《慢穿记事簿》 第1章 旧时明月1 寒冷如潮水般倾覆而来，似乎灵魂都被冻住了，更何况正常的思维了，猛地一股风吹过来，谢宁只觉得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瞬间就清醒了。 眼皮很重，意识清醒了但是身体还没有缓过来，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躺着的，手指的触感冰冷而粘腻，鼻尖还隐隐传来一股恶臭。 等谢宁终于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水坑里，水坑里的水很浅，更多的则是粘腻冰凉的泥土。 因为嗅觉也变得更加清晰，呼吸带入鼻间的恶臭感更重了。 现在她身上还是麻木的，只有额头上传来隐隐的痛感。 就这般躺了好一会儿，谢宁才恢复一些力气翻身爬起来，刚一转身，就跟一位大哥来了个脸贴脸，谢宁差点没吓得呕出来。 因为那是一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死去多时的了，脸上都腐烂了，而且还有很严重的尸斑，怪不得那么臭。 借着微亮的月色，谢宁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躺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没见过乱葬岗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看这里横七竖八的堆叠着那么多的尸体，和乱葬岗也没区别了。 单单爬出那个坑，谢宁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受不了了，口中不断的喘着粗气，心跳也快的很，这让她有一种下一秒自己就会猝死的错觉。 挪到一棵小树旁靠着，谢宁从空间里拿出一壶水喝了几口，微凉的水入腹，干裂的嘴唇也被浸润，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她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这个只有1立方米的静止小空间了，最开始这个小空间是空的，里面的东西都是她上一世偷着放进去的。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穿越，算是第二次穿越吧。 她本来是现代的一个普通人，在没有任何预兆之下就魂穿进了一个古代小姐的身体里，还是从棺材里死而复生的，但不得不说她又是幸运的，虽然那具身体弱的很，可原主的家人对她很好，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 即使对她的照料的十分精细，可惜最后她还是早逝了。 她穿来的时候是个十岁的女童，死的时候也才十六岁，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却是未曾婚嫁，一是因为她自己不愿嫁人，二是她身子弱，还不知能活多久呢，家里人便不想让她去遭那份罪。 在古代，可以说是很开明了。 谢宁也尝试自己学医术来治自己，当然，最后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罢了，那些有正经师父教的，看了几十年的病症的大夫都治不了她的弱症，她一个才看了几年医书的，可别献丑了。 虽然家里对她照料的很精细，她还是活了不到七年，但她很满足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穿越，但为了以防万一，谢宁还是在小空间里藏了一些东西。 她能藏的东西不多，只一些金银首饰，几件衣服鞋袜，还都是古装，让丫鬟缝合的月事带，月事带估计是她唯一会改进的东西了，别的穿越人士会的肥皂玻璃什么的，她是一个也不会。 就算会，她要是想去做，别说会不会惹人怀疑，就她那娇弱的十天里九天都在床上躺着的身体，动脑子都伤身，更别说做事了，不过虽然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母亲娘家甚为豪富，她也因此攒了不少银钱。 空间里还有一小箱子皂角，梳妆盒，平日里省下来馒头包子糕点等吃食还有水，可以满足她的日常所需了。 因为是静止空间，所以包子都还是热的，也顾不上手脏不脏的，先把肚子填饱再说，等有了力气，谢宁才起身离开。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看了一脸微亮的天空，谢宁继续低头走着，时不时的还被脚下的草拌的摔上一下，她有意的放慢速度，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走的稳一些，但身子太虚了。 谢宁不是没有目的的乱走。 她躺着的地方是有水的，那就证明这附近有河流小溪，她需要清理一下自己，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入目可见的地方都是脏兮兮的，指甲缝里也都是泥，空间里的水仅够她喝的，万不能用来洗漱，不然也太浪费了。 果然，在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后谢宁就看到了一个水洼，再往上估计还有小河什么的，但对于谢宁来说这个小水洼就足够了。 仔细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四周都没有人，谢宁才开始清洗自己的身子。 从刚刚乱葬岗尸体的发型、穿着和原主残存的记忆来看，现在应该是民国时期，可惜她有的衣服都是古装，穿出去也太打眼了，但身上这一身乞丐装都脏的不能看了，还湿了。 她可不想刚活过来就因伤寒去见阎王爷了。 最后谢宁还是翻出了一身骑装，窄袖长裤，比那些广袖长裙要好得多，上一世她自然是不能骑马的，这是那世的兄长特意让人给她做的，就因为她透露的一丝对骑马的渴望，然后抱着穿了窄袖骑装的她坐在马上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溜了几圈。 嗯，也就一次而已，因为后面她就大病了一场，兄长也挨了父亲几鞭子。 这窄袖骑装对于她现在的这副身体来说有些短了，不过把收着的尺寸放开来还是能穿下的。 空间里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针线盒，还是她从小丫鬟那里“拿”的，就是因为老是丢东西，为此院里的嬷嬷还敲打了一番丫鬟们。 不过当然是找不着那个小贼的，毕竟谁能怀疑到她们的小姐身上。 谢宁的头发短短的，不仅色同枯草，还炸开了，一整个金毛狮王的模样，脸也是蜡黄蜡黄的，双颊都是凹进去的，只一双眼睛大的很，睫毛也很纤长。 但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足，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干净，嘴唇和指甲也都是发紫的。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谢宁还是循着原主的记忆走到了她平日里要饭的镇子里。 原主是和别的小叫花子抢一个馒头不小心撞到石头上磕到脑袋死的，额头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 谢宁很谨慎，进镇子的时候还是用布蒙着脸的，虽然会让人觉得怪异，但总比被人认出来的好，即使她的脸没有之前那么脏，可就怕万一。 不是说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吓人，谢宁大可以找一个借口，说自己没死透就是了，可自己身上穿的和用的怎么解释？ 原主可是小叫花子。 第2章 旧时明月2 进镇子后谢宁第一时间跑到了裁缝店里买衣服穿。 “哟，客人这么早就上门了呀？” 谢宁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压低声音问，“老板有成衣吗？我想买几套。” “有的有的，您瞧，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长褂，还有短褂、马甲、长裤，客人要什么样式的？” 裁缝店老板倒是没小瞧了谢宁去，他的眼睛利的很，别看谢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面上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穿的也奇形怪状的，可那身衣服用的料子可是极好的，比他这店里的料子都要好，那肩膀上的皮革也是真家伙，那针线，那手艺，一看就是老师傅做的。 家里不缺粮，却瘦成这个样子，估计是大烟抽的多了，啧啧。 裁缝店老板暗暗在心底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去碰那败身子的玩意儿。 “给我拿几件裤子和长褂，那帽子不错，也挑两个吧，鞋子也给我拿几双吧，要皮鞋......” 谢宁在店里面挑挑拣拣，一共凑齐了三套男装，然后又以给亲人买衣服为借口买了两件旗袍和两双女鞋。 直接就在店里面换了身行装谢宁才出来，在这个时代，出门在外还是男装更方便，她倒不怕有人看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眼睛都那么厉害的，而且这具身体虽然瘦，但长得很高，该有一米七的样子，比刚刚那裁缝店老板都高上半个头。 唯一不好的就是喉结问题，谢宁是女的，没有男子那种明显的喉结，所以便用一条围巾围住了脖子，好在现在是春季，天气寒凉，倒是没人觉得奇怪。 就连理发的时候谢宁也没有把围巾摘下来。 “哟，先生，您是一点胡茬也不长啊。”本来要给谢宁顺带理一下胡子的老板调笑道。 但理发店老板的话却让谢宁心中戈登了一下，差点忘了这个了。 只好状似恼怒的道，“老板可别说了，我可不就在为这事发愁呢，可大夫说我身体不好，不容易长胡子，也是怪了，什么病会影响长胡子呢？没有胡子一点都不爷们，唉。” “哈哈哈——” 理发店里没几个人，就一两个熟人还是店里的小工，闻言都笑了。 “估计是先生年纪还小，等长大后自然就会长胡子了。”谢宁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年轻稚嫩的很。 谢宁却是在心中暗暗思考，一直男装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她没解决，那就是户口。 原身是小乞丐，妥妥的黑户。 这个时候比较乱，很多人都是没有身份证明的，可地方政府为了方便管理，基本的户籍登记还是有的。 虽然忧心户籍的问题，但现下的吃穿住问题也还是要解决的，她身上是没有大洋和纸币的，但刚刚买东西的时候用银锞子换了不少，暂且够用，其实就只靠着她空间里的银钱，也足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个巷子口，谢宁定睛一瞧，这不是原主经常来的小巷子吗？ 之所以会经常来这里是因为有一次原主在其中一户人家门口避雨，然后就被嘴坏心软的老太太扔了个窝窝头，接着老太太就被讹上，原主会时不时的来帮老太太干活，干完活后就眼巴巴的瞅着老太太。 得亏老太太是个心软的，不然这等小赖皮的行为肯定会被打出去。 当然，原主也知道老太太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好，所以只有饿的不行了的时候才会来找老太太要上一口吃的。 谢宁在原地踌躇了许久，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叩叩叩——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小乞丐敲这个的时候老太太就会知道是谁来了。 只不过这次隔了许久，都未曾见到老太太来开房门，应该是里面没人吧，老太太的平日里就靠着刺绣为生，现在估计是去送绣品了。 正当谢宁欲走时，斜对面那户人家的妇人挎着一个篮子打开了门，见谢宁站在老太太家门口，便笑问，“先生是来找刘婆婆的吗？她生病嘞，估计下不来床给你开门呢。” 谢宁抿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即使这笑在她瘦削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我是刘婆婆的远房亲戚，路过上水镇，就来看看她。” 此时谢宁暗自庆幸自己刚刚买了点吃的，本来是打算带去旅馆吃的，现下却成了探望人的借口，毕竟哪有来拜访的人不带礼物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刘婆婆没亲戚了呢，邻里邻居的住了有小十年了吧，都没见谁来看过她。” 妇人在听到谢宁说是刘婆子的远房亲戚的时候明显的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谢宁看到了，但一时也想不出为何妇人会不欢迎自己这个“远房亲戚”，不过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很简单明了的，不外乎是突然造访，怀疑起了谢宁的目的。 要不是谢宁身上穿的不错，而刘婆子穷的叮当响，妇人都要怀疑谢宁是来打秋风的了。 谢宁适当的露出苦笑，“婶子见笑了，家逢变故，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妹妹走丢了，然后我就一直和养父养母住在一起，前不久才找回小妹，因为她身子不好，我便先让人把她送回去了，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很多，但还是记得有一个姨婆还活着，打听了许久就找到了这里。”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妇人目露悲悯，见谢宁身子这般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想必在养父母家也过的不是很好，不过斯文有礼，还穿着长卦带着帽子，一看就是读书人，“原是如此，这刘婆婆也是可怜......不过好在先生您找过来了，刘婆婆的好日子可就要来咯。” 说着便走到门口，还喊冲着她家里喊道，“幺儿！幺儿！” “欸——，娘，咋了？” 门中探出一个脑袋，八九岁的少年脑袋圆圆的，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打量着谢宁。 “跟娘去看看刘婆婆。” 谢宁心中知道妇人为何要喊她儿子，就算现在开放了不少，男女大防还是很大的。 可这门是从里面拴上的，外面的人要如何开门？翻墙爬进去？ 第3章 旧时明月3 正当谢宁疑惑之时，那小男孩只踩着墙角垒着的砖头，三下五除二便攀上了墙头，灵活的跟小猴子似的。 妇人见谢宁震惊的嘴巴微张，不好意思的清咳一声，“我家这小子就是调皮，经常上树掏鸟窝，身手才这么好的，可不是特意练的......” 谢宁眸中带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淘小子嘛，我小时候也会爬树翻墙呢。” “是嘞是嘞。” 门被打开，露出里面小小的一方院子，许是许久没收拾了，院子里的落叶积了不少，柴禾倒是整整齐齐的码在角落里，只一些劈好的用了一些，都是原主劈的。 “刘婆婆！”妇人嗓门很大，拎着挂篮就带着谢宁往里去，边走边喊，小男孩也是，蹦蹦跳跳的往屋子里跑去。 在这叫喊声中夹杂着微弱的咳音。 屋子里很是昏暗，一丝暖气也无，因为没有开窗通风，透着一股闷气，不过胜在收拾还算干净，堂屋拐角就是另外一间房，用一道布帘隔着，那就是老太太住的地方。 房里也只有简单的陈设，最贵的估计就是那一台绣架和针线了。 “呀！刘婆婆你怎么烧的这般厉害？”谢宁听了，连忙上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刘婆子不仅烧的厉害，全身都是汗，汗流如油，将死之兆。 似乎是看到了谢宁，刘婆子勉强的睁开眼，“你来了？” 浑浊的眼睛是看向谢宁的，话自然也是对谢宁说的，这下子妇人再不怀疑谢宁的身份，只冲她家小儿子快速道，“幺儿，快去街上找张大夫！” 谢宁喊了一声等等，然后用一条比较薄的被子将刘婆子裹了起来，沉声道，“刘婆婆，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会好的。” 她的医术只学了一点皮毛，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应当还有救的。 说罢便将人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只，仿佛还没有七八十斤重，虽然轻，但谢宁的身子还未大好，因此抱的有些吃力，不过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我要死了，不用再费力气了。” 话里在拒绝，可老人却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谢宁喘着粗气，风声呼呼的，刺的她嗓子疼。 这里离医馆并不远，谢宁跑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期间妇人也一直跟着给谢宁带路。 到医馆的时候刘婆子只剩微弱的呼吸了，大夫摸脉后只给扎了几针，连药都没开，只道，“准备后事吧，等会老太太估计会醒一下，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妇人目送大夫离开后一扭头就被吓了一跳，“哎呀，谢先生，您怎么哭了？” 谢宁有些呆的坐在床边，听到妇人的惊叫便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若是说她对刘婆子有多深的感情也没有，毕竟俩人都是刚见面，倒不至于如此，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意识在作祟。 “无事，只是没想到刚相见，就要天人永隔。” 有张大夫刚刚扎的那几针，老太太的神智清醒了不少，视线也没那么模糊了，这才看清了谢宁现在的样貌，面容倒还是从前那副面容，却穿着一身长褂，围着一条黑色的粗围巾，顶着一头寸头。 惊得老太太都不敢认了，“小叫花子？” 谢宁不知道别的乞丐见没见过原身洗干净过后的面容，但老太太必然是见过的，无他，老太太是个爱干净的，原身来都会把自己倒腾的干净些，走的时候再用泥巴锅灰糊脸。 虽然老太太是疑问句，可话中应当是已然确定了谢宁就是小叫花子，只不过因为灵魂已经不是同一个了，二人的神态举止皆有不同，所以才有那丝疑问。 不过谢宁却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也算是以另一种给出的答案。 “老太太，她们都说您在这儿无亲无故的，待您去后，我给您举幡摔盆吧，镇子往西有一家道观，我记得您信老天尊，到时候将您的牌位供奉在那儿可好？” 老太太明白了什么，嘴唇抖了抖，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的，“那小叫花子呢？” 谢宁愣了，她知晓老太太嘴硬心软，可再怎么，对原身应当也没多深的感情，只不过就像是养了一只狗儿，养了几年的感情罢了。 没想到在自己承诺给老太太安排后事之后，她还是问了原身，谢宁的想法是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有些事很不该捅破的。 对上老太太执拗的双眼，谢宁还是叹了一口气，“跟人抢馒头，摔到这儿，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谢宁指了指自己头上包着的伤口，那是她自己用空间里的纱布简单上药包扎的。 “倔脾气，多跟我老婆子讨口吃的咋了，非要......非要.......” “你给我一个老婆子当了孝子贤孙，老婆子已经没什么东西给你的了，这是我小的时候阿爹给我在观里求的护身符，便给了你吧，它护了老婆子一生了，是个有灵性的东西......” 说到后面有些口齿不清，手紧紧攥着谢宁，看着她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等等老婆子......” 孤身了十几年的老太太，最终还是合上了双眼。 谢宁握着手中的黄色三角符，红线的另一头还挂在老太太枯瘦如柴的手上，正当谢宁想要将这护身符还回到她手里时，掌心一烫，只见本来有些陈旧但还完好的符篆突然烧了起来，仅瞬间就只剩下一堆小灰了。 这是什么？ 吹开灰，谢宁有些惊愕的看着已经陷入自己肉里的颗粒，白色的，就像是比较大颗的沙砾，在她刚抬手要抠出来的时候脑子一疼。 只见自己那一立方米的小空间瞬间延伸了半米左右，现在大概是3立方米多一点。 谢宁的眼睛都瞪圆了，这空间竟然还能变大？？？ 等谢宁消化完出去的时候，外面多了一个男人，长得黑瘦，个头还没谢宁高，撸起的袖子上却是一截紧实的肌肉，一看是干力气活的。 “哟，谢先生，您出来了，这是我男人，您叫他张二就行，刘婆婆不是不行了吗？我就把我男人叫回来了，当时说好了的，刘婆婆去了，我家给埋了，到时候她家那院儿就归我家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刘婆婆呢。” 第4章 旧时明月4 这话一出，谢宁立刻就明白最开始妇人的警惕是为何了，这会儿叫了她丈夫过来估计是撑腰壮胆子的，不过她倒是不在乎一个院子，毕竟她也不可能在这里久留。 “婶子说笑了，姨婆生前所诺，我定会遵循，不过这后事，还是我来办吧，就是我年纪轻，在这些事上面没经验，到时候还得婶子和张叔你们这些乡亲们多帮衬帮衬。” 见谢宁应下，夫妻两个俱松了一口气，那汉子脸上的局促也少了不少，“好说好说，都是应该的。” 不用自己出钱办丧事，还能白得一个院子，张二夫妇怎能不高兴，虽然那院子又小又破，可他们家儿子多啊，能宽敞一点是一点，到时候把那小院子修理一番，就能给大儿子娶媳妇用。 只是在得知谢宁要给老太太举幡摔瓦时，夫妻俩都震惊了。 “谢先生，您，您真的要当刘婆子的孝子贤孙？”要知道他们能给刘婆子寻一处好地给埋了然后上香烧点纸钱都算很不错的了。 谢宁不仅答应给摔盆，还给刘婆子供奉牌位......“刘婆子好福气。” 所有人都这般感叹，看向谢宁的目光更是带了丝敬佩，谢宁却是一脸诚恳的看向大家，“乡亲们也都知道，我和姨婆失散多年，既然现在要给姨婆办后事，自当要办的敞亮些，不知我若是要入姨婆家的户口，合该找谁才能办事？” 有人不解谢宁为何要入一个已死之人的户口，也有人叹怜只剩下这么个亲人还死了。 这个时候刘婆子的尸身已经被拉回家了，有不少住在附近的邻居都来探望，主要还是老人，刘婆子生前虽然嘴毒，但人还是很不错的，街坊四邻的见她人都没了，多少也会来看上一眼，不过更多的却是被谢宁请来的。 办白事嘛，总要熟悉流程的老人主持才是。 而且谢宁并不缺置办一场丧事的银钱，所以虽然没有把刘婆子的后事办的多风光，但还是中规中矩的了。 在谢宁眼里的中规中矩，在其他人眼里可是风光极了，都说刘婆子好福气，临了了还得了一个孙外甥，给她举幡摔盆不算，还给她供奉牌位。 其实也算不得是供奉，只是在这里，一般的人死了都有子孙给立牌位，没有子孙的，有钱便拿去道观那儿给设一个，没钱就草席一裹进乱葬岗。 只要有钱，自然有人会替自己办事，所以谢宁不仅很轻松的就把丧事给办了，还拿到了户口证明，但也仅仅只能这样了。 在办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才发现民国二十年是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的，其他的身份证明那是有身份的人才会去办理的一些证件，老百姓大多都不会去办。 只有简单的户口登记，方便地方管理。 不管怎么样，出处定了，起码不是个黑户了，而且她还耍了个心眼，登记了两个身份，一男一女，女的就说是她的双生妹妹，到时候男人的身份不用了，就用女的。 将刘婆子的牌位供在道观后，谢宁没有再耽搁，第二天就在张二的带领下来到了火车车站，是被张二赶骡车送来的。 路上张二问谢宁要去哪儿，谢宁自己都不知道，只好装作睡着了没听见，反正她这几日也“忙”的很，身子骨一看就弱，张二也不怀疑。 颠簸了半天，张二一看火车站到了，立马摇醒谢宁，“谢先生，火车站到了，您等会儿买完票再进去睡，不过您可也得警醒点，听说火车里的扒手老多了。” 谢宁状似迷蒙了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从车上下来，“张叔，多谢你带我来车站了，这几日也是多亏了你帮忙，来，拿去给幺儿买点肉吃。” 谢宁是真心感激他和妇人的，虽然为人有些小自私和贪心，但总归人还是不错的，该帮的忙，该做的事都不打马虎眼，认认真真的去做。 她给的是一个银元，也就是一块钱。 张二立即面色涨红，摆着手后退，嘴上说是不要但眼睛还是不可控制的黏在银元上面，推却了一番还是收了。 脸上虽然有些心虚和窘迫，但眼里都是笑，这下给老大家的说媳妇更有底气了，还可以给买点布料给媳妇，让孩子娘给孩子们做条裤子，幺儿也大了，还捡着他大哥二哥的裤子穿，那裤裆和膝盖的补丁是补了又补。 要不是幺儿太调皮了，没有读书的脑子，他就是再辛苦点也想供幺儿去认几个字，学点算账的本事，等长大才好养活自己。 火车站并不大，谢宁看了一眼列车时刻表，发现今天上午只有一趟去往xx的火车，对于谢宁来说，她现在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有去哪里的票便去哪里，最好是比较大一点的城市。 排队买票的人很多，有和谢宁一样穿长衫拎着一个皮箱的，也有穿着不起眼短褂的伙计，估计是给主人家买票的。 现在售票的窗口还没开，谢宁也不往前挤。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儿，勾的谢宁今儿早上只吃了一条红薯的肚子不由得咕噜一声，许是这几天真的累了，所以她总感觉自己饿的很快。 循着香味儿，谢宁看到一个肉饼摊，摊前正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人在不停的剁肉沫，他的旁边还煮着一锅羊肉汤，香气扑鼻，还未曾喝上，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了。 此时摊子旁还站了不少人，估计也是没吃早食的旅客。 谢宁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肉饼大小，觉得自己应当能吃完，便开口道，“给我来三个肉饼。” 一个她现吃，两个留着在车上吃，也不知道火车上的东西好不好吃，她还是买点吃食比较好，这肉饼一看就好吃！ 大汉眯眼笑着欸了一声。 他从灶里取出一个烤的微焦的饼，切开后就往里塞肉菜，肉多菜少塞的满满的，特别实诚。 摊主很快就切好了三个饼，把肉剁了塞进去，塞得满满的，然后用油纸袋包好递给谢宁。 一个肉饼两分钱，谢宁给了大汉7分钱，“再来一碗羊肉汤。” 第5章 旧时明月5 坐在椅子上一边啃肉饼一边喝羊肉汤，刚刚被晨间凉风吹来的寒意瞬间就被驱散了。 谢宁吃的很慢，她现在的肠胃不是很好，每次吃的东西都是比较清淡好克化的，养了好些天，现在吃一个肉饼，应当是可以的。 车站里边有时钟，她刚到的时候是7点20分，吃完肉饼后也差不多到八点了。 窗口的门板一打开，人挤人的就往前凑。 三等票的窗口人最多，买二等票的人较少，一等座的卖票窗口不是几乎，而是根本就没有人。 斟酌之下谢宁还是花了五块钱去买了一张二等票，虽然她不是很了解，但只用脚趾头也能知道三等车厢的环境好不了，就算是在现代，车座也是分等级的。 一等票既然没有一个人买，在不清楚情况的条件下，她还是谨慎为妙。 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那就是她换的钱不够了，一等票的价格是十块钱，她现在只有八块银元，还有几个小子。 买好票扭头一看，三等票窗口的人仍旧不少，人挤人的闹腾，却没有人出来维持治安，买票的人是不少，可票数是有限的，所以那些没抢到三等票的人就不得不找票贩子买高价票。 果然黄牛贩子什么地方都有。 票上的时间写的是10点的车，可到了十一点，车都还没有来，期间没忍住腹中馋虫和饥饿的谢宁又美滋滋的啃了一个肉饼。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才传来车即将到站的消息，因为买的是二等票，所以谢宁可以进入候车室等待，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站台。 轰鸣声阵阵，隔的远远的都能看见火车上冒出的黑烟，只不过谢宁还是略有些奇怪，她怎么还看见车上面有东西？ 临近了，谢宁握着皮箱的手便是一紧，只见火车顶上满满当当的坐着的都是人，随着火车哐当一声停下，上面的人似乎还晃了一下。 扒火车危险吗？ 危险！ 可他们出不起哪怕最便宜的三等座的票钱，就算是爬火车，站在火车顶上，也还要出一份站票的钱。 都是生活所迫罢了，看着那一张张狼狈带着黑灰的脸，谢宁还是难掩心惊，不过她能够做的也只是感叹罢了，她不是什么能人，能做的也只有保全自己，在异世界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努力活得好一些。 在客车排列上，三等车一般紧挨着火车头，其次是二等车，最后是头等车，依次用iii、ii和i划分。 因为离火车头越近，震动越厉害，若是火车发生意外，越靠近车头就越危险。此外，离火车头越近，火车煤灰飘得越多，往往弄得人灰头土脸。 不过，到了冬季，火车的排列又会反过来，头等车最靠近机车，其次二等和三等，因为火车暖气里的热水都是从锅炉流出来的，所以离车头越近，暖气就越热。 二等车厢的环境还不错，座椅都是软垫，人也不多，才三四个人的样子。 谢宁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就坐了下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窗户上就扒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灰色打着补丁的衣服吭呲吭哧的就往上爬，随着他的动作，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攀着窗户往上爬，有背着大包袱的，也有挑着担子的，更有甚者还背着孩子，背上一个，前面一个。 看的谢宁喉咙发紧。 对面的位置突然坐下一个人，带着黑色细框眼镜，同谢宁一般穿着长袍，只颜色和样式有些差别。 看长相该有二十几三十岁的样子。 见谢宁看过来便温和的笑笑，然后伸手跟谢宁握手，“你好，张从之。” “谢宁，幸会。” 二等车厢里是有餐车的，谢宁要了一杯洋酒和一份西餐，张从之也差不多，两人聊起来才知道张从之家住上海，这次是去南京做生意的。 但看举止，张从之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观其穿着却不像是个商人，倒像个文人。 而且和自己聊天时也甚少谈及生意，反倒是说了好些文学上面的观点学说。 谢宁自觉不是很有学识，但在古代时还是跟着兄长念了几本书的，自己最初又是出生在现代且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因此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不时还有一些新奇的观点。 但更多的是张从之说，谢宁听。 在聊天的时候谢宁还注意到一个和她一起进来的人询问了卧铺的事情，微微垂下眼帘，在张从之离开去厕所的时候谢宁也招手唤来了侍者。 二等车厢是有卧铺的，不过要另外加钱。 每四人一室，左右各两床，分上下两层，有寝具，电灯，电扇，设备很齐全，上铺2.5元，下铺3元，当然，这都是一个晚上的价格。 谢宁订了个下铺，吃完了饭，她就直接去休息了，身子不好，多睡觉，补身体。 到时候钱不够了再和别人换点。 晚间的时候外面都是火车的轰轰声，有的人觉得吵闹，难以入眠，也有的人的催眠好睡。 谢宁恰好是觉得吵闹的那种人，也有下午睡的太多了的原因，因此便轻轻起身去餐厅那边看报，晚上没人，倒也算清静。 嘭—— 重物倒地的声音将谢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四周很是安静，这里也没有侍者在服务，现在是凌晨，又正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 谢宁将书放下，然后从空间里拿了一把匕首握在手心，这是她唯一的武器，匕首上面镶满了宝石，相比于武器，更像是一件收藏品。 她不会武，但她够狠。 空间里还装了一小壶姜汁，这里是没有防狼喷雾这种东西的，所以她便买了些姜弄了姜汁存起来以防不时之需。 咯吱—— 后面传来门开的声音...... 谢宁身体一僵，现在她正站在通往卧铺车厢的门前，手也正按在门把手上，后面的人是否来者不善，谢宁并不知道。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发的逼近，谢宁朝后扔了一只笔，然后装作捡东西的样子要转身，银光一闪，利刃自她脑袋顶划过。 果然来者不善！ 第6章 旧时明月6 幸亏她提前蹲下了身子。 在对方低头的刹那，谢宁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姜汁喷在他的眼睛上，趁对方大叫的时候把匕首狠狠的插在他的下体处，对方痛嚎出声，手中的刀都扔了。 一只手捂住下体，另外一只手往腰间摸，似乎是要拿枪，那人被姜汁糊了一脸，隔着黑色的蒙面布，只看到他眼睛通红通红的，十分狰狞。 可谢宁能给他这个时间？直接拔出匕首起身然后狠狠的划破了他脖子的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快准狠，直接解决。 至此，谢宁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看着倒地的尸体，谢宁内心毫无波澜，即使这是她三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杀人，却冷静的可怕。 把对方的短刃和腰间的枪都收了，谢宁拉开枪的保险，一开门就看见另外一个扛着麻袋的人，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开了一枪。 她可不认为自己看见对方干坏事能够被放过，所以先下手为强的好，而且这人和刚刚那个偷袭她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又用黑布蒙面，怎么看都像是同伙。 至于杀错人？ 她只是自卫而已啊，就算杀错人，那又如何。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有人的尖叫声，也有列车员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谢宁快速的跑到倒下的那个黑衣人旁边，也不管麻袋里的人还是东西，直接踩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把他腰间的枪扒拉了下来甩进空间。 她哪里有那个能耐搞到枪啊，有这便宜不捡白不捡，而且对方还有一把短刃，也收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是个人形，只是不待谢宁动手将人扒拉出来隔着远远的就有人举枪对着自己，“不许动！” 来人大喝一声后也没有开枪，很显然是害怕谢宁伤害麻袋里的人。 实在是谢宁这个样子太吓人了，不仅脸上，手上，长褂上都是血。 谢宁朝后面传来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是火车巡查员，还有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长卦的中年男子大叫一声，然后赶紧跑过来把麻袋里的人解救出来，谢宁则是被紧紧的用枪抵着。 对此场景，谢宁倒是不害怕，只是在看到麻袋里的人是张从之后挑了挑眉，还真是......缘分。 这趟车是慢车，所以那些人若是绑了张从之然后跳下火车也不是不可以，最多就摔一下,会不会骨折都不一定。 谢宁一直等到张从之清醒才得以被放，对此谢宁完全不介意，因为张从之不仅给了她丰厚的赔礼加谢礼，还将她从二等车厢提到了一等车厢。 救命恩人的待遇，还不错。 也是因此谢宁才知道张从之是因为做生意得罪了人，得到消息有人会在路上绑架他，所以才换身装扮进了二等车厢，但是他没想到二等车厢都有人在蹲他。 幸好谢宁来的及时，不然他就被拖走了。 至于那两个凶手所持的凶器，自然连一把短刃都未曾留下，而且有枪声，自是有枪的，可谢宁是张从之的恩人，对于这点小事，张从之当然不会计较。 就是张从之未曾醒来的时候，谢宁都是被单独隔离在一个厢房里的，张从之的人对她还算恭敬。 一等车厢的卧铺比她之前住的四人间不要好太多，包厢里面不仅有沙发桌椅，柔软宽大的双人床，旁边还有马桶和洗脸盆，洗漱更衣很是方便。 若是在四人间，她还要出去上厕所。 用热水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然后换上另外一套干净的长褂，谢宁才出门吃早餐，大早上的，张从之就等在那里了。 早餐也早早的备好了，很是丰盛，比昨日谢宁吃的西餐丰盛多了。 “昨夜多谢谢先生救命之恩，没想到先生斯文儒雅，竟如此勇猛，歼灭对方两个恶人，救从之于水火之中。” 若不是谢宁的气质和神态表现的过于成熟，张从之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想叫人小兄弟了。 面对张从之的彩虹屁，谢宁只微微一笑，并不解释，相信如果对方有人是练家子，就能看出谢宁的身手并不好，只不过占了一份机灵，还有狠。 那个被谢宁开了一枪的人也不是正中眉心，本来谢宁是想打那人胸口的，可胸口腹部这些地方很难致命，所以她还是打脑袋，然后准头偏了，中了那人的眼睛。 不过人还是死了。 因为同路，谢宁是和张从之一起下的车，作为东道主，张从之盛情邀请谢宁去他家住，谢宁拒绝了，如此人脉，得徐徐图之。 不过张从之还是留了电话，谢宁也承诺等安顿好之后一定会去拜访。 车站外有来接张从之的人，是开着小汽车来的，看来张从之的家境还是不错的。 “少爷，那位谢先生人品看起来不错，不卑不亢。” 张从之点头，“人是留法学生，观其谈吐，出身低不了，日后见着了恭敬些，不管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都值得相交。” 管事恭敬的应是。 身份自然是谢宁胡诌的，反正没人查，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因为不想和别人挤，所以谢宁等了好一会人没那么多了的时候才下车，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黄包车就伸手叫了一辆。 “客人要去哪儿？” “通商银行。”谢宁的首要目的地是银行，她在小镇里换的钱是不够平日里用的，而要用黄金换大量的银元和纸币，得去银行。 “好嘞！”车子起飞，跑的很快，谢宁抱着自己的皮箱，本来想喊可以慢点，她不急的，张口就吃了一嘴的夹杂着尘土的风。 算了...... 拉车的要了两分钱，比镇子里的贵上一点，但也正常，这里是沪市。 一路上从车站到银行，可以看见不少拉车的车夫，只不过能拉上活的不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出那两分三分的车钱。 毕竟三四分钱都能买上一斤大米了。 车夫拉活来的钱还得和车行分，可不是所有拉活的车夫都有属于自己的车，大部分车夫都是租的车行里的车，好点的车行就跟车夫三七分或者四六分，若是遇上那不好的车行，一天拉够一毛钱，自己能留下四五分都不错了。 可对于他们来说，一天能挣上一毛钱，那都得运气好才成。 就当一个车夫一天能挣上五分钱，一个月30天，那就是一块五，差不多也够吃喝了。 第7章 旧时明月7 谢宁在镇子里换银元和纸币都是用的银裸子，因此换到的钱并不多，现在到银行了，她直接就亮出了自己的金元宝，那是上一世舅家给的。 上一世，谢宁的父亲虽然是个当官的，清贫了些，但母亲是商女，娘家财力雄厚的很，特别是那管家里生意的舅舅，十分怜惜谢宁身子娇弱，见谢宁喜欢金银，简直大喜过望。 因此时不时的就给谢宁送金银财宝，最后谢宁的小金库比自己的长兄还要多。 家里母亲执掌中馈，对家里一老一小两男人的银钱管的挺严的，却一点都不管谢宁，且还时不时的给谢宁贴补银钱，就怕哪儿亏到了谢宁。 可天知道谢宁一点花钱的地方都没有，全都在空间攒着呢，至于她死之后被发现钱都不见了，她早已留好了书信，一是为了让她死后家人不至于过多痛苦，二也是怕家中父母误会丫鬟嬷嬷偷盗欺主。 在银行里用金元宝换了不少的钱，谢宁并没有入股买什么理财产品，而是存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换的都是大洋和一些纸币，还换了不少的大子和小子。 大子就是二十面额的铜元，小子是十面额的铜元，也就是十文钱，当然，铜板也换了一些，一个铜板就是一文钱。 “先生可要买房子？我们这里有最全的房源，若是您想买房子，尽管联系我们，您放心，我们的服务绝对周到。”银行经理眉眼都是笑，谢宁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可是大客户。 说到房子，谢宁心中一动，她并不能一直在酒店里居住，所以买一座小房子还是需要的，而且若是能买到租界里的房子就更好了，虽然她对这段时期的具体事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的印象还是有的，上海租界，特别是法租界，还算安全。 法日租界是在1943年收回的，现在才1931年，还早。 她缺的不是钱，而是能买到房子的途径。 银行经理没想到自己只是日常一说，谢宁竟然真的应了，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热情更盛，服务更周到了，不仅亲自送谢宁到门口，还叫了黄包车送谢宁去酒店。 酒店房间的整体装修是欧式风格，里面卫生间和洗浴室都是齐备的。 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谢宁细思着以后的出路，她必然是不能一直靠着小空间里那点存货过日子的，而且若是一直没有收入却花钱大手大脚，难免容易惹人怀疑。 她可不愿被当作间谍给一枪毙掉。 所以她需要一份工作，而且还是一份少与人产生交集且工资不低的工作。 想了许久，谢宁脑子里还没有头绪，倒是肚子先叫了起来，好在房间里就有点餐服务，只要按响房间里的铃，就会有侍者过来提供服务，十分的体贴。 谢宁先叫了一份食物，然后在等待餐车的时间里进浴室泡了个澡，正好洗去一身尘灰与疲惫。 “叩叩——” 谢宁以为她点的中饭那么快就到了，便穿着浴袍，头上的发丝还没有干，索性挂着白色的毛巾就去开门了。 “先生，这是您落下的花吗？”娇俏柔媚的女声入耳，酥酥麻麻。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谢宁眉头微皱，眼前的女子穿着无袖旗袍，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顾盼流转间皆是风情。 走廊里有不少这样的女人，有的客人直接开门让人进去，有的则是出钱买一束花，然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似乎是看谢宁年纪轻，女人抬手扶了下鬓角，轻笑道，“玫瑰一银元，其他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谢宁登时便红了耳垂，惊的女人笑的更放肆了。 谢宁微微后退一步，才感觉脸上的热气散去了些，“其他服务”的价格十分美丽，她消受不起，而且也没工具消受。 这朵玫瑰是不买，也得买了。 如此对双方都好，这是刚刚女人说的其中一句。 谢宁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她不懂的规矩，到底还是出手买下玫瑰，她给了三枚银元，“这位小姐，我在此住三天，希望接下来两天不会再有‘玫瑰’的打扰。” “自然。”女人轻弹了一下银元，音色很好，质量也很好，不是假货。 关门回到房间的谢宁面色却不大好，她没想到在大酒店里面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特殊生意，等侍者推着餐车进来的时候谢宁便将一毛钱消费递了过去，顺带开口问道，“不知外面那些穿着清凉的女子是......” 虽然她们穿的旗袍才开叉到膝盖，可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胆的了。 基本上这里正经女子穿的旗袍都是只开叉到脚腕或者往上一点点的，她买的那两件旗袍就是如此。 侍者视线落在一毛钱的小费上，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 “客人有所不知，那些女人背后是黑龙帮，她们都是找的有钱定上等客房还没有女伴的客人，反正这事都讲求个你情我愿的，若是不愿，接了玫瑰还能换来黑龙帮的保护，这片的酒店都是如此，您就当破财消灾了。” 谢宁：这财破的有点冤枉，早知道就自己找酒店去了，这家酒店是银行那边订的。 侍者并没有说如果连玫瑰都不接的话后果会如何，谢宁也不想追问了，料想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心里想的是，这帮派，也太嚣张了吧。 不管如何，那三块银元还是起了作用的，起码在酒店这三天是没有再遇到过别的麻烦，只是每日她房门口都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谢宁很快就看好了一座房子，二层的小洋楼，不是很大，但对于一个人居住的谢宁来说绝对是够住的，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上面种了一些花草，谢宁很多都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欣赏，旁边是一套藤制的桌椅，很适合休闲聊天。 因为房主原主人这两天就要回国，所以房子里的家具什么的都留下了，当然，要加钱。 谢宁也不在意，她看了，那些家具材质都不错，她就懒得买了。 而且她挑选这座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房主人是个法国人，她需要此人为自己去法国办理一些事情。 那就是她的出身。 既然她都说了自己之前在法国居住，那自然要将此事坐实免得以后被人抓住小尾巴。 第8章 旧时明月8 房子一楼主要是客厅、厨房和餐厅，还有一间小卧室，原来应该是给佣人住的，二楼是主卧和次卧，一看次卧的装饰风格，就是给孩子住的。 因此二楼没有书房，谢宁打算把次卧改造成书房，反正她都一个人住，用不着那么多房间。 一楼有一个公共的卫生间，二楼的卫生间在主卧里面，嵌套式的，是卫生间、洗浴间以及衣帽室合成一体的设计。 不得不说这套房子很合谢宁的心意，就是价格过于美丽，谢宁的小金库当即便去了一小半。 主要还是因为她需要出的价格远远高于房子现在的价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其一，她没有人脉，这个时候在上海买房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二，银行介绍，他们必然要吃掉一部分。 所以她只能用钱砸，一边心痛一边砸。 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活法，有钱自然要享受，不给自己花给谁花。 房子里的一些大件家具她没叫人动，只让人换了床单被罩桌布等一些软装，大体还维持着先前的模样。 在金钱的驱使下，楼房交接的很快，谢宁在酒店三天的房期到了之后直接就入住了，不过里面冷锅冷灶的，还没有食材。 虽然谢宁并不打算自己做饭吃，可简单的备用食材还是需要准备好的。 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穿上锃亮发光的皮鞋，谢宁便从家里出来觅食去了，西装她在这两天里一共置办了两套换着穿，她的气色好了不少，在加了肩垫的情况下，一身西装还是撑的起的。 看到瓶子里插着的三朵玫瑰，谢宁眸色一亮，一块银元一支呢，可不能浪费了，因此谢宁便剪了一枝别在自己胸前的口袋上，就当胸针类的装饰了。 这套洋房比较靠里，所以并没有黄包车停留，谢宁是走了一段路程然后转角才看到有人来来往往，一招手，对面停着的黄包车就过来了。 今天谢宁的打算是先逛逛上海，因此除了吃饭的地和买菜的地方，其他的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而论对这片地方的熟悉情况，非车夫不可。 一毛钱，谢宁包了黄包车一天。 “你觉着哪儿的饭菜好吃，就拉哪儿去，不拘价格贵还是便宜的店。” 车夫把微微泛黄的汗巾往肩膀上一搭，黢黑的脸上满是笑容，包车的顾客不多，今儿遇上了就是运气，还能挣上一毛钱，除去给车行的，他还能留下六分钱，若是客人大方再赏他个一分两分的，他还能买上二两猪肉给孩儿她娘补补身子。 他每个月死命拉活，也才挣个一块两块的，一家三口每顿只能喝稀的，最近孩子娘又怀上了，他是既喜也愁。 “先生若是想吃饭，得去临福楼，那儿的师傅，是这个！”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惹得谢宁莞尔一笑。 “好，那便去那儿。” 第一站就是一家酒楼，这里已经脱离了租界的范围，不过瞧着热闹，想来菜色不错。 只是谢宁刚抬起脚想朝里边去呢，一声枪响猛地惊起。 随着嘭的一声，一个人影直接从楼上掉了下来，摔在了谢宁的脚边。 旁边人群吓得尖叫，谢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个人震了一下。 就在她转身欲闪开的时候，摔在地上的那人拉住了她的脚腕，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皮鞋里面。 谢宁：她真的只是想吃个饭，安心饭，这几天都在酒店吃，不是西餐就是中餐，味道都一般般。 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往旁边抓了好几个人的脚，最后定定的看了谢宁一眼，然后就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按理说，从二楼摔下来的人如果不是直接脑袋着地应该不至于摔死，可那人背后却涌出了一大摊鲜红的血液，致命伤明显是枪伤。 楼上争斗的人此时也跑了下来，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手上都拿着枪，周围的人更是四散的逃开了。 谢宁是第一个被那人抓的，在他放手之后谢宁就很快的跑开了，然后叫车夫拉自己快点跑，直接回家！ 跑路的人很多，所以她在其中并不显眼。 车夫跑的很快，等下车的时候，谢宁却是发现他手抖得厉害，脸上也煞白一片，应该是被吓到了。 “你没事吧？” 谢宁让车夫在这里等着，然后她赶紧跑进房子里，端了一杯热水和一个热乎乎的肉饼出来，那是她之前买的放在空间里，然后在车上忘记吃了。 “先喝口水缓缓。”她出来的时候车夫就瘫靠在墙边，手仍旧抖个不停，呼吸急促，很明显的有些气短。 “谢，谢谢先生。” 鼻尖都是肉饼的香气，可面对往日里舍不得买的食物，李山此刻却没有丝毫的食欲，他只喝了一口热水。 但好歹回过神来了。 “谢谢先生，先生真是大善人。” 路上他有好几次差点把谢宁给颠出去，可谢宁非但不怪罪，还反过来安慰照顾他。 “没事，今日你也是吓到了，车钱给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谢宁给了两毛，现在她也没了出门的心情，只希望那些穿黑衣制服，不知道是蓝衣社或者别的人不要查到她身上。 那从楼上掉下来的人抓了不少人的脚腕，可却只在她的皮鞋里面塞了纸条，她不清楚其中原因，这段时间还是苟着比较好。 谢宁心中惴惴不安，李山的心情也不成相让，甚至更为糟糕。 在接了谢宁的车钱后李山就直接回家了，他居住的地方在纺织厂附近，因为是逃难来的上海，所以他连最差的房屋都租住不起，而是和一起逃难的人聚集一起在工厂附近的荒地上搭窝。 他家是用竹子和木头结合草泥建造起来的草棚，在这么一片的滚地龙里，算得上是好房子了。 “欸，他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话的是李山的媳妇，秀娘。 俩人是在逃难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李山只带着一个弟弟，秀娘带着一个老母亲，一方是娶不上媳妇的穷苦单身汉，一方是孤女寡母没有依靠的女人。 第9章 旧时明月9 秀娘见李山老实敦厚，李山也喜欢秀娘的泼辣，觉得秀娘能持家，两人一拍即合，在逃难路上就结为了夫妻，一路带着亲人闯到了上海，最后在这片荒地安了身。 只是可惜因为在路上挨饿太过，秀娘的母亲在三年前就去了。 “拉了个贵客，足赚了两毛钱，去掉给车行的，我还能留一毛二。”李山面色苍白的笑了笑，这时正低头缝衣服的秀娘才发觉李山的状态极为不好，赶紧将手中的针线扔到一旁，拉过李山上上下下的打量。 “她爹，你咋了？” “我没事，没事......”李山拉着秀娘的手，终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秀娘，我瞧见水根了......他就这么，就这么死在了我面前.....” 将近一米八的汉子泣不成声，“那些黑心的，打了水根一枪，还将他从二楼扔下来啊，最后水根都是看着我的，他让我走......我怕啊，我就跑了，现在又悔了，我的水根啊，都没人给他收尸。” 秀娘也簌簌的落下了泪，但她比李山冷静，不是说她不疼自己的小叔，而是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方式。 然后她抄起旁边的烧火棍就往李山身上打，“哭！就知道哭！一个大男人！你倒是想办法啊，总不能让小叔的尸体被扔了喂狗吧！ 仇是报不了的，咱们就是地上的虫，谁都能踩上一脚，哪里打得过当官拿枪的，但小叔的尸体得接回来。” 李山心里清楚的很，但他恨啊，他就这么一个弟弟！送去当学徒的，为人机灵的很，一年前就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做小买卖，就这么死了，没媳妇没娃儿的死了，他对不住死去的爹娘啊。 可他又要如何去领回弟弟的尸身呢，若是直接去，怕是要被那些人当成同伙给毙了，他也还有妻儿要养，他死没问题，可连累妻儿的事他不会做。 “爹爹~”一个看着约莫有三四岁的孩童扶着门框，另外一只手揉着眼睛，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柱子醒了？”李山想扬起笑脸，可笑的比哭还难看，只不过年纪还小的柱子看不出来，旁边的秀娘扭过头哽咽了一声。 小叔人是极好的，自一年前出去做买卖之后虽音讯不多，可也时不时的寄些东西回来，他们也从这得知了他平安的消息。 她也是把小叔当亲弟弟看待的，怎想却...... 见柱子醒了，两人也不再多说，免得被小孩学舌学了去。 不能直接去领，那就只能去乱葬岗一个个的翻。 “爹爹，这是啥，好香啊！” 柱子坐在李山的怀里，手上捧着还有一丝温热的肉饼，眼睛亮晶晶的。 “是肉饼，今天遇上的先生是个好人，赏了爹爹一个肉饼，来，柱子快吃。” 柱子却没有吃，而是把肉饼，递到李山的嘴边，“爹吃。”然后又抵在秀娘的嘴唇上，“娘吃。” 俩人都意思意思的咬了一小口，最后一个肉饼被柱子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让秀娘吃了，本来秀娘想平分的，可李山心疼她双身子，不肯。 秀娘只得再咬一口，剩下的留着给柱子晚上吃， 世道艰难，他们不求大富大贵，能平安活着就是万福了。 谢宁晚上辗转难眠，那人塞进她鞋子里的是一张纸条，她用碘酒擦拭之后显现出来的字让她心神微慌。 “顾已叛变，即刻转移。” 很简单的四句话，可谢宁几乎是立刻猜测到了来人是什么身份，他应该是地下工作者，消息的意思是出了叛徒，这边的人要即刻转移。 谢宁并不记得详细的历史，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会不会和她最初所在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一时也猜不出这个顾是谁，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她只能静观其变，然后等人上门。 死去的那人既然选择在酒楼里接头，那接头人必然就在附近，不管接头人有没有看到死去那人的动作，在排除其他人之后必然会找到自己。 在此期间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虽然接头人那一方会找到自己，可抓捕地下党的特务机关应当也会找上自己，虽然当时人多混乱，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势力，让特务机关的人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谢宁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着，一觉起来都已经中午了，从空间拿了点食物出来垫肚子，然后才出去吃饭，她打算吃完饭之后去挑几样礼物，她已经和张从之通了电话，说定明日就登门拜访。 她是张从之的救命恩人不假，可若要长久保持关系，还是得以朋友相交。 张从之的家世并不简单，他所在的张家乃是本地的大家，长子张明远入军界，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校军衔，还是军长身边的红人，次子张从之在家打理生意。 这次出门她很老实的在租界找了家西餐厅吃饭，而且还是很高档的餐厅，不管贵不贵的，反正安全性比较高，毕竟能做大买卖的，谁背后没点关系，不是谁都敢在这里撒野的。 至于西餐吃不饱的问题并不存在，一份不够她可以吃两份。 “先生您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来人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处别着一枝玫瑰，谢宁的瞳孔一缩。 她知道那人为什么会在自己鞋子里面塞纸条了。 原是认错人了......还真是...... “这位先生的穿衣风格还挺别致，竟然在胸口处别了一枝玫瑰，是什么潮流吗？” 谢宁面不改色的发问。 男人面上一愣，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谢宁，“拙荆喜欢玫瑰，所以我才别上了。” “那令正呢？可来了？”谢宁握着酒杯抿了一口果汁，她还是不太喜欢饮酒。 “昨日拙荆在外被贼人所害，已然身亡，就连留给我的遗物也不见了踪影。”这是解释他和昨日那人是友好关系而不是敌对了。 谢宁推过去一盘牛排，“这牛排味道不错，先生何不尝尝？美食治愈心情，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说罢也不再逗留，起身就往外走，将自己的不欲和他们有过多交集的心思表现的十分明显。 第10章 旧时明月10 中年男子顾不得察觉谢宁的反应，在看见纸条上面的字后整个人心神一震，当时他就在现场，但同伴已经暴露，他不能再暴露，不过他看见了李水根塞进谢宁鞋子里面的纸条。 在看见谢宁的那一刻，他就理解了为什么李水根会将绝密信息塞给谢宁。 因为他们的接头暗号就是胸前别一枝花，不认人，只认花，不同的时间别的是不同的花，这次的恰好是红玫瑰。 当然，除了花，定然还有别的暗号要对，可那时的情况如此危急，他们的同志只能在临死前赌一把，也幸好没赌错，那位先生虽然不欲和他们有什么交集，可为人甚好。 那日事后他也一路跟踪打听到了谢宁所住的地方，即使内心焦急，他也没有贸然行动，他不确定谢宁是不是普通人，如果这是个圈套的话，他直接进谢宁房子里面，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整夜都盯着谢宁房子的动静，然后派人连夜去打听谢宁的身份。 最后的结果也很喜人，虽然谢宁在来上海前的身份打听不到，可从她一到上海就直奔银行，然后又买房，住高档酒店的事可以看出来谢宁是个资产不低的人。 如果谢宁是特务，那么有钱的特务，也是少见。 在第二天看见谢宁直奔高档西餐厅后，他的心更稳了些，因此才出面试探，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谢宁会如此直接了当的把东西给他们，而且还表现出一副不愿多接触的模样。 他的行为很大胆，若换做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如此莽撞的事，可这个消息对他们太重要了，重要到，若是再晚些，整个沪下工作者，都会覆灭，包括那位先生。 他是幸运的，他也赌对了。 “您好，买单。” 衣着得体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的上前，“先生，这桌的单已经被那位先生买了，他说相遇即是缘分。” 看着谢宁的背影，中年男子内心矛盾重重，他不知道谢宁为何要帮助他们，毕竟若是一般的市民，绝对会把这个消息交给当地政府机关。 而不是在逃跑后将这张纸条藏起来，看谢宁的面色，很显然是清楚他们是什么身份的，所以，不仅愿意将情报传递给他，而且还帮他们隐瞒了此事。 那么好的一位先生，是他们的同志吗？ 中年男子不敢肯定，但他绝对会将谢宁的消息都处理干净，绝对不会让谢宁受到别的干扰。 走出西餐厅，谢宁想剁掉自己的手，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安安分分的苟着不行吗？！ 到达张公馆的时候正是下午，谢宁带的礼物不说多好，但也不差，规规矩矩的，张家自然不在乎拜礼是什么，反正对于谢宁的到来是十分欢迎，主要还是因为谢宁救了张从之。 张老先生一身唐装，头发微微发白，看着年纪并不大，此时正和谢宁说着他们在上海开的那家纺织厂的事，张从之也时不时的插上一嘴。 关于棉纺织工业这一些方面，谢宁虽了解的不细，可民族工业被外国资本打压控制的事情她还是记得的。 倒是没想到张家身处局中也看的明白。 之前张从之去南京，主要是去收机器，那里有一家纺织厂不做了，里面留下的机器就被他低价购入了。 低价当然是相对而言的，那些机器怎么说也是进口的，价格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那刘家的厂子是保不住了，上面都是饕餮，送再多也满足不了，估计过不了几日那厂子就换主了。” “可是爹，前几日我看刘伯父又购进了一台机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倒闭的样子。” 嗯？ 张从之起身给三人一一倒满了茶，然后才道，“听说一个日本商人给刘伯父投资了，资金周转过来自然就不会倒闭了。” 没想到张从之消息还挺灵通。 张老爷子嗤笑道，“引狼入室......”后果如何不言而喻，都多少厂子被日本人吞了去，被外来资本打压的他们这些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能够占的市场份额也愈发的少。 谢宁轻抿了一口茶，看来他们对日本的观感都不怎么好。 ...... 日本在华设立棉纺织厂，装置了许多纺锭和织机，极大的打压了中国棉纺织工业的生产，单是在1921—22两年间，日本在上海、青岛等地，就设立了12家棉纺织厂，纺锭总数将近30万枚。 不仅如此，在看到中国棉纺织厂的基础不稳，资金周转困难之后，日本进行了资本楔入，直接兼并了好几家中国的棉纺织工厂，甚至愈演愈烈。 这是外忧。 内患是政府方面在捐税等方面的压榨，还有官僚资本的金融势力，对民营棉纺织厂进行资本上的控制。 张家是背后有个儿子进了军界，好歹能说上话，有人忌惮，不然下面的工厂也保不住。 “好了，这都中午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先吃饭，吃完再聊。” 说话的是张夫人，张从之的生母。 头上梳着后挽髻发型，上身穿着偏襟的小短袄，下身也是老式的裙子，一看就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子，眉眼含笑间尽显端庄。 午饭吃的是中餐，张家的厨子很不错，做的菜很是符合谢宁的胃口。 张夫人见谢宁的用餐礼仪虽然和他们有些不一样，可同样的赏心悦目，一看就是出身大家。 谢宁不知道张老夫人在暗地里观察自己，她吃饭的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虽然上辈子身子弱，可该学的礼仪还是学了的，而且还是顾母花了大价钱请来在宫里待过的嬷嬷一点一点教的。 且谢宁还时不时和长兄一起听夫子讲课，耳濡目染之下，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风度。 即使现在谢宁还是一副瘦弱的身材，脸上气色也算不上多好，但胜在气质卓越，话不多，且句句都能说到张夫人和张老爷心坎上。 席上还有一位妇人，穿着和张夫人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只不过款式鲜亮些，那是张从之的妻子，张二太太。 也是，张从之已经二十出头了，有妻子也不奇怪，不过两人之间却没有夫妻间那种蜜里调油的恩爱，而是相敬如宾。 第11章 旧时明月11 谢宁细观之，见二人虽没有那么的恩爱，可张从之对张二夫人还是很敬重的。 所以当谢宁在酒店里瞧见有另外一个女子挽在张从之手臂上的时候颇有些幻灭，彼时她刚和一间日报的主编吃完饭出来，谈笑间一拐角，就撞上了张从之。 对方应该也是刚谈完生意出来的，似乎喝了酒，还有些微醺，见到谢宁的时候还很是高兴，“长宁，昨儿老太太和老爷子还跟我问起你呢，说你在上海也没个亲戚，合该上我家多走动走动。” 其实是张夫人见谢宁斯文有礼，又有学识，便动了心思想将娘家侄女介绍给谢宁。 长宁是谢宁给自己取的字。 上次谢宁带去的礼物除了自个在外面买的，还带了一副玉镯和一块玉扳指，她说礼物中规中矩是对于张家门庭来说，而即使是中规中矩也表现了自己和对方的家世钱财不会差上太多，这才好敲开张家真正的大门。 不然即使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与其相交，也是攀附，会被对方看不起的，反而是谢宁这种一开始就将自己位置摆高，然后又展现出适然的态度，更讨主人家欢喜。 自小在法国长大学习，养父母都是法国人，最近才回的国，目的是寻亲，这是谢宁给自己定的身份，并且会慢慢的进行完善。 反正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只要她不被当成间谍细查，谁都发现不了她在扯谎，毕竟穿越前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确是去法国当过交换生，应付起来没有丝毫问题。 在这里，似乎文人是个很吃香的职业，所以自张公馆出来后她便向晶报投稿，当然，她写的不是小说也不是诗歌，而是漫画，简单有趣且直指时事的小漫画。 之所以选择小报而非大报，主要是因为有些大报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之事，这个小报都登，不过谢宁可是要收钱的，毕竟她又不视金钱为粪土，和小报主编也不是知交好友，可不会任其搜刮自己的存货而不付钱。 刚刚在包间里两人就是在商谈价钱，谢宁的确不会讲价，但她死倔到底，最后还是小报编辑妥协了。 所以出来的时候一人满面春风，一人面黑如锅底。 小报编辑见谢宁竟然和张公馆的公子有交情，顿时眼睛放光，这死抠死倔的主竟还认识这等人物呢。 谢宁和张从之攀谈，对小报编辑也就介绍了一下而已，并不多言。 张从之也没有介绍他身边女伴的意思，谢宁瞥了一眼，也不去问，反正与她无关，倒是张老爷子那儿，她还真得去一趟，不为别的，就为她俩臭棋篓子的交情！ 回到家的时候谢宁吐了个翻天覆地，刚和小报编辑吃饭喝酒出来，又被张从之拉着去别的地界儿吃酒去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立一个喜欢喝茶的人设，那就从明儿和张老爷子喝茶开始。 刚睡下没多久，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响起，被吓醒的谢宁心脏狂跳，好一会儿才摸到台灯打开，“谁？” 手枪被谢宁紧紧的握在手中，她心中闪过这段时间自己交往过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得罪了谁，除了那两个被自己毙命的刺客。 难道是主家找上门了？ 不该呀，张家既然已经抓到了人，即使是尸体，后续必然也会处理干净的。 “谢先生，是我。” 听出是那个胸口别玫瑰中年男子的声音，谢宁心下一松，最起码不是敌人，自己帮了他们，不管如何，对方都不应该对自己下杀手。 而在自己表现出不欲多交集的态度后还深夜前来，必然是有要事。 等谢宁开门看清来人的时候都愣住了，怎么伤的那么严重？如她所见，中年男子扶着的人身上该有三处枪伤，分别是在肩胛处、腹部、还有大腿上。 谢宁没有多问，而是轻声道，“跟我来。” 二楼的小卧室倒是可以留给这个人藏身，本来想改做书房的，但定制的书柜和书桌都还没做好，所以就没动先。 “你们在我这里藏身是没有问题，可他身上的伤口我治不了，你们最好找个信得过的大夫过来，不然......” 就算这三处枪伤都不在致命的地方，可若不及时处理，这人也活不了。 她对医术也只是粗通皮毛，仅限于纸上谈兵，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出手。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谢先生，实不相瞒，附近的诊所以及医院肯定有人在盯着，现在别说是请医生，就算是简单的止血消炎药，都拿不到。” “咳咳——” “子斯，你怎么样？” 清醒过来的男子惨白着一张脸，伸手紧紧的握住中年男子的手腕，“你不要管我，你得去传递消息，据点没了没关系，要保住我们的同志。” “子斯。”中年男子眼眶腾的一下子就红了，但他也知道，自己留在此地没有丝毫用处，二人相识多年，一眼便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傅子斯在等死。 “我叫许和。”这是两人的第二次相见，中年男子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谢先生，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次找上门，给您添麻烦了。” 许和站在谢宁的面前深深的鞠躬。 “子斯就拜托先生照顾几日，若到时子斯伤重逝去，还请先生多多担待，我定会回来为子斯收敛尸身。” 没有药，没有医生，身后还有追兵，在去传递消息之前，他需要把进入法租界追查的追兵引开，虽然那些人不敢搜查，可若是被发现人藏在谢先生这里，总归是麻烦。 不然就真的是给谢先生引来大麻烦了。 等许和离开，谢宁才将烧好的热水端进房间，因为失血过多，傅子斯又昏了过去。 现在让她出门找医生是不可能的，谢宁拿剪刀将人的衣衫剪开，然后拿出两根细细的银簪子，嘴上念叨，“我给你把子弹挖出来，然后给你上点药包扎，若是你命大，就能活，若是老天非要收你，那我也没办法。” 尽人事，听天命。 事实证明，傅子斯命硬的很，在失血过多和发炎发烧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让早早买好铁铲多次想挖坑埋人的谢宁十分惊叹。 第12章 旧时明月12 以至于许和握着她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谢宁十分的心虚，她就是杀猪的技术，要不是傅子斯命硬加上她存着的药好，估计许和现在是抱着尸体哭的。 在许和怕打扰到她提出将傅子斯转移出去的时候，谢宁拒绝了，“他现在的伤还很重，在一个月内最好不要移动，我这个地方暂且还算安全，就让他先住着吧。”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借此拉近双方的距离。 许和很是感动，虽然谢宁此前表现的不是很想和他们产生交集，可每次都愿意帮助他们，“虽然这样问有点冒昧，但我还算想问一下谢先生为何如此帮助我们？”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许和不是傻子，他能看出谢宁对他们的好感，可原因呢？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谢宁看向许和，“一切理论和奋斗都应该致力于实现以劳动人民为主体的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您应该知道这个理论出自哪里。” 她或许做不到改变历史拯救世界，但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予那个政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是可以的。 许和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查到谢宁并非他们的同志，若是谢宁接触过马克思理论，那就正常了。 俩人就马克思理论进入深刻的探讨，聊的越多，许和的眼睛越发的亮，他没想到谢宁对这个理论的见解如此之深，即使他们在某些方面有分歧，但他无可否认谢宁的见解亦有亮点，甚至更好。 月上柳梢头，谢宁肚子叫。 许和哈哈笑了几声，“是我唐突了，谢先生还没吃晚饭吧，我就不打扰了。” 谢宁面色一红，忙摆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没吃，你不也没吃吗？等我去下俩碗面，边吃边聊。” 厨房食材不多，毕竟谢宁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吃饭，不然就是让人送饭来，现在一看就是冷锅冷灶的。 至于伤患傅子斯，谢宁更是不会给他做饭吃，直接去医院买的葡萄糖水给灌进去的，昏迷的人当然是喝不了，所以谢宁会定时戳他痛穴，将人弄醒，再灌！ 简单粗暴。 许和自然不知道谢宁的这一番操作，还坐在厨房的小桌上说着自己的各种理解。 不一会儿，谢宁就端着两碗汤面过来了，面上还窝着一个煎的金黄焦脆的煎蛋，虽然上面有些黑的块块，但掩盖不了那喷香的气息。 翠绿的葱花撒在上面，好看极了。 许和接过面尝了一口，然后默默的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谢宁正有些奇怪呢，等自己咬了一口面条后，差点没吐出来，齁咸。 见谢宁脸皱成一团，许和哈哈大笑，但二人都不擅厨艺，最后只好在碗里加些开水搅拌，等不那么咸了才入口。 “谢先生平日里都不在家吃的吗？”许和笑道。 谢宁给自己挖了一勺辣椒酱，打算给只有咸味，加了开水后变得寡淡的面条添点辣香，“我的厨艺你也看到了，与其霍霍食材，还不如出去吃，就当锻炼了。” 现在她都走着出门，锻炼身体。 厨房里的存着的东西都是她怕自己半夜饿才备下的。 “原是如此，谢先生，子斯在这里多劳烦您照顾，我也过意不去，你若是觉得可以，我叫两个人过来，一来负责照顾子斯，二是我已然暴露，需要一个中间人帮我们传递消息，三是平日里也可以帮你做点家务活......就是那两人还有一个孩子，不知道方不方便，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会另作安排。” 许和面色赫然，因为那位的叛变，他们的许多据点都被拔了，损失惨重......当初阴差阳错之下逃入法租界，求助谢宁，实属无奈之举。 他无力背负自己的同志继续逃跑，而他手中的情报又必须传递出去，他还不能死，不然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而派人来谢宁这里，也是他见谢宁似乎不通俗物才临时起意的，照顾一个病人，难免劳累，若是谢宁不愿，他再想其他办法。 许和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一时之仁，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自然可以。”谢宁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她已然将自己的身份安排好了，是不惧查的，而且这段时间她也觉出了一个人生活的不便。 更何况她本来就打算将来加入他们，现在早些接触，也未尝不可，若不然她就不会和许和谈什么马克思理论了。 谈及马克思理论，表明自己的一些倾向。 她知道许和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是不会继续麻烦她的，这个时间点，再加上上次的密信......谢宁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也想苟着，但在这个时代......总是逃不开的。 而且，她曾经生活在他们铸就的和平年代，既受了这份果，又何介帮扶一把呢？ 不过，既然决定了双方的关系亲密一点，对方还要派人来，那她的女性身份就不好隐瞒了。 不管是为了以后的审查，还是现在对沪市特科的情报手段，她都不敢小瞧。 “许先生，实不相瞒，我......”谢宁没有多加改变自己的身世，只是将男改成女而已，至于那莫须有的妹妹，也是自己。 至于身世，当然不是小叫花子，而是她自己编造的刘婆子亲戚，具有法国留学背景的身世。 许和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身材修长，面容清俊斯文的谢宁，任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女的，不过只微微别扭了一下许和就调整好了心情，不管谢宁是男是女，她所做的事不是假的。 妇女同志也是很厉害的！ 谢宁的坦诚让他对谢宁更是信任了几分，等许和一脸恍惚了走后，谢宁才收拾好碗筷回到小卧室，也就是傅子斯所在的房间画稿，同时比较方便看顾。 只不过谢宁没想到第二天来的人还是熟人。 “谢先生？”李山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衣角，他没想到上面让他见的人竟然是那日包他车还给他肉饼吃，安慰他的好心先生。 在李山的旁边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灰色褂子，黑色宽大的裤子，一手挎着篮子，另外一只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似乎是有些害怕谢宁，躲在妇人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悄悄的看谢宁。 “我也没想到是你们，可真是缘分，先进来说话。” “谢先生好，我叫秀娘，这是我儿子，柱子，叫谢先生。”妇人低头扯了扯小男孩。 “谢先生好。”虽然声音很小，但谢宁还是听清了，伸手摸了摸柱子的小脑袋，谢宁带着几人进屋，然后带人看了一下房间。 他们一家三口住一楼的房间，方便起居。 现在才九点，谢宁若是自己一个人，基本上都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出门觅食，但既然李山他们来了，这早餐是要吃的。 下厨的自然是秀娘，早饭是刀削面和煎饺子，很是简单，但也没办法，谢宁厨房里可没什么食材。 谢宁尝了一口饭菜，眼睛微亮，这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秀娘，你这手艺，可以啊。” “谢先生说笑了，我这做的粗茶淡饭，您别嫌弃就好。”秀娘笑的腼腆，别看她平日里风风火火，泼辣的不成样子，但面对谢宁这般的人还是有些局促。 第13章 旧时明月13 谢宁知道这是不熟悉的缘故，因此扭头便和李山搭话，她之前都是在外面吃的，因此采买东西这活就落到了李山的头上，谢宁乐的轻松。 吃了饭，又和秀娘一起给傅子斯换了伤药，叮嘱了一下这药怎么用，谢宁这才上楼画稿。 她只在医院买了点消炎退烧的药给伤员吃，后续的调养还得让真正的医生来，许和也说会尽快安排医生过来。 李山出门采买回来，就见秀娘在院里扫地，连忙放下东西上前抢过扫帚自己干，“秀娘，你现在身子虚，先去躺着，这些活儿我来就好。” 秀娘也不矫情，把李山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摆好，这才回房间。 等李山打开房间，就看见秀娘愣愣的看着床头柜上的一双虎头鞋，那是秀娘一针一线做好的，可惜再也用不上了。 “孩儿他娘，别伤心了，这孩子不来，是和咱没有缘分，来了也是和咱一起吃苦，他是去更好的人家嘞，这是好事，莫伤心啊。” 秀娘重情，别看她面上不显，当年秀娘的老娘去的时候她就重病了一场，现在又一个亲人去了，连具尸体都没有，还是一起逃难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小叔，伤心之下，加上平日里吃的不好，营养不良，肚子里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当时李山抱着秀娘去找大夫，刚好碰上来找他们的人，那些人将李水根的尸体和遗书送了回来，说李水根是他们的同志，他家的水根，是英雄，救了很多很多的人。 李山想恨那些人，为什么偏偏死的就要是他的弟弟呢？ 可他又恨不起来，因为他家的水根，在遗书上写了，李水根，是为了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贫苦人而奉献的自己，水根不懂什么崇高的理想，水根只想那些和他这个大哥一样人能够吃饱饭，和秀嫂子一样的女人能够独立，和柱子一样的小孩能念书识字。 所以李山更恨是那些天杀的黑衣特务，可他也就只能恨了，他没有他弟弟李水根那么有勇气有血性，他做不到报仇，唯一的想法就是带着媳妇儿子远远的躲到乡下去，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除了眼泪和满腔的愤恨恐惧，什么都没有。 可他的媳妇，秀娘要留下，还要加入那些人，那些所谓的水根的同志。 那天两个人第一次冷战，最后李山还是妥协了，他害怕，但弟弟已经没了，如果再没有了媳妇和儿子，李家的根也就断了，他会是罪人。 而且他是一个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所以他也留下了，以前娘就说，他这个性子，得找个能拿事的媳妇，大事小事都得和媳妇商量，意见不同就听媳妇的。 所以他找了泼辣的秀娘，这次也选择了听媳妇话。 秀娘没好气的拍了李山一巴掌，眼角还泛着红，但心情却好了不少，这些年她落了两个孩子了，倒也没那么的伤心，不过是没福分罢了。 中午吃完饭，又睡了个午觉，谢宁才提着让李山买的点心上了张家的门。 自从第一次拜访之后谢宁就不再打算每次去张家都带重礼，而是随意了些，礼不贵重，而在其心。 张公馆的花园里，张老爷子早早就摆好了棋盘等谢宁到来，两个臭棋篓子，明明都是菜鸡，但却越菜越爱玩，倒是在棋局上杀的难舍难分，张从之在旁边看了那么一两局就摇头离开了。 看菜鸡下棋，伤脑子，等下自己也变笨就不好了。 倒是一旁的张大少安静的坐在一旁从头看到尾，之前听张从之提过他这个哥哥几回，所以谢宁自然知道张明远的棋艺不错。 就在谢宁以为张明远竟然如此孝顺，不嫌弃张老爷子是个臭棋篓子之时，她就在饭桌上见着了一个穿着素净旗袍的端庄女子，再一看位置，顿时了然。 她就说嘛，明明她已经感觉到了张明远不下于张从之的嫌弃，但却没看这人走动一下，原来是躲相亲呢。 张明远蓄着一头短发，白衬衫的领口扣的紧紧的，就连衬衫袖口没有松开一丝，他的面容不似张从之的白皙，而是微微的小麦色，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的英挺剑眉下眼眸乌黑深邃，一看就是一个沉稳严肃的人。 坐在他对面女子倒是一派温婉端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还真别说，单就样貌来看，两人十分相配。 只不过看这样子，张明远似乎不满这次的相亲。 “何止是不满？”张从之自饮了一口酒，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之前大哥以未立业为由跑出去当兵了，以至于我这个老二比老大还早成家，现今大哥都二十七八了，要是再不娶个太太回来，老夫人估计没一个晚上能睡着。” 说着还绷不住大笑了几声，“要知道当初我可是受足了相亲的苦，这会子轮也该轮到大哥了，这次老夫人可是装病把人哄回来的，可轻易不会放人走的。” 然后睨了谢宁一眼，调笑道，“长宁你也别急，老夫人最爱做媒了，等我大哥娶了媳妇，也就到你了，她们那太太圈里，可最爱凑姻缘了。” 谢宁扯了扯嘴角，这姻缘不要也罢，免得祸害人家好闺女。 谈天说地的，张从之突然问道，“长宁，我记得你说之前在法国的时候学的是机械专业，不知道会不会修织机？” 谢宁一愣，想起自己之前和张从之谈到法国的时候的确是说了自己的专业，虽然是胡诌的，但也不可胡诌的太过了，所以就拿自己前前世所学的专业以及从事的职业拿来补漏洞。 经历了两个世界，其实也不过短短六七年而已，她脑中的知识还是没有忘的。 当年因为父母相继离世，伤心之下，她便特意和学校申请去法国当一年的交换生，学的是数学，她的主修是机械，自然离不开数学，当然，主要还是换环境调整自己的心态。 调好心态后归国继续深造，本硕博之后直接就进了导师所在的研究所工作，不敢说自己是专家，但对于织机这类的机械她应该还是可以修理的。 第14章 旧时明月14 不过面对张从之，她还是保守一点，“略懂一二，具体的还得等看过具体情况再说。” 虽然谢宁如此说，张从之还是大喜过望，那织机是他在南京买的，便宜收购，没想到用了没多久就出问题了，若是要请德国的专家来看，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停产就是亏钱，所以他便一面请德国专家一面问谢宁能不能帮忙。 张从之是个急性子，当即便带着谢宁去他家的厂子里看，而让他惊喜的是谢宁不仅修好了织机，还说可以帮他改进一番。 纺织厂的织机是有梭机，而且是手拉丝织机，是半手工半机械的，不是电力全铁丝织机，这样的织机效率并不高。 谢宁的想法是在铁木织机上改装自动换梭机构，然后以铁代木，用铁墙板改造铁木电力机，改造一个简易的自动换梭丝织机，可那需要时间，以及金钱和各种材料的投入。 她以前学习的是机械，但并不是偏向于这一方面的，所以还需要研究。 “你，你让我想想！”张从之的心很激动，他需要和老爷子也就是他爹好好商量一下。 谢宁都走出车门了，张从之还是忍不住跑下来面色通红的锤了谢宁一拳，“好小子，要不是我问，你小子就藏着那么宝贝的才华不坑声是吧？还跑去画画投稿，那能挣几个钱？跟着你张哥哥，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谢宁一脸黑线。 俩人从厂子里出来，张从之就忍不住跑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倒了二两酒喝，说是为了缓缓跳的飞快的心脏。 结果人更疯了。 谢宁知道自己能够修织机，还能提高一点织机的效率，可她完全不知道其中能够产生多大的利益，自然也就理解不了张从之的激动。 回到家，张从之兴冲冲的跑进客厅，然后就看见自家冷面大哥跟尊大神似的直板板的坐在客厅里看报，顿时自己的头脑就冷却下来了。 干巴巴的叫了声大哥，等离得远了，张从之才噔噔噔的跑到老爷子房门口，抬手欲敲，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如此晚归家，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喝了二两马尿就来叨扰爹和娘，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如此的不稳重，老爷子不管你，我这个做大哥的就来教教你。” 说完拖着张从之就往花园去，远远的佣人看见了，赶紧叫起床上的张二太太让她去救人。 张二太太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靠在窗口，眼睁睁的看着她那敢怒不敢言的丈夫被大伯子拖进花园，低头吩咐了一嘴等下记得把人拖回来就美美的继续睡美容觉去了。 笑话，这厮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那么晚不着家，她巴不得大伯子帮她教训教训人呢，还去救？她疯了不成？反正又打不死。 谢宁是不知道张从之回家还挨了一顿揍，她正捧着碗干饭呢，从在张家吃完午饭到现在都好几个小时了，她当然饿了。 这个时候家里有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那就是永远有热乎饭吃。 辣椒酿肉配大米饭，饭后还有甜甜的红薯糖水和清凉解腻的水果，东西虽然不多，但谢宁是真的很满意啊，东西多了还浪费，现在这些刚刚好她能吃完。 李山见谢宁安全回来就去睡了，而秀娘则是等谢宁吃完收拾好厨房才睡。 春夏尽，秋风起。 谢宁在日复一日的漫画生涯中名声渐起，如今沪上小报卖的十分火热，不仅是因为小报上的八卦，还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漫画——《种花家二三事》。 该漫画采用可爱的动物形象将从古至今的名人轶事展现的十分生动，从秦灭六国到汉唐盛世，自满清末代到而今辛亥革命焕新的民国。 漫画看着生动有趣，直白到不识字的贫民也能看懂，最后一篇是两只兔子争食，一只灰狼在暗中窥伺，然后趁机吞吃掉两只兔子的画面，剑中直指向小日子过的很好的人家。 东北那边侵扰不断，时间也临近了。 彼时谢宁正半眯着眼睛下楼，脑子里全是各种改造方案，有织机但不限于织机，张家的生意也不仅是纺织厂那一块，这段时间她还跑了他们家在上海的其他厂子。 报酬很丰厚，除开每月五百大洋外还有其他礼物，而最让谢宁欣喜的是张从之答应帮她搞一些零件，她给的材料单很杂，但每样量却不多。 所以虽然需要时间，但以张从之的人脉还是能够弄到的。 见李山在拖地，便喊道，“去买两只鸡，等下一只煲汤一只拿来做糯米鸡，炸一半蒸一半。” 拿着拨浪鼓在玩的柱子听到鸡立马就上前抱住了谢宁的大腿，“鸡，吃鸡，先生好。” 小孩子的眼亮晶晶的，懂事又乖巧，以至于谢宁看见啥小玩意儿就忍不住的往家里带，把小屁孩往怀里一抱，谢宁就往沙发上坐，见傅子斯前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不禁心生感慨。 秀娘是真的会养人，每天变着花样做吃的，把每个人都养的白白胖胖的，谢宁感受最明显的就是自己，这短短的时间，她一天四五顿的吃，除了调养身子的中药，那早餐、午饭、下午茶、晚饭、夜宵是顿顿不落，时不时还有秀娘塞过来的小零食。 那体重是肉眼可见的上升，如果是她穿过来的时候是八十斤，那现在起码有个九十五斤往上，脸色也不泛黄了，而是变得白里透红，新长出来的头发也是乌黑乌黑的。 等再养一段时间，谢宁就开启自己的运动计划，不求多厉害，起码打架的时候有力气。 傅子斯因为有专业的医生上门治疗，在后续恢复的很快，人不仅醒了，还能自己起来走一走，喝药吃点东西。 现在放在桌子上的不仅有肉粥，还有一份报纸，上面赫然是谢宁最新一期的漫画。 “谢先生，您是觉得它会宣战？”傅子斯指了指小报。 那个它是谁不言而喻，谢宁画的直白，并未做过多的遮掩，面对傅子斯，谢宁依旧直言，“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世界经济动荡，岛国尤为严重，经济危机引发政治危机，与其内耗，不若将矛盾转移出去，而我们的国家，就是最弱又最肥美的一只羔羊。” 第15章 旧时明月15 说着谢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同学在那边留学，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 她做不到改变结局，只能尽力而为。 叫秀娘把孩子带到房里去玩，谢宁喊傅子斯进了房间，然后递过去了一把钥匙和两张图纸过去。 见到钥匙的时候傅子斯还没什么表情，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到图纸的那一刻他差点控制不住手抖了起来，“您，您这是......” 那是枪械图纸，谢宁的老本行。 “我身无长处，只一些钱财和这个。”谢宁点了点图纸，目光幽深。 但她也清楚他们现在没有那个能力投入生产，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她画的图纸并不比现在的一些外国的军械好，但比现今中国的一些土枪要好上太多了。 这是她研究了从那两个绑匪搜来的手枪而从记忆里挑选出来的图纸，也是现在能够制造的枪械，不然再好的图纸，生产工具跟不上，也造不出来，特别是量产。 图纸一共两张，一张是手枪的图纸，m91，是后膛闭锁、单动击发的半自动手枪，全枪长216毫米，空枪重1.1kg，枪管长127毫米，膛线缠距六条、右旋，瞄准基线长164.6mm，初速502j，枪口动能253米每秒，弹匣容量7发。 比她身上的手枪要好，但论其效能却是和国军军用的手枪差不多。 另外一张是步枪的图纸，这是步兵的基本武器装备，她所给的图纸也是现在常规的半自动步枪图纸，它无需后拉式枪机步枪，手动装填子弹，打一枪拉一次枪栓，而是在枪弹击发后，利用部分火药气体，后座力进行退弹壳、子弹自动装填上膛，并准备再次射击。 这些都是现在这个时代都存在武器，若是要制造也好找机床，至于其他的，慢慢来。 傅子斯晕乎乎的听完谢宁的介绍，心脏那是砰砰乱跳，看着薄薄的两张纸，就像是看着两座金山宝贝，眼睛亮的吓人。 谢宁抿了一口茶，静静的等待傅子斯回过神来。 “谢先生，您的建议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并且会分出一部分人员前往东北调查。”然后将钥匙退了回来。 “您对我们的帮助良多，这钱财我们是万万不可收的。”收什么钱啊？他想收了谢宁这个人！那么一个大宝贝，他要是不拐回去他会心痛死的。 虽是这么想，但傅子斯也很清楚现在的他们要地没地，要工具没工具，还没钱，又还处于通缉追杀的状态，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将谢宁拉入队伍的，所以他打算回去跟组织汇报，然后让组织派人来专门保护谢宁。 要是这么一个对他们有好感，又精通枪械的专家出了什么意外，他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谢宁没收回钥匙，而是道，“这些钱不是给你们的，若是事态发展真如我预料的那般，我希望这些钱财能够换成物资被运往东北。” 她相信对方能够做到，而她不给国军是因为，给出十个大洋，最后落在东北的能有一个铜板都是他们不够贪。 傅子斯认真道，“必不负先生所望。” 最后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先生，若是我们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可愿意随我们走？” 谢宁无言......她以为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叩叩——” “谢先生，傅先生。”秀娘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糯米鸡进来的，小孩拳头大小的糯米鸡被炸的金黄酥脆。 谢宁让秀娘收起炸的糯米鸡，傅子斯还吃不得这种。 然后她将两种糯米鸡都装上食盒，拎着往张公馆去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根胡萝卜也可以钓两方。 因为张老夫人催的紧，张明远这几个月回了好几次家，特别是上级和张老夫人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张明远根本躲不住。 等谢宁到张家的时候，恰好就遇上了和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这次的相亲对象还不是上次那个，而是一个长相更为明艳的女子，身上穿的旗袍也是时兴的款式，手上搭着白色的蕾丝披肩，见到谢宁也不怯，十分得体的打了个招呼。 张明远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倒是看见谢宁的时候眉头动了动，然后对旁边的女子道，“刘小姐，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说完就踏步流星的朝谢宁走来，一把揽过谢宁的肩膀就往楼上书房去。 也不管被扔下的女孩子多尴尬，谢宁被拉了个踉跄，满脑门的黑线，她自认不矮了，可对比于张明远一米八九的身高来还是不够看。 不过好在也不是两兄弟都那么高，让谢宁多少有点安慰。 她穿个五厘米的鞋垫就有张从之那么高了，而且她年纪不大，再好好养养，运动运动，肯定能长的更高。 把人拉进书房，张明远才发现谢宁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想起老爷子念叨的，便知道里面定然又是谢宁带来的吃食。 他调查过谢宁，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谢宁也没有特意的讨好，反倒是像家里小辈一般和老夫人和老爷子相处。 而且因为谢宁在修理厂子里的机械，倒是让老爷子越发的看重谢宁了，时不时的就把人拉出来溜上一嘴，然后明里暗里的嫌弃他们两兄弟不用心，一个不着家也不成家，一个成家也不着家，还在外面养起了外室。 丢人！ 谢宁见张明远看向食盒，也不扭捏，直接打了开来，“家里做的糯米鸡，我吃着好吃，就带了些给老爷子和老夫人吃，您尝尝？” 见张明远矜持的点头，谢宁便笑了，翘着二郎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凉了，但还能解渴。 “我听从之说明远兄枪法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请明远兄指教一番？”她最近在锻炼身体，但枪法也得提上日程，不然若是遇上贼人，肉搏吗？ 练枪也不是说练就能练的，一得有枪，二有专门的场地，三就是得有人教导了。 第16章 旧时明月16 对于枪的基本操作谢宁还是懂得的，而且她还能闭眼组装枪支，但这都不代表她打的准，能打枪和打的准是两个概念，三岁小孩都能扣动扳机，这样相比着实没有意义。 她不求成为神枪手，但准头还是要有的。 更何况这只是她的目的之一，另外一个目的自然是摸到更多的枪，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专长透露出去。 听到谢宁的话，张明远十分不解，好端端的谢宁要练枪干什么？ 谢宁的说辞是保护自身安全，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很乱的，张明远并不会怀疑，而且她还是付费学习，不管看得上看不上她这点钱，想必张明远都不会拒绝。 不过张明远答应是答应了，但却提出了一个别的要求，那就是帮他挡住张老夫人的攻势，天天被逼回家相亲，是个人都受不了。 更别说张明远一点成家的想法都没有，国家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到时候留人守寡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张家都有张从之传宗接代，不差他一个，但这些话他不敢和张老夫人说，怕被混合双打。 谢宁听到张明远愿意带她去练枪，对于那点要求直接拍胸脯保证，“明远兄叫我长宁就行，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谢宁还是有点愁，张老夫人看起来挺倔的，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劝。 秋风肆意，天气凉凉的，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 因为改进的织机今天投产，所以谢宁便在厂子里蹲了半天，见机器运行无误才回家，结果在家门口被拦住了。 “您是谢先生吧？” 说话的是个穿着洋装，烫了一头宫廷卷发的女子，浑身上下打扮无一不精致，就连身上的香水也是近日来最时兴的。 至于谢宁能知道这些，得益于各种报纸看的多，而香水的味道她在张从之身上闻到过。 眼前这个摩登女子正是张从之养在外面的外室，听说是女子学校出来的，毕业后进入了张家的公司，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当了张从之的助理秘书。 在外的一些宴会基本上都是这个女子作为女伴陪着张从之出席的，说是助理，其实就是包养关系。 听张从之说这个女子说喜欢他，然后大胆的追求他，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张从之倒是上头了一段时间，而且他是个男人，送到嘴里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反正以他的资本，养个人的钱还是有的。 但张家不管，张二太太也不理会，谢宁自然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可现在来找她算怎么回事？ 谢宁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摘下头上的礼帽，微微颔首，“我是，请问您是？” 这句问话一出，女子的面色煞白无比，看向谢宁的目光还带着怨恨，“我叫阮雪，谢先生是从之好友，我和他之间的事，他没有告诉你吗？” 谢宁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只是声音冷了些许，“我不知道这位小姐在说什么，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进去了。” “等等！” 阮雪一把扯住谢宁的胳膊，焦急道，“谢先生，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从之了，我知道他生气了，我道歉，你帮我转达一下可以吗？就说即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生气了。” 说的哭腔都出来了，看着好不可怜，但可惜谢宁并不吃这一套。 阮雪继续哭道，“你也知道，我怀孕了受不得刺激，若是头脑发昏下冲撞了长辈就不好了。” 这就是威胁了。 阮雪的确没有找错人，谢宁刚好知道张从之在哪里，因为经过改良后胚布的纺织不仅质量好，效率也提高了，现在的张从之正在跟人喝酒谈生意呢。 本来这局子她也要去的，但要喝酒，她就拒了。 不过她也没有在一回家就打电话给张从之，而是算着饭局差不多散了的时间打电话给张从之日常下榻的酒店，然后就被迫听了两人之间的一系列闹腾事，也知道了阮雪找到她门口来的原因。 谢宁想到哭的梨花带雨的阮雪，心中颇为不解，她所理解的女子中学应当是解放女性思想的存在，可阮雪想的竟然是靠着孩子母凭子贵上位。 一开始阮雪说只喜欢张从之的人，但面对工作上的优待以及各种物质方面的给予也并不拒绝，明明知道两个人是身份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所谓的自由恋爱只不过是一层遮羞布。 张从之脑子冷却的很快，自然看到了本质，但阮雪漂亮识趣，他也不介意养着，反正他们这种人养个女学生不算什么。 恋爱就当调剂生活了。 可阮雪最近一直在说张从之是包办婚姻，是不幸福的，这些话若是只在张从之面前说倒是没什么，张从之也懒得去计较，只当是小女孩博关注的小手段，并不在意。 问题出就出在阮雪去找了张二太太，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张从之和她才是真心相爱的，而且两个人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让张二太太自觉退位。 听到这里的时候谢宁没忍住笑出声，听到对面张从之的一通抱怨，也觉得自己不厚道，便继续问道，“之后呢？嫂夫人怎么说？” 提起这个张从之就头疼，阮雪太天真了，什么包办不包办的，他的婚姻本来就是利益的结合，不说太太娘家给他的助力，就单纯他太太这个人来说他还是很喜欢的，端庄又能拿事，和其他的后宅夫人相处的十分好。 二者地位都不在一个层次上，他一直以为阮雪有这个认识，是个知情识趣的，没想到一个孩子就飘了。 “还能怎么说？你没看我最近都不着家了吗？”回去连床都上不了，要他睡又冷又窄小的沙发，他可不乐意。 他那太太倒不是责怪他在外面养人，只不过不喜闹到跟前丢了脸面，反正家里都知道这些事，不若直接抬进门做姨娘。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把太太哄好。 第17章 旧时明月17 这件事倒是给谢宁提了个醒，既然矛盾无法解决，那就转移。 张老夫人盯着张明远的婚事，但若是小儿子弹压不住外面的小妾，张老夫人难免会操劳，谢宁并不觉得张从之能够弹压得住阮雪。 张从之并非那等纨绔子弟，他不会给自己太太难看的，其一就是不会让外面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可阮雪偏偏就怀上了。 那就只有一个目的，阮雪想进张家的大门，故意怀上的孩子。 谢宁想的没错，阮雪的确是想进张家，但不是以姨娘的身份，而是当张家正儿八经的二太太。 而她的底气就是张从之的爱，张从之不喜欢张二太太，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而且各种宴会从来没有带张二太太出席。 果然，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应该崇尚自由恋爱！她长得比张二太太好，学识也比张二太太丰富，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张从之身边，才能给张从之助力，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待在后宅绣花的无知女人。 从谢宁那里离开，阮雪并没有回张从之给自己置办的小楼，而是坐车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家。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艳丽旗袍的女子靠在窗边，白色的烟圈自她口中吐出，那张浓情妩媚的脸若隐若现，勾人心魂。 可阮雪眼底却划过一丝嫌恶之色，特别是闻到浓烈的烟味之时，更是不喜。 但在女子回过头来又收起了所有的神色，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大姐，你怎么回来了？爹娘呢？” 说着把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翻出了一瓶香水，拉过女人的手放了进去，“大姐，我前几天发了工资，特意去百货商场给你买的香水，你看怎么样？味道可好闻了。” 阮鸢揉了揉阮雪的脑袋，笑道，“阿雪长大了，都能挣钱养家了。” 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妹，阮鸢是很高兴的，即使她身在泥潭，可她的妹妹却若向阳花，干净纯粹，热烈阳光。 “爹还在工地没回呢，娘去买菜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褂子的妇人开门走了进来，看到阮雪忙上前嘘寒问暖，笑着道，“你大姐拿钱，娘买了一吊猪肉，等下包白菜猪肉饺子吃，你不是最爱吃娘包的饺子吗？还买了一条鱼，等下给你炖鱼汤喝，工作辛苦了，得好好补补身子。” 扭头看见阮鸢手里的烟，便斥道，“小鸢，不是娘说你，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少抽烟的好，费钱又伤身子，你那烟留下来给你爹抽，晓得不？” 阮鸢静默的看着手里的烟头，然后掐灭，娘是在关心她，她得听，可不抽烟，她烦闷的睡不着......算了，慢慢克服吧。 等阮父回来的时候，晚饭也已经做好了，因为阮父回来的晚，所以阮家晚饭也吃的晚，昏黄的灯光下，坐在小小的四方桌前，阮鸢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阮雪夹了一块鱼肉，还未入口，胃中就翻涌不停，然后便吐了个昏天暗地，脸色苍白惹得阮母心疼不已，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一把将阮雪扯进房间里，低声的问，“小雪，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怀孕了？” 阮雪皱眉喝了一口温水，语气满是不耐，“娘，这还用问吗？但为什么怀孕不能吃鱼？” 阮母噎了一下，“女人怀孕闻不得荤腥，所以你才会吐的......你告诉娘，这孩子是谁的？” “当然是从之的！不然还能有谁的？您以为我是大姐啊？”阮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阮母，皱眉问道，“今天大姐怎么回来了？她不是......” 想到什么，阮雪眼中的嫌恶之色更甚，似乎提起一嘴都觉得晦气。 阮母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她也觉得晦气，“还能有什么？她说想嫁人了，回来商量的。” 说着还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嫁人？就她那样的？有人要？万人骑的婊子，和她亲娘一样的货色，白送给人都没人要，要不然你爹那时为什么娶了娘而不要那个女人？要不是娘好几年没生下一个娃，那女人又跪到门前来，估计阮鸢还在那窑子里呢！ 不过现在她和那些窑姐儿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货色。” “既然都说要嫁人了，那大姐有说她嫁给谁吗？还是让您和爹给她张罗婚事？” “说了，说是黑龙帮的人，帮过她，两个人也互相喜欢，就想着凑合过日子，那男的说是不嫌弃她，但她那样的出身，哪个男的不嫌弃？就算是个痞子，谁不想要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然后阮母压低声音道，“娘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大户人家做工，说是那家人在找人冲喜，我觉着你大姐就不错，对方给八百大洋的聘礼呢！” “就她那样的，那大户人家会要她？”阮雪撇撇嘴。 然后阮母附耳说了几句，阮雪才满意。 这边母女两人在商讨用大女儿换八百大洋，那边在桌上吃饭的父女却是一片静默。 阮鸢吃了几口便觉得胃中绞痛，抬起的手顿了顿，然后放下了筷子，起身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阮父，“爹，这里有三十块大洋，您和娘身体都不好，小雪又才上班，没什么工资，这点钱您拿去贴补家用，还有，您的腰不好，去找大夫看看吧，别拖着了。” 阮父的手抖了抖，闷着声音道，“别在那儿干了，回来吧，你不是说想嫁人了吗？带回来给爹瞧瞧。” “欸！”阮鸢脸上挂着明媚的笑，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盼，“小雪毕业了，家里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我也是想着不干了，您知道，那工作，不好听，他答应带我出来，说给我去纺织厂谋个差事，到时候和我一起养着您和娘。” “这么喜欢那小子？” “嗯，他不嫌弃我，有啥好吃好喝的都想着我，想和我认认真真的过日子，我觉得踏实。”阮鸢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温温柔柔的，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他”。 第18章 旧时明月18 “就算有那更有钱的人家看上你，你也只要他？” 阮鸢不清楚阮父为什么这样问，难道他们私下里给她定了人家？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人，自然是不愿的。 “爹，女儿这一生，就这一个了。”不是凑合。 阮父没说话，然后在阮母再次提起那家亲事的时候做主拒绝了，阮母不可置信，“她爹！这可是秦家小儿子！要不是人家觉得和小鸢八字相合，人家怎么看得上......” 看见阮父面色黑沉，阮母止住了话头，劝道，“秦家愿意出八百大洋呢，你也知道，小雪和张家的公子谈恋爱呢，也不能太过寒碜，到时候被人瞧不起。 如果小鸢嫁到了秦家去，有了那八百大洋打底，小雪也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到时候姐妹俩都嫁到有钱人家，就算咱们老了，也是享福的。” 阮父被说的心神微动，但想起阮鸢明媚的脸，顿时又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别说了，这事不成，小鸢够苦的了，在婚事上该顺她心意的。 当年小雪还在上学，学费又贵，你又生病了，是小鸢豁出去挣钱，现在落得这么个名声，外人看不起小鸢，咱不能看不起......” 阮母笑着应是，但心中却是冷哼，若不让阮鸢出去卖，小雪哪里能上得了中学，哪里能攀上如今的贵人，凭老头子出去挣得那几个子吗？ 那可是八百大洋呢！ 虽然阮父让阮母拒了那门亲事，但向来就不听阮父话的阮母这次照样阳奉阴违，反正只是一个小丫头，当初她既然能够算计让那小丫头出去卖，如今也能将那丫头哄过秦家去。 到时候她的小雪就能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张家去了。 —— “砰——” “八环，长宁的枪法是越来越好了。” 张明远拍手鼓掌，这里是一座小型的射击场，平日里都是供一些富家子弟练习射击用的，当然，也不是有钱就可以进的，还需要内部人员领进门。 因为对这座射击场有投资，所以张明远也是背地里的老板之一，自然能带谢宁进来。 见谢宁手脚熟练的拆卸枪支，然后又重新组装，不知道是不是张明远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宁组装的方法和顺序并不一样，而且，这手法，也忒熟练了。 两人现在也不似最初那么陌生，因此心中有疑，张明远便问了出来。 谢宁揉了揉酸涩的肩膀，无所谓的道，“害，你也知道我是学机械的，对枪械当然也不会陌生，只不过很少亲自用枪罢了。” 接着张明远便有意无意的问了几句关于枪械的问题，谢宁也都随口解答了，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可这也更让张明远重视了。 因此看向谢宁的目光十分炙热，“伯父伯母也放心你一个人待在中国？”那么个大宝贝，竟然让他一个人无知无觉的在外面晃荡。 那日张明远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而是特意派了他的司机送谢宁回家。 傅子斯看着送谢宁回来的吉普车，心中一叹，看来他是时候走了，不然到时候该给谢宁惹上大麻烦了。 “子斯兄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怎么现在就要走？”谢宁状似疑惑的问，她当然知道傅子斯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在她将自己的专长一点一点暴露给张明远的时候她就料想到了。 “这些时日已经给你添太多麻烦了。”顿了顿，傅子斯还是叮嘱道， “谢先生，容我多说一句，国军军方发现你在枪械方面的专长是一件好事，他们会保护你的，但除此外，你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国党内部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你心思单纯，还是谨慎为妙。 如果有麻烦，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们。 李山夫妇虽然老实又谨慎，但终究不够老练，到时候我向组织申请另派他人过来，可行？” 谢宁的价值值得他们派更优秀的同志过来保护。 谢宁点头：披着羊皮的单纯狼？还是黑芝麻汤圆？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说着轻叹一声，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长宁无所有，聊赠君一席话。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唱遍阳春。 静待佳音。” 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到时候国内矛盾会统一转为对外，而正是这，给傅子斯他们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不站天时，星火未灭，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傅子斯懂了谢宁的意思，也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傅子斯走后不久，谢宁的小楼里就多了一位叫刘婶的妇人照顾谢宁的起居，而谢宁，也如期收到了张明远的邀约。 这次谢宁没有再穿日常的长袍，而是穿着定制的得体西装，内着白色尖领衬衫，系上领带，胸口前的俩三个扣子扣的紧紧的，不显得轻浮。 下着黑色西装裤，衬得腿型笔直修长，一头乌黑的头发用黑色的小皮筋扎在脑后，额间露出几缕碎发，整个人透着一股矜贵优雅的气质。 任谁也看不出谢宁的身上还有半分当初小乞儿的影子。 看着镜子里男子模样的自己，谢宁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扮男子麻烦了一点，但这个身份也的确是好用。 无非是每次出门都要特意化妆，将柔和的面容变得棱角分明一点，肤色也是调黑了两个度。 谢宁也没想到能把自己养的那么白，就算她特意去晒了太阳也晒不黑，最后只好用化妆品掩盖原本的肤色。 还有最重要的喉结她也没放过，用的是特意自外国购入的硅胶，一点点的粘合在脖子上，塑造出喉结的模样，然后再化妆将不自然的地方补完整。 本来化妆不是那么好的谢宁在长时间的练习中直接化身化妆大师，再努努力，估计能混个易容师的头衔。 一出门就有张明远派来的司机接送，一路直达餐厅，谢宁以为张明远会选择西餐厅，没想到会是中餐厅。 外边比较是熙熙攘攘的喧闹，包厢里面倒是挺安静的。 第19章 旧时明月19 “这是陈建陈参谋。” “陈参谋，这位便是谢先生了。”张明远起身给两人互相介绍道。 那是一个约三十岁的男人，剃着寸头，两人都没穿军装，若不是周身气质严肃，倒真如富家公子一般。 “谢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才，让人实在佩服。”陈建看到谢宁的时候很是惊讶，即使听张明远说过谢宁的年纪不大，也就二十的样子，可真看到年纪轻轻的谢宁，他还是忍不住惊叹。 在他来之前张明远就拿了一批军械给谢宁检查，本来只是想看看谢宁对军械的熟悉程度，但却完全没想到谢宁不仅对枪支大炮表现的十分熟悉，而且还对其中一把手枪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将其后坐力减小了，极大的提高了其平稳性。 先不谈谢宁会不会造枪造炮，就这一手改造枪支的手艺，那就值得他们把人供起来了。 因此陈建表现的十分大气，“谢先生，想必您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为何，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您，设备经费这些的，您尽管列单子。” 没有就去买，买不到就去抢！ 谢宁抿唇微笑，她留在这里选择这边的驻军也是有原因的，其一就是这支军队是反对内战支持打小八嘎的。 “陈参谋客气了，我的要求不高，条件好有条件好的造法，条件不好也不是不能克服，只不过有一点，那就是我的人身安全以及此事的保密性，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个保证。” 听到谢宁这么说，陈参谋的眼睛一亮，这就是愿意跟着他们干了！ “谢先生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这俩点我们还是能够满足先生的！” 保密好啊，省的那么个大宝贝被别人给抢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打算要保密的，至于安全？他亲自来保护人都可以！ 谢宁松了一口气，宾主尽欢。 饭菜吃到一半，就有一个人匆匆进来附在陈建耳朵旁说了几句，声音很低，但谢宁耳朵灵敏，之隐隐听到什么“东北军”，“交火”。 陈建本来还带笑的脸也是越来越沉，幸而这事已经谈完了，剩下的一些琐碎的事情也不指望一顿饭的时间能够全部解决。 “谢先生，我有事得先行离开了，还望莫怪，这儿就先让明远陪着你了。” 对上陈建面带歉意的脸，谢宁淡淡的摇头，“没事，陈参谋公务繁忙，应该的。” 出来的时候谢宁拒绝了张明远送她回家提议，只一人还留在中餐厅晃荡，倒是张明远不放心，沉默的跟在谢宁后面。 餐厅里人不少，大多都穿着长袍马褂，有的胸口还挂着怀表，看起来十分气派，谢宁也有怀表，是张从之送的，作为工资之外的节礼。 但她还是更喜欢戴手表，虽然更贵一些，但也更方便。 本来她日常也是穿长袍的，只不过随着头发的变长，她的打扮也更加的西式，才不显得那么怪异。 穿过中餐厅步入相临的西餐厅，歌女站在老式的麦克风前婉转低唱，腰肢时不时的扭动，一派纸醉金迷。 谢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旁边就落了一杯啤酒一杯葡萄酒，是张明远点的，“知道你不喝酒，但此时也没有茶，喝点微醺的葡萄酒也不错。” 晃着黄澄的酒液，张明远突然问道，“刚刚的话，长宁听见了？” 谢宁也不欲隐瞒，只嗯了一声，张明远离陈建更近些，自然也是听到了。 扭头看见谢宁一脸郁郁，不由开解道，“东北军有十几万呢，不会有什么事的，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谢宁知道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事变揭开了东方战场的序幕。 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历史轨迹里的一样，由于不抵抗政策，北大营守军被数量不及其十分之一的日军击溃，与此同时，日军先后攻占奉天、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长春地区的东北军自发反击，战至次日，长春亦陷落。 即使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谢宁看着手中的报纸上的头条还是忍不住的手抖。 关在房间里的谢宁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那些都是刻在她脑子里的资料，可她很清楚，图纸只是图纸，她现在做的就是参照以前的图纸往现有可以达到的生产制造水平进行改造。 而她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一点。 刘婶也看到了报纸上的头条，所以在半下午的时候也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宁的房间紧闭，很显然谢宁已经一天没出过房间了。 看了眼外边，日头都落下去了，只剩下漫天霞光，那晚霞，红的似血。 “长宁，得出来吃饭了。”谢宁让刘婶在外人面前叫她谢先生，私下里叫她长宁就行。 谢宁也不是不爱惜自个身体的人，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晚饭是简单的豆角炒肉，老鸭汤，还有一盘狮子头，反正就两个人吃，所以谢宁让刘婶尽量做的简单些。 当日陈建被喊了回去，但是事情却办的很周全，第三天谢宁的院子里就多了一个人，是特意配备给谢宁的司机，当然，也配了一辆车。 谢宁不知道上面到底怎么决定的，不到七天，厂房选址也办好了，只等着设备引入了。 听张明远说为此他们军长偷偷摸摸的筹了好些钱，本来是打算全投给谢宁造武器的，可因为东北战事，军长要留一些底子。 “你就不怕我泄密？”谢宁看着正在建设中的厂房，幽幽的道。 张明远也顺着谢宁的视线看过去，语气中满是自豪，“你不会，我们军长可不是个软柿子，长宁，入了贼窝可就逃不了了。” 谢宁哼哼一笑，无所谓道，“我本来也没想逃。” 设备、原材料、厂房这些都在慢慢的建成，但还有一样，“明远兄，那么大的工程，你们可不能只逮着我一只羊薅，怎么着也得让我下几只羊崽子来。” 第20章 旧时明月20 听到谢宁的比喻，张明远没忍住笑出了声，明明他不常笑的，“那长宁想如何？” “我需要一些懂知识理论的人帮我打下手，当然，我知道找这样的人对于你们来说挺难的。” 张明远点头，那可不，能遇上谢宁这样的，他们军长都觉得走了狗屎运，死命捂着不敢往外透露一点，就连上面都没说，一旦说了，可就保不住了，听说最近把酒都戒了，就怕酒后吐真言。 “所以，你们怎么着也得给我找一些识字的，我可以教理论，还带着实验，但我不可能一一开始教人认字。” 即使是这样的要求，在张明远看来都难如登天，毕竟他们军队好几万人也找不出多少识字的，而且看谢宁的态度，她要的肯定还不是认识一些简单字的人。 见张明远沉默，谢宁也沉默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说要保密，但这长久不了的，我们做好对图纸、造法、地点这类的东西保密就好，至于其他的，透露一点出去也许会引来不怀好意的人，但也能的来更多的利益，你们造了枪，难道不卖？ 而且就算是初期，也可以拉投资啊，自己独吞容易惹祸，大家一起吃还能均摊风险。” 张明远虽然不做生意，但如此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谢宁接着道，“军人保国，青年学生中爱国之人亦不少，机械是一门强国之技，这个专业的意义不可估量，我需要一个老师的身份，培育更多的人才，到时候你们能把那些人拉拢到自己这边是你们的本事。 若是不能，他们只要是为国做事，都不负我之初心。” “说的好！” 谢宁一惊，来人一身军装，梳着大背头，再一看到肩膀上的军衔，顿时了然，“蔡军长。” 蔡军长对谢宁很满意，因为谢宁不仅不是个书呆子，她聪明机敏，而且有着一颗赤忱的心。 “谢先生所言，我会尽力安排的，您只需要回家静候佳音即可。” 坐在车上望着周围缓缓向后移的风景，谢宁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候的车开的不快，所以她倒是不怎么晕，只是连日来的改进图纸，过度用脑，导致她的身体很是疲倦。 看来得得让刘婶做点好吃的给自己补补身子了。 正当谢宁慢慢沉入梦乡之时，汽车猛地一个趔趄，谢宁的脑袋就磕到了车窗上。 “谁？” 司机大声呵斥，这可是军长亲自叮嘱要保护好的人，他可不能大意。 谢宁捂着额头，痛的十分清醒。 “怎么了？” 司机有些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松了一口气，冲谢宁道，“谢先生，没事，估计是碰瓷的。” 谢宁的视线却是掠过司机朝他后面看去，那里跑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的，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和家丁的装扮。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手上拿着绳子，面色凶狠。 正当谢宁在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时候，车窗外突然伸起一只血手，差点没把谢宁吓出心脏病。 “先生，求先生救我，求先生救我......他们在逼婚，求......” 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晕了过去，但也足够让谢宁看清她长什么模样了，竟然是那日酒店房门口强卖玫瑰花的旗袍女子。 此时那伙子人也已经跑过来了，为首的中年男子狠狠的瞪了晕过去的女子一眼，然后对谢宁道，“这位先生，还请您放开我们少奶奶，至于您的车撞到人这件事，我们就不予追究了。” 本来谢宁还在思考管不管，这下子这人倒是惹火了她，就算这女子是他们的少奶奶，他们也是碰瓷，哪由得他们说追不追究的？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不是他们少奶奶还不一定呢，毕竟刚刚这女子昏迷前可说了那些人是在逼婚。 而昏迷过去的女子身上也的确穿的是婚服。 “这就不劳烦你们了，我撞了人，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小扬，开车去医院。” “住手！” 中年男子绷不住了，即使觉得谢宁估计不是普通人，但还是厉声威胁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怀里抱的可是我们秦家的少奶奶，识相点把人交出来，不然今天就别想走了！到时候还送你去蹲局子！” 谢宁气笑了，“送我去蹲局子？行啊，送去，咱们直接在警察局见，我倒要看看你们强行拐卖妇女，逼婚，该判个什么罪！” 见威胁不成，中年男子直接冲周围的家丁使眼色，想让他们上去抢人。 小扬冷哼一声，直接将枪管子抵住中年男人的脑袋，“识相点，滚！” 谢宁的视线落在中年男人发抖的腿肚子上，不禁暗叹，果然还是枪管用。 把人吓跑后小扬直接把车开进了医院，谢宁坐在后座，也悄悄的摸了摸女子的脉，浮大而软，按之中空，如按葱管，是失血过多之象，而且，她还中了迷药。 看来的确是逼婚无疑了，不然怎么还下迷药？ 然后谢宁便查看了一下女子身上的伤，手心上的有一些擦伤，头上也有磕碰的淤肿，但这些都不会造成那么大下失血。 接着谢宁便看到了女子手臂上深深的划痕，不仅手臂上有，就连大腿上也有不少，看起来像是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刺的。 找到伤口那就好办的，谢宁直接扯下自己的领带和口袋里的帕子，然后给一一包扎好，减少失血。 在前面开车的小扬看见谢宁的动作，欲言又止，在谢宁看来她是女的，查看身体没什么，但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活脱脱的男变态，翻来覆去的又看又摸。 把人送医院去后谢宁也没多留，把诊疗费和住院费交了就离开了，不过怕那些人又找上门来，她把小扬留下了，自己则是打了一辆黄包车回家。 阮鸢睁开眼便看到一片白的病房，周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小扬听见动静，打了个哈欠，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亲人？我去帮你通知一下叫人过来，你也知道我忙，不能一直守着。” 听到小扬说亲人的时候阮鸢眸色一暗，眼底具是恨意，她哪里还有什么亲人？都是一群吸她血，害她命的畜生！ 第21章 旧时明月21 “咳咳——” “谢谢你们救了我，真是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叫一个人过来吗？他在和园当差，叫刘平，长得高大，皮肤有些黑，右眼角有一道疤，您别看他长得凶，人还是很好的。” 小扬闻言挑了挑眉，竟然是黑龙帮的人，虽然黑龙帮比不得青帮那些大佬，但作为黑帮中的一员，也算是闯了些名堂出来的。 谢宁从小扬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这对于她来说是小的不得再小的事情了，她现在忙的是准备讲义，既然军长说了会给她安排，那她就得先准备，不然到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就在谢宁猜测蔡军长会如何安排自己进学校的时候，一位穿着长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就摁响了谢宁小院的门铃。 来人亦是同州学院的教员，程有民看见谢宁年轻俊秀的面庞时眼中划过一丝讶异，语气中也带着些许迟疑，“您是，谢先生？” 谢宁含笑点头，俩人热切的讨论了一番，中年教员被谢宁忽悠的晕乎乎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嘴角都咧到后耳根去了，他来之前还在想这上面安排下来的教员既然是个关系户，想必也没什么学识，去他们那个穷学校估计是镀金拿资历的。 却不想人家不仅有才，而且还是大才！ 程有民激动的眼眶微红，兴冲冲的就跑到他们校长家里去了。 “行至！安行至啊！” 正在听唱片的微胖男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急匆匆没有丝毫形象的好友，“平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对了，你今天不是去送聘书吗？怎么？那人不堪任教？” 程有民这次没理会好友的嫌弃，只抓着好安校长的手激动的道，“不不不，行至，咱们捡到宝了！” 然后程有民便把谢宁的专长说了一遍，“行至，你知道的，机械专业对我们国家的意义。” 安校长一惊，“你说真的？！” 乖乖，他外甥女婿塞人的时候可没说那人要教啥，不曾想竟然是个会物理会机械的人才！这下子轮到安校长不好意思了，他还小心眼的让程有民去看看人家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就算是外甥女婿塞人他也是要拒绝的。 如果是个草包来当教员，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好好好，过两日我在家里开个宴，请那谢先生来吃顿饭。”到时候再亲自掌掌眼，看看是何等人才。 “行至，你可别忘了邀请我，我还有好多问题问谢先生呢，你也知道，我当初随我父亲学了一些东西，但父亲早逝，这些年我都是自己琢磨的，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谢先生这般人物，我定是要好好请教一番的，今日上门都已经晚了，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问......” “哈哈哈，你尽管来，到时候我与你一起！” “对了，那薪水呢，咱们要不要提高一点？”程有民有些犹豫，他们学院挺穷的，比不得那些个商学院，里面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他们学院里也有一些家里有钱的，但很多都是家境一般，甚至于贫寒的学子。 “提，得提，从我那里额外支出，不走公账，在五十块的基础上再加五十。” “其他教员会有意见吗？”毕竟他们学院老师的薪水都是三十到五十这个价位。 “能有什么意见？若不多给点留人，到时候被别的学校挖去，咱们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的也是。 因此谢宁来到安校长别墅里的时候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只不过她也没想到除了安校长及其家人之外，还有那日来她家里拜访的教员。 教员程有民自小受留洋的父亲教导，因此对机械之类的知识略知一二。 校长叫安宏远，曾经在法国留学，和其妻子林琴女士也是在浪漫的法国相识的，因此两个人日常的生活十分洋派，具体体现就在衣食住行方面，不仅家里别墅的装修十分的欧式，就连穿着也是西装和带着蕾丝边的洋礼服。 谢宁轻轻握了一下林琴女士带着白色蕾丝手帕的手，并没有行吻手礼，在和程教员和安校长交流的过程中林琴并不是退到一旁不发一言，而是时不时也插上两嘴。 令谢宁震惊的是林琴的数学很好，一问才知当初林琴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学的就是数学，而不是文学。 聊到最后反倒是谢宁和林琴女士聊的最多，最后回到家，谢宁都在想，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林琴拐过来当助手。 “先生回来了？”刘婶上前接过谢宁的长外套，然后对谢宁和小扬道，“锅上热着包子呢，今儿的鸡汤还有一小锅，等下我去煎一盘饺子，然后再下两碗鸡汤面，吃饱了好睡觉。” 谢宁：......其实晚吃少，才好睡觉，但想到煎的香香的饺子，她觉得自己的肚子还是有余地的。 “我吃五个煎饺子就够了，其他的你都给小扬吃，他今儿个陪着我跑，估计没吃饱。” 小扬摸了摸微突的肚子，含泪点头，他在安校长家吃了的，干了一大碗米饭呢，还吃了那什么牛角面包，就这，还是因为想到刘婶会给他们俩留饭才忍住没干第二碗。 说实话，跟着谢宁做事，别的不说，反正饭是吃的饱饱的，这伙食，比军营里面不要好太多了，他都不用上秤，都知道自己重了成十斤不止。 不行，从今天开始他要早起跑圈去，回来再打几趟拳，不然到时候不仅保护不了谢先生，还找不到媳妇，老娘说了，虽然男人肚子大是富态，但身体结实才有力气，媳妇也更喜欢。 可怜他出来那么些年，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个媳妇，不过除了寄回家的军饷，他可也攒着不少钱呢，等仗打完了，他就让老娘给他说个俏媳妇，再生几个小子闺女，那人生就圆满了。 谢宁在房里修改之前准备的讲义，刚刚在安校长家聊了许久，她了解的情况也更多了些，同州学院里面没有机械专业，所以谢宁若是要去，必然是要开设一个新的班级，而面对没有基础的学子，她要准备的就更多了。 第22章 旧时明月22 另外，谢宁不知道学校里面喜欢机械专业的学子多不多，别看程有民和安校长这么热情，但许多人想的更多的还是自己的未来，而学机械，除非是和谢宁这般精专，不然就业方面并不是很好，并且学习的难度大。 但当谢宁站到讲台上，看着台下坐着的学子的时候，她的心静了。 她并非没有讲过课，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她便时不时帮自己的导师去代课，但她还没教过如此基础的，不过没事，慢慢来。 一愿学，一愿教。 本来谢宁只想着苟过这个乱世，可当自己真的身处其中的时候，是难以挣脱这汹涌洪流的，幸而她还有一二专长，历史无可改变，但她可以试着让这条路，少些血色。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读过达尔文先生的“进化论”，他说人是由猿进化而成的，当然，猿在你们眼里估计就是猴子，猩猩。 在这里我不做辩解，我想说的是，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我们，是人，而猴子和猩猩或者猿都是动物，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在这里我提问一句，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什么？可有同学回答？” 下面的同学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谢老师不讲机械，而是讲人和动物，但乖巧的学生还是积极思考并且举手回答。 “先生，人有思想，会思考，而动物不会。” “好，请坐。” 然后又有人举手，“先生，我觉得区别在于人会用各种各样的工具，而动物不会。” “先生，我认为是人会种地，会织布，会交易，而动物不会。” “先生先生，我觉得.......” ...... 课堂上的学生发言很是积极，特别是谢宁包容的态度让他们的胆子更大了。 “好，同学们说的都很好，现在由先生来进行总结。 人能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从事生产劳动，这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人类跟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人是有意识的，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具有观察事物，分辨事物，分析事物的能力，而这些动物都是不能做到的，人还可以创造各种工具，使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比如说飞机汽车，轮船之类的也只有人类才能做出来，动物是无法制造出来这些的，也就是说人是有思维意识的，但是动物并不具备这样的思维意识。” “而制造工具，就是我接下来要说到的。 人类成为“现代人”的标志就是制造工具。在石器时代，人类制造各种石斧、石锤和木质、皮质等简单粗糙的工具用以从事生产活动，这也是机械的先驱。” 谢宁边说边用粉笔在黑板上画那些粗糙的工具，然后从制造简单工具演进到制造由多个零件、部件组成的现代机械，展示了这漫长的过程。 教鞭抵住黑板，谢宁指着黑板上粗糙的图画进行演讲。 “在几千年前，人类就已经开始制造各种工具，比如用来给谷物脱壳的臼，粉碎谷物的石磨，这类东西同学们应该不陌生。 还有我们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装有轮子的车，木板车、黄包车、汽车等等，望之海上，舟船航行于江河，抬头遥望长空，有热气球，客机，战斗机等等。 一开始我们只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但到后面，我们发现可以利用畜力，我们可以用驴拉磨，用牛马拉车进行拖运。再到后面，我们学会了用船桨借助水力在江河海面渡行，发现了可以借助风力飞上高高的天空。 此为借力。 磨是石头做的、木板车是木做的，同学们的坐着的桌椅也是木做的，这些都是最原始最天然的材料，而自几千年前人类就已经开始了人造材料，比如陶瓷。” 谢宁点了点放在讲台上的陶瓷杯，继续道，“陶车制作陶瓷，这就是一个具有动力、传动以及工作三个部分的完整机械。” “......工业革命以前，机械大都是木结构的，由木工用手工制成。金属仅用以制造仪器、锁、钟表、泵和木结构机械上的小型零件。且其加工主要靠机匠的精工细作，以达到需要的精度。而蒸汽机动力装置的推广，以及随之出现的矿山、冶金、轮船、机车等大型机械的发展，需要成形加工和切削加工的金属零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要求的精度也越来越高。应用的金属材料从铜、铁发展到以钢为主.......机械加工包括锻造、锻压、钣金工、焊接、热处......” 一堂课，谢宁喝干了桌子上整整满壶的茶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尿急。 但台下的同学听的认真，她又讲的上头，只好先憋着，想着改日一定得买润喉糖囤着，不然嗓子真受不了。 教室外面有安校长和几位教员，听的十分认真，安校长摸了摸胡子，一派欣慰，“谢先生大才，有他在，便能弥补我们在机械学上的空白，不仅如此，我还发现谢先生在其他学科方面的造诣同样不低，就是可惜只有一个谢先生。” 要不是怕把谢宁给累倒了，安校长是真不介意再加几门学科的。 谢宁吞了吞口水，说了句下课就要往外走，她要去厕所，真的憋不住了。 “先生！我可以向您请教这个问题吗？” “先生先生，我也有问题！” ...... 刚刚还端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把谢宁团团围住，小嘴里抛出一个个的问题砸在谢宁略微狰狞的脸上。 谢宁：憋住！ 过了大半个小时，她才从学生们的团团包围中逃出来，小扬上前扶着谢宁，不知为何，他觉得谢宁的腿有些抖。 “快，去厕所！” 谢宁面如菜色的进去，一脸神清气爽的从厕所里出来，果然解决了人生大事就是爽，下次她不能喝那么多水了，她真怕把膀胱憋坏了。 时间耽搁了那么久，他们肯定是来不及回去吃刘婶做的饭了，谢宁没打算去食堂，学校的食堂，都不用看，味道肯定好不了，她不是很缺钱，还是不去遭那个罪了。 因此便带着小扬去外边小饭馆吃饭。 第23章 旧时明月23 点了四菜一汤，粉蒸排骨、肉末茄子、小炒牛肉、炒小油菜、玉米莲藕汤，还有一小盅谢宁特地要的莲子雪梨汤。 谢宁不是很有胃口，只吃了一小碗饭，然后把莲子雪梨汤都喝了个干净。 接下来的饭菜都由小扬一扫而空。 谢宁略微羡慕的看了一眼小扬的肚子，她最近肚子有些胀气，因此饭吃的都少，就算平日里身体好的时候，她也没有小扬这个好胃口，真羡慕啊。 小扬打了个饱嗝，然后在心里默默算着晚上要加跑几圈。 吃完饭，谢宁在办公桌上午睡养精神好在下午的课上奋战，而小扬则是继续去学舍里给谢宁收拾房子，那是学校给老师分配的宿舍，离家远的老师就可以在宿舍里休息，或者直接住到宿舍里来。 有的老师家境也不是很好，家里不够住，因此就会带着妻儿搬到宿舍来住。 这里说是宿舍，但环境在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墙壁刷的粉白，房间有大有小，而分给谢宁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小扬细细的打扫了一遍，然后想着下次来的时候得把家里的棉被拿上两床过来。 谢先生在小卧室睡觉，他就在客厅里对付，里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饭食。 谢宁本来只是打算把宿舍当作临时落脚点用来午睡的，可最后她看着乖巧围着她问问题的学生，沉默了。 如果她住在宿舍的话，还可以私下开小灶，这样的话学生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汲取知识了。 不，不行。 谢宁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她现在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若她搬到宿舍里住，那跟着她一起来的定然是小扬，而且宿舍楼里人多眼杂，若是她一个不谨慎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在家好歹有刘婶给她遮掩，而且平时她生理期都是刘婶在照顾她，给她处理一些私密物品。 算了，教学讲究循序渐进，她再如何急切也要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走，不可能一步登天。 如此谢宁便一直在学校教习和监督厂子建成中两头转，时不时的还得跑到张家的厂子里修理机器，张从之答应给她带的一些零件也陆陆续续的收到。 这天谢宁从厂子出来就直奔张家，近期上海商业界宣誓不买卖日货，国人抵制日货的情绪被调动，她不仅是张家的顾问，还被邀请去了好几家民族企业进行机器的维修和改良。 因此还结识好几位在机械方面颇有研究的“专家”，那都是其他企业延请的顾问。 交流之下谢宁便感受到了差距，不是她看不起那些外国专家，但就这些，除了个别，其中大多数的专业技能都很一般，但谢宁心中又很明白。 若真的是这方面的大佬，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中国的企业请来当顾问呢？无非就是在他们的国家不好混，而中国在这方面的技术人才缺乏，对于这些人来说，“蠢笨”的中国人企业可比他们国家的好骗钱多了。 就连张家，之前不也请过一个日本专家，只不过那个人过于拿乔，最后又被谢宁单方面碾压，然后就被张家给辞退了。 而其他企业也请过日本专家，不过在战事起来之后就都一一辞退了，因此谢宁结识的大部分都是德国或者美国人。 这次的宴会除了她，并没有其他和她一样是顾问身份的人，究其原因不过是，她是中国人，而且和张家交好。 从宴会厅出来，谢宁一路走进花园里吹风，却不想听到张家兄弟在争吵。 “大哥，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训令军事机关要员不得参加反日团体，沈阳长春陷落！那帮小鬼子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他们还想着内斗？攘外必先安内？我呸！” 张明远没有说话，指尖夹着的长烟亮起一点火星，映照的他那张沉在黑暗中的脸明明灭灭，如刀般的线条显得他极为冷硬，等张从之狠狠的把上面的人拎出来轮番骂了一通才开口道，“小心隔墙有耳。” 若他真的怕，那张明远就不会让自己弟弟骂完人才开口制止了，很显然这园子里是已经经过清场的，至于谢宁是怎么进来的...... 谢宁有种入了圈套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张明远就熄灭了烟头，然后冲谢宁这个方向喊道，“长宁，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宁一脸黑线，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明远兄这招请君入瓮也实在是强，这贼船我是不上也得上了。” 这是要将她彻底的和他们军队绑在一起，最起码不会和蒋那边靠上关系。 既如此，那他们十九军是有外心了？ 张明远又抽出一支烟，狗腿弟弟张从之连忙给点上，不过紧接着张明远就把自家弟弟给打发了，很显然接下来的话张从之听不得。 “长宁，再有半个月厂房就能建成了，那设备在下个月也可以陆陆续续的送到，何时可以正式投入生产，你给个准话，今年年底可以吗？” 说是在问谢宁时间，其实也是给了期限的。 “明远兄，你要知道，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你说要年底投产？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她倒是可以立刻开工干活，可问题是这些东西单靠她一个人是做不成的，这是一批一批的生产，而不是随意的做一个铁家伙玩具。 除了厂房和设备，工人和还有技术人员这些也得安排好，她不是魔法师，呼啦呼啦就可以变出一堆武器。 张明远眉间的躁意更深了，脚下一地的烟头就是明晃晃的证明。 “长宁，不是我逼你，而是事情实在是等不了了，我也不瞒你，军长在前段时间宣誓反对内战，团结抗日，亦准备整军前往东北前线支援，若是手上多了一批铁家伙，不仅能带去给东北坚守着的兄弟，咱手底下的兄弟也更有保障，而且还能用此换上一批粮草。 军长说，上面不管，咱不能不管，国之疆土，如何能让？” 第24章 旧时明月24 谢宁双手抱胸靠在假山上，看着头上的乌云掩月，心中亦是不宁。 “我会尽力在这半个月内给出图纸，但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张明远面色凶狠，他就算是绑也得把人绑来！ “林琴女士。” “林琴是谁？”张明远懵然，谢宁说的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那也正常，他向来不关注后宅女子，又未曾娶妻，也就更不会去关注了。 谢宁奇怪的看了张明远一眼，他不是蔡军长面前的红人吗？怎么连林琴都不知道是谁？ “就是军长夫人的舅母，安校长的夫人，林琴女士，她的数学极好，若是有她帮忙，我可以事半功倍.......等到十二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调试机器了。” 至于工人这些，就看他们自己找了，不求多好，但求嘴巴严实，人也清白。 还有学院里的学生？有几个学的不错的可以试试水。 两人正说着呢，远处突然传来吵闹声，伴随着几道尖利的喊叫，在这花园里都能隐隐听到点动静，看来那动静不小。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抬脚就往大门口走，听这动静是大门口传来的，今天可是张家的宴会，什么人不长眼的跑过来闹腾？ “小雪，雪啊，你救救娘！ 你大姐她不干人事啊，她自己做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还要将娘也卖到那脏窑子里去啊，她丧尽天良啊——”一个衣裳散乱的妇人死死抓着阮雪的衣裙下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阮雪有些慌张的看向张从之，从她娘闹腾开始，张从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是真的慌了，她已经进了张家，若是让这档子事搅了宴会，张老夫人不会轻饶了她的。 “从之。” 张从之平复了下心绪，然后对那为首的一个男人道，“兄弟......” 但他刚开口，就被那为首的男人打断了，“张二公子，不是咱们不讲情面，实在是这个老太婆不干人事，她竟然把我们大刘哥的老婆买个秦家小子冥婚，要不是我们嫂子拼死逃出来，又遇到贵人相助，恐怕现在人都烂在棺材里了。 对了，二公子不知道吧，我们嫂子就是这老太婆的大女儿，也就是您这姨娘的亲姐妹，奥不，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然后男子看着阮雪阴阴的笑了，眼中带着玩味，“不知道阮姨娘那八百大洋花的舒服吗？那可是用自己大姐的命换来的，血淋淋的大洋，也就你还花的下去！” 阮雪脸色一白，泪眼婆娑的望向张从之，“从之，我不是，我不知道呜呜。” 张从之的脸色很不好，“闭嘴。” 阮雪被呵斥的身子一颤，然后眼睛一闭，脸上浮出痛苦的神情，“从之，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虽然恼怒阮雪和她的母亲，但张从之还是关心阮雪肚子里的孩子的，不知何时站在后面的张二太太幽幽道，“我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 看到阮雪晕倒的阮母瞳孔微颤，嘴唇抖了抖，“不行啊，小雪，你不能不管娘啊——” 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张从之的裤脚，“张二公子，我是你的岳母啊，你不能不管我！如果你不管我，到时候你们张家也不会有好名声的！” 张从之尴尬的看了一眼张二太太，心中懊恼，他也没想到阮雪的母亲竟然是个混不吝，他说了不救吗？ 闹闹闹，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他都能想到明天的报纸头条是什么了，老爷子不得打废了他。 张二太太冷哼一声，随即让后面的丫鬟上前把人扶起来，另外让婆子把阮雪从张从之的怀里抱出去。 这时候晕就算了，还死抱着张从之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里还要一个男人撑场面吗？难道让她一个后宅的太太和这些流子搭话？ “这位兄弟，开个价吧。” 张从之倒也爽快，看阮母的样子，要不是这些人放水，阮母也跑不到张家，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件事闹大。 阮雪是出丑了，但他张从之也丢脸丢大发了。 “张二公子上道，爽快人，咱也不难为你，八千大洋，咱就不报警了，要不然这女的高低得进去蹲局子。” 张从之心中冷嗤一声，一群逼良为娼的人说不报警也真是可笑，但他也清楚阮母做的那事也经不起推敲，既然对方有意和解，那他顺坡下驴。 这种在黑道上走的人如果能用钱打发，还是用钱打发的好。 不然不说别的，就是他们派人时不时的去厂子里或者公司里面闹一通，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所以就算他现在能把这些人打出去或者扭送到警察署离去，事后的麻烦也不少。 而且今晚不少商界的人来参加宴会，还是先把人打发走再说。 那些人拿钱走的时候，谢宁还和那为首的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讶异的神情，难道他认识自己？ 谢宁猜的没错，那人的确认识她。 虎子把皮箱一把扔到桌子上，大笑了几声，“大刘哥，这次咱们可赚到了，不仅把那老太婆扔到窑子里体验体验生活，又掉了那小婊子的脸，还坑了那么一大笔钱，估计那小婊子在张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大刘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先就这样，这钱你拿三千去犒劳兄弟们，等之后还有你们帮忙的时候，记住不能告诉你们嫂子，她心好，见不得这些。” “欸，大刘哥，我们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比锯嘴的葫芦还紧，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对了，我今天在那张家门口看见嫂子的救命恩人了，那种情况，我没敢打招呼。” 大刘点了点头，“你做的好，那先生是个好的，咱们暗地里看护着些别让不长眼的去打扰就成，这段时间忙，等忙完了我还得带你嫂子上门好好谢谢人家呢。” 虎子闷头喝了一口酒，然后低声道，“大刘哥，你尽管放手去干，咱们这些兄弟都是向着您的。” 第25章 旧时明月25 书桌下面放着一个暖脚的炉子，谢宁就这么窝在书房里做手工打磨，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却是第一次用这么简陋的工具来打磨模板。 这般做着没多长时间，本来养的白皙细嫩的手就多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掌心也是各种疤痕交错。 谢宁也没有多管，只是抹了点药，然后再裹上一层细纱布，接着把手套带上就好了，这手套不厚，虽然拿粉笔有些不是很方便，但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学生看见自己手上无故受伤，问起来也不好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学校上课了。 现在谢宁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只能容纳三四十个人的小课室上课了，而是搬到了三楼的一个大会议室上课，实在是因为学生太多了，除了原本班级有的三十四个学生，在谢宁讲课之后又陆陆续续转专业过来七十一个学生，然后还有听到这里开了机械班然后从其他学校跑过来的四十六个学生，加起来有一百多个学生，因此谢宁讲课的教室直接换到了大课室。 不仅有学生，有些老师在课余时间也跑来听谢宁讲课，其中属程有民跑的最勤，还时不时的带学生上门去她家里请教。 谢宁既好气又好笑。 再次下课被学生围住的时候谢宁已经很淡然了，细细的解答完学生的问题，谢宁就朝宿舍去，后边还跟着程有民程教员和十几个学生，几人一路走一路讲。 谢宁的宿舍并不大，十几个人就这么在客厅里开小灶，本来在客厅摆放的小沙发和茶几都被挪到了角落里，中间就这么摆了一张长的大木桌，谢宁坐在主位，旁边放着一张白板。 角落里放着一个小书架，上面放满了纸笔和墨水，这都是后来一一添置的，本来上门来问问题的只有程有民，后来不知道怎么发展的，越来越多。 但谢宁也只肯多讲俩个小时，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把那么多的时间放在教学上，所以更多的则是得让他们自己思考。 幸而她一周就三天有课，不然得猝死。 小扬熟练的在煤油炉子上熬粥，他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刘婶，但还是不错的，毕竟他家里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自小他也是得做饭干活的，哪里有什么男的不进厨房的规矩，村子里办事，掌厨的可都是老大爷们，他爹比他娘做饭还好吃的嘞。 而且这馒头和包子都是刘婶给做好的，只要热一热就好了，还有那一坛子泡菜，切吧切吧放点小米椒去炒一炒就很香了。 谢先生最爱这一口了，导致每次家里吃饭都会放上一碟子泡菜，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 当然，谢宁是不在这吃饭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些学生准备的，有的学生家境贫寒，但又肯用心学，谢宁不介意多扶持一下，一晚上差不多四五毛的花费，一个月也才十几块而已，她自己单单教书的工资都有一百块了，更别说其他方面的收入。 学生们是不知道，只感动的泪眼汪汪，程有民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感动，毕竟他也是混吃的一员，主要是这泡菜太香了，他就着泡菜喝上一碗粥，回去还能把家里的剩菜混着剩饭干掉。 谢宁还把宿舍钥匙都给了他一把，算是给他们一个可以讨论学习的小基地，有时候他不来，学生们就会自发的来借钥匙，然后等学到半夜关门再还回来。 甚至于还有学生学上头了直接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导致程有民不得不每次都来开门关门。 幸而他的宿舍就在楼上，倒是方便的很。 虽说混吃，但程有民也不是什么都不干，谢宁可是给了他一个任务的，那就是观察这些学生的心性，若是人品心性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试着拉过来参与枪械制造的研究。 没办法，能用的人太少了，现在谢宁手里能帮上忙的也就林琴女士和程有民，这些学生里有几个学的不错的，如果确定人品没问题的话谢宁就打算把人拉入研究队伍。 谢宁裹紧身上的大衣，现在这天是越发的冷了，明天她得在里面穿一件厚点的毛衣，现在她的手只要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上就是一片青紫的纹路，那是冻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橄榄皮。 打了个哈欠，谢宁继续低头看书，暖色的小灯挂在座椅上，颇为闲适。 只不过还没等谢宁看完一个章节，她的脑袋就又磕到了玻璃上，“小扬？”她是不是和这车相克，这已经是第二次脑袋磕车窗上了，还是同一个位置！ 小扬也奇怪着呢，他开车也不快呀，怎么老有人碰瓷？不对，是怎么老撞上女人被追。 “先生救命！救救我！” 女子凄厉的喊叫声把谢宁吓的一个激灵，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尽破的女子倒在车前，远远的还有人追在后面，像是二流子。 看女子身上不少瘀伤，似乎是遭受了什么不好的虐待。 “让她上车，坐副驾驶。” 小扬欸了一声，但那女子并不进副驾驶，而像是着急忙慌开错车门的样子进了后座。 谢宁：...... “谢谢先生救命之恩，若不是先生，小女子估计估计......呜呜呜。”美人衣衫半褪，柔美娇媚的脸上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似乎把谢宁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谢宁低头一眼就看见了那露出大半的酥胸，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白。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谢宁叫住小扬，“小扬呀，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小扬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脱了下来，接着就被谢宁披在了女子身上，挡住了白花花的春光，然后问，“姑娘，你家在哪里，我们可以顺便送你一程。” 谢宁还没说完呢，那女子眼中的泪珠就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我见犹怜样子是个男的看了都要升起无限的保护欲，“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呜呜......他们将我卖了给我弟弟换彩礼......” 然后又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谢宁，直接伸手抱住了谢宁的手臂，“求先生救救我，让我做您身边的一个丫鬟就可以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第26章 旧时明月26 即使隔着大衣，谢宁还是感觉到了那抹柔软，面上的怜惜更甚，只不过开口倒是冷酷无情，“小扬，直接开车去警察署。” 然后转回头对女子道，“姑娘莫怕，警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若你父母真的卖你，你只要去状告他们就行了，放心，我在警察署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有什么不便尽管说，保证让你那丧尽天良的父母蹲大狱。” 女子的脸色一僵。 “先生，不，我父母养育我多年，怎么可以告他们呢？”一副天真善良的模样，但谢宁却并没有受到感动，而是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抱着书疏离的笑了一下。 “姑娘如何选择是姑娘的事，只不过警察署还算是安全之地，他们会保护你的。” ...... 看着被警员带下去的女子，小扬没忍住开口，“谢先生，您是怎么看出那女人有问题的？” 谢宁把掉下的围巾重新裹好，闷声道，“哪个正经女人家看见男的不是想着把身上被撕开的衣服穿好而是就这么暴露着往别人身上蹭的？我又不是傻子，今儿个明显就是个圈套。” 小扬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先生您不仅学识厉害，看人也准，还没我提醒您呢，就看出这女的不对劲了。 我之前在军长身边工作，见多了这种女人，不是为了攀富贵就是对家送来的卧底，这个的手段，不太高。”小扬摇头，如果像第一次他们救的那个女人一样晕过去他们还不会怀疑。 谢宁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也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件小事，因此便让小扬去仔细汇报了一番，与其自己查，不如让别人去查。 不过这里面势力交错，线索很快就断掉了。 张明远急匆匆的从军中赶回，因为他和谢宁熟悉，人也稳重，所以便主要负责枪造这一块。 听到谢宁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那是气的咬牙切齿，但他也知道这事迟早要来，毕竟随着谢宁在学校里教授的知识范围越来越广，且又涉及到枪械制造这些，肯定会引起各方的注意。 张明远这边在想办法如何保护谢宁的安全，谢宁自己也在采取措施保证自己的安全，课她还是要上的，只不过周围人的底细也是要细细甄别的。 本来谢宁是打算让刘婶递个消息查人的，但在看见上门来拜访的那一对夫妇时转变了想法。 刘婶和张明远他们固然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但要甄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还是得靠地头蛇，当然，谢宁不觉得眼前这魁梧的男子是地头蛇，毕竟本地最大的地头蛇可是青帮那位。 她可没那个面子舞到那位面前。 但若是要论起对此地的熟悉，此人是混帮派的，还是比刘婶和张明远他们强的。 “谢先生，过了这么久才来拜访，真是不好意思。”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短装，身材健硕，眼角处有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 小扬说起过此人，是那日救下的女人，阮鸢的丈夫，刘平。 “刘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更何况此前刘大哥就已经给过谢礼了，何必如此多礼。” 刘平哈哈笑了几声，“不多礼，不多礼，先生救了我媳妇一命，以后有什么事，先生尽管说，只要我刘平能办到的，绝不二话。” 谢宁眼睛一亮，刘平是个混帮派的，三教九流的人物结识的不少，看他对阮鸢的态度，似是毫不在意阮鸢之前的事情，可见其品性，如此谢宁想跟他合作的心思更深了。 “刘大哥如此豪爽，那小弟我也不客气了，也不必先生先生的叫了，多生疏，叫我长宁就好，现在日头正当午，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刘大哥和嫂子何不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刘平欣然应允，他也很喜欢谢宁的性格，觉得谢宁和其他酸书生不一样，既通情理，眼神也正，看见他们这样的人并不会带异样的眼光，反而相处如常，让人很是舒适。 不仅如此，谢宁对阮鸢的态度才是让刘平最为肯定的，他听阮鸢说过谢宁，阮鸢和谢宁除开这次，一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酒店房门口，一次是街道上的援手。 以此看来谢宁是知道阮鸢之前做什么的，但眼里却并没有鄙夷和不屑，反而一口一个嫂子，很是尊重。 等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阮鸢抬手就拎刘平的耳朵，没好气道，“谢先生救过我的命，你怎么还好意思收人家金条和礼盒？” 刘平面色痛苦的狰狞了一瞬，“媳妇儿，你轻点，轻点！” 哼—— 阮鸢冷哼一声，且看刘平如何辩解，艳丽的小脸被气的通红，刘平捂着耳朵，委屈的道，“媳妇，咱要是不收东西，谢先生定会以为咱们不愿意帮他办事，这误会了就不好了，我也知道谢先生是个好的，他今儿个对你如此尊重，我心里欢喜的紧。” 就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个兄弟也不全是对阮鸢那么尊重的。 然后刘平打开谢宁送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玉镯，抓起阮鸢的小手就套了进去，质地透亮的玉镯衬着阮鸢的手腕越发的白嫩，刘平没忍住亲了一口。 接着喜提自家媳妇两耳刮子。 “光天化日的，你干啥呢！”不正经！ 刘平满不在乎，只一把抱起阮鸢就将人扛在了肩头上，“媳妇儿，院里的冬枣该打了，你摘几颗给你男人尝尝甜不甜？” 阮鸢身子晃了一下，脸上不由的浮起一抹笑意，日子在慢慢的变好，霞光漫天，远远的那团橙红色的云朵像极了一个胖乎乎的婴儿。 “大刘。”阮鸢的声音轻柔，眼中漫上一层细雾，“咱再要个孩子吧，等孩子大了，叫孩子打枣给我俩吃。” 刘平高兴的嗯了一声，他不是为别的，而是为阮鸢心结的打开而高兴。 被送到秦家的时候，阮鸢是怀着孕的，但就在那次逃跑的时候流掉了，当时的谢宁把脉并没有查出来，也是因为手艺不到家。 孩子掉了之后阮鸢的心情低落了好一阵，这也是这么久了两人才去拜访谢宁的原因之一。 而罪魁祸首，刘平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是秦家，那老妖婆，还是阮鸢的妹妹阮雪，都会得到应得的报应。 即使阮雪现在被张家保护着，但那又如何，他刘平的孩子没了，凭什么阮雪这个婊子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 他刘平一路爬上来的，可不是什么善类。 此时小扬也在劝谢宁，“谢先生，刘平可是黑龙帮的，那个帮派的名声不是很好，而且这刘平在他那一片名气颇大，您用他可得小心。” 刘平有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27章 旧时明月27 谢宁轻轻嗯了一声，只不过是合作而已，她并不是交付后背，但是谢宁也没想到除了那日遇到的那个女子之后，她的婚事竟然被各方提起。 不是去某些宴会上有商人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她，就是直接叫媒人上家里来说和，惹得张老爷子差点也上来掺和了一脚，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不少女学生的情书。 里面描述着她们含蓄的爱意以及深深的崇拜，谢宁全都放到一个木盒子里不再理会。 在这其中最让她烦躁的还是来自合作对象的牵线做媒，委婉的拒绝根本就不管用，而以她的身份，若是强硬拒绝，恐怕会惹上麻烦。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想沾上太多的麻烦。 但也因此被缠上了，一个是学校里的女学生，也是某位商界老板的女儿，在学校里经常缠着谢宁，时不时的送些便当或者其他小玩意，看上去就是一副少女纯情。 谢宁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她穿着时下最普遍的学生装，长长的头发绑成两个麻花辫，但从她手腕上带的手表、脖子上的项链以及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上便可猜出这个女学生的出身不低，不然也不会在身上带那么多饰品，而且每天都不重样。 “胡同学，如果有问题，可以等到上课的时候再问，课上是有专门的解答问题时间的，现在是午饭时间。” 偶尔谢宁懒得往外面跑的时候就会吃食堂，虽然食堂里的饭菜味道不怎么样，但也不是不能入口，可以饱腹就行，这样她可以多出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胡悠雅仿佛是听不出谢宁的言外之意，或许是听出了，但装做不懂，只自顾自的道，“谢先生，我可以坐在这里吃饭吗？前几日您可是答应了我爸爸要在学校里多多照顾我的。” 谢宁：.......她好像并不记得。。。 少女说着嘟了嘟嘴，一脸的娇憨，配上那张娇艳的面容，想来没有人不会心动，胡悠雅心中很是自得，班上可是有不少喜欢她的男生，就连一些老师也对她很有好感。 不待谢宁说什么就一屁股坐到了谢宁旁边，“谢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便当，您尝尝。”还抬手将便当里的寿司夹了一块给谢宁。 然后又偷偷看了一眼谢宁，少女小心翼翼的，眼里满含爱慕，不得不说谢宁的皮相很好，她的肤色比一般的人都要白，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抹阴影，少女知道里面是怎样一双眼睛，浅褐色的瞳孔温柔极了，每次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的时候都会让人有一种陷入深情漩涡的错觉。 视线落在谢宁握着筷子的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着丝丝青紫的纹路，破坏了冷玉一般的美感，那是附在表面上的毛细血管，似乎是被冻的，她觉得应该给谢宁织一双手套，不然她的先生就要被冻到了。 胡悠雅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对象竟然长的如此合她心意，斯文有礼，望向窗外的时候清冷孤寂，就像天上的孤月，让人想狠狠的拉下来玷污。 如果谢宁配合的话，会活得很好，因为谢宁身上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而她，估计会成为谢宁的妻子，如果谢宁听话，她永远只会是一个温柔的妻子，而不是锋利的刀刃，胡悠雅这般想着。 谢宁冷淡的放下手中的筷子，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真是让人恶心极了。 “小扬，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罢谢宁拿起装着讲义的公文包就出了食堂回宿舍。 小扬有些愣愣的摸了摸脑袋，看着谢宁只动了一两口的饭菜，又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胡悠雅，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还是谢先生第一次那么冷淡，连那常常挂在唇边的温和笑意都敛下了。 但也难怪，学校里喜欢谢先生的女学生不少，但基本上都很礼貌，最多就偷偷送情书，偷偷看人，或者在教室或者课上积极的问问题，并不会和这个女学生一样那么大胆，谢先生刚刚都开口送客了，还硬凑上来。 一点都不含蓄，谢先生应该是喜欢那种比较守旧温婉含蓄的大家闺秀吧？ 小扬脑子里乱乱的猜着，他也没理会尴尬的胡悠雅，而是把谢宁的饭拿去打包，然后拎到宿舍里去，打算等下给谢宁做饭团子吃。 用油煎上一煎，再配上刘婶剁的辣椒酱，肯定香极了。 徒留胡悠雅一个人尴尬在原地，周围异样的眼光让她难堪极了，微垂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谢宁竟然还无动于衷。 不管是她的美貌和家里的背景，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让男人无法拒绝的存在，谢宁她凭什么？ 被咒骂着的谢宁正懒懒的靠在床上，手上还拿着几张计算验证，是林琴女士计算的，安校长夫妇都是开明的人，在军长的劝说下不仅没有拒绝，反而表现的十分乐意，特别是安校长，直呼自己当初也应该学数学，而不是学习历史。 “咳咳——” 小扬捧着香喷喷的饭团子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谢宁红的有些不正常的脸颊，吓了一跳，“谢先生？您发烧了？” 谢宁微抿了一口热水，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虽然一直在偷偷调养自己的身体，但还是比常人弱一些，只不过吹了一些夜风，就受了风寒。 “你去医务室拿些退烧药，我吃了躺一会儿就好。” 但肯定是没有更多时间休息的，她近期已经在慢慢减少了纺织厂等的机械修理的次数，然后把重心都放在了调配军工厂的设备上面。 回到小洋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天谢宁不仅多讲了一个小时，还跟其中几个学生达成了共识，那是她觉得学习很不错的几个学生，可以跟着她进行实践学习。 晚间，刘婶敲响了谢宁的房门，把托盘里的夜宵和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长宁，刘平派人送来了这个。” 那是几个人的名单，也是谢宁身边的不安全因素，里面有本地帮派的人，以及，蓝衣社的人。 第28章 旧时明月28 谢宁看了一眼便将名单放进一旁的蜡烛熏香里烧成了灰烬，刘平竟然能够查到她身边有蓝衣社的人，这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刘平探出她身边的不寻常之人，然后再交给刘婶和张明远细查，看来刘平的本事还要更大一些，她倒是要重新评估了。 帮派之间也不太平，本来谢宁并不想触碰这块地方的，太乱了，容易惹祸上身，而且沪上帮派交错间和上面的关系也复杂，很麻烦。 即使她身后有几万的军队做护盾，也不足以对抗这些交加起来的势力，那就只有在每方势力之间都扶持一些自己人。 情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谢宁把视线落在她最新画的设计稿上面，唇角微微扬起，但是，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些铁家伙。 而她，可以做那个牵线的人。 这个名单谢宁会给小扬，然后让张明远解决，接着刘婶又小声道，“长宁，你说的那个女学生已经查出来了，她背后的胡家名下的公司是一家日企投资的......” 也就是说胡悠雅背后是日本人，谢宁，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 就现在看来，谢宁还需要慢慢退出教学，不然很难保证安全，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其他的势力可以用利益平衡，但这个不行，猎人不会对手下的猎物生情，猎物也不该相信猎人一时的伪善。 换做是任何一个时代，谢宁都无所谓躺平，但唯此时，这个时空，她想做屠夫。 谢宁在来到这里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历史无可改变，但历史真的无法改变吗？或者是，历史，早就在她苏醒于这片天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呢？ 不，这片时空的历史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片时空的历史，这里或许只是一个平行时空，或许只是一本书里的时空，或许只是一句话里一张图画里衍生出来的时空，既如此，她为何不肆意一点呢？ 她不是在改变，因为她也是这个时空里的人，是历史轨迹的奠基者之一。 想通了的谢宁觉得此时鼻子都不塞了，脑子也没那么昏沉了。 胡悠雅是一方的试探，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谢宁没想到胡家会直接的邀请自己，说是长孙满月，邀请谢宁去观礼，她记得胡家长子还没结婚吧？ 张从之抱着咖啡昏昏欲睡，十分困乏的样子，“胡响那家伙的确没结婚，毕竟他的浪荡是沪上都有名的，好人家看不上他，那等不好的人家胡家又看不上，可不现在都二十六了还没结婚，整日里不是混舞厅就是逛窑子，听说前儿个还和人为了一姐儿在窑子里打起来了。” 谢宁挑拣着箱子里的零件一顿，闻言瞥了张从之一眼，“怕不是听说，而是亲眼所见吧。” “没有！”张从之紧张兮兮的清醒了，见谢宁神情笃定，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道，“家里那位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我就想出来松快松快，但我娘发话了不准我乱搞了，所以我去也只是喝酒听曲而已，那里有一位红梅姑娘，那小曲唱的，不错，改日你张二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张从之留过洋，但相比于歌舞厅里舞女的低音婉唱，他倒是更喜欢那些个窑姐儿的小曲，说是听着有故事，喜欢那腔调。 这话说的谢宁倒没怀疑，毕竟她也知道张从之最近挺忙的，也就是厂子里的货发出去一批了才闲了点，但是很快就被张明远抓壮丁了，就是要流连花丛，也是有心无力。 不仅张老夫人看的紧，张二太太也发了警告，张从之不会明知故犯的，阮雪那个，也是给张从之吃够教训了，就想着现在好好养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就相安无事了。 但现实总是与人们的畅想相悖，张从之刚在谢宁厅里的沙发上睡着，谢宁还特地给人点了一小节安神香，香还未燃尽，张公馆的一个司机就开车来接张从之了。 “发生什么事了？”张从之的表情不是很好，他昨日玩的太晚了，醉醺醺的跑谢宁家里来躲着，就怕被自家夫人嫌弃翻白眼，导致现在眼下青黑，脑壳还一抽抽的痛。 司机见张从之没有避开谢宁的意思，也知道谢宁和张家亲近，因此就没再避讳，“二少爷，阮姨娘小产了。” “什么？”张从之彻底清醒了，搓了搓脸皮子，眼眶都红了，“怎么就小产了？” “今儿个阮姨娘非闹着要搬到公寓去住，说是二太太苛待她，结果坐黄包车的时候被两只大黄狗追着咬，现今儿在医院呢，二太太已经去了，我是从医院赶来的，那时候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 张从之赶到医院的时候阮雪就这么呆愣愣的望着天花板，见张从之进来了立即就开始掉眼泪，抽抽嗒嗒的，委屈极了。 “从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呜呜.......”然后恶狠狠的瞪向张二太太， “从之，一定是她，是她看不得我们的孩子，才使计让我离开张家，然后又派人放狗咬我的，要不然那两条狗怎么谁都不咬，就咬我？肯定是她嫉妒我，嫉恨我们的孩子！” 张二太太还没说话，倒是张从之狠声斥道，“闭嘴！” 要不是见她脸上都包扎着纱布，身上的伤重的的很，张从之都要给她一巴掌醒醒脑了，“那狗伤人的事我会调查，但你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攀咬，合宜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家二太太真的容不下阮雪，那日阮雪就进不了张家的门，别说他对阮雪的感情有限，就算他深爱着阮雪，也违抗不了家里的决定，除非他自愿抛弃自己优越的身份和资源。 “我会安排人照顾你的，你先好生养着。”说完张从之就走了，一点都不带留情的，冷漠的很，张二太太嗤笑了声，就更不会留了。 直到现在阮雪摸着已经扁平的肚子，心底才涌现无限恐慌，孩子是她的依仗，若是失去了这个依仗，她该怎么在张家生存？ 第29章 旧时明月29 张老夫人不喜欢她，张二太太更是不欢迎她，若是连张从之也开始厌恶她了，她又没有孩子，她该怎么活？ 想到被活埋的阮母，阮雪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本来阮母若是好好在张家待着，也不会有事，但那天阮母非要回去取藏起来的私房钱，结果就被装进满是泥土的木箱子里，活生生的闷死了！ 被张从之呵斥之后阮雪也冷静下来了，但正是因为冷静下来，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她才更加的恐慌，要她命的，不是张二太太，是那些黑帮！是阮鸢！ 是阮鸢在复仇！ 不行，她不能留在医院，她要回张家，回张家，只有张公馆是安全的！ “来人，来人啊！” 只要等到出海的爹回来她就安全了，阮鸢就算是恨她们，但肯定听爹的话，爹会护着她的，爹最疼她了！ 阮雪声嘶力竭要回张公馆的诉求被拒绝了，张从之已经安排了两个人守着，而且医院养伤比在家里方便，并不理会阮雪的无理取闹。 “不，从之不会不管我的，你骗人！”阮雪一巴掌把热粥拍飞，幸好那粥不烫了，不然定会把佣人的手烫起泡。 但佣人本就看不起阮雪，现在阮雪又在发疯，更是让佣人心底鄙夷，“阮姨娘，老夫人说了，您还是好好在医院养伤，不然您就哪来的回哪儿去，二少爷现在估计已经上火车了，您还是省省吧。” 阮雪指尖抖了抖，恨恨的看了佣人一眼，“滚出去！” ...... 一枝白玫瑰映入阮雪眼帘，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的一脸温和，温润的眸子里倒映出了阮雪苍白憔悴的模样。 “您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藤田三叶。” —— 既然确定胡家是有问题的，那不管是张家和胡家在生意上的合作或者别的，都得小心抽身了，而谢宁更不会明知是鸿门宴还单刀赴会，她惜命。 因此便称病拒绝了，倒也不是装病，谢宁是真的病了，感冒来势汹汹，她不仅上不了课，连军工厂那边都不去了，而是张明远来来回回的跟她交接情况。 整座军工厂的运行是瞒着上面的，所以有很多东西都不太方便使用，其中就有电力，上海的电力以前是工部局在管，但前两年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卖给了美商，工厂是离不开电的，而他们所做的这些事不好放在明面上，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造电。 因此谢宁还设计了一个小型的机械整流同步发电机设备，在画图的时候谢宁不住的赞叹，这厂址选的极好，不远处就是河。 沪上主要是靠火力发电，但她可以直接靠着河流设计一个小型的水电站，水从高处向低处流动时会产生能量，位置高低之间相差越多，能量就越大，将水集中引导，利用水流冲动水轮机，就能带动发电机发出电能，然后配电，通过交电设备就可以使用了。 如此一来就可以完美的避开那些在暗中窥伺的人。 “长宁，工人已经在加班加点的赶工了，但那里离不开你的督导，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要说谁最担心谢宁的病情，自然是张明远他们，要知道他们的军工厂可是靠着谢宁一个人撑起来的，如果谢宁出了什么事情，张明远不敢想象。 “放心，我身子好着呢，过两日我就去督工，那名单里的设备还没到齐，你还是赶紧去催催吧。” 想到那批设备，张明远脸都黑了，他没想到蓝衣社的人追的那么紧，前一批差点就没了，这一批......不仅中统的人参与了，那青帮也虎视眈眈，定然是得了什么消息，不行，他还是亲自去接收一趟的好。 不然闹出来了，谁脸上都不好看，这就算了，到时候若是成了给她人做嫁衣的话，他们军长能气出心脏病。 想了想，张明远道，“长宁，你的安全是最重要，只一个小扬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我打算再派一个人给你，他的本事比小扬大多了，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更放心。” 现在有人关注谢宁，但并不能猜到他们已经开始运作了，那些人估计还在猜自己是不是也只是在示好拉拢谢宁。 谢宁可有可无的点头，她倒是不怎么担忧自己的安全，只是张明远怕自己被人拐走罢了。 张明远派来的人叫蔡淮，长得高大，估摸着有一米九的样子，却不显得壮硕，一身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很是斯文，和小扬的立式板寸头不一样，蔡淮梳着时下贵公子流行的分头，也没有额外抹发胶，因此有着些微的碎发落在眼角，却也挡不住那双眼睛所含的锐利。 偶尔谢宁会在院子里看蔡淮和小扬对练，嗯，应该说小扬单方面在挨揍，蔡淮的身手的确好，去射击场练枪的时候谢宁还发现他的枪法好的出奇。 谢宁动了想让蔡淮教自己一些功夫的心思，但未免被发现身份，她还是只提了让蔡淮教自己打枪，提高准头。 射击场里的枪不少，但要说有多少好东西却并没有，谢宁有些可惜的道，“若是将这些步枪的射击精度提高、射程拉远、提高可靠性，那就真是一种远程暗杀神器。” 她很想尝试一下狙击步枪，可现实并不是电视剧，这个时间不是没有出现狙击枪，而是在中国没有。 狙击手的出现应该是在35年，随之配备的是有光学瞄准镜的1924式重枪管型猎枪，也是98k的前身。 蔡淮装弹的手一顿，“若是以谢先生的能力，可以将射程提高到多远？” 谢宁只是感叹了一下，蔡淮直接就跳到了实际的改造上去了，摇了摇头，谢宁没好气道，“你倒是想的美，我只是想想，你就直接问我能改到什么地步，还没爬起来呢就想跑。” “咳——，是我不了解，抱歉。” 见人道歉，谢宁摆了摆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好道歉的，只不过没影的事不好说，厂子里的设备都没到齐，想再多都没用。” 第30章 旧时明月30 不过，蔡淮问的问题她倒是真知道，98k使用机械瞄具时的有效射程实际上大约只有500米左右，如果装上瞄准镜时，有效射程可以增至900米左右,以她的能力倒是真的可以在此基础上改造成和98k差不多的狙击枪，甚至于能够将其稳定性再提高一些，装镜射程拉至1000米。 可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进行改造，她得先把最初设计好的那两张步枪图纸进行投产，然后装配到士兵身上，将中日之间的武器配备差尽可能的慢慢拉小一点。 战火即将蔓延到上海，即使谢宁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大局，但还是想19军的武器好一点，然后多打几个小八嘎。 只是谢宁也没想到自己屁股先着火。 张从之去外地进货了，因此谢宁便多跑了几趟厂子，除了日常检查厂子里的机器外，还有对一些工人的考察。 她在槐树岭那边的厂子需要工人，而在她和张家兄弟的一致商议下，发掘现有的熟练工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因此谢宁最近便时不时的跑来观察。 而后遇上来签单的某些老板也是常事，接着就是受到邀请，因为是客户，谢宁不太好拒绝，就想着去坐一坐就找借口溜走。 在尝到口中的葡萄酒味道不同寻常后谢宁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出于谨慎，她喝东西之前都会闻一闻，然后抿一点点，因此里面的迷药对她影响并不大。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有人直接拿麻醉针来扎自己！ 蔡淮就在附近，谢宁心头一松，应当不会有大事，但接着就是枪声响起，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昏昏沉沉的谢宁暗骂了一句，接着借着抵抗的动作给自己注射了一小管试剂。 针尖刺破皮肉的感觉是真痛啊。 慢慢清醒后谢宁也不抵抗了，而是装作晕了的样子将计就计，然后还冲越过人群朝自己走来的蔡淮摇了摇头。 蔡淮动作一顿，但还是跟了上去，只不过做的更隐蔽了些。 侍者将谢宁扶到一个房间，然后将人扔到了床上，接着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冲暗处的女人微微颔首，“十五分钟后我引人过来，你动作快点。” “知道了，你记得把动静闹大点，谢先生是个要脸的，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不负责了。” 谢宁埋在被子里的脸一黑，刚刚那个侍者的声音她不熟悉，但这道女声她熟悉啊，这不是胡悠雅吗？ 她还以为自从自己慢慢淡出教学，又多次推拒了胡家的晚宴后对方已经歇了心思，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随着房门开启又关上，微微打开眼缝的谢宁松了一口气，一个好对付多了。 “先生，您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您答应我的追求，现在我们早就成婚了， 您照样还是光霁月明，万人崇拜的先生，不过今晚之后，您就是一个强迫女学生的混蛋了，但是没关系，我愿意和您在一起，到时候您跟我回日本，为天皇一起效力。” 胡悠雅摸着谢宁白皙光滑的脸，目露痴迷。 谢宁却是忍不了，握住胡悠雅的手腕就是一掰，直接让其脱臼，趁胡悠雅痛苦的时候膝盖向上一顶，然后一翻身握住胡悠雅的另外一只手将其背到身后，膝盖狠狠的压制住她的背。 谢宁面色淡漠，直接将胡悠雅的另外一只手腕也卸了。 “你装晕！”胡悠雅小脸被痛的皱成了一团，但她也是狠的，强力一个翻身，然后脚下微动就要踹向谢宁。 噗—— 短刃刺入大腿的声音，谢宁毫不留手，接着短刃下滑到脚腕那边，直接将脚筋给挑了。 巨大的疼痛让胡悠雅不由得痛呼出声，不过没一会儿就被谢宁用她下方的裙摆堵住了嘴。 现在胡悠雅已经同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床上，再也抵抗不得，看向谢宁的眼中除了恨还带着一丝惊惧，似乎是没想到谢宁会如此的狠。 谢宁甩了甩手，钳制胡悠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就在谢宁想着在接下来该如何拷问胡悠雅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待看到拎着一个穿着侍者衣服的人的是蔡淮，谢宁松了一口气。 但蔡淮却是有些呆住了，他想到谢宁或许不像表面上的手无缚鸡之力，可他也没想到谢宁出手会如此的，狠辣。 谢宁沉默着，她在想要不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蔡淮就开口了，“谢先生，下次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犹豫了片刻，蔡淮继续道，“回去我教您怎么杀的更干脆利落一点，您脚筋挑歪了，而且这个人的手腕也不是脱臼，应该是折了，您的力气还是可以的。” 谢宁：......谢谢夸赞？ 看着蔡淮真诚的脸，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宴会地点是酒店，对方想着这个地方方便对谢宁下手也容易脱身，但此时也方便了谢宁和蔡淮将这两个人运出去。 当然，参与事件的远不止这两个人，其他的都被小扬解决了，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 车内，蔡淮不解的看向谢宁，“谢先生，夜间风冷，您还是别开窗了，等下又受风寒。” 谢宁心口滞了滞，到底还是关上了窗，但她身体深处引起的燥热却是难消。 蔡淮见谢宁脸越来越红，还流了不少汗，更是担心了，“谢先生，您发烧了？” 说着就把手往谢宁的额头探去，滚烫的温度吓的蔡淮心头一跳，“怎么这么烫？” 谢宁脑袋有些晕乎，下意识的蹭了蹭额头上的冰凉，她真的好热，她以为那是麻药，没想到是春药。 着道了。 “小扬，去医院。” 医院两个字直接把谢宁吓清醒了一会儿，忙板正脸道，“不用，小扬，开车回家。” “去医院。” “回家。” ....... 小扬：......到底听哪个？谢先生是最大的，但淮哥太凶，他怕回去挨揍。 “谢先生，你被注射的应该是某种兴奋药剂，这个时候应该去医院，回家泡冷水是没有用的。” 蔡淮冷静道。 谢宁闭了闭眼睛，她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后果，可此时没有办法再挽回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因为这种情况在这种时候暴露。 “去医院。” 她大意了！这个教训，一定要狠狠记住！！！ 第31章 旧时明月31 “淮，淮哥，谢，谢先生他......她.......” 小扬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没想到谢宁竟然是个女的，要不是这次因为被注射了药物不得不送到医院，估计到死他们也发现不了谢宁的真实身份。 蔡淮也有点愣愣的，他刚刚还在想，谢宁身高也不算矮，怎么体重这般轻，身体骨架也比一般男子要小，没想到竟是女儿身。 但蔡淮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当下便开始盘算该怎么堵住医生的口，不管谢宁是男子还是女子，她身上的才华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工厂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离得开谢宁的运作。 军长也不会因为谢宁是女子这个身份而轻视谢宁的作用，当一个人的价值高到一个地步，就与她的性别无关了，即使现在这个社会对女子依旧是不宽容的。 只不过谢宁的性别暴露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首先就是信任问题，他们会怀疑谢宁故意隐瞒性别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谢宁也想到的这一层，但她心里还算平静，脑子里也早已想好了借口。 因此在张明远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谢宁已经回了家，正安详的躺在自己床上，小口小口喝着刘婶特地熬的红豆粥。 张明远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然后坐在一旁的圆墩上，“长宁.......” 憋了许久，张明远都没憋出一个句话来，只定定的端详着谢宁的面容，没有化妆修饰下，谢宁的脸少了棱角，只一派的柔和，浅浅弯眉下的眼睛少了深邃，多了丝淡漠，嘴唇泛着苍白，长及肩膀的头发服帖的垂下，任谁看了也不会将谢宁误认为男子。 可明明是一样的面容，谢宁只是稍加修饰了些许，即使皮相好看，也不会有人误认为谢宁是女子，而且脖颈上的喉结，比女子稍宽的肩膀，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周身的气质，谁看了不叹一句温润公子。 “明远兄这是不认识我了？”谢宁似笑非笑的道，然后开口解释，“女子立世艰难，在外行走不便，我这才以男身示人，还望明远兄勿怪。” 能怪什么？张明远神情松懈下来，“我只是心里有些震惊，如此出色的长宁，竟然是一个女子。” 这话却是讨了谢宁的不喜，因此谢宁反驳道，“难道男子合该比女子优秀？往这天下看去，似乎是男子优秀者更多，但他们天生就比女子多了优势。 现在这个社会日渐开放，女子也能出门上学，可一个家庭，会供养男子读书，却不一定会供养女子读书，但若是二者站在同一起跑线，谁比谁更优秀，难说。 明远兄合不该小瞧了女子去，” “说的对！”穿着一身洋装的林琴女士出现在门口，看着谢宁的眼中满是赞叹，然后又瞪了一眼张明远，“要我看，还是你们的思想被禁锢了，脑子里还有着封建残余，就该去外国多见见世面！” 谢宁微微皱眉，她并不觉得外国就一定那么的开明，但相对而言算是开明。 “林琴女士，我不是这个意思.......”本来想辩驳的张明远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心里下意识真的与谢宁所说的一样，只得苦笑道，“受教了。” 哼—— 林琴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把计算好的几张纸放在谢宁房里的书桌上，这才坐到床边拉着谢宁的手，笑道，“我以前在法国也是个学习都拿a的女孩，生活肆意，虽然嫁人后活得也没有不如意的地方，本来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了，一个富太太的一生。 但你叫人请我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除了参加宴会合逛街打牌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一日日沉浸在计算和学习知识的海洋里，我只感觉自己又活了一遍，生活不再是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鲜活了。 原想着你与别的先生倒是不同，却不想是位女士。” ...... 性别暴露了，影响还在可控范围内，医院有蔡淮封口，张明远此行过来也是表达就算谢宁是女儿身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 别说是女儿身了，就算谢宁是只猪，有此等才华，他们都会供起来！ 而那日在酒店里的人也在刑讯室撬开了嘴，但很可惜那个侍者和胡悠雅都是硬骨头，倒是其他的小喽啰抖搂出了一些事，只能查到和日本大使馆有关，胡家背后也是日本人。 因着谢宁表面上和军队没有关系，和张家也只是雇佣关系，最多与张家兄弟是朋友，所以很多事都不方便闹大。 可经此一事，那边再怎么傻也猜得到谢宁身边有人保护，再深想一下，谢宁必定是给什么人做事才会受到保护，而以谢宁在学校教授的专业，用脚趾头也能猜出谢宁能做的是什么。 别的势力猜到这点可能还不会做什么，但作为敌对国的日方不一样，谢宁既然不能为他们做事，就只能毁掉，如此一来，谢宁受到的就不会是拉拢和诱惑，而是直接的暗杀。 不过谢宁也还释然，对一旁忧愁的张明远和蔡淮两人道，“选好的那些个学生应付当下已经足够了，正好借此机会脱身。 你们到时候就放出我因药物过敏而需要转移到国外治疗的消息，然后我再慢慢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面。” 任谁也猜不到，女儿身的谢宁和之前的谢先生是同一个人。 张明远和蔡淮都觉得可以，只不过谢宁需要消失一段时间，刚好她可以在此期间督促厂房的建设。 因为那边还乱着，所以谢宁被安排到了安校长的别墅里，倒是方便了谢宁和林琴女士的交流。 谢宁把刘婶也带过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让刘婶往外递了一个消息，她对很多历史事件记得不太清楚，但一些大事还算了解。 日军想在东北扶持末帝建立满洲国，但国民政府和中共及国际社会对“满洲国”政权不予承认，因此日本为了转移国际视线，并图谋侵占中国东部沿海富庶区域，扩大侵略至上海。 她改变不了这一历史，但她可以尽可能的提高驻军力量，还有就是沪上的日本间谍，胡悠雅的暴露是一条线，张明远他们不好闹大，但总有人可以一路摸到底。 第32章 旧时明月32 收到消息的刘平擦了擦自己的枪，然后让旁边的手下去召集几个兄弟，铲奸除恶，是他们现在的宗旨，特别是对汉奸，绝不容情。 啪—— 远不知灾祸即将临门的胡老爷一巴掌甩到了自家大儿子脸上，怒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自己让他去给胡悠雅做遮掩，结果这傻大儿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勾到那勾栏院里去了，等自己得到胡悠雅失踪的消息找去的时候这蠢货还在和那窑姐颠鸾倒凤。 气的胡老爷是胡子都翘了，让人把自家蠢儿子绑回去后胡老爷才赶忙跑到一家酒店里去见人。 只不过着急忙慌的胡老爷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还远远的跟着几个黄包车夫。 “金先生，此事是我有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宽限我几日，到时候我定然将那谢氏小子绑到您面前来。” 胡老爷有些惶恐，毕竟自己的命脉被对方握着呢，如果不听从对方的吩咐，自己家的厂子就全没了，他可不想破产。 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剑眉朗目，五官深邃英俊，脸部线条颇为柔和，却是生的有几分女儿相。 “胡老爷，我说过很多遍，我只是想请谢先生做客，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请不来谢先生，自然有其他人可以帮我把人请来......” 还没等金先生把话说完，身边的随从就从外面进来附在金先生的耳朵旁说了些什么，胡老爷抬眸看了一眼，只见那金先生脸色越来越黑，两人对视了一眼，胡老爷直接被对方眼中的寒意吓到。 本来只想吓唬一番胡老爷然后继续合作的‘金先生’冲后方的随从示意，只听噗的一声，血线喷射而出，染红了一袭地板。 自上而下的轻蔑的看了一眼犹有一口气的胡老爷，‘金先生’冷哼一声，“蠢货，竟然把人引到这里来了！” 既如此，那就只好杀了胡老爷以转移各方视线，而且胡家已经被盯上了，趁此机会直接把胡家抽空，那资产正好可以充作经费好办事。 “跟来的人是哪派的可查探清楚了吗？” 随从恭敬的答道，“芳子小姐，那些人都做普通装扮，难以分辨具体身份，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芳子正有此意，反正打探的事情可以移后再做，现在还是躲开那些杂鱼的追踪为要。 因此等乔装成侍者的刘平打开酒店房间的时候只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胡老爷。 砰砰—— 外面枪声响起，刘平面色一变，立马往枪声响起的地方赶去，只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 “大刘哥，打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受伤逃走了。” 大刘紧绷着脸，然后挥手招来一个瘦小的手下让他去传消息，然后自己带着一众人往胡家赶。 胡老爷不是他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胡老爷背后的人打算杀人灭口，而既然都杀了胡老爷，那胡老爷的亲眷必然也不会放过。 等刘平赶到胡府的时候便看见一张白色的担架在往外抬，忙拉住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老汉，“叔，这是发生了啥？” 老汉嘘了一声，摇着头小声道，“听说是这胡家的大少爷始乱终弃，然后被那人给杀了，啧啧，男人，不好好娶个媳妇过日子，整日在外边瞎晃，那窑子都逛遍了，谁不着调胡大少是出了名的浪荡儿啊？这不，报应来了。” 前脚胡老爷死了，后脚胡大少就被人暗杀了，要说这里面没点问题，刘平就算脑子进水了都不信。 但线索还是断了，被打死的那两个身上没搜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突然刘平灵光一闪，低头吩咐一旁的小弟继续盯着这里，然后自己返回去寻了那两具尸体。 这个时候巡捕房的人已经到了，刘平微微瞥了一眼，低声问道，“他们手里的枪呢？收了吗？” “收了的，在胜子哥那儿呢。” 刘平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谢宁似乎对枪械熟悉的很，若是把这两人的枪给谢宁看，说不定能找出些别的线索。 不过在此前刘平再次吩咐手底下的兄弟盯紧了日本大使馆，这也是谢宁提供的线索之一。 事发的时候谢宁已经搬进了安校长家的别墅，安校长还特意把三楼都空出来给谢宁等人居住，不仅是刘婶，连小扬和蔡淮也跟着来了。 谢宁很清楚他们跟着自己的目的，除了保护之外，更多的还是监视，不过她并不在乎，毕竟她的合作对象不只一个，而且她也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而是一点点的透露出来。 之后的，就由他们互相交涉打机锋了，反正无论如何她的地位无可动摇。 “小姐，这是您让买的洋泾浜那边的小馄饨，还热乎着呢，我还买了些生的，等晚上了给您做宵夜吃。” 刘婶和谢宁对视一眼，紧接着就出门去了。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林琴女士讶异的挑了挑眉，“长宁还喜欢吃小馄饨呀？” 谢宁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裙，一一在镜子面前比划，闻言笑道，“我小时候就挺爱吃小馄饨的，在与家人失散后就没吃过了，虽然这上海的小馄饨不是那个味，但我吃着还不错，就时不时的让刘婶去买来当宵夜吃。” 谢宁之前是一水的长袍马褂和西装，现在衣柜里满满的都是各式洋装和旗袍，都是林琴女士准备的。 当时得知谢宁要住到他们别墅来的时候林琴女士可高兴了，别墅里一直都是她和安校长两个人住，她膝下唯一的儿子在国外念书，没个两年且毕不了业呢。 而且现在国内时局正乱，两夫妇就不想叫儿子回国，打算等孩子毕业了再安排去游学。 谢宁长相好，胆识过人，学识性格又深得她心，她不仅把谢宁当成一个忘年交，也是真心想把谢宁当成一个晚辈疼爱的。 浅杏色带着蕾丝边的竖边领子，胸前是蝴蝶结和大片的蕾丝花边，垂感极好的长裙逶迤拖地。 谢宁身量高，很是能撑得起长裙子，天气冷，她只需要再套上一件厚外套，加个帽子就能出门了。 第33章 旧时明月33 啪啪啪—— 林琴女士赞叹的拍了拍手，“长宁，你可真是天生的衣架子，这长裙极为衬你，过几日我叫许裁缝过来，再给您做几身，还有鞋子，百货商场那边有那种跟不是很高的鹿皮鞋，暖和又舒适，正适合现在这个时候穿，到时候我出门给你带几双。” “怎么好意思劳您那么破费？”这一柜子的衣裙都是林琴女士送的，件件价格都不低，谢宁看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后来才得知林琴女士出身苏浙大家，又是独女，因此资产颇丰，比安校长富裕多了。 试完衣服，谢宁才打开食盒，里面的小馄饨还是温热的，刚刚好能入口的程度。 只不过谢宁没着急吃小馄饨，而是打开了下层，看见里面放着两把手枪的时候谢宁微微挑了挑眉，展开纸张瞅了一眼，谢宁才开始细细的打量这两只手枪。 smg huoson,14式手枪，三点锁定枪身的构造，谢宁将拔匣钮回归到机匣侧壁，这种隐藏按钮的设计能够使枪身的握持感不降低的同时弹匣也不易脱落。 安全保险也不是一般的拨动式而是转圈一周，这样不易走火，就是开枪速度慢了些。 除了这个缺陷，它的弹匣豁口坡度倾斜过大，以至于枪械供弹不稳定，在与之高速的枪机动作配合下，十分容易造成抛壳时的卡膛问题。 谢宁把枪拆开，发现了一个问题，拆装枪体困难。 不过这种半自动手枪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造价低，适合大范围运用，一把十分明显的日式手枪。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这部手枪并不是那么的热门，最受青睐的是另外一把采用内击锤单动机制设计的双口手枪武器，是常见的偏方形握把和全长式套筒构造形制，colt model 1903型，也就是美国的柯尔特m1903型袖珍型半自动手枪。 这种手枪张明远就有一把，不过如果谢宁记得不错的话，柯尔特应该有半数都流入日本，是日军最常见的手枪配置之一。 那两个人的身份都不用猜了，日本间谍在这里的活跃性并不低。 只不过很可惜被跑了一个，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盯紧了大使馆，总会露出马脚，和别人忌惮这忌惮那儿不一样，刘平没什么好忌惮的，加上谢宁给予的一些钱财支持，可以说后顾无忧。 而且杀人，又是杀的小八嘎，刘平一行人只有兴奋的份。 写完信放进食盒里，谢宁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飘雪，心里却在回忆这次战役的序幕会从哪里拉开。 她主修的并不是文科，所以记得的事件不多，不过不管如何，她都得提前做些准备，起码不要过于被动。 她没有那么的无私，但却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人生难得又一遭，何必顾及如此之多。 到时候定然是会打仗的，除了军械粮草之外，医疗是重中之重，谢宁手上有些钱，但这点钱拿来买的药远远不够，所以她打算动员别人！ 张从之听了谢宁所言，略微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会去准备，但是也别抱太大的希望，现在政府对医药管控严格，我们很难买到西药。” 主要需要的西药是镇定剂、止血药、麻醉药、消炎药、止痛剂、血浆等，这其中并没有盘尼西林和青霉素之类耳熟能详的抗生素。 谢宁翻阅了大量的书籍和报纸，又问了医生，发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没有出现这种药，所以想买也买不到，青霉素也只是发现了而已，并没有上升到应用阶段。 谢宁也知道，所以并不强求，她说的原因也只是买药支援东北，这个时候的爱国分子不少，以她的日常表现来看，张从之并不怀疑，甚至还额外掏腰包又买了一份。 没有人觉得他们会打到上海来，毕竟隔的那么远，不是么？ 现在两人还在厂子里，谢宁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训练的工人略有不解，“从之兄怎么操练起工人来了？” “这不是学习那陈老板吗？”张从之眼中带着崇敬，“咱们对面的那个毛巾厂成立了抗日救国会，还组织了抗日义勇军，听说成员多达四百多人，你看那里。” 顺着张从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厂门口高墙上贴了一幅巨型宣传画，标题是“定要收复东北三省”，画的是一个义勇军战士拿着长枪对准日本兵。 “没想到陈老板在这个年纪了还如此热情。”谢宁感叹道。 张从之不认同的摇头，“长宁，爱国之事，不分男女老幼，陈老板实为我辈楷模。” “受教了。”谢宁微微抿唇，是她想差了，不过，“陈老板如此行径，岂不是得罪了日本人？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小八嘎可是睚眦必报。 “哈哈，长宁，你还是不了解陈老板，他和日本人的关系，早就臭的不能再臭了，就算不这么做，那些日商也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说？” “二十年前洋烛芯被日商垄断，陈老板是第一个打破垄断的人，十六年前更是在日商哄抬价格的时候抢占了欧美市场进一步发展，后面生产毛巾，又和日商的毛巾厂抢占市场份额，在现在国人抵制日货的情况下，更是一飞冲天，你说那日商可会轻易放过他？ 不管是生意上的竞争还是国与国之间的敌对，陈老板和日方都不可能和解，与其退一步，不如进一步将双方的矛盾撕开亮于人前，这样既全了爱国之心，也让民众对他们社企的好感更深。” 一石二鸟，怪不得老爷子让他多跟陈老板学习，说陈老板能够从一个烟纸店学徒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手腕和胆气都值得学习。 谢宁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工厂，“你说的日商毛巾厂，不会是那个吧？” “正是。”张从之笑眯眯的点头。 谢宁心中讶异，但也更为钦佩了，陈老板这是直接在别人家门口打脸，而且打的啪啪作响，对方可是连一个屁都没蹦出来。 不对不对，她的思想有误，怎么是在别人家门口呢？那日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可都是自家的！ 第34章 旧时明月34 谢宁和陈老板也有过合作，不过与其他通过张从之认识的商人不一样，陈老板是通过报社找到她的。 目的是想让她为给其公司画一则漫画进行宣传，也就是广告。 那时候谢宁颇为感触，这个时候打广告的人不少，可用漫画做广告的人却不多，陈老板的思想的确走在大多数商人的前头，也不怪乎他会成功。 而且据张从之说，陈老板的工厂对工人福利很好，不仅工人的工资水平远高于其他企业，厂里面还有许多福利设施，图书馆、俱乐部、医疗室一应俱全。 其中自然有提高工人凝聚力的心，但也是真的在为工人着想。 张从之一开始被张老爷子扔下商海历练就是从小企业办起的，也就是纺织厂，那时候张从之也才十几岁，但能学苦干，吸取各个前辈的从商经验，以前又被张老爷子带着跟商，没几年功夫，就把纺织厂从偏郊一小破屋搬到了现在这里。 其中参照最多的就是陈老板走的路，不过却没陈老板做的如此明显，现在当政的还是国党，陈老板的做法是十分明显的共c主义，很容易惹祸。 两个人在这里谈起了陈老板如何白手起家的往事，那边日本毛巾厂里的日商在了望台看到邻厂的动作，对陈老板可是恨的牙痒痒，然后在日军面前狠狠的上一抹眼药。 在某天下午，几个日本僧人鬼鬼祟祟的走到陈老板的毛巾厂附近击钟投石。 厂子里的工人立即察觉到不对，让人把被砸伤的工人带下去治疗，然后其他工人拿起长棍，转瞬就追了出去。 彼时谢宁跟蔡淮正躲在一座小楼里面，蔡淮用望远镜寻着可疑人员的踪迹，而谢宁则是在组装她最新改装的狙击枪。 本来谢宁是没想改装狙击枪的，也是巧合，有工人做出了长枪管，本来是要废弃的，但谢宁觉着这枪管的质量很是不错，遂动了改造步枪的心思，但是她改造的不多，在基于现有材料的情况下，只有五把，她自己拿了两把，一把让刘婶送出去了，剩下的两把随张明远处置。 “你说这个人为何要来这里？接头？” 谢宁自顾自的猜测，蔡淮并不答话，暗自记下目标方位报给谢宁后就仔细的观察其他地方的情况。 这里并不是城中心，而是一片住宅区，突然一阵喧闹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一群工人追着几个日本僧人在跑，不知是闹了什么矛盾。 “拿好。” 谢宁声音一出，蔡淮就不再关注刚刚的打闹了，而是专心致志的将枪口对准了对面隔了大概有七八百米远的楼房。 谢宁亦是走到了另外一个位置静静瞄准。 被两个人紧紧盯着的房间内，一身洋装的芳子站在窗户前，下面的喧闹越大声，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得意，“田仲君，您瞧，咱们的借口来了。” 田仲君摇晃着酒杯来到窗边，却只瞥了一眼下面，转而赞叹的看向芳子美艳的脸庞，“芳子小姐足智多谋，这次我定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子弹破开窗户径直穿进芳子的胸口，不待他震惊，又是砰的一声，鲜血自他额间流下，一个红通通的洞口出现在他的太阳穴。 守在门外的随从听到枪声赶忙跑了进来，却只看见两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紫色透亮的酒液从横倒的酒杯里倾撒出来，和血液融为一体慢慢的浸透了地板上雪白的长毛地毯。 随从们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查看两个人的气息，田仲君已经完全死透了，只剩下一个芳子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走！” 本来在下方追打的工人猛然被这两道枪声惊醒，看着遍体是伤，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日本僧人，领头的工人狠狠皱眉，事情大发了，可是，“谁让你们下那么重的手？我不是说要活捉吗？” 一众工人呐呐，只有靠后些的一个瘦小工人小声道，“我看见了好几个打的特别狠的工友，可是现在人都不见了。” “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回去找陈大队长商量。” “对对对！” ........ 谢宁有些失力的坐在地上，手都有些发抖，激动的，她认出了那个女人，加上刘平给出的线索，她无比确认，那个女人就是恶贯满盈的，芳子。 现在她死了，谢宁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心底又升起来无边的庆幸，虽然死了一个芳子，还有其他的芳子，但这也是好事不是吗？ “怎么了？”蔡淮有些担忧的看向谢宁，只以为谢宁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却不会认为谢宁是杀人被吓到了。 毕竟他可是知道谢宁在和张从之初遇时就干脆利落的干掉了两个绑匪，上次出手对付胡悠雅也是狠辣。 “没事。”谢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缓了缓，两个人将狙击枪拆装收好，然后乔装成一对夫妻十分自然的离开了。 第二日报纸头条就大肆报道了上海公使馆助理武官田仲被暗杀身亡的消息。 安校长把沉木桌子拍的啪啪作响，直呼痛快，然后又摸了摸拍痛了的手，站起来转了几圈，拿起帽子大衣就出门了，看到谢宁，脸上的笑意更深，“长宁啊，和你林姨说一声，就道我今晚不回来了，去找几个老朋友喝几口小酒。” 谢宁微微颔首，但还是叮嘱道，“安校长，喝酒伤身，注意一下量，不然林姨要是把您赶到书房，我可不帮忙说情。” “我知，我知，这不是高兴吗？” 看着安校长兴冲冲的背影，谢宁摇了摇头，然后也展开报纸细细的看，她没想到昨儿的收获那么大，死了两条大鱼。 就是不知道为何报纸上没有报道另外一个人的消息，倒是有一则中国工人打死日本僧人的报道，仔细一看，还是熟人，竟是陈老板家的工人，不过让谢宁微微不解的是陈老板应该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怎么会纵容手底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杀人呢？ 加上工厂里的宣传报，估计就算不是陈老板做的也洗不清了。 第35章 旧时明月35 谢宁没有多做纠结，吃完早餐后便换上了一身素色旗袍往一片砖房瓦院钻去。 进门开始，谢宁就是带着口罩的，然后轻轻的坐在院子的角落里，静静的听着上面的女子教授外科知识，主要是关于止血、骨折之类的处理上药和包扎手法。 再多的就没法教了，毕竟器具不全。 这是谢宁让刘婶她们找来的一位医生，赵乐，在这俩个月里一直在这里教一些医学知识，不管有钱没钱，都可以来学，而且还可以每日领一个杂面馒头，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听候统一调派三天。 来这里的几乎都是乞儿和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她们主要是为了那一个馒头，但也想学一些手艺，好谋出路。 谢宁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才跟着赵乐进了房里面，然后将手中的水壶放下，“给赵医生带了点蜂蜜水，润润嗓子。” 赵乐谢过，待哑着的嗓子好了些许后便有些迟疑道，“谢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此番想做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前线吃紧，我不会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谢宁了然的点了点头，“赵医生只需要再教半个月就好，到时候她们也懂些最基础的操作了。” 听到这话，赵乐放心了，然后两个人继续讨论医学，主要是谢宁向赵乐学习，她平日里也有很认真的学习医术，但若是有一良师解惑，也能少走些弯路。 赵乐并不知道谢宁的真实身份，只当谢宁是一个好心的富家小姐，还是帮助过她们组织的富家小姐。 她向来是个认真的人，虽然她的医术比不上那些大拿，但也是能够独立做手术的，教起谢宁来绰绰有余。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谢宁不知道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 最近报纸上频繁出现陈老板厂子工人打伤日本僧人那件事情的报道，以此为始点，越演越烈，从日侨焚烧陈老板的企业到游行，最后是日军方干涉，对市长进行恐吓，提出一系列无理要求，然后调派军队备战。 蔡淮一直在和张明远保持着联系，只不过面色越来越黑。 小扬急匆匆的赶回别墅，明明是冷天，却硬生生急出满额头的汗，“谢小姐，淮哥，张副官说，上面急电，‘忍辱求全’。” 蔡淮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声音沉沉，“别人打了两巴掌还不够，现在还得舔上脸去再求别人打俩巴掌？懦夫！” 谢宁没有说话，攘外必先安内，那位已经下野，打算将共方全部歼灭，必然不会再让其他的事情阻挠他的脚步。 等蔡淮发完脾气，小扬才继续道，“因为连日来的动作，还有军统那方面的监视，那位不会容忍19军这个不安定因素，据可靠消息，已经派了16团来接手我们的防务。 张副官说谢小姐在此地已然不安全了，他已经买好了去往燕京的车票，让我们在三日后护送谢小姐前往燕京，待事情平稳后再回来。 军工厂的运作也会停止，然后进行转移。” 如果这里不是19军看管的范围，军工厂就是一个炸弹。 对于转移这件事谢宁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毕竟在这个时候她的意见并不重要，张明远既然都将车票买好了，那就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第二天谢宁看着报纸上的道歉声明，红唇微抿，她觉得明日那一趟火车，开不了。 果不其然，深夜，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划过长夜，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谢宁赶紧起身换好衣服下楼，别墅里的人基本上都醒了，蔡淮看着谢宁一身白大褂的打扮，手上还提着一个医疗箱，瞬间便清楚了谢宁要做什么。 这段时间谢宁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他，而在今日，长久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蔡淮口中涩然，“谢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他们会......” 并且提前了那么久准备。 谢宁有些想笑，但确实是笑不出来，只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蔡淮，前段时间报纸上刊登了他们在东北成立‘满洲国’的消息，不仅是政府，还是国际上，都表达了不赞成的态度，所以他们要转移国际视线，而上海，足够分量。 就算不是上海，也会是别的地方，可该来的终究会来，狼不会因为肥美的肉距离远就不吃，更何况这里交通便利。” 小扬站在打开的门内，也有些沉默，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小鬼子。 看着两人通红的双目，谢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若是......就去吧，我能够保护自己。”她知道他们想去前线作战。 却不料蔡淮摇了摇头，然后接过谢宁的药箱，“谢小姐，谢谢您体会我们想要保家卫国的心，但是，您的安危也同样重要，您知道您自己的重要性吗？ 走吧，一起，我和小扬会誓死保护您的安危。” 小扬拿出枪藏在身上，一副跟随到底的表情。 谢宁无奈，松了手上的医药箱，然后从口袋实则是空间里掏出两个口罩，“走吧，我们在后方救救人，大前方的话，希望我新设计的武器能够派上用场。” 玛德，炸不死那群王八蛋，当她谢宁是吃素的吗？ 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射进胸膛的子弹想挖出来？做梦！ 此时张明远正板着一张脸看着运送武器的车远去，见影子都不见了才回到营帐跟蔡军长报道。 “军长，第三批武器已经运输出去了，其中各自增添了五箱特制子弹，火炮也在运输途中了，大概早上八点就能到达指定地点。” 蔡军长烦躁的抽了一口烟，头也不抬的道，“派出第三特遣队，带上特制的防空枪，去给劳资把那些飞机子给狠狠的打下来！” 顿了顿，蔡军长还是问，“谢小姐怎么样了？如果里面危险的话就派一支小队护送谢小姐转移，绝对不能让她有半分闪失。” 要不然他上哪去找一个那么厉害的枪械设计师？ 张明远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电报，“因为打起来了，所以谢小姐赶不上今日的火车，但是她人在法租界，又有蔡淮和小扬近身保护，暂时是安全的。” 第36章 旧时明月36 刘婶站在拐角听完了全程，想到谢宁之前的叮嘱，便转身出了别墅找到赵乐，严肃道，“赵大夫，还请您带领着那些个学生前往救援，炮火主要集中在租界以外的地区，军队有军医，但那些更多的民众却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援，红十字会的力量并不够......” 赵乐认真的听完，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如果单纯的动员恐怕招不来多少人，但是在有金钱补助和抚恤的情况下，就算原本想着报恩或者遵守承诺的人心中也会更加的服从。 刘婶继续道，“药品和钱都放在法租界的小楼里，你带人跟我去拿。” 就在两个人带上那些来学过些许医术的人去往别墅的时候，谢宁已经到达了阵地附近。 炮弹的声响就炸在耳边，谢宁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但很快就调整好心绪投入到救援当中，蔡淮和小扬就在一旁打下手。 谢宁学会的不多，但除了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之外她还能做一些简单的手术，比如把比较浅的弹片挖出来然后进行止血缝合。 至于子弹位置处于要害部位的，谢宁没敢接手，她知道自己的本事，没有盲目的逮着一个人就去做手术挖子弹，这里有不少救护人员，谢宁只一边帮忙处理伤患实践一边学习。 下午的时候赵乐带着一部分人过来了，即使那群人中只有赵乐是单独可以处理重伤的，但是其他的人也会最基础的止血包扎，极大的减轻了救护人员的压力。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想着问什么身份，都只专注着救人，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包扎好又重新投入战场，还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永远停止了呼吸。 谢宁跟在赵乐旁边学习，她的止血包扎手法越来越熟练，缝合术也越来越好，锯胳膊锯腿更是连眼都不眨，肠子流出来了就洗干净塞回去，就连小扬在一开始都没忍住跑到一旁呕吐。 当然，谢宁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她表现的不明显，最初手术的死在她手下的士兵让她难免怔愣，但随着一个又一个士兵的死亡，她已然变得麻木，因为忙碌让她根本分不出心思悲伤春秋。 她只知道这个人死了，她尽力了，该把剩下的时间用来救治其他的士兵，而不是为这个已经死了的士兵悲伤。 休息的时候刘婶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过来了，谢宁也不管脏不脏的，只简单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就开始啃馒头。 俩布袋都是馒头，还有两罐子咸菜，是适合饱腹的食物。 “谢小姐，安校长和林琴女士以及张二少爷他们都在努力的凑集物资和药品，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能送到。” 谢宁之前买的药只是杯水车薪，因此她在事发后就让人联系别人开始大量购入药品了。 “嗯，叮嘱他们不要转那么多道手，能直接送往阵地就直接送过来。” 如果转手的话不知道被吃去多少，十箱药品估计到不了半箱。 说完谢宁就开始困了，她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了，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可身处阵地附近，炮火声不断，她的心一直紧绷着，根本入不了梦。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战争，不，应该是人生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战争，谢宁才清楚的知道史书上的一行字或者一串数字，都是血淋淋的。 最后还是赵乐看不过去，拿了半粒安眠药给谢宁。 “谢大夫。”蔡淮微微晃了晃谢宁的身子将她摇醒，在这里他和小扬都没叫谢宁名字或者小姐，而是叫大夫。 指了指手上的腕表，蔡淮道，“三个小时到了。” 谢宁点了点头，因为刚醒，视线还有些模糊，不过却远远的看见了一辆军用卡车停在不远处，待看清了车上的标志后谢宁眼睛一亮，心神也松懈了许多。 顿时精神满满的继续投入到救护工作中。 彼时对面的日军战区，村井正低头看着地图，突然一阵轰隆之声传来，本来这里距离阵区就近，听到炮火声也不奇怪，但让人心神震惊的是因此声带来的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 一脸灰的副官跑了进来，“村井长官，对面国军不知用了什么火炮，远超过了我们之前算定的射击距离，现在我方士兵伤亡惨重。” 然后又是一个军官打报告跑了进来，“长官，后方正在进行治疗的士兵失血而亡的数量突然增多，还未查清楚是什么原因。” “八嘎！” 这场战争持续了大半个月，现在双方处于谈判当中，其他国家也出面干涉，最后签署了停战协定。 蔡淮打听消息回来后脸色就没晴过，“上海市区及周围驻防被撤，市内仅有两个团担任守备，兵力比纸还薄。 日军将在上海虹口、杨浦一带派驻重兵，专设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并派日本舰艇常年在长江、黄浦江沿岸巡弋。 这算什么？ 明明还没分出胜负，明明只要调派增援，再加上我们新制的军备，绝对能把狗日的揍回小岛去。” 小扬也很生气，嘴上不断的咒骂着。 谢宁却静静的，因为这是她早就猜到的结果，即使她对这段历史不是那么的熟悉，但分析当下国际国内形势，猜到这个结果并不难。 增援是不会增援的，现在国军并不想和日军打，而且日军也不是真的想在现在咬下上海这块大肥肉，日方只不过是在转移国际视线而已。 “那批特殊的武器，上面没有过问吗？” 蔡淮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心中的郁气，这才道，“过问了，不过被军长耍无赖糊弄过去了，只是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派人下来调查，我们最近行事还是注意点的好，谢小姐最近就待在租界，暂时不要去厂子里了。” 冲小扬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望风，蔡淮道，“谢小姐，这次有您设计的武器增援，据可靠消息日军死亡高达两万余人，您是幕后的英雄。” 也正因为这，他们才会对这退步的停战协议如此愤怒，说到武器，蔡淮想到了日方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说国军没有人道主义精神，违反国际人道法什么的，他只想笑。 战争讲什么人道，只不过自己这边的武器比对面厉害，所以对方不甘了，想借此机会深挖武器出处。 “军长的期望是接您去福州，在那里给您安排一个新身份，以躲开蓝衣社的调查，不知您......” 第37章 旧时明月37 谢宁摆了摆手道，“他们总会调查到我的，在这个时候我失踪了才会让他们更加的忌惮蔡军长他们，与此相反，如果我以谢宁之妹的身份重新进入到大众视野里，蔡军长的压力想必会少很多。 我知军长的心思，只是我设计的武器，只对侵略者，想必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说罢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蔡淮。 既然用了那批武器，这个压力就是必须扛的。 而且既然都和谢宁说这话了，内里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白了，那就是他们已经不想跟着姜干了，而是打算另立门户，所以打算先将谢宁接走，也是另一种方式的试探。 只不过谢宁很清楚，他们不会成功，而谢宁，并不想陷入这种争斗，她早已决定好了自己未来的路。 谢宁的拒绝并不在蔡军长意料之中，他以为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张明远瞥了一眼传话的蔡淮，心中一叹，谢宁难道不知道现在只有军长才能保护她吗？ 大家都有这个疑问，但却只有陈建问了出来。 “谢小姐说，她设计的武器，只对侵略者。”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桌子上的小盒子，那是两张设计图，一张步枪，一张机关枪，比之前的设计图还要完美。 知道谢宁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好再逼迫，谢宁自有气节风骨，他们并不认为强权逼迫可以使谢宁屈服，而他们也不屑为之。 待蔡淮离开后，蔡军长才对陈建和张明远道，“立刻对厂子加派人手，没了谢宁，还有程助理以及其他学生，有这图纸在，依葫芦画瓢也能造出来。” 张明远恭敬的应下，心里却打算让自家弟弟将谢宁请回家里见个面，他想当面劝一劝谢宁。 此时的谢宁正在林琴的带领下赶往一家会所。 “这次战乱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也出现了许多孤儿，这次的聚会主要是捐款捐物，参与者多是后宅夫人，你也可以借此结识一些人脉。” 组织者是一家救援会，谢宁和林琴女士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里面是歌剧院的样式，正方是舞台，后面是一排排的座位，舞台上方系着白色横幅，写着‘齐心协力，互帮互助，救济同胞’的字样。 林琴女士直接带着谢宁认识了几位人，然后就寻了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坐下了。 待人来的差不多了，舞台上就开始表演起了话剧，是学生志愿者组织的，虽然不是很专业，但表演感情充沛，结束后谢宁热烈的鼓起了掌。 接着就是捐赠环节，舞台下方还有记者拍照，谢宁扶了扶礼帽，提着裙摆就跟在林琴女士身后上去了。 本以为如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后续还有一个小宴会，这应该就是这些人来的第二个目的了。 在此拓展人脉，对于各位夫人是不错的选择。 谢宁无意于此，只不过陪着林琴女士而已，但没想到刚踏入宴会厅，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谢先生？”张二太太瞳孔地震。 谢宁倒是面色自然，只一脸疑惑的对上张二太太的视线，“这位太太，我想，您应该称呼我为谢小姐。” 张二太太回过神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谢小姐长的太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了，所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谢宁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您说的人如果是男子，那应该是我兄长谢宁，他前段时间因为生病回法国治疗了，我是他的同胞妹妹，谢卿。”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和谢先生长的如此相像，早就听闻谢先生有一胞妹，只不过体弱在养病，没想到在今日见着了，谢小姐可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本以为你哥哥已是清俊无比了，不曾想你才是绝色。” 张二太太笑眯眯的夸赞，仔细一瞧，这位谢小姐比起她哥哥来说个子要更矮些，身形也窈窕娇小，皮肤也比谢先生白了几个度，面部轮廓也更加的柔和，谢先生的眼睫毛纤长微垂，这位谢小姐的眼睫毛却是卷翘的，衬的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不禁让人赞叹好一双明眸。 谢宁并不惧张二太太的打量，她出门前可是认真打扮过的，她和之前的样貌虽相似，但细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并不会把两个人认做一个人。 林琴女士也笑着开口，“这是张二太太呀，我记得你说过几天要去张家拜访呢，就是你哥哥交好的张家。” 谢宁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也变得熟络起来，“原来是张二太太，我听兄长提起过您，说您是一位很温柔贤惠的太太呢。” 生气也只舍得让张从之睡沙发，多温柔。 哈哈哈—— 张二太太内心欢喜，面上却是十分矜持的笑笑，“真是长了一张甜嘴。” “谢小姐倒是比谢先生更活泼呢。”突然而来的插话让张二太太收敛了脸上的笑。 本来没有把目光放在阮雪身上的谢宁只好装作一脸好奇，“这位太太是？” “是我家先生的姨娘，阮姨娘。” 姨娘这两个字一出，不少异样的眼光就看了过来，阮雪面色狰狞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乖巧的点头。 一副十分听张二太太话的样子。 谢宁略微颔首，却并不答话，让阮雪的面色更不好了。 捐赠会过后，阮雪一回到张家就闭门不出，只道的病了，张老夫人冲张二太太招了招手，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娘，她现在就是那脾性，非闹着要去捐赠会露脸，但也不想想她那身份，我倒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可她却是个爱面子的。 今儿个见着了谢先生的妹妹，她巴巴的上前插话，人家什么身份，搭理她一个姨娘那不是自掉身价吗？” 话一出，张老夫人的注意力就被谢先生的妹妹这句话吸引过去了，“谢先生的妹妹来上海了？” 谢宁早就把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妹妹的事情刻意说了出去，因此张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第38章 旧时明月38 “听说是前段时间到的上海，刚好那个时候打起来了，混乱的很，恰巧被安夫人撞见，就接到她家里去了，据说还亲赴阵线救护呢。” “长相性情如何？”张老夫人心思一动。 张二太太闻言秒懂，“那容貌和谢先生有九成相似，当是个美人，性子也是最温和不过了，待人接物颇有其兄风范，说的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可见也是留过洋念过书的，既有大家女子风范，亦有现下先进女子气质。” “好好好，长宁是个好的，这谢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可是要好好见上一见，可说了哪日登门？” 这样她好把那大儿子给叫回来见见面，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没说呢，左不过就这两日了，谢小姐是个知礼的，到时候会提前打电话过来......” “二太太，二太太！” 匆匆忙忙跑过来的佣人有些慌张的道，“阮姨娘说腹痛不止，要请大夫呢。” 张老夫人斥道，“请大夫就请，这么慌张做什么？” “不是，老夫人，阮姨娘说要请之前给她看病的主治医生，那位医生是个日本人......” 张老夫人气的摔了茶盏，这混账东西！ “刚和那日本人打完，她那大伯子还在前线没回来呢，她就请日本人上门，她想干嘛？传出去我们张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去，不是肚子痛吗？可见是吃不了好东西，关进佛堂里，一日三个馒头，没个七天就不痛了！” 张二太太没有言语，只拍了拍张老夫人的背给她顺气，“娘您别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不晓事的，眼皮子浅的的很，儿媳会好好管教的，您别气坏了身子。” 今日如果真给她请了，不仅张家的脸面丢了，张从之在外面也会被别人说道的，两兄弟的关系还会恶化，真是不知所谓的东西。 张从之看在她失了亲子的份上往往纵着她，却不想越纵越坏，也不知道当初张从之是怎么看上这种没脑子的玩意儿，张二太太此时怀疑起了自个丈夫的脑子。 阮雪可不管这些，只坐在大厅地上哭，哭她的孩子，直到把张从之哭回来了，见人哭的眼睛都肿了，张从之也懒得计较阮雪的没脑子作为，把人抱起来就回房了。 张老夫人暗骂，晦气东西。 这儿子脑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房间里，阮雪抱着张从之的腰小声啜泣着，哀哀的道，“从之，我只是想看医生，之前孩子没了，腹中时不时的疼痛，我见你忙，也没敢打扰，只默默的忍着，可是今日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才想着请之前帮我诊治的藤田医生来给我看病，可是，可是老夫人和二太太就说我做事没规矩.......我呜呜呜.......我知道，没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是，可是我的孩子......” 阮雪的脸是极美的，要不然当初张从之也不会看上她，然后放在外面养着。 此时一脸的泫然欲泣，更是惹人怜惜。 “好了，我知道你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你若是真想看医生，就让司机送你去医院，还是别把人往家里请了，娘那边我去说，外边乱着很，还是小心着些的好。” 说罢张从之也不欲留，“你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吧。” 他今天晚上要是留在了阮雪这，明儿个二太太的巴掌就呼他脸上了，不过虽然张从之没有留在阮雪那儿，但张二太太还是，踹了他一脚。 “别整日的就忙着你那生意，自己带回来的小妾，自己教，我可没那工夫去管她，轻了那尾巴就翘起来了，重了在你面前哭的跟死了亲爹娘似的，不，她亲娘死的时候可没掉几滴眼泪。” 张从之没看见，她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的。 “合宜！这话重了。” 见张从之沉了脸色，张二太太也不惧，只不过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了，不管怎么样，说人父母总是不好的。 张从之揽过张二太太的肩膀，柔声劝道，“合宜，那就是不懂事的，平日里你也劝劝娘，别总是计较，她总归是没了个孩子，性子偏激了些，不理会就是了。” 张二太太拍下张从之的手，“我们可不敢动你的心肝宝贝。” “瞧这，又说气话，明儿你跟娘说说情，我实在是没空理会这些事，你也知道，最近在交接生意，忙的很。” 张从之语气疲惫，他是真的累，早知道今儿个那么多事，当初他就应该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总不好不负责，阮雪又不是那种拿钱就行的窑姐儿，跟他前也是清白人家的闺女。 瞥见张从之青黑的眼圈，张二太太终究是心软了，“行了行了，我明儿个就去跟娘说情。” 遂起身给张从之揉了揉额头，“咱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走吗？大哥还在前线呢。” “必须，合宜，张家已经出了一个儿子许国了，我得顾家，爹和娘都那么大年纪了，而且，不一定出国就不能援助我们的国家，娘年纪大了，外面的事又杂，我不能两头顾全，家里就你能挑担子，辛苦你了。” 温热的掌心包住张二太太的手，张从之向来这样，明明在外面也是花心的，而且带回了一个阮雪回来打她的脸，张二太太曾经想过要不要学别人在报纸上登记离婚，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可张家也待她不薄，婆母和公爹也都尊敬她，阮雪进门也是得她首肯的，张从之许是对她不够爱，但却是极为敬重她，外边的大小事也会和她说，询问她的意见，不会的还会细细教她，是把她当作并肩之人。 从没有把她当作无知妇人而圈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比起其他夫人来说，她算是过的极好的那一批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矛盾。 错过了张从之，她再嫁也不一定能嫁的比这更好。 春寒微风里，白玉兰树斜斜的伸展着枝干，无叶无绿，白的有些清透的花瓣在枝头悄悄绽放，清香幽幽，若有还无，飘飘袅袅。 明明是藏在心里的话，张二太太却不知为何与谢宁吐露了心声，或许她是想听听这个与她自小在大宅院的生活完全相反的人的想法。 谢宁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浅浅的瞳色在阳光下尽显柔和，“如果是我，我会离婚，女子的一生，并不是只有结婚生子才算是圆满。 婚姻本不是囚笼，自困才是画地为牢，不若走出去，过想过的人生，而不是应该过的人生。” 阳光渐渐落在张二夫人的眼底，她向来是个聪慧的女子。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不会离婚，他在我心里是个很好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的喜欢还在，那一份勇气不足以让我走到没有他的地方，但却足以支撑我站在他身边。 以前我恪守闺阁教导，只安分的做他身后之人，但我其实真的很想很想与他并肩，不，是与他一样能够出门做生意，若是能用赚来的钱为国出一份力，也不枉自己出生在这一片土地上。” 她虽然没有接受过新式教育，但自小也是熟读经书的大家闺秀，知道国家大爱的道理，她素来在心中隐隐崇拜那些救国之人，或许，她也可以成为以前崇拜的人之一。 谢宁轻轻覆在张二太太的手上，“总有一天，别人称呼您不是叫张二太太，而是陈合宜女士。” 第39章 旧时明月39 张老夫人很欢喜谢宁的到来，为此耳提面命的把张明远给喊回家了，殊不知张明远本就是要回来的。 家宴上，对于张老夫人的撮合，张明远和谢宁两个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熟人相亲，还是互相称兄道弟过的熟人，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不过谢宁向来脸皮不薄，很快就笑眯眯的应下了张老夫人的话，单独相处的机会嘛，求之不得，她们两个还有许多事要商量呢。 之前都是张明远偷偷摸摸的来找她，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谈话，显然舒适不少。 张二太太瞅见张从之没眼力见的跟上去，忙一巴掌呼过去，想到以后得请教张从之怎么做生意，巴掌还呼轻了些， “她们两个人去散心聊天，你跟着去干嘛？没看到娘的眼刀都快刮死你了吗？刚刚吃饭的时候也是，你对人谢小姐这么殷勤干嘛？搞得大哥都没有发挥的余力了！” 张从之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后脑勺，不可置信的道，“娘要撮合谢小姐和大哥？” 见他一脸惊恐的表情，张二太太皱眉，“怎么了？谢小姐容貌不俗，又温和有礼，娘喜欢，且她又是谢先生的妹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该不会是垂涎人家的美色吧？我告诉你啊张从之，我可是把人家当亲妹妹看待的，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而且人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闺女，是断不会做你姨娘的，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收起你那花花肠子！” 被张二太太一顿暴力输出，张从之搓了搓脸，“我也是把人当亲妹妹看待的，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是疯了才会对谢宁动心思，人家可是砰砰杀人不眨眼的，有一次他跟着去阵地送药品，还看见谢宁直接锯腿的场景，血渍呼啦的，吓得他当天饭都吃不下，他哪敢肖想啊！ 不过，“娘怎么会想着把谢小姐介绍给大哥呢？大哥太老了，比谢小姐大了八九岁呢，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张从之小声嘀咕着，张二太太没听清，拉着人就返回张老夫人和张老爷子面前尽孝，整日在外头忙着，都不晓得和父母多说几句话！ 花园里，张明远绞尽脑汁的劝谢宁，但谢宁的心十分坚定，“明远兄，那位已经下野，态度坚决，蔡军长恐怕会被调往那边的战场，我需要知道你们的态度。” 犹豫了好一会，张明远才打算据实相告，“委员长的命令，军长无法反抗。” 谢宁也猜到了，而且现在g军在他们眼里就是匪，不是正统，没有人在一开始就会选择和g军合作，现今看来，刘婶他们派去的人在现在并没有起到作用，那她就更不可能去了。 见谢宁不说话，张明远叹了口气，继续道，“军工厂会照常运作，到时仍由我全程督管，两个人跟着你太明显了，到时候会留蔡淮继续跟在你身边进行保护，我做不了什么保证，但是长宁，军长一心只有抗日救国，别无他想。” “我信。”那位控制不了的，只是现在还没到决裂的时候。 这次淞沪抗战，粉碎了日军“四个小时占领上海”的狂言，沉重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斗志，也让蔡军长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可这次，说实话，是违抗了上方的命令的，那位不会容忍的，就看双方会僵持到什么时候。 谢宁心中暗自思忖着，决定回去让刘婶那边加大力度攻略，到时候若真的两军对阵，无论伤了哪一方都是爽了小八嘎。 —— 谢宁从林琴女士那儿搬回了最先买的那座小洋楼，现在这里的人只有谢宁、刘婶和蔡淮。 自从那日和张明远谈完话后，谢宁再也没去过军工厂督工，只时不时的去和林琴女士一起计算验证，每日都跟着蔡淮锻炼身体，学习格斗技巧，晚上就自己挑灯看医书。 赵乐已经去了红军前线，她便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啃，时不时的跑到医护学校去蹭课，知识是无穷无尽的，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只有学好各种本事，才能更好的保住自身。 日子忙碌而充实，可似乎总有人看不惯自己平淡无波的生活。 温和俊逸的男教员时不时的借着开小灶的名义把自己留下，谢宁不可否认这位教员医术的优秀，特别是外科方面。 可是那若有似无的套话，还有各种暧昧的行为，都太过于奇怪，谢宁是个谨慎的性子，当她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立刻就让蔡淮和刘平查对方底细去了。 就在谢宁暗自猜想对方是哪一系派来的人时，蔡淮给出了对方是个日本人的答案，谢宁不禁感叹对方的汉话说的还挺好，她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 藤田三叶原本是玛丽亚医院的一名优秀外科医生，可是为什么要化名成中国人在医护学校当教员呢？ 谢宁不自恋，但她觉着对方九成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蔡淮的建议下，谢宁不再去医护学校听课，虽然这样可能会打草惊蛇，可两个人都不会拿性命开玩笑，胡悠雅那事已经够谢宁喝一壶的了，却不想对方还找上门来了。 “这位先生，我家小姐不在家，您还是改日再来吧。”刘婶礼貌拒客。 藤田三叶眸色沉了下去，看来他的身份暴露了，就是不知道这位谢小姐是因为他是日本人才不和他接触，还是别的原因。 本来他是想和这位谢小姐接触的更深一点，然后把人约出去绑了，谁叫对方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保镖，行事难免不便，早知如此就在学校里动手了，现在更不可能把人约出去了。 第40章 旧时明月40 午后阳光强烈，满海金波，仿若春寒不再。 张老夫人拉着谢宁的手告别，“我是真舍不得你这孩子啊，明远是个闷葫芦，可也是个好孩子，你在上海若是有难处，尽管去找他。” 这是还不放弃，谢宁只得笑着应是，张明远也是一脸无奈。 这边诉完告别之情，张二太太就把谢宁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了，“这一去，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你我虽然才相识不到两个月，但你却是我此生难得说得上话的好友......” 说着眼眶便红了，那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谢宁忙拿起手帕给人擦了擦，“古人曾提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四海之内只要存有知心朋友，即使远在天边也同近邻一样，所以我们不需要在岔路分手之时，仿效那些青年男女流泪惜别。” 张二太太瞥了一眼另外一边扑在张从之怀里哭的不能自已的阮雪，冷冷的哼了一声，但也止住了眼泪。 谢宁好笑，轻声问道，“那位怎么不和你们一起去美国？”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前几日便大闹了一场，说从之是懦夫，在这个时候躲到国外去，而她不一样，她要留在这里与国共生死。 说的慷慨激昂的，你也知道从之的性子，虽然恼怒阮雪说话过激，但心里对她的话是很感动的，毕竟阮雪可是放弃了去美国躲避战乱享福，而是留在这里吃苦，没两天就原谅了她，还给她开了一个账户，每月打钱进去好让她在这里生活的好点。” 说到这里张二太太有些不屑，“她这话我是不信的，就之前她对她那异母姐姐做的事就能看出其品性了，虽然后面阮母把罪责都揽了过去，但你要说她一点不知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谈爱国？ 前段时间打仗的时候她连门都不出，若她真的像她自己口中说的那样，在战时就该出去奔走，我可听说那个时候有不少人自发前往阵区和轰炸区救护，她怎么不去？ 还说从之是懦夫，要知道那医药一大半都是从之四处奔走买来送去的，那时候她在干什么？穿着时髦的洋装去歌舞厅去西餐厅消费。” 家里的开支都是张二太太在管的，她门清，只不过反正都要走了，懒得拿这些小事去烦张从之，阮雪不去美国也正好，不碍她的眼。 谢宁也觉得奇怪，可却没多想，只以为是阮雪为了骗得张从之宠爱而耍的手段，美国可是一夫一妻制的，她去了算什么？还不如多骗些钱财傍身。 见张老夫人招呼了，谢宁做最后的告别，“从前车马很慢，离别便是生离死别，可我们现在有船有飞机，还有电报，信使也比古时快了许多，何必如此感怀呢。 等过几年战乱平复了，我便去美国看你，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我知道，你们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 而且，作为一国同胞，无论在国内，还是漂泊在国外，我们都在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即使相隔一个大洋，可心是近的，愿得此生长报国，何介身在何方。” 张二太太微微抿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在银行开了个户头，独独是属于我的，以后我挣得钱都会打一部分在那里，到时候你帮我用作救国可好？” “好。” 看着轮船渐渐远去，咸湿的海风扬起发丝，谢宁侧头望了一眼站的笔直的张明远，“戎马倥偬到此间，身心劳瘁任艰难，家书两载叮咛寄，不扫倭寇誓不还。 前几日中日双方在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举行停战谈判，我听说协定要求取缔全国的抗日运动，且换掉19军，日本军队可以长期留驻吴淞、闸北、江湾引翔港等地，而中国军队却不能在上海周围驻扎设防。 多可笑，你说是吗？” 张明远没有说话，只是握在栏杆上的手暴起了青筋，沉默许久，他才道，“国际国内形势复杂，各界压力之下，这不是军长一人能够决定的，长宁，你该懂的。” 谢宁微微闭眼，明明是暖阳下的风，却寒凉入骨，“门户大开，如何防御豺狼？尺地寸草，不能放弃，这是蔡军长在战起之时说的，而今又落得一个什么结局？ 福州之行，非我不愿，只是党国内部腐烂不堪，你们都受制于人，如何护我？到时候枪炮到底是对外还是对内？ 我相信你们的心，可我也要看到你们的行动，就算军长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手底下的兄弟考虑考虑，这份旧报纸，是我的建议，还请你送到军长手里。” 之前许是时候不到，但现在，耻辱的刀子都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谢宁相信对方会动摇的，毕竟上面那位的威信不足。 徒留张明远一个人吹冷风，谢宁打着伞直接上车回家。 不过却不想被穿着白色洋裙的阮雪拦住了去路，“谢小姐，你是回家吧？我们恰好同路，可否载我一程？”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规矩在谢宁这里不成立，不过她还是点头让阮雪上车了，只离去前张从之拜托她若多加照抚一下阮雪。 只是让她搭个顺风车，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一路上阮雪都在试图和谢宁搭话，很可惜谢宁的态度冷淡，最后直接以头晕为由闭目养神直接不理阮雪。 张家都搬去了美国，虽然张明远还在，但是他一个大男人，整日里都泡在军营里，更不可能让阮雪一个姨娘和张明远一起住，所以张从之直接将别墅卖了换本钱，然后给阮雪在谢宁所在的小洋楼附近给阮雪也买了一座小洋楼，至于张明远，他就无需张从之操心了。 将人送到目的地，阮雪强撑着笑脸下车，还想跟谢宁说些什么，结果吃了一车尾气。 “呸！什么东西，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也就上头的哥哥争气，不然谁知道她谢卿！” 扭身进了房子，阮雪看到厨房里忙碌的男人，内心泛起一阵甜蜜，伸手便搂住了男人的腰身，“藤田君，他们终于走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了。” 第41章 旧时明月41 “小雪，你先坐着歇会儿，等会饭菜就好了。”藤田三叶语气温和，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刚刚我看见你从一辆车下来了，我记得张家好像把别墅都卖了吧？” 说到这个阮雪面色就不是很好，“就是那个谢卿的车，你之前不是说想借她探听谢宁的消息吗？我尝试搭过话了，可那是个眼睛向上看的，理都不理我。” 说的委屈极了。 藤田三叶连忙安慰，“没事没事，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太想见到那个机械专家谢先生了，你也知道，我弟弟是学机械的，因此我便想着请谢先生指导一二。” “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个谢卿的错，问她三句不答一句的，高冷的很，也就张家老婆子信了她温和有礼，还想撮合她和张明远，不过两个都是棺材脸，倒也相配，哼。 不过你如果问谢宁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听说现在还在国外治病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阮雪对谢宁的观感也不好，知道张从之宠她，别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就谢宁总是淡淡的，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藤田三叶脸上的笑意敛了敛，这就不好办了，“小雪，你能把谢小姐约出来吗？我想请她帮忙引荐一下谢先生，就当全了我那弟弟的心愿了。” 阮雪本来有些为难的，但见藤田三叶拿出一串宝石项链瞬间就同意了。 见阮雪兴冲冲的回房间戴项链了，藤田三叶才拿起肥皂一遍又一遍的洗手，直到把手洗的通红才作罢。 谢家两兄妹相依为命，肯定感情极深，若是阮雪能够把谢卿引出来，他便可以利用谢卿威逼谢宁回国，谢宁这样的专家可遇而不可求，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如果不能收服，就只能毁掉。 谢宁不知道背地里有人在算计自己，她把阮雪送到家后自己并没有回家，而是带蔡淮买了好些东西去了一家福利院。 经营福利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修女，叫温莎，是个善良且柔软的人，之前日本轰炸平民区炸伤了许多百姓，导致很多孩子成了孤儿，这家福利院就收养了那些孤儿。 这里一开始还是赵乐带她来的，当时赵乐带着人前往平民区援救那些被炸伤的百姓，后面那些孩子无处可去，是红十字会的人指点赵乐把人送到福利院去的，收容孩子最多的就是温莎修女经营的福利院。 赵乐对温莎修女很感激，还拿出了自己不多的体己捐赠给福利院，谢宁听闻也特意过去看了一眼，亦捐了些钱财。 “卿卿姐姐。”活泼的小孩一看见谢宁过来就热情的凑了上来，胆子大的直接就抱上了谢宁的大腿。 谢宁弯腰摸了摸几个小孩的小脑袋，然后招手叫了最大的那个孩子过来，“暮升，给弟弟妹妹们分糖果。” 少年乖巧的叫了声姐姐，然后接过糖果，招呼着小孩子们一个个的排好队领糖果。 而谢宁则是含笑着走向不远处温莎修女，“近日来您的身体可还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突然谢宁看见了一个小姑娘躲在树后面偷看，但那只有成人大腿粗的树根本挡不住她的身形，见谢宁看过去后又羞涩的捂住了眼睛。 这番掩耳盗铃的小模样看的谢宁没忍住噗呲出声，温莎修女无奈一笑，柔声喊道，“小叮当，我们已经看到了你，你不出来跟卿卿姐姐打个招呼吗？” 小姑娘像是被吓到一般跟只小兔子似的蹦了起来，接着暗暗的抬眼看了谢宁一眼，然后扭扭捏捏的挪步过来，小手轻轻的碰了碰谢宁垂下的手。 然后掌心摊开，是一只草编的蚂蚱，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卿卿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是好吃的蚂蚱，你，你也可以和上次亲小豆豆一样亲亲我吗？” 蚂蚱？好吃？ 谢宁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微微蹲下身子跟小姑娘平视，眸子含着笑意，“谢谢小叮当的礼物，卿卿姐姐很喜欢。” 说罢轻轻吻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激动的小姑娘小脸绯红。 看着小姑娘踉踉跄跄跑掉的小身影，谢宁唇角轻扬，“温莎修女，这也是此次战乱收进福利院里的孩子吗？” 若是早就收进福利院里的孩子，不至于这么一副营养不良，头大身子小的样子。 温莎女士摇了摇头，“小叮当是逃荒到这里的小孩，当时我正带着其他修女去采购，然后就在街边看到了她，她就这么抱着一副早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喊着娘亲，太可怜了，没有父母，就是孤儿了，我就想把她带进福利院去，也正是这个举动，惹得那边好些逃荒的人把手里的女孩送了过来，都是过不下去的可怜人。” “逃荒？” “是啊，江淮大水，不知死了多少人。” 谢宁想起来了，当时她还特地去请教专业人员，然后画了一则防灾漫画。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是九一八之前发生的特大水灾，在去年4月底的时候湘江长沙便发现长江水位有些不正常，五月份的时候水位已经超过22米，而汉口的设防水位是25米，在当局不作为之下，大坝决堤，十多省市沦为一片汪洋。 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谢宁并不记得这一场水灾，当时她还是从报纸上得知的，除了出钱捐款和在漫画上画点防灾防疫的东西别无他法。 去年水灾，前年旱灾，今年呢？明年呢？ 天灾战乱，谢宁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走出局外，她知道这个国家最终会挺过来并且逐步走向强大，可对于真正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前途是无望且黑暗的。 处于天灾战乱之下的民众已然奄奄一息，看似统一的政府之下军阀异心，官员腐败，肆意敛财，又是一层压迫。 “蔡淮，我是不信命运的，可而今有些信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不占，你说，天命在谁？” 蔡淮有些愕然，不知道谢宁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谢宁想通了些，面上也去了往日里的沉郁，阳光洒下，为她白皙的面庞镀上一层暖光，“你还年轻，去和你叔叔说，他会教你的。” 蔡淮的叔叔就是军长。 第42章 旧时明月42 蔡淮看着谢宁年轻稚嫩的面庞默默无语，说他年轻，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谢宁应该比他还要小上三四岁。 可也就是这样二十出头的谢宁，精通枪械，是不可否认的枪械专家，之前那场战役，有了谢宁制造的枪炮加入，日军起码死伤要比往常多出一倍。 这样的谢宁，说句天才也不为过，而也正是因为她的能力，让坐拥几万士兵的军长都不敢强逼她，谢宁不是一块蛋糕，而是一个能够制造蛋糕的人。 蔡淮当然不会立刻就去找蔡军长，而是选择自己先琢磨，刚刚谢宁和温莎修女聊天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等把谢宁送回洋楼后蔡淮便出门拎了一堆报纸回来。 天灾年年都有，但从28年到现在，水、旱、蝗、雹灾之重为数十年之最，特别是前年的各种天灾以及去年的江淮水灾，尤为严重，灾民卖儿鬻女，裂吃死尸，易食生人，报纸上却并没有大肆报道，上面的灾民人数看起来也并不多。 可蔡淮不是傻子，这样很显然是被上面压下来了，毕竟单单逃到上海的难民就不知多少，报纸只会刊登上位者容许的报导，那些救济金也会被层层剥削，真正能到灾民手上的万不足一。 特别是当时国民党各派系、各军阀之间爆发了一场中原大战，阎、冯、李这三派军阀势力组成反蒋大联合，对抗蒋的南京国民政府，战线长达数千公里。 打仗，自然是要军费的。 人间的天平总有偏向。 去年蒋调集30万军队，以十倍于红军的兵力发动了对中央苏区的第三次“围剿”，最终以失败告终，国军疲惫不堪，9月初广州国民政府进行总动员，出师讨蒋，蒋迅速调兵“讨逆”并亲自从南京往南昌督战，至此，国民政府主要军事力量都被吸引在了南方。 加上去年江淮大水，战乱，天灾，让本已捉襟见肘的国民政府财政雪上加霜，国库空虚， 严重财政赤字。 日军趁虚入侵东北，秉承着他们一贯的不宣而战、趁人之危的传统（不要脸传统）。 而国内专注于内战，对外敌采取不抵抗政策，完全不顾民众抗日情绪，不顾国之疆土，不可寸让之精神。 “你能理解到这一点让我很欣慰，阿淮，看来这段时间你在谢小姐身边长进了不少。” 谢宁说天命，蔡军长不知道天命在谁，但肯定不在现任身上，毕竟那位运气太差了，g党是他最大的敌人，明明带了30万大军，却剿杀失败，国内天灾，国外入侵，都逼着他不得不收手。 蔡军长示意陈建把那份谢宁送来的报纸递给蔡淮。 “26军？”蔡淮皱眉，“谢小姐是让您效仿26军？” “天真，阿淮，看事情不能看表面，g军现在还谈不上能够国党相庭抗争，我不会选择他们，起码现在不会。 他们不是正统。” “可是那位的不抵抗政策以及攘外必先安内的决定，您是反对的，所以，您也不会站队那位。”蔡淮别的猜不准，但他从十六就开始跟着自家叔叔了，差不多成十年的时间，论了解，恐怕连陈参谋都比不上他。 “嗯，政府也只是表面和平统一，各派系之间有异心的不少，不管是像季一样投靠g军还是自己起事，都是必然的，我们手底下的兄弟不少，现在又不用看别人脸色买枪买炮，相反，还得别人求着我们分点汤出去。” 他当然是选择自己起事了，不过还需准备以及拉些人一起。 蔡军长点了点那份报纸，“这只是一个选择，合作选择，统一抗日，众民所望。” 不知为何，蔡淮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而说起了谢宁的要求，扩大生产，蔡军长求之不得，他就算去坑也会坑一批钱给谢宁做经费。 蔡淮回来接谢宁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四周都是散落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计算蔡淮只瞧上一眼就脑袋疼。 这些对于他来说就是天文符号，也不知谢宁和林琴女士是怎么那么喜欢的。 谢宁头也不抬的道，“蔡军长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都没问会不会起事，直接就问什么时候，蔡淮突然有些头疼，“谢小姐，你......” “这事只要稍加分析就能知道，你们以为上面不知道？只不过现在他们专心对付g军罢了，就连日军都无暇顾及，更别说你们这类军阀了。 当然，你们现阶段最好还是做的忠心一点，不然被咬上了起码会被撕下一大块肉来。” 军中不可能没有上面派来监督的人员，外面又有蓝衣社的人盯着，两层监督。 蔡淮没有帮谢宁收拾地上散落的纸张，而是走到一旁的小橱柜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谢宁，还是忍不住吐出了心中的疑惑。 “谢小姐，您真不像一个专家学者，就我见过的一些文人或者专家，他们都，嗯，比较纯粹。” 像书呆子似的，比如林琴女士，她虽然数学极好，但说到这些国家大事，派系斗争，那是绕不过来的，还不如想想时兴的洋装和美食。 而谢宁精明的像个政客。 “我该谢谢你暗地里夸我心思玲珑呢，还是该生气你暗地里吐槽我精明世故呢？” 谢宁抿了一口水，缓解了下唇边的干燥，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蔡淮。 蔡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米九的大高个显得无措极了。 “好了，不逗你了，等会儿回去练练手。” 走的时候林琴女士装了好些吃食点心给谢宁，让谢宁晚上当宵夜吃，“林姨知道刘婶的手艺不错，但这些个精细点心却是她不擅长的，你拿多些回去，省的晚上熬夜饿着。” 说到熬夜，林琴女士就忍不住叮嘱，“虽然你手头事情多，但也要顾着点身子，别年纪轻轻的就熬坏了，早点休息。” 谢宁乖巧点头，和蔡淮一人拎着一大盒点心上车。 刘婶见谢宁回来了，赶忙通报，“小姐，那位阮姨娘又来请您出去吃饭了，我说您不在家，她才走的。” 阮雪？谢宁算了算,这已经是她来请自己的第六次了。 第43章 旧时明月43 明明在捐赠会的时候被自己下了脸面，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自己也表达了冷淡的态度，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支撑阮雪一直孜孜不倦的来邀请自己呢？ 谢宁神色不明，这不符合阮雪的性格，“我知道了，蔡淮，你等下帮我送个消息。” 又一次吃了个闭门羹的阮雪摔了好些东西发脾气，“藤田，那个谢卿摆明了看不上我，我不要再去请她了！” 藤田三叶只好温柔的哄了又哄，就是阮雪不说，他也不准备让阮雪继续去请谢卿了，事情做的多了就是反常，他也要少和阮雪接触，避免被人盯上，得不偿失。 “好了，小雪，既然那个谢小姐不识相，那我们就不去请她了，明天晚点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后天我就要开始继续上班了，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了。” 听着藤田三叶的贴心话，阮雪心中的气消了许多，嗔道，“那我去找你，你不许拒绝！” 男人低声轻笑，“好。” 哄完了人，藤田三叶借着夜色出门，直直进入江湾。 “芳子小姐。”藤田三叶恭敬的弯下腰，并不敢将视线落在前方的男装丽人身上。 “如何了？” “那位谢小姐一直不应邀，出门都随行保镖，且基本不出法租界，很难找到机会下手，阮雪，是颗废棋。” 谁也没想到张家这么快就去了国外，而真正和谢宁关系好的是张家，不是阮雪，这就很难入手。 “不，这颗棋子还有用，好歹她做过张从之的小妾，以张谢之间的交情，阮雪可能不值钱，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值钱。” 藤田三叶一愣，这是让阮雪假怀孕，用这个消息迷惑谢小姐。 芳子把手放在胸口上，若不是怀表帮她挡了子弹的冲劲，现在她早已经是死人了，之后她派人暗地里详细的查了查，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询问专家才得到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按照当时那个方位地点，阻击她的人应该是五百米开外，这并不在步枪的射程之内！ 那子弹也拿回去研究了，说是和现今的子弹皆不同，弹头更为细长且更重，芳子当时就想起了一个人，谢宁！ 还有前段时间侵入上海的那场战役，他们的士兵有许多都是因为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大的炮弹所伤，还有更多一部分士兵则是因为无法止血，失血过多而亡，经过排查，最终发现是子弹的问题，如果这真的是谢宁最新研制的武器，那她必须得将谢宁抓到！ 留这么一个人在中国，绝对是害非利！得到谢宁，她也才能将功补过。 另外一边盯梢的人发现阮雪和一个日本医生来往，几个人面面相觑，连忙跑去告诉刘平，而在刘平旁边的阮鸢自然也知道了。 “媳妇，你怎么说？” 阮鸢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谢先生的决定，定然有他的道理，如果到时候阮雪真有什么问题，你求情，把她带回来。” 就是动手也得自己人来动手。 两个人并不知道“谢先生”已经去了国外，留在国内的是“谢小姐”。 刘平抚着阮鸢的肚子，笑呵呵的道，“媳妇你别想太多，好好保养身子最重要，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呢。” 阮鸢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看外面太阳都升起来了，便去厨房烙了一篮子饼提到她最原先的家里。 比起以往的干净整洁，现在的家脏乱不堪，还混着浓浓的烟味，阮鸢将手上的篮子重重的搁在桌子上，“爹，我不是说过不要抽大烟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父并不理会阮鸢，只自顾自的吐着烟圈，软着身子歪在床上，父女之间沉默了许久，阮父才道，“我不是说你不要回来了吗？” “我要是不来，等你烂死在屋里吗？”阮鸢边收拾边道。 一道身影踉跄着走过来，一把将阮鸢手里的碗筷打翻，“收拾什么收拾？这是你娘该做的！你娘不在了，就让它臭着吧。” 阮鸢瞬间红了眼眶，“您还在怨我？是她想要我的命！我只是以牙还牙！很公平不是吗？” “你和你娘谈什么公平？就算不是她生的你，但她也养了你二十年，你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她的针线？你吃的哪一样不是她做的？”暴躁愤怒的阮父又掀翻了桌子，还冒着热乎香气的烙饼掉了一地。 阮鸢冷笑，也不再装乖顺，直接开足的火力狂怼，“是，她供我吃供我穿，没生我但养了我，可我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阮雪穿剩下不要的？我身量高大，不似阮雪娇小，便在那旧衣服拆了补上布块。 你说吃？我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咸菜拌粥水，那粥清的都能看见碗底，她们娘俩藏起来吃肉吃白米饭，我没怨怪谁，我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在这个人比草贱的世道，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阮雪上学，我也不求和阮雪一样，早早的我就出去打工挣钱补贴家里，前年她病重，我豁出去卖了自己的身子拿钱给她治病，就为了报她的养恩，别人多少指点我都没放心上，可她不该要我的命！ 我和您说了我要和刘平结婚过日子，您也是同意的了。 结果她就趁您出海把我诓骗到秦家去陪葬，给秦家死了的小儿子冥婚！活埋啊我的爹！若不是遇到贵人相救，我现在已经躺在地底下发臭发烂了！ 我就该死吗？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该死吗？这个世道不好，我就是想活着，错了吗？ 我是从那吃人的窝里爬出来的人，从前我不会用那些手段对家里人，但她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对了，你该是知道的，当年我亲娘求您收了我，可是给了钱的，那是她毕生的存款，足够我不愁吃穿的长大了，可我过的如何，你该是知道的，你心里就没点愧吗？” 阮父面色颓败，“你都知道了？” 第44章 旧时明月44 阮鸢靠在窗户边上，就像往日那般，楼下长街，梳着齐耳短发的少女挎着布包散发传单，那立领袄裙，曾经是她内心最隐秘的牵思。 再回头，阮鸢眸中无波无澜，“我当然知道，她亲口告诉我的，您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娘是下流胚子，生的女儿也是下贱货，就这样的母女俩还想嫁得良人？当年您不要我亲娘，如今也不会有人要我。 拿我去换个几百大洋，给她的亲女儿，去给人做小妾的亲女儿添妆，也算是全了她养我恩，多可笑。 阮永贵，我亲娘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家的，前有我亲娘的体己钱买上这间房子安了家，后有我从十三岁出去挣钱干活，后面又卖皮肉贴补家里给她治病，还尽了你的生恩和她的养恩。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接下来你要死要活我都不会再管你，还有，刘平他不是你，他有担当，会养家，也不嫌弃我的出身，而你，搞大别人肚子又嫌弃别人出身，嫌弃别人出身又要拿别人的钱，拿了别人的钱还磋磨别人的孩子，虚伪小人。” 阮鸢没说一句，阮永贵的脸色便白一分。 恩还了，仇也得报，那个女人死了，至于阮永贵，阮鸢没要他性命，但也恩断义绝，最后一丝血脉情也在今日没了，她就不该，心存希翼。 她以前一直是带着报恩的心和一家子人相处的，母亲不喜妹妹不爱，她以为这个生身父亲总是疼自己的。 可他若是真的疼自己，就不会二十年来视而不见她的痛苦。 是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从骨子里轻贱自己。 半只脚踏出门口，阮鸢冷冷道，“阮雪若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还是会留她一命，到时候您就带着人回乡吧。” 那个妹妹，小的时候会在阮母不给她食物的时候偷偷藏起半张烙饼给她，或是半个馒头，或是半个鸡蛋，什么时候变了呢？ 阮鸢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父母一日日的偏爱中，所有都变得面目全非。 刘平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因为脸上的伤疤，即使是笑着，也显得格外狰狞，阮鸢却不怕，只轻拍了一下刘平结实的臂膀，然后问道，“今儿个怎么熬起了鸡汤？” “隔壁王婆子拿来了半只鸡，说是感谢你之前救了她孙女一命，听说你有了身子，还拎了一小桶米酒呢，这几天我见你胃口不好，闻不得荤腥，就炸了点豆腐丸子，就着鸡汤炖，应该不会那么腻。” 说罢刘平捏了一个刚炸好的豆腐丸子给阮鸢尝。 说到王婆子，阮鸢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小鬼子狂轰滥炸，她们这区域也被炸毁了好些房子，人们纷纷往租界里逃，她也是，乱的很。 乱就容易生事，等战事平息后她刚回到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俨然被人搜刮过的样子，那些偷儿就差把墙皮扣下来了，幸好她把钱和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不然现在她和刘平就是穷光蛋了。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呼救声，阮鸢搭上墙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男的在欺负人，气的阮鸢当即就掂起地上的石头进去给男人开了瓢，这也得多亏了小姑娘叫喊的大声，挣扎的也厉害，不然阮鸢也寻不到机会。 小姑娘早年发烧耳朵聋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跟着王婆子相依为命，靠着纳鞋底和给别人浆洗衣物为生，别看小姑娘耳朵听不见，但一天还能纳两双鞋底子纺出好几两线呢，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打理的干干净净。 见阮鸢把人给开了瓢，小姑娘也是发狠，跑进厨房就拎出一把菜刀把男人那物给剁了，最后被砍死的男人当然是扔乱葬岗了。 这个时候，死个把人根本就不是事，除了那些个有点钱的人家，谁还会去报案追究呢，与其给上面送钱财求人家查案，不如留着那钱多买点粮食填饱肚子。 满斟美酒千家血，细切肥羊万姓膏。 “想什么呢？”刘平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这是什么？香香软软的媳妇！ 阮鸢顿了顿，还是提了阮雪。 谢先生让刘平派人盯着阮雪，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事，但在听到刘平说阮雪和一个日本人在交往亲密的时候，她就知道阮雪没救了，别说刘平他们现在的帮派本就是秉承着铲奸除恶的宗旨，就是谢先生，也不是阮雪得罪得起的。 “你想留她一命？”刘平一愣，他自然是了解自家媳妇的，该善良的时候人极好，该狠的时候也不会留情，这个决定倒不像阮鸢的作风。 难道是阮父求了情？说实话，刘平很不喜欢阮父，一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他瞧不起。 阮鸢摇了摇头，眸底一片寒凉，“断了四肢扔给我爹带到乡下去，省的留在眼前碍眼。” 阮母可是什么都招了，包括和阮雪商量着把她卖了的事，所以她心底怎么还可能对阮雪存情呢？只不过以前有张家不好动手，后面又有谢先生让刘平他们盯着阮雪，这才拖到现在而已。 刘平哈哈大笑，这才是他媳妇！够狠够辣！ —— 谢宁在知道那个日本人是藤田三叶的时候暗道果然如此，一个两个的都有问题，难道她的面庞太稚嫩了以至于让别人产生了她好骗的错觉？ 就在谢宁准备将计就计答应阮雪邀约的时候，一份医院证明文件和一封信件送到了大门口的邮箱里。 “没想到他们直接把阮雪当成人质来威胁你，这明显是鸿门宴，我认为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蔡淮见谢宁面露兴味，直觉不好，连忙把上次谢宁中招的事拿出来堵谢宁的嘴。 谢宁还是摇头，“蔡淮，我不能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他们是请君入瓮，谁知道请进来是君子还是恶狼呢？” 第45章 旧时明月45 “阮雪的价值不够，你答应的话就是反常，对方肯定有所防备。” “不，”谢宁把证明和信件重新装进文件袋里，笑的狡黠，“这块肉，他们舍不得。” “而且我的身手不错，你无须担心。” 蔡淮想到谢宁这么长时间来的体能锻炼以及格斗术的提升，可以说现在的谢宁凭借技巧单挑三个大汉不是问题，可是这根本不一样，绞尽脑汁，蔡淮还是劝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谢小姐......” “停。”谢宁认命分析，“他们想要我无非是想借谢卿得到谢宁......所以他们不会动我，就算最后他们想撕票，只要我坦白身份，对方就不会杀我。” 而且如果不是有把握，她也不会冒险。 知道谢宁决定了的事不会再做改变，而且军长说遇事不决便按照谢宁的意思办，蔡淮只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这事谢宁没让刘婶那边派人帮忙，只用了蔡淮带的人和刘平那边，蔡淮带人在远处保护，刘平派人在暗中接应，这两方，蔡淮带来的人装备精良，也很能打，但谢宁却是让刘平那边的人在自己身边。 无他，一方是陌生面孔，一方是熟面孔，蔡淮的人一进去就会被发现，而那些被对方所熟悉的底层人，才是最好的配合队友。 对方想请君入瓮，还得看他们的瓮结不结实。 当刘平把那一箱子炸弹全都分发下去的时候后背都被浸湿了，他没想到谢宁竟然想把那地方给炸了。 蔡淮也没想到，他是想开口劝的，毕竟现在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谢宁这样做会打破原有的平静局面。 谢宁却是不置可否，现在的局面很好吗？破与不破有什么区别，可别和她谈什么大义扯什么无辜，国军只是想把重心放在内战而已，她也只是想砍掉对方一根臂膀而已。 她学的专业不物尽其用的话她都会唾弃自己窝囊。 空间里满满都是炸弹，希望小八嘎喜欢她的这个礼物。 见面地点是在文监师路的一处民宅里，这里居住的多是日本侨民，几个月前，也就是淞沪战役之前这里还发生过游行，一直沿北四川路前往该路北端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主要是针对中国工人打死日僧一事，就现在看来，不过是日本在为侵入上海找借口而已。 看着迎面过来的一个穿着和服的藤田三叶，仍旧是笑的一脸温和的样子，像是在接待远来的友人，谢宁面上冷凝，一副不喜的模样。 藤田三叶看了蔡淮一眼，眼睛微微的眯了眯，“谢小姐，我们一起饮茶，保镖就不必跟的那么紧了吧？要知道我对谢小姐您可没有恶意，可千万别误会。” 谢宁冷哼一声，“没有恶意你派人送这个东西给我？”然后接过蔡淮手中的文件袋一把扔到藤田三叶身上。“你在外面守着。” 藤田三叶非但不恼，反而放下了心，谢宁生气才是正常的，他按照芳子小姐的意思用阮雪来威胁谢宁，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谢宁竟然真的应了。 不得不说谢宁如此反常的态度让藤田三叶有些怀疑，可是他舍不得这块肉，若是能用谢宁将那位枪械专家给钓回日本，他都不敢想自己的功劳有多大。 所以其他的他都不理会，只要谢宁本人能到，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周围都是他们的人，任谢宁再神通广大也 成不了事。 “说吧，你们的真实目的。”谢宁直接开门见山。 藤田三叶也不装了，“谢小姐，您知道您的兄长谢先生是位枪械专家，而我们大日本帝国正需要这样的人才，若是双方能合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钱财地位，只要是谢先生想要的，我们都能满足他。” “你们觉得我和我兄长会背叛我们的国家吗？”谢宁直接冷了脸。 “话不是这样说的。”藤田三叶给谢宁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道，“谢小姐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或许，谢小姐在一开始就已经做了选择。” “也是，您以及您的兄长即使再有才华，在现在的中国也得不到重用，或是机密被盗，或是受到上官的打压，可是你们加入我们就不一样，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给谢先生提供最大的便利，只要我们做的到的，就能满足你们。” 藤田三叶好话说尽，就看谢宁如何选择了。 沉默了许久，谢宁才道，“把阮雪交给蔡淮，我要得知她平安回去才能和你们继续商讨，哦，对了，继续商讨的话藤田君你不够格，把你的上官叫来。” 藤田三叶面色微寒，定定的看了谢宁好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出去。 谢宁也没有傻傻的就在室内待着，而是开门出去在这栋宅子里逛了起来，姿态轻松恣意，仿佛在逛自己家一般，身后跟着的几个看管谢宁的人心中纳闷的很，实在不知道谢宁的心态怎么那么好。 不到一个小时，藤田三叶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的确吩咐那些守卫对谢宁尊重点，不要伤害到谢宁，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谢宁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见到院子里有开的正盛的桃花还兴冲冲的跟园丁要了把剪子剪了一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如此盛颜让藤田三叶呆愣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藤田三叶重新挂上温和有礼的笑容，“谢小姐，能和您谈的人已经到了，还请您移步室内。” 谢宁却是不动，一副任性刁难的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道，“我要在那里谈，抬眼便可看见院子里的桃花，心情好。” “谢小姐.......” “怎么，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谢宁面带嘲讽，即使她是“被迫”来的，但是并不妨碍她反客为主占据主动权。 他们既然想要和自己合作，那必然是不愿撕破脸皮的，只要是合理且不妨碍的小要求，对方都会满足的。 谢宁就是抓着这一点，才敢这样“任性妄为”。 第46章 旧时明月46 藤田三叶深吸一口气，“好，还请谢小姐先行前去那间屋子等待。”反正这栋宅子里都是自己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量她也逃不出去。 谢宁悠哉悠哉的抱着一捧桃枝进了房间，一路上都是守卫，还真是煞费苦心，从房间的窗户往外望去，院子里还站着两个守卫，本来刚刚还在修剪花枝的园丁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宁默默计算着方位和距离，然后从房间里拿了一个小瓶子，插了一支修剪好的桃枝上去。 “没想到谢小姐还有如此雅兴。”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谢宁心中生疑，这声音像是特意压低嗓音说出来，不怪她熟悉，她女扮男装一开始声音还控制不好就是这样，后面特意去找了那口技人学了点皮毛，说话才自然了许多。 扭头一看，来人除了一个身穿军装的人不认识之外，另外两个都认识，藤田三叶，还有男装丽人芳子小姐。 谢宁敛下眼中的震惊，她记得上次明明打中了芳子的胸口，为什么芳子还活着？ 藤田三叶上前一步对谢宁介绍，“这位是金先生，这位是盐泽上将，谢小姐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他们谈。” 说罢退到一边烹茶。 谢宁将花瓶放置矮桌子上，漫不经心的道，“不知道两位能够给到我们什么，还是想好了再说，毕竟强逼，哪有让我们自愿合作来的舒心，不是吗？” 芳子和盐泽对视一眼，没想到谢卿如此顺从，看来是早有异心了，也是，留在中国能有什么好发展呢，不过他们一时间也不清楚谢卿到底想要什么，许的低了对方不满意，许的高了自己这边也不好交待，索性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谢小姐和谢先生有什么要求？您透个底，我们也好安排。” 盐泽说的大方，他想的是，如果那位谢先生愿意，他肯定要先把人拉拢到自己这边的，毕竟他们这上边的争权夺利也不少，只不过芳子心中仍觉得有疑，仍旧保持着沉默。 即使这个将谢卿引过来的计策是她提了，可当谢卿真的过来了，她又不安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宁拿着花枝起身，“好啊，既然盐泽上将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要的是......” 此时谢宁走到靠近院墙边的房间一角，转过身来无声的开口，“你们的命！” 外边的园丁看着半遮的窗扉，刚刚解决掉院子里的两个守卫，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热浪袭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疯了一般的往里面跑。 房间里面的谢宁收好厚实的铁盾，举枪往房间里其他三人的脑袋上补枪，过错犯了一次就够了。 “你，怪......”其他两人昏死在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死了，但藤田三叶却是还活着，不过他身上都是弹片伤和烫伤，炸弹主要是弹片伤人和冲击波伤害。 而且可以通过调整炸弹里面的装药量来决定冲击波的大小，冲击波会使空气产生震荡压力波束并向四周高速扩散，只要在杀伤距离内接触到人体，就会对人体产生冲击，压迫血管导致内部出血，压迫内脏导致脏器损伤等等，再加上弹片所造成的伤害，那个距离，可以说必死无疑。 只不过谢宁不放心，还真的让她看见了距离远点的藤田三叶没死透，赶紧补枪。 砰——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藤田三叶瞪着眼睛，再没了气息。 外边的守卫估计全都跑来了，谢宁直接往院墙那儿跑，迎面和略有些驼背的园丁撞上，园丁悬着的心在看见安然无恙的谢宁时终于落下了。 “谢小姐，这边！” 梯子已经架好了，谢宁赞了一声园丁办事利落，遂蹭蹭蹭的往墙上爬，后面隐隐有枪声，等翻过墙落在地上，谢宁才发现园丁腿中枪了。 不过现在不能耽搁，谢宁把人拖上车后喊道，“快开车，直接出城！” 她把人家司令官给杀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虽然动手的时候她紧张的要死，但把人杀了之后是真的爽！ 这里且有一段时间乱呢。 蔡淮紧紧抿着唇，油门一踩，急速冲了出去。 随着谢宁这边的爆炸声一响，还有好几处都响起了爆炸声，整片侨区混乱不堪，暗地里搞事的人趁机遁走。 远在法租界的刘婶烧干净最后一张草稿纸，落上大门的锁，包袱款款的出城了。 “先忍着点，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把子弹挖出来。” 谢宁扯下头上的丝带，给园丁的大腿动脉绑上止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身手可真好。” 不仅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院子里的守卫，还断后打死了好几个追过来的守卫。 “他们都叫我王瞎子，您......” 谢宁灿然一笑，“王大哥，你这身手，碌碌无为也是可惜，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王瞎子没有应，沉默了好久才道，“承蒙谢小姐看的上我，但我还有一个弟弟，怕是不能全心为谢小姐做事。” 他这次肯答应刘平孤身一人进日宅配合谢宁，主要是看上了那丰厚的报酬，他小弟有富贵病，多少钱都不够用的，干了这一单，小弟五年的药钱都够了。 谢宁也没有勉强，只道，“这事闹得那么大，还是出去躲一躲的好，你又受伤了，若是不嫌弃，就在我院里养一段时间的伤，到时候让你弟弟来照顾，等伤好了再走。” 王瞎子哪里不清楚谢宁的好心，想了想，没有拒绝，他得养好伤才能继续出去干活，生活的困苦让他不敢歇息。 其实就算王瞎子不去她那院子，谢宁也会给王瞎子另外安排一个去处，不仅是王瞎子，还有许多参与此事的人。 这么大的动静，上面肯定会调查的，她可不能留下尾巴。 第47章 旧时明月47 蔡淮一路开出城外，那里有个别院，是张明远早早给谢宁备下的，只不过之前谢宁一直没有住过去，别院距离厂子也就五六里路的样子，并不远，更别说蔡淮还车接车送的。 看见院子里的山茶花，谢宁轻笑一声，张明远倒是细心，记得她喜欢白山茶花，便在院子里种了好些。 让蔡淮把王瞎子扶进客房里去，谢宁冲等在一旁的小扬道，“你等下开车去城门口把刘婶接上，还有王瞎子的弟弟，他在.......” 其他的人自然有刘平安排，她给的钱足够他们藏身了。 刘婶在蔡淮他们眼里被默认为谢宁的人，谢宁的很多事都没有避讳过刘婶，一来二去的，彼此的信任就是这么增加的。 谢宁给王瞎子把子弹挖出来，又包扎好，那边接人的小扬也回来了，刘婶低声跟谢宁说房子里面的东西已经处理好了，之后房子他们也会派人接手，让谢宁不用操心。 “恩，小扬。”谢宁冲着外面喊，“带刘婶去找房间住。” 剩下的就是王瞎子的弟弟王诚了，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白净瘦弱的样子，瞧着身子就不是很好，谢宁也不另外安排了，就让他和王瞎子一起住了，方便照顾，也安他的心，这客房不小，床也够大，就算不睡床，这个时间打地铺也不冷。 王诚是个腼腆害羞的孩子，在谢宁面前都不敢说话，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才敢上前问王瞎子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这受伤原因必是不好讲的，因此王瞎子忽悠了过去，转而问起了王诚的身体。 “我很好，大哥不用担心，今儿个坐车来的，虽然有点抖，但是我一点都不晕。”他满脑子都是自家大哥怎么样了，压根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和身体上的难受。 “那就好，谢小姐是个很和善的人，你在这住着要有点眼力见，平时多帮忙干活......”说着王瞎子还摸了摸王诚的脑袋，“今儿个的鸡汤面好吃吗？” “好吃！”王诚眼睛亮晶晶的，“刘婶还给我碗底下压了一个鸡腿，可香了！” 说的王瞎子鼻子酸酸的，“等大哥攒多一点钱，咱去大医院看看。” 欸。 王诚是个老实孩子，王瞎子让他多帮人干活，他一早就起来跟在刘婶屁股后面扫院子，然后开一小块地种菜，还是刘婶见他脸红红的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让他歇着的。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弯着腰，就这样慢慢的边干活边聊。 刘婶便打听出了王诚和王瞎子的身世。 王瞎子早年也是个人物，跟着师父开武馆的，后面被日本武馆打压，师父死了，自己也瞎了一只眼，正准备跳江寻死的时候就瞧见有人要把一娃子给扔了，颇有侠义的王瞎子就这么多了一个弟弟。 还没什么人家会扔男娃的，王瞎子寻思着奇怪，却原来王诚生来就有病，先天性哮喘，寻遍了医馆也治不好，但王瞎子也没把人扔了，就这么用药养着，倒也养活了。 见王诚用树棍在泥土上写字，刘婶便笑问，“小诚还上过学呢。” “没有。”王诚脸红红的，眼睛没那么亮了，“是我偷偷看他们上学记下的。” “那你想上学吗？” “想呀，没有人不想上学，如果多认些字，学会算术，也能挣更多的钱，就不用做苦力了，可是我身子不好，大哥给我赚药钱已经很艰难了，人要学会知足。” 他呀，能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都是大哥求来的。 谢宁就站在不远处，王诚是个很懂事的小孩，但是她也不会闲到去教小孩认字，她一天到晚都忙的很，过几天得让小扬把林琴女士接过来帮她计算，她一个人算那么多，真的会猝死。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蔡淮得负责厂子里的安保，张明远主控运作，留在她身边接送的反而是一开始来的小扬了。 厂子里是有宿舍的，程有民和学生们都住在宿舍里，谢宁总是一身男装的出现在厂子里，或是调试机器，或是在一处大房间里给那十几个进了厂子工作的学生教学，知道谢宁真实身份的只有张明远和蔡淮等人。 厂子初期投入极大，即使谢宁已经尽力在缩减开支了，但每次看到入不敷出的账本还是头疼，当然，脑壳最疼的不是她，而是张明远，毕竟张明远是总负责人。 不过这情况在立夏之时好了许多，毕竟有产出，那就有销售，不可能全部产出都只供给一军，要枪要炮的军队可不少，特别是如此精良的武器。 当然，张明远很精明，他只卖厂子里生产最差的一批武器，最好的都只卖一点点，毕竟厂子里最差的武器都在标准水平以上。 比如一支步枪的价格在75到85元左右，成本20块，其中的利润极大，而且现今这个社会，可不止军队需要枪，只不过现在产出不大，又未免有心人作祟，所以张明远还未扩大销售渠道。 另外，随着张从之在美国渐渐安稳下来，有一些比较难运进国的零件以及设备也都陆陆续续的运到了厂子里，谢宁更能放开手脚干活了。 之前谢宁在日区闹了那么大一通事，日本人在报纸上骂的凶，但实际却没有什么动作，谢宁看的明白，就像之前入侵上海是给东北那边作掩饰一般，现在以他们国内的情况以及战力根本不可能全面入侵，他们需要在东北这个战争策源地发展。 因为经济危机，日本国民经济亏损，黄金不断外流，工业萎缩，农业告急，这迫使他们提前实施早已定好的侵华策略，是他们为了摆脱世界经济危机造成的深重困扰，转移国内的注意力的手段。 同时也是一种试探，用入侵东北试探国联的态度。 可因为一战的残酷，欧美国家和平主义思想、厌战畏战情绪相当盛行，绥靖政策便是这一思潮的产物。 当然，推行绥靖政策也和欧美国家实力的衰退有关，毕竟这个时候正值经济危机，苏联十月革命又开辟了社会主义制度，德国是一道对抗社会主义的屏障，只不过玩脱了，他们就想把祸水往东方引。 国联自然不会对中国施以援手，这种态度使日本对国际社会不再心存忌惮，气焰日渐嚣张。 第48章 旧时明月48 今年种下的茄子熟了，谢宁把炸的金黄的茄盒交给王诚，让他和小扬一起送到厂子里去。 王瞎子最后还是跟了谢宁，他和刘平不一样，刘平是混帮派的，后面脱离黑龙帮跟了九爷，自有一番前途，所以刘平和谢宁属于合作关系。 上次的爆炸事件，刘平派人配合谢宁歼灭日宅里的日军，然后扫清谢宁身后的尾巴，而谢宁则是提供定时炸弹给他们，因此，除了日区发生爆炸之外，上海虹口公园也发生了爆炸，正在举行庆祝大会的日军死伤不少。 这件事之后九爷不仅脱离了通缉身份，还得了上面褒奖。 家恨已了，国仇未报，他不是没有跟刘平一起惩奸除恶，锄杀日军、汉奸的心，若是以前的他，定然就加入刘平了。 可现在的他有了私心，他更向往安稳，他要是死了，王诚就没活路了，他不再年轻，可王诚还小，就盼着王诚能多认几个字，学会算账，到时候当个账房，也能养活自己了。 王瞎子算的很精，他才不会没脑子的把算盘打在谢宁身上，谢小姐是什么人？前前后后的人都尊着，他看的明白，谢宁的地位是最高的。 而且谢宁忙的很，不是泡在厂子里就是窝在书房里，只偶尔会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散心，那秋千是蔡淮做的，他说谢宁去福利院的时候最喜欢抱着孩子们荡秋千，那个时候的谢宁是最放松的。 所以王瞎子把算盘打在了厂子里的那些学生技工身上，在王瞎子眼里，这些个学生可比巷尾的私塾先生厉害多了，因此他就怂恿着王诚趁着送饭的功夫多去帮那些学生干活，一来二去的彼此就熟悉了，然后再请那些学生教王诚认几个字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他知道自家小弟的，人踏实憨厚，说帮人干活绝对不含糊，就算干不了重活，但一些琐碎的事还是能做的。 想着昨儿晚上王诚写完的一页加减法计算，王瞎子眼睛就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干活也更认真了，抬头看见谢宁和刘婶进了书房，他就扛着锄头打算把院里的菜地给翻了，刘婶说得种点萝卜和白菜冬天吃，新鲜。 晚上的时候蔡淮和张明远破天荒一起回来了，要知道平日里两个人总得留一个守着厂子的。 张明远把电报放在桌子上，“军长晋升总指挥了，前总指挥调任福建主席兼绥靖公署主任。” 晋升是好事，但是三人面上却不见多少喜意，毕竟这就意味着19军要和红军对上了，二者之间的战役不可避免。 蔡淮暗暗看了谢宁一眼，之前谢宁就说过不喜内战的言论，她造的枪口不能对着自己人，可现在的情况......军长可是发电报说要尽快再送一批武器过去，而且还是最好的那一批，这可瞒不过谢宁。 谢宁靠在书桌旁轻抿了一口茶，心中亦是不愉，可她也很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并不妨碍她现在上眼药，“论战斗力，中国军队中19军说第二，恐怕没有别的军队敢自称第一，军长和总指挥此前一直秉持着抗日救国的理念，对于上面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也是反对的。 政见不合，又是如此强悍的军队，你们觉得上面会放心？ 要知道，19军可不是嫡系。”再多的，就不好明说了。 蔡淮和张明远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发沉，回去的时候蔡淮忍不住问，“长宁是在挑拨离间？” 坐着副驾驶上的张明远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算不得挑拨离间，自几月前的那场战役之后，19军的声望日盛，战斗力也是众所周知的，勇略震主者身危，这次把19军调往福建‘围剿’红军，看似是安内之举，实则是一石二鸟之计。” 若是以前，张明远必然不信谢宁，但他手下管着一个小型兵工厂，这是瞒着上面干的，本就算是异心，因此也更在乎上面的态度。 谢宁的话敲响了他心中的警钟，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只是一个有着几分聪明的人而已。 比书信更先到达蔡军长手里的是电报，因为厂子是机密，所以他特意安排了另外的电台进行联系。 “憬然，勇略震主者身危，19军风头太盛了。”蔡军长虽早有预料，但真的走到这个时候，他的心还是难免戚戚。 蒋憬然不置可否，他没有明着说这次中央调派他们来福建到底几层意思，只道，“真如打算在年底辞职。” “什么？他可是行政院副院长！” “那又如何？当初真如反对妥协政策，命令我们抗击日本军队的时候就已经能预料到未来会如何了，政见不一，他必然会受到蒋、汪的排斥，步步维艰还算好事，只恐危及性命，而且那种氛围，以真如的性子，也呆不下去。” 由此可见上面对19军必然不会安什么好心，削弱事小，若全军覆灭，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蔡军长沉思了半响，“我们现在兵力强盛，若真的......也不是不能成事。” “不行！”虽然蒋憬然有这个心，但现在他们在此地扎根不深，即使有个小兵工厂加强军备也不能抵抗中央，毕竟那是国际认可的，有着欧美国家的支持，只要中央给足了军费，其他的派系就会一窝蜂的上来把19军撕吞入腹，双拳难敌四手。 因此他只道，“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 不过不代表他们就坐以待毙，两人商量到深夜，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雾一般落在树梢，最后蒋憬然走的时候蔡军长还是忍不住发问，“陈真如可是要来我们19军？” 蒋憬然没好气的瞪了蔡军长一眼，“真如若是来了，把谁踹下去？他已决定去法国了。” 蔡军长也不恼，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是和陈真如政见统一，但是他看不上对方的军事能力，可若对方真来了，也不好拒，又没有高位待之，着实是烦人。 第49章 旧时明月49 福建打起来的时候谢宁吃了好几顿苦瓜炒蛋，苦的她都快哭了，最后她毅然决然的把这些个苦瓜炒蛋和苦瓜酿肉分下去，既然要苦就一起苦。 除了苦瓜爱好者，所有人都面如菜色，只觉得最近采买的菜怎么都是苦瓜，真的要吃吐了。 等到年底停战协议签订的消息传来，谢宁才喝上了甜汤。 王诚帮着刘婶往厨房里搬菜，见没有苦瓜，还奇怪，“刘婶，这次咱不买苦瓜了吗？” 他喜欢吃苦瓜，而且觉得越苦越好吃！院里也就小扬哥和他口味一样了，前段时间刘婶说苦瓜养血滋肝，益气壮阳，他和厂子里的采买小哥一说，然后厂子里也吃上了苦瓜。 王诚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喜欢的食物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刘婶笑眯眯的道，“今年是个好年，得吃点甜香的。” 早几天刘婶就带着小扬采买年货去了，一车一车的拉回来，堆满了库房，蔡淮和张明远在这边都没有家人，也就陪着谢宁一起在别院过年，除了他们，还有刘婶、小扬和王家兄弟。 谢宁难得的放下手中的活进厨房帮忙，不过没五分钟就被刘婶赶了出来，倒是小扬在里面忙的起劲儿，王瞎子带着王诚里里外外的打扫。 摇了摇头，谢宁只好抱着一篮子的对联灯笼去门口贴，热乎乎的浆糊很有粘性，对联是安校长请人写了送过来的，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吃年夜饭的时候蔡淮和张明远才有空赶回来，年节的时候厂子里更忙了，各种安排十分紧密，除了工人福利，因为厂子的特殊性，机密是万万不能泄露。 一大桌子的年夜饭，十分丰盛，鸡肉鱼肉俱全，谢宁看到了两盘红烧狮子头，心中暗暗感动，还是刘婶懂她！ 小扬买了不少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热闹极了，几人坐在树下打围炉，烤红薯，互相说着吉祥话，即使身份不同，但并不妨碍天南地北的聊。 “作为唯一的小孩，小诚你可得说点吉祥话。”谢宁晃了晃手中的红包。 王诚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会有红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说起了吉祥话，却不想除了谢宁，其他人都备了红包给王诚，这孩子老实听话，又勤快，他们都挺喜欢的。 过年嘛，给孩子一个红包压岁，不是什么大事。 蔡淮拎了好几瓶酒来，难得放纵一回。 气氛到了，谢宁都没忍住喝了好几杯，王瞎子大概酒量不行，一个大男人，喝着喝着还掉起了眼泪，小扬嘲笑了好一会儿，才叫王诚跟着一起把王瞎子扶回房去休息。 张明远扭头看见谢宁红通通的小脸，常年板着的脸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抬手压下了谢宁手里的酒杯，轻声道，“这酒后劲大，少喝些。” 谢宁眨巴眼睛，脑袋迷糊，根本理解不了张明远的意思，往日透亮的眸子此刻似蒙上了一层纱雾，朦朦胧胧的，张明远咽了下口水，克制的移开视线，转而叫刘婶将醉酒的谢宁带回房去。 “怎么就醉了，这酒量也太小了。”刚从厕所返回的蔡淮就撞见被刘婶扶着的谢宁。 谢宁打了个酒嗝，虽然脑子不清楚，但是前面杵着根柱子挡路，她抬脚就踹，一个重心不稳就歪了身子，刘婶也被带着艰难的弯了腰。 见刘婶扶着个醉鬼如此艰难，蔡淮摇头，长臂一揽，就把谢宁抱了起来，不仅如此，还颠了颠，一脸好奇的问刘婶，“我平时见长宁也没少吃，怎么这么轻？” 刘婶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腰扭了，果然醉鬼不是人人都能制服的，王瞎子还得两个人扶呢。 醉鬼之一的王瞎子此刻还在房里抱着王诚哭嚎呢，小扬才不想听，把人往床上一扔就大步走出房门，他还得回去喝点，难得淮哥今儿个大方，把珍藏的好酒都拿了出来，他可得多喝点！ 大年初一，谢宁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喝着醒酒汤，边喝还跟刘婶道歉，她不仅害刘婶扭了腰，还闹了人家大半夜，瞧刘婶的黑眼圈，她真该死啊！ 还有蔡淮，昨天回到房间后她还吐了人家一身，真是罪过。 虽然宿醉，但她还是得爬起来去拜年，第一站就是安校长家，林琴女士特意等着呢，带着谢宁吃了好些新式点心，又送了一套定制的旗袍，还有红包！ 林琴女士捏了捏谢宁的脸，笑道，“虽然你行事成熟，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大人了，可在我们眼里还是小辈，自然要给压岁钱的，辟邪驱鬼，望你平平安安度过一年。” “也祝您和安校长四时如意，万事遂心。” 还有程有民，谢宁和他亦师亦友，又是上下级关系，当然，谢宁是那个师，但这并不妨碍谢宁前去拜年，这可是她的第二大助手。 程有民还是住在学校的筒子楼里，两室一厅的套房，住着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儿子，孩子大的也才七八岁，小的刚刚会走路。 都是很乖的孩子，说起吉祥话来嘴甜的不得了。 谢宁没有去刘平那里了，以刘平现在的身份，周围眼睛少不了，而且她的身份还没暴露，所以只让王瞎子带去节礼以及给孩子的满月礼。 是的，阮鸢在冬至的时候生下了孩子，是个健康的女孩。 刘平和王瞎子谈完事，回到房间就看到阮鸢用小铃铛逗着孩子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可见这个孩子的健康诞生，让阮鸢真正的释然了。 见刘平想摸孩子的小脸，阮鸢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你这手糙的很，孩子脸皮嫩，等下被你弄红了。” 被训了一番的刘平只好眼巴巴的瞅着闺女，那眼睛真亮啊，像孩子娘，那小鼻子像他，高挺。 瞧见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这工艺精细的很，可见不便宜，“这是谢先生送的吧？” “恩，只盼着暖阳能够无灾无祸，平安长大。”她会让她的孩子吃饱穿暖，上学识字，母亲疼宠，父亲爱护。 第50章 旧时明月50 “小扬，你站在正面用手枪指着她。”蔡淮向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两个人。 “把手举起来！”小扬大喝一声。 谢宁举起手，尽量的将手肘放低，在小扬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向右转体让用左手臂击上小扬拿着枪的手腕，接着右手擒住枪管，左拳猛击小扬的手腕。 受痛之下，小扬的手一松，谢宁立即夺过枪。 “嘶，还挺疼。”小扬甩着手，打算等下让刘婶给他搞点药酒擦擦。 谢宁看向蔡淮，询问这番动作可有问题。 蔡淮拿过空枪，“擒住枪管的时候，你的手不能盖住枪口，这很危险，刚刚是小扬放水，你在击打手腕的同时，可以将枪朝小扬身体的方向拧动，逼迫他松手，若是他还不撒手，他的食指就会被折伤。” “我记住了。”谢宁示意小扬再来一次演练，小扬苦哈哈，但想到谢宁说晚上吃大肘子，他又活过来了。 一次次演练中，谢宁的速度越来越快，当然正面夺枪可不止这一招，而且除了正面躲手枪之外，还有怎么对付背后、颈后手枪的办法。 在此之前谢宁已经跟着蔡淮学过了其他的格斗术，如何徒手运用拳击、摔跤、掀扭、扛摔、还击、腿功、臂功以及其他动作制服敌人，还有如何运用器械当作有效武器。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的体能要锻炼好，个人力量、灵活性、平衡和心肺功能要强大。 再多人保护自己，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谢宁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提高武力值，使自己强大的机会。 下午在厂子里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节课，程有民便拿着报纸上前，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长宁，美国已经向各国发出美国不承认满洲国的通告，态度强硬，有了美国带头，其他国家想必也会给出相应的态度，到时候国联强压之下，日本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可见他们建立满洲国的举动彻底的惹怒了欧美国家，有了国联的支持，我们收复东北有望了！” 东北被日本侵略，是所有国人心之所痛。 看着程有民眼中的激动，谢宁实在说不出打击的话语。 “叩叩——”张明远敲响了教室的门，程有民也不再打扰，脚步轻快的回了宿舍，他打算等假日去找安校长喝上几杯，以慰心中快意。 “长宁好像对此不以为意。”刚刚张明远就站在门口听了全程，那报纸他在早上也看过了，虽然他没有程有民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心里也是激动的。 谢宁低头整理讲义，声音没有波澜，“若是真心，早前美国就会拿出强硬的态度压下日本的嚣张气焰，而今不过是利益驱使，以及，权威被挑衅的不悦。 而且，吃进嘴里的肉，哪里还会吐出来。” 即使所有国家都表明态度不承认伪满洲国，但日本也会致力于让这个伪政权在国际社会上得到认可，因为只有让世界诸国承认伪满洲国，它才能开展对外贸易活动，而日本也才能从中获取利益。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欧美各国的态度，国联也态度强硬的让日本军队撤退到满铁附属地以及确认中国对满洲的统治权，可日本哪里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因此不仅撕毁报告书公然反抗国联，而且直接退出了国联，继续推进侵略中国进程，进攻华北、通州。 当局继续采取不抵抗政策，气的蔡军长差点把桌子给拍碎了。 “憬然，咱们得准备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当初我便是凭着这一腔热血入了行伍，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而今呢，国土被寸寸侵蚀，我心如刀绞......” “好了，”蒋憬然打断了蔡军长的话，低声道，“我06年入了同盟会，戎马至今，岂是那等没有血性的人？我已经去话给真如，请他回国，李委员那边也有了回应，若我们要起事，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二人商议许久，想到而今越发强悍的军队，心中皆是一定，中央想借红军削弱他们粤军，也要看他们愿不愿。 等蒋憬然走后，蔡军长拉开抽屉，上面写着“贤初亲启”，沉默了许久，他才将信件点燃，“将军，人无二姓。” 这一切谢宁都不知道，她只觉得最近厂子里的生产任务一下子又重了，要不是经费充足，她真的会撂挑子不干。 张明远和蔡淮两个嘴巴又严的很，一点口风都不露，只默默的加强了防卫，谢宁隐隐有猜测，但在所有人都缄默的情况下，她也学会了闭口不言。 谢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再尝试琢磨上头的各种纷争，重新投入到忙碌之中，她已经将自己的价值拔高，只要不是没脑子没野心的，都不会轻易对她下手，一时倒颇有些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在年前开始谢宁就已经不再设计新的图纸和改进方案了，只专注于现下的生产以及学生们知识的掌握和实操经验的提升，至于暗地里有人鼓动工人和学生宣传红色思想？她什么都没看见！ 谢宁只一股脑的扎进书海中充实自己，学习是无止境的，她不能总是啃上上辈子的老本，一个人即使掌握着比这个时代要先进的技术，也要把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打牢固，才能真正的将先进的技术投入运用。 不然就像石器时代想造枪，拿什么造？石头吗？ 这时刘婶提着一篮子进了书房，里面藏着两条小黄鱼，是每个月张从之汇给谢宁的‘工钱’，有了谢宁改造的新型纺织机和印染机器，张从之在美国度过初期的困难后很快就混了起来，生意蒸蒸日上，毕竟纺织工业投资少，资金周转快、建设周期又短。 而且现在美国的失业人员极多，根本就不愁没有工人，经济危机，大萧条，可因为战争，这个情况不会持续太久，那源源不断的战争订单不仅能直接恢复美国的经济，还会让它起飞。 谢宁提起的笔又落下，不行，张从之是华人，参与不进去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开纺织厂吧，最后谢宁还是回了张二太太的信。 张二太太也没在家里闲着，而是在慢慢的打入上流社会的圈子，只不过华人在那边受到歧视，根本没有人愿意接纳她，不得已张二太太就在中层的圈子进行交际打开人脉。 做生意那套谢宁不是很了解，因此在信中只有些宽慰话语。 刘婶见谢宁写完信后就在书房里转圈，一副烦躁上火的样子，“长宁，这次的钱还是汇一部分过去那里吗？” “恩。”谢宁点了点头，继续道，“刘婶，你给我熬一小蛊败火的汤吧。” 眼睁睁的看别人发财，她真的心痛，而且其中一部分钱还是从自己口袋里掏的，她心更痛了。 可是现在中国国内的情况太乱了，内忧外患，她纵使再大的能耐，也不过一人之力。 第51章 旧时明月51 只不过谢宁的火还未败下去，兵工厂就来了一位新成员，张明远仍旧还是一把手的位置，只不过旁边多了个督察的人。 来人也是熟人，是当初和谢宁接触的陈参谋陈建。 大家都在别院里住着，因此陈建来了，以他的身份，即使在厂子里有宿舍，别院也得给他安排一间客房的。 里面的人在喝酒攀交情，谢宁只喝了一杯酒意思意思就退出了这场接风宴，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交流，明面上大家都是一伙儿的，但实际上谢宁暗地里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大家都心照不宣。 “谢小姐，外边风大，您还是披件外套吧。”王诚很有眼力见的捡起了谢宁落在席位上的外套，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什么场合该留不该留。 谢宁谢过，然后眯着眼看周围的守卫，“没想到陈参谋出行还带那么多警卫，给安排住宿了吗？” 今天晚上陈参谋定然是要留宿的，那他带来的这些警卫自然也要留下，不过这院子大，有二进呢，住这么些人不成问题。 王诚挠了挠头，小声道，“谢小姐，住宿都安排好了，但我听小扬哥说这些警卫是陈参谋安排给您的，说是您身份重要，得多些人保护。” 之前谢宁身边有了王瞎子，又有小扬，张明远就没再安排别的人了，没想到陈建一来就给她安排了一个班的人做警卫。 要知道厂子里的警卫人员也就一个排而已。 陈建不仅把谢宁院子的防卫工作加重了，厂子里他也直接设了一个警卫连，张明远说没必要，但陈建却觉得警卫工作重要，不能忽视。 张明远不再这儿攀扯，只道，“厂子里的保卫工作重要，这个我没意见，但陈参谋给谢小姐身边安排这么些人，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 蔡淮倒酒的手一顿，也顺着张明远的视线看了过去。 “明远你多虑了，谢小姐只要好好的当好她的总设计师，这些警卫当然就是保护，咱们怎么也不会做那等卸磨杀驴的事，谢小姐这般才华横溢的人，敢问谁舍得？” 别说张明远，就算是蔡淮也都听出了陈建暗含的意思，那不就是说如果谢宁有异心，那些警卫起的作用就不是保护了，的确没人舍得谢宁这般才华，但不能杀，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 “这是蔡军长的意思？”蔡淮不可置信，不可能，他叔叔就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之前下的命令都是保护，可没有监视的意思，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变了？ 陈建淡淡道，“这是几位长官的一致决定，在这个关键时刻，谢小姐绝对不能有事，等事成，到时候我定然亲自向谢小姐致歉。” 张明远冷哼一声，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别看他管着兵工厂，但陈建依旧压了他一头。 隔天小扬就被蔡淮拖去特训了，第一天鼻青脸肿的回来谢宁和刘婶还会问上一嘴关心关心，但当他天天挨了一顿胖揍回来还一脸兴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多话了。 院子里日常四个警卫轮班倒，两个警卫跟着谢宁出行，慢慢的谢宁也习惯了，只不过总不是太舒服就是了，毕竟他们和小扬王瞎子不一样，视线总是追随着自己，让谢宁很是不自在。 结束了一节课，天色也晚了，晚上还有一批货要进行测验，谢宁就没打算回去吃饭了，厂子里的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掌勺的师傅手艺很好，那蒜泥小白菜谢宁吃着还挺适口的。 想着晚了回去刘婶估计会给自己做夜宵吃，谢宁也就没拿馒头吃了。 程有民见谢宁难得在食堂吃饭，也跟着凑了过来，“我们下边有好几个学生都谈了对象，喜事将近，到时候咱们这做先生的，可也得随份子钱呢，唉，得抽空回家让太太给点钱，不然就手里那几毛零花钱，也不够啊。” 谢宁还没说话呢，小扬就接了话头，他年纪大了，可想娶媳妇了，可惜这儿离家里远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相看，估计家里老娘都盼白了头，上次收到信，说是老娘看上了村尾的姑娘，叫桂花，人长得好，干活也麻利，就等着他回家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学生在兵工厂里干活，那是有工资拿的，虽然没有谢宁的多，但也是相当于高级技工的工资，可比大多数学生强多了，家里边见存了不少钱，人年纪也差不多了，就都安排着想看呢，没有家里帮衬的，就自己也能谈个不错的对象。 这个时候，有学识又有稳定进项的人，找媳妇可容易多了。 小扬很是羡慕，他攒了不少钱，就是没时间回家相看。 谢宁把大师傅特意给她打的鸡腿让给小扬，笑着道，“想回家就回呗，我让蔡淮给你放假。”别以为她不知道小扬是蔡淮手底下的兵。 “真的？”小扬很激动，但想到这段时间遭的胖揍，还是狠心拒绝了，“不行，还是过段时间吧，淮哥说最近要好好保护谢小姐呢。” “没事，去吧，这儿有王瞎子呢，他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早点回来就好了。” 不得不说，小扬心动了。 第52章 旧时明月52 吃完晚饭有一个休息的空档，谢宁本来打算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一会儿的，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外边就有人敲门了。 一打开门，是满脸局促的学生，林知树，瘦瘦高高，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孩子，在课上的时候存在感并不强，这时正一手拿着请柬，另外一只手拎着一份包装的四四方方的礼盒，上面还贴了一个大红的囍字。 “先生好。”许是有些紧张，林知树抿了抿干涩的唇，将手中的礼盒往上提了提，“先生，我我下个月初三结婚，想请您参加我的婚礼......” 很不善言辞的样子。 谢宁笑着接过来，“里面坐，这么快就结婚了？是家里安排的还是自己谈的对象呀？” “家里安排的，是报社记者，叫何奈，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我和她接触了一个月，她聪明，果敢，对不平之事敢于发声，又富有爱心，每次看到街边的乞儿都会特意买上一个馒头给他们，我们都觉得对方很好，在父母的催促下，就定下了亲事。” 说起这个未婚妻的时候林知树眼里带着细碎的光，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很不一样。 谢宁倒茶的手却顿了顿，报社记者？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要在外从业，而且还是当报社记者，那她家里必然非富即贵，其一，记者是个得罪人的活，其中人脉也少不了，另外，相机和胶片又贵，一般家庭可负担不起。 可林知树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父母在外摆摊卖馄饨，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日子过的甚是清贫，也就林知树进兵工厂工作后生活才好点的。 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可能性都不大，更何况还是家里介绍，除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林知树是走了大运，谢宁觉得百分之九十九这里面有问题。 不过她面上没有异常，而是不动声色的打听了许多关于这个未婚妻的情况，说是立远女中毕业的学生，在亲戚的帮忙下才进的报社实习。 谢宁说了许多祝福的话，但却没应下这个邀约，不说她平日里忙的不行，就谨慎而言，她不会轻易去任何一个学生家里，毕竟她之前闹出的事不小，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人盯着她，能不露面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林知树很失望，但生性不善言辞的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哄谢宁应衬他的婚礼邀约，他不是学习最好的那一个，也不是嘴嘴甜的那一个，更不是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个，处于中间的人往往容易被忽视。 他沉默惯了，有时候就少了些勇气。 这次来找谢宁是他暗地里给自己鼓劲，踌躇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因为他温柔美丽的未婚妻说想见见他最尊敬的老师。 他也想让谢宁见证他的爱情。 砰—— “哎哟。”娇俏的少女捂着自己的额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林知树！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呀？” 这个过道窄着呢，她都侧过身子来了，谁曾想林知树睁着眼睛就像看不见她那么大一个人似的，直愣愣的就撞了过来，怀里抱着的书就这么磕她脑门上了，云爰爰再一次在心底为自己的身高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云同学，你没事吧？”林知树慌忙的道歉。 见云爰爰额头红了一块，他脸上更急了，“云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吧，让医生给你擦点药......” 虽然云爰爰一开始的确是生气，但看到林知树如此诚恳的道歉，她也就不气了，大家都是同学，真没那么小气，不过，“你刚刚想啥呢，路也不看。” 林知树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只道没什么。 转而邀请云爰爰去他家参加他的婚礼，云爰爰重重的点头，“那我必然是要去的，咱俩可不仅是同学，还是街坊呢！到时候你不要怕我吃穷你就好了！” 她得赶好几趟婚宴呢，到时候带着憨娃子一起去吃，坐小孩那桌！ “不会不会，云同学你尽管吃，等到时候我亲自去你家送帖子。”口头上的邀请也太失礼了，结婚是大事，又是街坊同学的，肯定得上门送帖子的。 云爰爰轻轻的哼了一声，“那是当然。” 说罢也不再和林知树闲谈，而是急匆匆的赶去拿假条，不然要赶不上进城的驴车了，她攒了两个月的假呢！整日泡在厂子里，都快长蘑菇了！ 第53章 旧时明月53 进城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云爰爰背着布包踏进熟悉的街道，一打眼就瞧见了那正在专心写字长衫男人。 遂悄悄的绕道走到男人身后，眼瞅着那封信已经写完了，接信的大叔也不出声，只拼命的压下上扬的嘴角，眼睛飘忽。 “老爹！” 身后一声巨吼，吓得云父身子抖三抖，连忙拍了拍跳得飞快的心脏，云父瞪了一眼笑嘻嘻闺女，“你要吓死为父啊？” “嘻嘻，爹您也太不长记性了，每次我都这般吓您，您次次中招，好笨！” 周围人也发出了善意的嬉笑。 既然云爰爰回来了，云父也顺势收了摊子，云爰爰倒没抢着要拎重物，而是拿着一些轻便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随着夕阳西下，身影也拉的越发的长。 刚刚还取笑的众人纷纷吐露羡慕，“这云瘸子也是有福，家里婆娘都起不来身，还是硬撑着让小闺女读完了中学，这下好了，闺女找了个好工作，家里日子也好起来了。” “这云家闺女在外边做啥工作呢，这么挣钱？” “不知道呢，那云瘸子也不说，唉，左不过是那些上等人做的事，咱就算是想干，也没那本事啊。” “也是，就是不知道谁家这么有福气，能够娶到云家闺女，那才是美事呢。” ...... 云爰爰不知道街上人们的闲谈，只叽叽喳喳的问些家里事，厂子里的事情是要保密，她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而且她也是真的想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啥事，就是家里的母鸡抱了一窝鸡崽子，她都能乐上半天。 瞧这，一进家门就被还没她腰高的娃子抱住了大腿，“阿姐阿姐，你可回来了，憨娃子想你了！” 云爰爰哼哼两声，点了点憨娃子的脑门，“你这是想阿姐啊？那小眼睛就盯着阿姐腰间的布包呢，依阿姐看，憨娃子是肚子里的小馋虫跑出来了。” “阿姐~” 云父笑着摇了摇头，把东西都搬进杂物房里，刚收拾好出来就听见憨娃子在邀功，“阿姐，憨娃子可乖了，每天都有自己起床穿衣服，打温水给阿娘擦手擦脸，扫院子，给小白和小黄喂谷子，给阿娘打洗脚水......” “嗯嗯，咱们憨仔最乖了，瞧，这是什么？” “糖葫芦！酥油卷！还有水果糖！” “你就宠他吧，见天的买这些玩意儿，养的越来越馋，一整个小馋猫。”云父瞪了一眼憨娃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云爰爰抱着憨娃子，笑的一脸宠溺，“憨娃子多乖，我现在挣钱了，给他买点吃的怎么了？我还扯了几尺布，到时候让隔壁的沈婆婆给做几件衣服，您瞧憨娃子的裤裆都打了几个补丁了？还有您，这鞋底都快磨没了，可得换个新的了，当然，娘我也没忘记，我给娘买了一件呢，娘您瞧，好看不？这碎花，多好看啊！” “好看好看。”云母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俱是笑意。 云父气的哼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厨房去，“晚上想吃啥，鸡蛋羹要不要？”扭过脸云父的嘴角就压不住的上扬。 “要！还要吃红烧肉，爹，我买了一吊猪肉呢。” 晚间的时候云父也跟云爰爰说起了婚事，实在是闺女大了，哪哪都是臭烘烘的猪要拱自家白菜。 那些媒婆来提的人家，云父是一万个看不上眼，但怎么着也得问问闺女的意见。 “我才不要结婚！”云爰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拒绝了，她还得多赚一些钱给娘治病呢，如果结了婚，伺候公婆和生孩子必然是少不了的，她不愿意！ 而且她也是有野心的，她是班里唯一的女学生，本就不占优势，等班里好些学生都结婚了，那肯定会分心，到时候她就再加把劲儿，努力超越所有学生，成为老师最最优秀的学生！ 本事学好了，才能挣大钱！ “钱钱钱，你怎么就掉眼里去了呢？你学的本事那是顶顶厉害的，到时候报效国家，把小鬼子都赶出中国去，这才应该是你的理想。” 云父温和的摸了摸云爰爰的脑袋，“为父教你的第一首诗便是，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鉴湖女侠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合该向她学习。” 嗯嗯嗯。 云爰爰没有反驳云父的话，她愿以身报国，但她也得护一家老小安全，没有国何来家的道理她都懂，但她怎么舍得家里人受苦受累，她有本事肯定是先顾自己的小家。 比起那些先人来说，她的确过于自私了些，但她才不会改。 不想谈这个，云爰爰转移话题问起了林知树家里的事，云父沉吟了半响，劝道，“爰爰，那林小子家的未婚妻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还是远着些的好。” “啊？林知树说他未婚妻温柔可亲，怎么就不好了？” 云父想到那个淡淡碾碎小乞儿手掌的女人，心下发寒，但因为他不喜人后说坏话，而且还是这样的事，就没告诉云爰爰，想着云爰爰和林知树也就是同学关系，别人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好。 云爰爰见云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也不追问，她和云父的想法一样，反正平日里的交集最多的就是探讨学问，她也懒得管别人家的事，既然老爹都说了远离，那就远离呗。 父女两个人眼中要远离的女人正一脸喜意的向上首坐着的男子汇报这几日的进程，等到时候谢宁来参加婚宴，他们的人就可以趁乱将人掳走，或者彻底把人毁掉。 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特别是敌人。 “你真的认为那位谢先生真的会来参加你的婚礼？”男子慵懒的声音在何奈的头上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蔑，“蠢货，你的主要任务是获取林知树的信任，然后通过他窃取兵工厂的图纸。” 低垂着脑袋的何奈一脸不服，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信心的，那林知树就是个没见过女人的傻子，呆的要死，早已经对她死心踏地了，她说要见谢先生，林知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人请来的。 可惜，何奈低估了林知树对谢宁的崇敬，在林知树的日记里这般写道——先生之于知树，犹如高山瀚海，不可攀，唯有敬。 因此，即使林知树也很想让谢宁参加他的婚礼，完成何奈的心愿，但他也许有提及邀请的勇气，却不敢起不择手段的心。 再是不服，面对这个男人，何奈也只有应是的份。 “对了，可有那位谢小姐的消息？” “传回来的消息说，谢小姐一直住在别院里，除了年节的时候出了一趟门，其他时间没踏出过别院一步。” 说到谢卿，何奈心中便升起凉意，那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在他们的地盘，这么多守卫的包围下，谢卿没有带任何武器，就这么在房间里把人炸死了，自己还毫发无损。 即使最后调查出园丁是谢卿的人，但他们敢保证，园丁以及谢卿，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别说枪炮了，就是刀都没有。 可事实就是，他们的一位上将以及两个高级特务，都被炸死在了房间里，太阳穴上还有着枪伤，根据当场的守卫所言，那是谢卿补的枪，也就是说他们是被炸死的。 问题是那炸药怎么出现的，还有，谢卿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的，这些原因，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因此他们的任务并不只有枪械专家谢宁，还有谢卿！ 第54章 旧时明月54 啪—— 报纸被狠狠的摔在桌上，谢宁本以为自己早已认清了当局的嘴脸，但当她看到当局竟然派兵压迫抗日同盟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 他们采取不抵抗政策，还签订塘沽协定，直接默认了倭国侵占东北三省和热河的合法性，并承认冀东为“非武装区”，不仅如此，还派兵镇压当地抗日同盟军，一字一句，看的让人心寒。 “别气了，为了那些人气坏自个的身子不值当。”林琴女士拍了拍谢宁的肩膀，“过段时间有捐赠仪式，是全国性的，我和好几位夫人都约好了到时候多捐点去慰劳那些抗日将士们，他们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英雄，我们没上战场，在后方也不该安于享受，怎么着也得尽点心力。 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去参加，也当转换心境了，整日里闷在这个别院，再好的人也会闷坏的。” 谢宁摇了摇头，“林姨，最近不太安稳，我还是不出门了。”然后转身自抽屉里取出两根小黄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代为捐赠。” 厂子里的学生就是小鱼，有的小鱼虽还在河里，但四周已经被渔网围起来了，这打渔的究竟是倭国还是国党特务，谢宁还不确定，而且陈建派了不少人看着她，出行是安全了，但总归不太方便。 她这条大鱼，可得小心着点。 “对了，林姨，这次过后您就先别来了，最近不太安全。”虽然林琴女士会绕好大一个圈子才到别院，但怕就怕在路上有人动手，谢宁不希望林琴女士出事。 把人送走后谢宁也没闲着，换了身衣服就让小扬开车去了厂子，彼时张明远和陈建正在核对这一批的武器单子，谢宁敲了敲门，并没有故意支开陈建，而是将报纸放在桌子上。 捐钱多没意思，她想直接捐枪！ 两个人听了谢宁的想法，一时都没有说话，张明远倒是想直接应下，但他上面还有军长呢，不好越过人去，陈建眸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就有电台，很快就得了蔡军长那边的回应，不仅答应了谢宁捐枪捐炮的提议，还嘱咐说要派人亲自护送到同盟军手里。 心情放晴的谢宁还没走出厂子，就被陈建叫住了，询问谢宁最近实验的如何，那批步枪是不是可以进行量产了。 陈建口中的步枪是谢宁改良过后的，精准度和射程等都有很大的提高，后坐力还小，若是批量生产，来求的人可不得乐疯了。 不过陈建说的却是现在19军正在关键时刻，需要庞大的军备武装。 谢宁信，但在这个时候她不会给任何人提供过于强大的枪械，那枪又不是打小鬼子的，她何必呢，因此一直都是压着生产的，而且机器也总是出故障。 她给的原因都是机器设备跟不上，需要改良，而这个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因此厂子里生产最多的枪械只是张明远卖出去的那种品质最不好的步枪，c31。 虽然在谢宁眼里品质不佳，但却完全在现有武器的标准水平以上，只不过人嘛，看过了好东西，也就难瞧的上劣质品了。 “陈参谋，您说谢小姐是不是故意？” 陈建皱了皱眉，斥道，“那些个计算和实验我们又不懂，但想也知道没那么容易的，你就想想，就两年时间而已，谢小姐就能在经费不足，机器落后的情况下还把兵工厂给办起来，可见是用了心的了。 而且谢小姐做什么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天天在书房忙到半夜才睡，你怎么好意思说她耍花招的？” 说的问话的人都心虚了。 当然，陈建也不都是斥责，也有安抚，“我知道你们心急，但兵工厂就在眼皮子底下呢，人都跑不了，更别说机器了，而且这个时候不往那边送军备，不正和咱们心意吗？” “是是是。”是他想差了，那位谢小姐是人不是神，但也不能怪他，他又不懂生产那一套。 不过，“陈参谋，您说那批送往察部的军备......” 陈建扯了扯嘴角，“你去安排就好，记得别闹太大。” 两人口中忙到深夜的谢宁却不是在为厂子里的事忙碌，而是在干其他的“私活”。 一则，张从之在看过她寄去的信后辗转难眠，对谢宁信中让他老老实实搞纺织业的话感到十分憋屈，没想到他最后硬生生的砸钱开路，开了一家小小的武器公司，明面上扶持了一个白人傀儡老板，然后自己当幕后大老板。 这回来信是求谢宁给图纸和建议的。 谢宁看到信件内容的时候简直虎躯一震，张从之这样的行为是很危险的，就像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虽然很担心，但在看到张从之信里写道，“作为一个商人，看别人捞钱自己捞不着已经很不爽了，更何况还是别的国家捞自己国家的钱，是可忍熟不可忍，他要拼命把别的国家的钱搂进自己国家去”，顿时让谢宁哭笑不得。 而且就在今年年初，罗斯福当选美国总统，开启百日新政，首先就是金融方面，整顿银行，放弃金本位，通过美元贬值来加强了美国商品对外的竞争能力。 在此期间，为了限制垄断，缓和阶级矛盾，罗制定了工业复兴法，要求资本家们遵守“公平竞争”的规则，本来创业困难的张从之便趁势起飞。 在美国开武器公司，那些个设备的零件就比较容易购买，谢宁没有建议张从之制造整个的武器枪械，而是让他专于制造一样，那就是枪管。 步枪的所有组成构件中枪管是最神秘的，作为枪械的核心零件之一，它通常是以耐热不易变型的金属管打造而成，整个工作过程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压力容器。 谢宁就枪管的制造方法和选材方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就钢材而言，谢宁本来是想推荐选用不锈钢，而不是铬钼钢的，主要是因为不锈钢耐蚀、耐蚀，可以自由加工且防锈，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使用寿命，不锈钢要优于铬钼钢。 但她研究过现有的枪管钢材，加上她们这个小兵工厂进购的枪管毛坯，都是用的铬钼钢，也许是现在适用于制造枪械的不锈钢还没有，因此谢宁还是推荐了铬钼钢。 意思很明显了，谢宁想让张从之直接从枪管毛坯开始做，这个钱与其让别人挣，不如自己搂。 接着是枪管的钻孔方法，她只能捡着现有可行的技术写，剩下的还需要张从之请人先行实验，然后才能投入生产，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急不得。 一直写到深夜12点，早已过了平日里睡觉的时间，刘婶端着一碗温热的红糖鸡蛋水给谢宁，偶尔谢宁也会熬夜，她们都习惯了，只不过这几日谢宁生理期，刘婶还是开口劝谢宁早点休息。 大脑处于兴奋状态的谢宁敷衍的点了点头，一手喝着糖水，另外一只手翻看着自己的学习笔记，关于机械整流同步发电机制造、电流互感器、电容器、高压油断路器等等，这些都是给未来准备的。 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若是蔡起事失败，她必然是不能再留了，而除了出国，唯一的出路就是苏区。 当局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根子烂了的树，如何逢春？ 第55章 旧时明月55 这日上课的同学少了两个，一打听才知道一个请了婚假，而另外一个则是请假去吃席的。 其他的同学虽然也想去，但他们的假期都用完了，而且厂子里的出入越发严格了，也就歇了心思，纷纷托云爰爰带去贺礼。 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林知树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大家和他的关系也就一般般，虽然都是同学，却也除了云爰爰，没人愿意为了林知树而用掉难得的假期。 他们在厂子里工作，虽然每月才两日假期，但工资高啊，一个月有五十块呢，即使假期少点，但对比于其他同一期出来的同学来说，他们的待遇算是很好的了，而且厂里设立有图书馆、俱乐部、医疗室等设施，即使不能出厂，生活也不会很无聊。 此时此刻，他们做的事也是全了自己的报国梦，就是再苦点，他们也甘之如饴。 谢宁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当时她察觉到林知树有问题后就交给蔡淮去解决，到现在也没过问，实在是最近因为给抗日同盟军送新军备的事闹得有些头大，那一卡车的枪支弹药，全被被截胡了，张明远这几天那脸黑的跟炭似的，她都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当然，她心底也是气的，可再气，她也没法子去调查，只能做一个等待结果的人，枪支被截，八成是内部消息泄露，谢宁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底下的学生们瞅着谢宁发沉的脸，那粉笔已经断了第四根了，看来今天谢先生的心情不是很好啊。 作为心情不好的谢先生的学生，林知树现在的心情则是飘飘然，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雨。 他遇良师，又娶到了和他心意相通的妻子，只道人间得意，千红百紫。 红帐千里，唢呐百声，他们没有选择在教堂里成亲，而是依着旧俗，拜天地，拜父母。 林知树背着何奈跨过火盆，心中甜蜜非常，何奈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附在林知树耳边悄悄的问，“知树，我让你拿的东西，可拿来了？” 她让林知树把谢宁喊来参加婚礼不成，便叫林知树去窃取兵工厂里的图纸，也算是完成一点任务了，之后的事再徐徐图之。 闻言林知树的脊背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了，“小奈，今天我们结婚，就不要说这些事了好吗？”无论你以前如何，今后只会是我的妻子。 何奈神色不愉，但也软了嗓音，“知树，我只是想让我们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你这也是为国做事不是吗？上头的给的奖励很丰厚，到时候事成，你不仅发财，还能升官呢，我也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呀。” 日常相处之下，何奈能察觉得道林知树对倭国的抵触，因此当她试探让林知树窃取图纸的时候打的是国党的旗号，毕竟现在中国国内派系复杂， 林知树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人员，哪里能得知上头是什么呢，还不是任她编造。 反正只要不是倭国，在林知树心里就不等于背叛。 “新娘子！新娘子！” 憨娃子和一群小孩子围着林知树拍手笑闹好一会儿才被大人用糖果哄走 ，云爰爰一把抱起憨娃子，也不去凑大人那一桌，就和小孩一起吃，好方便照顾憨娃子。 林知树特意带着新娘子来给云爰爰敬酒，云爰爰看着新娘子娇美的脸庞，祝福道，“志同道合好伴侣，情深谊长新家庭。林同学，新婚快乐啊！”她不太会作诗，但祝福嘛，看的是心意。 “这位是知树的同学？”何奈眼睛一亮，她们可是寻了许久才发现林知树是兵工厂里的人，现在又发现了一个，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爰爰不能理解何奈眼中迸发的喜意，只笑呵呵的点头，正当何奈开口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瞧见何奈便大喊，大家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还是听出了这是日语，再一看见那些人手中拿着的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会？”林知树面上闪过惊愕，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的一桌瞟去，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何奈用枪抵住了头。 那一桌子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瞬间加入战斗，何奈瞥见了抱着孩子逃跑的云爰爰，想到刚刚来人说的，立即把林知树往同伴那儿一扔，带着另外一个人就追了上去。 “小奈！”林知树有些愣愣的，脸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倭国人？ 一边跑一边回头的云爰爰瞅见何奈带着人来追她，撒丫子跑的更快了，她真的只是想吃席而已，但她不想吃自己的席啊！ 拐角处突然冲出几个人，云爰爰打眼一瞧，竟然是蔡淮，激动的她差点哭了，蔡淮也认出了云爰爰，毕竟厂子里的机械班就云爰爰一个女学生，想不认识都难。 当即把人拉了过来，吩咐一个人保护云爰爰后他便带着剩余的人加入战斗。 云爰爰只觉得手脚都在发软，胸腔里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枪声如雷般在耳边炸响，子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可她不敢停下，就算她被打中了，她也要把憨娃子给抱出去，憨娃子还那么小。 “阿，阿姐。”缩在云爰爰怀里的憨娃子弱弱的出声。 云爰爰看着憨娃子蓄满泪水的眼，里面都是惊惧，嘴唇都被咬破了，孩子硬是没尖叫出声，就怕给云爰爰拖后腿。 “憨娃子，没事了，没事了啊，姐姐在呢，阿姐会保护我们憨娃子的。”这一刻云爰爰才落下了后怕的泪水。 “先别在这里呆着了，里面打起来了，我先送你们去比较安全的地方。”在城里他们不好动手，因此去捣毁特务窝点的时候特意联系了警察署的人，谁知道警察署里的人都全他嘛的草包，本来埋伏的好好的，硬是打草惊蛇，害的他们还伤了好几个兄弟。 见云爰爰腿都抖了，男人接过云爰爰怀里的憨娃子，另外一只手提着云爰爰，就要带着两人远离枪战现场。 云爰爰止住了脚步，“不，不行，我爹娘还在家里呢，这里那么近，他们会有危险的，我得回去，你，你带着我弟弟离开好不好？” 男人皱眉，“不行，队长让我护着你们，那里危险，我劝你不要回去。” “不行。”云爰爰哭着摇头，她不是不懂事的人，但她爹娘弱的弱，残的残，她得回去把人接出来。 “求您把憨娃子带走！”云爰爰跪下磕了个头，不待男人拒绝，扭头就冲进了另外一条小巷子里。 男人下意识的追上去，却又看见了怀里的孩子，只好耐下心问，“憨娃子，这周围可有你认识的叔婶？我要去保护你姐姐，不能陪在你身边。” 云爰爰的命可比其他人重要。 憨娃子吸了吸鼻涕，他很害怕，但还是乖乖的答道，“出了胡同，外头有个卖卷烟的大爷，他人很好。” 男人了然。 该说不说云爰爰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她刚打开自己家的后门进去，就撞上了何奈准备枪杀云父的场景，不由得大喊，“爹！” 看到往回游的鱼，何奈喜不自胜，威胁道，“过来！不然我杀了你爹！” 云爰爰下意识的往前走上一步，“快走！”云父大喊，随即便被何奈踹了一脚，但是云父依旧没有停止挣扎，“爰爰快走，你娘已经没了！你得活着！不能弯了你的脊梁！” 这时云爰爰才瞧见房间窗户上的血，只觉得天旋地转。 “砰——” 一声枪响，云父倒在了地上，脸朝着云爰爰的方向，他是笑着的。 又是一道枪响，不过云爰爰被拉开了，何奈冲身边人骂道，“你开什么枪？要抓活的！” 男人气喘吁吁的，只一眼他便看清了院中的情形，他不再犹豫，拉着云爰爰就跑了，他倒是不惧，但首要任务是保护云爰爰的安全，队长说了，这些个学生都是宝贝蛋子，可不能损了。 第56章 旧时明月56 调试完机器回到别院的时候谢宁刚下车就撞见了一身血的蔡淮，忙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蔡淮让手下把人带进去，这才低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他们没安排好，打草惊蛇了，这才惹起混乱，为此不仅伤了好几个兄弟，林知树的婚礼现场还死了几个老百姓，他是和公署联合布下的圈套，没想到只抓到了几个小喽啰，让最大的那条鱼给跑了。 “派人往死者家里送点抚恤金过去。”谢宁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对了，林知树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蔡淮微微皱眉，这次的抓捕行动是林知树主动配合的，本来论错肯定是怪不得他的，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对方是国党那边的，却不想竟然是日本间谍。 而且林知树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说何奈投诚了，对方是国党那边人，因此大家才会做了错误的判断，不过纠正的是，他骗警察署，那是日本特务窝点，倒是一语成谶了。 还有，他们给了林知树防身武器，可他没有用。 “到时候会开会商讨解决方案，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林知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一个心里有倭国女人的人，留不得。 这事真的是赶着一趟的来，军备被截胡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现在又出了个日本特务。 看来厂子早就被盯上了，蔡淮预料到有这一天，但真到这时候了，还是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军备被截的事肯定是内部消息泄露，到时候得安排一场自查。 而且厂子里也得加强工人以及学生们的忠诚度，不然这样的事肯定不止发生一次，权财色，总有人抵不住诱惑。 谢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头瞧见抱着一个孩子一脸木木的云爰爰，想了想，她还是叫刘婶去宽慰一番。 她的身份不好暴露，那就只有刘婶一个女性了。 听了云爰爰的遭遇，刘婶暗骂了一句小鬼子，她没第一时间去看云爰爰，而是熬了一锅肉丝粥才过去，还有孩子呢，再是如何也得吃东西，吃饱了，身体暖和了，精神也会更好些。 云爰爰吃不下东西，只摸了摸憨娃子的脑袋，让他吃，但往日里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的憨娃子也没吃，只轻轻的扯了扯云爰爰的袖子，“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憨娃子害怕，想爹娘了。” 这话刚落下，云爰爰眼中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惹的憨娃子惊慌不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刘婶叹了口气，抱起憨娃子，轻声道，“憨娃子是个大孩子了，婶子把粥放到外边的小石桌上，憨娃子可以自己吃吗？” “我会自己吃的。”憨娃子什么都不敢说了，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表现的十分乖巧，小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云爰爰，就盼着自己这么乖，阿姐能不哭了。 安排好了憨娃子，刘婶也不逼着云爰爰吃东西，只轻轻的抱着她，一下又一下拍着云爰爰的背。 胸前凉凉的浸湿了一大片，可这孩子愣是没哭出一声。 第57章 旧时明月57 林知树的结局很快就定了下来，会在三日后被秘密处决，谢宁很清楚其中最大的原因不是林知树的背叛和隐瞒，而是他知道太多了。 作为谢宁的学生，林知树即使不是最优秀的一个，但也掌握着不少机密，好的时候这身本事是他的登云梯，不好的时候他脑子里的东西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会议参与者不多，都是兵工厂的高层，谢宁说是地位尊崇，但其实在其中权力并不大，无论她有心还是无意，都改变不了林知树的结局。 张明远见谢宁弃票，还以为谢宁是想保下自己的学生，因此在会议过后特意寻了谢宁在敞轩谈话，主要是想安慰一下，毕竟林知树好歹也是跟了谢宁那么久的学生，她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如果因为心情不好就耽搁了工作，那就不妙了。 谢宁脑子里还浮着今天上午的缠度计算，突然被安慰的她一脸莫名的看着张明远，“明远兄，善恶终有果，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林知树又不是小孩，不，即使是小孩，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我弃票是因为，不想参与这种生与死的决策，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判决者。” 这话说的张明远哑口无言，很显然，谢宁比他想象中的要通透。 难得谈话，谢宁轻咳了一声，小声问张明远那批军备被截胡的事有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原以为会面对张明远的黑脸，却不想张明远却是张望了一下四周，亦低声的和谢宁道， “内部的人还在排查当中，不过那批军备的下落却是有了消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截了我们的军备，一扭头又被另外一批人给截胡了，那伙子人直接将军备送到了东北。” 说到这里，张明远难得的弯了弯唇角，“这消息还是昨儿个抗日同盟军的冯总司令亲自致电来说的，说我们的军备派上大用场了，察东四县全部收复，想来过不了两天，报纸上就会报道这一壮举。” “这可是自倭国入侵东北以来中国军队首次从日伪军手中收复失地的壮举，有此为鉴，想必各界对捐赠的义举也会更加的热情。” 谢宁也很高兴，晚上去上课的时候还拿了一小坛子刘婶酿的米酒，打算和程有民分享，她分享的不是酒，而是快慰。 至于程有民教员嫌不嫌弃这米酒甜丝丝的就另说了。 路过乖乖等云爰爰下班的憨娃子，谢宁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然后伸手撸了撸孩子圆圆的大脑袋。 憨娃子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任撸，太乖了！ 云爰爰出来的时候脸上尽是疲惫，她今日轮班，调试了好久的机器，看到乖乖等在门口的憨娃子，云爰爰心中一软，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憨娃子却扯了扯云爰爰的衣角，把手心里剥好的糖往她嘴里塞，“阿姐，糖果是甜的，你吃了，心里会不会甜一点？” 大人总说流泪的人是心里苦的，那吃了糖，会不会甜？ “甜。” 憨娃子笑了，他也很想吃这个糖，但他更想留着给自己的阿姐吃，见前面的路不是去宿舍的，憨娃子愣了愣，“阿姐，我们去哪？” “去食堂，你不是想吃馄饨吗？阿姐给你做，阿姐做的馄饨啊，和街上卖的一个味儿。” 作为厂子里唯一的女学生，女技术人员，她长的又不错，暗地里追求她的人不少，只不过以前她一直专注于学习，并不搭理，但是她想知道那桩婚宴是怎么回事以及林知树的结局还是很容易的。 总有人为了讨好她而告知她想知道的一切。 云爰爰对于林知树，算不得特别熟悉，但作为街坊，对彼此也不陌生，小的时候她总看着林知树背着布包去上学，林知树作为家里的长子，父母起早贪黑的卖馄饨供养他读书，也因为他学习成绩还不错，林家更是狠心的不让小的读书，而是让小的出去做工供养林知树。 毕竟以他们的家庭，再供不起第二个了。 可上学读了很多书的林知树却不开心，因为他觉得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如果毕业后没有好的出路，根本没法面对家里人。 云爰爰能理解，林母在外总是宣扬林知树读书多好，以后会有多出息之类的，这样的林母是和云爰爰的父母是完全相反的类型，所以即使他们两个的家境都差不多，可云爰爰全然不会觉得生活上有什么压力。 她喜欢读书，读书能挣大钱，只要想想能够给自己的父母买上大房子，天天吃白面米肉的，她就充满了干劲，即使父亲想让她做和鉴湖女侠一样的女子，她也会努力，但第一目标是带家人过上好日子，她太知道父母的苦了。 母亲因为生憨娃子伤了身子，几乎起不来床，但也会在精神好的时候织一些绣品让父亲拿去卖，而父亲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被日本浪人打断了腿成了跛子，要不然本是秀才出身的父亲怎么会沦落到给人代写书信为生呢。 可即使这样，父母仍旧给了她充足的爱，不会将她拘在旧社会里，而是送她去女学，学习新思想。 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家庭，云爰爰虽然觉得林父林母已经足够偏心何知树了，但也能理解林知树的压力，因此在林知树结识了志同道合又能理解宽慰他的何奈的时候，云爰爰也是开心的，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在得知何奈是特务的时候，还撒谎说何奈已经投诚了？ 她，云爰爰永远不会原谅林知树。 而那些因为林知树的隐瞒而死的人，他们的愤怒在得不到宣泄之时，只会迁怒到林家身上，所以，即使林知树死了，他造成的恶果也会由他的家人承担。 自食其恶，远远不够。 望着将食盒拎进去的警卫，云爰爰牵着憨娃子的手越发的紧，林知树向来是个敏感多思的人，可亦是一个缩头乌龟，她要让林知树清醒的认知到自己的罪，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 平生忽觉如敲子， 全悔当时错着盘。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馄饨，林知树的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不过几日而已，本来就不胖的他此刻已然瘦的撑不起这一身长褂了。 第58章 旧时明月58 “什么？自杀了？” “是，他用筷子插穿了脖子动脉，失血而死。” 蔡淮皱眉，不过林知树本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也没区别，因此吩咐手下把人处理就算了，对外依旧是把人送走的说法。 本来他是想来个杀鸡儆猴以威慑一下厂子里那些个有异心的人，但这个提议在会上被否决了，说是容易煽动学生的情绪，不利于团结。 对此蔡淮嗤之以鼻，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手段永不过时，厂子里的福利虽然好，可总有人开更高的价，这个时候就需要让他们得知背叛以及泄密是什么后果，不然一个两个的都以为泄密不用负责的话，厂子早就被渗透了千疮百孔了。 “行了，把人处理了就开始准备明天的大会，分上午和下午两场，务必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完大会。” “是，对了，这是林知树留下的笔记本，说是给谢先生的。” 犹豫了会儿，蔡淮还是准备去和谢宁说一声，作为林知树的老师，谢宁有权知道真相，而且还有这本笔记呢。 外头太阳烈的很，蔡淮回到院子的时候谢宁正躺在摇椅上。 上方是郁郁葱葱的葡萄架，挂着一串串宛若琉璃的葡萄，清风徐徐地一摇，细碎的阳光偶尔从叶缝间掉落下来，星星点点划过谢宁白玉般的脸庞，可谓是，藤下玉人眠，怪熙光，却碎满人间。 咔嚓——，脚下踩到一根枯枝，蔡淮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谢宁被惊醒，瞧见蔡淮，便起身招呼他过来喝绿豆汤，“刘婶熬了好多呢，现在天气热，喝点消消暑气。” 蔡淮触到碗边的凉意，微微挑眉，“这是在井水里冰镇过？” “对呀，井里还冰了西瓜，等晚上的时候开一个吃，厂子里也应该进一些西瓜的，这天气，太热了。”谢宁摇着大蒲扇，脸上红红的，额角都是汗，她着实是怕热，这个时候又没有空调，太难熬了，总感觉这段时间格外的热。 蔡淮看到了桌子上的《中央日报》和谢宁的笔记本，“洪讯？你认为今年黄河会发大水？” “也是猜测，报纸上比较了今年度六月份与前两年度同月份的河水流量，推测今年有大水发生，而且自6月13日起，黄河水就涨了0.57米，才过了一周，就又涨了一米，涨速比往年要快，且6月17号的黄河最大流量高达3200立方米每秒，要知道往年这时候的最大流量只在744~1710立方米每秒，因此报纸上推测的伏秋大讯并非没有道理。” 蔡淮定定的看着谢宁，嗯，通篇下来他只听懂了今年又要发大水了这句话，至于谢宁的分析，他是过耳过不了脑。 “咳，可那防汛也是政府该做的事情，长宁就算关注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谢宁却是摇了摇头，“虽然我做不了什么，但也可以尽己所能做点小事，若真的发生了洪灾，能有一人因我之举活下来，就不是无用功。” 多活下来一个人就多一个人打小鬼子，多好。 “那你准备怎么做？现在囤积粮食，到时候拿去捐赠救灾吗？”蔡淮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如果是他，他就会直接捐钱，但很可惜，他的存款并不多。 “哈哈，当然不是，报纸上只是说今年可能会发大水而已，这是推测，并不代表这件事一定会发生，所以我只准备画一些洪灾自救的漫画。 你瞧，洪水之下，我们可以尽可能利用船板、门板、木箱等做水上转移，如果洪水来的太快了，来不及转移，便爬到屋顶、墙头，或者树上避难。 当然，可不能跑到树下或者山岗顶部，容易被雷劈到。 还有，......逃难时应该带高热量食物，比如......洪水是万万不能喝的，很容易感染疾病，我还画了一个简易的沙质滤水装置，只需用木板和一些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就可以自制，这钟滤水器寿命长，也容易清洗。 然后就是这本小册子，里面列了一些卫生注意事项和防疫要点，比如水需要煮沸才能喝，腐败物质和受污染的食物不能吃，病死和淹死的动物肉也不能吃，不可生食，即使瓜果也要洗烫等等。 也许这些小知识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常识，可对于处于灾难之中的人来说，这不仅是知识，更是一道警戒线，毕竟饿疯了的人，哪里还管得了别的？” 可是如果把后果都说清楚明白了，都是为了活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做到那些需要注意的，也许能活呢？而不是慢一日死。 “长宁......” “嗯？” 蔡淮清咳了一声，耳垂微红，不好意思说刚刚自己是下意识喃喃出声的，遂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谢宁，然后将林知树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宁没有避讳蔡淮，直接便把笔记本打开了，里面是林知树的一些学习心得，写的很详细，可见是用了心的，就连谢宁平日里在课上不经意提及的一些话他也细细的记了下来。 翻到最后一页，谢宁的手顿了顿——先生之于知树，犹如高山瀚海，不可攀，唯有敬。 先生，知树未曾叛国。 知树此生有三错，错在听信谗言，害人亡命，错在未尽子孝，害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错在辜负先生之教导，未报国家。 谢宁叹了一口气，她能看出林知树的悔意。 每个人都有后悔的权利，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第59章 旧时明月59 本只是看到报纸上的推测而顺势推出漫画的和卫生防疫注意事项的谢宁再次名声大噪，因为黄河真的发大水了，还波及了十余个省市，而且据说这次的洪灾如此严重还有各省的春工费未能按时发放且还减量的原因。 谢宁知道当局因为到处打仗，主要是内战，极耗军费，可怎么也没想到一省的治河经费才十万，有的甚至不到十万，谢宁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除了华北、华南十五省发生水灾外，陕、粤等十省也发生了旱灾，豫、皖等九省则是蝗灾，民国二十二年，亦是一个多灾之年。 这次谢宁也是让林琴女士代捐赈灾物资，于此同时她在报纸上也发表了一些关于旱灾和蝗灾该如何防疫的注意事项，得亏她在忙碌中还抽出时间来看医书，一点一点的啃，不管是中医书还是张从之从国外寄回来的医书，她都学的很认真。 不然倒真是说不出个二三来。 最近厂子里的气氛很紧张，张明远私底下和她说蔡军长他们准备在十一月中旬起事，因此厂子的安全就更重要了，而且厂子附近发现了不少窥探的人，只不过都被悄悄解决了，这也是最近又增加了人手的原因。 谢宁更是能不出院门就不出去，一出门跟着她的人更多了，浩浩荡荡的，谢宁觉得还是算了，老实窝着吧。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谢宁对报纸上关于抗日同盟军的消息都分不出心神了，就在同盟军传来的好消息没多久，他们就因为缺粮少弹，无钱无衣而被关东军接连侵占察东，多伦，沽源，情况急转直下。 抗日同盟军建立只不到三个月，就因为经费破产，又无外援，枪弹粮食均无法补充，内部不稳的情况，冯不得以和当局接洽，宣布同盟军归顺中央，自己隐退。 其他各部也被国军以及日军联手打压下，只堪堪多支撑了两个月，在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归顺被改编，至此，同盟军完败。 即使她送过去一车军备，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不，揉了揉额头，谢宁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看着窗外的落雨，眼神逐渐坚定，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她送过去的子弹，都打进了敌人的胸膛。 正当谢宁准备翻开一本新的本子画图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刘婶端着一碗阳春面就进来了，谢宁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这个时候刘婶一般不会来打扰她的。 “长宁。”刘婶面色微白，手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长宁，这里不能待了，你得赶快撤离！” “发生什么事了？”谢宁起身把门窗都关好，帘子也拉上了，这才低声问道。 刘婶想到今天她收到的消息，没想到看似防守严密的兵工厂里面竟然一大半的人都已经被渗透了，这里的人指的不是工人和学生，而是那些守卫。 “我今天收到消息.......”刘婶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谢宁，她的任务是保护谢宁的安全，尽力给谢宁提供便利。 如今身处狼窝，谢宁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蔡那边一旦起事，这里就是众矢之的的。 “别担心。”谢宁拍了拍刘婶的手安抚她， “现在他们还没动手，就代表时机未到，而且就算动手，以我的价值，他们也不会伤害我，倒是你不安全，明眼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即使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必然不会留你。 明天你就进城，林琴女士那里不方便去，你去温莎修女那里，你认识她的，那里安全。” 刘婶想也没想便拒绝，“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即使付出生命！留下你独自一人算怎么回事？” “不是这样的，刘婶，你得去外边接应我，而且你还得带王诚一起走，在里面，王瞎子会保护我，他身手很厉害，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我，如果你在这里，我反而会束手束脚，知道吗？” 本来还要拒绝的刘婶听到谢宁的最后一句话，顿时没了脾气，她的确笨拙，是她拖累了。 谢宁只一瞧刘婶的面色就知道自己刚刚那话伤人心了，但也只有这样说，刘婶才不会犟。 接着谢宁和刘婶商讨了一番接头的暗号。 刘婶一走，谢宁再也没了继续画设计图的心情了，如果真的如刘婶所说，这里一大半的守卫都已经换成了国党的人，那肯定是有高层叛变了，可这个高层是谁呢？ 很快谢宁就锁定了三个人，那就是张明远、蔡淮和陈建，只有他们有权力换人。 但谢宁不敢轻易下定论，因此她选择三个都不相信，她很清楚无论哪一方都不会要她的性命，但是她也不愿憋屈的活着。 大不了包袱款款，远走高飞，只不过在这之前，厂子里的有些东西不能留，必须炸毁，留不下她的人，也别想留下她的东西。 谁知道留下的东西最后是便宜了自己人还是倭国人，当局官员腐败，倭国如果花重金买，他们会不卖吗？ 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大书柜，谢宁认命的开始收拾东西，能带走的东西她会尽量的塞空间，特别是她的笔记和一些图纸，还有打磨的模型，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留的。 幸好平日里她的房间都是上锁的，除了她允许，没有人能够进去，因此就算里面的东西少了许多，也没有人会发现不对劲。 正当谢宁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外边突然一声枪响，吓得谢宁手一抖，怎么会这么快？ 深呼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谢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计算所需物资，要带走的重要资料她都塞空间了，而且空间里还有她时不时偷摸塞进去的枪，浅算下也有三四十把，步枪手枪火炮都有，还有一箱子子弹。 空间很拥挤，但是谢宁很安心。 然后就是换衣服，把身上的睡衣都换成干净利落的裤装，接着再在外面套上睡袍。 砰砰砰—— 枪响伴随着砸门声，谢宁握着手枪靠近门边，隔着一道房门，蔡淮的声音传了进来，“长宁，快出来，陈建叛变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第60章 旧时明月60 谢宁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开门，倒不是相信蔡淮，而是以她的价值，如果蔡淮是国党，此番诓她出去也不过是掠走她，并不会害她性命。 还有就是，她这里没有别的出路，且这门并不结实，可挡不了外面的人多久。 脑子转的飞快，谢宁手下的动作也不慢，把睡袍往床上一扔，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防水的皮质书包，这才开门。 “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宁扫视了一眼，外面除了蔡淮和小扬，还有六个警卫守在第二道院门那里，都不是熟面孔，看样子不是日常在院子外警戒的，而是蔡淮从厂子里带来的。 刘婶和王家兄弟也在。 蔡淮穿着雨衣，脸上一片焦急，“晚上我因为漏了一件东西，带着人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厂子里有枪声，陈建带来的人一大半都是蓝衣社的，也就是说，现在厂子里的守卫几乎一大半都是敌人，先是张明远在内部纠察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我回去的时候战况正激烈，双方人数过于悬殊，张明远撑不了多久，至多半个小时，他就会撤退，而且就算他不撤，这里的枪声也瞒不住，陈建一行人肯定还会派人来这里的，我们需要赶快撤离。” 而就在他带人回来的时候，许是听到了厂子里的枪声，院子里的警卫竟然对他们举起了枪，没想到守着院子的竟全是蓝衣社的人。 厂子是很重要，但里面的机器都跑不了，可谢宁不一样，只要谢宁在，多少个兵工厂建不起来？ 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谢宁的！且早早就派人盯着谢宁了。 院子的警卫是一个班，共十个人，他带人在外头解决了四个，小扬和王瞎子守着第二道院门解决了两个，现在外面还有四个人。 人数上他们占优势，但枪弹无眼，且这里距离厂子这么近，对方的增援一下子就到了，万不可再耽搁。 蔡淮想带着谢宁翻墙出去，往不远处的密林逃去。 谢宁摇头，扫了一眼刘婶和王诚，心中迅速做下决定，“先把外面的人解决掉，然后直接开车离开。” 用腿跑，能跑到什么时候，除非对方不追。 谢宁转身进房间把自己的狙击枪拿了出来，现在雨已经变小了，而且廊下灯火通明，因此视野并不会受到多大的阻挡，“王大哥，小扬，你们去吸引对方开枪。” 视线落在蔡淮身上，谢宁挑了挑眉，“去拿你的枪。”蔡淮在这里有房间的，她可知道蔡淮的宝贝枪就放在里面。 遂不再理会其他人，从堂屋的窗户直接翻出去，然后把靠墙放着的梯子移到另外一边，登上梯子翻身就上了楼顶，这个距离还用不着望远镜，谢宁轻巧的踩着瓦片走到她房间的屋顶上，往对面一看，蔡淮也上了屋顶。 砰—— 枪声响起，是王瞎子和小扬他们带人引来的，谢宁耳朵动了动，立即找准方位，在对方还未把头缩回去时扣动扳机。 砰—— 一个，接着蔡淮那边也响起了枪声，同样是一枪爆头，直接解决。 谢宁在打完一枪之后压低身子换了个方位，这才示意王瞎子继续，可对方也很机灵，不再露头。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对方还是没有露头，王瞎子和小扬抄起一块木板就开了院门出去，谢宁瞳孔一缩，想叫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又是两道枪响，谢宁条件反射往开枪的方向射击。 该死，缩的太快了，这里角度也不好，没打中那人脑袋，而是打中了肩膀。 不过她已经知道那个人在哪里，谢宁翻身就跳到了围墙上，然后跳到院子外边，想从院门口处伏击那个人。 “别动！” 黝黑的枪口抵住了谢宁的脊背，持枪的警卫口中喘着粗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玛德，逮着条大鱼，谢小姐，把手举起来，然后让他们把枪都放下！” 谢宁冲跑出来小扬几人点头，示意他们把枪放下，然后自己手中的狙击枪也嘭的一声扔在了地上，接着谢宁把手慢慢的举了起来。 当手举到和肩膀差不多高的时候，谢宁臀部突然朝右侧拧，接着右手肘向后击打枪口，将对方的枪挡离自己的身体，然后以右脚为轴心向右转体，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右臂直接从对方的步枪下伸过去置于枪托处，左手回拉，右肩和右臂向下推压，本就受伤失力的警卫被迫下蹲，手中的步枪也就此脱手。 砰—— 一个血洞出现在警卫的额头，溅了谢宁一脸的血。 站在谢宁后边的蔡淮放下枪，手都有些抖，张嘴就想训斥谢宁的鲁莽之举，却不想谢宁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时间。 抹了把脸，看到一手的血，谢宁面色沉郁，“小扬，开车去厂子接应张副官。”谢宁还是不太适应在外人面前叫张明远张厂长。 “不行！”蔡淮直接拒绝，眸色沉沉的看向谢宁，“你不能回兵工厂，长宁！你要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这不是商量。 谢宁定定的看了蔡淮一眼，知道此时就算自己要强硬的跟着一起去也会被蔡淮强制离开，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会明知道蔡淮是为了自己好还不领情，非要跟上去当个累赘。 “好，我听你的，不过你们也不要逞强，厂子已经保不住了，还是尽快撤离出来的好，主要是带着张副官他们出来，至于工人和那些技术员，不必多操心，对方不会伤害他们的。” 那么多熟练工呢，那些个学生也都是宝贝蛋子，国党供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人呢。 见谢宁没有犟着，蔡淮松了一口气，至于谢宁说的其他事，得视情况而定。 当然，谢宁不会给蔡淮他们继续守护兵工厂的机会。 在上车的时候她就拉响了信号弹，这不是给张明远的信号，而是给学生们和工人的。 第61章 旧时明月61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个信号的含义，但在这个信号弹在天空炸响的时候，工人以及学生们都动了起来。 云爰爰和其他同学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有一个矮个子男同学犹豫着道，“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些机器那么贵重，一台好几万呢，平日里他们都爱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十几个学生，有那么俩三个面带犹豫，但更多的则是坚定，“这是先生的决定！先生说了，即使毁了机器，也不能让它生产打向自己同胞的子弹，而且如果这些机器留了下来，最后到底是落在咱们国家手里，还是落在倭国手里？ 咱们的抗日同盟军被联手镇压的事情你们忘了吗？” 说话的高个子男同学眼睛通红，他家就在多伦，可他的家人都没了，他是个懦夫，他不敢回家扛起枪打倒小鬼子和日伪军给家人报仇，但此时此刻，他定要炸毁那些机器，不给倭国留一分一毫！ 云爰爰首先发表支持。 其他同学都沉默了，就连那几个面带犹豫的学生也不好意思，眼中都是歉疚和懊悔。 “说的好！” 站在学生们身后的程有民鼓掌，然后立即开始分配各个学生的工作，每两三个人一组进入厂房开始销毁程序，他们是最了解机器的人，自然更知道怎么更容易毁掉机器，更何况谢宁在一开始就在每一台机器上设定了销毁的小型炸弹。 本来她是要自己亲自来销毁的，但蔡淮阻止她返回兵工厂，那她只能选择第二条路。 学生们在紧张的进行销毁程序，而看到信号的的工人则是分成两队，一队扛起枪帮助张明远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另外一队将库房里容易搬动的机器装进箱子里然后抬出去掩埋。 张明远拉住明显是领头人的工人，咬牙切齿的问，“你们在干什么？” 面色黝黑的工人眼神坚定，“张厂长，兵工厂已经保不住了，在现有的条件下，我们只能选择一些重要且易搬动的机器进行掩埋隐藏，还请您配合，日后若是.......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是从一开始就进入兵工厂的，后面陆陆续续的兵工厂也进了不少他的同志，他们就这么苟着发展工人同志，而今已经是一个庞大的队伍了，要知道，兵工厂里的工人可是有三四百号人。 但就算厂里的工人有三四百号人，也打不过陈建的队伍，如果他估算的不错的话，陈建那边估计有一百多个人，而他们这边的工人和学生，哪个会打枪？ 学生都是搞技术的，而工人是搞生产的，生产还是分程序的，哪可能会打枪嘛，如果硬是让工人扛着枪上去打，不过是增加无谓的伤亡而已。 况且，这里发生了枪战，城里来的支援肯定也是对方的，如果他们一直酣战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张明远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里不可久战，最后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工人没有说话，但他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不是国党的，除了g党，还能是哪个党派的？ 张明远也不再问，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日日坚守兵工厂，结果国党的陈建带着蓝衣社的人渗透了大半警卫，g党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成员，兵工厂俨然成了一个筛子。 陷入自我怀疑没多久张明远就清醒了，他没有继续跟着站在他这边的警卫战斗，而是从另外一条道走了出去，翻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兵工厂的人员文件都给烧了。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张明远辨别了一下爆炸方向，握着资料的手不由得一紧。 自第一声爆炸响起，便开始了接连好几道爆炸声震地。 另外一边厂区坐着的陈建猛地站起，眼神锐利的扫向旁边的男子，“你让人朝厂房那边投射炸弹了？” 男子也是一脸懵，“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男子双目圆瞪，震惊道，“难道他们眼看守不住兵工厂，便想着毁掉？” “不行！”这里的机器多值钱啊！就这么毁了，他得心痛死，他还想着到时候他争取一下管理这个兵工厂的权利呢。 等手下来报确实是厂房那边爆炸，男人气的眼睛都红了，伸脚就踹了下去，“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我加大火力打下来！对面就三十几个能打的，你们打了一个小时还没打下来！” 这时一个被派去支援别院的警卫跑了进来，“队长，别院已经空了！” 男人双眼一白，差点就晕了过去，气的心里直骂娘，他给别院安排了十个人呢！ 守一个女人都守不住！ 废物！ “陈参谋，现在怎么办？”男人现在才想起身旁坐着的陈建，人丢了，机器毁了，他回去不死也脱一层皮，已经不是降职罚薪那么简单了。 陈建的脸色也不好，但还是冷静道，“我先打电话给公署让他们派人支援，你也最好叫一下支援，现在可不是怕功劳被抢的时候，如果能把那些学生都留下，特别是里面的那个程有民，他是谢小姐的最大助手，如果能把他和那些学生留下，我们便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男人沉着脸应下，他打算等下亲自去对付张明远。 枪声越来越密集，张明远看了一眼从缺口有序撤离的工人和学生，重新给枪补上子弹，现在他们只剩下七个人了，工人那边有十几个，就这么些人，护送上百的人离开兵工厂。 别说他们这些扛着枪在前边打的，就算是后边撤离的人，也死了不少。 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一个黑衣男人，张明远认识他，那是陈建的得力助手，徐继，可他却从未在军中见过那个人。 徐继也看到了张明远，抬手便来了一枪，见只打中了沙包，不由得撇撇嘴，冲着旁边骂道，“吃干饭的吗？给老子冲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陈建一脚踹倒，“徐继！你在干什么？你把工人和学生打死了，别叫我给你背锅！” “陈参谋，那些人要跑，我当然要打！要不然怎么留人？”徐继梗着脖子反驳。 “蠢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厂子里有他们的资料，能跑哪里去，一抓一个准！” 这话成功把徐继干懵了，陈建也不理会他，而是吩咐人减轻火力，尽量打张明远那边，别打没拿枪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呢，一辆军卡就开了过来，轰隆两声，白色的烟雾瞬间隔绝了双方之间的视野。 蔡淮带人直接把剩下还没有跑的人都拉上军卡。 这个时候人已经不多了，大家都是惜命的，张明远让他们从缺口出去后便四散而逃，工人们自然不会耽搁，留下来的是学生们，他们要去销毁一些机器和拿自己的笔记图纸，因此晚了些。 第62章 旧时明月62 远离战场，一直紧绷着心神的学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大家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互相疗伤，他们受的伤不重，一些简单的医理还是知道一点的，处理这些伤不是问题。 学校里有教简单的止血和急救手段，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受伤重的是那些保护他们的警卫和工人，就连张明远都被弹片射中了肩膀，车上没有什么好的医疗物品，因此学生们只能帮忙止血。 最先开口的是程有民，“蔡队长，我们是要去哪里？” 蔡淮擦着枪，头也不抬的道，“哪里都去得，就是不能回上海，回去就是羊入虎口。”谁知道城里面有没有蓝衣社的人蹲着？ “可是我们的家人都在上海，如果我们跑了，那些人抓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自是不怕死的，但若是祸及家人.......他们不敢想。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剩下的学生胆子大了起来，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念叨。 张明远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的道，“我已经将资料都销毁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为兵工厂工作，蔡淮，往城内开，到时候选个隐蔽的地方让他们下车。” 转了转身子，张明远继续对着学生们道，“只要你们守好秘密，就不会有人找上你们，但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着家人离开上海。” 当然，如果有人想靠着这身本事进国党吃饭，他也不会为今天救人的行为后悔，即使他不救，这些学生也不会死，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站在了一起。 学生们脸上露出喜色，只要让他们回家，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且在厂子里做活也攒了不少钱，搬个家并不会伤筋动骨。 云爰爰抱着憨娃子没说话，漆黑的夜色中有着明灯，她的眼睛如夜般漆黑，但却没有亮光。 最后除了云爰爰姐弟和一个叫许平安的高个子男学生留下，其他人都下车了，一同下车的还有那几个工人，蔡淮看向张明远，目露疑惑，那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工人。 张明远微微摇头，示意等下再说。 “淮哥，我瞧见小扬的车了！”一个刚刚下去小解的士兵跳上车，语气透着焦急。 蔡淮当即让司机开车去堵，他明明让小扬开车带谢宁她们去远郊的下坪村附近等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是被人半路抓到了？ 谢宁也很意外她们会在这里遇上蔡淮一行人，是她叫小扬开车回城的，只不过她并不进城，而是在城外把王家兄弟放下，让王瞎子替她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送信，给林琴女士、程有民以及一些在上海居住的学生家里送信警示。 “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张副官已经把厂里面的资料都销毁了，蓝衣社的人应该找不到那些学生的家里去。”蔡淮把憨娃子抱下车，卡车上颠簸，还是让孩子坐汽车比较好。 云爰爰自然是一起，谢宁让面色苍白的许平安去坐副驾驶，而她留在卡车上。 许平安眼中还残留着震惊，“先，先生？” 这个梳着高马尾的高挑女子是他们的先生？许平安不敢置信，别说许平安了，云爰爰也很震惊，但惊讶过后是更深的崇敬。 “怎么？先生都不认识了？快些下去吧。” 把两个学生都赶进车，谢宁才反驳蔡淮刚刚的话，“即使明远兄把资料都销毁了，可蓝衣社在厂里面潜伏了那么久，你觉得他们不会偷偷调查跟踪学生们？” 只希望现在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而学生们听点劝，赶紧搬家撤离。 张明远瞧见谢宁从书包里掏出一套手术刀和药品，眼中带着惊奇，他没想到谢宁跑路还带医疗用品，可真是深谋远虑。 如今的谢宁已经不是以往只能用银簪子给人取子弹还不会缝合的人了，不管是张明远肩膀里的弹片，还是其他士兵腿上胳膊上的子弹，谢宁都取得很轻松，缝合上药一气呵成。 其中手术时间比较久的还是一个腹部中弹的士兵，那位置不是很好，而且这个士兵已经失血太多了，这个时候肯定是没办法输血的，因为谢宁没有输血的装置，只能尽力救治，能不能活，看造化。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谢宁才惊觉天已经亮了。 蔡淮走到谢宁身边，不知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他怎么也没想到叛变的会是陈建，要知道陈建可是在第一次东征的时候就跟着蔡军长的，是他很亲近的一个长辈。 说实话，陈建的叛变对他打击很大。 谢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不过她心中却泛起了疑虑，“陈建作为蔡军长的亲信都叛变了，那其他的人呢？” 蔡淮一惊，连忙叫张明远用电报联系蔡军长，在逃出来的时候他们还特意把电台也带了出来。 “怎么样？”蔡淮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第63章 旧时明月63 “没有回应。” 张明远食指无意识的屈起，那是他紧张的表现。 明明前天他还和闽那边联系，而就在今天枪战过后联系虽还在却没了回音，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两个人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蔡淮看了眼时间，心里还是抱着希望，“再等等，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而就在此时的闽区总指挥部，待在收发室的李秘书微微勾起唇角，将自沪上传来的电报点燃，然后才拿起其他的文件往会议室去。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到会议室里骂声不断，里面所有人都低头不敢说话，任上头的大佬们对骂的越来越凶，不，应该说是陈单方面的骂蔡。 哐当——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窝囊气，更何况他脾气本就不好，蔡军长直接踹翻椅子离开了会议室，陈真如更气了，对旁边的俩人道，“任潮，憬然，难道我说错了？他还好意思说我的军事部署不对，十三年前他就在我手底下当兵了，还是我亲自介绍他入的党，我看现在是名气大了就不服管教了！” 说到入党，李任潮的脸色就不是很好，前几天的中常会上，他又被“永远开除党籍”了，第二次，他虽然反蒋，但并不是反党，心情难免抑郁。 “好了，真如，别说了，贤初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有分歧是很正常的，咱们有话就好好说嘛，你那么大脾气干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蒋憬然被闹得头疼，但一个都劝不住，在开会之前他就让蔡别在军事部署上提意见，可好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骂，那面子里子都没了。 真如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李任潮适时的转移话题，“徐主任去闽西前线与红军商谈合作反蒋抗日的事宜如何了？” 本来他们打算与粤、桂方面实行联合推倒蒋政，推举胡组织独立政府或者是联合广西的李、白，一起解决广东的陈伯南，夺取广东，然后反蒋，只不过这些计划都失败了，应该说是没有得到回应。 但就在两个月前，19军受到福建红军的沉重打击，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就是，不“剿共”必为蒋所铲除，“剿共”则将被红军歼灭，形势严峻，他们不得不走下策，和红军联合。 这个话题让会议上的气氛为之一松，立马就有人起身汇报，“徐主任将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及工农红军全权代表在瑞金签订协定，协议双方达成立即停止军事行动、恢复商品贸易、释放福建境内政治犯、进行反日反蒋的军事准备等协议。” 如果双方合作，必能达到反蒋抗日的目的！ 可从来没有人说过，签订了协议，就一定能达成合作完成最终目标。 此时中央苏区亦爆发了矛盾，“李任潮他就是个军阀！福j人民政府就是投机！他们怎么可能真心和我们合作？ 对，十九军上层是反对蒋排斥异己，但又何尝不反对中共领导的苏维埃革命运动？他们是既主张抗日救国，又压制人民抗日爱国运动！强力镇压我们在福建各地以及19路军内的地下工作者以及民众抗日爱国运动！ 别忘了，就在去年八月份，他们集体枪杀了我们六十九位同志！” 有人提出反对，“今年我们发表了《共同抗日的宣言》，愿与任何武装部队合作抗日，如果拒绝19军的联合，那不是公然违背宣言吗？而且19军也已经表明了心态。 蒋签订卖国协定，19军已经抛弃了对蒋改弦更张、领导抗战的幻想，决心推翻南京政府，联合一切抗日力量，促成全民族的抗战，这和我们的目标一致！” “我也赞成，全国人民抗日呼声日益高涨，外敌虎视眈眈，我们应该放下往日芥蒂，同心协力，合作抗日！” “我赞成......这对红军打破第五次“围剿”是一个有利的机会。” “不，我反对......中间派是最危险的敌人。” ....... 即使会上有反对的声音，但最后还是赞成的声音占了上风，反蒋抗日协定顺利签订，与此同时，中央苏区也给福州中心市委发去官方书信，让他们对人民革命政府和19路军采取积极合作的方针。 远在上海一处海边的张明远和蔡淮两人一直没等到消息，当即决定返闽。 因为前路未明，所以两人把谢宁和重伤员留下，他们带着人离开，打算等事情明朗之后再来接谢宁。 这个决定正中谢宁下怀，本来她就不想去福建被卷入争斗中心，因此在张明远和蔡淮带人离开后，小扬也开车出了沪区，目的地是刘婶提供的，说是那里安全。 是个靠海的小村镇，这里水路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买卖人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因此外地人很多，人员混杂的，他们就算混进去也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谢宁直接买了一间院子，院子不大，正前方的屋子有两层，一楼是堂屋和一个隔间，堂屋外边就是小厨房，从外边的木梯上去是二楼，院子右侧的屋子有两个房间，刚好小扬和许平安一间，云爰爰和憨娃子姐弟俩住一间。 刘婶子住堂屋的隔间，谢宁和重伤患住二楼。 许是久未住人了，屋子积了不少灰尘，好在木板都还结实，但有些破洞还是要补的。 小扬带着许平安修修补补，云爰爰则带着憨娃子上上下下的打扫。 一行人匆忙出逃，根本没带多少东西，因此谢宁还得带着刘婶去采购生活用品，被子褥子，换洗衣物还有锅碗瓢盆等等。 刘婶招呼着伙计把东西搬上板车，谢宁一溜烟就转进了旁边的书铺，这店铺小的很，不到9个平方的面积，就放着两排书架，上面的书也都是些很常见的。 “这位姑娘，要买什么书？我给您找。”书铺掌柜笑眯眯的上前。 谢宁没有买书，而是挑了一些纸和笔墨，当然，还有专门用来装订的线和工具。 这里可没有空白的本子给自己用，而空间里的东西又不好拿出来用，谢宁只好工具自己来装订。 书铺掌柜在柜台包装，谢宁瞥见角落里挂着的报纸，眼睛一亮，问道，”掌柜的这里还卖报纸吗？” 打开一看，还是昨日的，谢宁心中更是高兴，本来她还以为这里这么偏，恐怕难以收到外界的消息，毕竟这个时候通讯并不发达，要知天下事，途径不过一二而已。 报纸就是其中之一。 “姑娘是要买报纸吗？我家伙计每天早上都会去城里拿一批报纸回来，姑娘若是要看，可以预订，我让人送到您家里去。”当然，跑腿费是少不了的。 谢宁笑了笑，又买了一份报纸，不过她没有选择每日让人送报，反正这里也不远，到时候她出来或者叫人来买就是了。 等买齐东西回来就看见小扬和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在说话，谢宁看了一眼对方鼓鼓的口袋，默默垂下了眼，当然要打点好关系才住的舒心啊。 去年蒋就颁布了《剿匪区内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不过主要是在豫鄂皖三省红军革命根据地周围地区施行，可有的地方也会为了讨好上面自觉的实行，因此谢宁在出门前就拿了钱让小扬寻个空去看看。 第64章 旧时明月64 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 小镇的生活平和安宁，小雪时节，飘雪扬扬落下的时候谢宁才收到张明远他们的消息。 他们就陈建叛变的事情在军中进行清查，处理了不少亲蒋的上层人员，但19军体系庞大，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不过陈建的事到底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其中还提到了红军，他们都觉得这次和红军联合抵抗合围福建的国党嫡系部队是一次共赢的局，不仅能破了19军面临的严峻形势，说不定还能一举反蒋成功，开创新局。 刘婶也得知了红军和19军合作的消息，最近几天脸上都是笑，在她看来，这次合作，是红军打破第五次“围剿”的良机。 憨娃子是最能感知大人情绪的，见刘婶开心，便悄悄的撒娇，想让刘婶给他炸小鱼干，那鱼是他跟附近的孩子去河里撬洞捞上来的，又鲜又嫩，只不过一开始他不是很敢说炸小鱼干，因为太费油了。 可吃了一根小伙伴拿来的小鱼干后他每天都馋的不行，今儿个见谢宁和掌厨的刘婶高兴，他就没忍住提了。 刘婶看着憨娃子忐忑的小脸，没好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可闹吧，等下让你阿姐知道你去河里玩，绝对把你屁股打开花，那河里的冰是那么结实的？一不小心掉下去，这么冷的天，就是救上来人也废了！” 到底还是给憨娃子把那一桶巴掌大的小鱼炸了，可刘婶也没帮憨娃子隐瞒，最后孩子是站着吃的小鱼干。 泪眼汪汪的，但却没一个大人同情，孩子就是得吃够教训才知道哪些地方该去不该去。 不仅吃小鱼干，看着大家心情都不错，谢宁直接大手一挥，今天晚上吃涮羊肉！冬天吃羊肉，暖身又健身！ 她们都不知道，在几天后，会有一封否定合作协议，改变与人民革命政府进行合作方针的官方书信送到福州中心市委手里。 也是因为这封书信，中共福州市委坐视国党军队对十九路军的围攻，而孤立无援的人民革命政府和十九军在蒋亲任“讨逆军”总司令，坐镇闽北建阳，以原“围剿”苏区的北路军主力11个师对十九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军事进攻加上内部的分化瓦解下彻底分崩离析。 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已，事变失败，19军三巨头被迫纷纷出走港岛，成为政坛闲人。 看着报纸上报道的消息，谢宁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像她从未将希望放在当局身上一般，她亦没有把希望放在19军身上，只不过对比于其他的派系，19军实力更强大，也更有声望，更能助力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最主要的是19军自一开始就是抗日的，这是底线。 而中共还太过于弱小，且党内人员左倾严重，谢宁不想去和他们辩论思想。 现在19军败了，中央苏区便直面第五次围剿，四面包围之下，面对装备精良的国军，谢宁都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抵抗。 随着报纸日日上新消息，谢宁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若是采取前几次反“围剿”中行之有效的积极防御方针，主张“御敌于国门之外”，或许这次也能反“围剿”成功。 但谢宁也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选择进攻，用阵地战代替游击战和运动战，用所谓“正规”战争代替人民战争，使红军完全陷于被动地位。 和装备精良的国军拼消耗？这不是拿士兵的命去填吗！？ 第65章 旧时明月65 “老师，这是我熬的雪梨汤，您喝点吧。”见谢宁穿的单薄，云爰爰皱了皱眉，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披肩给谢宁披了上去。 “秋日寒凉，老师前几日风寒才刚好，可别又着了凉。” 谢宁轻声谢过，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窗外弦月垂挂，楼下还未传来动静，便问道，“今儿个他们怎么这么晚回来？” 当初事变失败后张明远就远赴美国，蔡淮跟随蔡军长一起去了港岛，依旧在四处奔走宣传抗日救国，他们都来信问谢宁有没有意向去他们那里，他们可以保护谢宁的安全。 谢宁拒绝后小扬和那个留下的重伤患六子在思虑过后也没有选择南下去寻蔡淮，他们成功被刘婶策反，意愿加入g党，反姜抗日。 他们在这个小城镇里沉淀了下来，默默的进行抗日宣传，暗中发展同志，因为不好意思总是让谢宁掏钱负担生活琐费，刘婶他们便向谢宁借了本金在小镇开了一家小饭馆挣钱来分担大家的日常开销。 这里来往的生意人不少，刘婶的手艺又好，饭馆倒是办的红火。 只许平安和云爰爰没有去饭馆帮忙，他们一个去了私塾里教孩子念书识字，一个跟在谢宁身边当助手帮忙计算验证。 待到人定时，谢宁和云爰爰就出门教书。 且说谢宁才问话呢，院子里就传来喧闹，走出楼道一瞧，刘婶和小扬他们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人。 远远望去，那人一身灰色长衫，围着粗大的黑色围巾，手上拎着一个木箱，走近一瞧，却是熟人。 “傅子斯？” 谢宁神情有些愕然，并不是意外傅子斯的出现，而是惊讶于傅子斯的憔悴瘦弱，要知道就是当初傅子斯身受重伤的时候都没那么瘦，即使穿着厚实，也掩不住他的单薄。 看到谢宁，傅子斯眼眶一红，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歉疚，“谢小姐，辜负了您的期望，我们……” 在苏区建设兵工厂，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大工程，即使有谢宁的些许资助，也远远不够，组织里也尽力拨下经费给他们进行建设，这个工程是在去年开始的。 他们没有熟练工，也没有技术人员，只靠着谢宁远程指挥，一点一点的建起来，然后在刘婶的安排下派人进入谢宁所在沪区的兵工厂学习技术。 只待有一天准备充足后买到设备机器，他们也有底气请谢宁做他们的总设计师，不然就那么几间空厂房，他们实在是没脸。 可这个工程才建设到一半，机器也偷偷买了几台运了进去，在围剿之下，一切都没了，他们不得不被迫退出苏区，向湘西转移。 谢宁摆了摆手，将人请进堂屋，安慰道，“这几年你们也艰难，好不容易筑起雏形，这次又面临围城之难，四面临敌，能活着已是万幸，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只要人还在就好，难道你们害怕从头再来的辛苦吗？” 傅子斯明白谢宁指的并不只是兵工厂。 “不怕！”傅子斯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们怎么会怕辛苦呢？若是他们的辛苦能够换来受压迫人民的解放，能够击退日寇收复国土，能够换来祖国强大自强，即使付出生命，又何妨？ 这是他们最崇高的理想！他们愿意为此献身！ 这个才二十来岁的青年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很亮，像极了璀璨的星河。 心火，是可以传递的。 谢宁折了一枝红梅放入傅子斯的手心，“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自己知道未来的走向，知道他们会成功，可他们不知道，从来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光明，支撑着他们的，只有心中的信念。 和傅子斯谈了许久，谢宁在夜深了的时候止住了话头，“该休息了，刘婶熬了姜汤，你喝完再睡。” 纵使傅子斯表现得很精神的样子，但谢宁看得出他的身体，心理都很疲惫，因此谢宁不想再损耗他的精气。 人定时分，家家户户都停止活动入眠了。 谢宁却是换了一身厚点的旗袍和大衣出门，刘婶和云爰爰各自提着一桶东西跟在后头。 她们的目的地是小镇西街尾不远处的一处破旧屋子，破旧的木板上叠着新木板，挡住了透风的洞口，里面摆着十几张破旧书桌，谢宁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生好了火炉，屋子里不算很暖和，但比冒着寒风的外头好多了。 “谢老师，我我给您做了一个袖筒。”只到谢宁胸口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把蓝色的袖筒递给谢宁，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眼中含着一丝丝的期待和忐忑。 谢宁接过小姑娘的袖筒，然后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很喜欢，谢谢五丫。” 小姑娘家里四个哥哥，她作为唯一的女孩，过的要比一般的孩子要好。 五丫羞怯的笑了，抬眼看着谢宁白净的脸庞，问出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谢老师，我今天去隔壁镇姨母家了，以前和我玩的很好的妹妹一直待在床上，脚上缠了长长的布条，以前妹妹的脚和我的差不多，但现在她的脚和我的手那么小，妹妹的奶奶王嫲嫲说，女孩子就是得缠小脚，只有小脚才能得到男人喜欢，才能嫁到富贵人家去，妹妹的小脚还是花了大价钱请人裹的。” “可是，”五丫咬了咬唇，“妹妹说她好痛，她再也不能跑的和我一样快了，也不能下地干活了，王嫲嫲说嫁到富贵人家去是不用干活的，都是丫鬟伺候，只有下等人才大脚，要干活的。 谢老师，缠小脚真的是好事吗？” 这一番话里的东西太多，谢宁一下子难以全解释明白，便拍了拍五丫的肩膀，让她先去喝姜汤暖暖胃，等下上课的时候再回答她的问题。 静坐了会儿，谢宁理了理脑中的思绪，这才将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女子，她们之中大的有三四十岁，小的才十岁。 许平安在私塾当先生教小孩子读书识字赚束修，谢宁却并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一方面，而且有许平安了，需求已经饱和，因此谢宁一直都是自己在家里研究和学习，时不时叫小扬或者六子往外寄东西。 办理这个深夜小学堂的原因是谢宁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在门外蹲着吃黑面馒头的小姑娘，她的裤子还在滴血，门里面不断地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叫骂声，骂小姑娘是晦气东西，来了脏东西还敢进门，那不是给家里带霉运吗？ 第66章 旧时明月66 看见站在巷子口的谢宁，小姑娘瑟缩的往角落里挪了挪，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懵懂不安和羞耻。 她并不懂为什么自己下体会流血，也不懂为什么家里人不关心她反而骂她晦气，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都认为她下体流出的血是不详的。 谢宁那时候想了很多，月经羞耻，即使是在她所生活的现代都存在，别说在这个时代了，而且小姑娘遭遇的还是比较严重的不理解，因为同为女人的母亲，都认为她不洁。 或许，她可以每日抽出两个小时读书的时间，来告诉那些姑娘们，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因此谢宁开了这个深夜小学堂，想的更多是教女子一些生理常识，她觉得对于现在的女子来说，这些知识，远远比读书认字重要的多，人，要先对自己有认知，认同自己，才能更好的去认识世界。 她告诉姑娘们来月经并不羞耻，也不会带来霉运，然后从生理方面介绍月经的由来，生理期应该怎么做，应该注意什么。 她们知道了，会告诉别的女子，更会教给自己的下一代，这就是传播，即使谢宁做的只有一点点，但如果有一个女孩子不再变成被赶出家门的小姑娘那样，也是好的。 初时只有刘婶、云爰爰和那个小姑娘在听，慢慢的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个女子了，其中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未婚未育的，已经结婚生孩子的，都有。 因此谢宁讲的知识点开始慢慢的扩展，从女性生理到产子方面，孩子性别是基于父亲而不是母亲，而自古以来许多人都将生不了男孩的原因归结于女子。 不知不觉间，谢宁发现，她的科普，让这些女孩的意识开始觉醒，然后慢慢的，她也不自觉的教她们更多。 暖暖的姜汤下肚，姑娘们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天冷了，大家都没有坐在课桌上，而是所有人都围在谢宁身边，就着暖暖的炭火，等待着今天谢宁的讲课。 谢宁看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五丫，缓缓开口，“今天我们讲讲缠足，也就是裹小脚。” “我想问一下，你们觉得为什么会出现缠足这种习俗呢？你们觉得把自己的脚折断缠起来，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真的好吗？” 听到谢宁说到折断自己的脚，便有人打起了寒颤，“缠足是不对的，好多年前孙先生就颁布法令禁止缠足了，孙先生是很厉害的人，他说缠足不好，那就是不好的。” 但到底哪里不好，这姑娘却说不出来。 这时其中一个妇人开口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才会缠足，我们这种人，是要下地干活的，如果把脚裹上了，走没十步就不行了，哪里还能做活？不做活就得饿死。” 五丫举手，抿了抿唇道，“缠足好疼的，我那个妹妹脚上都是血，疼的一直哭。” “可是，“另外一个姑娘磕磕巴巴的道，“我听好多人都说，裹了小脚，就能嫁到大户人家去过好日子了。” 云爰爰看了一眼这个姑娘，轻叹口气，“缠足是陋习，它不仅伤害女子的身体，还让女子步履维艰，妨碍了正常参加社会工作，阻扰了女子的社交活动，与此同时，走不远的女子就只能待在闺阁，精神也会受到影响，依赖，骄惰、自卑，这是对她们精神上的侵害。” 谢宁点了点头，开始从起源分析缠足的出现原因和危害，“......有句话说的好，上行下效，上头的人喜欢，下面的人就会争相模仿成风，加上酸腐文人的推动.......你们也知道，一旦女子缠足，那女性在劳动和交往方面便会受到制约，只能困守家室，弱柳扶风，行走困难，这就达成了他们的目的，‘男主外，女主内，男强女弱’。 因为被裹了脚的女子，跑都跑不了，只能被压在父权社会的底层，这就是父权制社会对女性施行的压迫和控制，而这种违背自然与健康、建立在摧残妇女身体基础上塑造出来的“美”，是地地道道的美的极度扭曲和变态.......就像爰爰所言，缠足不仅伤害女性的身体，也摧残女性的精神。” 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眼睛亮亮的看向谢宁，“他们是不是怕我们，这才不敢让我们走出家门？” 谢宁没有明面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桌子上有一张饼，本来是两个男人在分，一个人一半，但走出了两个女人，这块饼就被分成了四份，如果是你，你是想吃大块的，还是小块的？” 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利益。 在场的女子都若有所思，谢宁喝了一口姜汤，对刚刚提问题的那个姑娘道，“招娣，今天来了两个新同学，该轮到你给她们讲课了。” 谢宁的课只讲一次，之后如果有新来的姑娘，她就会让听过课的姑娘来讲，如果讲的不对，她再进行指正。 招娣的脸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对着那两个新到来的姑娘鞠了一躬，“如果我讲的不好，还请新同学不要笑话我。” “不会不会。”姑娘们纷纷摆手，示意招娣继续讲。 “那我讲了，我们女的每个月下体都会流出红色的血液，就是月经，这个你们知道吧？” 虽然脸色红红的，但招娣还是坚持的讲了下去，“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不祥的，晦气，其实不是的，我们来月经，代表我们的身体成熟，可以生娃了，当然了，要生娃，就还得跟男人一起做那档子事，也就是性事，我们觉得月经羞耻其实是对性事觉得不好意思，在回避它。 但我们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能生孩子，是很厉害的一件事情，那个时候哇，可不是男人最大，而是女人最大！生的孩子都只知道谁是娘，而不知道哪个是爹！那些个大官，家里有媳妇了，不还是小妾姨太太一大堆？以前是我们女的，有好多好多个男小妾！” 谢宁微微撇过头，强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这姑娘讲的还挺有趣。 新来的两个姑娘羞红了脸，眼睛瞪的圆圆的。 招娣讲的越来越顺，“......后面男人的地位变高了，他们当然不想让我们影响到他们的地位，肯定要把我们厉害的东西变得不厉害，生孩子是咱们独有的，想给谁生就给谁生，不想给谁生就不给谁生，以前是我们主动，现在变成了男人主动，是他们想让谁生孩子就让谁生孩子。 老师说了，这叫，生育主动性......\"招娣忘记了。 云爰爰微笑着补充，“在封建男权社会下，男性通过各项制度强化男权，剥夺女权，把生育主动性从女性转移到了男性手里。” “对对对！”招娣狂点头，继续道，“就像皇帝，他想宠幸哪个妃子就给哪个妃子孩子，皇帝是主导的那个人......所以，月经作为生育的开端，就变成了禁忌，被人视为不详，污秽。” 回去的时候刘婶还乐呢，“这姑娘可真会说。” 谢宁看着窗外的月色轻轻点头，女性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而不是成为男人的“内子”。 第67章 旧时明月67 第二天天一亮，刘婶就带着六子去饭馆了，小扬去城里取从美国寄来给谢宁的东西，家里只剩云爰爰带着憨娃子在厨房忙活。 傅子斯和谢宁在二楼说话，首先便是之前那批机器的去向，当初机器被掩埋隐藏，没几日他们就派人去把机器给挖出来运走了，等待兵工厂再建起的时候运过去。 傅子斯来此主要是为了将手中的电台交给刘婶，就在前几天，他们在上海的分局机关遭到破坏，这还要追溯到六月份的分局书记被捕事件，因为那位书记的叛变，他们在上海和苏区的许多机密，包括中央苏区的兵力部署和作战计划，以及在上海临时执行局的电台位置等等都被暴露。 更主要的是，继任书记因为上任书记的叛变也被捕了，而他知道傅子斯的身份，未免重蹈覆辙，傅子斯当即决定离沪，按照上级最新指示前往东北进行抗日事宜。 本来一直是傅子斯和刘婶交接的，但因为分局机关被破坏，傅子斯不得不远走，又派不出合适的人担任刘婶的上线，因此傅子斯便和上级请示，将刘婶这条线直接调进特科进行保护掩藏，特科直属于那位先生，亦是他的直属上线，是他最信任最放心的人。 谢宁想到东北那些抗日区的艰难，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盒金条递了过去，傅子斯眼睛都瞪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这，谢小姐，您的经济情况也不好，我们怎么好拿......”傅子斯涨的面色通红，但他也知道谢宁的经济情况的，之前每月她都拿出一条小黄鱼来资助他们，现在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恐怕是她的全副身家了。 谢宁笑道，“你就安心收好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知道国内有不少爱国人士给你们捐款，但国外的也不少，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在国外筹集的，他们即使远在大洋对岸，但那一颗爱国之心不少。” 接着谢宁拿出了一本笔记，上面详细的记载了谁谁谁捐款多少，不仅有姓名，还有详细的身份。 “每一个为国家尽过一份力量的国民，都该留下姓名，我们都该记得他们，无论是在前线抵御日寇的士兵，还是在后方默默努力的人们，对吗？” 这一匣子的金条，不仅是给前线抗日的资助，亦是一份投名状，笔记里的一个个人，都表达了他们支持这个政党的心，而党，日后也不该忘了他们。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那么一块纯粹的爱国净土，但很现实的是唯有利益才能裹挟着双方一起走的更远。 所以任何事情，空谈是没有用的，要许之以实际，人们才会放心的下注，底层的人民很重要，他们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能给予他们最大物质上帮助的是那群比较豪富的人。 傅子斯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谢宁的意思，郑重的道，“你说的对，我会将此事向我的直属上线汇报，每一个为国家付出过努力的人，都不该被遗忘。” 共识达成，两人相视而笑。 “谢老师，傅先生，该吃早饭了！”憨娃子从门头探进一颗脑袋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傅子斯，笑的憨憨的， “傅先生，刘婶留了半只鸡呢，今儿早上阿姐炖了香菇鸡丝粥，说给您补身子，可香可香了。” 说着还咽了下口水，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 谢宁牵起他的手往下走，问道，“今儿个私塾放假，你平安哥哥呢？” 在私塾里叫许先生，私下里憨娃子都亲昵的叫许平安平安哥哥的。 憨娃子歪了歪脑袋，“一大早的平安哥哥就去寄信了。” 这孩子是个执拗的，谢宁叹了一口气，自从在这里安定下来，许平安就一直往他家里寄信，就盼着能得个只言片语。 也是一种逃避内心不安的行为。 就在谢宁以为许平安又是无功而返的时候，他却兴冲冲的跑了回来，跟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老师，老师，我家人有消息了！我幺妹还活着！她现在在东北的游击区做卫生员，我，我要去找她！” 父母和兄长都已经死在小鬼子手里了，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幺妹了，而且，“老师，我一直是个胆小鬼，不敢拿枪不敢扛炮，但我不能再逃避了，与其终日生活在悔恨中，我更愿奔赴战场，保护家人，护卫国家。” 在得知家乡被侵略的时候他逃避了没能及时赶回去救家人，那是他一生的痛。 谢宁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笑骂道，“都是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去东北自然可以，但谁让你一定要上战场了？在战场上亲自杀敌是护卫国家，但你是我的学生，与其扛着枪打三发才打一个小鬼子，为什么不在后方帮他们改枪改炮？这样死在你手下的小鬼子不更多？ 你很厉害的，不必妄自菲薄。” 就像她安静的苟在偏僻小镇里，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人，要在她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老师，我.......”许平安有些茫然，他真的可以吗？他只会对一些步枪和火炮进行细微的改动，远远比不上谢宁，但对上谢宁坚定的双眸，许平安脸上的彷徨渐渐消失。 因为傅子斯也是去东北，因此许平安和傅子斯同行，对于能带那么一个会改造枪支的人才过去，傅子斯笑的合不拢嘴，跟谢宁许诺绝对会保证她学生的安全。 谢宁谢过，但还是叮嘱许平安要谨慎行事，切忌感情用事，到时候害自己不算，还害了他人，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而生命无谓高低贵贱。 第68章 旧时明月68 送走傅子斯和许平安，谢宁才有心思打开小扬从城里带回来的包裹，大的是张从之从美国寄来的，小的那个是林琴女士的。 林琴女士照样是一些数学问题的讨论和一套洋装，可见是真喜爱了，谢宁摇了摇头，收进空间里去，这小镇虽然来往的商人挺多的，但还没见过人穿如此时髦的洋装，她可不想表现的过于突出，平日里都是穿素色的旗袍。 张从之这次寄的东西挺多的，把谢宁要的一些工具都搜集的七七八八寄过来了，还有他们武器公司新制的枪管。 看完两人的信，谢宁才将那一张画纸打开，上面画的是一只搞怪的唐老鸭，张二太太说是一部动画短片里的角色，觉得很喜欢，便画来给谢宁分享。 迪士尼？ 这个时候就有了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看样子这动画好像还在初始阶段，谢宁便在回信里提及了一下，如果张二太太有余资的话，可以试着投资一下这个动画产业。 远在大洋彼岸的张二太太收到谢宁信件的时候依旧高兴不已，不为别的，就为信件开头那一行‘亲爱的陈合宜女士’几个字，每次谢宁回信都会将她和张从之分开，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只在回张从之的信里提及她几句。 看着张二太太飞扬的裙摆，张从之赶紧上前扶着，“合宜，你小心着点，双身子呢。” 穿着高跟鞋转圈圈，可别把他心脏病给吓出来，来到美国后张从之老实的很，主要是阮雪那事，老爷子打了他一顿，他大哥来美国后又打了他一顿，他再不老实，腿都要被打折了。 “行了行了，哪里就这么娇气？我今天可还和英俊的男士跳了两场舞呢！”而今张从之两兄弟管着武器公司，那纺织厂就她管着，她现在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即使出门谈生意总是被人小瞧，但那算什么？ 别人的轻视往往就是对方失利的开始，她在生意场上可不手软。 张从之黑脸，但他敢怒不敢言。 张二太太白了张从之一眼便看起了信件，“投资？从之，长宁说这什么唐老鸭值得投资耶。” “什么唐老鸭？” “就是我们之前去看的那个短片，小母鸡动画。” “那东西值钱？”张从之不信。 “你不信长宁？”张二太太斜眼。 信信信，哪能不信？ 张从之不再和张二太太讨论这事，而是上楼进书房看谢宁给他的回信，其他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但他没想到谢宁重点回了他只在信里提了一两句的‘ck blizzards’。 自今年五月开始，在美国西部草原上空卷起了一阵阵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浪，自西向东，横扫了美国三分之二的大陆，黑色风暴所经之处，太阳消失，蓝色澄澈的天空瞬间尘土飞扬，沙土像瓢泼的大雨一样从空中倾泻而下，就连他们所在的纽约都没避免，上空出现了弥漫的尘雾，可见度很低。 黑色风暴严重影响了美国的农牧业，导致谷物市场的波动，对其经济发展造成巨大冲击，这是灾难，更加剧了大萧条，但对于上层的资本家来说，这意味着更多廉价劳动力的出现...... 咚咚咚—— 书房门被敲响，正埋头写计划案的张从之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晚上了，肚子更是适时的叫了起来，一下楼便瞧见张老爷子抚着胡子，脸上尽是得意。 “爹，你今儿个去哪了？一天见不着人，嗯，还这么高兴。” 张老爷子宝贝似的拿起桌子上的角杯，“你看看，这可是好东西，我的眼光毒，一眼就瞧着这是真品，唐代的！” “哟，瞧着还真不错，爹啊，你多少钱买的？” 张从之看不出来这杯子的真伪，只关心价格，他爹可别花好几万买这么个玩意，他会心痛死的。 老爷子身处一根手指头，”十美元，怎么样？我在街头瞧见一流浪汉在卖东西，乱七八糟的，货倒是有好几样是真的，就是都坏了不少，不值钱，就这个角杯，还好得很。” “厉害！还是您厉害！”张从之竖起大拇指，十美元，就是淘到一块废铁他也得夸老爷子，老人家就图个一乐了。 张老爷子却不这么想，他更激动了，打算明天带人再去街上寻摸，看见好东西怎么也得买回来，那些个古董，可都是自家的，当初洋鬼子入侵中国的时候抢了多少去？ 现在儿子说美国经济不好，他可不得趁机把东西捞回来！ 当然，好东西基本上都是在那些上层人手里，张老爷子也不是不晓得，可能搞回来一点是一点，他又没事干，在这外国，到处都是洋鬼子，聊个天的人都没几个。 第69章 旧时明月69 这几天刘婶的心情格外好，做饭的时候都忍不住哼起了山歌民谣，谢宁看着手中的报纸，眼中亦荡着淡淡的笑意。 红军突破乌江占领遵义，他们会在那里进行一场会议，结束了王“左”倾冒险主义的统治，确立了以毛为代表的新的中央的正确领导，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 “谢老师，快来！”憨娃子蹦蹦跳跳的，一整个小圆球，倒是灵活的很。 谢宁摇了摇头，把围巾系好，这才顶着风雪出门，到饭馆的时候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刘婶在施粥，云爰爰和六子发黑面馒头，里面还有一个穿着布衣的和尚在帮忙。 正是今天早上在门口化缘的和尚，说是回去将收集的米、栗、枣、果仁等煮成腊八粥散发给穷人，也就是佛粥，那和尚所在的庙也不远，就是个小破庙，日子也艰难的很。 连着两年的旱灾、水灾、蝗灾，就是这个偏僻的小镇，都涌进了不少流民，他们没有地方住，就在草滩搭窝存活。 那里有码头，卖力气活能养家，起码饿不死。 今天过节，刘婶见那和尚，直接把人留下，让一起熬上两锅热粥蒸上几笼馒头，让那些个街角缩着的流浪儿吃点热乎的。 谢宁到的时候店里的人纷纷夸赞刘婶菩萨心肠，吃完东西的人还刻意多留了几文钱，权当是一点小善心了。 “谢小姐，这些个东西放哪儿啊？”两个伙计各自拎着一个大包裹，因为天寒，两人嘴唇都被冻得发紫了。 谢宁招呼六子过来把这两袋棉衣发下去，都是铺子里的成衣，不怎么好，但胜在还算厚实，能抵挡点寒气，希望今年冬天能少死几个人吧。 谢宁对着这两个伙计道，“今天过节，进来吃碗腊八粥吧。” 天冷的很，吃上一碗热乎的粥，好歹能暖暖身子。 进去后厨的时候小扬还在熬粥，谢宁把手上的姜放到灶台上，“等下再熬上一锅姜汤吧，暖身子。” 话还没说完呢，外头的憨娃子就跑了进来，“谢老师谢老师，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原来是附近的商家和旅客还有居民看到饭馆在施粥，便自发的送了一些东西过来，有米面杂粮，也有旧棉衣旧袄子鞋子。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力所能及的伸一把手还是可以的，这几年哪哪都是灾情，北边和日本打，内地和自己人打，说不定哪天流落街头的就是自己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都不容易。 谢宁出去的时候还瞧见了五丫，她身旁站着一个高壮的男人，看见谢宁，五丫被冻的通红的小脸扬起笑容，摇了摇旁边男人的手，“大哥大哥，这就是谢老师！” 男人手上还拎着一篮子的红豆黑米，里面还有鸡蛋，“谢，谢老师，这是我家送来的，是一点心意。” “替灾民谢谢你们了。”谢宁转身端了两碗腊八粥过来给他们喝，他们一路走来，怎么也得吹半个小时的寒风。 五丫喝了一口甜甜的腊八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宁，“谢老师，娘说了，喝了有红豆的腊八粥，小孩就不会再生疫病了！” 谢宁揉了揉五丫的脑袋没有说话，视线落在队伍里那些瘦骨嶙峋的人身上，饿，才是最大的病。 第70章 旧时明月70 自腊八节布施事件后，饭馆的生意更红火了，刘婶都惊了，一打听才知道，是那些客人自动帮她们家的饭馆宣传呢，这让刘婶又喜又忧，她真不想出名，她们的身份不好引来关注，容易惹祸上身，看来得寻个机会把饭馆给关了。 “老板，来一盘火烧和几样你店里的招牌，有酒吗？” 六子把桌子擦干净，忙道，“对不住了客人，店里只有米酒和茶水，没有别的酒水了，您坐着稍等，马上上菜。” “去吧去吧。”客人不耐烦的冲六子挥了挥手，然后有些谄媚的对旁边的男人道，“石先生，这里简陋的很，还望您不要介意，不过听说这家店的菜色不错，您可以尝尝。” 男人打量着这间简陋但干净的小饭馆，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刘婶拎着一篮子白萝卜经过，瞥了一眼那新进来的客人，看着是生面孔，但这里商人来往频繁，人员流动大，出现生面孔也不奇怪，但刘婶总觉得这男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可她心里又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不待刘婶再想，小扬便从厨房的后门钻了进来，看到刘婶眼睛一亮，赶忙上前接过刘婶手里的东西，“婶子，谢小姐叫您回去说事呢，这里我来忙吧。” 谢宁一扫前几日因为当局发表亲倭言论的阴郁，像宝贝似的拿出了一小盒东西递给刘婶。 “这是啥？”刘婶好奇的问，就这么小小的一盒，巴掌大小。 “这是卫生巾，就是月事带，月经条，不过这盒和一般用布条做的不一样，它是一次性的，比较卫生。 在民国十七年的时候洪骍先生就在杂志上发表了《女子月经布之研究》的文章，我看过那个，写的很好，不过对于这样的文章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可我们都该知道，女子每个月的生理期是避不开的，那卫生问题就应该更加注意了。 现在我们用的基本上都是布条做的月事带，有一部分女性在使用卫生巾，但它的普及率并不高，主要还是因为购入价格昂贵，一盒的卫生巾就要一块钱。” 刘婶深以为然的点头，一块钱，省点吃，一个人能吃一个月呢。 谢宁将手中的另外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陈合宜女士寄来的信，她在美国开了一家纺织厂，这卫生巾就是纺织厂下属的衍生产品，她知道游击队里有不少的抗日女战士，便捐了一批卫生巾过来，减轻我们女战士的负担。” 一开始谢宁并没有关注当代的女性是如何应对生理期的，因为她在百货商场里买了很多囤着用，这个价格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还是张二太太提了她才发现这个时候卫生巾并不普及，这方面的卫生问题也没有引起大多数女性的关注，月经羞耻和月经贫困是一个长久形成的现象，要打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二太太在海外寻求商机的时候发现了国内的这个缺口，因此她便往这个方向努力，她其实并不缺钱，但如果能在赚钱的同时做成一件有意义的事，不是两全其美吗？ 本来女子在这个社会就过的更艰难些，面对敌人的长枪大炮，那些战场上的女兵也丝毫不逊色于男儿，同样是抛头颅洒热血，她作为女子，更知道女子的艰难，便想着做些什么。 刘婶眼眶微红，珍重的接过谢宁手里的信，“我会跟上级汇报此事，请长宁替我，替那些在游击区的女战士转达对陈合宜女士的感谢。” “嗯，她会很高兴的。” 第71章 旧时明月71 又是一年开学季，只不过今年有些不一样。 今日私塾来了一位新先生，憨娃子跟着小伙伴们趴在窗户往外看，只见廊道里信步走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长衫男子，长得高高的，憨娃子特意比了比，这个先生比六子哥高一点，比小扬哥矮一点。 不过先生比他们都白，当然了，没有谢老师白！ 憨娃子觉得谢老师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他很喜欢谢老师，因为阿姐也很喜欢谢老师。 他很喜欢谢老师来接他放学，因为谢老师会给他讲故事，但很可惜，只有阿姐去饭馆帮忙的时候谢老师才会来接他，谢老师的掌心暖暖的，手很白，但却没有阿姐的手细腻。 谢老师的掌心有很多茧子，还有不少细小的伤疤，都是做手工活做的，他不明白谢老师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开饭馆挺挣钱的呀，谢老师去一起帮忙把饭馆做大不好吗？ “云和星，你来读一下刚刚教的诗句。” 突然被点名，憨娃子回过神来，然后发现自己专注于想事情，没有认真听课，有些窘迫的道，“石老师对不起，我刚刚没有认真听课。” 石老师也没有为难他，而是重新教憨娃子读了一遍。 放学的时候憨娃子乖乖的等在教室里面，这里只有一间教室，十八个大孩子小孩子一起学，离家近的孩子就自己回家，离家远的就等大人来接。 突然憨娃子眼睛一亮，“谢老师！” 谢宁微微弯腰牵起憨娃子的手，把手中还温热的烧饼递过去，街边卖的烧饼看着挺香，只不过味道一般，还有点焦黑，一看就不是老手做的。 憨娃子的嘴也被刘婶的好手艺养叼了，“谢老师，这烧饼不是胡大爷家的吧？这个人卖这样的烧饼，真的能赚钱吗？就算手艺比不上做了几十年烧饼的胡大爷，好歹也要比刘婶好呀。” 看，就是小孩都能看出的漏洞。 她这几天出门的时候总感觉不对劲，叫刘婶找个不是院子里的人跟在她后头才发现一直跟踪自己的人是谁，没办法，她的反侦察能力有限，只能找人帮忙。 现在看来是有人找上门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边的，如果是倭国的，对方怕是不敢闹大，但如果是蓝衣社的，就是直接把她们全都抓走也不会有人过问，按照今天那人悄咪咪跟踪自己的情况来看，倭国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不管是哪一方，这个地方都不能再待了。 回去的时候刘婶和小扬已经在慢慢收拾东西了，谢宁让人订了明天下午的船票，等时间一到，就离开这里。 晚上小扬点着油灯在看信，虽然他不太会写字，但还是认得不少字的，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先前谢宁帮他说情请了个假，他回去直接就在老娘的安排的相亲下和桂花看对眼了。 因为时间匆忙，婚事进行的很简陋，他都觉得对不起桂花，毕竟没几天他就得走，还得桂花帮忙照顾爹娘，因此他偷偷给桂花留了大半自己的存款，起码自己不在媳妇身边，桂花有钱傍身，也能活得舒心点。 出门在外他也没少往家里寄钱寄信，前几天桂花寄的信里提到，他们的儿子阿宝已经会喊爹了。 小扬心里高兴又酸涩，高兴于自己只回了一次家，不仅有了媳妇还有了娃，但一想到自己没陪在媳妇身边帮忙，又没陪着儿子长大，心里就酸涩不已。 旁边的六子辗转反侧，眼神不自觉的透过窗户往二楼上瞟，脸上露出纠结又难过的表情。 “六子！” 啊！ 六子被突然出声的小扬吓了一大跳，小扬也被惊慌的六子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六子，你想啥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该不会......” 小扬拉长语调，顿时将六子的心都提了起来。 “该不会是你还在想那个姑娘吧？” 越想越可能，小扬苦口婆心的劝道，“六子，你还是放弃吧，不是说那姑娘不好，我老娘也说了，就算是窑子里的姑娘也不都是坏的，很多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去干那活，不然谁不想干干净净的？ 你喜欢的那姑娘，我可听人说了，她可是那个客商从窑子里带出来做小妾的，你继续和她接触下去，最后说不定会害了两个人，还是趁早断了吧，而且不管那姑娘是小妾还是人家正经的老婆，你也不好去破坏啊。” 六子面色尴尬，他想说不是的，他不是喜欢那个姑娘，但张了张口，他说不出来。 只勉强道，“我知道了，小扬哥。” 小扬拍了拍六子的肩膀安慰他，“好了，你不是说你娘娘病了吗？我这还有点余钱，你寄回去给你娘娘治病吧。” 六子这孩子也是可怜，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兄弟姐妹也多，他排在中间，总是被忽略，就一个娘娘比较疼他。 “好，谢谢小扬哥。” 六子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床上的青帐，他不想那么做的，可是他想救娘娘。 第72章 旧时明月72 灯火之下，楼上的谢宁还在收拾东西，她的东西多，因此旁边本来是六子住的房间被她占了当书房，平日里工作和给云爰爰讲课都在那儿，角落里放着一堆堆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和资料，那些谢宁可不打算带走，她的空间哪里有那么大。 她只打算收拾一些重要的塞空间里，其他的就先在这里放着，等刘婶通知人来收取。 蹲着分类都分了好久，累惨了的谢宁倒床就睡，幸好她一直穿着睡衣，倒也不用再换一次。 当灯火都熄灭之后，六子悄悄起床，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只是要谢小姐而已，不会伤害其他人的，而且谢小姐跟了他们也不会受罪。 那么厉害的谢小姐，他们只会供着，如此，六子把自己说服了，步伐都坚定了许多。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楼下的响动突然将谢宁惊醒，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这道响声不仅惊醒了谢宁，还惊动了镇子里的警察和附近的居民。 “该死!” “你怎么连个女人都制不住？”男人一脚踹向刘婶的肚子，然后示意手下把人给绑起来。 谢宁急匆匆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刘婶被人拖出来，紧接着云爰爰，憨娃子和小扬也被人拖了出来，而她也被人用枪口对着，谢宁的视线掠过站在她旁边楼梯口的男人直直望向院子里的六子。 “是你干的？”谢宁嗓音干涩。 如果内部没有接应，单单是别人翻进墙的动静都足以将人惊醒，更何况小扬还在墙上垒了碎玻璃，而且，以她的推算，这些人应该还没那么快动手，除非有人泄密。 六子不敢看谢宁，只死死的低着头，小扬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直接开始破口大骂。 “谢小姐，还是谢先生？”男人略低的嗓音响在耳边，黑洞洞的枪口也抵在了谢宁的后腰上。 谢宁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道，“有区别吗？你们找的不就是我吗？谢宁和谢卿，本就是一个人。” 啪啪啪—— 男人收起枪鼓掌，“谢小姐果然如三叶所言是个奇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真实令人刮目相看。” “藤田三叶？” “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再次见面，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藤田疏石，很高兴认识你，谢小姐，虽然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请你走？” 藤田疏石眉毛微挑，他没想到谢宁那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的监视想逃，因此不得不把计划提前，虽然会惊动国党，但只要人到手，其他的麻烦慢慢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藤田君，这些人怎么办？” “我们只要谢小姐和云小姐就够了，其他的都烧了吧，和宅子一起烧了，干净一些。” “不，你们不是说不会伤害其他人的吗？”六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紧接着就被打趴在地上捆了起来。 眼看那些人就要动手，憨娃子被吓的眼睛都不敢眨，谢宁连忙喊停，扭头对藤田疏石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给你们制造武器吗？放了他们，包括云爰爰，我自愿和你们走，这是诚意。” 谢宁从睡裙口袋里掏出一张图纸，眼睛瞥了一眼从楼上下来的人道，“藤田先生，你就算派手下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任何图纸，都被我毁了，只我的脑子里有，若是我不愿，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藤田疏石看了一眼云爰爰和谢宁，似乎是在思虑，谢宁加重语气道，“一个半吊子和一个专家，藤田先生还要犹豫吗？” “哈哈哈，不，当然不用犹豫，谢小姐是个聪明人，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说着还将身上的大衣披到谢宁身上，很是温和的道，“晚间寒凉，谢小姐可别着凉生病了。” 就算谢宁是扯谎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让谢宁屈服，让谢宁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做事。 谢宁手指动了动，忍着不适别过头，冲倒在地上的刘婶轻轻眨了眨眼。 第73章 旧时明月73 谢宁可不会轻易相信藤田疏石的话，即使他表面上答应了自己放过刘婶她们，但难保背地里派人回来把刘婶等人给崩了。 因此谢宁逼迫藤田疏石退了一步，把人都松绑放在一个屋子里关着，恰好藤田也赶时间，懒得和谢宁计较，虽然心中不愉谢宁对自己信用的怀疑，但他的确动过等把谢宁带上车后让手下把剩下的人解决的念头。 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既然谢宁不信，那他做做样子也无妨，谢宁的服软是个好开始，那证明她有弱点，有弱点的人最好拿捏了。 就像那个六子，只不过套话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了，然后用些小手段让他误会，就成功的把他策反了。 要不然真当他们闲的没事干还千里迢迢的抓一个老太婆过来威胁人？如果人这么好抓，他们也不会暗地里盯着谢宁等待时机下手了，动静闹大了，关卡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现在这动静闹得也不小，可惜了。 看到藤田疏石带来的人都上了车，谢宁心神一松，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 却不知藤田最后锁上门的那个手下把厨房的草垛干柴和油都搬了过来，火柴一点，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放人？想什么呢？给自己留尾巴的事情要不得。 憨娃子紧紧抱着云爰爰的腿，瞪着湿润润的眼睛不敢说话，刘婶拉住小扬，“好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现在还是想办法出去救长宁，虽然现在看起来那些人不会伤害她，但万一呢？鬼子的话能信吗？一旦长宁不配合，等待她的只有......” 刘婶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未尽之言，云爰爰紧咬着嘴唇，面色极为苍白，她应该跟着一起去的，她太没用了...... 小扬最后再踹一脚，恨恨的道，“六子！你的命可是谢小姐救的！” “我对不起谢小姐，是我的错，我没想害谢小姐的，他们抓了我嬢嬢，我不能不救她！而且他们说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要谢小姐而已......而已......到时候我也有足够的钱给嬢嬢治病了......” 六子捂着肚子眼神涣散，小扬都不稀的理他了，拿起屋里的板凳就开始砸窗户，刚刚突然闻到一股烟味，接着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看到了外面燃起的烈火，小扬面色铁青，他就知道鬼子的话不可信。 “憨娃子，告诉小扬哥，你敢不敢出去开门？”这隔间的窗户太小了，只有瘦小的憨娃子能爬出去。 憨娃子重重的点头。 ”好样的！” 说完小扬就把憨娃子举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大火，憨娃子咽了咽口水，手心里紧紧攥着刘婶给的钥匙，但他还是坚定的爬了出去，他不怕，阿娘说了，憨娃子是男子汉！ 云爰爰死死搅住手指，等一身黑灰的憨娃子打开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了过去把孩子一把抱起冲了出去。 看着憨娃子身上的烫伤，云爰爰心痛的要死，“不疼不疼，阿姐带你去找大夫。” 门口传来拍打声，来的人有附近的居民也有警察，居民是看见火光提着水来救火的，警察是听见枪声在附近搜查的。 趁着人乱作一团，小扬扭头就往藏车的地方跑，如果他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追的上。 第74章 旧时明月74 这里距离上海不算太远，只是偏，谢宁以为藤田疏石会将自己直接押往上海，却不想对方直接把带自己上了去燕京的火车。 但谢宁可不觉得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燕京，应该是想把自己往东北那边带，东北......沈阳......谢宁想起来了，三一年日军侵略东北，沈阳兵工厂便被他们所夺取，那可是张建立的，可以说是现在全国最大的兵工厂了，而要验证她给的东西真假，自然得专业的人来看。 如果她进了那里，无疑是深入狼窝，基本上没有逃离的可能，当然了，她之前给的图纸也是假的，废稿而已，外行人看不懂且觉得厉害，但内行人一瞧就知道这是废的不行的图纸，诚意既然是假的，谢宁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小鬼子的耐性比较好。 因此，她要尽量在路上逃离，谢宁还奇怪呢，这一路上藤田疏石是一句也没审问她，为了自己的小命，谢宁在行动上还是配合的。 只不过她现在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贴身跟着一个女特务，美惠子，瞧着身手也不赖，旁边又还有藤田疏石和另外三个男特务跟着，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穿过火车窄窄的过道，谢宁低头看着自己被绑的紧紧的双手，默默叹了一口气，过道上倒是有着不少买不起坐票的人站着，但都是些普通人，就算有国党的人在，谢宁也不想出声，那枪可是要命的，她大可不必赌自己的命。 幸而这趟火车速度不快，如果能寻到机会的话，许是能跳车逃跑。 藤田疏石买的是小包间的票，只中间一张长桌，两侧是固定的长沙发，只两三平米的样子，坐四个人是足够了的，走廊上不少人往里面看，惹得藤田疏石面色不悦，赶紧把包厢关上，要不是时间紧迫，他也不至于买这么一间小包厢，小就算了，隔音效果还差，一些话都不好问。 透过包厢的缝隙，谢宁微微瞪大眼睛，小扬？他怎么追上来了？ 一个下午，谢宁都在偷偷观察藤田疏石几人，他们就算有人有事离开，也一定会留下两个人看着自己。 窗外的景色掠过，谢宁再次叹气，她可不认为以自己的身手能打的过两个人，只要她慢了一步，另外一个人的子弹就能打中自己的脑袋，但如果自己有帮手，就不一样了。 随着天色的渐渐暗下，谢宁对自己旁边的美惠子道，“我要去卫生间。” 美惠子皱了皱眉，和对面的藤田疏石对视一眼，得到同意后拍了拍另外一个人，就这么两个人紧紧跟在谢宁身后看着她往卫生间走去。 路过窄道的时候谢宁轻轻碰了一下靠在车壁上戴着草帽穿着灰色粗布褂子的人。 进卫生间前谢宁转过身来，因为憋气把自己脸憋的通红，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对美惠子开口，“我......” 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男特务，谢宁声音压的更低了，“我来那个了，你有月......月事带吗？” 美惠子懵了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谢宁说的是什么，暗骂了一句事多，到底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盒东西给谢宁。 “我......不太会用你这种，你可以进来教教我吗？” 美惠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谢宁，但一想到她被绑着，身上没有武器又没有什么身手，便怀疑自己想多了。 因为谢宁的双手是被绑在身前的，只是限制谢宁的行动，但并不妨碍谢宁的其他动作，所以美惠子并没有给谢宁解开。 当然了，被绑着双手也不会阻碍谢宁开枪，在美惠子转过身的那一刻，谢宁直接从空间里取出手枪，直直打在了美惠子的后脑勺上。 砰的一声枪响，不仅惊动了门外的男人，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都被吓得乱叫，直到听见另外一道枪响，谢宁才打开卫生间的门。 小扬看到完好无损的谢宁，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帮谢宁解开被绑着的手，谢宁则是看了一眼周围惊恐盯着他们两个的旅客，低声道，“跳车走，这里还有三个人。” 等藤田疏石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两具尸体，“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不过他还是要平复心情问旁边的人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得知谢宁有帮手时他更生气了，一路上谢宁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她到底是怎么和别人联系上的？ 而且美惠子和谢宁一起进的卫生间，竟然被谢宁给杀了？要知道美惠子的身手可不赖！如此一来，藤田疏石更加肯定了谢宁有功夫的事实，比被特殊训练过的美惠子还厉害，如果下次他再抓到谢宁，他一定要先把她打残，腿断就跑不了了，手能画图就行了。 谢宁和她的同伙是跳车逃走的，藤田疏石也不再犹豫，带着人也跳了车去追击。 却说谢宁和小扬跳车后并没有多加停留，而是随便寻了一个方向就跑，这里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是哪，反正跑就对了。 第75章 旧时明月75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敢停脚，直到天擦亮的时候，两个人穿过密林，这才发现下面有商队。 不知对方品性如何，小扬让谢宁先藏好，他下去查看一番，如果还不错，说不定还能请对方捎上一段。 谢宁轻轻的点头，等小扬走后脸色苍白的谢宁才从空间里取出碘酒和药膏给自己的手臂上药，就算里面裹了纱布，有长长的袖子挡着，也不碍事。 因为落地姿势不好，她的手臂擦伤了一大片，而且徒步走了那么久，脚底都是水泡，一个个的用针挑了，然后上药，用纱布裹好，接着取下绑头发的长条发带裹住脚掩住里面的白色纱布。 这鞋子不是包跟的，不然她也不用特地用发带裹起来了。 跟着小扬一起上来的是个穿着羊皮夹袄的女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微黑，许是因为天气干燥，嘴唇有些微微的泛皮，面上有些沧桑，但眼睛却很亮。 看到坐在地上的谢宁，连忙上前打招呼，“这就是你说的女先生吧？长得可真俊！先生您好，我叫葛大妮，下边的商队就是我护送的！” 女先生？ 谢宁看了一眼小扬，不知道小扬是怎么说的，但还是温和的冲葛大妮笑笑，然后伸出右手跟她握手，“您好，我叫谢宁，字长宁。” 葛大妮看了一眼谢宁伸出来的手，两只手握了上去。 这姑娘热情的让谢宁有些招架不住，便偷偷的问小扬到底怎么说的，小扬也二张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说谢宁是中学老师，他是保镖，路遇土匪，两个人这才逃到这里的。 其实，也就谢宁觉得奇怪，小扬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大家都对读书人，特别是学堂里的先生有一种天然的崇拜和尊敬，别看谢宁是女的，可女先生也少啊，更何况还是在大城市里教书的先生。 因此车队里的人虽然对谢宁和小扬两个人的出现抱有警惕，但又隐隐带着一丝丝的尊敬，葛大妮不是不警惕，而是她自诩武艺高强，这镖队还是她领头呢！ 而且谢宁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也不像是假先生，当然了，葛大妮做事直接，直接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了一张报纸来让谢宁给她念！ 这报纸上的字那么多，谢宁如果是胡诌的身份，肯定会露馅。 另一边的葛西看到葛大妮这么轻信于人不由得摇头，算了，反正这两个人，也就那男的看起来是练家子，构不成什么威胁，对方也给了钱，就当赚外快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报纸，谢宁失笑，便也坐到一旁的石块上轻声念了起来，念了没几段，葛大妮就觉得脑袋晕乎，这报纸上的广告都那么绕口，文绉绉的，便直接翻过另外一面，指着那漫画下面的文字道，“谢先生，您可以念这段吗？” 葛大妮心中颇有怨言，她很喜欢这个漫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商队里识字的管事就是不肯给她念，还骂什么伤风败俗，气的她差点都不想接这家的单了。 谢宁却是一愣，这不是，她画的漫画吗？ 当初和张二太太的信件一起给刘婶还有她画的漫画以及文字解释，主要是解释这卫生巾的使用技巧与一些女子生理期应该注意的事项，另外这个漫画她也往报社寄了一份。 当然，报社是不想登的，但无奈谢宁金钱攻势，自己出钱刊登，除了为张二太太的卫生巾引入国内市场作广告推广外，也是真心想让更多的女性关注到这一方面的卫生问题。 漫画和文字一起主要是为了照顾一些不识字的人群，毕竟在这个社会，绝大部分的人都不识字。 她一直用的都是之前那个笔名，毕竟名气大了，看的人多，影响也更大。 “这个漫画你看懂了吗？” 葛大妮重重点头，这小漫画很简单易懂，就是她不知道那些字写的是什么，她倒是想学，但也没人教呀，而且她爹说她脑子笨，学武功还好，读书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钱。 “好，下面的这些是对于女性生理期的一些........” 谢宁细细的讲着，因为葛大妮也是女性，且听的认真，谢宁还拓展了一些报纸上没有的东西。 第76章 旧时明月76 “原来真的是女先生呀！您讲的真好，他们都不给我讲这个，还骂我喜欢的‘机械兔’先生有伤什么化，反正就骂他不是好人，带坏女人，写的东西都是伤风败俗的，可‘机械兔’先生真的很好，您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吗？” 谢宁顺势摇头，示意葛大妮继续讲下去。 葛大妮见谢宁听的认真，眼神也没有鄙夷和不耐烦，便微微坐直身子，“我老家是河南漭河南岸的和家庙那边的，当时发大水嘞，周围都是水，都淹到屋顶了......我机灵，之前和我大师兄进城，看了那报纸，别人不信，我是信的，咱们走镖的，消息灵通，上游那儿自八月开始就一直下雨，我就寻摸着，这雨多了，河里的水不也涨了吗？我就害怕啊，背着老太太就上了山......等我爹回来，家里都被淹了，但我把值钱的家伙什都藏好了！ 村里人看见我上山，也有好些人跟着一起上山了，那大水，我们村死的人是最少的！ 啧，当时老太太看到从水里飘来的大肥猪，还想吃呢，我哪敢啊，那都死了，咱就是啃树根，也不能吃那玩意儿啊，隔壁的二剩，就是舍不得，山上没粮啊，就把那猪给杀了吃，第二天他就开始头晕，恶心，想吐，还有点看不清东西，肚子痛啊，哇哇吐，吐的胆汁都往出返，没两天呢，人就没了！ 这下子我更警醒了，还做了那过滤水的东西呢，村尾的二大爷就是木匠，可厉害，我一说，他就做出来了！ 还有啊......” 絮絮叨叨的，葛西在另外一边看的直摇头，也就这什么谢先生有耐性，他这小师妹可是个话痨鬼。 “先生，喝点粥吧。”小扬舀了一碗粥端给谢宁。 现在正是早晨，谢宁来的时候他们正准备生火做饭，因为这附近有一条小溪，不然他们都是干啃干粮的。 虽然葛大妮说她们家在河南和家庙，但那是以前，老家被冲了后她们家就全家搬到燕京去了，只不过经常出来跑商走镖，从这再往北走上一天，就到了燕京了。 春分时节，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 这一路上谢宁打听了很多，也在想之后的对策，其一她们到了燕京后的落脚问题要解决，现在可不比之前，如今当局查工党查的很严，谢宁不想过于高调，最好可以找个隐蔽的的小院安身。 还有就是她现在身上不好拿出钱来，小扬身上也没几个银元，怕是连一间像样的房间都租不起，别说租院子了。 之前小扬给她解开手上的绳子是看到她手腕上是一片空的状态，因此典当手镯这法子是不成的，不过她可以典当金项链和金脚链，这两个地方小扬注意不到，倒是可以掩饰过去。 只要用这钱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她就可以去银行办理转账业务，写信办理的话需要十天半个月，电汇会更快一些。 因为谢宁和小扬说租房子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葛大妮，所以葛大妮是全程听到了的，并且热情的邀请谢宁去她那边住。 “大妮！”一直暗暗盯着谢宁两个人的葛西把葛大妮叫到一旁，狠狠的用手指戳了戳葛大妮的额头，“小师妹，你能不能长点心啊？那陌生人是这么好相信的吗？就你这心眼，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葛大妮不服，“大师兄，那谢先生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会骗人呢？而且你别看这女先生长的高，我一拳头就能把她干趴下！那个长得壮壮的伙计也是！我的实力你还不信吗？” 过年那会子大家搞比武，她可是头筹！也是因为这，爹才让她出来跟大师兄一起走镖的！大师兄都打不过她！ 葛西很忧伤，他是打不过小师妹，但他说这话也是为小师妹好呀，外边什么人都有，顺路捎人家一段赚点外快也就是了，咋还把人往家里带呢？ 见葛西还是不同意，葛大妮悄悄道，“大师兄，我不笨的，前段时间收到信说老太太身体不好，而且又不肯看大夫，这谢先生还会医术呢，说的头头是道，让她去给老太太看，都是女的，老太太就不会别扭了。 而且我也不是就让谢先生住咱家呀，那宅子多大呀，金大爷家那小偏院不是没住人吗？咱拉拉线，让金大爷租给谢先生呗。” 葛大妮并不知道谢宁就外科厉害一点，毕竟是在战场上历练下来的，其他都是纸上谈兵，可说不上有什么经验。 只不过这话一说，葛西就犹豫了，老太太待他们这些徒子徒孙的都好，他们也孝顺，要是老太太的病能被谢宁治好，他们求之不得呢。 就这样，在葛西的默认下，谢宁被葛大妮邀请进他们那边住，别看地方大，几十户人家挤着呢。 因着下雨，倒是没小孩在院子玩，只不过廊下还是能瞧见跑闹的孩子的，见葛大妮他们回来，好些人家都打开屋门来招呼，“大妮回来了？” “欸，三婶子下午好！” “这趟咋样？下次把我家成才也带上呗，那小子四处混，招猫逗狗的不成器啊，但他壮实，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七大爷，您这得和我爹说。” 远远的，那些人讨论的声音传来，谢宁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那矮头葛也是好福气，就这么一个闺女，硬是把家业给撑起来了，带着那些个师兄弟的跑镖，一趟能赚不老少呢。” “戚，赚再多有什么用，没儿子，就大妮一个闺女，这家业最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你以为大妮那些师兄弟是干啥的？还不是矮头葛给自个挑的姑爷！那些个都是要做倒插门的，啧啧，没骨气！” 人群发出一阵嬉笑。 “要我说，葛家也是可怜，那金老太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大个儿子，结果这葛石不到三十就没了媳妇，还只有一个闺女，连个儿子都没有，这不是要绝后吗？” “对呀，那些个弟子，瞧着也都有些本事，怎么也不会倒插门呀，不过葛西那小子看着倒像是喜欢大妮，不过如果入赘的话，难说，难说.......” ...... 谢宁听到的不多，见葛大妮和其他人脸上都没其他表情，就知道他们这是听习惯了。 第77章 旧时明月77 葛家的院子还挺大的，院子中间摆了好几个木桩子，看着上面斑驳的痕迹，应该是经常用的，一踏进院门，葛大妮就扯着嗓子大喊。 “爹！奶！我回来啦！” 葛西摇了摇头，和身后的师兄弟对视一眼，就扛着东西进了西厢房，随着葛大妮声音的落下，里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大概一米六，但身材很是壮实的汉子走了出来，浓眉大眼的，和葛大妮的眉眼极为相似。 葛石摸着胡子瞅了一眼谢宁和小扬，他一眼就看出小扬是有些身手的，却是看不懂谢宁，心中还奇怪呢，这闺女如果是带个俊俏外生回家也说得通啊，咋还带个看着就像富家小姐的姑娘回家呢？ 不过这姑娘身上有些狼狈，像是糟了难的。 “大妮啊，这两位是？” “爹啊，这是我给奶找的医生，谢先生，她医术可好了！”说着还冲葛石挤了挤眼睛。 葛石了然，老太太是清末格格，没落了才嫁到葛家的，但性子倔的很，那些个男大夫啥的，是不肯看的，以前在村里生病都是让医婆给看，不然就熬着，但现在他上哪去找女大夫啊，没想到闺女给带回来了，不管医术好不好的，都可以给老太太看上一看，图个心安罢了。 实在不行，还是得请老大夫看。 “妮儿？” 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想就是那老太太了。 谢宁赶紧跟着葛大妮后头进了屋里，见炕上躺着个人，谢宁便上前把脉，脉象浮紧，抬头细细观察老太太，见其身黄额黑，谢宁心中便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想进一步的确认，毕竟她经验少，不敢轻易下定论，“老太太，我是大夫，可以探一下您的脚底吗？” 老太太躺了许久，还有些迷噔噔的，闻言略微尴尬的看向葛大妮，声音轻轻的，“这是大夫？” 看着不太像啊。 “奶，您就让谢先生看看吧！请别的大夫您又不自在，可别犟着了，您身子好了，比啥都好。”葛大妮握着老太太的手，这可是把她带到大的奶奶，虽然这个奶奶有时候会说些她不喜欢的话，但奶奶对她还是很好的，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就各种嫌弃她是赔钱货。 到底看着谢宁是女子的份上，老太太点了点头。 果然，两足及足心处在发热，‘足心如烙者，虚火烁阴......多气少血，老太太有些肾虚啊，然后谢宁又摁了摁老太太的肚子，问她痛不痛，还问了下大小便的情况，而且老太太胁下有积块，且会胀痛，舌头呈现暗红色...... “身黄额黑，膀胱急，少腹满，小便通利，大便色黑，傍晚的时候手足心发热......是女劳疸，正是气血两虚，浊邪淤阻的证候......” 葛大妮听的有些晕乎，但还是听懂了一点，只艾艾的问，“那这病好治吗？” 当着病人的面谢宁没有说难不难治，只道，“我给你开个方子。” 掀开帘子，葛石正眼巴巴的等在门口呢，“谢先生，老太太的病咋样了？” 示意两人跟着她走远，谢宁这才道，“老太太这已经是黄疸病的后期了，不太好治，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先吃三天，如果到时候老太太的大小便颜色变正常了，那就可以，如果还不行，那就最好再找个更好的大夫或者送到大医院去看看。”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大医院好不好治。 “您说老太太身体变黄是黄疸，可咱大院里头那谁，金老二不更黄，那他也是黄疸吗？可他活蹦乱跳的呀。”葛石不可置信，金老二的脸可比老太太黄多了！ 谢宁沉吟了半响，问道，“那金老二可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食物？” “他喜欢吃桔子，特别特别喜欢吃!”葛大妮想起这个就高兴，她记得上回还高价卖给了金老二一筐桔子呢！ “那他应该是假性黄疸。”见几人不明所以，谢宁耐心解释道，“假性黄疸是由于过量进食含有胡萝卜素的胡萝卜、南瓜、西红柿、柑桔等食物，把皮肤给染黄的，但他们的虹膜还是正常，也就是眼睛。” “原来如此。” “乖乖，咋人吃东西还能被染黄呢？” 第78章 旧时明月78 谢宁要租的小偏院在后面一点，很小，只有一两间正房，一个厨房和一 个杂物间，因为没有住人，上面还结了不少的蜘蛛网，也积了一层灰，也没什么家具，更别说柴火米面了。 不过因着谢宁给老太太看病，葛石大手一挥，直接让手底下的徒弟和葛大妮一起过来谢宁收拾房屋。 五六个人呢，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而出去典当那金项链金脚链顺带买生活用品的小扬也回来了。 这天的晚饭是在葛家吃的，下厨的是葛西，.葛大妮拉着谢宁说话呢，讲的全是她出门跑镖的趣事，还有遗憾。 葛大妮很想和她爹一起去东北，但每次都会被批一顿，她自觉自己的身手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了，她爹就是不让她去。 谢宁捧着温热的汤碗，闻言失笑，“葛大叔是为了你好，东北被日寇侵略，去那里走镖，除了防着匪，还得防着小鬼子，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挨枪子的。” “可是......”葛大妮摸了摸腰间的枪，她想让小鬼子吃她的枪子。 谢宁不知葛大妮的未尽之言，和小扬在葛家饱餐一顿后才踏着月色回小偏院。 大隐隐于市，现在谢宁并不担心藤田疏石会找上门来，她担忧的是蓝衣社，当初在小城镇里闹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蓝衣社只稍加查探一下便能发现他们的身份，只希望刘婶不要多加逗留。 现在当局打击工党的手段可是很严的，可以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个，真真假假，反正把人交上去就能立功。 而刘婶也的确如谢宁所想的那般遭遇围捕，不过好在她知道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引起蓝衣社的注意，因此在灭完火后就迅速带着云爰爰乘船离开了，但也因此，刘婶并没有收到小扬发的消息。 当然了，这电报是最快联系的法子，只不过容易被人寻到踪迹，毕竟是让电报局发的，因此小扬在发了一次之后就在谢宁的提醒下不再尝试去用电报联系刘婶，而是用了他们以前商量过的第二套办法，登报。 虽然需要的时间长，但胜在稳妥。 葛家老太太的病在吃了谢宁开的药后慢慢变好了，葛石还特地来送了一份礼，当是酬金。 也因此事，周围的人家都知道谢宁会医术，且还不错的，便时不时的有人提着礼上门来求医，多数还都是女子。 窝在小院里画设计图的谢宁：？？？ 她真的是半吊子，也就给人包扎治疗做点外科手术有些经验，当时给葛家老太太治病都是赶鸭子上架，她绞尽脑汁想自己背的医书里有没有记载，而也是那老太太的病比较典型，因此她才记得。 那方子也是医书里的，她按照老太太的身体情况改了一点点，瞎猫碰见死耗子，让她给治好了，可这真不代表她医术好。 但别人不信啊，不好拒绝的谢宁就这么在深宅里当起了女大夫，每日医书都要翻烂了。 谢宁选择顺着金家人的意在这里当大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样不仅能获取周围住户的信任，也给自己在这里挑了一个合适的身份，毕竟这里的人家都是一族的，很是团结，自己被纳入进去，正好方便隐藏。 第79章 旧时明月79 “谢先生！谢先生！救命啊！” 谢宁正对着自己画的穴位图学扎针，来人一声喊，差点没给扎偏了。 “怎么了？” “花嫂子难产呢，您快去看看！”葛大妮立即拉了谢宁就走，“快走，快走，去救花嫂子。” 谢宁看着风风火火的葛大妮，不由抚额，忙定住身子，“等一等，药箱没拿呢。” 这还是她为了把大夫这个身份坐实特意去找木匠打的，里面放了不少的工具和一些常见药材，都是中医的，西医的外科手术工具和药品都放在空间里呢，不太好拿出来，而在这里也不适用。 谢宁到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人在掐架呢，这一间小院子，东西厢房各自住了一家人，因为院子小，两家人住挤的很，便时不时的发生摩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路上葛大妮说了个大概，说是西厢房的孩子推了花嫂子，然后花嫂子就见了血，现在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别吵了！” 葛大妮一声吼，直接把人都镇住了，葛老太太掀开帘子出来，面色黑的很，瞪了一眼那几个打架的婆娘，“还吵，成才娘，你儿媳的命和肚子里的孙子不要了是不？” 声音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前段时间病弱的样子。 看见提着药箱的谢宁，葛老太太面色一缓，“谢先生来了？快进来瞧瞧。”因着谢宁之前做过女先生的事，大院里的人都不喊谢宁谢大夫，而是跟着葛大妮喊‘谢先生’。 谢宁手搭在孕妇的脉上，扭头对后头跟进来的成才娘道，“热水，干净的麻布准备好了吗？还有......再准备些红糖鸡蛋水，我这里还有些红枣和黄芪一起煮了，给孕妇补气。”也不奢望人参了。 成才娘不动，只坐在地上拍大腿，哭道，“俺家穷的嘞，哪里有干净麻布和鸡蛋啊？红糖那么贵，更是没有嘞！” 谢宁抿了抿唇，她说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东西了...... 葛老太太见状，叹了一口气，让葛大妮回自家拿，成才娘眼睛一转，哭的更厉害了，哭穷，哭自己不容易。 花嫂子惨白着一张脸，看向谢宁的眼神微微湿润，她想活，她不想死，她的娃还小嘞。 谢宁看了一眼被血浸透的褥子，手顿了顿，还是掀起花嫂子的衣服给她扎了三针，她学针灸都捡着比较要紧的学，这止血针就是其一。 她手上有不少中医医书，其中一本医书还是赵乐给她的抄本，其他的则是上一世舅家给她寻来的。 要说她空间里什么最多，那就是书了。 “她这不行，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得要催生的药，我写个方子，去药铺抓，如果有现成的药就更好了，可以省点时间。” “不行！”成才娘一把抓住谢宁握着毛笔的手，哭嚎道，“我家可没钱买药材，你是什么大夫？年纪轻轻的别是庸医！这都流血了，怎么还生不下来？不可能！” 要说相信谢宁的医术，还得是院里那一批比较年轻的媳妇闺女，这些个老太太是没几个相信的，都觉得谢宁是和小扬私奔出来的，背地里说的可难听了。 谢宁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就小扬心眼实在，为了谢宁的名声，搬到葛家院里和葛大妮那一帮子师兄弟住去了。 “成才娘！”葛老太太怒道，“你儿媳妇要死了！” 屋里的妇人纷纷看过去，只见花嫂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几句话的功夫，那床上的薄被子都红了一大片，大家都不敢说话了，成才娘也是一脸的惶恐，抓着谢宁的手忍不住收紧，身子都抖了起来。 谢宁把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然后迅速的写了一张药方子，不再理会成才娘，而是越过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眼睛只一扫，谢宁就瞧见了院里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远远的她就闻到了一股大烟味，那就是七大爷，也就是成才爹，身上穿着长袍马褂，看着是绸缎的，但不知打了多少棉布补丁，脚上的棉鞋都露出脚趾头了。 就这么蹲在院里的簸箕旁直叹气，时不时的损西厢房那户人家几句，却是丝毫不管里面的事，也不说想办法请个别的大夫或者手艺好的稳婆来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成才娘可恨吗？可恨，但不应该只看到她一人的泼辣无赖，许多闹剧背后的男人都完美隐身，人们只看到了女人，便只道妇人之见，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妇人无理取闹。 真是可笑。 第80章 旧时明月80 谢宁拳头紧了紧，到底没有对他动手，扭头就把手中的方子递给旁边那个比较年轻的男子，“金成才，这是催产的方子，你拿着去药铺抓药，最好将那里的大夫也请来，让他带些生产用得着的药，若是有熟悉老道的稳婆，也一并请来。”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药方，金成才有点懵，“咋还要买药嘞？你不是听俺娘说了吗，俺家可没那钱，而且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外边的大夫都是男的，请他们干啥，不污了俺媳妇的清白吗？而且这不是有你吗？” 还花钱去请别的大夫买药材，他那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别的女人也没听说谁生孩子要请大夫的呀！还要吃药，咋不吃了他呢？ 谢宁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骂道，“生孩子是女人的事，那要你这个丈夫干嘛？没钱？没钱就去借！你媳妇命都要没了还顾及所谓的清白？” “就是！” 葛大妮一把揪住金成才的衣襟，冷哼一声，“别怕，这钱我借你，到时候要是不还？我那些师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根子在这儿呢，跑不了。 自个家的事自己不管，妄想着别人好心泛滥替他料理，做梦呢！ “哎哟，你这女娃娃怎么回事，都说了俺家没钱！大妮啊，快松手，你成才哥身子不好，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成才爹看到儿子被揪才终于开口了，话里话外都是对金成才的担忧，葛大妮劲儿那么大呢！ 谢宁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进了屋内，里面还是乱糟糟的，葛老太太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不赞同的对谢宁道，“谢先生，这稳婆是要的，可大夫就不必了，若是......成才媳妇以后怎么做人啊？” “老太太，人命关天，咱还是别说这些了。”谢宁不想继续掰扯，点了两个妇人留下帮忙，然后沉着脸道，“其他人全都给我出去！” 屋里就这么一丁点，这么多人挤进来，带着多少细菌呢！ 被谢宁这么一吓，众人纷纷退了出去，“这谢先生平时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板起脸来这么凶呢。” “也不能怪人家，那成才媳妇都成啥样了？不过，谢先生会接生？她这么年轻.......” “老姑奶奶在呢，怕啥。” 里面谢宁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两岁的样子，哭着直喊娘，另外一个还更小些，也跟着哭，谢宁脖子僵硬的转过来问花嫂子，“这两个是你的孩子？” “是啊是啊。”花嫂子有些焦急，此刻都顾不住自己身上的痛，冲外边喊道，“大丫，快把你妹妹们都带出去！” 吓着孩子了。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稳稳当当的端着一盆热水放到一旁，有些怯懦的看向床上的花嫂子，在花嫂子的催促下带着两个妹妹出去了。 “孩子多大了？周岁。” 花嫂子还没开口呢，旁边的一个妇人就热情的答道，“大丫九岁嘞，二丫两岁多点吧，三丫好像是一岁三个月？” 花嫂子纠正道，“一岁两个月嘞，三丫是足月出生的。” 闻言谢宁脸色更黑了，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葛老太太懂的多，此刻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这时候还是没说什么。 第81章 旧时明月81 此刻没有药，谢宁只能给花嫂子扎针止血止痛，大夫很快就来了，葛老太太不让进，还是葛大妮说了一句什么才让人进的。 大夫一看就道，“救不了了，她摔倒动了胎气还没有要生的迹象，还流了这么多血，这孩子保不住的，若是生下来还能救，不生下来就只有胎死腹中一个结果。” “哎呀，不行啊，大夫，你得保住俺大孙子啊!这可是俺家唯一的大孙子，要是没了......俺咋向列祖列宗交代欸.........”成才娘哭的肝肠寸断。 两个人都没注意成才娘躲在旁边偷听，谢宁忍不住喝道，“小声点，本来产妇就危险，你再影响了产妇心情，是想让她直接死吗？” 然后焦急的问大夫，“催生的丸药带了吗？ 见谢宁要催生药，大夫还是忍不住把谢宁拉到另一边小声道，“姑娘，救不了的，你就算把这胎打下来了，也救不了，那妇人身子虚的很，她.......”生不下来的，大夫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带了打胎药？”谢宁眼睛一亮。 “不行的。”大夫捂住药箱子，“小姑奶奶，救不了的。”他也就瞅着谢宁这段时间常去他们药铺‘探讨’医术，人又大方，这才肯多说几句的。 最后谢宁还是成功的拿到了打胎药，不管如何，先熬着，若是最后不行，起码要保住大的，就算在医院里，只要是正规的，都没有人会问保大保小的问题，因为胎儿法益低于母亲法益，医生对产妇有生命保障的义务。 谢宁知道未必救得了人，说不定一尸两命，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救的不是成才媳妇，而是张小花。 里边花嫂子紧紧拉着葛老太太，“老姑奶奶，俺还能活吗？俺不想死啊，大丫她们都还小......呜呜呜.......” 葛老太太手也有些抖，但还是笑眯眯的道，“有谢先生在呢，没事的，等会儿把药喝完，憋着劲儿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瞧这，我们还给你熬了红糖鸡蛋水呢，来吃点攒攒力气，不够了那儿还有。” 她看向花嫂子的目光有些虚，像是透过花嫂子在看另一个人似的。 于此同时葛大妮在外面摸着大丫的脑袋安抚道，“大丫别怕，谢先生很厉害的，你娘不会有事的，而且里面有两个大夫呢，大夫进去了，人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大丫瘪了瘪嘴，很想哭，但她还是忍住了，只睁着一双沁着泪水的眼睛认真的道，“大妮姑姑，大丫会还你钱的，等大丫长大了，就能换彩礼钱了，到时候拿那钱还大妮姑姑。” “大丫，你快快长大，大妮姑姑不要你的彩礼钱，到时候大妮姑姑带你去走镖，咱自己挣钱，咱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靠任何人！而且你瞧这你家谁挣钱谁花钱？” “嗯......”大丫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娘挣钱，娘天天出去卖豆腐嘞，我和奶会给娘帮忙，所以我和奶也挣钱，爷花钱，爷抽大烟，还偷奶的钱抽大烟，爹也抽，爹也花钱，可奶说我是赔钱货，二丫和三丫都是赔钱货。” 大妮笑道，“你瞧，你也挣钱的，不用拿自己去换彩礼钱，大丫是人，不是拿去卖的豆腐，你们更不是赔钱货。” 随着一声细细的啼哭，孩子终于落地，成才娘却是哭的更伤心了，因为大夫说了，这孩子不足月，五脏六腑都还没长好，活不成的。 若是个孙女，成才娘也就不说啥了，叫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但这可是孙子啊，她的大孙子啊！ 忙活了一下午，谢宁眼前发黑，不去看打起来的两家人，只坐在小凳上缓缓精神，和大夫探讨一下针法后便继续进去给花嫂子扎针，她这身体亏损太严重了，得补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补回来呢。 离开前谢宁对还守在这里的葛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应当是懂的，等花嫂子醒了，您与她和金家说说吧，再想要孩子，这母体也是要恢复的。”更何况还营养不良....... 葛老太太嗯了一声，“我教她。” 小扬一直等在外头呢，见谢宁出来了，有些激动的道，“谢小姐，有人来了。” “谁？” “是个熟人。” 第82章 旧时明月82 “赵大夫？蔡淮？”谢宁愣了半晌，她是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到一块，不是说蔡淮去港岛了吗？赵乐也应该是在前线的。 赵乐见谢宁一身装扮，那白大褂上都是污血，刚刚她也听小扬说了些谢宁的事，便笑道，“怎么还当起医生来了？” 谢宁笑着摇头，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赶鸭子上架，有着这个身份，周围的人受了我的恩，起码能让我安心的隐藏在这地界儿，若是有人来打探我，也能提前预知风险。” “那挺好。”赵乐拉着谢宁坐下，和蔡淮一起跟她说了这一路来的事。 宏一和宏四军在今年六月份在四川成功会师，三万对八万，二者之间实力悬殊，红四的张想要夺得最高权力，要求红军南下川西大小金川流域或者西康一带。 但是大小金川和西康的情形很差，军事经济政治条件上都不利于根据地的发展，因此会上否决了张的提议，而是继续北上的战略方针，在张阳奉阴违布置南下后，政治局立即召开会议强调团结性，然后将一四两军混编为左右路军共同北上。 在第二次会后张回到四军却是提出西进的方针，在左军到达阿坝后电令右军南下，幸好被发现及时，也因此中样为了避免冲突，连夜率领右路军一部分主力北上。 赵乐此次来京是因为要采购药材，一部分运往军中，一部分送往松花江游击区，蔡淮护卫此次行动。 “我以为你会在港岛进行抗日宣传。”谢宁看向蔡淮，他变得更寡言了，脖子上还有一道疤痕，应该是被弹片划伤的。 蔡淮移开视线看向远方，他眼中倒映的不是静谧的小院，而是烽火硝烟，“我只是在履行军人的职责。” 他永远站在日寇的对立面，国党和工党，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区别，他只是选择坚定抗日的那一方。 而且，“你相信他们。” 谢宁微微一愣，遂缓缓绽开笑容，“感谢你的信任。” 然后看向赵乐，此来她与自己说这么多，应该不只是聊天吧。 当然不是聊天，现在党内搞分裂，赵乐摸不清谢宁站哪一方，自然要尽力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谢宁自然是给予肯定答复。 赵乐放心了，认真的对谢宁道，“其实这次来燕京，也有一方是来寻您的，当初您遭逢日特暗害的消息传回，少山先生非常痛心，但当时正值围剿的关键时刻，我们无法给予援助，等挺过了那一阵，先生立即派人去寻您，在两月前，我们通过刘同志得知了您安全的消息。 很快便派了人来燕京，只不过一时不知您的具体住址 ......”谢宁藏的着实深，而且端看扮相也和以往不同，以前的谢宁除了男装外都是洋装旗袍，都是很时髦的，却不想会是现在这么一副大宅院里闺阁小姐的模样。 “这都是那位葛老太太帮我选的款式，看起来是旧式，但我觉得还不错，很是素雅，这发髻还是葛老太太教我的。” 谢宁起身转了一圈，看起来是真挺喜欢这样的服装样式。 “对了，还没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 刚问出口，在外面守着的小扬就敲了敲门框，“葛大叔来了。” 他来做什么？谢宁暗自思忖着，但还没等她想到该如何解释赵乐和蔡淮两个人的身份呢，赵乐就迎了上去， 两人好一阵寒暄，看的谢宁有些傻眼，他们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第83章 旧时明月83 见赵乐和谢宁熟悉，葛石面露讶异，“这，这位谢先生是我们的同志？” 闺女带回来的女先生，还治好了老太太，葛石不要太熟悉了。 赵乐没有说谢宁的身份，只道谢宁是他们逃难在外的同志，惹得葛石十分懊恼，“早知道是我们的同志，我就帮忙联系你们了。” 他只知道谢宁似乎在被国党追捕，暗地里为谢宁遮掩了几次，只当是全谢宁救老太太的恩情，没想到谢宁竟然是他们的人。 “现在认识也不晚。” 谢宁也没想到葛石是组织里专门负责往东北游击区偷偷运输药材和粮食等物资的人，几人聊了很久，晚上蔡淮和小扬挤一挤，赵乐住谢宁小院里的空房间。 夜深了，谢宁依旧没有睡意，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了，便摊开纸张开始磨墨攥稿——《关于女性生育健康一二事》。 同样是文稿和漫画并行，文字撰写的文章是给识字的人看的，如果有心，那些有识之士便会自动宣扬，而漫画是给大多数不识字的人看的，不论男女。 只望一些女性看了能够爱护自己的身体，一些通晓情理的男性能够爱护自己的妻子，有些事，一个人懂，不若两个人懂。 就像大人从小教育女孩子要如何保护自己，但更要教育男孩子学会尊重女性。 “叩叩——” “请进。” 赵乐披着一件外衣进来，“我瞧着您这边还亮着灯呢，便想来看看您在做什么，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谢宁将桌上的稿件递过去，“这是我写的初稿，很粗糙，还请赵大夫看看，毕竟你也知道，我的医术就是半吊子。”谢宁有些不好意思。 赵乐就笑，“怎么就半吊子了？也没有谁一开始就会的，而且您在那方面，多厉害呀，我可是听说了，小鬼子入侵上海的时候，因为有您提供的武器，他们的伤亡数量要比一般时候多一倍不止。” 而且他们也收到过谢宁提供的武器，只能说，太精良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方这么重视谢宁的原因，就连日军为了谢宁死了不少特务，都不忍杀害她，反而想拉拢过去为他们做事，国党也一直在寻找谢宁，只不过谢宁躲了个彻底。 少山先生也说谢宁是一个大杀器，得好好保护着。 瞧着手里的稿子，赵乐眼睛一亮，“你写的很好了，只不过这里，恩，还有这里，得再润色一番，稍作修改就好了。” 说着又赞叹道，“谢先生，没想到你在医术方面也如此有天赋，今日那孕妇生产，很是凶险，你却能把大人保下，我记得前年你连药性都记不全呢。” 谢宁哑然失笑，“哪有什么天赋，唯勤而已。” 她在这里又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书了，而且她很喜欢把知识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还喜欢做笔记，不仅是学习笔记，还有从报纸上分析战局的笔记，毕竟她并不是把这段历史记得一清二楚，很多事情她都得靠分析。 因着赵乐也起了兴趣，两个人讨论到半夜才睡，赵乐其实并不想睡，但她怕打扰谢宁太晚，这才依依不舍的提出告辞。 谢宁其实也很精神，毕竟许多困了她许久的医学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她很开心，赵乐的医术比之前更好了，不仅是西医方面的，赵乐的中医也很好，家里世代行医，家学传承。 第二天赵乐去看了花嫂子，却不是在金成才家里看的，而是在葛家院里看的。 谢宁看了一遍赵乐施针，这才出来问在院里看着三个小丫头的葛大妮，“怎么回事？昨儿个才生产呢，怎么就......” 说起这个葛大妮就气，“那成才爹娘和金成才就不是个东西，昨儿个听了那男大夫说的花嫂子以后不好生孩子了，连一晚上都没给人休息，就把人给赶出来了，说是花嫂子害了他们的大孙子，这是要让他们家绝后.......” 可怜这天寒的，还是大晚上，要不是周围都是亲戚，这一个连起身都起不了的妇人和三个孩子，得冻死去。 但其他人家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花嫂子住，因此葛大妮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家，她不是什么人都救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她又糙，是花嫂子偷偷给她缝补袜子和小衣的，说她一个女娃娃，小小年纪没了娘，也是可怜。 谢宁着实没想到那金成才家还能做到这个份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想好了！”葛大妮插着腰道，“我和爹带着师兄弟出门挣钱，花嫂子在家里照顾老太太，我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念着了，可放心了，而且花嫂子点的豆腐可嫩了，这街坊邻居的，谁不喜欢？” 怎么着都能挣钱活下去，离了男人就离了男人呗，那金成才只和他爹学会抽大烟了，又挣不了几个子。 “那等花嫂子身体好了，我可要好好尝尝她做的豆腐。” 第84章 旧时明月84 最后谢宁到底没吃到豆腐，风雪落下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敲响了小院的门。 “谢先生，一别经年，不知道你煮面的手艺有没有提高？” 许和？ 把人请进来，谢宁从小炉子上倒了杯红糖姜茶，“天寒，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待看到许和脸上那一大块疤痕时，谢宁的手一抖，“这......” 许和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笑道，“没事，都一年前的事了，现在都长好了。” 他们的烙铁很硬，但他的骨头更硬。 “谢先生，今儿个我可是特地来接您的，首长特批，务必要把您安全的带过去，为此还特意把我抽调过来了，毕竟咱是熟人嘛，也是为了您安心。” 谢宁一直等着呢，也不拖沓，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儿晚上子时。” 谢宁点点头，起身给许和下了一大碗面，还卧了两个鸡蛋，“尝尝，我觉着我这手艺是长进了的。” 现在葱花是没有的，但面依旧香的很，许和吃的狼吞虎咽的，”好吃，好吃。”他们一路走来哪里有什么好吃的，能吃上一锅野菜糊糊都是美味。 谢宁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己的手，难道她什么时候点亮了厨艺金手指？ 第二天谢宁一早就起来收拾东西了，大部分东西装进空间里，但就那一小部分都还有很多，谢宁整整装了两个藤木箱子，倒是小扬东西少，就一个大包袱装着衣服和重要物品。 坐火车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到处都查的严，因此几人是骑马走的，除了许和，还有另外十个人。 只不过谢宁她不会骑马，因此坐在装行李和物资的骡车上，看来他们这次出门也带了采购物资的任务。 也是，h军现在艰难的很，关卡又卡的严。 一路晃晃悠悠的，谢宁就这么缩在箱子杂物中间，拢着大衣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许和特地拿一个小锅，给谢宁煮了一碗热粥当早餐吃，就白粥加了一点盐，连油都没有，却是这里最好的食物了，其他人都是啃的干粮，小扬也是。 “谢先生，委屈您了。” 谢宁捧着热粥轻轻的摇头，她没有拒绝，“我不委屈，只不过下次不必那么麻烦，我和你们一起吃干粮就好了。”这里搞特殊化最致命。 “怎么是麻烦呢？”谢宁之前的条件多好，别看到处都是逮捕她的人，但只要谢宁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供着她好吧，现在愿意去他们那里，首长们都乐坏了。 见许和坚持，谢宁也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在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出钱买了热乎乎的烧饼和面条给他们吃。 许和刚想张口拒绝，谢宁就拧眉，“你给我做粥吃，我怎么就不能请大家吃面了？”她真不缺那点钱。 不仅如此，谢宁还跟店家买了不少挂面和米，几吊腊肉，油盐也来点，还买了一袋姜，半车柴火，要吃就一起吃吧，这点东西，大家一起分担背一背，也不会给行程增加麻烦。 能更轻松一点，何必苦着，谢宁不觉得自己非得受那个罪，她现在还没习惯吃苦，啃了一口小扬的干粮，差点没把她牙给崩了。 许和不肯，谢宁就说她要吃，耍赖不好，但管用。 每天晚上谢宁就让小扬用那小锅煮上一锅姜汤，天寒地冻的，就算他们习惯了行军打仗，习惯了吃这种苦，但喝上半碗姜汤，身子也舒坦些。 战士们都悄悄的看熟睡的谢宁，有的慢腾腾的挪到许和这边，悄悄的问道，“许队长，这位谢先生怎么这么好？” 他们只觉得谢宁是为了他们有一口热乎的吃，这才花那么多钱买那么多东西，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那粥里还有肉嘞！ 小扬耳朵动了动，想到谢宁差点崩掉的牙，默默不语。 反正谢宁总是嘴上说着为了自己，可实际上做的都造福了大家，她就是好的。 许和也感动的眼睛湿润，“谢先生是个好人。” 荣获好人卡的谢宁被憋醒了，只觉得身子酸疼的厉害，起身扯了扯小扬给她放风，她就去解决人生大事了。 这么些天，谢宁从一开始的尴尬不习惯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实则麻木，毕竟荒郊野岭的，上哪找厕所去。 等到了边区，谢宁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野人了。 年深日久，黄土高原被水切割得支离破碎，雪落在千沟万壑上显得绮丽无比，谢宁想到了不知在哪本书上写的，“雪，才是黄土高原上真正的迎春花。” 不过等风寒钻进脖子里，谢宁什么心情都没了，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只是想暖洋洋的被窝了。 第85章 旧时明月85 终于可以休整了，住的是土坑窑，实际上就是地下室，从外边进去，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温差，里边即使没有生火，也比外面暖和多了。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脸黄黄的，腰身看起来粗粗的女同志拎着一桶热水来给谢宁洗漱，谢宁连忙放下手中的梳子去接了过来，“给我给我，怎么能让你来送水呢？” 那肚子，看起来得有六个月了吧？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女同志笑的很憨厚，怀孕算啥，照样跟着队伍跑，她们都习惯了，接着把手上的新军装递给谢宁，“这是许队长让给您的。” 蓝布军装，谢宁挑了挑眉，这是要彻底站定了。 “谢谢，辛苦了。” 等人走后，谢宁看着这么一桶热水，心中叹气，这里水资源匮乏，能给她一桶热水洗漱已经是很好的了。 身上的军装宽大的很，不过对于谢宁来说却不会太长，毕竟她一米七五的身高，算得上高个子了，就在谢宁坐在炕上用白布条绑腿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同志！我来给您送饭了。” 饭菜看起来不错，一盘子羊肉和一碗米饭，还有一个水煮蛋。 看见谢宁绑的歪歪扭扭的腿，女同志扑哧一笑，忙放下手上的碗筷就挪到谢宁旁边给她绑腿，笑着道，“这绑腿可是门学问，打了绑腿，咱走路就能走更长时间了，不疼也不累。” 谢宁站在土炕上赞同的点头，“我知道，它可以防止血脉下积而引起的涨疼。” 虽然听不太懂，但女同志依旧继续道，“对嘞，而且咱在林子里行军的时候，那些个虫子就咬不进去了，必要时刻还可以取下来做担架，给骨折的同志包扎固定骨头，攀爬的时候还可以绑在一起当绳子用......好处可多嘞。” 如果需要捆扎的东西，周围没有绳子的话，绑腿布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比如捆某个倒霉蛋，谢宁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您瞧，要将平头端从鞋帮这里开始绕脚腿平裹，每一圈或两圈就把绑腿翻面，要松紧合适，太紧迈不开步，太松又没用，打的好的绑腿应该是将鞋口严封的，这样走很长时间也不松。” 绑腿的一端是平头，另外一端分叉成两条绳，宽度在十厘米左右，长度在一米二到两米之间。 谢宁学着自己打了几次，虽然没这个女同志打的好，但也不会太差，勉强合格。 晚饭依旧是有人送过来，等谢宁吃完后又有人专门收走。 第二天许和看见谢宁便夸道，“真精神！” 几人一路在羊肠小道走了约莫半天，看见等着自己的人的时候，虽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谢宁依旧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们真的亲自来见自己。 等待谢宁的人即使对谢宁早有了解，但等真的见到谢宁的时候，亦不由得感叹谢宁的年轻以及才华，纵使他们都有着妇女亦能顶半边天的思想，根据地里也不少女同志，可真的能走到这个层次的女同志并不多。 这个会议的人不多，但基本上都是上层领导人，除了客套的寒暄，更多的则是对于兵工建设的讨论。 再怎么说，谢宁的女性身份以及年纪都会让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升起怀疑之心，但当谢宁在会上侃侃而谈的时候，所有人都从一开始的怀疑慢慢转变为震惊和赞叹。 武器装备是军队战斗力的物质基础，他们有车间修理枪支武器，生产新的手榴弹，从战场找回子弹壳，会重新装上火药和铅头，铅用完了，就用木制弹头。 军队武器装配率不及40%，剩下的只能以梭镖、大刀作为补充，枪炮弹也严重不足，步枪多半是宏军军械所自行复装的，不能用于连发。 当然了，宏军是有自己的军械所的，几年前，为了应对武器问题，宏军便在井冈山根据地建立了一座修械所，来维修各式武器和装备，但由于修械所的人员和设备都非常稀少，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修缮工作，比如民间常用的鸟枪的修理，到后面又设立了军械处来修理全军损耗较大的各式武器，并制造一些简易的武器弹药。 由于围剿和长征，这些当然是不复存在了，只不过那时在军械所工作的人还有一些。 第86章 旧时明月86 现在根据地的武器来源有三， 一是派人掩饰身份，化装成商人、乡绅等，穿越层层封锁线，秘密购买武器，并且受到地夏党的帮助，地夏党通过各种关系和途径进行武器购买，可这样需要的经费很多，毕竟武器价格昂贵，和之前谢宁给的最低价可不一样。 一支汗阳兵工厂出产的七九式步枪，价格是25银元，驳壳枪的单价更是高达120银元，以此类推，面对这样昂贵的价格，穷家薄业的工党根本承担不起。 或者和国党士兵购买，但因为买的多了就被国党发现了，管制严格之下，也买不到多少了。 谢宁听到他们竟然还和国党士兵买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这，敌方还会把手里的枪卖给你，不，我们？” 这个‘我们’很好的取悦了各位首长，其中一位解释道，国党的士兵很多都是抓壮丁抓来的，当兵就是为了拿军饷，根本不想打宏军，丢了枪最多挨批，反正白的了几个银元，不少人都会选择卖。 从士兵手里买可便宜多了，有时候两三个银元就能买到一支枪。 谢宁在心里微微摇头，从这便可看出国党军队的凝聚力很是一般，还有就是，士兵对轻易获得的东西并不珍惜，和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因为缺乏武器弹药，总部多次通令各路军加强射击训练，同时深入开展爱护武器、节省弹药的教育，放眼整个根据地，那是连一门山炮都没有，谢宁看着手上的资料，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到底是拿什么打的？ 剩下的两个武器获取途径就是缴获和自生产了。 缴获敌军的武器是每一个宏军战士的任务，正所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缴获到一支枪就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武器，别说士兵，就连许多指挥员也是通过缴获武器获得自己的武器的，毕竟很多人参加宏军，最开始也只是分配到一把红缨枪或者大刀而已，那些枪支主要是供给主力部队的。 而且，对于许多部队来说，缴获并不能补充消耗，仅为持平而已。 自生产那一块在这里还是白纸，只等着谢宁书写，这也是他们愿意向谢宁透露那么多军事机密的原因之一，俗话说，用人不疑。 能被如此信任，谢宁自当不负所托，她在很早之前便开始了准备，也预想过未来会遭受的困难，但真的到了这里之后，谢宁觉得自己当初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过没事，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会上商议在各根据地分散经营军械所，提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修理到制造，从简单到多样，从流动到固定，从分散到集中的发展过程。 谢宁表示赞同，在她对面的一位起身问道，“谢女士，不知您可否带领一个小组进行教学？您也知道，咱们这里，许多人都不太懂军械这一套。” “可以。”谢宁看着对面较为斯文的首长，琢磨着‘女士’二字，她以前从未在意过他人的称呼，无论是先生还是小姐，都表达了他人对自己的尊敬，并没有掺和其他的感情，因为他们不懂，她遇到太多的人，而她不可能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去解释一遍，不要叫她先生。 在这里，先生是敬称，也是对某些职业的人的称呼，比如老师。 并不泛指所有成年男性，只不过很多人听到先生，都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男性，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在这个社会，在外有工作的几乎是男性，许多职业也以男性为主。 这是一种性别刻板印象，比如诸如男性是经理，政治家，女性是护士等。 第87章 旧时明月87 谢宁不仅答应了成立互助小组进行学习，还提议让各根据地派人前来学习，毕竟军械所，要分散经营。 不过紧接着谢宁就提了一个难题，那就是电。 昨天晚上她就发现了这里没有电，只一盏小油灯发出豆大一点灯光，可若真的要建立军械所，那没有电是万万不行的。 而在这里，很多发电都不适合，这里太贫瘠了，一片黄土。 说到发电，所有人眼睛俱是一亮，但在谢宁分析过这里的情况后眼神都黯淡下去了，是嘞，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 见谢宁皱着眉头一直翻着手里那厚厚的牛皮本子，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偷偷伸长脑袋看，直到上面发出一声清咳，坐在谢宁旁边的人才讪讪的端正坐好。 “有了，我们可以用风力发电。” “用风发电？风能发电？”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他们知道火力能发电，水能发电，但从未听说过风能发电的。 虽然这里风的确挺大的，但风真的能发电吗？ “可以的。”谢宁坚定的道，“1891年，丹麦气象学家保罗·拉·库尔引入空气学原理，设计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现代意义的风力发电机，到如今，技术也有所提高，我研究过，我们可以.......然后再建立一些小型水电站，就足够了。” 不管他们懂不懂，谢宁依旧拿着笔记讲的很认真，不求教会，但求给他们信心。 ......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大家连吃饭都舍不得去吃，硬生生的挨到天黑才结束，谢宁也意犹未尽，决定回去再写一下计划书，但看到那豆大的油灯时又熄火了。 为了眼睛的长久发展，她还是睡觉吧。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谢宁还把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交上去了，那介绍人一栏全都是大佬，看了就让人安心。 除了这个，谢宁把张家这条线给两边拉上了，有专门的人进行联系，之后不管是设备还是零件的获取，都有了来源。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不过一直蒙在被子里的谢宁并不知道，小扬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没声音就知道谢宁还在睡。 天冷的时候谢宁精神都有些蔫蔫的，也不像往常会早早起来打一套拳，而是蒙着被子睡到自然醒。 “长宁。”在这里还叫先生小姐的就不太合适了，而且谢宁早就让小扬喊她字就可以，只不过小扬一直保持着敬称。 谢宁收拾好出来，见不止小扬一个人便有些愣，许和指着那个黑壮姑娘道，“这是田二妞，是配给你的勤务员。” 别看二妞才十五岁，还当过游击小队长呢，而且不仅是勤务员，还给谢宁配了一个警卫班，由小扬担任班长。 几人帮着谢宁把东西搬到新家，谢宁的东西不多，就两个藤木箱子，只不过大了些，重了些，毕竟里面可都是谢宁的工具。 窑洞很简陋，谢宁也不在乎，毕竟她不常住，因为工作性质，以后估计会常在外面跑。 把东西放下，谢宁换上新配置的灰青色中级干部服便带着一警卫班的人出门了，她还不会骑马，现在也没那个闲时间给她学骑马，因此是二妞带着她骑的。 昨天会上的确提了成立小组的问题，但小组成员也需要筛选，这是需要时间的，谢宁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可以直接造发电站，那材料啥的都没到呢，她单子都没列好，地址也没看好，且有的忙呢。 现在主要是利用现有的简单工具对枪支迫击炮进行修理改造。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谢宁便发现，有些轻武器的复线都被磨平了，径口都松了，他们还在用。 手顿了顿，谢宁没有斥责，而是细细的解释了这样武器的危险，如果有条件，尽量不要再使用这样的轻武器，而是立即拿来修理，当然，她很清楚这很难做到，只不过多让他们了解一下罢了。 第88章 旧时明月88 这一天，谢宁更深刻的认识到了宏军武器的简陋和原材料的匮乏，生铁是制造地雷、手榴弹、炮弹和机器设备所需的大宗原料，铜是制造枪弹和雷管的主要原料，还有硝、石油等材料，没有，全没有！ 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就是！ 更别说谢宁连灶台都没有，那些专用机床、车床、刨床、钻床、铣床等设备，更是一样没有，现有的那些简陋的她都没眼看，得亏她之前磨着一点一点搞了些精密的工具，不然现在连修理枪支都做不到。 恩，谢宁咬着牙写计划方案，穷，太穷了，她倒是有途径买，但他们没钱啊，而这关卡又严，这些设备又不是一样两样就够了的。 那就自己尝试做吧，之前生产所用的机床她都偷偷把设计图给画了下来，以现有的材料和工艺，可能做不到质量那么好的，但先做点过渡还是可以的，等有钱了再慢慢打算。 当然，想做机床，没有原材料也做不成...... 谢宁挠了挠脑袋，认命的合上计划书，然后打开了以前让张从之寄来冶铁采油的书，本来是预备往后若是她一不小心嘎了穿到古代世界，说不定能用上的，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着实是没想到，她也不会，但又不得不学，不然这些材料若是采购的话，别说经费了，运都运不进来。 蒋卡防线可是卡的很严的，到处抓工党呢。 现在她只能现学现教，只盼着多教点子人出来，她的任务也能更少一点。 有时候真的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外面的风雪都不及她的心冷，这里物资匮乏的跌破她的认知。 什么是从零开始？ 三天后谢宁就向上打了报告，要求分路派人去找铁矿、煤矿、铜矿、石油等，她也带一队亲自去。 上面很认真的看了谢宁的报告，整整五万字的计划书，说不感动是假的，更多则是从心底激发的豪气，他们都不敢想的那么大，只想着谢宁能多教会几个人修理枪支就够了，如果能够做到每个师后面都能配备一队能够修理枪械的机修员，他们都觉得很美了，最多最多，他们也就想了一下谢宁能够开一个总的枪械所来修理全军损耗较大的各式武器，并制造一些简易的武器弹药。 可谢宁想的是啥，她想建冶炼厂、机械厂、子弹厂、炮弹厂、枪械厂.......而谢宁不止敢想，她还敢计划，还准备做！ “咋个办？谢技术员的计划.......”他看的都要咽口水，他们真的成吗？ “调派队伍，按照计划里的，在各根据地选人组成班级进行学习，然后一层层往下教，下派寻矿任务.......技术员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咱再苦再累也得干！干成了.......” 干成了怎么样，这还用说吗？直接起飞啊！ 摩擦着谢宁计划书里最后的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穿着深蓝色斜纹布的男子提笔落下另外一句——“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89章 旧时明月89 春昼自阴阴，云容薄更深。 谢宁看着微暗的天空，嘹亮的号角声吹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响起，外边顿时变得喧闹起来，一月中旬的时候东征部队集结在黄河岸边进行渡河准备，现在快三月了，估计已经渡河了。 她并不随军，而是坐镇总军械所，带着小组人员对武器进行修理，上午修理，下午在红大上课，教授枪械知识和矿产之类的知识。 今日恰好组织下派选调的人集合了，谢宁便在今天下午开始讲“矿石”。 来听课的人不多，只有二十六个，教室也简陋的很，只有一个破破的黑板，学校准备的纸笔不多，每个人都很珍惜，几张旧桌椅前是正襟危坐的军官。 之所以选派的是军官而不是普通士兵，是因为识字的人太少了，即使在军官当中，识字的都不多，在几年前红军便开始建立学校培养和训练军事、政治干部，能入谢宁课堂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谢宁也不废话，问过几人的基础程度后便心里有底了，接着把手写的讲义发下去。 并道，“这份讲义你们可以带走，但请妥善保管，毕竟备份不多，也还要留一些给后续来学习的同志。”那么多内容，写的她手麻。 “我姓谢，字长宁，你们可以叫我谢老师。”谢宁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的职位是军械所的所长兼任红大技术科科长，身份级别为技术专家，每月生活津贴费有两份，共十元，可以说很高了，而且这里管吃管住管医疗，她还有小灶，暂时还没有用钱的地方。 部队津贴暂定为三等，一般人员每月一元，团级干部每月两元，团以上干部每月三元，工程技术员享受三元最高津贴。 “谢老师好！”突如其来的整齐喊声把谢宁吓了一跳，差点把粉笔给折断了，她得心疼死，在这里，粉笔也好珍贵。 “好，我们现在开始讲课。 首先我们先讲矿石的种类、要求以及鉴别方法，在炼铁的时候，我们首先碰到的便是矿石，而常用的矿石是铁矿石和锰矿石。 说简单点，矿石是金属化合物和一些非金属化合物粘合在一起的石头，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里面的金属化合物给提炼出来......常见的矿石我总结了以下几种，一种是黑色发亮的‘磁铁矿’，它的含铁量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是六成以上，它长的像生铁，能够吸引铁屑，拿着它在白色的碗底上划一下，会留下黑色的线条，这种矿石很硬，用小刀是割不动的。 赤铁矿的硬度和磁铁矿的差不多，它的含铁量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不过一般情况下它没有磁性，只有在受热后才会有一点点的磁性。 它有两种颜色，每一种颜色的形状也不一样，比如黑灰色的形状不规则，但它也像生铁一样发亮，棕红色的赤铁矿则是由很小的如同大豆一样的颗粒组成，很整齐......接着是水赤铁矿......菱铁矿......“ “谢老师。”一个同志端正举手，谢宁抬手让他站起来说话。 “正如您所说的，是不是铁矿的含铁量越低，它就越软？” 谢宁喝了一口水，轻轻点头，“可以这么说，水赤铁矿的含铁量为百分之四十左右，硬度较小，拿小刀就能刻动，菱铁矿含铁量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硬度较低，用手指甲也能刻动。 对于矿石，自然是含铁量越多越好，通常铁矿石的含铁量在20--70%左右，大于50%为富矿，反之则为贫矿。 矿石中的有害杂质也要少，不然的话会影响到生铁的质量，如果杂质太多，就应该在冶炼前进行处理，这个我后面会讲到，现在继续讲后三个要求，那就是‘易还原性’、‘碱性含量’、还有‘物理性能’。” 第90章 旧时明月90 对于矿石的认识，谢宁只教三天，因为她的要求不高，她只是需要人手寻矿，而要找矿产，自然得有基础的认知，她教完了这些人，剩下的便由他们自行教授，一层层的往下教去。 她不可能教所有的人，因为她太忙了，不仅她忙，所有人都在连轴转。 就她自己而言，除了日常带着小组成员修理枪械和教授枪械知识之外，她还得学习，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光是炼铁那门学问就够她学老久的了，现在基本上是在现学现教。 而且现在对于铁矿所在，还是没影的事，因此谢宁只做最基础的认知工作，她的工作重心放在修理枪械和制造简单武器身上。 这里太贫困了，经济落后，交通闭塞，不仅无法解决宏军的燃眉之急，也难以供养大批部队和机关，所以才要东征打破这个局面。 谢宁尽己所能的为军队提供枪械炮弹，因为有张家在美国联合华侨的援助，不少零件和设备被运了过来，还有当初在沪郊外所掩埋的设备，也被秘密运了过来。 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最起码她现在带人修理枪支要顺手的多，当然，这些设备远远不能满足她的要求，谢宁便在现有的材料下使用一些平替品。 比如没有硝酸，就用腐朽的木头磨成粉末，和白药配成火药，在生产炸药的时候用民间常见的陶瓷缸代替铅室生产硫酸，用大铁锅为棉花脱脂，用石磨代替打浆机，用压面机代替碾片机，用火炕代替烘干机，用瓷盆代替硝化器，用剪刀代替切药机等等。 但无论是枪械还是炸药，原材料都是一个大问题，能突破封锁线从外边运进来的材料十不存一，大头只能靠根据地动员广大人民群众一点一点的收集，比如铜，那是制造枪弹和雷管的主要原料，便用老百姓捐赠的铜元、烛台和香炉等铜器熔铸而来，铁也是用的回收的废旧金属...... 在这里，一点点的材料都弥足珍贵，谢宁也只能尽力做到不浪费。 待到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谢宁再次看着自己被打回来的报告叹气，她提的其他要求组织都尽力的满足，但唯一点，那就是她想带队出去寻找矿藏和油田这个报告每次都被拒绝。 甚至还特地派了调解员来安慰自己，并不是说国党，而是道外边土匪横行，不安全。 废话，这么个大宝贝要是在横死在外边，他们不得心痛死，上哪儿找人赔去？ 事不过三，谢宁知道了上面坚定的拒绝后也不再坚持，她有自己的想法，但上面必然是综合全局考虑的，自然也有他们拒绝的道理，一意孤行是要承担后果的。 “长宁姐。”二妞敲了敲门，探进一个脑袋进来，“今年的单衣发下来了，你试试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我给你改改。” 谢宁穿着草鞋下炕，这草鞋还是二妞给她打的，像木屐子，她一般是在房间里穿，套上厚袜子穿上去走路才舒服点，不然没走几步她的脚就破皮了。 对于草鞋，大多数人都是出门穿的，毕竟军里一年才发两双鞋，根本不够用，就像二妞，一年里有半年都是穿的草鞋。 以谢宁的津贴，不至于连鞋都换不起，只是之前她给二妞扎针止经痛，小姑娘回馈给自己的，怎么好拒绝，上面还用红色小布条编了一朵小花呢，单属于姑娘们的时尚。 二妞拿着单衣给谢宁量体型，嘴上念叨道，“长宁姐，你都瘦了好多，比前几个月我给你改衣服的时候腰身小了整整一圈呢！” 谢宁含笑着没说话，她在这里得到的照顾是最好的，吃住不愁，小灶的伙食也不错，能吃饱，二妞也照顾的细致贴心，但这几个月太忙了，也就这几天才好点，东征胜利了，根据地里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 她也可以暂时喘口气了。 第91章 旧时明月91 胜利是一喜，发现矿藏的消息传来是二喜。 谢宁坐在会议室里记录着笔记，等其他人讲完她才起身开口汇报，在今年二月份中 央便派了勘探小队去寻矿，现在寻到了一菱铁矿，两处煤矿，虽然铜矿还未有踪影，但就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惊喜的了。 只要能实现一部分的自生产，就可以把自家的东西卖出去换钱买原材料，接着就是就近建设冶炼厂之类的事宜了。 在开会前谢宁已经写好了计划，对于厂子的选址她没有实地勘察，没办法给出切实意见，便在设备上入手。 所发现的菱铁矿并不富，而是一座贫铁矿，因此首先便需要利用机器进行富选，把贫矿石加工，进一步除去杂质提高其中的含铁量，谢宁提出了‘干选’和‘湿选’两种办法，并附有机器设备草图。 那样的机器制造并不难，而且还可以使用平替，只不过效率会低一些。 会上众人互相传阅了谢宁的报告，大部分觉得可行，有人提出意见，“谢所长，你的提议很好，但是就富选而言，无异于增加了人工负担和机械设备经费负担，你也知道，不仅是铁矿需要开发，煤矿、油田亦需要开发，其中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谢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有认真思虑，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须知，含铁量的高低关系到生铁的质量.......况且我们有煤矿，在冶金中，燃料的意义非常重大，在炼铁中要求燃料发出的热量要不小于1500摄氏度，而且它的气孔率要达到50%左右，还有强度和耐磨性......以上，焦炭完全满足，而我们可以通过人工加工焦炭。 一开始是艰难了些，但回报是巨大的，我们不能因为人力物力问题就抛弃了质量，就像你拿村头铁匠打的‘土打五’和勃朗宁相比一样，这其中的价格悬殊可见一般。 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要不得，要计之长远，我们不仅要自给自足，更要对外贸易发展，这样才能壮大自身.......” “好！我同意谢所长的想法！” “我也同意！” 会议室内响起掌声。 ...... 当然，会议哪有那么快结束的，谢宁刚坐下喝了一口水，就又有人站起来发问，“说到煤矿，我想起了煤气机，我们这里资源匮乏，内燃机所需的石油又贵且不易得，谢所长说我们可以自己炼制焦煤，那个焦煤可以作为煤气机的燃料吗？” 谢宁差点没被那口水给噎死，她真不是百科全书。 “理论上是可以的。”也只能是理论了，毕竟她又没接触过，全都是看书的，只不过敢于实践罢了。 “这方面沈技术员更为了解，可以请他来解释一番。”小组成员又不是全部人都是一张白纸，大多数的人都是以前红军修械所的遗留人员，各有所长，而沈含青便对内燃机的各种原理极为精通。 因着谢宁的推荐，还在吭哧吭哧拉膛线的沈含青被带到了会议室，刚进来就对上了好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见沈含青有些拘谨，谢宁温声道，“含青，你来说一下煤气发生炉的燃料问题。” 触及到谢宁温和坚定的眼神，沈含青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从理论上说，每一种固体燃料都可以在煤气发生炉里气化，但是在实际上是不适合的，目前可用于发生炉煤气的固体燃料有木材、泥煤、木炭、白煤、半焦和各种植物的废弃物以及一些燃料的废弃物，比如棉花、向日葵、油厂废渣等。 ......木炭的反应性最好，容易燃点，还原性也好，而焦炭的反应性和木炭相近，反应性极好，原煤可以炼制成焦炭作为煤气发生炉的燃料。” 场上众人纷纷讨论了起来，有的人是知道这个原理的，只不过知道的都很浅显......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拍板决定建设集炼焦、炼铁为一体的冶炼厂，在铁矿附近办小厂进行富选，然后送到总厂冶炼。 出来的时候沈含青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下来，因为对煤气机感兴趣，所以回军械所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在讨论。 谢宁默默的记着，打算晚上熬夜把笔记给整理了。 “谢所长！”正在制作手榴弹的小姑娘站起身，拉着谢宁走到不远处，好些个女工兵也跟了过来，小姑娘脸色红红的拿出一个布袋，“所长，这个怎么用呀，您知道吗？” 谢宁打开小布袋，顿时了然，前段时间她便听到消息说是陈合宜要往这里寄物资，主要是女性用品，这卫生巾就是其一。 第92章 旧时明月92 其实里面附有怎么使用的简略说明书，但仍旧有不少人看不懂，谢宁在教过她们之后便把之前投稿过的漫画和说明又在这里投了一遍，然后还在妇女代表那里提了对根据地女同志以及周边女性开展这类教育的建议。 刚出来就瞧见一脸愁绪的赵乐。 赵乐得知谢宁写的生理期注意事项，便也把自己投的稿子给谢宁看，“前几天我开义诊，这里没有什么避孕措施，她们是怀了就生，很多人的身体问题比那个花嫂子还要严重。” 谢宁眨巴眼睛，“那给他们做结扎手术？” 赵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倒是想啊，但是别说她们愿不愿意了，就是她们愿意，那结扎手术也很伤身体的。” “我说的是男性结扎手术。”谢宁清咳一声，“他们这样的只需要在外部做个微创，做完当天就能离开医院，稍微注意一下休息和饮食就没大碍了，比女性少挨一刀，肯定会少很多风险。” “长宁，你太天真了，就连给女性做节育手术都很难，更别说男性了。” 他们要壮阳药还差不多，还节育？这在他们眼里多损雄性威风啊，而且这时候都是秉承着多子多福的思想，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反弹的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 如果真的采取对男性强制节育的措施，那本来在外界名声不好的工党，就更被妖魔化了。 谢宁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她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女性的话语权不够大。 俩人聊了没多久，就被各自的手下叫走了，赵乐要忙着做手术和新医院建立的事情，谢宁军械所也一堆的事，她们正在做富选的机器，材料不够，只能想方设法的找平替。 结束了两台手术，赵乐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窑洞，刚坐下没多久，勤务兵就送来了饭菜，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配酱菜。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进食的欲望，谢宁今天的话点醒了她，以前她惯常把自己当作一个辅助的角色，给战士们治伤，让他们能够更快的恢复状态继续投往战场。 她的医术很厉害，各个根据地都会派人来向她学习，这让她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她觉得就算不靠家里，自己也能靠本事在外边闯出一番天地。 少年时期因为家里反对将嫡系医术传给她这个女孩，即使她的学医天赋比家族里那些人都要高，但封建的枷锁不是她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因此她选择了出国留学学习西医。 太多太多的女性因为男女之别的说法看不了大夫，只因绝大多数的大夫都是男子，女大夫寥寥无几，她最初也只不过是想成为女大夫之一，能够让更多的女子不必忍着病痛，可以出来看医生，也存着对家里封建思想的叛逆心思。 但在国外留学期间，她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然后慢慢的她尝试接触工党，知道他们是真的为底层人民谋福利的政党，她的思想也慢慢的成熟，从最初只是想成为一个给女子看病的女大夫，投身成为革命者的一员。 即使她只是后方的一个医生，她也是在为千千万万的人民而奋斗，推倒腐败的正府，驱除日寇，守护疆土。 这个理想完全没有问题，它是那么的纯粹，但赵乐现在衍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她的理想未变，只不过她不想只当一个纯粹的医生，在这个男权色彩浓厚的社会，她未必不能以女子之身闯入政坛。 而且她还认识不少有思想的女同志，每一个人投身革命的时候都是怀揣着纯粹的理想，只不过她们的前路被雾笼罩了。 那便将雾吹散。 第93章 旧时明月93 今天谢宁在和首长实验最新制造出来的步枪时，一道咔嚓的声音响起。 这是斯诺和谢宁的初见，不，他第一次见到谢宁的时候是在通缉名单上，上面悬赏她十万，要活人，而不是首级。 那悬赏照片里的谢宁正蹲在战场上为国党的士兵疗伤，炮弹自她耳边划过，也丝毫撼动不了她为伤员包扎的手，即使是粗糙的黑白照片也掩盖不住这位女士从骨子里透出的坚韧。 很神奇不是吗？ 一个救了不知多少国党士兵的女医生竟然被通缉，但很快斯诺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这位女医生，相对于她的医术而言，她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枪械天才。 她新设计的步枪枪体轻巧，坚固，外形美观，射击精度高，锋利的刺刀在肉搏时能迅速脱钩弹出展开，在造价方面又比一般的步枪要低。 斯诺不太懂得步枪，但却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步枪的型制，因为他曾在国党的士兵手上见过，是姜的军队，而不是东北军。 听到这个谢宁举起步枪又朝靶子射了一发，十环。 这才道，“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斯诺先生所说的步枪应该也是我的作品。” 当初给蔡的图纸就是这种型制的，不过她留了个心眼，这步枪即使厉害，但也比一般的步枪造价高，因此如果真的落到了姜手里，那除了嫡系，他也没那个钱再供给其他系的军队。 在东征的时候她便检查过晋军的步枪，多是汉阳造的八八式，比她在后方提供的步枪以及其他轻武器的威力更低，只不过因为原材料和设备限制，她能提供的枪支不多，大多都供给主力部队了。 质量不好的才轮到游击队和其他队伍。 即使斯诺对枪械并不十分了解，但还是提起了极大的兴趣，天啊，真是神奇的女士。 谢宁听着斯诺怪腔怪调的中国话以及旁边林校长好奇瞪大的双眼，主动提起用英语开始交谈，如此一来斯诺说的顺溜多了，还好奇谢宁为什么既会法语也会英语。 法语是因为曾在法国留学，英语的话，往后这英语成了新中国孩子们不得不学的一门学科，因为它是学习最广泛的第二语言，是近60个主权国家的官方语言或官方语言之一，谢宁能不会？ 当然，这不好说。 最后斯诺还问了一句，“谢女士，您的照片我能保留吗？” 毕竟是特殊人才，基本上是藏着掖着的，如果他公开了谢宁在这里的照片，说不定会为她招致祸端。 谢宁点了点头，她心里想，昨天对于她出不出面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会上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军官冷静道，“报告上说斯诺先生是一个可靠的新闻记者，对中国人民是友好的，他会如实报道在苏区的所见所闻，我们需要打开一个对外的窗口，对于任何一个新闻记者来苏区访问，我们都要秉持着欢迎的态度，并且给予一切帮助他们考察苏区。” 在封锁之下开辟一个对外窗口，他们需要有人能发出声音，让全国，全世界都知道，这里有着怎样的一支队伍，他们还活着，他们不是土匪，他们是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为着抗日救国而努力，为着广大人民的利益而奋斗。 最后让谢宁以良好的形象出面，要是真想把她藏起来，斯诺是看不到她的。 这个记者是个很有趣的人，混熟了之后便时不时的来这里找谢宁聊天，“外边都传这里是共产共妻的，我刚来的时候他们翻看我的东西，我还以为那些东西要被共产了呢。” 惹得谢宁哈哈大笑，紧跟着他又说，“宁，你知道吗？你们冷静温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同国党宣传九年来污蔑工党人是什么“无知土匪”、“强盗”和其他爱用的骂人的话，形成了奇特的对照。” 看着太阳下沉甸甸地垂着穗的玉米田，谢宁认真的道，“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不是谁都有勇气跨越长长的封锁线，经过那一片危险的灰色地带跑到这里的，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抵抗国党，给外界展示最真实的这里。 斯诺来时方六月三伏期，离去时叶坠红于十月天，谢宁送了他一把自己亲自打磨制作的精巧手枪，还有一把用礼盒装着让他帮忙送给那位帮他实现秦北之行的夫人。 她没有其他的手艺，唯有枪拿的出手。 第94章 旧时明月94 只不到两周，燕京的报纸上就刊登了斯诺在苏区拍摄的照片，其中谢宁的身影赫然在列。 葛大妮紧紧攥着报纸，扭头就跑去和葛石说了，“爹，谢先生怎么被那些赤匪给抓去了？咱要不要去救她？毕竟她救了奶呢。” 而且她特别特别喜欢谢宁的，现在她已经认识好多字了，一大半都是谢宁教的！ 作为老爹的葛石还是没忍住睨了一眼自个闺女，傻闺女欸，你老爹就是你口中的赤匪啊。 未免自家闺女的思想再被外边对工党的不实传言给引导偏了，葛石决定开诚布公的和闺女谈一遍，免得下次这啥闺女还坚定的认为工党不好，是土匪。 看着皮肤黝黑但高高壮壮的葛大妮，葛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孩子，他的闺女啊，想把小鬼子都赶出中国呢，不然也不会偷偷跟着他一路往东北去了，不过那时候他不敢叫大妮知道那些人是工党，只道是抗联的英雄，咱帮助他们打小鬼子。 这孩子憨的很，哪里知道抗联就是工党。 被葛石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后的葛大妮眼睛亮亮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怀疑道，“谢先生真的不是在那里被虐待吗？您瞧她，都瘦成这样了！” 葛石沉默了，他并不知道谢宁在那边担任什么工作，但那边条件不好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不好和闺女说呀，只能转移话题，“妮啊，你不是想跟爹去东北吗？咱过两天还有一趟行程，这次你也去吧。” “真的！？爹啊，你真好！ 嘿嘿，我要给赵姐姐带南方的甜点心，上次她生病，说可想吃家乡的甜点心了，东街那儿的老徐，他家卖的甜点心可好了，我要带去给赵姐姐吃，还有那个长得像男娃，被新娘子赶下炕的妹妹，奶给我做了好多毛袜子，我要带去给她们，她们都叫我姐姐了。” 葛石胡乱点头，想着家里有小花时不时的过来照看老太太，还有几个徒弟都会轮流一部分人跟他出门一部分人留守，他还是放心的。 至于金老七家，打服了去，现在一个屁都不敢嘣。 两人还亲亲热热的说着呢，门被猛地敲响，拄着拐杖的葛老太太走了进来，温声对葛大妮道，“妮儿，奶和你爹有话说，你去灶里帮你大师兄看火。” 而葛大妮刚走，葛老太太就阴沉沉的看向葛石，冷声道，“跪下！” 葛石也没犹豫，利索的就跪了下去，不过他还是劝道，“娘，等下别用太大力，儿子皮糙肉厚的没事，等下别把您的手给打疼了。” “你.......”葛老太太挥起的拐杖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只哐哐顿地，“石头啊，额娘知道对不住你，当初是额娘错了，不该拦着大夫进产房，这才导致的茴娘难产而死，是额娘对不住茴娘，也对不住你，对不住咱妮儿。 可你，你去干那要命的事就算了，干啥要带上咱妮儿？你这是要绝了老葛家的后啊！而且妮儿一个女娃子，你不心疼，我一个老太婆心疼！ 听额娘的话，让妮儿老实留在家里，咱妮儿不是喜欢读书吗？额娘不拘着她，我给她请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往后也做个女先生......啊......成吗？” 葛石叹了一口气，“额娘，妮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咱阻止不了她的，与其让她跑出去自己参加革命，不如放在咱眼皮子底下，有我看着呢，您放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葛老太太敲了一棍子，“你要不要听听你放的什么屁？别以为老婆子耳背，刚刚的话我全听见了！就是你鼓动的妮儿，葛石！你不安好心！你就是在报复我这个老婆子，非得把我的妮儿往要命的地方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 葛大妮扒着小厨房的门，悄悄的咽了咽口水，“大师兄，你说爹他说服得了奶吗？” 葛西把炸好的丸子塞进葛大妮的嘴里，丝毫不关心堂屋的动静，只道，“放心吧，老太太斗不过师父的。” 因为母亲爱子深切，当初害了师母，老太太不知多少次在晚上偷偷的掉眼泪，因此她对师父，还有小师妹都有一份愧疚。 而且师父和小师妹都是一样的倔脾气，难道老太太不肯，父女俩就不干了吗？ 他早年便拜进了师门，那时候师父要出去干革命，老太太不照样闹？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老太太害怕父女俩出事，但也是老太太亲自教的诗，“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只不过人老了，就想儿孙健健康康的在身边。 第95章 旧时明月95 京城的风到底吹到了沪城。 徐继看着报纸上谢宁的身影，心中一沉，当初他们虽然没拿下谢宁，又失去了厂房大部分设施，但好歹留下了不少谢宁的图纸，能交个保底差。 毕竟19军被灭了，他们也是有功劳在的，功过相抵，加上处长保他，现在他好歹也是个科长了，之前职位比陈建低，现在两人好歹是平级，他腰杆子也直溜。 但这谢宁要是在港岛也就算了，偏偏跑到工党那儿去了，这么久了，他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那不是把他的无能明晃晃的甩到戴处长桌子上吗？ 不行，他还想着未来能升处长呢，绝对不能在这个档口出事！ “陈建，我就说她是工党吧！”徐继气冲冲的闯进陈建的办公室，语气不善，“当初我就察觉谢宁有意拖延实验进程，明明都生产过一批军备了，非得说这有问题那有问题，我就怀疑她是故意的！你非得说那是人家专家的事，我不懂，你瞧这.....” 徐继把桌子上的报纸拍的啪啪作响，“工党！” 陈建淡定的吹了吹手里的热茶，“徐继，那个时候你可没有说谢宁是工党。” 徐继脸色一僵，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是没有明确的说谢宁是工党，但我也说了她的身份可疑！” 想当初他可是把谢宁的身份翻了个底朝天的，连她那在偏远小镇里安置的刘婆子牌位都找出来了，周围的邻居也问了个遍，最后得出谢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 只道她之前是在国外生活，可法国那么远，他们也不好派人去查啊！人家那学识是实打实的，法语也说的一溜一溜的，他也就没费功夫去探究谢宁的过去了，毕竟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臭娘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只要把人捏住了，以后混个军工厂的厂长当，多少权势富贵到不了手？ 陈建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当时派人守着院子呢，那里就一个开车的司机能打，原想着一下子就解决了，谁能想到蔡淮赶了过去，也是事发突然，我布局不周的缘故，怪我怪我。” “当然怪你！”徐继心气缓和了点，“当初我可是说要立即带队去把谢宁捏住的，要不是你说那里留了人，厂子要紧，谢宁也跑不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陈建也不是好惹的，他自己说自己可以，徐继顺着他的话加以责怪就不好了，“徐科长，当初怎么着，我只是说了厂子里不少机器设备和学生而已，是你怕我抢功劳才......而且留在院子里的可都是你的手下，你怎么吹的？这话就是放到老板那儿我也是要和你争辩争辩的！” 这下把徐继说的气虚了，他当初的确是怕陈建抢了他的功劳，所以各方安排的都是他的人，清咳嗽一声，徐继低声道， “陈科长，我也不瞒你，我刚和戴老板通过电话，咱要是能去那里把谢宁给抓到手，不论生死，都能将功抵过，怎么样？带着你的人和我一起？这下可别说我独了。” 陈建把手中的烟掐灭，淡淡的拒绝，“徐科长是知道的，我在这里待不久，很快就要返回军中的，就不与你去争那个功劳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推个人，到时候也多一份助力不是吗？” “谁？” “余钦，在东北军有些人脉，到时候你们若是去那里，也方便些。” 徐继面色一松，这个人他知道，是个好手，至于余钦是陈建心腹的问题......这完全不是问题，反正都是为戴老板做事，而且陈建就要调职了，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陈科长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在戴老板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第96章 旧时明月96 北方的夏天很短，谢宁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站在简陋的砻谷机前，笑的一脸灿烂，“把小麦拿来试试！” 二妞早等着了，扛着一袋小麦就倒了进去，只见谢宁简单的操作几下，那新鲜散发着香气的小麦就从侧边喷了出来，这速度，可比她们用石磨来的快，而且省力！ 而且这机器不仅能脱壳，还能碾粉呢！可省了大力气了！ 众人纷纷上前试验，谢宁还被挤到了一边，二妞见谢宁头上冒汗，赶忙把毛巾递了过去，顺带给谢宁加了身衣裳，“长宁姐，您可别着凉了，每到换季的时候您就感冒，这天越来越凉了，您明儿开始还是把棉袄穿上吧！” 本来因为冒汗还想拒绝的谢宁被寒风吹的打了个寒碜，再也不拒绝了，也拒绝不了。 她还是很爱惜自己身体的。 晚上的时候开火打牙祭，这段时间谢宁带着警卫班跑上跑下的，建冶炼厂，焦煤厂，小型水电站在开春的时候建起了一个，初秋的时候风力发电机也起了两个，不多，但勉强能供给这些厂子。 农用砻谷机是谢宁看着二妞在用石磨磨小麦和小米这才做出来的，这种机器的原理并不复杂，在厂子里就能切割和焊接。 晚饭就蒸馒头，小扬亲手做的，加了些小米，看上去黄灿灿的，刚一出锅就把人香的不行，谢宁的供给也不多，最多能平时贴补一点小扬和二妞，这次让警卫班也一起吃，主要是大家跟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 毕竟骑着马来回跑，路上也没热乎的吃，就啃那干巴巴的干粮，再是谢宁偶尔拿点空间里的东西给自己吃点好的，也瘦了，不过倒是精神头很足，手臂肌肉紧实。 人多，谢宁直接架上一口大铁锅，让二妞把去集市买来的三个大肘子和五斤猪肉给炖了，那洋芋儿也不削皮，直接洗了洗就扔进去一起炖，小扬还煎了几十个鸡蛋放进去一起炖，那香味飘的老远了。 把周围的人都招来了，大家也都不客气，能抢到啥就是啥，共产嘛。 谢宁摇了摇头，端起盆子舀了大半盆的肉蛋又拿了好几个馒头就往会议室去，她晚上还要开会呢，会上的首长领导们自然也得分点，剩下的就让他们吃吧。 这次开会主要是商量新来的一批学生怎么安置的问题，那些怀揣着一腔热血的青年们啊，硬生生走了十几天，走到这里来的。 谢宁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等到上面的领导说让她考察一下那些学生的基础，她才应声。 军械所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人才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培养出来的。 晚风呼号着，将窗户纸鼓动的呼呼作响，旁边点着炭盆，昏黄的灯光下，二妞在给她和谢宁的棉鞋打补丁，别看她五大三粗的，手可不仅能拿枪，更能拿针！ 而且在这里，大部分人都会点针线，不分男女，不然你那衣服破了谁来补？ 谢宁则是埋头写教案，白天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现在的她也顾不上眼睛的问题了，只能挤挤晚上的时间，二妞还能摸黑搓草鞋呢。 等这边二妞都把鞋子给补完了，谢宁还在打着哈欠写教案，二妞也不扰，只自己拿着一根棍子蹲在地上写字，她今天又多学了两个字，长宁姐还夸她聪明，恩，今天学的就是‘聪明’！ 她也要用这两个字去夸那些小鬼。 还没等二妞写第三遍呢，远远的就传来狼嚎声，吓的她立马就拿起了旁边的步枪，别看他们这里荒的很，那野狼可不少，她爹娘就是被野狼给咬死的，最后等爷爷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只救下了被藏在水缸里的她。 家里就是猎户，从小没了爹娘被爷爷带大的二妞自然精通各种狩猎本领，只一听这声，就知道这狼在叫什么。 “长宁姐，您在这好生待着别动，我去找小扬哥！” 谢宁看着二妞的神情，这哪儿是吓的？分明是激动的！ 可不，到嘴的肉啊，可不能让飞了。 谢宁暗自思忖，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去，她好像还没打过狼，但看着跑过来守在她窑洞门口的警卫后，谢宁幽怨的缩回了脑袋，她就知道。 这群小崽子别看年纪小，那是一个比一个的机灵，断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待着的，总觉得她柔弱不能自理，即使她在带他们去往冶炼厂的路上还亲自挑了一个匪窝和一队白匪，这群小子对她的形象认知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谢宁摸了摸脸，可能是瘦，脸还白，看上去就是苍白瘦弱？ 第97章 旧时明月97 谢宁还在想怎么着也得明儿早上才回来吧，却不想三个小时后二妞和小扬一群人就拖着三头狼和一只野猪回来了。 “那些娃娃真是胆子大！”二妞说的自然，其实她也才十六而已。 “十头野狼围着野猪在追呢！拿着刀他们就上了！比野狼还狠嘞！”可不是，这里荒的很，没吃的，看见肉那可不是狼的眼睛发绿了，而是人的眼睛在冒光！ 要不是她带着人过去的及时，这群人多多少少得伤好几个。 谢宁的视线落在角落里那几个陌生的人身上，二妞说的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凶狠，倒像是领头的。 “扎西，这还有一口锅，先借给你们，过几天可还要还回来的！”周围人开小灶都没啥锅，倒是谢宁这有两口，一口大的，一口小的，毕竟她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不时地便领了供给然后让二妞去集市买肉开小灶吃点好的。 周围人也知道，便也时不时的过来跟谢宁借锅用，为了给孩子吃口好的。 “谢谢。” 扎西，看来是藏族人，谢宁视线划过扎西的面孔，她以前有个藏族学生也叫扎西，说是吉祥的意思。 “二妞，小厨房里还有一笼馒头，给他们添点。”看到宣传标语就跑了来，这些学生，有的家里贫困，也有的家里资产颇丰，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怀着一股子赤忱。 三头狼和一头野猪看着挺多的，但分起来，可没多少，在这里，哪里存在偷偷吃东西的？ 基本上没有人有这种思想，谢宁倒是无所谓，任他们闹去了，不过大家都没吃完呢，给了两头狼大厨房那儿，自己这儿只炖了一小半野猪肉， 落雪了，其他的都冻起来，时不时开点荤腥，多美啊，警卫班的大小伙子都更精神了。 谢宁第一次吃野猪肉，肉质比一般的猪肉要鲜嫩，当然，腥膻味也更重，小扬还放了不少姜呢。 喝完之后谢宁只觉得身子暖暖的，热乎。 等冻着的最后一块肉吃完的时候，谢宁也踏上了离开边区的历程。 西安事变了，东北军的领袖张和西北军的领袖杨在西安扣留了蒋，迫使其“停止内战，联工抗日”。 自大的后果。 作为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蒋在西北营造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张、杨、邵，想让其中的两方张、杨一起去对抗工党，然后互相削弱，邵再作为渔翁帮他兼收最后的利。 可没有谁是傻子，互相残杀的法子很简单管用，他成功过一次，那次他成功收编了19军，也把工党撵到了大西北。 但并不代表同一种法子能成功第二次，他算人心，算两边互有芥蒂，不可能合作，毕竟中间隔着血仇，那么多条人命堆起来的血仇。 可他忘了人心难算，东北军是雇佣军，本就不受他控制，而当局的亲日政策也寒了他们的心，他们的老家在东北，他们不去打日寇，而是到处跑来跑去打自己人.......各方面的推动之下，他们的厌战情绪越发严重。 事变不是一个偶然的成果，是必然，蒋想吞掉西北这块蛋糕，把独裁扩张到西北，但却没想到这里的两大势力比他以为的要更早的和工党接触，并且反他。 而且此时全国抗日情绪高涨，尽管蒋做了一系列的假动作，但他镇压抗日爱国运动的事实不可否认。 本就逆水行舟，还不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其实有时候谢宁也会觉得奇怪，明明底层的人民那么那么容易满足，他们也许只是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想要被当作人看待...... 第98章 旧时明月98 学校也从瓦窑堡搬到了延安城，这一期共设四个大队，学员1362人。 里面的设施一如既往的简陋，没有扩音设备，老师们上课的时候全靠喊，谢宁还好，听她课的学生不多，她的嗓子没受伤，那些讲课的首长们就不太好受了。 她也去听过首长讲哲学课，那声音都嘶哑了，但中气很足，带着一股在别的地方课堂上所没有的激情。 谢宁把今日的背诵任务发布下去便宣布下课，然后学生们一窝蜂的冲了出去，平日里下课也没那么积极啊，谢宁有点摸不着头脑。 回到分配给自己的院子里，便瞧见二妞兴冲冲的迎上来，“长宁姐！咱去跳舞吧！” 啊？ “广场那儿办舞会呢，好多好多人都去了，咱也去吧！您看，您忙的一年都没有空闲，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松快松快！” 谢宁拉住二妞的手，“去也行，先收拾收拾，打些热水来擦擦脸，你今儿去开菜地了吧？灰头土脸的，洗一洗，然后换身好点的衣服，不是有一件新军装没舍得穿吗？穿那件。” 二妞这才看见自己指甲缝里都是泥呢，一转身风风火火的就去烧热水了。 谢宁示意身后的小扬把箱子放屋里，然后笑着问道，“好不容易有点娱乐活动，小扬不去玩玩？” 小扬挠了挠头，不在意的道，“不了，我想去街上搞点羊羔皮，然后寄回去给桂花，让她做些羊皮袄子穿，虽然南方冬天没这儿冷，但那湿冷也要命。” 之前通不了信也寄不了东西，现在好不容易国工缓和了，他得往家里寄点东西，他很小的时候就参了军，让老娘跟着忧心，现在大了还在干革命，娶的媳妇也跟着老娘一起忧心，他是愧疚的。 但他知道，总得有人站出来，不然小鬼子打到南方去，他一个人怎么保护得了家人？只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他一样拿起枪，身后的老弱妇孺才能保住。 而且他对当局失望，换了个天，许是他们能当个人。 “对了，长宁，我可以跟你换点法币吗？我想寄点钱回家。” 在这里他们用的是边币，但边区发的货币只在这里流通，大部分的人都更认法币和银元。 谢宁没有给小扬法币，而是给的银元，还叮嘱道，“这年头什么货币都不保值，还是用银元吧，你回头在信里也跟你媳妇说一声，可别昏了脑袋拿银元去换法币。” 虽然她不清楚纸币贬值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早做准备总没错。 小扬很信谢宁的话，而且还不会去问理由，这也是偶尔谢宁会跟小扬叮嘱的多一点的原因。 等人走了，谢宁才拆开这给她寄的包裹，是林琴女士寄过来的，而且是早前便寄过来了，只不过现在才到谢宁手上。 去年十一月份当局打压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安校长是其中一员，被牵连入狱，不过早有先见之明的安校长提前把林琴送去了美国，即使她不愿。 这封信就是林琴女士在临行前写给谢宁的，那时她已经在报纸上得知了谢宁的下落，心中既喜又忧，高兴于谢宁仍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散发着光芒，忧心于谢宁在如此贫瘠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而且工党的处境很差，她很担心谢宁。 再就是她内心的迷茫，国内时局混乱，她的家人早已搬了一部分去美国，如今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丈夫也将她送去了美国和孩子团聚。 她年纪大了，没有那些个青年如火般的激情与热血，坐在庭院内看着落雪纷飞，林琴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变得冰凉。 “除了我们自己的思想以外，没有一样事情可以完全由我们做主。” 这是林琴女士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长宁姐~”二妞探进半颗脑袋，轻轻的出声，她也不想打扰谢宁啊，但现在天色很晚了耶。 谢宁垂下眼睫，将手中的信件收好，这才起身收拾。 见谢宁开始换衣服了，二妞兴冲冲的就跑上前来帮忙，犹豫了会还是问道，“长宁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谢宁轻轻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一个人心里生病了，我在想该怎么配药。” “啊？” “这......长宁姐你会配心药？”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还是懂的！ “不会，只不过我可以看那人看过的书，再设身处地感受一下她的心境，大概就会配了，不过这里好像没有笛卡尔的书......” “笛卡尔是谁呀？很厉害吗？” “嗯，很厉害。” 第99章 旧时明月99 远远的，就听见了从广场上传来的喧闹声，音乐自留声机倾泻而出，跳舞的有首长们，也有学生们，女学生们大多是被自己所熟悉的男学生们邀请。 其中一个穿着军装的外国女人十分显眼，谢宁认识她，之前她想给谢宁做个专访，但是谢宁拒绝了，谢宁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太高调的好，只不过两人还是熟悉了起来。 在谢宁看来，这位史沫特莱女士，与其说她是职业记者，不如说她是政治活动家，她积极地利用自己的国际关系为延安争取援助，这种西方式的交谊舞就是她引进的一种新的娱乐方式。 是个很热情，很有趣的女士。 她发动了节制生育运动、灭鼠运动和有关卫生的重要宣传，在此之前赵乐已经发表了关于节制生育的文章，只不过远没有这位记者的影响力大。 “二妞！我，我想邀请你跳一支舞！”皮肤黝黑小伙子亮出自己一口大白牙，笑的极为灿烂，谢宁在两人之间扫视，一个是她的警卫员，栓子，是个南方人，在福州苏区参加宏军六千英里长征，一路走过来的，和二妞一样才十六岁。 认得一些字，在警卫班里打枪是最准的，就比小扬差点。 二妞瞪了栓子一眼，没好气道，“你会跳交谊舞吗？”她这次来可不是和别人跳舞的，而是和谢宁学跳舞的！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等她学会了，她就去教那人！ “长宁姐，你能教我跳舞吗？” 谢宁还在当吃瓜乐子人呢，一下子就被点了。 “啊，我教你？” “嗯嗯！” 对上二妞亮晶晶的眼神，谢宁无奈一笑，她也不介意充当男伴来教她，反正她对这舞会没什么心思，只不过来放松下心情，并没有想着和谁跳舞。 这边谢宁带着二妞起舞，另外一边正和某位首长跳着的史沫特莱女士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有女孩子带着女孩子一起跳的？ 因着这个起头，不少女学生和老大姐都来找谢宁跳，主要是让谢宁教她们跳舞，在这里对于交谊舞，还是有不少人不会的。 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谢宁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抖，二妞也自顾自的跳了好久，一点都不觉得累，回来了还不自觉的在那练习呢。 谢宁躺在炕上缓神，今儿个精神上松快了一晚上，接下来有的忙了，现在转进了延安，那这里的煤矿和铁矿之类的也得把在手里，可这里的势力，没了国党，还有土匪呢。 她就是收后工作也歇不下来啊。 第二天谢宁刚准备去军械所，门口就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赵乐，另外一个女人谢宁也认识，是医院那边的政委，兼妇联主任，秦红，只不过谢宁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这人来做红娘的。 秦红长得一团和气，在她的调解下，就没有解不开的纠纷，很会说话的一个人。 “谢同志，......是个师长，今年三十七了，年轻有为，长得也高大俊朗......” 反正就是一通夸，谢宁脑袋一懵，她今天多少岁来着？二十四好像。 倒不是年龄问题，她从来不认为年龄是爱情的局限，但是在她这里，压根就没有爱情啊。 当然，这个政委和自己没有谈爱情，说的都是一些比较实际的东西，这些拿来哄一些小姑娘，人家许是就应了，毕竟人都是有需求的，而且这里的生活苦，能过的更好一点，当然不介意。 其中很多女学生都还有着英雄情结，阅历和年龄在这里反而是加分项。 “秦政委，不必说了，我拒绝。” 这个人她也想起是谁了，昨天在广场上过来邀请自己跳舞然后被她拒绝的人之一。 “谢同志......”秦红还是笑眯眯，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谢宁直接低头看了眼腕表，歉意道，“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得去上班了，至于结婚的事情，我应该是拒绝的很明确，希望秦政委不要再来找我聊第二次。”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了。 等谢宁走后，秦红虽然还是笑着，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愉，“赵主任，你看这，谢同志也拒绝的太干脆了吧？我说的那位师长真的很好的。” 赵乐一直都没有说话，她这次带秦红来这里纯粹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而且她也想看看谢宁的态度，如果谢宁态度强硬，那她以后就再也不答应任何人的请求了。 “好了，秦政委，谢同志一心只有革 命事业，您啊，还是拒了那边吧。” “行吧，对了，赵主任，你知道谢同志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她瞧着这院子，不仅住了勤务兵，还配了警卫班，可见谢宁的级别不低，怪不得对她说的那些不感兴趣。 赵乐低声警告道，”不该问的别问。”她现在也不知道谢宁的具体工作内容，但隐隐还是能猜到些许的，这方面最是机密不过了。 就连当初斯诺拍照，也只是拍了一张谢宁射击的侧脸而已。 秦红顿时了然，也不再纠结于谢宁，倒是问起了赵乐，“要我说，赵主任你年纪也不小了，真不考虑找一个吗？我那儿可是有大把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赵乐脸一黑，“秦政委，你这是当红娘当上瘾了呀，我要是想嫁人，当初早就嫁了，哪里还来这里？” 她的未婚夫家世也不低，两人算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只不过后面她出国后这段婚事就吹了，现在她也没回过家，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想也知道对方该是结婚了。 只望各自安好吧。 第100章 旧时明月100 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 越临近那个时间点，谢宁的心便更焦躁一分，下令让各个厂子里都加紧装备制造，努力提高全军的配枪率，到时候总不能让士兵拿着大刀和红缨枪跟小鬼子干。 不仅如此，她还在研发更大威力、射程也更远的火炮，还有对空作战可以击打飞机的步枪，空中战场，他们是真的弱势啊，完全是别人的主场。 最好还得提前筑好防空洞，以防万一。 谢宁披上大衣，抄起笔记就跨上马去中心区开会，现在她的骑术虽然比不上那些经常骑马作战的军人，但骑着马跑还是可以的。 会上谢宁再次提了军械所的武器装备进度问题，建议扩大产量，同时加快速度，最好轮班进行不间断的生产，这样的话不仅人员要增加，原材料这些的花费也是成倍的增长。 期间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谢宁抿了抿唇，直接道，“倭国已经公开发表声明，三个月拿下整个华国，我觉得我们需要早做准备，不管其他人如何，我们军队的武器配备率太低了，不说抗日，就是打别的敌人，那军队间的装备优劣也当下立分。 ......不能因为暂时的平和局面而放松戒备。” 有人不信，就算华国和倭国的武器装备上有差距，但三个月亡华论简直是夸大其词！ 毕竟国党那边的军队装备也不差，而且华国人多啊！怎么可能三个月就被消灭呢？ 但也有人赞同谢宁的说法，并且对那些质疑的人进行反驳，“我想我们的重点应该搞错了，三个月亡华论无疑是谬论，但我们更该看到的是倭国的狼子野心，他们既然已经公开发表声明，那就代表他们离行动不远了。 希文先生曾说，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乱，圣人当福而知祸，在治而防乱。 我赞同扩大军备生产数量，加快生产速度。” 但这不是说一句就可以的了，很快就有人用经费不足表达了反对意见。 ....... 会议讨论了许久，最终只通过了加快生产速度这个决议，谢宁还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达到了她一半的目的。 之前在边区建设的厂子还是太小，供给不够，说经费紧张是因为要另起一个更大的军工厂，谢宁此次出行就是跟着人去选址进行建设的。 而且还要在那里把人练出来，当初跟着她在军械所的，一个个的都分到下面去了，分担了她不少事。 最后还是商量建在山里，够隐蔽，也好防空袭，这一片不少的山，大大小小的落了不少厂子，有一部分还是从别地迁移过来的。 一直临近七月，谢宁才得空回到延安。 她恢复了在学校的课程，但下面的学生很明显的心不在焉，因为卢勾桥的事件传开了，群情激愤，到处都是请战的声音，只不过姜还在进行洽谈。 等到月末京城、天津沦陷的消息传来，为了适应抗战形势的发展，第二期的学员没等毕业就纷纷离校赶往战场。 一同赶往战场的除了抗大的学员，还有赵乐医护学校和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 战事已起，风中簌簌作响的红旗血色更深了。 第101章 旧时明月101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因为远离战火，延安倒是难得的平静，即使每个人心中都焦灼的很，但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小扬带着警卫班的人一起把他们种的菜都给收了，毕竟虽然有上面的供给，但是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自给自足，别说吃好了，就是饱腹都困难。 把一部分菜都往菜窖里一码，用作冬天吃的鲜菜，小扬还带着大小伙子们一起腌酱菜，那是和刘婶学的手艺，酱菜无论是就粥吃还是配馒头都是少不了的。 “小扬哥！”还没人胸口高的小鬼头们抱着几颗大白菜过来，还有人抱着坛子，“小扬哥，你教我们腌酱菜吧！你腌的那酱菜，配粥可好吃了！” 没有什么好肉吃，能吃上一口咸香爽口的酱菜，他们都不知道有多开心，有了酱菜，干巴巴的黑面馒头也不难啃了，还可以撕开热乎的炊饼塞上一夹酱菜，别提多香了！ 小扬也不吝啬，他怎么会怕人学了去呢，都只不过是想把苦日子过好一点罢了。 刘婶教他的时候就说了，以后他要是想传给别人，那就传，不能东家卖灯就不让西家卖，许是卖了这灯，那西家就能养活一家老小了呢？ 谁也不容易。 因此就是别人拿着这门手艺去卖钱，那也值得。 谢宁带着二妞骑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呢，远远的，小鬼头们就看见了谢宁，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凑了上去，无他，谢宁手上拎着好大一吊子肉呢！ 虽然他们吃不着，但也可以看看饱饱眼福。 谢宁揉了揉小鬼头们的脑袋，把肉扔给小扬，“拿去炒臊子，晚上下面吃！等下你们也跟着吃点再去巡逻。”这说的是小鬼头们，也是少年先锋队员们。 小扬咧嘴，周围的警卫员们眼睛也都冒着亮光，见谢宁一脸的喜色，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打胜仗了！平型关大捷！” 大家都不懂这个的影响力，但打胜仗是懂了的，纷纷议论起来，开心极了，不一会儿，远远便传来敲锣声，“打胜仗了！打胜仗了！平型关大捷！” 周围纷纷传来欢呼声。 前段时间宏军改编为八露军后，纳入国党革命军的正规战斗序列，这可是八露军出师以来打的第一个大胜仗！歼敌两千多人！收获了大批的军用物资。 这次胜利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粉碎了国内一些人的“恐日病”和抗日“亡国论”，极大地振奋了人心，增强了全国人民和各爱国武装力量坚持抗战的信心和决心。 而且它也极大的提高了工党的威望，别看现在好像许多人都很喜欢工党，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工党到底算不得正统，只有当局才是被国际承认的。 且这次胜利对统一党内的战略思想有很大的意义，那就是打游击战，在双方军备差别过大的时候不应过多的正面冲突，之前的失败便是因为没有认识到这。 谢宁想起了今天上午开的会，她觉得还是应该再设计一些比较适应游击战术的轻武器，除了武器，电台也要安排上，其中主要的便是给电台配备的手摇式发电机，这次各部回馈的意见大多是好的，但也有一些不足，她得再改造一番。 手底下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当初组织派人去沪市鼓动她以前教过的学生，倒也来了不少，可终究是不足的，且基本上都被她下派了。 现在她缺的不是制作武器的熟练工，而是能帮她设计计算验证的助手，这一期的抗大学员在八月份就开学了，三个大队，也有一千多个学员，如果在测试上有表现突出的，说不定能培养起一批助手。 等延安的初雪落下时，谢宁刚在课上测试完就被首长的警卫叫走了，他们用的武器装备不是秘密，甚至有些比国党那边的还要先进，就是产量低的可怜。 但也因此引起了国党的注意，不，应该说国党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现在才开始进行交涉。 主要是请谢宁出任新建兵工厂，然后生产这些比较先进的武器装备，打的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明白，但是这个合作拒绝不了。 其一，现在国工合作，联合抗倭，如果现在他们拒绝国党的这个合作请求，绝对会损害工党在各方的形象。 其二，他们的设备和原材料不足，如果和国党合作，既能够获得更多的军备，也能够减轻经费负担。 其三，和第一个方面差不多，只不过在这里是国际方面的压力，国党那边已经将此事放到了明面上，这是在逼迫，也是在下面子。 至于为什么不先提前商量而是先斩后奏，他们猜测是来自于报复。 当初事变时，史沫特莱女士在没有征得中工领导同意就擅自发表蒋和周的密约，给双方造成了很大的被动，蒋那边估计恨这点......当然，这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 谢宁静静的听着领导们的讨论，这是工作安排，她没有拒绝的权力，等到他们谈到商谈的条款时谢宁才出声，“加一条，要当初协议的双倍物资。” 事变后，根据国工两党达成的协议，国党承认八露军总人数为4.5万人，并许诺供给军饷、服装、药品和武器弹药，而现在谢宁要了双倍，那就是9万人口的物资。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能要了，直接翻倍，国党那边估计能喷死他们，要知道就是这个量还是当初僵持了许久的结果。 谢宁挑了挑眉，“不要高点，怎么还价？” 第102章 旧时明月102 最后双方拉扯了许久，这才商讨出最终的结果。 国党将协议中的物资配给提高到6.5万人次，新立军械厂由双方协理，且生产出来的枪械按照七比三的比例分配，原材料以及设备等经费国党负责八成。 能让国党退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毕竟那七成，他们内部还得分呢，东北军、西北军、晋军等等，即使蒋偏心嫡系部队也不好一点汤都不给他们喝。 听说第一次商谈的时候会议室里面差点打了起来，毕竟工党这边不仅提议物资配给翻倍提高到9万人，生产出来的枪械还要占五成，且不出材料。 “王八犊子怎么不去抢呢！”是某位国党领导骂的最多的一句。 可别看吵得凶，最后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谢宁也收到调任通知，于月末前往新厂任职副厂长，这个军械厂设有一个正厂长和两个副厂长，正厂长由蒋从侍从室派人担任，副厂长一位是她，另外一位则是工党的领导。 下面的管理层人员则是各系的都有，很是杂乱。 走之前谢宁还得在学校作一番交接呢，里面有两个人她是要带走的，一个是方之禾，数学极好，另外一个则是刘允，各方面都不错，两个人都是有底子的，因此谢宁早早就看上了。 只不过在学校找了一圈，都没瞧见方之禾。 刘允跟着谢宁一起找人，面上也带着焦急之色，“这个时候方同学应该是去学堂吃饭了，老师，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但学堂里也没有见到方之禾的身影，刘允倒是瞧见了平时与方之禾交情不错的几个女学生，便上去去问了句，她们也不知道，只说有人来找方之禾，然后人就出去了。 旁边吃饭的女孩子红着脸小声道，“谢老师，方同学应该是.......是去找对象去了。”说完她的脸更红了些。 那几个女学生纷纷点头，“对对对，之前有人追求之禾，请了秦政委来说和，听说还是个团长呢。” 她们好些同学都因此有了对象。 谢宁拧眉，倒是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平日里忙，倒真是不知道方之禾什么时候交上对象了。 等谢宁带着刘允走后，那几个女同学才有人道，“不对啊，我记得之禾好像拒绝了，那人应该还不算是她的对象吧？” “那有什么的，女孩子嘛，矜持，拒绝个一两次是正常的，你不就是吗？你还拒绝了四次呢！” 被调笑的女学员啐了一口，恼道，“我一开始是真看不上他，年纪大我那么多......长的也不太......” “那你之后怎么就答应了？” “唉，他职位高啊，虽然咱干革 命打小鬼子要不怕苦不怕累，但是能过好一点是一点呗，而且老实说，他其实也不错，对我挺好的，有啥都愿意给我。” 而且还是革命英雄，她想，这样的革命伴侣，许是不错的。 喔~~ 几个女学员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团。 谢宁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叮嘱了刘允几句就回院子了，她是明天下午的车，早上再去找方之禾的话也还来得及，就算有对象了，那也不是就非得黏着在一起工作，异地工作是常态。 正当谢宁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空间里后，“啪”的一声枪响，惊的二妞立马从隔壁跑了过来，小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带着人去看看，你们先别出门。” 没多久小扬就回来了，里面被警戒了，他带着人过不去。 谢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小扬更是不敢睡了，亲自带着人巡逻。 第103章 旧时明月103 直到第二天早上谢宁去找方之禾的时候才发现她出事了，昨天晚上的枪声...... 了解内情后谢宁气的要死，但还是不得不按下心情跟一些老师去安抚学生情绪。 因着行程不能更改，谢宁在离开前直接写了投诉意见，正常的追求她不反对，但是这种明显的强迫必须杜绝！ 赵乐过来送行，拿了一木盒子的药给谢宁，“这是我做的一些治伤寒的药丸子，你拿着备用，别的病你都没，就是容易受寒，得多注意。” 见谢宁面带郁色，赵乐叹道，“那事我会帮你盯着的，有消息便写信给你，咱们党内纪律还是很严苛的，这股风绝对透不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没问，但在半个月后她便收到了赵乐的来信，那个逼婚的团长被枪毙了，谢宁心中的郁气到底散去了一些。 对于方之禾的死，谢宁是遗憾的，那是个很聪明，性格文静的小姑娘，留洋回国后看到国内时局混乱，日寇侵略国土，因着这边的宣传，拎着一个箱子就来了抗大，得知谢宁教授的专业后更是学的刻苦认真，只为了让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可她甚至还没有毕业就...... 即使有不少还没毕业的抗大学员便奔赴战场，最后死在战火硝烟当中，可方之禾死的憋屈，她被一个求爱不得的男人枪杀了，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谢宁把自己建议肃清党风的报告提交上去，这才摊开纸张写信，每一个学员的住址她都知道，因为她要在他们死后代写一份家书，是以陈情。 “叩叩——” “谢副厂长，3车间的机器出现了问题，请您过去一趟。” 谢宁把信收好让小扬寄出去，现在她在这个新厂子也忙的不得空，短短的时间，厂子里的工人便已经招到一千了，各种设备和原材料也是备齐了，倒是没出现中饱私囊的现象。 或许有，但她不知道，不过能把最低标准执行好就很不错了，能做到这样，或许是因为双方协理的缘故，而且日寇近期连连扩张侵略版图，当局怎会不慌？ 处理完车间的事，谢宁还没歇口气，迎面便撞上了徐继，当初陈建的手下，现在也在厂子里工作，具体是哪一方的人就不得而知了，谢宁也懒得去探究他们内部之间的派系之争。 谢宁不欲和徐继产生交集，徐继却是一把拦住了谢宁的去路，“谢副厂长，厂长有请呢。” 见谢宁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扭头去了会议室，徐继没忍住呸了一声，“拽什么拽？臭娘们。” 当初他带着人来到西安没多久，就发生了事变，搞得他的计划都泡汤了，现在还被一女人压在了脑袋上，晦气死了。 哼，上面的风变来变去，指不定哪天就掰了，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上面的人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一个女人都拿捏不了。 谢宁不知道徐继背后的小心思，面对何厂长摔下来的文件，她也只是翻了几页，无辜道，“何厂长，实验是需要消耗的，怎么，你们是让我单凭脑子就想出完美的炮弹吗？” 何厂长扯了扯嘴角，内心十分无语，“谢副厂长，这是一点点消耗吗？你要不要再认真看看那儿的数据？” 谢宁眨巴眼，决定把无赖发挥到底。 她没办法呀，那些东西只有这里的机器能生产出来，根据地的机器都太落后了，也不齐，效率太低，在这里就算有机器和材料她也做的很困难。 而且如果大家都知道生产的是什么，早就被抢的一点不剩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布局？ 三个月，百万军交战，战况激烈，粉碎了倭国三个月灭亡华国的计划，但上海依旧失守，接下来日军的目标必然是南京。 第104章 旧时明月104 “王叔，咱这边的洞也挖好了，里面放了不少吃的喝的，绝对隐蔽。”只要躲进去的人不是这么的蠢的话，就不会被发现。 省着点，那些吃的，够三十个人吃上七天的，再省点，挨上半个月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他是不懂为啥王瞎子要派他们这些人去挖防空洞，还得隐蔽的挖。 不过他们都是江湖上混的，王瞎子在他们这圈子里的名声极好，既然王瞎子找了他们，他们当然愿意跟着王瞎子混。 他们在沪城打起来的时候就来了金陵，跟老鼠似的到处打洞，王瞎子透露的不多，只说沪城如果没了，那小鬼子肯定会打到金陵来，他们挖些洞，到时候如果金陵守不住了，那些逃不了的人好歹能有个地方藏身，能活一个是一个。 大图不懂，都打到金陵来了，人为啥不先跑呢？ 小六拍了一下大图的脑袋，怎么人长这么大个，脑子不长呢？ 谁知道小鬼子会不会打到金陵来？他们这都是猜的，做的也都是以防万一的准备，就算打到金陵来了 ，这里也还有守军呢！ 跑？有钱有势的早跑国外去了，要不然就跟着政府搬到重庆去了，剩下的能往哪里跑？哪里都在打仗，而且又不是谁都和他们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举家搬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这里也不都是本地人，还有从前方逃来的难民。 不到最后一刻都相信着军队能够守住城呢。 而且国际委员会的已经在西北部设立一个给平民躲避炮火的安全区，有那什么洋鬼子的面子在，倭国应该不会太过分，他们也把一部分物资都送到了安全区和教堂。 就是他们去劝人走，人愿意吗？往哪去啊？他们负担得起吗？空口白牙的，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而且......小六子想起王诚讲的一个故事，比起面目可憎的真恶人，那伪君子的手段才是真的让人发寒。 寒风萧瑟，带来的除了冷意，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紧紧闭户的南京居民只知道驻军多次公开表示誓与南京城共存亡，却并不知道司令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由于在书面下达大部由正面突围，一部随司令部由下关渡江的命令后，唐又下发了口头命令，“如不能全部突围，有轮渡时可过江，向滁州集结。” 这极大的降低了命令的严肃性，也为不执行命令制造了借口，致使守军不能有序撤离，导致最后还有很多军人留在城里。 12日，城破，狼来了。 拿着大喇叭的日军在外面宣传他们的仁善，说他们说会严格遵守国际法，善待所有的俘虏，不会让俘虏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滞留在城内的民众和士兵心思各异。 “排长，咱要出去吗？” 满脸血污的男人没有说话，看着周围的兄弟们眼神迷茫，他们有的手断了，有的脚断了，那是活不了的，也跑不了。 而且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子弹也快没了，对面那么多人......他们怎么打？ 就在李通心神动摇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跳进了他们这间破屋，本来还疲惫的士兵们立即拿枪对准了他。 “别，别激动。”瘦猴儿举起双手，然后用不大的声音道，“我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藏身，而且离这里不远，你们要去吗？现在继续打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是谁？” 瘦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继续道，“你们是信我还是信小鬼子？信我就赶紧走，没时间了！” 他还赶着去找下一波呢。 李通不再犹豫，直接带着人和瘦猴走了，其他地方也发生了类似的场景，只不过真正能救下的人不多。 把人安置好后，瘦猴指着角落里的箱子道，“那里有子弹和一些手雷弹，如果这里被发现了，你们就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同归于尽。 其中一个士兵皱眉问道，“日军不是说优待俘虏吗？” 瘦猴嗤笑一声，“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新兵蛋子啊，怎么问出这种蠢问题？” 士兵涨红了脸，“你！” 未免这人真犯蠢，瘦猴直接扯开领子露出锁骨和脖子，那里是一片狰狞的烧伤，“瞧见没？小鬼子干的！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不留下证据，直接将整个村子都烧了，我是唯一活下来的。” 要不是当时遇到王叔，他也活不下来。 “所以，连老百姓都不放过的小鬼子会放过你们这群当兵的？做梦呢。” 第105章 旧时明月105 和瘦猴一样的人在金陵的各个地方躲着日寇活跃着，将一些还残存的百姓引进防空洞里躲避。 有的人十分感激，老老实实窝在洞里不出声，但也有的人耐不住，说日军不虐待俘虏，他们干啥要躲着？还有国际法呢！ 他这一出去不要紧，但带连的是一起藏在洞里的许多人。 “年轻人，你别冲动，刚刚那人都说了，这里安全，外面的小鬼子不可信，咱老老实实窝着等救援不好吗？” 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者，他手上还拎着一个木制的药箱，很显然是个大夫。 那年轻男子皱眉，“老伯，我说了，有国际法在呢，日寇是不会乱杀平民的，而且你瞧，这里的东西也不够吃啊，咱那么多人，几顿就没了，外边好歹有安全区，咱去那里！” 这话说的好些人都心动了，的确，这里就这么一点食物，哪里够那么多人分？ 年轻男子鼓动着更多的人跟他一起出去，老大夫见劝不动，也就不再浪费口水。 跟着年轻男子走的往往是穿着更好的年轻人，老弱妇孺基本上都不走，还有一些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只冷眼看着年轻男子的举动，不仅不劝，反而支持。 走呗，走了这里的人就少了，到时候他们就能用这些食物撑更久，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鬼子是什么东西了，出去不过一个死字。 其中一个紧紧握着柴刀的小姑娘眼中划过狠色，低声问，“阿嫂，他们会告密吗？” 大着肚子的孕妇轻轻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并不是所有的日寇都听得懂汉话的，你要乖一些。” “可是阿嫂......”如果他们真的告密的话，就晚了。 孕妇也知道，但她不想让小妹动手，对方人多是一个原因，还有就算小妹把人杀了，估计得来的也不是感激，而会是他人的恐惧，以及因恐惧而升的杀意。 双拳难敌四手，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差不多的场景在其他的防空洞里也在发生，虽然不都是因为相信日寇的话，有的是为了求药，或是其他，但目的都差不多，那就是出防空洞，有的人能回来，有的人回不来。 回不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成叛徒。 而叛徒引来的后果，就不是一个防空洞的覆灭了。 用望远镜瞧见日军有序捣毁的小六黑着一张脸回到他们的大本营，“王叔，有十几个防空洞都被捣毁了，那些人真的是！” 王瞎子给王诚摇着小发电机，对此不以为意，“人心复杂，咱们一开始不就想到了吗？” 只不过是能救一个是一个罢了。 小六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谈及此事，他们已经尽力了，那当局，那些个当兵的长官都抛弃这里了，弃城弃民，他们留在这里偷偷救人，也得那些人有自救的心啊。 想死谁也拦不住。 “那咱什么时候动手？”那电报机小六是不懂的，他们里面只有王诚懂，谁叫人最聪明呢？还是认字最多的。 王诚放下耳帽，肯定的点了点头，“今晚就行动，小鬼子的据点都摸清楚了吧？” “那是当然！”他小六子是什么人啊？一早就摸清楚了！ “到时候城内城外一起行动！以烟花信号为准。” 第106章 旧时明月106 正当日军又享受了一日的杀戮之后，绚丽的彩色烟花在空中炸响，正当一无所知的日军抬头看着这不知从哪里来的烟花之时，一枚炸弹自空中落下，随着第一声炮响开始，一场更大的烟花盛宴开始了。 城外远处的蔡淮神情冷肃，下令火炮开始攻击，在持续大概半个小时的密集炮火攻击后，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埋伏在城外的八露军如猛虎下山，径直冲向被炮火吓傻了的日军。 十几个黑影摸上被自内而外的炮火打的措手不及的城门守卫军，解决掉几个后便立刻去开城门，让外面的援军进来。 城内大概有五个师左右的日军兵力，但深夜的攻击出其不备，而且有着高强度的炮火加持，蔡淮仅领着一个师的军队直接大败对方。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地平线的时候，高扬的红旗在城墙最高处随着风声飒飒作响。 蔡淮重新夺回金陵后首先不是处理城内残留的日军，而是将各种对空迫击炮和专门配备了特殊步枪的部队安排到位，迎接即将来临的空袭。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对付残存的日军。 蔡淮看着城内的惨状以及一些血腥的照片和资料，扯了扯嘴角，“一个不留。”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等干完这一票再背处分就是了，这次他还特意将政委撇下了，就是怕有人阻止，毕竟他看到电报的时候理智已经被怒火烧没了。 金陵在被日军占领三天后重新被八露军夺回且守住要塞的消息瞬间传往各地，蒋立即电往工党处，质问他们为何不事先商量便暗自行动。 工党这边也很懵，他们没有派人去金陵，毕竟那里是正面战场，他们一直采取的都是游击战术，在敌后作战。 调查之下才得知是蔡淮带着一个师绕路去了金陵。 远在军械厂的谢宁一早便得知了金陵被夺回的消息，便一直在办公室等待传唤，只不过等了好些天都没等到，连蔡淮给她寄的东西都到了。 叩叩—— “老师，他们叫您去开会。” 谢宁把东西都收拾好带上，到会上的时候不仅有厂长，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两党都有，那位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的首长还冲谢宁挤了挤眼睛。 “有什么话，便问吧。”谢宁坦然的很。 “谢宁，你私自联通蔡淮同志对金陵作战可是为真？你是否为蔡淮的部队提供不在配给范围内的武器？而且还是未面世的高级武器！还有，你......” 问了很多，其实不过几点而已。 谢宁整理好手中的资料，含笑道，“我的确有向蔡淮的部队提供过武器，不过那是属于机密，当然，现在完全可以说出来，那火炮是我在根据地的时候亲手制作的，一共两门，本来这次是让蔡淮带上去给金陵的守军一门的，毕竟他们说要与金陵共存亡，我十分感动，只不过没想到金陵的守军溃败的如此之快。 上面的长官弃城而逃，不要底下的士兵，不要城里的百姓，我觉得这事你们国党那边需要好好的调查一下，事态恶劣，还是注意影响的好，不然政府公信力何存？” 这倒是他不知道的，本来质问谢宁的国党领导面色一滞，他知道金陵撤离，但并不知道他们连底下的兵都不要了，不是说大部突围吗？ 谢宁把手上的资料递过去给他们看，面色沉凝，“这是从日军那里搜集来的资料，或许你们看了，得庆幸我们将金陵收回了。” 那是日军的一些作战方针以及屠城计划。 由于日军原本没有深入内陆作战的后勤准备，他们的部队面临着粮食供给中断的严重问题，因此日军司令部下达了实际是要部队抢劫的“就地征收”命令。 日军在抢劫中通常伴随着女干引妇女的暴行，为了掩盖自己抢劫和强女干的罪恶，日军除了杀死受害人，经常放火烧毁整个村庄。 而屠城计划没有完全实施，但现在也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日军的杀戮之下，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尸体，还有平民的头颅高高悬挂在各处，无一不彰显着日寇的罪恶 “这里面有一卷胶卷和照片是日军各种恶行的记录。” 会议室里的人越看脸越黑，工党的首长狠狠捶桌，“畜生！” 谢宁心中不赞同的摇头：干嘛这么骂？真是侮辱了畜生。 第107章 旧时明月107 这件事到底给兜住了，开完会后，首长特地把谢宁喊到角落里去数落，“谢宁同志，你真的是.......有啥想法不能跟组织上反映？你这来一招釜底抽薪，我是差点把马腿跑断的跑来给你擦屁股！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们给出的说法是秘密行动，知道是你单独做决定的人不多，但是谢宁同志，你还是得背处分的！” 不过这个处分不会对外公布，而是会秘密封进谢宁的档案里。 “唉......谢宁同志，这次对你只有一个问题，你是否对组织失去了信任？”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很宽容的问候了，谢宁的想法是自己会被押回去审讯。 因此谢宁也软了神色，“首长，不是我不信任组织，而是......”她该怎么说呢？说她知道金陵会沦陷？知道金陵会变成人间炼狱？ 她敢说，但是有人敢信吗？ 谢宁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胡诌，“我在小鬼子的军中有一个线人，是我曾经的法国同学，具体的我不太好说，但是我敢肯定他是可靠的！我也是通过他得知了小鬼子的计划，可是您也知道，我位卑言轻......” 她本想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但那眼泪就是下不来，只好低下头装悲伤无奈，幸好两人差不多高，不然她一低头两人来个对视，那眼睛里平静的情绪就藏不住了。 “而且当时事态紧急，国党溃败的太厉害了，距离金陵最近的就只有蔡淮了，我才直接通电他的。” 其实在上海沦陷之前她就提了，但是没人在意，即使迁都，那边也是要固守的，起码要固守一两个月，且官方相继报道了蒋、唐等表示坚守金陵抗战到底的言论，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会溃败的那么快。 而当局应对战争的准备是有限的，特别是对金陵城陷之后如何安置和保护市民并没有详细的计划，让滞留在金陵的市民缺乏基本的自我保护和救助意识。 即使谢宁在淞沪会战开始后便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些自我保护和救助的文章，可那些远远没有当局所发出来的影响力大。 战争的形势是很复杂的，谢宁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动摇不了上面的决定，事实也是如此，别说国党了，就是自己工党这边也是各有各的任务，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危言耸听。 蔡淮也是她最后能寻的军队。 当初蔡淮和赵乐一起去的燕京，但最后回来根据地是只有赵乐，而蔡淮则是带着人入了抗联，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短短时间内手底下只有几百人的队伍翻到了一万之众，他也爬到了师长的位置。 今年初夏谢宁才见到的蔡淮，俩人也不过是匆匆一面，谢宁暗地里留了自己的消息。 她早前有机会的时候便搞了一个电台和手摇式发电机放在空间里，为的就是方便联系。 那两台火炮本来是轮不到蔡淮那一师的，但只要谢宁敢担风险，就能私底下把火炮分给蔡淮所在的部队。 这番话首长信吗？他不信，但谢宁好歹找了借口，目的也是好的。 “那城里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他们可是提前挖了好些防空洞，也准备了不少的粮食，还给安全区捐了不少粮食，而且作为内应炮轰了里面的日军驻扎地点。” 谢宁微微一笑，“首长可还记得给我们捐赠物资的陈合宜女士？” 首长点头，这个当然记得，虽然他是大老爷们，但陈合宜女士捐了不少女性用品和儿童的衣物来，还是他派人去接收的呢，那是个大好人。 “当初陈合宜女士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口，每月都会打一部分钱进去，我便用这钱派人去各地挖防空洞，存储粮食，希望能以此救一二国人。” 别说金陵，沪城她都挖了不少，毕竟有备无患，当初和王瞎子他们分开后她就将此事交给了王瞎子，而因为王瞎子的江湖义气，那人品她倒也放心，至于吞了这笔钱跑路...... 谢宁倒是不怕，毕竟她又不是一下子把钱全给了，若真的遇人不淑，就当买一次教训了。 在最初最初的时候，她就是多方下注，所以无论她处于哪种境地，做什么选择，她都有后路可退，且，有人可用。 “至于城内的炮火，我确实是不知的，不过张家在国外开的是武器公司.......”谢宁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首长顿悟。 其实那特殊形制的迫击炮的确是她从这里送出去的，在既不惊动国党也不动用工党的情况下，的确有点难送出去，但厂内派系复杂，她只需要许哪一派好处，得到几分便利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她最后用的是张明远的交好旧部，利益固然动人心，但是再加上人情，才更加稳固。 因为不清楚城内所用的是什么武器，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两门高射程的火炮身上，还有那些防空袭的特制武器。 对于这些，谢宁并不会偏颇哪一方，都是拿去打小鬼子的，自己这边无论是谁多一把武器，那就能多杀一个敌军。 第108章 旧时明月108 天气越发的冷了，临近春节，谢宁得了空，便带着二妞出来买年货，身后还跟着俩警卫员。 她在这边的城里也是有分配院子的，而且还不小，小扬带着一警卫班的人都能住下，当然了，厂子里的那一群领导，基本上都住这一片。 因为西北的安宁，人口倒是多了不少出来，大多是从外地逃到这边来的，因此市场上也热闹的很，人口的繁荣总是能带动当地的经济。 二妞看了一圈，庆幸道，“幸好我存了不少鸡蛋，我还以为就咱在院子里养的鸡不下蛋呢，没想到别人家的鸡冬天也不下蛋呀，还同样瘦了吧唧的。” 小扬哥做的蛋包肉可好吃了，要是没有鸡蛋，过年饭桌上岂不是少了一大美味？ 谢宁摇了摇头，带人走到肉摊上，买了三个大猪肘子，十斤羊肉，还有排骨，她比较喜欢吃排骨，小扬做的粉蒸排骨好像也不错！ “姐姐，买栗子吗？个个都油亮油亮的，俺都擦干净了，您瞧！” 小姑娘扬起被冻得通红的脸颊，笑的一脸讨好，扯着布袋的手上都是冻疮，谢宁弯腰把两块银元放在小姑娘手里，然后示意二妞把这半袋子栗子给拎上。 “听那孩子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是从别的战区逃到这里来的？” 旁边拎着东西的警卫员道，“我晓得，那是山东的，今年山东地震，听说死了好几万人嘞。” “是菏泽那边吧？” “好像是。” 天灾加上战乱，多少人流离失所？ 有人除夕瑟瑟发抖的盯着锅里清水一般的白粥，有人聚会歌舞，各种佳肴摆于长桌。 除夕夜的时候谢宁得赶场，厂子里倒是没办聚会，只是发了不少福利，但军械厂上层领导是有聚会的，而且还是舞会，这是不好拒绝的。 谢宁看了眼时间，“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你们先做着。” 出门的时候她是带着二妞的，到聚会的时候二妞的眼睛很明显的放光，乖乖，咋这么多好吃的？ 在言安的时候单位也是有聚会的，但听她们说也就猪肉炖粉条，加点白菜萝卜，这已经是顶好的吃食了，要想吃更好吃的？可以精神上满足，那叫精神会餐！ 她去过几次，每次都吸溜着口水回来。 桌子上一溜的美食，都是肉啊！二妞的眼里只有肉，那些个甜点蛋糕之类的直接略过。 但即使再馋，她也没离开过谢宁半步。 谢宁握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之中，拒绝了不少男士的邀舞，和一些必须得打招呼的人聊了几句就带着二妞离场了，这里的东西再好吃，也抵不过家里的烟火。 不过看着桌面上的蛋糕，谢宁到底还是让侍者打包了几份带回去，给二妞和那群小子开开洋荤。 徐继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谢宁，对旁边的西装男子调笑道，“沈大夫，这谢副厂长可是一朵高岭之花，你瞧着，多少人上前去也没得个好脸，我看你啊，还是放弃吧！” 沈却之含笑不语，把视线从谢宁的身上收回，低头和徐继聊道，“徐主任，我之前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说到这个，徐继摇着酒杯的手一顿，他倒不是不想干，只是这事吧，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要是被发现了，他的脑袋可就得搬家了。 可人为财死，现在国内的形势也不好，指不定哪一天他就被头上的飞机给轰了，但如果有了钱，他就能去米国了。 第109章 旧时明月109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等着呢，见谢宁和二妞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纷纷好奇的上前。 “这是啥？” “蛋糕。” 绵绵软软的奶油，是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谢宁把一个插了一根小蜡烛的蛋糕递到警卫员里最小的那个孩子，“小方，生日快乐，过了这个生日，可就十六岁了！西方是这样过生日的，咱今天也试一试，洋气一点！” 小方腼腆的笑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我还没有过过生日呢，不对，还好小的时候，阿娘会煮一个鸡蛋给我吃。” 只是在他和大哥扛着锄头在外面种地的时候，家里就被飞机给炸没了，这才投的军，别看他年纪小，十二岁那年就入行伍了！ “来来来，今儿个除夕！还是小方生日，可得多吃点！瞧这大肘子，熬的多软乎！羊肉饺子也香的嘞！小扬哥还用油煎了，咱以前哪里吃过这么香呼的东西？” 也就除夕了，平日里可是连白米饭都没得吃的，更别说肉了，而且还是跟了谢宁后才时不时的吃点荤腥。 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吃，谢宁装了一盆饭菜，让二妞送到刘副厂长那儿去，宴会里的东西是多，但那位老干部，怕是吃不到什么东西。 谢宁还真猜对了，宴会光顾着聊天探情况了，等回过神来，餐桌上的东西就只剩下些菜叶子了。 所以看见谢宁叫二妞送来的热乎饭菜，刘副厂长那叫一个心里暖啊，“小宁就是太客气，送这么老些。” 等二妞走后，刘副厂长直接吆喝一嗓子，把院里的警卫员都喊来吃，“醋呢？把厨房的醋拿出来啊，再拿几瓣蒜啊！这饺子可多了！还是羊肉馅的呢！” 雨落春意浓。 专门特制的武器对敌机的效果很好，据统计已经击落了五十架敌机，但这远远不够，国党的作战飞机在进入全面抗战后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损失了两百多架！ 如果数量再少下去，难以为继，就不得不开始实施“避战策略”了，到那时，才是彻底的丧失制空权。 说起飞机，谢宁想到当年日寇侵略东北，因为不抵抗政策，直接被他们缴获了260架飞机，很心痛，那可是整整260架啊！ 而除了这些，本来国党能用来作战的飞机是不止305架的，毕竟在三六年的时候，因为全国规模的“献机祝寿”运动，当时全国各大中小学，甚至包括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尼姑都被迫捐款。 这些款项，按照当时的数额计算，是足够购买1300余架米国、得国生产的先进飞机的。 只不过当时宋没有买作战飞机，而是将大部分都存到了纽约银行的帐户上，战争爆发后其他国家又保持中立的态度，实行武器禁运，这才导致华国只有305架作战飞机可用。 这些消息在上层都不是秘密。 若是当初买了一千多架作战飞机，现在华国在空中战场上也不至于那么弱势。 有时候谢宁真恨不得自己能够造飞机，但很可惜，她最多只会制造打飞机的枪和炮弹。 可即使有这些特制武器的帮助，要击落一架飞机，还是得填上无数将士的性命，毕竟地对空，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恨的谢宁深夜了还在咬牙画设计图，不仅是针对作战飞机的，还有对付装甲车的。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敲响，刘允闯了进来，“老师，5车间发生了爆炸！” 5车间是生产炮弹的车间，如果发生了爆炸，那受伤人员肯定不少，“医疗室那边的人过去了吗？” “已经让人去叫了。” “怎么会爆炸？” “说是......” 第110章 旧时明月110 当谢宁和刘允赶到的时候，车间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周围有不少的工人受伤，统计之下还有三个工人死亡。 这种情况，就算是想排查，也没了证据。 谢宁并不认为自己是断案的好手，具体事情经过还得让专业的人来查，因此她在看见医疗室过来的人后便上前去帮忙给人包扎。 负责这一片的是她带过来的一个助手，叫吴丽，此刻正咬着布巾让沈却之处理伤口。 那手臂让弹片划的极深，谢宁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卷银针，“我给你扎几针止痛。” 这里的麻药不多，都安排给那几个重伤患了，因此轮到吴丽这里已经没有了，倒不会因为吴丽的职位高而让她优先使用，而不用麻药取弹片，也她自己的要求，毕竟这伤，若是在战场上，那都是不用麻药直接取的。 她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不过沈却之的医术很好，手术做的很快，谢宁看了点点头，转身就出去给别的人止痛包扎了。 把人都安置好，谢宁才得空歇息。 转眼三天过去了调查结果才下来，虽然车间成废墟了，但工人都还有不少，挨个审查还是能够查出点东西的。 看着送到桌面上的调查报告，谢宁只觉得额间青筋直跳，“谁让他们往车间乱塞人的？” 这是一般的工厂吗？即使工资高也不能胡乱塞人啊！！厂子里选人自有一套标准，本来谢宁以为双方协理之下能够杜绝那种贿赂以及任人唯亲的风气，没想到在这个关头还出现了！ 把一个啥也不懂的二愣子塞进她全挑熟手的车间，不出事才怪！ 此时何厂长也在骂人，“周耀啊周耀！军械厂的油水足，我把你捞进来也就算了，反正你的位置也就是个闲职，没啥大用，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是脑袋抽了还是咋？ 你往车间里塞人？那是能塞的吗？一旦出事就是好大口锅砸下来！我告诉你，这事我管不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行啊，姐夫，姐夫你救救我！我是.......”他，他就是贪那么一点钱，安排个把工人而已，以前他经常干这事，不是他，是大家都经常干，反正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进去的人也都机灵的，知道啥不会的就不去碰，反正主打的就是浑水摸鱼，混过去。 这年头，不这样，哪里来的钱？老实可没钱挣！ “来人！带下去！”何厂长直接把人踹翻，他是不介意安排一个两个亲戚进来，但进来就老老实实的，怎么都少不了他们一口吃的，这小舅子不是机灵，那是缺心眼，蠢！ 如果再留着，自己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这段时间，他成了何厂长，多少人尊着他？他都不用偷偷昧公款，只别的军队给的贿赂就足够他发达了，至于他办不办事，当然是办啊，只不过卡一卡交付时间就能成事罢了。 他可不会耽误大事。 徐继带着人来把周耀拖走，还颇为虚假的叹道，“周兄弟，你也太贪了。” 当然得贪，不贪的话怎么能当他的替罪羊呢？ 第111章 旧时明月111 厂里进行了一番清查，不过这对谢宁的影响都不大，她还是该干嘛干嘛，华国多地沦陷，即使后方已经在尽最大的力量加强军械配备，但双方的军事实力差距依旧很大。 现在这个新建立的军械厂已经步入正轨，谢宁便打算着手撤退的事宜，她很清楚两家只是暂时的联合，总有一日会打起来的，她可不想站在危险的明面。 叩叩—— “谢副厂长，我来打结婚报告的！” 吴丽的结婚对象是沈却之，三十岁左右，出身江南地主阶级，十六岁的时候出国学习西医，学成归来遭遇战乱一路流落至此，后来因为医术好被请来负责这里的医疗室。 能进这里的，身世背景都是被调查的很清楚的，即使是工人也不例外，周耀安排进来那几个人，如果是被安排去了普通的车间倒是没大问题，只是他贪心，觉得普通车间的工资低，毕竟那几个人也得分一半的工资给他。 这才酿出惨剧，也因为此事，清查了不少靠关系进来的。 可这个沈却之，既不是国党，也不是工党，而如今既然选择和吴丽在一起，那就是站工党了。 人家的医术确实不错，能和赵乐一比了，自家这边多个人才，谢宁当然是欢迎的，不过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来。 谢宁起身给吴丽倒了一杯热茶，“怎么就想起和沈大夫结婚了？” 虽然是上下级，但因着军械所女性少，两人关系倒也不错，吴丽也不拘束，大方道，“一见钟情，这么看上了就打算在一起，我这年纪，早点结婚还能生个娃。” 谢宁点头，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人投身革命无心爱情，也有人想在革命的旅途中牵手革命伴侣。 “是沈大夫追的你？” 吴丽脸上飞上一片红霞，倒是显得有些羞涩了，“不是，是我追的沈大夫，男女平等嘛，男的能追求爱情，咱当然也可以！沈大夫给我治伤的时候可温柔了，您也知道，我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喜欢了，那就大胆去追！” 说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很，“他也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谢宁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吴丽喜欢，而且她已经有三年党 龄了，加上两人的岁数，也符合结婚的要求。 只不过这结婚报告光谢宁一个人同意是不行的，还得刘副厂长同意才能批。 刘副厂长没有立即批这个结婚报告，而是将吴丽和沈却之都叫了过去，“吴丽同志，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 刘副厂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吴丽，而是目光锐利的看向沈却之，“沈大夫，本着负责的态度，我想问你一句，你是否另有配偶？” 这个年代，按照沈却之的年纪，如果说没有结过婚，那是很少的。 见吴丽面色白了一瞬，刘副厂长便知道这丫头没问过，心中不由的一叹。 沈却之坦然道，“我算是结过婚，在十六岁的时候在家人的安排下娶了个小脚太太，只不过我一直是反对封建婚姻的，因此后来我决定出国留学，再回来的时候家已经没了，遍寻五年没有消息，后来遭遇战乱便随着流民一路北上，更是难得寻亲了。 当时年轻，处理事情的手段过激，害了我的前妻，但我和她没有丝毫的感情，而且如今他们恐怕都......” 说到这里，沈却之露出一丝慌张，紧紧握住吴丽的手。 吴丽亦紧紧的回握，很多人反对家里的包办婚姻而逃出来的，沈却之的经历并不稀奇，更何况沈却之的前妻怕是都不在了。 而今再婚也是没问题的。 刘副厂长不再问，只沉吟了半天，才提笔签了字，虽然吴丽的职位有些特殊，但无论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对于配偶的要求都不高，只要不是敌对势力就行了。 事后不过两天，谢宁就收到了吴丽送来的喜糖，这时候糖果贵的很，按照吴丽的性子必然是不肯买的，她们的工资可经不起这种花费，不过看着吴丽牵着沈却之的手笑的一脸娇羞的样子......看来这样的婚礼是沈却之办的。 就在贴着双喜的宿舍里，几个相熟的人简单的吃点，说几句祝福，再也没有其他了，但对比于根据地里其他同志的婚礼，算得上好的了。 这天二妞去打热水回来，便忍不住和谢宁念叨，“长宁姐，你说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男人？” 因着工作，谢宁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二妞在厂子里住的，倒是甚少回城里的院子，而在厂子里的宿舍又都是那一片，二妞和厂里的其他女职工一起住宿舍。 谢宁一般住办公室，自然不知道二妞又听了什么八卦。 二妞神神秘秘的道，“长宁姐，那沈大夫还给吴技术员端洗脚水洗脚嘞！” 虽然她遇到的男同志们都挺尊重女同志的，但和沈大夫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不仅如此，还经常买东西给吴技术员，各种嘘寒问暖，还会.......吴技术员这段时间那面色是越来越好，白里透红的！” 这说的都是些私房话了，二妞这丫头，听的津津有味就算了，还说的那么乐呵。 总而言之，那沈大夫就是二十四孝模范好丈夫。 不过，二妞挠了挠头，“长宁姐，你不觉得沈大夫有点好过头了吗？吴技术员都说不真实，我也觉得好的不真实。” 谢宁敲了敲二妞的脑袋，无奈道，“今天的八卦时间到，二妞，今天让你看的书可要认认真真看完。” 二妞立正站好，“保证完成任务！”她现在已经从认字进化成看书学知识了！ 第112章 旧时明月112 天气转热，谢宁的心情并不好，国党下令掘开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阻挡日军南下，造成黄河改道，决堤后的黄河水一方面的确起到了迟滞日军南下进程的作用，一方面也造成豫、皖、苏三省人民的灾难。 城里一路看去都是难民，他们还是能逃的，那些逃不了都的呢？谢宁根据往年的人口统计预测了一下，这次被淹死和饿死的灾民估计有八十万往上，受波及的灾民估计有千万多，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人命到底算什么。 谢宁把东西收拾好，转身跨上马带着人往言安去，这厂子当初就是商量好的，她只是暂时帮着建起来，那些图纸也进行共享，现在样子都打好了，她就没必要再留了。 即使这厂子里的机器设备更好，但她的窝在哪还是记得清的。 和她一起回去的还有当初她带出来的四个助手，唯一多了的人就是吴丽的丈夫沈却之，如果她猜的不错，这次回来，吴丽会引导沈却之入党，与党内还是党外人员之间的结合是有区别的。 特别是对吴丽的职位来说，因其特殊的保密性，组织会更加严格的审查其配偶。 而因为沈却之的医术，他被直接派往了医院，直接领副院长一职。 没多久赵乐就在谢宁面前夸起了这个人，“长宁你是不知道，沈副院长是这个！”赵乐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比中医我是没服气过谁的，那沈却之也不行，但他的外科医术极好，比我做的手术成功率还高！而且为人宽和，做事认真......之前咱一位首长受伤就是他做的手术，换做我是没把握的，他真的很厉害，然后在首长的介绍下入党了，如今也是咱们的同志了！” “那真是恭喜了。” 赵乐摆摆手，“你冲我恭喜什么？对了，我们医院有舞会呢，现在好多单位都有办舞会，你们军械所不办？ ·不说其他，调剂心情还是要的，我天天站在手术台上脚都麻了，就想着去舞会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呢。” 谢宁点点头，“的确可以考虑一下。” 天天面对数字和机器也会枯燥的，她作为所长，的确是要多多关切底下人的精神状态，至于她自己就算了，与其跳舞听音乐，她不如多看几本书。 林琴女士从米国给她寄了不少书，都是很专业的，她还在啃呢。 估计是同在异国他乡，林琴和陈合宜倒是走在一起了，也成了忘年交，而且林琴女士还进入了张家的武器公司工作，打破了家人以爱为名的牢笼。 和安校长不一样，林琴女士的家人并不赞同林琴女士在外抛头露面，即使当初送林琴去法国读书，也只不过镀金之选。 为的是嫁的更好，只不过都没想到林琴会看上门户低的安校长，林家虽然不喜，但以他们的家世是不需要女孩出去联姻的，因此也就遂了林琴的意。 而今在国外，林家的势力没那么大，而通过林琴能够和已经在国外扎稳脚跟的张家合作，这才同意林琴出去工作的。 谢宁看着信纸里越发鲜活的字迹，心情也更好了。 第113章 旧时明月113 谢宁又穿上了自己的羊皮袄子，头上也戴上了狗皮帽子，这天实在是冷。 “你身子重，如果觉得不舒服就不必强撑着，直接来找我请假就可以了。” 这说的是吴丽，她的肚子现在估摸着有六七个月了。 “我知道轻重的，现在所里忙，我走了，您又要加班到深夜了。” 谢宁：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多干一会儿事罢了。 两人还在聊呢，外边的二妞就敲了敲门，“谢所长，该去开会了。” 谢宁一愣，她今天应该是没有会的呀，不过还是收拾了笔记出门，或许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说不定。 刚打开门，就瞧见了沈含青，看到谢宁拿着那本厚厚的笔记，沈含青一顿，但还是道，“谢所长，这些是来报到的同志。” 都是从各地调派过来的人才，谢宁微微颔首，看到其中一人时不由得面露讶异，“爰爰？” 自那日她被日寇绑走后便和云爰爰失去了联系，只知道她跟着刘婶一直在南边，当初面容白皙的小姑娘，如今脸上都是风霜，可见过的不是很好，但眼睛却是更亮了。 当初云爰爰失去父母后内心始终在责怪自己的，谢宁只能让她自己慢慢走出来，现在想来是释然了。 云爰爰灿然一笑，“老师，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还活着就好。 谢宁扭头对沈含青道，“你和吴丽一起安排，我先去开会。” 吴丽拿着资料从办公室里出来，好奇的看向云爰爰，“这位同志，你还是谢所长的学生呢？” 抗大学员那肯定就不是的了，那就只有当初谢所长在别地儿教的学生了，这她们是知道，毕竟之前所里还有好几个谢所长的学生呢，那学识都是很厉害的，现在基本上不是分到各地去了就是随军了。 云爰爰点了点头，话却不多说。 她们来这里是进修学习的，除了学习专业知识，还得学习党课。 因为顺路，所以沈含青便让吴丽带着她们去挖窑洞，没错，就是挖窑洞，即使是特殊人才，窑洞也是要自己挖的，现在大家都从城里搬到了城外，毕竟在城里面目标太大了。 这边山多，找个地方就能挖窑洞。 云爰爰都惊呆了，她自小在上海长大，后来去的地方不是偏南就是南方，倒是真没见过这种，“没想到就这么顺着山脚挖上一挖，就能挖出一个窑洞来住，遮风挡雨的，可比草棚子强多了！” 那草棚子可挡不了雨，人淋了雨就容易生病，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很难有活着的。 吴丽闻言笑了几声，“那是，这窑洞冬暖夏凉的，住着可舒服了，你们刚来啥也没有，等会子我带你们去领几床被子，到时候把炕一烧，就不冷了，夜里可暖和了。” “吴技术员，吴技术员，有人找！” 吴丽回头一看，见是沈却之，忙迎上去，“你怎么来了？医院忙的很，可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工作。”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医院的事情很重要，但你也同样重要，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上班，就在这路口等着你，问了人才知道你在这儿，雪天路滑，你可得小心着点。”沈却之半揽着吴丽的腰身，一副紧张的不行的样子。 “这些是？” “是新来的同事，我带她们一起挖窑洞，得赶快挖好，晚上好住。” 沈却之摸了摸吴丽冰凉的手，皱着眉道，”这么冷的天，你不为自己的身子想想，也得为孩子想想，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帮她们一起挖窑洞。” “不行的，这是我的任务，沈却之同志！”虽然她心里隐隐的开心，很喜欢沈却之对她的关心，但现在天色不早了，她得帮着一起把窑洞挖好。 云爰爰忙上前道，“不用的，吴大姐，你先回去吧，我们这几个就够了，更何况还有其他同志帮忙呢！” 沈却之的视线落在云爰爰身上，顿了一下，随即赞同的点头，“是啊，你现在身子重，还是先回去吧，听话！” 最后沈却之已经板起了脸。 “行行行，听你们的，唉。”她觉得她身体可好了，肚子里的娃也争气，从来不闹腾她。 统共才六个人住，四男两女，因此挖两个窑洞就够了，挤挤更暖和。 等谢宁过来看见这新窑洞的时候大家伙已经坐在铺了稻草和垫子的土台上围着炭盆烤火了，炭盆上挂着一个小锅煮粥，是那铁饼干盒子做的，炭盆里边还埋着几个洋芋儿，这就是大家的晚饭了。 “谢，谢所长。” 谢宁含笑让大家坐下，”不用拘谨，你们刚来这里条件简陋了些，我来送些东西。” 就一些挂面和鸡蛋，还有一坛子酱菜，即使她们在这里有补给，也没什么好吃的。 然后冲角落里的憨娃子招了招手。 憨娃子看了云爰爰一眼，这才乖巧的站到谢宁身边去。 摸着憨娃子扎手的小寸头，谢宁对云爰爰道，“你忙起来不得空，这孩子就放到我院里去吧，有小扬看着，也熟悉。” 云爰爰松了一口气，也不推辞，毕竟以她们之间的交情，很不必客气。 憨娃子在老师那里，她也更能放下心来做事。 谢宁坐着聊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憨娃子离开，云爰爰跟着送出门，其他人没跟上来，人家师生明摆着有事要说呢，她们何必上前去凑热闹？ “老师，我今天见着了一个人，您认识他吗？” “谁？” “吴技术员的丈夫，沈却之。” 他？ 谢宁停住脚步，眉心微皱，“他怎么了？” 云爰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在江苏的时候被一个大姐救过，知道了一些事，那沈却之很像那位大姐口中的丈夫，可是......”可是在这里沈却之已经有了妻子，而且还即将有孩子了。 “沈大夫说他之前有一个小脚太太，难不成是你口中的那位大姐？” 云爰爰连连点头，“那位大姐就是小脚！”当初她还在感叹呢，就是这么一个走路都脚疼的大姐，硬生生把她给拖了回去。 “她说她的丈夫在外读书，要回来报效祖国的，只不过当年家乡遭了难，她的公婆都没了，只她活着逃了出来。”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上报让人去查的，你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早点睡。” 如果那真的是沈却之的前妻的话，还是得通知人家的。 第114章 旧时明月114 只不过还没等调查结果出来呢，那位前妻就随着难民到了言安，一路打听找到了这里。 彼时谢宁正提着一袋红糖来看吴丽，那日开会后她就出门做任务去了。 因为当初和国党合建并协理的军械厂在谢宁带着人走后没几个月，就遭到了日军的轰炸，现在两党关系十分紧张。 她去算是安抚人心，缓和关系的，也幸好那军械厂是建在山里的，因此只损毁了小半，在受到轰炸后立即进行了转移。 而军械厂位置泄露，经查之下是徐继出卖的，在潜逃过程中被他一个叫余钦的手下给击毙了，但也因此线索断了，无法知道厂里除了徐继，是否还有其他的间谍。 因着这个事故，国党那边派来的何厂长被调任，换了一个更严肃的厂长，谢宁只帮着恢复车间管理以及制造，至于他们之间的清查，她可管不到。 在一月份的时候，国党的五中全会除了抗战议题，还有“溶工、防工、限工、反工”的方针，而自己这边也表明了和国党合作但不合并的态度。 因此谢宁更不愿意在国党那边待着了，否则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回不来了，这次的回程也的确比以往艰难。 她们在路上遭遇了三波土匪，说是土匪，但实际上是什么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边听到沈却之的前妻来了，吴丽本就八个多月的身子因为受惊，直接羊水破了，“我......我,我羊水破了，要生了。” 吴丽紧紧攥着谢宁的手，眼中没忍住沁出泪来。 “别怕，我在。” 谢宁把吴丽抱上炕，对外边的二妞道，“二妞，去烧热水，再煮些红糖鸡蛋。” 然后才对刚刚说沈却之前妻来了的那位大姐道，“还劳烦您去医院叫一下沈大夫。” 大姐被吓得面色惨白，心中不断的泛起愧疚感，“我，我这就去。”拔腿就拼命的往医院跑。 吴丽只觉得身下一阵一阵的痛，外边二妞的声音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泪眼朦胧的看着谢宁，她好怕。 “你先忍点，我去我院里拿工具。”两家离得不远，比起医院来要近得多，谢宁来回跑过来，大概只用了不到六分钟，她回去是为了从空间取药箱的。 毕竟她总不能凭空把东西拿出来吧。 吴丽痛的面色狰狞，谢宁没有给她扎止痛针，毕竟现在才只是开始，将吴丽的裤子褪下，谢宁低头看宫口开了几指，然后一边把剪刀之类的东西进行消毒。 等下你跟着我说的呼吸，知道吗？ “嗯......” 二妞端着热水进进出出，手都在抖，她真没见过女人生娃，真恐怖！ 然后听着吴丽一声凄厉的尖叫，她差点没吓得把手上的盆给甩出去，只听到谢宁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 谢宁把孩子的脐带剪了，然后将孩子的口腔清理干净，拍着他直到孩子哇哇哭起来，“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子。” 吴丽听了，放心的昏睡过去。 第115章 旧时明月115 等沈却之赶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孩子哇哇的啼哭，顿时腿一软。 谢宁正在里面洗孩子呢，把孩子的肚脐眼包好，洗干净穿上衣服放到吴丽的身边，然后才动手处理吴丽的下身。 这时沈却之走了进来，“谢宁同志，谢谢你了，我来吧。” 见沈却之毫不嫌弃且动作熟练的给吴丽清洗，谢宁也乐的休息，虽然这是个好孩子，没让吴丽遭多少罪，但她跑来跑去的，又绷着神经给吴丽接生，陡然卸了力，倒是觉得眼前有些黑。 只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掀开帘子走到外边，就看见一个穿着偏襟小袄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院子里，见谢宁看她，便微微颔首，袖子里的手有些无措的揪着。 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位姑娘，我......里面那位还好吧？”她心中很不安，觉得是自己的到来才引得沈却之的现任妻子早产的。 不，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即使没有人怪罪她，她还是很不安，头颅渐渐的低了下去。 谢宁轻轻摇头，拉着人走到一旁的土墩坐下，“不怪你，这事你也是没想到的，不必自责。” 小脚站着难受，还是坐着舒服些。 里面沈却之也出来了，谢宁不便多留，带着二妞就离开了，给她们留空间说话。 不过其他人却是没有散，有的女同志看了两人一眼，便掀了帘子进去看吴丽还有孩子。 沈却之面带愧疚，看着前妻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忍，“覃萱，吴丽现在还没醒，我们的事等她醒来再商量，行吗？你现在饿吗？我给你下点面吃。” 覃萱微微摇头，“不必等她醒了，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你，既然你已经结婚了，那我们就算作离婚吧，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需要办理手续吗？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一起去办。” 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的家教也不允许她做出无理取闹的事。 如果不是江苏受了灾，她九死一生逃出来，举目无亲之下，她又陷入了当初的迷茫，想到以前救过的那个姑娘说的言安，她便来了。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打听到沈却之的消息。 多年未见，沈却之比少年时少了锋芒，多了沉稳和温和，面貌虽有变化，但依稀可见少时的影子。 “刚带我来的首长说了，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能活下去，我不必靠你，更不会打搅你的生活，你放心。” 覃萱把背上的包袱打开，里面有两块木板，她郑重的把这两块木板交给沈却之，“我无用，没护住爹娘，这是我给爹娘立的牌位，你收好。” 当把这两块牌位交出去的时候，覃萱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山变成了云彩，轻飘飘的，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沈却之叹了一口气，看向覃萱的目光带着感激，“覃萱，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对爹娘的照顾，是我辜负了你，也是我对爹娘不孝......往后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虽然觉得此刻出声不太好，但在里面照顾人的女同志还是喊了一声，“沈大夫，吴丽醒了，您进来看看吧。” 沈却之侧过身，对覃萱道，“见面说说话吧，吴丽是个很好的人，有什么话，咱摊开了说清楚，对每个人都好。” 覃萱还是踏了进去。 第116章 旧时明月116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散了，几个大姐走前拍了拍吴丽的手，安慰道，“好好商量，咱都在呢，那原配看起来也是个讲理的，沈大夫又是个周全人，而且你和沈大夫是革命伴侣，别担心。” 沈却之连连点头，上前扶着吴丽半坐起身，“大家放心，等事情处理好了，来我家吃顿饭，就当是庆祝这小子的满月了。” “该的，该的，咱走了哈。”沈却之表达的很明确，他的心是向着吴丽的，虽然大家都觉得原配挺可怜的，但从情感上说，她们怎么都是更偏向相处更久的吴丽。 吴丽就着沈却之的手喝了一口温水，撑着身子看向那位原配，现在天气还有点凉，那女人还穿着棉衣，只不过都很破旧了，打了不少的补丁，不过却很干净，头发不说全花白了，也看得出上面很明显的白发，面容枯黄，皱纹很深，身子瘦的撑不起那破旧的偏襟棉衣。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是沈却之的原配，且只比沈却之大上三岁，一眼看去，比沈却之大上十岁都不止，她看了都得叫句大婶。 覃萱看着吴丽眼中的打量和警惕，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叫覃萱，你叫我覃大姐就好了，我和却之没有缘分，以后我们只当亲戚处着就是了，家里遭了难，我才逃出来的，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却之.......我往后也不会打搅你们的。” 她来这里找的不是沈却之，毕竟在她心里，这个丈夫在或者不在，都没有区别，她只是想活着，但既然遇上了，就把公婆的牌位交给沈却之。 至于两个人是继续在一起还是离婚，覃萱在没见到人，不知道沈却之现在的情况下是有些迷茫的，她私心里是不想再和沈却之在一起的。 可礼教告诉她，她还是沈却之的妻......说实话，在听到沈却之已有妻子的消息时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吴丽见覃萱起身要走，吓得连忙扯住覃萱的袖子，“覃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的到来对于我们来说从来都不是困扰。” 虽然一开始她的确担忧过，但知晓沈却之的心意后她也放心了，然后另一层对覃萱的怜惜之心也升了起来，“大姐，我们在这里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你一个人都安置不了，我们军械所.......” 沈却之拿着一碗灰灰菜进来，打断了吴丽的话，“刚刚你说没胃口，我刚刚灼的灰灰菜，还有其他几样野菜，很爽口，你先尝尝，我放的盐很淡，你就拿来开开胃。” “怎么还特地给我拌这个？你不是最爱吃这一口吗？” 两人在这儿说着，那边覃萱的手却是一抖，看向沈却之的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紧接着又是疑惑，自我怀疑。 之后覃萱到底是在沈却之的安排下安顿了下来，但是却没有直接给覃萱安排工作，只问覃萱愿不愿意医院当护士，覃萱没有答应，说是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沈却之两人违反规定。 即使沈却之说这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覃萱依旧是拒绝，她主要是想靠自己在这里扎下根，从来都没有靠过男人，现在更不想靠男人获得一份安身的工作。 借着此事，沈却之回去继续批评吴丽，“吴丽同志，你看看人家，你还是老党员呢，你的原则性和警惕性呢？军械所是什么单位？那是保密性最高的单位，那是可以靠关系进去的吗？” “却之，那是大姐，你也知道，她前半生过的那么苦，军械所那边的工资高，我只是想安排她进食堂工作而已，这样她也能过的好一点，她是你前妻，一个半生都困在四四方方宅子里的小脚太太，她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吴丽抱着孩子，压低了声音跟沈却之解释，她是真的为了覃萱好，不过她也听劝，知道的确是自己警惕性不够，犯了错误。 “我知道你怀疑大姐，毕竟十几年没见了，但有时候吧，咱也不能把人想的那么坏，听说大姐还救了爰爰呢，就是谢所长的学生，有着这一层关系，安排进食堂根本不是问题。 但大姐已经拒绝了咱们的帮助，便不再提了，我会深刻反思自己，行了吗？沈副院长？” 沈却之笑了笑，“行，吴主任。” 吴丽靠在沈却之怀里，只觉得幸福的很，这是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丈夫，其他人听了此事也纷纷夸赞沈却之性情耿直。 这边夫妻之间蜜里调油，另外一边已经在安置处和沈却之的帮助下安顿好的覃萱却是拎着一坛子酱菜上了云爰爰的门。 自从黄河决堤以来，她便一路跟着难民跑，辗转许久，遇上了好心人的帮助才能平安到达延安，这里有活路。 对于覃萱的到来，云爰爰是极为高兴的，还特地去集市上买了两斤肉包饺子吃。 当然，是覃萱来包饺子，虽然说不好让客人动手，但谁让覃萱的手艺太好了。 看着吃的满足的云爰爰，覃萱问出了在心中纠结了许久的问题，“爰爰，你说，会有人本来不能吃某样食物，然后长大后就变的可以吃了吗？而且很爱吃。” “不能吃某样食物......您说的是过敏吗？”云爰爰好奇的问。 啊？ 覃萱不太能理解，但还是道，“就是以前那人吃某样菜都会生疹子的，这是可以治好的病吗？而且还把特别讨厌的菜变成了特别喜欢的菜。” “应该不可以吧？”云爰爰不能确定，“如果是过敏的话，我基本上没有见到过会好的，我小时候一吃泥鳅就会身上红肿，到现在也一样，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再吃过泥鳅了。” 云爰爰放下碗筷，很严肃的看着覃萱，“覃大姐，您说的那人是谁？我很有必要知道。” 第117章 旧时明月117 覃萱犹豫了会儿才道，“是沈却之。”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但也不是蠢人，十几年未见，沈却之的样貌有些变化是正常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性格变得成熟也是正常的，就连手腕上的烫伤，耳垂上的黑痣，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她不该怀疑沈却之的。 所以她找上了云爰爰，这个她唯一熟悉且信任的姑娘。 和沈却之对吴丽讲的话一样，十几年未见，覃萱对沈却之根本就没有信任感，以前听云爰爰讲过这么多故事，间谍不间谍的，让她的心瞬间就警惕了。 她不喜欢小鬼子，那是华国人的毕生仇敌，她也不喜欢国党，她颠沛流离的几年正是拜当局所赐，所以无论沈却之是哪一方的人都是她的对立面。 而让她更怀疑的是，眼前的沈却之，真的是她的丈夫沈却之吗？会不会是其他相像的人冒充的？可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会不会是她想太多了？ 因为这些想法，覃萱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云爰爰听了也不由得皱眉，难道真的是沈却之不再对灰灰菜过敏了？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爰爰让覃萱先回去安心的待着，她则是穿上羊皮袄子敲响了谢宁的院门。 听完云爰爰的赘述，谢宁没有就此事说点什么，而是把手上的资料给她，“这是红星机械厂的调任书，你的党课也快结束了，这是我根据你的专业知识偏向选定的职位，那里有些艰苦，但能够给你很好的历练，等任期结束，我对你有新的安排。 至于憨娃子，就让他留在这里读书，更安全也更适合他，这里的孩子都过的很苦，但他们能学到许多其他孩子学不到的本事，你要学会放手。”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那沈大夫的事......您还是要重视起来的，吴大姐在军械所的地位可不低。” 云爰爰生怕谢宁陷入当初她的境地，她知道她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可做人，最需要的就是谨慎，特别是对于她们这种从事保密工作的人而言。 谢宁起身拍了拍云爰爰的手，安慰道，“你有这个警惕之心我很欣慰，以后也要继续保持，至于沈大夫的事，你就不要再继续关心了，我会注意的，还有那个覃萱，你可信她，但也不可过信，事情未明朗之前你让她低调行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现。” 她怎么会不怀疑沈却之呢？ 沈却之和吴丽两个人的结合太快了，当然，这在大部分人眼里都不算什么，很多人都是互相看对眼就直接参加集体婚礼成了两口子的。 可问题就在于，沈却之在和吴丽结婚之前，对她释放过好感，表达的很隐晦，可以说只是对她的一丝钦慕，只不过谢宁对所有男人都敬谢不敏。 恰巧之后车间发生爆炸，更巧的是那个爆炸的车间是她唯一的一位女助手负责的车间。 然后医生和伤患一见钟情，迅速成为了夫妻。 在之后沈却之的表现就像是完美模范丈夫，赢得了许多女性的喜爱，而他的专业能力又过硬，这边又对人才渴求，很快就坐上了副院长的位置，而且成功入党。 第118章 旧时明月118 当然，在这之前是要对沈却之的身世背景进行审查的，而他能够入党，那就证明他的身世是没问题的。 这也就是谢宁一直按捺不动的原因，她不能只因为沈却之对自己表达过很隐晦的好感就去怀疑人家，然后阻止吴丽和沈却之的婚礼。 如果沈却之没有问题，她就成为众矢之的的了。 但她也不会放过任何的隐患，其一，她觉得自己的命还是挺值钱的，而且守着的机密也很重要，其二，作为在保密单位工作的人员，吴丽虽然可以和外部人员成婚，但其中有两套审查，暗地里的审查是本人所不知道的。 而在此基础上，谢宁把自己对于那两个巧合的怀疑报了上去，只不过现在通讯并没有那么的发达，而且到处战乱，要把一个人查的清楚，很难。 覃萱的到来掀开了一丝疑点。 谢宁吹灭油灯，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而覃萱，就是那个饵，不然单凭覃萱一个小脚的弱女子，或许真能坚强的走到言安，但概率太小了。 更别说巧合的听到了关于沈却之的消息。 在谢宁说过让覃萱低调行事后，覃萱很认真的执行，她也不干啥，就是在安置处的安排下去了保育院工作，闲时做点针线活赚钱贴补。 就在谢宁等着下一步是什么的时候，许和上门了。 “怎么了？厂子里出事了？” 谢宁一般在军械所工作，那里都是负责设计的，而许和在负责生产的兵工厂工作，两个人基本上都是谢宁去兵工厂那边找许和交接任务的。 许和跟着谢宁进了书房，外边的憨娃子跑到书房的后边去蹲着，防止有人偷听。 “最近厂子里出了点事。”许和神色严肃，“我们发现厂子的生产流程泄露出去了，当然，因为我们都是零件分离，关键零件的制造厂区和一些基础零件的制造厂区是不在一起的，而且......因此关键机密没有泄露。” 但仅仅是生产流程泄露已经很严重了，这代表他们之间出现了奸细。 谢宁心中翻过许多人选，然后都打上了叉，便问许和，“你们有怀疑的人选吗？” 许和摇头，“兵工厂那边的管理很严格，按理说是绝对不会造成泄露的，我还是被上面找去谈话才知道生产流程泄露的事。” 说起来，这还是他的失职。 “这事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想不到谁有那个可能造成泄露。” 谢宁是怀疑过一下吴丽的，但很快就被她除去了，因为与国党共建的兵工厂不同，吴丽在这里并不负责生产，而是在军械所协助她工作，对这边兵工厂的生产流程并不熟悉。 沈却之又只是在医院工作，如果说他偷偷窃取了药厂的机密还有可能，但以他的身份，是接触不到兵工厂那一块的，即使是通过吴丽，也不可能。 在两人结婚之后，她就有意识的把吴丽的工作迁离机密中心。 虽然觉得自己的怀疑并不成立，但谢宁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包括之前上报了的覃萱对沈却之的怀疑，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是她心思不够缜密遗漏了。 第119章 旧时明月119 两个人谈到最后还是找不出突破点，如果沈却之有问题的话，那他就表现的太完美了，覃萱说的话完全站不住脚。 这也许就是保卫处迟迟未曾动手的原因。 可还有一点疑虑一直藏在谢宁心底，她不知道为什么保卫处会突然如此深查沈却之，如果只是对非内部人员入党前或者是保密人员配偶的审查，那完全到达不了这个地步，特意大老远的将覃萱送来。 这其中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许和摇头，他也不知道，只安慰道，“咱们的保卫工作者是很谨慎的，我会打报告上去，这几日你就正常工作，装作无事发生就行。” 他此次来主要是和谢宁通气的，如果真出了奸细，万万要小心自身。 几日后，在言河边不远处的窑洞里，一项针对沈却之的会议正在展开。 “那边兵工厂被轰炸后青雀就传来消息，泄露机密的徐继和沈却之有过接触，再深却不得而知，因为徐继死的突然。 我们虽然不能说怀疑每一个和徐继接触过的人，但是沈却之是唯一一个从兵工厂来到言安的新人。”其中一位与会的同志拿着资料进行复盘。 “我们的同志在对沈从之的身世背景进行复调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唯一的一点就是他曾经在倭国留学近十年，但沈却之这么多年的表现完全没有问题，他早年就是海外救国会的成员之一，身世背景十分清白。 在到达言安后也积极向组织靠拢.......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沈却之的表现一切如常......覃萱对沈却之的指认很奇怪。 在她的指认里，沈却之的确和她以前所见过的沈却之一样，但是却有着一点，那就是对灰灰菜不再过敏和厌恶......在此我们又推翻了本来已经确认的观点，那就是沈却之具有倭国间谍的嫌疑，到现在的沈却之的真实身份存疑且有倭国间谍的嫌疑。” 翻开下一页，肃着一张脸的同志继续复盘，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是在外面望风的同志。 “怎么了？” “出现了新的情况。” 屋里的几人面面相觑，接着中断会议直接前去调查。 发现新情况的是一个幼童军的小姑娘，她当时正躲在柜子里和其他小孩捉迷藏，无意间撞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小姑娘绷着一张小脸严肃的道，“说话的人是医院的沈大夫和保育院的覃阿姨。” 她认识两个人是因为她的哥哥是童子军的，经常去医院帮忙，她也跟在屁股后面去，才认识的沈却之，而覃萱是保育院的，她自己就在保育院住，自然认识。 “以前都是吴阿姨送肉到保育院给我们吃，因为现在吴阿姨身体还不好，所以才换成了沈大夫来送......沈大夫拿不知道什么东西喷了一下覃阿姨，然后覃阿姨就变得呆呆的，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说沈大夫不爱吃灰灰菜，吃灰灰菜会起疹子，然后沈大夫还问覃阿姨都和谁说过这些话......” 越听，问话的人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最后夸奖了一番小姑娘，这才叮嘱道，“彭小同志，我们之间的谈话是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的，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我今天是出来挖野菜了。”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肩负使命的样子。 等小姑娘被带走后，又派人去暗查了覃萱，却得知了覃萱根本不记得自己和沈却之说过的话。 几人面色都不好，“没想到狐狸还是露出了尾巴。”让覃萱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的，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我们的小同志还是很厉害的，这件事过后我建议加强儿童教育......”如果不是幼童军的小同志，他们估计到现在也确认不了沈却之的嫌疑，毕竟他伪装的太完美了，而且还会让人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太诡异了。 有人面色沉重，“就刚刚得到的消息，那间谍可能是掌握了某种特殊药物，能够如此轻易的从别人口中获取信息......” 他话没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们的同志被捕，即使熬过了酷刑，有这种药物在，也会泄露情报，还有沈却之在这边潜伏了这么久，肯定也获得了不少情报。 “我建议立刻实行抓捕进行审问。” “不，不能暴露他是间谍，得找借口将人带走，且不能只带走他一个。” 他们不能确定是否只有沈却之一个间谍。 第120章 旧时明月120 沈却之被带走一天两天还没什么，等差不多七天都没回来后，吴丽的心就开始慌了，把刚要从军械所离开的谢宁拦住，动手想拉谢宁，二妞便挡在了谢宁身前，“吴主任。” 吴丽脸色苍白，眼中透着一股子紧张，她看了一眼二妞，又瞧了一眼周围，现在是中午，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午饭了，而谢宁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上午在军械所办公，下午在家里做研究的。 因此中午会直接回家，而谢宁的警卫在军械所外面。 所以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谢所长，却之被人带走审查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和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现在他出事了，我得救他，您能出面作证吗？” 谢宁是知道沈却之有问题的，可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却不得而知，只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沈副院长能有什么问题？你别太担心，这个审查是基本的组织程序，你看，到现在也没有人找你约谈，想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你应该相信组织。” 有了这个安慰，吴丽松了一口气，是了，如果沈却之真的有问题，那她也是会被带走调查的，“是我太着急了，抱歉，对不住了，是我病急乱投医，肯定没事了，这次被带走了好几个人了，有两个都安全的回来了，都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调查.......” 看着吴丽的背影，二妞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警惕，“长宁姐，你说沈大夫真的有问题吗？” 这么好的一个人。 谢宁不想把精力放在这个方面，这种事自有专人处理，她最近忙的很，国党那边对工政策的改变，导致双方摩擦越发大了，那之前合建的兵工厂肯定会出事。 就是不知道这两边到底是谁吞掉谁了，她当然是积极帮自己这边，那里还有很多可用的人，她在那边工作的时候还是留了心眼的，挖墙脚嘛，很正常。 这边的确开不出更高的工资和条件，但那是对管理层，但对于底层的工人来说，这边的福利算是不错的了，而且工人们对工党有着天然的好感。 她主要挖的不是这两类，而是主技术的人员，国党那边嘛，想学技术，掌握图纸，当然得派些真有本事的人过来。 对于那些人来说，工资福利什么的当然重要，但对于自身能力的提升也很重要，毕竟是吃饭的家伙。 谢宁再加抛橄榄枝，邀请他们过来学习，她亲自教学，想来不少人都会心动，里面有着不少各方面专精的人才，谢宁教不了，但并不妨碍她动摇对方的心。 毕竟国党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就在谢宁抱着多挖几个人的心思写信的时候，院里来了两个保卫处的人来找她，还是大晚上来的，说是协助调查，但具体的却不肯说。 谢宁瞬间就想到了被带走的沈却之，心中更是疑惑，协助调查也该是找吴丽呀，怎么就找上她了？ 当在窑洞里看见赵乐的时候谢宁更懵了。 第121章 旧时明月121 “怎么了？” 赵乐拉着谢宁的手坐下，和窑洞里的一个保卫处的人员将原委道了出来。 沈却之的办公室搜出了一瓶药水，赵乐在检查后发现是致幻剂，而且她跟着保卫处的人一起审查，发现沈却之即使没有使用致幻剂，在审查的时候还是使用了其他的小手段，不，应该说很厉害的手段。 “他会催眠。” 赵乐面色沉重，“我以前的导师就会催眠，但是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我就不会，只不过因此我才抵抗住了沈却之的催眠。” 这个导师教过她。 但还有一个原因，沈却之的催眠术没有她导师厉害，更主要的还是靠致幻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连催眠一个心思不怎么坚定的覃萱都需要用到致幻剂了。 在这里，赵乐不得不肯定沈却之的厉害之处，他竟然能够用毒蘑菇之类的东西提取出致幻剂。 致幻剂和催眠加在一起，如果沈却之要套取什么消息，不知多容易，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吴丽，现在未免沈却之还有其他同伙，带走吴丽肯定会打草惊蛇，这边只好请谢宁过来协助调查。 毕竟作为吴丽的上级，谢宁是最清楚吴丽所知道什么情报的。 虽然谢宁早就不动声色的将吴丽调离机密中心，但是吴丽所知道的机密还是不少的，如果泄露了，谢宁眉心皱起，肯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毕竟她也没想到沈却之会用致幻剂和催眠。 不过，“你们审查出什么结果了吗？”好歹让她有个底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使有了证据，可沈却之不肯说，他们没有办法，保卫处的那位同志干咳一声，“我们一贯的政策，不能虐待俘虏......” 谢宁脸黑了，这是间谍啊，看了一眼几人，继续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必要时候就该使用特殊手段，如果套不出消息，因他泄露的情报......会造成我们多少同志的惨死？” 虽然她自觉把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但谁能想到这个人会这种手段？ 因为这个分歧，保卫处将此事上报，最后上面额外派了一人过来主理审问。 那是个脸上有着一道巴掌长刀疤的跛脚男人，一眼看上去就吓人的很。 赵乐和这个叫路雍的刀疤同志进去了，谢宁等在外头，大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谢宁就被叫进去了，里面路雍略微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个聪明人，对我们的一些政策了解的很透彻，但你更应该知道我们对于敌特是不容情的，没有人喜欢杀人，更没有人喜欢......”路雍轻笑一声，没有说完，只继续道，“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愿意为你争取好点的待遇。” 沈却之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谢宁打量的目光扫过沈却之和路雍，不知道路雍怎么做的，她在外面一点惨叫声都没听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却之就服软了。 视线落在桌面上，谢宁看见了赵乐的针灸包，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谢宁抿唇坐在空余的位置上面对沈却之，等待着他开口。 沈却之深吸一口气，目光急速的掠过路雍和赵乐，落在了谢宁的脸上，“我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我是个医生，比任何人都更尊重和珍爱生命。” 他需要试探他们的底线，“在你们提的那些基础上，我要更好的待遇，堪比战俘的待遇，如果可以，我想拥有自由。”如果能活着，还活的好，他当然要努力争取。 谢宁心中无言，这想的可真好，这边战俘的待遇可是很不错的，虽然战俘营的人都在接受劳动改造，但是他们的住宿条件和伙食待遇都是很好的，且高于大多数人。 但是沈却之是不是想的太好了，谢宁不可否认沈却之的确有本事，但是他是间谍，而且这个本事吧，有点让人忌惮，很危险，她觉得沈却之是不会拥有自由的。 路雍搓了搓手指，没有直接应下，只道，“我们都懂，以你的价值，值得更好的，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证明你的价值，你要相信，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我们有帮助的人。”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谢宁的视线落在沈却之低垂的眉眼上，这个人在掂量，他在想值不值得和盘托出。 手腕上的腕表指针转动，大概十五分钟后，沈却之才开口，“我，不是真正的沈却之。” 第122章 旧时明月122 沈却之开口要了一盆温水，然后就这么就着温水撕下了脸上的伪装，谢宁看着手帕上的肤色硅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咳，她之前就用这种硅胶给自己伪装过喉结。 不过她用的很少，毕竟之前用的是双生子的借口，相像程度还是很高的，不用过多的伪装，可沈却之的伪装却不少，毕竟这个世界上相像的人太少了。 等他完全卸下伪装后，就完全换了一个人，现在他的相貌比之前那个沈却之要更加的瘦削和棱角分明，鼻子没之前那么高挺，嘴唇也要薄上一些，人也更加的年轻，和之前的样貌只有三四分相像。 路雍和赵乐的瞳孔俱是一缩，这，易容术？ 谢宁倒是没过多的惊讶，只不过沈却之的手法的确高超，他不仅完全易容成另外一个人，还能让朝夕相处的妻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关于这个问题，路雍也提出了询问，估计是心里已经决定好了，沈却之的神态放松了许多，“你们都知道我会用致幻剂和催眠了，那瞒过一个女人，是很容易的。” 几人沉默了，这的确是。 “我刚刚想了下，我决定换个要求，如果你们同意，我不仅会将我所知道的说出来，还能够帮你们更多，有一点，我会使用致幻剂和催眠的事情，倭国并不知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要求？”路雍问道，他的眼神凌厉，心中在想如果沈却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他该如何应对。 “我要你们救我的家人。” 沈却之深吸一口气，“我是沈阳人，真名吕越然，你们应该想到了，在辛未年的时候日军侵略的东北，而当局放任之，我和我的家人都被他们抓了，原因自然是我会易容，他们要我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进入当局潜伏，搜集情报。” 这本来是在学校和同学的玩闹之举，用在话剧上的化妆手段，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潜伏当局他虽然内心有着煎熬，但为了家人他义无反顾，当局都抛弃了他们，他要自救，只不过国党是国党，国是国，他时时刻刻做的事情皆背叛了他往年来接受的教导。 “不过，”吕越然的目光落在了谢宁身上，“我遇到了谢所长。” “当这个消息传回去以后我的任务目标就改变了，转为潜伏言安，搜集情报，必要时刻取了谢宁的性命，毕竟就她一人，那些用在前线的武器极大的阻碍了日军推进侵略的进程，而且伤亡巨大。 其实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很佩服您的作为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妻子儿女都在他们手里，我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他到底没有下手，只是潜伏收集情报。 “妻儿？那吴丽呢？她不是你的妻子？她生下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赵乐的质问让吕越然面色一变，露出了痛苦纠结的神色，遂转为坚定，“我不会伤害吴丽和孩子，可我需要救那跟我有着二十几年情谊，为我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妻子。” 论感情，自然是与他既是青梅竹马，又是夫妻的那位更深，他这么做，吴丽可能前途有碍，但如果不这么做，那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失去的将是生命。 赵乐冷笑一声，是她太天真了，和这种人谈感情。 “真正的沈却之呢？”谢宁问道，同时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吕越然微微移开视线，“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在倭国学医是为了救民，并不屈从于日特高课的威胁手段，民国一九年的时候他回国寻找家人，但当时他家遭了灾，以为家人都去世了，因此便辗转来到沈阳教书。 我是他手下学的最好的学生，老师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出色的医生，我也曾经以此为傲，最后我的确用老师教我的医术救了很多国人，但也因为我，许多国人因此丧命。” 救人与杀人，他都做了，功过能相抵吗？吕越然不知道，许是不能吧。 “后来日军侵略东北，老师被逮捕，他们想将老师培训成间谍安插进国党，但是老师孑然一身，又不惧死，他们威胁不了所以才有了我代替他的手段。” 认识他的人多，但认识老师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接下来谢宁根据吕越然的招供一一在自己的笔记上记下，那些泄露的情报需要她一一找补，至于其他的，就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了，路雍会跟上面禀报并且进行补救。 回去的时候赵乐是跟谢宁一起的，“你说吕越然是真的招供了吗？” 谢宁不知道，但很显然吕越然说的那些情报在她这里基本上都对的上号，“不管是不是真心，组织上都会细查，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将漏洞补上吧，那些暗藏在言安的其他人员也得悄悄的解决掉......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里面是怎么做到让他服软的。” 远远的跟着警卫班的人和二妞，这个距离他们是听不见的，赵乐想起那副场景，面上不是很好，但还是低声道，“针灸是很神奇的，它能救人，也能杀人，还能让人痛不欲生，我从未使用过那些手段，但是路雍会。” 她没想到路雍会针灸...... 虽然早有猜测，但谢宁还是瞪大了眼睛，“怎么行针？”她很想学。 赵乐见此有些沉默，她不是很想教谢宁这些手段，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东西，有违天和，违背医德。 但谢宁是她唯一的好友，她亦不舍得拒绝，算了，就算她不教，以谢宁的天赋，真沉下心来学，也能学会的。 “过几日闲下来了，我再教你。” 没过几日，谢宁就找了一个理由将吴丽下派了，说是下派，其实就是将吴丽转到离吕越然更近的地方工作，这是组织的要求，谢宁也没办法。 对于拥有特殊手段的吕越然，组织上虽然警惕且十分防范，但又不得不承认吕越然的手段十分好用，既然吕越然都将刀柄递了上来，他们若是不握住，也太没用了些。 就是不知道这回转的尖刀，日寇那边是否受的住。 第123章 旧时明月123 秋意渐浓，远远的枪声传来，谢宁见怪不怪的继续点着灯画图，外边有警卫班守着，她没什么好担心，只二妞不放心，掀了帘子进来陪着谢宁熬。 见谢宁穿的少，就把架子上的棉衣拿下来披到谢宁身上，“长宁姐，天气凉了，您得注意身子。” 谢宁并不觉得冷，她身上还穿着毛衣呢，虽然旧了，但是很保暖，刚想笑几句，一开口就是咳嗽，突如其来的，直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吓得二妞连忙拍了拍谢宁的背给她顺气，“我就说您要穿多点的，这下好了，进风了。” 听到里面动静的憨娃子从厨房端了一壶热水过来，“老师，您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因为国党对工政策的改变，在这里什么都紧俏，因此平日里他们都省着东西吃，好在谢宁早早买了不少东西攒着，让他们时不时的能吃点荤腥。 还说他不够高，也不够壮实，时不时的就让小扬哥给他煮鸡蛋吃 谢宁接过热水，摸了摸憨娃子的脑袋，“你今天不去站岗吗？”憨娃子早就加入了童子军，整日里除了上文化课就是去训练，站岗。 在这里，小孩子也不得闲，每一个人都是眼睛。 “今天轮到我休息，所以上完文化课我就回来了。”其实他早就不是童子军了，但是老师太忙了，也顾不上他。 二妞瞅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心中不安，“这几日怎么老是打？” 谢宁搭着自己的脉，脸色有些白，听到二妞的话才回过神来，在当初去国党那个兵工厂做事的时候她就接触过阎方的人，最近的摩擦也多是来自于两边，“正义公理和国家民族观念，在他的字典里头是没有的。” 当年他就是支持蒋不抵抗政策的人之一。 在今年夏时，新军已在山西发展为4个决死纵队、一个工兵旅和一个暂编师，共辖50个团，约5万余人；在山西的7政区中，有5个行政区及其所属县的政权由牺盟会掌握，在105个县中有70个县长由牺盟特派员。 阎眼看工党的影响迅速扩大，新军和牺盟会逐渐发展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感到继续下去势将动摇自己的统治，便想消除工党对新军和牺盟会的影响。 在年初国党提出“防工、限工、溶工”的一系列措施后表达了积极的态度，并且贯彻实施，到年末，也就是此时，达到了高潮。 阎袭击八路军后方医院的消息传来，谢宁便冷了神色，直接下令将最新研制的武器给支援部队装备，她在早前就提醒过要小心，此时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希望上面是听进去了且加以防范。 从军械所回来的时候，谢宁没看见憨娃子，还问呢，栓子眼眶有些红，把憨娃子留的信和一罐子红糖递给谢宁。 今早部队开拔，谢宁这几天都在外边忙着没顾上回来，因此也没送上憨娃子。 谢宁捏着信，有些恍惚，“憨娃子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云和星，今年十四了。 第124章 旧时明月124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赵乐跟着去支援的医疗队回来的时候天正大寒，但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直接就跑进了谢宁的院子。 “咳咳——” 谢宁勉强睁开眼睛，便瞧见了耳朵上都是冻疮的赵乐，那头发，比老乡家的鸡窝还乱，人都瘦成麻秆了，前线苦，哪里有休息的时候。 见谢宁还笑，赵乐的眼泪就下来了，摸了一把脉之后就掀开谢宁的衣服给她扎针，谢宁不见得有多瘦，但那苍白的皮肤上都是斑斑点点的青紫，看着瘆人的很。 “怎么回事？我走之前你不就有点小感冒吗？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多器官衰竭，怎么会这样？ 而且，“你身上，怎么会出现尸斑？”赵乐不敢相信自己手下查出来的脉象，“怎么会这样？” 赵乐终究是忍不住，握着谢宁的手泣不成声，二妞蹲在门口，眼泪也是吧嗒吧嗒的掉。 谢宁倒是看的开，一开始她的确也有疑惑，在发现身体出现问题后更是积极的翻看医书寻找治疗办法，赵乐不在，她便找还在医院的值守老大夫给她把脉看病。 最后仍旧和谢宁自己自查的结果一样，找不到病因，身体里发生不可逆的多器官衰竭，慢慢的，谢宁身上开始出现点点青紫，即使是不小心的磕碰，也会出现一大片的青紫，看着可怖的很。 因为此事，全部人都把她当作瓷娃娃看待，生怕磕着碰着。 在病着的这段时日，谢宁想了很多，如果算时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有差不多九年了，比上个世界要多上三年。 而现在出现的症状也和上个世界死前一模一样，想来就是大限将至了。 毕竟她穿来的身体，本来就是一具尸体，而今只不过是继续慢慢变成尸体罢了，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待的时间这么短，她还有好多想法没有实现呢。 “好了，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还有这头发，都能挤出二两油了，这耳朵还有手肿的都不能看了，二妞！去打点热水来！” 谢宁努力让自己瞧着精神点，她的身体虽然有些难受，但不至于特别难受，只不过虚弱了些。 “你可悠着点吧，接下来我就不走了，估计领导也不会让我走了，你可是咱的大宝贝，怎么都得先顾着你，赶紧歇着，我自己会忙活。” 二妞帮赵乐洗着头，都不大说话了，一说话就觉得心里难受。 赵乐在谢宁这里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算着时间到了，就给谢宁拔针，很是认真的对谢宁道，“长宁，你放心，我是最厉害的医生，家里老爷子即使不认我做继承人，都不可否认我的天赋，而且我的导师也说我是他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我会把你治好的！” “好，我相信你。”谢宁无奈的道，即使她并不觉得赵乐能够成功，这番话是为了激起她这个病人的生欲而说的，但有着一丝希望，她自己也不会放弃，虽不惧死，但活着，她才能做更多。 说干就干，赵乐回去就向上面打报告搬到谢宁这边住，上面对谢宁重视的很，直接就同意了，并且让赵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他们尽最大力量满足。 因此赵乐也不客气，直接把她需要的药都列了出来，就连谢宁看了都觉得肉疼，但很快那药就被送到了院子，接着谢宁就过上了顿顿不离汤药天天扎针的日子。 当看到身上的青紫下去的时候，谢宁都惊呆了，难道这个真的可以治好？她只是生了一场病？而不是大限将至？ 看来她的半吊子医术还得再学学。 第125章 旧时明月125 赵乐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做什么呢？这么香？” “今儿端午，买不到材料，没法包粽子，长宁就说做些枣糕，等会儿赵大夫拿点去医院给咱们的伤员分分。”小扬从厨房探出头来道，然后又冲着屋里喊，“大妮！过来拿枣糕！” 话落，便见一个长得黝黑壮实的姑娘掀开帘子，浓眉大眼的，一笑起来，让人瞧了便想起那言安开的漫山遍野的山丹丹花，葛大妮看见赵乐便是一愣，遂笑开了怀，“赵大夫，长宁姐说你下乡义诊去了，我还以为你得过段时间才回来呢。” 赵乐见葛大妮一只手臂被纱布包着，忙上前接过小扬手里的托盘，嗔怒道，“你手还受着伤呢，怎么不好好歇着？” “我就左手被小鬼子打到了，右手好着呢，怕啥，而且我力气可大了，就拿俩枣糕......”葛大妮嘟囔着，她身体可好了，吃嘛嘛香，就是部队里没啥吃的，吃的最多就是苦，因为她带着姑娘们杀了可多小鬼子，即使苦，也是甜的，比枣糕还香甜。 本来早念着想吃甜香甜香的枣糕的大妮见赵乐来了也不馋了，只端着坐着，下巴微微抬起，“赵大夫，你猜我现在是什么？” 谢宁盘腿坐在炕上，只看着俩人乐。 “你当上团长了？”赵乐装作惊讶道。 这话一出，大妮就泄了气，“赵大夫，你咋往我心窝子戳呢，团长哪里是这么容易当的？我现在是排长！排长！还是独立女排呢！” “真厉害！”赵乐由衷夸赞。 大妮又高兴了起来，絮絮叨叨的把她刚刚在谢宁跟前说过的故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去年八九月的时候发大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燕京和津市都被淹了，津市被淹的最严重......当时我正跟着部队返回晋察冀军区，路上那条河，本来趟水就能过的，但是因为大雨，河水暴涨，就不好过了，好些战士都是光着身子，然后把衣服和枪还有电台这些举在头顶渡河，我们女战士也不例外，只不过没脱光罢了，还有......” 赵乐便笑，“大妮不害羞？” “有啥好害羞的。”大妮轻哼了一声，“我们那连大多数都是新兵蛋子，瘦猴似的，还没我小师弟壮实呢。” 别看老太太看重男女之别，但她小时候可真没少看师兄弟们光着膀子练武，而且那种行军情况，谁还顾得上害羞啊。 “冀省大水，报上也登了，情况很严重，初统计大概有百万灾民，甚至于更多，不过当时还有一篇报道。” 谢宁回忆着，“山区行舟，可谓是一大奇闻。” “这个我知道！”大妮眼睛一亮，“当时小鬼子趁着河水暴涨，就在保定学习驾驶冲锋舟突袭一分区，大家伙都想着是不是小鬼子为了报复几个月前咱们在龙华那儿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当时攻坚战，我们这一连绕到镇南碉堡那儿去，砍断了他们的铁丝网，因为是大半夜的，小鬼子们都睡的跟猪似的......往碉堡扔了十几枚手榴弹，之前经常有游击队时不时的打一下小鬼子，他们都以为又是游击队的，没放在心上......有的小鬼子还穿着裤衩子就从窗户翻了出来，我当时就给他来了一枪！还缴获了了一挺轻机枪呢！ 乖乖，长宁姐，赵大夫，你们是不知道，那老乡们可猛了，听见我们在打小鬼子，个个都拿着铁锹和木棍出来帮忙，打死了好几个鬼子，有个小姑娘，是这个！” 大妮竖起了大拇指，“那小姑娘没有武器，就死拖着那个逃跑的小鬼子，摸到石头就砸，硬生生把小鬼子砸死了！” 别看小姑娘人长的跟小土豆似的，那眼睛里都是恨啊，打起小鬼子来跟不要命似的，后来她问了才知道是小鬼子欺负了她娘，又杀了她爹和两个哥哥，她当时就被塞进草垛里躲过一劫。 现在小姑娘已经成功加入她的女排了，是一名光荣的女战士。 第126章 旧时明月126 “我也觉得，估计是被一分区打的起了报复心，小鬼子才突袭。” 赵乐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她都是听从上面的安排，时不时跟着医疗队出去支援，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医院给从前线运下来的伤员做手术，当然，还得挤出时间跟妇救会的同志下乡。 谢宁却是翻起了自己的笔记，里面有很多地图，都是她通过各种途径收集，然后画下来的。 然后指着河北省的一块区域道，“原因应该不止是报复，这里原本是隶属于日联队师团的，后来被划入了张家口的日军独立旅，而驻守在这里的一分区很显然会对两支日军的换防造成影响。 又恰好连日大雨，河水暴涨，这才有了突袭之举，算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突袭松山的一团，那位于银坊的三团必然会前去支援，然后.......日军成功换防交接，而其他还位于银坊的三团人员就受到了扫荡。” “嚯！小鬼子真是诡计多端！” 大妮要气死了，她们死了可多人了，在那次战斗，她肚子还挨了一枪呢，这手是来总部送情报的路上伤到的，小鬼子封着铁路呢，根本过不去，她还是老乡给找小路躲着带过来的，差点就死在路上了。 “不过，长宁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谢宁默默无言，虽然她近期身体不好，但是那会议可是一个都没落下，自然对各地战局了解的清楚。 —— 下午谢宁收拾了讲义就去上课了，技术人才培养，任重而道远啊。 刚好今天聊到了日军学习冲锋舟突袭的事，在战斗中有战士将炸弹扔进水里炸伤了许多日军，因此在课上谢宁干脆就讲炸弹制作原理。 兵工厂所制造的炸弹，很多都是很简易的，有的简易到每个部队都可以自行组装，也就是所谓的土炸弹，这种简易炸弹是谢宁根据所有民间自行制作的土炸弹进行改良的合集，然后下派任务让各个部队的士兵进行学习。 “今天我们讲一下土炸弹。” 谢宁指着讲义里画的简略图，“......用铁片制作炸药筒和外壳，在炸药筒里面装满炸药，然后在筒以及外壳之间可以塞生铁片，如果没有生铁片，也可以塞玻璃碎片，如果连玻璃碎片都没有，辣椒面、小石头也是可以。 就地取材，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因为炸弹爆炸的原理都是一样的，伤人无非就是冲击波和弹片，而且在炸药筒和外壳中间放入不同的物品，造成的伤害也不一样，塞生铁片的杀伤力更高一些，且高于一般的手榴弹和手雷。 做的大一些，它的威力可以炸毁敌方的军用车，塞辣椒面的可以用于室内，刺激比较大，比用于野外的伤害性更强。 .......然后我们来讲炸弹在空气中和水中爆炸的区别......水的阻力比空气要大上八百倍，弹片在水里的伤害被减弱，就比如在空气中能够弹飞十米的弹片，在水里因为受到阻力的影响，可能连一米的距离都没有。 但是水和空气有一个区别，那就是水具有不可压缩性，这就使得炸弹爆炸所造成的冲击波会使水也产生同样的压力，然后迅速扩散，这个距离要远超于炸弹在空气中爆炸然后冲击波扩散的距离......我们要知道，人体和空气一样具有可压缩性...... 总结来说就是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如果在优良的介质中，威力会呈爆炸式的增长，而水，就是十分优良的介质，它的传导力远高于空气。” 接着谢宁又回答了学员的几个问题，然后拓展说了许多。 “如果对这节课不是很能理解的话，下节课我就做个小东西来给你们更仔细的讲解一番关于力的传导，刘允收集同学们的意见，下课。” 第127章 旧时明月127 走出课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谢宁捶了捶酸痛的腰，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还不得休息呢，晚上还得修改武器图纸，主要是针对军舰的。 二妞刚把谢宁送到院子，就扛着锄头出门了，她得把地开出来种红薯嘞，还得去挑水，幸好早早修好了水渠，但即使如此，庄稼的收成也不好，太旱了。 从去年开始，每个人都有生产任务，谢宁因为身体原因，她的生产任务有二妞和小扬这些警卫班的人帮忙，可以说就连最高领导人都开垦菜地进行种菜。 一开始谢宁是自己学习纺纱种菜的，但后来倒下了，才被特殊照顾，虽然身体在赵乐的照顾下日渐好转，但仍旧和之前有着很大的区别。 以前谢宁还能跟着小扬他们拉练，现在就连走路都得慢慢来。 这生产任务还得从抗战进入相持阶段的时候说起，在那时蒋就开始推行反工政策。 他们不仅停发当初承诺的八露军薪饷、弹药和被服等物资，而且动用了几十万军队对边区进行严密封锁，禁止粮食、棉花、铁、布匹、食盐等必需品的贸易。 对前往边区运货的商民进行扣押、处罚。 面对国党的经济封锁，边区也迅速采取了相应的反封锁斗争，生产任务是其一，主要是生产自救，保障供给，还有军队屯田，这才是大头。 而谢宁自觉现在扛不起锄头，便在机械方面下功夫，让兵工厂生产了不少小型农用机械，极大的提高了军民生产效率。 这日，正当谢宁刚结束针灸，那边就来人找谢宁开会去了。 趴在床上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谢宁看了一眼腕表，然后才起身穿衣上马，虽然骑马会让身体难受，但是这里离总部有些距离，如果不骑马的话，她也没那个体力走过去。 等谢宁到的时候人并没有来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腕表知道具体时间的，有人来的早，有人来的晚，都是估摸着时间到的。 有太阳的时候人会来的更准时。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才有人站起来做汇报，“自去年冬以来，日军便推进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经商讨，我们决定与129师配合突破敌军的铁路封锁线。” 要不是国党的反工政策，对山西新军和八露军进行大规模军事进攻，他们也不至于陷于如此境地。 然后继续就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进行总结，”......英法在欧战中遭受到严重失败，倭国趁机向英法施以压力，威胁它们封锁中缅、中越国际交通线......现在中越边境被全面封锁，缅甸和港城那边禁运军械、弹药、汽油、载重卡车及铁路材料......经济封锁、军事进攻和政治诱降，给抗战增加了更大的困难，国党内一些人更加动摇，妥协投降危机空前严重。 就此，我方决定发表宣言，团结全国民众抗日，克服困难，并且将突破铁路封锁线计划付诸实践，打击华北日军势力，扭转全国局势。” 接下来便是讨论具体的战略部署，期间有人问到谢宁军备是否有问题。 谢宁停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子，“......之前兵工厂根据麻雀战、地道战、地雷战、破袭战、水上游击战等战术对轻武器和炸弹进行了改良，以配合“反扫荡”，其中特制迫击炮很适合此次行动，其他的武器配备没有问题。 虽然国党对我们进行经济封锁，生产材料很难运进来，但在抗战前期我便尽最大力量囤积原材料......再加上我们本身自生产的材料，兵工厂运行稳定......在行根据地和晋军区的兵工厂亦如此，我初步计算了一下，三方军队武器配备率能够达到百分之六十。 ......总部共有五门g1火炮，其他两区各有两门g1火炮，可以进行远程轰炸配合.....铁路经地地势起伏较大，河谷狭窄，山势陡峻，全线曲线多，坡度大，我建议除了给参战部队进行短期的攻坚和破路训练，也应该配以专门的爆破装备，此事我会督促兵工厂加紧生产。 就是造子弹的铅锡和氯化钾严重不足，希望予以解决。” 谢宁坐下，紧接着大家继续进行战略部署的讨论。 第128章 旧时明月128 二妞在外边看着太阳落下，弯月升起，这才见着谢宁出来，连忙上前把还温热着的炊饼递给谢宁。 “长宁姐，你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先吃点吧，你的身子撑不住的。” 谢宁摆了摆手，翻身上马，不过却没有往自己住的窑洞方向走，而是掉转马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二妞见状也连忙上马跟了上去。 尘土飞扬间，二妞只见谢宁进了一个守卫森严的院落，她并不能进去，只好在外边等着谢宁，这一等，就等到天蒙蒙亮。 从院落出来的谢宁脸色更白了，衬的她眼眶红的十分明显，二妞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长宁姐，你被首长骂了吗？” “没有。”谢宁轻轻摇头，只声音沙哑的厉害。 她只是有些痛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二妞更不解了，那怎么长宁姐跟哭过似的，并不复往日平静淡然的模样，小扬轻轻扯了扯二妞的袖子，示意她让谢宁安静会儿。 谢宁怔愣的看着天上淡的快要消失的明月，说实话，她是一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如果有人伤害了她，她绝对千百倍报之，以德报怨这个词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这是她第三次提及结束这场战争，也会是最后一次，事不过三。 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她不是君子，可这个国家需要君子，礼崩乐坏容易，重建秩序却难，她的确可以使用非人道武器迅速结束战争，但是这个国家还要延续，光明的延续下去。 过分的超越会毁了一个时代，过分的崩坏也会毁了一个时代，不仅是国家。 深呼出一口气，谢宁对身后的人道，“不回去了，直接去兵工厂，二妞带人回去拿些东西，把后续安排好，走。” 对战日军，自己这边的装备依旧太过简陋，其一就表现在装甲车，也就是坦克方面，要摧毁一辆装甲车，几乎是让士兵拿命填。 而以日军对铁路干线的重视程度，他们绝对会派大量的装甲车进行支援，而且这次己方决定的突破战是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的大规模战争，多点出击，全面开花，直接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了，很容易陷入被动。 “这是r11的改良版图纸，r12子母火箭筒，吩咐下去，全力生产r12，争取给每一个团都配备上新型的破甲武器。”其实她想让每一个营都配备上，但因为封锁，兵工厂即使有之前的积累，也不够。 谢宁的手指微动，这图纸是她新改良的，其他兵工厂都没有，如果送图纸过去，泄露的风险过大，可若不送，以言安兵工厂的实力，并不足以生产那么多的火箭筒和火箭弹。 见谢宁纠结，许和自告奋勇，“我去送图纸，人在图纸在，人亡图纸毁。” 许和不仅值得信任，而且熟悉其他兵工厂，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 既然许和亲自去，那就不能只是护送一张图纸那么简单，谢宁将自己的一些构思也简略的写了两张纸，只要是她下派的学生，或者是兵工厂的老师傅，都能看懂并且对其他武器进行改造。 除了破甲武器，还有专门针对铁轨的装备等。 许和领命下去，没多久就有一个人进来了，谢宁看了他一眼，示意其他人继续讨论，然后和那名同志走到一边。 “怎么了？” “潜伏在言安的敌特有了新动作......首长说兵工厂这边要加强警戒......” “好，我会做好准备。” 等传信的人走了，谢宁摊开地图细细的看，然后手指滑到黎城镇的位置顿住，心中不住的思量，然后走到发报员后面，“电黄崖兵工厂，令他们就地构筑防空工事，并向上申请至少一个营的防护，就说是我的命令。” 那边的兵工厂比这边的规模还要大，万不能有损。 此时，黄崖兵工厂，几人看着谢宁发过来的电报皆面面相觑，都觉得谢宁有点杞人忧天。 云爰爰却不这么认为，而是十分认真的道，“我觉得谢副部长说的有道理，黄崖兵工厂虽然位置险要，易守难攻，但日军诡计多端，一旦兵工厂的位置泄露，对方派飞机来轰炸的话.......我赞同构筑防空工事。” “我也赞同，之前言安便出现过间谍泄露工事，我们难以保证兵工厂里的工人都忠诚，一切还得小心为上。” 虽然有人以此时应该全力完成上面下派的生产任务来援助突破行动表达了反对意见，可也正因为如此，兵工厂才更要小心对方恼羞成怒的突袭，所以经过商讨，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立即开始构筑防空工事。 毕竟兵工厂两千多个人，若是遭到敌机轰炸，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129章 旧时明月129 又一次从兵工厂返回来拿东西顺带叫人的二妞瞧见在平地上纺纱纳鞋底的老乡们，便屁颠屁颠的朝其中一个大娘跑去，笑的极甜，“孟大娘，孟大娘，上次让您帮我做的鞋子做好了吗？” “二妞子啊，做好了，你瞧，可结实了。” “嗯嗯，您的手艺最好了。” 跑回院子的时候，二妞瞧见大妮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手上的布鞋递了过去，“大妮姐，你把这个穿上，长宁姐说你的鞋子都破的不成样子了，便让我找孟大娘给你做了一双布鞋，赶紧换上，这鞋子可结实了，孟大娘在这十里八乡，那手艺可是顶顶好的。” 大妮看了一眼脚上的破草鞋，也欢欢喜喜的换上了这双布鞋，“很合脚，替我谢谢长宁姐。” 她这段时间都住在谢宁这里，不仅伤养好了，凹下去的脸颊也圆润了许多，她没什么能报答的，只好多杀几个小鬼子！ 拍了拍二妞的肩膀，大妮鼓励道，“二妞，等我回来就给你讲我们是怎么撬铁轨的，我教你的武功你也要继续练，等有机会，多杀几个小鬼子！” “好！” 看着她们一个两个的上战场，二妞不是不羡慕的，她也想去杀鬼子，但她知道她现在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她们都说，长宁姐一个人，抵得过一个师呢！所以她保护长宁姐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 大妮背好装备赶到先遣队的时候，便听见团长和政委在低声说话，政委很忧虑，“我们这一个团，可都是新兵蛋子。” 团长掐灭了手中的烟，眼中燃着火焰，“不打仗不见血，他们就永远是新兵。” 又听见有士兵抱怨只有大刀，连枪都没有，大妮瞥了一眼，直言道，“没武器就管鬼子要，我扛着的枪都是从鬼子手里缴的！” 说罢不再理会这些新兵，径直走向她所在的排，她仍旧是在排长，不过这一排并不是之前的女排，毕竟她是独自来送信的，现在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时间随指针转动，夜间风雨交加。 一队八路军冒雨通过山谷河流，避开日军外围据点，绕到正太路两侧，撬铁轨，断电线，于此同时，日军必经桥梁响起炮火声，桥梁陷落，炸弹的爆炸声在多处响起，打的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和星带着人在日军支援必经路线挖陷阱，远处不断传来枪声，待铺好陷阱，在远处望风的战士跑了过来，“快点，鬼子已经到路口了，就要上来了。” “一班集合，走！” “分散埋伏！” 装甲车在开到陷阱处一下子就陷了下去，不得前进，在远处戴着草环的云和星将枪口对准装甲车的顶部，在里面的人打开门钻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直接一枪爆头，接着一枚辣椒弹被扔了进去。 本来躲在装甲车里面不敢露头的日军直接被刺激的跳了出来，被紧盯着的云和星又是一枪爆头，“冲！” 随着装甲车的失效，其他战士一拥而上，另外一边趴着的战见状也拉开手榴弹往下方道路上的车队扔去。 嘭嘭嘭—— 日军支援部队被埋伏打个措手不及。 第130章 旧时明月130 枪林弹雨中，大妮把手探在营长的脖子上，接着狠狠一闭眼，喊道，“二班和三班绕后突袭，一班跟我来！” “掩护我！” 一个翻滚，大妮爬到拿着破甲火箭筒的战士旁边，人已经死了，大妮直接把火箭筒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炮弹落在她身旁，飞溅的泥土拍在她脸上，却丝毫动摇不了她。 大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装甲车，瞄准，射击！ 随着较小的“子”弹击打上装甲车，鱼贯而入的主弹药在短时间内打击同样的位置，爆炸声响起，甲破。 “给我上！” “冲呀！” 日军失去了装甲车的协助，在八露军悍不惧死的攻击下很快就落于下风，但敌军碉堡上的炮火依旧密集。 大妮咬着绑带给自己的手臂止血，旁边的人喘着粗气道，“排长，碉堡里有老百姓。” “用辣椒弹！给我把人逼出来！” ......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华北各处，每一个人都憋着一口气，他们要告诉全中国，告诉全世界，他们还在抗日！还在抵抗着法西斯的侵略！ 源源不断的好消息传回来，谢宁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许。 待到秋叶枯黄时，她还是撑不住回医院找赵乐针灸，她这段时间几乎在外，根本顾不上来医院。 针灸的时候被赵乐好一顿数落，谢宁把脑袋埋到枕头里，装鸵鸟状。 赵乐气的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怜惜谢宁这几个月在外吃不好睡不好把针灸的时间延长，让谢宁能睡上个好觉。 她都知道呢，二妞不透露具体的消息，但住处是啥样她还是知道的，就那破木屋子，在木板上和衣而眠，吃的都是野菜团子，偶尔才喝上一点小米养身子。 把睡迷糊了的谢宁脑袋从枕头里扒拉出来，赵乐拿上本子就去查房。 走到一处病房的时候，恰好遇上来探望住院干部的首长，这间病房住着的是肖时，现在的他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身体极度虚弱，还处在昏迷状态。 “这位老战士患的是什么病？” 赵乐把肖时的被子掀开，指着他肚子上的几处伤疤道，“他这种病是由于几处贯穿伤没处理好，造成的消化功能弱，再加上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致使身体过度虚弱形成的重度昏迷。” 赵乐叹了一口气，“从外表看他是百病缠身，但其实非常好治，只要给他吃一个月饱饭就行了。” 吃饱饭而已，可对很多战士来说都是奢望，都是大小伙子的，有谁吃饱过呢？ 国党“不准一斤棉花、一粒粮食、一尺布”进入边区，经济封锁不断升级，边区粮食、布料等生活物资极度匮乏。 “肖时是游击队的一名冲锋战士，当之无愧的英雄，我听说他曾经在敌人的炮火中抓起四捆手榴弹就去炸城门，当时被巨浪掀翻，肚子上的那些伤疤，是拼死冲锋，敌多我寡的情况下连中数刀......” 所有人看着肖时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面上都是动容之色。 就连赵乐也不例外，真的很难想象肖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首长眼眶微微湿润，道，“好好照顾这位战士，他是战斗英雄，小李，把我的取奶证拿来，给我们的战士补身体。” 顿时不少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还在昏迷的肖时，倒不是因为那每日半斤的取奶证，而是来自首长的关心。 赵乐也很羡慕，回去给谢宁拔针的时候还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谢宁撑着下巴笑，“取奶证吗？我也有，你要吗？” “去去去！”她自己就有，谁在乎的是那半斤牛奶啊，她在乎是首长的关心和肯定！ 笑闹一顿，赵乐又担忧起了谢宁的身体，“你今儿回来还出门吗？能下派的就下派吧，这么多事，也不能指着你一个人干呀。” 身体再好的人都要熬坏了，更别说谢宁的身子......食堂的老大爷身子骨都比她硬朗。 “不走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还是很爱惜的。” 第131章 旧时明月131 见赵乐撇嘴，谢宁摸了摸鼻子，生硬的转移话题，“小扬说晚上包饺子吃，你来不来？还有红烧肉呢。” “这你得花多少钱？现在十块钱拿出去，连个肉包子都买不到。” 谢宁穿着衣服，脑袋还在毛衣里面，声音闷闷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存不下钱，每次津贴发下来我都会花光，现在当然囤了不少好东西。 而且现在我工资也涨了呀，一个月有四千呢。”这边币她攒着干什么？又不保值，她只攒黄金！ 赵乐颇为后悔，她就是爱攒钱的那种，现在不仅物价涨了，工资也涨了，但是工资涨了也没啥用呀，她又买不了什么东西，最难受的是供给没了，一切靠工资。 “那我可吃大户了！” 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小扬准备的多丰盛，不仅做了羊肉饺子、红烧肉，还有酿豆腐、狮子头、炸糕！ 当然了，馒头和稀饭是必备的。 赵乐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炸糕，里面是满满的红豆馅，软糯香甜，好吃的她都要哭了，她几乎都是吃食堂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饱肚子而已。 警卫班的小伙子们也馋的不行了，跟着谢宁出门在外到处跑，那饿的，面黄肌瘦的，一顿连个半饱都吃不上。 现在回来了，谢宁自然不拘着，别的不说，一两顿好的还是要吃的，好菜没有，馒头管够！ 毕竟她在菜窖里可攒了不少米面和各种豆子。 晚上躺在被烧的热乎乎的炕上，谢宁也不计算画图了，而是靠在箱子上看书，天黑的早，她也不想强逼着自己睡觉，还是看书实在。 外边北风呼啸，窗户哐哐的响，二妞掀起帘子，带进一片凉意。 “长宁姐，您来试试这靴子，我摸着可暖和了。” 谢宁把脚套进羊皮靴子里，很合脚，也暖和，便赞道，”孟大娘手艺真好，阵脚密实的很，给小扬他们送去了吗？” “送了，可把他们乐坏了，大冬天的，还穿着草鞋呢，好几个脚趾头都长冻疮了，今年不好过啊，上面都发不下鞋袜，好多战士都没鞋穿，有鞋的也破的不成样子了。” 他们要不是有谢宁愿意出钱买鞋子，这个冬天也难挨。 “对了，今儿去孟大娘家的时候那小幺儿会喊姨姨了，可乖了，就这么坐在炕头上，不哭也不闹。 老三那小丫头，给她炸糕，她就咬一小口，然后给孟大娘和老大她们都咬上一口，剩下的就不吃了，说是留着明天吃，鬼机灵。” 也惹人疼，然后她就把自己留着的炸糕给了小丫头。 孟大娘早年被地主强拉去做小妾，后来打地主才被救出来，给分了土地房子，有个儿子参军，自己也一直在后方帮着八露军纺线做军服做鞋子，还收养了五个孩子，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战士，有的牺牲了，有的还在不知哪里战斗。 谢宁每次要做点什么就让二妞去找孟大娘，然后拿红薯小米这些当报酬，只多不少，她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和能力去帮助所有人，只是孟大娘的儿子是她的警卫员，死在了敌人的枪下，死在了她的怀里，才十七岁。 小孟同志眼睛圆圆的，总说他的鞋子最厚实最柔软，因为是他娘亲手做的。 第132章 旧时明月132 运用在前线的武器派上了大用场，屡破敌军的装甲部队，不仅如此，还缴获了三辆装甲车，一辆雷诺，两辆维克斯，可惜能熟练运用装甲车的坦克兵很少，不过这都不是问题，不会就学！ 而也正因为各种新式武器的亮相，谢宁的名字也被列入了暗杀名单，其实谢宁早就身处于敌军的暗杀名单之中，只不过她的等级没有那么高，而现在她已经被列入第一等暗杀目标。 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不仅是日军，还有国党。 虽说日军才是最大的敌人，但国工之间的关系也是敌对的，国党必不会让工党继续发展壮大，比之日军，国党更清楚谢宁的实力，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后患无穷。 就比如之前双方共同协理的兵工厂，本来是想撕破脸后把兵工厂里面的工党一网打尽的，结果后面不仅自己这边的人才被挖走了大半，那机器设备也几乎被运完了！ 到现在他们都找不到那个叛徒是谁，但无可否认的是，人才那里绝对是谢宁撬的墙角！ 随着暗杀任务的下派，一段密电传入言安总部。 根据地有国党派出的长期潜伏特务，伺机刺杀与刺探任务，这一消息的传回，总部为之一惊，遂展开地毯式搜索，也的确揪出了不少特务，但还躲在暗地里的并不少。 那些藏的深，其他特务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即使使用了致幻剂加催眠，也再问不出更多的情报。 现在谢宁轻易不出门，基本上都是许和上门交接具体任务。 中午二妞出去买东西回来后神神秘秘的，把买回来的面粉和油盐交给小扬后就拉着谢宁低声说话，“长宁姐，你能帮我求求情，让赵大夫去看看翠柳吗？” “翠柳是谁？” 说到翠柳，二妞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是我当游击小队长时救的姑娘，以前在红街干那种营生，然后组织不是禁止娼妓吗？她们全都被放良归家了，这本是好事，但是翠柳家......” 说到这里，二妞有些一言难尽，这世道，有人心善，但也不乏恶人，“她家嫌弃她......又让她出去卖去了，都是村子里的人，竟然连和尚都有！这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她好像得了花柳病，要不行了，就被她家给扔出来了。” 二妞心里想着，要是她现在还和以前一样暴脾气，她一定就拿着枪干到翠柳家去了！ 谢宁皱了皱眉，“先去妇联那儿说去，她们会把人送医院的，那里别的大夫也会治，赵乐有事，是抽不出空来的......等下，你说什么？和尚？” “是啊，谁能想到呢，那小石村的竟然还是个花和尚，翠柳说花和尚每次还会给钱，比其他人都给的多......” 谢宁眼神微眯，她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这边条件这么艰苦，那小石村庙里的和尚是哪里来的钱嫖妓？ 止住二妞的话头，谢宁冲外边喊道，“小扬。” 等人进来后才低声道，“去保卫处找......”然后又让二妞去看着翠柳，如果她怀疑的没错的话，这个和尚绝对有问题。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和尚正蹲在一个窑洞门口的老榆树下将手里的烟纸盒用石头压住，接着悄悄离开。 第133章 旧时明月133 晚上保卫处派人来谢宁这儿解过情况后就立即进行了抓捕行动，在一番审讯后对方才坦白是国党特务，并且将军统针对工党首脑的刺杀计划也说了出来，只不过和他接头的执行人是谁却不知道。 众人皆是一惊，随即后背发凉，如果不是今日谢宁说出疑点，谁会发现一个和尚是国党特务？ 保卫处处长当即拍板加大排查力度，绝对不能让国党的计划得逞！ 谢宁很明显的感觉到窑洞周围有着不少暗哨，小扬悄悄的说他们的巡逻压力都小了不少，安保级别很明显的提高了。 “的确如此，但自己这边也不能懈怠，我这几天把学校的收尾工作做完就老实的待在家里，也好减轻你们的压力。” 战争告一段落，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谢宁也恢复了教学工作，但现在情况特殊，她自然不能继续待在学校里了。 之前她出门在外，一直都是刘允这个助教帮她承担的教学工作，只不过有很多问题刘允没办法解决，因此谢宁回来后先对学生提出的疑惑进行解答，然后再授课。 下课后依旧没办法立刻离开，因为还有不少学生会围上来问问题，其中一个叫严立轩的学生问的问题最多，是个十分积极好学的学生。 等学生散去后，谢宁还是忍不住对刘允道，“以后对于同学们不懂的地方，你先做一个统计，如果你能帮助解答的，就删去，你也解答不出来的，再拿来问我。” 刘允刚刚就站在谢宁旁边，其他同学问的问题他都是听见了的，此时也不由的有些汗颜，其他同学便罢，但是严同学问的问题也太基础了，让他都不禁怀疑严同学是不是真的在认真学习了。 “我知晓了，老师。” 送走谢宁，刘允便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回窑洞，在食堂吃肯定是吃不饱的，他就想着回去跟其他同学搭个伙，我出一把小米你出一个红薯的，混个肚饱。 刚走到窑洞门口呢，就瞧见严立轩蹲在老榆树下那儿不知道干嘛。 “严同学？你在干嘛？” 严立轩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道，“快，快扶我一下，去，去茅房，我肚子不行了。” “哎哟，你快靠着我！”刘允被吓了一跳，忙扶着严立轩去了茅房。 那旱厕的味道着实不太好，但十分负责的刘允还是问道，“严同学，你要木棍还是杆子？我给你去抓一把。” “杆子就行了。” 严立轩捂着肚子出来，一脸虚弱的道，“刘同学，你能帮我去庙里拿点香灰吗？我娘说过那个可以止泻，我实在是不行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而且香灰水是封建迷信，你......”刘允见严立轩一脸的痛苦，这么严重，就用偏方怎么能行呢？ “不行的，这段时间前线下来这么多伤员，医院里的大夫忙的很，我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你就帮我一下好吗？等你回来我给你烤红薯！” 严立轩半开玩笑道。 “行行行，你先回去躺着，还有我的饭盒，你可得看好了，别让那一群饿狼给啃了。”刘允很无奈，但他惯来乐于助人，不就是去搞点香灰吗？偷偷去就是了。 谁也没想到这香灰水这么灵验，严立轩喝下去立刻就好了，把刘允都给惊呆了，心中不由得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就坚定了自己的思想，他要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主义！ 香灰水能治病纯粹就是封建迷信！ 晚上结束课程走出课室的时候谢宁有些头晕，从口袋里拿出小铁盒，却见里面的糖都被吃完了。 跟在谢宁身后的刘允见状忙上前递给谢宁一颗糖果，担忧道，“老师，我这儿有糖，你先吃一颗。” 谢宁身体的问题没什么人知道，但低血糖的事情，但凡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 谢宁接过糖果，并低声的道了一声谢，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离得便有些近，也因此，谢宁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火味。 视线不动声色的划过刘允，谢宁没有贸然出口询问，而是直接带着二妞回了院子。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跑出了一个警卫员。 在夜幕降临之时，许和跟着一个走路有些跛脚的人悄悄进了院子，正是路雍。 “你们在庙里埋伏，有什么发现吗？” 两人对视一眼，如果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问题最大的只有谢宁的学生刘允，其他进出寺庙的都是一些老乡，他们还在逐一排查中。 路雍肃着一张脸道，“谢副部长，我们知道刘允是你的学生，但他的确有很大的通敌嫌疑，你......” “我不会包庇自己的学生。”谢宁声音淡淡的，“我相信组织会严格审查，在不放过任何一个敌特的同时，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同志。” “那是自然！” 谢宁这才看向许和，“立即排查各个兵工厂程序以及人员，然后打乱重组。” 虽然刘允只是她的助手，参与的机密并不多，军械所和言安兵工厂她就从来没有带刘允去过，除了因为刘允的能力不到位之外，还有就是身份审查问题。 她的主要助手加上刘允有三个，刘允只能参与一些外围的事务，之前吴丽是能够参与机密要事的，毕竟吴丽的身份审查以及党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后来出自对吴丽丈夫的怀疑，她才慢慢将人移离机要。 现在即使吕越然投诚，但吴丽也不能再担任她的助手一职了。 刘允既然有嫌疑，那她就不能坐等结果，而是得做好防备。 第134章 旧时明月134 过了大概三天，学校里就来了两个说是保卫科的同志，是请刘允去配合做调查的，刘允以前曾经在倭国和英国留学，因此精通两门外语，时不时的便会被抽调，大家都习以为常。 就连刘允自己也是，因此十分淡定的结束这堂课，心里还想着同学们的问题如何分类，他觉得他大部分都会做，有几个同学提出的问题很刁钻，这得问老师，他怕答的不好。 只是这次很显然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当前面坐了好几个陌生的人之后，刘允心中就是一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抓起来审查了。 深吸了一口气，刘允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这真的很难。 面对保卫处的审问，刘允十分的紧张，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做过背叛组织的事，但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审问，很难保持冷静。 似乎是看出了刘允的紧张，坐在首位的那个同志温声道，”别紧张，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好。”刘允咽了咽口水，他情愿埋头计算也不想待在这里和这些人对话。 “刘同志是山东人吧？怎么听着口音像是江浙那边的？” 刘允老实答道，“我小时候是住在江浙外祖家的，所以会带一点那边的口音。” 接着保卫科的同志又问了几个问题，面对刘允的回答，都没发现什么问题，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刘同志，在三日前，你前往小石村寺庙是去干什么的？是去接头？你的接头人是谁？” 如此严厉的质问顿时吓的刘允一懵，接着他情绪激烈的站了起来，“你们诬陷我！我不是特务！我去寺庙只是为了搞点香灰！你们不能随便污蔑我，我对组织是忠诚的！” “坐下！”路雍低哑的声音一出，顿时把激动的面色通红的刘允又吓回了鹌鹑样。 在又被说到他的接头人和尚已经供认了他，刘允气的差点飙出了眼泪，依旧梗着脖子道， “我不认识什么和尚，去庙里只是为了拿一点香灰，我的一个同学腹泻，他说香灰水可以止泻！我才去的，我承认我封建迷信了，我愿意写检讨，但你们不能随便污蔑我！” “好了，刘同志不要激动，你能告诉我们那个同学是谁吗？这样也更方便我们调查，以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说话的是正中那个长得一团和气的人，刘允不认识他，但觉得这个人比其他保卫科的人都更加的温和，因此刘允的心绪也平复了下来。 “他叫严立轩，你们可以去问他。” 路雍冲门口处的人点了点头，那边立刻派人去悄悄查探，得出的结果与刘允说的一致，在继续审查了几天无果后，保卫科才将人放了回去。 虽然把人放了，但该有的监视不能少。 被轮番审查的精神恍惚的刘允回去倒头就睡，等醒来想找严立轩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转班了。 跟刘允同一个窑洞的学生好心拿了一个窝窝头给刘允吃，叹道，“严同学觉得自己没有学机械的天赋，向学校申请换班了，你也知道，严同学无论学的多认真，就是......” 学生摇了摇头，继续道，“但是严同学马列主义学的非常好，可能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吧，现在他已经被调到政科去了，你也知道，康部长十分欣赏他。” 第135章 旧时明月135 刘允狠狠咬了一口窝窝头，心里满是愤闷，他倒不是怀疑严立轩，只是觉得他太倒霉了，就帮个忙而已，然后就被牵连了。 当然了，对严立轩，他还是有一丝怨气的，觉得若不是严立轩让他去拿香灰，也不会惹上这档子事，虽然最后没出大事，但也得写检讨，他是后悔的，可每次别人叫他帮忙的时候他都很难拒绝。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刘允更害怕的是谢宁的态度，他不是什么特别有天赋的学生，只不过比大多数学生都要更加的勤奋，再加上他的基础不错，这才爬到了谢宁助手的位置。 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他那么久的努力白费，他是哭都没地哭去。 虽然说到哪里都可以为革命事业，为抗日事业奉献，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在谢宁身边，他不仅能够学到更多，待遇也更好一些，以后他调任下派的地方和职位也会更好。 当刘允拿着一叠资料去找谢宁被允许进去的时候，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下。 谢宁不敢保证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多准，但朝夕相处下，七八分准还是有的，所以在察觉到刘允身上的异样后才立即叫了保卫处的人，既然她都闻到了刘允身上的香火味，那刘允很大可能是去了寺庙。 因此蹲守在寺庙周围保卫处的人肯定会盯上刘允，到时候刘允被抓去审问，可别把本就不大的胆子吓破了。 这才和路雍通气，如果说保卫处在审问前对刘允的怀疑有七分，那谢宁就只有三分，毕竟刘允温顺懂事，胆子小，算得上是老好人，内心也会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不完美，有缺陷，总体看来是正常的，身世背景她也看过，没有大问题。 但未免自己眼拙，她在心底保留了三分怀疑。 最后保卫处并没有审查出什么结果，只将刘允和另外一个叫严立轩的纳入监视名单。 不，那个叫严立轩的同学应该早就在保卫处的监视之下了。 和刘允不一样，严立轩是之前随访问团从国统区过来的有志青年，在离开前特地要求留下“参加革命”。 对于这样的有志青年，言安自然是欢迎的，只不过该走的审查也不能少，到现在为止，保卫处都没查出严立轩有任何问题，即使有着“香灰”事件，严立轩只咬死了说他封建迷信，然后进行检讨，谁也没有办法。 毕竟严立轩的确没有做其他的动作。 见路雍眉头紧锁，谢宁冲许和点了点头，让他先出去，这才对路雍道，“我们不是有致幻剂吗？虽然我们不能全然相信催眠审问出来的口供，且又不能轻易使用这种手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认为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毕竟安全最重要。” 路雍松了神色，“我会和上级反映的。” 他们用吕越然，但又不完全用，毕竟面对一个拥有特殊手段且当过间谍的人，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刘允先被带进书房，路雍才出去的，不然又会被吓一遍，审问他的人里面，他最怕的就是路雍，即使从头到尾路雍只说过两个字。 第136章 旧时明月136 刘允看着谢宁平静的面庞，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自己被带走审问的事情，毕竟这种事算是机密，即使谢宁是他的老师，他也不能说。 只好闷闷的坐到一旁听谢宁的讲解。 都是一些同学们提出的疑惑，他不能解答，便拿来一一问谢宁，然后再回去自己想一遍，接着在课上的时候进行讲解。 这么一待，就是两个小时，谢宁把写着详细解析过程的稿纸递给刘允，然后道，“一个月后进行测试，然后我会根据他们的成绩进行实践学习的安排，毕竟纸上谈兵终觉浅。” “是！” 刘允当即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扫开，他得拿个极好的成绩才行！ 把人送走，谢宁就在院子里转圈当运动，然后打上一套八段锦或者太极，赵乐说养气。 因为谢宁不外出，这里又安全，二妞这段时间是闲着了，于是拎着一小袋红薯就出去了，那是她攒着的口粮，她们都随谢宁，有钱就花，买了吃的攒着，因此到现在还算宽裕。 这边偏，二妞走了好久才走到医院附近，医院里的大夫说翠柳身上的病不深，所以才比较好治，现在治好的翠柳也没回原来的家了，而是在医院附近挖了一个窑洞住进去。 二妞觉得有些简陋了，但翠柳却不觉得，简陋有啥，能遮风挡雨就好，难不成回去再死一遍吗？ “你能这样想就好，可别再跟以前那样傻了。”简直傻透了，那样的家人，值得自己出去卖身？ 翠柳脸圆圆的，皮肤和其他人比要更为的白净，听到二妞这般说，只是笑笑，她倒也不是全为了家人，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她没有地，有也不会种，家里人不给吃的，自己又没有手艺，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卖身了。 其实在一开始她也是真的想做个良家子的，可是半夜房里就闯进了人，将她给强了，她倒是想告到妇救会那儿去，毕竟那里的女同志都是很好的，肯定会给她主持公道。 可是她饿啊，那男人扔了一个馒头给她，让她不要声张，她就这么为了一口吃的...... 有什么办法呢？ 在得知那男人是哥嫂招来的后，她是想哭的，可她更想活着，就忍了。 二妞把手上的红薯递过去，摸了摸只到她肩膀的翠柳，叹了一口气，翠柳年纪比她还小呢。 “你先吃着应付几日，赶明儿我给你找个活儿做，挣点钱，对付肚子是可以的。” 翠柳连连摆手，脸红红的道，“二妞姐姐，我已经找到活了！” “啥，你这么快就找到活干了？” “嗯！是街尾的覃婶子，她开了一个酱菜作坊，昨天我饿的不行，闻着味儿去的，就撞见了，覃婶子人很好，她没有嫌弃我得过脏病，还愿意接纳我进酱菜坊做事。” 二妞很高兴，“那就好，什么脏病啊？你已经好了，如果有人拿这个骂你，你就打过去，知道吗？抄起棍子就打！那种舌头多的人，就怕棍子！” “嗯嗯！”翠柳从旁边做的小灶上拿出一个小罐，一打开就是一股香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是啥？” “覃婶子教我们腌的酱菜，很香的，二妞姐姐你带回去拌粥吃。” 二妞连忙摆手拒绝，“不要不要，你这刚开始，啥也没有，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不过真的很香！ “二妞姐姐是觉得我做的酱菜，不能吃吗？”翠柳眼中慢慢盈满泪水，吓的二妞连忙接过小罐子，狂点头，“好吃好吃！我要的！翠柳你别哭啊！” 她最怕人哭的。 翠柳破涕而笑，又拉着二妞坐在炕上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人走。 然后晚上谢宁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酱菜，很香很辣，这味道十分的刺激嗅觉和味蕾，但谢宁还是忍住了筷子，她，忌辛辣。。。 不过谢宁还是问了二妞这酱菜哪来的，如果不贵的话，倒是可以买上一些给他们拌粥和馒头吃。 “是翠柳给我的，说是街尾覃婶子家的酱菜坊做的，很好吃呢！这酱菜辣，也香！比一般的酱菜舍得放料。” 这么一说，谢宁倒是想起来了，是沈却之的小脚太太，覃萱，当时被安置处安排到保育院工作，后面又凭着手艺开了一家只要女工的小作坊。 在不久前的纺纱比赛里，她们的作坊还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呢。 不过再深的谢宁便没有了解了，便问道，“那小作坊是真的只招女工？” 二妞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嘞，只要勤劳肯干，覃婶子她都招呢。”偷奸耍滑的肯定不要。 谢宁轻轻的点头，小作坊还是不太行，倒是可以申请成立酱菜工厂，她可以投资，到时候不仅落实组织的生产政策，也可以解决不少女子的就业问题。 而女子掌握了一定的经济，胆气也会更足，在家庭中的话语权也会更大，这是地位的提升。 只不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意识觉醒还是有些慢，谢宁决定投稿一篇文章，就论“经济独立”对女性的重要性。 第137章 旧时明月137 黄昏日暮之际的降雪，显得格外寒冷。 路雍站在门口抽了一会儿烟，等吕越然被押着进窑洞后才掐灭卷烟，接着就是他们之前配合过无数遍的催眠审问。 吕越然温和的声音在窑洞里响起，“......先舒展一下身体，做个深呼吸，让身体放松下来......也许，你已经进入到了一团充满柔和的白光隧道，在你眼前，可能接着会出现一些蓝光、紫光、金光，或是五彩缤纷的光，你的心情宁静无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快、愉悦过…...” “告诉我，你是谁？” “严回。” 这个名字一出，窑洞里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脸色，果然有问题！ “你来言安做什么？” “我......我.......” 见严立轩有挣扎的迹象，吕越然皱了皱眉，还是给他加了一点致幻剂。 “配合银蛇进行刺杀行动。” “银蛇是谁？” “季明......殊......” 陆陆续续的情报被吕越然套出来，路雍的脸色越来越黑。 事实证明，谢宁的建议是正确，如果他们没有及时从严立轩的口中套出情报，那将会蒙受巨大损失！季明殊......可是首长身边的收发员！ 路雍看了一眼双眼迷茫的严立轩，后背当即冒出冷汗，本想立即派人去把那个隐藏极深的银蛇揪出来，但很快他就按捺住了，让吕越然清除严立轩被催眠的记忆，然后把人给放回去了。 不能打草惊蛇，既然已经知道特务是谁了，那敌我之间的明暗关系就改变了，与其让敌人接着派人过来，不如把已经暴露的特务留下，以迷惑敌人，掌握先机。 路雍出去了一趟，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才冒着风雪赶回来，让旁边的人出去，路雍对吕越然道，“吕先生，你也知道，以你的能力，要获得你想象中的自由是很难的，不过上面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接近季明殊，并且从他身上套取情报......那你将拥有一定范围内的自由。” 吕越然脸上有些麻木，他很天真，他以前一直觉得只要他送情报回去，那日军就不会对他的妻儿如何，可是他的妻儿早就死了，在他离开沈阳的那一夜。 是他愚蠢。 “好，但我要先见吴丽一面。”他对不起吴丽，错误已经犯下，不是说弥补就能够的，但他还是想做些什么，不然他已经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在保卫处的安排下，吕越然很快就见到了吴丽。 两人相对无言，吴丽面无表情的坐到炕上，冷冷的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吕越然的看着吴丽越发清瘦的脸庞，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落下去，即使他想触碰吴丽，但吴丽大概是厌恶他的。 最终吕越然只呐呐的道，“你瘦了。” 吴丽这才把视线落在吕越然身上，“说完了？说完那我走了。”她只觉得和这个人待在同一个窑洞里窒息的很，原来厌恶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等等！”吕越然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我做的事情的确不可原谅，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还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想为孩子做点什么。 以前犯的过错无法弥补，但我的未来我还是可以决定的，现在我在为组织做事，我的待遇还不错，给孩子攒了东西，我希望你能够接受，那是给孩子的，你不能代替孩子拒绝，你不能让一个父亲，连养育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吕越然说了很多，都是围绕孩子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给吴丽，以吴丽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但孩子是吴丽的软肋。 因此，吴丽不会拒绝，即使她厌恶自己。 吴丽的确没有再拒绝，她不会因为情绪而让孩子过的苦，只不过她是不会原谅吕越然的，不仅是因为吕越然对她的欺骗，更是为了那些因为吕越然而丧命的同志！ 离开前吴丽回头定定的看着吕越然，神情和声音没有一开始那么的冷，平静的很，“吕越然，孩子不该是你活着和奋斗的唯一理由，你以前也是个有志青年，丈夫矢志，当为复国兴。” 丈夫矢志，为复国兴。 吕越然怔怔不言，他有过这样的志向吗？有的吧，但太苦了，太痛了，他软了膝盖。 深恩负尽。 第138章 旧时明月138 失联已久的黄崖兵工厂终于传来了电报。 “......因提前构筑防空工事，厂内大部分机器设备得以保存，现厂内职工与部分机器设备已安全转移，但是由于日军有强大火力支援......水窑口的核心工事被其用喷火器摧毁......人员伤亡一百六十三人，击毙近一千五百敌军......” 特务团以一个营对战敌军五六千的兵力，简直就是以少胜多、以劣质装备战胜优质装备的奇迹！ “幸好这次有提前防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那些装备，可是有钱都难买。 谢宁点了点头，“黄崖兵工厂受损，新四军那边又要配备新装备，我们这段时日就辛苦辛苦。” 摘下已经黑的不成样子的手套，谢宁继续道，“这次缴获了日军不少的装备，除了那些完好的，剩下损坏的也可以废物利用，掷弹筒这种前装小口径单兵火炮，体积小，结构简单，很适合山地作战。 我这段时间闭关研究一下“八九式”掷弹筒，争取在七天内设计出来仿制品，然后进行投产。” 谢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工人，“你们都是老师傅了，那些损坏的，都拿去修一修，东补西凑，说不定还能搞出个厉害的玩意儿呢，不管怎么样，能用就行，在我们这里，那可是辣椒粉都是武器，多发扬发扬创新精神，做的好了，我给你们申请奖励。 到时候咱们吃肉！当然了，安全还是得注意的。” “好！”听到吃肉，众人都眼睛冒光，毕竟现在物资缺乏，连口鲜菜都吃不上，别说吃肉了，那可不激动？ 至于安全问题，大家心里都有数，之前做炸弹的时候，就有好几个没注意，把自个给炸了，所以有时候土炸弹的确制作简单，威力也大，但也很危险，谢宁会教授土炸弹的制作方法，但是会严肃警告操作不当的后果。 “闻风，你和我一起。” “是，老师。”答话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也是这里除了谢宁之外唯一的姑娘。 其他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眼中都带着可惜之色，这姑娘，能力强的嘞，改装武器十分厉害，谢工程师不知道有多欣赏，就是可惜，腿被小鬼子炸没了。 因为闻风的才华，谢宁特地跟上面给闻风申请了一个勤务兵，好让闻风能够专心的研究。 闻风之前在国外学的是物理，因此在炮弹研究方面十分有天赋，是谢宁身边最默默无闻却又最得力的助手。 谢宁是舍不得把闻风下派的，而且闻风不良于行，因此她便一直把闻风留在言安兵工厂帮她看顾。 “天气冷，小扬做了不少腊肉放着，松果，到时候你拿一吊过去，添点荤腥。” 松果就是闻风勤务兵，瘦高瘦高的一姑娘，本地人，去年加入的八露军。 “老师，我有津贴的，您也不宽裕，怎么好让您老是照顾我？”闻风很不好意思，她虽然不良于行，但是组织对她很照顾，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取津贴，吃饭是没问题的。 “天天吃红薯和黑面馒头，你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差，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实现你的理想呢？”她自己就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毕竟吃饱穿暖的钱她还是有的，单靠工资她就能过的不错。 闻风只好应下，吃穿是人之基本所需，但她向来不太在意，因此便转移话题，“老师，之前你给我的设计稿，我已经完善的差不多了，不过有一两项数据可能有误差，需要您检验一遍。 但是......”闻风小心的看了谢宁一眼，“老师，上面真的会同意我们另外生产不同形制的步枪吗？” 虽然是两个人的心血，但闻风仍旧不抱太大的希望。 “我会努力争取的，闻风，我们测试枪支或者其他武器的时候，都是以男性为基础的，来自于女性的反馈很少。 要知道，我们的女兵并不少，虽然大部分都负责救护以及宣传工作，但那些直面战场迎敌的女兵，我们不能忽视，三三年的时候，川陕根据地就有了独立女团，在两年后更是扩编为妇女独立师。 虽然她们很多人都牺牲在了祁连山战斗中，但是我们要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兵，女将军，妇女独立班、独立排、独立营、独立团、独立师。 因此，适合女性使用的枪支武器必不可少，我们要提上进程，我们不该让她们将就，她们也是在战场上杀敌的英雄。” 还是物资条件太艰难了，无论能生产多少，她都要一个开始。 先例，是很重要的。 第139章 旧时明月139 谢宁带着闻风在实验所待了五天，成功仿制出了掷弹筒，它不仅能够对射程进行调节，还能增强瞄准精度，而且还能够兼用“八九式”掷弹筒的炮弹。 这样的话，如果在战场上把自己掷弹筒的炮弹用完了，也可以用从日军那里缴获的炮弹。 闻风研究出的五十毫米炮弹威力也比一般的掷弹筒炮弹威力更大。 刚出来谢宁就接到开小会的消息，便让闻风去负责掷弹筒制造的事，谢宁打算大量生产，不过材料问题还得向上汇报，因为有着铁矿，她们倒是不缺生铁了，但是生产炮弹的其他材料还是缺的。 国党的封锁，让材料的运输很是艰难，只希望接下来这一仗能够改变这种情况。 “军委下达了新政策，将兵工建设方针调整为以弹药为主、枪械为辅，要求我们大量生产手榴弹和地雷，发给军队、民兵和群众。” 谢宁不解，要知道因为八露军的队伍迅速扩大，枪支极为缺乏，兵工厂生产的重点主要是枪支，力求提高军队的枪支配备率，毕竟拿着大刀和红缨枪，怎么和敌军的步枪打？ 在这几年的努力下，武器配备率的确提高了不少，大刀这些都是作为补充的武器，在子弹没了的情况下，就得拿着大刀和刺刀拼杀了。 许和便道，“因为之前的突破战，日军开始报复性的疯狂“扫荡”，使得根据地的许多兵工厂被迫进行压缩分散，冀中根据地甚至将兵工厂转移到白洋淀的芦苇荡里和地道中......” 谢宁还是不赞同中止步枪的制造，“我建议步枪制造任务不变，另外增设手榴弹厂、炮弹厂和火炸药厂，加大这方面的生产任务，另外，成立专门小组研究攻破化工、冶金技术，特别是化工技术，我们在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 如果单纯靠工人师傅们在制作过程中提高技术，效率太慢，还是应该同时提高理论基础.......” 在事情商讨的差不多的时候，谢宁将已经改良好的新型步枪提了出来，这类步枪并没有在性能上有所提高，只是更适配女性使用。 会上有一瞬间的沉默，“谢副部长，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时间紧，任务重，重新让工人适应另外形制的步枪打造，很耗费时间精力，而且这款步枪的造价比我们现在生产的步枪造价要更高，我认为不需要新式的步枪，只需要制造现在这种步枪就可以了。” 此话赢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谢宁微微挑眉，淡笑道，“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例行通知，你们只需要执行。” 以她的职位等级，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商讨”，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即使她只是军工部的副部长，但，她也是总工程师。 而且， 谢宁的视线落在刚刚提出反对意见的人脸上，“我并没有说过这款步枪的造价要高于现在我们所生产的步枪，相反，它的造价要更低，只不过比之现在我们所使用的步枪多一道工序。 既然这样，方科长以为，是否要将这类步枪替代现在所生产的c49，成为兵工厂主要生产的步枪呢？” “不行！” 方民成紧皱眉头，“你都说了这款步枪更适合女同志使用，而我们在战场上的士兵基本上是男同志，让他们使用不适合他们的步枪，那是降低他们的战斗力量和生存几率，这是绝对不行的！” 话刚落下，方民成就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 还没等他补救，坐在他对面的陈政委就直接黑了脸，“方科长，那你是觉得在战场上战斗的女同志就不重要了是吗？在战场上，女兵的人数的确比不上男兵，但她们的功绩不可磨灭！ 女同志们在后方的救助和宣传工作也不可忽视！ 男兵不能使用不合适自己的步枪，那女兵就可以了吗？她们的战斗力量和生存几率就不值得重视是吗？ 方科长，我觉得你的思想有很严重的问题！你需要深刻的检讨自己！” 第140章 旧时明月140 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看到其他人也一脸不赞同的看向自己，方民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女人计较，缓和好情绪后，方民成才道，“我会写检讨，反省自己的错误。” 散会后方民成回到自己的窑洞，抽出口袋里的烟就深吸了一口，还没抽上几口，那烟就没了，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翻到存货。 顿时有些颓然的躺到炕上，今天他的脸是丢尽了，心中不由得怨恨起谢宁，要不是谢宁提出新式步枪，他也不会口不择言。 有了这个黑点，到时候升职就更难了，思想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就在方民成想着该怎么挽回时，窑洞外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谁？” “堂哥，是我！”帘子被掀起，一个面容富态的男人走了进来。 “方志？你来这儿干什么？” 方志闻到空气里的烟味，却没瞧见方民成抽烟，顿时心中了然，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烟，“堂哥，我这里有烟，还不错，怎么样，来一支？” 方民成没抵过烟瘾，到底是接了过来，“说罢，有什么事？” “堂哥，你也知道，我最近两边跑，手上攒了一批货......如果你能帮我过过手，给你三十块大洋，怎么样？”方志殷勤的给方民成点上烟。 方民成的手指抖了抖，没有应声。 方志继续道，“堂哥，你是咱们家里最有出息的，但你看现在，你住的是窑洞，吃的是洋芋儿，现在连一根烟都抽不起，咱啊，还是得为自己想想，出来闹革命，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好点吗？ 打了地主了，你也当了高官了，还过的那么落魄，我都看不过去，堂哥啊，我是你亲堂弟，总不会害你的，就是我自个也做生意，想着你呢，才来找你的。” 见方民成神色动容，方志心中暗喜，成了，遂加大火力，低声道，“堂哥，你知道那肖局长吧？那人家还是首长亲自探望了两次的人物呢，还不是过的不好？就那三瓜俩枣的，够干嘛？ 他现在帮销一批货，能挣一百大洋呢！” 方民成顿时瞪大了眼睛，喉间涩然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寒风凛冽，有人饮贪泉，有人拒高官。 “霍夫先生，很感谢你的欣赏，但相比于出国深造，我更愿意留在自己在祖国学习和奉献。” 去苏联学习先进的医学知识她当然很心动，霍夫提出的待遇也很好，但不该是现在这个时机。 霍夫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很欣赏赵乐，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好吧，赵医生，如果你愿意，我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谢谢。” 刚从秘密会诊抽身出来的赵乐还没歇上个几天，就被通知带领医疗队去往长江以北。 想到谢宁的身体，赵乐便起身去了老大夫的办公室。 何老大夫是学中医的，不是什么中医世家，而是一方游医，但那医术没得说，而且知晓不少偏方，药厂里不少生产的药都是根据老大夫的偏方进行改良的，十分不错。 老大夫的针灸术虽然比不上自己，但比一般的人要强上太多，赵乐便请何老大夫帮忙照看一下谢宁，在她离开的时间里帮谢宁针灸。 “你这又是何必呢？”何老大夫叹气，他也给谢宁把过脉的，这病啊，就得养着，好好养着，啥也不想，比什么都强，或许能多活个五六年。 可谢宁那样的职位，能静养吗？ 赵乐微微别过头，没有回答这句话，只道，“谢宁最近越发的嗜睡了，您多看顾着些，我寄信回家了，您知道的，我家祖上曾经是御医，藏医书无数，总有办法的。” “随你随你，我会看着的，但我还是得说你一句，正所谓‘气以壮胆’，过子时不睡易耗伤胆气。” 这话训的，赵乐受了，但做不做得到得另说，在外随军，哪里能严格守时的睡，只能伤了再补气罢了。 临行前谢宁还给赵乐准备了米饼，是米粉夹着红糖做的，有些硬，但十分的耐保存，又顶饿。 因为行程保密，赵乐没说去哪里，但谢宁也知道，毕竟这件事她也有参与，部队军备的调拨向来离不开她的手，而且这次还调去了几门火炮，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 季明殊被调往新四军整编，因此新四军的行军路线和行军时间被泄露，国党必然会派人进行围剿，既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实行反包围。 第141章 旧时明月141 棉花下来了，二妞正带着警卫班的大小伙子们纺线呢，在这里，可没有男同志不纺线织布的说法，每个人都是有任务的，谢宁那份，大家伙熬一会夜，很快就能赶出来了。 好几个人坐在院子里用纺车纺线，二妞则是坐在织机前织布，不过没一会儿就被本来在搓捻子的小扬赶下去了，就这手艺，还是去纺线吧。 小扬很是嫌弃二妞，“老老实实纺线去，这织机你还是别碰了，你织的布还不如栓子织的呢！”谁能想到这院里头，做饭是他，织布还是他！ 二妞没有不服气，她针线活啥的都还不错，长宁姐炕上的枕头和褥子可都是她用蒲绒缝制的，纺线也是能手，一天能纺七两呢！ 就是织布织的不好，现在小扬能来接她的手，她只觉得是脱离苦海了。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谢宁坐在炕上画纺织机的改良图，对于这个她还是很顺手的，毕竟之前在张家的纺织厂可是做了不短时间的顾问。 只不过来到这里后一直沉心改良制造枪械事宜，前边打仗，后面的军备就不能落下，没有最忙，只有更忙的。 因此关于纺织厂的建设就一拖再拖，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现在二妞她们使用的纺织机都是经过改良的，不过还是手拉脚踏的织机，纺车也是手摇的，效率很低，如果要建设纺织厂，那就得提高纺织机的效率。 谢宁在图纸上修修改改，心里还分心想着纺织厂的位置，如果要提高效率，那最好是用电力，以他们现在建造的电站而言，供给纺织厂还是可以的，就是位置不好选的那么远。 而且这厂子也不能建在空旷区，太暴露了，还是和其他厂子一样建设在山腹里比较安全。 既如此，那就设计全铁的自动换梭织机。 纺织厂的建设，不仅能够弥补根据地内部的物资紧缺，还能进行外售，而且也是一个扩大就业，给人民增加创收的好产业。 进纺织厂的，基本上都是女工，和覃萱的酱菜厂一样，算是给女性创造的就业岗位，经济基础对个人观念的转变有着很大的影响，让她们知道经济的重要性，也要给她们岗位进行实现。 接下来谢宁便连个三个地方跑，纺织厂初建，那里的机器运行得盯着。 还有农具厂，那是早前就建设起来的厂房，并入了工人学校的铁工部，一般是生产铁铧、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 农具厂里的职工不多，只有五十八个人，分设木工、机工、车床和翻砂4个股，里面的设备也简陋，只有1座化铁炉，2座打铁炉，400副沙箱，3台车床和2台钻床等等。 谢宁一开始制造一些农用机械便会在这里做，里面的工人都是熟手，很多部件即使没有对应的设备，他们也能想办法帮她给做出来，最近她想做一台耕机，还在试验阶段。 如果做好了，往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加大生产，投用到屯田，得省多大的力。 然后就是三分厂，那是新建立的弹药厂，她可得多看顾着些。 回来的时候谢宁便带着人拐道去了镇上，老花钱买东西也不是办法，更别说有时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因此谢宁便想着自给自足，年开春了，又得买些猪呀鸡之类的牲畜养着了。 买了两头小猪崽、十只小鸡，羊和兔子就没买了，现在院里还有着一头母羊和一窝兔子呢。 那兔子，每个月都能生小兔子，因此隔段时间就能吃上肉，还有那五只母鸡，因为喂的好，基本上天天下蛋，警卫班那群小子，去打草的时候别提多积极了。 第142章 旧时明月142 待到前方反围剿胜利的消息传来，谢宁直接大手一挥，“把那头大肥猪给宰了送兵工厂去！” 什么给上级汇报给他们加餐呀，上边哪有钱啊，可不得她这个上官贴补，现在津贴也不发了，不过好在她资金充裕，不说她自己的小金库，就是她在美国的股份所分得的资产就不少。 张从之是个合格的商人，但却不及他兄长张明远有魄力，现在他们张家开的武器公司已经远不是最开始的那个小破公司了。 各国纷争，武器为重，美国因为被波及的少，国内工业能力又强，他们不仅借此成功度过危机，还大肆发战争财，掏空各国的腰包，而张家便隐入其中，把其中一部分钱传回国内。 要不然根据地哪里来的那么多资金建设各种工厂，还有各种机器设备，也是通过张家以及其他关系偷偷运过来的。 反围剿胜利这么大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国党派了七个师伏击新四军，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八露军派了四个独立旅在外实行包剿，直接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还生擒了对方首官！ 现在正值谈判阶段，但谢宁十分清楚，这次谈判许是能成功，但国工的关系绝对不会缓和，反而会更加的紧张，破裂。 事情正如谢宁所预料的那般，国党通过谈判赎回了那几位军官，但一转头就以国党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反咬一口，宣布新四军“叛变”，令汤、李的20余万军队进攻江北新四军。 工党这边直接声讨国党意图剿灭新四军，将枪口对准同胞的滔天罪行，揭露国党和亲日派的阴谋。 但因为双方实力相差过大，因此中工决定在政治上取攻势、在军事上取守势的方针，特别是南方局在重庆同国党顽固派展开了坚决斗争，从政治上和宣传上进行了猛烈反击。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谢宁放下手上的报纸，国党的行径绝对会引来社会各界人士的激烈反对，而这，正好将中间派推向了工党这一边。 至此，国工之间迎来了第二段和平缓和的时期。 一转眼便到了秋收的时节。 谢宁现在每日得睡上十二个小时才有精神，这日一醒来就闻到一股特别香甜的味道，是红薯特有的香甜，掀开帘子探出脑袋一瞧，果然是小扬带着人蒸红薯干，灶上放着一个大木桶，噗噗的冒着白气。 院里已经晾着不少红薯干了，谢宁蹲下身子就拿起一块来吃，又软又甜，只有一点点的韧性，但如果完全晾晒好了，韧性就更大一些，也更甜一些，虽然长得黑漆漆的，但是很好吃。 出门在外带上一小袋红薯干，又好吃又抵饿，这当然没有直接整个的红薯饱腹，所以小扬只做了一部分。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手艺的，如果小扬不当兵的话，他肯定是一个超级大厨！ 谢宁伸手掏了掏还温热的鸡窝，没摸到一个蛋，颇为遗憾的收回手，二妞挑着两筐洗好的红薯放到厨房门口，见着谢宁这样就笑。 “长宁姐，我一早就摸了十个鸡蛋，您现在再摸肯定是没了的哈哈。” 赵乐掐着点过来给谢宁针灸呢，还没进院呢，就听见二妞笑的欢快，一扭头便看见谢宁蹲在鸡窝前，脑袋上还有一根鸡毛，便也乐了。 “平日里也不见你多爱吃鸡蛋呀，怎么那么喜欢摸鸡蛋？” “这是收获的乐趣！” “行行行，收获的乐趣，赶紧躺着去，我给你扎针！” 然后刚出房门的谢宁又被赶了进去。 不过瞧着赵乐眼底的青黑，谢宁好奇的问，“这段时间事应该不多，你怎么熬成这样？” 也就通宵做手术的时候赵乐才会熬的那么憔悴。 “别提了。”赵乐颇有些咬牙切齿，“都是小鬼子的锅，我跟何老大夫他们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 “怎么了？” “小鬼子派飞机在常德那儿投撒了带有鼠疫的跳蚤、布匹、粮食等东西，导致常德县城发生大规模的鼠疫流行，大批感染者陆续死亡，并且还在不断扩大，在我们的其他根据地里面，小鬼子也使用了同样的招数。 我有时候就在想，能不能下一把毒，把小鬼子都毒死去！” 这已经不是日军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了，去年的宁波和衢州，不就是鼠疫、炭疽盛行吗？ 谢宁趴在炕上默默叹气，她也想啊。 第143章 旧时明月143 这日覃萱来了，还带来了两坛子酱菜，现在酱菜厂办的红火，她是走路都带风，不过今天来不是跟谢宁说厂子的，覃萱看了一眼左右，见只有二妞，才低声道， “谢同志，我也不认识别的人，便只能找您了。” 主要是她认识的其他八露军的级别都不高的样子，而谢宁作为云爰爰的老师，加上这院子里的守备，一看就是大官。 “怎么了？” 谢宁知晓覃萱的性子，是能自己干就绝对不麻烦别人的，当初也并不想接受谢宁的投资，因为她觉得自己能慢慢干，不需要谢宁的帮助，还是谢宁把自己的目的解释清楚她才点头的。 覃萱叹了一声，“翠柳在厂子里干的好，还当上了小组长，日子也过起来了，然后不知怎么着，就有人来打听翠柳，想给她说亲，那对象还是税务局局长的发小呢，听说这局长以前也是个革命英雄，那发小看着却不像是个好人，说是要带着翠柳一起去做生意，比在这儿当工人强。 翠柳是不肯的，她就想着自己过活。 然后厂子拿去卖的那些酱菜，都被退了回来，说是不合格，不然就是要收比以往更高的税，我也不是那啥也不懂的，这就是明摆着刁难我们，想让我辞了翠柳，可我能做那样的事吗？必是不能的呀。 您说这事......”覃萱看了谢宁一眼，才继续道， “他既然敢这么对我们，那私底下必然没少干这样的事，我知道咱们的八露军都是好的，是为咱们平民老百姓着想的队伍，可出了这样的事......到底影响不好。” 谢宁懂覃萱话里的意思，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不卑不亢，却又能审时度势。 “我会汇报的，你回去安抚好工人，这种腐败之举，组织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在覃萱走后，二妞才说话，“她说的那个局长，不会是那个肖局长吧？” 她对这个肖局长印象十分深刻，因为有一次她陪着谢宁去跟首长作汇报的时候，刚好撞上了这个肖局长跑来讨说法，那人认为他一个大功臣，还当过区苏维埃主席，现在却被分配去当一个小小的税务分局局长，简直是大材小用！ 还扯开衣服让首长数他身上的伤疤。 那密密麻麻的伤疤，看的二妞脊背发凉，后来她才从谢宁口中得知那人身上一共有八十七处伤疤，而这事还是谢宁从赵乐这个主治医生口中得知的，当时也是惊叹。 受了那么多伤，还能活下来，是真的不容易。 可是这种激动之举，直接惹了首长的不快，后来二妞还从谢宁口中了解到，让肖时去当税务分局的局长，才是首长对他真正的爱重和怜惜。 因为肖时的家在那里，肖时身体不好，可以方便他的家人照顾，再加上首长两次的探望，大家都对他多一分看重和照顾，肖时只要认真做事，总有一天能升上去的，他有足够的政治资本。 可惜...... 这次即使不是谢宁向保卫处汇报，总有一日也会有其他人举报。 保卫处很快就派人进行调查，最后查出肖时的确存在贪污行为，在实现抓捕行动的时候，肖时仓皇逃往盐池，打算跑到蒙古去，最终在盐池被抓获，经过认真审查，肖时贪污公款3050块大洋，逃跑时，随身携带公款250元，税票18张。 审判结果为死刑，有人为肖时求情，认为他也没贪多少，而且肖时是功臣，他是革命英雄！ 就连谢宁身边的同事也觉得肖时罪不致死，谢宁只淡淡的道，“《惩治贪污条例》，第三条规定，贪污1千元以上者，处以死刑，5百元以上者有期徒刑或死刑，中 央大力倡导廉政之风，如果这次纵容了，那其他人不是有样学样？ 谁没为革命出过力？谁没有打过小鬼子？谁不是功臣？如果人人都自拟功臣而无视规矩，就彻底乱了。 莠者，害稼之草。” 这股风，绝对不能容忍，就像当初枪杀方之禾的人，不也是功臣，是英雄吗？二者做的事不一样，但性质是一样的。 还有就是，他们都撞在了风口上。 方民成咽了咽口水，在谢宁扫视的目光下别过了头，虽然他知道谢宁说的不是他，而是在警醒众人，但是他心虚啊。 而且，真的踏出了那一步，还能回头吗？ 第144章 旧时明月144 “方志！”方民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们之间的生意终止，你赶紧离开言安！” 肖时的下场就在眼前，钱财虽好，但命更重要！ “堂哥，就算我走了，你以为你就不会被查出来了吗？”方志施施然的盘腿坐到炕上，拿出一盒崭新的烟就开始抽了起来。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但却挡不了那如同魔鬼般诱惑的话语。 “堂哥啊，已经走到这一步，咱们都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可是卖了不少的枪支和炮弹的，这可比肖时的贪污腐败还要严重，你以为工党会放过你？ 枪毙那是板上钉钉的！ 咱们是没有出五服的亲堂兄弟，我怎么会害你呢？我那可是早早就给你找好了出路了。” 方民成抖了抖烟灰，窗外风雪不断，他的心亦不断的下沉，“什么出路？” “您只需要打探到一个人的行踪，然后......” 见方民成神色纠结，方志长叹道，“堂兄，你拿着五千块银元，去哪儿不行？到时候置办一座宅子，再娶个媳妇热炕头，那就是神仙日子，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咱当初出来不就是想活出个人样来吗？ 而且你成天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心里舒服？那位我就不说了，可那陈政委，当初还是你手下的呢，现在一跃成了你的上司，要是我，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论资历能力，怎么着也是堂哥你担任政委呀......” “我帮你们办事，但我不仅要五千大洋，我还要一份任命状！”钱是一时的，可如果能入国党当官，就能够拥有无限的富贵！ 反正都是为国而战，谢宁无论是在这边还是在国党那边有区别吗？一样都是打小鬼子，方民成这般想着。 “行！我帮你，不过我得提前离开。”保卫团不是吃素的，如果他慢点离开，绝对跑不了。 一个人如果心里有鬼，除非天生具有演绎的天赋，或者经过特殊训练，才有可能做到完全的隐瞒而不被人发现马脚。 而方民成很显然不是，因此作为他曾经的手下，如今是政委，反压方民成一级的陈向燕很快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向来是个观察入微的人，言安物资紧缺，市面上的烟很难买，更别说好烟了，作为烟民，前段时间方民成抽的都是用废纸卷成烟筒，把烟丝塞进去抽，辛辣呛人，可就是戒不了。 而这段时间方民成却抽上了好烟，这不得不让陈向燕心生怀疑，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两个烟蒂捡起来，陈向燕没惊扰别人，而是回去偷偷问了自己的丈夫齐思哲。 齐思哲也是个烟民，不过物资紧张，俩人又有个孩子，这烟就慢慢开始戒了，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抽上一口。 见陈向燕捡了两个烟蒂回来，齐思哲便笑，“我这都戒了好久的烟了，你咋还捡烟蒂回来勾我呢？哟，还是好烟呢，老刀牌的，你这是打哪儿捡的？这个牌子现在可买不着。” “真这么难买？”陈向燕问。 “那可不？”齐思哲逗弄着炕上还在学爬的孩子，“怕是几位领导也买不到......对了，赶明你请一天假，把孩子送丈母娘那儿去吧，我们忙，送保育院，那儿也照看不过来，娘她们地里有收成，比咱们强点。 等日子好了，咱再补贴娘，行不？” 见陈向燕脸色一变，齐思哲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好声好气的拉着陈向燕坐下，“燕儿，你忙，我也忙，现在津贴发不下来，我们就靠着那点自产的粮食过日子，自己吃苦也就罢了，但孩子还那么小，而且我们也没空，照顾不了。 要不......再搬点粮食给娘？我去找几个要好的同事借点。” “不是。”陈向燕打断齐思哲的话，“我没有反对，也没有生气，娘巴不得我们把丹丹送过去呢，你别多想。” 她家是本地的，大哥和二哥都死在战场上了，就她一个还活着，齐思哲更是家破人亡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因此她家里的爹娘便明里暗里催着让她生个娃抱回家给他们养着，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个血脉，他们活着也有盼头，怎么会不欢迎孩子呢？ “过几日还是你去送吧，我这段时间忙。”陈向燕把炕头上的黑色粗围巾围在脖子上，扭头就踏入了夜色。 第145章 旧时明月145 等保卫处的人找到方民成家里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路雍沉下脸色，心中警铃大作，“给我找！掘了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方民成可是兵工厂的人，如果他泄露了机密，那兵工厂的位置肯定不保！ 得知方民成失踪的消息，天还没亮，陈向燕就翻身上马往兵工厂跑，千万不能出事啊！ 寒风冻得手都僵了，但陈向燕也顾不得了，心里只有方民成会泄露多少机密去，她们会遭受到多大的损失。 下马的时候腿都在抖，陈向燕紧紧撑着守卫员的手，“快！快将设备进行保护转移！”她害怕轰炸。 众人不明所以，闻风撑着拐杖上前询问，得知兵工厂内部有人背叛，脸色亦是一变，接着整个兵工厂中止工作，开始进行防空事宜。 即使她们这里是山腹，但还有不小的一部分露在外边，她们需要将那一部分转移进去，然后做好安全防护。 陈向燕接过松果递来的热水暖手，见谢宁不在这里，便问道，“谢副部长还没回来吗？” “前天方科长说二分厂的两台设备出了问题，老师本来是昨天下午去的，但因着这边的事情做的快，就提前带人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对了，陈政委，那个叛徒是谁？” 闻风收拾着手里的资料，拿起铅笔一一做着记号。 听到是方民成，陈向燕僵硬着扭过脸，“你说是方民成说的二分厂设备出问题？” “对啊，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问题了！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兵工厂，而是谢宁呢？陈向燕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了下去，“快，快派人去二分厂！发电报给二分厂，如果谢副部长在，就将人留住，如果人没到，那就派人沿路支援！” 闻风的手一抖，纸张随着风飘起，雪花落在上面转瞬便化为了点点水迹，隐隐约约间，血色阴影越来越大。 噗—— 尖刀刺穿农妇的胸口，她的目光划过院里的那口井，然后落在不远处同样倒在地上的短褐汉子身上，口中的血不断溢出，盈满泪水的眼睛终是归于黑暗。 “队长，村子里的人都解决了，士兵们还在补给粮食，我们要将这里烧光吗？” “不，浓烟会吸引八露，我们小队是潜伏行动，不能闹太大的动静。” 不远处跑来一个士兵，“队长，跑了一只狗。”那狗狡猾的很，见打不过他们就跑，一下子就没影儿了，他还想着能吃上一顿狗肉呢。 “别管那条狗了，抓紧补给，前往双峡关进行伏击。” ...... “咳咳——”谢宁拿针在自己手背上扎，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些许热气，“走吧，再走上半天，差不多就能到二分厂了。” 谢宁没有自己骑马，而是让二妞带着她骑的，这样虽然也颠簸，但好歹她能多歇息一会儿。 还没等谢宁翻身上马呢，远远的就瞧见一道黑影，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跑到了几人面前。 “汪汪——” 后边的小方惊讶道，“那不是谷屋苏大娘家的狗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以前还去苏大娘家买过羊，她家有个小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就成了小哑巴。 当时小哑巴对着他们兴奋的比划，说是想和他们一样当八露军呢，可那哪能啊，大娘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按规矩是不能收的。 而且小哑巴长得瘦瘦小小的，算算现在也才十四岁，那时候更小，就想着当兵了，是个好小子，但也得顾家呀。 嘿，就这么一说，可把那小子闹的生气了，还是谢宁给了一颗糖才把人哄好的。 谢宁也想到了这，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还想着是不是小哑巴又偷偷叫黑子来找他们去他家吃蛋饺，真是傻孩子，他家虽然养的鸡不少，但那是贴补家用的，也不怕苏大娘给他上擀面杖。 突然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谢宁伸手拭过黑狗的脸，看着掌心里的一片血色，谢宁心头猛地一跳，“小扬，拐道，去谷屋，小方，你骑马回去叫支援。” 人血和兽血的味道她还是分得清的。 第146章 旧时明月146 说是去谷屋，但谢宁也没蠢到带着这么几个警卫就直接跑了过去，而是走小道爬上了制高点，背包里有望远镜，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谷屋的场景。 是不同以往的安静，往常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该有着炊烟，现在却连一丝烟火气都没，谢宁的心不断的往下沉，谷屋这个小村子，可能遭了鬼子的毒手。 国党还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而且这里靠赤区和沦陷区的交界地带很近，如果鬼子摸到这个地方......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扫荡的话，很明显鬼子的扫荡区域还没推进到这里，而且边界都是有驻兵把守的，大批军队行进的话绝对会遭到阻止，根本到不了这边。 突然从谷屋不远处跑出一群人，大概五十人左右，每个人身下都骑着马，身上穿的也都是八露军的军装，但谢宁却一眼瞧见那些人武器配备有问题，一大半的武器都是日制的，而且看样子很新，不符合常理。 而且，她还没见过哪个排能够配备那么多马匹的，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些八露军可能是日军假扮的。 这也就解释了他们是怎么悄悄摸到这里了。 但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都不能放过！ 对方五十个人，而她们现在加上她有十一个人，谢宁按捺住自己冒险的冲动，她现在的身体不同以往，得冷静。 “小扬，你带着两个人悄悄的跟上去，我带着二妞她们下去谷屋看看。”既然他们已经离开，她自然要下去查探清楚，如果有活口的话，也能及时救援。 在上面看着倒还不觉得，但一进入谷屋，那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便久久不散，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栓子推开一扇门，里面堆着的都是尸体，顿时吓的他面色发白。 即使他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忍不住心惊，二妞也红了眼眶，愤愤骂道，“天杀的小鬼子！” “汪汪——”黑子咬住谢宁的衣角，似乎想要拖着谢宁去什么地方 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跑起来，一路追着黑子到了一个院落里，雪地上还有未消失的血迹，黑子在井边急得转圈圈，叫个不停。 谢宁往井里面看了一眼，没瞧见人，然后扯了扯绳子，传来的重力才让她确定里面有人。 “下面有人。” 几人在上面喊着，过了好一会里边才传来微弱的啊啊声，原来是井壁有一个缺口，小哑巴刚好藏了进去，才躲过了日军的屠杀。 不过现在人已经冻的不行了，毕竟这大冬天的，大半身子藏在水里面，没死都是万幸。 谢宁给小哑巴扎了几针，然后把自己备用的棉衣给小哑巴换上，又让人抽了好些木材在屋子里烧起来，才把人暖和起来。 黑子安静的窝在小哑巴脚边，呜呜的安慰着。 谢宁揉了揉小哑巴的脑袋，“活着就好，你爹娘盼望着你活着的，如果实在难受，就哭吧，哭出来，别把自己给憋病了。” 小哑巴抖着嘴唇，眼泪不停的溢出来，声音低低嘶哑的，二妞抹了一把脸，留了一个人看守，便带着其他人去收敛尸体了。 哭声渐歇，远远的却传来了一道枪响，谢宁眼神一凝，让警卫员看着小哑巴，刚走出院门，就撞上了匆匆跑回来二妞几人。 “长宁姐，是双峡关的方向。” 就这么一会儿，枪声已经越来越密集了，而且还传来了炸弹爆炸的声音，谢宁翻身上马，抚了抚急促跳动的心口，沉吟道，“不知道是不是小扬他们被发现了，我们得赶过去。” 谢宁脑子里快速闪过好几条路线，握紧手中的缰绳，“从双峡关右侧的川溪绕过去。” 第147章 旧时明月147 谷屋距离双峡关并不近，等谢宁带着人绕过去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 正把着路口的小方从雪里探出头来，瞧见谢宁一行人，连忙跑了下来，“......是二分厂的支援来了，两个排的队伍，再加上小扬哥他们一直盯着，我们便来了个突袭，直接团灭了小鬼子。” 谢宁有些意外，“二分厂距离这里怎么也要半天路程吧？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我跑了没多久就瞧见了他们的队伍，那排长说是从总厂传来的命令，说咱们遇到了危险，需要支援，驻扎在二分厂的队伍就赶紧派人过来了。” 谢宁更迷糊了，等见着了二分厂带队的排长才知道是总厂出了叛徒，这群小鬼子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她没有提早出发的话，此时正经过双峡关，刚好落入鬼子的伏击。 “叛徒是谁？” 排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电报很简略，他得到消息就带人来支援了，在路上遇到去二分厂求援的小方，接着在小方的带领下与小扬会合，然后直接从后方把鬼子给包圆了。 这一场突袭战打的很成功，对方死了四十四个人，其他的都活捉了，自己这边的伤亡不大，只伤了十个人。 不待谢宁继续问些什么，头顶上便传来了飞机的轰隆声，目标正是总厂的方向！ “派四个人留下护送伤员回二分厂，六个人去谷屋处理后续.......”谢宁安排着所有人的分工，然后又点了栓子，让他一起去谷屋。 至于她则是和剩下的人返回总厂救援，如果总厂提前知道有叛徒，应该会早做防备的。 马的速度和飞机的速度自然不能比，当一行人回到总厂的时候便瞧见一片废墟，其他人都提起了心，谢宁却是松了一口气，废墟里基本上都是破碎的木板，既不见设备，也无伤员。 再往里边走，慢慢的就多了人影，他们在收拾被轰炸毁坏的屋子，那些木板虽然坏了，但修一修还可以做别的用处。 正指挥着人搬迁的陈向燕看见谢宁，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宁好一会儿，确认人没事，脸上才绽开了笑容。 谢宁把马交给警卫员，跟着陈向燕走到另外一边说话，首先便是问了叛徒是谁，如果是兵工厂出现叛徒，的确不会跟肖时一样公开，以免防止有心人顺藤摸瓜。 “是方民成。”陈向燕面色凝重，“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目前的消息就是方民成可能是通过他一个叫方志的亲戚泄露情报的，之前保卫处处理肖时的时候给忽略了这个人......” 毕竟方志表现的太像一个正常的商人了，而且还捐了不少物资给根据地，肖时的事情发生后，虽然方志也牵扯其中，但他将锅都推给肖时了，把自己摆在了受害人的一方。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他，就连肖时在“交代”的时候也没有攀扯出方志这个人，至于具体内情，还得等抓捕到方志和方民成才能知道。 谢宁有些懊悔，“是我不够细心，没有察觉到方民成的变化，不然也不会出了如今这般事故，幸亏陈政委心思细腻，才阻止了更严重的损失。” 她也是后怕，如果她真的在定好的时间前往二分厂，那岂不是刚好中了敌人的圈套？ “如今人没事就好，现在总厂和其他方民成知道的厂子都要进行迁移，不过好在提前下达了命令，保住了绝大部分设备，人员也没有多少伤亡......接下来关于选址还得开会商量。” 又是一番大工程。 第148章 旧时明月148 方民成是在一座废弃窑洞外被抓住的，那个时候他的手臂中了一枪，在窑洞里面还发现了方志和另外一个人，已经身亡。 陈向燕狠狠的瞪向方民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方民成！你是个老同志，老革命了！因为你.....差一点点，谢副部长就被鬼子伏击了，兵工厂也被轰炸了，因为你，兵工厂全都要进行迁移，那鬼子的轰炸机一刻不停的在天上盘旋，你知道你耽搁了我们多少工作吗？ 我们的战士在前面拼命，没有枪没有炮，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拿着大刀拼命？” 方民成愕然的看向陈向燕，然后转到谢宁的脸上，疯狂的摇头，“我不是，我没有通敌！他们是国党的人，怎么会是日军的人呢？” 希翼的目光落在谢宁身上，方民成想谢宁吐出否定的话语，一定是陈向燕在陷害他！ 谢宁面无表情的点头，“日军派了一个小队对我进行伏击，因为怕路过村子里的人走漏消息，在抢掠后便杀光了整村的人，一共两个小村，两百多口人，皆因为你给的路引，以为是我们的同志......哪成想是豺狼。” “不可能.....不可能.....”方民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可能的，他说他是国党的人，只不过是想要谢副部长一个人而已，不会伤害谢副部长的，怎么会......” 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方民成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没有泄露关于兵工厂的任何情报，除了在谢副部长的行踪做了手脚，还有私下贩卖了一些武器外，我没有透露其他任何情报。 如果知道方志是日方的人，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配合他的。” 几人暗自对视一眼，如果不是方民成泄露的兵工厂位置，那还有谁呢？ 谢宁低声道，“他说他贩卖了武器，那运输总是要人，可能是这方面泄露的。” 那涉及的人就不止方民成一个了。 到时候即使揪出了方民成的同伙，但兵工厂内部也得进行清理，陈向燕狠狠的闭了闭眼，这是她工作的失职！ 方民成是知道狡辩没用的，因此把他所知道的都老实交代了，根本没让他们用任何手段，包括方志的死和他的受伤。 他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方志会带着人对他下死手，本来他以为是为了那五千大洋，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方志从来没想过让他活着。 毕竟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着自己，不过是徒增累赘。 “方民成。”谢宁声音顿了顿，“即使对方真的是国党，你为什么觉得国党会要活的我？我记得我被国党列入暗杀名单以及悬赏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你是什么时候起的杀心呢？” 这句话直接戳破了方民成内心深处的隐秘，他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可都是徒然。 “谢副部长，我喜欢闻风同志。”方民成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一瞬间仿佛都苍老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谢宁却是直接站起身出去了。 陈向燕赶紧追了上去，问道，“怎么了？”这其中难道还有闻风什么事不成？ “我打了他一巴掌。”谢宁回头看了一眼方民成，“他追求闻风，有些......纠缠不清了，当时松果去给闻风打饭了，方民成就到闻风的办公室里纠缠她。” 当时她也的确有些不理智，但这个场景让她回忆起了方之禾的死，便控制不住愤怒狠狠扇了方民成一巴掌，并且警告方民成停止纠缠。 其实谢宁是想来个通报批评的，但闻风脸皮子薄，想着自己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只道算了，反正有了这次，方民成是不会再做纠缠的了。 表面她自然应好，就算不为闻风，方民成眼中闪过一丝的恨意也让她警惕。 因此暗地里已经决定将方民成调往别的地方，然后再汇报他的恶劣行径，到时候自然有审查等着方民成，再多的，即使她想做，也不好下手。 她有想到方民成会记恨自己，但没想到方民成会通敌，到底还是她疏忽了。 陈向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还有这事，她觉得自己得写检讨，她的工作不到位，和方民成一般的男同志思想有问题，看来是当初杀害女学生被判枪毙的案子在他们心中不够深刻。 女同志的胆气也不行，怎么能忍气吞声呢？ 就应该积极反抗！谁再敢有强迫之举，即使不敢当面反抗，那也要向组织汇报啊，组织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 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又不是摆设！ 谢宁走后，陈向燕重新走回屋子，隐隐约约听见方民成说什么，“不要.....传回家里......秘密......母亲年纪大了。” 陈向燕脚步一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方民成早年丧父，是由寡母带大的，她刚就在想为什么方民成会如此老实的交代所有事情，也不争取宽大处理，当然了，即使争取了，也没用。 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是绝对不会从轻处理的。 却原来，方民成是想让组织秘密处决他，想保留一个“清白”的身份，毕竟如果他叛国当汉奸的消息如果传回家乡去，那乡里乡亲的，该如何看待他那寡母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过是贪念作祟。 第149章 旧时明月149 之前都是鹅毛般的小雪，落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但这几天雪都大的很，太冷了，谢宁便老实的窝在屋里不出门了，就连医院也不咋去了。 还自己学着给自己行针，太复杂的她不会，好在赵乐留了简单的针法。 二妞拿来今天的报纸，小扬则是端来了谢宁的药，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怪味道，二妞抽了抽鼻子，突然觉得鼻子太灵敏了也不好。 谢宁却是面无表情的一口干完了，满嘴苦涩，又不好吃别的压味道，怕解了药性，只能喝温水。 报纸上大大的标题吓得谢宁猛地咳嗽，二妞给吓了一跳，连忙爬上炕给谢宁顺气，“长宁姐，你喝药喝慢点，别岔气了。” 肯定是苦的，唉，慢慢喝不好吗？ 谢宁：慢慢喝更难受，不过她倒不是因为这个咳嗽，而是因为报纸。 二妞也顺着谢宁的目光看过去，一下便有些呆，上面写着当局对倭国宣战，“兹特正式对日宣战，昭告中外，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有涉及中、日间之关系者，一律废止，特此布告。 长宁姐，这是啥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到四一年了，当局才正式对倭国宣战。”如果不是看到报纸，她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二妞不可置信，“这都打了多少年战了？这，这.....这才开始宣战呢！？” 谢宁肯定的点头。 “为啥呀？” “如果宣战的话，不仅在日侨民得不到庇护，在国际上的舆论受制，还会影响国际援助，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了，我们没有能力撤回侨民，也没有能力去维护海陆空的安全。 如果不宣战，别的国家就可以参与拉架，然后以正当理由向我们输出战争物资，支援抗战，不然的话倭国就会进行拦截。” 当然了，即使不宣战他们也会以各种手段进行拦截和禁运，不过没有那么光明正大和肆无忌惮罢了。 国际援助也是张家能够给工党输送物资设备的原因之一。 二妞不解，但大为震惊，“那小鬼子宣战了吗？” 谢宁摇了摇头，倭国从始至终都不曾公开宣战，这也是他们不承认自己是侵略的无理说辞之一。 “太不要脸了！”二妞气的锤了一把桌子，吓得小扬赶紧瞧瞧这桌子有没有裂开，毕竟二妞的力气可不小，摔跤比赛的时候可是赢了不少大小伙子的。 “那为什么又在现在宣战了呢？”小扬悄悄的把药碗放远点，这味实在是有点重，他被醺的脑袋晕乎。 谢宁翻开前日的报纸，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道，“小鬼子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想打击美国在太平洋的舰队然后自己成为太平洋海上霸主，当然了，也有迫使美国改变对倭国贸易禁运政策的意味。” “小鬼子疯了吧？”二妞没看那一期的报纸，现在拿过报纸就细细的看。 小扬也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道小鬼子偷袭了珍珠港，但是却不知道珍珠港是美国，“真的疯了，美国的实力可不是倭国能比的......” 可不是吗？ 当局现在正式宣战，主要还有对美国的考量，保持利益一致，争取援助。 栓子探进一个脑袋，来叫人开会了，谢宁搓了搓手臂，认命的再加上一件衣服出门，总感觉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路上瞧见不少人站在宣传栏前边看告示，谢宁瞥了一眼，是这边同日发布的《为太平洋战争的宣言》。 带着眼镜的青年人站在前边念道，“......八路军及新四军继续忍受艰难困苦，坚持华北、华中敌后抗战，粉碎敌人的‘扫荡’，大量的牵制敌人......” 第150章 旧时明月150 天气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了，谢宁打马路过自家的瓜田，当即便让警卫下去收一些回去吃。 远远的瞧见有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男子略有些熟悉，谢宁还没想起这人是谁呢，倒是那人旁边的许和看见了谢宁，十分高兴的冲谢宁招手。 “长宁啊！你瞧瞧这是谁？” 离得近了当然认出来了，“平禹兄？” 程有民，字平禹，能被许和带到这里，定然是通过初步审查的，谢宁不吝表达些许亲近，以安抚程有民。 许是路途颠簸，程有民面色有些憔悴，比几年前更苍老了，还续上了胡子。 谢宁还能认出程有民，程有民却是不太敢认谢宁了，几年没见，谢宁比以往更瘦了，那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的很，皮肤还是白，却不是白里透红，而是病态的苍白。 只一双眼睛仍旧明亮有神。 真是路自长沙忽相见，共惊双鬓别来殊。 “长宁.......” 程有民一开口便有些哽咽，为自己多年奔波的苦，也有对谢宁变化的心疼，他也听说过赤区很艰难，但却没想到这么苦，看谢宁这样子，肯定是饿瘦的！ 顿时心里对未来又多了丝迷茫，但很快他又坚定下来了，生活苦，忍忍就好了，总比没命要好。 许和看着谢宁身后警卫员们抱着的瓜，嚷嚷道，“今天可得分你一个瓜才走！” “吃，随你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这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们去院子说话。”她这瓜田可不少西瓜呢，许和那肚子才多大？ 旁边有不少人急匆匆的跑过，都是收庄稼的。 “平禹兄怎么来这儿了？夫人和孩子们可还好？”之前边区派人去动员她以前教过的学生，来的人并没有程有民，听说在当初一出事，程有民就带着老婆孩子回乡下老家了，躲了个彻底，谢宁倒也放心。 程有民接过热茶，脸上露出苦笑，“当初回到老家生活没几年，小鬼子就打过来了，我只好带着静如和孩子去港城避难，那里有我的好友在，也还算安稳。 但在去年港城就沦陷了，我在初听到小鬼子攻打港城的时候就带着静如和孩子们在工党人士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如今大片沦陷区，国统区也不安宁，便来了这儿。” 主要还是谢宁在这边，他就如果来了，也不算举目无亲，以前便是知道谢宁成了工党，但这些年闹的邪，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以免惹祸上身。 如果是独自一人，他自然敢不畏困难北上，可家里妻弱子幼，他抛不下，因此对于那些能够抛家舍业出去干革命的人敬重是敬重，但却做不到他们那般的勇敢和无畏。 在老家和港城生活的这些年，更是不敢透露任何自己对于机械的学识，只教些许国文谋生。 几人聊了没多久，谢宁便让程有民带着夫人孩子来这里吃饭，好好唠唠嗑。 等程有民带着两个西瓜回去的时候谢宁才看向许和，问道，“怎么回事？” 许和便笑，颇有些得意，“咱们的同志在港城受到过程先生的帮助，刚好是当初派去沪城接学生的同志，认识程先生，在港城乱起来的时候便带着人护送程先生一家出来，询问过程先生的意见后便带着人北上来言安......” 当然了，其中肯定会有诱导性的话语，但他们都是真诚的！ 虽然现在已经是边区第二次实行精兵简政方案了，主要是紧缩机构、裁减人员，且充实到县级政府。 毕竟这里是中国革命中心，汇聚众多党政机关及其工作人员，驻扎着留守保卫部队，还吸引了大量从全国各地前来投身革命的知识分子，但边区又是一个经济落后，民力有限的地方，因此“鱼大水小”的矛盾十分突出。 加上国党的经济封锁，就过的更困难了。 这才要精兵简政，以节省民力，也就是减轻农民的负担。 可这个政策对于谢宁这样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只有人不够的，从来就没有多余的人一说。 毕竟人才难得。 第151章 旧时明月151 “多年不见，文轩已经这般高了，当年才到我这儿吧？”谢宁比了比自己的腰间，现在程文轩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程文轩脸红红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才十一二岁的程文辉学着伸手比了比自己和谢宁的身高，眨巴的眼睛道，“我到谢老师的胸口，等我再长长，到时候肯定长得比谢老师还高！” “小鬼头。”谢宁扯了扯孩子的小脸，肉嘟嘟的，很可爱，带点天真，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晚饭很丰盛，现在家家户户都落实上面的政策开始自生产，谢宁这大院子就又种菜又养猪养鸡养羊这些的，满足日常吃食还是很可以的。 买的猪肉有些肥，小扬便做成了洋芋扣肉，香的很，还宰了两只兔子用作招待。 程有民见孩子吃的香，又瞧见谢宁这院里的东西也不少，一时搞不清谢宁怎么身体比以往虚弱那么多，虽然他不是医生，但谢宁的病已浮体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私下悄悄的问，谢宁也只道因为风寒伤了身子，这才有些病弱。 回去后文静如睡不着，盘腿坐在炕上看起了书，她嫁给程有民前没有念过书，只认识些许字，婚后是程有民有空便教她，到现在她的学识已经不是只懂几个字那般浅显了。 “平禹，你说，我去当个老师怎么样？”在聊天的时候谢宁提到了这边的教育问题，她便想着自己能不能去小学教书，太高深的她教不了，但教孩子识字学数还是可以的。 这一路来她也瞧的清楚，这边比她们老家和港城都要更安宁些，每个人都带着积极向上的态度，她也想出去看看。 程有民困倦的不行，听见文静如说话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回话，“你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们现在刚来，得先适应适应，等彻底安定下来了，我就帮你去问问，我有些困了，便先睡了，你也别太晚睡。” “好，你睡吧。”文静如给程有民盖了一层薄棉被，自己依旧点着灯看书，她习惯每天晚上看上几页书再睡觉。 这边点着灯的倒是安静下来了，另外一个窑洞里虽然熄了灯，却安静不下来，程文辉在炕上翻腾，“哥，哥，大哥，那就是父亲说很厉害的谢老师，我见着她了！” “嗯。” “哥，你说谢老师现在还收学生吗？我可以当她的学生吗？会不会太小了呀？我怎么不快点长大呀？我听父亲说起过谢老师的学生，都比我大呢！” 嗯...... 程文轩靠在窗边，凉月如眉，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他很早的时候就接触了马列主义，也一直向往着这边，欲安其家，必先安于国。 他没有和弟弟一样学到父亲身上的专业知识，于术数方面也不大精通，而且和父亲的志向不大一样，他愿以报国，父亲虽也有此意，但更牵挂家里。 而今家如果在这边落定，他的心就开始飞了。 第二天程有民听见了程文轩的决定，嘴唇动了动，他想说太危险了，文静如却压住程有民的手，微笑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文轩是个有志向的孩子，咱们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然后又对程文轩道，“听说这里有军政大学，娘觉得你应该先念书学习，才能更好的奔赴战场报国志，建功立业。” 见程有民哼了一声没说话，程文轩便知道此事定下来，眉心也舒展开来了。 “谢谢娘。” “那我要加入少年先锋队！”程文辉咬着筷子道。 “去去去，都去，就留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好了！”程有民心里既欣慰又带着点生气，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就拿起衣服出门了。 真当学校啥的那么容易进的？他得抓紧交代清楚通过调查，然后这个家才能彻底的安定下来。 第152章 旧时明月152 审查是通过了，但是程有民也没有被立刻派往兵工厂工作，而是先被调往了学校接替谢宁的教学任务，本来一直代课的刘允则是跟随谢宁前往参与新钢厂的建设。 谢宁对于钢的炼制并不熟悉，虽然是她总领厂子进行建设，但更多的还是她跟着工人师傅们学习。 “这好像和我以往见过的炉子不一样啊。”谢宁指着炉子道。 “是不一样。”说话的是指挥建炉子的老师傅，姓刘，个子不高，手和脸都黢黑，四川人，以前就在炼钢厂工作。 “咱们做的这个反射炉，主要是扩大了烧煤炉膛那儿，改善了火道结构，这样子火力会更加的旺盛，因此每炉就可以炼制更多的钢，出钢速度也比一般的快。 而且这炉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限制材料。” 谢宁眼睛一亮，“你，你的意思是说，不用矽铁也能炼钢？” 老师傅肯定的点了点头，咧开嘴露出那一口大白牙，“那洋人炼钢，就一定要用高温的铁水来炼制，但咱这个，特点就是低温！ 而且咱这个是靠火间接加热的，而不是让燃料和钢直接去接触，所以即使我们少些木柴和木炭，也能用烟煤、煤块、煤球这些来助燃，就是那煤里面的硫得少一些，不然钢在热锻的时候容易发脆。” “刘师傅，你真厉害！”谢宁绕着炉子转来转去，一边观察一边问，“刘师傅，按你的意思，既然不死板的要求生铁里面的含矽成分，那是不是即使用成分不一样的土铁和废铁，也能炼出好钢？”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具体的数据还得炼制后才能得出。” “已经很好了！”谢宁拿出本子进行记录，“我看这炉子只用了大概三十多块耐火砖和几根生铁条以及一些青砖、砖坯和黄泥就做好了，比一般的炉子用料少了不少。 嗯.......如果再加上一个小土高炉，就可以直接将热铁水直接在反射炉里炼钢了，这样应该可以降低煤的损耗，“刘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旁边的工人抢答道，“这个当然可以！又方便又省材料！” 刘师傅伸手拍了一下那人的脑门，“滚犊子。”脸上都是笑。 谢宁也跟着乐，然后指着那几个人拉的大风箱道，“我也没别的能帮上忙的，就给你们设计一个鼓风机吧，省省力！” 在钢铁厂耗了半个月，后面谢宁跟着众人又升级了一次反射炉，原因是一开始设计的反射炉进风小，火力分散，出渣难，然后升级为了一炉三膛的反射炉。 生产效率不仅比之前的高十倍，又降低了耗煤。 回去刚洗完澡出来，文静如就带着小儿子上门了，手上还提着一篮子月饼，“都是自己做的，长宁你尝尝，也不知道你喜欢啥馅，我就都做了点。” 在这边也没个亲戚，算来算去还是谢宁最熟悉，人也好，文静如便想着要多走动走动，不成想谢宁忙的人整日整日的不在家，倒是让她打消了请谢宁教小儿子的想法。 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得到谢宁干的是大事，单看这院里的守卫就知道了。 她们家也配了一个勤务兵，但却没谢宁院里的守卫那么多，还是不要麻烦人家的好。 程文辉当即就掏出一个月饼递给谢宁，“谢老师，您尝尝这个！枣泥的，可好吃了！” “嗯！香，好甜，夫人手艺真好。” 文静如轻轻拍了一下谢宁的胳膊，笑道，“叫什么夫人？叫我嫂子就好了，怎么？这么些年没见，生疏了？” 入乡随俗，她可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哪有哪有，嫂子。”不得不说文静如做的月饼是真好吃，有枣泥馅、红豆馅、红薯馅，还有五仁的。 文静如也不久留，唠了一会儿嗑就离开了。 那一篮子月饼，当然是不够分的，市面上卖的月饼小扬嫌弃贵，当即就自己动手做了一锅。 刚做好呢，出去买肉的二妞就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长宁姐，那边上新剧呢，咱去不去看？” 过节嘛，热热闹闹的。 几人到的时候正演着《妇女识字组》，传播认字扫盲的重要性，这是对边区传统艺术形式和旧艺人的改造利用。 戏剧是社教的最好工具，不论抗战动员、改良社会风俗、提倡教育，它都是有力的宣传武器。 第153章 旧时明月153 年末的时候谢宁把云爰爰调回来了，那边还不想放人，听到谢宁换了刘允和沈含青过去才勉强答应。 谢宁打算明年扩大总厂的生产，因此得云爰爰帮着管事，闻风适合研究，管事不太行，拿不起来，而云爰爰外派了那么长时间，部长都夸了云爰爰好几次，总该历练出来了。 “自卫军和少年先锋队的数量在今年又增加了不少，我们配备的武器也得跟上，之前是确保他们每人都有一件旧式武器，现在新式武器的配备占比要达到百分之二十......” 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就颁布了《抗日自卫军组织条例》，规定“凡是成年青年，不分男女，都有分别加入自卫军、少年先锋队，实行武装保卫国家、保卫边区的义务和权利”。 仅一年的时间，自卫队和少年先锋队的人数就达到了二十六万人次，统归保安司令部指挥，要知道，边区境内的人口也才一百五十万。 现在队伍人数只有更多，给他们配备武器和其他装备，是因为他们要随时准备配合正规部队作战。 开完会，谢宁跟着云爰爰一起回去，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厂子里，现在就快过年了，好歹歇上两天。 刚回到院子呢，就瞧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回头，云爰爰脚步一顿，然后就冲了过去。 感受到胸口的湿润，云和星无奈的拍了拍云爰爰的背，“阿姐，你怎么还这么爱哭？”其实他鼻子也酸酸的，但是他忍住了。 “就会笑话你姐！”云爰爰没好气的瞪了云和星一眼。 “高了，也瘦了。”现在长得比她还高了，谢宁拍了拍云和星的手臂，梆硬的。 “怎么从前线回来了？” 云和星挠了挠头，“老师，我们换防了，调到南泥湾那边去屯田，也是休整。“ 谢宁点头，去年初三五九旅就浩浩荡荡的开进南泥湾进行屯田事宜，这事是朱总倡导的，他主张以部队强壮众多的劳动力，投入到生产运动中去，以减轻人民的负担，密切军民关系，同时帮助边区的建设，也改善部队本身的生活。 毕竟由于国党的经济和军事封锁，边区的财政经济极为困难，不开展自生产，难活。 “先进来说话。” 云和星喝了一口热水，便絮絮叨叨的跟谢宁和云爰爰说起来战场上的事，“.......我还见着大妮姐了，她现在带领的独立女连，可厉害了，听说在虎头岭的时候只轻伤了两个人就拿下了小鬼子的一个步兵中队！ 你们知道缴获了小鬼子多少东西吗？整整80支步枪，5挺轻机枪，6具掷弹筒，还有1挺重机枪和一门小钢炮！” 可羡慕死他了！ “那小钢炮可真好用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缴获一门。” 谢宁跟云爰爰就笑，云爰爰直接一巴掌拍上云和星脑袋瓜子，“羡慕啥，以后咱都会有的！” 兵工厂也有生产步兵炮，但是产量不多，因此以云和星的级别，还配备不上。 “老师，我记得您以前讲过小鬼子的步兵炮，他们以前用的是老式大正11年式37炮。” “对。”谢宁笑道，“这种步兵炮在性能上比不上国军的hih m30型步兵炮，因此在战斗中日军步兵炮经常被国军步兵炮以曲射火力猛烈袭击，而懵然的日军炮手却还不知道炮弹来自哪里。” 云和星一头雾水，“老师，我好像没有见过国军用您说的什么哈以哈步兵炮。” 他不仅和小鬼子打，也和国党的队伍对上过，打赢后那武器是他带着人去捡的，没有见过这种步兵炮。” 而且刚好他和团长聊起过国军的武器，也没听说有什么hih步兵炮呀。 谢宁也是一呆，“没有吗？我记得当初支援19军的国党5军就装备有这种火炮。”当时她还帮忙修了一番。 “你们说的是哈以哈吗？”小扬端着药进来，谢宁的脸瞬间就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赵乐加了什么东西，最近这药散发的味道是不大了，但却更苦了，苦的她每天吃饭都跟吃药似的。 “对，小扬哥，你知道它？” “当然知道，不过那炮已经没用了，有炮无弹，就是一个吉祥物，我听说是因为造这种步兵炮的外国公司倒闭了。” 见几人瞪大眼睛，小扬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再一想，国内不安宁，国外照样不安宁，倒闭也很正常。 小扬伸手摸了摸云和星的脑袋，“憨娃子也长大了，你小扬哥存了一点酒，明天大年三十，咱和你警卫班那群哥哥一起喝！” 不过这酒到底没喝成。 第154章 旧时明月154 因为警卫班的小郭见到一个人后就晕了，谢宁看着跟小乞儿般的孩子，“二妞，去打点热水。” 小孩子只有她腰间高，脸都浮肿起来，鼻孔与眼角发黑，一双眼睛大的吓人，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带着微黄的浑浊和红血丝，此时正抱着包裹一脸警惕的看着谢宁以及其他人。 小小的身子紧紧挨着小郭，谁要是靠近，就跟小猫哈气似的发出威胁。 小郭在谢宁扎了几针后就猛地吐了一口血，这才醒了过来，然后抱着小孩就哭，嘴里喊着妮儿，妮儿的。 谢宁拍了拍小郭的肩膀，温声道，“先让我带孩子去洗洗吧，爰爰在厨房里熬着粥，等会儿好吃。” “好，好，妮儿，恁先跟着去洗澡，要乖，知道吗？” 有了小郭说的话，这孩子的终于乖顺下来了，谢宁带着孩子出房间后，里面小郭直接就嚎了起来， “小扬哥，恁们说为啥嘞？俺别的也不懂，但俺知道俺老家河南出兵又出力，没有一个孬的，几年前为了拦小鬼子，炸了黄河的堤坝，那人死的死，逃的逃。 您瞧这，阵长时间，从春天旱到现在，那人是没一粒粮吃啊！人都吃人，他们还要粮，这个世道，到底让不让人活啊......” 给孩子把衣服脱了，谢宁才发现这还是个小姑娘，二妞摸着孩子的手臂，很是不忍，“这都瘦成啥样了？身上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层皮了！” 谢宁把小包裹放到炕上，准备帮二妞一起给孩子搓澡，却见着那散开的小包裹里露出了几块黑黑的东西，见小孩紧张的看着这边，谢宁便问，“这是什么东西？” “是俺爹捣烂的榆树皮和木柴，恁可不可以不要抢，不然就给俺留一点点吃，别抢完了......” 爹说了，一天吃一点，撑到陕北言安，见到二哥就能活。 二哥在这里，应该可以给她弄到更多的榆树皮吃，不过这里的地里有草，她还看到了可以吃的野菜，没有人去摘，等会儿她一定要叫二哥带她去摘，到时候一天吃一点，或许她可以多吃一点点？ “我不抢。”谢宁抿了抿唇，认认真真的小包袱绑紧，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小块红枣糕。 “给你吃这个，先吃一点点，不能多吃，还要慢慢吃，你饿的太久了，等会儿喝点小米粥，也是喝一点点，让胃缓一缓，等养好胃了，就可以吃肉了。” “俺不吃肉，肉不好吃，俺吃野菜就好了，俺吃的很少的。” 红枣的香甜窜入鼻间，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吃一口红枣糕就看谢宁一眼，小心翼翼的。 等小姑娘吃完了，谢宁才给人把起了脉，这一把，才觉得不对劲，她初以为小姑娘脸部浮肿这些是因为饿的，没想到却是中毒了。 便问道，“你吃过除了榆树皮和柴火以外的什么东西吗？” 小姑娘脸色一白，“俺，俺吃了野草.......”还有......肉。 “野草？”谢宁微微皱眉，应该是吃了什么毒草，不过好在中毒不深，她扎两趟针就能解了。 这里没有适合小姑娘穿的衣服，谢宁便把自己的棉衣先给小姑娘穿，见这孩子手上脚上都是破裂的冻疮，端着小米粥过来的云爰爰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冻疮膏给拿来了。 她就容易长冻疮，所以常备着冻疮膏，是药厂生产的，效果很好。 云爰爰给小姑娘涂着冻疮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春草，俺叫春草，跟草一样，好活。” 第155章 旧时明月155 小郭抱着轻飘飘的春草，心中痛的不行。 “春草，恁跟哥说说家里啥情况，奶呢？大哥大嫂还有爹和娘呢？” 虽然在看到只有春草一个人的时候小郭就知道事情不好，但却还是想听一遍春草说。 春草有些困了，但还是道，“年春的时候旱，麦苗都枯死了，夏收成不好，收麦后面又不下雨，高粱也枯死了，爹和大哥天天叹气，但是家里还有红薯和玉米，还能熬下去。 可秋收前又来了飞蝗，地里的庄稼都被吃了，又不下雨，收不上粮食，还要交军粮，活不了了，二哥。” 旱灾烧死了他们的麦子，蝗虫吃光了他们的高粱，冰雹打死了他们的荞麦，到秋天，最后的希望又随着一棵棵的垂毙的秋苗枯焦。 小郭眼眶一红。 春草摸着软软的棉被，困意更深，“爹说，树挪死，人挪活，就带着俺们走了，说来陕北，能活，而且这里有二哥。 奶年纪大了，还没到半路，人就没了，其实奶身子硬朗的，但是她把红薯给了嫂子，因为嫂子怀了孩子，奶就偷偷吃野荞菜，肚子痛，第二天就没了。 大哥跟那些抢粮食的人打架，死了。 大嫂肚子大了，这孩子留不了，求了同路的大夫，用一条红薯换了药，出了好多血.......孩子和大嫂都没了。 娘把自己卖了，给俺们换了一袋小米，爹......爹带俺走到陕北了，太冷了，爹把袄子都给了我，第二天醒来，爹已经硬了。” 豆大的泪水从春草的眼里掉落，这是爹教她说的，其实不是这样的，但只有这样说，二哥才接受的了。 奶不是偷偷吃野荞菜死的，在离开前，奶就上吊了，奶说，她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做拖累。 大哥也不是跟人打架死的，而是去找孩子的，没回来，为什么没回来呢？因为大哥在锅里了......连带着孩子。 大嫂不是怀孕，是已经生下了孩子，大哥没了，孩子没了，大嫂拿着包孩子的布条，吊死在了树下。 爹也不是冷死的，而是割了太多肉了，死在了郊外，尸体是被野狗吃的，她抢不过，只听着爹的话，一直跑，一直跑，去陕北，去言安，找二哥。 她包袱里的东西，不止是榆树皮，还有她阿爹的肉......她不爱吃肉，但阿爹说她要活着，她得活着。 她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被大人把脚埋进土里去，不让跟，也没有被卖掉，被吃掉，她不仅是替自己活着的。 小郭又闷声哭了一通，摸着春草的脑袋道，“不怕了，二哥还在，这里很好，二哥能让俺们春草吃饱。” 春草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困了，如果睡觉的话应该可以梦见奶、爹娘还有大哥大嫂吧？ 落雪纷纷扬扬， 谢宁摊开报纸，上面写着什么呢？ 去年秋《新华日报》称“豫省本年灾情惨重之成因，即由于水灾、旱灾、蝗虫灾、风灾、雹灾同时波及，在蝗虫灾区则地无绿色，枯枝遍野……其旱灾区之麦田，高不盈尺”。 《大公报》的《豫灾实录》简直触目惊心， “沿途灾民扶老携幼，独轮小车带着锅碗，父推子拉，或妇拉夫推，也有六七十岁的老夫妻喘喘地负荷前进.......几条饿狗畏缩着尾巴，在村口绕来绕去也找不到食物，不通人性的牲畜却吃起自己主人的饿殍.....他们伸出来的手，尽是一根根的血管，你再看他们的全身，会误以为是一张生理骨干挂图......” 三千万，谢宁重重的闭上眼睛，脑中全是饿殍遍地的场景，她无能为力，在去年她已经向上打过报告了，可这边也艰难的很，各种封锁，还要支援前线，实在抽不出力量进行援救。 前面在打仗，后面的人民在受灾，当局也拨了赈灾款，可课业照纳不误，两亿的赈灾款能够买到2000万斤粮食，可在河南绝收的情况下，当局还要征收3000万斤的粮食。 而且，那赈灾款，那粮食，没到灾民手中半两。 云爰爰正念着报上王先生所写的《看重庆，念中原！》 “河南的灾民卖田卖人甚至饿死，还照纳国课，为什么政府就不可以征发豪商巨富的资产并限制一般富有者‘满不在乎’的购买力？看重庆，念中原，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老师，我不懂。” 第156章 旧时明月156 这世上的事都不是那么简单断定的，她也只是半懂，谢宁只道，“他们代表的是豪绅阶级，自然不会自掘坟墓。” 只不过太看轻了“民”的力量，谢宁觉得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他们心中的天平始终倒向的是自己的利益。 谢宁抽出自己书架上的书，“这是马克思先生的《资本论》，你空闲的时候可以多读一读。” 她有好多好多书，阅历，知识，在推着她一步一步的成长。 云爰爰苦了脸，她很喜欢老师给她看的那些专业书籍，物理也很喜欢，但是看这种书，她能秒入睡，可老师既然说了，她就得认真看下去。 第二天一早警卫班就动了起来，小郭是和警卫班的战士们一起住的，春草自然不好一直跟着小郭住，昨天是大家给兄妹俩腾地方。 因此谢宁便让警卫班在二妞的旁边单独开了一个窑洞给春草住。 赵乐来给谢宁针灸的时候顺便也给春草看了看，孩子的身体没有别的大问题，只要好好吃饭养着，不出一个月，就能大好，但是赵乐却看出了别的问题。 “长宁，你也知道我在国外修过心理，这孩子，心病很严重，我不是很擅长这个，帮不上什么忙，你和小郭说一声，平日里多注意注意孩子。” 再多的，也没办法了，而今能活着一条命都很不容易了，有谁还去注意心理问题呢？ “好。”谢宁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自己新写的文章，赵乐细细的看，边看边感叹，这是关于马列主义的理解和对中国现状的阐述与建议。 “你对马列主义的理解那么深，怎么不自己........”赵乐说到一半，想起谢宁的身体，有点想自打嘴巴。 见赵乐面色懊恼，谢宁便笑道，“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我自己的时间精力不够，你也知道我忙，在这个专业上，很少有人能够代替我，如果我退了，你说谁能顶上？ 但是政治不同，虽然也有的人天赋异禀在政治场上混的如鱼得水，而迟钝的人连走势都看不明白，可只要不是太蠢笨和感情用事，基本上都能转的开。 赵乐，我们缺少女性掌权者，所以即使现在大力倡导女性解放，宣传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的思想，女子的奉献丝毫不弱于男子，但是她们却依旧被忽视，被边缘化。” 赵乐深吸一口气，眼神定定的看着谢宁，低声道，“本来我想等消息落定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又给了我一份筹码，那便让你也提前高兴高兴，秋师长有望成为中 央组织委员会委员。” “是女子独立师的秋师长？”谢宁记得这这位，她曾经去女子大学任课，秋琴便是大学的教育长。 赵乐重重点头，“她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将军。” 谢宁微微勾唇，显然心情极好，“是的。”并非她一人在努力，她真的很开心。 过完年没几天憨娃子就走了，云爰爰很不舍，曾经只晓得好吃的憨娃子已经长大能顶事了，两人都在为共同的理想而努力着。 南泥湾的生活自然是艰苦的，不过最艰苦的还是第一批过去的部队，因为要赶农时，就随便搭了草棚子住，然后在开荒的同时抽出一队来打窑洞。 轮不起镢头的，就去做饭，就连政委也不例外，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一只手被炸没了，就单手挑着饭食去给一线劳动的战士们吃。 即使是这么艰苦的条件，他们依旧满怀激情，还搞出了各种竞赛，比哪个班开荒开的快，比谁挥镢头挥的快。 开会的时候谢宁听到汇报，三五九旅一整年共开荒地亩，收获粮食1200石，收获蔬菜164.8万斤，打窑洞1000多孔，盖房子600余间。 直接把荒山变良田。 第157章 旧时明月157 阎老西又挑起事端，谢宁听着会上的领导们骂娘，但最后还是选择忍让，会后谢宁就被陈政委给拉住了，“长宁，你这次进修啥呀？” 啊？ 经过陈向燕这一问，谢宁才想起自己还要上课，不是当老师去讲课，而是上课学习，就连不少将领都得定期回来充电，这种充实自己的机会，谢宁自然不会拒绝。 “我之前修了法学，英语和法语我又会，现在想学一下俄文。”当然了，除了法学这些，比如冶金、炼煤、开矿等等，她都学了不少，有从书里学的，也有跟工人师傅学的，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生活过的很充实。 “俄文好，我们这儿有好几个苏联专家，学好俄语好交流。” 陈向燕有些蔫蔫的，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爱学习，上次因为没学好还被批评了，她就想工作完后回家躺上那么一小会儿，或者回娘家去看看孩子。 只能说，好累，好痛苦，在家里丈夫还会念叨学习，在那里教她音乐，真的够了，看那些个音符，她不如待在兵工厂里看工人们组装弹药。 谢宁拍了拍陈向燕的肩膀，“如果有不解的，可以来问我，你上次不是说本子用完了吗？我那里还有一本新的，你先拿去用，到时候再还我，讲演过几天就要开始了，得认真做笔记。” 陈向燕一凛，谢过谢宁后当即打算去找齐思哲借点墨水，她消耗的太快了，批下来的墨水都不够她用。 两人都是党校的人，刚好可以坐在一起，赵乐也在，瞧见谢宁便冲她眨了眨眼睛，谢宁的视线划过她身旁那个面容坚毅的女子，微微颔首。 这次的讲演对党史学习做了总结报告。 “我党历史上，曾经有过反对陈错误路线和李错误路线的大斗争......打退了国党的三次大规模的反工高潮，克服了党内发生的右的和“左”的错误思想，全党学得了许多可宝贵的经验。 这些就是我们七年工作的总结。” 一篇讲演下来，所有人的感触都很大，就连谢宁也是，然后在笔记最后落下——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懈怠者干不成宏图伟业。 赵乐拉着谢宁就要去食堂吃饭，路上两个人讨论起了刚刚的讲演，“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之前我们反对错误路线的斗争错了吗？” 谢宁微微摇头，“有错，但不全错，只是更加严谨的表明了团队错误不能等同于领导者个人错误，三次错误路线，每次都对前者个人进行批判，可每一次又都是错误思想的延伸和发展。 而且让个人承担团队的错误，不利于团结，所以我们要辩证分析错误，不能一下子全盘否定。” 赵乐眯着眼睛看谢宁的笔记，“思想的力量......长宁，你的笔记借我抄抄呗，你总结的真好！” “不是我总结的好，是它本来就很好。”谢宁把笔记塞赵乐怀里，跟着去食堂吃饭。 赵乐看完谢宁的笔记，又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给谢宁看，“这是我新写的文章，但是没过稿。” “写的很好。”谢宁赞道，“但是不适合现在。”所以才不过稿。 说到这个赵乐就叹气，“是不是我的思想有问题？结婚生子，多正常啊。 但是她们生了孩子就没办法自己抚养了，不是送到老乡家里去就是送到宝育院，可宝育院的收受人数是有限制的，因此许多不愿意把孩子送走的女同志就得放弃自己的工作去全心全意的带孩子，即使有补贴，有的人愿意，说轻松，但更多的女子志不在此。 大家都出来了，男子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女子呢？如果求的是相夫教子，又何必出来呢？ 都说她们不仅是妻子，也是母亲。 但是怎么没有人说男人不仅是丈夫，还是父亲呢？为什么牺牲的都是女子？ 男子上前线战场，但是女子也上了战场呀，而且她们在后方的工作也很重要，难道只有流血牺牲才是牺牲吗？” 谢宁把热汤递过去给赵乐，让她缓缓情绪，赵乐继续道，“所以为什么要结婚生子呢？如果要避孕的话，是有措施可以解决的，而且我觉得男人带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国家需要新生力量，战场上需要新生的血液。”谢宁轻声道，“不论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人口.......” 谢宁微微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人口都是按‘需’发展的。” 多了就要控制生育，少了就要鼓励生育，可无论是控制和鼓励，都应该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使用暴力和诱导却不给实质补贴。 赵乐一脸茫然，她有些没听懂，谢宁便细细的解释，最后才道，“......其实现在的补贴政策相对而言还算可以，但是其中对女性的忽视也不可否认，因此，我们才要变得更强大。” 第158章 旧时明月158 正是仲夏时节，谢宁躺在院里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让她日渐冰凉的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春草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厨房里不断传来粽香，惹得春草不时的抬眼瞅一眼厨房，根本没有心思写大字。 这么些年第一次做粽子，刚出锅，谢宁还没尝上呢，就被叫走当翻译去了。 中外记者联名写信给蒋，在各方压力下，当局只好同意他们来边区进行采访。 对于各中外记者的到来，边区所有人都是欢迎的，这可是一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只不过因为外国记者不少，所以翻译有些紧缺，谢宁这段时间都在当首长的翻译。 这次来采访的是一个叫斯坦因的记者，本来谢宁以为自己又是充当工具人的一天，却不想斯坦因在采访结束后又特地叫住了她。 “宁，我认得你。” 谢宁微微扬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名的让这位外国的记者先生也认识了，还一副颇为熟悉的样子。 总不至于又是在悬赏名单上瞧见的吧？ 不过她可不接受采访，谢宁暗暗看了一眼首长，对方微微点头，她这才安心的坐下和斯坦因攀谈了起来。 “宁，你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械天才，你所制造的水雷在反法西斯的海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听说美国给你递了橄榄枝，你拒绝了，要知道那样的福利，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拒绝。” 谢宁这才想起来斯坦因说的是水雷的事。 这水雷是她早就在研究的了，但是因为她专业有限，因此研究到现在才研究出仿制品，不，应该说改良品，但是技术已经超越了现有的水雷了。 当然了这水雷他们现在用不着，她也没想着自己用，她造出来就是卖钱的，有钱才能干别的，总不能老是让别人掏自己腰包吧，她也想赚的，管着那么多厂子呢，耗钱的很。 当时初步商量的结果是一部分在言安进行生产，然后一部分让美国的张氏武器公司生产，接着卖给英法美等国家打小鬼子的舰队。 不过后来生产就全权交到张家那武器公司去了，无他，这边的生产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运输困难，国党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挣钱，所以只能通过张家在美国的武器公司进行售卖。 明面上说的却是从中国边区运出去的，这样也好增加影响力。 这样也能增加财政收支，缓解人民负担，就是很可惜，她没见过小鬼子的鱼雷机，没办法进行研究。 面对斯坦因的话语，谢宁微微一笑，正气凛然的道，“我们都深受法西斯的迫害，站在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上，我的贡献微不足道，都是应该的。” 她只是想打小鬼子和挣钱，太穷了，以前因为没有铅，还用木制弹头。 “至于斯坦因先生所言的橄榄枝，战争还未结束，国内的侵略者还未被赶出去.....怎能弃国而逃？或许我在国外也能发挥作用，但我在国内发挥的作用更大，能做的事情更多.....而且这里有我的同胞，他们浴血奋战，我理当同此。” 斯坦因更敬佩了，他不知道谢宁心里一直暗戳戳的盘算着能从他老家捞到多少钱。 第159章 旧时明月159 几人倒也没有一直待在大厅里聊，旁边的一位外国记者提出参观兵工厂，首长神色微变，谢宁含笑点头，她早已准备好了，如果这么容易就叫人看出门道，她也不用干了。 首长放下了心，遂暗地又派了好几名战士跟随。 斯坦因按下快门，指着前方一群民兵道，“他们扛着木头是去干什么？做房子吗？” 谢宁带着几人上前，介绍道，“不是做房子，而是做火炮。” “用木头做火炮？”几人十分震惊，倒不是因为没听说过，只不过这也，太落后了，上前去看那些被民兵扛过来的木头，只见每一棵木头的树心都被掏空了，挖出了一个圆孔。 刚好不远处有一个半成品，谢宁示意民兵把那个半成品给扛过来，介绍道，“因为材料不足，我们只好利用上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进行枪炮制造，对上日军，即使武器不如他们，也总比赤手空拳的好。” 榆木坚固紧实有韧性，制作的火炮伤害还不错，就是精度不高，可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这也是一个好选择，做的好了，伤害就能达到标准，如果做的不好，就只能听个响，用来吓人。 斯坦因感叹道，“宁，你真厉害！” 谢宁却是摇头，“不是我厉害，是他们厉害，每一个工人都在努力，仅凭我一人之力，也想不出那么多好点子。” 各种土炸弹、土武器，都是集体思想的结晶。 “我知道，你们华人惯来谦虚。”斯坦因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惹得谢宁十分无奈，不再纠结于此事，而是直接带着人继续参观，好在大家都是懂得分寸的，并不会用相机记录工厂里枪械的制造过程。 其实就算拍下来也没事，这个工厂只是生产各种土炸弹的地方，制作过程简单的很，有一个重庆来的中国记者提出要参观a11式步枪的制造工厂。 其他人都一脸讶异的看向那个记者，心中暗暗想着，这人也太不知分寸了，能来看到一个就不错了，还想看人家精密枪械的制造，哪来那么大脸啊？ 谢宁却是面带疑惑，诚恳的回道，“这位先生，您许是太高看我们了，就我们这条件，哪里来的设备生产a11啊？那都是买的，怎么？你们没买到吗？” 记者面色一僵，继而就是恼羞成怒，“a11是你们专有的步枪，怎么，不是说任我们拍吗？” “嗯，虽然我们不介意，但是真的很可惜，a11是美式步枪，如果这位先生有关系的话可以去美国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呢。” 谢宁一点都不生气，而是笑眯眯的开始推销，然后不经意的将在美国的武器公司透露出来，a11在她眼里已经不算是新式武器了，虽然自己部队里还有配备不上a11的，但是，卖一把a11步枪就能赚回生产五把a13的本钱。 那就能让五个士兵配备上更好的武器。 因为这件乌龙，这次的参观之旅，不得已中止，大家都不太好意思的打哈哈，谢宁颇有些可惜，她还安排了不少厂子呢，高端的不方便看，那就看低端的，好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还在打鬼子。 晚上倒是没有再搞那些西式的餐品了，听说是有人反应不好吃，倒是想尝一下中式的饭食，不必迎合他们的口味，毕竟做的再好，也不如他们原来吃的，然后就开了一个篝火聚会。 他们在那边儿烤各种肉，不知道谁还做了叫花鸡，谢宁都吃不了，只喝了一些青菜粥，那还是春草吃的，毕竟春草什么肉也不吃。 不知道谁把唱片机搬过来了，几个小伙子在那儿摇发电机，悠扬的旋律倾泄而出，不少人跳起了交际舞。 斯坦因来邀请谢宁，谢宁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画，她是有绘画功底的，因此画上一幅速写并不难。 “宁，这里虽然没有现代机器，没有摩托交通，没有可以航行的河流，也没有飞机可以从外面运入物资，但这里充满了欢乐与信心，还有，自由。 我从来没有想到，在封锁线后面发现这样一个热烈的新社会，简直使我目瞪口呆。” 谢宁将画好是速写送给斯坦因，并道，“所以，斯坦因先生更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在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政党，还有这么一个自由的社会，还有在苦苦反抗法西斯侵略的军民们。” “当然。” 斯坦因的脸被酒醺的微红，旁边走过来一个记者和谢宁攀谈，“这里真的不一样，我们在来这里之前，还去了西安和山西，那里的官员处处设防，就连我们早上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他们中午就知道了，而且想访问的项目也处处受限。 我们就像什么？一个来自潜在的敌对国家的贵宾。 而在这里，我们完全自由。”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他们在仲夏时节到来，雪落的时候才离开，斯坦因他们说，在中国这块最落后的区域，许多百姓过着“一种新的、有希望的生活”，这里还有人民参议会，他要把所见事实报道出去，揭穿一切对八路军的造谣污蔑。 谢宁相信他们的努力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扭转他人对根据地的恶劣印象，可更改不了国工之间的关系。 第160章 旧时明月160 天气越来越冷，大妮也带部队回来进行休整了，可还没一个月，就又得重新投入战场。 大妮拿着谢宁让孟大娘做的棉鞋，脸上都是笑，悄悄对谢宁道，“长宁姐，我觉得小鬼子要坚持不住了，等我这次去打完小鬼子回来，就带你去燕京的道观找老道士瞧瞧，虽然说咱要相信科学。 但求个心安也是好的。”老太太就可信了，其实她也觉得那老道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谢宁弹了下大妮脑门，笑道，“这些话以后别乱说，要相信科学。”这种封建迷信是要被举报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小鬼子坚持不下去了？” 大妮就嘿嘿的笑，“我以前打小鬼子缴获的那都是啥呀？说是啥牛肉大和罐头！香的嘞，要是再加上点白菜、粉条啥的一煮，那就是极丰盛的了。 可现在那小鬼子的罐头，一开始是没有纯肉块了，里头都是一些不知道啥玩意儿的杂碎肉，后来更是连杂碎肉都没有了，而是各种各样的内脏，腥臭的我当天连野菜团子都吃不下了。 所以我觉得他们吃的都吃不上好的了，肯定就要不行了。” 这倒是，谢宁赞许的点头，“打仗是很烧钱的，倭国的家底很薄，高标准的配置只能坚持一时，根本无法长期维持，而且美国是他们最大的物资供应方，可日军却偷袭珍珠港，失去了物资供应，他们的各方面物资便会断崖式下降......持久战，他们耗不起。” 中国也耗不起，日军士兵的情况不好，但中国的军队的情况也不好，只不过一个好歹有过高标准的配置，一个从始至终都是低标准。 但看谁熬到最后。 大妮离开后，她们又送走了随部队离开的憨娃子，云爰爰扶着谢宁往回走，边走边念叨，“憨娃子又瘦了，地里活儿太多了，又要忙着训练，我给他偷偷塞得的肉干肯定没有自己吃。” 哪能自己吃啊？都是这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尝点味，也就抽空回家的时候能吃点好的，云爰爰就拼命给孩子塞，想着把憨娃子没吃到的都补回来。 她的供给不错，又有津贴，能攒下不少吃的。 接着又是笑，“老师，憨娃子还想着小钢炮呢，这小子，等他什么时候和他大妮姐一样厉害了，就能拥有自己的小钢炮了。” “虽然没有小钢炮，也配备了重机枪，我们的士兵装备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重机枪，云爰爰就想起了憨娃子的嫌弃，“那重机枪有一百三十斤呢，他们队里有个小的，可想扛了，但个儿太小了，人又瘦，根本扛不起，憨娃子就嫌弃他，说傻小子要多吃饭，才能长力气，不然哪里扛得动枪？” 可是，谁又能吃饱饭呢？ 谢宁也想到了这一层，安慰道，“我们会越来越好的，等缓过来了，我们就多生产农用机械，把农业生产的效率提上来，总有人人都能吃饱饭的一天。” “嗯，那样的话，就该是清平盛世了吧？” 孩子们能够在教室里放心的上课，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扛起枪上战场，血洒沙场。 第161章 旧时明月161 之前因着谢宁提醒，小郭对春草多了几分注意，但他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好宠着孩子，想吃啥就吃啥，也鼓励她多交小伙伴，但是春草并没有交上任何朋友。 一放学就回家，小郭在那儿站岗，她就乖巧的坐在一旁写大字。 可这冷啊，他一个大小伙子的皮糙肉厚习惯了，春草这身子弱着呢，这么冷的天，要冻掉耳朵的。 只好拿着针线给孩子缝了个耳套，他做的不是很好，但是好歹能给孩子挡点风寒风，他不敢不让孩子跟，怕刺激到孩子，天知道他晚上悄悄去看春草却见着这孩子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时候都要吓坏了。 问了春草只说睡不着，别的都不说，小郭只好请二妞带着孩子睡一段时间，照顾着些。 正当小郭用余光悄悄看春草这次写的是啥字的时候，就瞧见赵乐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这是熟悉的人，很快他们就放行了。 里头谢宁正披着棉被看书呢，太冷了，见赵乐这么高兴便猜道，“汪死了？” 今天的报纸她也看了，很多人都高兴，赵乐自然也不例外，把报纸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便哈哈大笑，“这狗汉奸终于死了。” 多可笑啊，他们对上三百个敌人，里面可能只有一百个小鬼子，剩下两百个，是伪军。 这是一个民族空前觉醒的时代，无数战士用生命和鲜血谱写了气壮山河的反抗外来侵略的英雄史诗，而在暗面，又有多少民族败类变节投降、卖国求荣，认贼作父、助纣为虐，这是耻辱。 “日寇入侵犹如搅了一下停滞多年的池塘，各种古的沉滓，新的沉滓，就都翻着筋斗漂上来，在水面上转一个身，来趁势显示自己的存在了，可沉渣终究是沉渣，终究还要沉下去。” 赵乐讶异的看谢宁一眼，眼睛红红的问道，“你也读鲁迅先生的文章啊？” 见谢宁瞪了她一眼，就又笑嘻嘻的道，“我们去看歌剧吧，然后去下馆子，如此大快人心的事，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不止是她，大家伙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呢，但是材料紧缺，那鞭炮的材料得拿去造炮弹。 接着又说起了法币贬值的事，“我有的同事攒了好多法币呢，现在连个鸡蛋都买不了，幸好现在我随你，有钱就花，倒是没有多心疼的。” 谢宁对此有点小骄傲，他们院里的，都不攒钱，她自己就说了，现在战乱，纸币不保值，最好不要攒着，特别是法币，不过边区币倒是可以攒一点，因为上面有特意控制，价值比较稳定一点。 攒黄金是不想了，但攒纸币不如攒吃的穿的，保障自己的生活。 只不过即使法币贬值，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因为他们都是有供给的，按时按量发放，吃穿住行都有涉及。 不过，“经济崩盘，人心不聚，法币的贬值直接会引发国人对纸币的信任危机，而且国党内部势力复杂，发不起钱，就没人愿意卖命......” 当一个政府的钱不被人认可，那哪来的钱为军队提供军饷和军火？ 别看说的好听，真要饿死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保命，而且，饥饿的士兵，怎么拿起枪？ 事情果然如此，士兵在前面打仗，但是却等不到补给，因为军粮根本没等运到前线就被卖了，在战乱时期大发国难财的人大有人在，但还是看的让人揪心。 本来国工之间就关系紧张，那明里暗里的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了，国党内部也不清明，那各个势力，每个都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种种争端之下，直接导致的就是正面战场的失利。 士兵没军饷没粮吃，为了活命，只能逃。 第162章 旧时明月162 年初，谢宁跟着众人在那儿听蒋的元旦演讲，说召开“国民大会”“颁布宪法”“以归政于全国的国民”等等。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便有人开始嗤道， “虚伪......” “政治骗局罢了。” 去年国党在正面战场大溃败， 直接暴露了国党一党专政的腐败，于是，改组国民政府，成为人民越来越强烈的普遍要求，蒋这才在广播里进行展望。 对于蒋的套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大家纷纷讨论，准备把蒋的这些套路一一打破，然后便提出了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主张，这个主张中工代表团在去年的时候在参政会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但是对方一直置之不理。 最后决定派人去重庆进行谈判，虽然心底都清楚这次谈判可能毫无结果，但重要的是意义，他们的目的主要是孤立顽固派。 然后就是准备召开七大，谢宁默默写着自己需要作的报告，大家也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着，包括文联和鲁艺的师生们。 谢宁在礼堂看到给党的七大准备献礼节目《白毛女》的时候微微讶异，她知道这部歌剧很有名，但是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没想到它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创作并表演的。 很好看，在这个时代来说很新颖，和以往的如《兄妹开荒》等歌剧都不一样。 自从上次在礼堂看了歌剧后，赵乐就迷上了歌剧，一有空就喊谢宁一起去看，念叨谢宁埋在书堆里，都要变成书呆子了，怎么也得出去见见阳光。 要走十几里路呢，谢宁安详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不想动啊，而且已经看过了，并不想再看一次，赵乐只哼哼两声，便让小扬把马给牵出来了，谢宁只管在马上坐着，他们走着就行了! 可是骑马也屁股疼啊，但对上二妞和那群小伙子亮晶晶的眼神，谢宁妥协了，得，去吧，都跟着她拘在院子里，就是马儿也得时不时的放出去跑两趟。 赵乐指着舞台道，“舞台很简陋，演员服装和道具跟我以前在外国看的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也没有礼堂那里做的好，但是，其中传播的精神远超我所看过的任何一部歌剧。” 整部歌剧通过揭露无产阶级与封建地主阶级之间的尖锐矛盾，反映了底层人民的血与泪，歌颂了工党的领导作用，具有很深刻的教育意义。 那可不，在礼堂的歌剧表演完后，首长他们都破例上台接见演职员，与他们握手表示祝贺。 “我听说这个故事还是来自于一个叫白毛仙姑的民间传说？”警卫员里就有河北人，她回去后就了解了一番。 “对呀，将诗、歌、舞三者融合创作成民族新歌剧，可谓是开了现代歌剧的先河，我们国内不比国外，欧洲那边可是歌剧盛行。” 音乐声响起，台下乌泱泱的一片人，窑洞上，树上，能挤人的地方都挤满了，谢宁占着身高优势，倒是可以看的清楚，就是声音没那么清晰了，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斜襟布衣，编着麻花辫的女孩缓缓唱道， “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飘飘年来到......我等我的爹爹回家过年。” 戏曲调式唱腔婉转悠扬，开头便是河北民歌，充分展现了喜儿的天真无邪和对未来的期待。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爹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赵乐不自觉的也跟着唱了起来，的确，这唱词本身就是诗，朗朗上口，十分押韵，很适合吟唱，没过几天，就连春草都会唱了。 小郭不知道多开心，这孩子眼见的开朗起来了，便把刚发下来没多久的津贴拿去给春草买了二尺红头绳，然后细细的给春草编了两个小辫子。 “春草，你好了吗？要去演练了。” “好了！”春草噔噔噔的跑到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姑娘面前，“爱红姐姐，你能教我唱歌演戏吗？我也想和她们一样挣钱。” 到时候二哥就能多发下一双鞋子了。 “哈哈，那不是挣钱，是募捐，我们唱歌演戏宣传抗日，募捐的钱也是用在战士身上，用来打鬼子的！” “嗯嗯，募捐，我想学。” 第163章 旧时明月163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希特勒在德国总理府地下室开枪自杀，德国无条件投降，倭国为了保住本土和朝鲜，叫嚷着“本土决战”，拒不投降，中国抗战战局面已转守为攻。 盟国对困兽犹斗的倭国下发最后通牒《波茨坦公告》，如果倭国继续顽抗，将予倭国以最后打击，直至停止抵抗。 工党也发表《对日寇最后一战》，将原本分散的抗日根据地一一连通。 倭国败局已定，但倭国在冲绳等地的疯狂抵抗导致了大量盟军官兵伤亡，为了加速战争进程，迫降倭国，抑制苏联，且圆子弹已经试验成功，美国高层当即决定在日本投掷圆子弹。 巨大的蘑菇云在广岛升起，接着便竖起几百根火柱，广岛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圆子弹巨大的威力震惊了世界，大家还没消化完，美国又在长崎扔了一颗名为‘胖子’的圆子弹。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好消息，所有人都转过来头来看谢宁，刚刚又解释了一番圆子弹大概原理的谢宁默默放下水杯，不是，看她干啥呀？ 她只是知道一点点原理，但是她不会造啊！ 她要是会的话，还有小鬼子什么事？早就买了去美国的票偷偷造弹打小鬼子了！ 8月10日晚间，几个警卫站在窑洞上面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谢宁刚开完会回来，见他们大喊大叫的，还没开口呢，二妞就已经开喊了，“小鬼子投降了！那是庆祝胜利的队伍！” 所有人都是一呆，然后便是响彻天地的欢呼声，小郭直接把春草举到自己的脖子上冲了出去，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手舞足蹈，奔走相告，胜利的欢呼声传遍大街小巷。 有人扭头拿出自己家里的饭桶和脸盆就跑了出来，梆梆的敲着，还有人撕开棉衣，掏出里面的棉花，然后捆在木棒上，蘸上煤油，点燃火把，高高举起，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宁静的夜空，欢呼的声音震动了整个山头。 仅瞬间，延安连绵起伏的峰峦，到处便响起了爆竹声，到处是燃烧的篝火，游龙般的火炬，天空呈现出一片红光。 谢宁跟着人一同往山下的广场涌去，在那里，人们欢欣鼓舞，跳着，唱着，成千上万的人跟着鼓点扭起了秧歌，二妞一把把谢宁拉入其中，手拉手跳了起来。 锣鼓喧天，一阵阵的欢呼声顺着风从山的这头吹到山的那头。 蜀水巴山总是情，争分夺秒勇攀登。 忽闻日寇投降举，起舞欢歌喜气腾。 谢宁大手一挥，“杀猪去！把家里的大肥猪和小羊都杀了！”不仅是谢宁，有条件的家家户户都置办起了酒菜，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着一块吃，分享喜悦！ 人们欢呼聚谈，庆贺胜利的到来。 谢宁喝不了酒，赵乐特意把何老大夫藏着的药酒给拿了过来，\"喝吧！” 小扬抱着酒瓶子，头上是圆圆的月，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想家了，想回家看看爹娘媳妇和孩子，也不知道娃子现在长多高了，他还没听孩子喊过一声爹呢。 第164章 旧时明月164 倭国投降了，国工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美国无疑是支持国党的，苏联为了远东的安宁环境也表达了对国党的支持态度。 一边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国党要建立独裁政治，工党这边提出的“民主的联合政府”，显然是对国党一党专政的挑战。 两党之间剑拔弩张的形势致使中间人士担心大规模内战的发生，因此极力促成和平谈判，中工也表示了积极的态度，如果国党能够改变他们的反共政策，这边可以考虑承认“独裁加若干民主”的解决方式。 虽然中共很希望能够促成这次谈判，可防患于未然，因此一边积极准备谈判一边稳固防御。 谢宁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收缴了大批的日军军备，有的可以直接用，但还有很多也要进行修理，总之，兵工厂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就连成功签订协议的消息都没心思关注。 毕竟她早就知道这次谈判只不过是国党的拖延时间之举，因为在抗战后期，国军队大多都退到了西北、西南地区，如果要前往工党的控制区是需要时间的，倭国投降，国党也没有办法立即将军队和行政人员送往之前的日占区，可是工党却早已经控制了华北的大部分农村地区。 因此他们需要时间，拖住工党的脚步和加速自己布局的进程。 “谢副部长，前边送来了俘虏。” 谢宁皱了皱眉，“等着。” 然后拿出铅笔在地图上作标记，粤、鄂、豫、浙及苏南等地有国军的队伍围合过来，铁路干线有平汉、津浦、同蒲、正太等，国军必然不会放弃，毕竟工党占据了太多的交通线路，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北宁、胶济、平绥更是不会平静。 一枪一弹是要保证的，谢宁拿着稿纸站到电报员身后，“电.......” 做好这些安排后，谢宁才有空关注站在门外的小战士，“俘虏在哪里？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不该放到俘虏营去劳动吗？ “是从前线运下来的，是在后方的维修师，这里缺人，就送过来，说是让您安排。” 谢宁一脸无奈，她是说缺人，但是也不能直接将战俘直接送来啊，谁知道可不可靠，起码要改造过再给她送来啊。 还没到房间呢，就听见了里面的嚎哭声，谢宁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探进脑袋一瞧，两个长着大胡子的青年正抱着程有民哭呢。 太缺人了，程有民都带着学生来帮忙了。 程有民掰了掰手下的两颗脑袋，没掰动，一抬头就对上谢宁看好戏的视线，顿时一气，指着谢宁道，“别抱我了，你们老师来了！” 谢宁眨巴眼睛，视线缓缓向下，然后就对上了两双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这俩大胡子她是真不认识，她什么时候有过大胡子学生吗？ 双方对视了那么一会儿，然后俩大胡子就爆发了更大的哭声，从抱着程有民哭，到抱着谢宁的腿嚎。 谢宁扒拉着门框，一脸无言的看着两个哭爹喊娘的小子，如果说之前她还没印象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这两个就是当初她班里最爱哭的，特别是动手实践划破手的时候。 边掉眼泪边组装，看的谢宁还以为她是什么压榨老百姓的恶霸了。 “再哭就让你们这顿吃苦瓜！” 当初对刘婶的苦瓜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这俩货了。 这么一说，他们倒是不哭了，但还是吸了吸鼻涕道，“老师，现在别说苦瓜了，就是让我们吃糠都吃得。” “对啊，上面别说军饷了，连粮都发不下来，我们都瘦的扛不起设备了！” 谢宁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偷笑的团长，成功把人憋得一脸通红。 “你们怎么跑到国军去了？” “被抓进去的，他们到处抓壮丁，我是在老家被抓的，季迁是在路上被抓的，要不是有点手艺，我们俩都得扛枪去打仗，这要是打小鬼子就算了，打自己人是怎么回事？“秦腾吸了吸鼻子道。 他们都以为抗战胜利就没事了，谁能想到会被国军抓进队伍里去啊？ “哈哈——咳”在秦腾冒出一个鼻涕泡的时候，旁边的那位团长终究还是没忍住笑，见谢宁看过来忙咳嗽几声加以掩饰，这才道，“我们这次遇到一队国军围剿，是这两个小伙子帮忙，我们才能派小队从后方突袭成功。 他们说想加入八露军。” 团长顿了顿，看了谢宁一眼，笑道，“想来这里找他们老师。”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季迁老实的答道，“当初有人找我来言安，提到了您，但是我害怕他们要害我，就带着我娘和妹妹去乡下了。” 如果早知道当初那人不是骗子，他就来了，说不定还不用过这么久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他娘和妹子还不知道在哪呢，想到这里，季迁鼻子又酸了。 第165章 旧时明月165 虽然是自己的学生，但是谢宁并没有立刻付诸信任，在这里自有审查的一套办法，这事儿归保卫处和陈政委管，只不过现在缺人，谢宁可以先给他们安排工作罢了。 之前的大清查，揪出上千的间谍卧底，自己不能不防，人心难算，保不齐他现在忠于你，明儿就忠于别人。 因此谢宁把人调到修械所去修理枪械，而且还是单独分开在一个房间里，当然，这不止是说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还是有其他工人的，只不过跟他们一起修理的工人，都是眼睛。 这个人选安排谢宁是没时间去挑的，自有下面解决。 她忙着呢，这边来人了，她还得和部长商议挑人下派，东北收回来了，那军事根据地是必然要建立的，东满、北满、西满都要建立，其他收复的地方也一样。 当然了，这些根据地肯定是要建立在远离国统区的后方，至此，两党之间便需要一个缓冲的地带，那就是游击区。 单单凭借自己的正规军队那是远远不够的，自然要发动群众，扩张队伍，也就是组建多个游击队和自卫队来配合野战军的行动。 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队伍，枪械得配备上吧？这生产任务不就加重了？ 而且即使现在处于停战阶段，可面对进攻也是要反抗的，还有收复地区的匪患也是要解决的，战乱天灾，流民落草为寇，为了老百姓生活的安稳，土匪绝不能留。 把总厂的事情安排好，谢宁又带着云爰爰去建设新厂，张家自美国那边又运来了一批新设备，她得盯着组装调试，厂区建起来投入生产，等彻底歇下的时候已经六月底了。 国党公然撕毁停战协定，调集重兵，从中原解放区扩张到其他解放区，发动全面内战。 即使谢宁再怎么努力，也不得不承认，国党在军事上的优势要远远大于工党，毕竟对方不仅人数上占了大优势，还缴获了日军绝大部分军备，而且还有美国的军事援助。 枪支弹药就不说了，那些艇舰、飞机，就是他们这边没有的，坦克的话，也就缴获了几辆，根本比不了。 他们兵工厂所生产的枪支、炸药、火炮之类的，远远满足不了大规模作战的需求，只能尽量提升军队的枪械配备率。 这一回来，谢宁就指挥警卫班的人把一直养在院子里的牲畜都赶到窑洞里去，她不能确定轰炸时间，但国党有飞机，肯定是会进行轰炸的，她们得早做准备。 这个报告也打上去了，上面是有应对的，而且在窑洞里，面对敌军轰炸，要比在一般的房子里安全，窑洞简直就是天然的防空洞。 “去买点肉和蛋，好好吃一顿。”谢宁摸了摸肚子，她也想吃肉了，在外边别的都好，就是伙食不太行，不仅她们要吃顿好的，在家里的警卫员也要。 她出门也不是每次都把警卫全带走的，如果是长时间的出差，谢宁就会把警卫留下一半来，除了要看守院子外，地里的活也要干，那都是生产任务，马虎不得。 不过好在发明了一些农用器械，相比以前，播种耕田之类的活要轻了不少，就是水，也有水渠，挑水也没那么辛苦了，有那简易的拉水车，方便了很多，可有几十亩地呢，牛都要累死了。 见春草拎着一大篮子野菜回来，谢宁便招了招手，给了她两颗水果糖，那是外国友人送她的，透明的彩纸包装，谢宁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着这样的水果糖。 春草吃了一颗，又把剩下的一颗喂进谢宁的嘴里，剩下的彩纸舍不得丢，谢宁便拿过来给她折了两个小纸鹤，还逗弄说千纸鹤可以帮人实现愿望。 看着彩色的小纸鹤在阳光下折射出各种绚丽的色彩，春草瞪大眼睛，“真好看！” “长宁姐姐，俺可以送给别人吗？” 谢宁微微颔首，她并不好奇春草要送给谁，小孩子嘛，有了自己的交际，是个好现象，总比一直把自己困在围城里要好。 第166章 旧时明月166 小郭刚想喊春草一起去集市，这孩子就跟小鸟儿似的飞了出去。 春草没有去哪里，而是跑到了小砭沟那儿的保育院去，孩子们正在覃萱的带领下种菜呢。 保育儿童并不是养一群肥胖胖不懂事的‘小山羊’，而是要把他们训练为手脑并用聪明活泼的新中国的小主人，所以保育员都会带着孩子们亲自去干活，干不了重的就做轻活，慢慢来，总可以学会的。 覃萱虽然管着酱菜厂，但是却没有辞去保育员一职，她很喜欢在这里照顾孩子，这里的孩子都很懂事，她们的爹娘不是在前线就是丧生在战场了，都是苦孩子。 见春草跑了过来，覃萱让大孩子们看着干活，她则是牵着春草走到一边去说话。 “怎么了？跑的满头大汗的。”覃萱拿帕子给春草轻轻的擦着汗。 这孩子，当初趴在酱菜厂栏杆那里偷偷的看，见人来拎她也不害怕，只脆声声的问她能不能也在厂里面干活。 覃萱怎么会同意，一看这孩子挎着的布包就知道她还在上学，怎么能到厂里干活而耽搁了学习呢？ 便虎着脸作凶状，就是这样春草也没有害怕，她还是坚持，还说，她肯定不会耽搁学习，她就是想挣钱。 当时覃萱就奇了怪了，这孩子既然在上学，那家里肯定不会特别的困难，怎么老想着挣钱呢？ 这孩子怎么说来着，她说，她想找娘。 如果有了钱，她就能给二哥多吃一个鸡蛋，就能攒够路费去找娘了，二哥总说天下之大，外边又乱，他又得坚守岗位，等天下大定了，一定就去找娘。 她相信二哥，二哥是不会说谎的。 可是二哥也没钱，没钱就走不远，所以她要挣钱攒钱！ 这里还是她听二哥说才知道，二哥说长宁姐姐投资了好多厂子，酱菜厂、纺织厂、印染厂等等，都是给姑娘们挣钱的，以后不论是自己独自生活，还是嫁人生子，都有一份支撑，至于什么带动经济，提升就业啥的，她就听不懂了。 她手笨，就跟着奶学了酱菜，奶还嫌弃她来着，说嫁不出去，然后就偷偷给她攒了好多的嫁妆，走的时候，奶还把那副细细的银镯子放进了她的包袱里，那是奶唯一的嫁妆了。 覃萱也是逃过难的，怎么会不知道逃难的艰辛？知道了春草的身世后她就沉默了，来就来吧，不过从不让春草干重活，只做一些轻省的，在瞧出小姑娘心底有事后也不去撕伤疤，只是默默的开导。 逃荒啊，都是恶人，不恶活不下去的。 春草把彩色的小纸鹤放到覃萱的掌心里，“覃姨，长宁姐姐说纸鹤可以帮人实现愿望，给你。” “谢谢你。”覃萱眼眶泛红，前儿个她偷偷哭被春草看见了，她能有什么愿望呢？小鬼子投降了，她不想和平，她想国党覆灭，才能对得起她的半生苦楚。 然后把其中一只小纸鹤轻轻放进春草的手里，“也祝愿我们的小春草，能够早日找到娘亲。”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人生有起落，世间有冷暖，莫弃己。 第167章 旧时明月167 国党的轰炸如期而至，那轰鸣爆炸声仿佛就在房顶，不一会儿，只听轰隆一声，那炸弹就落在院子里了，耳朵被震的发痛，窑洞顶上的尘土纷纷落下。 谢宁揉了揉耳朵，并不担心，只打扫好然后继续默默的整理书稿，她已经得到消息，总部决定进行战略性转移。 国党的大规模全面进攻失败，军队受到重创，蒋为了扭转败局，亲自部署进攻延安，由南、西、北三面夹击。 自己这边三个旅对上成十倍的敌军，简直是众寡悬殊，不得不进行撤离。 第二天，谢宁便去开会商量兵工厂的搬迁事宜，该合并的合并，该搬迁的搬迁，忙了这么一通，转眼便是开春，召开三八妇女节纪念大会后，谢宁也被正式通知跟随工委进行撤离。 前委留在陕北一带打游击，后委则是撤去晋绥一带。 早早的谢宁便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她自己的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前养的猪羊鸡之类的也给宰了大半送医院照顾伤员，小半自己吃，因此倒没什么好带的。 春草不能跟着一起行动，去年十一月份就下发了非战斗人员提前转移的命令，谢宁便把春草托给了保育院，有覃萱照顾着，她也放心，覃萱并没有辞去保育员的职位，而是把酱菜厂交给了翠柳，自己带着孩子们一起走。 要带着年幼的孩子长途行军，除了翻山越岭的艰辛，还要防备敌人的围追堵截和敌机的狂轰乱炸，可没有一个保育员喊苦喊累。 总共有三支队伍，一支是“妈妈”队，带着所有孩子跟着保育院一起行动，一支是“扶助队”，专门帮助“妈妈队”和保育院，另外一支则是“自力更生队”，自己背着行李和武器行军。 他们要渡过黄河，往北走。 当时谢宁见她们日夜辛苦的给孩子赶制被褥和准备干粮，回去便让小扬他们多做一点米饼送到保育院去，这米饼加点热水，就是糊糊，小点的孩子吃也可以。 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小扬和二妞他们都很是不舍，但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谢宁并没有和小扬他们一道，而是跟着首长坐车走的。 因此只带了二妞这个勤务员。 天气凉，因为自身的免疫力下降，谢宁才上路就得了风寒，一路昏昏沉沉的，等身体渐好的时候，就已经到地方了。 “咳咳——就是这里吗？” 谢宁看着眼前开阔的河谷平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鼻子不堵塞的感觉真好，她能够自己给自己扎针，但是却改变不了身体衰败的事实，即使赵乐怎么安慰，她又不是傻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对！本来我们是想选择阜平的，那里和晋察冀领导机关挨着，联系比较方便，又是个老区，群众基础很好，就是村庄小，居住分散，经济条件太差了。 而这里稻麦两收，经济条件也比较好，群众基础又不错，还是老区，交通便利，后来便选了这里。” “的确不错，这里还有一条河流，适合灌溉。” 谢宁的视线落在那些被烧毁的房子上，“这些房子是小鬼子烧的吧？还没修复？” 几人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带着他们来看的同志笑道，“别看这房子被烧成这样，但它们的根基很好的，全是石头做的，很容易修。” 而且这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村小，人少，群众基础又好，很适合做保密工作。 谢宁感受着阳光的暖意，整个心神都放松了，这里是个向阳的山弯，环境十分好，清新怡人。 虽然选定了这里，但是因为房屋损毁，谢宁还是和其他人去了附近的村子住，等到正式入住西柏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屋子是砖木结构的平顶房，谢宁分得了一个院子，前院住警卫班，后院她和二妞住。 在这边也安定不下来，于是谢宁提出召开军工会议，大力发展兵工生产，为前线部队提高军备保障。 “长宁，现在时间还没到，我们主要是打游击，你先就地开展兵工生产事宜，军工会议先挪后再议，你......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来，比什么都要紧，我们军队的武器可靠着你呢。” 首长看着谢宁脸上病态的苍白，心中一阵忧虑，其实本来谢宁是要跟着前委行动的，但是主席否决了，然后把谢宁调到工委，在后方管理军工。 除了因为谢宁自身的重要性之外，还有就是她的身体。 首长也不太清楚谢宁身体的具体情况，毕竟谢宁的资料是由主席亲自放着的，谁也看不了，可在出发前主席是特意叮嘱过他的，千万要小心照顾。 谢宁病了一路，他的心就提了一路，生怕这宝贝蛋砸在他手里了，但是随行的医生都看不了，那去找别的大夫就更不行了，这个随行医生可是赵院长亲自挑来的。 首长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谢宁出了房间就叹气，她其实就是试探，毕竟自来了这里后她就一直处于休息状态，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对劲，而今就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二妞小心翼翼的觑着谢宁，被发现后脑袋瓜子当即就挨了一巴掌，“瞅啥呢？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小心。” “长宁姐，你都罚我背了三篇英文了，我可不得小心。”二妞嘟囔道，她们跟着谢宁那么长时间了，本事那是见天的长，就她，都会了两门外语，不算特别精通，但是日常对话是没问题的。 “多学点，以后......”安排工作也方便些，总不能给她当了那么久的警卫员，还混不上个好职位吧？那她也太没用了些。 第168章 旧时明月168 军工会议可以延后，但是兵工建设却不能延后。 三三兵工厂分散迁移到这边，可是因为这里没有电力，兵工厂里三四个人一天只能做十来发炮弹，效率低的很，根本满足不了前线的需要，因此谢宁在年初的时候就督促建设水电站。 之所以是建设水电站是因为在这样交通闭塞的深山区不可能依靠火力条件解决电力，只有依靠当地水资源，用水力进行发电。 当来到这里后更是直接参与进了水电工程里去，没办法，这里工业局的人和工交院里的老师学生都没有搞过水电工程，因此进程缓慢。 她现在不仅要协助水电工程的建设，晚上还要给他们上课。 “上次我们讲了反击式水轮机，现在我们来讲冲击式水轮机...它是利用喷咀喷出的自由射流来冲动转轮的，在转轮室内压力为大气压力，所以室内具有自由水面....这种冲击式水轮机有三种形式，分别是水斗式、斜击式和双击式......” 这里没有黑板，谢宁便把自己画的超大张水轮机设计图挂在墙上给他们讲解。 发电站要建设，但是人也得教，学会的人多了，以后就可以在更多的地方建设更多的发电站了，她也不必一一盯着了。 除了这些以外，最困难的就是材料问题了，现在她们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毕竟就算她能做，可没材料也难做啊。 “我们派了十几个同志跑遍河北、山西去找发电机，结果不是机件残缺不全，就是功能不合适。” “是啊，太难找了。” 谢宁听见下面人讨论起了材料问题，便敲了敲桌子，“材料问题你们不用担心，专心学习设计就行，明天继续去勘测。” 正太战役胜了，谢宁记得那边有不少矿区，材料定然也不少，得找人把东西运回来。 不过还没等谢宁打报告呢，就来了好消息，最让谢宁惊喜的是里面居然有一台德国西门子产的194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和部分零部件，正好可改造成水力发电机！ 她们勘测得出的数据刚好可以带动一台200千瓦左右的发电机，真是上天都在帮她们！ 回去的时候谢宁都多吃了半碗米饭，顺带问起田里的事。 小扬答道，“虽然时间有点晚，但是水稻也种下去了，到时候就收割的晚些，我们还种了些花生，后院那儿开了几分地种日常吃的菜......” 说到花生，那必然是榨油的，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榨油机，还是用古法压榨，古法压榨的话不仅效率低，出油也不太好，谢宁默默的把这类机械也纳入研究范围。 现在主要是忙水电工程，其他的都得容后再议。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宁一直在施工现场盯着水电工程的建设，土木建筑、机组安装、管道铺设、电网架设等等，当然了，现在还在最基础的阶段，谢宁还在为水泥发愁呢。 这里的石材、木料，全部就地取材，可是砌墙没有水泥，他们只有二十吨，远远不够，正当谢宁说起这事的时候，一个过来送饭的老人听了一耳朵，就道，“咱没水泥没关系的，用石灰拌红土也可以代替，您看嘞，那房子，盖的可牢靠嘞。” 喜的谢宁当即就和人讨论了起来，然后进行配比试验，技术科科长在这方面有研究，便带着技术员也加入了试验，最后发现的确可行，所有人面上都扬起了笑容。 谢宁直接拍板在河滩上垒造起一座大灰窑烧石灰石，让石头变白灰！ 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是带队去勘测的技术员，“谢工程师，数据有变！ 水流量监测的数据从0.33立方米\/秒急速下降到0.2—0.183立方米\/秒。” 旁边的罗主任眉头就是一皱，“如果按照这个数据来施工，那我们的工程设计就都要作改变，这样的话......” 谢宁倒是没有太大的愁绪，直接道，“把技术干部都叫上，开小会进行研究。” 在会上谢宁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认为工程设计不能改变，不然所需动力难以维持。 大家也都懂这个道理，但是水流量的改变是个大问题，他们得靠水力发电，自然得依靠着数据来进行精准设计。 谢宁缓了语气，抽出一张稿纸画图，她去过瀑布那里，所以能够大概的画出地形来，“我之前在边区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问题......所以我建议在这里修建蓄水池，以保证0.33立方米\/秒的水流量，不过这个就得辛苦土木部了。” 改变引水渠道，就意味着土木工程量的增加，他们得更辛苦些。 被点名的干部当即挺直了腰板，十分认真的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能打牢基础，再辛苦再累我们都不怕！” “对！”所有人都应声道。 他们的目标，就是让第一盏明灯，在西柏坡亮起！ 第169章 旧时明月169 这日，谢宁像往常一般在施工现场盯着各处的设计，远远的就看见一辆汽车驶来，不，应该说是拉，前面套着牛和驴，后面还跟着一群人推着。 “这是......发电机？” 跟老百姓站在一堆的战士立即跑了过来，“幸不辱命，发电机和材料安全送达目的地！” 谢宁也站直身体回了一礼，然后看着这小战士还渗着血的胳膊，便让人带着他们去医务所包扎。 这一支队伍，大概三十多个人，其中大部分人都负了大大小小的伤，最后只留了两个战士回答这一路上的行程， “......上面有国党的飞机轰炸，下面又是幽深的山谷，一步不小心就落了去....山路也不好走，都是小路......为了避开敌机的骚扰轰炸，我们就在白天修路搭桥，然后晚上的时候再前行.......途中还牺牲了三名同志，汽车在还有几里路的时候抛锚了，得亏老乡们帮忙，因此才能幸不辱命，把发电机安全送达！” 从矿区到这里整三十里路，他们运着两吨多重的发电机走了七天七夜。 “都是好小子！”谢宁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然后让人带着他们下去休息，让二妞去拿上三十几个鸡蛋过去给他们吃，接着自己带着技术干部们对这台发电机进行改造。 除了发电机这些设备，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电线，他们如果想买电线，就得去国统区买，但是国统区把控严格，他们根本带不出电线，正当谢宁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去远点的地方买的时候，组织就已经派人伪装成收破烂的收了一大堆电线回来。 看着地上那一捆捆粗细不一，材质不同的电线，谢宁抽了抽嘴角，这要怎么接啊？没办法，就只能试着一根根的去并，粗的并细股，细的合并成粗股。 谢宁难言的对上把电线送来的战士们的视线，将手套取下，然后把人拉到一边，“你们去近郊那儿，把他们的铁丝网剪回来。”他们，指的自然是国军。 战士们眼睛一亮，狠狠点头。 整个工程她们都是能自己生产的尽量自己生产，没有的材料同志们便冒着生命危险去国统区找，不能自己制作的零件设备就派技术员亲自带着图纸去正太那边的机器厂制作。 等到工程彻底落定的时候，已经是来年开春了。 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村子里的村民腰间都系着一条红腰带，扭着秧歌从村里赶到水电站，喜气洋洋的气氛看的二妞眼睛亮晶晶的，很想参与其中。 朱总站在水电站门口剪彩，红带落下，水轮机的闸门开启。 顿时，水流湍急，发电机组有节奏地旋转起来，机房的电灯亮了，用彩色灯泡组成的“支援前线”四个大字闪闪发光，村庄里的电灯亮了，兵工厂的机器响起来了，西柏坡的电灯亮了…... 新中国黎明的第一盏明灯自此点亮！ 第170章 旧时明月170 随着解放战争胜利的推进，保育院的队伍也到达了西柏坡附近，谢宁特意给小郭放假，让他去把春草接回来。 春草长高了，只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掉了，可见路上也不轻松，她不说话，只抱着谢宁的腰闷闷的哭，二妞指了指厨房，示意她先去做点吃的，然后拉着小郭就离开了。 其实对于春草来说，哪怕战火纷飞，这次的迁移也比她逃荒的时候情况要好很多，起码，有人保护她们，有吃的，有喝的，阿姨和叔叔们都很关心她们。 可正是因为如此，心底冰冻的湖慢慢化开，她才更难以接受死亡。 “我们走的很快很快，如果走慢一点，就会被炸弹炸到......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季妈妈的孩子已经被闷死在箩筐里了，小孩子不能哭，驴也被绑起了嘴巴.....天气好冷，蔡妈妈的孩子生病了，可是没有药，我们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失去呼吸..... 她们被埋在了茫茫戈壁和滔滔黄河之间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讨厌战争。” “那就变得强大，强大到别人轻易不敢挑起战争，人是，国亦是。”谢宁轻轻拭去春草眼角的泪水。 痛苦都是短暂的，因为忙碌让人没有办法继续沉浸于痛苦之中。 年初的时候华北各解放区军工会议召开，提出要大力发展兵工生产，为战略进攻提供军火保障，谢宁也更忙碌了起来。 时间在忙碌中过的飞快，一转眼，又是一年。 谢宁看着仅剩的两粒药丸子叹气，心里想着要不要自己做一些，但是她的手艺着实不行，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药丸子，等下剂量和手法不对，做成毒丸子，那自己就嘎的更快了。 “叩叩——” “长宁姐，赵院长来了，还有......”那人她不认识啊，有一点点印象，但是太久了，她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还有一位师长。” 说职位应该没错。 赵乐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探进脑袋道，“长宁，是我和蔡淮！” 近十年未见，蔡淮看到谢宁的样子后，呼吸都要停止了，喉间涩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听说了谢宁身体不好的消息，但是却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清瘦的都撑不起身上的单衣了，挽起袖子的手臂上是斑斑点点的於痕。 赵乐也是一顿，不过她早有猜测，这么长的时间，也已经看开了，谢宁说过，死亡并不是终点。 虽然她不理解，但是谢宁不想看她痛苦的想法她还是知道的，那就笑，如果这能够让谢宁好受点，高兴点的话。 蔡淮却是没有丝毫的准备，他抖了抖嘴唇，想问些什么，但对上谢宁含笑的双眸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抖着手把一直珍藏着的护身符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老道送我的，他说这护身符能够保佑平安，我也一直平平安安到了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平安。” 老道是下山打小鬼子了，恰好在他的队伍里。 谢宁本欲拒绝，但却在看到略微熟悉的护身符的时候顿了顿，然后接了过来，“谢谢，希望如愿。” 手心的灼烧感不断，谢宁把握着护身符的手伸进被子里，不动声色的问起蔡淮护身符的事，在得知那老道已经牺牲后眼底划过一丝可惜。 蔡淮先离开了，赵乐把新做的药丸子递给谢宁，并道，“我现在是你的专属医生了，你可得让二妞给我收拾一间房间！” “好。” 忍了忍，赵乐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住了谢宁，“真的不行了吗？” 谢宁有些无奈，“你是对自己的医术没自信吗？这是不可逆的，你给我延续了那么多年的寿命，已经很厉害了。” 不然她恐怕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赵乐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道，“我不够厉害，如果我够厉害的话，你就能长命百岁了，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就是看不过眼？”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上辈子攒的功德不够多，如果够多的话，许是下辈子投胎，就能够长命百岁了。”这当然是胡诌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毕竟她的认知有限。 赵乐深吸一口气，“我找到一本古籍，里面有一种特殊的针法，能够减轻你身上的痛苦......”还能恢复人短暂的健康，如果真的离开，她想看谢宁能以最好的面目离开。 “好。” 两人聊了许久，终于等赵乐走了，谢宁才展开掌心，那里有着一点粉色的疤痕，刚刚藏在护身符里面的东西已经融入进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说是融进灵魂里去了。 闭目打量着空间，比起之前3立方米的小空间，现在空间变大了很多，大概有15立方米大小，仍旧是正正方方的。 空间变大了，她就能装更多东西了，比如她的书和稿子。 第171章 旧时明月171 京城里，葛老太太扶着三丫的手慢腾腾的在院里转圈，时不时的就往院门那儿瞅上一眼，三丫就笑，“葛奶奶，大妮姐派人传来消息，说是今儿个下午回呢，您老从三天前就盼着了，这么想大妮姐，咋不给她回信？” 大妮很牵挂葛老太太，在战事平歇不久便送了好几封信回家，葛老太太也念的慌，但就是不回信，只说不能让大妮多添牵挂，出去了，就好好办事，家里有余粮，又有徒孙们帮衬着，怎么都好过。 她一个老婆子，即使手脚不便，可对那花儿母女有恩，张小花带着孩子也感念她，这些年，都一直互相照顾着，除了那金老七家的不要脸来过几次被打出去外，便再没有遇到过别的烦心事。 当然了，忧心那对倔驴似的父女不算。 正说起花儿呢，那张小花就挑着豆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大丫和二丫，她们都是去卖豆腐的，张小花在城里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坊，早上把豆腐卖完就可以回来了，剩下的大半时间，再做点糕点拿去卖，也能挣几个子。 大丫举起手中的肉冲着葛老太太笑，“葛奶奶，我们买了大肘子，您说大妮姐爱吃肘子，今儿个可得让她好好吃一顿饱的！” 她和娘亲早已将之前欠葛家的钱还清了，但一起生活久了，便难分彼此，只觉得一起过日子很好，葛老太太早年也念了几本书，她和妹妹们上不起学，便跟着老太太念书，也认了不少字。 葛老太太还总念叨大妮姐，说大妮姐小时候就像极了葛叔，皮实，还不爱念书，就喜欢舞枪弄棒的，最后啊，学的那身本事，都拿去打小鬼子了。 葛家院里人人都念着的大妮现在正骑马行至一座破败的道院前，朱红色的墙面脱落了不少，外墙野蛮生长着杂草，像是久不清理了，待看到还有烟火升起时，大妮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 刚翻身下马，就对上了那拎着桶就要去打水的布衣道士，两人这一对上眼，那道士还迷蒙着，大妮就已经兴冲冲的喊道，“小土蛋！” 道士仔细辨认着大妮的面容，才依稀想起这是谁，“大妮子？” 然后又气的差点跳脚，“都说了我叫逸真，叫逸真！你怎么还叫我小土蛋？”他不要面子的吗？ 别仗着比他大上几岁就这么欺负人! 大妮笑嘻嘻的并不在意，倒是顺着逸真的意喊了他的名字，把马扔给手下，大妮大步就往道观里去，问道，“全英道长他们呢？出去做法事了吗？去哪了呀？我有事找他呢，想找全英道长求个平安符！” 转了好几圈，大妮才察觉到逸真一句话也没说，一回头，便瞧见他愣愣的看着正殿里的道祖像。 “师父走了，师兄们也走了......” 青竹簌簌，斑斑驳驳的碎光随着风吹竹叶而晃动流泻，逸真想起了那日师父和师兄们说的话。 此去为何？ 平乱寇，济太世！ 何时归来？ 盛世便归。 若盛世不至呢？ 那便不回了...... 第172章 旧时明月172 “部长，急电，请您去开会。” 赵乐担忧的目光落在谢宁身上，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让人去开会？这日子，越过越少，就不能让人轻省点吗？ “无事，你不是说要做桂花糕吗？让暖阳和你一起去采，我回来可是要吃的。” 说到暖阳，旁边那扎着麻花辫，穿着军装的姑娘立即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我一定保护赵院长摘桂花！” 傻孩子，赵乐扶额，但还是不再阻止，她也阻止不了。 拎着篮子出门的时候赵乐便顺势和暖阳聊了起来，这姑娘是刚来这儿的，谢宁来到北平后，她身边的警卫员都换了，小扬回了粤省任职，二妞进了外交部，小郭带着春草回了河南，这一个个的都安排妥当了。 “听你口音，像是上海人。” 暖阳落后半步，闻言眼睛亮亮的，“赵院长怎么听出来的？我就是在上海出生的！”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有口音啊。 赵乐暗想，她自己就是上海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谢部长啊？”小丫头瞧见人的时候那眼睛都是冒光的，一点都不知道掩饰。 暖阳只应是，但也不说为什么喜欢，她只知道家里好多书都是谢姨送的，还有她的长命锁，娘亲也是谢姨救的，她听着娘亲讲阿爹和谢姨一起做的事，只觉得越来越崇拜。 她越长大，知道的事越多，便想着，她也要成为那样一个女子，独立自主，即使做不了巾帼英雄，也要独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趁着休息时间回家，暖阳一进门便先对着柜子上的黑白遗照说话，“爹，我回来了！” 然后直奔厨房，“娘，我见到谢姨了！” 阮鸢好笑的刮了刮暖阳的鼻子，“开心了吧？天天念叨着要见人家，现在成了你谢姨的勤务兵，可得把人保护好了！” “嗯嗯！那当然！娘，谢姨还夸我武功好，我那武功可都是跟老王叔学的，警卫班那一群小子没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好了，今儿个炸了豆腐丸子，快吃吧，等会拿一盆给你老王叔送去！”阮鸢看着在厅里吃的欢快的孩子，然后拿干净的布轻轻擦拭着相框。 “大刘，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你也安心了。” 当初刘平在广西梧州被军统特务暗杀身亡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差点人都疯了，好在还有孩子，她才保持了理智。 命运总爱捉弄人。 ...... 赵乐把桂花糕放到谢宁桌子上，见她眉头紧锁，虽然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但谢宁既然回来没说，那就是机密，她也晓得轻重。 最近她也不得闲，医院很多事要忙，也就今天能歇上一天。 谢宁揉了揉额角，警戒员发现特务，在抓捕审讯后发现是国党那边派来的，他们准备在举行仪式的时候轰炸城楼。 抓的都是几个踩点的小喽啰，就算联系不到这几个人，国党那边还是有可能派飞机来轰炸的，因此他们经过讨论决定将原定大典的时间从早上十点挪到下午三点，因为轰炸机在早上的视野好，下午不太行。 除了这个，其他方面也得警戒起来，仅有的几架飞机都得装上炮弹备战，还有炮兵部队也得做好随时待命的准备。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远在长江以南的羊城却是下着细雨，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走上木制楼梯，宽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位穿着长袍的瘦削男子。 军装男子声音沉着，表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然后顿了顿，继续道，“美国拒绝飞机降落釜山加油。” 这意味着如果他们的飞机起飞，将无法返航。 “大典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改了时间，很显然是他们的行动暴露了，那对方肯定有所准备。 长袍男子看着窗外的落雨良久，长叹，“天命不再。” “任务取消吧。” 第173章 旧时明月173 抬头看，拨开重重云层，终于与那光明相撞，温煦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云开日升，这是新的开始。 北平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欢庆胜利的喜悦，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红旗招展，花朵簇簇，人们沉在红色和鲜花的海洋中欢声笑语不断。 天安门还是老样子，东西三座门和牌楼，南北走向的广场，两侧立着大红墙，历尽六百多年的风雨沧桑，在今日，它和整个华国一起，迎来了新生！ 陈合宜站在观礼台上，牵着她手的孩子指着那挂在城楼屋檐下的八盏巨大宫灯道，“妈妈，好漂亮呀！” 陈合宜顺着孩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写着红底黄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的横幅高高悬挂在金碧辉煌的天安门城楼上。 下面巨大的宫灯格外引人注目，红旗迎风飘扬，似乎是在让风为逝去的和未逝去的人们带去革命胜利的喜讯。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听着雄壮的歌声，所有人都眼泛泪花，为这经年的战乱平息，为这艰难的胜利，为那未来的盛世！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哨声响起，整个广场为之一静，人们都向着天安门城楼了望，当《东方红》响起的那一刻，伟大的仪式开始。 陈和宜还看到了谢宁，连带着眼睛都亮了几分，指着谢宁对孩子轻声道，“你瞧，那就是你谢姨。” 也是她，人生的导师。 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望过去，便瞧见一身军装的挺拔身影，若清风明月，让人见之忘俗。 下方万众欢腾，掌声和“万岁”的口号此起彼伏，在庄严的讲话后，国歌响起，华国第一面五星红旗，自天安门广场上徐徐升起，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上空迎风飘扬，这是多少人民前仆后继，流血牺牲换来的？ 砰砰砰—— 二十八响礼炮自东南方响起，宛若春雷，昭示着一个新的伟大时代的到来！ 万里乘云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紧接着阅兵仪式开始，先是戴着雪白的帽子，穿着跟海洋一个颜色的蓝制服的海军走在三军队伍最前边，他们是最年轻的军种，然后是迈着整齐步伐的陆军，还有坦克、装甲兵、炮兵、骑兵、战车师......飞机一批又一批的在人们的欢呼声下飞过天安门广场上空。 天色渐暗，提着各式灯笼的游行队伍走过天安门，五彩缤纷的火焰腾空而起，以热烈的态度迎接新天地的到来。 谢宁跟着人从城楼上由东走到西，又由西走到东，楼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上下交相呼应，惹的她也不禁眼眶微微湿润。 广场和东西长安街的灯笼十分明亮，整个广场灯火通明，人们欢呼着，雀跃着，他们站起来了！瞧这壮丽山河，赤旗飘扬，看九州方圆，普天同庆！ 不负此生。 ...... “明明都胜利了，你的生命却步入了倒计时，你让我，该怎么释怀？”陈合宜抱着谢宁掉眼泪，只觉得老天不公。 赵乐收了针，敛下悲意，起身去汇报。 谢宁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不过还是安慰道，“繁华安稳一生是一生，我这看似忙忙碌碌的一生，也看尽了人间光景，许了世人一景繁华，也算不负来这一遭。 不必感怀，人都是向前看的。” 陈合宜只轻哼了一声，倒是不再露出痛苦的神色，若是能让谢宁没有牵挂的离去，她做什么都好，把孩子拉到床前，陈合宜道，“她叫长念，我的女儿。” 谢宁面色一顿，无奈道，“何必把情思付诸于一个孩子身上？她合该做自己的。” 然后看向梳着麻花辫的乖巧女孩，“谢姨给你取一个字好不好？” 长念抿唇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好。”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叫南嘉可好？愿你一世平安喜乐。”也愿这天下的孩子都能够平安顺遂。 暖阳轻步过来，微微沙哑着声音道，“谢部长……” 长宁微微颔首，陈合宜带着孩子出去了，谢宁撑起身子，让暖阳把她整理好的箱子拿过来。 待所有人都退去后，谢宁才看向那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谢谢您的信任。” 她所造的身份并不完美，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出事，在边区也没有被清查，都是眼前这位在帮她兜底。 “这是我的一些设计稿和关于祖国建设的心得....咳咳......可供后来人研究，我们的武器太落后了，但是万事都要慢慢来，不可过于心急......这片大地千疮百孔，人心亦是......” 谢宁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只希望未来能够少走些弯路。 男子眼眶泛红，隐隐泛着泪光，“未来……？” 长宁坚定的答道，“盛世终会到来。”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坚定，因为他们站在前头，只有他们坚定了，后面的人才不会动摇，都是行走在黑暗中，都是摸着石头过路，没有人知道前方是光明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 感受着谢宁逐渐变得冰凉的手，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他们一定会让盛世繁华落于华国！ 第174章 深度虚拟1 嘭—— 爆炸的轰鸣声响在耳边，谢宁只觉得耳朵一阵刺痛，然后整个世界都失声了，她就像看默剧般看着其他人逃生，而她自己逃不了，因为一根钢管直直捅穿了她的心脏。 刚醒来就面临这样的场景，身体是冰凉无力的，谢宁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救，她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如果没有人救她的话，等待她的只有死。 可即使有人救她，心脏被捅穿，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 谢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还能有知觉，血液流失的感觉十分清晰，疼痛使她不自觉的张开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听觉渐渐恢复，她的眼睛却彻底闭上了，只是意识还留存着，隐约间她听到了有人跑过来的声音，然后有人喊着，“这里还有一个。” “激光切刀。”有个男人在她身边说，“这位女士还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赶紧送往一号急救车！先给她补一支凝血剂，她快撑不下去了，血液流失太快了。” 这是消防员？谢宁睁不开眼睛，但是意识却是越来越清晰，只不过男人和周围人说的话，全都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紧接着谢宁便感受到一支尖锐的针管扎进了她手臂的肌肤，随着药剂被推入体内，谢宁能明显的感觉到血液流失的速度慢了很多，看来这个叫什么凝血剂的东西，很管用。 身下并不像是一般的急救担架，触感很像冰冷的金属，可是却没有金属那么坚硬，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止痛剂。”说话的人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什么蒙住了，如果是医生的话，应该是戴着口罩的原因。 又是一支药剂打入身体里，然后就是皮肤血肉被切开的声音，紧接着将她身体穿透的钢管被拔了出来。 不是很疼，但是却有着模模糊糊的知觉。 虽然眼睛闭着，但谢宁还是能够感觉到眼前是亮的，然后车轮滚过金属地面的声音响起，视线猛地暗下，一道光亮划过，紧接着谢宁便觉得心口处一凉，有种很浅的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谢宁觉得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手指了，眼皮下意识的微微跳动了一下，应该是麻醉的作用在减退，身体的知觉越来越清晰。 她感受到了水的触感，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仓体内，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的蓝光扫过她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水的液体浸过了她大半个身体，因为是微微倾斜的设计，所以仅仅露出头部。 心口的痒意越来越深，谢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伤口在快速的恢复着。 突然金属门开合的声音响起，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进入了这间房间。 谢宁扭头，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向逐步走过来的男人，他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走的近了，谢宁才看清楚他胸口处的铭牌，“夏言，心胸外科主任”,下面还有一串编码“hrms”。 张了张口，谢宁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戴着口罩对谢宁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疗养仓旁边的控制面板前查看谢宁的恢复情况，“身体恢复的不错，你的伤口预计还有三个小时痊愈，脑电波有些异常......谢女士，您需要睡眠。” 话落，疗养仓左边就开了一个小口，从里面喷出了一些白色雾状物，不到三秒，谢宁便陷入了沉睡。 在谢宁沉睡后，夏言摘下眼镜擦了擦，视线往显示屏一看，微微颔首，室内瞬间黑暗，只剩他手腕上的手环还在发光，双指点了一下手环，然后拉开一片透明的光幕，紧接着打在疗养仓的上方。 幽幽的蓝光下，疗养仓上方的玻璃罩缓缓打开，夏言仔细端详了一刻谢宁的面容，然后才拿出针管在谢宁的胳膊上抽了三管血液进行分析。 “hrms？”夏言喃喃道，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第175章 深度虚拟2 窗外雨水潺潺，谢宁有些无措的摆弄着手腕上的通讯器，浅蓝色的外表，就像是一块比较精致，科技感更足的电子腕表或者是手环，但却代替了手机，而且还可以把屏幕拉出来放大操作，很简便。 如果不是有着原主大部分的记忆，她估计好一会儿都不能搞明白怎么用，有一种老人家刚玩智能机的感觉。 这里的世界和谢宁以往经历过的都不一样，这是一个机械高度发达的世界，原主出身孤儿院，在联邦的资助下以优异的成绩从莱斯顿联邦高等理工学院毕业，正准备去面试华瑞子公司的机械工程师，然后就在商场的暴乱中丧生了。 金属门打开，进来的护士笑着对谢宁道，“谢女士，我再给您打一支能量剂，您就可以出院了。” 她们身上的医院制服样式倒是和谢宁所熟知的现代世界没有很大的差别，只不过衣服的质感很显然要高上不少。 关于能量剂，记忆里倒是有相关的知识，就是一种为身体补充基本能量的药剂，有直接静脉注射的，也有直接喝的。 不过谢宁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人都走过来了，谢宁也不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便挽起袖子给护士注射。 注射过后护士又拿着一柄手持的小器械对着谢宁的身体扫描了一遍，直到显示屏标记为绿色，护士才对着谢宁道，“您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可以离开了，这是您的私人物品，不过这两天还是得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 护士离开后，谢宁才撑起身子下地，她出了疗养仓后便一直待在这间大概只有7个平方的小房间里输液，虽然小的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以及一个没有窗帘的窗户，但房间里很干净整洁。 双脚接触到温凉的地面，谢宁有些诧异，地板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而是令人很舒适的温度。 旁边的小柜上放着自己的衣物和鞋子，很显然是经过清理的，只不过......谢宁看着衣服胸口上破裂的洞，嘴角扯了扯，但还是换下身上的病号服穿了回去，幸好外边的大衣前面没有破洞，只是后背有一个洞，但这不碍事。 至于空间里的服装，谢宁不打算拿出来，主要是她拿不准她所穿的衣服材质和这里的有什么区别，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谢宁的视线落在窗户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样貌和之前相差不大，肤色偏冷白，身材看上去有些纤弱。 拿起金属公文包，谢宁走到门前，察觉到有人来了，金属门缓缓打开，走廊上只来往着几个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正当谢宁比对着这里和她所认知的不同时，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因您错过了面试时间，华瑞科技公司已经退回了您的简历，请查收。” 谢宁脚步一顿，她现在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脑子有知识，但不代表她就能融会贯通的运用，更别说那些知识还是不全的，以免露馅，谢宁觉得自己还是先老实苟着把知识学会再说其他。 这个医院很大，在谢宁记忆里她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在大学时期陪同寝室舍友来看病，因此谢宁还记得大概的路线。 乘坐电梯到达空旷的一楼大厅，前台坐着三个穿着制服的护士，隔着透明的玻璃，仅用一个小小的窗口和排队的人进行交流，也有人站在另外一边，那里有着智能操作台。 一些简单的挂号和咨询办理可以去那里进行操作，有人工智能进行协助。 外面仍旧下着雨，灰蒙蒙的雨幕让外边的景象变得模糊，在谢宁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阳光，天空总是布满乌云，十天里有六天都在下雨，单单凭借着这点，谢宁就能猜到，这个世界的环境肯定不好。 站在门口的机器人递过来一把透明的伞，“一个小时后中雨将转为大雨，请您记得带伞。” 谢宁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 圆柱体的机器人屏幕上变出一个笑脸，“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虽然还是冰冷机械的电子音，但谢宁觉得挺可爱的。 撑着伞走入雨幕，微风掀起裙摆，飞溅的雨滴反射出霓虹灯的绚烂，人们在雨中行色匆匆赶往下一个地点，抬头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犹如一个个巨人屹立于在这座城市之中，显得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在那座最大的高楼前，巨幅广告屏不断切换，虚拟投影下，穿着可爱的小姑娘宛若撑在窗台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然后就是一则广告词，“诺顿科技公司，掌握最前沿的基因编辑技术，为您创造独属于您的完美仿生人。” 拉着炫彩广告条幅的浮空游艇缓缓飞过，上面写着“外太空殖民，建设美好家园。” 接着又是一个高大且逼真的虚拟人像被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强壮的躯体配上金属机械手臂，充满力量感，这个谢宁熟悉，毕竟原主在这个公司投过简历，肯定是了解过的。 华瑞科技公司是机械技术方面最尖端的公司，可以说，大部分人换的义肢都是来自于这个公司，剩下的人如果不是用华瑞科技公司的义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出不起钱。 就在谢宁欣赏着空中宛若游蛇的悬浮列车和各种绚丽广告的时候，一架悬浮汽车停在谢宁身前，车窗降下，露出里面有些秃头的中年司机， “嘿，美丽的女士，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只需要三十联邦币！” 谢宁回过神，果断的拒绝，她如果搭乘悬浮列车回家，只需要三联邦币。 这司机不要太黑了，估计是看她刚刚表现的太陌生了，这才来宰客，不然怎么不去别人那里，独独停留在她前边呢？ 说到钱，谢宁神色一顿，她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 第176章 深度虚拟3 她，好像是负债人员...... 走进悬浮列车，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谢宁轻点手环，然后前方就出现了一片半透明的显示屏，查了一下银行存款和流水，谢宁直接眼前一黑。 她刚刚在外面突然想起自己是个负债四十万的大学生，因为机械工程是烧钱的专业，本来读大学就贵，一般的学生每个学年要支付六七万联邦币的学费，读机械工程就更贵了，一年十万，读个四年下来，直接负债四十万。 这是联邦贷款，虽然不算利息，但还是要还的，不，如果毕业两年后还没有还到百分之四十，就会开始算利息。 谢宁粗略计算了一下，利息大概是一年一万的样子，不低了！ 而且这次她受伤做手术住院，直接把她在上学期间做家教存的五万块钱花了四万八千七百，这还是在用了医疗保险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一千三百联邦币了。 看着那可怜的存款和医院扣款流水，谢宁只觉得心都在滴血，那一支能量剂就要四百块钱，她觉得她大可不必打那一针，不就是饿肚子吗？四百块钱能买很多吃的了！ 旁边又坐了一个人，冰冷的金属手臂出现在谢宁的余光里，只不过她没有任何心情关注，她现在脑袋里只想着要怎么赚钱，她虽然是跟人合租的，但是每个月的房租都要一千联邦币，如果她这个月不挣到钱，那她别说吃的了，住的地方也没了。 空间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谢宁不打算拿出来，她对这个世界不够了解，而且这个世界的科技发达程度超过了她的认知，如果不小心暴露了空间，那她很可能会被抓去切片，还是小心点的好。 窗外缤纷的霓虹灯闪烁，绚烂的色彩映在她眼底，但却照不亮一个负债人员的心。 “即将到达江宁区西街，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后车门下车。” 列车提示到站的声音响起，谢宁才回过神来，一扭头，就撞入了一双深邃的黑眸。 “展琳？” 撑着下巴看着谢宁的女子一头干练的短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长相艳丽，正是谢宁的合租室友。 “我做完任务就去医院找你，然后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刚刚，是还不舒服吗？如果缺钱我可以借你，得在医院治疗好身体才行。” 虽然她不太了解谢宁，但是跟她合租，料想经济也宽裕不到哪里去。 那日商场的暴乱她就是执法人员之一，自然发现了谢宁，不过当时她没有办法展开救援，只能通知最近的救援队。 谢宁轻轻摇头，“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刚刚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 记忆中这个室友和她统共认识不到三天，这也才是两个人的第二次见面，想到这，谢宁心底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原主的大部分记忆，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各方面的小习惯肯定是有不一样的。 如果遇到熟悉的人，那她就得想办法远离了。 听到谢宁这样说，展琳也放心了，至于工作的事，她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一个机械高度发达的时代，谢宁学的专业十分受欢迎，并不存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 可展琳并不知道谢宁的芯子已经换了，虽然现在的谢宁不至于对机械知识一窍不通，但相比于原主的精通那叫一个相差甚远。 第177章 深度虚拟4 外面还在下雨，谢宁见展琳没带伞便邀请她一起撑，等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谢宁才觉着不对，展琳太高了......一起坐着还没觉得，当展琳站起来后谢宁才发现她比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 她撑的......颇为困难。 “哈哈哈，我来撑吧。”展琳顺势接过谢宁手里的伞。 谢宁的视线便落在展琳拿着伞的义肢上，机械手的外表并不精美，但是灵活度很高，谢宁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义肢的来处，是华瑞科技公司的产品。 价格大概在三万联邦币左右，属于比较落后的机械科技产品，可即使是这样，由于安保员的工资并不高，这也不是展琳这个刚转正没多久的安保员能够负担的，应该是安全局员工的福利。 在这里，捧铁饭碗的福利都很不错，就是工资不高。 西街算是比较繁荣的街道，只是并不宽敞，甚至是狭窄，两侧有着很多闪烁着霓虹灯的各式小店，深夜仍旧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人群，宛若潮水。 他们对于雨水是厌烦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拥挤的街道里穿梭，穿着张扬的街头小子和少女在一方小小的半开放展台上用音乐尽情释放着他们的精力，抱着酒瓶的流浪汉躺在垃圾桶旁边，任由雨水打湿面庞。 这里的人和她在悬浮列车上看到的高级餐厅里西装革履、打扮时髦的精英们处于两个极端，每个时代都有着贫富之间的阶级差距，谢宁对此并不意外。 展琳在路边买刀削面，谢宁则是低头看着地面的积水，只这么一会儿，她的小腿就沾了不少泥点，在医院门口虽然小腿和鞋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可是那里很干净。 而这里的地面不仅凹凸不平，还很脏乱，明明路边有垃圾桶，可街边都是各种乱扔的垃圾，可见这里的秩序也很混乱。 “魏叔！你这刀削面怎么还涨价了？之前都是五块的，现在怎么变成六块了？” 被展琳叫做魏叔的中年大叔叼着烟，手下飞快的往锅里削面片，闻言头也不抬的道， “这你别问我啊，从昨儿开始，那面粉就涨价了，听说是反叛军占领了南湖区，那儿一片都是种植基地，少了南湖区的供应，面粉变得稀缺了，你说我该不该涨价？ 不涨价我老本都赔没了。” 说完便往锅里丢了一把青菜，不一会儿就捞出面和青菜放入碗里，接着添上汤汁，一碗醇香的刀削面就做好了。 展琳看着面上的肉沫咽了咽口水，爽快的用手环往旁边的收款机上滴了一下，紧接着响起已付款的声音。 然后把另外一份递给谢宁，“请你吃刀削面！” 正专心查资料的谢宁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我不饿的。” 她打了天价能量剂呢，未来五天内都不会饿了。 “吃嘛，魏叔的手艺可好了！”展琳很是热情，瞧见谢宁在看反叛军占领南湖区的消息便也凑过来看，看着看着就开始叹气。 “这反叛军也太可恶了，他们抢占了南湖区，直接就搅动了市场，幸好联邦政府参与调控，不然米面肯定涨的更厉害。”到时候本就吃不起饭的人就更困难了。 谢宁点了点头，但是心思却不在政府的应对措施上面。 反叛军，简而言之，就是一支公然反抗联邦管辖的队伍，据说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都是从网上的消息得来的。 她当然不会去相信这种片面之词，任何人、事，都得自己接触过才能得到最真实的反馈。 当然了，现在谢宁是不想接触反叛军的，毕竟反叛军意味着麻烦。 她好奇的是，反叛军里面不仅有人类首领，竟然还有仿生人担任管理层，要知道仿生人虽然有异能，力量强大，但是寿命也短，对于人类来说，仿生人更像是工具，一种处理危险工作的工具。 而且这种力量强大的仿生人还是很稀缺的，基本上都掌握在联邦政府手里，其他大部分制造出来的仿生人都和普通人一样，不过寿命也是一样的短。 虽是如此，普通仿生人仍旧十分昂贵，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在这个世界，仿生人不能算作人，他们没有最基本的人权。 第178章 深度虚拟5 两个人拎着打包好的刀削面回家，穿过长长的小巷子，谢宁又到了另外一个与街道喧闹皆然相反的世界，这里不繁华，也不热闹，没有明亮闪烁的霓虹灯，只有寂静陪着昏黄的路灯。 刚拐过一条小巷，一道劲风就从旁边一个巷口突来，谢宁下意识抬手要格挡，突然想起旁边的展琳，硬生生的忍住了，只不经意的侧头，想躲过这个拳头，原主可是个体能废，她不能露出异常。 就在谢宁以为这次要受点伤的时候，一只机械手从她的眼前穿过，牢牢的抓住了来人的拳头，然后迅速出拳，一拳砸在了来人的左脸上。 谢宁躲过那人喷出的血水，低头一瞧，展琳直接把那人牙都打掉了好几颗，接着展琳又是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打的男人蜷缩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那里，还有人。”谢宁拉出半透明的显示屏轻点，一片灯光打在了漆黑的巷子里，照出了两个拿着麻袋和铁棍的身影，那两人对上谢宁淡漠的视线，然后看见一身制服的展琳，瞬间腿就软了，这里怎么有条子！？ 也不怪他们，平日里展琳很少穿制服回家，这次任务太累了，她才没有特意换上简便休闲的衣服下班。 扭头看见仓皇逃窜的两人，展琳冷哼一声，速度奇快的追上俩人，一人一拳，直接撂倒，对付这种小喽啰，她连五成功力都没用到。 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展琳连问都懒得问，直接绑起人就拖着扔到社区管理部门口。 还对谢宁道，“这边劫匪很多，不是抢钱就是掳人，你以后如果一个人回家，得小心点。” 她自己倒是习惯了，这种事情，杜绝不了的，又不能真的把人打死，最多把人打残，虽然打死也没问题，但是她并不想浪费美妙的睡眠时间去做笔录。 谢宁回头看了一眼懒洋洋趴在前台桌子上的社区管理人员，好奇的问，“他们不管吗？” 虽然是晚上，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掳人，也太大胆了，原主的记忆里，她一直生活的挺平和的，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那日商场的暴乱都是平生头一回见。 对于谢宁的”不谙世事”，展琳并不感到意外，“管不了的，你以前一直生活在浦阳区，许是少见他们这种人，但是在江宁这边，到处都是。” 即使浦阳区是富人区，多的是富的流油的肥羊，可到处都是监控，安全局又在浦阳区，这些黑帮小喽啰疯了才去那里惹事，只有在江宁这种贫民区才跟老鼠似的乱窜。 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宁纤弱的外形，展琳摇了摇头，“不行啊，以后你可得提高警惕，最好去学一下防身术，毕竟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的，防身术星网上就有，你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借你虚拟练习室。” 一般人是很难申请到战斗类的虚拟练习室的，她的还是在军校学习的时候统一申请的。 谢宁眼睛微亮，这倒是个好借口，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把自己的身手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改日请你吃饭。” 说到吃饭，谢宁才想起展琳的刀削面在打斗的时候洒出去了，便把自己的递了过去，“我在医院打了能量剂，你吃吧，改日我再尝尝魏叔的手艺。” 这里距离西街还有一段距离，没必要再返回去了。 “啊，本来是要请你吃的，真是抱歉，那改日我们一起去魏叔那里吃面！”她也是真的饿了，今天跑了一天的任务，还没吃上一口饭呢。 两个人合租的地方在一个老小区里面，五楼，还没有电梯，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大概不到七十平米的样子。 谢宁是后来的租客，因此住在次卧，房间也不大，只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衣柜和书桌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现在房间里还放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原主才来到租聘的房子第一天就丧生了。 厨房里空空如也，只有冰箱放着几瓶饮料和面包片，看来展琳并不怎么使用厨房。 客厅里没有现代常见的电视，取而代之的是天花板上的一个投影仪。 谢宁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展琳在和一个虚拟投影对练，她们脚下有一片方形地毯，两人无论打的多激烈，都不会跃出地毯的范围。 虚拟投影做的很逼真，但到底只是投影，她之前就感受过广场上的巨型虚拟人投影广告，无论在视觉上做的多逼真，可却不会给人以真实的触感。 可展琳的表现，却不像是打空气的样子。 第179章 深度虚拟6 这里没有吹风机，谢宁只好手动擦头发，等她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展琳才停下对练。 “你要用虚拟练习室吗？” 展琳从脖子上扯下一条浅紫色的项圈扔到一边，谢宁也才注意到刚刚展琳身体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膜，视线落在那条项圈上，难道是这个东西发挥的作用？ 记忆残缺就是这点不好，她还有许多东西不在认知范围内。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她晚上得熬夜整理信息，有不明白的，得上网查一查。 展琳也不勉强，只道，“那你加一下我的好友，如果你要用到虚拟练习室的话，我直接就可以给你授权，不过你得买一个体感器，我的应该不太适合你这个新手。” 她也是刚想起来，谢宁如果用她的体感器的话，估计连抬手都困难。 谢宁镇定的点了点头，加好友她还是会的，等展琳去了浴室，谢宁才走进卧室，然后反锁，静思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赚钱迫在眉睫，华瑞科技公司的机械工程师一职工资很高，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够熟练运用这个时代的机械知识，需要时间沉淀学习。 更何况她的简历已被退回，如果要重新给华瑞科技公司投简历，起码得过一个月的冷却期。 这个公司是绝对要进的，她还没发现在她这个专业上，有比在华瑞科技公司工作更适合她，工资也更高的职位了。 谢宁也考虑过打零工，也就是开个小摊帮人修理各种机器或者机械义肢，可是这个一来不稳定，二来可获取的钱财也不多，毕竟有钱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更有名气的修理师，或者直接寄回原公司进行修理。 网页上有着许多的招聘广告，谢宁看的眼花缭乱，很多小公司看起来也还可以，还有一些大公司的，只不过其中实习期最低都得三个月，这和她一个月后重投华瑞的打算相悖。 小公司受限于本身，发展前景极低，毕竟上头的尖端科技公司都是垄断企业，小公司基本上没有生存的空间，谢宁也并不认为自己能以一己之力站在小公司的基础上对抗整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在现阶段，她得先为自己着想。 至于其他的大公司，他们的发展方向本就不是机械技术方面的，她在里面得到的提升十分有限，既然她都来到这样一个瑰丽的时代，那怎么也得见识以及学习一下最尖端的技术。 看的眼睛都酸涩了，谢宁还是没找到一家合适的，这里的公司对于员工的管理很是严格，就像她错过了华瑞的面试，简历就直接被退了回来，而且有一个月的冷却时间。 如果她在别的公司任过职，再辞职去投华瑞，就会被划入二等，得到的待遇也不如初投。 除非她是什么顶尖的人才，但很显然她什么也不是，还是得先复习一下脑子里残存的知识，才能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如何，以期做出更好的做出选择。 就在谢宁把工作的事情放到一边沉浸于知识海洋的时候，手环微微震动。 打开一看，竟然是面试邀请，谢宁有些茫然，原主还海投过其他公司吗？ 第180章 深度虚拟7 “滴滴——” 弹出的显示屏上面出现一个人像，下方则是请求接通的选项。 想起这个白胡子老头是自己的教授，利安德尔，谢宁赶忙接通视频，紧接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者出现在视频里，本来还带笑的眼睛在看到谢宁身后破旧的小房间后便收敛了起来。 “宁，我的宝贝，你就住在这儿？” 利安德尔教授夸张的瞪大眼睛，似乎难以接受，随即又揉了揉额头，他知道谢宁是学校的贫困学生，因此每次申请奖学金的时候他都会帮上一些。 毕竟那些对于别的学生十分廉价的操作工具，谢宁只有依靠奖学金才能购齐，他想过这个姑娘或许困难，但是住在这种老破小的房间里是他难以想象的。 利安德尔教授出身富裕的家庭，他从来不需要为钱财而烦恼，钱财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串数字，远没有实验室里的一块铁片来的吸引人。 因此在看到谢宁身后那超出他想象破旧的房间才会感到如此惊讶，天知道他家厕所都比这儿大。 对上利安德尔教授怜悯的眼神，谢宁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既嫌弃又好奇打量着谢宁房间的利安德尔教授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神情顿时变得雀跃， “宁，诺顿公司和华瑞合作了一个项目，华瑞科技公司向我们学校内招学生，我就把你给推了过去，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你可得把握住啊！” 谢宁的在校成绩十分优异，就是可惜，没有继续研读，他倒是想资助谢宁研读下去，可是小姑娘很倔强，不愿意接受。 利安德尔教授又难言的瞥了一眼谢宁的居住环境，鼓励道，“虽然只是一个助理职位，但是能够学到很多，嗯，你还能靠此换个居所，所以加油吧！” 合作项目？ 诺顿和华瑞可是最顶尖的两家科技公司，教授能把自己塞进这个项目，应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可是......谢宁苦笑，“教授，我错过了华瑞科技公司的面试，简历已经被退回，有一个月的冷却期。” 这天降的大馅饼她怕是吃不上了。 “冷却期啊，没关系的。”利安德尔摆了摆手，“你是内推，冷却期对你没用。” 谢宁一呆，这就是关系户的强大吗？ 既然有了工作机会，那就要把握住，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三天，谢宁打算在这三天把记忆力里的机械知识消化掉！ 如果到时候能力还是不能通过面试，再想其他的办法。 和利安德尔教授通完视频，谢宁长舒一口气，工作有着落了。 接着拉开平板继续看资料，原主的学习资料都放在金属公文包的平板里，就是两片金属材质的夹板中间夹着透明显示屏，不用的时候合上就行了。 因为在医院里睡了很久，所以现在谢宁一点睡意都没有，而是来回切换着平板上的内容，将里面的知识点一点点的熟记，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实践操作。 原主有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修理工具，谢宁打算过完知识点后就去街上找机会进行实操。 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大，直到手环上的时间指示到达五点，暴雨仍旧淅淅沥沥的拍打着窗户。 门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展琳起床了，看来安保员的工作，虽然福利好，但是也辛苦，起早贪黑的。 腹中没有饥饿的感觉，谢宁困倦的揉了揉眼，然后拉上被子倒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定了一个九点的闹钟就闭目睡了过去。 时针一点一点的划过，细小但尖锐似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刺入谢宁的耳朵，本就浅眠的她直接惊醒。 这里的墙壁很不隔音，所以即使阳台上的动静很小，谢宁仍旧听见了。 第181章 深度虚拟8 而此时，阳台上一个抽着烟的男人抬脚踹了一下正在撬玻璃门的瘦削青年，“快点，等下天就亮了。” 瘦削青年肿着一边脸，正是被展琳一拳撂倒的人之一。 还有两个人蹲在一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里面，“大哥，那条子真的走了吗？咱们可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走了，怕什么，现在里面只有一个女的，昨天晚上我一拳打过去那女的躲都不会躲，等下我们进去把人掳走，再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搬走，嘿嘿，任那条子再厉害也找不到我们，反正这里又没有监控。” 这种事他们常做，特别是对于新人，抢劫什么的来钱还是太慢，而且个个都是穷鬼，也抢不到几个子，还不如直接抢人拿去卖来钱多。 昨天他本来只是想把那女的掳走卖器官去的，虽然现在人们可以使用义肢，但是有些器官是义肢难以代替的，市场缺口很大，拿到黑市去卖，能赚不少钱！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女的长得还真不错，拿去卖器官可惜了，直接卖到地下城，能赚的更多。 那条子他也恨，但是现在打不过，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仇，昨天为了从社区管理局出来，可花了不少钱，怎么也得赚回本来。 谢宁调试着手里的小球，然后开了一条门缝把机械小球放了出去，本来她是想从空间里拿出短刃来的，想了想，还是换了一个东西，不一样的物品造成的伤口也是不一样的，她不敢小看现在的检验手段。 “吱呀——” 阳台门被打开，谢宁瞥了一眼手环上的倒计时，正好。 外边的几个人分成两队去开房间门，谢宁静静的站在房门后，当第一个人拧开房门探进脑袋和一部分身体的时候，直接拿着尖锐的锉刀狠狠扎进他的脖子大动脉里去。 当那人大叫一声手刚下意识捂脖子的时候，谢宁瞬间把锉刀拔出，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外面的人发现不对劲，大惊失色，那个缺了几颗牙的大汉对上谢宁泛着冷意的双目，反应迅速的出拳。 谢宁侧头躲过，于此同时出手迅速拿捏住大汉的伸筋，致使他的手臂已伸直的手臂不能弯曲，因为谢宁用力，被拿捏住伸筋的大汉疼的直冒冷汗，在这个对手露出弱势的时刻，谢宁当然不会迟疑，带血的锉刀直接扎上大动脉。 还有两个......谢宁的动作十分的快，当她解决完两个人的时候那两个才拿着武器冲到谢宁眼前。 谢宁当即躲到大汉身后，拿他当挡箭牌，然后那小型切割机直接破开了大汉的背脊。 “大哥！” 趁两人愣神之际，谢宁迅速出击，手刀狠击那人的手腕迫使他放开切割机，接着锉刀猛地扎入瘦削青年的胸口，这人太高了，谢宁扎大动脉有点使不上力。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另外一个体型壮硕的青年挥拳过来，直接砸在了谢宁的肩胛骨上，是她故意暴露出来的缺点。 “咔嚓——” 剧痛袭来，谢宁当机立断放弃右手，左手从空间里拿出另外一把尖锐的维修器械，狠狠的划在了壮硕青年臂上部肘关节内侧，切断了他的动脉。 鲜血喷出，谢宁迅速坐到地上，单手利用尖锐的武器擒拿住青年足腕胫骨跖骨相接之处的粗筋，青年瞬间失去抵抗能力倒地。 谢宁忍着痛爬到他身上划破动脉。 还有两分钟，足够他们死透了。 谢宁失力的靠坐在墙边，心中急速准备着接下来的说辞，她在刚刚就报了警，安全局的人会在十分钟后到达，现在距离安全局的人到达还有一分十五秒。 同时谢宁又有些分心的想，她这具身体的力量很弱，以后得加强锻炼，如果不是她有战斗技巧，恐怕还真的打不过，在判定自己的胜算较高时，谢宁才打算把这几个人都留下。 第一次展琳没有全打死他们，就留了后患，那第二次，她就不能再留后患，就是这次多了一个人，想来是个小团体，得找机会处理干净。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她要收敛一下自己的同理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82章 深度虚拟9 一辆悬浮警车停在阳台外面，冰冷的电子音响起，“请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谢宁看了一眼自己无力抬起的手臂，然后扬起脸露出憋了好久挤出来的两滴眼泪。 四名安保员跳下警车跃入阳台，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屋内的场景，枪口皆对上唯一活着的谢宁。 “身份姓名！” 谢宁轻咳了一声，然后一脸苍白的道，“我叫谢宁，是莱斯顿联邦高等理工学院的毕业生，有四名歹徒闯入我家，然后我出于防卫进行反击。” 不过力度过大，歹徒都死掉了。 安保员们皱眉看着屋内的场景，暗暗心惊谢宁竟然独战四名歹徒，还将人都杀死了，不过等谢宁说到她是莱斯顿学院的学生后便都释然了，莱斯顿学院每年都有格斗课，里面的学生也不是都是弱鸡。 可原主就是弱鸡，格斗课她就是充当沙包的存在。 一个悬浮机器在安保员的召唤下飞到谢宁面前，然后就是一阵扫描，谢宁的身份当然没问题，其他四个人都是有过犯罪记录的人，而且似乎还跟黑帮有关。 谢宁默默记下，一个女安保员停在谢宁身前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谢女士，我们先带你去医院，接着还需要你配合做一下笔录。” 见谢宁面色不好，安保员还以为谢宁是害怕降罪，便安慰道，“你是出于正当防卫，并没有违反联邦法律，只是走流程而已，不用太过担心。” 谢宁当然不担心，《联邦刑法》第二十三条规定，为使联邦共和国、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她担心的是医药费，她现在就一千多的联邦币了，也不知道够不够支付这次医药费的...... 当再次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谢宁看着眉眼冷凝的夏言，微微诧异，“夏医生，你还处理这种外科手术呢。” 他不是心胸外科的主任吗？ 夏言把机器板压在谢宁的肩膀上，闻言顿了顿，才道，”今天是周末，我值班，而且我是全科，不只是心胸外科。” 表达他在骨科值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实事实是他得知谢宁又进医院的消息，才特地过来处理的。 “那还真是缘分。”谢宁移开视线，任由肩膀处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她可不太相信缘分这个词。 治疗过程很快，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谢宁就跟着安保员去了安全局，坐在封闭的审讯室里，谢宁瞥了一眼刚刚审讯员调试过的测谎仪，她还没见过这种东西。 但是问题不大，她又不会说谎，只不过隐瞒了一些细节没有说，比如，她是故意将那几个人杀死以绝后患的。 审讯结束后谢宁跟着女安保员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角便撞上了刚出勤回来的展琳和一个左臂绑着略微渗血绷带的高大青年。 展琳看见谢宁白色睡裙上的血迹，眼睛都瞪圆了，“这是怎么了？” 谢宁还没说话呢，领着谢宁往外走的女安保员便来回看了一眼两人，问道，“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谢宁是我室友。” “啊？”女安保员很显然和展琳也认识，怜悯的看向展琳，“展琳，你被偷家了，四个歹徒跑到你家里去，这位谢女士差点就命丧当场了。” 她们相信谢宁会些格斗技巧，但是并不认为谢宁能够那么轻松的打死四名歹徒，看谢宁身上受的伤不就是吗？ 被偷家的展琳：........那就不要怪她去撬他们老巢了。 “谢宁，等下你先在一楼大厅等我，我去请个假。”展琳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意，站在她旁边的青年男子拍了拍展琳的肩膀， “请什么假？你是去执行任务的。” 女安保员也瞬间了悟，“对啊，这事哪里用得着请假啊，你全勤不要了？不过那里有些乱，你悠着点。” 四个人中只有谢宁一头雾水，她隐隐听懂了一点点，但是不确定，不过她没有不识趣的当即开口问，打算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旁敲侧击。 第183章 深度虚拟10 展琳并没有和谢宁一起回家，而是把谢宁送到家门口就扭身离开了，在路上谢宁已经得知了展琳的行动，因此心底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那就是，人命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不，应该说在这里，生命并不平等，而是分价值。 就那些歹徒而言，他们的身份不高，属于低等公民，展琳虽然是安保员，但是那些歹徒并不属于被保护的行列，甚至，可以随意找一个借口解决。 展琳此去，更大的目的是威慑，暗地里的那些帮派虽然不惧怕展琳这么一个小小的安保员，但是也不愿意惹上官方这个麻烦，因此会消停一段时间。 谢宁可不认为展琳出一次手就能够把那些帮派全部解决，那可是连安全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家伙，只要不太过分，安全局就不会搭理。 但是如果越界了，安全局就会把那只越界的爪子砍掉。 谢宁默默的看着地板上的血迹，认命的开始打扫，这里没有扫地机器人，只能自己手动处理。 阳台的玻璃门是被切割开的，谢宁屈指敲了敲，发现是特制玻璃，普通的锤子根本砸不开，怪不得用切割机，这阳台的门得等展琳回来处理，现在她并不知道去哪里购买同款的门。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她没钱了，现在账户上只余下了五百块钱，得留着做车费。 处理好一切，谢宁便回房间打算继续学习，今天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金属小球被重新放入箱子，那是她特意留的视频证据，必要时拿来证明自己是正当防卫的证据。 毕竟她也没想到安全局会草草结案。 谢宁点进网购页面，她很多不懂的东西都是在这里搜索的，这样看起来会有一点点奇怪，但不至过于异常，至于其他的则是通过电子教材对认知进行提高，比如这里的历史。 这样才能更好的认清这个世界的大概格局。 一旦沉入课本进行学习，时间便过得飞快，当大门哐当一声打开的时候，夜色已经十分暗沉了，窗外仍旧是细细的雨，透露着这个世界的压抑。 展琳颇有些狼狈的坐在沙发上，浑身都湿透了，泛着灰色金属光泽的机械手臂掺杂着不少碎肉和血液，脖颈上也有着一道血痕，谢宁站在房门口顿了顿，她没想到展琳居然受伤了。 她以为凭着展琳今日的自信，去威慑一番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很棘手吗？” 谢宁打开柜子把里面的医疗箱拿出来，状似不经意的问，她很清楚，如果她不问，展琳很大可能不会提。 “没什么，就是路上遇到点别的事，他们暂时不会来这一片了，你放心好了。”看到阳台上倒在一旁的玻璃推拉门，展琳挠了挠头，还是打开通讯器呼叫熟悉的装修师傅。 “安德烈！快点带上你的工具来修门，顺便给姐带两份魏叔家的刀削面。” 说罢不待对面喷火，直接就挂断了通讯。 谢宁打量着医疗箱里的药品，一时间没有动，而是指了指浴室，“你身上都是雨水和血，先去冲个澡，出来我给你上药。” 她有几样药不认识，得等展琳进去洗澡才好查。 30毫升的小型凝血剂，需要静脉注射，浅黄色的眼药水，专门用以清理被酸雨侵蚀的眼睛，以免发炎...... 展琳还在浴室里没有出来，一辆悬浮摩托车就停在了阳台外面，正在逐个辨认药品的谢宁和外面怔愣的男人懵然对视。 男人以为自己走错阳台了，谢宁只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喜欢走窗户，难道是因为车能飞吗？ 第184章 深度虚拟11 “咳咳——”安德烈看了一眼阳台上的塑料小绿植，确认是自己上次装门的时候送的，这才跳上阳台，打了个响指，悬浮着的车立马落到了地面。 “你是琳姐的新室友？”安德烈摘下护目镜好奇的打量谢宁，身材纤弱，金丝眼镜给她更添了一分斯文气息，看着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和展琳完全是两个类型的。 谢宁轻轻点头，安德烈长得并不魁梧，相比一般男子来说可以说是瘦小，皮肤偏白，脸上有着几点雀斑，一头本该张扬的红发正往下滴着水。 “展琳还在洗漱，你用这个先擦擦吧。”谢宁递过去一条新的毛巾。 安德烈连忙摆手，“不，不用了，不碍事的。”这姑娘还怪有礼貌的，安德烈心想，他们这边可少有这么礼貌斯文的人。 那些戴着绅士面具的精英们只会出现在干净整洁的大厦和觥筹交错的宴会。 有些慌张的安德烈抱起旁边的门就开始修理，谢宁也好奇的站到一旁观看，时不时的问上一嘴，谈到自己擅长的东西，安德烈倒是不紧张了，就这一个点就能延伸出许多。 谢宁默默的和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比对，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知道的，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应该是安德烈自己的经验之谈。 展琳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俩人相谈甚欢，便也加入进去，安德烈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不过展琳有任务在身，等谢宁帮她处理好伤口后便要离开。 “等下，你的机械手臂，需要修吗？”谢宁指了指开裂的那一片金属外壳。 “你会修？”展琳话刚出口就懊恼，“不对，你就是学这个的，当然会修，来来来，帮我修一下，那我就不用返回总部再赶往任务地点了。” 莱斯顿学院的高材生，想来技术也是不差的，她看过谢宁的资料，在校成绩十分优异。 谢宁回房拿工具，她观察过展琳的义肢损坏程度，默默演算了几遍确定自己能修理才开口的。 安德烈看了一眼谢宁的背影，低声问，“琳姐，这位谢女士会修理义肢啊？” 不待展琳开口，安德烈又道，“那我可以请她为我们修理一下义肢吗？”声音都上扬的几个度，显得十分雀跃，“那东街的老独龙要价太高了......” 最后在展琳的视线下，安德烈颇有些心虚，声音也变低了，“你知道，我没啥钱......小铃铛她们更是出不起那么多钱的，谢女士的价格只要比老独龙低低一点点就好了......” 虽然好像也很贵，但是他们或许能凑一凑，先修一个孩子的，然后再攒钱修别的孩子。 “这个你得问谢宁。”展琳指了指停在房门口的谢宁，她不会帮任何人做决定，自然也不会帮谢宁应下这件事。 虽然她也可怜小铃铛他们，但是她和谢宁也就是室友关系而已，即使她和谢宁十分要好，也不能这样做，不过安德烈还是这么天真，他都不知道谢宁技术怎么样，就直接想请人家帮忙修理。 对于安德烈的话，谢宁当然是听到的了，这里又不隔音，而且房子小，即使安德烈声音压的再低，她也能听到大半。 谢宁询问式的看向展琳，就目前来说，展琳暂且可信。 因着遇到过歹徒，所以展琳很懂谢宁的小心谨慎，便点了点头，别的人她不敢保证，但是安德烈还是可信的。 谢宁了然，对着安德烈道，“我可以试一试，但是不能保证一定修好。”正巧瞌睡就送枕头，她刚好需要实践操作，当然，预防针要打上。 “修理价格的话，我只取你口中那位老独龙修理师的七成。”钱自然是要收的，她自己也困难的很。 “谢谢！谢谢您！” 安德烈很激动，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群小屁孩跟星星般明亮的眼睛了，当然了，他是没有在现实中见过星星的，只在影片里见到过，很好看，即使那是用技术根据以前的影像合成的，也很好看！ 快乐的直接思绪乱飞。 谢宁微微点头，然后取下展琳的义肢认真的进行修复，一开始的确有些生疏，但真正上手没一会儿，她的动作就变得十分流畅了，那是残存的肌肉记忆。 第185章 深度虚拟12 展琳急着出任务，义肢一修理好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本来谢宁是想下楼的，安德烈打了个响指，贴着红色贴纸掩藏下面锈迹的悬浮小车直接浮了上来，面对这个邀请，谢宁也不好拒绝，只得拎着工具箱上了车。 就是在空中兜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开的太快了，又和警车以及列车不一样，安德烈的车并没有防护罩，快速掠过的风吹得谢宁脑袋发懵，幸好现在雨已经停了，不然她是绝对不会上车的。 这里的雨水含各种酸性物质，对身体很不好，如果滴落在眼睛里，很容易引起发炎，她还是很爱惜身体的。 悬浮小车在空中急行，穿过一栋栋建筑，直到停留在一栋更大更密集，也更破旧的楼顶上，这边的过道比她租住的楼区还要狭窄，因此安德烈的车根本停不下去，只能停在楼顶。 就是楼顶，也很拥挤，到处都是杂物和各种帐篷或者木板搭起的小棚，谢宁一眼扫过，也数不清这里住了多少人。 地上积洼的雨水，没有倒映出城市本该有的绚丽灯光，只有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是在说，这里是被放弃的世界，不仅没有阳光，就连人类用以展示虚伪繁华的霓虹灯都没有。 因着安德烈的归来，本来在忙碌着的人们都看了过来，在帐篷里的人也探出了一个脑袋，谢宁这才发现在这里住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孩，而且其中不少都装有义肢。 有的小孩装了机械眼睛，有的装了机械腿、机械手等等，但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义肢，如果让谢宁来说，就像是拼拼凑凑而来的三无产品，勉强能用。 “安德烈哥哥！” 用红丝带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惊喜的跑过来，她的两只眼睛都是义眼，和谢宁见过的仿真义眼不一样，这个小女孩的义眼是最低等的那种，只有黑白的视觉，而且因为材质不好，对人体也有害。 因此小女孩装了义眼的眼眶周围才会泛红，如果是装了这种低等的义眼的时间短还好说，但是看小女孩这个样子，应该是装了很久的。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呢？即使这种义眼不会生锈，但是易损坏，还易分泌有害物质，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淘汰不用了。 安德烈一把抱起小女孩，笑的极为开心，“小铃铛，安德烈哥哥给你把修理师带回来了，你的另外一只眼睛也能看见了！” “喔喔！好耶！” “谢女士，这边请！”安德烈在前边带路，其他人也自觉的把前方的路清理的干净一些，然后悄悄的，用好奇不含恶意的目光打量着谢宁。 “这就是修理师吗？她真干净。” “也好看，和瑞拉姐姐一样好看，不过瑞拉姐姐看起来更温柔。” “什么看起来啊？瑞拉姐姐本来就温柔！” “对对对！瑞拉姐姐最温柔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安德烈哥哥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那你们是更喜欢瑞拉姐姐还是安德烈哥哥？” ...... 小孩子们为此吵得喋喋不休，最后还是一个大孩子制止了他们的吵闹，银色头发的少年皱着眉把孩子们都赶回了原地工作，并且威胁如果今天没有完成任务，就没有饭吃。 虽然他不会真的惩罚，但是所有大的小的孩子都乖巧的不再说话了，具低头认真的处理废品。 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谢宁没有露出不适，毕竟比这更不好闻的味道她都闻过。 楼顶有一个小平房，那里本来是出入的地方，但是被安德烈他们改造成了居住和工作的房子，里面放着安德烈的一些修理用具，还有一个改造的隔间是医务室。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谢宁看见一个浅蓝色头发的女人取下一个少女的义肢，然后把少女溃烂的伤口处理好，也不继续把仪肢安装上去，而是温柔的劝道，“丽西亚，你得休息三个小时才能重新安装上义肢。” “好的瑞拉姐姐，但是我想坐到外面去和他们一起工作，只做分拣的工作就可以了，我坐着就能完成的。” “当然可以，一个小时后去好吗？你已经站着工作四个小时了，现在应该睡一觉，小丽西亚，听话。” 女人的声音温柔但又不容拒绝，叫丽西亚的女孩也听话，乖乖的躺在床上睡着，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很累了，可是如果能工作的久一点，就可以换更多的食物，如果可以，她想去换一点奶粉，妹妹的奶粉只剩下一点点了。 第186章 深度虚拟13 “这位是我带回来的修理师谢宁，瑞拉，还需要你配合一下帮助把小铃铛的义眼摘下来。” 安德烈面对瑞拉的时候，说话都温柔了好几个调，耳朵尖也红红的。 “当然可以，来这边吧，您请。”瑞拉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小隔间，只轻轻的点了一下门上的一个按钮，那玻璃就变成深色的了。 谢宁站在一旁看瑞拉操作，这是一位很高明的医生，那托盘上的好多药品和工具她都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很简陋，和她在医院里看见的差别很大。 只是一些简陋的工具，在瑞拉手里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她很好奇，瑞拉有着这么好的医术，为什么会困在这一片，是为了这里的孩子吗？ 谢宁的视线落在双目空洞的小铃铛身上，也许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不觉得留在这里是一个好选择，如果是为了这些孩子，那出去可以获取更多的金钱。 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她们出不去，不被外界所接纳，大部分地方用人是会看出身的，有的人即使再厉害，如果是低等公民，也找不到好工作。 虽然原主也是孤儿，但是和这里的孩子都不一样，原主是生活在富人建立的福利院里，因此有受到资助，路途也更平坦一些。 可是，就算这里比较贫困，福利院也是存在的，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过去呢？ “好了，还请您帮忙修复。” 瑞拉清理出一个平台给谢宁，然后坐到床上安慰着陷入黑暗世界的小铃铛。 说实话，因为材料本身的限制，所以谢宁也只能将义眼修复成它原来的样子，“瑞拉小姐。” 谢宁如此称呼，盖因为瑞拉看起来虽然高挑，但是实际年龄应该不大，在这里，还没有满二十岁的女孩都被称呼小姐或者姑娘。 只有满了二十岁的才会被称为女士，而不是已婚的才会被称为女士。 “我已经将义眼修复好了，不过我还是浅浅的提醒一句，虽然你的医术很好，可是这个义眼......人体不适合佩戴太久。” 她知道瑞拉她们不富裕，因此也仅是提醒。 “多谢您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瑞拉十分感激，她觉得谢宁是个好人，若不然的话，谢宁也不会踏足这里，毕竟这位女士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想到其他义肢破损的孩子，瑞拉脸色微红，瞟了谢宁一眼，十分不好意思的请求道，“谢女士，您能再帮其他孩子修复一下义肢吗？就是...就是.....我们可能一下子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宽限几天吗？” 谢宁早就料到了，不过她并不介意，只当是提升熟练度了，毕竟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客人。 见谢宁点头，瑞拉松了一口气，只要谢宁宽限几天，她们把手上那一批废品卖出去后就可以换一些联盟币了，而不是挤压孩子们的伙食费，最近食物的价格上涨，她们过的更困难了。 重新装上义眼的小铃铛很开心，蹦到谢宁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朵铁丝捏成的小花，扬起大大的笑容，“谢谢您为我修理眼睛，这是我第三次做的小花，送给您！” 第一朵小花送给了瑞拉姐姐，第二朵送给了安德烈哥哥，第三朵，送给这个看她们没有露出嫌恶的修理师姐姐。 因为环境恶劣，这里的植物很少，摆在外面的，都是些仿真品，而不是真正的植物。 小铃铛做的小铁花大概只有拇指大小，但是用细铁丝缠绕的很精致可爱，看出来是用心的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谢宁看了一眼墙上写着的绿色家园几个大字，旁边还画着几朵小花，正是小铃铛做的样式，伸手摸了摸小铃铛的头，小姑娘柔顺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最后谢宁还是没忍住问瑞拉，“这些孩子，为什么不送去孤儿院？” 话音刚落，谢宁便察觉到了瑞拉突然紧绷的身体，心中疑惑更甚，瑞拉清咳了一声，然后很快的放松了下来，露出一抹黯然的笑，“他们都是有缺陷的孩子，福利院不接收有缺陷的孩子。” 谢宁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所在的福利院，好像确实如此，不过联邦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应该是约定成俗吧。 “抱歉。”揭了人家伤疤，谢宁也有些不好意思。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瑞拉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眼底也浮起淡淡的羞愧，她撒谎了。 第187章 深度虚拟14 等谢宁修理完所有破损的义肢后，便又乘坐安德烈的悬浮车回到了家，途中有好几次谢宁都以为自己要被甩出去了，这悬浮车着实是太破了，看起来就像是东拼西凑来的。 安德烈再次对谢宁表达了感谢，驾驶着悬浮车再次回到楼顶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银发少年抱着一袋分拣好的废品零件经过，低声道，“我哥哥回来了。”语气平淡的仿佛不是在说他的哥哥，而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安德烈呼吸一重，连防雨罩都顾不上给悬浮车盖上就跑进了小平房，里面凝滞的气氛也随着闯进来的安德烈变得缓和。 瑞拉坐在摆满药品的桌子旁，往日里温柔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冷漠，而另外一个银发的青年站在窗前俯瞰下方宛若深渊的黑洞世界。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有药剂瓶碰撞的声音。 “银月。”安德烈看着前面这个戴着面具的银发青年，只觉得喉间艰涩不已，“你回来干什么？” 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你不该回来的，自从你加入反叛军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再是绿色家园的人了，你会带来祸端的！” 如果他们这里因为银月的到来而引起安全局的注意，安德烈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本来他们就是被排挤的“人”，若是再和反叛军牵扯上关系，等待他们的只有清理！ 银月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只把一张淡蓝色半透明的卡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些资金，足够他们换上崭新的义肢，还有，我要带走银星。” “不可能！”安德烈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我绝对不允许你带走任何一个孩子！你要去找死我不管，但是他们还是孩子，我绝对不容许......” “丽西亚，去叫银星进来。” 安德烈面色一顿，很是伤心的看向瑞拉，“瑞拉，你，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保护所有孩子吗？” 被背叛的痛苦席卷了安德烈的心脏，他好难受。 瑞拉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药剂，“安德烈，你曾经说过这些孩子都是人，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你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也不行。” 安德烈撇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银月。 银星来的很快，他仿佛早就等着了，脸上淡漠的神情和银月一模一样，若不是他们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少年，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双生子。 “我愿意和哥哥走。” “银星！”安德烈惊叫出声，“银星，你还小，你不懂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 “我知道，”银星打断安德烈还未说完的话，“这意味着我会变得更强大，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然后，成为庇护者。” 银星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就消逝了。 安德烈气的咬牙，狠狠瞪着银月，他很想暴揍银月一顿，但是他也很清楚，他连银月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太气人了！ “这是我新做的药剂，虽然知道你们也许不缺，但我还是想说，活着很好。”所以，不要死了。 瑞拉将药剂放在银月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就出门了，她也很伤心，但是她理解银月和银星，有时候她也在想她和安德烈是不是做错了。 将这些孩子拘在这里，说是保护，可是却没有给予他们足够好的生活。 身后映下一片阴影，瑞拉问，“他们走了吗？” “走了。”安德烈仍旧有些气鼓鼓的，“这几天我巡视一下周围，看有没有人盯过来，琳姐那边我也去勤一点，好打探点小道消息。” 说到展琳，瑞拉想起今天她撒的谎，顿时有些不安，“安德烈，我今天撒谎了，谢女士问我为什么不把孩子们送去福利院，我没有说出孩子们是仿生人的实情，而是说他们有缺陷。” “没关系的，瑞拉，你都是为了孩子们着想，如果谢女士因为知道孩子们是仿生人就不愿意给孩子们修理了，那我们可就......” 安德烈叹气，瑞拉面对那些恶劣的人时十分硬气，但是面对对他们抱有善意的人时就会很局促，因为害怕说错话，然后失去那仅有的一抹善意。 第188章 深度虚拟15 天空又下起了雨，谢宁把烘干好晾晒了才一会儿的衣服被子收进来，没有阳光的味道，而是淡淡的湿气。 悬浮着的机械小球飘进阳台，谢宁拿着晾衣杆轻点，阻止它的靠近，“藏头露尾，我这里可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这几日她也是有长进的，一眼便看出了那是投影类的机械球，不具危险性，但是目的呢？ “谢宁，出身于浦阳区黎亚福利院......毕业于莱斯顿联邦高等理工学院，受邀于华瑞科技公司，即将担任其最新合作项目的负责人助理一职。”微微沙哑的声音从机械小球里传出。 上来就是揭老底，知道的事情比她自己还清楚，谢宁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意欲何为，只冷眼看着，不过，她想报警。 似乎是看出了谢宁的想法，对面的男人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道，“不用想着报警，我没有恶意，这次冒险前来，是为了帮你的。” 谢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帮助，金钱的话她自己能挣，这天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对方肯定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你的目的。”谢宁拉好窗帘，然后淡然的坐在沙发上。 机械小球微微一顿，然后升高，一片淡蓝色的投影渐渐在空气中形成，穿着黑袍，银发红瞳的青年似乎是站在楼顶，谢宁不太确认。 而且青年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是如此显眼的打扮，让谢宁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反叛军管理层成员，银月。 “hrms，是你的编号。” 这种熟悉的字母和数字，她只在那个叫夏言的医生铭牌上看到过，谢宁微微皱眉，她不理解这串字符的含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仿生人。”而且还是初代仿生人。 赤红的瞳孔倒映出谢宁的模样，他在一开始听到夏言传回的消息，说见到一个初代仿生人的时候，是不敢置信的，要知道初代仿生人，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被全部销毁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谢宁竟然活到了二十二岁，简直不可思议，在谢宁之前，寿命最长的仿生人，也仅是活了十五年就沉寂了。 如果能解开谢宁身上的谜团，那他们身上的缺陷......银月深吸一口气，他向来是淡然的，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 谢宁瞳孔微缩，然后就是摇头，“不可能，福利院每年都会做体检，如果我是仿生人，不可能没有被发现。” “那是因为......”银月的身影猛地靠前，指尖点在谢宁的锁骨下方，“你的序列编号，被藏在了心脏里。” 所以夏言抽了血，却没有化验出什么，而是用心脏切片查出来的。 谢宁微微靠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刚刚因为离得近，她将那一双赤瞳里的渴望看的一清二楚。 “其实，你应该说错了，不应该是你帮助我，而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她又不是傻子，对于仿生人她也是了解的，地位极低的人类工具。 异能强大，但是寿命短。 当仿生人生出自我意识，那必然不会再顺从于人类的“压迫”，然后就是反抗，他们想要平等的地位，他们想要解决身上的缺陷问题。 因此，才和那些反联邦的人类组成队伍，成立反叛军，互利互惠。 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大麻烦。 可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么一个特殊的人的，谢宁敛下眼底的神色，她要先将人安抚住，不管对方这次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她都要掌握主动权。 第189章 深度虚拟16 被反客为主了，银月面色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谢宁是在试探他们，平复下心绪，银月重新打量起了谢宁，她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原来以为是只被养在人类世界的兔子，没想到却是一只学习了人类狡诈的狐狸。 “我们是同样的‘人’。” 银月看向谢宁的目光带着怜悯，这是在看谢宁，也是在看他自己，“我们不被这个世界所接纳，生来就是人类的工具，你以为你的序列编码藏得深就能躲过人类的奴役吗？ 不可能的，即使你活的再小心翼翼，当你的面容没有衰老，你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然后等待你的就是冰冷的实验室，他们会拿你，探索基因序列的秘密。 只有我们，才能保护你，才会接纳你。” 谢宁不为所动，“可你们的寿命更短，似乎比他们，更着急想要解决这个缺陷。” 说罢嗤笑一声，不管银月说的是真还是假，谢宁都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既然已经知道了了自己的身份有异，谢宁也不欲再多聊下去了，视线划过银月身后的天空，“等什么时候，你们拿到了足够的筹码，再来和我谈合作，而不是想着空手套白狼，当然，你们应该不会蠢到拿我的身份来做威胁吧。” 最后就是暗暗的警告了，另一层意思就是，她是仿生人这件事，并不能威胁到她。 谢宁放下平板，冷眼看着被炸弹碎片划破脖子的银月，口头上的威胁要表达，但也要适当的展示一下实力。 这个世界的机械文明，真的深得她心。 就是可惜，银月竟然是个有异能的，薄薄的水雾升起，本来能直接割断他脖子的炸弹碎片只是划了一个几毫米深的伤口，就连冲击波也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他的身体很强悍。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银月震惊了。 他一直以为谢宁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仿生人，只是在某些方面有天赋，比如机械，就跟夏言在医学上的天赋一样，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机械天赋也能伤人。 半空中投影的机械小球彻底报废了，谢宁直接拿出工具给拆了，虽然这东西废了，但是材料还不错，可以拆了做别的东西。 这种操作性的投影仪距离操作者的范围不超过一千米，然后她便趁着银月不备把自己做的微型炸弹给放了出去，带着摄像头的小炸弹很快就锁定了银月的方向。 没想到这人会在对面楼顶，也是大胆，不过他的确有那种实力。 想必对方也是算准了自己无论是选择加入他们还是拒绝，都不会报警。 谢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反叛军是个大麻烦，不管一个团体成立的初衷是好还是坏，最终都是一颗黑白浑浊的球，没有黑白分明之说。 如果自己这么轻松就屈从，答应加入他们的话，那就会把自己陷于绝对的被动，最好的选择就是独立于外，保持合作关系。 就是自己现在太弱了，处于严重的劣势，因此她更要努力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积累财富，强大自身。 联邦也不是一个好选择，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保不准哪天就炸了，不过在此之前，站在联邦这一边对于自己的发展很显然更有好处。 因此她更得把握好这次工作的机会，华瑞和柯诺是这个世界最尖端的两家科技公司，她在里面能够学到更多的知识，拓展更宽广的人脉，在这两点上，财富反而排在了第三位。 当然了，财富肯定是最重要的目的之一，毕竟无财不聚兵，独木难支，她不可能一个人单打独斗。 把一个个小目标制定好，谢宁的心思又落在了仿生人这个身份上。 仿生人的寿命问题来自于基因缺陷，谢宁回忆起自己看的书，那里介绍的还是太浅了，看来等以后解决温饱后得沉心研究一下身体问题了。 如果她的这具身体真是“人造”的，能够在人类世界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那么多年，除了银月说的她的序列编码被藏在心脏之外，谢宁更困惑于她是怎么在那一批本该销毁的初代仿生人之中存活下来的。 看来得寻个时间去原主生活过的福利院打听一下。 现在她的最近目标是把工作落实，才好考虑其他。 第190章 深度虚拟17 展琳自从出任务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谢宁暗叹安保员工作的忙碌，然后收拾好工具箱，换上一身比较正式得体的衣服，这踏上了去往华瑞科技公司的悬浮列车。 悬浮列车顺着空中轨道宛若游蛇般在冰冷怪异的钢铁丛林里游行，隔着窗户，外面光怪陆离的建筑物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清晰可见，灯光映射在高楼的玻璃窗上，镜像与实景交织，营造出一种朦胧虚幻的迷离感。 此时没有下雨，周遭都透露着繁华与寂静的割裂感，列车里的人也都是各自安静着做自己的事，甚少交谈。 少女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穿着正式的中年人正皱着眉用通讯器回复着什么，打扮新潮的青年戴着半边眼镜，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身侧，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挚爱。 大家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电子世界。 列车缓缓降下，车舱内响起了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联邦gh34号列车即将抵达华瑞一号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注意您的个人安全，带好随身物品，等待下车。” 在车站接待自己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外套的青年，“谢女士是吗？这边请。” 华瑞科技公司的大厅很宽敞，但是里面却没有什么人，几乎都是配备了枪械的机器人。 青年看着谢宁手上的工具箱淡笑，“这里不能私带任何物品，还请谢女士交给我代为储存。” 谢宁抿了抿唇，她熟悉的工具不多，但是此时也不得不交，还不知道这次的面试是怎么一个回事。 青年将工具箱递给一个机器人，然后就领着谢宁上了电梯，“柯诺，去基座p8段。” “好的，亚特科员。” 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和之前说退回简历的时候以及列车上的不一样，偏女声，原来她叫柯诺吗？ 谢宁看过关于柯诺的一些资料，这是初代的人工智能之一，一直改进至今还在使用，不过是服务于联邦的一些特殊部门和顶端的那些科技公司。 另外一个初代的人工智能叫做莫斯，也就是谢宁一开始听到的电子音，莫斯诞生的要比柯诺早一点，基本上整个联邦的日常运作都是靠的莫斯。 “基座p8段已到达，请验证身份。” 亚特简单的扫了一下虹膜就开了电梯门，出来就是一个大厅，这里并没有人，大厅两侧放置了几张桌椅和一些仿生植物，左侧还有两台饮料机。 一只像小章鱼一般的白色小机器人在空中漂浮着，看到谢宁两人，好奇的飞了过来，谢宁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见亚特没有介绍的意思，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正前方有一道金属门，亚特在旁边的操作面板上刷过身份卡片，金属门自上收起，出现在谢宁眼前的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顶部和两侧都是玻璃，让人很清楚的就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在看到是一片闪烁着繁星的夜空后，谢宁便知晓这是虚拟投影。 整个通道大概两百米长，尽头又是一道金属门，谢宁这也才看见其他的人，内部两侧各自守着两个警卫，正前方就是前台，前台接待人员后面是华瑞科技公司巨大的投影标识在旋转。 “您好，请做登记。” 登记很简单，就是扫描谢宁的影像记录，然后再递给她一张半透明的临时通行卡。 “季博士在办公室等您，这边请。” 说罢领着谢宁往右侧的通道走去，又是经过两道金属门，进入一个长廊，里面有着不少金属门，其中一道金属门开启，走出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男人。 谢宁往那开合的金属门瞥了一眼，没看到太多，只隐隐看见了一个少女的背影，只不过仅有半身。 走至通道的尽头，亚特刷过身份卡，示意谢宁也刷一遍，这里不同别的地方，如果谢宁不刷临时通行卡，在通过金属门的时候就会激发警报。 第191章 深度虚拟18 “季博士。” 站在最前方巨大电子屏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稍显冷硬的面部线条衬得他有些严肃，不过看向谢宁的目光却是带了一丝温和的。 “利安德尔的得意学生，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实力吧，柯诺，把最新损坏的ak5型战斗机器人抬上来。” 谢宁深吸一口气，她还以为需要考校一番理论知识，没想到是直接动手实操，幸好她练了几天，不然一开始动手的生疏肯定会显得奇怪。 旁边摆放着崭新的修理工具，比她自己的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去，现在躺在展示台上的是一架大概一米五高的机器人，它的外表甚为粗糙，甚至没有做贴皮处理，但是配备的战斗系统十分强悍。 谢宁检查的时间用了三十秒，发现是右臂内部的枪械压缩器受到破坏，然后机器人脖子处也被锋利的物体砍至破裂。 脖子没有直接被直接砍断，谢宁都感叹这个型号的机器人的用材之好。 具体的修理时间大概是五分十一秒二一，谢宁不仅把机器人修复如初，还在压缩器那里做了增强处理，给它加了一层分压涂层，不再那么容易损坏。 别看修理的快，等停下手后，谢宁的手指都在抖，是压迫自己加快速度过于紧绷导致的。 “柯诺，扫描修理结果。” “是。” 淡蓝色的光线自上扫过机器人的整副身躯，来回两遍后冰冷的电子女音道，“右臂压缩器损伤修复完成，脖颈连接处断裂修复完成......额外增加涂层处理，提升了机器耐用度，修理过程用时五分十一秒二一，综合评分为s。” “好！” 季临昀赞叹的看了谢宁一眼，“利安德尔那个老家伙没有推荐错人，这里有一份理论测验题，你做完之后就可以回去等结果了。” 办公室两侧各有两台办公桌，谢宁就在其中一台前面答题，看着她的人是亚特，还有一只白色的机械小章鱼，其他一男一女两个助理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季临昀则是去实验室了。 看了一眼测验题99+的页数，谢宁只觉得眼前一黑，怪不得理论考验要留在最后呢...... 此刻谢宁不由得庆幸脑子里的理论知识还在，不然她今儿个虽然不至于考个零蛋回去，但也是严重不及格。 亚特有些无聊，便走到一旁拿了一瓶饮料坐在谢宁身侧喝，看着小姑娘紧绷着的脸不由得陷入回忆，他也是那样过来的呢，不过他参加的是大考，过五关斩六将，这才挤进这家公司的。 没有谢宁那么好运有老师推荐，但是看着谢宁飞快翻动的手指，他也不得不承认，谢宁的确有那个实力。 其实做科研这一行也是看天赋的，很显然他的天赋就不太行，特别是在有那么多顶尖人才的华瑞，更显的平庸了，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就立刻改变目标转行政岗。 慢慢熬着，总能出人头地的，他也没有别的远大理想，只要能在富人区买上一栋小三居，然后娶上一位还不错的妻子，如果他还负担得起的话，就要孩子。 他比较喜欢现实，很多同事都沉浸于购买电子恋人，他不太喜欢，总觉得太虚幻了。 谢宁做题做到一半，接过小章鱼抱过来的饮料小声道谢，小章鱼的眼睛瞬间弯起，很开心的样子。 她也确实渴了，谢宁抿了一口饮料，是十分清甜的桃子味，还怪好喝的，她好像没有在外面看到过这种饮料，当然了，就算有，她也舍不得买来喝，太穷了，没有经济来源，她不敢多花钱。 这些测验题基本上她都会，只有几道不确定的选择题以及一道大题的题意有些迷惑，还有就是，题目太多了，谢宁直接做的眼冒金星。 “布噜？”机械小章鱼好奇的用触手敲了敲谢宁的脑门。 见谢宁做完所有测验题一脸被吸干精气神的样子，亚特压下上扬的嘴角，“需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吗？” 可怜的孩子，看到别人和自己当初一样被测验题毒打的样子是真的很快乐呀。 第192章 深度虚拟19 谢宁摇了摇头，她得回去继续看书学习，然后买点材料做一些防身的小玩意儿。 这个世界好危险，她不敢放松警惕。 “那好，等结果出来我就通知你，放心，按照你的实操成绩，不会挂的，只是走一遍流程而已。” 既然已经确定谢宁是他未来的同事了，他不介意多关心几分交好。 “我记得资料上写着你住在江宁区？” “是。” 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亚特顿了顿，透露些许消息，“我们这里是有员工宿舍的，环境还不错，距离公司也近，最主要的是治安很好，等结果出来了，你可以申请员工宿舍，这是员工福利之一，不需要额外花钱的。” 还有这种好事？谢宁呆了呆，回去的时候瞧见展琳也在，便说起了这事。 “当然有员工宿舍，我们安保局也有的，只不过我一般不住在那里，毕竟在这里住习惯了。” 她偶尔还会去地下城呢，在员工宿舍太不方便了，而且员工宿舍哪里有自己的狗窝舒服？ 展琳想起安排给自己的那一间宿舍，虽然是一个人住的，但是只有家里的房间大小，洗浴室和卫生间都是一层楼共用的，很不方便。 安全的确是比这边安全，但是她并不担心安全的问题，如果有人不长眼的撞上来，刚好给她加绩点。 谢宁却是不一样，“你没什么身手，住在他们的员工宿舍里是最好的，华瑞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跑到那里去闹事。” “的确。” 很快她就收到了华瑞面试通过的消息，于此同时下方还出现了一个网址，是华瑞科技公司的官网，她要在里面填写自己的一些资料，好生成专属于自己的身份工作牌。 也勾选了申请宿舍的选项，她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江宁区还是太乱了，她去买个材料都能被人堵两次。 这片小区更是没有安保可言。 谢宁算了一下自己的钱，打算把体感器的购买计划挪后，一个最低配置的体感器都要三千联邦币，如果买了体感器，那在还没有发工资的情况下，她会过的很拮据。 现在虽然没有体感器，但是她可以自己做一些运动提高身体素质，本来使用虚拟练习室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展琳不怀疑，现在她要换房子住了，把计划挪后是最优选择。 本来听展琳说过她们宿舍环境后便对自己即将入住的员工宿舍不抱什么期待的谢宁看到真实的华瑞员工宿舍后颇为震惊。 并不是小小的单间，而是宽敞的三室一厅的平层，装修的很精致，一间较大的主卧，次卧，然后就是书房，厨房，淋浴室和卫生间都齐备。 最让谢宁惊喜的是书房里的操作台，这意味着她即使不在实验室也能进行简单的实验操作。 “华瑞对待员工都是这么大方的吗？”谢宁觉得自己这个初入职场的菜鸟的待遇有些过高了，工资也是一个月三万。 亚特从吧台上的饮水机倒了一杯白开水给谢宁，闻言眼中含着一丝羡慕，“谢宁科员，你可是跟随季博士在s区工作，这是最基本的配备，不用惊讶，等以后你升职了，待遇只会更好。” 科技产业是暴利产业，面对有潜力的员工，自然不吝啬些许福利。 要知道谢宁跟随的季博士住的可是独栋别墅，而且还有好几间自己的专属实验室。 亚特把谢宁带到宿舍逛了一圈就离开了，他还有别的工作呢。 谢宁把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分门别类的放置好，家里没有什么可添置的，就是厨房比较空，得去买一些食材，楼下就是超市，很方便。 如果不想自己做饭吃就去三楼的餐厅吃，当然，钱是要自己出的，现在自己穷，能省一点是一点。 谢宁刚打开门，手环就发出了震动，点开一看，是医院的复查通知。 第193章 深度虚拟20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出院的时候并没有收到后面还需要复查的通知，现在却弹出这个消息...... 谢宁想到了银月说的话，心脏切片......而能够得到她心脏切片的医生，只有当时给她主刀的夏言和那些护士。 其中夏言的嫌疑最大，看来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 这才几天，就又找上门了。 谢宁摸了摸肚子，她没吃早饭，现在都要中午了，那就先晾一晾医院里等自己的人，太早赶过去也显得自己急切。 超市在地下一楼，食材很丰富，谢宁按照原主的喜好买了一些食材和调料，她自己的口味比较杂，只要好吃的都喜欢，不过她觉得以自己的厨艺要做的多好吃有点勉强。 毕竟她三辈子都没怎么自己做过饭，手艺也只是能吃的程度。 把双开门冰箱填满，谢宁简单的做了份午餐，然后把碗筷扔进洗碗机里就出门了。 一楼大厅旁边放着两排伞架，谢宁随便抽了一把出门，今天又在下雨了，而且雨势很大。 谢宁看着溅在裤脚上的雨滴，心中默默的想着，她还是得配备一个医疗箱，多攒些药剂，许是受空气中酸性物质的影响，她的喉咙有些微的嘶哑。 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别说酸雨了，呼吸的空气都不好，损伤身体，所以一些常备药是需要的。 列车窗外的高楼鳞次栉比，在朦胧的雨幕中呈现出冰冷的深灰色，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 谢宁根据通知的内容找到夏言的办公室，敲门。 “请进。”夏言道。 门打开了，谢宁看了一眼室内略暗的布置，心微微的提起，但还是走到夏言办公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夏言当着谢宁的面打开了全息投影仪，逼真的三维人像出现在窗前，谢宁视线划过男人还渗血的手臂和带着汗意的脸，这个人好像刚从打斗中离开似的。 男人也在暗暗的打量着谢宁，“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本，并为之前银月对您的不敬表以歉意，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来谈合作了吗？谢宁女士。” 在银月汇报后，他就明白了谢宁的想法，看似谢宁拒绝加入他们，但实际上却是给出了另外一条交涉的路。 谢宁要合作，本察觉到谢宁这个想法时有些好笑，他不知道谢宁是怎么单独一人就敢和反叛军提出合作的，因为她特殊的体质吗？ 虽然他觉得谢宁的想法不切实际，但还是愿意出面和谢宁进行交谈，因为他欣赏这种勇气。 “当然可以，不知道你们可以给出什么筹码？”谢宁微微眯眼，她在思考该怎么界定二者之间的位置，别看这个叫做本的男人表现的和善，她觉得这人比银月要强势的多。 他虽然询问了，但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本点亮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提出了他的要求和筹码，他的确对谢宁能够活到二十二岁感兴趣，但是他更期待谢宁能够在另一方面和他们达成合作。 那就是，他们需要谢宁帮他们找到华瑞科技公司试验品001号，然后进行销毁。 为此反叛军可以为谢宁提供任何帮助，而且可以答应谢宁提出的任何要求。 夏言微微抿唇，他没想到首领会把谢宁的寿命秘密往后靠，提出了另外一个他们事先都不知道的合作。 任何要求......谢宁面色不变，她没有相信这种大话，但是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证明001对于这些人很重要，她可以利用这个安抚住他们。 看的出来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她今天才刚搬到华瑞科技公司的宿舍，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我并不知道001是什么，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销毁他，只能说尽力。” 谢宁先画了一个饼，然后直接就开始提要求了，“我需要金钱和材料，想必你们应当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制作机械武器是很费钱的，送上来的冤大头不坑白不坑。 “谢女士，我不是说你的要求过分，只不过人嘛，总是要互利互惠的，001的事现在还没有眉目，所以，你需要参与我们的基因研究。” 果然还是没有忘记这个最初的目的，谢宁并没有立即答应，她不信任这些人，当然不会让这些人触碰自己的身体。 “我拒绝。” 此话一出，本和夏言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谢宁撑着下巴，并不惧怕，只道，“之前你们说的那么好听，说保护我，接纳我，现在却让我参加基因研究，那和我暴露了身份然后被联邦抓去做研究有什么区别吗？” 本还未说话，夏言就站起了身子，“谢女士，您误会了，我们所说的研究是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的，只是需要你的一些身体组织以及血液进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夏言很努力的给谢宁解释他们基因研究的安全性，谢宁也有很认真的在听，只不过最后在夏言期待的目光中仍旧吐出“拒绝”二字。 不过她也知道不好闹的太僵，因此微微退了一小步，“基因研究的事我觉得可以等我们真正建立信任之后再谈。” 对于夏言口中的话，她虽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但是却有八成，毕竟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有恶意，那她在刚进来的时候就会被挟持。 自然，她也不是那种不留后手的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本就笑着打破了这种氛围，让夏言递给谢宁一个新型的加密通讯器，好保持联系。 要不然他们就不会用复查的手段来通知谢宁过来了，毕竟用普通的通讯器联系的话，太容易暴露了，莫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出了办公室，谢宁便看见展琳坐在椅子上等她，“辛苦你过来陪我复查了，我听他们说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请你去喝个下午茶吧。” 第194章 深度虚拟21 “好呀，没事的，我今天刚好休假。”本来她是打算白天休息，然后晚上去地下城的，但是谢宁叫她了，她当然得来。 她还挺喜欢这姑娘的。 最主要的是，谢宁会帮她修理义肢！而且还说等买到材料了，给她做个升级。 好人啊！展琳感动的泪眼汪汪。 谢宁当然不会白费心思，虽然展琳只是一个小小的安保员，但也是安全局的人，她要的只是别人因此产生的一丝忌惮，怕她留有更大的后手。 虽然是抱有目的的结交，但是谢宁也喜欢展琳的性格，真心是有的。 夏言看着监控里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抿唇不语，本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显得十分闲适，“我说了，她是个很警惕的人，你们还想将人‘请’回南湖区，恐怕到时候不仅没成功，自己也折在联邦的走狗手里。” “而且基因研究，你们拿什么做基因研究，夏言，你的确有医学上的天赋，但是仿生人的缺陷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与其专注于谢宁，不如去调查谢宁的身世，调查她到底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本的声音幽幽的，似乎带着蛊惑，“或许能查出来不止一个谢宁呢？”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谁又能发现谢宁身体有异呢？她现在的唯一性，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只知道谢宁一个人而已，若是查出来的“人”多了，那谢宁就不具有唯一性了。 见夏言陷入沉思，本摁断了通讯，他得到消息，谢宁成为了季博士的助理，在华瑞科技公司s实验区工作，这个价值，更让他心动。 在很早的时候他便知道联邦一直在秘密研究新型武器001，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们，他当然要将危险遏制在萌芽阶段。 s级实验区很难进，不然他也不会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谢宁身上。 “叩叩——” “首领，新赛事即将开始，您要参加吗？” 本将桌面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打开门，下方冲天的欢呼声瞬间将他淹没，视线往下扫去，带着铁拳的少年一拳又一拳的击打着猛兽的的头颅。 这里是地下城角斗场，没有出路的贫民，可以在这里找到新的方向。 而从这里爬出去的人，将会一点一点打碎那些高高在上的财阀铸就的铁墙。 地下城的世界冰冷又黑暗，地上摩天大楼到处都闪烁着霓虹灯的色彩。 新开的甜品店在江边不远处，谢宁透过窗户望向黑沉沉的的水面，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触手从水面伸出。 展琳的面色很不好，她也看见了，快速打开通讯器联系安全局，低声道，“队长，浦阳区桐湾码头附近的塔斯广场对面的江面发现异形生物，请求支援！” 谢宁愣愣的听着展琳的话，难道这个世界还有怪物？ “谢宁，你先安心的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展琳说完后就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出现了异形生物！ 第195章 深度虚拟22 甜品店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异样，谢宁等展琳离开后便叫服务员过来打包，顺便还点了一些其他的甜品，看了一眼远处黑漆漆的江面，然后才起身往卫生间去。 如果这是要隐瞒群众的私密，那谢宁不觉得展琳会告诉她江里的怪物是什么东西，因此还得自己去观察才能解惑。 怪物？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新生的物种，那就是联邦掩盖下的生物，而今或许是掩盖不住了，谢宁暗自猜测着。 半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自卫生间的窗户漂浮出去，谢宁打开操作面板，一列列字符闪烁而过，然后便切到了一片漆黑的画面，也不算全黑，至少有着些许霓虹灯的折射。 谢宁皱着眉滑动屏幕寻找方向，这样的探测球还是太不方便了，以后如果有钱了，她一定要买虚拟双感眼镜。 远远的，她瞧见了展琳疾驰的身影，在她身后还有一辆悬浮警车，车上的灯光除了底部的亮光，其他的地方的光都熄灭了。 几位警员下车，顺势给展琳递了夜视眼镜，“虽然你夜间视力好，但是眼镜还是需要的。” 展琳点了点头，道，“刚刚我是在对面楼上的甜品店看见的异形生物，初步判断是变色蜗蛸。” 变色蜗蛸，通常情况下呈现透明色，体内的骨骼和器官清晰可见，但会随着环境光线的变化而改变身体颜色进行掩藏，无毒，以缠绕手段使人窒息而死，然后进行寄居，吞噬宿主养分，是种很狡猾的异形生物。 谢宁听着耳麦里传回的声音，然后空出右手在笔记本上写下怪物之一：变色蜗蛸。 “派无人机扫描周围环境，进行追踪侦察。”然后几个人分散开始追踪， 谢宁闻言将金属圆球藏的更深些，并且保持不动，于此同时将另外一枚像飞碟似的扫描仪运送出去，让它飞往最上方。 这是原主的发明，上面有隐身涂膜，可以规避无人机的扫描，本来是打算等工作落定后再申请专利，这样不仅可以获得一大笔钱，也能避免别人盗取自己的成果。 和金属圆球不一样的是，这个机械小飞碟并不能传回清晰的影像，所以谢宁看到的是一片起伏的网格以及许多的红点。 因此她还要自己辨认那几个警员是哪几个红点，不过好在晚上江边的人少，很快她就对那几个红点做了标记。 扫描完成后无人机发出播报，“发现不明生命体正在以每秒6.4米的速度在地下水道移动！移动轨迹图已同步上传，请各位安保员注意！” 当展琳刚把轨迹图置入视野之内时，莫斯又发出了警报，“二级探测开启......二级探测完毕！判定不明生命体为变色蜗蛸，此时已经移动至塔斯广场下水道，请立即对群众进行疏散！请立即对群众进行疏散！” 展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想到谢宁还在塔斯广场，不由得爆了句粗口，这玩意出现在湾区就算了，还跑到人群密集区去了。 “队长，是否让莫斯通知塔斯广场里的市民疏散。”耳麦里传来拒绝的声音，是上面下发的命令。 谢宁看着那几个被标记的点往自己这边跑来，顿感不妙，这几个警员是追着那个怪物跑的，如果往自己这个方向跑，那不是意味着....... “啊——妈妈！” 外面传来轰隆一声，紧接着就是小女孩的哭叫，谢宁把设备全装进空间里，身体也紧绷了起来，她只是想远远的看看这怪物是什么东西，并不想和这玩意儿面对面啊！ “滴答——”谢宁抬头，正好对上天花板上那三对绿油油的眼眸，它透明的触腕占据了小半天花板，半透明的粘液落下，散发出一股恶臭。 可真是惊喜。 手臂粗透明触手缠绕过来，谢宁反手拿出一把闪着电光的刀瞬间切断，啪唧一声落在地上的触手还在蠕动，许是因为疼痛，天花板上的怪物尖利的嘶叫一声。 趁着这个间隙，谢宁破门而出，抄起地上哭闹的小女孩就开始狂奔，被缠绕着的那几个大人她是没办法救了，没那个本事，小女孩被女人护着，倒是没被缠上。 触手飞快的击打过来，谢宁都灵巧的躲过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到从卫生间挤出的怪物时，尖叫声响起，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巨大的触手拍打在自己的后背上，谢宁闷哼一声，然后顺着这股冲力往角落滚去，顿时拉开了距离。 或许是因为自己伤害了它，那透明的腕足竟越过其他人往自己这边挥来，谢宁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打算等那只触手拍过来她就滚到一旁然后用制作的防身武器对触手进行碎切。 这只跟钢笔一样的东西在开启后会在三秒内爆发出无数锋利的碎片，范围在一米左右，威力很强，她还做了冷炼处理，有一定的冰冻效果。 就在谢宁准备摁下按钮时，突过来的触手一顿，然后身上猛地窜起一团火焰。 在暗紫色烈火的灼烧下，触手渐渐融化成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然后凝固，谢宁喘着粗气，见状也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 “嗡嗡——”通讯器传来震动，是夏言给她的那个，谢宁连通耳麦，里面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声，“谢女士，火焰好看吗？” 谢宁把被吓晕的小女孩放下，现在她的心还跳的很快，不过面对男人的时还是把语气放平，冷静的道，“太慢了。” 第196章 深度虚拟23 她并不知道反叛军会派人跟着她，现在知道了，不过却不能表现出无知的样子。 这话一出，对方立即挂断了，估计是被气到了，谢宁也懒得理会，只单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把脱臼的手腕给接回去，一瞬间的疼让谢宁的脸色白了几分。 刚刚人群太混乱了，她被撞的摔了好几次，正是人多的时候，她再敏捷，也难以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躲避。 安全局的人姗姗来迟，展琳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瘫软在地的谢宁，“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谢宁摇了摇头，她身上有一些擦伤和撞伤，但其实不算严重，回去自己上药就行了。 “那就好。”展琳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见惯了生死，但是熟悉的人突然逝去还是会有些怅然。 谢宁本来想等展琳忙完工作后趁空闲时间问展琳一些关于怪物的问题，可转瞬又想到这次怪物袭击前后都没有声响的人工智能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安全局的人早来了，他们应该是清楚这种怪物的，可是既然没有疏散群众，那就证明上面还是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公布出来。 现在事情闹大了，第二天官方就迫于压力给出了一番解释。 只道是海里游上来的不知名生物，让市民不要恐慌，同时警告市民远离海边，以免受到伤害，安全局也会对海岸线进行检测和封锁。 其他人信不信谢宁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不信的，不过她试过在网上进行搜索，却没有搜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就连当日的事情也没有人讨论，很显然是被压下去了，。 看展琳的反应，安全局的人很显然早就知道了这种异形生物的存在。 谢宁看了一眼那两箱子材料，这是反叛军送来的，她得抓紧时间做一些防护的武器，不然下次遇到危险还是难以反击。 翻开笔记本的另外一面，在异能者下面添了火系，昨天她看的真切，那火是自卫生间里蔓延过来的，只席卷了那只异形生物，在她的印象里，的确有喷火器，但是那东西不小，而卫生间里除了几个濒死的人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最主要的是那火焰偏紫色，和正常的火焰不一样，所以她猜测是异能。 “滴滴——”定时闹钟的声音响起，该出门去上班了，她住的宿舍距离公司不算近，需要坐十五分钟的专属定轨列车。 “欢迎回来，谢宁科员，季博士正在基座p9段014实验室等您，请这边走。”随着柯诺声音的落下白色的机械小章鱼飘了过来给谢宁引路。 她在华瑞科技公司并没有自己专属的办公室，而是跟着其他三位助理一起在当初面试的那间大办公室进行工作。 其他两位一般在办公室内进行数据处理，而谢宁和另外一个叫江腾的男助理则是跟着季博士在实验室进行实验。 冰冷的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仿生植物妆点温馨，只有玻璃壁后沉在水里的类人生物，谢宁脚步一顿，她是第一次来这个实验室，完全没想到这个实验室里放置的不是机器人，而是仿生人。 还是半张脸是人，半张脸生成丑陋怪异的不知名生物模样的仿生人。 也因此，谢宁才想起这个项目不是华瑞单独的，而是与诺顿科技公司合作进行的。 “这些是试验失败的产品。”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青年戴着无框眼镜，温和的注视着玻璃壁后的仿生人，语气带着可惜。 “他们变异的太不完美了，又没有异化出有用的异能天赋，只能用作机械合成实验，如果合成失败......” 第197章 深度虚拟24 “销毁吗？”谢宁的视线落在那些沉睡着的半人身上，后背有些发凉。 “你怎么会这么想？”青年闷笑一声，“真可爱，他们还有用处，怎么会拿去销毁呢？” 身上还完好的身体组织器官可以存下来废物利用，至于其他的，才会拿去当养料。 柯诺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季博士和克里特主任催促两位科员赶紧过去。” 这话一出，两个人也顾不上再交谈，加快脚步打开了内部的金属门。 季博士瞥了一眼谢宁，示意她穿上旁边的防护服给他打下手。 躺在实验台的是名五官精致的少年，他的脸和其他部位和外边玻璃壁后的类人生物都不一样，他似乎没有变异失败。 少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是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 谢宁戴上口罩，跟随在季博士身后，一步又一步的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少年会挣扎，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似乎是声带发育失败。 克里特主任在一旁调试着药剂，语气里带着可惜，“034的基因编辑很不错，可惜在变异过程中发生混乱，不仅没有成功激发异能，而且还失去了声带，不然的话还能当作完美仿生人进行售卖。” 少年的长相精致，是很多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如果能和机械融合，倒是也可以作为武器。”季博士眼中闪着亮光，完全的机械武器有缺陷，不知变通，但是将初生的仿生人改造成机械武器，再进行记忆植入，那才是一大利器。 毕竟异能和天赋不是人人都能觉醒的，未觉醒异能的仿生人就这样销毁也太可惜了。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冰冷的机械人形武器了，即使经过植皮技术，也是冰冷无情只会听指令，而仿生人不一样，他们拥有思想，可以做的更多。 谢宁只觉得浑身泛冷。 她突然想起了银月的话，仿生人是人类的工具，他们不被承认，不被认可，即使他们拥有记忆，拥有思想，拥有情感。 他们算生命吗？ 谢宁的视线和少年浸满泪水的眼睛对视着，他在痛苦，他在哀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今天做的很成功。”季博士把工具会托盘让谢宁收拾，然后脱掉手套开始和克里特交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嘿，”克里特不大高兴，“你别什么也推给我啊，以前你助手不多也就罢了，现在你都有四个助手了，还把所有实验品扔给我，太过分了哈。” “咳咳——”季博士也知道自己有些许的过分，然后指着谢宁道，“那这个先给谢宁照顾。”之后的，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谢宁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她想说自己并不擅长照顾护理，但是季博士却不给谢宁拒绝的机会。 “小楚，你跟小宁交接一下。“直接让旁边的青年把少年的资料转给谢宁。 然后便带着谢宁和在上面检测数据的江腾前往下一个实验室，途中路过p1段的时候，谢宁扫过用英文书写的“异形观察室”，心中止不住的翻腾。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在想那些异形生物会不会是这里的实验室弄出来的，或许只是抓来的异形生物，然后在这里的实验室进行观察研究。 第198章 深度虚拟25 少年躺在浸满恢复液的疗养仓里被送至谢宁的办公室，因为这个原因，谢宁得了一间专属的房间，用以观察少年。 估计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人”被送进来。 今天的事对谢宁造成的冲击很大，她愣愣的坐在办公桌前，心绪起伏不定，这种只在电影上看过的情节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震撼难以言表。 被关在疗养仓里的少年小心翼翼又好奇的盯着谢宁看，他很害怕谢宁，因为谢宁是让他痛苦的人之一，疼痛，是他对外界的第一个感知。 少年现在还泡在水里，那是特制的液体，能够修补他身上的损伤，同时减缓疼痛。 揉了揉额角，谢宁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没有退路，按照实验室这种情况，如果她被发现，那等着她的只有一条路。 在这种科技发达的世界也不好躲藏，仅凭人工智能便能让自己无所遁形，反叛军不熟悉，也不可信，不过两方都可以利用。 “谢宁科员，江腾科员请求进入办公室。”柯诺的声音响起，谢宁顺势打开权限让江腾进来。 “我刚好从b区回来，就把营养剂给你带过来，省的你多跑一趟。”江腾长的老实憨厚，性格也是如此，看向谢宁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丝同情。 照顾实验体可是个苦差事，谢宁运气太差了，之前克里特主任提了很多次，都被季博士以实验失败为借口拒绝了。 “实验数据我那里有存档，你若是整理报告需要的话就叫我。”想到季博士的嘱托，江腾继续道， “你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这么镇定，已经让季博士很意外了，不过心里有没有压力和不舒服都只有自己才知道，中层是行政管理的办公区，那里有诊疗心理室，去一趟做心理疏导，对你的精神恢复有好处。” 怕谢宁强撑着，江腾玩笑似的说了自己第一次被吓晕的黑历史，就是为了让谢宁放松心神。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谢宁把手放在装着营养剂的金属箱子上，然后视线转到疗养仓里的少年身上。 “江科员，你觉得他们算是生命吗？” 有点隐晦的问话，虽然江腾憨厚，但他不是傻，自然听得出谢宁的言外之意，到底是刚从校园走出来的孩子。 江腾叹道，“他们当然是生命，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也是生命。” 江腾的声音略低，但却透露着一股坚定，“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研究仿生人与机械的结合？因为只有这样的结合体，才更强大，才能活的更久，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 他们被创造出来，就是服务于人类的，以前是，现在依旧是，我们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人口在增多，但是可供生存的空间却越来越小，外太空殖民势在必行，可单靠机械是不行...... 所以你得尽快收起你的怜悯心，转换心态，我们是为了人类的存续而努力，即使躺在实验手术台上的不是仿生人，是真正的人类，我们也不需要有丝毫的负担。 每个人的价值不一样，他们能够为人类事业而献身，是荣幸。” 所以，当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有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他们，幸运的是可以拉杆改变电车轨道的方向，可是另外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无辜的人。 江腾给出了他们的答案，选择牺牲一个人，救五个人，他们认为牺牲一人救活其他五人很有价值。 即使这里科技先进，人均产值很高，但是在法律上却宛若封建法，联邦法律将人用价值等级划分，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平等，所以像江腾一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他们代入的是拉杆的那个人，而像仿生人，反叛军以及一些低等公民，这些，就是被绑在另外一条轨道上的人。 在这个科技先进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受到束缚不深，所以他们受到压迫后会更容易产生反叛精神，他们追求的最终目标，其实只是，平等。 第199章 深度虚拟26 谢宁没有听从江腾的建议去心理诊疗室，她自己的疏导能力还可以，并不会让自己受到坏情绪的干扰。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个深度研究心理的人，很容易从别人的各种小动作和微表情中发现那人掩藏下的心绪，然后就是，催眠。 谢宁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应对催眠，所以她不会主动去接触心理诊疗师。 把营养剂递给034，谢宁看着乖巧的少年，他的神情中还带着一丝对痛意的隐忍。 “转过去。” 少年听话的转了过去，温凉的指尖触及他的背脊，身上的疼痛逐渐缓解，等他回过神来，谢宁已经合上了仓盖，只余一个背影。 午休时间过去，她得继续跟进另外一个实验，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攥写报告。 等终于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谢宁也没有再回办公室，那里有柯诺持续进行监测，并不需要她一直盯着，她得利用好晚上的时间锻炼身体。 次卧被她改造成了训练场地，体感器也预支工资给买回来了。 谢宁把体感器和眼镜戴好，眼前的景象瞬间一变，莫斯提示道，“谢宁女士，您可以使用1-5场地以及训练器材，后面的虚拟空间暂不开放。” 谢宁并不在意，在看过这五个场地的简单介绍后便直接选了第一个场地进行基础性训练来提高身体性能。 让谢宁觉得意外的是其中竟然还有射击室，触感很真实，谢宁暗自赞叹，不亏她花大价钱买了体感器。 之前她都是在脑子里和资料里一遍遍的看这个时代的枪械武器，现在不仅能触摸到，而且还能拆卸和使用。 本来还想着过会儿和虚拟人对练的谢宁在射击室拆枪械拆的乐此不疲，等把训练室内现有可用的枪支都摸了个遍，谢宁才拿起一把黑色的制式手枪进行射击训练。 砰砰砰—— 十米靶，一共五发，全部命中十环，谢宁甩了甩手，这枪的后座力还有些大，“莫斯，十五米靶。” “已设置十五米靶。”莫斯道。 这里手枪的射击标准距离是三十米，等拉到最远的时候，谢宁射的便没有那么准了。 手枪子弹在一百米内都是有杀伤力的，只不过超过了五十米，就没有准度可言，是以射击距离一般定在三十米以内。 接着谢宁又试了步枪和狙击枪等，狙击枪的辅助射击功能十分优秀，就是可惜那镜片有材料限制，谢宁只好默默记下大概的设计。 当莫斯提醒已经到休息时间了，谢宁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虚拟练习室。 刚洗完澡准备休息呢，上次通过加密通讯器跟她通话的人又发了好几条信息。 “又发现异形生物了。” “这次小爷速度快，那玩意才刚破开地面就被我烧了。” 附图【被烧的焦黑看不出原型的不明生物】 “是不是很厉害？” “上次你还说小爷慢，我那是吃草莓蛋糕过敏，这才耽搁了。” “卧槽，安全局这群狗！” “追我追了八条街，但是对方太慢了，连我影子都摸不着，就是有个安保员不要命似的，那机械爪子差点没把我脑袋锤爆。” ...... “喂，我是被派来保护你的人，你怎么这么冷淡？好歹上次也救了你一条小命.......” “？？？” “你太可恶了，我决定十分钟不理你！” 谢宁扯了扯嘴角，反叛军这是哪里找来的活宝？话太密了，谢宁直接切走页面看起了另外一个人给自己发的资料。 在上次甜品店事件后，她就知道反叛军背地里有派人“保护”她，对此她只表达了默认的态度，反正只要不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就好。 “诺顿科技公司运送了双子星进华瑞实验区......如果可以，请尽量保住她们的性命，并且阻止记忆格式化。” 下面是双子星的资料。 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只有发色不一样，一个是银发，名为羽，一个是黑发，叫落。 第200章 深度虚拟27 华瑞科技公司对面不远处的居民楼里，紫发青年气的炸毛，“银月！她都回你消息了！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银月暗地里吐槽，还不是因为他发的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 “也许是因为不熟悉，她知道你叫什么吗？玄一。”银月安慰道。 如果继续让玄一气下去，然后闹腾的他晚上睡不着觉，还不如让玄一继续去骚扰谢宁。 玄一闻言恍然大悟，然后继续低头给谢宁哐哐的发消息，他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通讯器，能联系的人只有头、银月和谢宁，他不敢发消息给头，银月就在他旁边，没必要发消息，就只有谢宁了！ 见玄一终于安静了下来，银月才安心的开始处理今天查到的情报然后上交。 异形生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上面怀疑是人为的，他便一直在这个方向进行探查，最近刚获得了一点头绪。 今天下午的时候庆丰处理厂那里出现了异形生物，他们赶到处理后便发现庆丰处理厂内部有异样，那里有着几具别的异形生物的组织碎片。 而庆丰处理厂是专门为各大科技公司实验室处理废弃实验品的处理机构。 现在那些异形生物的组织碎片已经送回总部进行处理，等结果出来还要好几天的时间。 还有就是双子仿生人的事，那是遣返的仿生人，本来是要送回总部的，发生些意外，然后她们就被遣返回诺顿科技公司了，得到消息她们将会被送往华瑞科技公司做实验。 银月知道那个实验，因此才上报总部，然后发消息给谢宁，请她尽力保住双子，因为她们已经变异出了异能，是很强大的自愈系异能，没有伤害，这意味着她们能够承受强度更大的实验...... “银月!我们该吃饭了！”玄一从门后探进一颗脑袋，“我们今天吃红烧肉好吗？我好久没吃过肉了。” 肉好贵的，他不能天天吃。 银月合上屏幕，起身往厨房走，“谢宁回你了吗？” 这话一出，玄一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了，“没有，估计是太晚了睡觉了吧，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她了，这样就算认识了，她肯定会回我的。 银星还说那个女人很好，我看她一点都不好，都不理我。”他好无聊的，每天除了出门搜集情报就没别的事干了。 银月微微无语，他打算给玄一多派点任务，怪不得当时玄一的前搭档说不要让玄一闲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自夜晚落到了天明。 谢宁一早起来就又看见了一大堆的消息，只觉得脑袋有点大，不过还是回了一条消息，算是答复。 她起的很早，上班时间是九点，她会在六点就起床，然后沉进书房里做武器，身体素质要提高，但是外在的力量也不能忽视，她又没有超能力，对付一般的匪徒还行。 但是遇上上次那样的异形生物就会处于极大的劣势。 今天工作的时候谢宁特意留意了一下银月说的双子，可是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消息，一个又一个的实验做的谢宁脸都麻木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才离开实验手术台，因为她要跟克里特主任的助理，也就是那个叫楚清的青年去冷冻库取器官组织。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楚清步调闲适，侧过头打量谢宁的神色。 “总归是要适应的。”谢宁不太想说话，她觉得眼睛都是红色的。 楚清扫了一下虹膜，又刷了身份卡，前方的金属门这才打开，谢宁跟着他，并不用扫描。 “那就多见识见识，季博士让你跟着我一起来，也是为了让你长见识的，毕竟以后还要合作，只懂机械是不行的。” 楚清和江腾都是跟着克里特和季博士很久的助理了，因此面对谢宁这种初入实验室的菜鸟，多是照顾的心理。 毕竟是一起做项目，组员更厉害些，他们的工作就会更轻松，项目也会做的更顺利一些。 职场竞争在这里并不存在。 谢宁还不知道楚清这是什么意思，但在金属门开启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201章 深度虚拟28 墙上是一排排的罐子，里面是各种身体组织，有一面墙全都是眼睛，密密麻麻的，让人望之生怖。 “卡丽，我们来取037号的备用器官。”楚清带着谢宁一路走到内室。 里面是一个穿着制式相似工装制服的短发女人，她正在工作，悬浮光屏上的符号很多都是谢宁看不懂的，只是大概知道这应该是基因编辑。 卡丽闻言淡淡瞥了一眼楚清和谢宁，“柯诺，进行扫描登记。” “好的，扫描完成，s区三级科员楚清，四级科员谢宁，身份确认，登记完成。” 楚清将其中一个箱子递给谢宁，见她的手被冻的通红，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忘记带你去换衣服了。” 楚清笑道，“冷冻室的温度很低，我以前在这里工作，习惯了这里的寒冷，倒是忘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可能适应不了。” “没事，就这么一会儿，我还不至于那么娇气。” 谢宁的视线掠过墙面，她现在确定了，他们的器官都是实验室里做出来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仿生人是培育而来的，只不过成长过程更快些。”这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而她在书里面能了解的并不多。 “你说的应该是‘纯系化’，克隆技术，不过这项技术被禁止在人类身上使用，那帮伦理学家们........” 楚清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现在我们还无法冲破那种传统伦理道德的阻碍，因此只有专门研究治疗性克隆技术的实验，完整的嘛......我就不知道了。” 完整的当然是有的，不过被禁止使用了，那些高官啊，既怕死，又怕别人复制出另外一个自己来代替自己。 谢宁微微点头，她懂楚清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说的确有完整克隆的存在，只不过见不得光。 不再谈这个话题，楚清继续聊起了仿生人，当楚清说到仿生人身体基本上都是人造的之后，谢宁的脚步一顿。 “所以每一个仿生人身体的每一处都有其专属的编号是吗？” “那是自然，用特制显微镜就能看见。”楚清向旁边的过路的人微微颔首打招呼，然后侧头看向谢宁，灯光打在他的眼镜上，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区别仿生人和人类。” “人类如果生病了，可以用人造的仿生人器官吗？”谢宁看着长长的走廊，是一片冰冷的金属色，她对自己的身份升起了怀疑。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刁钻，楚清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就目前的技术来说，不会有人选择使用仿生人的器官，因为人体会有排异反应，而且仿生人的器官有基因缺陷，基本上都会选择仪肢和同人类的器官移植或者...治疗性克隆技术也能派上用场。” “原来是这样，楚科员，你有相关的书籍吗？我在照看034，需要了解的多一些，他的状态有些不好。” 谢宁只觉得越来越乱了，她冷静的换了一个话题，这些聊天内容还可以谈，毕竟现在是合作阶段，但是再深一点的就不好说了。 第202章 深度虚拟29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克里特主任正拧着眉头，一脸的不愉，谢宁悄悄瞥了一眼，便看见了双子之一羽的照片。 心脏猛地提起，谢宁把金属箱子放在一旁，微微平复下心绪，这才走到上面坐在江腾的旁边，现在不需要她打下手，因为037的器官突发衰竭，需要克里特主任进行更换。 双子是要移交到克里特主任的手上吗？ 她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对于银月他们的请求自然无能为力，如果双子移交到克里特主任手里，那很大可能会进行机械融合实验。 谢宁看着数据面板上一直在降低的数值，那证明037的生命在慢慢的流逝，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仿生人，没有异能，也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或许死亡是种解脱。 当数值全降为零的时候，谢宁摁下提醒的按钮，下方的克里特主任有些生气的扔下手套，他今天运气十分背，实验体全部死亡，他申请的那一对实验体也还没下来。 今天的实验结束的格外早，谢宁还能赶回去做个晚饭给自己吃，而不是可怜巴巴和其他人在食堂里吃又贵又难吃的食物。 即使她自己做的也不大好吃，但是她可以选择一些素的蔬菜和豆制品小炒，而不是吃那些合成肉。 真的肉太贵了，远没有合成肉的性价比高，但是合成肉难吃，谢宁选择吃素。 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利用人造光种植蔬菜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不过这种蔬菜虽然不至于难吃，但是也很寡淡，她在吃第一碗刀削面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过见展琳吃的香，她也不好发问。 都是后面偷偷查资料知道的。 今天晚上虽然不再需要实验，但是谢宁也是要值班的，在和大办公室里的其他助理交付了数据资料后，谢宁才返回自己的地盘。 办公室里有摄像头，谢宁也没法做其他的事，恰好楚清送的书籍到了，她便专心开始看书。 “滴滴——” “谢宁科员，请您前往测试区，px-8号武器发生损坏，需要您的修复。” 柯诺的声音传来，谢宁边起身穿外套边问道，“维修人员呢？怎么叫我？” “px-8系列武器是季博士负责的，现在季博士不在实验区，他让您去进行修复。” 谢宁调出资料查了一下，发现这系列武器的确是季博士专门处理的，这才放心的拿起金属工具箱往测试场去。 而此时的测试场地里，一群工程师们都赞叹的看着里面那个白发女孩，她看起来那么的柔弱，却能在他们释放出的危险生物手下一遍遍爬起来，身体被撕裂，然后自愈，速度越来越快。 “太不可思议了，克里特竟然还想要这一对实验体，怎么可能？” “对啊，莉莉安教授是不会同意的。” “维修人员还没来吗？柯诺？” 冰冷的电子女音平静的道，“季博士不在实验区，因此另外安排了人员过来，现在已经在测试场外了。” “欸，我都差点忘了，这次升级的武器是季博士做的，别的维修人员还修理不了。” 匆忙赶来的谢宁还在跟严密防守的武装人员进行交涉。 身份确认完成，谢宁这才拎起放在地上的金属工具箱，与此同时，走廊尽头走来了另外一队人。 他们身上的制服样式和谢宁的类似，不过要更为高级，为首的女人一头白发，眼尾布满皱纹，一边走一边低头和旁边的助理交流着。 谢宁并不认识这位教授，她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摸透整个实验区的情况。 莉莉安教授面无表情的看向谢宁，微微皱眉，“怎么放无关人员进去？” 谢宁面色坦然，“您好，我是这次的维修人员，px-8损坏，需要维修。” 此话一出，莉莉安教授的面色才缓和过来，让谢宁跟随她身后的一众测试人员一起进去。 这型号的武器季博士教过谢宁修理方法，现在刚好能用上，让谢宁有一种季博士是特意教她然后解放自己的。 武器维修好后谢宁就准备离开，她看到了实验体是谁，可是她无能为力。 甚至还要亲自修理好扫射她的枪口。 “等等。” 一个测试人员追上谢宁，笑着道，“谢宁科员，未免px-8号武器再次发生损坏，还请您在观测区待命。” 第203章 深度虚拟30 没办法，这系列的武器是刚制作出来的，有些性能并不稳定，但是莉莉安教授偏要使用，当然了，这武器的威力的确更大更精准，实验的来的数据也更优良。 谢宁装作犹豫了一会儿才应下。 “好了，准备开始第一期物理分裂实验。”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操作台上的实验员按下按钮。 谢宁有些不忍的移开视线，即使过了那么多天，她还是不怎么适应，而且这里比她在实验台上的要更残酷。 在可怕密集的物理攻击中，白发少女身姿矫健的躲避着，可是她的异能是自愈，再快的身法也躲避不了如此密集的攻击。 尖锐的激光武器落在她身上，刚出现伤口，创面便迅速开始愈合。 即使拥有自愈能力，但痛苦是真实存在的，谢宁看向站在首位的莉莉安教授，她冰冷的目光划过奄奄一息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开口，“开启第二期实验。” 只有在极限中的濒死状态才能有爆发绝对的潜能。 白色的雾气瞬间弥漫了下方的实验区，谢宁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第二期实验是毒气实验。 沾染到毒气的皮肤表面快速的发黑溃烂，少女根本躲避不了，只能硬生生的熬着，再生速度也慢了许多。 光屏上也出现了黄色警告，实验体的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少女生命垂危。 莉莉安眼里划过一丝失望，对着旁边的助理道，“把091送过来。” 身后的测试人员闻言微微一愣，“莉莉安教授，091不具备异能，她可能连第一期测试前的基础测试都过不去。” 莉莉安沉默不语，倒是助理明白莉莉安的意思，她可能是想做唤醒测试。 或许双子都有一些特殊的感应，被带过来的黑发少女面色苍白，冰冷宽阔的实验舱内，满是血液和模糊断裂的生物组织。 光屏上已经是红色警告，证明实验体的生命特征即将消失。 “羽。”黑发少女跪倒在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人影的一团前，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上面的工程师们就此开始了讨论，“仿生人真是神奇，他们的记忆明明是植入进去的，却仿佛产生了真正的情感似的。” “是真是假，他们辨别的清吗？”有人低低的嘲笑。 “唤醒测试对这种假性情感的家伙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莉莉安教授下的命令，肯定有她的用意。” ....... “滴滴——” “生命体征在回升！”测试员们不可思议的看向屏幕，“还是莉莉安教授厉害！” 谢宁绷着的心随着那跳跃的数值松懈下来，但转瞬就又提了上去，因为莉莉安说，“加码，切割和毒液测试一起上。” 测试员拉下面板进行操作，并道，“莉莉安教授，需要把091先送出去吗？” “不需要，让她们一起测试。” “可是......”091根本扛不住如此强大的测试强度，090也还没恢复过来。 因为过热反应，谢宁又去换了几个零件，路过实验舱体的时候，视线透过玻璃板往里看，直直对上黑发少女浸满泪水的瞳孔，谢宁心中微叹，她连这里的一个测试员的身份都不如，更别说其他了。 她能做的，只有将这里的一些情报通过加密通讯器偷偷的发出去，可是这里防守严密，反叛军的人估计也进不来。 似乎是听见了机器转动的声音，白发少女吃力的抬起手，苍白的手臂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白皙精致的面庞被割裂，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羽。”黑发少女鼻子通红，眼泪模糊了视线。 羽把黑发少女紧紧的护在身下，妄想用自己薄弱的身躯挡住密集的攻击。 落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瞳孔的墨色越来越深，她抬头看向实验舱体外，她看见了外面的谢宁。 握着羽的手越发的收紧。 谢宁眼中带着歉意，刚要返回观测区，脑袋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帮您激发异能，您救救我们，可以吗？” 什么声音？ 谢宁看了一眼周围，只有她自己，实验舱里面的两个女孩好像在发呆，然后这道声音还在继续，一直在求自己救她们。 难道真的是双子？ 黑发少女不是没有异能吗？刚刚她在观测区里可是听他们讨论过的，而且银月给的资料也没有对黑发少女异能的介绍。 那就是那些观测员被蒙蔽了，包括反叛军，谢宁脚步微顿，然后继续慢慢的往楼梯走去，“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不管少女说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介意尝试一下，如果她变得更厉害了，自身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 第204章 深度虚拟31 “每个人觉醒的异能都不一样。”落看着羽银白色的瞳孔，话却是通过精神链接直接传入谢宁脑海里。 时间很紧急，她不知道选择这一步是对还是错，如果那个女人掌握不了刚刚觉醒的异能......她们就会死在密集的切割实验中。 可是在这里，只有谢宁算是可信，赌赢了，就能活。 “她很痛苦。” 羽的视线透过玻璃板落在谢宁身上，即使谢宁努力维持自己的正常，但是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承受的痛苦。 突然，视线里的玻璃板砰然碎裂，谢宁浅色的瞳孔倒映在飞起的碎片上，随着炽白灯光的暗下，羽只听到了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 冰冷的寒意自脚底蔓延开来，紧接着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银月？” “是我，这里的监控被暂时破坏，我们得快点走。”有谢宁给出的路线图，本就在华瑞附近的银月很快就摸了过来，外面还有玄一接应。 本来在观测区里的工程师们瞬间慌乱。 “柯诺？柯诺！” 坐在监测器前面的研究员大声喊道，可是本该回应的人工智能却没有了声音。 “电路损坏，你要用通讯器进行联系，蠢货！” “莉莉安教授，通讯器受到未知磁场干扰，接收不到讯号。” 一个眉眼冷静的中年男人打开光屏进行操作，他要尽快排除干扰，联系上柯诺，不知道是单单只有他们这里受到破坏，还是整个实验区都受到了干扰。 有人打开了手环上的照明系统，但是这里太暗了，区域又大，靠着这点微弱的灯光根本看不清实验舱里的情况。 莉莉安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研究员们，眉头狠狠一皱，幸好里面有守卫，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叫谁进入实验舱查探情况。 “把防毒面具戴好。”下方听到命令的守卫拿着武器借着通讯器照射下的灯光打开了实验舱。 里面简直就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肢和破碎的肉体，有红色的鲜血，也有不明生物的粘液，毕竟在做基础性测试的时候放了一批危险生物进来。 这样的场景守卫们都司空见惯了，站在中间的守卫拿着手动仪器进行检测，“滴滴——红外检测开始......红外检测完成，未检测到生物活动迹象。” 也就是说实验体已经不见了。 听到下方报来的消息，莉莉安教授取下眼镜，从口袋拿出一块手帕慢慢的擦拭着，身旁举着光屏的助理咽了咽口水，心中很是不安，这是她生气的惯常表现，这次的失误......恐怕参与这次测验的所有科员都要被追责。 谢宁亮着光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在这里。 刚刚下去替换零件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银月的消息，不过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她并不想暴露自己，因此在维修的时候并没有搞小动作。 谢宁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躲过人工智能的眼睛，一旦她被发现有异常，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等着她。 “莉莉安教授，电路遭到未知破坏，大门暂时打不开，工作人员正在修理，预计还需要三分钟。” 柯诺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总算没那么慌乱了， “封锁整个实验区，派卫队地毯似搜寻实验体。”大门关闭，那实验体是从哪里出去的？ 难道是觉醒了他们不了解的异能？ 莉莉安看向黑暗深处，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是眼睛却浮现奇异的微光，“观测区的入口关闭了吗？” 虽然她有些兴奋，但是自身安全还是要保障的，如果实验体觉醒了什么破坏力强大的异能，在观测区里好歹是安全的。 “莉莉安教授，已经关闭了，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谢宁科员，当时正发生意外......” 陌生的人。 “谢宁是谁？”莉莉安皱眉。 听到这话，谢宁直接站起身回应，“莉莉安教授，我是来这里维修px-8号的科员，季博士的助理。” 面对莉莉安凌厉的眼神，谢宁没有表现出惧怕，只和往常一般，“刚刚系统出了故障，然后我就去维修了，刚刚走到观测区门口，就发生了异变，当时门口的守卫也在那里。” 可是守卫也只是一般人，他们自身就不能够察觉到异能的波动，也没有随身佩戴探测器。 虽然谢宁是今天唯一一个外部人员，可是没有人怀疑谢宁，毕竟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纤弱，丝毫不具危险性。 莉莉安并不会以貌取人，但是谢宁的的确确是一个普通人无疑，联邦对于觉醒了异能的人有非常高的待遇，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还有强制检测手段。 谢宁如果有异能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起早贪黑的干杂活了。 因此她也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谢宁身上。 第205章 深度虚拟32 等外面的人终于打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实验体早已不翼而飞，莉莉安教授很生气，可是那脾气发不到谢宁身上，她在交涉过后就拎着自己的工具箱离开了。 “谢宁科员，您的胳膊还在流血，建议您去医务室进行处理。”柯诺提醒道。 “谢谢你的关心，柯诺，但是这并不严重，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人工智能真是贴心，虽然声音是没有感情的冰冷电子音，可是十分注重细节，像个全能管家。 “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办公室里，小小的少年仍旧缩在疗养仓内，白皙秀美的肩胛骨宛若振翅欲飞的蝶翼，他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预计恢复期还需要半个月，等恢复期一过，他就又要接受新一轮的实验了。 人类真是奇怪，既怕机械有思维，又不喜愚钝不知变通的机械。 谢宁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那些擦血的纱布和棉花她也没有扔进垃圾桶里，而是装在袋子里打算带出去。 今天的最后一项工作还没有完成，谢宁拿着资料走向少年，“034，我们今天继续来回答问题，你要认真回答，知道吗？” 少年盯着谢宁微微渗血的手臂，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浅金色的发丝有些微湿，看起来安静极了。 “034？”谢宁抬起头来，两人默默对视，谢宁率先移开视线，心中有些无奈，虽然034现在看起来像十三四岁的少年，但准确来说，034还是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子。 因为觉醒失败，他们还没有给034植入任何技能记忆，不过很显然少年是聪明的，他的认知能力很强，谢宁问的也只不过是很简单的问题，主要是在数据观测之外，添加少年的主观感受。 只不过这个孩子沉默又内敛，回答问题也慢吞吞的，让人不由的觉得他是不是反应迟钝。 可事实是这孩子在跟她做康复以及融合训练的时候，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轻轻敲了下玻璃板，谢宁拉回了少年的注意力，“乖孩子要认真回答问题。” 他只需要点头和摇头，今日份的主观问答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正因为需要的时间不多，谢宁才会每次都留在最后才做，做完她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很乖，这是今天的奖励。”彩色玻璃纸折成的小蝴蝶栩栩如生，谢宁放在少年银灰色的金属掌心里。 少年眼睛亮亮的，露出了羞怯的笑容。 疗养舱里面有一个小罐子，加上这只小蝴蝶，一共有五只了，谢宁将此当作奖励，激励少年努力学习以及配合她的工作。 毕竟她也不知道实验室会在什么时候给034植入技能记忆，可即使拥有记忆，也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最基本的认知，就像她自己。 即使她拥有原主的记忆，也要努力的学习，增加熟练度，而不是因为有了某项技能的记忆，她就天下无敌了，这也太不现实了。 而且她还得拓展自己的学习范围，现在她基本上都是学一些必要的，比如她本身的专业，如果她要站的更高，那过硬的技术就是基础。 至于其他领域的科技文明，她是想学的，可是时间并不容许，最主要的是她的认知跟这个时代的科技之间有断层，因为有着原主的记忆，所以她学习机械方面的知识才没有那么吃力。 可若换成其他的......谢宁深刻体会到了学渣的痛苦。 楚清送她的书她就只能看懂一些很基础的理论，至于其他的，简直就是天书。 第206章 深度虚拟33 “午夜零点，江宁区蓝夜酒吧。” 发件人——银月。 看到这个邮件，谢宁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先去公司食堂吃饭，她早就饿了，或许是因为使用了异能的原因，她身体的能量消耗的非常快，办公室里存着的备用饼干已经被她吃完了。 现在银月又发了信息过来，谢宁并不想去，因为今天刚发生了意外，如果她去酒吧，一旦被发现，就是洗不清的嫌疑。 而且她住的是宿舍，那里到处都是监控，不，应该说这边是科技园，监控比富人区还要多，她根本掩藏不了身形。 而此时，蓝夜酒吧地下室。 玄一伸长脖子看银月的光屏，待看到谢宁拒绝的回复后直接哼笑，“我说了，她就是一个缩头乌龟，你还想把人叫出来，就是那什么，痴心梦想！” “有时候你可以选择闭嘴。”银月关闭通讯器，然后看向床边的高挑女子，“瑞拉，她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她的自愈能力被毒液破坏，现在一直在重复治愈和腐蚀的过程，我要给她做手术，你们出去聊吧。” 瑞拉的声音并没有以往的温柔，而是带着一丝冷意，她并不是对房间里的人，而是对那些把病床上的少女害成如今模样的恶魔。 外面的银月见喊不来谢宁，只好问当时的另外一个人了。 “落，你知道谢宁是怎么破坏实验区电路和监控的吗？”他是从通风口进去的，出去的时候也是从那里出的。 他有异能，裹挟两个人出去还是可以的。 但是让他震惊的是谢宁竟然把那一片实验区的电路都破坏了，直接导致实验室里的大部分仪器都用不了，隐藏在各处的摄像头也被谢宁给摧毁了。 如此她们才逃脱的如此顺利，即使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条子在抓人。 想起他刚跳下来实验舱里感受到的寒意，银月心中止不住的升起怀疑，怀疑谢宁的能力，是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但长命的仿生人，还是觉醒成功却隐藏实力的仿生人。 银月红眸微闪，落瞧得清楚，但是她不打算说出来，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她动了手脚，毕竟她今天是来维修的，应该容易接触到电力系统。” 话当然是胡诌的，可是银月又不了解实验室的具体构造，因此落说的很是笃定。 银月还是不放心，低声问道，“你发现谢宁有异能吗？”落的异能是能够探查出别人的异能。 “没有。”落墨色的瞳孔里满是认真，让人难以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她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这是她们和谢宁的秘密，她不会乱说的。 银月可信，他的确是为了她们以及他自己而战斗，可是组织内部不可信，不然的话，为什么本该去往总部的她们会被遣返回公司呢。 说是遣返，其实就是抓捕。 听到落的回答，银月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又沉浸到工作去了，双子已经救出来了，下一步的行动还得问过首领。 落靠在有些斑驳的墙边，发丝划过鼻间，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那是羽的血。 她选择谢宁除了因为在反叛军听过她的名字外，还有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 玄一蹲坐在楼梯上，一边发着信息，一边懊恼，不时还嘿嘿笑几声，落低头瞧了一眼，上面是谢宁的回信。 是对玄一作的小曲的肯定，还有一些建议，从中便可看出谢宁的认真态度，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们，包括首领。 虽然对谢宁有着一种自己也不理解的信任感，但是落心底是很排斥的，她排斥人类。 “吱呀——”地下室内层的门被推开，瑞拉走了出来，她扫了一眼众人，指了指和羽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女， “她在叫你，进去谈谈吧，不过不要太久，她还需要恢复。”即使自身的愈合能力再强，那也是有限度的。 她并不知道里面的少女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少女再生能力的限度一再提升，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第207章 深度虚拟34 “瑞拉，谢谢你。” 银月知道瑞拉十分不想和反叛军扯上关系，但她还是来了，因为她想拯救自己的同类。 银月心里也很抱歉，如果不是没办法了，他也不会让瑞拉参与进来，他太卑劣了，竟然利用了瑞拉的善良。 瑞拉面色缓和了些许，“如果要道谢的话，记得付医疗费。” 她得赶紧回去了，安德烈今天接了一单维修的生意，晚上估计是不回来的，她得回去看着孩子们，前天又捡了两个孩子，那两个人类孩子其中一个耳朵是畸形的，还有一个就是女孩。 贫民区里的人把孩子生下后，养不起，畸形的孩子又卖不掉，女孩又不喜欢，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就都扔到垃圾桶里去。 人类真是太奇怪了，瑞拉十分的不理解这种行为，如果是扔掉畸形的孩子，还可以说他们喜欢完美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要把一个好看又健康的女婴扔掉呢？ 回到楼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点的孩子们已经睡了，丽西亚还坐在小平房里检查材料和照看孩子，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孩子的睡颜显得格外安详。 “瑞拉姐姐。” “丽西亚，你怎么还没睡？”瑞拉拍了拍丽西亚的脑袋，微软的发丝手感很好，丽西亚长的很精致，就像橱窗里的娃娃一般。 不过本来长及腰的金色卷发已经被剪到了肩膀，因为长发打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孩子哭的不行，可能是饿了。” “没事，我带了奶粉回来，你等下也带一罐回去给弗娜喝。” 丽西亚接过铁皮罐子装着的奶粉，眼眸弯起，满是纯粹而简单的快乐。 “瑞拉姐姐，我可以多一个妹妹吗？” 瑞拉听出了丽西亚的意思，她想要照顾那个女孩，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提出了拒绝，“丽西亚，你已经很辛苦了，弗娜还小，需要你细致的照顾，如果多一个小孩，你会分心的。” 而且瑞拉知道丽西亚担心什么，安慰道，“小丽西亚，我们这里是最平等的家园，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亦或者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是一样的，对吗？” “对！” 丽西亚狠狠点头，其实她并不是很累，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劳作，可是她向来听话，瑞拉姐姐和安德烈哥哥都是很好的人，她相信他们。 因为还不困，丽西亚便撑着下巴看瑞拉写病历，瑞拉姐姐和她的姐姐一样温柔，只不过她姐姐更娇弱，像是笼子里的小鸟。 她是姐姐的玩具，庄园里的人都是这么说她的，可姐姐说不是，姐姐说她是妹妹，是一样的人。 姐姐总是不开心，因为姐姐要嫁人了，第一次，姐姐想逃出庄园，带着她一起，可是庄园太大了，到处都是监控，她们很快就被找到了。 然后她的腿被打断了，那个时候姐姐哭了，第一次没有了淑女的仪态死死抱着她，质问庄园里高高在上的男主人，姐姐的父亲。 “就因为是女孩，才不重要吗？” 可姐姐只是笼子里的小鸟，当然保护不了她这个玩具，也违抗不了自己的命运。 姐姐在一个夜晚将自己沉进了浴缸里，她没有阻止，或许这就是姐姐想要的，然后她的下场就是遣返进行销毁。 在销毁的途中厂区发生了暴乱，她才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瑞拉姐姐，这里有很多孩子，有仿生人，也有真正的人类，她们都不介意对方的身份，大家都是家人，为了活下去共同努力。 丽西亚捡到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弗娜，看着被抛弃的弗娜，那么健康那么可爱，就因为是女孩子，就要被扔进垃圾桶里吗？ 有的人家把女孩宠上天，可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女孩，觉得她们没用，有的人生不了孩子，买仿生人当慰藉，也有的人将生下的孩子随意丢弃，人类的世界真复杂。 丽西亚把孩子从垃圾桶抱了出来，她要告诉弗娜，即使她是女孩，也很重要。 第208章 深度虚拟35 吃完晚饭回来，谢宁并没有进入虚拟练习室继续锻炼，而是在房间里试验她觉醒的异能和一些猜想。 房间里没有智能设备，摄像头之类的她在一开始就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了，就连手环和其他的通讯器都被她放在了外面，所以暂时安全。 拉上窗帘，谢宁先进行热身，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各做了五十个，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在虚拟练习室里做的时候最高记录各自只有二十个。 那时候身体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心率加快，处于一种不得不休息的状态。 可如今，因为异能的觉醒，她的体能似乎在一瞬间提升了许多。 其实当初她距离观测区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只不过当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她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门口，这才让守卫有她一直在门口附近的错觉，毕竟当时刚好有一个楼梯转角。 谢宁张开掌心，第二次尝试发动自己身上觉醒的冰系异能。 白色的冰霜渐渐自掌心浮现，然后以谢宁为中心，冰霜慢慢的覆盖了周围两米的范围，紧接着她的身体化为一团白色的雾气，顺着冰霜移动的方向快速的移动着，但是这种移动距离一次最多只有三米，而且可以穿梭遮挡物。 再多的，谢宁便感到十分的吃力，精神上很是疲乏。 收起能力，谢宁歇息了好一会儿，然后聚集起精神控制能力将床头柜上的台灯覆盖冻结，紧接着台灯内芯的防护玻璃罩猛地碎裂，内芯也受到破坏，光芒瞬间暗下。 这就是她将实验室全部灯光和隐藏摄像头破坏的手法。 不过现在和之前在实验室里的不一样，那时候她的精神力因为有双子的帮助，所以十分充沛，即使大量的使用能力也不会觉得不适，可现在仅仅是试验了一下能力，她的脑袋就开始了阵阵刺痛。 肚子也饿的咕咕叫，看来使用异能，不仅会消耗体力，也会消耗精神力。 谢宁认命的去煮饭，虽然不好吃，但是可以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这种能量除了食物，不知道还可不可以使用其他的办法补充，比如葡萄糖。 但是现在她没有可以试验的东西，只能先把这个想法按捺下。 在吃饭的时候谢宁是边吃边把脉的，她很好奇那么多食物是怎么被她吃掉然后还不撑坏胃的，最后只检查出她的消化能力提高了很多，这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食物转换为身体能量。 恢复好后谢宁又继续测试，开拓了许多种化冰为武器的手段，等到精神疲乏刺痛的时候才选择睡觉恢复。 第二天谢宁在楼下买食材，半透明的电子光屏正播放着早间新闻，是关于反叛军破坏实验室以及盗取仿生人的事情。 “......据悉，在江宁区发现反叛军成员银月的踪迹，昨日晚间诺顿科技公司仿生人被盗事件或许是他们的手笔......”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光屏上有一张摄像头拍下的模糊照片，里面露出半个侧脸的青年正是银月。 “又是他们！”穿着蓝边制服的男性科员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就应该加强仿生人测试，将那些产生异样的仿生人都进行格式化销毁。” “别气了，还是想想怎么写汇报吧，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我们都得过一遍审查，按照莉莉安教授的脾气，这次整个参与测试的人员估计都会被降职调去别的区。” 拎着一袋子冷冻肉的女科员面色愁苦，她好不容易才调到s区，如果降职，那就意味着待遇的降等，而且以后估计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实验轮到她手上。 男科员也跟着叹气，“降职都是轻的，我们得庆幸自己在观测区活了下来，反叛军可是一群疯子，见人杀人，十足的疯狗，地下城爬出来的货色......” 第209章 深度虚拟36 因为谢宁并不隶属莉莉安教授管辖，所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最多就是写上一份检查报告。 江腾昨晚上没有值班，也是今天早上才从早间新闻知道的消息，他也知道昨天谢宁去了观测区，因此一大早的见到谢宁还特意关切的问了几句，其他两位助理也跟着安慰。 毕竟都是同事，大家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就连季博士也问了几句，并道，“莉莉安教授她们的实验都是很危险的，不过她向来严谨，这还是第一次发生意外，估计气的不行。” 听出季博士话里的嘲笑之意，谢宁有些诧异，难道季博士和莉莉安教授之间的关系不太好？ 后面还是江腾给谢宁解的惑，“也不算是关系不好吧，克里特主任和莉莉安教授的关系要更不好一些，而季博士和克里特主任的关系还不错。” 江腾递给谢宁一个“你懂的”眼神。 “咳——克里特主任和莉莉安教授又有什么恩怨吗？”谢宁特意表现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成功的激起了江腾分享的欲望。 “这个我也不是特别的清楚。” 最清楚的其实是楚清这个克里特主任的得意助手，他只不过跟着季博士跟了比较久，所以知道的比常人多一点，这事吧，和别人不好说，但是跟自己这边的人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在很久以前，莉莉安教授就和克里特主任为了一个实验体的归属闹得很凶.......最后克里特主任就被降职了，然后混了好久才重新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最近的，你也知道，那被反叛军盗走的实验体。 一开始申请的人其实是克里特主任，但是没批下来，上面把实验体给了莉莉安教授，其实就是莉莉安教授截胡了，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克里特主任差点就炸了。 但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莉莉安教授可是实验区的高级教授之一，克里特主任以前也是，现在嘛，还差一截。” “那季博士呢？”这个称呼都不一样，谢宁只知道季博士在这里挺受尊重的。 “咱们不一样。”江腾瞥了眼墙上关于诺顿科技公司的logo，摇了摇头，“毕竟隶属不同，季博士是华瑞的特聘人员，但是和莉莉安教授在诺顿的地位是一样的。” 然后又调笑般的看着谢宁，“我记得你的老师是利安德尔教授，那位的名气也很大，当初华瑞就想着要聘请他，但是被拒绝了，利安德尔教授并不受钱财的诱惑。” 毕竟人家出身就极好，很不必在实验区打工，自己开一个实验室不知道多香，只不过利安德尔教授开的实验室是校属的，只带在校学生以及研究生。 要不然谢宁也不会混到这里来，即使这里的待遇着实不错，但是江腾也不得不承认，高工资也是和高危险性挂钩的。 “利安德尔教授是个纯粹的人。”他只专注于各种机械实验，而且研究方向和季博士的研究方向又不一样。 利安德尔教授研究的是运动分析控制，人工智能这一面的。 两个人边推着装着机械零件的小车一边交谈，大多是江腾在分享八卦，这个面相老实的青年，总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跟他分享，毕竟他看起来嘴很严的样子。 刷过虹膜，两个人踏入电梯，突然一声巨响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然后电梯就开始剧烈的晃动，头顶的灯也开始闪烁不停。 “受到未知磁场干扰，电梯运行故障，现在正在逼停，请靠墙蹲下，保护好身体......”柯诺的声音响起。 谢宁和江腾对视一眼，依言照做，如果电梯突然下坠，很容易造成损伤。 随着哐当一声，电梯停在了某一处，江腾后脑勺磕在坚硬的金属墙壁上，痛的当场飙出了眼泪。 电梯门打开，谢宁和江腾随着嘈杂的声音望过去，只见许多武装人员往那边跑，然后就是生物工程师，他们身上的肩章是绿边的。 隔着一道金属大门，里面的情况也看不见，江腾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他只在那里检查电梯，这里可是危险的观测区，他才不要留在这里，“柯诺，电梯损坏，请通知最近的维修人员过来修理。” 第210章 深度虚拟37 “维修人员还有五分钟到达，请安心等待。”柯诺道。 她们两个也不是不能尝试修理，只是苦于没有工具，两个人只是去拿零件的，谁知道会赶上这一档子事。 “怎么这几天那么多事？”江腾嘟囔道，上次是实验体被盗，这次呢？难道是实验爆炸？ 他不知道这边的具体实验是什么，只听季博士说很危险，他能想到的自然就是爆炸了，不过如果是爆炸的话，应该不会派那么多武装人员过来处理。 这边电梯很大，但是只有两个上下的，都坏了，就这一层当然还有别的电梯，可是需要过不少关口，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等待维修人员。 片刻后，穿着黄色工装的维修人员匆匆跑了过来，谢宁的视线却是掠过他望向那抬着担架向这边跑来的医护人员。 担架上躺着的人竟然是莉莉安教授，她的右臂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了，小腿那里也是一团血肉模糊，腹部还扎着不少的玻璃碎片，血液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紧随着的医护人员用纱布按着伤口，血液依旧难以止住。 而在他们身后的金属大门里，传来了无数凄厉惨叫，谢宁听了头皮都有些发麻，江腾见电梯修好了，赶忙拉着谢宁钻了进去，就躲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环上传来震动，上面是安全警报，一级，二级，三级......然后就是关于人员疏散的通知。 透过即将关上的电梯门，谢宁看见了全副武装的安保员里面有展琳的身影，她怎么会在这里？ 实验区是有专门的警卫的，还有警戒机器人都配备了最高级的武器，杀伤力很强。 “安全局的人？”江腾也看见了，悄声道，“这次的事态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安全局有一支特遣小队，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 江腾顿了顿，瞥了昏迷中的莉莉安教授一眼，没有再说话，莉莉安教授是专门负责研究异形生物的，应该是从海岸捕捉上来的异形生物产生了暴动，那也太可怜了，听说那种异形生物可是很残暴的。 竟然连处于最安全位置的莉莉安教授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等电梯里的医护人员和武装警卫护送着莉莉安教授离开后，江腾便让柯诺将电梯停在谢宁办公室那一层， “实验器材我来送，你先去接上034跟着指示离开，会有武装人员保护你们的，不用担心。” 谢宁并没有害怕，她只是好奇莉莉安教授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竟然能引发三级警报，就在谢宁思考间，她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走廊上陆陆续续有人员进行撤离，不过和之前她看到的混乱不一样，这里很有秩序。 办公室里面034很乖的待在疗养舱里，里面的液体已经换掉了，而是给他连接了新的注能导管。 谢宁在旁边的面板上操作了一会儿，034后颈的透明导管便停止了运行，“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戴上手环。” 别看034是个纤弱的少年，似乎一点攻击力都没有，融入他身体的机械可是具有十分强大的破坏力，谢宁一点也不敢小瞧了他。 手环是对034的另外一层防护警戒，如果他攻击自己，谢宁就可以立刻通过手环控制他，而不是直接开启销毁程序。 看了一眼034赤裸的身体，谢宁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自己的备用制服给他穿上。 “等会儿你就跟紧我，不要乱跑，也不要随意的使用自己的能力，懂吗？”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的扯上了谢宁的衣角。 “怎么这么安静？”谢宁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微微皱眉，她明明进办公室才不到十分钟。 为了快一点，她还放弃了舱体，不然她该是推着034跑的。 第211章 深度虚拟38 不管那么多了，谢宁反手拉住034就往逃生通道跑，刚跑过转角，她就看见了满地的未知生物尸体，它们死状怪异，趴伏在警卫的尸体上面，粘腻的鲜血在地上散发出了一股咸湿的腥臭味。 而在摇摇欲坠的金属大门上方，还盘旋着一团黑色的生物，长长的触手紧紧的吸附在通往逃生通道的金属门上，似乎是发现了谢宁，本来埋在不断蠕动的触手里的脑袋猛地挣了出来。 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谢宁捡起墙边警卫的武器拔腿就跑。 边跑边呼叫柯诺，刚刚她一直联系不上，只希望这人工智能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 “柯诺，请选定最近的逃生路线进行投影，我.......” 后面怪物的速度极快，谢宁根本跑不过，本来她想往自己的办公室跑的，可是一想到那摇摇欲坠的逃生通道大门，就知道如果自己跑进办公室，那就是自投罗网。 那道大门可撑不了多久。 黑色的触手圈上谢宁的脚腕，往后一扯，她整个人就向前扑去，还好034及时扶住了谢宁，不然她就得和坚硬的金属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谢宁反手开了好几枪逼迫触手松开，对方当然是不惧疼痛的，眼看触手带着的倒钩就要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肉里面，然后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住了触手圈住的地方，有裤腿挡着，倒是看不见。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谢宁心中毁坏监控使用异能的想法只停留了一瞬，不行，如果再次出现类似的事，她就洗不清了。 毕竟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又不能把毁坏监控的锅推到怪物身上，真是憋屈。 可小心使得万年船，她不想被切片。 谢宁又开了几枪把触手彻底打断，“034，攻击它。” 她也举起了枪一枪又一枪的打了过去，034的伤害更大，直接切断了怪物的三条触手。 也因此，谢宁大概能算出怪物的防御程度，她手里的枪肯定是不行的，刚刚打了好几枪才把一小节触手给打断。 触手的横截面伤口向外渗透着暗红色的血液，谢宁不敢放松，且战且退。 走廊上方的摄像头随着谢宁的方向微微转动。 “柯诺，嫌疑排除，给她安排逃生路线。” 穿着银白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切掉谢宁的画面，然后观看起了其他人的画面。 那一个个光屏里面的人正是之前参与过双子实验测试的人，这次的暴动是真的，莉莉安的受伤也是真的，但是并不代表上面不可以借着此事排除隐患。 被034小小的身躯扛着跑的谢宁终于听到了柯诺那优美的电子音，“磁场干扰减弱，信号已恢复，谢宁科员，逃生路线已安排，请按照指示前行。” 谢宁根据路线冲进另外一条逃生通道，里面有许多武装人员以及逃至此地的工程师们，见此，谢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手上的枪递给武装人员，谢宁一瘸一拐的走向正在做急救的医护人员旁边，“可以给我一些消毒用品和纱布吗？” 她的裤腿都是血，当然，那不是怪物弄的，而是她自己在扯开圈住小腿的触手时染上去的。 毕竟触手有倒钩，她如果一点事也没有，就太奇怪了。 “我帮你处理吧。”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见谢宁一脸虚弱，便要上前。 “不麻烦你们了，他们比我严重多了，我自己包扎就可以的。” 的确，这里受伤的人多，谢宁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看起来并不像受了重伤，“好，那边有洗手间，你可以去那里清理一下。” 谢宁感激的点头。 视线落在那些受伤的人脸上，然后若无其事的拉过034，让他扶着自己去洗手间。 其中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这让谢宁很难不怀疑她刚刚的遭遇是不是被“特意安排”的，毕竟摄像头还在运作，怎么可能人工智能联系不上呢。 第212章 深度虚拟39 离开的时候034轻轻的扯住谢宁的衣角，浅色瞳孔里似乎带着一丝丝的不舍。 谢宁安慰似的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她带不走034，因为他是这里的实验体，除非她的级别升到比季博士还高，可是那需要很久。 成为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之一，工资的确是高，但是地位和待遇也很难再提高，她或许要想另外的办法来快速提升社会地位，只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一段安稳期来适应这个世界。 “今天做的很棒，很厉害。” 如果不是034挡着，她肯定会为了保命而使用异能，如果没人发现还好，可那若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她就危险了。 谢宁觉得她总是想的很多，可面对一个危险又陌生的世界，她不得不把任何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想。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彩色透明的玻璃纸，谢宁慢慢的折了一只小蝴蝶，“这是奖励，要乖乖的。” 少年轻轻的点头，然后就把小蝴蝶放进他随身携带的小罐子里。 谢宁没想到他就是逃跑还带着这个装着纸蝴蝶的糖果罐子，不由的哑然失笑。 回到家洗去一身的污血，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谢宁才感觉活了过来。 看着通讯录里展琳的联系方式，谢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展琳，虽然除了展琳，她不是没有别的途径知道更深一层的消息，可别的途径也一样的不确定。 所以就要从多个人口中得知信息，然后进行汇合整理。 这一片实验基地是靠海的，谢宁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视线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汹涌的海水仿佛吞噬陆地的巨怪，乌云遮蔽了天空，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 霓虹灯的光并不能透过层层雨幕照亮远方的黑暗。 这个世界所有的陆地范围比她以前所在的世界要更小，只占了不到百分之二十，而且其中还有一大片的陆地是不能居住的。 人类可居住的空间空前狭小，所以才建起了高楼，她所居住的公寓楼层为131层，很惊人的数字，可是这一栋公寓有两百层。 就连在一开始租住的江宁区展琳的房子，也有七十多层，还没有电梯。 未知的异形生物，到底是和联邦对外公布的一样是从海里爬出来的，还是实验室里的产物？ 谢宁不知道，应邀过来吃饭的展琳也无法说的很清楚，毕竟她们只负责清理。 谢宁在实验基地工作，说起怪物的时候，谢宁一脸的自然，展琳便自觉谢宁知道的比自己还多，她们是不能向普通民众透露，以免造成恐慌，但谢宁都知道了，展琳自然不会再遮遮掩掩的。 “......我当初入安全局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被分配到特遣小队里，那里的队员都很厉害，我在其中算是垫底的存在。” 说着展琳便叹了一口气。 可是展琳的身手在谢宁看来是很不错的了，就像当初她对付的那几个匪徒，估计在展琳手里就跟小鸡崽似的被随意拿捏，因此谢宁便猜测道，“是因为异能吗？” “你连这个都知道？”展琳惊讶道，随即又想到谢宁的工作地点，又不觉得奇怪了。 “算是吧，觉醒的人类都很厉害，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展琳看着自己的金属手，声音有些低沉。 “就是因为小队特殊，所以我们才会接到各种各样的任务，大多都是和异形生物有关的，真正发力的是那些有异能的觉醒者，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这次来这边的实验基地才是真的让我开了眼，以前只听过没见过的异形都有......至于造成最终暴动的异形却不是我们压制的，它被关在巨大的水箱里，是工程师往里面倒了特殊液体，才让它镇静下来的，不过，那位生物工程师也死了。” 拥有着高智商头脑的工程师们，他们的生命似乎和贫民区的流浪汉差不多，价值论也是相对而言的。 谢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识趣的转移话题，“或许异能真的很厉害，但是你自己也不能妄自菲薄，不论异能的话，你觉得他们打的过你吗？” “当然打不过！”展琳在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当初可是以第一名的优秀毕业生毕业的，而且还是安全局内招的第一名，搏击、勘察、射击等实践课几乎满分，我看过前几年其他的人员的测试成绩，我还是第一哈哈！” 谢宁敲了敲展琳的金属手臂，“或许，你的力量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第213章 深度虚拟40 “怎么说？” 谢宁叫机器人服务员结单，然后带着展琳上楼进了她的小实验室。 “你知道我的专业，义肢只是其中的分支......你身上的义肢属于比较落后的了，虽然外壳的金属材料质量不错，比肉体凡胎耐造，但是却没有主动攻击的能力。” 展琳看谢宁戴上了护目镜，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机械手，“安全局能提供给安保员的福利也是有限的，那时候以我的级别，也只能够申请到如今这种义肢。” 不是没有更好的，而是级别不够。 “我给你改造。”谢宁微微弯起眉眼，“但是我们得签订协议，当然了，不是生死协议，只不过需要你的一些反馈。” 季博士的研究方向她也是感兴趣的，但是两个人的研究出发点又不一样，谢宁并不想以生命为前提做研究，她主要想改造机械本身。 把人放在主位，机械作为辅助，增强人的战力，简单来讲，就像是人使用枪械。 而不是把人变成武器。 “需要多少钱？我这些年攒的钱可能不太够......”囊中羞涩啊，展琳有些不好意思。 “不需要钱，你只要认真把我需要的反馈交上来就好了。”毕竟技术是自己的，人工费算不算都无所谓，而材料是反叛军提供的，对于谢宁来说，简直就是无成本的实验。 在华瑞的实验室里，她只是一个助手，并没有自己单独实验的机会，而她自己也不想做那样的实验。 至于实验对象......展琳只是其中之一。 她如果要往上走一步，起码要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当作筹码。 展琳就这么晃悠着一只没有手臂的袖子在谢宁的书架旁转来转去，表情十分的不可思议，“现在都看电子书了，你怎么还收集了那么多的纸质书？” 有些书还被虫子啃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老古董。 “因为看纸质书更容易静心。”谢宁把机械手臂末端的传感器安上，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把改造完成的机械手臂递给展琳，帮助她安装上。 “我加强了连接口的神经传感，把里面的一些零件进行了替换，然后加了一些.......”谢宁细细的给展琳介绍着机械臂的改造部分，然后让展琳回去记得试验一下。 “我这里地方小，也没有完备的测试器材，你试验过后记得填我给你发的表，如果有哪里觉得不适，要及时联系我进行改进。” “那肯定。” 在展琳走后，谢宁便立刻联系了安德烈，如果说在哪里还能找到装了义肢的人，又能答应自己的实验计划的，那就只有安德烈他们了。 毕竟她提的其中一个福利就是，半价给他们更换义肢，想来安德烈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安德烈便同意了，因为谢宁只改造义肢，还不会伤害到人，而她要的只不过是反馈罢了。 对安德烈他们的改造自然和展琳的不一样。 她想要知道展琳改造过后的义肢对异形生物的战斗力有没有提升，毕竟有的时候，安保员也可能保不住自己的武器而陷入肉搏。 而安德烈那里的孩子们可以为她测验义肢的其他性能，比如在义眼增加感应分析系统，把悬浮技术运用到腿部义肢上，是否可以让人获得悬空的能力等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异能，可是不代表人们不可以物理提升战力值。 谢宁把自己的各种改造计划一一列好清单，里面除了计划，还有材料，她还没有那么多资金购买，跟反叛军要也不好一下子全要，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她帮忙救了双子出去，反叛军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谢宁把编辑好的材料清单发给银月，然后就收到了一串省略号，接着就是玄一的狂轰滥炸。 “谢宁！你发了什么东西？” “银月脸黑的哟，从小白脸变小黑脸了！” 这次玄一只发了两条信息，然后就销声匿迹了，谢宁还有些奇怪呢，殊不知在不远处的小公寓里，玄一正被银月按在地上摩擦。 第214章 深度虚拟41 因为异形生物暴动事件，实验区被暂时封闭由后勤队清理，谢宁难得的有了两天假期，正好回一趟福利院看看院长，以及调查一些事情。 就是这两天天气很不好，雨势很大，谢宁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候车点等待安检，旁边还有小机器人到处转悠着售卖小零食，站在谢宁前面的女孩买了两颗泡泡糖。 一个男人突然撞了过来，女孩面露不悦，“这边排着队呢大叔，你不能看我两条腿都是机械义肢然后就不会痛才撞我啊，懂点礼貌好吧？这边不能通过。” 微胖的中年男人脸色有些僵硬，似乎是被气的，面对周围异样的眼光缓缓的垂下头，往后方的队伍走去。 见此女孩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还在想怎么就撞我呢，原来是想插队！” 谢宁瞥了一眼也没有在意，只低头回院长妈妈的信息，得知谢宁要回福利院看她和孩子，院长妈妈可开心了。 之前谢宁没有主动联系院长妈妈，她也没有来打扰谢宁，毕竟孩子大了，工作繁忙。 现在两个人一聊起来，便迅速熟稔起来，主要是院长妈妈在问，而谢宁回答，问的都是一些生活过的怎么样的日常话题。 谢宁也为了探听更多的消息慢慢的引导院长妈妈说她小时候的趣事。 “谢宁，三级公民，身份识别成功，通过安检，请前往三号站点上车。”扫描的是悬浮在空中的一颗小圆球，声音则是莫斯无机质的电子音。 列车里面干净宽敞，谢宁对面的是那个买泡泡糖的女孩，中间有着一张小桌子，这是两人位，与下一个座位之间有隔板挡着。 隔壁是四人位，刚好坐在外面的就是那个撞了女孩的中年男子，见此，女孩又是重重的一哼，扭过头不再看那边，而是看起了窗户上的彩色广告。 上面是一则随身投影仪的广告，只要拥有随身投影仪，你就可以带着你的电子恋人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女孩收回视线，见谢宁看的认真，便拿笔戳了戳谢宁的胳膊，“别看那个了，我就有投影仪，你瞧！” 那只跟钢笔大小的东西就是投影仪，和广告上的一模一样。 见谢宁穿的寒碜，身上连个首饰都没有，女孩便露出了然的神情，然后微微抬起下巴，“这可是最新款的投影仪，你买不起吧？只要你告诉我你的美瞳是在哪里买的，我就给你看一下！” 谢宁顿时有些懵然，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戴美瞳。” “不可能！”女孩突然凑近来瞧，见谢宁琥珀色的瞳孔温润如玉，自然无比，竟然不是戴的美瞳，有点小羡慕，她也要买一对琥珀色的美瞳！ “算啦，那也给你看，我和你讲，我推是最最最帅的！”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单边眼镜想要递给谢宁，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收了回去，“我忘记啦，这款投影仪不用戴眼镜。” 很热情的小姑娘，谢宁没有拒绝，路程还长，看点有意思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女孩把投影仪朝旁边打开，谢宁便看见一个穿着古装的长发男人站在她前面，面庞如玉，铅灰色眸子看起来有些冷。 但专注的看向女孩的时候显得很温柔，他揉着女孩的脑袋温和的笑着，“还没到家吗？” “没有呢，还要四十五分钟。” 女孩转过脸问谢宁，“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 谢宁的肯定让女孩更得意了，不过心里还有些懊恼，她忘记带体感器了，不然还能抱抱她的恋人。 对于这种电子产品，谢宁的兴趣并不大，因为那投影仪就是华瑞的产品之一，技术含量就现在来说，不算太高，她刚要收回视线，突然瞧见上车前撞过女孩的中年男人表情有些怪异。 他低垂着脑袋，苍白的脸部有着一块又一块的突起浮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怪异的景象。 “快远离他！”谢宁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第六感让她下意识的远离。 坐在中年男人旁边以及对面的乘客被谢宁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谢宁已经跑到列车通过台那里了。 “疯子吧？” “神经病。” 然后看着旁边的中年男人，旅客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怎么了？” “莫斯，那里有人发生异常，请尽快报警！” “什么东西啊，你怎么就突然跑了？”本来还在兴致勃勃给谢宁介绍自己电子恋人的女孩也下意识的跟在谢宁屁股后面跑。 但是她没有看那个中年男人，此刻回头一看，差点被吓到腿软，不对，她是机械腿，软不了。 “卧槽，怪物啊！” 第215章 深度虚拟42 只见中年男人半张脸裂开，里面蠕动出红色的触手，其中一条触手卷上了旁边人的脖子，仅瞬间，血液喷涌而出，带着倒刺的触手将旁边那人的脖子给拧断了。 周围的人被吓的到处奔逃。 通过台那里是有门的，在里面的列车员见此当即关上门，同时联系各个位置的列车员以及列车长这里发生的情况。 “莫斯，救援什么时候到？” 列车员见刚刚谢宁报了警，便直接问进程。 “安保员还有十分钟抵达，列车即将驶入最近的停靠点，预计需要五分十一秒。” 谢宁看着喷涌在舱门玻璃上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跟着她逃到这里的人只有四个，车厢里的人还有六个，舱门一关上，里面就是屠杀场。 可是如果不关，整座列车的人都会被屠杀，她太知道异形生物的厉害了，虽然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异形生物，毕竟她只见过单独的，还没见过从人身上破体而出的。 “救救我！救救.......”血色的手印自玻璃板滑落。 女孩躲在谢宁身后紧紧闭着眼睛发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砰——砰—— 血红色的触手趴伏在舱门上，本以为牢固的金属舱门此刻摇摇欲坠，很显然承受不住异形生物的撞击。 谢宁还看到了细小如头发丝的红色触手自缝隙中挤了进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快后退，这门撑不住的。” 几人顿时退到后面的车厢，然后组织里面的人继续后退。 “你在干什么？”列车员拉着谢宁，让她赶紧退回来。 “来了。”她刚刚放了几个微型炸弹，想试试能不能炸死这个异形生物，因为有范围限制，这炸弹是不会对列车造成多大破坏的。 “关门！”大家都挤在后面的车厢，得亏的人不是很多，不然就要挤不下了。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透过上面的玻璃板，大家看见几个异形生物走到车厢中间的时候直接被微型炸弹炸成碎肉，血红色的触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那不知道该说是人还是怪物好，有着人形，但是却生长着触手，俨然就是怪物。 “是人。”女孩紧紧贴着谢宁，身子都在发抖，“是我们那个车厢里的人，他们不是被怪物杀死了吗？怎么会变成怪物跑到这里来？” 谢宁也不知道，看着里面的血腥场景，她已经不会生理不适了，只不过心里还是提着，因为她不确定这异形是不是真的死了。 “没死！他们没死！” 黄色头发的青年大叫着，眼睛满是恐惧，大家定眼一瞧，那怪物的触手蠕动起来，然后又裂开，钻出了一节又一节红色虫子模样的东西。 “列车已停靠最近停车点，安保员即将到达。” 莫斯的声音显然没有安慰到大家，因为那东西已经爬过来了，大家不由自主的后退，可是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 “哇——我不想死啊！” “哭屁哭！”一个体型壮硕的大叔踹了青年一脚。 “砰——”是舱门被破开的声音，谢宁顺着声音望去，见对面本来还吊着摇摇欲坠的舱门彻底摔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第216章 深度虚拟43 带着银边的战术长靴淡淡的碾过地上蠕动红色虫子，而随着男人的靠近，地上钻出来的虫子竟然在慢慢的消融，直至融化成一滩液体。 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蔓延开来，所有人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只震惊的看着身处怪物中心的男人，“他是谁？”好厉害...... “不知道，但应该的军方的，你们瞧他的肩章，就是军方的制式，只不过我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猜不出是哪个部门的。” “不管是哪个部门的，救了我们就是大好人啊，但是这里怎么会出现怪物？新闻上不是说已经沿着海岸线进行封锁了吗？” “那一开始是个人吧。”和谢宁同处一个车厢的青年道，“谁能看出来那是怪物？我看的很清楚，最开始的怪物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后面不知道怎么就.......” 青年搓了搓手臂，不想再继续形容。 ...... “对啊对啊！”依旧抱着谢宁胳膊的女孩狂点头，而且还小声反驳，“明明救了我们的是这个姐姐，怎么都只顾着谢那个男的？” 谢宁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她也是救自己，并没有做英雄的想法，异能不能明着用，她也没有枪，毕竟她是实验室研究员，不是安保人员，是不配枪的，就是拿出微型炸弹都是冒了风险的。 透过舱门上的玻璃，谢宁的视线落在外面的男人身上，眼中浮起兴趣，他没有带任何武器，而且刚刚走路的时候可以算是三步并一步的走，速度极快，地上本来还在到处蠕动，以及渗透舱门的红色虫子和那几条粗壮的触手都消融了。 这应该也是个觉醒了异能的人。 站在车厢里的男人看了地上的细小碎片一眼，微微挑眉，“微型炸弹么。”而且还不是联邦统一制式，倒像一个私制品。 “艾里！”气喘吁吁跑进车厢的卷发男子看了满地狼藉，痛心疾首道，“你好歹等等我啊！就算不等我，我都说了，这次的异形我是要做标本的，你就这么糟蹋了，赔我！” “克莱，这可怨不得我，我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些小虫子了。”艾里朝舱门那边指去，“你该问问他们，是谁在这里放了微型炸弹。” 待看到里面谢宁的面容时便是一愣，随即大步朝那边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艾里高大的身型显得谢宁个子小的可怜。 在瞧见谢宁脸上的陌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宴会上的面具，随即摘了下来，一脸的无奈，“现在认出来了吧？小丫头。” “艾里大哥？”谢宁面色自然，只露出些微的疑惑，似乎只是在疑惑艾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艾里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谢宁才终于把人从记忆角落翻了出来，这个人是和原主同一期进福利院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原主还是个婴儿，而艾里已经七岁了。 两个人的感情不见得有多好，只不过是艾里对于福利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挺不错的，特别是对于比他小的，就是老大哥一样的存在。 在成年毕业出去工作后，艾里每年都会往福利院捐款捐物，谢宁是能够记住艾里的，因为院长妈妈经常念叨，可是艾里还记得自己却是让谢宁有些意外。 毕竟两个人的联系很少，她查过通讯录，虽然有联系方式，但是最近的一次消息都是四年前的，主要是艾里帮原主办理入学的一些资料。 “嗯，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进华瑞工作了。” 对于艾里知道自己的近况，谢宁觉得有些意外，但是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她进入华瑞工作的事情和院长妈妈说过，以院长妈妈的性子，无意中和艾里说了一嘴也有可能。 “这两天休假，就想着回福利院看看院长妈妈和孩子们。” 艾里似乎是想起什么了，沉着的点了点头，在妹妹面前还是得保持稳重的。 “这趟列车应该会停运，等下你跟着他们去安全局做完笔录我带你过去，刚好我也要回一趟福利院。” 然后又关心的问道，“刚刚没有被吓到吧？” 毕竟异形生物的确挺恶心的。 谢宁摇了摇头，旁边幽幽的传来一道男声，”你们谁在这里放置了微型炸弹？”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朝谢宁看去，一直竖着耳朵听谢宁和艾里说话的女孩出声道，“就是这个姐姐放的，是因为她，我们才得救的。” 克莱听懂了女孩的意思，无非就是怕他们怪罪谢宁，毕竟随身携带微型炸弹可是违反规定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谢宁携带微型炸弹，那她是怎么通过安检的呢？ 克莱不知道，因此他需要带谢宁回去审讯，即使谢宁看起来和艾里关系不错，可救人是一回事，违反规定又是另一回事了。 “克莱。”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这位女士吃了，只是带她去问几个问题罢了。”克莱瞪了艾里一眼，暗暗警告道，“你刚得罪了大人物呢，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少惹事，如果没问题，我们当然不会把人扣着。” 第217章 深度虚拟44 “我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普通公民随身携带微型炸弹都是违反规定的，只是后续的惩罚措施我希望可以用我的功劳抵消。”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妹妹，艾里还是心疼的，而且她还救了那么多的联邦公民。 克莱挥了挥手让后面的安保员将谢宁带走，对艾里的话有些微微的诧异，不过还是道，”用不着你的功劳，只要调查清楚，最多罚点钱就是了。” 毕竟救人也算是功勋。 兜兜转转，来了安全局，谢宁默默算着自己的假期时间，不知道这次审讯会执行多久，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她去一趟福利院调查事情的。 艾里没有选择在列车处理后续，而是跟着谢宁一起来到了安全局，这趟列车的所有人员都面临审查，不过谢宁的要更严格一些。 跟着安保员穿过长长的走廊，谢宁在审讯室停下，金属门无声的开启，谢宁走了进去，坐在了白色长桌旁边，上面还摆了一杯温水。 看到不是想象中冰冷的审讯椅，谢宁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有把握应对，但是仍旧不希望对方在一开始就表达冰冷严厉的态度。 白色长桌后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头发带着些微白的中年男人，烫着棕色大波浪，佩戴着金丝眼镜的知性女人，两个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向谢宁的目光并不严肃，而是带着温和。 谢宁大概猜到了什么，这不是因为艾里，而是因为她躲过扫描的手段。 “谢宁是吗？”知性女人问道。 “是。” 女人点了点头，低头切换光屏上面的界面，停在谢宁叫别人远离男人的那一刻，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男人有异常的？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有危险？” “他的面部有异常的突起，而且神态僵硬，瞳仁有不自然的微颤，我见过类似的，所以觉得他不对劲，且有危险。” 虽然她见过的是警卫尸体，可二者有类似，谢宁不敢托大，自然选择逃跑。 “你见过异形生物？”男人问道，然后和女人对视一眼，当即叫莫斯调来了谢宁的详细资料。 谢宁也看见了自己的资料落在半透明的光屏里，面对男人的话缓缓点头，等二人大概看过资料后谢宁才继续道， “我遇到过异形生物，第一次是在六月二十七日晚的塔斯广场蜜糖甜品店，而且我在华瑞科技公司工作，是实验基地的实验室研究员，第二次遇上异形生物是在前天，这个我不太方便说，你们若是有疑问可以联系我的公司进行查询。“ “好的，我们明白。” 女人将界面里的视频往后拉，一直到谢宁放置微型炸弹那里，“谢女士，这些微型炸弹你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通过扫描的，请你如实交待。” 前面的称呼带着尊重，后面的如实交代却是带着威胁。 谢宁也没打算隐瞒，“微型炸弹是我自制的，你们应该知道我的专业，所以制作微型炸弹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难事。 至于通过扫描，主要是涂层问题，我给它刷了一层可以规避扫描的涂层。” 男人眼中划过些微的诧异，接着问道，“这类涂层技术是否只有你自己掌握？还是已经售卖出去或者投入市场了？” “目前只有我自己使用，这是我不小心研制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投入市场。” 两人松了一口气，女人扶了一下眼镜，面色变得严厉了一些，“你制作微型炸弹且携带上列车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害怕。”实在挤不出眼泪，谢宁不自在的撇过头，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把语气放轻，“你们也知道我遇到过异形生物，我很害怕再次面对它们，所以就做了一些武器弹药用以防身。” 主要是她不能在摄像头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异形生物冻成冰疙瘩，也不能利用异能逃跑，其他的武器也不方便拿出来，算来算去还是微型炸弹划算。 第218章 深度虚拟45 “可以理解。”中年男人嗓音浑厚，“不过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容许的，谢女士，你已经违反了联邦规定，按理说，你需要受到三个月的拘留以及三万元的罚款。” “不过，”中年男人的声音一顿，面带笑意道，“你的行为拯救了七十二个人，是英雄行为，理应受到嘉奖，所以可以免除你的拘留刑罚，而且不会给你留下案底，只不过仍旧需要交付一万联邦币的罚款。” 谢宁抿了抿唇，只觉得本来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好。” 还没待她回答，对面的女性审讯官低头看了一眼讯息，然后面色温和的对谢宁道，“谢女士，基于您规避扫描仪的涂层技术，联邦决定向您提出购买，其中有要求，如果您将此技术卖给联邦，便不能再售卖给任何人或者组织。 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该来的还是会来，在决定拿出微型炸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好了，这涂层技术是保不住的了，因此也不多加犹豫就同意了。 这是需要签订协议的，只不过协议是协议，遵守与否端看个人，谢宁并不觉得自己会受到协议的约束。 涂层技术是卖掉了，或许联邦会针对这技术进行专门的破解，亦或者用于其他的领域，但这对于自己的影响都挺有限的。 毕竟，技术可以升级。 “谢女士，我叫何欣，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以后您发明了什么技术，可以优先选择与联邦进行合作。”女人，也就是何欣笑着将谢宁送出门外。 “好，我会的。”第二层目的达成，谢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因为售卖了涂层技术，她不仅将罚款还上了，还得了不少钱。 谢宁乘坐电梯去往安全局大厅，艾里还在那里等她。 进入电梯后，莫斯给谢宁发了一份季博士的安排表，即使她现在是休假期间，但也不能说什么工作都没有，有些数据分析还是要做的。 而且还得和各个部门做好交接，不过好在季博士有四个助理，分摊下来任务就没那么重了。 嘀的一声，电梯在一楼大厅停下了，宽敞的u型沙发上，克莱正站在一旁气愤的说些什么，艾里却是面色淡淡，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瞧见谢宁出来了，艾里冲克莱挥了挥手，直接大步朝谢宁这边走来。 看见谢宁神色轻松，艾里也笑了笑，“处理结果怎么样？罚款的话不要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些存款，等下转你一些，把罚款交了再说。” “艾里大哥，罚款已经交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走吧，现在天色还不晚，回到福利院大概是三点的样子，就是可惜赶不上午饭了，我还想吃院长妈妈的鲜虾饭团来着。” 两人一路交谈着朝外面走去。 谢宁走到艾里车的另外一边，然后合上伞上了艾里的车，坐的是副驾驶，前面摆了一张相框，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主人保护的很小心.。 里面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子抱着一大把向日葵，笑得极为灿烂，宛若暖阳。 第219章 深度虚拟46 “这位是？” 艾里的神色更柔和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透着一丝悲伤，“白若夕，我的爱人。” 谢宁点了点头，没有注意艾里的神色，只赞了一句女孩很好看，然后就不再关注，毕竟她对艾里的异能更感兴趣，“艾里大哥是觉醒者吗？” 正在调试路线的艾里手一顿，知道谢宁肯定是看到了他使用异能的场景，毕竟他并没有多加掩饰，只不过能准确的说出觉醒者这个称呼，可见谢宁对此了解不浅。 “的确，还没问小宁你在华瑞做什么呢？辛苦吗？” 艾里并没有细说，谢宁便知晓这是点到为止了，因此也顺着艾里的意思转移话题， “是保密项目，不太方便说，工作并不辛苦，只不过有时候会比较忙，现在才抽出时间去看院长妈妈。” 接着艾里也问起了谢宁关于微型炸弹以及她是如何携带进列车的事。 谢宁瞥了一眼艾里的肩章，不仅没有隐瞒，而且说的比在审讯室里还要详细，最后有些遗憾的道， “......就是因为遇到过异形生物，我才察觉到现在外面那么危险，而我又不像艾里大哥你一样拥有异能，这才做点东西保护自己......设计想法很多，只不过总是没有实现的机会，毕竟我只是一个实验室的小研究员，拿着比一般人略高的工资罢了。” 说起对义肢的改造时谢宁适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艾里扭过头看谢宁，她正怔怔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车窗上，倒映出谢宁模糊的面容。 的确，面对那种异形生物，拥有异能的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差距犹如天堑，普通人毫无反击之力，而谢宁是想让普通人也有反击的力量。 可这是很难的，因为难以管理。 不过，这个想法很好，艾里抿了抿唇，不能应用在普通人身上，但是却可以用在军队里，毕竟军队或者政府安全局等大部分还是由普通人组成的。 但是他的地位也不高，即使有意帮忙，一时也不能给出多肯定的答复，只能安慰道，“联邦已经加强了对异形生物的排查，有人工智能在，各处安保员也会尽力赶到进行援助......异形生物造成的伤害会降到最低。” “希望吧。”谢宁也只是试探一说，对于能不能达到目的并不在意，“艾里大哥，在商场停靠一下，我想去买点东西。” 回福利院，怎么着也得给孩子们买点吃的穿的，虽然黎亚福利院在富人区，可到底是福利院，里面孩子的生活不会太好，只是能吃饱穿暖而已。 至于吃穿的质量却是难以保证的，但这也已经比别的福利院要好太多了。 人们的生存空间狭小，因此福利院是建立在一栋高楼里的。 两个人都提着不少东西，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大孩子正在那里做手工品，到晚上的时候再拿去售卖。 他们不太认识谢宁，毕竟谢宁在上大学后就很少回来了，她天天不是跟着导师泡在实验室就是忙着兼职赚取生活费，只偶尔会寄一点东西回来。 但是他们却认识艾里，见到人便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围了过来。 “艾里哥哥，你工作忙完了吗？”有关心的。 “艾里哥哥，你上次说一个月后就来看我们，结果现在半年了，才来。”也有撒娇抱怨的。 小萝卜头抱着艾里的小腿，一脸气哼哼的模样。 艾里的确是受欢迎，说实话，从福利院出去的孩子很少有返回来的，有的孩子不想再面对这里，因为觉得这里记载了他不堪的出身，而有的孩子是因为囊中羞涩，在分分都要计较的工作生活中难以挤出一份车费...... 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像艾里这样经常返回福利院的孩子并不多。 “院长妈妈呢？”艾里问道，顺带把手上的东西给大孩子分发下去。 “院长妈妈去申请救助金了，悦悦她们身上的义肢要更换了。” 正说着呢，一道女声就在身后响起，“艾里，小宁？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面带微笑的走过来，眼神中透露着温暖和关爱。 她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花白的头发上只剩几缕黑发，昭示着她不再年轻，只不过步伐依旧稳健，看起来身体还不错，就是神态带着些许的疲惫。 “院长妈妈。”谢宁叫着和大家一样的称呼。 “进来说话吧，小彭，去热一些小点心过来。”然后转过头来看谢宁两人，“我今天早上做的，本来是预备给你们带回去的，现在就吃个下午茶吧。” “院长妈妈，救助金申请下来了吗？”艾里虽然这样问，但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 “下来了，只不过只够给两个孩子更换义肢的，而且还得留一些给其他孩子买药。”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都不怎么健康。 见谢宁和艾里面露担忧，院长便笑道，”不用担心，过几天福利院会申请一场募捐，到时候就够钱给孩子们换义肢了。” 这里多的是富人想用财富展示自己的善心，因为那样可以提高影响力，继而创造更大的利益。 而且她还认识不少经常做慈善的贵妇人，到时候联系联系就好了。 第220章 深度虚拟47 艾里公务繁忙，坐了没一会儿就被叫走了。 谢宁看着墙上的照片，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定格了自己的十八岁。 纸质版的相册比较贵，所以福利院里每个人都只留有一张，那就是十八岁成年留下的全身照，其他的就是一些集体照片了。 电子照片倒是有很多，听到谢宁想看自己以前的照片，院长妈妈乐意至极，她最喜欢记录孩子的成长点滴了。 扶了扶老花镜，院长指着躺在雪堆里被冻的通红的婴儿道，“你瞧，这就是刚见你的时候，那么冷的天，你不哭也不闹，只安静的看着天上的飘雪......当时我就在想，这孩子多乖啊，做父母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事容易勾起孩子的伤心事，院长也不多说，只切到下一张。 谢宁没有什么情绪，问道，“院长妈妈，我们这里冬天的时候好像不下雪吧？” 只会下雨，在冬季的时候会更冷一些，但最低温度也只是在零下五度左右。 “这里当然不会下雪，因为当时我是在月影湾捡到的你，福利院也在那里，后来才搬到浦阳区的。” “月影湾？”谢宁微微皱眉，那个区域要偏北一点，“您能说一下是在哪里捡到的我吗？” 院长闻言顿时了然，“孩子，你是想去找亲生父母？” 不待谢宁回答就又叹道，“我是在月影湾的嘉行区徐台街捡到的你，当时我就报警给你找过父母了，但是很可惜，即使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也没有任何消息，毕竟那里没有装监控，又乱，很难查询，现在还过了那么多年......” 再想找，就更不容易了。 她不是打击谢宁，只是人都是向前看的，何必纠结于前事呢。 的确是难，可却不得不查，谢宁能够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就医情况，没有一条是和心脏有关的，所以中途有人给自己换了个心脏的情况不大可能。 而且就楚清说的，仿生人的心脏和真正的人体是不融合的。 她在福利院的成长情况又是透明的，那就只有出生情况了，她到底是真的人，还是一件产品。 谢宁拍了拍院长的手，笑着道，“我明白的，院长妈妈，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赚钱，把助学贷款给还完！然后过好自己的生活，有空的时候就来陪陪您和孩子们。” 助学贷款早就可以还完了，不过之前的钱不好拿出手罢了，现在卖技术得了不少钱，可以先解决这个问题。 告别过院长后，谢宁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了一间酒店房间，她还约了别人。 巨大的落地窗前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的雨还在下，谢宁却是打开窗户任由雨水飘进来。 “好久不见。” 谢宁拿了两条宽大的毛巾递了过去，“伤好了吗？” 雨水自银白色的发丝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羽没有说话，她的身后走出了另外一个人，是穿着白色裙子的落，如墨的黑瞳静静的看着谢宁。 “好久不见。”她回道。 谢宁点了点头，示意她们把窗户和窗帘都拉上。 第221章 深度虚拟48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谢宁起身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温水。 这话是问落的，谢宁知道这个叫羽的孩子一向不怎么说话，内敛又沉默。 “该死的人都死了。”落轻轻眨了眨眼，告诉了谢宁这个好消息。 她很小气的，怎么会容忍害了她和羽的人还肆无忌惮的活着？叛徒，该死。 “你们的首领怎么说？” “他们本来就要死了，首领不会容忍有异心的人，我只不过让他们体验了几遍羽经历过的事。”落乖巧的笑着，眼中一片纯然。 当然，仇还没有报完，所以她和羽才继续找谢宁合作，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合作，不是反叛军和谢宁之间的合作。 双子想要谢宁将实验基地覆灭，而她们愿意为谢宁做事。 对于这个合作，谢宁并没有一下子答应，她看着羽平静无波的银眸，然后对上落带着恨意的黑眸，很显然，落身上拥有的情绪比羽的更多。 只不过她们的情绪和思想都比较简单，主要是认知不够。 听到谢宁拒绝，落很不理解，指尖轻轻点在谢宁的额间，墨色的瞳孔里泛着迷惑，“我能感知到你也不喜欢那里，为什么不愿意把那里毁掉？” 谢宁把冰凉的手指攥在掌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简单的用对错去定义，实验基地里在你们眼里是冰冷残酷的地狱，那里都是血的味道，我和你们一样也不认可。 但那只是实验基地里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身在神秘的s区，那里的教授和研究员都是高等的，看起来就是实验基地的代表，无可否认，他们的话语权的确高。” 谢宁打开光屏，将自己存着的东西展示给她们看，“这是华瑞关于义肢的研究，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项技术拥有了新的肢体，她们能够重新站起来，能够重新握着筷子吃饭，能够重新看见世界的色彩...... 还有基因编辑技术...... 这是诺顿的仿生人技术，虽然现在仿生人和人类之间存在矛盾，但是这项技术是没错的，因为这项技术，你们才能看到这个世界，即使这个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也因为这项技术，各个领域才多了更多贡献的人才，虽然他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被当作没有情感的工具，可他们促进了社会的繁荣与进步。” 见落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谢宁微笑道，“你是想说，仿生人们许是并不愿意是吗？” 落点了点头，“可是我们没得选择。” “是的，没得选择，其实你们和人类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同样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但是你们是人，奥，你也许不是，反正就是，他们是人，而我们是工具，我们没有人权。”落定定的看向谢宁，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人为什么不能是工具？被压迫被奴役的人，这和工具有差别吗？” 羽也渐渐的看了过来。 谢宁继续道，“你们是反叛军，里面不仅有仿生人，应该还有人类，被压迫的人类，你觉得他们的遭遇和你们有实质性的区别吗？” 落反驳不出来了，因为反叛军里的很多人都过的很苦，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呢，因为他们都受富人压迫，他们想建立新的秩序，而不是继续待在上等人们操纵的联邦社会里苟活。 还是孩子，经历少，认知不够，这就没话反驳了，谢宁在心里轻轻摇头，她还列了不少东西呢，都用不上了。 “回归正题，虽然我不同意摧毁实验基地，但是我赞成给它换个管理者，而那些不人道的实验，也会一一禁止，并且对那些人做出相应的‘处罚’，所以，合作吗？” 谢宁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一部分野心显露出来，即使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 落深吸一口气，她想问谢宁怎么敢说这种大话的，易主和摧毁的困难程度可不一样。 但是对上谢宁含笑的双眸，她问不出来了，而且还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她，愿意为谢宁驱使。 第222章 深度虚拟49 窗外雨势渐大，谢宁倚靠在窗台上，看着双子渐渐消失在雨幕中，在那次切割试验后，羽进化出了另外一种异能，依旧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但是却能够融于阴影，实现快速的移动，而且还可以携带一个人。 如果单单凭借她自己的精神力，那用这个能力并不能移动多长距离，可若是加上落，那她这个能力就没有了精神力的限制，可移动距离无限延长。 而且落还可以留下精神链接节点，这样的话，谢宁和她们就算不使用通讯器也可以进行联系。 反叛军给她的加密通讯器，谢宁信不过，当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深，就更知道人工智能在方方面面渗透的恐怖。 这种加密通讯器，真的防得住人工智能吗？就现在她所知道的人工智能，只有两个，那就是莫斯和柯诺。 到现在为止，她也只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被反叛军泄露，而反叛军能运行到现在，不可能不使用任何的电子产品和不接触网络。 因此谢宁猜测反叛军里面可能有另外一个人工智能，不然的话，就是莫斯和柯诺其中一个或许是为反叛军效命的，只是第二种猜想有些矛盾，毕竟莫斯和柯诺经研发以来，一直都是受联邦管控的，而且每过一段时期就会进行检测，不大可能为反叛军所用。 所以，谢宁更偏向于第一种猜想。 只是这还需要双子去替她验证，反叛军也是有实验基地的，只不过规模极小，如果真的使用了人工智能，那在实验基地里是最好验证的。 毕竟许多实验数据的分析验证都绕不开人工智能的辅助计算。 虽然双子答应了帮她验证，但就现在看来，双子是不会背叛反叛军的，谢宁也不会逼迫她们彻底倒戈，因此三人之间主要谋的还是华瑞与诺顿合作的那片实验基地。 急不得。 谢宁吹着冷风，细细的雨雾飘过来，好让自己的思绪更清晰一些。 单纯的依靠科研技术提升自己在实验基地的地位是很难的，毕竟那里人才斐然，她的才华扔进去连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而且还有实验室潜规则，她跟着的季博士还算好的，如果遇上那种打压型的导师，可能会盗取下面研究员的实验结果，或者为了经费进行数据造假等等，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很难出头，还可能会被推出去顶罪。 所以她才需要另辟蹊径。 列车上的异形生物的确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意外，但是借着这个意外，她能搭上安全局。 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就是艾里，那是军方的人，和安全局不算是一个部门，这也是一条路。 她的最终目的不管能不能达到，最基本的目标却是达成了，那就是对人脉的拓展。 虽然这还远远不够，但种子的根扎进了泥土里，就会蔓延出无数的枝蔓。 谢宁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滴，掌心的雨水倒映了在这层层雨幕中，犹如璀璨星辰般闪烁的霓虹灯装点的五彩梦幻世界，光影交错间，隐隐浮现了另一个沉寂灰暗的世界。 第223章 深度虚拟50 今天谢宁来的格外早些，大厅里只有几个巡逻扫描的机器人。 “欢迎回来，谢宁科员，请把伞放置在公共伞架上。”柯诺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谢宁弯腰用纸巾擦了一下小腿和鞋子上的水，她今天穿的是裙装制服，平日里为了方便她都是穿裤装的，制服一共三套，只有两套是裤装，一套还在办公室里，一套已经坏了。 今天下班后她还得去领新申请的制服，在一年内重新申请制服本来是要额外付钱的，但谢宁是因为意外损坏的，有好多人都损坏了，所以这次申请不需要额外付钱。 只不过只能申请一套。 把伞放在伞架上，谢宁没有第一时间回办公室，而是去另外一片区域接034。 前几天她把034交给后勤人员后实验基地就封闭了，也不知道034现在怎么样了。 “柯诺，我要去领034，请你标记路线。” “好的，谢宁科员，路线已标记，请查收。” 话音刚落，眼前就浮现了一条带着箭头的指示路线，散发着绿色的微光，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因为这是谢宁要求的，所以只有戴着单边眼镜的谢宁看的见。 这里是她从未踏足过的区域，从电梯出来，然后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接着是一个装着透明防弹玻璃的隧道，除了下面，其他三面都是透明。 透过玻璃窗，能够看到下面庞大的实验室，许多穿着银色制服的研究员们在下面来回忙活，那制服......和克里特主任还有那位莉莉安教授的有些相似。 一边有透明的缸体，里面泡着一具具没有毛发的人体，不，应该说是仿生人，毕竟她也经手了不少，还是能一人认出来的。 这里应该是仿生人实验室。 而另一边，在那中间的实验台上摆放着一节黑色的触手，正是之前在实验基地里袭击她的异形生物。 虽然心里藏着好奇，但是谢宁脚步却没有过多的停留，径直走到了收容034的实验室里。 “请出示你的证件。”坐在前台的研究员头也不抬的道。 谢宁经常去拿材料，也知道程序，直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身份牌放在识别盘里。 “嘀——身份确认，034号管理员，谢宁科员。” 管理员？不是研究员，谢宁挑了挑眉，看来这面对不同的情况还有不同的称呼。 接着又是扫描确认，等程序过完，其中一个研究员才起身领着谢宁往里面走去。 “原来你就是034的管理员，他有点不服管教，我们给他打了几支镇定剂，现在估计有些无力，你等会儿用轮椅推他回去就行了。” “034怎么了？”谢宁微微皱眉，在她的印象里，034一直挺乖的，无论是喝营养剂还是打各种药剂，都没有反抗过，只有疼的不行的时候才会无声的掉眼泪。 “送来的时候他身上披着外套，不方便我们给他清理和重新注能，可是他死活不愿意让我们脱那件外套，为此还伤了好几个研究员......”男人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但最后还是赞道， “不过你们对034的改造很成功，他的攻击力十分强悍。”也十分具有美感。 谢宁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透明舱体里的少年，他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和红痕，嘴角也有微微的开裂，这根本不是打了几支镇定剂那么简单。 “私自虐待实验体，你们的行为我会上报的。”谢宁冷冷的道。 男人冷哼一声，面带嘲讽的道，“我们是正当防卫，谢科员，你误会了。” 少年的确长得好看，特别是与机械的结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令人沉迷，仿生人而已，他们就是做了点什么，那又如何？ 谢宁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而是起身将蜷缩着的少年抱到轮椅上，接着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原来那件外套是你的？”男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意味不明。 看着谢宁清冷的面容，低声道，“没想到你也喜欢......仿生人有什么好的？不如......” 谢宁的神色更冷了，侧过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却不是看他，而是看他身后那舱体里的女仿生人。 她身上没有伤口，但是看向男人的眼睛深沉如墨，谢宁朝她轻轻眨了眨眼，女仿生人一愣，然后迅速做出砸向玻璃板的动作，紧接着透明的玻璃板轰然碎裂。 扬在空中的玻璃碎片反射出男人惊恐的神情，而谢宁已经做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模样推着034一溜烟的跑了。 碎裂的舱体自然不止那一个，希望他受的住。 “有点累了。”落疲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样的远距离沟通是很耗费精神力的，即使她天生精神力庞大，也有点吃不住。 “不过你干的漂亮！”说完不待谢宁回话，落就切断联系休眠恢复精神力去了。 谢宁慌张的撞上收到柯诺警报跑来的警卫，指着里面道，“实验体突然暴动了。” 等警卫跑进去了，谢宁将034放下，叮嘱他好好待着后就又跑了回去。 第224章 深度虚拟51 刚转过弯，一个警卫就摔在了她的脚边，余光瞥见另外一个警卫在更换武器，谢宁捡起了地上警卫手中的麻醉枪，一枪又一枪的打过去，赶在他们使用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前先用麻醉枪将实验体放倒。 女仿生人速度极快的扑向谢宁，眼中似乎带着笑，谢宁侧身躲过，然后一枪把她放倒。 本来想用真枪的警卫松了一口气。 扭头瞧见谢宁的手都在抖，忙安慰道，“女士，别害怕，这是特制麻醉枪，只要一秒，它们就能不省人事，您很厉害，如果不是您，我们这次损失严重。”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就是......”谢宁面带歉意的看向地上被撕碎的尸体，“我刚刚太害怕了，没能救下这位研究员。” 突发意外，男人根本来不及启动仿生人的摧毁程序，就算来得及，也不一定能够启动，毕竟摧毁程序需要两个人的同意。 一般来说，没有一个仿生人会被执行摧毁程序，听说是基础源设定，摧毁程序从来得不到第二个人的同意，因此才有了上次谢宁给034戴的手环。 可是，在舱体里的实验体是没有戴手环的。 “不关您的事，即使您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多一具尸首罢了......那些实验体太厉害了，您打不过的，而且您救了我们。” 周围的警卫纷纷附和。 谢宁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她只能处理一个。 “我给你们包扎吧。” 警卫的装备里带有简单的凝血剂和绷带，等谢宁帮着处理完伤口的时候，克里特主任才带着人堪堪赶到。 “怎么回事？” 看着满地的狼藉，虽然在路上已经看过监控影像了，但克里特主任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谢宁起身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实验体会突然暴起，而且......”谢宁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觉得他们似乎只攻击那位研究员。” 纤长细白的手指遥遥指向地上的尸体。 “为什么会只攻击他？”克里特主任神情冷肃，定定的看向谢宁。 “这.......”谢宁看了一眼克里特主任后面的一位研究员，正是接待她的那一位。 克里特主任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研究员一眼，冷声对谢宁道，“说！” “我今天来接034回办公室，然后就发现了034似乎在这里遭受到了虐待，便问那位研究员，但是他只说他们是正当防卫，可是有镇定剂，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动手......也不知道其他的实验体是不是也和034一样......” 谢宁说的很诚恳，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克里特也算是了解谢宁，觉得她是个聪明但是老实带点善心的小姑娘，有时候他还会和季博士调侃，说谢宁不愧是利安德尔的学生，不够冷血，不太适合做他们这个研究。 “柯诺，调取监控进行排查，把人一个一个的给我找出来！”他要的是做研究的人才，而不是没什么本事还伤害他实验体的玩意儿。 “老师，那这些实验体......”楚清有些为难，涉事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短时间内他也找不来人照顾实验体啊。 把实验体推给他肯定是不行的，他忙的要死，哪里有空干这些杂活？ 克里特倒是很安然，直接指着谢宁道，“搬到小宁办公室去。” 谢宁垮下脸想跟楚清求情，让他帮自己说说好话，楚清只能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拍了拍谢宁的肩膀道，“能者多劳。” “唉......”谢宁叹气，表现出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其实只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这里共有四个实验体，加上034一共五个，幸好办公室够大，不然就放不下了。 谢宁摇了摇头，这里有后勤人员处理，等她终于倒回去找034的时候才发现他趴在地上，正艰难的往里面爬。 谢宁赶忙跑了过去，“不是让你安静待着吗？身上药剂的效果还没过去，硬撑着动作会引发......” 一滴又一滴的泪珠砸在谢宁的手背上，少年不会说话，只有些僵硬的打着手语，“危险....保护...” 谢宁面色一怔，随即轻声道了句谢谢，然后抱起少年重新放在了轮椅上，“我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 只不过演戏要演全，特别是收尾要干净。 第225章 深度虚拟52 楚清跟着谢宁一起把实验体运回办公室，顺带跟谢宁做交接，“这是实验体的数据资料，需要每天进行更新，你之前负责034，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楚清坐在谢宁的办公位置上输送数据，然后调出另外一份资料给谢宁看，“这是他们每日需要注射的药剂，营养剂也不一样，b区那边会准备，你记得每天去领一下。” “好。” 楚清事无巨细的说了很多，然后还拍了拍谢宁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你刚来，做的事情会比较多，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等混上一两年，你就可以把手上的活交给新人了。” 的确，照顾实验体这种活，是又累又没有技术含量的杂活，大家都不怎么愿意接手，只有谢宁是后来的，不推给谢宁推给谁？ “不辛苦，实验体是实验的基础，我能够照顾和观察他们，亦是经验的积累，能学到更多。” 楚清诧异的挑了挑眉，“你能这样想最好。” 见谢宁如此识相，他不介意多提点一点，“你看季博士有四个助理，江腾自不用说，他跟了季博士好多年，这个比不了，但是其他两个，算起来也是和你差不多的新人，只不过比你早进几个月。 但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资格进入实验室，而你却已经能给季博士打下手了，这就是你的优势。” 谢宁实践测试成绩极好，与其让她专门做数据分析，不如跟进实验室实践。 楚清看了一眼在舱体里沉睡的实验体一眼，“这是个合作项目，做的好了，我们或许能够拿到s区独立研发的资格。” “这个资格，有什么用吗？”谢宁才来没多久，对这些并不怎么了解。 “独立研发的资格，代表我们实验室可以单独与外对标合作，而不是通过公司......就我所知，在我们这个基地，这个资格也就只有那三位教授有。” 如果是以公司的名义对外合作，那他们就只是拿死工资的打工人，而如果拥有一定的独立资格的话，那他们不仅有公司作为背景，还可以占有合作利益的百分之九十。 尖端科技，向来都是暴利。 谢宁当然知道这有多赚，但对于楚清的话也只是听听罢了，她可不认为自己还能吃上一块饼。 等楚清走后，谢宁便打开医疗箱拿出工具给那几个仿生人处理伤口，到底和警卫搏斗了一番，即使没有受重伤，但是轻伤是不可避免的。 除了034，其他的谢宁都是通过操纵小机器人处理的。 “你......” 身材高挑的女仿生人将手覆在玻璃上，眼中带着疑惑，谢宁看懂了，只是轻轻的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口。 “你们的恢复速度很快，明天就可以好了。”谢宁低头看着实验日程，眉头轻蹙，017和052明天有一场实验，是战力测试。 其他实验体都不说话，只默默的注视着谢宁的动作，看到谢宁竟然亲自给034处理伤口的时候，所有实验体都觉得疑惑，又带着好奇。 因为他们很危险，人类都不愿意亲手接触他们，而是隔着坚固的玻璃板，除非他们被麻药放倒毫无抵抗能力，或者被绑在实验台上，人类才会隔着一层橡胶手套触碰他们。 “衣服，罐子......不见了？”谢宁看着034的手语轻轻喃道，遂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我明天给你带一个新的。” 虽然谢宁这样说了，但是034的情绪仍旧有些低迷。 谢宁把实验舱合上，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034叹气，这孩子的声带发育不完全，错过了最佳时期，现在也不好做手术进行更换，只能依靠手语进行交流。 “谢宁科员，阿妮卡科员请求进入。”柯诺的声音响在耳边。 谢宁回过神来，阿妮卡是另外一个助理，约了她一起去领新制服。 第226章 深度虚拟53 “宁，我听说后天晚上有公司举办的交际舞会，你去吗？” 阿妮卡把资料递给谢宁，眼睛瞟向那几个实验体，发出赞叹的光芒，不是为他们优越的外表，而是她所处理的完美数据。 “我就不去了，明天有测试，后面需要整理的数据肯定很多。”谢宁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跟阿妮卡一起出去。 “太可惜了，你如果换上一条华丽的裙子出现在宴会上，肯定很受男士欢迎......说起裙子，我今天摸鱼的时候翻了好久，发现我还没有一条适合去宴会的裙子，可惜工资还没发，不然我肯定去购物中心买一条新的。” 现在就是她觉得不喜欢不合适，也只能穿旧的了。 “我记得你上个星期才买了一条新的。”谢宁刷虹膜进入电梯。 “那是上个星期的了，而且那是一条短裙，不够优雅，我还想在聚会上邂逅美好的爱情呢，我们这种天天泡实验室办公的，假期又少，看来看去就是那几个人，根本找不到男朋友，唉。” 阿妮卡瞥了一眼谢宁，问道，“宁，你就不想找一个男伴吗？天天和冰冷的数据与实验体作伴，是个人都会疯的。” 谢宁沉默了一下，“相比于和男士聊天，我更喜欢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 这里的科技那么先进，她学习还来不及呢，找什么男人？ “书呆子！”阿妮卡哼哼道。 那日刚好提前做完五个实验体的战力测试，因此谢宁可以提早下班，别人都去参加聚会了，她正好空出时间去安德烈那里给孩子们的义肢改造替换。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因此悬浮列车上没有几个人，窗外是犹如钢铁巨人般的高楼大厦，没有夜晚那么绚丽的色彩，显得有些沉寂，灰蒙蒙的天空依旧飘着细雨，是这个世界的特色。 随着到站的播报声的响起，熟悉的深灰色的楼房轮廓映入眼帘，这里远离中心区域，建筑物看起来也更残破衰败些，就连霓虹灯也要比别处黯淡些许。 转过街角，越往里走，周遭的环境就越发的热闹，霓虹灯逐渐变多，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正在街边蹲着无聊戳机器人脑袋的安德烈瞧见谢宁，眼睛瞬间亮了，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 “谢，谢女士。” “不好意思，回去拿了一下工具箱，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安德烈赶忙摆手。 楼顶的变化并不大，谢宁把自己的工具箱打开，见这里没有外人了，才问道，“他们是仿生人吧？” 是陈述的语气。 坐在一旁的孩子们顿时有些惴惴不安，而瑞拉和安德烈则是面色一僵，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中都带着震惊，瑞拉低声问，“你告诉......” “没有，我没有！”安德烈委屈，他是那种乱说话的人吗？ “谢女士，如果你不愿意......” “我说过我不愿意吗？”谢宁眼中带着疑惑，似乎是不解瑞拉为什么会这样想，然后打开其中一个小格子抽出手套。 “对于我来说，仿生人和人类没有区别，只不过在改造义肢的时候，我需要测试一下他们的承受能力，而仿生人是有基因缺陷的，我要知道他们现在的年龄，才能控制好度。” 听到谢宁温和的解释，两个人具松了一口气，纷纷给她介绍起孩子们。 他们有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而年龄最大的是瑞拉，她已经七岁了。 这是她的出厂年龄，她的身体年龄被定格在十九岁，她没有觉醒异能，但是却有着极强的医学天赋。 安德烈却是真的人类，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他没有说他是怎么和瑞拉走在一起收养仿生人和人类孩子的，但是他们之间的相遇一定很美好。 谢宁把数据一一记下，分析完成后才动手给他们改造。 ...... 小铃铛神奇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她不仅看见了彩色的世界，这双眼睛还能看的好远好远，而且还能帮她分析，小铃铛感觉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丽西亚有些紧张的跳了起来，登时脑袋就撞上了天花板，谢宁好笑的把人接住，然后教她学习怎么控制义肢。 接着把笔记本里的设计打上一个叉，她试过改造，但是只能增加义肢的弹跳力，如果丽西亚运用的好，就可以从这边楼顶跳到另外一栋楼的楼顶。 悬浮技术还是很难融合进去，只能让人升起大约五厘米的高度，而且很难控制移动，她得回去再研究研究。 其他的也只成功了几个，谢宁默默的记下，然后把做好的表格发给安德烈和瑞拉，让他们记得做反馈。 失败的都得回去继续改进。 第227章 深度虚拟54 “对了，瑞拉，这些是你做的药剂吗？能够为我介绍一下吗？”谢宁看着玻璃柜里的彩色药剂道。 “当然可以。”因为谢宁的态度，瑞拉现在对她的好感值直接拉满，不仅介绍了药剂的功效和做法，还延申了许多医学知识。 “你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困在这里，太浪费才华了。”谢宁叹道。 瑞拉笑着摇头，“我很喜欢这里，相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这里不是牢笼，而是温馨又自由的家园。” 而且外面不会接纳她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宁无奈一笑，她知道瑞拉误会了，她本来是想把瑞拉拉入伙的，但是彼此都还不算太熟悉，这与她和双子的情况又不一样。 因此谢宁只好按捺下这份心思，“ 我只是觉得瑞拉小姐的医术很厉害，所以就想着，以后如果我有问题了，可不可以向你请教。” “当然可以！”瑞拉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以后有任何问题，只管来问我，如果需要什么药剂，我也可以帮你做。” “好，谢谢你。” 谢宁感觉收获满满，这里的仿生人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是瑞拉处理的很好，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知识，毕竟她办公室里还有五个仿生人呢。 能从网络上学习的专业知识有限，有了瑞拉的帮助，她能够学的更多，也能做的更多。 离开楼顶后谢宁并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转道去了展琳家，在来之前她就和展琳约好了时间。 一进屋子，一股肉香扑鼻而来，是炸丸子的味道。 “你终于来了！”展琳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肉丸子，“今天下了血本，去买了两斤肉给魏叔帮我做炸丸子，快来一起吃，可馋死我了！” 谢宁把工具箱放下，夹起一个丸子尝了一口，惊讶道，“展琳，你最近发财了？” 都舍得买真肉了。 “那可不！”展琳吭哧吭哧的吃着，一边跟谢宁道，“我捕捉了一只异形生物，立了功，上面发了不少奖励。” 然后敲了敲金属灰色的机械手臂，“还是得多亏了你给我改造的机械手臂，我才能力挽狂澜，将那只异形生物打的半死！” “对了，你介意帮其他人改造义肢吗？”对上谢宁疑惑的目光，展琳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都问我去哪里修的义肢，也想要这样的，就托我来问问你，当然，我没有暴露你是谁。” 谢宁略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同意，艾里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她也还需要继续实验，只展琳一个实验对象肯定是不行的。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需要收费，毕竟你也知道，有些材料挺贵的。”全免费当然是不可以的，她再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更何况她还没多少钱。 展琳大力拍了拍胸脯，“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你定一个时间，我把他们找来！” “不用那么急，现在我也说不定时间，毕竟你也知道实验室挺忙的。” 然后给展琳发了一张表过去，“你先让他们填一下这个表，然后我做一下预算，如果价格他们接受的话，我们再谈。” 改造材料的价格可不便宜，即使她不收取人工费了，这价钱也是很高的。 展琳顺势把她填写好的反馈表发给了谢宁，她写的很详细，等谢宁看完，展琳已经吃完五碗肉丸子汤面了，焦黄的炸丸子也吃的只剩下三个了。 “把义肢取下来，我给你修一下，顺带给你加点功能。” 展琳把外衣脱下，露出了里面穿着的背心，谢宁看着展琳腹部缠着的绷带微微皱眉，“这次遇上的异形生物很厉害吗？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不去医疗室？” 第228章 深度虚拟55 “啊，这个呀，不是跟异形生物打的，是在地下城竞技场跟人打的，虽然对方速度快，力量也强劲，但是我还是赢了！” 不仅能够锻炼到自己，还能赚上一笔不菲的钱。 “地下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喜欢谈论这个话题，而她在网上也找不到相关的信息，好不容易展琳提起了，自然得打探一番。 两人也算相熟了，展琳倒也不藏着掖着，见谢宁不懂也不觉得意外，很大一部分年轻人都不知道地下城的存在，那里算是灰色地带。 地下城是很早以前为了开采能源而建立的一个小据点，后面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多，地面的生存空间越发的狭小，因此便有一些生活不下去的人逃到了地下城寻求生存，他们有贫民，也有罪犯。 地下城经过多年的经营，规模十分庞大，里面建筑复杂，充斥着混乱和暴力，难以管理，因此联邦便放弃了它。 只要地下城不要影响到上面的管理，联邦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 而且最主要的是，黑市也在里面，这种交易场所的存在，往往其背后有着大势力做背景，因此联邦就更不会去管了。 反叛军就隐在地下城里，谢宁心中默默的想着，一边拆开义肢，一边听展琳讲地下城的事。 展琳的出身并不是很好，她出身地下城，父母死后她就被在医院当护士的姑姑收养，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姑姑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这么一套房子和一些保险金。 但也就只够满足她上大学的学费，至于其他的费用则需要她自己去兼职赚取。 可是工作太难找了，因此她就重新进去地下城，在竞技场角斗获取奖金，等后来她生活好过了，也就偶尔才会下场，但更多的是为提高自己的身手，而不是为了钱。 虚拟练习室和安全局内部的对练都太轻松了，只有濒死的生死决斗才能激发她更深的潜力，若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年轻，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特遣小队。 庸庸碌碌的一生是一种活法，她只是想站的更高一些，去看一看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 谢宁侧过头含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开心就好，即使明天就消散于这个世界，但今天活的精彩，开心，而不留遗憾，也是一种圆满。” “对！” “好了，你说的会发热的问题我现在没有趁手的材料，过几天再给你改，现在我把灵活度调高了一些，你得空出一天时间来重新适应。” 谢宁帮着展琳把义肢安装上，然后才提着金属工具箱打算回公寓。 “现在外面那么晚了，要不你在这儿睡一晚再离开？”谢宁走后家里也没新的租客，因此原本谢宁住的房间还是空的。 “不用了，我回去还得处理一下数据，明天季博士要用。”所以今天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不过好在有人工智能，数据分析倒也不会太麻烦。 “那我送你！” 这边还是挺乱的，虽然谢宁用过几次虚拟练习室，但是展琳依旧认为谢宁是个弱鸡，毕竟研究员这类人看起来就弱，保不齐刚出门就被哪里来的歹徒抢劫了。 第229章 深度虚拟56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到公寓门口好看见阿妮卡从一辆拉风的银色跑车下来，身上穿着红色的丝绒长裙，打扮的十分精致华丽。 “谢宁！” “你今天外出了？”阿妮卡看谢宁身上穿的，也不像参加舞会的样子。 “出去帮朋友修理了一下机械义肢。”谢宁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金属箱子。 阿妮卡跟着谢宁一块走，低声道，“你猜我今天在舞会上看到谁了？” “谁？” “莉莉安教授！她的手和腿都没了一只，然后装上了最先进的义肢，因为之前的动乱是从莉莉安教授的实验室闹出来了，所以我们大家都以为她会被处分。 你没来，是不知道那场面多精彩，有几位主任科长的估计是之前和莉莉安教授有矛盾，因此见她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就明里暗里的嘲讽。 结果你猜怎么着？ 莉莉安教授直接叫保安把人给扔出去了。” 说着说着阿妮卡就没忍住笑，“莉莉安教授可是顶级教授之一，只要上面没明确的表明态度，谁动的了她啊？ 而且她也出了名的手段狠，你瞧克里特主任就没有不识相的凑过去落井下石哈哈嗝！” “要不要给你买点醒酒药？”谢宁提醒道。 “不用，我喝酒只是有点上脸，其实千杯不醉！” 谢宁默默伸出一只手搀扶住阿妮卡有些虚的身体，让她坐在电梯里的座椅上。 因为楼层高，住户多，这边的电梯都很大，而且里面有座椅提供休息。 “克里特主任和季博士他们都去了吗？”今天下班前季博士还说他要出差来着。 “克里特主任去了，季博士没去，是江助理代表他去的好像，这次本来是内部的交际舞会，但是来了几个公司管理层的高管，他们不知道谈些什么，隔的远，我听不见。 只不过克里特主任的脸色不是很好，我猜着，可能和我们这个项目有关。” 吹着电梯里的冷气，阿妮卡也清醒了许多，还问谢宁，“你跟进实验，没听季博士和克里特主任他们说什么吗？” 谢宁摇了摇头，她没发现什么不对。 阿妮卡捞起额前的碎发，浅色眼影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显得有些忧虑，“当时莉莉安教授也在那里，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我也想不出别的，只希望不是莉莉安教授要端了克里特主任的饭碗。” 那克里特主任是真的会炸，而且季博士跟克里特主任关系不错，真中途换人的话，这个项目估计会夭折，那她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啊。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混到季博士手下，然后参与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实验项目。 “不至于。” 谢宁隐隐知道莉莉安教授负责的内容，因此不觉得她会在仿生人实验这个项目上掺上一脚。 “我们这个项目虽然看着前程远大，但莉莉安教授还看不上，毕竟她手上的项目更值钱也更受重视，而且，我记得莉莉安教授虽然是生物工程师，但以前的研究也不是仿生人方向的吧？” 联邦压了那么久的异形生物，都在莉莉安教授手里研究，她怎么会看上这个还不成熟的仿生人实验呢。 而且以前虽然和克里特主任抢过一个实验体，但那个实验体好像也不是仿生人。 “说的也是。” 阿妮卡觉得自己前途又从暗淡变得光明了，“或许还有一个，负责仿生人生产制造的是另外一个高级教授，他和莉莉安教授的职位差不多，我们要用的实验体都是要经过他同意的，相当于低了一级，特别是他们还都是诺顿的......” 阿妮卡递给谢宁一个“你懂的”眼神。 一山不容二虎，即使这个实验项目是独立的，但莉莉安以前所负责的实验可都是一手抓，她如果要掺和这个实验，那就得把那位高级教授的位置也挤下去。 第230章 深度虚拟57 两人聊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在第二天谢宁就知道了，因为江腾过来领实验体，那必然会和谢宁提及原因。 一半身躯包括心脏都被改造成机械模样的青年静静的站在舱体里，默默的注视着谢宁和江腾。 “你是说实战测试？”谢宁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对。”江腾面色也不是很好，可这是上面的要求，他们也难以违抗，“他们说刀得磨，才能变得更锋利。” 实战测试和战力测试可不一样，战力测试只是让实验体进行攻击，然后测试它的拳力，还有移动速度等等，而实战却是真刀真枪的上，一个不注意，这好不容易实验成功，挣扎着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就死了。 这才多久，实验体有的现在还得打融合剂呢，就投入实战，那不是揠苗助长吗？ “没办法，这是莉莉安教授的提议，她那边项目有进展，嵌入了芯片控制系统，而且也经过了基础测试和战力测试，实战测试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就盯上了我们这儿。” 江腾瞥了一眼安静的实验体，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实验体还弱的很，就这样投入实战，那不是送上门去的菜吗？ “克里特主任和季博士怎么说？” “克里特主任想拒绝，但是没有用，季博士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在这半个月内最大程度的提高他们的战力，不然的话.....” 江腾没说完，但谢宁也知道后果。 这次江腾领实验体去，不仅是做战力测试，还会做一些改造，一点点的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强实验体的伤害，其实就是增加仿生人的机械面。 实验台上的血永远流不干净，季博士出差了，因此是江腾动的手，谢宁依旧是打下手。 躺在实验台上的017面无表情，墨绿色的眼睛里是冷冷的麻木，即使有麻醉剂，但不可能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他只不过是，习惯了。 做到最后，江腾累的瘫倒在一边，闭着酸涩的眼睛直呼季博士的体力好，而谢宁则是拿起旁边的医疗工具给青年处理伤口进行善后。 虽然知道实验体被打了麻醉剂，感知不到太大的疼痛，谢宁依旧放轻了动作，处理的细致又快速。 接着是将实验体推入疗养舱，那里已经放好了恢复伤势的药液，不到一个小时，实验体身上的伤口就能完全愈合，而这，也只是他们每次做完大的改造才能拥有的待遇。 “小宁，你帮忙去p区13段领一下新的实验体。”坐在上面观测台上的克里特主任喊道。 楚清被他派去忙别的事了，而这里的数据也离不开人，他还得用身旁的助理呢，见谢宁那边告一段落了，便将事推给了谢宁。 反正是合作的，谁的助理都一样，克里特主任很是心安理得的使唤别人家的小助理。 站了一天刚想坐下捶腰的谢宁：...... “好，克里特主任，还请您授予我权限。”不然她也过不去。 她要去的是仿生人的生产区域，谢宁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玻璃通道上看见的大型实验室，不知道是不是那里。 虽然她对要去的地方是陌生的，但是有柯诺带路，谢宁是一点迷路的风险都没有，只不过这边的实验室很显然比她们那边要热闹一些，到处都是来来回回的研究人员。 招待谢宁的是一名短发的女性研究员，她对谢宁道，“你这次来的不巧，079刚刚突然觉醒了异能，因此你们得更换另外一个实验体。” “我联系一下克里特主任。” “好的。” 克里特的回复来的很快，叫谢宁让她们把实验体的资料传给他挑选。 女研究员点了点头，示意谢宁跟在她身后。 经过一个舱体，里面泡在水里的仿生人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外面，然后突然将自己的手臂撕裂，银色的血液混在水中，他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咧开嘴大笑。 谢宁的脚步一顿，前面的女研究员也发现了，连忙呼叫最近的人来控制正在模仿的仿生人。 模仿？ 谢宁顺着仿生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最中央的实验台上，一具没有毛发的仿生人静静的躺在上面，锋利的刀具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而远处有研究员在笑。 他是在学习，模仿，手臂被割破，是痛的，然而表达痛意的表情是咧开嘴笑。 谢宁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仿生人被运走，然而他又转过头来看着谢宁，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学着谢宁的表情，眉头轻蹙，嘴唇紧紧抿着，只不过他表现的更夸张，因而显得怪异。 “谢科员？” 嗯？ “走吧，这里有人要挨骂了，我们还是去里面的实验室躲个清净吧。” 谢宁回过神，继续往里走，她觉得奇怪，她经手的仿生人，血肉几乎与人类无异，怎么这个却不一样。 因而装作莽撞不懂的样子提出了疑惑。 女研究员一边低头刷身份牌，一边给谢宁解释，“因为它们是最近研究的型号，基因编辑室那边有了新进展，这iii型仿生人便是以此为基础制造出来的，嗯，或许你们以后还能拿到最新型号的仿生人。” 第231章 深度虚拟58 打开门，里面是一个圆形的实验室，体型相同的仿生人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全都泡在舱体里，一个男性研究员正拿着光屏记录每一个仿生人的融合情况。 当然，她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些。 女研究员带着谢宁走到内室，从操作台上调出资料传输给克里特主任。 最后克里特主任选了一名少女体型的仿生人，这里面的仿生人和外面的有些不一样，这里的像是发育的更完全的人，而外面的则像是胚子，没有毛发，身体也白的吓人。 “好了，你签下名，我给你激活好就可以领走了。” 谢宁透过玻璃看向里面闭目沉睡的少女，浅蓝色的发丝在无色的液体里漂浮，犹如在海水中舒展着身躯的海藻。 随着女研究员的动作，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宝蓝色的眼睛清透澄澈，宛若璀璨的蓝宝石，明亮懵懂。 “083。” 谢宁的视线自旁边的编号收回，冲女研究员点了点头，然后便运着舱体离开了。 虽然今天把实验体带回去了，但是却还不能立即进行试验，而是要先进行规化测试，那就是克里特主任他们的事了。 谢宁看着已经完全恢复的青年，扭头对江腾道，“我先带017回去了。” “好，记得给阿妮卡她们把数据传输过去。” “知道了。” 办公室里，几个本来在沉睡的仿生人见谢宁回来，都有意无意的看过来，都是略微好奇的目光，只有034脸上的情绪带着一点担忧。 他们会的情绪并不多，有时候也难以表达正确，也就034跟着谢宁多学了一点。 谢宁看着光屏里017高幅度增长的数值，脸上的神情一点都不放松，因为这远远不够。 如果到时候他们要对战的是异形生物的话，作为没有异能的仿生人，只有机械加成的武力值，获胜的希望渺茫。 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没经过系统的培训，只知道凭借本能的出击和防御，而不懂任何的技巧。 谢宁叹了一口气，发消息跟展琳要了一份训练课程以及资料，然后就开始沉下心来整理，顺带做计划。 等终于做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下午上班的点了，工作的太投入一下子把吃饭的事给忘了。 不过现在还没做完，谢宁低头把计划书整理好，然后呼唤柯诺，“柯诺，联系季博士。” “好的，季博士接受您的视频通话，请问是否投影？” “是。” 谢宁站了起来，紧接着她的前方便出现了一个穿着得体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银边眼镜将他身上斯文的气质勾勒的更为淋漓尽致。 “小宁，有什么事吗？”季博士笑的温和又亲切。 谢宁拉出屏幕，向季博士展示，“......我们既然要进行实战测试，那单纯的提高伤害值是不行的，虽然有记忆植入，实验体可以迅速知道战斗技巧，但是缺少实际的战斗训练......” 这就跟纸上谈兵一样。 季博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天十二点之前给你答复。” 如果要添加实战训练，那就得改动原本的实验计划，这事还得开小会商量过再说。 接着季博士又问了一些关于实验的情况，谢宁也都老实答了，顺带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一些疑惑，有仿生人机械结合实验的，也有她自己关于改造的一些难题。 平时她会悄悄的问利安德尔教授，但是季博士的学识也很厉害，既然有机会，她当然要把握好。 “我们使用的材料是最高级的，因此带有冷凝涂层，以前没有冷凝涂层的时候是用导管进行散热的，像是一个小空调...... 悬浮技术主要是利用磁场或气流的作用力，我们的地轨车就是磁悬浮，日常出行的列车和飞行器用的是光悬浮......” 见谢宁听的认真，季博士有种重回课堂的感觉，不由得越讲越多，只不过有些也不是他的专业，了解的不是特别深，“莱斯顿学校有专门的飞行器机械学，等放假了你可以返回校园去听一听。” 虽然他不是莱斯顿毕业的，但也曾在那里任过课，还算了解。 “好，谢谢您。” 视频通话结束，季博士脸上还带着笑，他很喜欢认真刻苦的属下，虽然这认真的课题有些偏了，但这种精神值得表扬。 江腾就是一个极认真的人，所以他换了不少助理，却独独留了江腾那么多年。 现在这个新来的小助理他也挺喜欢的。 “那些实验体很喜欢她。” 坐在玄木书桌后的男人碾灭手中的雪茄，额前落下几缕碎发，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季博士笑道，“因为一直都是小宁在照顾它们，缺乏情感又拥有情感能力的生物很容易对饲主产生雏鸟情结。” “而一个柔弱的饲主，就是最好的风筝线。” 第232章 深度虚拟59 谢宁解决了不少困惑，心情极好，便多折了几只蝴蝶放进透明的糖果罐里。 少年眼巴巴的望着糖果罐子，等那糖果罐子真的递到他手中的时候便露出羞涩的笑容。 “喜欢。” 谢宁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喜欢就好，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努力活下去，起码......” 起码看过绚丽的霓虹灯、感受过微凉的落雨.....感知一点这个世界的美好，而不是从睁眼开始，便是无穷无尽的实验痛楚。 “谢宁科员，还有三十分钟去往实验室，现在您应该进食了。”柯诺的声音响起。 谢宁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去食堂肯定是来不及的，不过好在她会在办公室里储存一些食物，只需要简单的加热就是一份不错的饭菜。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胜在简单便捷。 下午是两个实验体的战力测试以及改造手术，但是季博士不在，即使是打下手，等到下班的时候谢宁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抖，毕竟站了一个下午。 眼睛由于一直带着分析目镜，导致她现在看东西都带着散光。 江腾已经毫无形象的趴在办公桌前休息了，她还得把两个实验体送回去才能下班休息。 “c区有专门放松的按摩室，您可以去那里缓解疲劳。”柯诺十分人性化的给谢宁建议。 “不用了。”谢宁勉强睁着眼皮，她今天没有午睡，而且用脑过度，所以才那么疲惫。 她现在只想倒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觉，可惜天不遂人意，她刚爬上床，通讯器就传来嘀嘀的声音。 谢宁睁开一只眼睛，把玄一的废话拉下去定时打算明天再看，后面的是银月的邮件。 “首领接受了你的合作提议，详情请前往江宁区蓝夜酒吧细谈。” 谢宁把脑袋蒙起来，定了个闹钟才陷入睡眠。 醒来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谢宁从衣柜里找出一套黑色的风衣和银色面具，这些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就连脚下的靴子都是大了一码还垫了增高鞋垫的。 做好伪装，然后她才联系落进行链接。 紧接着打开窗户自高楼一跃而下。 路过的地方散发着微微的寒气，即使摄像头捕捉不到自己的身影，谢宁还是尽量避着监控移动。 穿过狭窄的小巷，隐隐能听到嘈杂暧昧的音乐声，谢宁缓缓显露身形，然后踏进不远处闪着绚丽色彩的霓虹灯的巷子，书写着“蓝夜”二字的巨大招牌灯箱在夜色中十分耀眼。 周围霓虹灯闪烁的灯光仿佛是衬托，五光十色的光晕折射出一种光怪陆离的美感。 谢宁从酒吧后门进去，一路来到舞厅，头顶上的彩灯不停的闪烁，十分炫目，舞台中央，一头暗紫色头发的俊逸青年正沉浸的打着虚拟碟片机。 下方穿着大胆奇异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伴着音乐节拍摇摆舞动。 带着锈迹的铁笼上挂着低亮度的暧昧霓虹灯，穿着性感的舞女在里面狂热的舞动，还有赤裸着上半身，穿着黑色西装裤的男人在跳钢管舞。 透过拥挤的人群，谢宁看见了吧台后穿着制服的调酒师，便想着绕过去，不过这里实在是拥挤，刚挤到吧台旁，在那里喝酒的醉汉就靠了过来，“美女，喝.....喝一杯？” 手还不老实的摸了过来，谢宁直接捏住他的手腕，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腕脱臼，不待醉汉惊叫出声，谢宁一个手刀便将人劈晕 了。 第233章 深度虚拟60 周围的人只扫了一眼便继续玩乐，这样的事在酒吧里常见，只不过有了醉汉的下场，倒是没有人不识相的凑了过来。 “一杯暗夜迷醉。” “好。”调酒师笑眯眯的摇晃着手中的调酒器，然后倒出了一杯冒着气泡的紫色液体，里面还冒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负三楼，301室。” 谢宁朝着电梯方向去，刚在电梯门口站定，身后就传来一阵劲风，下意识的便抓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来个过肩摔，但是对方不仅敏捷，力气也大。 不过没有反抗，而是顺着谢宁的力道往地上倒去，然后腿部却来了个横扫，谢宁躲过，手中尖锐的武器瞬间抵上对方的脖子，然后脚狠狠的碾上他的腿。 “别！自己人！痛！”虽然他有异能，但现在两个人拼的可不是异能。 他也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谢宁的身手变得那么好了，明明之前面对异形生物时她还只能狼狈的逃跑。 “玄一。” 躺在地上低声哀嚎的青年动作一顿，本来伤重的模样也不装了，只是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玄一?” “因为傻。”谢宁进入电梯，然后摁下了负三层的选项。 其实也不是傻，只不过有落和羽的透露，她对于反叛军的一部分人还是认识的。 “你！”玄一气的跳脚，然后就开始了疯狂输出，叽里呱啦的，只不过谢宁鸟都不鸟他，只出电梯的时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成功止住了玄一的话。 玄一：......好憋屈。 突然一个菱形的物体向他脑门砸来，玄一伸手接住，竟然是最新的调音器，不，不一样，而是自制的调音器，不过比市面上的还要好上一些。 哼，他大人有大量，勉强不计较了。 “来了？”银月坐在会议桌旁，示意谢宁坐到他对面去。 里面除了银月还有一个女人，她穿着红色的吊带上衣，下身是黑色的皮质超短裤，长长的筒靴包裹住了她小麦色的双腿。 锁骨上还有一个粉色的蛇形纹身。 “既然是来谈生意的，这位女士不卸下伪装吗？可真是没诚意。” 谢宁并不理会，而是看向银月。 银月将合约调出来，淡淡道，“珊瑚蛇，你不需打探女士的身份，我们只是谈合作的。” 谢宁的身份还是少点人知道的好，不管是仿生人身份，还是明面上的研究员身份。 这次是关于武器制造以及义肢往武器方向改造的合作，联邦对于武器管控严格，他们能弄到的尖端武器不多，更别说尖端技术方面了。 谢宁既然开了这个口，即使她给出的技术比不上联邦最先进的武器，但却比他们现在拥有的中端武器好上不少。 而且还有义肢改造计划，首领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这个，毕竟地下城别的不多，没用的残废多，如果能以此增加战力，他们的实力就更强了。 谢宁用技术换钱和材料，不过反叛军能给的材料不多，毕竟他们也紧缺的很，所以最后谢宁答应减少部分材料，不过钱财要多给一成。 几人谈了很久，就在玄一坐在门口打第九十九个哈欠的时候，他们才终于谈拢。 过来接取技术的是珊瑚蛇，她在反叛军里就是负责武器方面管理的。 谢宁等珊瑚蛇走后才和银月提及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她的身份，当初在和院长妈妈谈过后她就让人帮忙查过，但就如院长妈妈所说的，当初都查不出来，那现在就更难查了。 只不过谢宁不愿放弃，她深查的实力不够，倒是可以借反叛军的势，而且这个请求，想必他们会乐意至极的接受。 “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参与进来.....”实验，银月看着谢宁的背影道，他不是说反叛军们，而是他所在的仿生人队伍。 毕竟他们是同类，不是么？ 谢宁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过脸，声音有些飘忽，“当你们能够自主掌握命运了，再说此事。” 第234章 深度虚拟61 玄一清咳一声，然后慢腾腾的挪到银月旁边，伸长脖子往光屏上看。 “啪——” 银月淡淡的瞥了一眼玄一，“看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她这次能挣首领多少钱......”玄一小声嘟囔道。 “咳咳，刚刚谢咳，女士，说的是什么意思？”差点说漏嘴了，谢宁给自己取了个代号，毕竟身份不便，虽然这里也没外人，可他得习惯习惯，不然以后他容易秃噜嘴。 银月赤色的眸子微暗，他也不知道谢宁是什么意思，但他只需要知道谢宁拒绝的态度就够了，首领也表达过态度，绝不逼迫谢宁，若是不能收服，那就尽量保持合作的关系。 毕竟001最重要。 “玄一，你去这里调查一下。”银月把谢宁给他的位置信息传给玄一。 “有侧重点吗？”玄一懒懒的瘫在椅子上，耳钉上镶嵌着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二十二年前的人员流动以及新生儿情况。”银月说。 玄一猛地坐直身子，不可置信的道，“虽然那只是一个区，但是也不小，又靠近码头，人员流动不说上亿，但起码也是千万级别的......你让我怎么筛选？” “谁让你自己筛选了？你只需要去区政府将记录拷贝出来就行了，筛选的事不用你管。”银月一时无言，觉得玄一这段时间在外面真是玩过头了，脑子都变笨了。 不过好像这家伙的脑子就没聪明过。 “好吧，我这就去，有别的指令就用通讯器联系我。” 玄一不知道银月在心里吐槽自己，出门的时候还没忍住给谢宁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目的很明显，他发的那段旋律谢宁还没回他。 还有就是夸谢宁做的调音器精良。 当然，这些消息也和上面的几十条消息一样石沉大海，因为谢宁回去后倒头就睡了，可没功夫聊天。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是开小会，在会上季博士提了实战训练的事，克里特主任表达赞同，也愿意为此将其他实验体的改造计划挪后。 最上头的两位都表达了赞同，那下面助理人员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在实战训练之前得先给他们进行记忆植入，这些不是他们的专长，而是由另外的实验室负责。 能够进行记忆植入的只有经过机械面整改的三个实验体，034和那个女仿生人还没有经过整改，所以今天他们主要是针对这两个实验体进行改造。 谢宁将装着彩色蝴蝶的玻璃罐子放回到办公桌上，低头对034道，“活着回来。” 少年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桌子上的玻璃罐道，“一只......” 谢宁轻笑，敲了敲玻璃板，“不仅一只，再给你一个惊喜。” 路过女仿生人的时候，谢宁脚步顿了顿，轻声道，“你也是。” 女仿生人眼睛一亮，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将脸贴在玻璃板上，这是她表达亲近的意思，还是跟阿妮卡学的。 白皙的手指贴上玻璃板，算是回应。 她得跟着楚清一起去盯着记忆植入，还得进行筛选，所以最后商量让江腾带着阿妮卡一起实验。 虽然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实验体的生命，可难免有万一，如果实验体自己的生存意志能够更顽强些，那存活率也更高。 记忆植入的科室是实验基地的顶级教授之一黄教授负责的，应该说整个仿生人的实验以及产业链都是他负责的，记忆植入只是其中一环。 谢宁跟着过去看了其他仿生人的植入流程，才觉得空空的脑袋有了些基础，记忆植入不是那么快的，而是分阶段的，最快都要三天。 毕竟实验体也需要适应，如果不是莉莉安教授提议实战测试，他们这边的记忆植入流程也没有那么快，现在还是跳过了社会化规训直接进入记忆植入流程，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虽然在这里待了不短时间，谢宁还是不太适应分析目镜，毕竟里面划过的字符太快了，即使有人工智能的辅助，自己也需要极快的反应能力和分析计算技术。 第235章 深度虚拟62 等从科室出来，楚清看了一眼谢宁，只觉得对方的眼睛都空洞没有焦距了，便没忍住笑出声来，“今天的确有些赶了，毕竟三个实验体，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不过现在还好，都习惯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得去医疗室拿一瓶滴眼液进行缓解，等过了适应期，再有这么大的工程量，你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还请楚助理帮忙把实验体送回我的办公室。” 谢宁揉着眼睛往医疗室走去，本来她的视力还不错的，但是现在她看远处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了，可见眼睛受到光刺激的严重。 可是工作又不能不做，只能想办法缓解。 楚清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资料交给后面出来的克里特主任就往谢宁的办公室走去。 一转角，就碰上了以前的“老同事”。 “楚科员，好久不见。”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拦在楚清的面前，视线落在三个实验体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就这么弱的东西，你们也敢应下莉莉安教授的实战测试？就不怕自己的实验功亏一篑吗？这样的话，楚科员可就又要重头再来了，不知道你和克里特那个老家伙还有多少重新开始的时间呢？ 哈哈哈，上面可不会养着没有产能的废物，你们说是不是？” 跟在男人后面的研究员们也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楚清面不改色的回怼道，“你们厉害，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够拿了别人的研究论文来充当自己的功劳后还活的如此嚣张的，不是吗？” 男人却不以为意，反而嗤笑，“也就你们把那篇论文当成宝，莉莉安教授需要那样低级的论文为自己铺路吗？并不需要，人家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的，楚科员还是那么天真。 输了就是输了，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还看得起你们。”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道。 “与其有时间在这里聊天，不如去实验室多观测一下实验体，让你们拿那么高的工资高不是来唠嗑的。”冰冷的女音自身后传来，还在为难楚清男人以及众人的背脊皆是一僵。 “莉，莉莉安教授。” 谢宁站在莉莉安教授的后面，冲楚清微微摇头。 莉莉安淡淡瞥了楚清一眼，不再说话，一众研究员们都夹紧了尾巴跟在莉莉安身后。 “不是我叫来的。”谢宁摊手，“当时莉莉安教授就站在拐角，我也刚从另外一边过来，就这么撞上了，不过，他们口中的论文是怎么回事？” “克里特主任之前写了一篇关于异形生物的论文，但是在发表后发现和莉莉安教授的学术论文雷同，两个人论文的发表时间相差不过三十分钟...... 而在之前，那个人，还是克里特主任的助理。” 楚清说的是那个刁难他的男人。 “我一直认为是他偷了克里特主任的论文去投靠莉莉安教授，不然的话，站在那个位置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克里特是他从大学一直跟着的导师，可以说是人生导师，也是榜样，是偶像，所以楚清才会如此的气愤。 “可是没有证据。”谢宁道，如果有证据的话，败落的就不是克里特了。 当然了，真相如何只有克里特和莉莉安两个人知道，谢宁并不会因为和克里特主任比较熟悉就无条件的相信克里特，毕竟两个人都是学识丰富的专家。 “是的，没有证据。”楚清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些忧虑，“他说的也没错，如果这次实验就此夭折，那我和克里特主任就再也没有重启的机会了。” 一个有研究价值的项目，很难得，而能够让公司砸钱的重点项目就更难得了，如果他们甘于平庸也就罢了，但是作为一个科研人员，谁不想做出一番成就？ 实验基地里日日翻新后浪，谁也不想成为前浪死在沙滩上。 “还没走到最后，谁知道最终的结局呢？”谢宁安慰道， “你说的那么一篇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论文，我倒是想看一看了，我在网上看过莉莉安教授发表的一些论文，好像并没有看见你说的论文。” 何止是没有，里面的论文连异形生物的影子都没提到，如今好不容易有论文涉及到这点，还是负责这片的莉莉安教授发表的，她当然要试着获取。 “当然看不见了。” 楚清笑道，“这种论文只能在内部发表，而且观看也是需要权限的，你的权限应该还不够，晚点我拷贝下来给你看，但是记得不能转发出去，违反联邦法律，可是会被关小黑屋的哈哈！” 第236章 深度虚拟63 因为要移动实验体，所以谢宁给了阿妮卡和江腾暂时的办公室进出权限，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到下班的点了，阿妮卡还坐在女性仿生人前边操纵机械给她治疗。 谢宁脚步一顿，本来送回办公室的仿生人应该是经过治疗没有任何伤口的，可现在女仿生人身上还是一片血色，很显然没有用疗养舱体治疗。 “宁！”阿妮卡看见谢宁回来，本来不红了的眼眶又泛起了泪花， “我今天失误了，不小心在配合药剂的时候将溶解剂的量加多了一点，现在068的伤口难以愈合，我在给她进行微缝，但是效果不佳，江助理已经去找外援了.......” “我来吧，你先休息。”谢宁并没有责怪阿妮卡，因为这并没有用。 面对这一情况，她能做的也不多，只好联系瑞拉，问她有没有办法，因为旁边有人，所以谢宁只单方面的视频联系，并不展示瑞拉那边。 正在制作药剂的瑞拉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仿生人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了？” 谢宁把具体的情况解释了一遍，紧接着就是久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瑞拉的声音才从耳麦传出。 阿妮卡不知道谢宁在和谁说话，但听谢宁的只言片语也知道这是谢宁找的外援，因此特别积极的给谢宁找各种工具和药剂。 谢宁把手按在操作台上，叫住阿妮卡，“我等会儿要打开舱门，你先出去好吗，我怕有危险。” 其实是怕068对阿妮卡起应激反应。 “可是你也危险啊！我在的话还可以保护你！”阿妮卡不愿意出去。 谢宁只得解释道，“你在外面守着，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就让柯诺叫你，你才能帮的上我，而且034在旁边，你记得我说过的，他很乖，会保护我。” “好吧。”阿妮卡吸了吸鼻子，关了门出去了。 谢宁在瑞拉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的给068进行缝合，然后注射配置的新药剂，整整做了半个小时，068的身体状况才渐渐开始好转，起码不会再持续崩溃了。 谢宁轻柔的把068抱起放进疗养舱里，然后缓缓放入新配置的药液，浓度降低了，药效不会那么强烈。 “可以救她们吗？”瑞拉有些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宁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之后呢？” 就算她愿意放弃前途将这几个实验体救出去，可在他们之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实验体被制造出来，接上如今的实验。 只有从根子解决，才能杜绝大部分的反人道实验。 瑞拉看着疗养舱里的仿生人，忽然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痛苦，她知道谢宁的意思，也知道谢宁是为了长远计，但是她还是好痛苦。 “如果人类不给予我们感情，或许我们就不会那么痛苦。” 谢宁没有再说话，这里都是监控，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只低头挡着监控发了一段信息， “或许人类赋予了你们身躯和学习的能力，但我仍旧相信，生命所拥有的情感是任何人赋予不了的.......” 发之前谢宁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确，但是现阶段她的解读就是如此，而瑞拉，需要的不是别的，是来自于他人肯定。 “谢宁科员，江腾科员请求进入。”柯诺冰冷的电子音打断了谢宁的思绪。 门外是焦急的阿妮卡和带着医疗人员过来的江腾。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医疗人员，而是特地申请的专家，毕竟连她们都解决不了，就只有请专家出马才行。 不过江腾没想到谢宁竟然把实验体给治好了，给实验体检查了一番发医疗专家也有些诧异，便问谢宁是怎么做的。 难免会涉及到实验过程，谢宁看了江腾一眼，见他点头，才大概的说了下。 “你做的很好，这是你想出来的？”医疗专家问道。 谢宁笑着摇头，“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她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怪不得。” “不知道可不可以引荐一番？”他对谢宁的那位朋友很感兴趣。 “非常抱歉，不太方便。”瑞拉可是仿生人，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如果被发现，估计会被遣返格式化。 第237章 深度虚拟64 “真遗憾。”医生叹了一句，然后把后续的疗程给谢宁补充完整。 阿妮卡看到慢慢恢复正常的068，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实验，如果把实验体毁坏的话，以后估计很难再进实验室了。 见此江腾安慰道，“今天的药剂是新发下来的，是我忘记跟你说了，剂量有些许的不一样。” “是我没有看说明。”阿妮卡不会将自己的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毕竟是她自己粗心大意，明明谢宁叮嘱过她不管熟不熟悉，在配置药剂之前要仔细看说明。 “今天我加班，你们先去休息吧。”谢宁揉了揉额角，其实她精神也很疲惫，不过068的身体还没完全稳定下来，她不太放心。 “辛苦你了，等放假了我请你去喝酒，我知道你不太能喝酒，乐斯街新开了一家清吧，那里的小吃很不错，特调也甜甜的，可以试试。” 阿妮卡不太 好意思，如果不是她犯的错误，谢宁估计已经下班了。 她们每日的工作量都挺大的，六点下班算是难得的安慰。 谢宁低头把数据传进电脑里，对于阿妮卡的话只是笑笑，她一睁眼就是满满的工作，本职以及外面的，各种事填满了她的时间，偶尔的碎片时间还得看书恶补各种知识，哪里还有空去放松。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等实战测试过后能放她两天假回学校去听课，不然她就只能找学弟学妹们要讲课视频进行学习。 江腾捶了捶腰，悄悄透露，“你们别太担心，等过段时间季博士回来，我们就能放个长假。” ！ “带薪吗？”阿妮卡比较看重这一点。 “当然带薪，多的我不方便说，反正等着吧，迟早会放假的，说不定我们还能蹭个豪华游。”江腾神神秘秘的，彻底把阿妮卡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但是再多的他就不说了。 阿妮卡直接哀嚎，“最烦你们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了！” 虽然江腾没说的很清楚，但谢宁对假期也期待了起来，如果到时候银月那边调查不顺利，她估计得自己去一趟。 “咚——咚——” 034敲着玻璃板吸引谢宁的注意力，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玻璃罐子，谢宁拿起罐子滑到舱体旁边，然后折了两只蝴蝶进去，紧接着在里面贴了一张034的画像，是她昨天画设计图的时候随手画的。 “喜欢......”034比着手语，眼中满是高兴的情绪。 谢宁看着他身上被改造的机械面，眼神微凝，034的改造面积比068的还要大，但是他却扛住了，而且显示出适应良好的样子。 从办公桌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工具箱，谢宁对034道，“我给你抽血化验一下，不会很疼的。” 少年不懂，但还是乖乖的伸出仅剩的一只完好的胳膊。 这边就有专业的测试仪器，所以谢宁倒不用跑到另外的科室让别人帮忙化验。 忙活了好一通，谢宁也没有发现034身上有什么特殊，只有几个数值略高，但也在正常范围内。 或许他真的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扛下来的，适应性也比其他实验体要好。 068起伏的数值一直到半夜才稳定下来，谢宁最后给她打了一支针剂，这才起身准备离开实验基地回公寓。 晚上的实验基地更为冷清，除了一些加班和值夜班的研究员，大部分的人都下班，每一道关口依旧有两个警卫守着，并不会因为夜晚而放松警惕。 谢宁坐在电梯角落里喝着补充能量的饮料，因为加班，她便没有吃晚饭，而这里也是不允许送餐的。 电梯门打开，却不是一楼大厅，而是穿着银白色制服的莉莉安教授，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边走边低头说着什么，看到电梯里还有人的时候才住嘴。 谢宁起身，“莉莉安教授。” 实验基地里职员等级还是挺森严的，是半军事化管理制度，谢宁不能不遵守其中的规章制度。 莉莉安教授的助理敢在楚清面前嘲讽，但却不敢去克里特主任面前放肆。 “嗯。”莉莉安教授很冷漠的应了一声，接着便闭目养神，其他两个助理也不多话。 谢宁抽了抽鼻子，她似乎闻到了咸湿的海腥味。 低头看了一眼地板，上面还留着莉莉安几人走过的脚印水渍，是海水。 第238章 深度虚拟65 回到公寓后谢宁打开楚清给她发的论文边吃饭边看。 异形生物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是一种危险性极高的怪物，联邦政府一直对普通民众采取隐瞒的措施。 在广袤的海洋中，异形生物的数量要比大陆上的异形生物多出数倍。 而关于异形生物究竟是原本就存在于大陆和海洋，还是由海洋蔓延至大陆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定论。 对于异形生物，联邦政府在采取秘密清理的同时，也会抓捕送入研究所研究，莉莉安教授所负责的就是对于异形生物的研究。 谢宁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异形生物的由来，然后便看起了下面对各种异形生物的介绍，种类繁多，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之前她在列车上遇到的异形生物在里面也有介绍，那是红刺水蛭，也有黑色的，不过红刺水蛭能够寄生，汲取宿主的营养发育，而黑刺水蛭不仅体型更大，力量也更强大，却不能如红刺水蛭那般寄生和分化渗透。 翻过一众对异形生物的介绍，谢宁才看到一篇理论基础，是关于植入芯片控制系统来控制异形生物为己所用的，那将会是一个强大的战力。 这个理论的提出，便让上面的财团坐不住了，毕竟受困于异形生物许久，而现在它们又有全面增多的趋势，能够利用异形生物来对付异形生物，那将再好不过了。 因此纷纷砸钱让莉莉安进行研究。 现在估计是研究有进展了，所以才提什么实战测试，一方是关于异形生物的研究，另外一个是关于仿生人与机械结合的研究，虽然研究对象不一样，但都是“武器”方面的研究。 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合作测试，实际上却只有一方能够胜出，如果莉莉安赢了，她不仅能够将自己这边的实验体全部摧毁，还能够获得更多的实验经费，再进一步。 反之.......能反攻的可能性很小，谢宁看了一眼里面关于红刺水蛭的简略介绍，很显然，这个异形生物似乎等级并不高。 那就证明034它们要面对更凶狠的异形生物，现在对方没有将实验体资料公布一丝一毫，所以谢宁只能暗自猜测。 她们如果输了，并不代表实验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可是对于那几个实验体来说，输了就是死。 论文很长，而且还有些不连贯，现在已经很晚了，谢宁打算明天发信息问一下楚清。 然后才继续看论文，其中很多专业性的数据以及图表分析，即使配上文字解释，谢宁也只能看个半懂。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明，谢宁才终于看到了最后一段，里面提到了分裂进化实验，这个词她听到过。 是在对双子的实验室里听到那些研究员谈论的，那场实验是他们用极限手段激发双子的异能进化，可是......异形生物有异能吗？ 它们所拥有的能力似乎并不能和人类觉醒的异能混为一谈，这个实验应该是和双子类似的实验，都是为了强化实验体的力量，激发它们暗藏的潜能。 “嘀嘀——艾里请求视频通话，是否进行投放？” 第239章 深度虚拟66 谢宁将思绪抽回，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然后才确认投影。 “小宁？” 艾里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制服，身后似乎是办公室，装饰的很是简洁肃穆。 “你昨天晚上没睡吗？黑眼圈都出来了。”艾里笑道。 谢宁下意识的揉了揉眼，回道，“这么明显吗？只是看资料看的晚了一些，艾里大哥，有什么事吗？” 谢宁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如果是私事，那艾里是不会在办公场所和她进行视频的。 果不其然，艾里接下来的话验证了谢宁的猜测。 “是这样的，对于你之前的提议我写了一份报告上去，虽然现在上面还没有回复，但如果真的以此投入研究进行生产改造，那必然需要代理的研究所......我们有长期合作的研究所，你可以考虑一下。” 艾里的意思是，单靠谢宁一个人是不行的，除非她还有其他的帮手或者不占主导地位，以顾问的形式与那个研究所进行合作。 谢宁皱了皱眉，这个回复刚好是她最坏的打算，“我考虑一下。” “好，不过最迟半个月内需要给我答复。”艾里道。 谢宁点了点头，切断视频后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分析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合作是不可能合作的，这就相当于她从华瑞跳到另外一个更不知名的研究所，而且身份比现在还不如，现在她还算是内部人员。 如果真的跳槽，以技术顾问的形式掺和进去，虽然话语权比现在她这样的小助理要大，但是于长远来说，不利。 在华瑞，她能够得到的更多，不仅是知识，还有地位。 对于艾里话中对她个人的不信任......谢宁想到自己存储的研究数据，虽然量少，但她并不觉得不够成熟，这方面的研究技术，在某种程度说来，技术含量并不高，那些个懂点机械制造的，都能够做些改造，只不过很粗糙就是了，而且会有很多缺陷。 而正经的研究员，一则是认为这方面的研究没有前途，因此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正式的提出以及和军方进行合作，或许还有技术的原因，细节难以把握，毕竟像季博士这样的人才，还是不多的。 她只是出技术，这和她是个人还是团队的关系不大，军方可以另外派人负责执行。 可是对方却表达了对自己的不信任，这点谢宁能够理解，毕竟自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可是对方的目的也显露无疑，那就是不想她吃的太多。 在这个世界，技术是很值钱的。 谢宁相信有真心想提高战力进行改造的军官，但利之一字很难绕开，而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利的，毕竟一步退，步步退，她如果不强硬一些，就会沦为一个“工具”。 而此时，远在沪陵湾的军区里。 艾里起身冲了一杯咖啡，神情是明显的不悦，“处长，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还让他劝谢宁做选择，这不是欺负人家没背景吗？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翘着二郎腿，目光平静的看着光屏上的公文，面对艾里的不悦，也只是淡淡的道， “这块蛋糕太大，你那妹妹可吃不下，给她选择，是为了她好，你也不必那么大气性，如果不是因为你，她连选择都没有，科研人员多的很，不差她一个。” 艾里不信，嗤笑道，“我算什么？如果真的不差小宁一个，以你们的习性，恐怕连提都不会提她，只不过是，她的技术，你们达不到。” 他又不蠢，别看科研技术人才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掌握高端技术的人并不多，谢宁是高端人才，他们只不过是既想要得到人，又不想给人应有的利益罢了。 给予打压，然后给点甜枣，让人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做事，不过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女人合上光屏，抬眸凌厉的扫了过去，“艾里，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既然站队了，就老老实实的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你不想继续在这待着了，我不介意派你去灰雾海清理异形生物。” 金属门开合，女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艾里抽出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他是真的不想待在这争权夺利的地方，跟这些人相处还真不如跟异形打交道，可是...... 艾里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女孩，眸中划过一丝痛苦，他不贪权不慕利，只希望小夕能够健健康康的。 可是如果他没有了如今的地位待遇，小夕就连醒过来的希望都没有。 第240章 深度虚拟67 因为忙碌，谢宁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等季博士终于出差回来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睡个好觉。 而距离实战测试的时间也仅剩三天了，实验体的状况良好，各项数值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不过偏重点不一样。 季博士虽然出差在外，但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来跟进观测数据的，因此对实验体的各种情况都十分的了解。 谢宁看到季博士眼里并没有满意的神色，和身旁的江腾对视一眼，才开口探问，“季博士，您认为他们对上莉莉安教授的实验体可有胜算？” 她和江腾已经尽力按照季博士的指示提高实验体的战力数值了，可不论是季博士，还是克里特主任，虽然眼中有着对实验体的赞叹，却从来没有过满意的神色，或许，应该说是没有那种对胜利的信心。 “嗯？你们很想赢？” 这话把谢宁几人弄迷糊了，她们做那么大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赢吗？如果输了，实验体可就毁了，而她们那么久的努力，也白费了。 克里特主任听见了几人的对话，笑声自耳麦里传出，“你们这群小年轻......莉莉安研究的那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做好最后的数据检测就好了，我们下一个实验体一定会更厉害。” 看到季博士也笑着点头，谢宁的心越发的往下沉，虽然她对莉莉安那边实验体的威力有预测，但心中还是存了几丝希望的。 却没想到季博士和克里特主任在一开始对实验体就没抱有希望，他们并不在乎实验体在这次的测试里被损毁，毕竟这几个实验体并不完美。 如果实战测试失败，实验体是没了，但是数据仍旧存在，他们并不亏。 江腾安慰的拍了拍谢宁的肩膀，比起他，谢宁要更加的努力，江腾以为谢宁很想赢，就跟楚清似的，为了争一口气，但他不知道，谢宁只是想让实验体能够尽可能的活下去罢了。 青年矫健的身姿在光屏上被一帧一帧的进行计算解析，谢宁轻轻合上光屏，视线落在舱体里的实验体上，肉体与金属机械，温暖与冰冷的完美结合，形成了一种诡异怪诞的美。 人类自拟是他们的造物主，所以，他们的生死也该由人类决定，谢宁很清醒的知道她此刻如果袖手旁观，将会少很多麻烦和风险，可她如果出手，并不代表获得的全都是害处。 单打独斗很难，她也该有点自己的人了。 “今天是暴雨天气，请记得带伞，谢宁科员，祝您一路顺风。” 耳边是冰冷的电子女音，门外暴雨带来的水汽扑面而来，谢宁没有拿伞架上的雨伞，径直走进雨幕。 悬浮列车宛若捕食的蛇在钢铁森林中巡游，高大逼真的虚拟人像被投影在空气中，穿着白裙的女孩踮起脚尖翩翩起舞，宛若一朵雨中绽放的花朵。 谢宁的目光穿过层层雨幕与她对视，少女缓缓蹲在谢宁面前，张开手指放在谢宁头顶上方，似乎是在为她挡住天空飘落的雨滴。 第241章 深度虚拟68 “落，我需要入梦链接。” 远在地下城的黑发少女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疑惑和不解，她在谢宁身上留了链接，但链接点也是有等级的。 而谢宁也颇为防备，所以她只在谢宁身上留了一点用以联络的精神链接点，除了平时交流外还可以共享精神力，但能够共享的并不多。 谢宁要入梦链接，那就代表她要自己起码一半的精神力进行共享，于此同时也是对自己放开了一层防备。 虽然不知道谢宁要干什么，落依旧应了一声好。 羽走到落的面前，银色的瞳孔里透着疑惑，“她，更近了。” 落压下上扬的唇角，略有些别扭的道，“我们都那么相信她，她早该相信我们的。” “首领......” 说到这个，落肩膀耷拉了下去，“羽，我们还是一起去，首领不会发现的。” “好。”羽向来不会拒绝落。 谢宁联系完落之后就用加密的通讯器发了讯息给银月，让他找夏言给自己伪造一份通知，她需要住院。 银月倒是没有追根究底，只说需要一天的时间。 其实用不着一天的时间，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复检通知就发到了谢宁的手环上，彼时她正准备把文件传给季博士，刚好请个假。 “请假？”季博士抬头看向谢宁，“怎么，这段时间工作太重了？” “不是。”谢宁把复查通知给季博士看，很不好意思的开口， “季博士，我之前心脏受了伤，因此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去复查，这次恰好赶上了，我估计是参加不了明天的实战测试了。” 季博士叹道，“行吧，那我叫阿妮卡替你记录，好好休息。” “谢谢季博士。” 谢宁拿着假条回到办公室，034还抱着罐子学谢宁睡觉，敲了敲玻璃板，谢宁示意034把罐子交出来，“我先替你保管，等测试过后再还回给你。” 034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把罐子交了出去，谢宁冲着旁边舱体里的068道，“你也是。” 068一呆，倒是没034那么磨蹭，她表现的更听话。 一罐子蝴蝶，一罐子星星，虽然是她为了进行简单的社会化规训做的小东西，但却意外得实验体的喜欢。 谢宁摇了摇头，把东西放进包里，因为情感程度不够，其他三个实验体暂时没有这东西。 最后看了一眼实验体，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们仿佛都懂了，因为有落进行联系。 “太累了，太累了，我今天能吃两只烤鸡吗？”落委屈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谢宁撑开伞往候车点走去，淡淡的拒绝， “虽然我并不心疼那点钱，但你的身体的消化系统有些问题，并不能承受过多的食物，不过......可以吃两个鸡腿，等事情办完了，你得看医生。” 瑞拉就不错。 落只当没听见后面的话，能够吃两个鸡腿她就满足了，她没有收入，吃穿都是反叛军内部提供，所以也只有一般的饭食，根本没有天天大鱼大肉的可能。 更别说她消化系统有缺陷，提供给她的饭食就更寡淡了。 回到家里，落正带着羽好奇的逗弄那只飘在空中的兔子，兔子刚飘起来就被落一巴掌打了下去，羽看见谢宁回来了，默默的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机械小兔委屈的钻进谢宁的怀里，“坏...人。”没有什么感情的童音，它所做出的一些类人行为学都是程序设定的。 谢宁弹了弹它的金属脑门，无奈的看向一个看天花板，一个低头的少女，“你们欺负它干嘛？兔子还不完善，等下被你们玩的程序错乱了，如果想和它玩得过段时间，到时候我给它做个升级，它的学习系统会更丰富。” 机械小兔是谢宁自己做的小人工智能，虽然她跟着季博士做仿生人和机械结合的实验，但是别忘了，她那原来的老师，利安德尔教授，可是专门研究人工智能的。 因此谢宁对于人工智能这一块并不陌生。 就是很可惜，兔子和莫斯以及柯诺比起来就是小孩和大人的差距，有很多权限都获取不到，所以谢宁只把兔子拘在房间里，让它控制里面的智能家居以及她工作时候的计算问题。 “它笨笨的。” 落嘟囔道，“我还没见过那么笨的人工智能，反应也迟钝，挨打了就只会找你哼哼。” 谢宁看着电子显示屏上露出委屈表情的兔子，不由得失笑，“笨点没关系，好用就好。” 她做这个的时候，可是绞尽脑汁的想着能够怎么钻其他人工智能的空子，现在兔子虽然反应迟钝，但是隐蔽侵入能力极强。 “到时候羽不去吗？”落跟在谢宁屁股后面问，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油锅里的鸡腿。 “不去。”谢宁把做好的饭食端上桌，然后才把鸡腿给她们两个一人一个，“羽需要去医院和商场给我做不在场证明。” 然后看着羽道，“在医院里有夏言给你打掩护，但是如果可以，你最好也不要在夏言面前暴露身份，就让他以为我还是我，懂吗？” 羽虽然不太擅长表达，但这些她还是懂的。 “我在商场的三家店里定制了衣服和首饰，到时候你直接去拿就好了，在商场逛上两个小时，随便买点东西回来就行了......”谢宁事无巨细的教着羽。 她可以给羽易容，但是却不能让她通过列车的人脸识别，因此她拜托安德烈去租了一辆车来接“她”，顺带带“她”去逛商场。 第242章 深度虚拟69 第二天一早，羽跟着安德烈去了医院，谢宁也早早的开始潜入事宜。 “已到达指定位置。”兔子说，“是否投放地下管道三维影像？” “投放。” 谢宁没有带分析目镜，因为她需要佩戴防毒面具，不过有兔子在，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在兔子的操作下，眼前的场景由灰色的混凝土墙变成了绿色的管道布局图。 如果用异能从正门进入，估计自己不到一分钟就会被人工智能发现，毕竟她移动有很细微的冰霜，而兔子不仅在网络入侵方面擅长，还能够进行声波探测，然后形成地形图，十分利于自己潜入。 谢宁让兔子计算出最佳前进路线，然后身躯化为白色的冰霜瞬间钻入墙体，实验基地有一部分建设在地下。 这次实战测试估计是在地面高层上的实验室进行，谢宁在那里工作了那么久，大概的位置还是能估算出来的。 等进入地上实验室，她就不能再让兔子进行探测了，那里可能会有反探测的仪器，她不能冒险尝试。 经过短暂的黑暗后，谢宁看到了光亮，但这里是走廊，上面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这里就是后勤处，谢宁斟酌了会儿，然后保持着雾化的状态继续穿梭。 既然到达后勤处了，那去往她办公室的路线她就心里有数了，不过这段路程很长，即使精神力足够，但她的体力并不足以支撑她穿梭那么长的距离而没有休息。 所以她需要寻找一个后勤处的自动运输车钻进去休息，并且借此通行一段距离，每一个小时就会有一辆自动运输车在这里进行穿梭，里面会运输一些实验体。 谢宁细细的看着运输车上的标识，她可不想钻进运输异形生物的舱体里，到时候估计会打起来。 但如果是仿生人的舱体就不一样了，里面容积不仅大，而且仿生人基本上是处于沉睡状态的，危险程度不高。 谢宁静静的等着，因为保持着雾化状态待在墙体里，她的体力消耗很大。 幸好没过三分钟，前面贴着特殊标识的自动运输车就滑上了走廊，谢宁眼睛一亮，那正是仿生人的营养舱，在自动运输车经过自己这边的时候钻了进去，十分的顺畅。 因为十分清楚舱体是什么模样，所以谢宁的进入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然后自空间里取出氧气罩套上。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营养舱里的仿生人竟然还是熟人，083。 因为实战训练的推进，083的改造计划被耽搁了下来，所以她一直被养在营养舱里，只偶尔克里特主任他们会给083注射新制的药剂，听说还做了简单的规划训练。 浅蓝色的发丝和黑发交缠，谢宁看了一眼083脸上的小型氧气罩，便知道083应该过了呼吸测试。 正当谢宁细细听着外面的声音猜测到了哪个地点的时候，083忽然睁开了眼睛，宝石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些许的震惊，然后脸上浮现明显的喜意。 她对于谢宁的出现表现出明显的喜欢。 比起最初的懵懂，现在她懂得的情绪更多了一些。 少女伸手轻轻摸上谢宁的脸颊，然后又试探性的握住谢宁的手，扯了扯谢宁的衣角，小心翼翼又带着好奇的模样，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一串气泡咕嘟咕嘟的从她嘴角浮出。 谢宁一边分心关注外面的情况，一边单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听脉，她没有仪器，只能靠这个分析少女的身体情况。 毕竟仿生人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处于沉睡状态，现在突然苏醒，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异常，而她也检测过正常人类和仿生人的脉象，虽有差别，但却不会很大。 第243章 深度虚拟70 “落，她身体有些不对劲。”谢宁道。 “你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我看看。”落神情有些疲惫，但还是努力释放精神力与谢宁连通。 “她觉醒了异能。”落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按你说的，她应该是过了异能测试，可是却没有激活异能，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醒了。” “之前也出现过实验体通过异能测试后被定为普通却突然觉醒异能的事，我问过楚清，他说是仿生人制造那边采用了新技术，所以有些不稳定。” 谢宁说着便要收回手，却被083抱住轻轻的蹭，然后张开手指和谢宁合掌对比，她对两人的不一样感到有些疑惑，谢宁的手指比她要长，而且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掌心处还有些许凹凸不平的伤痕。 而她的皮肤却是十分的细腻，083越靠越近，谢宁伸手制止。 “你知道她是什么异能吗？” “电力阻断，她可以把一定空间内的电力切断，也可以不依靠任何能源将一定空间内的电力进行恢复。” 能够通过精神探查别人的异能也是落的天赋之一，谢宁对于她的话没有怀疑，只是在思考该怎么把人带走，她的异能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熟练了不少，而且在落的加持下还可以带人。 若不然她也不会冒险选择进入实验基地。 “辛苦你了，落。” 多带一个人意味着落需要给她更多的精神力共享，大概到百分之六十五的程度，谢宁不敢再高，二者之间的共享程度越深，也会对她的精神有一定的影响。 营养舱内的液体一阵摇晃，谢宁将外套穿在083赤裸的身体上，无声道，“跟我走。” 进行了简单社会化规训的实验体能够理解简单的话语，083对谢宁的话感到喜悦。 谢宁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实战测试还有两个小时，这个时候实验体应该还在她的办公室。 外面是操作面板的声音，在运输车即将打开的那一瞬，谢宁握着083的手直接雾化迅速穿梭在墙体之间。 “实验体呢？！”在外接收083的研究员被吓破音，他那么大一个实验体呢？ “怎么了？” 另外一个在运输车前面确认接收信息的研究员转过身来，看见空空如也的营养舱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联系后勤处，问是不是他们送错营养舱体了！” “啊 ，对对对，还有楚科员，这件事得和他通气。” “后勤处那边说没有送错舱体，难道是实验体自己跑出来了？这件事情得赶紧上报，楚科员那边怎么说？” 正低头汇报的研究员打开摄像头，将空空如也的营养舱展示给楚清看。 营养舱旁边的小型显示屏上还写着实验体的一些讯息，那这个舱体里面装的肯定是083，水里还漂浮着一个吸氧器，也就是说，刚刚实验体还在那里。 可为什么就不见了呢？ 楚清起身往这边赶来，并且上报给克里特主任，让他叫柯诺进行排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人，说不定是反叛军混进来劫走了实验体，或者是实验体激发了异能自己逃跑了。 不管如何，都需要柯诺进行排查搜寻。 克里特主任正在往谢宁的办公室走，在实战测试前需要给实验体进行身体检测，这是他负责的。 听到楚清的话他直接停住了脚步，然后联系保卫处和柯诺，微冷的气息划过，克里特并没有注意到。 “好孩子，切断电力。” “嘀嘀——程序异常，d108实验室出现异常，请立刻前往查探！d108实验室出现异常，请立刻前往查探！” 柯诺的声音响起，克里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身后的助理拔腿就跑向谢宁的办公室。 而此时的办公室内，谢宁已经让083阻断了电力，里面的实验体们正等着她的到来。 谢宁手心向后，厚重的冰霜将金属门冻住，兔子飘在空中，嘀嘀的响着，“有能量正在靠近，初步探测是人体。” 谢宁加快了速度，她知道那是谁，毕竟她刚刚才掠过克里特主任一行人，本来她是想自己破坏摄像头的，但是有了083的电力阻断，那她刚好可以省点体力。 白色的冰霜渐渐爬上舱体的玻璃板，随着砰的一声，玻璃碎裂，里面的实验体都走了出来。 第244章 深度虚拟71 谢宁走过去给他们把背上注能的导管拆开，这才对他们道，“手牵着，即刻离开，落，再加百分之五。” “好！” 随着少女声音的落下，谢宁只觉得脑袋一疼，充沛到几乎要溢出的精神让她有些难以忍受，随着她脚下冰霜的蔓延，其他实验体的身躯也渐渐的雾化。 外面金属门被撞的砰砰直响，附在上面厚厚的冰霜也咔嚓裂开数道缝隙，随着一道刺啦刺耳的声音落下，厚厚的金属门被切割出一个缺口。 有人钻了进来，但是诺大个办公室，已经空空如也，谢宁早就带着实验体钻入了地下管道。 克里特只觉得眼前发黑，“实验体呢？？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柯诺，关闭出入通道，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关闭出入通道请求正在申请......申请成功，通道已关闭，克里特主任，根据分析，入侵者应该是觉醒者，拥有异能，建议开启异能屏蔽措施。” “开启。”克里特差点把这茬忘了，“开启定位，联系安全局进行追捕......” 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谢宁速度很快，现在已经离开了实验基地，正在地下管道里面穿梭。 实验基地里却是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人。 谢宁停在一间没有那么臭的地下空间里，周围都是灰色的混凝土铸成的墙壁。 急速消耗的体力让她的面色变得极为苍白，站的离谢宁比较近的青年伸手让谢宁支撑住身体，其他的实验体也担忧的看了过来。 “宁。”高挑的女性仿生人喊住谢宁的名字，但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关切。 谢宁自兔子脖子上挂着的小袋子里取出一管针剂，然后将能量剂注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同时命令兔子，“给他们进行扫描。” “收到！” 实验体们不明所以，不一会儿，在空中晃悠的机械兔子就发出警告，“嘀嘀——034、068、017、052以及073身上扫描出定位仪器，请立刻摘除。” 里面只有083没有被安装定位仪器，谢宁拿出工具箱，开始动手拆除定位装置，虽然她速度够快，能够带着实验体安全离开，可如果他们身上带着定位装置，无论她带着实验体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到。 此时谢宁也不由的感谢起自己的谨慎，如果她稍微自大一点，认为平日里都是她照顾的实验体身上不会有什么异常，那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熟悉，所以谢宁拆除的很快，然后将定位装置绑在一个小圆球上，让兔子控制小圆球去遛追兵。 而她则是专心将实验体带往目的地。 她在这个世界扎根不深，所以并没有别的地方能选择，因此在昨天她就问过了瑞拉，征得了她和安德烈的同意，将实验体藏在她们的楼房里。 那算是一座废楼，除了楼顶的地方还能居住以外，下面都是各种生锈的巨大机器，根本没有人来，而且那一片都是贫民区，管理混乱，很适合浑水摸鱼。 第245章 深度虚拟72 “你们终于来了。” 瑞拉指着不远处的房间道，“我已经收拾好了，他们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在上面露面，下面也就这一间房间能够住人，是以前我和安德烈放药剂以及机器材料的地方，空间并不小，住四五个人还是可以的。” 谢宁也指着几个实验体对瑞拉道，“我给你转了钱，你先安排他们，我还得去换人。” 034和少女扯住谢宁的袖子，眼中带着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其他实验体亦是，谢宁安慰道，“不要害怕，这里是安全的，乖乖待在这里，我会把药剂留下，瑞拉会照顾你们的。” 药剂只能暂时的代替注能，她得赶紧把简略版的注能仪器研究出来，如果可以，她也想帮他们恢复正常的肉身，但是她的技术不达标，现阶段只能让他们保持着这样的躯体生活，或许以后也只能这样。 就像碎了的镜子，很难再重新恢复成原貌。 谢宁让羽给自己发个定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当她赶到商场的时候，羽还在试衣间里面。 谢宁自镜子里缓缓走出，对着羽轻轻点头。 等羽使用异能离开后谢宁才换上一件新衣服缓缓走了出来。 “安德烈。” 之前羽是很少说话的，虽然谢宁给了她一个改变声音的小仪器，可暴露的风险还是不小，因此能少说就少说话。 “你，你好了？”安德烈有些紧张的低声道。 谢宁有些无奈，“不用那么紧张，你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乘坐列车回去。”正好刷一下脸。 “哦哦，好。” 谢宁结完账便直接上了列车回公寓。 兔子还在遛着那些人，谢宁轻笑一声，低头操作一番，直接将装了定位器的小圆球扔进海里。 茫茫大海，打捞去吧！ 通讯器上有很多消息，季博士和江腾问她在哪里，让她赶紧返回实验基地，阿妮卡说的更清楚一些，话尾还可怜谢宁，说她实验室里的实验体都被偷走了。 谢宁应景的回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唇角却不由的勾起，她算是监守自盗了。 等她回到实验基地的时候小组里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谢宁走到季博士身后，视线落在监控视频上面，果不其然，即使是很细微的移动痕迹还是被捕捉到了。 “这是异能者吗？”谢宁眼中带着疑惑。 季博士没说话，江腾在一边解释道，“是的，而且还是很厉害的异能者，他竟然能够雾化身躯移动那么长的距离，能悄无声息的盗走那么多的实验体，最低也是个s级的异能者。” 可是联邦对异能者的把控如此严格，怎么会有s级别的异能者流落在外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反叛军！ 谢宁在心中默默给背锅侠反叛军点了根蜡烛。 “可是大门那边不是有检测仪器吗？如果有异能者混进来，估计逃不过吧？” “他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克里特主任幽幽的道。 “上次反叛军的人从通风口钻了进来，后来基地把所有通风口都装上了警报器，只要有异常，入侵者绝对会被射成筛子，但是......谁能想到那人从地下管道钻了上来，因为这个，我们猜测他的异能应该能够穿墙移动。” 而上次的银月，只能通过通风管道入侵，因为他的异能不能穿墙。 季博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道，“安全局那里有回应吗？” “没有。” 楚清操纵着屏幕连接大屏，将定位器的路线展示出来，指着最后那一片蓝色区域道，“安保员和警卫追到海边，人消失了。” “不是人消失了，而是别人在遛他们！”季博士冷哼道，“被遛了一个小时还没发现，也是蠢货。” “莉莉安博士询问这次的测试是否继续......”小利弱弱的插话。 “实验体都没了，还测试什么东西？让她自己下去和她的实验体打去吧！” 明明都知道他们的实验体被盗了，还特意问上这一句，那不就是明晃晃的嘲讽吗？ 上次莉莉安的实验体被盗他都没有去嘲讽，只是在背后偷偷笑话罢了！ 克里特主任实在受不住这气，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重重的脚步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克里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楚清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克里特主任能耍脾气走人，他却是要留在这里继续跟进情况的。 但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找到对方的丝毫踪迹，季博士抿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认真分析监控视频的谢宁身上，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小宁，你这次在医院的复查情况怎么样？” 即使盗取实验体的是异能者，但那人在盗取实验体的时候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不仅是对实验基地，还有对如何拆除实验体装置，以及能够及时的拆除定位器等等，让季博士不得不对身边的人产生怀疑。 第246章 深度虚拟73 谢宁面色自然，“夏医生说没有太大的异常，恢复状况良好。之后可以不用去检查了，但是如果身体有不舒服还是得尽快就医。” 季博士点了点头，垂下眼睫没有再说话。 等谢宁和其他助理处理完今天的事务下班后他才点开另外一份监控开始观看，他当然没有直接调取监控录像的权限，但却可以申请。 因为事关重大，这不仅是缺少了几个实验体的事，而是出现了如此强大的异能者却没被联邦所记录，上面的人是坐不住的，所以他的申请很快就被批了下来。 就在此时，克里特以及莉莉安还有一个男人也走了进来。 现在两个人倒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那么不和，毕竟他们虽然有矛盾，但仍旧是利益共同体，公司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 他们也一样，关注的并不是实验体去了哪里，而是想揪出这次的侵入者，强大的异能者，才是他们的兴趣。 监控视频里不仅有谢宁的影像，还有江腾、阿妮卡、楚清等助理的监控视频，在柯诺的处理下时间线十分的清楚明了。 其中因为两次实验体被盗都有谢宁的参与，虽然这次谢宁不在现场，可依旧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莉莉安教授，按照柯诺提供的监控视频和时间线，谢宁并不具备作案时机，江腾和楚清他们在时间发生的时候也有不在场证明。” 监控里，谢宁一早就出现在了医院，她旁边还跟着一个青年，季博士让柯诺简单的查了一下青年的信息，是个普通公民，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谢宁跟他提过这个青年，是帮她修理过出租房阳台的小修理师，算是谢宁的朋友。 在实验基地被入侵的时候，谢宁就在商场里闲逛，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季博士觉得莉莉安多想了。 “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已经发生了两起实验体被盗的事了，不是吗？” 莉莉安双手抱胸靠在金属桌台前，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指轻轻敲着，眼睛却没有离开监控视频半秒。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是反叛军所为。”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 “他们虽然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经过测验被验证为普通人，但是却难保他们没有和反叛军有联系，毕竟反叛军可是无孔不入，而且那里也有不少觉醒者，即使有没有为联邦所知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照常进行实验研究，这件事上面会派专人处理。” 此事暂且被鉴定为反叛军所为，毕竟他们是反抗联邦的势力之中最大的一方。 而得知被扣了一口黑锅的反叛军也找上了谢宁，依旧是和谢宁保持联系的银月。 毕竟给谢宁处理信息和伪装报告的是他和夏言，即使谢宁出现在了医院，可不代表她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了，相反，谢宁具有极大的嫌疑。 夏言还只是怀疑，而银月几乎是肯定了这件事就是谢宁干的。 第247章 深度虚拟74 原因无他，银月在绿色家园那里看到了被盗走的实验体...... 不仅如此，他还和谢宁在绿色家园撞上了。 正在给实验体做检测的谢宁瞳孔一缩，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先来的那一个，如果银月看到了自己的异能，那自己就暴露了一个底牌，做事也会更拘束一些。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安德烈和瑞拉没有泄露自己的信息。 “谢宁，果然是你。” 银月的目光从那几个实验体转移到谢宁身上，“你让我给你伪造信息，就是为了救他们？” 谢宁轻轻点了点头，她在想该怎么试探银月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异能的事。 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银月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那个入侵了实验基地的人是谁？你的朋友？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至于异能，那根本就不需要问，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避开实验基地里铺天盖地的监控，也就是柯诺的眼睛。 这话一出，谢宁便知道银月不知道她有异能的事，而且还误认为她还有别的“伙伴”，如此一来，她只需要让安德烈和瑞拉守好口风就行了。 虽然她并不怕自己身具异能的事情暴露出去，但也讨厌麻烦。 “你很好奇她是谁？”谢宁拂开083的手，让她一边玩去，然后跟着银月来到外面说话。 生锈的铁栏杆下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大楼中央伫立着一个锈色的梭状物体，是年代久远的反应器，谢宁一边问着银月一边思考着这栋废弃大楼该如何利用起来。 她不能坐吃山空，得尽快让手中的钱活起来。 “我不是好奇，只是想，如果她也是仿生人，那就可以加入我们，我们需要强大的队友，当然，这只是我给出的邀请......上次你说的话我思考了很久，现在既然遇上了，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银月定定的看着谢宁，神情十分的认真，“虽然我加入了反叛军，但我依旧是独立的，我们是独立的。” 他口中的“我们”是他以及他身后那些加入了反叛军的仿生人们。 所以，独立的他们能够自主掌握自己的命运。 谢宁微微挑眉，心中略有些讶异，毕竟仿生人虽然学习能力很强，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学习能力也很弱，主要针对的就是人类复杂的思想感情。 但她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虽然仿生人是人造的，可他们和人一样是血肉之躯，除了身上带着基因标签，他们的肉身，思想和人类无异。 只不过人类从牙牙学语的婴儿慢慢成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和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去学习复杂的思想感情。 而仿生人的寿命短，他们对外界的认知都是通过实验室研究员的录入和规训快速熟悉的，就像是死板的程序，但是他们和人类一样拥有独立的思想。 也正是因为拥有独立的意识，所以他们才会产生反抗心理。 谢宁对于反叛军的态度很明了，那就是合作，而不是加入，而“本”，也默认了这种关系，因为谢宁表现出的价值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高。 “所以，关于让我参加基因实验的事，完全是“你们”的诉求？”谢宁凝神注视着银月。 “不是，研究所那边本来就有基因实验，而你的出现，让研究有了进一步突破的希望......如果能够弥补我们的基因缺陷......”银月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很久以前就在思考要不要向谢宁合盘托出，他并不是想让谢宁同情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让谢宁知道，作为同类，他们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然而，“我们的寿命不多了，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关于仿生人的生产实验，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们对仿生人的思想控制更深了，他们害怕仿生人拥有反抗思想。 如我和夏言这类的仿生人，已经不再进行生产，准确的来说，是”优化升级“了，新型的仿生人投入市场，是完完全全的傀儡工具，他们很难再产生反抗思想。 而旧型的仿生人，就比如夏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测试，如果他在测试过程中有了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就会被遣返进行格式化处理。 格式化......即使肉身还存在，但是，他已经不是他了，因为他的思想被抹灭了。 所以，我们想活的更久一点，或许真的能赢来自由呢？毕竟除了我们，也没有人会为此努力了......” 银月说了很多，谢宁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扰，瑞拉站在转角的角落里，眼眶微微泛红，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虚无的方向。 第248章 深度虚拟75 “虽然理解你们的想法以及做法，但是很抱歉。” 她只会当自己的实验对象，而不会成为他人的实验体，即使对方再三保证研究所里的基因研究不会伤害到自己。 而那个杜撰出来的她的“伙伴”也不会加入他们。 银月虽然对谢宁的答复有预料，但当谢宁又一次拒绝的时候，他仍旧没忍住心中的失望。 或许他可以强硬一点，夏言就不止一次表达过对谢宁使用强硬手段的想法。 可如果他真的逼迫谢宁进入研究所成为实验体参加基因实验的话，那他和他所厌恶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首领也不赞成。 夹杂着湿气的风自破开的窗户吹来，谢宁伸手将被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抬眸看向脸上难言失望的银月。 这番话恐怕是他想了好久才说出来的，毕竟自己并不能算作是他们的自己人，即使是想以此话打动自己，但是他们也的的确确是剖开心扉展示了诚挚的心意。 “虽然我没办法在基因实验方面帮到你们，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愿意和我谈谈关于仿生人‘自由’的事吗？” 银月有些发愣，他不知道谢宁是什么意思。 “你们加入反叛军，为的是寻求自由，或者说是出路，因为反叛军里也是被财团，被这个两极社会压迫的人类，你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和利益。” 银月愣愣点头，谢宁剖析的没错，虽然她没有说出他们加入反叛军的契机，但他们的所求目的是没错的。 谢宁转身微微靠在栏杆上，眼神温和。 “我看过反叛军的资料，他们建立了那么多年，从最开始只有几个人的小团体发展至今并不容易。” 让人颇为不可思议的是，最初反叛军团体里就有仿生人，谢宁不知道那个仿生人还在不在，如果按照仿生人最长寿命来算，那个最初的仿生人应该已经死亡了。 不过现在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复杂，也许你们看到的都是人类的恶，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试着去发掘人类的善，毕竟人是多样性的。 你们看到实验室里研究员们拿仿生人实验体肆意的实验，并不在乎他们的痛苦和生死......购买仿生人的人们也只是把他们当成工具，毕竟他们本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工具......其中的各种遭遇，你们应当比我更深有体会。 可是......” 谢宁顿了顿，“有人类在为仿生人发声，他们认为仿生人拥有思想，是一个和人类一样的生命，是智慧生物，理应获取正常的人权。 他们认为仿生人实验是违反人道主义的，应该被禁止......有的人不仅发声，甚至真的做出了制止的举措。 你们了解过联邦议会吗？ 有议员提出禁止仿生人实验以及制造，虽然没有被通过，但却有了些许进益，你刚刚说的‘新型仿生人’就是他们的努力成果。 虽然我不太了解‘新型仿生人’的制造过程，但是这类仿生人不仅在外表上和人类得以有明显的区分，就连思维也更加的呆板。 你说这类新型仿生人更难以产生反抗的思想，你们为此感到悲哀，觉得同类彻底的沦为了不能反抗的工具，但是为什么不从另外一个层面去看呢？ 或许这不是对思想控制，而那些人寻求的一个对仿生人更好的结局，让仿生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工具。” 虽然仅仅只是投入市场的新型仿生人有了“退化”的改变，而实验室里的仿生人实验仍旧在日益深化，可那也是一种进步不是吗？ “我不能理解这种结局，也，接受不了这种结局。”银月的声音带着颤抖。 设身处地的想，一个本该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类彻底变为没有思想的傀儡娃娃，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可那也比我们现在要好不是吗？”瑞拉自身后走出来，她的神情反而比银月还要淡然，如果忽略她微微颤抖的手的话。 “就像一支玻璃管，碎了，也就碎了。” 将仿生人物化，就是对这种结局的诠释。 谢宁有些哑然，她有些没有意料到银月和瑞拉会对她根据汇总信息假设的仿生人未来结局反应那么大。 这偏离了她想表达的重点，让谢宁有些麻爪。 第249章 深度虚拟76 “可是未来从来都不是既定的。” 谢宁加重语气，“想要什么未来，都要自己争取，我说这些并不是为让你们对未来望而却步的。 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个人，一部分人的力量太过弱小，银月，你总是偏向于信任‘同类’，认为只有同类才会为了你们的未来而努力。 可既然你们要争取的是自己作为‘人’的权利，就不能将他‘人’独立于外。” 见银月欲言又止，谢宁抬起手制止他说的话，“你想说，反叛军并不全是仿生人对吗？” 银月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他的思想仿佛脱体而出，轻轻搭上了谢宁思想伸出的枝条。 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这些，即使是首领，他们只知道，他们要反抗不公的命运，他们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自由公平的天地，他们能想到的只有用武力手段反抗联邦，财团......完全的叛离。 谢宁轻叹了一口气，她很佩服他们的勇于尝试，但富含反叛精神的他们并不知道该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只能通过最简单的武力手段。 这种手段无疑是有效的，他们的确打出了一片名堂，但也仅仅如此了。 对于联邦来说，反叛军的确是麻烦，但那只是麻烦之一，甚至还排不到首位，若不然，联邦早就采取强硬手段对反叛军进行处理了。 可任其发展也不是上位者的选择，谁知道反叛军里面哪一个就是联邦的暗哨呢？ 而她的这份猜测在双子出事之后得到了证实。 “你们的力量太小，我所说的那些对仿生人抱有好感，或者其他反对仿生人实验的人都可以交好，他们大概率不会如你们一样背叛联邦做个反叛者。” 毕竟她所提的那些人之中有很多社会地位都不错，他们只是基于自身的道德感反对这类不人道的实验。 而并不是反对联邦的统治。 “可作为中间力量，我觉得你们可以拉拢，甚至只需要他们在情感上多偏向你们就行，当然，我说的你们只是反叛军之中的仿生人，而且我建议你们在拉拢那些人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反叛军的身份。” 毕竟大部分普通公民对反叛军的观感都不太好。 人工智能发展到这个地步，联邦想通过数据控制公民对某一事物的认知不要太简单，毕竟这是个人人都依赖电子网络的社会。 而能够从众多对反叛军的负面新闻以及评价中看出反叛军其实是被压迫而奋起反抗的一方的人并不多。 甚至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谢宁伸出右手，微微扬起唇角，“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吗？” 想让她加入反叛军，不行，这个起点太歪了，不够正统。 但是他们可以加入自己啊，谢宁对于自己悄咪咪挖墙脚的行为没有丝毫的羞愧，她虽然挖墙脚，但是并没有让银月他们脱离反叛军。 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放过反叛军这个势力，就像玩贪吃蛇游戏，小蛇未必不能吞噬大蛇。 银月看着眼前白皙的手指，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的心跳有些快，最终他还是脱下手套搭了上去。 共同的秘密代表着他们利益一致，他在慢慢向谢宁靠拢。 银月或许有一丁点的感觉，但却并没有明确的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属于对他现在所在的势力以及首领另一层面的背叛。 旁边的瑞拉眼睛亮晶晶的，她不是太懂，但却隐隐明白谢宁在教她们该如何用别的，除暴力之外的方式来达到她们的诉求。 第250章 深度虚拟77 谢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雨幕不再如此厚重，溅起的水花反射出瑰丽的霓虹灯光，仿佛这雨不是无色，而是彩色的。 “你拍的真好看。” 落看着光屏里溅起的水花，如梦似幻的场景，她以前都是掠过，也从未想过这一刻的定格会如此的美丽。 谢宁低头将光屏上的照片传给兔子，听到落在一旁感叹也点了点头，不过，“美丽也伴随着危险。” 落不明所以，直到兔子将谢宁拍下的照片放大数倍然后扫描分析，倒映在那一颗颗溅起的水花里的可不仅仅是绚丽的霓虹灯，还有天空中以及暗角里无声盯梢的飞行机器。 “这......他们在监视你？”落眼睛都瞪大了，怪不得谢宁一直开着窗户的防窥装置，而在取消防窥装置的时候会让她和羽躲进浴室或者拉好了窗帘的房间。 “这是正常操作，毕竟我在把实验体劫出来的时候表现的太熟了，公司可能会怀疑有内部人员泄露信息，而我作为最接近实验体的内部人员，那天又刚好请假了...... 所以受到监视并不奇怪，不过公司既然只派了机器进行监控，那应该没有大事。” 不然她该被带走审问了。 “那就好。” 落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谢宁今天晚上出去为什么不走窗户还绕路，原来是发现被监视了。 谢宁看着一串串掠过的代码，手指飞快的敲着，这个分析的小程序是她自学做出来的，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对于远程摄像以及分析很实用。 即使放大许多倍，像素也不会模糊的很厉害。 羽安静的看着谢宁敲代码，手上无意识的玩着镜面魔方，一旁的落却坐不住，特别是在得知谢宁跟银月之间的小秘密后，她简直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谢宁的打算。 可是谢宁在认真工作，她又不好意思出声打扰，憋得好辛苦。 任是谢宁再专注，被两道炙热的视线盯着，也忽视不了。 “我记得你们似乎在地下城还有工作，不回去吗？” 落震惊了，“宁，你好无情，用完就扔！” 就连羽也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定定的看着谢宁。 谢宁有些无奈，“是谁焦虑了一整天？还去捶兔子的脑壳发泄？地下城那边如果急的话，就回去吧，我这里暂时没有危险。” 落哪里是担心谢宁有没有危险，她是为了自己肚子留下来的，谢宁可大方了，她能一天吃五顿，顿顿不重样。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她是为了吃的留下来的，只重重的咳嗽一声，然后问道，“你刚刚，是在拉拢银月他们吗？” 落有些许的激动，但也有些惆怅，激动于谢宁去挖墙角，她也许有新伙伴了，惆怅的是她们和谢宁再也不是秘密三人组了。 谢宁起身往厨房走去，听到这话便微微挑眉，“我要站的更高，背后不能只有一两个人，只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我身后，我才能走的更稳。 而且，你们也不想永远顶着工具的名头，对吗？ 反叛军想用暴力推翻联邦政府，而且已经实施了那么多年，有些许的成效，但是并不大。 即使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是从现阶段来看，这条路似乎行不通，因此，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你们的选择呢？” 落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的闭了一会儿，太可恶了，她又被诱惑到了。 等落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羽已经把手放在了谢宁的掌心里，登时跺了跺脚，也握了上去。 不过最后还是嘴硬的提起她们的首领。 谢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看来她们对反叛军的首领忠诚度很高，但也仅仅是那位首领，而不是反叛军这个势力。 没关系，以后仍旧是一家人。 第251章 深度虚拟78 连着好几天的监视，谢宁都表现如常，渐渐的，暗藏在周围的监控机器也消失了。 而在这几天里，实验项目暂停，谢宁趁此时机将她与军方之间的合作与季博士提了出来，充分展现了一位刚毕业出来工作的大学生被军方压迫的不知所措的形象，然后走投无路，只能找比较亲近的研究导师。 这半个月来谢宁一直在寻找最好的选择，但是很可惜，即使她可以一力承担起设计事宜，可对方却不愿让出这块肉。 甚至还想进一步的威逼压迫，欺的就是她无人可靠。 与其按照对方的意思脱离华瑞，加入军方，闹得两处不讨好，不如直接将这块肉拱手让给华瑞，说不定还能喝点肉汤，到时候如果真的合作，她这个提出者，必定不会被排除在外。 天降好项目，季博士当然不会拒绝，这些天他也有些烦躁，实验体被盗走到底还是有些影响实验进程的。 因此对资源的争取就落下了一个档次，谢宁递上的项目简直就是及时雨，成功的让他在实验基地的地位更重了。 对军人义肢进行改造，季博士有些感兴趣，但很可惜，不能动的过大，不然人命堪忧，军方只是想要更强的战力，而不是让军人进实验室送死的。 “你对义肢改造有什么想法？” 别看改造说的简单，但如果加入的约束条件多了，做实验的时候就得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需要考虑的不是武器威力，而是个人生命。 谢宁听到季博士这样问，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这证明季博士感兴趣了，而且不会将她排除在外。 当然了，也有可能季博士想把谢宁的一些核心技术套出来，然后再把人踢掉。 但是谢宁相信季博士不会那么做，与其说她是相信季博士的人品，不如说她相信季博士的专业能力以及傲气。 果不其然，在办公室谈了一下午，两个人就谢宁的那些实验资料进行了分析辩论。 季博士看着谢宁认真的侧脸，心中暗自赞叹，谢宁这个天赋，不继续留在学校进行深造，可惜了。 在实验室里虽然学的也多，但更多的时间都要用于各种琐碎的工作，能让研究员用于进步的时间少之又少。 谢宁将在季博士的指导下改良好的设计图储存好，然后有些紧张的问道，“季博士，我是今天回去就给他回复吗？” “不用。” 季博士淡笑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安心等待结果就行，等项目落实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谢宁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真是太谢谢您了。” 其实她明白季博士的潜意思，如果她猜的不错，季博士在军方也有人，也许，之后就此还有一番争斗，但很难再牵扯到她了。 至于艾里，谢宁的手在通讯录上停顿了一秒，还是切过了画面，她不信艾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既然她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即使艾里曾经帮助过自己，她却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些许情谊而坏了大事，这个实验她是必然要参加的。 在实验基地，单纯的拥有才华没有用，除了一些背景深厚的研究员，其他的研究员更多则是用成绩说话。 而这个实验不仅没有反人道主义，规模也不错，利益可观，而且还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做成了，就是一道亮眼的成绩，对于她的晋升有很大的好处。 走到电梯的时候刚好撞见下班的阿妮卡。 虽然有对实验项目是否继续的些许担忧，但在阿妮卡心里更多的还是对能早下班的快乐。 因为实验项目暂停，下班早，她每天都能出去玩好久，而且工资依旧是一样的，简直不要太快乐。 此刻看到谢宁，阿妮卡又提出了玩乐邀请，谢宁依旧是拒绝。 “你这一天天的，和小利一样整天整天的窝在公寓里，也太宅了，真的不出去玩吗？可好玩了！听说那里还新进了一个驻唱，真的不去吗？” 阿妮卡好忧愁，四个助理里就她天天在外面疯，有一种众人都在埋头苦干而她独自潇洒的感觉，老实说，不太好。 “我最近真的比较忙，等空闲下来了，一定陪你去玩一趟，行吗？”她偶尔也需要娱乐放松高度运作的大脑，只不过最近准备考试，所以忙的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要不是因为觉醒了异能，她的身体素质比以前高了许多，她也不敢那么拼。 既然阿妮卡说那个清吧不错，未免不可一试。 “不过，小利怎么就天天窝在公寓里了？我看见他在社交平台上经常更新风景照片，还有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 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宁......”阿妮卡实在没忍住心中的震惊，“你不知道小利的女朋友是电子恋人？” 谢宁脑袋有些宕机，眼睛迷茫的对上阿妮卡震惊的瞳孔，她没有太关注小利，只是简单的刷过留了个印象，原来那个女孩是小利的电子恋人吗？ “其实也难怪你不知道，市面上的游戏太多了，小利玩的又是比较冷门的恋人游戏......” 阿妮卡絮絮叨叨的给谢宁普及，因为她也玩游戏，不过她没有小利那么沉迷，她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并不投入感情。 谢宁边听边点头，她的确比较少关注这一方面，看来在这个社会，人们对社交的需求更低一些，而且也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依赖电子网络。 第252章 深度虚拟79 “艾里！”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把手上的资料扔在办公桌上，脸上带着愠怒，“之前是你说给谢宁时间考虑，但是现在你看这是什么？” 女人点着桌上盖着红印章的文件，“本该属于我们的项目被沈黎给抢了！你说该怎么交代？” 艾里拿起桌上的文件细看，嘴唇紧紧的抿着，“小宁......” 艾里说不出别的话，怪谢宁吗？可明明是他先帮着这边算计谢宁的，而今对方脱离了这个圈套，他生不出责怪的心思，反而隐隐有些庆幸。 “我会回去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不定不是她那边出的事故。” “但愿如此。”说罢女人不再理会艾里，既然这块肉被沈黎叼走了，那她怎么也得掺上一脚，毕竟需要落实的军区又不止她们这一个。 艾里打来视频通话的时候谢宁正坐在高处对光炮进行维修，虽然联合项目暂停了，但季博士手下又不止一个项目，所以谢宁依旧忙碌。 “请问是否接通视频进行投影？” “单向投影。”谢宁摘下护目镜，低头在光屏上输入数据，然后控制脚下的支撑台往后移，抬手把光炮的整体拍摄下来。 “小宁，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艾里似乎是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身后的窗户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他虽然勉力保持镇定，但谢宁依旧察觉到了他些许的紧张。 算算时间，季博士那边申请的报告应该已经下来了，这两天应该是实验室和军区那边进行沟通的时间，艾里如果还没察觉到不对才是不正常。 “艾里大哥，你们不是说如果投入研究进行生产改造，需要代理的研究所吗？我刚好在华瑞工作，所在的小组也都是顶尖人才组成的，刚好适合，所以便和领队的教授商量，让华瑞科技公司直接与军区合作。 这不是正好吗？” 谢宁假装不懂，一副觉得通过艾里和军区合作还是直接通过公司和军区合作没有区别的模样。 顿时将艾里堵的哑口无言，他能说军区内部分裂，有着好几股势力，而谢宁通过华瑞公司合作的并不是他所在的势力吗？ 谢宁看着挂断的视频通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一开始她的想法的确是通过艾里搭上军区，然后以此为基础往上爬，但很可惜，势单力孤的人太容易被欺压了。 艾里又不能成为她的助力，所以她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借季博士的势。 “谢助理，端口那边已经处理好了，还请您进行最后的检验。”耳麦传来下面研究员的声音，谢宁应了一声，控制支撑台把她送下去。 等把这一台武器检测完成，谢宁才拿起电子光屏往另外一个实验室走去。 季博士之前在华瑞科技公司就是负责义肢和武器研究制造的。 现在关于义肢改造的项目还在准备阶段，不过另外一个新项目却是已经开始研究了。 因为异形生物在各大城市的出现，新型检测机器的研究便被提上了议程，季博士研究的小型无人机就是与政府合作的项目。 谢宁到的时候季博士正在和利安德尔教授对话，谢宁站定在季博士身后，冲利安德尔教授打了个招呼，等两人结束通话，她才开口汇报光炮的检测数据。 这些数据虽然已经发送给季博士了，但是谢宁说的是自己总结的问题以及解决措施。 季博士点了点头，示意谢宁上去给江腾帮忙。 这类小型无人机别的方面技术含量不是很高，重要的核心技术是它的“复眼”，这也是仿生技术，主要是通过红外感应对异形生物的活动状况进行感应，然后形成报告发送到专门处理异形生物的部门。 说简单也不简单，虽然之前就有了扫描检测的仪器，但那是由人与人工智能一起控制的，而这类小型无人机则是需要完全的自动化，并链接人工智能，也就是莫斯。 她们需要研究的是其中的atr技术，毕竟这样的监测机器对精确制导信息处理技术的要求很高，还有高质量的成像技术...... 谢宁穿戴好防护服和分析目镜以及传感手套才上实验台。 上面没有任何仪器和零件，而是虚拟投影的复眼设计立体影像，她们做的是对此进行虚拟测试然后改进。 复眼由数万个单个小眼组成，每一个小眼都是一个单独的成像系统，具有极高的分辨率，但是感光较差。 谢宁手上不停的进行调整，而且还时不时的和江腾和其他研究员进行交流。 现在的复眼成像技术比较成熟，毕竟虚拟3d全景显示以及3d投影通话等都随处可见，这些都是复眼透镜的光学性能去采集信息再加以透射来复现的，因此她们只是针对异形生物做特殊的改进。 谢宁低头保存测试数据，心里却已经在想该如何规避这样的红外监测了，因为这类小型无人机是要投产然后投放至各大城市的，说是监测异形生物，但谁也没说不能监测人。 她作为源头设计师，当然不能让自己败在自己参与研究设计的机器身上。 此刻谢宁也不由得感到庆幸，这个世界的科技很高，而她有幸站在尖端科技公司，见识到各种高科技，在足够谨慎的情况下才不至于让自己开局就炸。 第253章 深度虚拟80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假期，谢宁特意抽出一天时间来给展琳她们改造义肢。 ...... “好了，这是反馈表，到时候如果有问题要及时叫我过来处理。”谢宁把表格发给展琳的朋友们。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这种实验数据了，但答应过的事她都会办到。 展琳好笑的看着在她屋子里跃跃欲为想试一试义肢威力的伙伴们，道，“要试也得等明天去训练场试，可别把我这破房子给砸碎了！” 说罢起身送谢宁出门。 谢宁撑开伞，示意展琳送到这里就够了，“你忙，不用送了，我看新闻报道说最近多了不少异形生物，你也得小心点。” “好。”展琳从身后拿出一支钢笔递给谢宁，“我见你挺喜欢这种旧时代物品的，最近出任务的时候在一家杂货店看见的，谢谢你为我们改造义肢。” “不客气。”她收费的。 浓郁的夜色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小巷子，急雨拍打在伞面上，谢宁顿住了脚步，视野被层层雨幕所切割，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并不明显。 谢宁一步一步往更深的角落而去，落下的雨溅起水花随着冰霜的蔓延瞬间定格，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大了，一片淡淡的光亮起。 谢宁才看清角落里的是什么东西，一个人被异形生物吞噬了大半，不，应该说是融合，或者是寄生。 黑色的腕足从人类身躯的各个部位争先恐后的钻出，在雨中肆意的挥舞，似乎是在享受这场暴风雨。 感受到谢宁的到来，脖子上那颗硕大的眼睛定定的看了过来，黑色的触手急速的挥向谢宁，硕大的眼睛流下血泪，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谢宁侧身躲过，然后手上的小型伸缩剑斩下，断裂的腕足掉落在地上，却依旧在扭动。 谢宁微微拧眉，剩下的触手还未碰到她，就被冰霜覆盖住了，那只硕大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被冻住的部分纷纷脱落，然后它就想逃跑。 但很可惜，谢宁并不想放过它，冰霜覆盖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将异形生物以及那半具尸体完全冰冻住。 然后瞬间碎裂，无数的血色随着雨水的冲刷消失的一干二净。 谢宁这才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兔子的冰冷电子音在耳麦里响起，“探测结果显示周围并无其他生物，也没有小型监测器的电磁感应。” “兔子，记录，异形生物具有简单的情绪反应。”和普通动物差不多，更深的她就不知道了，刚刚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收到。” 异形生物增多，这里的安全性大大降低，谢宁对安德烈和瑞拉道，“我建议把这栋楼加固一番。” 加固防御这样的程度，单单只靠安德烈就能做到。 “好，我明天就去买材料。”安德烈脸色有些发白，他在新闻里看到过异形生物的长相，如果楼里面出现一只异形生物，他都不敢想有多可怕。 “我给你转一部分钱。” “这不太好吧。”安德烈有些不好意思。 谢宁却是摆摆手，“钱不是白给的，你们要将这栋楼秘密改建成加工厂，买一些工具，把工厂建在地下。”她是在投资。 地面上太难改了，而且不够隐蔽，她要将她们都转入地下，虽然花的钱多了一点，但是足够安全。 “建，建工厂？”安德烈有些懵，他完全不知道。 瑞拉是知道的，但是她有些不自信，“我做的那些药剂，真的卖的出去吗？” 她从来没有卖过。 “当然卖的出去，而且工厂的创收比你们去处理废弃金属要多得多，也好改善生活。” 瑞拉在医学方面的天赋很高，她做的药剂比市面上大部分的药剂都要好，只不过以前因为身份不敢出去罢了。 第254章 深度虚拟81 没关系，她可以帮忙寻找销路，这也是为她自己打开一个赚钱的路子。 “这是合同，如果没问题，就签字。” 谢宁将文件发给安德烈和瑞拉，“虽然它不具备法律效益，但却是一个简单的利益分割手段。” 以她们的身份，很难签订具有法律意义的合同，那种合同基本上都是需要去专门的部门盖章公示的，而她们几个，哪个都不太好暴露。 谢宁去看实验体了，瑞拉戳了戳气鼓鼓的安德烈，无奈道，“别生气了，安德烈。” “我没生气！” 安德烈自顾自的气了好一会儿，见瑞拉没有继续哄他，更生气了，瑞拉怎么就不继续哄他几句呢？ 再多说两句他就不生气了，安德烈觉得自己好委屈。 看到安德烈存在感极强的占据她的视线，瑞拉只好放下手中的光屏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瑞拉不是很懂，但还是解释道，“前几天你太忙了，我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安德烈瞬间被哄好了，但还是硬梆梆的道，“我觉得你和谢女士更好了。” 明明他们两个才应该是最好的朋友，然而现在瑞拉提起谢宁眼中都是带光的，他觉得很挫败。 瑞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想到不久前在网上看到的短动画，便对安德烈道，“我和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好，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安德烈被哄得心花怒放，拉着瑞拉就把合同给签了，还商量着要怎么建这个地下工厂，他们的人并不多，工厂肯定也不能出现生面孔，所以更多的要靠机械。 就是不知道谢宁有没有那么多钱。 谢宁不知道安德烈已经开始担忧她口袋的钱够不够了，她现在只专心的给那几个实验体做检测。 即使不在实验室，没了专门的药剂和机器来维持身体的融合，阻止崩溃，但在瑞拉的照顾调理下，现在他们的身体十分健康。 既然这样，那注能就不必再继续了，只要他们适应了这样的身体就行。 “姐姐？”083抱着谢宁的腰，对她很是依赖，034站在一旁，仍旧抱着玻璃罐子，脸上带着小小的委屈。 其实这些实验体的年纪都差不多，只不过体型不一样罢了。 谢宁揉了揉083的脑袋，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安排他们，虽然她并不介意这些实验体离开，但这些实验体对自己拥有依赖情感，怕是不会离去。 而面对这样强大的战力，谢宁也不会拒绝。 这里要建工厂，083的能力在这里能够得到很好的运用，034也可以留下来充当保护的角色。 至于其他实验体，谢宁想安排进地下城，虽然地下城有双子，但显然不够，银月又不足以托付，所以对自己情感更深的实验体是个更好的选择。 银月他们不是想要更强大的人加入他们吗？想必不会拒绝同为仿生人的实验体。 她的根系，会蔓延至各个领域。 第255章 深度虚拟82 江腾说的假期豪华游如期而来，是投资方组织的，华瑞和诺顿两家科技公司都有一部分人处在受邀行列。 而谢宁刚回到公寓就收到了季博士发的消息，让她们收拾好东西，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公司门口集合。 后面还附带了一条链接，里面是一张电子版的邀请函，不过也有实物，只是需要填写好自己的信息然后才会快递过来。 而季博士也叮嘱了关于邀请函的事情，电子版的是没用的，必须使用实物才能通过检测上船。 上面要填写的信息也简单，只是需要人物扫描然后刻录进去，方便上船前的验证，以免邀请函被别的人盗取使用。 刚填写上传不到半个小时，门铃就响了，外面是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叮咚，谢宁女士，您的快件已到达，请注意查收！” “这么快？谢谢。”谢宁接过盒子。 小机器人单个的眼睛显示屏上露出开心的表情，“不用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牌静静的放置在盒子的中间，银边勾勒的复杂图案与下面红丝绒的底座交相辉映，更显奢华，中间是细碎的红宝石组成了一只眼睛的模样。 谢宁把邀请函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必备的保命武器她肯定会备足，剩下的就是简单的衣物用品了。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拒绝这次假期旅游的，她想把时间更多的投入在学习上。 因为她自己的身份有异，所以从一开始就断绝了她单纯钻研学术的可能，无论是拿捏了她把柄的反叛军，还是联邦暗藏的威胁，都不断推着她变的更强。 只有当她变得足够有价值，足够强，背后的势力让他人有所忌惮，她才有抗争的底气。 而一个单纯的学者，对抗不了资本。 可这个旅行季博士说了所有人都必须参加，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谢宁继续填写考试的身份信息资料，在亲人那一栏微微顿了顿，还是写了监护人院长妈妈的名字，并且在备注那里补充自己孤儿的出身信息。 公考对此的要求不高，甚至于对孤儿还有额外的关照，如果没考上的话还可以补考基层岗位。 当然了，谢宁是不会去基层岗位的，她瞄准的是华瑞科技公司的行政科技岗，从内部调往这个岗位比较困难，还是考进去简单一些。 在实验室里接触到的人太有限了，她需要走出去。 手环微微震动，是银月发来了信息，谢宁让兔子开启模拟器，然后才打开光屏细细的看了起来。 是关于月影湾嘉行区人员流动以及新生儿情况的调查报告，数据是经过梳理简化的，所以谢宁看的并不费神。 银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这是我让玄一去调查得到的资料，上面大概有一千三百五十例新生儿符合你的情况，最后经过细筛，挑出了最符合的四百二十一例，你看一下有没有符合的。” 谢宁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让兔子把那些拥有照片的新生儿和她自己幼年时期的照片进行比对。 最后这四百二十一例全都不符合。 “还有其他的吗？”谢宁顿了顿，“会不会有人没有在医院和政府进行登记？我记得那时候嘉行区徐台街比较落后，监控并不普及...... 不过可以从带着孩子的人进行查询，新生儿的出生情况不仅要二十二年前的，最好连前几年的也查一下。” 虽然她的骨骼年龄显示她是在那一年出生的，但如果她是仿生婴儿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好，我让玄一查一下。 还有就是关于你的编号，我们在现有的数据资料库里并没有查到关于你这个基因编号的任何资料，但是几乎所有的仿生人都是由诺顿科技公司生产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查一查。” 毕竟谢宁参与了他们的联合项目，比自己这边更容易查询资料。 谢宁点了点头，但心里所抱的希望不大，因为严格来讲她是华瑞科技公司的人，也很难接触到这种核心资料。 银月刚想提关于实验体的事，就看见了谢宁放在床头柜上的邀请函，脸色微微一变，“坎利斯号的邀请函？你要上坎利斯号游轮？” “是投资方送来的，怎么了？” 银月踌躇了一下，让谢宁稍等一下，他要向首领汇报这个情况。 谢宁看着关闭的视频通话，在搜索栏上输入坎利斯号，瞬间跳出许多词条和图片。 坎利斯号是一艘奢华六星级游轮，专注于最高端、最私人、最奢华的航海之旅，为旅客提供顶级与尊贵的游轮服务。 它的长度达到了418.023米，总吨位达到了吨，能够容纳7680名游客，以及2700名工作人员，行驶在海洋中，就仿佛一座小岛。 经常有达官贵人在里面举行宴会和交易。 而银月就要前往坎利斯号游轮执行刺杀任务。 “沈锌联邦特情处的副部长，我们得到消息他们即将对南湖区进行清理，而他的异能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必须除掉他。” 第256章 深度虚拟83 “他是什么异能？”谢宁好奇的问，既然银月和她提起来沈锌，那就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她的帮助，她自然要打听清楚一点。 “分子禁锢，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让所有人的异能处于禁锢状态，不能使用，虽然有时效，但即使是一秒的禁锢，都能够让依赖异能的觉醒者们丧命。” 到时候他们不仅保不住南湖区，还可能会损失一大批的精英，可让他们那么简单的放弃好不容易占领的南湖区，他们又不甘心，所以便策划了暗杀行动。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谢宁看向银月，如果反叛军需要她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她是不能拒绝的，毕竟这也是合作内容之一。 银月微微坐直身子，声音冷沉，“如果到时候我丧命无法完成任务，我们需要你接替我的任务。” 杀了沈锌。 谢宁微微点头，但还是道，“我会以我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位，如果到时候任务威胁到我自己的安全，我会放弃。” 她并不想随意杀人，即使有着合约在，但如果那人威胁到了她的安全以及利益，她不会手软。 银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 谢宁没有违背合约，她在合约的第一条就是她的生命安全第一，在这一条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她会给予力所能及的配合。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晨曦便徐徐拉开了帷幕，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微风轻轻地拂过窗纱，带来湿润的气息。 谢宁拎着行李箱下楼坐列车前往公司门口集合，她以为去往游轮的只有季博士和她们，没想到人数还不少。 不仅克里特主任他们在，还有莉莉安教授以及一位不相熟的男性教授也在。 他们都在此次的受邀名单里，总共十五个人。 因为人数多，所以另外安排了一辆车进行接送，阿妮卡坐在谢宁旁边，表情十分的激动，“我们是去坎利斯号！坎利斯号啊啊啊！天啊，就是普通游客的入场券都需要我一整年的工资，更别说我们还是头舱，投资方可真壕！” “的确。” 但是他们这次只是简单的旅行吗？ 谢宁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次出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都是顶尖的教授带团。 可季博士什么话也不透露，她很难推测。 几人一路来到浦阳码头，巨大奢华的船只漂浮在海上，宛若一座浮岛，有专门的侍者领着她们前往头舱，目之所及，装潢华丽，十分的奢靡。 脚下的步梯泛着点点银光，宛若银河，彩色的霓虹灯绚烂至极，中间双螺旋玻璃建筑折射出绚丽的光晕，极尽奢华。 一路走来遇到的乘客并不多，几位教授是单人单房，她们这些助理则是两人一间。 但是复式套房很大，几乎不会觉得拥挤。 阿妮卡一进到套房就冲向阳台，难得的阳光照射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咸湿的海风拂面而过，十分的清新怡人。 谢宁提着行李箱往二楼的s型嵌套卧室走去，这个设计很好，既省空间，又保护了隐私。 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床头柜和一个衣柜，隔壁的阿妮卡也是如此。 下面的阿妮卡还打开了视频和她的朋友们尽情的分享着套房里的环境和蔚蓝的海面。 谢宁把衣物收拾好后就把兔子放在了床头柜上，只要兔子不说话，就没人会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小型的人工智能。 通讯器里显示出了银月发来的消息，他和另外一个人也登上了游轮，不过是在尾舱，他们会找一个机会扮成服务员进入宴会厅。 在这种情况下谢宁不会给予任何帮助以免暴露自己，只叮嘱银月万事小心。 第257章 深度虚拟84 宴会在晚上九点十五分开始举行，到时候季博士也会带她们出席，而现在还没到中午，因为起的晚没吃早饭的阿妮卡便拉着谢宁往自助餐厅去。 因为不熟悉路，还找了侍者带路。 船上有很多餐厅和娱乐设施，不过排队的人也很多，只不过她们并不需要排队，只需要刷卡就能进入专属的vip餐厅以及娱乐场所。 里面的餐品格外好，因为觉醒了异能，而且经常训练，所以谢宁的胃口便大了许多，让只吃了一半就饱了的阿妮卡目瞪口呆。 “宁，没想到你小小只的，竟然能吃那么多！真厉害！不过这里的食物是真的好吃，比我们公司食堂的好吃多了。” 听到阿妮卡说起食堂，谢宁不由得想起了她让机器人送的饭，因为忙着，所以是随机点的，巧克力盖饭，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厨做的，吓的她以后都不敢点食堂的外卖了。 “嗤，土包子。”旁边传来一声嗤笑，谢宁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位穿着红色丝绒长裙的女人和一个身材富态的男人。 “看什么？就是说的你们！吃那么多，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女人吐槽道。 男人擦了擦嘴，淡淡的瞥了一眼谢宁和阿妮卡，眉头拧起，似乎也瞧不上两人，但还是没说什么，还斥责女人，“安雅，注意你的淑女气质。” 女人顿时坐直了身体，脸上也不做怪表情了，很是矜持的道，“好的，父亲。” 阿妮卡是个暴脾气，一点都忍不了，直接拍桌而起，“还淑女，真正的淑女才不会那么不尊重人！” 虽然混迹酒吧，到处疯玩，但阿妮卡还是不会说那种污言秽语。 见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女人面色涨红，“你！” 男人站起身子，抬起下巴斜睨了两人一眼，“安雅，她们只不过是靠着关系进坎利斯号头等舱的，你和她们比什么？ 她们全身上下加起来都还没你的一只耳环昂贵，和她们说话，你这是掉价。” “多谢父亲教导。” 谢宁放下刀叉，不经意的撇过女人包包上的隐形摄像头，然后叫来不远处的侍者，指着男人道，“您好，我看到这个餐厅似乎只有黑卡才能进来，但是这位先生和小姐并不是黑卡，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 侍者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得体的微笑，“这位女士，请稍等。” 说罢他对着耳麦轻声说了几句，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变的严肃。 那个男人听到谢宁说话的那一刻脸色就是一变，在他女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拉着人就要走。 但是侍者伸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这位先生、小姐，还请跟我来一趟，无卡进入黑卡餐厅，您触犯了规矩。” 话落，男人的脸色就是一白。 阿妮卡崇拜的看向谢宁，“宁，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黑卡用户的？” “之前在下面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们，所以记得。” 其实并不是，而是银月给她发了坎利斯号的乘客资料，虽然不是全部，但恰好她还记得这两人的样子。 “我就没看见，我光顾着看等下我们要去玩什么了，没注意这些，不过那两个人被带走会受到什么惩罚吗？”阿妮卡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罚款吧，十倍。”谢宁回忆链接里的那一篇规章。 “奥，真可怜，不过如果他真的那么富裕的话，应当不在乎那么一点“小钱”吧？” 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钱，那他们就不会买不起黑卡了，还混进来充面子，那个女人好像还在拍视频。 第258章 深度虚拟85 “非常抱歉给两位客人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是给你们的补偿，请接受我们的歉意。” 侍者递过来两张票，阿妮卡两眼放光，等侍者走了才小声激动的道，“宁，这可是璀璨之星剧团的成名歌剧小丑之夜，我们有福了，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看到。 虽然相比于这种传统的歌剧来说我更喜欢拟态漫游，但那可是最着名的剧团之一，平日里都买不到票的！” 能看上一次也算是长见识了。 “宁，你在看什么？” 谢宁回过神，笑道，“我看见有位客人点的甜品看起来不错，想打包一份回去吃。” 其实不然，她刚刚看见一个少年的侧脸有些熟悉，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 距离季博士所说的宴会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因此两个人便在船上到处逛，玩一些新奇的东西放松心情。 不到半天的时间，天空又阴沉了起来，乌云聚积，雨滴一颗颗的砸落在甲板上，谢宁退回到敞篷处，目光仍落在外面往有遮挡的地方跑去的人们。 游轮的载客量大，但就现在看来，乘客数量还不到一半，按理说，在游轮即将开航的前一天，该公司会发行一些尾票招揽普通客人，以此来增加收入。 而现在看来船上的乘客并不多，至少和游轮前几次航行搭载的乘客量不能相比。 阿妮卡还不想回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海上的浮标，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了，连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她也太背了吧！ 阿妮卡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的技术有问题，因为谢宁的鱼竿也没钓上鱼！ 谢宁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宴会快开始了，你不是说要打扮吗？先回去吧，明天再来钓鱼。” 说罢沉沉的看了一眼翻涌的海面，官方给出的答案是异形生物是自海里爬出来的，但一直到现在，海面上也没有出现过异常，而且游轮上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对此使用什么措施。 阿妮卡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她还想着自己钓几条鱼来切生鱼片吃呢。 因为不知道要参加宴会，所以谢宁带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日常休闲的衣服，只有一套法式长裙。 就这还是原主参加毕业舞会的时候穿的，不过谢宁对此并不介意，反正她也只是陪衬的角色，不必穿的太出彩。 想到宴会许是会发生些什么事，谢宁又在里面套了运动裤，以防万一要动手。 江腾和小利提前等在了门外，毕竟几人的房间相邻，而季博士的房间在上面一层。 还没见到季博士，阿妮卡便开始悄悄的问江腾关于这次宴会的事，毕竟玩归玩，但这次的旅行很显然并不是那么休闲的样子，对于这个宴会，几个人更是不知道它的主题。 起码江腾作为季博士的心腹，会知道的多一点。 “具体的目的地我不知道，但这次宴会算是交流会，有各个家族的投资方，还有联邦政府要员参加，主要是为了我们手里的项目，不，应该说是莉莉安教授手里的项目。 我们那个仿生人和机械结合的项目停滞，也需要拉入新的合作方注资，还有就是义肢改造的项目，大的合作方虽然敲定了，但还可以拉入其他投资，达到利益最大化......” 义肢改造这个项目给了沈家，而且还让利了，毕竟之前的仿生人机械实验出了意外，而沈家又是最大的投资方，这条大腿还是要抱的。 江腾把能说的都说了，最后还叮嘱几人不要胡乱说，好好跟着季博士就行，期间或许有需要展示的，也要做好准备。 阿妮卡面色一僵，她想着都放假了，所以前两天江腾给的数据分析的任务是一点也没做，谁能想到出来旅游还要做工作汇报阿啊？ “你没做？”谢宁低声问道。 “我想旅游回去做的，而且江科员也没发具体的收取时间，就没做......” 别问了，问就是后悔，她那该死的拖延症！啊！ 谢宁默默的发出一份邮件，阿妮卡一脸沮丧的打开，然后直接化身尖叫鸡，抱着谢宁转圈圈。 走在前面的江腾和小利被吓了一大跳，就连不远处的侍者也看了过来，表情疑惑，似乎是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怎么了？”江腾摸了摸心脏，阿妮卡真是咋咋呼呼的。 “没事，阿妮卡中奖了，所以开心。”谢宁笑着给阿妮卡找补。 “呜呜呜，我太爱你了，宁，你是怎么把我那份也做了的？”阿妮卡泪眼汪汪。 “之前我不是问过你关于ed的分析程序吗？后面就用这些数据分析了一遍，刚好你这次用的上。” 她每天都在学习各种新知识，因为要给兔子更新分析程序，而有时候验证的时候懒得找数据了就会用实验室里现有的数据。 第259章 深度虚拟86 季博士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带着几人穿过一条条走廊一路往宴会大厅走去。 路上遇到的侍者越来越多，宴会大厅的门口也站着四个警卫，谢宁的眼神落在警卫的衣服上微微一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安保员的制服之一。 也就是说，在这种私人宴会上，担任警卫的是联邦安全局的安保员。 这不是公私不分吗？即使这里面的人物有联邦要员，可这依旧是私人宴会。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一经推开，光线骤然亮了起来。 装潢华丽的内饰给整个大厅增添了神秘奢靡的气氛，天花板上硕大的水晶灯流转出斑斓色彩，将宴会大厅拉入到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男士和女士皆穿着各式精致奢华的礼服，穿着燕尾服的侍从穿梭在人群中，微笑着递过散发着醇香的红酒。 谢宁举起玻璃酒杯与江腾碰了一下，摇曳的酒液倒映出了一场灯影交错的盛筵。 季博士带着几人到处跟人攀谈，言辞圆滑，谢宁听了半响，发现这些人都不能让季博士满意，直至走到一个穿着白西装的中年男人面前，季博士话中松了许多。 甚至还让江腾上前详细的介绍了一番他们的实验项目，谢宁却看出眼前的中年男人志不在此。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身穿绿色丝绒露肩裙的莉莉安教授，而此时的莉莉安教授正在和一个深蓝色头发的青年攀谈，谢宁的视线落在男人清俊的面庞上，微微一凝。 这个男人就是银月的目标，沈锌。 而且沈锌的长相和她随着季博士见过一面的沈黎有六分相似，都姓沈，应当是都出自沈家的，有血缘关系也说不定。 季博士似乎也发现的中年男人敷衍的态度，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本来打算让谢宁展示数据模型的心思也散了。 交流告一段落，江腾微微有些不忿的道，“他们都冲着莉莉安教授来的，但谁不知道莉莉安教授早已经.......” “慎言。”季博士低声斥了一句，江腾才闭嘴。 谢宁几个正竖着耳朵认真听呢，没听全，心里颇为遗憾。 不过谢宁却是能隐隐猜出一点，和季博士需要拉投资不一样，莉莉安教授出身大家族，她的研究必然是得让自家吃大份的，至于其他人，只能抢那剩下的一小部分。 可即使是那一小部分，利益怕也是巨大的，不然不会让那么多人对她趋之若鹜。 而现在莉莉安教授和沈锌相谈甚欢，怕是会进行合作。 沈家的势力也不小，做盟友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谢宁视线划过宴会里的每一个侍从的脸，试图搜寻出银月的位置，但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银月的存在。 那边沈锌已经和莉莉安结束了交流，转身往这边来了，在他经过的路上站着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侍从，谢宁的心微微提起。 “季博士，好久不见。”沈锌笑道，“这里不太好谈话，这边请，我已经安排好了会客厅，听说您喜欢伯山爵红茶，等下可要尝一尝我的私藏。” 虽然是投资方，但沈锌的态度并不高傲，而是十分的和蔼可亲。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季博士虽然也是笑的，但谢宁却觉得他似乎不是那么的满意。 沈锌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保镖。 谢宁走在后面，回头看了那位侍从一眼，心中暗思，如果银月不选择在宴会大厅出手，那其他的地方不是更困难？ 还是他根本没机会进入大厅？ 第260章 深度虚拟87 谢宁不断的在心里推测的，当江腾简单的介绍完他们的项目流程，她才抽回思绪，起身展示他们的几个测试模型。 基本上都是关于义肢改造的设计，“......因为要进行量产，所以我们将改造的义肢设计进行整合，这几款是我们设计出来威力最强的......还有关于性能方面的分类......” 谢宁说的口干舌燥，本来她是要简略的讲解的，但是沈锌要听更详细的。 “这些我明白了，剩下的数据分析不用看了，我想看那几个被盗实验体的数据，还请谢助理讲解一下。”沈锌抿了一口红茶，示意谢宁继续。 虽然不明白沈锌为什么突然要看实验体的数据，但瞥见季博士微微点头后，谢宁还是把实验体投影出来，然后一一进行讲解。 “这项实验还是要继续下去的，这几个实验体的数据都很不错，可惜了。”沈锌叹了一口气。 “这个项目的资金我们追加一倍，加快研究进度，做得到吗？” 谢宁收拾的动作微微一顿，沈锌这个意思就是不必吝惜实验体，只要有效果，死亡率更多一点也无所谓。 季博士沉思了一会儿，肯定的道，“最迟三个月可以让实验体投入使用，不过还需要黄教授那边提供更多的仿生人进行实验。” “这个就得你和黄教授去商量了。”反正他只负责给钱，也只要最终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在他的考究范围之内。 这次的交流除了商定那些已知的项目外，就是关于这次行程的目的，沈锌赞赏的目光落在谢宁身上，对着季博士道，“你经常夸的这个小助理，的确有几分本事。 空行岛的维修事宜加上她吧，季博士带着江助理两个人负责有些吃力了。” 没有提阿妮卡和小利，因为他们擅长的和谢宁不一样。 谢宁略显局促的道谢，等没人注意自己之后才轻轻的摁下手环上的定位器。 窗外是汹涌的海面，濡湿的水迹在窗户上蔓延开来，尖锐的利器破开玻璃直直刺向沈锌的心脏，而就在这一瞬，守在门外的两个保镖也闯了进来，他们没有使用异能，但仍旧十分矫捷的往窗口冲去。 谢宁看了沈锌一眼，他的胸口没有被刺穿，而是歪到了肩膀上，因此还活着，并且发动了异能，让银月以及另外一个反叛军的人丧失异能，只能跟那两个保镖肉搏。 外面警卫的脚步声响起，谢宁和狼狈躲避的银月对视一眼，手上微微一动，室内的灯光骤然暗下。 当失去了视线，一切都好运作了。 谢宁收起手中的冲击波干扰器，在一片混乱中撞向沈锌，直接把人撞到破开的窗口处，沈锌只觉得手脚发麻无力，面对银月的拖行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快救我！”沈锌大喊一声，但两个保镖都被另外一个少年给拖住了，根本无法去救他。 “该死！”这是什么小怪物？都被她打了三枪了还那么顽强，简直是不要命了。 谢宁只看到银月将沈锌拖着跃入海中，然后就闭眼装晕了，她只是一个柔弱的人啊。 外面的警卫破门而入，白发少年也拖着满身是血的身躯斩断男保镖挟持着他的手，亦一并跃入海中， 在夜色中汹涌的海面上，连一片水花也没溅起。 借着光亮，阿妮卡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谢宁，顿时哭出声来，她以为谢宁死掉了...... 刚缓过来的江腾扒拉开阿妮卡的手，一把将谢宁抱起，示意阿妮卡看谢宁微红的额头，“刚刚那么混乱，小宁摔了一跤，估计是撞到脑袋晕过去了，跟我一起送她去医务室。” 第261章 深度虚拟88 “你醒了？” 谢宁没等医生给自己做仔细的检查就悠悠转醒，“嘶——” “别动，你额头都肿了，给你扫描一下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然后我给你温疗一下。”医生捉住谢宁的手，温和的说道。 江腾见谢宁醒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叮嘱阿妮卡照顾好谢宁才急匆匆的返回到现场。 因为突然的袭击，现在船上有些乱，不过有安全局在此负责警卫工作的队长维持秩序，所以暂时将动乱遏制在一定范围内。 此时此刻，宽敞的大厅里，宴会照常在进行，在这热闹的场景下，几位高层却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由专人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们神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忧虑和不安，他们这次出行除了例行的各家在生意上的交流之外还有别的目的。 当时房间里没有监控，只有几个华瑞科技公司的人和沈锌随行的保镖在，而且刺客也做了遮掩，他们并不能辨认出刺客的身份。 莫斯的识别扫描还在排查筛选当中，得过一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如果刺客单纯是冲着沈锌来的，那还好，但如果是冲着他们的目的地来的，那就得另作安排了。 \"我们不能让入侵者影响到我们这次的行程，在保证行程顺利进行的同时也要做好应对各种意外的准备。\"一位高层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详细的应急预案，虽然这次的意外发生的突然，但这里距离陆地遥远，我们又从安全局调了特遣小队专门负责安全事宜......在莫斯的全方位监控下，刺客跑不了的。\"另一位高层说道。 “沈锌太自大了。”有人叹气，“虽然他身具强大的异能，其他的觉醒者在他面前所有的异能都会失效，可如果来的人不是异能者呢？” “沈锌带了保镖。”坐在对面的莉莉安教授皱眉道，“那两个保镖不仅拥有异能，还是格斗天赋极高的仿生人，又配备了最高端的武器，在沈锌开启异能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近得了沈锌的身。” 可沈锌却死了，这很不应该，莉莉安教授看向斜对面的季博士，问道，“季博士，你能够仔细的再复述一遍当时的情况吗？” “好的。” 季博士扶了扶眼镜，严肃的道，“当时我们正在和沈副部长商讨空行岛的安全设备问题......因为是密谈，所以两位保镖守在门外，而且会客厅也是随机选取的，那一片走廊都有警卫进行把守，外人根本进不来。 严格来说，那里应当是绝佳的保密地点，并不存在事先透露的问题，而刺客是从外面的窗户破开进来的。 当时利器正中沈副部长的肩膀，他并没有危险，只不过就在那一瞬，会客厅内的灯光忽然消失，两位保镖和其中一位个子体型都更瘦削的刺客进行搏斗，被拖延住了。 另外一个刺客在之前被武器重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这两个人的暗杀行动并不会成功。 但是那个小的刺客......” 说到这，季博士顿了顿，“据后来的保镖说，他中了三枪，几乎濒危的情况下闯进了我们之中，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们根本来不及逃到外面，混乱中，我的一位助理受伤，而沈副部长摔到窗户那边，被另外一个刺客拖着跌入大海......” “等下。”有一位高层打断季博士的话，眉眼冷肃的道，“我记得沈锌是军校出身，他的身手不弱，即使受了伤，也不可能被另外一个身受重伤的刺客挟持住。” 季博士回忆了一下，神情有些奇怪，“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沈副部长似乎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奇怪的一点，但除了沈锌本人，谁也不知道其中的真相，而沈锌，茫茫大海，即使警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打捞了，可太难了，沈锌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 至于那两个刺客，虽然他们并不认为那两个人有生还的希望，但该做的排查还是得做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有同伙呢？ 莉莉安教授沉思了半晌道，“季博士，你说会谈地点并不存在事先透露的问题，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里面的人，泄露了位置？” 其他高层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季博士面色淡然，“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以及我的助理都接受检查，莫斯的数据筛查应该足够证明了。” 其中一位高层当即下达命令让安保员将江腾他们控制起来。 ....... \"好的，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首位发言的高层说道。 于是，接收到命令的安保员们便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工作，他们与相关游轮内的各部门进行联系，协调资源，安排人员，确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262章 深度虚拟89 此行的特遣小队队长对着耳麦吩咐道，“一人带领两位普通安保员对目标人物进行保护，剩下的人和尤琦随我去排查。” 刺客的身份不确定，但可以确认的是对方绝对拥有异能，而尤琦，能够通过身体接触探查对方的异能属性。 这是一大利器，本来是为了空行岛之行带上的尤琦，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而未免其他重要人物发生意外，他们都得进行统一的保护安排。 沈锌的死亡带来的便是莫斯负责的安保系统提到了最高等级，而且安保员们也要对船员以及乘客逐一进行排查。 与此同时，宴会上的宾客们仍旧欢声笑语，享受着美食和音乐，虽有些敏感的人注意到了些许一异常，但却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只好暗暗的提高警惕。 谢宁经过简单的扫描后发现除了腰部还有一块淤青外再没有其他的外伤，本来要给谢宁进行治疗的医生被安排去给那两个保镖治疗了。 谢宁撩起头发让护士给自己治疗额头上的淤肿，面带担忧的问道，”那两位保镖的伤势很严重吗？不会出什么事吧？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我们恐怕都会出事，对了，沈副部长怎么样了？那两个刺客抓到了吗？” 面对谢宁那么多的问题，阿妮卡一一耐心的回答，“我不知道那两个保镖怎么样了，等下我出去看看，沈副部长和那两个刺客掉到海里去了，行踪不明。” 说罢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的道，“大客户没了，季博士估计要气呕血了。” 刚走到门口的阿妮卡就被前来的监控的安保员拦住了。 “女士，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其中一个安保员看见谢宁的时候微微一愣，谢宁眨了眨眼睛，她也没想到会遇上自己给改造过义肢的安保员，她记得这个安保员是和展琳一个小队的，那是不是说明，展琳也在这艘游轮呢？ 他们出示证件后，护士被他们请出去了，然后让谢宁和阿妮卡拿出手环进行链接，其中一个安保员道，“莫斯，进行异常筛查。” 阿妮卡脸上带着不忿，但到底不敢说些什么，这次出的事挺大的，而且刚刚季博士也发了消息让她们配合行动。 “筛查权限申请上报......申请通过，正在进行筛查......没有发现异常病毒以及敏感对话，筛查通过。” 谢宁垂下眼睫，她的所有东西都放进空间里去了，而且平日里说一些敏感的话题都有专门的通讯器，所以她的手环当然是绿色的。 紧接着悬浮在旁边的小机器人对谢宁和阿妮卡进行了身体扫描，直到没有发现其他电子设备和武器才结束。 当然，两个人待着的医疗室也免不了一通扫描。 谢宁手上拿着护士给的温疗药包，抬头看向两个安保员，“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但是外出行动尽量处于监控范围之内，离开这里后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门，接下来还有筛查，安心等待就好，不必担心。”装着义眼的安保员对着谢宁道，“我们会护送你们回房间的。” “好的，我们会老实待在房间里的。” 第263章 深度虚拟90 谢宁跟阿妮卡跟在两个安保员身后离开医疗室，走过转角的时候遇上一队人，两个安保员立即站直身子行敬礼。 带队的女性安保员微微颔首，当谢宁看到那个女性安保员面容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她似乎，知道了刚刚那两个安保员说的再次筛查是什么了...... 这个女安保员叫尤琦，这个名字还是她无意间听展琳提起的，而最让谢宁忌惮的就是这个人觉醒的异能天赋——能够通过身体接触查探他人的异能。 这样的异能......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以前还罢，但是现在.....谢宁克制住眼中的杀意，手上微微一动，极小的蜘蛛定位器从她的袖口落下，然后附着在尤琦的靴子上。 如果让这个人筛查到她，发现了她的异能，她以前做的事就瞒不住了，就算不死，也好不到哪儿去。 回到房间，阿妮卡就和江腾他们联系交流，季博士让她们稍安勿躁，只要通过筛查，她们就不会有事。 谢宁站在二层的卧室里透过透明的玻璃板看向下面的阿妮卡，点点轻烟自她指尖的塔香飘出。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阿妮卡渐渐控制不住睡意，沉沉的陷入睡梦之中，谢宁边走下楼梯边在小群回消息，说阿妮卡太累睡着了。 然后让兔子控制住房间里的智能系统，不必做别的动作，以免引起莫斯的注意，只需要在有人摁门铃的时候给她提个醒，然后才进入浴室，把浴缸里的水放满，这才换上另外一套衣服，戴上面具从小窗窜出去。 外面仍旧下着磅礴大雨，谢宁落在无人的阳台上，旁边是漂浮着的兔子，在半边虚拟分析目镜下，尤琦的位置一目了然。 现在尤琦正站在初级会员旅客的那一层，计算位置可以确定是在d574房外面，而她接下来的一个房间是d575，所以谢宁需要在下一个房间解决掉她。 谢宁速度极快的穿墙往d575房间而去，浅浅的冰霜渐渐融化变为暗色的水迹浸入毛毯消失不见。 风扬起d575房阳台的窗纱，谢宁轻巧的落下，在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但不待她反应，暗处的一道黑影瞬间袭来。 谢宁条件反射的抬手格挡，但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大，她的胳膊差点就骨折了。 “银星，住手。”房内传来银月沙哑的声音。 谢宁握住掐着她脖子的手腕，就差一点，她就用异能把这手给碎了，而也差一点，她的脖子就断了。 “银月？你怎么在这里？” 谢宁藏着面具后面的脸浮上震惊的神色，除了震惊于银月出现在这里，还有银月的装扮，他竟然就是今天上午在餐厅吐槽自己土包子的红裙女人。 而刚刚和她对打的人竟然是那个富态的男人。 银月撕下脸上的面具，本来人皮面具模样的东西瞬间化成了一团肤色硅胶泥。 “这对父女能够进入宴会，比侍者的身份更容易进去，所以我和银星才打晕了这两人顶替上去。” 本来谢宁还想问今天早上的事的，但一想到隔壁的尤琦，心神瞬间绷紧，“先别说这些了，外面有人进行筛查，即使你们用这对父女的身份也躲不了，那里有一个能够探查异能的安保员，叫做尤琦。” 银月和银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等下直接动手？打的过吗？我们受伤了，如果对方有异能强大的觉醒者，我们恐怕对付不了。” 谢宁看了面色苍白的银星一眼，本来想说这少年还是还很能打的，然后便察觉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来源，银星刚刚以一己之力拖住两个保镖，现在能站着，都是他意志力强大了。 耳边是兔子的倒计时警报提醒。 “她要来了。”谢宁走到房间角落，“我不会让她活着的。” 毕竟如果对方活着，死的就是自己。 第264章 深度虚拟91 谢宁看了一眼勉力支撑身体的银星，然后对银月道，“带他去d572，那里是个空房间，这里有我。” 主要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太多。 银月还不知道谢宁有异能，闻言就想制止谢宁的举动，“安保员可不都是普通人，你说里面有一个能够探查异能的人，那其中必然会有其他的觉醒者在进行保护......” 而谢宁并没有异能，虽然刚刚和银星对打的时候表现出的身手很不错，可对于有强大攻击类异能的觉醒者来说，再好的身手也都不堪一击。 “你该相信我，现在，离开这里。”谢宁的冷声道。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解释对话上面，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在尤琦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解决她！ “我......”银月眉头紧皱，表现出十分不赞同的模样，但是银星却一把拉住银月的手，无声的化为透明的水流融入在落下的雨水中，随着水色的痕迹一路蔓延至d572的阳台外面。 “银星，你在做什么？她是个普通人，而且她很重要，你知道吗？她对我们很重要。”不单单是谢宁活了那么久，还有谢宁作为一个指引方向的引领者。 在以前，银月会认为谢宁的前一种特性更重要，但是现在，他深刻的知道了一位合格的引领者的重要性，就像夜色里茫茫大海上的灯塔。 这不关乎信任问题，不管谢宁可不可信，她给出的指引的确让他们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而这条路上弥漫着层层迷雾，如果少了引领者，他们会迷失的...... 银星面无表情的扯开腕带绑在动脉上减少流血，对于银月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道，“她能行，你既然相信她所引领的方向，就不该在此刻对她的行为产生怀疑。” 而且谢宁并不弱，刚刚的交手，看似两人打成平手被银月喊停了，但银星隐隐察觉到谢宁并未出全力，不然他在受伤的情况下，必败。 “你真是.......” 银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银星单纯，不知道其中利害，可他不能让谢宁处于危险当中，不说他本来的任务就是监控加保护谢宁，就是谢宁带给他的设想也让他无法轻易的舍弃掉谢宁的性命。 “已经结束了。”银星看着窗户上的水珠，他闻到子弹的硝烟味。 而另一边，时间往前拨动五秒，银月刚返回d575房间的窗台，就听到砰的一道枪响，视线透过窗户往门口瞧去，一位女性安保员的眉心瞬间出现一个血洞，她的脸上甚至还保持着警惕的神色。 “敌袭！”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明亮的灯光下，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收起长枪，脸上的银色面具闪着冰冷的光芒。 谢宁对上站在首位的一个安保员的视线，对方眼里带着震惊，但很快就化为了怒色，周围的空间仿佛受到挤压一般，正朝后逃跑的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身体仿佛都要变形了。 而这个时候银月还返回来碍事，不好使用异能，谢宁扯住银月的衣领就往后倒，直接跌下船。 在下行的过程中，银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谢宁的衣服，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要趁机逃跑。 他的异能是水，而因为下雨，这里到处都是水，即使他现在身受重伤，但利用异能逃跑还是可以的，可以说无往不利，所以上面才会派他来执行这次任务。 因此他们根本不会落到海里。 第264章 深度虚拟92 “送我回房间。”谢宁面色有些苍白，从她离开房间到现在，不超过十分钟。 俩人从浴室窗口越过，谢宁拉住银月的胳膊，“等下，我给你们拿点东西，虽然我说的那个房间没有人住，但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继续待在那里，返回原本的掩藏地点比较安全。” 至于离开这艘船......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别说这里是大海，周围根本没有着陆点，即使有直升机来接人，但这艘游轮的防卫系统又不是装样子的。 只要莫斯发现周围有陌生飞行器或者船只靠近，一旦对方无法证明身份，便会被定向导弹直接轰炸成渣渣。 谢宁给的东西是瑞拉做的药剂，“你们应该会使用。” 这是基本的急救技能，仿生人在出厂之前都会植入。 “叮咚，江腾来访。” 谢宁让银月赶紧走，而自己则是换上睡袍调整好表情出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谢宁刚刚开了蒸汽模式将自己冰凉的身体和头发给熏热，直接营造出一种她刚刚沐浴出来的样子。 江腾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阿妮卡呢？” “她还在睡。”谢宁侧过身子，让江腾看见了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阿妮卡，“今天我们玩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又遇到那种事，所以阿妮卡累的睡着了。” “这样也好，总比精神紧绷的睡不着要好，对了，我是来提醒你们今天晚上最好不要出去的，还有小群里的定位打开，让大家互相知道对方的行踪。” 谢宁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解的问道，“怎么还要开启群定位？” “上面的要求，照做就好了。”江腾有些无奈，他刚刚都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季博士突然就发来了这条消息。 他们有四个人的助理小群，在里面会聊些杂七杂八的，还有各种吐槽，他说的这个定位是有季博士的那个正经工作群。 而此时的季博士也还没休息，接连不断的开会让他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些许烦躁。 “怎么会死？”如果没有尤琦，那他们根本无法快速辨别入侵者，而且这次空行岛之行，也是特意把尤琦带上的，为的就是加快异能检测工作。 特遣小队的队长慕钐站起身将过程一一复述，”.......我怀疑，对方是s级的觉醒者。” 他的异能是a级的空间扭曲，能够将周身一百米内的人、物压爆，但异能是有等级压制的，他的异能很难对s级的异能起效。 “知道对方的异能是什么吗？”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问道。 “不知道。” 慕钐面色有些难看，“对方不是利用异能将尤琦杀死的，而是用枪把人杀死的，而且那枪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制式，很大可能是私制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枪的子弹可以自动追击。”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尤琦明明站在中间，谁先死都不会是她死。 “你怎么就确定那个人就是异能者？毕竟对方从头到尾都没使用过异能，只是用枪，就将你们重点保护的安保员给解决掉了，你因为自己的异能没有对对方起效就怀疑对方是觉醒者。 我却觉得对方不是觉醒者，只是因为你们的无能，才把入侵者吹嘘的神乎其神，而沈锌的死亡，也只不过是因为你们的安保不到位罢了。” 一位身着深绿色西装的男人嘲讽道，他的手指扯了扯西装的领口，表现的十分不耐烦。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不容许我们多带私卫上船，可你们的安保能力着实令人堪忧，我觉得这次的旅程可以暂时中止，本少，恕不奉陪。” 说罢就踹开椅子打算离开会议室，会上其他人面上也带着松动。 “程修禹，登上坎利斯号前的条约签的可不是你的大名，你如果走出了这间会议室，那就代表程家彻底的退出空行岛项目，而且还要付上十倍的违约金，所以，先赔钱，再离开。 不然，全都给我老实的待着！” 坐在首位的男人眼眸泛着冷意，再闹，他并不介意杀鸡儆猴。 坐在莉莉安教授旁边的卷发女人开口道，“对方只杀死了尤琦，那就证明，她害怕自己身上的异能被发现，要解决倒也简单，在行程结束后给游轮上的每一个人都做一次异能检测。 这点小钱，我利安德尔家族不介意全包。” 莉莉安扯了扯嘴角，“你利安德尔家族的确不介意包了那点小钱，但你怎么能天真的以为入侵者会配合你的行动？而且异能检测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 如果真那么简单，在双子实验体被盗后她早就做异能检测了。 “我赞成。”另外一个高层对莉莉安笑道，“莉莉安教授，虽然这个办法的确如你所讲拥有不少的缺点，可入侵者不配合，那不就暴露了吗？ 至于检测的准确性，这个简单，在检测结果出来后再进行试探试探就是了。 这事，你们熟。” 莉莉安不说话了，实验基地发生的一些事情在大多数眼里都是秘密，但在某些高层眼里，就是透明的。 第266章 深度虚拟93 会议继续讨论中，虽然刚刚绿色西装男人被坐在首位的高层给训了一顿，但游轮上出现一个那么强大的异能者，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而绿色西装男人的发言和行为也动摇了大多数人的心。 相比于去参加研究基地，他们更倾向于自己的生命。 坐在首位的那人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投票决定去留，当然，是他们这些重要人物的去留。 研究员队伍还得继续去往空行岛，他们没得选择。 老实待在房间里的谢宁知道自己要去往空行岛，但却不知道最后只有他们这些研究员去。 她现在正在问银月在餐厅故意闹出那样的事是为了什么。 银月正在给银星包扎伤口，他的胸口处有三个血洞，爆开的子弹镶嵌在里面，伤口很深，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银星却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虽然不至于活蹦乱跳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伤口也在缓慢的恢复中。 只不过现在银月要将银星的伤口再次挖开，将里面的碎片夹出来。 “研究所用羽的血清研究出的药剂越发的厉害了，你现在的自愈能力比一开始强多了。” 银月颇有些感叹的道。 虽然远远比不上羽自身的能力，但这出众的自愈能力依旧让银星的战斗力提高了一个档次。 只不过那两个保镖也是仿生人，所以很难有害怕恐惧的情绪，不然的话银星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伤口被再次划开翻找碎片，银星紧紧抿着唇，他并非感知不到疼痛，只不过他更能忍耐罢了。 “女士在找你。” 银星提醒道，说话时还带着一丝微小的颤音，他在忍耐疼痛。 银月应了一声，在给银星包扎好后才回复谢宁的消息。 “《小丑之夜》在后天晚上十点十五分开始，女士能够引走安保员多久？” 银月没回话，因为谢宁那边没回复。 而谢宁此刻只觉得自己这次的旅行就是一个大写的骗局，没有丝毫的休闲娱乐，有的只有各种任务以及各种算计。 她要配合银月的行动，还要应付各方的探查，以保不露出一丝破绽，扮猪吃老虎有时候虽然憋屈，但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就是一则上策。 《小丑之夜》是银月故意让侍者补偿给自己的，因为这时的票已经卖完了，即使有黑卡也买不到，只有游轮上的一些餐厅和娱乐场有，但那是用来抽奖的，也会用来当做有价值的物品补偿客人。 他想让自己在里面闹出点事来，好吸引安保员的注意，他们要去探查剧场隔壁的一处实验体存放室。 谢宁躺在床上，眼睛放空，脑子里不断的构思着该如何闹出动静而不沾到自己。 混乱好安排，但能够将隔壁安保员吸引过来的混乱却不好制造。 但如果里面有大人物的话就不一样了，毕竟刚出了沈锌的事，所以安保员肯定心神紧绷，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而且听展琳吐槽，她们的头刚被训了。 所以谢宁猜测上面应该对安保员的安保能力提出了质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动一个人，即使是虚张声势的，也足以引来附近的安保员了。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动用异能，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干扰器阻断剧场的灯光以及通讯设备，然后再使用微型炸弹或者其他的方法把动静再次闹大。 第267章 深度虚拟94 沈锌被刺杀死亡的事被压下，第二天的游轮一切正常。 谢宁收回视线，对面的阿妮卡她们已经吃完了早餐，江腾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有一个小会，开完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记得定位要一直开着。” 阿妮卡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问道，“虽然昨天发生了那种事，但我们不是已经通过筛查了吗？怎么还那么严？ 对了昨天我睡的早，听宁说第二轮筛查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问太多，反正我们都是清白的，开启定位只是以防万一，其他教授的助理也是这样的，至于其他的事......” 江腾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而且季博士也没说保密，那告诉亲近一些的人应该是无大碍的。 “有一个警卫死了，我们都知道，这次的警卫里有安全局的人，而且里面还有特遣小队，也就是觉醒者。”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小利虽然和江腾一起住，但他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回来就上线和恋人吐槽去了，此时听的格外认真。 江腾继续道，“死的那个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但能够确定她是觉醒者，就此，我们可以确定这船上肯定还藏着其他的入侵者，谁也不知道那些入侵者下一个会挑谁下手，毕竟反叛军就是一群疯子......” “入侵者是反叛军？”谢宁发出疑问，当时周围都是黑暗的状态，只有隐隐的灯光，而且银月和银星都做了伪装，他们是如何确定入侵者的反叛军身份的呢？ 谢宁暗暗回忆自己有没有疏漏，昨天她都是借势把沈锌撞向窗口的，在那一瞬用银针刺穴卸去了他的力气，所以银月才能那么轻松的抓走沈锌。 江腾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道，“是，现场留下的血迹被送往分析室进行基因筛查，由黄教授亲自做的，然后经过莫斯分析，这才确定其中一个入侵者仿生人的身份。” “原来是基因筛查。”当时战况激烈，在沈锌开启异能的情况下，银月和银星难免受伤，他们估计是用现场的血迹进行分析的，而诺顿科技公司拥有绝大部分仿生人的信息。 她和夏言确认过，只要不是拿她的心脏去做基因筛查，基本上没人能够发现她的仿生人身份。 想到这里，谢宁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暴露了的话，绝对不会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而警卫也不会一一的对游轮上的旅客进行筛查了。 江腾说的小会主要是通知行程。 季博士打开全息投影仪器，逼真的建筑投影在空气中。 “在来之前我并没有告知你们此行还有别的目的，本来是想等你们的七天假期结束之后才告诉你们出差的事，但昨天发生了不少事，行程有变，这才开会告知你们。” “出差？”小利不大高兴，他并不喜欢出远门，即使有电子恋人的陪伴，他也不喜欢出远门，所以这次的旅游他本来也是要拒绝的，只不过拒绝不了罢了。 没想到还要去别的地方出差。 “嗯。”季博士淡淡的点头，“大概为期一个月，出差期间的工资翻十倍。” 这话一出，本来兴致缺缺的众人瞬间坐直了身子，只有谢宁在表现出兴趣的同时心中浮起忧虑。 如果是简单的出差之行，工资应该不会提的那么高。 只不过季博士在他们面前并没有对此次的目的地空行岛有过多的提及，只通知他们做好离开的准备，具体的时间会在三天后通知她们。 然后就是关于实验项目的事，沈锌一死，沈家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对于仿生人实验的项目，是吃不下了。 公司会另外与其他家族接触，实验项目继续暂缓。 义肢改造本就不是沈家一家能够占有的，只不过在某一个军区由沈家人进行接洽，而且由他们提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占了个先手。 第268章 深度虚拟95 对于突然要去出差这事，大家几乎没有怨言，毕竟在金钱面前，再大的不满都要暂避，而且他们除了谢宁，以前也会去别的城市出差，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就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由别的城市变成一座不知名的小岛罢了。 即使知道船上有反叛军，但阿妮卡还是该玩就玩，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在她看来，到时候如果真的被针对了，即使躲到房间里也没用，沈锌的例子明晃晃的在眼前呢。 还不如趁着还在放假玩个够，平日里窝在实验室里可太憋屈了。 谢宁一边跟着阿妮卡到处逛，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剧院那边去，探探周围的情况。 银月将存放实验体的库房位置发了过来，那里严格来说算不上剧院的隔壁，应该说是下层，只是二者之间有相连的通道，只不过通往库房的那一边比较隐蔽，而且警卫很多，重点是那个队长。 到晚上的时候，让银月打听的消息才有了回复。 观看剧团表演的人之中的确有一个大人物，谢宁看着照片里绿色西装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讶异，这个人季博士带着他们攀谈过，只不过对方对他们的实验项目并不感兴趣。 第二天很难得出了太阳，阿妮卡拉着谢宁继续去钓鱼，只不过依旧毫无所获，这次江腾和小利也来了，见此不由的笑道，“或许是近几年海洋污染严重，鱼都死光光了哈哈。”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这几天的确是奇怪，不仅是他们，其他人也很难钓上来鱼。 小利安慰道，“或许是因为船行速度太快了，这才不好钓鱼。” 阿妮卡却不信邪，和钓鱼杠上了，非要钓上来一条不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这种老头运动，但她太想吃自己钓上来的鱼了，那成就感是别的活动比不了的！ 只不过直到歌剧都要开始了，阿妮卡还是没钓上来鱼，只有隔壁的小姑娘钓上来一条，见阿妮卡眼巴巴的样子，便送给阿妮卡。 不过这鱼被侍者拦下了，虽然他们不阻止乘客的钓鱼活动，但是食用野生鱼类，他们还是不赞成的。 谢宁的视线落在那只鱼嘴露在外面的利齿和脱落的鳞片上，她想阿妮卡应该对这样的鱼也没有食欲。 的确如此，阿妮卡默默朝后跳了一步，小脸被吓的煞白，“这是食人鱼吧？牙齿那么长，又尖利，感觉能一口咬掉我的手臂。” 穿着黄裙子的小姑娘不以为意，“大海里的鱼多了去了，这只鱼不像食人鱼，估计是变异了。” 毕竟核污染严重，海里的鱼变异也正常。 阿妮卡神情焉焉的，“我之前看纪录片，他们钓起来的鱼看起来都可美味了，哪里会长的那么凶狠，还丑。” 她以前没出过海，而且也没关注这一方面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海里的鱼会是这样的。 “也不全是这样的，下次再钓吧，歌剧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你们要去看《小丑之夜》吗？”黄裙子的小姑娘跟了上来，“我可以一起吗？” “你也买了票吗？”阿妮卡惊喜道，这两天她和小姑娘还是有几分惺惺相惜的钓友之情的。 “是我兄长买的，只不过我不想和他一起看，他太骚包了。” 听到小姑娘的吐槽，谢宁和阿妮卡都没忍住乐了，而当两人真的看到小姑娘的兄长后，阿妮卡直接低头附和小姑娘说她哥哥骚包的话，而谢宁则是有些意外。 因为小姑娘的兄长就是银月给她发的照片里的绿色西装男人。 其实绿色西装很有质感，并不会显得如何，只不过男人还染了一头亮绿色的头发，应该是后来染的，因为照片里的他还是黑发，这才显得有些张扬。 小姑娘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催促着谢宁和阿妮卡快走。 第269章 深度虚拟96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宁看了一眼舞台上怪诞的表演，低声和阿妮卡两人说了一句就去了卫生间。 剧院里有监控，她不方便动作。 第一步，她就是要除掉莫斯的眼睛，即使这会更快的引起安保员的警觉，但她首先要保持自己的隐蔽性。 看着飞出去的悬浮球，谢宁低头对着面板一通操作，她已经开启了阻断干扰器，也就是说，这一片的监控已经开始瘫痪。 因此不会有人知道微型炸弹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外面警报声不断，卫生间里的灯光也暗下了，谢宁迅速使用异能穿出去，在此之前她已经换好了伪装，只不过跑进剧院的时候她没有近身攻击绿色西装男，而是落在隐蔽处用远程狙击枪进行射击。 因为西装男身边有保镖，她不想冒险。 “砰——” 因为消音器，所以子弹发出声音极小，只是当子弹落在西装男脚下的时候，逃跑的他才猛地顿住，而且大声叫着小姑娘的名字。 “蒂芙雅！蒂芙雅！快躲好！” 旁边的保镖紧紧围着西装男，不敢稍离半步，就怕西装男吃了个暗枪。 一片灯光亮起，谢宁的眼睛眯了眯，又是一枪，把灯给打碎。 只不过她的位置也暴露了，在里面的安保员跑过来之前，谢宁便又遁到了另外一个隐蔽的地点。 随即谢宁戴着夜视眼镜，面无表情的又开了一枪，并没有打中西装男的要害，毕竟她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而不是杀人。 西装男躲到椅背后，身前环绕着保镖，但那子弹还是打中了他的肩膀，不由得暗骂一句，通讯器里的消息发不出去，因为没有信号。 这个发现让他更暴躁了。 于此同时，随着微型炸弹声音的响起，剧院里的人更混乱了，然后他们便发现剧院各处进出的门被冻结，他们出不去了！ 外面的安保员也发现了这一点，展琳狠狠的捶在金属门上，让后面的人上爆破器。 爆破的很成功，坚冰是碎裂了，但金属门依旧打不开。 “莫斯呢？” “滋.......滋......信号受阻......数据正在恢复中......” 也就是说，这道金属门莫斯也控制不了，刚刚的爆破器也只在门上留下一道黑漆漆的痕迹。 “要联系队长吗？在莫斯恢复信号之前，船上没有切割器，只有队长才能打开这道门。” “可是队长在......”另外一个人突然停住嘴，不过上面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让特遣小队队长停下一切事宜快速进行支援，如果里面的人出事了，他们担待不起。 “联系队长。” 展琳道，他们之中不是没有觉醒者，但他们的异能并不能破开这道门，只有队长的异能才可以。 游轮上的各种设施都是最好的，此时展琳不由得吐槽这门建的也太结实了。 和剧院仅隔着一道金属墙的库房内，银月和银星静待特遣小队的队长带着几个人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觉醒者都好对付，只不过这个特遣小队的队长不好对付，对方的异能太强了，而且他只是想潜入，而不是和对方打架。 “我开启信号干扰器，你把这里的灯光和监控都破坏掉。” 银星点了点头，手上微微握起，在银月开启信号干扰器之后，无数金属碎片切进摄像头和灯里，库房里的灯光猛地暗下。 他们没有选择切断电源，不说这个操作容不容易，就危险性而言，这就不是明智之举，里面的实验体是什么东西他们还不知道，如果是异形生物的话...... 一旦电力失效，可能控制实验体的仪器也会失效，实验体失控.....这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查探，而不是破坏和制造恐怖事件。 “滋.....信号受到干扰.....无法......” 莫斯的声音刚响起一会儿就断了，正站在玻璃缸前查看数据的莉莉安猛地一顿，跟在她周围的助理以及警卫也瞬间紧张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女性安保员道，“莉莉安教授，剧院那边出事了，似乎是又有入侵者谋划暗杀行动，这边估计是受到了干扰，所以莫斯的信号才会被阻断。” 不仅如此，灯光也全都暗了下来，只有一些显示屏的灯光还在发亮。 “这干扰器可真好用。”回去得和首领提一下，把这东西也买过来，做任务的时候简直不要太方便。 第270章 深度虚拟97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得快点将数据和图像资料传回去。” 库房里面很大，而且不仅一个实验体，两人一路往深处去，银月默默的记录着实验体的种类，而银星则是操纵着微型电脑从装着实验体的玻璃缸侧边的操作面板提取数据。 这里倒是没有仿生人实验体，但泡在玻璃缸里的异形生物实验体也足够让他们惊讶了。 在来之前他们突然收到首领的消息，坎利斯号会运送一批特殊实验体前往一座神秘岛屿，而这座岛屿似乎就和他们一直调查的001有关，说不定001就在那里。 因此便让他们去探查游轮内部的特殊实验体，然后伺机混上神秘岛屿进行探查。 随着两人的逐步深入，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甚至还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化为无声的水流穿过金属门，一个巨大的玻璃缸伫立在正前方。 阴郁俊美的半章青年隔着透明的玻璃与他们对视，目光沉沉，半边青白的躯体宛若最出众的雕刻师雕刻而成，没有一处不完美。 但另外半边身体却庞大臃肿，完完全全的头足纲类软体生物的模样，无数根导管自他的两边身体穿入，将他彻底的锁在了钢化玻璃之内。 “这是，异形生物？” 银月有些不敢置信，异形生物怎么会有类人的躯体？ 巨大的玻璃缸前还站着几个研究员，莉莉安对上半章青年冰冷的视线，淡定吩咐道，“直接开启云速处理器，这里的实验体不容有失。” “谁？！” 一路跟随着莉莉安教授的安保员厉声呵道，她是觉醒者，能够察觉到周围十米之内的热能量波动，而在银月和银星穿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她便察觉到有两道陌生的热能量团。 火红色的人形能量团，极为显眼。 女安保员话刚落下，她旁边的一个体型壮硕的男性安保员就朝门口冲了过去，银月和银星的身形彻底暴露，不得不提前离开这里。 虽然还有最后的一项数据没有窃取，但也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完成任务。 此时距离谢宁给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里面的人迅速联系外面的安保员进行拦截。 随着云处理器的运行，灯光开始闪烁起来，不仅是这里，就连剧院那边也是。 谢宁看着手腕上的倒计时，除了数字，还有一条预警条，现在它已经慢慢攀上了黄色部分，如果彻底变红，这里的监控和灯光就会彻底恢复。 灯光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怕的是留下影像，因为她并不知道莫斯的分析手段如何。 因此也只好提前退场。 从混乱开始到现在，不到十五分钟，而虽然她在剧院之内，但其实她开启了定位的手环还在卫生间里，由兔子掌控着。 不仅如此，她还设置了自己音色的自动对话，由兔子进行控制，卫生间总会出现其他人，兔子会用她的声音进行求助，营造成一种她一直待在卫生间里的假象。 剧院的金属门慢慢被压缩变形，谢宁隐入墙体瞬间穿回她所在的卫生隔间。 轻巧的矮下身子蹲在马桶上，然后迅速换起了衣服，地面上还摆着她原来穿的鞋子。 “电力恢复了！”随着灯光的亮起，本来缩在卫生间角落里的人惊呼，被死死堵住的卫生间门也响起了敲门声。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这一层的服务人员。” 与此同时，躲在里面的人手腕上也显示出了坎利斯号官方服务人员发来的消息。 “有有有！”披着粉色鹅绒大衣的女人跑上前打开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电力会突然停掉，而且还联系不上莫斯。” 她都要吓死了好吧。 其他人倒是没有她那么慌张，只不过还是心有余悸。 服务人员对此一一做出解释并且表达出歉意，另外一个侍者走到里面的一个隔间面前敲门，轻声道，“谢女士，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您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 谢宁接过对方递进来的卫生巾和衣物，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外面还有人在问侍者，那个穿着粉色鹅绒大衣的女人看到谢宁，关切的问道，“女士，你没事吧？” 外面突然发生变故，她们躲进卫生间里，是谢宁出声安慰她们然后让她们关好门的。 “我没事，只是弄脏了衣服。”谢宁面上带着羞赫，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女人顿时了然，“没事就好，坎利斯号上面有专门的营养师，你可以在网上下订单买点补气血的餐食吃。” “好，谢谢你。”谢宁简单的攀谈了一会儿便从侍者口中得知剧院那边出事了，脸上立刻浮现出担忧的表情。 “我还有朋友在那里，先失陪了。” 说罢步履匆忙的往剧院的方向而去。 只一个转角，便看到了剧院的侧门，只是就现在为止，里面的人仍旧没有出来，而是由安保员把着出入口。 里面的人不能出，外面的人也不能进，说是要筛查入侵者。 “小宁，怎么样了？”收到消息的江腾和小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说是里面还有入侵者，进不去，阿妮卡还在里面呢。” 谢宁面带忧虑的道，“我中途觉得不舒服就出去卫生间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发生了入侵者袭击的事情，也不知道阿妮卡有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手环就微微震动了一下，谢宁看着阿妮卡给她回的消息，松了一口气，“阿妮卡没事，她说让我们不用在外面等她，里面做完筛查她就回去了。” 虽是如此，在江腾两人走后谢宁还是等在了外面，顺带打探一下情况，却把好不容易出来的阿妮卡感动的泪眼汪汪的。 第271章 深度虚拟98 是夜。 谢宁发消息和银月拉扯，她帮忙给他们引开特遣小队的队长，自然也想知道里面实验体的消息。 对此银月倒是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之后的行动也还需要谢宁的配合，当然是让谢宁知道的多一点更好。 借着昏暗的灯光，谢宁打开压缩包，里面是一个个异形生物的影像和具体数据资料，只除了最后一个异形生物没有数据资料，只有一张照片。 “这也是异形生物？”谢宁问银月最后一张照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银月一开始也很震惊，接到研究所那边的消息他才平静了下来。 “我之前听说过诺顿科技公司对异形生物的实验中就有进化项目，主要是通过极限分裂，让异形生物进化成类人模样，拥有两种形态......普登仿生学院的一位高级教授，申云教授就提出过生物进化终论——类人论。”银月继续补充信息。 “他们认为人的身体构造才是最强的，脑域阔度，肉体极限机能等等，都是最完美的......” 谢宁看着银月的信息，也登录自己的账号去查那位申云教授的论文，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各种专业术语看的人脑袋胀疼，不过仔细看来，这篇论文所描述的进化论，和异形生物的分裂进化几乎完美的对上了。 只是论文里面通篇都没有半个异形生物的字眼。 谢宁觉得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波，等她继续深入查看申云教授的消息的时候，便发现这位教授因犯泄密罪而被联邦高等军事监狱收押。 只是到底泄露了什么秘密，却没有说明。 “那位申云教授为什么会被收押？”谢宁问。 银月也不知道，“只有官方发出的信息，再深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你怀疑什么？” “你提申云教授，难道不是因为这种类人进化实验，很可能是由他的论文做基础理论的吗？” 银月哑然，他对这些并不十分了解，只不过充当转述信息的媒介罢了，因此只好就此问研究所的联系人。 “当然是由此为基础的，那时候又不能写关于异形生物的东西，只能隐晦的表达，申云教授进去了，就是因为泄露了异形生物的消息，不仅如此，他还提出了许多大胆的想法，只不过他的那些论文都被一一封禁了。 虽然犯了泄密罪，但他的能力出众，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才被送到高等军事监狱去，继续发光发热。” 这在外面是秘密，但在科研小圈子里却是个公开的秘密，同一小圈子里上了年纪的老教授都知道。 在银月带着谢宁的问题去问人的时候，谢宁也自己查询起了其他的消息。 因此她查看起了申云教授的其他论文，却依旧没有看到半点关于异形生物的讨论，倒是有关于百年前发生了多国的大型核泄漏然后导致海洋污染，部分海洋生物发生变异的论文。 其中的各种基因链条她是看不懂的，只能勉强看懂文字分析。 第272章 深度虚拟99 海洋生物受到核污染，因此产生变异，在这篇论文里倒是得到了论证，而异形生物在联邦的口中就是从大海里爬出来的。 但陆地上依旧也有其他的异形生物，她之前看过莉莉安教授的论文，里面的异形生物形态各异，却并非全都是海洋生物类别的。 虽然这位申云教授的论文里没有提及到关于陆地生物异化的部分，但谢宁怀疑这跟核污染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 毕竟可以经过大气循环的方式，然后通过降雨等形式将污染物带到内陆地区，沉降到地面，污染土壤以及水源等。 受这些放射性物质的影响，难保有陆地生物不会产生异化。 百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当谢宁从论文里抽出身来，才发现银月发了很多消息，不仅将谢宁之前的疑问一一做了解答，还提及到了001。 他们怀疑001就在此行的目的地那里，因为诺顿科技公司的实验基地很多，分公司也不少，他们都派人去查探了，只是很难有收获。 而这次出现了一个新的未知地点，不管如何，他们都需要去探查一番。 谢宁看完后才慢悠悠的想着措辞，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发了过去，主要是介绍空行岛，然后让银月去搜集有用的信息。 当时在开完小会后她便立刻在网上找了关于空行岛的信息，只是很可疑，什么消息都没有。 但是很可惜，银月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们要怎么混入队伍去？”谢宁问道，主要是想有个底，做事方便。 “即使转移到另外一艘船上去，里面也缺不了船工，混进去并不难。” 谢宁想起银月和银星伪装所用的东西，比她自己用的硅胶好用多了，听说是反叛军研究所的最新产品，可以进行简单的附膜改变人体的面貌和体型，只不过能够让人变高但却不能变矮。 就是可惜银月他们统共就带了两份，因此她只能等回去再和他们做交易购置这种附膜伪装。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了，阿妮卡还在睡梦中，通讯器便传来了季博士发的消息，因为昨天发生的意外袭击，坎利斯号决定返航，而他们也将乘坐另外一艘随行的小游轮前往空行岛。 时间就定在早上九点，而季博士发消息的时候也才七点，谢宁刚想下床过去叫醒阿妮卡，就听到隔壁一声尖叫。 谢宁探过脑袋，只见阿妮卡一脸伤心的抱着光屏，见谢宁看过来，更是眼神无望，“宁，我今天还约了蒂芙雅去钓鱼的，没想到她等会儿就要上飞机回去了。”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谈得来，钓鱼技术又好的小姑娘！ 谢宁默默的补刀，“可是我们过两个小时也要走了。” “对哦，唉，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一起钓鱼了，不过没关系，等我出差回去，还可以一起玩......宁，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钓鱼吗？” 阿妮卡神色哀怨，钓鱼多好玩，到时候再养几只猫，钓鱼喂猫，多快乐！ 谢宁摇了摇头，回房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她昨晚又废了好些微型炸弹和干扰器，之后要省着点用了。 而且这次莫斯恢复信号的速度更快了，她得找个时间升级一下阻断干扰器。 第273章 深度虚拟100 坎利斯号会随行两艘备用的船，而他们便是乘坐其中一艘备用船前往空行岛。 谢宁和几位助理站在教授们后面，只听到莉莉安教授看着坎利斯号远去的身影叹道，“可惜了。” 她不知道莉莉安教授在可惜什么，但却发现这次行程里的人物少了几个人，黄教授和他的助理们不见了。 “有什么可惜的，说不定回去就能收到数据报告了。” 克里特主任嗤笑一声，扭头就带着楚清和另外一个助理走了。 现在这艘船上，若是论助理的数量，还是季博士的助理更多，克里特主任只带了两个助理，而莉莉安教授也只带了两个，只有季博士带了四个。 这是因为实操需要两个助理，而数据分析也需要两个助理。 阿妮卡撑着伞，为她和谢宁两人挡住了一部分太阳的暴晒，此时她的表情不大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因为她和小利接下来得协助季博士做分析工作，虽然她还没看过数据，但既然季博士都需要她协助了，那工作分量肯定不少。 谢宁则是和江腾去检查船上的武器系统和信号发射器，而且还是每天都得检查一次，因为这艘船没有给配备专门的维修人员，除了他们这些研究员之外就是随行的船员和一队安保员。 刚好还是展琳带队的安保员，她们要负责船上的警戒。 “之前发生过几起事故，基本上都包含了信号干扰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升级一下这里的云速处理器......到时候莫斯就基本上不会受到信号干扰器的影响了。 就算有影响，也能够在十秒之内解决。”江腾边走边道，丝毫不知道自己旁边的这个就是制作且使用干扰器的人。 谢宁十分认真的听着江腾对这个处理器的讲解，然后重重的点头，怪不得之前的干扰那么快就失效了。 不过没关系，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她也会根据云速处理器的特点去升级改造她的干扰器。 等她们从中枢控制室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海平面上还映着一层的淡淡的暖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海风拂过，带来丝丝夜的凉意，但这并没有让人感到寒冷，反而让人感到一种清新和舒适。 “不知不觉已经晚了，先去吃饭吧。”江腾揉着眼睛，看多了光屏，眼睛就会酸涩的很。 谢宁眼神里也带着疲惫，打算等下吃完饭之后回去敷一敷眼睛，她买了专门的医疗蒸汽眼罩，虽然有些贵，但的确可以缓解疲劳。 船上有两个专门的食堂，一个是宾客食堂，另外一个则是员工食堂，员工食堂里没有进行专门的分区，而是采取时间划分制度，让各职员工进行错峰用餐。 谢宁和江腾去的当然是专供宾客的食堂，船上可供的食品不多，但也不少，江腾点了一份咖喱，红的、黄的、绿的，有点颠覆谢宁对传统咖喱的想象。 她的胃口大，不仅点了两份荤的和两份素的热菜，还点了米饭做主食，回去的时候还打包了两份饺子当宵夜。 现在住的房间虽然没有在坎利斯号住的那么豪华宽敞，大概只有八九个平米的样子，但却是一个人住的，还附带了一个小型的卫生间，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里面还有微波炉，晚上刚好可以热菜吃。 第274章 深度虚拟101 日升月落，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快要到达空行岛了，谢宁虽然看不到具体的行程，但却可以从季博士他们口中得到些许消息。 随着大家的日渐熟悉，气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肃了，今夜甲板上颇为热闹，有船工搬出老式的唱片机播放音乐。 明明有更先进的音乐播放器，但或许是老式的唱片机更有感觉吧，围坐在甲板上的人都听的很是陶醉，喝酒喝到兴起的人甚至还放开歌喉唱起了民谣小调。 随着气氛的渐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喝酒吃肉唠嗑，为枯燥单调的海上生活添点趣味。 谢宁听不懂这类地方语言，只靠着栏杆望向在月光下泛着银纹的海面，海风扬起她的发丝，低低的小调伴随着海风和船只行驶时发出的单调声，彼此应和，让这茫茫大海，少了一分孤冷，多了一丝人气与喧闹。 展琳站到谢宁的旁边，神情惬意，比起在坎利斯号上日日提心吊胆的警戒，这里的气氛是难得的放松、还经常举办热闹的活动。 “我以前就想着出海旅游，不过一直没攒到钱，现在以警卫的身份出了一趟海，也算是圆梦了。” 出海旅游可费钱了，特别是随着异形生物的提出，海岸线都被封戒，只些许船只能够出海。 “的确，如果这里的生物再美丽一点的话......” 谢宁看着海上的浮标，那鱼线一坠一坠的晃，然后拍了拍阿妮卡的肩膀，示意她注意有鱼上钩了，然后才靠后撑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上朦胧的圆月。 “哇靠！” 正在打瞌睡的阿妮卡猛地惊醒，手边的鱼竿就像是要折断一般，忙惊呼，“这次肯定是条大鱼！” 水面上传来浪花扑腾的声音，一条嘴部宛若长枪的鱼跃出水面，紧接着又是好几条其他形态各异的鱼，但阿妮卡手中的鱼竿下的鱼却没有显露出身形。 海水底下黑黢黢的一片，虽然看不清，但可以肯定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鱼，鱼线紧紧的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了。 “好凶的鱼！”其他人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即使没看见咬钩的那条鱼的长相，但也能看出它的凶狠了。 谢宁伸手帮忙替阿妮卡收竿，这鱼竿的质量很好，而她的力气也大，拉扯了好一番，鱼才被拉起来，但谢宁却不觉得这鱼是她拉起来的，更像是自己顺着鱼线跃起来的。 跃出水面的鱼大概有一米五那么长，尖锐的牙齿在上面白色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这反冲力导致谢宁一下子重心不稳就要朝后倒去，还是旁边的展琳扶住了她，而随着啪嗒一声，大鱼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原因无他，只这条鱼长得太凶狠了，又丑，但有一个醉醺醺的船工反应迟钝，一下子没躲过，直接被鱼咬住了肩膀，硬生生的撕下了一条胳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甲板。 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展琳和其他警卫见状，立马上前制服。 但这鱼的力气很显然极大，展琳一拳头下去，竟然被它摇曳着鱼尾躲开了，再一拳头砸到它脑袋上，就跟打在钢铁上似的，坚硬非常。 大鱼“哈”了一声，嘴里的钩便吐了出来，张口就要咬向展琳，只不过被展琳躲开了，一击不成，然后那生长着骨刺的鱼尾携着鱼腥气混合血水顺势拍向展琳。 骨刺与金属手臂相拼，发出了刮到铁片的刺耳响声，就在其中一个警卫举起枪的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不许开枪，留下这条鱼，要活的。” 是莉莉安教授。 第275章 深度虚拟102 其他警卫一听，面上带着犹豫，这鱼太凶狠了，展琳不知道对不对付的了，可他们不能违抗莉莉安教授的命令。 而此时谢宁紧紧抿着唇，翻开地上的工具包搜起了钢丝渔网，被一字排开的警卫保护着的莉莉安教授根本不在乎展琳是否有危险，不仅是展琳，对其他人亦是。 她要这条怪鱼，即使能够以暴力手段直接解决掉这条鱼，她也不容许。 “力气真大。” 展琳暗哼一声，然后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硬生生抱起鱼尾狠狠的将大鱼“哐当”甩在甲板上，直接将甲板砸的一颤。 这鱼通身呈现深蓝色，身体有人大腿粗细，长约一米五，尾部生有长长的黑色骨刺，此时正甩着鱼尾巴在甲板上挣扎，周围的人躲的更远了。 谢宁控制钢丝渔网将大鱼围住，即使如此，因为渔网有韧性，所以那鱼还是挣扎个不停，力气极大，即使被渔网兜住了，还嗖的一下如蛇般窜了起来，到处攻击人。 谢宁控制着收紧渔网，那鱼仿佛是发现了谢宁控制的渔网，然后便急速的袭向谢宁，即使隔着渔网，也要张着满嘴闪着银光的尖牙朝谢宁咬去。 谢宁看到鱼嘴里的一根黑色尖刺，目光一沉，侧身躲过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拇指粗的锐器就往鱼眼刺去，摁下顶端的按钮，中空锐器里承载着的麻醉液瞬间注射了进去。 这是速效麻醉液，而且那么大的量，只需要三秒，这大鱼就会倒下。 当鱼倒在甲板上的时候，跟没头苍蝇一般躲闪的人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胆子大的也凑上前来观察被麻醉的鱼，还有人问起了莫斯，“莫斯，这是什么鱼？” “斑蓝石鱼生活在五百米以下的海底......” “以前听过海鱼变异，没想到能变异的那么厉害,斑蓝石鱼，我记得它长的挺好看的。” “对啊，怎么变得那么凶了？还丑。” ....... “这鱼也太凶了......我再也不钓鱼了。”阿妮卡抱着栏杆，小脸被吓得煞白，明明她之前钓的鱼，虽然也有丑的，但也没有那么凶的。 “没事吧？” 谢宁走到展琳旁边，看着她另外一只手，金属手臂坏了可以修，但还是血肉的左手受伤了可不好搞，那鱼应该是变异的，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被大鱼咬掉胳膊的船工，只不过他已经被抬下去了。 “把鱼抬下去。”莉莉安教授道，然后走到谢宁旁边捡起了她刚刚用的尖刺，“这是什么？竟然能够将鱼制服？” “我做的防狼工具，里面是中空的，注射了麻醉药剂。”是瑞拉做的，很好用，而且这样的武器也常见。 因此莉莉安教授只点了点头夸赞了谢宁几句就和其他教授匆匆赶往船上的实验室了。 “你太勇了，小宁。” 听到动静赶来的江腾拍着心脏，他刚刚都要吓死了。 “我就是试试，如果不勇敢一点，估计我也会受伤......”话没说完，旁边就有人发出了呕吐的声音，精神紧绷的众人这才发觉甲板上腥臭异常，顿时面如菜色。 谢宁也不太好受，不过她还是反应过来看向海面，现在海面一片漆黑，谢宁拿起桶里的一块饵料扔了出去，下面瞬间约上好几条鱼，虽然没有刚刚那条鱼大，但依旧凶悍的很。 似乎是受谢宁刚刚扔的那块饵料的影响，地下的鱼群冲击起了船舷底部，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动静极大。 “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又好奇又不敢往船舷边去看，就怕又遇到那样一条凶狠的怪鱼，刚刚那船工被咬掉胳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地下有鱼群，不过不必担心，这船的造材结实，不会受影响的。” 毕竟是坎利斯号的副船，如果质量不行，也拿不出手。 “莫斯，开启声波驱赶。”匆忙赶过来的副手道，然后指挥其他人收拾现场。 “好的，生物声波已开启，鱼群大概会在十秒内游离。” 展琳好奇的问道，“竟然还有这样的驱离手段吗？” 谢宁跟着展琳一起往医疗室去，闻言便笑着解释，“声波驱赶是仿制鱼类天敌的来驱离鱼群的.......” 她第一天跟着江腾可了解了不少。 “原来如此，那鱼类天敌的声波，会吸引来另外的天敌吗？” “不会，这声波是有范围的，驱赶鱼群可以，吸引天敌倒是不至于。” 说罢指了指展琳的义肢，“虽然没有损伤，但回去你也要仔细清理一下，难免那条变异鱼的身上会携带放射性物质。” 而且那鱼太臭了，因为她和展琳靠鱼更近，因此鼻间都是彼此沾染上的腥臭味。 展琳张开自己的金属手，紧握拳头，手背上便显现出了尖刺般的突起，“刚刚我砸了它脑袋两拳，但却没砸动，而且这里还有了磨损。” 那尖刺虽然没有断裂，但也凹进去了一些，也就是说，那鱼脑壳十分的坚硬，展琳的拳力可不小。 第276章 深度虚拟103 “我记得你上次测试的拳力是415磅？” “对，左手拳力在207磅，右手拳力是415磅，论真实伤害，还要更高一些。”毕竟右手装的是义肢，而且还是改造过的。 由此可见那鱼脑壳有多坚硬。 俩个人还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展琳的一名小队队员就跑了过来，谢宁认出了他，是那名举枪却被莉莉安教授喊停的安保员。 “队长，莉莉安教授说让我们再抓一些海里的鱼做实验。”只要做好防护，那鱼再厉害，那也只是一条鱼而已。 展琳微微颔首，“你们先准备好工具，等会儿我处理完就过去。” “虽然工作重要，但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谢宁看着安保员离去的背影道。 展琳听懂了谢宁的言下之意，神色却依旧淡淡的，“这种事是正常的，我们的生命生来就是低人一等，在他们面前，如果我们的死亡能够换取更大价值的东西，就是值得的。 虽然总说生命是平等的，但是在现实中很难实现。 不过我还是会尽力的保护自己，毕竟，谁都想活着，而且我有把握，只是在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选一个更利于自己的选择。” 她们只是小人物，普普通通的警卫而已，在影视剧中都是无足轻重的角色，死了就死了，从来不会有人关心她们想不想活着，而选择去死的原因又是什么。 见谢宁神色怔怔，展琳又安慰道，“安保员虽然工资不是特别的高，但我们如果受伤或者死亡，获得的抚恤金可是很高的，起码可以让家人吃穿不愁十年。 而且出这种私人任务，不是公差，得到的钱就更多了。” 虽然是遵守上面的命令来的，但她们又何尝不是想获取这份丰厚的报酬呢？既然接了，就该预料到后果，抱怨着实是没必要。 “你看得开就好。”谢宁打开金属门，医务室内间，不断的传来哭声和痛呼声，外面坐着几个送人来的船员。 他们脸上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带着隐隐的羡慕。 “朗元这次虽然受伤，但也算是走大运了，上面不仅答应给他更换义肢，还有三万的奖励呢。” 失去一条胳膊而已，换义肢就好了，有的义肢还比原本的胳膊更好用呢。 “对啊，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是不是真的福气谢宁不知道，但她知道义肢绝对不会比人体原本的胳膊要好，因为天生或者意外残疾而不得不装义肢的人便罢。 人禀阴阳五行之气以生，而阴阳之变化无尽，失去了原本天生的东西而嫁接后天的东西，不管是义肢还是仿生器官，都会让人体内的气失之平衡。 这是由中医看来的，再简单来解释就比如人体的免疫系统，它可以是人体最好的“医生”或者说是“护卫”，对外界的各种细菌、病毒以及体内的各种病变、癌变细胞等，都可以自觉识别、攻击并清除。 但它对于移植患者来说，也是最大的“拦路虎”，也就是双向的移植排斥反应，人体免疫细胞会攻击外来器官，外来器官亦会排斥人体。 只不过对于真实的人体器官而言，人体生物性器官以及纯粹的机械装置或者电子的仿生装置和义肢的排异反应会更小点，但也是存在的。 虽然有专门的抗排异药物，但那也不是绝对管用的。 所以说，还是原装的更好一些，当然，什么情况做什么选择，那位因为意外失去胳膊的船工能够获取免费义肢和不错的抚恤金，也算是个安慰。 —— 第277章 深度虚拟104 有着各种工具的辅助，安保员以及船工们捕捞起这种凶猛的鱼来并不会很困难，而他们吸引鱼群的工具，就是带着血水的肉块。 似乎嫌弃这样吸引来到鱼不够多，莉莉安教授的助理还拎来了两只实验用的兔子，当兔子被“哗啦”扔进海里的那一瞬，鱼群蜂拥而至，密集的撕咬咀嚼声响起，过来记录的楚清都不由得打了个寒碜。 他以前很少负责过动物类的实验，虽然见过的血腥场面不少，但这样的声音还是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海水被染的鲜红，鱼群聚集在渔网之中，随着上面的船工操作之下，水花飞溅，拼命挣扎的鱼挤在钢丝铁网中，不得离开。 有船工呸了一口，伸脚就踹向渔网里的鱼，“狗玩意儿，今天吓得老子把酒瓶都摔了。” 被网在里面的鱼哈起了嘴巴，站在不远处观察的谢宁想到今天那大鱼口中的黑刺，忙喊道，“快躲开！” 只是这话已经晚了，众人根本闪避不及，被巴掌长的黑刺刺入身体各个部位，展琳冷声道，“用雨布把它们蒙上放玻璃缸里，受伤的人送到医务室去。” 除了那些被捕捞的鱼，其他的也没继续停留在这里进食或者撞击船底，而是成群结队的往深海里潜，毕竟他们捕捞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海里，可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 “太可怕了，我打算这几天都不碰鱼了。”阿妮卡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虽然她挺爱吃鱼的，但今天着实是被吓到了，也被丑到了。 “唉，蒂芙雅还说她的运气不好，所以才会钓上来那么凶狠的怪鱼，但我觉得我的运气更不好，一天钓不上来两条鱼就算了，这钓上来一条还是变异的那么厉害的......真不知道莉莉安教授她们为什么要拿这种怪鱼做实验，她们不是专门研究异形生物的吗？” 虽然给出的解释说这鱼是由于受到污染而变异的，但谢宁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此刻听到阿妮卡的话才有些恍然。 之前她看论文的时候就得知海洋生物是受到核污染才产生变异的，而且那篇论文虽然没有提及异形生物，但也暗地里点明了那就是异形生物的起源，也就是说，那怪鱼，就是异形生物。 想到海底一片黑黢黢的影子，谢宁头皮有些发麻，虽然异形生物千奇百怪，有强有弱，但那么庞大的数量......而且这里就是大海，这一路的畅通无阻让她差点都忘了海洋里有着许多的异形生物。 可现在是在茫茫大海中，即使有离开的想法，她也没有办法离开，只希望接下来的行程不要遇到什么更厉害的异形生物，她可不觉得自己在对方的主场里有多少胜算。 接下来两天，谢宁更是密切的关注起了海里的情况，只是很可惜，她的希望还是没有如愿。 楚清过来找谢宁借一些工具做替代，因为船上的实验室并不完善，所以他们只能想方设法的用其他的工具来代替。 谢宁不知道楚清他们要做什么实验，还是莉莉安教授和克里特主任一起，只是借着楚清来借东西，便顺势问了一嘴。 楚清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说，只让她去问季博士。 不知道为什么，船上的形势越来越严峻，谢宁还跟着季博士去加固了各方面的防御系统以及攻击系统。 都是自己人，季博士倒是没有对谢宁他们隐瞒太多，清咳了一声，“空行岛有特殊实验，而且很久之前实验用的放射性物质不小心流入了海里，导致其周围的异形生物数量剧增......” 第278章 深度虚拟105 所以他们在临近登岛的时候才会那么的紧张准备，加强防御，但季博士也没有说的多么详尽，只道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让他们少在甲板上晃悠，没事的时候就老实的待在房间里。 这些内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该到甲板上晃悠人依旧继续晃悠，毕竟教授们并不想造成恐慌，而捞鱼做实验，也只是想测验这里的海洋生物变异到哪一种程度了，是否具有利用价值。 深夜，众人还在睡梦中，莫斯的警报声突然持续的响起，一再攀升到了三级，而随着船体猛地一震，谢宁也清醒了过来。 “请所有人安静的待在房间内，关好门窗，请务必关好门窗，出入口会通电进行激光扫描，请还在外面的人立刻返回房间，限时三分钟。” 莫斯冰冷的电子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谢宁拿着枪站到卫生间那里，因为那里有着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此时甲板上的人愣了一瞬，然后十分迅速的往船舱里跑，除非是特别反骨的人，不然没人会怀疑莫斯发出的通知。 谢宁听着窗外的雷鸣，豆大的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甲板上，逐渐的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聚集已久的雨水倾盆而下。 傍晚的时候她就见着天气有些不对，阴沉沉的，云又极厚，可能会下雨，而今暴雨席卷着海风呼啸而来，昭示着此夜不平静的开始。 外面的雨声极大，即使隔着厚重的舱门也能够听到些许，只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细细的尖叫声，还有扑腾翅膀的声音。 是海鸟吗？ 谢宁心里猜测着，但她也看不到下面，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砰砰——”似乎是有东西在撞门，力气不大，但动作十分的快速，砰砰的声音很密集。 随着刺啦一阵电流穿过，谢宁还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和血腥味。 “莫斯，那是什么东西？”谢宁直接求助人工智能，实在是她现在能看到的视野过于狭窄，即使里面亮如白昼，外面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特别是暴雨之下，连星月都没有。 “是异形生物，请您安心待在舱房里面，这里很安全。” “啪唧——” 是物体撞上玻璃的声音，谢宁撑开一片光幕照向卫生间的玻璃窗口，一团巴掌大小的黑色生物死死的扒在窗户上，神态狰狞，裂开的嘴角露出了凿子一样的门齿和竖向扁平像剃刀一样的上犬齿，竖起的耳朵轻轻抖动，毛绒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贪婪神色。 “这是什么？” 谢宁拍下照片，这么短短的时间下，已经有好几只黑色生物撞上了玻璃，犹如飞蛾扑火般，那毛绒脑袋直接砸开，鲜红的血液顺着玻璃一路滑下，然后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淡。 “是哺乳纲翼手目动物的变异类型。”莫斯说道。 就是蝙蝠，但是这玩意儿可比一般的蝙蝠还要可怕一些，那翅膀上的尖利骨刺在玻璃上划下一道道刮痕。 它们根本不怕死，本来声响并不大，但随着异形生物越来越多，撞击的次数越来越多，声响越来越大。 慢慢地，窗户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肉，然后又被暴雨冲刷而下，如此反复，幸好这玻璃窗足够坚固，而且还通电了，能够进行电击。 谢宁将灯光暗下，戴上夜视眼镜，想试探这异形生物是不是具有趋光性，但是很显然这生物并不是冲着灯光来的，它们似乎确定了里面有人，毛绒脸上的贪婪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船体微微一震，谢宁心中颇为不安，“莫斯，船上只有这一种异形生物吗？” 如果是，能够引起船体震动......那这异形生物的数量也太多了。 “还有头足纲软体生物，出入口已设置了激光切割攻击系统，一般的异形生物都不能完整的通过通道.......” 谢宁绷紧了心神，“可是船体在震动，你确定外面的异形生物需要穿过通道来对我们进行伤害吗？” 话音刚落，船体直接倾斜，这突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谢宁躲过撞来的柜子，然后极力的往一边滚去，拿起自己的东西还有兔子就放进空间里，她不确定这船还能不能保住。 头顶的灯光开始明明灭灭的闪烁，莫斯的声音也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莫斯，发生什么事了？” 谢宁稳住身形，然后把床踹向门板那边，她听到门外有咚咚的巨响，如果到时候门上的电流失效，门板不受重击，这床板好歹能够撑一会儿。 “因为暴雨天气，信号受......影响，中枢室....正在加强信号......滋滋，电线被不明生物损坏，部分设施无法使用.......” 莫斯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而此时隔壁传来一道尖利的惨叫声。 第279章 深度虚拟106 “喂？莫斯？”谢宁喊道。 然而莫斯的声音不再出现，通讯器里有季博士发出的消息，是一分钟之前的，让他们尽量待在安全的房间，如果房间不再安全，就拿起武器消灭异形生物。 而她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赶往中枢室内修理损坏的系统，季博士和江腾也已经赶过去了。 “啊......救命......救救我.......” 一道痛苦的呻吟传来，是小利的声音，她的左边舱室是小利的房间，右边的是江腾的，而今天晚上是江腾值班，他应该不在房间。 谢宁戴上面罩和手套，这是实验室常备的，除了实验室里准备的，她自己也在网上下单了好多套，原本是为了自己在书房做实验方便的，现在刚好可以拿来抵御异形生物的液体。 很多武器她都不好拿出来，虽然联邦没有在明面上禁止公民使用武器，只要有持枪证和其他的管制刀具类的证书就能够携带这类的武器，但更多的杀伤力强大的武器还是被禁止的。 不到危急时刻，她不想动用那些比较强大的武器。 谢宁斟酌了三秒，选择了手枪和唐刀，现在这种情况她认为对那种变异蝙蝠刀会更好用，因为能格挡能攻击，手枪的话，她不能确定除了变异蝙蝠，其他异形生物的致命点是什么，子弹造成的范围伤有些小，而且子弹有限，只能等下一一进行尝试。 虽然听到了求救声，但谢宁不会为了救人而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她没有那么伟大，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安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力所能及，她才会选择伸出援手。 选择出门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房间不再安全了，虽然房门很牢固，即使一直被撞，却没有丝毫的松动，但那靠海卫生间窗户的玻璃衔接处有些松动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谢宁举起手枪一把打爆蝙蝠的脑袋，眼睛顺着变异蝙蝠掉落的方向望去，那是很小的一个通风口，那大概二十厘米的深度，内外都由一个密网状的圆片作为封口，里面则是一个电动小风扇进行转气。 此时那封口的网片已经松动脱落，一只变异蝙蝠钻了进来，而一旦有了缺口，那些变异蝙蝠就拼了命似的争先恐后的往里面钻。 她的子弹可挡不住那么多的异形生物，谢宁抬手将子弹口进行转换，然后将一个装着燃液的瓶子扔过去，紧接着手枪喷出的火舌卷上堆成一团的变异蝙蝠。 嘶哑尖利的声音极为刺耳，还有零星几个跑了过来，被谢宁一刀斩落，溅飞的血液落在透明面罩上。 这种变异蝙蝠数量虽然极为庞大，但是单个的防御和攻击力并不强，还算可以对付。 可单单这数量，就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 谢宁不再管从通风口钻进来的变异蝙蝠，握紧手中的枪，然后摁上指纹锁，金属门一经打开，正在门外撞的异形生物就冲了进来，是大概到她半腰高的软体生物。 直接一枪打过去，重复刚刚的操作，火舌席卷而上，谢宁迅速钻出门外，将门合上，咚咚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有尖利的叫声。 跟着她冲出来的还有几只变异蝙蝠，不过却被外面的软体生物一口给吃了下去。 “嘶——” 谢宁倒吸一口凉气，捏住腰间的一只变异蝙蝠，隔着手套，也能够感受得到肉体被挤压捏爆的触觉。 幸好她里面穿了贴身的防护服，不然那蝙蝠就隔着衣物咬上来了，她肯定会受伤，还不知道会不会感染，而且这还不是从她房间飞出来的。 走廊里，视线所及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生物，地面上都是拖行的水迹，果然不仅一种异形生物。 有的房门还紧紧闭合着，有的则是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人不知是逃了还是......谢宁看着地上的混合着肉块的血液背后发凉，或许是被吃了...... 第280章 深度虚拟107 旁边的金属门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全都是被变异蝙蝠啃噬的痕迹，看到谢宁，那些变异蝙蝠立刻飞了过来，然后就被谢宁烧成焦块。 谢宁挑掉地上人身上的变异蝙蝠，“小利，你还能站起来吗？” 她根本空不出手来拉人，因为走廊上的其他异形生物也看了过来。 明灭的灯光下，单眼的生物冷冷的注视着她们，裂开的嘴角露出泛着幽幽寒光的尖齿，上面还沾染着红色的血液，顺着它们的口涎滴落在地板上。 “可以。” 小利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身上套着一床被子，别看被子被抓的破烂不堪，还满是血色，其实只手臂上的伤口比较严重，其他的地方只轻伤。 似乎是听到了谢宁这边的声响，也或许是里面也进了异形生物，对面房间的阿妮卡也打开了门。 她手上也拿着一把枪，身上的睡裙还沾染了不少的血液，小脸一片惨白，看到谢宁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往中枢室跑。” 不管那里安不安全，她都要去，如果能够修复船上损坏的一些系统，起码可以让船坚持到上岸，不然即使她们能够抵挡的住船上的异形生物，也躲不了海里的密密麻麻的异形生物。 好在一路上的异形生物虽然多，但防御薄弱，还算好解决。 “季博士？” 双方人马在一个拐角遇上，季博士身旁跟着三个警卫，还有一个副手以及一个船员也在那里，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你们还活着就好，跟我来，我带人去修复了一些装置......江腾已经恢复了些许信号，我给你们发链接，但是只能单向联系，之后或许能够再增强信号...... 船上的监控还在运作，莫斯会给我们提供较为安全的路线。” 季博士喘着粗气，他甚少锻炼，虽然平时身体还可以，但跑了那么多地方，也会疲惫。 “阿妮卡，你和小利去中枢室帮江腾修复系统，我带着小宁去清理异形生物和修复基础装置，以保能够在天亮后安全抵达空行岛。” 说着船体就是一阵倾斜，几人猛地撞到旁边的墙面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船体会那么晃？船要翻了吗？”阿妮卡欲哭无泪，她如果能够活着回去，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踏足海洋了。 谢宁调整好防护罩，心里想的却是她好像一路并没有看到其他两位教授的助理。 她们的房间都在那一片，江腾在值班，不在房间，其他教授的四位助理只有克里特主任的一个助理房门打开了，但似乎是遇难了。 那其他三个呢？ 就在谢宁暗自思索的时候，远远的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走廊出口显现出来，闪烁的灯光将那道影子拉的极长，所有人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一扭头，另外一面是追过来的异形生物。 独眼泛着森然的冷光，拖行的软体身躯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水迹。 惊惧之下，阿妮卡朝那独眼软体生物举枪射击，连续数声枪响，子弹全都被它吞进身体里去了，看到了几人的身影，它也不再慢吞吞的滑行了，而是速度极快的冲了过来。 陡然伸长的触手直接卷向阿妮卡，其他警卫拔枪射击，但是没有用，子弹都被吞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宁一刀砍断了触手，柔软的触手掉在地上，仿若活物般卷曲扭动。 但砍断了一条触手，还有更多的触手狂乱舞动着袭来，而出口又是另外一个看似强大的异形生物，就在众人惶恐之际。 “呲——” 青色的镰刀状武器一下子砍断了冲击而来的所有触手，谢宁因为人太拥挤了，船又摇晃，后退不得，被手臂粗的触手咚咚的砸了好几下脑袋。 与此同时，她与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突然跳到她们前面的生物上面。 它的体型大概只有一米四那么高，长相扭曲恐怖，倒三角脸，头上长着一对犄角，上半身有两根和螳螂似的弯钩镰刀，下半身是蜿蜒的蛇身，蛇尾处还有着分叉的骨刺。 第281章 深度虚拟108 “刀蛇魔。” 谢宁定住了脚步，这是银月他们给自己的资料里所有的其中一种异形生物，而且还是莉莉安教授实验库房里的。 那这个异形生物是自己出来的还是....... “别担心，刀蛇魔会将船上的异形生物清理干净，季博士，莉莉安教授让我来护送您去修理装置。” 说话的是莉莉安教授的助理之一，林雨。 季博士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看着大杀四方的刀蛇魔赞叹道，“没想到莉莉安教授的研究到如此地步了。” 林雨微微一笑，接受了这份夸奖。 “不过我要和阿妮卡她们分头行动，为了安全考虑，先送阿妮卡她们去中枢室。” 如果没有刀蛇魔的出现，他就赞成分头行动，毕竟危险都是一样的，甚至他还要承受更多的危险。 而现在有了援助，即使速度上慢上一些，他也不介意，大不了到时候多放弃几个人。 “好。” 独眼软体生物根本不是刀蛇魔的对手，在它的弯刀收割下，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被吞进里面的子弹也显露了出来，因为独眼软体生物死后不仅身体会化成液体只余一层薄薄的外皮，就连那些一开始断开的触手也会瞬间失去生命力。 谢宁看着脚边断开的触手，暗自分析这种生物的特性。 送阿妮卡她们回到中枢室后，谢宁便跟随季博士他们一路跑到甲板上，此时上面有着另外一个异形生物与一众入侵的异形生物在厮杀。 而谢宁也才知道导致船体倾斜的东西是什么。 巨大的八足蛸死死扒住半个甲板，空余的触手到处挥舞破坏，展琳带着一众安保员在那里战斗，而那个被控制着的异形生物虽然凶猛，但对上那八足蛸很显然实力不够。 如腰粗的触手卷上那个异形生物，收紧之下，渐渐化为肉泥，那触手的吸盘里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锯齿。 “刀蛇魔能够对付得了它吗？”季博士问道。 “不确定，试试才知道。”林雨的声音很淡，似乎刀蛇磨和那八足蛸战斗死了，也不带可惜的。 风雨依旧持续着，谢宁伸手擦了擦防护罩上的雨水，仅瞬间，刀蛇魔就冲了出去，不待她认真看上一眼，季博士就拉着她去修理武器装置去了。 如果武器修理好了，或许能够击退八足蛸。 刀蛇魔战斗的时间比上一只要长，但最后还是被捏成了肉泥，只余一对坚硬的犄角。 “太没用了。”莉莉安教授从林雨的身后走了出来。 “莉莉安教授。” 林雨恭敬的站到莉莉安的身后，然后便看到了后方暗处缓缓行来的身影，呼吸不由得一滞，“教授.......它......”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不错的对手，总得试试刀。” 莉莉安低头操作面板，后面的黑影身子一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速度快如闪电，似乎雨水都静止了。 谢宁从上面跳下来，因为云速处理器的修复，信号得以增强，莫斯也慢慢的继续掌控船上的系统。 “激光切割炮已瞄准，是否选择发射？” 谢宁刚想说是，莉莉安教授冷淡的视线就看了过来，“射击切割其他异形生物，不准动八足蛸，它是208号的。” “重新确定目标，准备切割。”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场景，船上额外安装了不少激光切割武器，只不过之前由于信号和线路的原因无法使用，而外面最大的武器又遭到损坏，所以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用了一会儿。 现在才大范围的运用上。 黑夜里，雨势渐小，在高处灯光的照射下，她很容易就看清了甲板上的战斗，没有看到资料里最后一张照片上的青年。 只有一只棕色的巨大八足蛸在胡乱挥舞着触手，紧接着，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越来越大，与其说刚刚八足蛸是在攻击，不如说它在挣扎。 谢宁看到八足蛸硕大的脑袋上浮现墨绿色的圆圈，随着墨绿色的圆圈越来越多，它的动作就越来越小，谢宁还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 “当时虽然是不小心将溶解剂混合着毒液放进去的，但最后的效果却是意外的好，现在208的毒素，应该是已知的最强的毒，这八足蛸虽然体型大，但也抵抗不了这种剧毒......” 莉莉安教授在左边的船舷旁和助手说话，谢宁一边装作十分认真的操作光屏，一边悄悄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第282章 深度虚拟109 “五分三十二秒。” 林雨报时。 八足蛸彻底的倒了下去，它的身躯渐渐的开始融化，而208号也受伤严重，不说下半部分的触手兽身，上面半边身子也扭曲的厉害，手臂被完全撕咬掉了，伤口处蓝色的血液粘稠的很，似乎还在蠕动翻滚。 这个名为208号的实验体的恢复能力着实惊人，谢宁默默计算了一下恢复速度，竟然比羽的自愈能力还要强。 这是异形生物原本就有的能力还是实验室用羽的超愈基因激发的？ 谢宁正思考着，208号就以极快的速度穿到了她的眼前，靠的近了，208号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混合着海的腥味以及淡淡的药味。 那药的味道和消毒水有些相似，但应该不是消毒水，可能是实验体经常浸泡的的特制营养液。 之前她照顾实验体的时候就经常用到。 谢宁盯着地上墨绿色的触手后退两步为它腾开空间，从下半身一直往上，青年的皮肤慢慢的变淡，上半身的类人躯体之前在照片里看是青白色，现在看来倒像是素色。 墨绿色的长发垂落，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宛若湿水丝绸。 “还不错，八足蛸的体型太大了，毒素蔓延的速度不够，等到了实验基地再给208做两次加强实验......愈合能力不错。” 莉莉安教授丝毫不惧怕眼前这个比她高上一米的生物，眼中全是对自己作品的满意之色。 谢宁看向青年的眼睛，平淡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宛若一台冰冷的杀人机器。 “轰隆——” 船体一阵摇晃，谢宁扶住旁边的栏杆，脚步受到船体晃动的影响，一个不稳往前滑去。 “怎么回事？”莉莉安教授拧眉，“还有异形生物？” “血腥味引来了海洋的捕食者，现在还不确认那些生物是否变异，但危险性极高，建议立即加快速度靠岸。” 谢宁听到这话，视线不由自主的朝海上望去，只见海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异形生物，特别是蝙蝠，数量多，一片墨色。 有之前的怪鱼跃出将尸体吞吃入腹，擦了擦面罩上的雨水，谢宁打开分析系统，拉近距离，便看到有一只体呈纺锤形的青褐色海洋鱼类张开巨口将海面上的异形生物连带着海水吸入腹中。 “体呈纺锤形，躯干粗大，头、尾渐细小.....分析为噬人鲨，初步判定体长为6.71米、8.63米、7.29米......扫描范围内一共五条。” 说是五条，但这是显露出来的，其他还隐藏在海洋里的扫描不到。 既然她都能看到，那用船上的扫描系统能够看到的就更多了，也更远，季博士从上面下来，解下了腰上的固定带，“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上岸。” “是。” 离开时还能听见林雨的话，“莉莉安教授，还要把容舱带上吗？” “带上208号的，其他的加深控制，如果到时候没用了就销毁，本来就是拿来开路的......” 谢宁是在安保员的保护下回去的，打开门后安保员们对室内还活着的变异蝙蝠进行了清理。 其他还活着的助理也回来了，都沉默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谢宁没有带行李箱了，而是背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的东西都挺齐全的，然后就是必带的工具箱。 重击声接连响起，船体不住的摇晃，谢宁跑到甲板上死死的扒着船舷，海面上的浮浮沉沉的噬人鲨，它们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而且还有两颗长长的獠牙。 “莫斯，还有多久可以靠岸。” 谢宁撩起垂下的发丝，现在已经没有下雨了，只是天空还有些灰蒙蒙的，周围的视野也被雾气覆盖着。 船长带人拿出一个个的金属箱子，对着众人道，“每个人都尽量拿上最少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基本的药品和食品物资，还有武器。” 说罢后面的船员就抬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武器。 “这里距离空行岛已经不远了，我们都上悬浮车，放弃船体。” 他们也不得不放弃，因为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船体下面已经被破坏了，经过检查，并不能按照既定的轨迹到达空行岛。 如果船毁了，到离开的时候只能选择直升机，这次他们选择坐船来，主要是为了运输里面的实验体。 “那实验体怎么办？”林雨有些焦急的问道，如果没有实验体，她们恐怕进不去。 第283章 深度虚拟110 “不用担心。” 莉莉安教授直接上了悬浮车，身后的船依旧急速行驶着，因为有莫斯在控制。 谢宁坐在后座往后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银白色制服的青年站在甲板上，摇晃的船体似乎并不能撼动他分毫。 是莉莉安教授的另外一个助理，谢宁眼中闪过疑惑，她能够想起那个青年是莉莉安教授的助理，但却对青年的印象很淡。 无论是长相还是其他，如果不是这次船上只留了青年一个人，她都要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现在她也不记得青年的名字。 太奇怪了，她怎么会健忘至此？ “怎么把那位助理单独留在那里？”谢宁问道。 阿妮卡和小利也回头看了一眼，她们眼中也满是疑惑，似乎并不记得这个人，就连江腾也是。 倒是坐在前面的季博士听见了几人的话笑道，“你们说的是夜影？” “他是莉莉安的助理，是一个觉醒了异能的仿生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异能是什么，但是看过他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淡忘关于他的记忆。” 他没有淡忘是因为在心理治疗室下过暗示。 “原来如此，他应该很厉害，不然莉莉安教授也不会单单留下他。”阿妮卡肯定的道。 “嘶——”小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惹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怎么了？” “伤口有些疼。” 小利的脸色发白，他其实已经忍痛很久的，但是伤口越来越痛，终究是没忍住。 谢宁打开车里配备的简单医疗箱，示意小利把袖子撸起来，“我给你换药，纱布已经红了。” 还有些泛黑。 当谢宁把小利手臂的纱布拆开后，阿妮卡震惊的尖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只见小利手臂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还有些已经发脓了，谢宁扯下小利的衣领，发现青黑色纹路随着手臂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小利的脖子那里。 “感染了。”江腾看着后视镜道。 “有对应的药剂吗？” “我们只带了一般的清剂，在中枢室的时候我已经给小利注射过了，可是现在........”根本没有用，阿妮卡紧紧抿着唇。 “还有多久上岛？”谢宁问道。 “五分钟，不过我们不会停车，而是会一路行驶到实验基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行程大概是一个小时。” 谢宁点了点头，带着手套对刀具进行消毒，“我先给你把腐肉给刮了，不然它可能会将你整个手臂给腐蚀掉。” 小利的手微微一颤，抖着嘴唇别过头，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没有什么感觉，但当刀子落在自己身上，他只要想想，心脏就有些受不了。 有麻醉剂，疼倒是不会很疼，但麻醉效果终究还是会过去的，谢宁看着小利皮肤底下的青黑纹路，神色不是很好，“我再给你注射一支清剂，等到达实验基地后再让医生看看。” 感染的太快了，而且没有对应的药剂。 “对对对，让医生看，医务室的那位医生很厉害的！肯定没事的！” 小利手上紧紧攥着一支钢笔模样的东西，眼中随着阿妮卡的话也渐渐的染上了希望。 谢宁把医疗废品和手套装好，扔进车内的垃圾箱里。 “前方扫描到能量体，判定危险程度为b级，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莫斯的声音刚落下，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怪鸟，卷起一阵飓风，同行的几辆悬浮车也遭受到了攻击。 谢宁脑袋磕到前面的座椅上，耳边是莫斯冰冷的电子音以及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嘶哑的鸟鸣高昂，刺的人耳朵疼。 “正在紧急降落，正在紧急降落，请保护好身体要害。” 第284章 深度虚拟111 悬浮车在空中一个翻滚，几人觉得脑袋瞬间充血，混乱中，谢宁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窗外有几辆悬浮车在和怪鸟战斗，炮火声不断。 她们这辆车也有，但是刚刚没躲开怪鸟的袭击，车前盖都凹了一块，自保尚且艰难，更别说反击了。 “嘭——” 悬浮车滚落在地，谢宁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死死的压着，鼻间隐隐传来烟味，谢宁被呛的咳了一声。 “快出去。” 前面的江腾喊道，季博士也推开扭曲的车门挤了出去。 谢宁拿起自己的背包和工具箱跑了出去，阿妮卡和小利紧随其后，悬浮车的保护措施做的很到位，她们几个几乎没受到什么伤。 只是随着轰隆的一声炸响，这车也彻底报废了，其他车有的也炸了，有的虽然没炸，但也损坏的厉害。 小利有些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他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了，而且不仅是手臂伤口处会疼，青黑色纹路蔓延的地方也在抽痛。 “医生在这里吗？” 江腾有些气喘吁吁的，他拖着两个很重的工具箱呢，一个是他的，另外一个则是季博士的。 “我刚刚看到了坐着医生的车，我去看看。” 谢宁拉住阿妮卡，指了指天上的怪鸟，“先别去找医生了，得先躲好。” “小宁说的没错，往林子里去，空地上太危险了。” 阿妮卡扶着小利，谢宁则是帮她提着东西，虽然多，但谢宁现在的力气也大，并不觉得重。 林子里也有车，几人刚跑进去，就看到一个船员害怕的往后退，谢宁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船员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脸色布满了青黑的纹路，像是突起的经脉。 “是那个手臂被怪鱼咬掉的船员。” 小利脸色惨白，视线从船员身上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里都是青黑的纹路，只不过没有船员突起的那么厉害。 本来这天都是灰蒙蒙的，然后茂密的树林还将为数不多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阴暗潮湿，无端的让人生出一些恐怖感，但有着上面怪鸟的对比，倒显得下面更安全一些。 这辆车上有五个船员，现在死了一个，只剩下四个了。 船员的死亡，让众人心中更加警惕了，如果被异形生物伤到，恐怕会感染至死。 随着枪声和鸟鸣声渐歇，提着心的众人也慢慢松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联系其他人。 “还有信号吗？”季博士问江腾。 “没有。” 江腾无奈的关上手环，然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联络他人，这个不需要卫星信号，但是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传讯。 在船上出事后就给研究员和警卫们人手发了一个。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还活着的人才聚集在一起，对比于一开始登船的人数，现在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三十四个人了。 异形生物袭击船的时候就死了不少人，然后就是这次，从空中掉下来的人死了两个，因为感染致死的船员死了三个，警卫死了两个。 还有四个人身上有感染的迹象，但是还活着的。 “悬浮车都没用了。”展琳道，她身上有着不少鲜血，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队友的，还有就是那怪鸟的。 她们没有打死怪鸟，只能勉强转移怪鸟的注意力，让其他悬浮车的人能够顺利降落。 “能修吗？”莉莉安教授看向季博士。 “我带人去看看。”说罢带着江腾和谢宁去查看。 “夜影靠岸了吗？”克里特主任问道。 莉莉安教授摇了摇头，“靠岸了，但是现在失去了联系，我带了信号弹，等下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点再进行联系。” 克里特主任松了一口气，“这里太多异形生物了，单靠安保员和我们的武器装备很难对付，现在悬浮车很大可能不能用了，如果有那些实验体，我们的路程会更顺一些。” “那些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实验基地.......” 第285章 深度虚拟112 莉莉安教授本来就没打算把实验体用在这里的，可是不管是天上还是地面，危险颇多，也容不得她想不想，只能改变原来的计划。 两个人就接下来的行程继续商讨，不管之前有过什么龌龊，现在还是完成任务要紧，在这种情况下激发之前的矛盾，才是真正的愚蠢。 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恩怨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楚清扶了扶眼镜，对这样的场景由一开始的意外到现在的习惯，克里特主任说，该竞争的时候就不要手软，但该合作的时候也不能意气用事。 另一边，几个人对着破烂的悬浮车唉声叹气。 “都损坏了，我们现有的材料不多，即使可以修，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倒是有几辆车里面完好的能源箱可以取出来以作他用。” 谢宁比对着车上破裂的痕迹，这应该是怪鸟的爪子抓的，裂口有她食指宽，这种悬浮车的用材是很不错的，但依旧抵挡不住怪鸟的攻击。 “那就把能源箱带上。”展琳下令，其他的警卫都一一翻起能源箱提起来。 回去的时候莉莉安教授和克里特主任已经商量好路线了，“没有悬浮车，按照脚程的话，我们还要走上五个小时才能到达实验基地，打起精神来，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莉莉安教授没有提其他实验体的事，实验体的速度可比他们快多了，等她发出信号弹后直接启程，不然恐怕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实验基地。 地面上铺满了枯枝残叶，混合动物腐烂尸身的味道，又臭又腥，人群走过，发出踩动枯枝碎叶的沙沙声，让本就安静的林子显得更加的寂静。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下过雨，所以地面还是湿润的，周围的凉意让穿着较少的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叶尖的水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隐隐响起，因为有照明的灯漂浮在四周，所以众人周围的视野还算清晰，再远些的，就比较模糊了，因为林子里的雾气很重。 谢宁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发现右边灌木丛的叶子上有一滴水要掉不掉的挂在叶尖上，不，那应该不是水，水可没有那么粘稠。 “滴答——” 又是一滴透明的粘液落在叶子上，谢宁打开灯光往上瞧去，上面的情况看不太清，只有斑斑树影摇曳。 但那显露的红色暗光却是震的谢宁脚步一顿，在灯光的照射下，两束阴森猩红的反射光亮起，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阿妮卡问道。 谢宁心口一窒，喊道，“上面有异形生物！” 因着谢宁的叫声，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其他的灯光也瞬间往上面照去，然后众人便对上了一双双猩红的眼睛，还有空中垂落的白丝。 有人旁边刚好有一条白丝垂下，他还来不及躲，就被另外一条白丝圈上了身体，不待他反应过来，人便被扯了上去，一张长满尖锐锯齿的血盆大口瞬间咬上他的腰间。 只听见咔嚓一声，男人甚至还没发出惨叫，就被拦腰咬断了，鲜血喷涌而出，下方的人被兜头撒了一脸的血。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所有人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过眨眼间，一个人就被拦腰咬断了，分成两半的尸体被白丝一圈圈的裹住吊在树上。 似乎还有一个个黑色的东西钻了进去，白色的茧子不断的蠕动着，“咔嗞咔嗞”的咀嚼声从里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第286章 深度虚拟113 展琳反应过来，立即朝上面打了一枪，子弹正中巨兽如篮球般大的脑袋，只是似乎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激怒了它。 巨兽转着反射着猩红光泽的眼珠，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长长的足尖拨动着，无数白丝垂落。 “用火攻！”展琳冷静开口，她的反应很快，仅一会儿就想到该使用什么武器和方法对付巨兽。 她身后的安保员迅速的换上喷火枪，橙红的火舌卷上白丝，瞬间袭上巨兽，连那两个茧都被烧的噗嗞作响，令人作呕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谢宁向后退了一步，退到安保员身后，看了一眼上面的变异蜘蛛，然后捡起地上的一截白丝用试着用刀划开，但这白丝着实是坚韧，根本砍不断。 火攻对白丝很有作用，没一会儿，白丝就被烧成了黑灰，上面被白丝包裹着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即使被烧的焦黑，但众人还是能够看到他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样子。 而随着尸体掉落的，还有那较小的变异蜘蛛，虽然没有大的恐怖，但它们也具有危险，而且并不受火的影响。 阿妮卡拼命忍住尖叫，手上的枪砰砰砰的打向地面上的蜘蛛，谢宁眼尖的看到一只蜘蛛速度极快的跑了过来，脚尖翻转，配合这长刀将小变异蜘蛛翻过来，然后用刀尖一一试探着它的弱点。 安保员们的火攻很显然将变异蜘蛛的怒火挑到了最高，巨大的黑影自上面冲安保员们袭来，展琳冷哼一声，和几个伙伴对视一眼也冲了上去。 她们没少接触异形生物，因此并不胆怯。 几位教授和助理被三个安保员带着往后撤，场面有些混乱，因为有船员以及船上的工作人员在害怕的尖叫，不断的推搡着。 谢宁挑开小变异蜘蛛的脑袋，冲着展琳道，“它的弱点在关节和腹部！重点对付头部。” 然后看到一个似乎连枪都举不起来的安保员，谢宁伸手夺过她的枪，“到后面去。” 这个安保员的脸上也有青黑色的纹路，很显然也被感染了。 谢宁拉开保险，瞄准变异蜘蛛的脑袋与身体的交接处就是一枪，巨型变异蜘蛛一震，然后长足更加狂怒的舞动起来。 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宁，似乎是知道谢宁是打它的那一个人。 然而谢宁丝毫不惧，接连又开了几枪，两枪正中巨型变异蜘蛛的眼睛，其他的则是脖子，见脖子的关节处受损不重，就立刻将枪口对准巨型变异蜘蛛的腹部，直接连发三枪。 但是巨型变异蜘蛛的腹部和那些小的又不一样，那里是一层嵌套着一层的软甲，并不是小型变异蜘蛛的毛绒形态。 这子弹并不能打穿它，但冲击的疼痛还是存在的，不然巨型变异蜘蛛不会那么的愤怒。 “用刀沿着软甲插进去。”里面的连接口才是最脆弱的，谢宁一边躲避一边拿枪对准蜘蛛脑袋处的关节继续击打，而且还是打的同一处。 展琳闻言直接跳了上去，身子一滑，落到了巨型变异蜘蛛的腹部，短刃直插进去，很快就触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方，接着一插一挑，巨型变异蜘蛛顿时发出了尖利的声音。 谢宁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的，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即又是两枪打进巨型变异蜘蛛的嘴里，对着展琳道，“裂开了，把它的脑袋留下！” 但此时展琳根本无法从巨型变异蜘蛛腹部跃出，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船员跃上了巨型变异蜘蛛的背脊，翻到它的脑袋处。 尖锐的长刀往下，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型变异蜘蛛的脑袋轰然落下，因为失去了脑袋，庞大的身躯也倒了下来，刚爬出一半的展琳被死死压住。 其他安保员纷纷上前帮忙。 谢宁和瘦小船员视线相对，然后两个人都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其他的小型变异蜘蛛比较好清理，它们连子弹都扛不住。 第287章 深度虚拟114 谢宁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浸染了层层枯叶，四周都是残肢断臂，有逃跑不及的船上工作人员，也有两个在战斗中丧生的安保员。 展琳走到那两个安保员身边，合上他们的眼睛，然后把他们脖子上的金属挂牌扯下放进了自己的内侧口袋里。 “小利！” 阿妮卡拉着还心有余悸的医生给小利看，但是医生也只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如果是在医院可能还有办法，但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岛屿，不仅没有手术的条件，就连药品也只是常备的。 如果连清剂都不能阻止他身上的感染，几乎只有等死一条路。 小利摸了摸狰狞的面部，把钢笔模样的投影笔紧紧攥在手心，对阿妮卡道，“我走不了了，让我留下吧。” 阿妮卡泪眼朦胧的看向季博士，“季博士，能不能派直升飞机来救援？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送死的......” “阿妮卡，救援人员已经在路上了，但是小利估计撑不到那个时候。” 季博士落在小利浮肿的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小利的天赋其实比阿妮卡的还要好，只不过平日里存在感低罢了。 他们有预想过这一路不会平静，但是却没想到会那么的危险，早知道多带一些安保员了。 “小利，季博士说救援就快来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阿妮卡宽慰道，她和小利是一起工作最久的，小利就是个老好人，她的很多错误都是小利帮忙改正的，不然她不知道会挨多少骂。 “好。” 小利没有打击阿妮卡，他的年纪比阿妮卡她们都大，对公司的行事也更加的熟悉，就像这次的旅行，说是免费的豪华旅，但其实在它表明不能拒绝的那一刻他就反应过来有问题了。 可即使有问题又如何呢？他们还是得来。 果不其然，旅行途中出事，他们得乘坐另外一艘船去下一个地方，但即使没有发生意外，他们也得跟随季博士来空行岛。 小利吃力的转动视线看向地面的尸体，心中越发的苦涩，他相信有救援，但他肯定是等不到的了，不说他的身体感染严重，就是接下来的行程会遇到的危险，他也不一定躲得过。 因为受到严密保护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三位教授而已。 他们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第一次他活了下来，但他的恋人永远留在了那个废旧的实验所里，这是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危险。 他就是个普通的研究员，他不够有价值又没有身手，头脑也不机智，应付不了险境，也没有被人保护的价值。 小利只觉得眼前昏沉的厉害，手指微动，他似乎看到了他的恋人俯身趴在他身边，轻轻的耳语，“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妮卡想扶小利起来，却被江腾拉住了，“阿妮卡，他没有气息了。” 谢宁刚帮楚清他们采集变异蜘蛛的数据以及身体组织，回来便瞧见阿妮卡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脚步一顿，便看见小利静静的躺在地上，狰狞的脸上露出安详释然的笑容。 “异形生物的病毒扩散的太厉害了，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要被伤到。”江腾道。 谢宁轻轻点头，然后趁人不注意将两枚相交的戒指放在小利的胸口处，那是小利特意来找她做的，把记忆芯片融进戒指里，那是他对恋人的回忆...... 沉浸在虚拟世界里，或许是因为在那里，才能看到他的恋人... 简单的休整一下，众人继续出发，比之前又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五个小时的行程，在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后，才停下休息，此时的温度越发的冷了，天上乌云翻动，似乎是要降雨。 莉莉安教授继续放出一个信号弹，旁边的林雨手指在光屏上不停点击，然后对着莉莉安教授道，“按照计算，如果夜影顺利的话，以他们的速度，估计还有十分钟就会到达这里。” 根本不需要十分钟，仅仅三分钟后，众人就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气息在靠近，约莫十一个异形生物陆陆续续出现在众人眼前，胆子小的腿都抖起来了。 谢宁看向为首的夜影，青年墨发微湿，眼中平静无波，跟随在他身后的异形生物却是有些躁动不安，眼中泛着凶光。 夜影走到莉莉安教授面前，恭敬的将手上的控制器交了出来。 “能带上来十一个，不错了。”特别是将208号带上来了，莉莉安很满意。 “林雨，给他们注射药剂，以免应激躁乱。” 208号的表情没有其他的异形生物那么明显，但她们却丝毫不敢小觑，而且还注射了剂量更多的药剂。 本来是要带208的容舱的，但是后面被另外两个教授否决了，因为悬浮车根本载不了，因此莉莉安只好让林雨带多一点药剂，以便控制。 第288章 深度虚拟115 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吓的后退一步，毕竟实验体的外形着实有些吓人，而且他们刚刚经历了几番生死，内心还处于惊惧之中。 上去给实验体注射药剂以及重新进行链接的是莉莉安教授和她的助理们。 克里特主任以及楚清则是在做简单的分析化验，基本上每一种出现的异形生物，他们都留有组织标本以及数据记录。 这里的条件不行，只能先进行简单的化验，其他的得等到实验基地再说，此时楚清正在和克里特主任说刚刚那只巨型变异蜘蛛。 “初步判定那只巨型变异蜘蛛是食鸟蛛的变异体......其身体附甲，体型壮大，头胸部前端通常有的8个单眼，现在发现只有两个，而且眼睛瞳色也发生了改变，螯肢末端的牙内并无毒腺导管，但是咬合力惊人......周围的小型变异蜘蛛的数量在三十五只，而食鸟蛛的繁殖力在50至200颗卵之间，因此对比于一般的蜘蛛来说，变异后的蜘蛛繁殖力或许有所降低......” 而刚刚天空上的巨鸟不再继续攻击，除了因为林子里的环境限制它们的行动之外，或许还有食鸟蛛的原因。 食鸟蛛......正在低头继续捣鼓无人机的谢宁听见楚清的分析猛地抬起头，“说到繁殖，既然刚刚有雌性蜘蛛，也有小的已经孵化出来的蜘蛛，那雄性蜘蛛呢？” 克里特主任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蜘蛛交配有性食同类现象，雌性个体往往会在交配之前、交配进行中或交配完成后将雄性个体杀死并吃掉，诸如我们所知的螳螂以外的多种昆虫、蜘蛛以外的多种蛛形纲动物比如蝎子、某些端足类、某些桡足类、某些腹足纲动物之中也存在性食同类现象，这都是很常见的。” “没有例外吗？”谢宁问。 克里特主任和楚清对视一眼，楚清想起自己大学期间做过的观测实验，面色瞬间一变，低声和克里特主任耳语一阵，然后克里特主任就去找季博士和莉莉安教授以及展琳她们了。 “有例外。”楚清道。 “交配是天性使然，它们抵抗不了自己的天性，但求生也是本能，许多雄性蜘蛛会做出复杂的求偶动作，用为雌性按摩并散播信息素、向雌性赠送礼物等方式来降低雌性的攻击欲望，或是等待雌性觅食的时机迅速完成交配,有的还会用蛛丝将雌性蜘蛛绑起来完成交配，避免被吃掉的命运...... 虽然雄性食鸟蛛可能存在，但我认为它应该不在附近，不然恐怕会沦为雌性食鸟蛛的食物，而且我们运输的实验体到了，莉莉安教授的芯片内核控制.....很厉害。” 楚清不知道这个的原理，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莉莉安教授，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莉莉安教授专业上面的肯定。 就算耍心机耍手段，没点真本事也不可能能走到这一步。 谢宁神色松了些许，她的确知道有的动物会性食同类，但却不确定这次的变异蜘蛛是否也是如此，不管如何，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两人都不知道，就在所有人走后不久，林子枝叶摇曳，一只比那巨型变异蜘蛛体型略小的食鸟蛛自树上缓缓垂下，它腹部还挂着好几个白色的茧子，其中有一个含在嘴里，只裹了一半的蛛丝，隐隐可见其内生物黄黑相间的腹部。 它锋利的长足将白茧子连接处割断，然后推着茧子放在雌性变异蜘蛛的旁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双猩红的单眼阴鸷的扫向周围破碎的尸体。 红棕色的变异蜘蛛走到其他的人类尸体旁，撕开包裹着尸体的袋子。 “咔嗞咔嗞”的咀嚼声响起，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尤为恐怖。 第289章 深度虚拟116 越往后走，地势便开阔了许多，因此她们便用无人机开路，扫描周围有无异形生物，之前失误，没有把上面也纳入扫描范围，这才发生意外。 而且有了实验体的保护，她们接下来的行程就顺畅多了。 谢宁看了一眼天空，头顶的云层越积越厚，此时的天色渐暗，手环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五点十五分，夜幕即将降临，阴沉沉的，让人无端的多了几分压抑。 走了那么久，阿妮卡的腿都在发抖，额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到不远处的实验基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才露出一抹笑。 “我太缺乏锻炼了，走这么些路，差点没要了我半条命。” 阿妮卡喘着粗气，更别提之前还遇到了异形生物的袭击。 “倒是宁你，走了那么久，就跟没事人似的，这身体也太好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锻炼去了？” 谢宁见阿妮卡开起了玩笑，便知道她是想缓解这压抑的气氛。 “咳，我朋友借了我一个账号，所以便经常在虚拟练习室锻炼身体，你以后回去也要加强锻炼了，身体强一些，总归是好的。” 走在侧边的展琳微微勾唇，的确，谢宁现在的身手比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可好上太多了，都是她看着一步一步练起来的，练习室内每天都有记录。 她有自己的任务，即使有心保护谢宁，也无法腾出手来，而谢宁的自保能力强一些，她也更放心。 这三位教授，可都一个赛一个的弱。 谢宁感受到脚底软烂的感觉，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此时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穿的是长靴子，并不会让从枯叶里渗出的水浸湿里面的脚。 阿妮卡和楚清她们就有些难了，走了那么久，里面的袜子早就湿了，但即使难受，也得坚持走下去，队伍可不会为她们而停留。 “到了。” 莉莉安教授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眼神却是清亮无比。 实验基地占地占地面积约为数百亩，周围环绕着茂密的森林和陡峭的山脉，由多栋建筑和设施组成，她们要去的是主建筑。 众人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一片破败和荒凉的景象，岁月的痕迹在这里随处可见，曾经，这里也是一个繁忙的实验基地，但在之前的研究员撤离后，彻底荒废在了这片密林之中。 实验基地的入口处有一扇巨大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门口处还堆积着一些废弃的设备和材料，这些设备和器材已经破旧不堪，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知道是撤离的时候来不及带走的东西，还是扔在这里的废弃物。 实验基地的中心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它是整个基地的核心区域，也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大厅里白色的石柱与墨绿色的爬藤交相辉映，是大自然的侵蚀。 “当时虽然撤离的匆忙，但实验基地里面的东西还是能用的，备用能源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也断然不会就用不了了。” 莉莉安教授指着季博士道，“季博士，还劳烦你们去中枢室开启控制系统，连接柯诺，让她控制实验基地，其他人跟着我去底层实验室，我们要清理出一片安全可用的区域出来。” 展琳派了两个安保员跟着季博士和谢宁一行人，她则是跟着一起去保护莉莉安教授。 莉莉安教授让林雨带着两个实验体跟着季博士，起保护作用，谁知道实验基地里面有没有别的实验体逃离出来。 当初......里面的实验体可不少，如果没死的话，此刻也不好对付，谁知道它们变异成什么样了。 谢宁经过208号旁边，它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外面狂风呼啸，预示着暴雨即将袭来。 黑压压的天空响着雷鸣，轰隆一声闪电划破天际，强烈的光亮将整个实验基地曝光了一瞬，光芒印在两人的脸上，谢宁似乎在208号脸上看到了冷漠的嘲讽之色，但转瞬，又是一片平静。 让人不由得觉得这是错觉而已。 “小宁，你带的工具里面有.......”季博士的声音打断了谢宁的思绪，她的心思也逐渐的放在了实验基地里的安保系统上面。 不管如何，她们都要先将实验基地筛查一遍，有备用能源，实验基地里的大部分设施就能用，有监控，有灯光，有武器攻击系统.......而且有着柯诺的控制，她们能够规避实验基地里面的大部分危险。 第290章 深度虚拟117 谢宁边走边把口罩戴上，这里的灰尘很重，而且说不定还有各种的霉菌病毒之类的，她们得做好防护措施。 林雨走到一面墙体前，蹲下身子摸u型大理石桌子下面的开关，然后桌面上一震，露出四条细细的缝，林雨起身轻轻的摁压一下，四四方方的盖子便往上弹开。 里面是一排排的电闸。 “虽然有些灰尘，但好歹没有损毁。”林雨松了一口气。 或许因为很多年没有开启了，电闸往上拉的时候还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响，大厅天花板上的灯闪起了明明灭灭的灯光。 亮到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大厅，大家都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接着林雨对莉莉安教授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前往其中一个电梯。 电源通了，电梯很显然还能正常运作，虽然可以走楼梯，但大楼里面环境复杂，还是走电梯更快些，如果到时候电梯坏了，再暴力破除就是了。 “中枢室在地下五层，那里的情况不知如何，我先带着一个实验体下去，你们派两个人跟着我。” 因为实验体的体型着实是大，电梯容不下全部的人和实验体。 “江腾，你和小宁先下去，我和阿妮卡后入。”季博士发话。 “是。” 伴随着闷雷声，几人踏入电梯，这个时候还没有连接人工智能，所以电梯还需要人工操作。 这里的构造其实和她之前工作的实验基地很像，谢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侧边是垂着脑袋的实验体。 莉莉安教授的这些实验体很安静，虽然在战斗的时候异常的冰冷嗜杀，让人不寒而栗，但平时的时候很是沉默安静。 谢宁想到了莉莉安教授给它们注射的药剂，或许是因为药剂的作用，而且还有控制芯片。 电梯门打开，就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厅，里面也散乱着不少实验资料，两侧的绿植也已经枯萎，倒不是仿真的假绿植。 正前方是一道金属门，金属门的侧边是一个有人胸口高的电子屏，林雨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见还算安全，便让江腾和谢宁先待在这里，她上去接季博士他们。 当然，她带下来的实验体也要留下。 江腾咽了咽口水，他在想，如果林雨不在了，这个实验体还会那么安静吗？ 视线猛地和实验体的橙黄色复眼对上，江腾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差点撞上了蹲在地上捡资料看的谢宁。 “你在干什么？”江腾没话找话。 虽然和这些实验体待了不少时间了，但单独待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没有任何隔离措施的同处。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你就不好奇吗？诺顿科技公司究竟在这里做的什么实验......” “不好奇。” 江腾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看资料里的内容，“有时候知道太多了并不是好事，我就老实的听吩咐办事，这次能活着回去，拿上奖金才是要事。” 最后江腾还是清咳了一声道，“这次来的人是莉莉安教授，而且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的异形生物，虽然不知道详细的，但大概的你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让异形生物进化的更加厉害。” 谢宁拍了怕资料上的灰尘，视线落在大厅里的实验体上，“我觉得不一定。” 正当谢宁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林雨来了，谢宁只好默默的住嘴。 季博士看见躲在谢宁身后的江腾，略有些无语，平时也不见他那么怕啊。 等瞧见实验体下半部分的蛇身的时候，季博士才有些了然，江腾似乎害怕这种爬行生物。 输入密码的是林雨，她是诺顿科技公司的人，而这个废弃的实验基地，也是诺顿科技公司的，季博士和谢宁她们都是属于华瑞科技公司的。 二者的研究方向都不一样，这次邀请了季博士，主要是为了季博士的机械专业，如果实验基地有什么必要的东西损坏了，还得季博士去修。 还有就是实验基地内部的攻击系统，虽然柯诺在，但人工智能的作用也有限，起码在这种废弃的实验基地，没有人的操作是很难运行的。 第291章 深度虚拟118 金属门打开，露出了前方透明的栈道，四周虽然有破损，被尘埃和蛛网所占据，但这条通道还能行人，透过碳压玻璃，隐隐可瞧见下面巨大的实验室。 地面上布满了灰尘和碎片，宽大的实验台上摆放着各种旧式的仪器和设备，它们曾经是科学家们探索未知领域的工具，但现在已经失去了光泽。 谢宁的视线落在下方实验室的玻璃缸体上，有的缸体是完好的，里面的液体早已变质发臭，呈现出墨绿色，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泥质。 而有的缸体则是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已经没有了液体，看起来倒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打破冲出的。 “林助理，这里的实验体都被转移走了吗？” 谢宁指着下面实验室的缸体道，她不想过于迷茫，与其遮遮掩掩的试探，不如直接了当的询问，若是对方不愿意说，再寻其他办法打探就是了。 而且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还是不要隐瞒的好。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看了过去。 季博士眸光锐利，“林雨，你们当初说的可是只s区的一些实验体没来得及转移。” 林雨脚步一顿，便也知道此时再隐瞒也无济于事，毕竟她们很多事都得仰仗季博士，教授也说，等到了实验基地，可以适当的对季博士他们透露一些。 便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瞒你们了。 季博士，您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这里是诺顿科技公司最开始研究异形生物的地方，当初因为意外导致污染源泄露，不得已放弃空行岛实验基地，匆忙之下，只能将重要的实验体进行转移。 有些不好转移的实验体也注射了药剂让它们陷入沉睡...... 所以当初实验基地里的实验体并没有全部转移，并非只s区的实验体，而是所有区域。” 也就是说，暗地里说不定就有某些异形生物在盯着他们，阿妮卡听到这儿，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朝周围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怪物。 见众人的面色不大好，十分的紧张，林雨轻笑道，“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当初的实验体现在也不一定活着，毕竟研究员们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销毁程序，就算是打破了缸体，死亡率也在99%...... 而且我们此时带了不少的新型离芯控制的实验体，从数据看来，要比这座实验基地里研究的异形生物要强......” 所以就算实验基地里有其他异形生物也没关系，只不过她们主要对付的，只是岛内的一些受到感染变异的生物以及实验基地内s区的那些实验体。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现在的s区怎么样了，只希望当初的沉眠的异形生物如今还在沉睡，这样就省了大功夫了。 不然就只能让208号以及其他实验体勇闯s区了。 中枢室位于最中心，从外面看，它一共连接了八个通道，而她们只是从其中一个通道进去的。 最后一道进入中枢控制室的金属门比较难开，因为现在无法进行生物识别，林雨并不是当初的研究员，这里的系统没有收录她的生物信息，所以她输入密码都输了好一会儿。 因为采用的是嵌套密码。 谢宁的视线从林雨身上移开，落在了实验体的方向，却发现它们两个都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谢宁顺着它们的视线望过去，却只发现挂满灰尘的蛛丝。 随着“叮”的一声，操作面板的屏幕上亮起绿色的提示灯，林雨松了一口气，然后前面的金属门无声的开启。 几人踏入中枢控制室，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鼻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屏幕，那是摆放在中枢控制室中央的圆形控制台，也是整个中枢控制室的核心。 而除了最大的那个屏幕之外还有许多小的电子屏幕，下方是一排排的控制台，老式的控制按钮和显示屏上面落了厚厚了一层灰。 因此她们还得打扫清理一番。 这些设备是旧式的，远没有她们日常操作的先进，但即使是这样，也并不妨碍她们进行整序重启操作。 季博士简单的查看一下控制台，发现还能用，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然后对阿妮卡道，“你和江腾先把这里清理干净，我带着小宁去机房。” 机房就在中枢控制室的侧间，里面放置着各种服务器和网络设备，以此为整个中枢控制室和实验基地提供强大的计算分析能力和网络支持。 这里是有内网的，而他们则是要在机房里连接外网，让柯诺能够顺利的接收实验基地的控制权。 第292章 深度虚拟119 “叮——” “嗞......正在接收...嗞....接收完成。” 柯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且看起来信号还不是很好的样子，谢宁把脏污的手套脱下放到一旁的废弃空箱里，然后又换上一双新的手套。 清理机房比她想象中的要难上不少，毕竟里面有很多设备和电线都已经很陈旧了，她们不仅要进行清理，还需要修理。 于这方面，季博士很显然更为专业，谢宁则是一边修理，一边进行学习。 她不是不懂，只是有些细枝末节不大确定，而有季博士在，她能学到更多细节方面的东西。 季博士出外面去了，而她留在里面做最后的收尾，谢宁把最后两台设备的盖子合上，这才从梯子上下来。 中跟的皮靴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在季博士出去后，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显得格外的安静。 “滴答——” 很轻微的水滴声传来，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谢宁的脚步一顿，目光扫向周围，手上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只是就刚刚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在她放轻脚步后，现在的机房里安静至极。 谢宁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废弃箱子里，缓缓接近，或许是感知到了谢宁的气息，废弃箱子里的悉悉索索声更大了。 谢宁捡起一截长长的铁棍，微微一挑，里面的东西瞬间窜出，而她的速度也快，一棍子敲下去。 金属与地板相碰，发出“铛”的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旷空间内，还带起了幽幽的回音。 那东西受击瞬间扁了下去，粘稠的液体暴开来，在地上形成脏污的一滩。 见只是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谢宁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蜘蛛看起来挺大的，但还算正常，这里有排风口，落了那么久的灰，有蜘蛛也正常，她们刚刚就清理了不少蛛丝。 就在谢宁走后，一只红棕色巴掌大的蜘蛛冒着两点猩红的光亮，从通风口缓缓隐没。 “怎么样？” 谢宁走到季博士身侧，视线落在上方的屏幕上，除了一些监控被毁坏的地方是黑屏的，实验基地的各个角落在这里都能看到。 而最大的那个屏幕上面赫然是莉莉安教授她们的身影此时她们正在更深层的实验室内，身上也都换上了白色的防护服。 只是她们的防护服身上带着点点的血迹，谢宁坐到另外一个空着的操作台前，把自己这边的屏幕调整成莉莉安教授她们那儿的。 放大细看，便发现那些血迹呈现鲜红色，很显然是不久前沾染上的。 其他的实验体虽仍旧安静沉默着，但谢宁却发现它们比自己这边的两个实验体要更加的躁动。 或许是因为战斗过的原因，战斗，会加快消耗它们体内的药剂。 切到另外一面，上面是醒目的红色个感叹号，很明显的危险提示。 谢宁点开其中一个来看，便发现监控下是缓缓游荡着的异形生物，而这样的画面不止一个，也就是说，实验基地里的异形生物很多。 她们这一路来到中枢控制室，没有遇到一只异形生物，还真是幸运。 “柯诺已经将各个危险区域都标注出来了，你接收一下。”阿妮卡对着谢宁道。 “好。” 有人工智能规划路线，莉莉安教授她们的行程更顺畅了，起码不必再如一开始那般小心翼翼了。 “那里是哪里？”谢宁指着幽暗的通道问。 “海底隧道。”柯诺回答道，“是通往s区的必经之路。”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实验室挖到了海底，谢宁调整耳麦，接听莉莉安教授那里的声音。 “这里有单独的电闸，只要将电闸打开，就能够点亮通道的灯带。”莉莉安教授道。 这里的环境太幽暗了，让人在行走途中感到无端的压抑，有几个船员和工作人员表示不再继续跟下去了，他们的职责是开船，并不是赔莉莉安教授她们找实验体的。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即使不愿意，也抵抗不住的金钱的诱惑，更何况，还有来自于生命的威胁。 毕竟身旁的实验体对他们的目光就不友善，而从另一层面来说，他们受到了实验体的保护，那么强大的东西，莉莉安教授可不会给他们留哪怕一个。 如果他们待在原地遇上了怪物，那不是等死吗？即使有枪，那也打不过啊。 异形生物的凶残，他们可是深有体会。 第293章 深度虚拟120 “找到了！” 展琳蹲在一侧墙角旁，轻车熟路的打开电闸，然后在莉莉安教授是指示下选择了最后一个略小的电闸拉上。 随着灯光一盏盏的亮起，长长的通道被白光所覆盖，除了地板上的些许灰尘和通道两侧生锈的灯带，似乎这一切都未发生过改变。 “啊！”突然一声尖叫，声音在空旷的通道内回响，让所有人都被吓的一震。 发出惨叫声的是船员，他正一脸惊恐的看着玻璃墙后的怪鱼，腿肚子都在发抖。 这怪鱼和那日跳上船的一模一样，甚至还更大一些，此时正“咚咚咚”的撞着玻璃墙，目光里全是对食物的贪婪，而且似乎是受灯光吸引，越来越多的怪鱼围了过来。 “怕什么？胆子那么小！”副手呵斥道。 他也怕，但他更怕自己人吓自己人！ “这里的玻璃都是特质的，它们是撞不开的。”莉莉安教授淡淡道，抬起脚就跟在打头的安保员身后前进。 谢宁放大屏幕看玻璃后面的鱼，对这些鱼，她有点印象，却着实想不起它们变异之前的模样，毕竟外貌发生的改变太大了。 “现在s区怎么样？”莉莉安教授对着耳麦问道。 “一切如常。” 林雨盯着电子屏幕，“本来沉睡的应该是三个实验体，从监控里看，一个实验体依旧在沉睡，药效应该还在，其他两个不知所踪。” 到时候得让208去打前场。 “实验室里没有吗？” “没有，或许是躲在了监控死角，或许是逃往了别的地方。” 莉莉安教授紧紧抿着唇，她们的主要目标其实是那个还在沉睡的实验体，所以其他两个的情况如何并不重要。 如果还沉睡，那就一起拖回去，反之，就地格杀。 听着莉莉安教授的对话，银月和银星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属门，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们一直在寻找的001，就在里面了吗？ 玻璃墙后的鱼群越来越多，撞击玻璃的“咚咚”声绵延不绝，似乎敲在人的心里，让人越来越烦躁。 “柯诺，将灯光调低，释放声波驱离信号。” “好的，灯光已经调低，声波驱离信号已发射，鱼群即将在一分钟后撤离。” ...... “一分钟已经过了，怎么还在？”或许是受这些声音影响，莉莉安教授很烦躁，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什么不对劲。 “声波系统出了问题。”谢宁回复道。 毕竟年限太久了，实验基地里的很多装置都出现了问题，难以启动。 “算了。” 此时距离白色的金属门只有一百米了，莉莉安让实验体先行，她们在后面跟着，队伍最后还有一个实验体作为保护。 坐在中枢控制室里的谢宁刚整理完损坏的装置数据，如果到时候有时间，说不定要修，当然，是把资料交上去让公司派人来修。 此时再看向大屏幕，并不是莉莉安教授她们一行人在通道里的场景了，而是s区实验室的场景。 第294章 深度虚拟121 然而本来还清晰的屏幕突然变得卡顿，然后就是一片花白。 “发生什么事了？柯诺？” “s区实验室的电路被毁，监控失效，无法正常转播。”冰冷的电子音让中枢控制室内的所有人心下一惊。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而他们看不到那边的场景，自然也无法准确的运行那边的武器攻击系统。 “江腾，你和谢宁一起去排查修理出现故障的线路，我和阿妮卡在这边进行处理数据。” 此时，s区实验室。 展琳紧紧护在莉莉安教授身边，小心翼翼地走进隔间，这里是进入实验室之前研究员更换防护服的地方。 室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可以看到有一些破碎的试管和实验器具散落在地上，蓝色的防护服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墙上除了挂着一些防护用具之外，就是旧式的实验仪器，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上面布满灰尘，显的十分破旧。 透过感应玻璃门，她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巨型实验室，一扇扇的玻璃将偌大的实验室隔成无数个分区，呈环状分布。 最先进入实验室的夜影带着异形生物实验体站在中间，抬头仰望着中央实验台上那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缸体。 即使过了那么久，那缸体里的液体依旧清晰，并不像其他地方的玻璃缸体一般，里面的液体都变质发臭了。 因为视力好，所以展琳看的真切，透明容器内，一具白皙到几乎透明的实验体静静的沉睡着，她的容貌仿佛是上帝精心雕刻之作。 即使展琳见过不少美丽的事物，此刻也不由得为之心生赞叹，她没有人类那般乌黑亮丽的发丝，绿叶织成了她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将少女白皙的身体包裹其中，一只细白的手从绿叶中探出，像是少女在轻挽不慎滑落的长发。 视线下落，不见少女的双腿，从绿叶中隐隐透出的是如树根般的躯体，深深扎入缸体下面，既违和，却又让人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树母的状态竟然还如此好！” 莉莉安教授有些激动，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室内，让人无端的觉得有几分恐怖。 有船员自这份美丽回过神来，搓了搓手臂，这下面是越来越冷了，他可没有穿保暖衣，只希望这些大人物早点搞完早点回去，这里又冷又阴暗，他一点都不想待。 “幸好给树母额外配置了备用电源......” 即使如此，她看到宛若新生般，而且状态比她当初在这个基地工作时还要好的树母的时候，心中还是带着不敢置信和激动的。 这些年，单单凭借着当初从树母身上提出的基因就研制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仿生人，以及特质药品，只可惜，树母已经扎根地底，与这座海岛彻底融为一体，所以她们根本带不走。 时隔数年，她们又再次踏入这座海岛，不是为了仿生人实验，而是为了药品，她们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不过还需要原生母体进行试验。 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活的久一些，更久一些的...... 尤其是对于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富人来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财富，此时的他们所追求的已不再是物质的享受，而是如何能够得到永生，让自己能够永远地享受着顶级奢华的生活。 “等会儿进去后就按照我所说的做，放心，只要你们认真帮忙，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点小钱而已，就值得这些人拿出命来拼。 第295章 深度虚拟122 “哒哒——”的脚步声在实验室里回响，莉莉安教授太激动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实验室里的异常。 展琳精神紧绷，环顾四周，明明没有其他的人，只有莉莉安教授携带的异形生物实验体，但她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般，心跳越来越快。 这是她的直觉，而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躲避了一次又一次足够让她丧命的危险。 “莉莉安教授......” 展琳还未说完，就见莉莉安教授跃上了实验台，一点都没有她那个年纪的手脚不便，反而十分的利索，仿佛连着几个小时赶路的疲惫都褪去了。 “夜影，立即启动......”莉莉安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怎么，怎么会.....” 下面正警惕着周围情况的展琳心中警铃大作。 “谢谢您带着我来到了这里，莉莉安教授。” 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遏住了莉莉安教授的脖子。 “莉莉安教授！”展琳就要跃上实验台，一把巨大的镰刀“铛”的一声甩在她的眼前，如果她后退慢上半秒，她的脑袋就被砍成两半了。 视线扫过四周，本来由莉莉安控制的异形生物实验体全都慢慢的围了过来，所有人面露惊恐，尖叫声不断，“莉莉安教授！快让...控制他们！快——啊——” 副手被拦腰砍断，鲜血喷涌而出。 而此时的莉莉安教授脚尖离地，她的脸色逐渐涨红，眼睛凸起，死死的瞪着夜影，“我要，我要把你.......”销毁。 控制器被她藏在机械手臂里，但在她开启销毁程序后，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的眼中不由得露出绝望之色。 夜影淡淡的垂下眼睫，落下的阴影都难以遮住他眼里的嘲讽，“您以为，我还会留着体内的自毁芯片吗？” 除了原本的设定，莉莉安教授还给他另外加了自毁程序芯片。 不远处的医生扶了扶眼睛，然后从容的走到异形生物那一边，神奇的是那些异形生物，并没有对他做出攻击。 莉莉安教授看着缓缓滑行过来的208号，眼中升起一丝希冀，然后就是疑惑，她在困惑，208号以及其他实验体为什么就不受控制了，虽然她曾经将控制权分了一部分给夜影，但从始至终，核心控制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为什么....... “困惑吗？”夜影轻轻的笑了。 “莉莉安教授，实验成功的喜悦让您兴奋吧？真可惜，您的芯片控制，其实只能控制最低等的异形生物，至于那些......不过是服从于更强者，配合您演戏罢了。” 208号没有理会这两人之间临死前的叙旧，他的视线落在暗处，眼中逐渐染上嗜血的疯狂。 展琳抱着瘦小的船员砰的撞倒在玻璃隔断墙上，一阵风自她旁边急速而过，让她不由得汗毛炸起，擦了擦脸上的血，便见那个叫208号的实验体和另外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异形生物在战斗。 其疯狂程度，远超任何一个实验体，简直就是不要命了，没有防御，只有无止尽的疯狂攻击。 “你给我小心一点！”展琳怒斥道。 这个小船员之前帮她一起对付变异蜘蛛，所以她才好心帮扶回去，不然她可没那么善良，这里那么多人呢，莉莉安教授已死，她得保护克里特主任，而且私心里她觉得自己和队友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银星握紧手上的武器，眼中闪过淡淡的疑惑，他能打的，这个人却把他捞走了，不然那个异形生物估计已经被他捅穿脑袋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想着，到时候如果发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或者实验体，就立即摧毁，或者带回地下城，反正绝对不能让联邦得到。 现在的情况却是，内斗？ 此时的银月看着夜影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他隐隐摸到了什么头绪，他知道反叛军有一个一直潜伏在诺顿科技公司内部的人，而夜影的背叛，让他心生怀疑。 怀疑夜影是不是那个人，但夜影此时此刻做的事情却又让他十分的不解，他不知道夜影的目的是什么。 夜影手中的投影仪的光芒渐渐暗下，透明容器里的真实景象也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树母”，只余下了一副枯竭的尸体，暗淡无光，雪白的骨架被包裹在枯叶当中，隐隐可见当初的风华。 “树母......” 他们的基因皆来于此，越是最早出现的仿生人，心中对母体的感受越深，他不是最初生产的那一批仿生人，因此心里只有淡淡的感觉，不深，但他却不由的感受到一丝温暖，贪恋由此而生。 第296章 深度虚拟123 “小宁，你好了吗？”江腾在下面喊道，他觉得有些冷，或许是因为已经深入地下好几层，而供暖调温系统又无法继续使用的原因。 谢宁看着被整齐切断的线路微微愣神，这，是有人故意切断的吧？难道这座实验基地里还有别的人？ 旁边的盖子上有一点可疑的液体，谢宁用手指捻了一点细看，灰绿色的粘液在白色的手套上极为显眼，有点熟悉.......谢宁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刀蛇魔！”是莉莉安教授她们的异形生物实验体！ 可为什么是刀蛇魔把监控线路切断的？ 谢宁百思不得其解，便要和江腾说这件事，只是刚刚还在叫她的江腾此时已经没有了声音，周围安静极了。 “江腾！？” 没有回音，谢宁面色一顿，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上的修理工具，继续喊道，“江腾！江助理！” 这时有了一些声音传来，不过是“咔嗞咔嗞”的咀嚼声，在安静的空间内让人头皮发麻，谢宁看了一眼窄小狭长的通道，当即决定先爬出去再说。 只是此时出入口处，传来了“嘶嘶”的声音，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吊垂下来，猩红的单眼反射亮光，极为瘆人。 谢宁本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红棕色蜘蛛爬了进来，密密麻麻的红点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谢宁咽了咽口水，前方被堵住了路，后面又是死路。 虽然身上穿了防护服，但看着前面那么多蜘蛛，而且似乎还是变异的蜘蛛，谢宁也不敢大意，在它们涌过来的那一刻直接伸手将它们冻住了。 这个空间太小了，用火和刀都不方便。 将冻满蜘蛛的冰柱推了出去，谢宁也速度极快的跃下，只是刚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截蛛丝，躲避不及，蛛丝牢牢的沾上了她的左手。 而此时，她也才看清外面是怎么一种情况。 地上是江腾残破的尸身，旁边则是一只有她半腰高的红棕色变异蜘蛛，它的口器......螯肢上还挂着细碎的肉和鲜红的血。 虽然不是同一种颜色，但熟悉的外形还是让谢宁瞬间想起了今天在林子里遇到的变异蜘蛛，这只变异蜘蛛很显然体型更小一些，竟然真的是雄性变异食鸟蛛。 “咔哒咔哒——” 变异蜘蛛速度极快的收取蛛丝，想把谢宁拉过去，粘性极强的蛛丝直接拽的谢宁一个踉跄，这样下去不行！ 谢宁手指微屈，周围的摄像头猛地破裂，然后顺着变异蜘蛛的力道快速的向它跃去。 冰霜覆盖住蛛丝，本来还柔软强韧的蛛丝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很轻易便脱落下来，借着这股冲劲，谢宁直接翻身跳上变异蜘蛛的背，手上长刀突然出现。 泛着寒气的长刀一把砍下，当初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变异蜘蛛外壳，直接被她一把斩断，蜘蛛脑袋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本来要溅射出液体的切口直接被冰冻住。 没让谢宁染上一丝脏污。 她要在众人面前保持固有形象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她实力不行。 想到刚刚看到的黏液，谢宁脚步飞快的往中枢控制室跑去，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的话，不知道莉莉安教授那边怎么样，但中枢控制室绝对有危险。 只是当她刚打开中枢控制室的门，就被里面爆炸产生的强劲气流冲飞出去，耳朵里传来难忍的嗡鸣声，直刺神经。 谢宁眼睛通红，本能的抬头看去，便瞧见那两个异形生物实验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虽然刚刚她已经极为谨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躲到了一旁，但还是被气流震到，只觉得气血翻涌。 幸而，伤的不重。 谢宁吐出一口鲜血，两道凌厉的劲风袭来，她翻身一滚，躲过一击，然后抬刀挡住其中一个异形生物的攻击，左手速度极快的取下腰间的枪支对着它们的眼睛就是一枪。 第297章 深度虚拟124 这里也有摄像头，得先把眼睛除掉，若是实验基地没有连接柯诺还好，但有柯诺的存在，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正在屏幕之外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呢。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管不了太多了，只能取影响较小的决策。 思绪转的很快，仅瞬间，她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随着上面的监控陡然碎裂，谢宁也沉下心神专注的对付这两个异形生物。 蜿蜒半蛇身的刀蛇魔，身体岩化，防御力以及攻击力都十分强悍的幽冥狼。 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量来说，都比她之前遇到的异形生物要更加的强大，不过这两个异形生物受到爆炸的影响，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刀蛇魔的镰刀攻击性极强，谢宁向后跃开，躲过其一击，生着锯齿的镰刀深深的嵌入到瓷砖里，同时唐刀向后格挡，不知何时，幽冥狼已经偷偷潜入在她身后，趁着她专注于对付刀蛇魔的功夫暗自发动袭击。 岩化的利爪和金属刀刃相交，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硕大的狼头近在咫尺，幽幽的紫色瞳孔散发着嗜血的暗光，近到谢宁都能够听到它低沉而粗重的呼吸声。 腥臭的口涎味扑鼻而来，这么近的距离，只要狼头张嘴一咬，就能将谢宁整个脑袋吞进去，而它也的确想这样做。 谢宁眸色一冷，转瞬另外一只手出现一把枪，直接一枪打进幽冥狼的喉管，等的就是它不设防。 没办法，幽冥狼岩化的躯体防御力太强了，不仅刀砍不动，枪也打不穿。 是手枪，但是子弹会爆炸的手枪，她在有钱又有能力的时候，当然是第一时间给自己准备了足够的各式武器以应对未知世界的危险，有些买不了的就买材料自己制作组装。 轻微的爆炸声响起，幽冥狼本来还凶狠的眼睛瞬间呆滞，耳朵、鼻孔、嘴巴，都冒出了一圈黑烟。 谢宁感受到松了些许的力道，一个翻身跃上幽冥狼的脊背，在破空声中，一把巨大的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了过来，速度快如闪电，直接砍断了幽冥狼的头颅。 “嘶——” 这刀蛇魔的镰刀是真的锋利，不过谢宁也注意到，在她一枪打中幽冥狼喉管后，幽冥狼岩化的表皮护甲也瞬间变的黯淡，或许是因为这，所以才被刀蛇魔如此轻易的砍下狼头。 见不小心把同伴的脑袋给砍下来了，刀蛇魔也丝毫不以为意，挥舞着镰刀又朝着谢宁砍来，身后的尾巴高高翘起，携着骨刺就往谢宁拍去。 谢宁向一旁闪避，巨大的力量将本就有些破碎的玻璃隔墙拍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碎片飞扬在空中，倒映出了刀蛇魔泛着绿色幽光的眼睛。 不能再拖延了，虽然刀蛇魔的攻击力十分强悍，这两把大镰刀当初切那只巨大的八足蛸的时候也如切豆腐似的。 但二者因为巨大的体型差以及八足蛸的触手多且再生能力强，这才被捏成肉泥。 足以显现它的防御力并不是那么的强，而柔软的身体很显然比头部还要薄弱，谢宁升起一道冰墙挡住刀蛇魔的攻击，身体瞬间雾化。 冰霜蔓延至刀蛇魔脚下，直接将它的尾巴冻结住，在它狂舞着镰刀要将厚重的冰层破开的时候，谢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上方，刀尖向下，顺着他的后脖一路下切。 刀尖切开皮肉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但谢宁，可不仅是只刺入而已。 刀蛇魔猛地爆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镰刀胡乱的挥舞着，但却不再受它控制，尖锐的冰刺自它身体穿出，带着粘腻的血液。 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刀蛇魔，明明身体里面已经被她穿的不成样子了，却还活着，倒三角脸上满是扭曲的恨意。 谢宁想到某些异形生物的再生能力，紧紧抿着唇，虽然她现在精神力有些不济，但她还是使用异能将刀蛇魔以及幽冥狼冻结起来。 冰霜一层一层的将它们浸透，随着“嘭”的一声，化为无数碎片，只是有些坚硬的角质不能轰碎，但谢宁有腐蚀作用的试剂。 她一个泡实验室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 第298章 深度虚拟125 因为爆炸，中枢控制室一片混乱，几乎所有的程序都损坏了，林雨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季博士的身体损坏的更严重，几乎拼凑不成一具完整的尸体，因为他是爆炸中心。 本来安静的室内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谢宁往机房看去，阿妮卡！ 机房门口的金属门上有着几道深深的爪印，一看就是幽冥狼抓的，不过这金属门足够厚实，并没有被它破开。 谢宁紧握着枪，走到机房门口输入密码，随着金属门打开，最先出来的反而是一股浓浓的焦味，机房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蜘蛛，被烧焦的蜘蛛。 因为见了火，里面也发生了爆炸，一眼扫去，却不见阿妮卡的身影，谢宁不由得出声喊道，“阿妮卡！阿妮卡，你在这里吗？” 室内安静极了，就连刚刚的敲击声都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谢宁才听到一声极弱的呼救，“这......我这......救救.......” 谢宁顺着声音找过去，便瞧见阿妮卡被压在一排设备下，倒下的设备刚好卡在墙角，形成一个足够容纳她的空间，不然她就被砸死了。 清理倒塌的东西，谢宁把窝在里面的阿妮卡拖了出来，“你没事吧？” 阿妮卡还紧紧抱着怀里的喷火枪，只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谢宁也不逼她，只默默的给阿妮卡检查起了身体。 她的腿被压断了，肩膀和背后都有烧伤，不，应该说是烫伤，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泛着黑紫，而且还肿起来了，上面一个个跟针眼似的小口，视线落在其他还在漫无目的攀爬的小蜘蛛上面。 谢宁猜测应该是蜘蛛咬的，只不过之前楚清他们给变异蜘蛛做初步检测分析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有毒腺，难道这种蜘蛛雌性不含毒腺？ 她不知道，但此刻很显然应该尽快给阿妮卡注射解毒剂。 拦腰把阿妮卡一把抱起，谢宁道，“机房里面不太方便，我带你去外面处理伤口。”外面有休息的沙发。 看到自己金属箱子里的东西还完好无损的时候，谢宁是松了一口气的，幸好这箱子防炸。 在谢宁给阿妮卡轻柔的处理伤口的时候，阿妮卡再也绷不住了，抱着谢宁就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的说起了谢宁离开之后的事。 谢宁一手拿着注射剂，手上带着手套，也不好拍阿妮卡，只好伸长脖子道，“阿妮卡，先松松，抱太紧了。” 阿妮卡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是进机房调线路的，在工作的时候发现机房里有奇怪的声响，便顺着声音查了过去，然后便发现通风口的网片松动，里面露出了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睛，无数蜘蛛悉悉索索的往下爬，吓到她赶忙往外面跑。 只是还没等她打开门，就听到外面的林雨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幽冥狼的吼叫声，尖利的兽爪刮过金属门，发出极为刺耳的刮蹭声。 吓到阿妮卡不由的后退了几步，身后密密麻麻的蜘蛛又在往她身上扑，前后皆危。 因为每一台设备都有保护措施，所以她才大胆的用火枪扫射蜘蛛，她不敢往外面去。 林雨和季博士的惨叫声吓到了她，她害怕......即使在里面被蜘蛛咬，但如果外面的危险连带着两个异形生物的林雨都解决不了，她就更不行了。 随即就是一道巨大的爆炸声，震动波及到了机房，闪躲不及的她被倒塌的设备压在下面，滚烫的铁皮烫下来....... 然后就是谢宁的到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季博士和林助理都......”阿妮卡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面上满是惶恐不安。 “应该是那两个异形生物不受控制了，季博士在最后启动了爆炸程序，企图和那两个异形生物同归于尽，但它们的防御力和再生能力都很强悍，爆炸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很有限......” 爆炸物来源于季博士的一个小型手提箱，那里应该是季博士用来防身的东西，如果不是退无可退，她想，季博士应该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 谁能想到，被莉莉安教授控制着的异形生物会突然脱离控制，毕竟能够带出来的异形生物，必然是在实验基地过了好几道测试，确认安全才会放出来的。 被自己一手研究出来是实验体反击.......谢宁摇了摇头，对阿妮卡道，“既然我们这边的实验体不受控制，恐怕莉莉安教授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而在此之前季博士他们已经呼叫了支援。” 谢宁计算了一下时间，眉头紧锁，“这里太远了，即使有直升机，支援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不管是外面，还是实验基地里面，都很危险，中枢控制室刚刚虽然被炸弹炸过，但是还算安全，我们在这里待到早上再离开。” 至于救人？ 谢宁是有过犹豫的，但那个208的实力太让她忌惮了，她不确定她是否打得过208，而且这还会让她之前做的掩藏在众人眼里显露无疑。 第299章 深度虚拟126 而她选择返回中枢控制室，除了想要查探情况之外，就是为了季博士与外界联系的特殊通讯器。 “好。”阿妮卡看着自己的断腿，眼眶又红了，“宁，要不明天你自己出去吧，我恐怕走不了了。” 她的腿断了，跟着谢宁一起走，很明显就是个拖累。 “有救援队伍，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 确切的说，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进入实验基地的人以及实验基地里面的东西，她不知道更深的内情，但这并不妨碍她顺着已知的资料推算。 谢宁把中枢控制室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她想找的季博士的通讯器也已经损坏了，而这里没有信号，她无法联系到公司，只能等待季博士他们口中的救援。 当然，在此期间她也会努力恢复信号，只要能够联系到柯诺，就能联系上救援的队伍。 让谢宁惊喜的是林雨的箱子也还是完好的，只是需要密码，她很难打开，暴力开启的话，如果箱子设置有自爆措施就麻烦了。 见谢宁很是苦恼的对金属箱子叹气，阿妮卡不由的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给我试试吧。” 她并不觉得谢宁想开别人的箱子是不好的行为，毕竟她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当然要利用好身边的一切物资。 “你会解锁？”这可不是单纯的开锁，而是要避开或者破开防火墙，不然就会触动警报。 阿妮卡手指揪着头发，似乎是很不好意思，“我会一点小技术，你把我的箱子拿过来。” 谢宁眨了眨眼，看着仅用了五分钟就把金属箱子打开的阿妮卡，称赞道，“阿妮卡，你好厉害！” 阿妮卡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看起来就像是只傲娇的小花猫。 “也没什么，都是很简单的，以后如果你再想开什么......就叫我！” 说完了阿妮卡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赶忙止住话头，清咳了一声，小声的问谢宁，“宁，你不觉得我会这些东西不正经吗？” “啊？” 正在仔细看箱子里东西的谢宁茫然抬起头，瞧见阿妮卡脸上不自在的神情，不解，“为什么会不正经？我觉得这很厉害啊！” “真的吗？” 阿妮卡眼睛亮亮的，笑起来脸颊有着两个小梨涡。 她父母都觉得这种技术不好，就是小偷技术，她之前在学校是学虚拟网络技术的，那时候还帮邻居家开过锁，邻居家的防盗体系也是她帮忙加强的...... 但是之后，很多人看她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他们都觉得她会偷偷入侵他们家的网络，窥探他们的隐私...... 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喜欢她这个专业，且思想比较传统，希望她毕业之后去考公，为联邦政府工作，或者成为一名教师，她的数学很好，说她可以成为一名数学老师，但这些都不是阿妮卡想要的。 所以她逃了出来，只是当初受到的异样眼光太多，导致她也不敢再从事相关的工作，后来才进入华瑞科技公司做数据分析工作。 第300章 深度虚拟127 阿妮卡并没有对谢宁剖析自己的心里的想法，因此谢宁眼中还带着一丝疑惑，毕竟在这样网络科技发达的世界，拥有这种技能的可是人才，怎么会有人觉得不正经呢。 不过这思绪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林雨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两盒巴掌大的试剂，其中一盒不知道是什么效果的药剂，谢宁也不敢轻易尝试，但另外一盒还未开封的药剂倒是让她眼睛一亮。 是能量剂，因为这里发生了爆炸，她们带的食物几乎都损坏了。 她自己还好，当初在知道有能量剂这种东西后，赚到钱她就买了好几支能量剂在空间里备着，因此在这个时候，即使她使用异能战斗了很久依旧不感到饥饿，只不过精神有些萎靡。 阿妮卡就不一样了，因为赶路，她就中午的时候吃了些压缩饼干，现在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呢。 “我给你注射能量剂吧。”谢宁看着面色赫然的阿妮卡道。 “好，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带点能量剂来了。”虽然贵，但好用，又不占空间方便携带。 除了这两样试剂，比较重要的就是一些武器了，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谢宁出于谨慎，并没有直接把芯片放进自己的手环里查看，而是先扭过头问阿妮卡， “你带了备用的笔记本电脑吗？” 这里的笔记本一般只巴掌大，很是轻薄小巧。 “带了的，里面没有什么重要东西，用吧。” 阿妮卡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出来，虽然磕破了一个角，但还能用。 她也很好奇，林雨这芯片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的来到海岛出差，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死了那么多人，要说她心里没有一丝怨恨是假的。 只不过都上了船了，哪里还容她轻易下船。 当芯片刚插进备用笔记本的时候，不仅没有弹出需要输入密码的边框，还开始自检测了，似乎检测到笔记本并不是匹配，然后就像烟花绽放一般冒出了电子火花，紧接着笔记本越来越烫。 谢宁将笔记本往台面上一扔，它瞬间发出“噗”的一声，一股黑烟冒出，笔记本直接烧了。 “是防盗措施。” 阿妮卡道，“这应该是最近研制的外层防盗嵌套式芯片，要看到里面的内容，需要把外层的防盗系统解除，只能解除，不能暴力毁坏，不然里面的芯片也会自毁。” 谢宁捡起还完好无损的芯片，“阿妮卡，你能解除它外层的防盗系统吗？” 自己对网络技术这一方面的钻研还没有那么深。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没带专门的工具，单单靠电脑的话.......你也瞧见了。”都炸坏了。 她是想着来旅游的，所以只带了衣裙和各式化妆品，谁还带工具啊，她们上另外一艘船的工作工具箱都是季博士额外准备的。 只能说，季博士未雨绸缪，但把她们都蒙在鼓里。 谢宁点了点头，把芯片收好，打算等回去再请阿妮卡帮她解锁。 突然一道尖利的嘶叫穿透空间，传入她们的耳中，阿妮卡身子下意识的一抖，赶忙捂住耳朵，“宁.......” 谢宁也在捂耳朵，不过她的身体似乎比阿妮卡的要强悍一些，因为阿妮卡的耳朵已经开始流血了。 “我看看.......鼓膜穿孔，我给你处理一下。” 阿妮卡只觉得耳朵嗡嗡的，难以听清谢宁的话，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只耳朵能够听清。 “有异形生物过来了吗？” 谢宁摇了摇头，觉得不是，实验基地的危险区她都看过，没有这样的异形生物，倒是莉莉安教授带的实验体中有一个会声波攻击。 她们离的那么远，都受伤了，那在s区实验室的那些人，恐怕受伤更重。 此时的s区实验室里， 展琳任由双耳流血，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异形生物上，直到它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为止。 地上的异形生物不仅脑袋被砸烂了，身体也是一片焦黑，因为谢宁给展琳的机械手臂通电了。 场上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其他人见此情景，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因为他们沉浸在即死的恐惧中，已经顾不得对此产生情绪了。 而即使展琳表现的如此凶残，其他的异形生物该上的还是勇猛的扑了上来，丝毫不惧，泛着幽光的眼中反而带着兴奋。 尖锐的武器狠狠刺入扑向展琳的一只异形生物，展琳顺势滚到一边，躲开异形生物的攻击。 银发的少年跃上异形生物的脊背，将双刃拔起，又是一绞，异形生物的脖子瞬间断裂，血液喷涌而出，更激发了其他异形生物的凶残。 “小船员？”展琳难以置信，怪不得又瘦又小，原来还是个孩子呢。 至于银星和之前长相不一样的问题，展琳下意识的略过了，无非就是其他势力派来的人，但在此刻，她们算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伙伴！ 第301章 深度虚拟128 “快带克里特主任他们离开！”展琳对其他队友道。 “队长！” “离开！” 几个安保员抹了一把泪，撑着身子带克里特主任以及其他人离开，而展琳则是和剩下的安保员断后，拦住异形生物的去路。 虽然她也很想离开，爱惜生命，是她自小懂得的道理。 但在她踏入联邦安全局，成为安保员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需要担负的责任，即使不为任务，安保员也需要站在公民前面。 在某些时候她们的确对他人的生命漠然，这个社会皆是如此，与此刻作为守护者的责任感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 “你们太弱了。” 银星又杀死了一只异形生物，鲜血喷出的感觉让他不由的有些躁动。 展琳见此，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在地下城的时候打上头了也会这样，不过还不等她多想，那只最强大的异形生物，208号已经成功解决了其他两只留存在s区实验室里的异形生物实验体。 淡漠冰冷的视线朝她们看来，银月喊住银星，“回来！离开这里！” 而他的出声，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本来围攻银星和展琳她们的异形生物瞬间分出了两只往银月的方向冲去。 此时银星也冷静下来了，皱着眉对展琳道，“再继续坚持断后的话，你们就真的没命了。” 他可不会继续留下来，他得去帮银月，银月的异能虽然也很厉害，但攻击性到底没有他那么强。 看到银星一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旁边的安保员心下发慌，“队长？” “不留了，萧米，给我们制造逃离环境。” “好。” 萧米是异能者，她的异能是迷雾幻境，多少可以挡住对方一会儿。 下方在打生打死，谢宁安然的苟着。 环顾四周，即使受到爆炸波及，但通往中枢控制室的八道金属门都还完好，而且她还从里面把密码给改了，毕竟如果柯诺不在，她用兔子改几道密码门还是可以的，如果她们待在这里的话，还是安全的。 但就在谢宁的打算老老实实苟着的时候，她的通讯器响了，那个只有，反叛军联系得上她的通讯器。 谢宁：....... 不是说没有信号吗？他们是怎么联系上她的？ 似乎是看出了谢宁眼中的震惊，银月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通讯器配备了短距离无线通信系统，不需要卫星信号。” 然后举着手上的一个手环给谢宁看，那是一个沾满了鲜血的白色手环，谢宁本不解银月的是何意，但视线落到手环上的编号的时候面色一顿，“hrms，这是哪里来的？” 银月靠在一处角落里，透过他身后的玻璃隔板，可以看到属于异形生物的单方面虐杀景象。 “从夜影那里得来的，他背叛了莉莉安教授，联合异形生物实验体，要将我们都留在这里，那个医生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知道你们在中枢控制室......快走，那里也不安全.......” 如果真的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夜影一定不会放过谢宁。 “砰——” 谢宁回过神来，目光看向声音来源，“已经晚了，他们来了。” 夜影作为助理之一，林雨都知道这里的密码，即使他不知道，也会搞到来，现在砸门，估计是因为自己改了密码导致他开不了门。 银月也听到了，只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叮嘱些什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而他甚至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异能使用不了，身体绵软无力，随着一支针剂插入他的脖子，他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谢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视频里露出了他的面容，不是原来那略胖的中年医生，而是戴着眼镜，唇角微微上扬的夏言。 本来温和亲切的笑容在正咀嚼着碎肉的复眼软体异形生物前，显得异常的瘆人。 通讯被挂断了，谢宁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夏言是游轮的随行医生，而银月说医生和夜影是一伙的，也就是说，夏言可能背叛了反叛军，不然他来这里的行动不可能不被银月所知。 另一种猜测就是夏言没有背叛，而银月被反叛军蒙在鼓里。 无论是哪一种，对方都来者不善。 第302章 深度虚拟129 谢宁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阿妮卡正挪动着身体去拿枪，即使她腿断了，但也不是丝毫反抗都做不了。 “是异形生物，它们来了。” “你去里面躲着。” 谢宁说着就要抱起阿妮卡，却见她悄然的落下两行清泪，唇瓣苍白，手上死死的攥着枪。 “宁，是我拖你后腿了。” 阿妮卡有些颓然道，她向来独立要强，此刻却像个废人一样，谢宁即使身手不错，但那可是异形生物，谢宁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她被人保护，心里涌出的感觉不是安心，而是愧疚，如果她的腿没事，起码她还能做点什么，分担谢宁的压力。 “不会，我在外面放了几枚破盾型的微型炸弹，还需要你帮我操纵放置到海底隧道那里去......不受控制的是异形生物，但背叛的还有夜影。 他是仿生人，我不知道他的异能天赋除了让人对他淡忘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作用，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炸毁隧道，海水倒灌，海底的变异生物喷涌而出，他们将自顾不暇......” 既然夜影没有第一时间穿墙进来，那就代表他的异能不能穿过这厚厚的金属门，刚刚说的话并没有完全的哄骗阿妮卡，只是那微型炸弹要她穿墙放出去罢了。 如果不是兔子无法接管实验基地，她也用不着阿妮卡，而她自己一边要加固金属门上的冰层，一边继续控制炸弹的话，难免分心。 阿妮卡有实验基地的地图，可以很好的控制微型炸弹到达海底隧道。 “好！”阿妮卡坚定的应下。 等人进去了，谢宁才打开进来之前她扔在外面的拟型摄像头，只见一个穿着银白色制服的青年站在门口，而他的旁边是高大的208号以及一只复眼的异形生物，长着类似于蝙蝠翅膀的血牙。 夜影看着被厚厚冰层包裹着的金属门，微微挑眉，示意208号继续。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冰层轰碎，“嗞啦”的腐蚀声响起，灰绿色的粘液腐蚀着结实的金属门，即使冰层很快的就又把门给冻住了，但金属门还是被腐蚀了很大一块。 监控里，208号的身躯陡然变大，触手穿过玻璃栈道，直接袭上其他通道的金属门。 轰隆震动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地震轰鸣。 似乎是发现了谢宁暗地里的监视，藏着角落里的拟形摄像头被抓了起来，夜影看着摄像头里明明灭灭的红光，微微歪头，“谢助理，或者说，hrms的载体，久仰啊，别躲了，垂死挣扎，不过是徒劳而已。” “载体？什么意思？” 谢宁一愣，知道她信息的人不多，夏言就是其中一个，两人既然是一伙的，那夜影知道就不奇怪了。 “hrms不仅是初代仿生人的编号，它是‘树母’的编号，而你，是‘树母’心脏的载体。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树母’心脏的，但现在，你该还回去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妄图据为己有的好。” 第303章 深度虚拟130 谢宁的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她之前曾经问过楚清，仿生人的心脏是否可以移植到人的身上，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可夜影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脏，是那个“树母”的？ 因为线路损坏，所以她们并不能得知s区实验室里的情况，之前都是通过扫描得知里面的能量体情况以此来判定是否异常的。 或许她应该去s区探个究竟，但那也得在安全可控的情况下，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夜影好不好对付她不知道，但208绝对不好对付。 就在金属门摇摇欲坠之时，底层的爆炸声响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夜影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不好！树母！” 可就在此时，208号的触手已经穿透了另外一个通道的金属门伸了进来，如大腿粗的触手从被腐蚀的洞口处穿进，破坏力极强的挥舞着。 触手上的吸盘不断分泌带着强腐蚀的粘液，谢宁一刀将触手砍断，虽然最后触手是断了，但她的刀也废了。 这腐蚀性，太强了。 她犹记得在和八足蛸战斗的时候，208身上的腐蚀性是没有那么强的，可能是因为吞噬了八足蛸，所以208的一些能力也得到了增强。 海底隧道破开了，但海水以及海底的异形生物蔓延到这一层还需要时间，而这时间，足够208把她和阿妮卡捏死了。 她还以为这间中枢控制室能够多撑一会儿的，现在看来她得早点撤退了，毕竟不管是208，还是海底隧道那些玩意儿，都很麻烦。 又是一层厚厚的冰墙挡在前面，谢宁钻入厕所，阿妮卡正盘腿坐在地上控制外面的炸弹，她留了两枚断后。 “宁，现在开始吗？” “是。” 阿妮卡刚摁下启动，就晕了过去，谢宁收回手中的银针，把人抱起，便发动异能往地面而去。 身后的208还要追，却被夜影喊停，“树母更重要。” 刚窜了两层，她就看见了被异形生物扛着的银月，以及被其他异形生物压着打的银星和展琳。 还有夏言，他正无奈的看着银星，“银星，不要再挣扎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成功将树母激活，我们就能够完全的解决基因缺陷问题了，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是你们的，但不是我的。” 他的所求从来都不是长命百岁，而是保护绿色家园，他要的是强大，银星双刃合并，砍下展琳身后的触手，展琳这时也已反应过来，夏言和银星都是仿生人。 毕竟夏言所在的医院很知名，她都去了好几次，更别说之前夏言还是谢宁的主治医生。 展琳看着流血不止的腹部，轻叹了一口气，对银星道，“我活不了了。”夏言不会放过她的，克里特主任他们都死了。 明明进入实验基地还不到三个小时，活着的人，就已经不剩几个了，中枢控制室的情况恐怕也不会比她们好到哪里去。 展琳摸上腰包上的铭牌，她怕是不能帮她们把铭牌带回去了...... 谢宁轻轻的将阿妮卡放下，若是没遇上便罢，现在既然遇上了，她就不能轻易放过，夏言，绝对不能留。 她可没有善良到原谅一个和别人密谋她性命的人，之前若不是和反叛军之间有合作，而自己羽翼未丰，对这个世界也不熟悉，她不方便闹出太大的事，不然在得知夏言利用职位之便盗取她的基因信息之时就动手了。 还想说些什么的夏言突然背后汗毛乍起，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瞬间传遍了全身。 冰冷的刀片抵在他的脖颈，恐惧让他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因此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一条血线缓缓浮现，身首分离。 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他的眼睛瞪大，满是惊惧，他连是谁杀的自己都不知道，没有异能，单凭异形生物保护的医生，很难在拥有异能的觉醒者手下逃生。 旁边传来烈烈风响，谢宁偏头，布满锯齿的螺旋刀自她颊边穿过，削掉了她扬起的发丝。 看到被异形生物捆住的银月，谢宁微微皱眉，收起手上的冰刃，这东西能轻易的破开人体皮肤血肉，但却不一定能对异形生物造成伤害。 “砰——” “它的弱点在复眼！”展琳开了一枪，但因为手无力，堪堪擦过异形生物的眼角。 这些异形生物具有简单的智慧，因此即使夏言死了，它们依旧疯狂的围攻众人，但谢宁可不想在这里和它们打下去。 “银星，带着展琳走，我带银月走！” 打不过，她们难道还跑不了吗？ 银星点了点头，他刚刚一直不走，且战斗中束手束脚的，就是因为银月在夏言手上，他可不信夏言说的不会伤害他和银月的话。 而今夏言被谢宁偷袭取了性命，谢宁又去解救银月了，他也没必要再如此束手束脚了。 第304章 深度虚拟131 突然一只硕大的异形生物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尖利的嘴差点就咬上了银星的胳膊。 那东西一扑落空，四肢落到柜子上，金属的柜子立即被它尖锐的爪子抓出几道深深的抓痕，同时身体一弓，张口就咬上了那些实验体的脖子，无差别攻击，十分的疯狂。 “这是什么东西？”展琳心神一震，右手扬了起来，砰砰几枪打了过去，这异形生物发出“吱吱”的惨叫声。 遂更加的疯狂，又是一只扑了过来，银星持刀一挡，另外一只手拿着利刃直接将异形生物的爪子切断，他不仅有水异能，还有能够控制金属以及强化的异能。 所以即使是普通的刀片都能在他手里化为最锋利的尖刃，更何况他的刀还是特制的。 坚硬的爪子最终落到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巨大的震动从脚底传来，腥冷的空气灌进地下实验室，带着海水咸涩和死亡的气息。 谢宁耳边仿佛都能听到海水喷涌而来的声音，扭头看向被毁坏的门口，幽暗的出口处冒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便知道是海底隧道的破裂将实验基地其他区域的异形生物给逼上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然后赶忙捞起刚刚抢过来的银月和阿妮卡就往地面的大堂上跑。 她有异能，自然不受墙体的限制，但银星不能穿墙，他便迅速的化为水流在通风管道穿梭。 当看到熟悉的大厅的时候，谢宁才脱力的瘫坐在地上，此刻她脑袋发胀，时时刻刻提醒她现在该休息了，但她不能休息，因为外面也并不安全。 “滴滴答答”的雨点打落在身侧的玻璃上，外头雷声轰鸣，可见雨势之惊人，谢宁喘着粗气，用银针把阿妮卡和银月唤醒。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谢宁神色一凛，立即举着枪对准通风口。 见一团透明的水落地，然后渐渐显现出银星和展琳的身影，谢宁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了些许，“我给你处理伤口。” 只一眼，谢宁就看到了展琳的伤口，即使她穿着黑色的制服并不显眼，但那捂着伤口的手早已被染红了。 见谢宁从腰包里取出凝血剂，展琳还半开玩笑道，“宁，你可真是百宝囊，什么都有。” “闭嘴吧，这里不能做手术，我可不保证能留住你。” 实在是展琳伤的太重了，腹部那深深的伤口，肠子都流出来了，谢宁紧紧抿着唇，把自己腿上的绑带解下，然后给展琳包扎上止血。 见这个操作，展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谢宁随身带着凝血剂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她自己也带了，只不过在战斗的时候打破了。 但这绑带.......“宁，你是不是经常看野外求生记录片？” 谢宁横了她一眼，她又不能当众把空间暴露出来，这绑带本来是为了走路方便用的，现在倒是可以用作包扎了。 “少说话，你伤的很重。”多说一句话都会加重她的伤势，此刻无须她调节气氛。 展琳闭嘴了，她本来还想问谢宁关于异能的事的。 另外一边银星也和银月说了刚刚发生的事，虽早有猜想，但真的听到夏言叛变时银月还是难以接受，只是此刻不是他悲伤春秋的时候。 想到刚刚银星说的海水倒灌，银月便问谢宁是否知道此事缘由，因为银星一直和展琳在一起，他不知道的话，那展琳大概率也是不知道的。 谢宁回过头，淡淡的道，“夜影要杀我，我便炸破了海底隧道，本来是想引他们自顾不暇之时好离开的，但他似乎很在意，很快就带着208号走了，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想也知道拖不了多久，我们要赶紧离开实验基地。” 208号是异形生物，即使夜影会死在海里，但208号不会。 “因为地下有‘树母’，‘树母’的根系已经深入海底，他们根本无法直接带走‘树母’。”夜影是为了树母来的，自然不会让树母出事。 “有声音！”银星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第305章 深度虚拟133 雷声轰鸣中，只听上方传来‘轰隆隆’的重响，似乎是有东西四处游走破坏，众人神色逐渐凝重。 谢宁默默从腰包里抽出另外一只试剂，她撑不下去了，现在还没休息几分钟呢，接连的战斗让她不仅精神力枯竭，体力也消耗殆尽。 “那是什么？”窗外垂下一条巨大的触手，正肆意的挥舞着。 阿妮卡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很清楚，如果引来了怪物的注意，她们这些人都要完蛋！ “不管是什么，这里都不能.......”留，我们快逃。 银月话还没说完，电梯那儿就传来“噗噗——”的声音，本来厚重的金属门鼓了起来，紧接着砰的飞了出来，随之喷涌而出的是满载的海水以及异形生物的尸体。 众人纷纷躲开，谢宁定睛一瞧，那尸体赫然就是刚刚在下面突然出现的异形生物，此时它们身形扭曲，死状凄惨。 随之踏出的则是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夜影和208号，208号还好，显得颇为闲适，夜影就有些狼狈了，他身上的制服不仅全湿了，还被撕裂了，沾染上了不少血迹。 刚一出来，夜影看向谢宁的视线便带着彻骨的恨意，以及悲戚。 “你毁了‘树母’！我会让你给‘树母’陪葬的！”海水淹没了整个实验室，他根本下不去，而海里有着那么多的异形生物，树母肯定没了！ 谢宁没有理会夜影的话，只随着粗砺的磨蹭声中看向窗外，刚好和那三对硕大的复眼对上，瞳孔骤然缩紧。 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么大的异形生物，她当时在检查危险区域时都没发现，或许是来自于那些监控损坏的区域。 窗外是一团巨大而狰狞的墨绿色，无数粗长滑腻的触手在玻璃上挥舞滑动着，似乎将这栋楼都包裹住了，三对银白的复眼死死的压在玻璃上，极小的黑色瞳仁转动着看大厅里的众人。 诡秘，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都在后退，只有208在前进，它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即使它们之间的体型悬殊，就如大象和蝼蚁。 “208，先解决掉她们！拿到树母的心脏，说不定树母还能救活，到时候，我们才能......” 见208似有所动，谢宁瞬间转移到夜影旁边，冰刃挥下，直直插入夜影的脖子，然后夜影的身体便如同融化般扭曲了起来，竟单手握住谢宁的冰刃。 嗤笑道，“虽然你的实力不错，但你可杀不死我。” 冰刃似乎也扭曲了，谢宁赶忙放手，然后急速后退，心跳的飞快，刚刚通过冰刃，她感到了一股吸力，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直觉危险。 “那是空间弯曲异能，一旦被其接触，便会置身于扭曲的空间，无法控制自己！” 展琳喘着粗气，看着夜影的眼中带着困惑，她记得只有内政部部长的秘书拥有这样的异能。 “208！” 夜影面色不善，他的异能只有通过接触才能触发，而且具有一定的空间局限性，如果对方躲开，他将无法施用，所以才需要208把这些人拿下。 第306章 深度虚拟134 一击不成，谢宁便知机会已逝，但看208和夜影的相处，似乎并非是完全的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心下微转，谢宁对着夜影道，“你不就是要心脏吗？我可以给你，但是当务之急是对付那玩意儿。” 谢宁指向玻璃外的异形生物，这时它已经破开了玻璃把触手伸进来了，展琳她们步步后退到角落里，208跃跃欲试，眸色越来越兴奋。 “如果不合作也没关系，左右不过是死，我会在死前将我自己的身躯毁的一干二净，到时候别说心脏了，就是一丝基因信息你都得不到。” 后面这一句的威胁才是重点。 见谢宁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夜影脸色一沉，就算不信谢宁不怕死，他也赌不起，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算是同意。 但过程会不会下黑手，或者之后如何，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似乎是听懂了二人之间的对话，在夜影点头之后，208便如迅雷般冲了上去，看到夜影的黑脸，谢宁难得的勾了勾唇。 轰隆隆的雷声再次响起，闪电照亮大地，层层雨雾蒙蒙，随着玻璃的碎裂声响起，风雨自外面飘进。 墨绿色的触手缠上白色的石柱，谢宁能够看到石柱一丝丝迸开的裂痕，“快出去！” 她没想到这怪物的力量那么大，那些石柱一倒，这栋高楼可就塌了。 豆大的急密雨滴砸在谢宁脸上，既冷且疼，骤雨携着狂风，直接将她的身体浇透，此刻众人再没有了庇雨的场所，视野被雨幕挡着，模糊不清，但那团墨绿色依旧大的可怕。 208和那怪物战斗的十分激烈，二者体型相差极大，但看样子208却并未落下风，有了一丝空隙，谢宁便想趁机后退，跟这样的敌人讲诚信，那是拿命讲。 此刻体内的药剂生效，她的身体也缓了过来，谢宁把阿妮卡推给银月，自前方升起一道厚厚的冰墙挡住怪物的触手，而夜影见势不对，便要拉近距离施展异能留下她们。 可自脚下蔓延的冰霜却死死的冻住了他的双腿，导致他的行动一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银星和银月便已然带着人跑出几十米开外了，他们的异能是水，下雨天是极为便利的环境。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的确是要保护谢宁没错，但在得知谢宁身怀异能的情况下，既然对方让他们先走，那必然是有过深刻考虑的，他们但凡多问上一句，多拖延哪怕一秒，都是辜负谢宁为他们争取的时间。 多余的废话是要拿命来填的。 巨大的触手滑过碎石，发出粗砺的摩擦声，冰墙根本挡不了多久，就在谢宁转身欲逃之时，夜影如捕食的黑曼巴蛇般瞬间窜到了她的身边，刚刚两人相距有四五米远。 手腕被夜影紧紧拽住，下一瞬，谢宁便感觉全身无力，身体还传来一种被扭曲的痛感。 只不过很快，硕大的触手便拍了过来，夜影举起枪的手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便被拍飞了，‘轰’的一下落进碎石堆里。 “噗呲——”是利器插入肉体的声音，谢宁呕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滴落在水里，周围的藤蔓变得越发的精神。 谢宁抬头看向夜影的方向，他的胸口被一根倒塌的建筑物裸露出来的钢筋直直插了进去。 可却没有鲜血流出，很显然被对方的异能化解了，谢宁眼中划过一抹狠色，掌心绷紧，冰霜顺着雨水一层层的袭上夜影，原本还以为这也是无用功，但却从夜影眼中看到了慌张，他挣扎起来要把插入身体的钢筋拔出。 谢宁微微一愣，遂更努力的爬起，冰刃缓缓在手中显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胸廓处散开，她的肋骨怕是断了。 “住手！”夜影目眦欲裂。 “208！救我！”他的异能虽然厉害，没有人能挡的了，但那也是有限制的，他一天最多发动三次，而刚刚他为了挡住致命伤，用了最后一次。 “不——” 冰刃宛若切豆腐般切入他的脖子，夜影伸手紧紧攥着谢宁的手腕，妄图作最后的挣扎，身后传来破空声，无须回头，谢宁都知道那不是208号的触手就是怪物的。 但她依旧没有停手选择躲避，夜影必须死！ 第307章 深度虚拟135 在身后触手触及到她后背的那一瞬，谢宁身躯化雾，急速的往实验基地外窜去。 突然一条触手猛地从地面破出，谢宁堪堪停在它前面，过度消耗的异能让她的身体疲惫不堪，她又受伤了，此刻能保持住意识清醒都是她自己暗地里摁了穴位的原因。 这里是一片水洼，雨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水面倒映出一条巨大的触手，之前离得远还没看清，此刻近距离接触，她不仅看到了触手上布满锯齿的吸盘，还有那一圈圈，银白色的眼睛。 谢宁木然的仰起脸，迎着风雨，与那无数只眼睛对上，黑色的瞳仁无规则的转动着，居高临下盯着她看。 粗长的触手高高扬起，自上而下左右横扫，暴雨打落成丝成线，它便宛若利刃般切开雨线，坍塌的建筑被它的蛮力一一又摧毁了一遍，谢宁为防被它缠住，极力的逃离。 废墟碎石被拍飞至空中，簌簌而落，若不是她有异能能够雾化身躯，仅那些碎石就足够把她砸的遍体鳞伤了。 只是对方似乎能够察觉到她往哪里逃似的，速度极快的截在她前面，如猫逗老鼠，直到谢宁再也跑不动了，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此时她的眼中重影严重，仰面倒在水洼里，视线上移，无数挥动的黑影，她宛若身处无数触手打造的牢笼中，银白色的眼睛开开合合，都在打量着她，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品尝她这只猎物。 一只触手紧紧贴着她的身躯，缓缓绕拢，冰凉滑腻的触感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受到挤压发出“咔咔”的声音，吸盘穿透衣服狠狠的咬在她的皮肉上，痛到几乎麻木。 冰刃无法穿透触手的外皮，只得拿她藏着的武器一枪枪的打进去，但却依旧伤不了怪物分毫。 谢宁低头对上触手上的一只银白色眼睛，面对对方的嘲弄，毫不犹豫的拿着手中的针剂戳了下去。 药剂被暴力的推入，本来银白色的眼睛浮现出斑驳的红血丝，极小的黑色的瞳仁猛地涨大一圈，就连在咬在她腰间的吸盘也松了口，她甚至能够听见嘶哑的嚎叫，声音不大，但极为痛苦。 谢宁面色一喜，有用！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连溶解剂都拿出来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丝作用。 不远处的208掐碎一只复眼，神情越发的兴奋，怪物巨大的头颅被它的粘液腐蚀出了一个大坑，但怪物的自愈能力也十分强大，不断地再生重组。 双方的触手交缠，208号的触手被咬断了好几根，对方的也被它腐蚀掉了不少。 战况相持不下，而刚刚谢宁注射的溶解剂让缠绕着她的触手一松，然后她便滑落到了地上。 谢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断了几根，痛意也早已麻木，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下面的绿叶上，渐渐隐没。 而藤曼似乎是受到血液的影响，蔓延的更快了，当谢宁想要爬起往深处藏去的时候，藤曼已经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移动分毫。 “什么东西？” 谢宁有些茫然，突然心口一痛，嫩绿色的藤蔓尖尖穿透的她的胸口，浑身的血液流速突然加快，冰冷的气息顺着心口处加速流进血液，蔓延至全身，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身体的温度便越来越低。 谢宁脸色惨白，冰霜逐渐染上她的睫毛，一层又一层，直到将她的身体完全冻住也没停止蔓延，还想攻击的触手也抵抗不住这股寒意，直接被冻成冰雕。 轰隆隆的雷鸣不绝于耳，银月和银星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支援时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谢宁被封印在冰层之中，墨绿色的藤蔓缓缓游行，一圈又一圈的将谢宁包裹其中。 不远处还冻着几截断裂的触手，而那巨大的墨绿色怪物还在和208缠斗，仿佛无休无止。 两人刚要跑进去救谢宁，便被藤曼挡住，别看这藤曼好像极为脆弱的样子，但却极为坚韧，根本砍不断。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有危险，藤曼数量猛地暴增，直接将谢宁所在地围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牢笼。 而那边似乎是察觉到来了两只小老鼠，都看了过来，银月后背一僵，这次，跑不了了。 第308章 深度虚拟136 谢宁感觉自己仿佛处在异空间，怪诞扭曲的景象不断从她身旁穿过，但仅一瞬，随着冰寒的褪去，光怪陆离的梦境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白。 朦朦胧胧中，谢宁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自心口流入四肢百骸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缓缓睁开眼睛，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容映入眼帘。 两人仿佛被包裹在密闭拥挤的空间里，紧紧的贴合着，少女也睁开了眼睛，如一汪碧水，包容万物。 “我们终于相见了。”少女的声音泠泠，十分动听，但似乎是不常说话，所以一字一顿的。 她在打量着谢宁，带着好奇，和包容，以及慈爱。 “你是谁？”谢宁声音有些哑。 “按照人类的说法，我是树母，再追溯的远一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人类，还是一棵由种子生长而来的树木......亦或是某种结合进化而成的新生物......我只记得自己活了好久.....好久.......” 青叶划过谢宁的脸颊，她这才发现少女的头发和正常人类的并不一样，视线下落，是少女宛若树根一样的下半身，少女与树的结合。 “我的心脏，是你的？”想到夜影说的话，谢宁警惕的问道。 “嗯。” 少女抚上谢宁的胸口，语气带着怅然，“当时撤离的时候，有一个特殊的孩子心脏衰竭，我便把我的心脏给了她。 最后那个孩子被放入冷冻箱带走了，我知道她一直活着，我枯萎的身体，能够感应得到她活跃的心跳声，或快或慢......” “特殊的......孩子？”哪里特殊？ 少女附在谢宁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谢宁倏的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深吸一口气，谢宁问道，“你现在是要取回心脏吗？” 那她将毫无反击之力。 少女摇了摇头，“我已经自由了，完全的自由......” 说罢又是一笑，“我真的很好奇，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人类总是贪婪又自私，他们永远不满足，而你，最后会被他们同化吗？” 谢宁微微一愣，遂笑着摇头，万物皆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理解少女的意思，这个世界太极端，那些站在顶端的人，视人命为草芥，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达到最终的目的。 金钱，寿命，健康等等，都是他们所求。 她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但她有着自己坚持的底线。 “那等你老的走不动道儿的时候，你就来大海找我吧，我想看看你那时候的样子。” 她生于海，终归于海。 “你拥有异能，但身体上的天赋还未完全激发，这颗心脏......他们都想要，因为它，代表着生机。” 看着少女逐渐变得虚幻的身影，谢宁面露疑惑，但很快，她便明白了少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身上的伤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不仅如此，她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以及强度比以前不知增强了多少倍，精神力也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咔嚓——” 包裹住谢宁的冰层裂开，谢宁看向这被墨绿色藤曼打造成的笼子，外面传来隐隐的惨叫声，声音有些熟悉，谢宁不敢耽搁，从空间里取出一套衣服穿上便身体化雾窜了出去。 刚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身上穿的衣服都碎成冰渣了。 第309章 深度虚拟137 怪异扭曲的牢笼上，一只只银白的眼睛睁开，黑色的瞳仁一下又一下的转动着，无一例外都紧紧盯着笼子里的猎物。 “咚咚咚.......”心脏一下又一下在撞击着胸腔，银月把昏迷的银星死死的抱在怀里， 地上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完又染上 从地底钻出的触手紧紧趴扶在他身上，利齿穿过皮肤啃食血肉，银月抬起头，如手臂粗的触手顶端裂开一个三瓣，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似乎是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滴滴答答的粘液落在他脸上，他逃不出这个牢笼，无数条触手组成了一片难以突破的屏障。 怪物与208 相斗，各自啖食对方的血肉，本就庞大的怪物更是发生了变化，触手进化出分裂口器，伤害剧增。 而208似乎被怪物生吞入腹，不见踪影。 他不由的后悔，后悔此行带上银星，即使他们最终会走向死亡，他也想让银星活的更久一点，他们这种“人”自被制造出来开始便无所谓血缘关系，只有同类。 只不过银星对于他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那是他的进化克隆体，他们这种无法繁衍后代的生物，在学习了人类的思想之后，也对“延续”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明明那应该是人的天性，而他们仿生人，本不该具有这种天性。 就在银月准备赴死的时候，白色的冰霜快速沿着雨水快速的蔓延着，雷声轰鸣，暴雨倾盆，闪电划过大地，照亮了这片雪色的领域。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怪物十分果断的斩断触手，冰霜的蔓延戛然而止，银月眨了眨涩然的眼睛，眼前的触手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不过已然丧失了生机。 是谁？ 透过冰雕缝隙，银月只能隐隐看见那站在一团巨大的墨绿色怪物面前的背影，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白。 不管是谁，好不容易得来了一丝生机，他要努力抓住！ 银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弓着腰抱起银星踉踉跄跄的往外围而去。 “砰”的撞击声响起，谢宁从左侧闪到怪物右侧的废墟上，现在她的精神身体状态极佳，而且刚刚树母为她激发了身体潜能，因此她的异能力量也节节攀升，雾化的移动速度都快赶上瞬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宁的危险，怪物想退，但又不甘心，谢宁身上的气味引得它觊觎无比，实在是太吸引它了，就是这么一刻的迟疑，它便被谢宁缠上，难以逃脱。 之前还无法划破它表皮的冰刃此刻刀刀冲着它的眼睛而来，银白色的眼睛紧紧合上，那眼皮和触手表皮一个颜色，让人一下子找不出眼睛的位置。 谢宁收起刀刃，心中并不气馁，触手上的眼睛都闭合上了，也算是断了怪物的一部分视野。 触手疯狂的挥舞拍打着，但却伤不到谢宁分毫，实在是她的速度太快了。 地上的泥土松动，谢宁眼神一凝，便知道对方又想故技重施，因为触手交缠在一起，便会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能够抵挡得住她这种会穿墙的异能，更别说其他的了。 把猎物困进牢笼里，然后再慢慢绞杀。 第310章 深度虚拟138 谢宁不会再上当，身体一跃，便站到了对方硕大的脑袋上，对方实在太大了，所以谢宁都是依靠怪物的复眼来辨认它的脑袋，因为其他触手上的都是单眼。 真的进化的很完美，谢宁在心里感叹道，但手下却丝毫的不留情，更加坚硬锋利的冰刃插进眼膜，延长间触到一块软肉，然后冰刃瞬间迸发形成冰刺！ 怪物痛苦的嘶吼一声，触手高高扬起，银白色的单眼在黑暗中一个个的亮起，宛若无数凶兽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谢宁微微一笑，在触手即将挥下时高速且有规律的闪避，而对方的单眼动态视力差，难以捕捉她的动作，而现在是晚上，它的复眼夜视能力差，她又再一次将一只复眼挑破。 如此循环往复，不过一会儿，三对银白色的复眼皆被她挑破，白色的粘液自空洞的眼眶中流出，谢宁这才站定准备对付另外一种眼睛。 怪物的眼睛就是它的弱点，这是她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的，直接刺向它的眼睛，不仅它会速度极快的合闭，而且里面的眼球也和坚硬，她也是阴差阳错才透过较为脆弱且破损的眼膜注射上溶解剂使得怪物松开缠着她的触手。 毕竟这怪物表皮强韧，就连复眼也不似其他异形生物一般脆弱，而她现在直接切断了它眼球内部的各种牵连，这种情况下，不知道为何，怪物竟然没有再生。 “哈——”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浓烈的腥气传来，一条条触手将她周围给围了起来，似乎是被谢宁激怒了，怪物将触手高高扬起，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笼子。 本就昏暗的视野瞬间变得一片黑暗，谢宁感受着脚底下的震动，暗暗心惊，这怪物的速度更快了！ 身边都是张开的血盆大口，口中吹出阵阵腥风，谢宁半蹲下去，以她为中心，冰霜快速蔓延，尖锐的冰刺直直捅进那些张开的三瓣口器中。 自己暴露的弱点。 谢宁眉目冷然，虽然那触手的口器咬合力极强，但同样的，它里面的肌肉没有表皮保护，是送上门来挨打的。 “轰隆——” 炸雷自空中劈落，伴随着皮肉的撕裂声和冰层的碎裂声，牢笼被撕开一道口子，银色的闪电划过天幕，照出了青年苍白阴郁的脸庞。 此时它的状态并不好，身上都是斑驳的撕裂伤，以它的自愈能力都还未完全修复的伤势，可见其严重程度。 在青年身后，是黑黝黝的深渊巨口，一条触手盘旋在怪物的脑袋上，硕大的单眼紧紧的盯着她们。 谢宁化雾穿过青年的身躯，一柄极长的利剑自手中成型，狠狠的刺向怪物的口中，冰刺瞬间穿透怪物的脆弱的口腔，一路蔓延至它体内，急速的摧毁着它身体的内部结构。 身旁的青年见状也迅速扑了上去，身下的触手越涨越大，它的身体也慢慢开始发生变异，由原本的半人身，完全兽化，一步步的吞噬濒临死亡的猎物。 直到怪物的最后一条触手已不在溅起水花，谢宁手中的冰刃便转向208号，只是对方并未升起丝毫防备，任由谢宁的冰刃刺入自己的身体。 208号歪了歪脑袋，似乎感知不到疼痛，只伸手捏碎了谢宁手中的冰刃，空洞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母，母亲.......” 谢宁瞳孔地震，无痛当妈？ 第311章 深度虚拟139 雷鸣渐歇，随着雨势越来越小，乌云散去，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久违的光亮降临人间。 虽然不知道青年为什么要无厘头的把她认作母亲，但谢宁能够确认此时的208号对她个人没有威胁。 理智渐渐回归，谢宁敛下眼中的杀意，如果杀了208号，那只不过是给自己去除了一个威胁，但在自己比208号强大而208号又对自己无明显敌意的情况下，将208号收做助力，很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一个人的强大是有限的，她需要更多强大的助力，各个方面的。 208号是异形生物，准确的说是在实验室里经过分裂进化，然后拥有一定智慧的异形生物。 她从展琳的口中得知莉莉安教授的实验成果不过是一场由仿生人和异形生物实验体编制的谎言，便知208号对一般的异形生物具有压制性且又能起到号令作用。 很难得，也，很有用。 “宁...宁.......”阿妮卡腿肚子都在发抖，208号站在谢宁的旁边，她害怕啊！ “他不会伤害你们。” 谢宁收起思绪，低头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展琳，银月和银星并没有走多远就倒在了林子里，然后被和展琳互相搀扶着返回的阿妮卡撞见。 “噢，好的。”阿妮卡还是跟鹌鹑似的，搁谁谁不怕？ 那个208号之前那么凶残，虽然那个怪物死掉了，还不用看见血腥恐怖又恶心的怪物尸体，但她还是害怕。 “宁，你竟然是觉醒者？” 阿妮卡蹲下身子跟着谢宁一起给银月和银星两人包扎伤口，直到现在，她才问出了这憋了一路的疑惑。 谢宁手下的动作一顿，在一开始选择打晕阿妮卡的时候，她想的还是隐瞒，但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再隐瞒就没意思了。 遂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我不希望这件事，被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的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她还不想暴露的那么快，虽然她的实力是变的更强大了，但站在风口浪尖上，于她想做的事没有助益。 “宁。”身后的展琳开口道，“虽然我们都可以帮你隐瞒这件事，但安全局的审查很难通过，那里不仅有测谎仪，还有专门的异能者进行审讯，而且我们回去还会做一系列的检查。” 所以，这是很难瞒得住的。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谢宁眉心微蹙，虽然这些对她都不是问题，但阿妮卡和展琳都是普通人，很难过这一关。 “我建议你直接坦然的承认自己身负异能的事实，你之前找我借资料，是想考公走公职人员的路线是吗？” 谢宁点了点头。 见此，展琳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你的异能不仅不会阻碍你，反而会成为你的助力，联邦内部各派系都会争取你这样的人，如此，你升职的速度会快上很多。” 虽然展琳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但话说的却是不错的，方向也对，虽然异能会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上，但实力强大的人，往往更容易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 之前她隐瞒异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法解释突然觉醒的原因，而现在她来了这座岛屿，倒是有了借口。 此事了，展琳看向躺在地上的银月和银星，那个少年她不认识，但银月的长相很有辨识度，毕竟是在榜的通缉犯，“那他们......” 反叛军，于公，她应该将他们抓捕归案，但于私，银星救过她不止一次....... “咳咳——” “你醒了？”阿妮卡拍了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呢，幸好宁带来的药剂效果很好，你后背伤口深的都能看到骨头了.......” “银星呢？”银月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谢宁递过去一颗消炎药让他吃，这才道，“银星伤的也不轻，睡眠是修补身体亏空的好方式，所以他还在睡。” 听到银星没事，银月便放心了，刚刚他便有意识了，所以他也听见了几人的对话，对于谢宁是觉醒者的事情，他早已接受良好。 甚至还有些庆幸，他不想谢宁死。 见谢宁盯着自己，银月一愣，遂反应过来点头，“我不会告诉首领的。” 他受了谢宁那么多恩惠，若是做那背刺的事，也太没良心了。 虽然他觉得首领即使知道也没什么，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首领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伤害谢宁的，但既然谢宁要求了，他便照办。 “银月，能说一下夏言和夜影吗？夏言偷取我的基因信息，现在.......又背叛了你们，我想，我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谢宁眯着眼，如果当时不是时间紧迫的话，她一定会撬开夏言的嘴打探消息。 说到夏言，银月眼中浮现出一丝恨色以及淡淡的痛楚，“夏言背叛的事情我并不知道，这次的行动也没有收到他也参与的消息，但关于你的基因信息......夏言是研究所的一员，所以你的基因信息也.......只不过你的具体身份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见谢宁眼带嘲讽，银月有些说不下去了，此时他也有些理解谢宁对异能的隐瞒，双方都不坦诚。 “具体的还要等我回去才能知道详情，至于夜影，我从来不知道他，但猜测他是我们暗地安插在实验基地的潜伏人员。” 展琳幽幽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很想大喊，这旁边还有一个安全局的呢！ 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就不怕她反手一个举报吗？ 第312章 深度虚拟140 银月肯定是不会跟着谢宁她们一起等待公司那边的救援，毕竟就算他和银星可以伪装，但也很难躲过更深的筛查。 而且他在季博士发送求援信息之前就已经把定位发射出去了，只不过因为这边的信号原因，他无法收取具体的支援消息。 见银月带着银星往林子深处去，展琳才开口问谢宁关于她和反叛军的事情。 展琳对反叛军的观感并不好，但她也不是那等不知变通的人， 因为她对联邦也没有多少忠心。 谢宁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她和反叛军是合作关系，然后露出一丝无奈，表明这种合作关系是她能够争取的最好的关系了。 不然就是彻底的加入反叛军，保持不了自己的独立性。 可即使是合作，那也是对联邦的背叛，是被常人所不容的。 “宁......”阿妮卡并不笨，谢宁说那么些以及刚刚和银月那般不避讳的态度很显然就是在试探她和展琳，因此她很快就表明了决心，“以后我都听你的！” 该站位的时候就得站位，这大腿该抱的时候就得抱，而且如果不是谢宁，她早就死在中枢控制室里了。 阿妮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展琳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在提醒谢宁关于测谎机之类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帮谢宁隐瞒了。 虽然她早就对安保员为私人服务的惯例有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一个个队友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崩溃，那都是跟着她出生入死的队友。 因此，这次任务回去之后，她打算辞去安保员这个工作，即使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可她还是想留着一条命去北海湾，姑姑一直想去却未曾去过的地方。 以前她还想攒够钱去那边安家，现在看来，穷游一趟，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听到展琳说她想辞职的时候，谢宁侧头看过去，视线落在展琳手上的金属铭牌上，那是每个安保员都有的东西，不过谢宁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作用，便开口询问。 展琳将铭牌举起，金属铭牌在晨光中折射出淡淡的金光，“它承载着每一位安保员的遗言。” 铭牌被带回，就能够送回到其所属安保员的家人或者朋友手中，如果没能被带回，那安保员就连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只言片语也没有了，只余尸身融在死地，不留一丝痕迹。 别人的铭牌上面留存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的铭牌是空白的，因为她不知道该留言给谁。 “太可惜了，展琳，你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阿妮卡有些唏嘘，之前为了给展琳打起精神，她都是各种唠嗑，因此也知道展琳的一些事。 展琳的这条胳膊，就是出任务没的，好不容易坐到副队这个位置，就这么退下来，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甘心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这样的出身，要走的远，太难了，就算是我的上级的上级领导，也只不过是给别人打工的，也要看那些权贵的眼色，早点抽身，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样说，但展琳的语气却并不轻松，她下这个决定是很艰难的。 曾几何时，她的梦想还是成为一个正义的安保员，城市的守护者，只不过随着阅历的增长，才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平等的，面对上流人物和普通平民，她们的选择永远都不是第二种。 “的确，虽然在我们这个年龄，看似拥有了一份在同龄人眼中不错的工作，但这个社会是一层一层的，你以为爬到了最顶层，但其实，上面还有一层，或是，无数层。 其实我更想将最后的说法形容成食物链，在这一片生态区域里，如果不想被吃，就站到食物链的最顶层。” 谢宁定定的看向展琳，“这是我的选择，展琳，如果你再选择一次，是改变世道还是避让规则？” 展琳犹豫，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果断。 “这次我们几乎全军覆没。” 谢宁看向实验基地，却陡然对上一直盯着她的208，青年依旧是沉默的，但身上却少了几分凌厉的气质，想到那句母亲......谢宁扯了扯嘴角，她身上有树母的气息。 而似乎208身上涵盖了树母的基因......谢宁不知道208接受的实验是什么，毕竟她不是学生物工程的，只能大概的进行推理，是树母将她们之间的牵绊加深。 关于夜影的事，谢宁打算回去再问208 。 思绪回笼，谢宁继续道，“因此，这里的事只有我们知道，上面那么重视这里，很大可能是因为树母，但是树母现在被摧毁了，我们不能用这个筹码，可我们还有一个筹码。” 谢宁指着地上的几个罐罐里的样本，那是她从怪物身上取下来的各部分组织，以及从底下实验室里拿出来的几个金属箱子，其中就有克里特主任和楚清他们的。 里面都是各类样本，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低。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的不太懂这方面的实验，不然她就可以争取一下这个项目。 不过，“这些东西足以让我们往上跃级，虽然面临审讯，但机遇并存。” 第313章 深度虚拟141 很具诱惑力。 展琳有些可耻的心动了，是人都有野心，她也不例外。 她向来追求刺激，总在极限中突破自己，陡然归于安逸，虽然是为了保命，但肯定是憋屈的。 “或许，还有一个筹码。”展琳从衣服内侧的小口中取出一支钢笔模样的东西，“这是莉莉安教授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有用。” 她刚刚想起这玩意儿，当时莉莉安教授的尸体在她旁边，她无意中看见了掉落的数据储存器，便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怎么使用。”她尝试普通的办法，但是打不开。 “这个要生物信息认证的。”阿妮卡开口道，但是莉莉安教授已经死在最底层了，“不过如果回去的话，我可以破解。” “这个不能交上去，我先保存。”谢宁接过展琳手上的数据储存器。 阿妮卡偷偷瞥了两眼208，犹犹豫豫的开口，“208也要带回去吗？如果他们问我们怎么控制的208，要怎么说啊？” “它回去，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啊？ 两人有些迷茫，然后便看208的身躯越来越小，当看到208变成一只摆动着纤细触手的小章鱼的时候，两个人震惊的嘴都可以塞下鸡蛋了。 “这这这！？” 这玩意儿还能缩小？ “208。”谢宁叫了一声，然后小章鱼就兴奋的晃起了触手，挪动着足肢到谢宁的脸颊边，亲昵的蹭了蹭。 谢宁把迷你版小章鱼抓到手心里，这小章鱼，一戳就倒，东倒西歪的。 阿妮卡有些幻灭，谁敢想啊，她之前可还看到这208张大身躯覆盖在那墨绿色的怪物身上，一口一口的吞噬，怪异的咀嚼声简直听的她头皮发麻。 现在变成这种淡蓝色透明的小章鱼，很可爱，很萌，简直就像她在店里买的玻璃艺术品。 阿妮卡紧闭眼睛，默念这一定是梦。 展琳合上下巴，问道，“这是208号新进化的能力吗？” “是的。”还是展琳敏感些，因为之前208号是不能缩的那么小的，只能将身躯变大一些。 若不然莉莉安教授也不会把208留在船上让夜影携带了。 应该是吞噬了那只巨型异形生物才发生的变异，只是208号现在能说的词语有限，她还需要回去训练。 小章鱼蹭了蹭谢宁的指尖，然后就缠到了她的手腕上。 208号的问题解决了，到时候就说不知它的去向就是了，不过审讯还是一个问题，她们有太多的事需要隐瞒了。 她之前应对过测谎仪，有点经验，这个可以靠话术哄骗过去，但如果是觉醒者的话，不知道对方的异能具体是什么样的，谢宁有些忧心。 “唉——”展琳叹气，“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一般人的精神力很难和觉醒者相比，只能想办法避开审讯。” 精神力？ 谢宁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还未开口，头顶上空便传来了古怪的“嗡嗡”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云层，出现在她们上空。 几人抬头，遂面露喜色，是直升机，这里距离大陆太远了，她们很难独自返回，只有依靠支援。 展琳还想着，如果季博士发定位叫来的支援还没到，她就发定位回安保局，让那边增派支援。 第314章 深度虚拟142 直升机降落时带起了巨大的飓风，阿妮卡顺势抱住谢宁的大腿，防止被吹倒，谢宁也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展琳。 这里并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因此直升机只扔下一条救生的绳梯，不过许是考虑到下方人员受伤的缘故，上面跃下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穿着黑色的制服。 很熟悉的制服样式，谢宁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面庞，“艾里大哥？” “小宁！”看到谢宁还活着的时候，艾里松了一口气，上面传达增援信息，还加派了两个觉醒者，救援名单下来的时候，艾里便被吓的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谢宁也在里面，根据上面发下的信息，空行岛可是一个异形生物横行的岛屿，在这样遍布危险的岛屿，很难生存下来。 而且名单里的安保员人员并没有多少觉醒者，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仅是艾里好奇，收到空行岛之行幸存人员回归消息的那些富人们也好奇。 因此，在安全局的审讯室里，谢宁她们便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当时s区实验室那一片的监控损坏，我便和江腾江助理去检查线路，然后便在那里遇到了食鸟蛛的变异蜘蛛，我猜测是雄性的，因为雌性变异蜘蛛在路上被我们解决了，带回来的样本里就有。 我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江腾已经丧生变异蜘蛛口中了........九死一生逃回中枢控制室，便发现异形生物叛变，季博士和林雨助理都死在它们手里，阿妮卡助理因为进机房检查而逃过一劫，不过也在里面遭遇了变异蜘蛛，我帮忙消灭变异蜘蛛后便和她一起待在中枢控制室里等待救援。 但是夜影带着208号过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叛变了，而莉莉安教授所谓的对异形生物的芯片控制并不完善，并没有将她所携带的异形生物实验体完全控制住，也是因为这个，才发生的暴乱。 当时是想着同归于尽的，所以我让阿妮卡操控微型炸弹把海底隧道给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夜影很紧张那里，所以他最后没顾上我们就离开了，然后我就带着阿妮卡往外面逃，路上遇到了展安保员....... 至于我的异能，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激发的，那时候我受伤昏迷了，等醒来的时候，夜影已经死了，208号不见踪影，地上只有一些异形生物的残肢........” 谢宁说的断断续续，时不时的停下回忆细节，更显得真实。 测谎仪上闪着绿色灯光，短发审讯员看向一旁的中年女子，在对方摇了摇头才继续问问题。 等审讯完成后，已经是沉沉黑夜了。 外面是等着的阿妮卡和展琳，她们身上的伤口都被重新处理包扎了一遍。 谢宁没有做任何动作，只看了她们一眼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她还需要去抽血化验。 “我增强了她们的精神力，虽然没有很多，但是应付简单的测谎还是可以的。” 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谢宁微微勾唇，其实如果是各种形式的尖锐审讯她恐怕还要忧心一会儿，毕竟是回来就开始直接审讯，她根本来不及给阿妮卡和展琳培训。 但安全局太依赖机器和觉醒者的异能了，问问题都是很简单的进行提问，既不会布陷阱，也不会套话，这才被她钻了空子。 落的精神力既然可以链接她，那就代表着可以链接别人，进行分享，因此她在直升机开进军区之后便联系了落。 空行岛实在是太远了，而落的精神链接受限严重，几不可用，就连普通的传话都做不到。 第315章 深度虚拟143 抽完血就是全身检验，检查伤口，谢宁身上根本没有伤口，但她依旧要留院观察。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经过长时间不眠不休的战斗，谢宁的身体以及精神极度疲惫，因此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只不过没有陷入深度睡眠，毕竟这里的环境并不能给她安全感。 第二天，谢宁睡到自然醒。 察觉到谢宁苏醒的那一刻，病房里的灯光由暗慢慢转亮，然后窗帘缓缓拉开，给眼睛一个适应光线的过程。 谢宁慢慢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半滴泪水。 窗外落雨纷纷，这个时候的气温已经降下来了，不过病房里的温度调控的很好，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暖意，不会觉得冷，也不会感到干燥和热气。 “安保员展琳和阿妮卡科员她们在您隔壁的a23、a24病房，昨天她们过来的时候您已经入睡了，所以让我和您说一下她们的情况......请问您现在需要和她们联系吗？” “嗯，如果她们醒了，你就询问过后再来通知我，我过去看她们。” “好的，请问您需要用餐吗？您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未曾进食，医院的营养餐很丰富，您可以试试。” “好。” 谢宁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她现在的这个病房比她之前住院时的病房要好上太多了，不仅有独立卫生间，床也不是窄小的单人床，而是有一米五宽的小双人床，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几和两把小椅子。 莫斯发送了一份菜单到谢宁的手环上，询问谢宁想要吃什么，谢宁把敷在脸上的热毛巾拿开，终于清醒了不少。 “吃什么都行，你决定吧。”洗漱完，谢宁低头整理数据，那是她拍下来的异形生物照片以及一些样本照片，还有她时不时记录的文字资料，因为没有整理，所以很混乱。 那些样本她已经交上去了，估计过不久就要传唤她了，所以她要把图片分类好，然后一一理清其中的异变情况。 “好的，希望您喜欢我为您调配的营养餐。”莫斯的声音慢了一拍，谢宁并没有发现。 不到十五分钟，餐车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谢宁看着上面的早餐，微微挑眉，竟然全都是她爱吃的，虽然她在日常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偏向，但看到这份配餐还是有些意外。 并不是常见的西式早餐，黄色的小米粥甜度刚刚好，小油条也煎的脆脆的，散发着一股久违的香气。 还有一份透明的虾饺，里面的虾鲜甜饱满，比她以前在公寓餐厅吃的早餐口感要好上很多。 她平时吃东西的时候并不会展现出特别的爱好，但人工智能还是从她细微的形迹中推算出了她比较偏爱的食物。 “请问这份早餐您还满意吗？” “很喜欢，谢谢你，莫斯。”谢宁把温热的豆浆喝完，打算回去让兔子计算一下她的饮食结构。 “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安保员展琳和阿妮卡科员已经醒了，您随时可以过去。” 谢宁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 第316章 深度虚拟144 “你的伤还好吗？”谢宁过去的时候展琳刚洗漱出来，门口的餐车跟在她身后停在床边。 是汉堡和咖啡，还有一份玉米粥。 “已经完全好了！”展琳还掀开衣摆给谢宁看，紧实的马甲线极具线条感，上面本来极深的伤口已经愈合，现在只剩下一条手指粗的浅粉色疤痕，估计用不了一天，连疤痕都没了。 “没事就好，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去阿妮卡那边一块说。”然后展琳便让餐车跟着一起往阿妮卡的病房去。 去的时候阿妮卡正苦大仇深的低头回消息，见谢宁两人来了，眉头才舒展些。 “我这次回来述职，大概会升为正队，咳，当然，这是最低的，有其他职位也说不定。” 只不过因为她是普通人，所以升职的空间很有限。 阿妮卡和谢宁一样都还在等公司那边的消息，而谢宁的消息最先到来，她要去进行觉醒者审核，只不过发送邮件的部门让她有些意外。 并不是她所属的华瑞科技公司的科研部，而是联邦军部。 谢宁还没离开，阿妮卡那边就传来了公司发的消息，让阿妮卡伤好后回去交接工作数据。 不是继续工作的交接，而是辞职工作交接，谢宁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阿妮卡换个工作，实验基地太危险了，因此便提出建议。 正好阿妮卡也有辞职的意愿，因为季博士死了，她再分配工作的话虽然能够得到不错的待遇，但就这段时间以来，阿妮卡充分的认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更别说她本就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只不过听谢宁和展琳之间的谈话，让她对辞职这件事有些犹豫。 后来还是谢宁和她分析，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的，因为她在这里的上升空间着实不大。 谢宁对阿妮卡有更好的安排，那就是她新成立的瑞宁医药公司，她需要阿妮卡这样的人为她在网络上构建城墙。 这名字还是安德烈取的，那家伙，说她和瑞拉，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那就取两个人的名字来做公司名。 这邮件是谢宁回来的时候收到的，正是她出海那段时间安德烈办下的，效率十分的快。 只不过关于大楼的重建还需要谢宁回来设计，而为了方便，谢宁还特意把大楼给买下来了，那里是贫民区，大楼又是废弃的危楼，所以价格并不高。 “莫斯，我在网上下单了一套衣物，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到达这里？” 她原本的那一套已经完全穿不了了，总不好穿着病服去办事吧。 “现在快递正在派送中，预计还需要十分钟就能到达，请您耐心等待。” 谢宁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便回复邮件，说自己九点之后有空，最后双方将预约的时间定为十点十五分。 “叮咚！您的快递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圆滚滚的机器人漂浮在空中，然后从储存仓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盒子。 里面是略微正式的小西装，下半身是长裙制，而不是裤装，能够减少她身上的攻击性。 身后的头发她之前是剪到齐肩的，因为她要经常做实验，所以不太方便留那么长的头发。 而在岛上身体伤口急速愈合的时候，她头发也长了很多，现在垂到后腰往下，柔顺非常。 看着镜子里自己比以往还要温和的气质，谢宁本来还想剪掉头发的手一顿，有时候外表也具迷惑性，能够让别人下意识的忽略自己的强大异能。 她并不需要靠异能去拼杀积累威望，让别人不敢小觑自己，她要走的这条路，在初期的时候，往往不太需要那么强的攻击性。 第317章 深度虚拟145 谢宁刚穿好新买的鞋子准备出去，便遇上了特意赶过来的医生。 身材高挑的女医生比谢宁还要高上半个头，是谢宁她们回来后专门负责她们的云湘云医生。 “谢女士，您办理出院手续之前还需要进行一个全身扫描，请跟我来。 我在这里查到了您以前的病例，心脏伤的很严重，但却神奇的治愈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医生的医术高明，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您当时潜在的异能起了疗效，而现在则是完全的激发出来了。” 谢宁面色一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当时的情况很难治愈吗？” 云湘微微一笑，“对于我来说，很难，但当时您的主治医师是hrms号仿生人，夏言，他在医学上的天赋极高，所以我们很难断定您当时是自愈还是由夏言医生救活的。” “啊，这不是问一下夏言医生就可以的吗？”谢宁装作丝毫不知情的样子，虽然夏言早已死在了空行岛，但她还是想试探一下。 说到这里，云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夏言医生失踪了，安全局正在调查，相信过几日就会有结果。” 谢宁敛下眼中的神色，看来夏言是反叛军的事情还没有败露，不然的话云湘不会是这个态度。 而如果她想知道关于夏言的更深的一些事，还得等银月的消息。 从电梯来到二十一楼，谢宁跟在云湘后面经过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便看到几个医生跟着飞速往手术室移动的小床跑，虽然很快，但谢宁还是看到了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病人的面容。 是当初在艾里车里照片上的女孩，白若夕，艾里的爱人。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就跑了过来，走廊顶上的灯光印在他的面容上，显得如此苍白。 “艾里大哥，她，怎么了？” 似乎才反应过来谢宁在他旁边，艾里脸上的茫然神色逐渐褪去，但眼底的苦涩依然存在。 谢宁这样问，那就是看到了进房间的人是谁。 “基因病，很难痊愈。” 说完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谢宁对这种病并不了解，但她现在有事，艾里也痛苦异常的样子，便不好再问。 还是云湘见谢宁好奇，解释了几句，“因为基因编辑技术的成熟，以前很多遗传疾病和癌症都能得到有效治疗，基因病也是，治疗的概率很大。 但如果是基因编辑婴儿......她们自出生起就带有各种各样的基因缺陷，只不过大部分都不明显，当然，严重的也不是没有，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有持续性的进行基因修饰干预才能保住生机......但这是一项十分昂贵的医疗项目......”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扫描检测室门口。 里面是一排排的玻璃舱体，此时都是空的，人只需要躺在上面扫描两遍就可以了。 云湘把记录好的数据表整理好然后给谢宁发了一份，“之后可能还需要您配合一下检测自愈能力程度，到时候会通知您具体的时间。” “好。”谢宁看了一眼光屏里的数据，有好一些和她之前检查的身体指标都不一样了，不过经过分析，她现在的身体还算正常。 “之后如果身体出现什么异常，还请及时的联系我们进行检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从楼上下来，谢宁便看到了在大厅等着她的人，那是上面派来接她去军部的人，也是另外一种监视。 军区并不在城市内部，而是在郊外，那谢宁未曾去过的地方，那里没有丝毫的绿意和灯光，从车窗往外看，黄沙随风扬起，隐隐露出里面的各种断壁残垣。 有废弃的建筑物，也有各种废弃的交通工具和机器，一片荒凉。 “这里以前是城市吗？”谢宁撑着车窗问道。 “是的，不过因为沙尘暴厉害，就把城市中心往西南迁移了，这里以前不仅是城市，而且还是农业十分发达的城市。” 远远的，透过朦胧的沙雾，可以隐隐看到一片建筑物的影子。 对比于城市高大的建筑物，军区的建筑可以用低矮来形容，看上去这里的楼层最高不过三十层。 而且风格也和城市里的建筑大相径庭，十分的简朴，但一眼便可看去其用料的结实，以及结构的坚固，恐怕即使是用炸弹炸，也炸不出什么伤害。 等车真正停靠在军区时，谢宁才发现军区的环境没有想象中的恶劣，最起码，路上看到的黄沙漫天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军区范围内。 “请跟我来。” 车是直接停靠在建筑内部的，谢宁微微看了一眼外边正在集训的军队，这才抬脚跟着往电梯去。 军部的大楼和它的外表，以及她所见过的安全局不大一样，它的内部装饰更奢华，也更偏暖色调，安全局那边是一水的冷色灰调装修，科技风更重。 那人把她带到九楼的一间办公室前才停步。 金属门无声的开启，谢宁走了进去。 玄木书桌后，男人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一派冷峻神色，后梳的头发在额前落下了几缕碎发，稍稍中和了一些他身上的严肃气质。 “早上好，谢女士，我叫沈臣，南部军区指挥部的部长。” 第318章 深度虚拟146 “叩叩——” 外面的秘书送进来两杯咖啡就退了出去，现在两人坐在旁边的会客沙发上，谢宁隐隐觉得这里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这个沈臣她却是认识的，作为南部军区指挥部的部长，他的名气并不小，而且他是沈家的人。 之前死在银月手里的那个沈锌的沈家。 沈臣的长相比沈锌要更为凌厉硬朗，但细看也能看出二者的面容有些相似，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 “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谢女士，您的能力很强。” 季博士手下本来只有江腾一个助理，之后从公司别处调了两个，然后就是由利安德尔教授推荐的谢宁。 资料上有谢宁做的各项实验数据，总体来说，比江腾的还要好，不然的话也不会一来就越过其他两位助理直接走上实验台，要知道，每个新人都有考验期，但季博士很显然十分欣赏谢宁，直接以实战当作考验。 当然，就资料上的成绩而言，谢宁值得。 “我记得季博士手里的那个义肢改造项目，一开始是你提出的，对吧？” “是的。” “可以说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吗？以及为什么选择和军区合作。” 谢宁看向沈臣的眼睛，她不信沈臣不知道她和艾里之间的对话，但他就是想听自己再说一遍。 至于什么原因，谢宁不想去猜测，只道，“其一，之前我作为一个普通人，需要这样做，其二，我有这个能力。 而选择和军区合作既能获得金钱，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似乎是没想到谢宁会回答的如此简单且直接，沈臣顿了顿，沉着的点了点头，“是个好理由，那现在呢？谢女士作为觉醒者，依旧还保持着这个想法吗？” 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不知道沈臣的目的，只按照内心的想法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依旧想完成这个项目，在这个世界上，觉醒者的数量占比极低，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面对异形生物的入侵，他们很难自保，而安保员也并不能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做到及时的保护。 所以我最初的想法其实是增强市民的个人防备，不过这个想法似乎很难实现，而军队以及安全局武备人员不一样，他们可以......虽然说这个项目基本上是围绕着普通人员的义肢进行改造，增强战力。 但我觉得即使是觉醒者，也需要来自于机械武备方面的提升，如果我了解的不错，觉醒者的异能基本上都有各方面的限制，如果可以用机械补足缺陷，我相信他们的战力能够更上一层。” 这些是她之前从未提过的，她相信觉醒者自身都会对自己的异能缺陷进行各方面的补充，但这和来自于专业人员的专门配置是不一样的。 而如果她能够接触到更多的觉醒者，了解到更多的异能，不仅能知己知彼，还能为自己安排退路。 从沈臣提这件事开始，谢宁就知道对方更看重她的科研能力，而不是她的异能。 拥有强大异能的觉醒者会成为更强者的刀，而刀易折，她要做的是铸刀者，即使依旧是为持刀者服务，但她足够强大，因此进退皆可。 “你的想法很好，季博士牺牲在了空行岛之行，他遗留的项目......谢女士，我希望你能够接手。” 谢宁呼吸微微一窒，她知道自己这此回来如果通过了审查，那必定能够更上一层，但直接跳到季博士的位置，说实话，她并不认为自己的专业技能比季博士强。 季博士去世，他遗留的项目不是被其他实验组瓜分，就是直接停滞，沈臣......沈家，作为投资方，他们不想吃亏，所以她作为小组唯二的幸存人员，且又有实验经验，是个很好的接管者。 就算不能为他们取得更大的利益，最起码，不会亏的太厉害。 谢宁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道，“沈部长，季博士负责的一些项目我的确可以接手，但您要知道，实验数据是很重要的东西，有些项目的实验数据只有季博士知道......” 如果没有实验数据，那她就要再做一遍，不仅花费精力，需要的经费也不小。 沈臣沉默了一会儿，他偏着头，似乎在听什么，好一会儿才道，“谢女士，华瑞科技公司有数据备份，这个问题你放心。” 两个人继续商讨着关于季博士手里的那几个项目，谢宁并不想接手仿生人改造项目，但依沈臣的意思，这个项目必须接手，而且要在一定时间内做出结果。 态度很强硬，并不给谢宁拒绝的机会。 最后谢宁没有再说什么，反正项目在手里，怎么实验都是她说的算。 “......等数据资料整理清楚了，我便将计划书交给您。” “好，小陈，带谢女士去进行异能审核测试。” 这话一出，谢宁才想起自己来军区的目的，看了一眼时间，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有三个小时，久到谢宁都差点忘记最初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谢女士，这边请。”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女性秘书员微笑着给谢宁带路。 第319章 深度虚拟147 等谢宁走后，沈臣旁边的空气突然扭曲了起来，慢慢扭曲成一个人形。 穿着格温及百褶裙的少女坐到一旁的沙发扶手上，微卷的深棕色头发轻扬，“她是一个诚实且务实的人。”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甚至，有些老实的过分了。” 少女晃悠着腿，语气带着调笑，“比季临昀那只老狐狸老实多了，他还想让其他家族也参与进来，但也不想想，我们沈家沾手的东西，谁敢碰？” “没问题就行，回去吧，记得去町安府看一下母亲，她很想你。” 说完，沈臣就起身走到办公桌后忙工作去了。 少女嘟了嘟嘴，“我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最近伤心的很了，我当几天孝女，也能多捞点好东西来，母亲不是喜欢珍珠吗？等我攒到钱了，就把那顶旧世纪贵族的珍珠皇冠拍下来送给她，气死老家那个！” 沈臣头也不抬的道，“我话带到了，去不去随你，现在，出去，我要工作。” “沈臣！”少女插着腰，狠狠的跺了跺脚，“无情无义，每次用完就扔！下次没有一套别墅你就别想请动我！” 谢宁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因为精神力的提高，也更加敏感了，当时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房间里除了沈臣，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还在肆无忌惮的用精神力窥探她，这种窥探，和她在审讯室里察觉到的窥探有些类似，应该是差不多的异能，不过这个更强一些。 如果用等级来论的话，办公室这个的异能等级很显然更强一些。 所以在回答沈臣问题的时候，她便按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说，只不过利用了一些话术。 庆幸的是沈臣并没有问什么敏感不好回答的问题。 “谢女士，经过测试，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良好，请问你自我感觉比没有异能的时候，精神以及身体上有没有别的变化，比如易倦，精神容不足之类的。” 给谢宁做测试的是个穿着白大褂，头发白了一半的医生，而这里是军区内部的小研究所。 “使用异能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会降低，如果透支异能，脑袋会产生刺痛，而且会产生极大的饥饿感，就连平时的进食量也增大了至少一倍。 我猜测这是使用异能而产生的能量消耗，不知道其他的觉醒者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谢宁详细的讲了那么多，医生有些微的讶异，然后笑眯眯的道，“其他的觉醒者也有的会出现你这种情况，使用异能的确会加速身体的能量消耗，只不过不是全都会导致饥饿，毕竟这个能量也分好几种......” “关于你身体的自愈能力，我们需要抽一些血以及截取一部分你的身体组织进行检测，主要是为了测试这种自愈能力的能量消耗程度。 如果能量消耗程度超出了阈值，那你就要注意了，这种自愈能力可能会透支你的生命，所以要谨慎使用，也就是说，你要避免自己受伤，以免透支生命进行自愈。 当然，异能也是，所以等会你还需要做几项测试。” 这却是谢宁所不了解的，因此她听的很认真。 第320章 深度虚拟148 “请跟我来。”医生带着谢宁走进一间纯白的房间。 “这是特意为觉醒者准备的房间，我记得你填写的异能是冰，因此特意为你量身定制了几个项目，用以测试异能的攻击力、防御力以及其他效用。” 谢宁在医生的指导下穿上各种设备，略有些繁重，往旁边的大型光屏一看，便可看到自己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是通过这些设备测出来的。 虽然可以扫描，但数据没有那么准确。 在细细计算过各项数据之后，谢宁才站到台上控制着自己的异能强度进行测试。 观察着医生的神色，把自己的实力保持在一个让人觉得不错，但却不足以让人震惊的程度。 “很不错。”医生鼓掌，“但我觉得你还可以更强。” 就在谢宁背脊一紧，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之时，医生才打开光屏让谢宁看他刚刚的记录。 “你看这里，冰刺的温度很显然不够低，如果能够再低一点，冰刺不仅能够形成刺伤，还能够造成更严重的冻伤，直接将那一部分组织损坏......还有形态，既然你能够衍化冰霜，那应该能够控制空气形成冰雪飓风之类的，各种衍化形态都可以尝试......” 谢宁一一进行尝试，但是效果不佳。 “没事，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对谢宁说出了鼓励的话语。 “嗯，我会的。” 其实医生说的那些有一半她都能做到，只不过不好显露罢了，她在拥有异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对异能的研究，但因为忙碌，一直没有很深入。 这次医生的话也对她有些许启发，回去得抽个时间开展研究。 “滴滴——” 展琳：“宁，我已经出院返回安全局了，等忙完我就去你家找你。” 阿妮卡：“辞职交接已经完成了，他们还在挽留我，不过我狠狠的拒绝了！” “你那边好了吗？” “还没好吗......我在收拾公寓里的东西，最迟明天十二点就要搬离。” 消息显示是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谢宁低头回复，让阿妮卡直接去瑞拉那里，她已经打过招呼了，等晚点的时候她就带上一批设备过去。 看来还是得买一辆车，谢宁在购物页面上挑挑拣拣，她现在的资金还不错，但得留着做流动资金，买车的话还得等公司的工资发下来。 这次空行岛之行虽然失败，但她带回来的东西并不少，十分的有价值，而且原本说好的工资，那也是要发的。 再加上其他的补助福利，买一辆悬浮车绰绰有余。 “到了，谢女士。” “谢谢。” 谢宁看着久违的公寓，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她才出海不到半个月而已。 没有第一时间回屋子，谢宁先去快递柜取自己购买的工具。 东西很多，谢宁还租聘了一个移动小车用来搬运，刚进到屋子，包里的兔子就钻了出来，到处晃悠，仿佛十分兴奋的样子。 “......权限接收完成，防火墙已升至最高等级，安全小屋达成！”有兔子在，人工智能难以侵入这里进行窥探，至少能够给自己提前预警做好准备。 谢宁随着它晃悠，只说了一句把东西整理分类好就进了浴室，跑了一天，在军区也消耗了不少异能，因此身体难掩疲惫，她需要休息以及进食。 不过因为当初她离开之前就已经清理过厨房了，所以里面并没有什么食材，最后谢宁还是叫了好几份外卖，顺带下单了能量剂。 那是个好东西，虽然贵，但却能够在她透支异能的情况下快速的补充身体能量。 第321章 深度虚拟149 她购置的那些设备和材料分量不少，所以谢宁在把手上的工具完成之后便让安德烈开车去取。 谢宁把外卖一一摆在桌子上，本来还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章鱼已经变回了最初的体型。 青年身高大概两米三，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微湿，眉眼精致，下半身仍旧是臃肿的触手堆砌着，上半身的肌肉紧实俊美，青白颜色褪去了些，只显得苍白，宛若大理石雕塑。 此刻正好奇的注视着这个人类女性，它能够感受得到二者之间的牵绊，可这个人类女性却不承认“母亲”这个身份。 它懂的不太多，认知中对人类词汇匮乏的很，“母亲”这个词还是它从莉莉安教授口中得知的，莉莉安教授自称是它们的创造者，是“母亲”，可他们之间并没有牵绊，所以它并不承认这个称呼。 而夜影，说是会亲自带它去寻找它真正的“母亲”——树母，它见到了，但却依旧没有察觉到牵绊。 夜影说，是因为树母失去了生机之源，等他把树母复活，它们就能感受得到其中的牵绊。 可夜影最后死了，而它，从另外一个人类女性身上感受到了这股牵绊，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感受到，208并不会去思考，它只知道，它找到了它的来处...... “你想吃？” 谢宁看着面前的红烧肘子，有些犹豫，208能吃这种东西吗？她几乎没见过实验体吃东西，最起码，她照顾的那些实验体都不能吃，因为实验，身体里的消化系统残缺，导致无法消化。 如果吃了人类食物，身体有崩坏的危险。 但208是异形生物实验体，是她未知的领域，但转瞬又想到了208把八足蛸和空行岛那个怪物吞噬的场景，谢宁的思绪猛地顿住。 那两个东西的毒性可不低，既然都能吃掉消化，这小小的肘子，完全不足为惧，想吃便吃吧。 只是她又担心起了208的进食问题，别看她之前负责的实验体都不需要进食人类食物，但都要进行充能，主要是给身体提供能量，虽然二者相差不小，可身体能量的摄取应该是差不多的。 就是不知道208需要的是什么，看来她还得回实验基地打听打听。 “吃。”青年盘旋在椅子上，应该未曾用力，不然这椅子得坏。 “好。” 谢宁把每样食物都分出一份给青年尝一尝，笑着问道，“好吃吗？” 青年面无表情的道，“好......吃。” 但其实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如果是母亲的期待，那就是好吃的。 当把一桌子的外卖都吃完，谢宁才惊觉自己的胃口又大了些。 吃饱了，困意便越来越深，谢宁撑着精神给自己把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好才睡。 她要去把医药公司的事情安排好，然后还得购入一些208用得着的东西，以及一些分析仪器，不管是她自己，还是208都需要。 这就意味着，她又得学的更多了，毕竟她的一些数据和208以及其他的一些实验体都不太好对外显露。 但好在不仅高校内部有课，实验基地内部也有相关的知识课程，不然她就是想学也无处去学习。 在谢宁陷入睡眠的时候，208想打开卧室的门进去，但却被兔子拦住了。 兔子摇晃着金属耳朵，“这里是宁的私人领地，208，你无权未经许可进入，如果你执意要进入，我将会开启警戒系统，虽然经过计算，无法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是，宁不会想看到这样。”这一句才是重点。 208默默的收回已经伸到兔子后脑勺的触手，然后坐回到客厅里，视线落在卧室房门上，一动不动，炽白的灯光下，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塑。 兔子绕着208飞了两圈，然后将灯光色调挑暖，继而打开投屏，放出了时下最热门的幼儿动画。 “208，你要学习成为一个乖孩子，看吧！” 动画片的确是谢宁让兔子找的，不过主要目的还是社会化规训，就算208的实力强大到可以不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深一些，总没错。 她之前给实验体做简单的社会化规训就是如此。 第322章 深度虚拟150 “嘀嘀嘀——”定时闹钟准时响起，外面的兔子听了一会儿动静，见谢宁还没起，便开门进来把被子掀了。 “宁，你要在十点出门，洗漱间已经放好了热水，衣物已经准备好了，你应该起床了。” “嗯。”谢宁打了个哈欠，她感觉只睡了几分钟的样子。 兔子飘在谢宁旁边，“华瑞科技公司来件，请问是否现在查看？” 谢宁对上客厅里208的视线，见它有很乖的看幼儿动画，便点了点头，如果208不是那么乖的话，她估计不会选择留下它。 “查看。” 然后前面的光屏上便显示出了一封邮件，没有过多的赘述，公司给了谢宁一天假期调整，在后天上午九点准时前往公司开会，在会上将会对商讨一些关于谢宁的职位调动以及负责的项目事宜。 “回复已悉知。” “是。” 洗手台上是已经挤好的牙膏和放好的温水，兔子做事很细心，毕竟一开始，谢宁是把它当作全能助手设计的。 她休息了五个小时，现在晚上十点，谢宁洗漱好换上风衣正打算出门，想了想，还是把一旁眼巴巴望着她的208带上了。 她怕如果她不在，208不小心闯出什么祸端暴露形迹就不好了。 刚在贫民区的大楼上落定，身后就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回头一看，少女明眸闪亮，嘴角牵动着惊喜的笑意，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气息。 裙边扬起，向上一跃，牢牢的抱住了谢宁，小脑袋蹭啊蹭的，看她这样，很显然在这里过的很好。 “083。”谢宁无奈一笑，少女黏人的很。 “想。”083不愿松开手，谢宁好久好久没来看她了。 少年抱着糖果罐子站在不远处，微风吹过他浅金色的发丝，却无法吹散他眸中的思念。 相较于083的外向，034的性格一向内敛，谢宁招了招手，少年这才慢腾腾的走过来。 走的近了，谢宁才看到他眼中细碎的泪光，伸手揉了揉034的脑袋，谢宁轻声道，“好久不见，034。” 034微微撇过头，鼻头红红的，却抬起一只手紧紧攥着谢宁的手，只是刚牵上，手背上就被打了一下。 “208，乖一点！”谢宁斥道。 两人这才看到谢宁手腕上的小章鱼，面上顿时警惕了起来，“姐姐，这是什么？” 谢宁把小章鱼放到肩膀上，这才回道，“新伙伴，你们要好好相处。” 083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觉得这个东西危险，但如果是和她们在一起就好，这样就不会伤害到谢宁了。 “那我让瑞拉姐姐安排房间。” 她们现在几乎都搬到了地下居住，空余的房间有不少，这里是她们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自然是怎么大怎么建。 “它暂时和我在一起，等稳定了，再放到这里来。” 啊？ 034默默的握住谢宁的手，看着谢宁肩膀上的小章鱼，面上带着些微的不解和委屈。 083则是把两人心中所想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它可以和姐姐一起，我不可以？” 宝石蓝的眼睛盈上泪水，谢宁清咳一声，道，“因为你们还要帮我做更重要的事情，是很厉害的孩子。” 听到谢宁的夸奖，083羞涩的笑笑，很快就高兴的忘记了208的事，034耳朵尖红红的，但还是不舍，但他无法诉说，只默默的用唯一一只能够感受人类温热体温的手牵着谢宁。 第323章 深度虚拟151 得知谢宁的到来，瑞拉早早就停止了工作在办公室等着了，不过她没有083和034敏感，无法快速的感知到谢宁的气息。 “这里几乎都是机械化的生产，需要用到人工的地方很少。”所以即使她们人不多，也能够将工厂转起来。 “而且因为有083在，这里的电力有了稳定的供给，隐蔽性很好，之前有些帮派的坏人过来打探，但都被034打跑了，这孩子，很厉害。” 瑞拉带着谢宁到处转悠。 “从上个星期开始，药品就已经投入生产了，现在库房里已经有一批了，只待销售......” “好，这些我会解决，你们只管生产就好，对了，阿妮卡呢？” 晃了一圈，都没看见阿妮卡人。 “她在和孩子们一起设计房间，已经玩了一晚上了。” 谢宁跟着瑞拉来到阿妮卡的房间，这里的房间还没有华瑞科技公司的公寓里的大，但阿妮卡很显然开心的很。 看到谢宁过来，阿妮卡眼睛一亮，拉着谢宁就让她看自己客厅中央的电子画，“宁，你瞧，这幅画，你敢信吗？这竟然是一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姑娘画出来的，太令人震惊了。” 一眼望去，满目春色，各种颜色的飞鸟在春林争鸣，大地上浅浅的绿意上勾勒着点点五彩斑斓的花色，春日朝阳，诗情画意。 在灰蒙蒙的世界中，画中的世界显得那么的瑰丽又生机勃勃。 “这是谁画的？”的确，这个世界环境污染严重，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 “小铃铛！”阿妮卡把穿着红裙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小铃铛好厉害啊！”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大的义眼，她以前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当她看到世界的颜色之后，她却又能透过灰蒙蒙的天空，看到绿色的希望。 谢宁的视线落在满是春意的画作上，抿了抿唇，这片土地，似乎注定是要被抛弃的，因为污染太严重了，人类的生存空间越发的狭小，画上的场景，很难变为现实。 外太空殖民，是人类所求的出路。 “我买了一些设备和零件，安德烈已经去取了，如果之后还需要其他的，尽管和我说，能够满足的我就尽量满足。” 那些东西都是通过银月在地下城买的，如果通过正规渠道，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 “好。” 看过阿妮卡后，谢宁继续和瑞拉说关于药品生产的问题，现阶段她们主要生产外伤药，因为这个她比较好卖，不论是卖给反叛军还是联邦军队，或是通过地下城卖给别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待到之后她稳定下来了，工厂也回本了，再生产其他的药，特别是关于一些受到环境污染影响而产生的人体疾病，这类的药物生产绝对是不愁卖的。 简单举个例子来说，酸雨就加大了癌症的诱发率。 虽然因为基因编辑技术的成熟，癌症也有更大的几率治愈成功，但这项技术费用昂贵，不是所有人都治得起的，所以一些辅助类减轻痛苦的药物就是必需的。 之所以等稳定下来再生产这类民用更多的药物，是因为她想把药品的价格压低。 可能是因为可用土地的减少，药品原材料资源稀缺，所以这个世界的药品价格略高。 但她计算过瑞拉制作一管药剂的成本价，可以得出市面上的很多药品价格都虚高的可怕。 谢宁打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人难以避免会生病，药品是必需的，如果人们对药品的购入率越来越低，她也不会愁自己公司的药卖不出去。 公民健康值提高，对药品购入率降低，这是应该开心的事情。 对于谢宁这样的想法，瑞拉有些震惊，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给谢宁看的化验数据也拿了出来，“宁，你看这个。” 瑞拉把她分析的药品数据一一列在光屏上，“这是市面上的几款药品，仔细分析核对下来，我发现有不少药品都降低了疗效。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更好的配方剂量，但如果将配方中的几味材料的剂量提高或者降低，就能把药物的疗效达到最佳。” 也就是说，公民只需要吃三粒药就能好的病，因为降低了疗效，需要吃上好几倍的药量才会痊愈。 “我知道了。” 谢宁垂下眼眸，没有再多说，药商也是商人，而商人逐利，以她现在的地位并不能对此做些什么，只能保持住自己的初心。 瑞宁药物公司的药品疗效都会是最佳的。 第324章 深度虚拟152 安德烈取回来的材料都是建筑耗材，毕竟大楼内部也需要改建，不管外面多破旧，最起码，里面的玻璃需要全封好，这样才不易被人窥探，也能提高防御性。 就最近的新闻，江宁区这边已经发生了不少异形生物袭击人类的事件，所以安全方面是需要注意的， 只不过大楼内部有一大部分的空间都是不能取用的，谢宁看着最中心的废弃机器，如果不是它难以拆离，恐怕这栋大楼也不会那么便宜。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据点，等发展起来了，她肯定是要把工厂搬离到另外的区域去的，因为在这里污染物不好处理后安全排放。 在废弃大楼里忙了一晚上，最后帮着阿妮卡把那些设备都连接好，谢宁才回去。 还没等她爬上床睡觉，银月就发了消息过来。 本来还一脸萎靡的谢宁看到夜影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精神了，外面的兔子放好动画片，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进谢宁房间了。 208：....... 夜影并不是反叛军安插在实验基地的潜伏人员，而是产生了反叛意识然后和夏言结识的，因为两个人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他们都想解决自身的基因缺陷，夜影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莉莉安教授以为自己的梦想即将达成之时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然后亲手杀死莉莉安教授。 至于其他人，除了谢宁，都是顺带的。 而谢宁是必死的，因为他们要用谢宁的心脏复活树母，然后把树母带回实验所进行研究。 ...... 关于谢宁的身世，玄一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找到线索，是因为夏言早已找到了，只不过不是把遗留的痕迹隐藏起来就是都去除了。 关于这点，银月那边会继续调查。 谢宁垂下眼眸，其实她不需要调查了，但为了安他们的心，她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别的方面。 银月他们所研究出来的易容产品，她很感兴趣，想购入一些存着，然后就是关于药品的售卖...... 银月是知道谢宁手里的药效果有多好的，因此很快就应下了，不过具体的内容还需要时间面对面的进行商议。 最后是一份汇款单。 看着上面的数字，谢宁满足的入睡了。 半章青年端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眉心微拧，它不理解视频里的幼稚行为，毕竟如果有人惹了他不快，他只需要杀了就好。 如果是面对更强者，它也懂得什么叫蛰伏，然后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必杀！ 触手寻找着投影设备，就在它打算把设备一把绞碎的时候，208抬头看了一眼谢宁紧闭的房门，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心中蔓延开来的戾气也慢慢的消散，昨天晚上遇到了两只小虫子，不，是好多只小虫子，明明母亲力量超强，却似乎很喜欢那种柔弱不堪的生物，他好像不应该表现的那么强大。 208不太懂这些规则，因为他所生活的实验室，如果想活着，就要把其他同类杀掉，不是为了讨得研究员的喜欢，只是为了活着。 现在它其实还能感受得到母亲对自己的戒备之心，就像卧室的那道门，母亲会允许那块它一捏就扁的铁疙瘩进去，却从来不允许自己靠近。 208阴郁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茫然，但很快就坚定了起来，最起码现在母亲没有了最开始对自己的杀心，即使它并不介意死在母亲的手里，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解脱。 可母亲不再对自己抱有敌意，它还是有些小开心的。 第325章 深度虚拟153 回实验基地的时候谢宁并没有带上208，毕竟一些扫描类的仪器不好过，便让它乖乖的待在家里，由兔子看着。 走出门外，谢宁才发觉气温的骤降，雨水似乎都夹杂着冰冷的雪，今天是雨夹雪天气，因为穿着防寒的保暖衣，所以身体并不感到有多冷，只是裸露在外的手和脸被风刮的生疼，都要僵住了。 即使自己的异能是冰，她也没有对冰寒免疫。 公司大堂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些许机器人持械巡逻。 “欢迎回来，谢宁科员，西德安教授正在办公室里等您，请根据指示前行。” 柯诺贴心的标记好线路，谢宁只需要按照虚拟标记前行就行了，很是方便。 路线的终点在s区高层办公室，这里是用玻璃隔板隔离出来一个办公区，里面的工作人员如同冰冷运行的机器，即使谢宁走过他们旁边，脚底下的鞋子发出哒哒的声音，也没有一个人因为好奇而抬头。 只是等谢宁只剩一个背影了，本来低头认真工作的人们才抬起头来，视线追随着谢宁的背影，带着些许的好奇和探究。 手下对着光屏猛敲字。 “就是她吗？那个不仅平安回来还带回珍贵实验样本的助理！” “1，就是她，还是我给办理的资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对啊，莉莉安教授和克里特主任都全军覆没了，只有季博士那边活了两个助理，要知道这次虽然是先遣军，但也是花了大代价的......死了那么多人，公司高层估计要气晕。” “没办法，我听说本来是准备派武装小队先去探路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让三位教授带队，结果还......” “我好像隐约知道一点，好像是莉莉安教授坚持要去的，而且人数还要更多的，特别是武装人员，安全局的特遣队都派了过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嘿，你们都不知道坎利斯游轮事件吗？” “啊？这关坎利斯号什么事嘛？细说。” “我有一个亲戚在坎利斯游轮上工作，听说是游轮被反叛军袭击了，还死了一个大人物，所以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安全提前返航了。” “又是反叛军，他们真是到处制造恐怖袭击，坎利斯号上可不仅死了一个大人物，还死了好多人呢！”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在网上关注的一个博主就去了，但是却没回来，大家都猜测她是出事了，粉丝们都在等官方的回应呢。” “还有南湖区呢，唉，也不知道联邦什么时候把南湖区收回来，不然南湖区的民众在这么一堆杀人疯子的管制下，该多痛苦啊。” “是啊是啊。” ...... 谢宁一路穿过办公区域，站定在最深处的银灰色金属门前，看着渐渐向两边打开的金属门露出里面的场景。 和季博士他们的办公室不一样，高层办公室里没有那么多的分析设备，有的只是低调奢华的会客厅和科技感十足的金属办公桌。 办公桌后还有一个两片对称的黑曜石雕花墙面，其中一扇墙面是门，后面应该是休息室。 因为精神力的增强，所以她能够隐隐感知到自己周围能量体的波动，而那墙面后面就有几道很弱的能量体，应该是饲养的宠物。 所以才有这一猜测。 “欢迎回来，谢宁科员。”西德安教授起身请谢宁坐下，这是一个气质十分斯文得体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了细框金丝眼镜，眼尾有着些许细纹。 办公室里的文员给谢宁倒了一杯咖啡，西德安教授笑着道，“谢宁科员，听说你要接手季博士的所有项目？” 谢宁摇头，“不是所有，而是能力之内的，毕竟似乎没有比我更熟悉项目的人了。” 不说阿妮卡已经离职了，就是没离职，阿妮卡也不是管这一模块的，她并没有跟进实验。 至于其他的实验人员......论能力，如果他们行的话，沈家就不会找自己了。 西德安教授沉吟了一下，“谢宁科员，其实我们这次对你的调任是继续与诺顿科技公司合作，参与异形生物实验，如果你要接手季博士手上的项目，我们就要另外安排了。” 谢宁问，“是因为那些样本吗？” “是的，因为只有你近距离接触过那些异形生物，而且还与之战斗过，所以诺顿科技公司那边想要你参与一下关于样本的分析以及分裂实验，而且还开出了丰厚的报酬，你可以看看这份聘请书。 这只是一份兼职，谢宁科员。” 西德安教授抿了一口咖啡，静待谢宁的决定。 “我对这方面的工程并不了解，感觉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如果以后有时间，她会去学习这类对于她来说基本上完全陌生的领域，但不是现在。 见谢宁态度坚定，西德安教授也不再劝，如果谢宁普普通通，那她说接手季博士的项目，就是天方夜谭，让众人看笑话。 但是谢宁不仅本身能力出众，还得了沈家的支持，另外，这还是一个觉醒者，他们不会轻易的把这么一个潜力选手往外推。 即使公司内部有不同的意见，但公司，要的是最大利益，而不是内部某个分派的利益。 “行，那你去办理一下过渡的手续，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到时候柯诺会和你交接数据。” 谢宁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次多多少少要受点刁难，毕竟她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没想到西德安教授那么好说话。 第326章 深度虚拟154 接手季博士的项目，并不仅仅是交接数据那么简单，谢宁还需要招人，重组实验小组，毕竟那么多的实验，不可能只可着她一个人干。 虽然有之前的实验人员，但他们对于一些核心的操作很显然难以上手。 所以谢宁不得不向上借调，最好是直接把人才直接挖过来，但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复，不过谢宁早有预料。 她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接手季博士那么多的项目，说不惹人眼红，那是假的。 他们无法明面上刁难她，但背地里使些小绊子还是可以的，如果谢宁连这种情况都应付不了，那不就证明了她能力堪忧吗？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看笑话，笑话谢宁胃口大，吃不下硬撑。 因为人员不足，所以有些实验项目便不得不停滞，本来留在这里的实验人员也都生了二心，实在是谢宁的威望不足。 即使他们不敢对谢宁做什么，但在日常工作中懈怠一些就已经足以影响整个实验小组的工作了。 谢宁淡淡的瞥了一眼又一次操作失误的小组成员，摘了手上的橡胶手套，“柯诺，通知小组所有人员，开会。” 参与实验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但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反正谢宁也招不到其他人，除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谁愿意到谢宁这么一个新人手下工作啊？ 连个教授职称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 其实公司里的实验小组带队人员并不都是有教授职称的人，但谢宁的前一任是季博士，所以难以服众。 宽大的会议长桌前，谢宁调试着投屏，等所有人都坐下了，这才倚靠在操作台上扫向众人，声音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不满，觉得我资历浅，不够资格接手季博士的项目，实验基地的其他人也都在看笑话，还暗暗卡着人员调任。” 不少人触及到谢宁的目光都下意识的闪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日里温和亲人的谢宁，此刻的气势却比季博士还要强。 “叩叩叩——”钢笔敲击在金属桌面上，却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底。 谢宁的手停住，“但这并不是你们懈怠工作的理由，你们的失误都在上面有详细的记录，以及和以前的数据对比分析，你们自己可以看一看，对着自己心问一下，是否是故意操作失误的。” 明晃晃的数据无法造假，有人忍不住开口，“谢工程师，您真的是误会我们了，以前都是有季博士带头，所以我们的实验成功率才那么高，但这不是......” 暗讽谢宁自己实力不行。 谢宁的视线落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研究员身上，轻笑，这说话的还是那个犯错最多的，既然都那么勇敢的站出来了，那她当然不介意枪打出头鸟。 谢宁并没有对这位研究员的话语进行反驳，只道，“的确，我资历不够，实验基地很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还有明里暗里的针对，我是管不到他们。 但是，你们，在跟风闹事的同时，是否想过自己的处境，是别人给你们许诺了更大的好处呢，还是单纯的想闹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次开会，只是想让你们记起一件事，我，谢宁，作为这些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有权决定实验小组人员的去留。” 闻言，本来还淡定的一些人顿时惨白了脸色。 “所以，名单上的人员，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跟我提交调任或者离职申请，不然我会亲自向上撤销你们在我小组的职位。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她无法在公司内部调任到人手，难道还不会去外面吸收新鲜血液吗？多的是人想要挤到这个位置。 技术人员是稀缺，但远没有稀缺到这种地步。 第327章 深度虚拟155 谢宁离去后，本来静默的会议室瞬间沸腾了起来。 有人后悔不已，有人松了一口气后暗暗决定以后小心行事，因为他们也或多或少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谢宁并没有把他们放到名单上，这次的会议算是杀鸡儆猴。 亦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或是沉默，或是对其他被当成鸡来杀的人出口嘲笑。 “我都说了谢助.......不，谢工程师只是表面上看着好说话而已，你们却真的当她软弱好欺，你们就认真的想想，能从异形生物纵横的空行岛活着回来还毫发无损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对啊，更何况，她还是觉醒者，要是一个不开心，把人刀了，上边也只会保她。” 有研究员反驳，“你这话就不对了，就算谢工程师不是觉醒者，单论技术能力，我们即使资历比她老，也是不及她的，出了什么事，上边也只会选择她。” 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脑抽了选择和谢宁作对呢？ 公司里的其他派系针对谢宁也就罢了，两相选择之下，公司可能还会放弃谢宁，但他们又有什么背景和资格去参与呢？ 即使这对谢宁或许有些许影响，但对他们自己有好处吗？ 不仅没有好处，反而还沦落到被踢出小组的下场，真真是愚蠢。 “被踢出去就踢出去，留在这里也没出路，她一个新人，能走多远？连论文都没发表几篇，呵。” “对啊，就算去别的实验组打杂也比留在这里强，我就看你们就算跟谷夕一样勤勤恳恳的帮谢宁做事，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此话一出，又有人动摇了。 谢宁并不知道自己小组的人员不仅那些名单上的人要走，就是有些她打算网开一面的人也动了离开的心。 不过就算知道了谢宁也不以为意，她要忙的事太多了，没心神去关心每一个人的心理状态，要走便走罢。 过几日她就把导师介绍的人以及勤工助学还有校友大群的人接进来，现在这个时候，有好多大学生都需要实习，她只需要提供一个机会，多的是人挤破脑袋都要进来，毕竟这可是大公司。 即使他们最后没能成功留下，简历上增添一份光辉的实习经历也是好的。 “谢主任，您的任职书下来了。”谷夕把烫金封面的任职书放到谢宁桌上。 谢宁的确没有教授头衔，但她的职位却是连跳了好几级的，现在和克里特主任的位置差不多。 只是因为手续原因，任职书一直没有下来，不过她的一些权限都是打开的。 听到谷夕这个称呼，谢宁微微一笑，这个小助理虽然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但却十分的细心，做事也周到。 之前在小组里都是处于打杂的位置，谢宁在一次小组成员操作失误后便让谷夕顶替上来，她做的出乎意料的好，所以谢宁才动了把谷夕调为助理的心思。 她最起码需要一个可以跟进实验的助理，以及一个安排日常行程琐事的生活助理，现在谷夕是兼任两种职能，等过几日把人招足，就可以轻松些了。 “明天要去管理局和他们商量试点的问题，你记得把材料都准备好。” “好的。”谷夕认真的记下行程，打算今天晚上熬夜加班把材料以及要运过去的机器都备好。 “我会在今晚十点之前把资料传给您，那些机器是送到您家里去还是到时候您回公司取？” “我回公司来取，到时候再一起去管理局，对了，我最近搬家了，以后如果有要紧的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谢宁发送给谷夕一个地址，谷夕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滨海别墅区，那里可是出了名的富人住宅区，和城区里高耸入云的建筑不同，那里的建筑物较为低矮，是庄园类型的建筑，都是有价无市的。 她还是好久之前，跟随导师去过一次。 不是说谢宁以前是孤儿吗？难道是个隐藏的富豪？ 第328章 深度虚拟156 谢宁看到了谷夕眼中的疑惑，不过却并未开口解释，那滨海别墅当然不是她自己买的，她可没有那么多的钱去造。 别墅是谢宁把计划书提交上去后沈家额外送的，虽然在普通人眼里滨海别墅很豪华，是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的，但对于沈家这种家族来说，那只不过是一栋闲置的小别墅罢了，用来送人再好不过了。 谢宁在名单上的人提交的调任书上面一一签下大名，虽说是调任，但如果公司没有安排工作，他们就会一直处于停薪状态。 别看这一行工资高，但压榨也很厉害，你只要没有产生价值，就无法获得高报酬。 有人偷偷求情，谢宁也安静的听完，在对方以为有希望的时候，果断的签下大名，微笑送客。 忙完这一通，谢宁才下班。 以前都是乘坐悬浮电轨车回公司的员工公寓区，现在她直接自己开车回别墅区。 车刚驶入靠近别墅区的空中时，就飘来了两个小机器对自己和车进行扫描，“身份识别成功，欢迎回家，谢女士。” 在进别墅区需要进行一遍扫描，进入自己家的别墅也需要扫描才能安全降落。 一旦有陌生车辆或者人不经同意进入别墅区范围和个人别墅内部就会被安装在各处的武器扫射，人不会死，因为要被活着捕获。 车刚停靠在车库里，上方的玻璃还没完全合上呢，藏在暗处的触角就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谢宁扯了扯，有些无奈的道，“别墅虽然大，但是一些露天的场所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我不是在里面给你改建了活动室吗？” “没有.......你。” “我要工作，不然你都没饭吃。” 她打听到了一般异形生物实验体需要吃什么，因为诺顿科技公司在她拒绝后又再次的邀请她参与实验，并且表示不需要占用她过多的时间。 谢宁想到家里还有208，自己也需要学习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然后便同意了。 也是因此才知道208他们平日里补充能量的是由饲养员专门调配的营养液。 幸好调配营养液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技术，不然她就只能靠买了，即使这样，营养液的原材料依旧不便宜。 208歪了歪头，“我，赚钱。” “你怎么赚钱？”谢宁有些好笑，“乖乖待在家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208有些沮丧，然后变成小章鱼躲在谢宁的袖子里，一声不吭，直到晚饭的时候才钻了出来，虽然它是用营养液来补充身体能量的，但每次谢宁吃饭的时候它也要吃。 而且还要吃大份的。 虽然无法品尝出人类食物的味道，但有些食物的口感它还是很喜欢的，比如排骨，208很享受把骨头一点一点嚼碎的感觉，特别是比较嫩的白色骨头。 晚饭过后洗碗打扫卫生的是208，虽然有专门的清洁机器人，但208似乎很钟情于这项活动，每次吃完饭后就挥舞着触手把厨房和餐厅打扫的一尘不染。 然后就挪腾到谢宁面前求奖励。 它不要别的，就想要小红花，谢宁当初震惊过后就翻看起了兔子给208看的动画片，然后就沉默了。 虽然有点偏，但行为是好的，之后她再教教就是了。 别墅里有整整三层的地下实验室，除了第一层谢宁用来制作各类机械设计之外，剩下的两层都是给208以及其他异形生物做的反应室。 是的，谢宁的别墅里不仅仅有208一只异形生物，还有一些208从海里抓来的储备粮。 营养液能够给208补充大部分的身体所需能量，所以这些异形生物就是208的小零食。 都是一些受污染变异的海鱼，毕竟这里靠海，208捕猎起来不要太方便。 “过来。”谢宁招了招手，趴在鱼缸上面无表情逗鱼的208便飞快的蹿了过来。 谢宁抽了208几管子血，然后又截取了一些身体组织进行分析化验，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记录208每日的身体数据，因为它似乎还在进化。 而谢宁无法知道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208之前经历过的实验，也可能是208吞噬了其他异形生物而产生的变异。 她对这方面着实不太了解，即使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但要在短时间内达到莉莉安教授那种水平，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研究和记录，毕竟她也不能把208给交出去。 不过也正是有208以及它捕获的一些异形生物参与实验，所以她的小型甄别无人机才能那么快的制作成功通过测试。 接下来就是投入试点进行测试了。 第329章 深度虚拟157 第二日谢宁带着谷夕前往管理局参与试点会议的路上见到了诺顿科技公司的人。 谢宁提着金属箱子步入电梯，笑着打招呼，“许主任，真巧。” 许三辞是诺顿科技公司负责异形生物实验的领头人之一，不知道对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不巧。”许三辞也是笑眯眯的，“这次试点还需要谢主任多多配合。” 配合？ 就在谢宁一头雾水的时候，答案才在会议上揭晓。 诺顿科技公司打算和华瑞科技公司合作，在小型甄别无人机扫描发现异形生物的时候，他们便用异形生物来对付异形生物，所以还需要谢宁她们在异形生物实验体身上装备感应接收设备。 谢宁微微坐直身子，对着上首的管理局局长道，“之前的空行岛之行，我见到了诺顿科技公司对异形生物控制的失效，所以我们才几乎全军覆没，我认为此举应该慎重考虑。” 管理局局长还未说话，许三辞就温和的开口，语气带着歉意，“谢主任，我们在异形生物身上又加了几道程序，它们一旦背叛，立即就能被销毁，所以你所说失控，无须担心。 若是不放心，大家可以亲自去观摩测试实验。” “我保留意见。” 谢宁低头翻着对方所给出的资料，其中有很多都是刀蛇魔，就是莉莉安教授带去的实验体中，也有好几只是刀蛇魔。 这种异形生物的防御力一般，但是攻击力的确强悍。 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冷凝，良久，上面的管理局局长才开口，“合作的事先放到一边，华瑞这儿的试点先行开始，管理局以及安全局那边都会配合。”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商讨，最后许三辞所说的合作还是通过了，不过却需要再次经过测试，才能投入试点。 谢宁带着谷夕刚走出管理局，一道男声便在身后响起。 “谢主任，谢主任。”许三辞叫住了谢宁，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仿若之前会议上二者之间的矛盾并不存在似的。 “塔利特餐厅上了新的菜品，不知道谢主任可否赏光？” 然后不等谢宁回答又道，“之前便听说谢主任在找云处理装置，或许我能为您引荐一番。” 谢宁本欲出口的拒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兔子的计算分析速度还是不行，所以她要加以改造，而云处理装置就是最好的一个加速处理器，但是很难搞到，她让人在地下城黑市蹲了好久都没蹲到。 许三辞既然提了这个，那就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算她这次拒绝了，他们也会有别的办法达成目的。 宽大的长桌上，只有她和许三辞两个人，谷夕和许三辞带的人被安排在另外一间包厢。 “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我深刻的认识了谢主任的能力，的确是这个。”许三辞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举起酒杯，“我先敬您一杯。” 谢宁晃悠着红酒杯，对面前的菜品丝毫没有兴趣，只淡淡的道，“许主任有话便直说吧，您也知道，我忙。” “好，好。”许三辞依旧没有生气，只叹了一口气，“谢主任，我们都知道空行岛之行给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实验体的失控也的确是我们的失误，但您也该理解理解。 实验体失控可不能全怪我们测试疏漏，毕竟夜影作为内鬼，联合他人将实验体的内部芯片都取了出来，这才导致实验体失控无法及时销毁。 我们已经就此上报，接下来的实验也加大了管控力度，增添了芯片实时观测系统......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我觉得您对于合作一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毕竟，我们也想维持和您的友谊，如果越过您直接下发命令，那就太无情了些，您说是吗？” “许主任，你们不是已经越过了我吗？若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知道此事。”谢宁淡淡的瞥了过去。 就在许三辞以为谢宁又要拒绝的时候，便听她道，“合作可以，得加价。” 第330章 深度虚拟158 谷夕在另外一间包间里如坐针毡，明明桌子上有着她以前舍不得吃的美食，但却毫无食欲，她很担心谢宁，毕竟刚刚在会议上谢宁那么下诺顿那边的面子。 可她面上却保持着镇定，不能慌，谢主任说了，两方谈判，自己这边不能先崩，得控制住情绪，情绪要为目的而服务。 好难，谷夕在心中苦了脸，她从学校出来就内招进了华瑞科技公司，虽然实验室里也需要一些交际手段，但她实在是太透明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毕竟很少人会和她这种小透明产生利益矛盾，存在感不高也少了他人的眼红，对于各种机会，只要别人一争，她就会产生退缩的心理。 也因此她一直都是打杂的角色，还是谢宁点了她的名她才站了出来的，而对于谢宁为什么选她而不是别人，谷夕也看的很清楚，因为她老实...... 但也因此，她不够圆滑，谷夕好几次想和对面的几位助理拉关系，打探一些消息，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交际能力的确过低了，谷夕有些沮丧。 手环上传来震动的声音，谷夕还没来得及看消息，对面的几位助理就站了起来，“谷助理，许主任他们已经谈完了。” 谢宁和许三辞握手，眸中带笑，“仿生人的项目还得许主任多多操心，若是还有适合的，许主任可得第一次想起我啊。” 想你？许三辞呵呵，在谢宁带着人走后默默的吐槽了一句周扒皮，旁边的助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也只得到一声冷哼。 “莫斯，回实验基地。” “好的，行程路线正在规划.......规划完成，请系好安全带，即将进入中空轨道.......” 谢宁把一些资料传给谷夕，然后便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因为自己可以进一步的参与进仿生人项目里了解到更多的研究过程，所以谢宁的心情还不错。 见谷夕如此便多问了几句。 谷夕面露踟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担心您，合作是谈下来了吗？许主任没有为难您吧？” “嗯。” 谢宁也不执着追问，也顺着谷夕的意转移话题，“他们的实验陷入了瓶颈，最近想尝试让异形生物实验体吞噬其他的异形生物促成进化......” 关于这点，谢宁觉得诺顿那边应该早就知道可以进化的，若不然之前在海上的时候莉莉安教授也不会让208去吞噬那只八足蛸。 而208在吞噬了那些异形生物也发现了很明显的变化，特别是在武力值方面的，有了很大的提高。 至于外形方面，208的身体整体的肤色比最初照片上的它发生了一些变化，更淡了一些，也更像人了，而208现在还在持续的进化中，虽然很慢，但从她每日检测的数据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变化。 因此谢宁怀疑，208最后会变得和人一样。 第331章 深度虚拟159 过了好几日，谢宁裁员后新招了一批实习生进组让本来还在暗中看笑话的人傻眼了。 还有人不解的问西德安教授，为什么谢宁会有自主招聘的权力？ 西德安教授淡淡的瞥了一眼对面的人，那是公司的管理层之一，本来若是谢宁不接手季博士手上的项目，该是那人手下管理的实验组接手大部分的。 但谢宁能够在季博士之后继续和沈家合作，她自身的实力也不弱，公司当然要选择能带来利益最大的一方，“这是经过讨论后一致决定的，而且之前季博士就拥有自主招聘的权力，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面色难看，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心里还是不服，季博士有资历，谢宁有什么？ 对于这类人，谢宁一直都是冷处理，毕竟现在的境况，即使她闹起来，也闹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抓紧时间提升自己。 在学习之余谢宁也在继续攥写论文发到内部网，可以往外发的便发到了学术网上面，最近的两篇论文便是关于小型探测无人机以及人体义肢改造的。 关注量虽然不是很高，但还不错。 无人机是在季博士发表的论文基础上延伸的，或许是因为异形生物频繁出现在新闻上，官方又在网上放出了一些视频和消息，所以这篇相关的研究论文的讨论度更高。 谢宁的视线透过透明玻璃往下看，宽大的实验台上是忙忙碌碌的研究员们，这些新进来的实习生十分的踏实肯干，谢宁在考验过后也慢慢的放出一些实验任务给他们单独做。 肩膀上的压力瞬间就轻了。 “谢主任，这是您接下来的行程......”穿着制服的中年女子简单的说了下谢宁今日的行程安排。 虽然招聘的人之中大部分都是学生，但谢宁还是招了好几个已经出社会工作好几年的校友，实验组是需要研究员拥有过硬的专业技能，但其他方面的管理人员和助理却并不需要，只不过简单的专业知识也是要懂的。 这些都可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慢慢学，不是谁出来工作就什么都会的，谢宁愿意给予她们机会。 谢宁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走吧，军区距离这里还蛮远的，早点过去也未尝不可。” 前期的试点她只去了几次，在情况稳定后便没去了，之前去也只是为了看许三辞他们的异形生物是如何操作的。 在经过空行岛之事后谢宁并不相信诺顿科技公司的承诺，如果异形生物暴走，一旦处理不及时，是会死人的。 即使是他们并不在乎的普通市民的生命，可那也是命。 那次餐桌上谢宁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能提高交易的价格，然后在给异形生物安装感应器的同时增加销毁系统，如果到时候诺顿公司的芯片无法控制，她起码有能力把实验体进行销毁。 就算实验体的再生能力强大，也可以拖那么一会儿，给周围的人争得一丝生机。 只是她希望她的暗地里加的销毁系统永远也用不上。 谢宁刚出门，另外一个男助理就跑了过来，“谢主任，这些还需要您签字。” 等谢宁走后，男助理，也就是何延，也带着几个研究员出门了，谢宁不去亲自跟进试点的进程，他却是要去的，特别是关于无人机的故障问题，他要带人去进行修复。 “学长，不，何助理，还要去啊？你也太认真了。”有的研究员便开口抱怨，只是抱怨归抱怨，手下收拾工具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一想到我还要看那些恶心的东西，我就.......今天吃饭又不香了......”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自告奋勇的报名外出了。 何延把资料收好，笑道，“辛苦一点，实验做好了，到时候我们都有奖励，而且还能锻炼胆子，现在那东西神出鬼没的，有了无人机的实时探测，公民的生命安全保障也提高了，我们也是公民啊。” 所以认真一点，也是对自己负责。 第332章 深度虚拟160 开着车往各个区域跑，用专门的测试仪器一遍又一遍的检测无人机运行状态，一直忙到中午，大家都饿了。 “还有最后一个地点，江宁区......走吧。”何延叹了口气，江宁区也在试点范围之内，但是分配的无人机很少，扫描检测的效果比其他区域要低的多。 但是那也没办法，毕竟那里是贫民区，能分到就不错了。 把江宁区划入试点范围还是因为那里出现的异形生物数量最多，第一目的也不是为了保护居民安全，而是捕获异形生物。 悬浮车开到半路，他们光屏上的绿色标点就转红，发出了警报声，那移动的绿色标点就是无人机，一旦转红，就代表检测到了异形生物。 其他地方也有转红的，但有一个地方升到了二级警戒，那代表那里最少出现了两只异形生物。 坐在后排的研究员咽了咽口水，“我，我们还去吗？” 那是他们本来就要去的江宁区，可出现了异形生物，很危险。 “去，但要小心一点。” 何延让莫斯改道，选择安全一点的路线，然后打开和安全局那边的通话，询问是否有安保员过去处理。 如果有安保员的话，那他们会安全一些。 “许三辞许主任在那里，另外有四个离得最近的安保员赶过去了。”何延说道。 虽然心里害怕，但大家都没有反驳何延的决定，异形生物入侵城市，他们在哪里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江宁区里面的建筑密集，悬浮车不好停靠，因此何延是在外面停了车跑进去的，手上有谢宁最近研制的武器，他们倒不至于太慌张。 刚转过拐角，就迎面碰上了一只浑身布满粘液的怪物，黑乎乎的身躯在地上慢腾腾的挪动着。 本来何延他们以为的安全路线瞬间变为最危险的道路。 后面跟着的一个研究员没忍住尖叫出声，虽然很快的捂住了嘴巴，可终究是泄露了一丝声音，看着转过头来的怪物，何延的心脏砰砰直跳。 “快跑！” 但他们的速度太慢，刚转身没跑了几步就被怪物越到了前头，怪物漆黑的脑袋裂开三条缝，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蠕动的口器吐出一条长长的条状物，像是它的舌头，尖端蠕动着，仿佛在寻找着空气中的气味。 几人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这是黑鳞姆，一种柔软的粘性怪物，没有视力，主要靠听力和舌头尖端寻觅气味来判断猎物的方向。 何延举起了枪，就想着解决掉这只怪物，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住手！” 该死！何延与其他两个研究员往旁边一滚，躲过了怪物扑过来的身躯，就这么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怪物底部肉粉色的足肌，上面还夹杂着些许的人体组织。 让人看了便不寒而栗。 朝后方看去，便看到了许主任一行人，他们都拿着武器，唯独许主任和他旁边的助理拿着光屏。 一条条狰狞的红棕色足肢自身旁踏过，然后极为迅速的朝异形生物扑了上去，尖锐的足肢破开了黑鳞姆的皮肉，但很快，那伤口就愈合了，转而黑色柔软的外皮化为了坚硬异常的黑色鳞片。 大型蜘蛛继续戳刺，却无法再破开黑鳞姆的防御，黑鳞姆死死的躲进了属于自己的乌龟壳里面。 就在何延以为那蜘蛛无法再对付黑鳞姆时，它却抽出一段又一段的白丝，将黑鳞姆裹成了一个茧。 既然黑鳞姆选择缩着，那就永远出不来了。 “今天的收获不错，在这里发现了三只异形生物。”许主任走了过来，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何延等人，只牢牢的盯着那变异蜘蛛。 见怪物被实验体解决掉，何延也松了一口气，刚颤巍巍的站起来，却猛然对上转过身来的变异蜘蛛，长着无数根肢节的蜘蛛拥有一张诡异的人脸。 变异蜘蛛对上何延的视线，青白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何延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他身后的一个研究员已经发出刺耳尖叫，还有一个研究员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许，许主任，这是？”何延咽了咽口水，san值狂掉，这胆子不锻炼也罢。 “我的实验体，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们的。”许主任微笑道。 “你们是来测试无人机运行状况的吗？去吧，这里的异形生物都解决了，不用担心安全。” “哦，哦。” 何延眼神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赶来的安保员的帮助下完成测试，然后把晕倒的同伴挪上车送往医院。 “何助理，那，那是人还是怪物？”紧紧挨着何延的研究员瑟瑟发抖，他想求谢宁把他的外派任务取消了，他真的好害怕。 “怪物，怎么可能是人？”何延深吸一口气，然后调出自己胸口隐形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传给谢宁。 本来这摄像头是为了他们工作安全设置的，没想到拍下来这样的画面。 此时谢宁正和军区研究所的人探讨她设计的那些义肢，以及她最近研制的武器，那武器是专门针对异形生物的，还属于半成品，不过可以拿出来进行实战检验。 刚低头喝口水，就看到通讯器弹出了何延的消息，是一则视频，还有另外一个研究员的消息，没有别的话，直接就是爆哭表情包刷屏。 第333章 深度虚拟161 周琴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主任偷偷摸鱼，脸上还扬着笑，紧接着看了一眼上方的各军区领导们，见他们没看过来，才悄悄的戳了戳谢宁。 虽然这位领导说话的确拖拉了一些，让人听了昏昏欲睡，不少人都眯起了眼睛打瞌睡，但她们在别人家的地盘，还是小心点的好。 谢宁回过神，对周琴点了点头，然后切开表情包的页面，静默的看起了何延给她发的视频，本来还带笑的脸越来越严肃。 那变异蜘蛛，何延没见过，她却是见过的，正是她之前在空行岛遇到的变异蜘蛛。 当时克里特主任他们除了截取了一部分变异蜘蛛的身体组织，还意外获得了两枚蜘蛛卵，当时她都交上去了。 要不是那些东西，她接下来的行程也不会那么顺，还从诺顿那儿获得了一大笔资金。 看这个样子，他们应该是把蜘蛛卵孵化出来了，但那个人脸......谢宁背脊有些发寒，如果是单纯的孵化蜘蛛卵，那模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诺顿科技公司绝对对这只变异蜘蛛做了别的实验。 或许，那就是导致208类人进化的实验。 正当谢宁编辑讯息时，上面突然叫她起身做介绍。 巨大的投影悬浮于环形长桌中央，那是各个军区的领导者以及拥有话语权的联合体掌权者们。 这次会议主要是商谈关于各个军区的义肢改造以及武器配备问题，华瑞科技公司是主要的研究公司，虽然名下也有不少的工厂，但研究设计占比显然更高。 那么多人的改造，很显然不是谢宁一个实验小组可以完成的，她们只是负责统一的设计问题，主要的制作还是得分配到华瑞名下的工厂以及各地军区的工厂上面去。 谢宁起身谈了自己的一些理论研究以及实验成果，然后就是华瑞科技公司的另外一个领导人开口继续商谈。 她的项目只是会议中的一个简短内容罢了，紧接着几位高级领导又开始讨论起了沿海警戒线的问题，之前虽然也严禁人群靠近海边，但有些富人依旧无视警示，导致死了不少人。 因此要多派一些军队前往沿海巡逻。 会议还未结束，谢宁便接到了退出会议的通知，很显然，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她能听的。 “谢主任。”一位文员叫住了谢宁，“沈部长说有事找您，还请您去会客厅稍等片刻。” 文员一路引着谢宁和助理周琴往会客厅走，那里并不是沈臣办公室的方向。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会客厅里备了一些食物......大概过一个小时，沈部长就会来找您。” 等文员走了，周琴才问，“谢主任，那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取消吧，你把课程整理好传给我，然后买点甜品送到学校去。” 本来她下午要去原本的大学见导师顺便蹭课的，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分了，如果等沈臣的话，估计是赶不上的。 周琴坐下没一会儿就有餐车送餐过来了，谢宁站在会客厅的窗边，下面是正在训练的士兵。 虽然距离远，但单片目镜可以拉近距离，因此可以看的很清楚，远远的，有几辆运输士兵的卡车离开军区，上方也飞出了几架战斗机。 谢宁还感叹这军区的速度就是快，里面的周琴则是看着摆满餐桌的食物傻眼，“谢主任，我们两个吃那么多的吗？” “嗯？是的，因为异能，我的胃口比较大。” “对对，您是觉醒者来着，谢主任，觉醒者胃口都比较大吗？”周琴很好奇。 “也不一定，但大部分觉醒者使用异能都会急速的消耗体力，而觉醒者的身体素质都比普通人要高，也因此需要摄入更多的能量。” 谢宁打开光屏里的视频继续观看，旁边的周琴看见了，惊呼，“这异形生物长的也太.......瘆人了。” 不对，“谢主任，这异形生物是在哪里出现的？” “江宁区......好像是南街那边。” 话落，周琴的脸色便是一白。 “怎么了？”谢宁面色一顿，她想起来了，周琴的家好像就在南街，“你发讯息给家人问问，看有没有事。” “好好.......”周琴的手指都在颤抖，请求通讯不断的发出去，但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 见周琴急得眼眶通红，谢宁也联系何延，问他当时的情况。 何延：“我现在在医院，不过他们已经没事了，需要我去帮忙看看吗？这里距离南街还挺近的。” 谢宁刚想回是，便听到周琴打通了电话，只是对面并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她的邻居。 “小琴啊，南街出现了怪物，越越爸快不行了，现在越越也正在医院抢救呢，你快些回来吧。” 然后把医院地址发给了周琴。 周琴望向谢宁，“谢主任，我......” “没事，去吧，我给你授权，直接开我的车去，到时候我让沈部长派人送我回去就行，何延好像也在那个医院，你可以联系联系他。” 无人机只能用作探测，而没有攻击系统，一旦探测到有异形生物的消息便会通知周围的人群，以及最近的安保员和许主任他们，但支援是需要时间的。 谢宁看着周琴急匆匆的背影，默默的思考攻击系统的可能性。 答案是......很难。 如果是对付简单的异形生物，弹药或许有用，但对付比较强的异形生物，不仅鸡肋，反而会激怒它，得不偿失。 第334章 深度虚拟162 不到一个小时，文员就来叫谢宁去沈臣办公室了。 此时办公室里除了沈臣，还有一个女性军官，谢宁见过她，就在刚刚的会议室里。 不过这位女性军官并没有怎么发言。 “谢主任，反叛军那边出现了义肢改造的案例，你知道吗？”沈臣交叠着手坐在办公桌后，视线落在谢宁讶然的脸上。 “他们也对义肢进行改造？”谢宁微微皱眉，“沈部长，虽然我是这个项目的提出者，但您也知道，这个项目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谢宁没有正面回答沈臣的问题，只把话题往自己想要发展方向拉。 沈臣和那名军官对视一眼，均在眼中看到了凝重，“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一开始的那个军区泄露的。 女军官对谢宁笑笑，然后扔出一个悬浮球，把义肢改造的案例投射出来，“这是反叛军，他们对义肢的改造十分大胆，而且粗糙，但也无可否认他们的战力十分强。” 就连有些异能者，也无法打得过对方，实在是，对方太拼，太不要命了，而且反叛军的军备力量不知为何突然提高了一大截。 谢宁看着投影里的男性，他的两只手装着的是她设计的义肢，因为对方要求，所以设计极其大胆，而因为材料限制，所以他们制作的十分粗糙。 投影一页页的划过，直到最后，男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的双腿已经被炸没了，脖颈处有一块焦黑的洞，那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反叛军会要求她多加这么一个设计。 原来，是留给自己的。 “谢主任，您能参照这种设计风格吗？”女军官的脸上闪过激动，“我觉得您之前的设计都有些过于保守了。” 这才是他们对谢宁只有那么一丝丝怀疑的原因，在谢宁否认后就直接把调查对象转到其他人身上。 谢宁掀起眼皮，让她自己学自己？ “这样的设计，虽然能最大的提高战力，但是对身体的损伤也是很大的，而且势必要压榨一些用以日常活动的功能，这样设计，相当于把人改造成武器，是违反.......” “谢主任，您只管设计就好，其他的您不用担心。” 谢宁看向沈臣，他也微笑点头，“我们会安排好的，谢主任只管设计就好。” “随你们。” 谢宁转身出了办公室，外面等着的文员见谢宁出来了，连忙跟了上去，“谢主任，车已经备好了，您是现在用吗？” “嗯，去迦南医院。” 办公室里，沈臣两人面面相觑，女军官没忍住笑出了声，“沈部长，这位谢主任的气性还挺大，果然，她们这种整日待在实验室里的学者就是天真又单纯，啧。” “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好拿捏。 女军官切换投影，对着沈臣道，“这是反叛军最近的武器，设计风格感觉有些旧世纪的影子，但威力很不错，而且通过检测，制造成本比一般的武器要低的多。” 然后又切到其他的武器上，“这是微型悬浮炸弹，能够完美的闪避莫斯的扫描，致我们军队死伤多人。 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它上面有一层涂层，就是这涂层让炸弹躲过的扫描。” 说到这里，女军官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涂层技术好像也是那位谢主任的发明，不过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卖给了安全局，而在半个月前，安全局发生了一起盗窃事件。 有许多资料都消失不见了，最后调查是反叛军所为，涂层技术应该是那时候被拷贝出去的，若不是这一点，我都要怀疑是谢主任泄露给的反叛军了。” 也因此，联邦和反叛军南湖区的战况胶着，如果不是考虑到南湖区的平民，联邦早就使用重型武器了。 “对了，诺顿那边请求合作，说他们愿意帮我们.......派出一些异形生物实验体......” 沈臣敲了敲桌面，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用管他们，加大兵力，把南湖区拿下，别再拖了。” “是。” 第335章 深度虚拟163 一路到达迦南医院，得到消息的何延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 “怎么样？” 何延面色不太好看，“谢主任，出现在南街的是黑鳞姆，周助理的孩子是黑鳞姆伤害的，她丈夫因为抢救不及时，已经去世了，而她丈夫身上的伤......好像是那只变异蜘蛛导致的。” 谢宁脚步一顿，“许主任不是在那里吗？” “是在那里，我们去的时候许主任是可以控制变异蜘蛛的，而那里又没有监控，所以我们很难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叮——”电梯门打开，谢宁与何延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周琴儿子的病房门口。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谢宁把花篮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周琴看着面色苍白的孩子，又想到自己已逝的丈夫，强忍着悲痛道，“医生说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好了，但是肩膀的那道划痕带有毒性，医院的药剂无法解毒，他们正在想办法。” “有伤口的照片吗？” “有。”周琴调出医生给她发的照片，然后转发给谢宁。 “这伤口很明显不是黑鳞姆造成的。”周琴抿了抿唇，她对异形生物还算了解，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联系许主任，以......”谢宁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受害者家属的身份。” 通讯很快就被接通了，谢宁拉着何延站在死角，看周琴和许主任的对话。 看到病床上的伤患，许主任也想起了实验体追杀异形生物中不小心伤到的几个市民，脑壳突然有些痛。 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其他的伤员和死者他都用钱摆平了，但周琴是谢宁的助理，还死了丈夫，现在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有点小麻烦。 “周助理，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很痛心，但当时情况紧急，为了让实验体尽快击杀异形生物，保护更多民众的安全......因此实验体在追杀的过程中不小心伤害到了几位市民。 这都是意外，我们也无能为力，但这终究是我们的错误，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补偿，金钱还是其他，你尽管提。” 如果不是周琴跟谢宁有关系，他就连用钱打发都懒得，反正对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只不过双方现在还处于合作，他还需要用谢宁设计的无人机探测更多的异形生物，此刻才不介意多说几句，多补偿点东西。 周琴何尝看不出许主任的意思，面色也越来越冷。 正欲拒绝的时候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谢宁点了点头，让她同意，“跟他要钱。” 虽然不解，但周琴还是下意识的按照谢宁说的话做了。 “为什么？”周琴不解的问道。 谢宁看着窗外的雨，声音冷冷的，“有赔偿，为什么不拿？拿着赔偿也能过的好一些，而且，对方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实验体伤人，那就不要留了。” 或许不是控制不了，而是不想控制。 因为不在乎。 她也有疏漏，虽然额外安装了销毁程序，但是她也无法随时随地的监测对方的实验体是否伤人，还是一劳永逸的好。 第336章 深度虚拟164 挂掉通讯后，许三辞揉了揉额头，旁边的助理适时的递上一杯红茶。 “这次也是倒霉，谁能想到谢主任的助理会出自江宁区，那儿可是出了名的贫民窟。” 不然的话，他们大可以冷处理，就连赔偿都不必，到时候最多联邦政府那儿给点抚恤金。 异形生物那么多，谁又会去细察到底是他们的实验体下的手还是其他异形生物呢？ “算了，反正出点小钱就能摆平，记得找公司报销。”许三辞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起身准备出门。 “其他人也要统一进行补偿吗？” 许三辞的脚步一顿，语气意味深长，“又不是我们做的，关我们什么事？” 在周琴面前放的话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该报销的还是得报销。” 接触到许三辞的眼神，助理秒懂，意思就是补偿金额报上去，但只给周琴的那一份，其他的，自然是进他们自己的荷包。 低头看了眼时间，助理忙跟上许三辞的脚步，他还要去取解毒剂给周琴，变异蜘蛛的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路过分裂实验室，里面的变异蜘蛛一个又一个的在枪炮下被轰成肉泥，只余下稀少的几只能够通过实验，在身上的伤口愈合后又要开始毒素实验，测试它们的承受能力。 如果它们能够在毒素实验中融合毒液，化为己用提高自己，就能活下来，但如果不能，就会溶化。 实验是没有尽头的，因为很少有异形生物能撑到最后进入s区，即使进入了s区，等待着它们的虽然有更好的待遇，但实验程度也是最高的。 助理没有换上防护服进内部实验室，而是将手上的资料递交给另外一个实验室助理，然后就乘坐电梯朝下层而去。 通道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似乎只有泛着诡异波光的人造海水，但助理却十分清楚这里面有什么，视线仅仅在缸体深处停留一秒就移开了。 背后凉凉的，助理不由的加快脚步，里面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生物，但也不是什么美丽的生物，都是一些实验失败品，丑陋的很。 “嘀——身份确认，欢迎来到胚胎培育室，斯乐助理，请佩戴防护目镜，以免眼睛受到光源辐射影响。” 斯乐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一个防护目镜戴上，推开前方的玻璃门，密密麻麻的圆柱形玻璃罐体整齐的靠墙排列着，炫目的蓝光受到反射刺入眼睛，如果不是有防护目镜，他只需看上几秒钟就视线模糊了。 这里是异形生物的胚胎培育室，他还看到了现在他们正在实验的变异蜘蛛胚胎，半透明的肉色，看起来丝毫没有攻击力。 再往里，是不同类型的培育室以及试剂提取室，他要去的是第二者，变异食鸟蛛的毒液解毒剂是从食鸟蛛胚胎里提取出来的。 有价值，算不得特别珍贵，毕竟那只变异食鸟蛛的毒液强度还不高，不然的话，许主任可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帮忙。 最主要还是为了谢宁，许主任现在并不想跟谢宁撕破脸，因为他们还想谢宁带队再去一趟空行岛。 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空行岛的磁场又发生了变化，飞行器无法抵达，就连船也极易迷失方向，更别说岛屿周围的异形生物激增。 他们想效仿莉莉安教授再探岛屿，即使他们出动了更多的觉醒者和武装人员，却始终无法靠近。 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他们终于想起了之前从岛屿安全回归的人员，打算让她们再次登岛，不过这个计划还在筹备当中。 斯乐隐约探到一点消息，似乎是上面打算多派一些实验体前往，特别是堪比莉莉安教授当初的实验体208号或是比208更强的实验体。 只是他们也怕失控，得不偿失，因此才一直在筹备。 除了原本的目的，他们登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寻找208号，在谢宁她们的口中，208还活着，而且似乎还发生了很大的进化，这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因此不能放弃208。 第337章 深度虚拟165 咔嚓一声，天边划过惊雷，豆大的雨滴落在开裂的地面上，一滴，两滴，很快，寒风裹挟着急雨，打在人身上，带来冰冷的痛意。 行人被冻得瑟瑟发抖，除了个别没有伞的人，大部分人都撑着伞，裹紧了大衣，缩着脖子迎着寒风暴雨前行。 小小的半边舞台还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灯光，响亮的音乐还在，但却没有了青年的混着摇滚乐的歌声，他们正缩在小小的面摊下躲雨，但那上面的丁点雨篷根本挡不住被风吹得倾斜的雨。 因此，他们很快就淋湿了，红色头发的女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寒风一吹，便颤了一下身子，男孩把自己身上的柳丁皮衣披在女孩身上，身子往外靠了靠，挡住了些许飘来的雨水。 低头看见女孩褪去口红的嘴唇发白，男孩挠了挠头，“艾米姐，去买点感冒药吧。” “不用。” 女孩吸了吸鼻子，是冷的，也是因为面摊上传来的香气，“尤安，我们今天才赚了多少？有五十联邦币没？买一瓶药还不如多买点米面，晚上你给姐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吃，就暖和了，我那么强壮，那里这么容易生......阿嚏。” 男孩：...... “吃点药吧，你以前都和我说生病就要吃药，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不遵守规则了呢？” 看着艾米丽脸色通红的模样，尤安很担心，这是发烧了，他把手放在艾米丽的额头上，被这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不行，你就算不去看医生，也要去吃药！” 还想反驳的艾米丽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刚做完一碗面的魏叔叼着烟，拿出一把破旧的黑伞递过去，“挡挡雨。” 顿了顿，还是指着一个方向道，“那儿开了一家新的药店，药价便宜些，你带艾米丽去那儿看看，如果到时候钱不够，过来找魏叔借。” 工作不好找，这俩孩子又没有文凭，便在街角卖艺挣钱，用本事吃饭，不磕碜，总比路边那些手脚俱全，也不去工作，只伸手掌心向上要钱的流浪汉强。 那要来的钱没一会儿就拿去买酒喝，喝醉了就往地上一睡，魏叔是勤快人，起早贪黑的干活，打心眼里看不上那样的。 “谢谢魏叔！”尤安搀扶着艾米丽往那边走，没一会儿，本就湿了一半的裤子直接湿到大腿了。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尤安才看到魏叔说的药店，很小，只有不到十个平方的样子，里面只有一排金属药架和一张长桌，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单人床。 “您，您好，我来买感冒药。” 看守药店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本来还算俊秀的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刀疤，让人看了下意识的感到害怕，尤安虽然不至于害怕，但心里还是毛毛的。 青年看向尤安旁边的女孩，扯动嘴角想笑一笑，但笑起来就更瘆人了，看到两人不自在的面容，便扯平了嘴角，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样反而让尤安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发烧了，你是想单买感冒药还是配药？这里还有药剂，你也可以选择注射药剂，这样好的更快一点。” 青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吧。” “噢噢，好。”尤安扶着艾米丽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医生，可以问一下价格吗？” “可以，我姓万，你可以叫我万医生。”青年打开光屏，“这些是我们这里的药品，治疗风寒感冒的有这几类，你如果买的话，我推荐这一款，只需要二十联邦币。 但是这位小姐好像发烧了，我建议配药或者注射药剂，配药大概是十联邦币，注射药剂是十五联邦币，注射药剂会好的快一些。” 尤安听的懵懵然，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不疼，看来是在做梦，我就说嘛，我上个月买一盒感冒药还要一百三十五联邦币呢，哈哈。” 艾米丽：“......因为你掐的是我的胳膊。” 第338章 深度虚拟166 她是发烧，不是晕了，虽然有点晕乎，但此时此刻也被掐醒了，还真别说，尤安这小子，是舍得对自己下死手的，她的胳膊估计都青了。 青年装作看不见尤安的尴尬，继续问道，“你们选择用哪个？” “配药。” “打针！” 艾米丽选择配药，因为那最便宜，但是尤安觉得注射药剂更好，好的更快，不用难受那么久。 “就五联邦币，我今天少吃点。”尤安悄悄的道。 艾米丽瞪了尤安一眼，“那注射药剂吧。” 哪里就需要压榨他的伙食治病了呢，不过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药价那么便宜的药店。 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这么便宜，这小药店该不会是黑店吧，她小时候见过黑药店卖假药把人治死的。 这般想着，本来伸出去的手就有点想往回缩的欲望，尤安这傻小子还以为艾米丽是怕打针，不由得伸手把艾米丽欲往回缩的手臂按住，皱着眉教训道，“艾米姐，打针没那么疼，你不要怕。” 心中还有些喜滋滋的，有一种压在艾米丽头上当大人的感觉。 “不是......”艾米丽还没说完，万医生就已经把药剂推进去了。 出乎预料的迅速。 “不是什么？” “算了。” 艾米丽低垂着脑袋，要死就死吧，反正在这该死的世界，她本就活不了多久，就是可怜她还没舍得吃上一块真肉。 尤安不知道艾米丽的悲凉，只兴致勃勃的指着光屏里的各种药问医生价格和效用。 艾米丽也从一开始的自哀渐渐沉浸在了医生的解说当中，最后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万医生，你们店里的药那么便宜，真的管用吗？” 万源喝了一口温水，淡淡道，“艾米丽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艾米丽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感觉没一开始那么烫了，而且头也没那么晕乎了，就是还有一点鼻涕。 “卧槽，这药效起的那么快的吗？” 这么便宜，药效又好的药，她竟然现在才发现！感觉以前看病花的钱亏死了，太亏了。 “那我们想买一些常备药，要......” 万源轻轻摇头，“很抱歉，本店的药只对病人本人限量销售，你现在已经买过了，而且感冒也快完全好了。” 不是他们不卖，而是现在还无法大量的进行售卖，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买他们的药然后转手高价售卖给其他人。 也是为了维持周围的平和，虽然他们不惧其他药店的小手段，但总归是麻烦。 现在是他们悄摸摸的开店第二天，还没引起注意，但随着价格低廉，药效又好的名声传出去，他们肯定是会火的。 到时候来买药的人络绎不绝，麻烦肯定也不少。 等到那时，就是他们关门的时候。 打出名声去，然后关闭线下的店铺，专注于线上，反正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不论是通过网络实时看病还是寄送药物，都很方便。 最主要的是，少了很多麻烦。 他们现在还很弱小，做任何事还是在暗处更方便一些，虽然想将低廉的药品售卖到贫民手上，但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 艾米丽还有些不甘心，但后面已经有别的闻风而来的病人，她们也不好挤在这里，朝后面一看，艾米丽吓了一跳。 暴雨之下，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她们穿着破旧，一看就是家境不好的贫民，但她们似乎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紧紧的盯着药店门口，虽然眼中都是焦急，但却没有一个人插队扰乱秩序。 真是不可思议，艾米丽感叹道。 与此同时心中也升起丝丝隐秘的高兴，如果她们看病买药的钱能够少花一些，那就能买一袋米，多买一件衣服了。 “这位女士，这里不能插队！” 尤安正帮一位妇人抱一下孩子，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衬衫高腰裙，外面披着一件米白呢子大衣的女人直接就往药店里面走。 大家都在排队呢！ 但一想到对方可能不知道需要排队，尤安声音又缓和了下来，“这位戴面具的女士，如果你是想买药的话，这里是需要排队的。” 谢宁脚步一顿，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有些失笑，“我不是来看病的。” 第339章 深度虚拟167 “您来了？” 万源站在门口，视线划过谢宁落在尤安身上，“这位是我们的店长。” “啊？不，对不起，我不知道......”尤安涨红了脸，面对谢宁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染着热烈张扬的蓝发，性子却出乎意料的腼腆内向，一点都没有在舞台上自信。 “没关系。” 谢宁看了一眼打着伞也依旧被淋湿半边身子的人们，走到店门口处操作一番，然后上面折叠起来的雨篷顿时展的更开，足够让排队的人们躲雨。 “我把这个给忘了。”万源有些懊恼，他刚来这里两天，对这里的一些设计还不算熟悉。 “现在知道就可以了，这里还有个小窗口，可供给热水......”这药店的装修是她亲自设计的，自然清楚什么地方有什么。 雨天寒冷，她能做的不多，只一片能遮雨的小天地与一杯热水。 这次谢宁是来例行视察顺便送扫描仪的，在现有科技的基础上最新研究的医疗扫描仪，她只做了些细微的改动，让其更贴合底层人民的看病需要，能够给出更合乎情理的建议。 万源继续给病人们诊断然后给出合理化的建议，这里是药店，不是医院，如果是过于严重的，万源还是会建议去医院进行诊治，但如果是一般的需求，他就会推荐自家的药品。 药品种类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日常所需的药品，但万源足够耐心，即使没有对方需要的药，他也会给予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 谢宁从不以貌取人，万源是个难得的温和有礼，且药理知识丰富的人，最主要的是，他出身寒微，更知底层人的需要，富有同理心，但又有着自己的主见和坚持，不似东郭。 所以她才选择万源当第一间试点药店的负责人。 万源脸上的疤痕并非不能去除，但他坚持留着，谢宁无意探寻他人隐私，只道公司有员工福利，若是他想，公司可以帮他报销一部分费用。 大致观察了一会儿药店的状况，谢宁便起身打算去蓝夜酒吧，路过尤安和艾米丽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艾米丽正拿着一颗小小的水果糖哄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 “听说今天蓝夜酒吧招驻唱，或许你们可以去试试，没通过招聘还能领到两盒小食。” 她能知道那么多还是玄一给她说的。 本来玄一是酒吧驻唱，但似乎是因为反叛军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在今天过后就要被调了回去，因此之后蓝夜酒吧主要是银月一个人负责。 看着谢宁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尤安不太自信的问，“艾米姐，蓝夜酒吧会招我们吗？” 那么大一个酒吧，应该看不上他们这种路边卖唱的吧？ “怕什么？就去试试，你没听那位女士说的吗？就算不成功，还有两份小食呢！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艾米丽眼睛亮亮的，“不过既然要去应聘，起码也要收拾齐整一点，走，我们回去找魏叔借一下他店里的厕所，等回来后就给魏叔打打下手，我手笨，你要认真一点！” “好好好。”尤安乐呵呵的。 第340章 深度虚拟168 酒吧后街堆着不少垃圾桶，酸臭的气味随着雨水蔓延开来，满地泥泞，酒瓶和各种垃圾散落在地。 一个个子很高的青年懒散的依靠在门框上，宽大的连帽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结实的手臂上绑着一条黑色的皮质绑带，雨滴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黑色的帽兜下露出半边精致的侧脸，暗紫色的发丝被飘来的雨雾打的微湿。 谢宁站定在巷子口，心中暗暗的想着，玄一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忧郁美的。 玄一手上夹着一根电子烟，没有普通香烟的辛辣味，而是甜甜的草莓味，极大的隔绝了后街垃圾的酸臭味道。 无言的看了一眼垃圾堆，他很想把垃圾都收拾干净，但银月说这样才有普通酒吧的样子，算了，反正以后就闻不到这里的臭味了，要臭就臭银月一个人，哼。 半掀眼皮随意打量着，然后便看见了巷子口的谢宁，玄一眼睛猛地睁开，一下子就精神了，但脚刚抬起来又放下了，颇为矜持的站在原地等着谢宁的靠近。 但等谢宁刚走近，他就忍不住抱怨出口，“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在这儿等了你好久了，差点都要被臭死了.......” 青年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然后左右看了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大概巴掌大小。 “喏，这个给你，我就要回去了，以后可能会好忙好忙，估计好久都不会联系了，免得你听不到小爷的音乐，我把我的曲子都存进去了。” 一个纯玻璃制作的透明八音盒，舒缓的音乐随着旋转木马的转动缓缓流淌，此刻，就连打在铁皮上的雨滴声也不吵闹了。 “你亲手做的？” “嗯，简简单单。”虽然嘴上不在乎，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谢宁。 “很精致，我很喜欢。” 玄一拼命压下上扬的嘴角，满不在意的道，“嗯，我就知道你喜欢。” 说罢似乎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挠了挠脑袋，嘟嘟囔囔的道，“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让人舒服了？” 让他不由自主的亲近，随即摇了摇头，他肯定多想了，他一开始对谢宁可没感觉，慢慢的喜欢也只不过是因为谢宁对他的耐心是他从别人那里从未得到过的。 然后才把谢宁当朋友，然后变成好朋友！他的朋友不多，每一个他都很珍惜。 谢宁也把一个金属箱子递了过去，“我记得你的异能是紫色的......火？这个应该适合你。” 见玄一就要打开箱子看，谢宁压下他的手，“先进去吧。” 她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叙旧送礼物的。 “好吧。” 现在还不是晚上，但酒吧还算热闹，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舞池中摇曳，顶上的彩灯闪烁着斑斓的光影。 重金属音乐在耳边炸开，谢宁有些不适，她不是很喜欢这类酒吧的环境，这里嘈杂，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烟酒气息与香水汗液的刺鼻味道，人们的脸上无一不带着沉醉与疯狂。 但酒吧是一个难得的且安全局无法管理的信息交易场所，各色交易都被掩盖在迷乱疯狂的氛围之下。 这次商谈合作的对象依旧是上次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寒冷，珊瑚蛇在吊带上衣外又披了一件黑色的皮草，下身是暴露的黑色皮裙，她慵懒的靠坐在转椅上，手指圈着黑色卷发，红唇微微勾起，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好久不见，女士。” 谢宁拉开椅子在珊瑚蛇对面坐下，“好久不见，第一批样品还满意吗？” 声音低哑中带着微微的磁性，并不似谢宁平日里的声音。 “满意，十分满意。” 珊瑚蛇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宁，眼中含笑，“竟然是第二次合作了，女士就不能稍稍降低一些价格吗？说不定我们还能促成第三次，第四次合作呢~” 谢宁微微一笑，“你是觉得价格不够低廉吗？我可以寻找其他合作方的，比如，联邦军方。” “咳咳——”珊瑚蛇连忙端坐好，“没有，女士您给的价格自然是十分公道的。” 这样的药品，她们如果到地下城黑市去买或者自己生产，需要花费差不多两倍的价格，要是这次合作谈崩了，她是真的会哭。 对方给出了一张单子，谢宁输入数据计算，把其中几样药品划掉了，还有一些数量也减半。 珊瑚蛇在一旁看着，脸色越来越黑，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女士，我们都会付钱的......” “嗯，我知道，但最终的决定权在我，不是吗？” 如此庞大的数量，她的药品公司还承接不住，得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加价行吗？”珊瑚蛇抿了抿唇，她着实想要更多的药品。 谢宁摇了摇头，虽然很多都是机器在运行，但人工劳力也不小，她没必要为了那么些钱去压榨她们，慢慢来，反正她赚了。 珊瑚蛇立即看向一旁的银月，只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珊瑚蛇：......好气哦，同伴都不帮自己说话，到底是不是一个阵营的伙伴了？ 不过气归气，合同还是要签的，定金也是要给的，还有之前的合作，设计稿也是要续的。 第341章 深度虚拟169 谢宁压着设计稿，问道，“你们在南湖区和军队交火了？” “是啊。”珊瑚蛇没有否认，毕竟新闻上都播放了，只不过都是一些对她们不好的负面新闻。 “那群走狗，啧，人多又怎么样？我们够不要命！”光是那一个区的粮食月生产量，省点用，就足够她们所有人吃一年的了，这南湖区绝对不能让出去！ 谢宁指尖微微一动，她想起了投影里的那个男人，其实当初她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她们要的设计稿都是伤害值尽可能高而不在乎对人体的损伤，谢宁在极其大胆的设计中尽可能的降低改造武器或者义肢对人体的损伤。 反正不是专业的，也看不出来，如果有看出来且还会改造的，那她们就不会来找自己了。 谢宁放开手，然后把另外一份问卷递了过去，“记得填写反馈。” 珊瑚蛇有些不解，但依旧接过了问卷，然后喜滋滋的看起了光屏里的电子稿件。 在谢宁走后还拉着银月一起看，指着几张和之前差不多的设计稿道，“女士还真是认真，我之前还在想她让我们填问卷是干什么呢，原来是优化设计啊。” 刚刚还在想储存金缩水一大截的银月面无表情的脸缓和了些许，不由的想起首领的话，比起谢宁身体的研究价值，他更在乎谢宁这个人所创造的价值。 谢宁就像是一座永远发掘不完的宝藏。 “她是一个认真又负责的人。”这样的合作伙伴，很稀少，毕竟双方合作，各自都想从对方手里获取更多更多的利益，从不会满足。 而谢宁，她始终把控着一个度。 “是的。”珊瑚蛇肯定的点了点头，她为反叛军谈下不少合作，但只有谢宁让她舒心又敬佩。 “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商人重利，而她的欲望心不够强。 谢宁不知道珊瑚蛇和银月在背后谈论分析她，她只兴致昂扬的往药物公司走去，今天又收了好多好多钱，她可以批下大部分来给医药公司扩大生产。 主要就是可以购入更多机械设备，那些大孩子们只需要学一学如何操作设备就可以了，还有各种药材，得多买点给瑞拉研究。 她那天才的药剂师，纵使天赋再好，也是需要投入学习和研究的。 刚出现在地下层的工厂，上面的摄像头就闪烁了起来，接着就是阿妮卡的声音响起，“宁！抓到你了！快不快？” 谢宁抬头对上微微闪烁的摄像头，心神一动，“继续捕捉我的身影。” 紧接着身躯化为白雾消散，实则是隐入墙内，监控外的阿妮卡瞪大了眼睛，手下动作不停，无数监控划过，半透明的光屏上飘过密密麻麻的字符，却始终无法分析出谢宁的身影。 突然一股寒意自背后袭来，阿妮卡差点尖叫出声，抬起头就对上了谢宁低垂的眉眼，这才放松下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有异形生物来了。”阿妮卡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谢宁抬起手切换着实时的监控视频，很高清，而且还可以放大和扫描分析。 “无法扫描。” 如果是面对和她一样可以穿墙或者其他躲避技能很好的异形生物，这样的监控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再加一个隐形的热勘测装置。” 就像她虽然藏身于墙体一样，又不是消失了，在这类装置的扫描下，依旧能够辐射出热能，能够确认移动的具体位置。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阿妮卡掏出光屏，直接开始选购装置了，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还得定制。 谢宁没有打扰，而是转身去了瑞拉的研究室。 第342章 深度虚拟170 “怎么样？” 瑞拉看到了两层玻璃门外的谢宁，略点了点头，然后打开第一层玻璃门，把身上的防护服和分析目镜都脱下，扔进消毒柜里进行消毒，这才打开最后一道玻璃门出来。 “034的恢复能力很好，现在已经摘除了一只机械臂，其他的还要等他彻底恢复才能继续进行摘除。” 说到这，瑞拉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我的知识储备不够，不然的话就可以自己进行器官培育了。” 那样的话，是不是其他孩子缺损的部位也可以补全...... “你已经很厉害了，他们这种培育技术也不是一家垄断的，很难有途径进行学习，现阶段我们只能通过各种途径进行购买。” 就是，“实验基地培育室会定时清理仿生人的备用器官，所以我只能找到034他们的备用器官......” 而瑞拉她们这样的，恐怕只余下一段数据资料了，即使还有基因保存，她们没有技术，也无法进行培育。 她就连买034他们的身体组织都悄悄的，还不敢暴露身份，只砸钱。 瑞拉点了点头，跟着谢宁一路走到观察窗口，视线落在里面躺着的034身上，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谢宁，“宁，你......他们如果摘除了身上的机械，就会完全沦为普通人，甚至体质比普通人还要弱。 你就......不可惜吗？” “咔嚓——”谢宁拍下034的睡颜，少年睡着仿佛做噩梦了似的，眉头紧皱，但也只是好像罢了，这应该是麻醉之后慢慢升起来的疼痛导致的。 谢宁嘴唇微勾，语气自然的反问道，“为什么要可惜？” “如果仿生人和机械结合的实验成功，那就可以为人类的生存延续开辟另一条道路。” 这是谢宁和她转述过的话。 “而且，沈家......要实验结果，如果您一直停滞实验，他们终究会发现不对劲的，到时候......” 瑞拉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很矛盾，她既想谢宁偏向她们，喜欢她们，帮助她们，但又不希望谢宁为此受到伤害。 实验室的门无声的打开，083乖巧的抱住谢宁的腰，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澄澈。 谢宁摸了摸083的脑袋，对瑞拉道，“伟大的目标只不过是遮掩利益的纱布，他们想要的不是实验结果，而是这项实验背后带来的巨大利益。 如果我能提供给他们更大的利益......聪明人都该知道到最后要如何选择。” 就像反叛军，一开始她要什么都没有，对那些人来说有价值的不过是她这具身体，当那些人发现她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比如实验基地的内部消息，比如武器设计，比如义肢改造，还有现在的药品等等。 哪一样不比那虚无缥缈的基因实验更实在？更别说她现在的实力还让对方加以忌惮。 无论是哪一方，本质都是一样的。 瑞拉有些懵懂，但既然谢宁说没事，她便按下忧心认真给谢宁办事，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们。 现在的生活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她们只能去捡一些金属废弃物重新分类或者修复售卖，还做一些手工制品拿去卖，日子过的十分拮据。 现在过的虽然还算不上富裕，但最起码她们能够吃饱穿暖，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了，谢宁还给她准备了实验室，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谢宁想起南湖区要打起来的事，便对瑞拉道，“你再准备两批药品，将包装和内里都做一点细小的改变......” 她要卖给南部军区，但是这边她就不好出面了，可又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去交易，仿生人武力值高，但是很容易陷入其他陷阱。 人还是不够用，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她也不必事事亲为了。 第343章 深度虚拟171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宁都特别的忙碌，直到年末的时候她才空出时间去考试，即使她现在有了比考试后的行政岗更高的职位，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她如果只在实验室里忙活，那她就只是一个科研人员。 所以她要走出来，拿到参政的权利，到时候就方便调动了，就算最后她仍旧主要负责研究实验，也能够挂上一些虚职头衔。 今天有些飘雪，谢宁站在学校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青年走了出来，“谢师妹，老师今天突然有会议，没能回来，他便让我来接你。” “印师兄，没关系，这本也是我的母校，我才毕业多久？哪里就这么陌生了？”印向荣是大她一届的学长，是利安德尔教授带的研究生之一。 印向荣接过谢宁手里的行李箱，“那也得来接一下你，这可是老师特地吩咐的，这次考试来了不少人，学校照例批了一栋公寓给考生休息。 不过老师已经安排好了给你的住处，到时候你就不住学生公寓了，直接住我们那边的公寓，环境更好。” 两人一路聊着，印向荣还谈到了谢宁的论文，“你发表的那些论文我和老师都看了，很不错，但有些地方缺乏验证，等考完试后你留一下，我教你改正。” “好，对了，印师兄，我还能参加学校的扩招考试吗？”之前没钱是一回事，现在有钱了，她得把学历提上去。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议你去参加这个。” 见谢宁不明白，印向荣低声道，“师妹，以你的能力，完全不需要再去参加这样的考试，等那几篇论文过了，直接让老师给你过一下程序就好了。” 谢宁如果还只是一个聪明一点，天赋高一点的贫困学生，这样操作当然是不可以的，但谢宁在这个年纪就坐到了实验主任的位置，还是华瑞那样的大公司，不仅如此，那一篇篇发表的论文也和联邦的各项政策紧密相关。 就地位和价值而言，是天差地别的，所以学历这种小事，学校当然是可以开绿色通道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谢宁微微点头，然后把话题转到他们最近研究的上去，而且还提了不少自己的意见以及问题，她最近在研究人工智能的专家系统。 两人越聊越上头，很快就走到了公寓。 这里是他们那一整个研究团队所居住的公寓，一个人一层，印向荣直接带谢宁乘坐电梯到达二十七层。 “这里很久没住人了，我让机器人管家打扫了一遍，如果需要别的什么，只管给我发讯息。” “已经很好了。”学校安排的学生公寓，可是四个人一起居住的，最好的都是两人间。 谢宁看着装饰豪华的大平层，心中想着的却是成为利安德尔教授研究团队也是挺费钱的，毕竟这么一栋豪华平层可不是免费入住的，像是印向荣他们，都是要额外付钱。 如果住不起，那就左转普通学生宿舍，有学生补贴，只需要三千联邦币一个月。 这次直接带谢宁来这里住，估计是印向荣垫的钱。 谢宁知道印向荣家庭不错，不差这点钱，因此也没煞风景的提钱，只想着过段时间以别的方式还回去。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十五分，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您如果现在用餐的话能够午休睡两个小时。” 谢宁刚打开光屏继续复习知识点，莫斯就提醒她吃饭了。 很贴心的人工智能，谢宁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道，“那就点一份套餐，加一瓶纯净水。” 第344章 深度虚拟172 这并不是纸质化的考试，所有人都用桌面上的电子光屏抒写自己的答案，没有人监考，过道上都是漂浮的观测机器，彻底断绝了作弊的可能。 没有人能够在那么多双眼睛下瞒过人工智能，而一旦作弊，个人征信受损，便无法再参加此类考试，便是一些要求高一些的行业，也会拒绝其简历。 因为听力敏感，所以即使观测机器运行的声音很微小，常人几乎听不见，但在谢宁听来就跟蚊子叫似的，嗡嗡嗡，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像是身后的观测机器传来的，让人颇为烦躁。 谢宁深呼一口气，摒弃杂念，认真作答。 考试时间过的很快，几乎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谢宁在收卷时间的前十五分钟就答完了，扫视一圈，现场和她一样的人也有，但更多的还是埋头苦写的人。 谢宁没往后看，但她还是听到了身后考生隐隐发抖的声音，似乎是紧张的，呼吸粗重，一直在咽口水。 不过谢宁也没有多想，只把视线转到窗外，玉梅浅浅的绽放，枝头一团一团的雪白，映雪衔霜，让人分不清是花还是新雪。 “叮铃——考试结束，请考生们停止作答。”谢宁低头看向桌子上的光屏，屏幕已经被锁上了。 在谢宁收回视线后，几只形态怪异的异形生物慢吞吞的挪动着黏腻的身躯从树后出来，一步一步的挪到下水道那儿，然后如泥浆一般滑了下去，地上留下了一片充满粘液污浊的痕迹。 谢宁以为这么严格的监控下是不会有人作弊的，却没想到她在交完卷后还未离开，一个穿着青色鱼尾裙的女人就带着两个警卫走了进来。 视线往谢宁这边看过来，谢宁若有所思的回头，然后就看到身后的男人脸色一白，然后垂下了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视线，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他身子不由控制的一颤。 两个警卫直直越过谢宁把她身后的男人逮住了。 “你们抓我干什么！？” 男人很大声的反抗，周围考生都看了过来，见此，男人手下的动作也更激烈了，但警卫那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盖的，拎他就跟拎小鸡似的。 “章新，扰乱考场秩序，按照联邦律法，考试成绩取消，拘禁三个月。”女人双手抱胸，手上的光屏上赫然是那个章新的个人资料。 “我没有！”男人牙齿打颤，双目赤红，死死的瞪着女人。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证据确凿，如果你再做多余的反抗，拘禁时间便再延长三个月。”女人皱眉，十分的不悦。 她也没想到在莫斯的监控下还有人蠢到去作弊。 谢宁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因为女人的话，他的呼吸更粗重了，身上不停的冒着虚汗，脸色慢慢的涨红，嘴唇有些隐隐的发黑，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似的。 但谢宁就是觉得不对劲，男人的反应太大了。 似乎是发现谢宁在看他，男人猛地瞪了过来，瞳仁不正常的扩缩，谢宁神色一凝，还不待她开口，男人就开始干呕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般痉挛。 押着他的两个警卫也不由得松了些力道，目光看向女人，询问该怎么办。 “送医务室。” 她们是抓作弊的考生，不是来杀人的。 “嘶拉——”衣物被划破的声音。 警卫下意识的远离男人，胸口的防弹衣被划出几道深深的抓痕，再一看男人，他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尖利粗硬，泛着黑色的光泽。 如果不是他穿了防弹衣，那被抓破的就是他的胸口了。 另外一个警卫想反过男人的双手想压制住他，却不想手上伊藤就，低头一瞧，竟然是三只手指粗的黑色虫子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紧接着就是一麻，男人瞬间弹射起来，往谢宁和女人的方向冲去。 “啊——”女人尖叫出声，胳膊下意识的抬起格挡，就在她以为要被男人扑上来撕咬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死死的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白色的冰霜蔓延，仅瞬间，就覆盖住了男人的身体，将他冻成了冰疙瘩。 “快！快叫支援！”周围还没离开的考生混乱一片，争着往外跑去。 谢宁拉着女人微微后退两步，然后一脚朝男人踹了过去，她知道这冰封不了男人多长时间。 而且她能感受得到男人在融化，所以困不住他。 冰层撞到墙上，由于受到冲击，裂开了一道道缝，男人惊于突破困境，还没来得及再次扑过来，一根冰刺就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 把他死死的钉在墙上，然后再覆盖冰层。 地上还蠕动着十几条黑色的虫子，谢宁也抬手冻住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女人被吓的脸色苍白，她只是负责这一片的副考官，怎么就遇上这样的怪物呢？ 太倒霉了。 “应该是被寄生了。”谢宁示意那个被咬了的警卫抬起手，此时警卫的手已经黑了一半了，很显然那虫子有毒。 “如果要保命，就把手砍掉。” 第345章 深度虚拟173 配置专门的解毒剂是来不及的，不说一般的解毒剂能不能解这毒，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 泛黑，僵硬，毒素蔓延的很快。 这个警卫也够狠，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从手腕处削了下去，直接把手掌给砍了下来。 但切口处还在泛黑，流出的血也隐隐带着粘腻的黑色液体。 见此，警卫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一丝血色都消失了，这次他直接从手肘处砍了下去，直到看见正常的血液才松了一口气。 另外一个警卫忙拿出纱布给他包扎，然后打了一支手指大小的备用凝血剂，减缓血液的流失速度。 “先送他去医务室吧，这个人......暂时没有危险了。”虽然没死，但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异形生物有很多种类，她并不是每一种都认识，但大致也能猜到这个男人应该是被某种寄生类型的异形生物入侵了。 因寄生而发生变异，躯体力量变强，但对她构不上什么威胁，只是刚刚发生的太快了，她只以为男人是因为作弊被抓才情绪不正常。 “对对对，快送他去医务室，我已经联系了其他警卫，他们很快就到了。”鱼尾裙女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考场里的考生跑的没剩几个了，大家都很害怕，毕竟新闻里时不时就会播放异形生物伤人的事。 即使前段时间投入了监测系统，如果探测到哪里出现异形生物，他们就会收到警告远离那一片地方，附近巡逻的安保员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消灭异形生物。 但意外还是会有的。 支援来的很快，谢宁还看到了熟悉的人，是展琳的一个同事，宗刃。 那人很显然也认出了谢宁，冲着谢宁微微点头，然后低头和鱼尾裙女人小声的说着什么，期间还抬起头看了谢宁一眼，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谢女士，感谢您的出手。” 然后看向被死死钉在墙上的男人问道，“他死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不是她要取男人的命，而是这个人体内的寄生物在吞噬着男人的养分。 “嘀嘀——”宗刃的通讯器响起，然后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很熟悉，是许主任。 谢宁微微挑眉，许三辞在这附近，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不对，这样程度的异形生物不足以吸引他，那就是这附近还有其他的异形生物了，谢宁打开小型监测无人机的后台，很快就发现了区域标记。 不是平时的红色标点，而是一片淡红色的区域标记，也就是说，学院这一片地方，发现了不明异形生物，暂时还无法断定它的危险等级。 不到十分钟，许三辞就带着队伍过来了。 “谢主任？这么巧！你也在这里！”许三辞很是意外，旁边的助理低语几句，他这才恍然，“对了，这里是你的母校，你回来看看母校也正常哈哈。” 谢宁的视线划过几人手上拿着的专业探测器和小范围高伤害武器，淡淡的道，“我来考试的。” 许三辞懵了一瞬，谢宁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只捡起桌子上的冰块递过去。 宛若玻璃般透明的冰块内部是几条黑色的虫子，那是从男人口中钻出来的。 “黑血蛭？不对啊，按理说，以这里的环境，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许三辞面露不解，他还在观察，而他身旁的宗刃面色却是一变。 “许主任，你说是黑血蛭？！” 似乎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许三辞点了点头，本来还带着兴致的脸在此时才换上了忧色，“是它，得让莫斯把这个人的行程路线调出来，排查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寄生的。” 黑血蛭也不是单独出现的，这个男人身上的是刚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幼体，他们得找到母体，不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悄无声息的寄生。 “好的。”宗刃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的吩咐下去。 有了许三辞的人帮忙，那个被寄生的男人很快就被装进特殊的容器里去了，谢宁微微瞥了一眼，男人奄奄一息，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溃烂。 第346章 深度虚拟174 “谢师妹！”印向荣和其他人一样被拦在警戒线之外，只能挥舞着手招呼谢宁。 谢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然后转了个方向往印向荣走去，他旁边还有不少胆子大留下来看热闹的考生，见谢宁过来，眼睛顿时一亮。 “是她？” “对，就是她！我们考场里的那个觉醒者，她好厉害的，只一下就把那个人解决了。” “这么厉害，她怎么还来考试？不应该去参加安全局和军区的特招吗？听说福利很好的。” “不知道啊，也许人家有什么想法也说不定......” 印向荣也听到了旁边人说的话，在来之前他就得到了消息，但是他没想到那个觉醒者是谢宁。 “你没事吧？” 谢宁摇了摇头，两人一同离开现场。 对于刚刚其他人讨论的问题，印向荣并没有拿出来问谢宁，因为这事他只稍稍想一下知道，谢宁本身就有工作，她此时参加考试定然也不是为了让联邦政府给她安排工作的。 应该是为了参与内部调剂。 华瑞是大公司，高层都有资格成为议员，但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通过最基础的政治测试。 就是不知道以谢宁现在在华瑞的地位，能不能拿到议席。 印向荣有此猜测还是因为他的一个亲戚就是这样当上议员的，只不过他那个亲戚和谢宁有很大的差别。 一个有背景，而一个，是孤儿。 不是他看不起谢宁，而是现实就是如此，如果谢宁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想和华瑞那些高层争议席的话，估计很难，说不定还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过，谢宁是觉醒者，这倒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如果她实在是想从政的话，印家也不是不能抛出橄榄枝，毕竟觉醒者还是很稀少的。 但在印向荣本人看来，谢宁身上最具价值的是她的机械天赋，这也是他格外优待谢宁的原因。 本来是要带谢宁在大厅里吃的，但在走进餐厅的时候印向荣脚步微转，让侍者带着他们去了他常用的包间。 餐厅的包间布置的很是典雅，刚坐下，就有侍者送来餐前小菜，而大厅里只有转来转去的餐车。 “谢师妹，还没问过你这个异能的事情呢，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有异能吧？”印向荣给谢宁倒了一杯茶。 淡淡的清香随着蒸腾的白雾散开，谢宁微抿了一口，很不错的茶，在这样的世界，估计是很昂贵的。 只不过在印向荣这样的人眼里却算不得什么。 “之前出差，发生了点意外......就觉醒了异能，没有他们传的那么厉害。” 印向荣就当谢宁谦虚了，也不追问，只转移话题介绍起了这里的菜色，然后时不时的打量谢宁，见她始终淡淡的，不由的更是高看了她一眼。 豪华大平层，私人包厢，普通人一辈子都吃不起的菜食，他不经意间透露的豪富......在谢宁眼里像是十分平常的样子。 不露怯，这样的人不是书呆子就是真的性格淡然，他喜欢谢宁这样的性格，仿佛他们是同一阶层的人一般，相处起来很自在。 谢宁吃了不少食物，但不是因为好吃，只是胃口大，她需要食物补充能量，如果真的要论味道的话，她只能说，这手艺可比不上小扬。 至于印向荣暗地里表露的意思，她没接话，不接受也不拒绝，保持暧昧的态度。 她的确想争议席，但还不需要外援，与其主动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她更想成为执棋人。 资本......财阀......这是一场大鱼吃小鱼的游戏，她要保证自己不被吃掉，然后引导其他的鱼互相吞噬，她拣点肉吃，慢慢积累自己的资本。 第347章 深度虚拟175 在印向荣谈到他家还是莱斯顿学院校董的时候，谢宁微微垂下眼眸，稍加思索后便把手上的光屏递过去给印向荣。 “这是什么？” “莱斯顿学院范围内有异形生物的出现，而且，不是刚刚被抓起来的男人，而是其他的，还不止一只。 但是，普通民众没有收到消息。” 意思就是，有人压下了消息，而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只有联邦高层。 印向荣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仅是普通民众没有收到消息进行疏散，就连他也没有收到消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多谢谢师妹的通知，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你等下吃完就回去休息吧，这儿不用买单，它是直接划扣的。” 印向荣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谢宁走到落地窗前，楼下是刚下课的学生，她们对自己周围隐藏着的危险毫不知情。 光屏打开，连接视频通讯，“208。” 本来还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青年在听到谢宁声音的那瞬间就冲了过来，兔子哐当撞到了桌子上，画面一阵摇晃。 然后就是兔子的冷冰冰的怒骂。 好一会儿，画面才稳定下来，光屏里的青年精致苍白，墨绿长发有些杂乱，头顶还翘起了一簇呆毛。 “母亲......” 谢宁抽了抽嘴角，这称呼真难改啊，208别的都听话，就这点倔，她也就懒得纠正了。 “208，我给兔子发个地址，然后你跟着它过来我这里，乖一点。”跟着兔子才能巧妙的避开监控。 听到要去谢宁那里，青年眼睛一亮，触手无意识的拍打着，然后谢宁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顿时两边都沉寂了一会儿，青年满眼的无辜，谢宁揉了揉眉心，只好当作没听见。 算了，反正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只是更换家具和装饰麻烦了一点。 之前忙的跟陀螺似的，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莱斯顿学院出现数只异形生物，那许主任应该不会只带一只实验体。 如果是一只的话，等级肯定不低，她在思考，是让208直接销毁实验体，还是进行压制控制。 能选第二种，她就不会选择第一种。 正因为她的目的是销毁，如果208能够压制控制其他实验体的话，她就能销毁的更彻底。 她做过实验，比208弱小的异形生物会对208产生恐惧心理，这是生物的天性，但并不能达到控制的程度。 谢宁初始的猜测是那些异形生物智力不高且力量弱小的缘故，毕竟208有控制其他异形生物的经历。 等谢宁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窗外的兔子以及......趴在兔子脑袋上的小章鱼。 “可以察觉得到其他异形生物的存在吗？” 小章鱼点了点谢宁的手腕内侧，表示肯定。 谢宁把改变身形样貌的装备戴在手臂上，然后化为雾气隐入墙体穿梭。 于此同时，学院后山。 “许主任，您说365打得过它吗？”助理咽了咽口水，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的场景。 红棕色的变异蜘蛛死死的将一团粘液状的东西扑在身下，白色的蛛丝想将其裹住，但对方跟流沙似的，难以完全包裹住。 而且它找不多对方的致命弱点，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先记录，这是新型的异形生物，看看365会怎么解决它吧，如果365不行，我们再派其他的过来，毕竟这里还有不少，记得通知他们仔细点探测寻找具体位置。” “是。”助理看着突然弹出的消息，面色一苦，“许主任，消息泄露了，上面问责。” 许三辞被扰了兴致，十分的不悦，但还是低头认真看起了上面发来的消息，然后拨通电话，“他们怎么会知道？不都压下去了吗？我们会在学校处理好的，现在都没一个学生受到伤害.......现在疏散？ 不行！等下打草惊蛇，虽然异形生物智力不高，但多多少少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而且今天不是考试吗？” 虽然他有自己的心思，但也有上面不想拖延考试时间的意思。 安全局那边都派了不少安保员过来，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太小题大做了。 第348章 深度虚拟176 “许主任......”助理看着最新下发的通知，心中叹气。 安全局派了特遣小队过来，他们的行动要暂停了，许三辞很不情愿，视线落在前方的变异食鸟蛛身上，“把其他的实验体也放出来。” “全放吗？” “全放，异形生物之间互相有特殊的感应，让它们自己去找会更快些。” 助理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的道，“许主任，我们带的控制装置难以一下子控制那么多的高级实验体，如果它们失控......” 助理在许三辞越来越严厉的眼神下没再继续说下去，硬生生的转了口风，“我们还有备用控制装置，应该不会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的话，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当然，倒霉的不会是他们，而是那些不小心被实验体伤到的人。 谢宁刚穿进运输卡车里，便闻到了一股咸湿的海水味，这辆卡车一共放着四个容器，其中有一个已经空了，应该是被带走了。 至于其他三个......谢宁微微侧头看向208，“能控制吗？” 208摇头，“笨。” “那就处理掉，然后我们再去看这个被带出去的。” 谢宁把干扰器加强，身后传来玻璃碎裂以及肉体撕裂的声音，异形生物低低的怒嚎，是它们挣扎的最后一声。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车壁映照出挥舞蠕动的触手，在鲜红的血液溅上去后更显森然。 车外传来了交谈的声音，谢宁听到了他们打算把异形生物实验体全部放出的决定，眼中一冷，然后抓起208的手就钻了出去。 远远的，还听到运输车工作人员的尖叫，谢宁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跑来的方向，一路潜行，然后带着208来到许三辞的所在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208的气息，本来已经把异形生物裹了一半的变异食鸟蛛突然狂躁了起来，就连足肢下的猎物也顾不上了，苍白的人脸不断的巡视着，似乎是想找出208的身影。 “它怎么了？”许三辞不解。 助理看着面板上浮动的数据，猜测道，“应该是察觉到周围的异形生物了。” “那就帮着365先把这个解决掉，让它空出时间去寻另外一个，浪费太多时间了，这玩意滑不溜的，难搞。” 谢宁蹲在树上问208，“能控制？” “嗯......会死。”见208的视线落在许三辞的控制器上，谢宁瞬间懂了它的意思，如果208压迫变异食鸟蛛反过来噬主，那必然会被许三辞开启体内的销毁系统。 毕竟危及的是自己的生命，他们可做不到往日的淡然。 不过谢宁倒没想在这里动手，既然能控制，就先留着，她还要去解决另外那些异形生物。 如果那些异形生物隐藏起来，无人机是无法探测出它们的具体位置的，所以谢宁也一直在改进，争取这类检测仪器普及的时候她能够将它的功能优化完全。 将要离开的谢宁脚步一顿，低声道，“把它也带上。” 留在这里终究是祸患，她倒不介意它伤害到许三辞，但别人终是无辜，她既然有能力压制，自然也不介意多做一些。 而且，她还想取点东西。 “滴答滴答——”走廊尽头挂着一座机械电子钟，此时上面的时间跳到十八点整，指针之下，站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宁的到来，那人僵硬的转过脑袋，大大的咧开嘴一笑，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青白的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细小纹路，宛若裂痕，诡异森然。 被寄生了吗？ 谢宁加快速度靠近，对方眨了下眼睛，瞬间就往旁边的楼梯挪了下去，速度十分的快，当谢宁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下到第几层了。 虽然模样发生改变，但异能无法改变，所以谢宁还是出手毁掉了监控才使用异能移动，这样速度更快些。 那人移动的地方留下了半透明的粘液，所以谢宁很轻易的就跟在了它的身后，这里好像是生物科研楼，谢宁以前上课并不在这一栋，只偶尔会在这里听研讲会。 所以这栋楼下面是做什么的，谢宁也不知道。 而越往下，灯光越发的昏暗，而且还发出嗞啦嗞啦的电流声，谢宁没有注意这个，只一路向下穿到最下层。 而顶上的白炽灯，被一团泥浆缓缓的包裹住，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彻底熄灭，似乎是因为有水，所以才发出嗞啦的电流声。 下面是各种管道设施，有些都已经生锈了，水滴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地下室显得格外清晰。 隐隐还有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叽里咕噜的，听的人头皮发麻，谢宁侧过头看208，只见它正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眼中透着兴味。 谢宁扔了一个悬浮球在出口处，透过夜视眼镜，她能够清晰的看到地面上的粘液，以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液拖行痕迹。 第349章 深度虚拟177 208冲在最前面，尽职尽责的为谢宁扫开前方的危险，形态怪异的异形生物并不能对它造成任何威胁，但那些异形生物在208的拍打下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而附着在了208的触手上。 谢宁手上冒着寒气，附着在208触手上的异形生物接触到寒气的时候抖了一抖，本来慢吞吞的动作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也快了许多，但还是被谢宁抓住了。 冰霜覆盖，异形生物发出了像婴儿般的尖利叫声，屈指一握，硬梆梆的冰块砰的碎成一块块的冰晶。 其他的也重复这样的操作，倒没有异形生物再靠近了。 地上闪着一点银光，谢宁蹲下捡起一块随着冰块掉落在地的东西，是一截被腐蚀的能看见白骨的手指，上面还带着一枚戒指。 见此，谢宁加快了速度。 越靠近里面，声音便越发的清晰，谢宁能够察觉到周围藏着不少的异形生物，它们或许是忌惮，或许是想等着自己踏入它们的包围圈。 突然，谢宁停住了脚步，慢慢地，有个人从盘旋的管道后走了出来，身材高大，穿着莱斯顿学院的门卫制服。 他的模样和正常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憔悴又疲惫，看到谢宁，他笨重的脚步一顿，有些呆滞的脸上落下浑浊的泪水，“救......救救我......” 男人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随着他的张口，粘腻的液体从他的口中流了下来，他身上湿淋淋的.....不对，他在融化。 谢宁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男人就被身后的一道黑影拉了回去，眨眼间，他的身影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鼓包蠕动着。 谢宁抽出冰刃划了下去，本以为鼓包里面会是刚刚的男人，却不想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滩脓液。 突然一滴肉色的粘液落在夜视镜前，谢宁倏的抬头，正正对上上面的眼珠，密密麻麻的人体眼珠一个个的凸现，惊的谢宁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208拍打着触手挥了过去，直接把顶上的那一大滩东西给拍下来一部分。 “臭。”208皱眉，挥舞着触手，很是嫌弃。 “速战速决吧，很快就有人过来了。”谢宁刚想用刚刚的办法把这东西冻住，却不想对方急速的收缩身体躲避蔓延的冰霜。 最后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形，刚好就是之前谢宁追着的人。 那人看着208，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却抵不过对谢宁的贪婪，在此刻，周围的异形生物也显露了身形，慢吞吞的挪了过来。 冰霜刚冻上对方脚踝，就被水泥般的液体反向包裹住融化了，刺入对方胸口的冰刃也很快的融化，即使将对方的脑袋砍断，它也很快就连接回来恢复原状。 那人冲着谢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眼中闪着猎食者的兴奋。 谢宁抿了抿唇，后退一步，打算让208上，“你要吞噬它吗？”这看起来是个等级还蛮高的怪物。 208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要，臭。” 然后似乎是生气了，触手开始暴涨，上半身的类人身躯也开始异化成最初形态，完全的兽态。 几只触手把谢宁包裹住，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突然被关小黑屋，听着外面尖利的嚎叫，谢宁刚想掏武器的手一顿，拍了拍有些滑腻的触手，“208，放我出去，那玩意儿难杀，得用火。” 她空间里备了各种武器，她想一一试一下，如果下次遇到这种异形生物，她就能够更快的解决了。 可是当谢宁刚扒拉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异形生物已经软成一滩了，本来是肉色的，现在染了一圈圈的蓝色环状图案，而且被腐蚀的很严重。 谢宁下意识的掐了掐手下的触手，虽然她带着手套，但也能感觉得到干干的，只有些许的湿滑，但那不是毒液。 看来208对自身的毒液控制很精准，而且毒素强度很高。 即使208的力量无法把对方拍死，可却能够用毒液把对方腐蚀掉，或许她能够提取208的毒液做一些武器。 “不......”嘶哑的声音发出不太标准的字音。 被腐蚀的厉害的异形生物疯狂的断裂自己的身体，然后快速往后挪，似乎是想逃跑。 谢宁见此直接扔了一瓶液体过去，冰凉的触感让异形生物的动作一顿，然后扭过头狠狠的瞪了谢宁一眼，无数颗眼珠从庞大的肉体中暴出。 第350章 深度虚拟178 粘腻的软体伸长，缠住了谢宁的腿上，那只是它的一部分，能把谢宁拉过来最好，就算不成功，它也不损失什么。 刚附上谢宁推送的软体迅速收紧，谢宁被这强劲的力道扯了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谢宁一道斩断腿上的软体，然后直接朝着异形生物开了一枪。 “砰——”火舌迅速卷上异形生物的身体，发出嗞啦嗞啦，像是煎肥肉时冒出的声音。 异形生物疼的满地打滚，周围的异形生物一个接一个的扑了上去，似乎是想把火给扑灭，谢宁直接又扔了一瓶特制燃液，火势越来越大，却丝毫没有烧到旁边的管道等设备。 因为它们表面都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嘀嘀，有异形生物靠近，初步探测是变异食鸟蛛。”兔子的声音响起。 谢宁回头，就看见了挥舞着足肢的变异食鸟蛛，它在看到谢宁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就化为兴奋冲了过来。 然后......直接被208一触手拍飞了，足肢发出断裂的声音，但很快就又被新生长的足肢所替代。 208强大的压制力让变异食鸟蛛有些惧怕，它的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抖。 谢宁把金属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在变异食鸟蛛身上取了不少样本，对方即使眼中带着凶色，但根本不敢反抗。 她之前带回来的样本当然没有全部交上去，自己预留了备份，现在取这只变异食鸟蛛的样本是为了拿回去比对数据的。 然后才走到已经彻底死亡的异形生物面前截取样本，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威胁不大，更别说还有208在身旁。 变异食鸟蛛不敢违抗208的命令，谢宁把现场伪造一下，让人误会是变异食鸟蛛解决的异形生物，然后才带着208隐去身形。 既然实验体过来了，那其他人也不会远了，她解决了最大的那个，剩下的一般的安保员都能够对付，危险程度不高。 她很期待，许主任带着他的宝贝实验体回去。 另一边，许三辞正跟在一队安保员身后，神情凝重，但语气却带着轻松道，“别担心，365性情很温顺，它又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不会伤害到学生的。” 展琳拿着枪，头盔下的眼神十分凌厉，“许主任，你的解释会有人听的，但不是我，我现在只需要你汇报365的情况。” 许主任面色尴尬，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然后看向一旁同样穿着黑色制服，但却没有其他安保员一样还穿了外骨骼装甲的温和男人。 “小琳，许主任也是好意，你专注于自己的事就好。” 面容普通的男人气质十分温和，但大家可不会觉得他是软柿子，展琳在听到这话后也忍下了心中的不爽，带队走在前头。 “江组长......” 江锦摆了摆手，“许主任不要介意，小琳也是担心大家，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安保员，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当中...... 下次许主任在发现异形生物时，还是应该尽早通知安全局为好，安全局各部门的分工不同，等找到实验体后，我会和您详细的说说，下次可不要汇报错了人，毕竟处理后续，还是挺麻烦的。 您说是吗？” 软刀子扎心。 第351章 深度虚拟179 “组长！有情况！” 一个安保员跑了过来，前面隐隐传来某种生物尖利的声音，还有枪声，但很快枪声就消失了，一阵烧焦的味道顺着风吹了出来，十分的腥臭。 “发生什么事了？” “地下室发现了许多异形生物，不过已经被解决了，现在下面只剩下了许主任的实验体，它好像有些异常......”安保员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进去的时候还以为会遭到两方袭击。 因为队长说说实验体追击异形生物，如果不是脱离了控制，就不会让他们这样的人打头阵了。 没想到进去后他们只用对付那侵入学院的异形生物，而诺顿科技公司的实验体并未对他们产生敌意，或者说，以实验体的状态，无法对产生威胁。 唉，今天都是队长调任的日子，他们还想着结束巡逻，然后去好好搓一顿的，没想到这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把江组长给调来了。 “它的状态有些萎靡，好像受伤了，我们在深处发现了一些血迹还有一些残留组织，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检测过后才能得知，不过初步判定它可能吞噬了另外一只异形生物，因为我们在它的口器和周围检测出了一些其他的身体组织。” “嗯，仔细把地下室探查一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后加大力度排查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学院通知下发了吗？” 另外一个安保员回道，“已经下发了。” 现在疏散很显然来不及了，所以上面决定下发通知把学生拘在室内，然后让学院护卫队参加巡逻，而他们则是得在明天之前把学校内部的异形生物排查，然后处理干净。 听了好半响，才得到可以进入地下室的通知，许三辞已经来不及了，立刻就带着人跑了进去。 江锦朝后招了招手，然后就有一队穿着防护服的小队提着箱子走了进去。 “365？”几位研究员慢慢的靠近，而许三辞站在远处操控控制设备，在看到设备完好运行的时候才抬脚走上前。 控制设备有距离限制，因此他也不知道实验体在地下室发生了什么，“先给它打一支镇静剂，把它身上的隐形摄像头取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是吞噬了异形生物引起了进化，赶紧把它带回实验室去，那里的东西齐备一些。” 几个研究员面露犹豫，但在许三辞的严厉的视线下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先远远的给实验体开了一枪麻醉枪。 见实验体猛地张开足肢挣扎了一会儿倒了下去，几人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把实验体里面的摄像头拆下来、 只是，一个研究员握着摄像头取出芯片放入小型分析仪器里面去，但只得到一片杂乱无章的符号，没有拍到任何东西。 “主任，摄像头里面的数据被清除了，我们无法断定是人为还是实验体战斗时不小心弄坏的。” 因为摄像头表面有裂痕，也很像是撞击而成的，不排除是实验体和异形生物战斗时损坏的原因。 “无法修复吗？芯片不是在里面吗？怎么可能损坏？”许三辞拧眉。 “带回去修复。” 然后把视线落在实验体身上，“它身上有伤口吗？” “没有。” 刚刚扫描完成的研究员扶了扶眼镜，继续道，“也不排除伤口恢复了，毕竟365的恢复能力很不错。” “先带回去吧。”许三辞看了一眼走上前来的研究小队，那是安全局的研究人员。 对方过来咨询情况，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趴在地上的实验体转了转脑袋，眼睛里闪过猩红的光芒，视线里，灰白与红色的色彩交替，前方的人出现重影，身体的麻木感越来越浅，足尖动了动，最后还是老实的钻进了容器里。 只是在看到许三辞跟了过来，实验体的视线才收回。 展琳看了一眼消息，然后把扫描检测的任务交给手下，走到了江锦的旁边，“组长，上面怎么说？” 诺顿科技公司联合上面隐瞒异形生物的消息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根本没有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只要是有利于他们实验体进化突破的，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别管那么多，做好我们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不过，这次小琳你升迁的职位应该会变一变。” 展琳对上江锦含笑的眉眼，心中一动，点头应下。 第352章 深度虚拟180 “许主任，上面通知您去开会。”助理跟在许三辞身后汇报上面的通知，前方是运送实验体容舱的自动运输车。 “知道了，先去给365做检查，它好像进化了，等下再把数据分析对比一遍......” “后面安排分裂实验吗？” “安排，这次新的异形生物很有特性，不知道365有没有融合那些特性，如果融合了，就把分裂实验的等级再提高两档。” 许三辞带着助理和研究员往实验室走去，脸上是掩饰不下的笑容，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了实验体各方面的数值都增强了许多。 他已经在期待接下来的实验了。 路过停放区的时候，许三辞上前交接，身后的助理偷偷的打了个哈欠，他已经熬了两夜了，看许主任这个样子，估计今天还得熬夜，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离猝死不远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假，隔壁区的云晶教授手底下的人这个月已经放三天假了，同样是拿工资的，咋区别就这么大呢？ 不过他们这边的福利很好，许主任虽然对外吝啬，但对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许主任吃肉，但他们还能喝点汤。 又悄悄的打了个哈欠，助理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很微小的，像是刮擦玻璃的声音。 身旁的研究员一直在低声讨论，声音很混乱，应该是他听错了，可能是太困了。 助理悄悄的靠在旁边的容器上打瞌睡，在他的身后，是一团扭曲怪异的异形生物实验体，两对倒三角眼视线下落，看着一无所知的研究员，实验体的目光淡淡的移到对面的舱体上，对上了那一张苍白的人脸。 玻璃缸体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随着那刮擦的声音，裂纹越来越深。 交接完成的许三辞低头走了过来，光屏上的光印在他的脸上，照出了他眼底的兴奋，黑色的皮鞋停在舱体旁边，许三辞侧头瞧见了打瞌睡的助理，没好气的拍了过去。 “要进实验室了，还睡？要不我换人？”他又不是非这个助理不可。 “不，不，我错了，许主任，我只是.......” “只是什么？”许三辞看着助理惊恐瞪大的眼睛，里面的惊惧几乎要溢了出来，他身后的实验体也看着自己这个方向，那鸡蛋大小的倒三角眼映出了他身后的景象。 红棕色的足肢破开玻璃缸，碎裂的玻璃溅飞，划破他的皮肤，带来丝丝的痛意，足肢下半部分似镰刀，高高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切断他的脖颈。 许三辞僵硬的转过头，镰刀在他的亲眼见证下下落，它似乎还放慢了速度，不然他连下意识转过头的机会都没有。 那张苍白的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以前从未惧怕过的笑容在此刻将他的心理彻底击碎。 “不......不.......”许三辞摁动销毁程序，对方似乎在等他动作，锋利的镰刀没有瞬间割断他脆弱的脖子，而是像钝刀磨肉一般，凌迟着人的心理。 没有反应，没有反应！ 苍白的人脸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装置，上面已经碎裂了，很显然是损坏了。 许三辞刚刚升起希望亮色的瞳孔瞬间灰败了下去。 在诡异人脸的笑容下，一个头颅飞了出去，周围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助理抖着腿，站都站不起来，人们的丑态毕露，刺耳的警报声一再攀升，上面安装的武器瞬间对准了下方的实验体。 金属大门大开，研究员一个两个的都跑了出去，他们都是弱鸡，哪里打得过实验体？ 助理爬到门外，发现实验体并没有追出来，颤巍巍的往回瞄了一眼，然后就看到里面其他实验体的容舱一个接一个的被打破，吓的他脚也不抖了，跟装了风火轮似的跑的飞快。 一个又一个的监控被破坏，墨绿色的触手从角落里慢慢延伸开来，其他的实验体全都安静如鸡，不敢乱动。 第353章 深度虚拟181 变异食鸟蛛的足肢敲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上方的那一团墨绿色直接伸出了一条触手拍了下去，没打在变异食鸟蛛的身上，而是拍在了它旁边的地板上。 地板瞬间出现了一条裂痕，变异食鸟蛛顿了一下，然后抬头仰视对它形成绝对压迫的生物，诡异的人脸上出现了恳求之色。 周遭的气氛静了一瞬，其他的实验体都若有似无的看向变异食鸟蛛，似乎在想它怎么敢反抗的，不要命了？ 圈在变异食鸟蛛身上的触手越发的收紧，它们都能听到咔嚓的断裂声，所有实验体都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再看那找死的变异食鸟蛛。 就在它们以为变异食鸟蛛完全死了的时候，墨绿色的触手收了回去，然后那断了好几根足肢的变异食鸟蛛也爬了起来，新足肢生长的很快，只是看着没有那么坚硬。 在所有实验体的目光下，变异食鸟蛛拖着许三辞的尸体往另外一个方向哒哒哒的跑了。 然后剩下的实验体在208的带领下一路闯了出去，这里的武器虽然很厉害，但208并不放在眼里。 毕竟室内的武器有范围限制，很难把威力提得很高。 其他实验体就不一样了，在走廊上安装的武器以及警卫的追击下，它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一点伤，但没有一个掉队。 它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只无脑的跟在208的身后跑。 但是限制它们的，不仅有警卫手里的武器，还有它们身体里的销毁程序，很快，就有实验体倒了下去。 208扫了一眼身后的实验体，抿了抿唇，触手飞快的捅进其他实验体的身体里，黑色的销毁装置被他扯了出来，但它太暴力了。 在销毁装置被扯出来的那一瞬就爆炸了，不仅实验体死了，它的触手也被炸烂了一截，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208还是不大高兴。 它不会解这个东西，当初它们的是“医生”解除的，那只小蜘蛛是母亲解除的，它一扯就炸了。 看着死了一地的实验体，208眼中闪过茫然。 那只倒三角眼的异形生物实验体身上突然闪过电流，然后它自己从身体里掏了进去，一点一点的把销毁装置给掏了出来。 它还活着，是唯一活着的实验体。 倒三角眼看着地上的其他尸体，眼中漠然，然后拖着身躯走到208的前面。 两只异形生物对视着，208有些有些嫌弃的看了倒三角眼残破的身体一眼，因为它的恢复能力很弱，所以血流了一地，那些被炸毁的伤口无法恢复，皮肉外翻，看着很是恶心恐怖。 虽然嫌弃倒三角眼弱，但208还是伸出触手把它圈上跑了出去。 各处的监控被破坏，但还是有警卫拍到了208的身影。 紧急会议室里，几位公司高层面色很是难看。 “208怎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在空行岛吗？” “支援还没到吗？” ......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它！” “云晶教授，您不是也是异形生物的负责人之一吗？不能把高级实验体放出一两个来对付208吗？” 坐在侧位的中年女人淡淡的看着光屏里的影像，轻轻的摇头，“我只负责生物材料研究，对于异形生物的本身研究以及控制方面，是莉莉安教授和许主任在负责。” 见高层似乎还有放出实验体的想法，云晶微微一笑，“那几个高级实验体一直都是莉莉安教授在负责，即使是许主任，也不敢轻易的放出来，毕竟危险程度太高了......” 第354章 深度虚拟182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放它们离开？” 不甘心啊！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没有能够留下208的能力，就眼下的情况看来，208的实力比它去空行岛之前增长了不知多少。 “把定位器打入它身体里，到时候让莫斯监控他的踪迹，然后把使用r-7号导弹进行供给。” 男人的眼镜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208的愈合能力很强，导弹只会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到时候多派一些人过去。” “这里是市区，安全局那边......” “把它们往郊区引，那边人少，或者靠海那边也行......” 几人商量着如何对付208，云晶只淡淡的垂下眉眼，一副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柯诺的声音突然响起，“云晶教授，s区p21段研究区域有异形生物入侵，监控受到不知名信号干扰，无法连接，保卫处请求与您联系。” 而此时，s区p21段研究区域的实验内，变异食鸟蛛拖行着一只白色的茧子进去实验室，它很聪明，知道用许三辞的身份牌通过关卡。 拦路的警卫拿它丝毫没有办法，都被裹成茧子吊在走廊顶上了，因此变异食鸟蛛很轻易的就闯进了它的目的地。 “嘶，它在干什么？” 两个警卫躲在观测室内，监控损坏，他们只能用肉眼看，只瞧着变异食鸟蛛把那白色的茧子扔到分裂实验区内，它走来走去的，那张人脸时不时的往上面看，似乎是在想为什么上面的武器没有启动。 “这是个好机会，它进去了，虽然监控坏掉了，但是里面的武器还能用，快，启动武器！” 两个警卫眼中闪着兴奋，然后紧张的就要摁下按钮，“这个开多少级啊？” “不知道啊，我不和你一样在外面站门吗？我就知道按钮是哪个，哪里知道几档啊？柯诺又联系不上，咱开最大的？” 警卫搓了搓手，刚摁下按钮，然后上面就显示指纹输入错误，然后弹出一个长形空白框，显示需要他们输入密码。 两个警卫：...... 平时也没瞅见那些研究员输密码啊！ “哒哒——” 两人抬头，对上那张诡异的人脸，顿时吓得腿都抖了，其实平日里他们胆子还是挺大的，但是只一瞅外边那吊着的大白茧子，就觉得还是先苟着吧。 “这观测室还安全吧？”其中一个警卫抖着嘴唇问。 “肯定安全，这变异蜘蛛之前在这儿进行分裂实验也没发生过意外。” 不一会儿，玻璃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剐蹭声，一道长长的刮痕出现在上面，两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变异食鸟蛛又离开了，拖着那白色的茧子。 走廊里的光明明灭灭的，有的灯光直接暗下，走廊里是一片的黑暗，只有“哒哒哒”的回音萦绕。 谢宁让兔子读取资料，有阿妮卡的帮忙改进，兔子各方面的性能都提高了不少。 她本来是没想跟着一起进入实验基地的，只是208对异形生物的控制也有范围限制，然后她也有点在意变异食鸟蛛的相关实验，便一起来了。 之前参与仿生人的实验，她也探了点底，因此要找到资料存储室并不难。 “嘀嘀——读取错误......发现病毒入侵，正在处理.......正在切断.......” 兔子当机立断的把读取到百分之三十的数据切断了，因为读取出错，拿到手的数据也是残缺的。 第355章 深度虚拟183 “怎么了？” 谢宁起身走到兔子旁边，看着上面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心中一惊。 兔子晃了晃耳朵，绕着谢宁滴溜溜的转，“核心数据上了安全锁，外面嵌套了反入侵系统，如果继续读取会受到反击，到时候我们的干扰系统就会受损，这个安全锁必须通过生物验证才能打开。” 金属长耳朵垂了下来，“我现在的能力不够，无法破解。” “没事。”虽然有些失望，但谢宁也有预料，兔子的系统还不够高级。 ”先把读取好的数据梳理一遍发给我。”谢宁的声音一顿，冰刃往旁边一刺，顿时发出了金属间的撞击声。 “嘶嘶——”变异食鸟蛛的嘴巴蠕动着，但是它发不出声音，只能通过足肢的摩擦发出声音。 这个实验体怎么会在这里？ 双方都往后退了一步，变异食鸟蛛伸长了脑袋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安心的味道，顿时收起了凶狠的目光，一步一步的往墙边挪去，茧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宁的视线，变异食鸟蛛把茧子往自己腹部拢了拢，一步一步的继续挪，偶尔还不小心的戳上躺在地上的研究员的胳膊。 谢宁扯了扯嘴角，得亏她下的麻醉剂够，不然这不得痛醒。 变异食鸟蛛在谢宁的目光下挪到了挂满标本的墙上，把身份牌往蓝色的蝴蝶标本上一拍，本来平整的墙面凹陷下去，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出口。 谢宁眯了眯眼，她刚来就紧着读取数据倒是没想到里面还有地方。 变异蜘蛛速度极快的跑了进去，谢宁捞过兔子，也跟了上去，门内是一节节的台阶，下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玻璃壁后是各种痛苦的类人生物，它们的哀鸣即使隔着玻璃壁也传到了谢宁的耳中。 半张脸类人半张脸丑陋怪异的生物看见了陌生的人进来，都紧紧的贴上了玻璃壁，麻木痛苦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谢宁。 而谢宁的视线则是落在站在最里面的那只变异食鸟蛛身上，它仰着脑袋看里面的一只不知名生物嘶吼，它们的泪水融在淡蓝色的人造海水中。 谢宁紧紧抿着唇，她不知道两侧玻璃壁后的生物是不是由异形生物进化而来的，如果不是的话，她根本不敢想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反人类的实验。 玻璃剐蹭的刺耳声音响起，变异食鸟蛛脸上的身躯诡异又疯狂，谢宁心神一动，“兔子，分析变异食鸟蛛和里面那只生物的面部特征，查看相似度。” “是，正在分析中.......面部特征吻合达到百分之六十五。” 谢宁的心越来越沉，单纯的分析面部特征当然是不能确定二者是否拥有血缘关系，只是她简单的判定。 如果变异食鸟蛛和玻璃壁后面的人真的有关系的话，那这类实验就更加的偏向她最不希望的那一种。 “察觉到未知信号，察觉到未知信号。”兔子的警报声将谢宁的思绪唤了回来。 身后飞过一个悬浮球，谢宁把光屏打开，上面她放置的探测器显示并没有人接近这里。 警卫还在很远的地方。 “您好。”悬浮球上出现一道女声，然后就是一个穿着银白色制服的中年女人的虚影投下来。 让谢宁惊讶的是这人的面容和莉莉安教授有些相像，只不过此人的气质更加沉静温和。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疯狂切割玻璃的变异食鸟蛛，然后才把视线落在谢宁身上。 “我姓云，名晶，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云晶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心中有些微的哑然。 谢宁轻轻点头，云晶是研究基地的顶级教授之一，市面上的一些药剂就是出自她手，谢宁也是在后来才知道是云晶教授从异形生物身上提取的东西然后用于医疗的。 而且并不仅限于医疗方面，还有各种尖端材料之类的。 不过认真来说，异形生物只是云晶教授研究的类型之一，这是一位极为出众的生物工程师。 “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还有那个实验体，208？是你带来的？”见谢宁面露警惕，云晶淡淡一笑。 “你很厉害，所以我动了合作的心思，如果我说，我配合你达到你的目的，当然，得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你能够帮我把我想销毁的一些东西处理掉吗？” 云晶又不住眼的看了一眼变异食鸟蛛，没想到它不攻击谢宁，真让人意外，而且从它脸上人性化的痛苦表情看来，这只实验体应该是想起了它身为人的记忆。 第356章 深度虚拟184 谢宁看着越来越近的警卫，没有多加思考就应下了，“可以，但是我只能保证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她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作为编外人员，她不可能知道内情。 云晶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控制器，“作为诚意，我可以先完成你的部分要求。” 谢宁看着玻璃壁内的怪诞生物，声音有些涩然，“它们到底是什么实验的产物？” 似乎没料到谢宁第一个就是问这些生物，云晶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淡然。 “它们是合成失败的产物，异形生物与人类的结合......它们大多数是监狱送过来的死刑犯，用生命为科学贡献力量，胜过于其他简单的死刑，当然，还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而出现在这里的普通公民。” 至于具体是什么身份，什么原因，这就不好说了。 谢宁深吸一口气，心绪有些起伏不定，她知道有些人死不足惜，但是这样的实验很明显是违反人道主义的，而且还有普通人。 “联邦政府知道吗？” 云晶微微坐直了身子，“能够让废弃物重新产生价值，是件好事。” 然后话风一转，“其实，有时候我们可以称呼联邦政府为执行政府，不可否认里面有人不赞同这样的事情，公众也不赞同。 但作为执行人员，如果他们要生存下去，就要跟着正确的风向走，不是吗？” 联邦政府上面是操纵着这个世界的财阀。 谢宁听出了云晶的言下之意，警卫靠的越来越近，已经在外面的那道门了。 “你要我做什么？” 有来有往，才是合作。 “这里的失败品，还有这几个地点里关着的一些实验产品，你，如果能够把它们全部杀了，就动手，或者用溶解剂也可以，等下你拆开通讯器就能够拿到。” 瞥见谢宁眼中的惊讶，云晶面色认真的道，“对于它们来说，死亡，是唯一的解脱方式，因为它们经过各种实验所造成的身体伤害，是不可逆的。” 失败品如果不死，就一直痛苦到死亡，至于成功的实验品......当它们恢复记忆，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呢？ 或许，她是残忍的。 看着谢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云晶忍不住站了起来，长长的通道上是一片蓝色的暗光，本来完好的玻璃壁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人造海水填满了整条通道。 各种丑陋怪异的生物漂浮在里面，它们身上只有一道伤口，完美的切口将它们身首分离。 但它们并非死在谢宁的手下，而是死在那只蹲在墙角发疯的变异食鸟蛛手里。 恢复大部分记忆的变异食鸟蛛听完了谢宁和云晶教授对话的全程，然后在谢宁打开玻璃壁后疯狂的冲上去厮杀，最后她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然后把脖颈送到谢宁的冰刃之下，她在求死。 在下手之前，谢宁还是问了一句，“云晶教授，我可以问一下这只变异食鸟蛛的身份吗？” 云晶点了点头道，“她是这场实验的研究员，那个是她的母亲。” 她没有说为什么参与实验的研究员会变成研究对象，变成一个实验品，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谢宁砍下了那颗头颅，然后在离开前在水里扔下了一小支溶解剂，这是强效的溶解剂，水里的尸体不会留存，然后被废物利用当作养料。 “这个时机真难得。” 云晶教授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自言自语，“本来我是发现了变异食鸟蛛的异常，然后准备和它合作的。 没想到发现了另外一个人......可以扫描出她的身份吗？” 办公室一片寂静，但云晶教授仿佛听到了什么答案般，继续道，“不能吗？或许是用了伪装，真可惜。” 然后幽幽的道，“虽然只能利用那个人摧毁一部分实验品，但已经很好了，莉莉安死了，许三辞也死了。 他们留下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就是很可惜，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第357章 深度虚拟185 “s区p04、p07、p12段区域皆受到不明干扰，监控损坏，疑似有不明人员入侵，请保卫处增派人手支援，请保卫处增派人手支援......” 柯诺的冰冷的电子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响起，所有人心下一震，面上出现些许的慌张，“快！特遣小队的人过来了吗？保卫处的觉醒者呢？” 他们并不缺钱，因此也有招聘觉醒者做警卫。 “云晶教授呢？让她开启紧急装置！把那个入侵者给我扫出来！” 高层终于坐不住了，但他们也没想到谢宁的速度那么快，保卫处的警卫还在赶过去的路上，她已经跃上实验基地的顶楼。 雨水打在脸上，带着酸涩的味道，谢宁有些脱力的盘腿坐下，脑海中响起了落的声音。 “您还好吗？我察觉到您的精神波动不稳定。” “没事，有些脱力罢了。”谢宁拿出一管能量剂给自己注射，声音有些暗哑。 “落......”谢宁语气一顿，随即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她得稳住心神，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执行，今天的事无疑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人命如草芥。 高位者是狼，高位之下是圈养的羊群。 高速发展的科技改变了社会生活，她刚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远远超出她的认知，虽然小心，但她对这样的社会还是怀揣着憧憬的。 她之前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她以及那些站在尖端科技的伙伴们都有过设想，如果科技足够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便会更高，生活的更幸福。 可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深，她以往的憧憬被一层层打碎，高科技社会并没有改善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和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 富人依旧站在顶端，穷人依旧只有仰望，不，他们或许连仰望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们要将时间填满，以维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存。 但即使生存已经如此困难了，羊群里的羊也是要被吃的，以各种方式。 谢宁就这么坐在楼顶的围栏上，雨水的凉意让她越来越清醒，旁边的光屏闪过一段段的资料和相片，这是云晶教授给她发的，在此刻她甚至于无心思考云晶教授选择与她合作的原因与之后行为的用意。 一串串数据在资料里显得那么冰冷，记录的是一个人是怎么和异形生物结合的，他们的痛苦与嘶喊都被埋藏在冰冷的编号里，死亡，进化。 他们只有两条路，进化者寥寥无几，实验失败品却已垒起如霜白骨。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 谢宁没有这样的疑问，有时候她真的恨不得自己能够愚笨一点，而不是只一眼就能看到这背后血腥的交易。 进化的异形生物能够产生更高的效能，能够提供的材料更有价值，无论是用于医疗领域还是其他，无疑都能够给财阀带来巨大的利润。 如果为其准备一个好听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产生的实验，听起来多么的伟大。 如果实验的背后没有那么血腥的话，如果他们不是用实验成果衍生的产品投入羊群榨取利益的话，那这的确称得上伟大。 第358章 深度虚拟186 现在并不方便联系云晶教授，谢宁纵身一跃跳下高楼，她得赶紧去找208，对于208怎么解决其他实验体的事，她没有干预，也不知道现在它怎么样了。 之前她只说让208离开实验基地后就往海里游去。 她并不小看现在的各种高端武器，也不敢赌高层的善心，如果208往市区去，可能会造成极大的伤亡，如果往自己的别墅区跑，那样不仅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容易被追踪。 而如果入海就不一样了，海水能够极大的隐藏他们的踪迹，虽然她也找不到208，但是，208能够找到她。 只是往海边去的时候，谢宁看到了安全局的警车，看车牌号和形制，还是特遣小队的，特遣小队并不是只有一队人员，而是有觉醒者带队的，便如此称呼。 谢宁看了一眼远处的巡逻队，数量也比平日里的更多。 在展琳那边得到确切消息之后，谢宁便放弃了在巡逻队交接的时候前往宽阔的海边把208带出来，而是转身去了半崖。 险峻的地理环境已经不能阻挡她的步伐，从半崖下去是一个向内凹陷的礁石堆，海水拍打在礁石上溅起水花，还有鱼儿跃起。 只是那巴掌大的鱼身上斑驳的很，鱼鳞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粉色的皮肉，身上还带着黑色的粘液，就连海水都没能将其冲刷干净。 一根冰刺穿进小鱼的腹部，谢宁跃上那块礁石，俯身将还在下意识拍打鱼尾的鱼捡了起来。 刚刚她的确没有看错，这只鱼的鱼鳞脱落了很多，而且还不是受伤脱落的，再往里，谢宁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排水口，从里面排出的污水将这一片的水域都染成了暗色，越往里，水质感便越 粘稠，像是浮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油脂。 谢宁戴上防毒面具，蹲下身子装了一小罐污水，她想回去检测一下这里排放的污水是否经过处理。 海洋污染越发严重，各类生物发生变异，如果继续不加控制的排放污染物，那到最后......或许连最后一片能够生存的土地也会消失。 有时候或许那些人不是不知道环境的重要性，只不过处理污水既费时又费力，最主要的是费钱。 他们只要保障自己的利润就行了，其他的并不在考虑范围内，联邦也不是没有关于这类的惩罚措施，但很轻，而且几乎不会有检查，这才导致了那些人的肆无忌惮。 谢宁在下面待了还没五分钟，墨绿色的触手就拍了上来，粘腻的废水沾染上208的触手，惹的他当即化为了小章鱼形态跳上谢宁的掌心，变为半透明的触手轻轻的拍打磨蹭着，似乎是想去除掉那些污水。 谢宁直接拿出了一个装了干净人造海水的小水缸给208搓洗，这才将视线落在另外一只异形生物身上。 它本就长得丑陋诡异，身上翻开的伤口染上粘腻的黑色污水，更显得它脏污。 谢宁搓了搓208，问道，“你带回来的？就一只？” 208点了点小脑袋，它已经把触手洗干净了，正往谢宁的手腕上爬。 倒三角眼沉默的看着懒洋洋圈着谢宁手腕的208，又望了望谢宁有些苍白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回去。”兔子传来了警报，周围来了许多警车。 不过在回去之前，谢宁用仪器先给208和另外一只异形生物扫描，她怀疑两个人身上带着定位器，不然安全局的人不会那么快就追上来的。 最后果然在另外一只异形生物身上发现了定位器，是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透过弹孔深深的嵌入它的身体里。 倒三角眼身上还留着伤口，谢宁直接沿着伤口把定位器取出来的，随着“砰——”的一道枪声，兔子发出最后一声警报，光屏上的视频顿时消失。 是她放在空中监测无人机被发现了，应该被打下来了。 第359章 深度虚拟187 谢宁将所有人身躯雾化，往另外一个方向穿去，只是她才刚刚站定在悬浮车旁，背后寒毛炸起，危险！ 扯住旁边的异形生物，谢宁本来凝聚的身形瞬间化为雾气，并且急速的朝后退去，但爆炸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她已经感到了身后传来的滚烫热意。 只是在那一瞬，墨绿色的触手瞬间膨胀，将谢宁牢牢的护在里面。 “真神奇，208竟然能够在没有芯片控制的情况下受控于一个人类。”清朗的男音从前方传来，谢宁心跳的飞快。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因此谢宁连一丝一毫逗留的心思都没有，当即便要扯着208离开，显得十分的急迫。 “想逃？问过我了吗？”男人站定在谢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将诺顿s区大部分实验室摧毁的女人。 很陌生的长相，是伪装，拙劣的伪装，但是骗过一般人和莫斯的眼睛已经足够了。 谢宁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禁锢了，就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而且不仅是她，就连208和那只异形生物都没了声音，若不是眼前的男人还在说话，这一片空间便仿佛完全静止了。 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黑黝黝的洞口抵住了谢宁的脑袋，男人轻笑了一声，“我的空间禁锢有时效，本来是想活捉你的，但是等不到我的队友过来了，或许，先废了你也不错。”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吊着她的命，到时候再顺藤摸瓜，查询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谢宁的目光越来越沉，却并没有露出男人想要的害怕之情。 枪口缓缓下移，目标停在了谢宁的胸口上，他的枪法很精湛，知道打哪里可以让人陷入垂危状态却又不会死亡。 “砰——”不是他开的枪！安利斯神情愕然。 谢宁缓缓勾起嘴唇，“安利斯组长，意外吗？” 因为自外而来的一颗子弹，彻底打破了安利斯的空间禁锢，在安利斯暂停住那颗朝着他后脑勺而来子弹之时，一片冰刃划破他的脖颈，即将喷涌而出的血液被薄薄的冰层封住，在人体倒地后才缓缓流出。 谢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在靠近悬浮车前就收到了展琳的消息，说是安全局派了两名觉醒者来对付她，一名异能为追踪术的觉醒者，还有一个觉醒者的异能是空间禁锢。 他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目标定为静止状态，限制目标的行动，即使他的等级不高，但是这样的异能十分稀有而且好用。 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安利斯，只要在对方控制的空间范围内，谁都无法抵挡他的异能，无论是人，还是物。 他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的异能时间只有三分钟，然后需要间隔十秒钟才能继续使用异能。 最主要的是，在他开启空间禁锢之后，自控制范围外而来的物品并不受禁锢，所以，谢宁便动了杀心。 对方守株待兔，已经等着她入局了，她能跑得了一次，能够跑得了第二次吗？不若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心软死的会是自己。 因此她在解决掉另外一个觉醒者后才以身入局，只要安利斯按捺不住先用了异能，那他就陷入了被动。 在远处狙击着这里的展琳，会完美的配合她的行动。 第360章 深度虚拟188 回到平层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谢宁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异能使用过度，精神上会感到很疲惫，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睡。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考试了，在这期间她还得处理一些后续工作，以及给那只实验体处理伤口，因为剩下的时间不足以让她带着208他们回一趟别墅再返回学院，因此她便带着它们一起回学院了。 倒三角眼有些局促的站在宽敞的客厅里，它的身躯整体呈现半透明的铅灰色，头部较短，近似圆形，额部稍微向前凸出，有两个触须一样的东西，口器周围有一些圆柱形的凸起，像雌花的花蕊。 腹部两侧有一些短小的足肢.......谢宁有些难以判断，因为这个实验体并不以这些“足肢”行走，而是依靠背部延长的粗大触手移动。 没有贸然的对伤口进行处理，谢宁先查找了一番资料，最后在海洋生物进化档案里看到了关于这个实验体的一些数据资料。 “b-27。”是这个实验体的编号。 应该是b区的，因为208的所在区域是s-208，就是不知道这个实验体怎么会在s区的存储室的，或许是升级了？ 谢宁不清楚内情，她看的资料残缺不全，毕竟数据读取中断了，云晶教授发给她资料也没有关于这个实验体的。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谢宁把27带到浴室，然后在浴缸里放水，放了一点她常备的人造海水添加材料上去，虽然比不上实验室里专门配比的，但也大差不差了。 b27体内是一套复杂的水管系统，它腹部的那些“足肢”也并不是腿，而是液体过滤管。 索幸的是b27虽然自愈能力差，但是它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这点让谢宁觉得很神奇，这样的伤，每一道无论是放到哪一种生物身上，都是足够致命的，但是b27却没有丝毫的感觉，体内的系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谢宁不是这方面的治疗专家，她能做的只有把瑞拉配备的治疗药剂倒进浴缸里，让b27自行吸收。 有208看着，她倒是不担心b27会惹出什么祸来。 处理后续，继续参加考试，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安保员们把学院里的一些隐藏的异形生物排查出来了，因此第二天考试继续。 考完试后还要去安全局做笔录，主要是回答那个考场上突然变异的考生的一些问题。 等忙完这些，天色又暗了，如丝细雨随风飘荡，谢宁撑起伞走出门口，对着送她出来的宗刃道，“等下我自己坐电轨车回就好了。” 她没有开车过来，坐的是安全局的警车。 “好，谢谢您的配合。” 谢宁往候车亭走去，突然一辆悬浮警车停在安全局的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她一头干练的短发微湿，深邃的眼睛在看到谢宁的那一刻微微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谢宁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展琳今天应该跑了一天，学院里的异形生物需要她跟队一起处理，紧接着就被调往实验基地帮忙。 安利斯的死亡狠狠的打了联邦的脸，也足以引起他们的忌惮了，毕竟接近于无敌的安利斯，怎么会让人那么轻易的杀死呢？ 然后谢宁成功的登上了通缉榜单，成为了联邦一级通缉犯，因为她足够谨慎，所以对方别说她的样貌了，就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谢宁看着外面大屏上的新闻播报，悬赏一个亿，倒是舍得花钱，不过比她在地下城里面的悬赏金额还差点。 作为军械设计师和药品供销商，反叛军没保住她的一些信息造成泄露，然后她的代号就出现在了黑市悬赏榜单上。 不是要她的人头，而是要她这个人，活的，三亿联邦币。 看来反叛军最近的动作惹来了不少垂涎的人，她以后也要更加小心了。 第361章 深度虚拟189 展琳也看到的外面大楼上的大屏新闻通告，自谢宁的背影收回视线，然后便看到了等在门口处的宗刃，“笔录做完了？” “嗯，谢女士很配合，而且这次若不是她，估计会有很多考生受伤，或者，死亡，没想到之前柔柔弱弱的谢女士在觉醒了异能之后这么厉害。 黑血蛭的速度很快，若不是她反应快，在那么短的时间反应过来将那些自寄生体脱离出来的幼体全部冰封起来，恐怕那些脱离的幼体又会寄生在新的宿主身上。 这样的异形生物很难探查。”也难以防范。 宗刃一边说一边跟着展琳一起往电梯走去。 “哈哈，宁现在可不仅异能厉害，她的身手也很不错的，虚拟练习室的测试评级她可是能达到a的。” 闻言宗刃也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不过说到这个评级，“我记得你的评级是s吧？” 展琳点了点头，“这怎么能比呢？我有过专门的训练，宁她可是野路子出身......” 两人一路聊着，展琳也问起了那黑血蛭的源头。 “找到了。”宗刃绷紧了脸，语气有些闷闷的，“你知道月影湾的生物材料加工厂吗？” “知道，他住在那里？” 宗刃点了点头。 月影湾的生物材料加工厂在以前可以说是全联邦最大的一个加工厂，很多企业都从它们那儿购进的材料。 只不过在二十几年前发生了一场意外，造成微生物污染，导致那里直接被封禁到现在。 说是封禁，那里也是有人居住的，毕竟那么大的工厂，里面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的完善，他们也不可能派人二十四小时巡逻，禁止外来人员进入。 因此便有一些人偷偷的住进去，慢慢地，住进去的人越来越多，然后那里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贫民窟。 上面在发现之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老鼠有了栖息地，就不会在干净的市区里乱窜了。 “我明天就要过去协助排查，到时候你应该也要带队过去。”说着，宗刃还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上面有意把那里的居民都迁移出来，但是遭到了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是为了什么。 的确有真正是为了那些居民好的官员提出意见，想把人安置在一个比较好的地方，毕竟工厂区域污染太严重了，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仪器放过去一检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不合格的。 而在里面居住的人的身体状况可想而知。 另外一部分赞同这个建议的就是为了舆论了，毕竟大家都要面上好看点，而且有了考生被黑血蛭寄生一事，谁能保证里面的其他人没有问题？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把人统一检查一遍然后送的远远的好。 其他不同意的人则是为了利益了，迁移居民要不要钱？给居民检查、治疗等等都要钱，哪哪都需要资金，谁也不舍得出这份钱，而且也没有地方愿意接收那么多的人。 好几万人呢，可不是十几二十几个的。 第362章 深度虚拟190 “谢主任，这是您接下来的行程，请您过目。” 周琴将一份文件发给谢宁，试点测试的结果还不错，接下来她得去和管理局那边的人继续接洽商量合作。 监测无人机会遍布在每一座城市的上空，谢宁转了转手上的笔，眉毛微微扬起，很显然心情不错。 虽然是和政府合作的项目，但主要核心程序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也就是说，每一架无人机都可以成为她的眼睛，只要她需要。 因为最后推广开来的无人机是升级版本，不仅带有监测系统，而且还能成像实时传输。 谢宁看了一眼日程表上的排列，抬手把其中两个挪到一边，“这两个交流会挪到明天。” 安全局那边定制了一批仪器，她得跟着去看看，这不是她负责的，而是公司下达的任务，让她参与设计改进，与另外一个实验室合作。 起身往下边的实验区域而去，谢宁没有进去，而是叫了负责总体流程的谷夕来问话。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岗位，谷夕不适合对外交际，但心思细腻，水平也足够，十分熟悉实验流程，有她看着，谢宁可以不用投入那么大的精力进行管理。 谷夕把防护服都放好，然后抬起光屏和谢宁讲解她们今天的实验内容以及结果。 “很好，等我今天去开会敲定后你就把设计方案传下去，另外组一个小组负责后台，两个人就可以，我会将一部分的权限放开......” 谢宁说的是小型监测无人机的事，利润很大，但现在资金还没到账，按照合同，也没有那么快到账，不过关于义肢改造计划的一部分资金却是已经入账，除却公司分去的部分，她能拿到许多。 其实，如果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创者的话，那便只能吃一波红利，因为其他模仿者会争先恐后的制造类似的改造义肢来分吃这块蛋糕。 但华瑞垄断了这项技术，其他的小公司或者人如果要踏足这个领域，就必须分利给华瑞，除非他们做暗地里的生意，不过，暗地里的生意，也被谢宁垄断了。 反叛军在地下城开了一家又一家的工厂，流入那里的资金便有一部分进了谢宁的荷包。 毕竟她出技术，掌握核心程序，吃的是分成。 交代完剩下的事情，谢宁便赶往另外一个区的实验室，安全局定制了一批仪器，其中有一些设计问题，她被调过去帮忙改进。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一张长达十米的金属长桌子摆放在中央，银蓝色的亮纹路嵌套在其间，十分的具有科技感。 长桌走位坐了不少人，看到谢宁进来，此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注视过来。 谢宁微微颔首，在外面等着谢宁过来的助理连忙引着谢宁往主座侧边空着的位置走去。 在长桌中央，是一个巨大的3d建筑投影，有人起身给谢宁介绍，然后把他们讨论的问题也都一一的提了出来。 倒是没有人在此刻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毕竟谢宁是上面调过来的助手，还是他们主要负责人请求的。 不说这些，就谢宁这段时间的动作他们都看在眼里，就算一开始再看不起，可谢宁不仅把那些项目都接了下来，而且做的很好，毕竟利润在那儿摆着呢。 即使算不到具体的数字，但猜也猜得到谢宁能拿多少分成，可再眼红，他们也不敢做些别的小动作了。 公司可不会动一棵摇钱树，之前做过一些针对的事的人都收到了高层隐晦的警告。 “生物材料加工厂？”谢宁解开袖扣，那是她烦躁的表现。 “是的，经过统计，那里还居住着人.......都是一些贫民，在改进设备的时候不要考虑辐射问题，安全局的人以及医疗队都有专门的防护服......” 那贫民呢？ 谢宁垂下眼眸，她没有问，因为答案很明朗。 上面的人指着机械装置投影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是各种节约成本，以及提高效率。 第363章 深度虚拟191 从会议室出来，谢宁终于觉得没有那么窒息了。 手环上传来了展琳的消息，是关于那个黑血蛭的，源头已经查到了，而且她在今天下午交接任职后也要赶过去协查，竟然就是那个加工厂。 谢宁：“恭喜升任外勤组组长......你知道上面对那里的平民怎么处理吗？迁移？” 展琳：“迁移，具体的地方我还不知道，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应该会迁往江宁区。” 可是江宁区的人口密度极大，已经达到了拥挤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再迁移十几万人过来，恐怕会更加的混乱，而且还有本地人的抵制，他们不敢冲政府，但是迁移过来的那些人绝对不会好过。 谢宁叹了一口气，她无法改变上面的决策，只希望政府在安置的时候能够给予他们足够生存一段时间的物资。 “谢主任，资料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是现在去军区吗？”周琴脸上画着精致妆容，只是眼中的疲惫还是难以消散，毕竟她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工作。 谢宁负责的项目不少，实验室内的管理有谷夕，外边有何延，她跟着处理谢宁与各方的往来以及生活杂务。 即使是三个助理分工，她依旧能够感到沉重的工作压力，周琴自己很清楚，有很大的原因是她自己的一部分精力被分到了孩子身上，所以她才会感到工作压力比以往都要大。 所以她要尽快的调整好状态，不然都对不起谢宁给她开的高工资！ 所幸医院里的孩子恢复状态还不错，她聘请了一个护工帮忙照顾，她得工作，只有工作，她才能挣到更多的钱！ “嗯。” 谢宁侧过头看周琴，低声道，“前两日s区发生意外事故，许主任不幸身亡了。” 周琴眼睛微微瞪大，深吸一口气，状似遗憾的道，“真的吗？那也太不幸了。” 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扬起，她知道自己丈夫身亡，孩子受伤差点死掉的事不能全怪在一个人身上，但无可否认的是，那人的的确确是幕后推手之一。 是他们一起，促成了她的家庭悲剧。 忙碌了一天，谢宁才抽出空去药厂，如果她不把其他的两项行程推到下一天的话，她今天就只能牺牲睡眠来药厂工作。 “那些发电机都已经安装好了，还有最新的的设备......”安德烈站在谢宁旁边给她汇报工作，一口气全说完，然后屏息等待谢宁的指示。 现在的生活他完全不敢想，从捡破烂的修理工摇身一变成了药品公司的设备管理主任，安德烈晚上都不敢睡沉，就怕这是一场梦。 “现在只要日常的检查和护理就行了，关于招新的事......现在还不及，等分厂建起来再说。” 这里是核心，她并不想招一些忠诚度不高的人进来，多的那几个还都是以前从这里出去讨生活的，比如万源。 谢宁低头看着流水，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果然财富令人心安。 第364章 深度虚拟192 在办公室等了有十分钟，瑞拉还没有过来，谢宁便知道她在忙了。 瑞拉在实验室里是不会带通讯设备的，如果有急事找她，还得自己去实验室才行。 谢宁没有去打扰瑞拉工作，而是带着安德烈往下层的机械实验室去。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当初的研究方向，现在这里的孩子但凡身体残缺的都被她进行了改造，只不过她的改造还是属于轻度的，她想让义肢不再象征着身体的缺陷，反而是对力量的体现。 在闲暇时间里，她研究了季博士的很多论文，然后对自己的研究方向做了些许改变，其一就是让残疾人能够与义体深度结合，这属于重度的改造，就和当初改造仿生人类似。 只不过季博士只想保留仿生人能够学习的自主意识，然后将其身躯大面积的机械化，而她是想用机械补全人体的残缺。 因意外导致残疾的人类很难再拥有和原来的身体一样的组织器官，仿生人却是不一样，他们的身躯本就是被“创造”出来的，因此即使失去了一部分身体躯干或者器官，也能够通过基因编辑和细胞培育制造出新的躯干和器官。 而且没有排斥反应。 现在的义肢也是机械与自然肉体的结合，只不过程度不一样，她现在对军队以及反叛军他们的改造属于中度的。 也就是通过先进的材料和技术让改造人的身体能够得到极大的改进和增强，增加其身体下限。 但这并不能以牺牲他人的身体健康寿命为代价，所以在自己的技术还没达标的时候，谢宁只会进行理论研究，能够被她应用出来的，都是基于成熟的技术。 其二就是关于武器方面的改造，她见过展琳的外骨骼装备，也见过这个世界上的不少先进武器，随着研究的越发深入，谢宁从高集成的炮弹研究转到了人体适配的攻击与防御武器身上。 其实她在没有异能的时候就在想了，如何通过适体的武器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和防御值。 只不过后来觉醒了异能，然后又一直在忙碌，所以这项研究就被搁置了，给反叛军的武器都是基于现有的技术所设计的一般向武器。 等义肢改造的计划告一段落，她或许可以将武器研究提上议程，觉醒者的异能千奇百怪，她不敢保证下次就不会遇到如安利斯或者沈锌一般的人物。 所以，她得保证自己在不能使用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极高的武力值以及防御值。 “之前你给丽西亚改造的义肢现在她已经能够运转自如了，她现在跳起来垂直距离能有五米......还有悬浮板......” 安德烈越说越兴奋，谢宁也时不时的点头。 她在最初改造义肢的时候失败，无法将悬浮技术和义肢结合在一起，后面的确也有了进展，但是谢宁又改变了想法。 她觉得把悬浮技术应用到义肢上面，不如制作更加通用的悬浮板，然后在末端安装上推进系统，到时候不仅可以控制悬浮的高度，还可以进行移动。 不过悬浮板是研究出来了，但只能升到二十米，推动器能够推动的距离在五十米内，承重二十五千克。 第365章 深度虚拟193 等瑞拉收到谢宁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034的恢复状况很好，再过三天，他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其他的......”瑞拉握着光屏的指尖有些泛白，“我试着把您带回来的器官进行进一步的培育。” 然后才可以进行组装，“但是失败了......接口产生了变化，他们无法和034一样完美的嵌合由自己的基因培育的备用器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变化。” “应该是过电测试。”谢宁低头看着数据，轻叹了一口气，“当初034的融合状况十分好，所以就没有给他进行过电测试。” “那这怎么办？” “暂且这样吧，先存着，如果以后能够突破这方面的技术关卡，或许能给他们恢复原生态。”这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并不在她的掌握范围之内。 要不然，给他们治疗的就是自己了。 谢宁转身出了观察室，对着瑞拉道，“之前不是派人去和安全局的人接洽吗？” “是的。” 在平民区开的药店全都关了，直接转入地下，然后在线上销售，在多重保障下，这边还算安全。 虽然莫斯是颗定时炸弹，他们无论躲的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完全掩藏自己在网络上的踪迹，但是，只要高层不查，那他们就还可以苟着。 毕竟他们的公司可是正规的，只不过把地下工厂掩藏了。 那么一个小公司，估计也不会那么快有大人物注意，至于其他的，如果背地里搞小动作，他们也不惧。 他们虽没有明面上的大人物当背景，但是强硬的武力足够让人让其他人忌惮。 “先跟安全局接洽，军区那边的单子虽然不大，但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份......”慢慢来，等别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们早已融汇多方资源强大自身了。 等她的职位再升一升，就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强硬背景，而无需靠别人，毕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稳妥。 这也是她没有拿出药品公司与其他势力合作的原因之一，她还弱小，和别人谈合作容易被吃。 “这是我列的一些病原，你可以买一些市面上的药物，然后进行分析比对，若是可以，尽快研究出适合通用型病毒清剂。” “好。” 资料上都是一些致病性微生物和寄生物之类的，市面上能够治疗这类疾病的药物并不少，只不过很少人会去买，毕竟大家居住的环境都很干净。 当然，除了贫民区和地下城。 “这是要卖到地下城去吗？”如果真要对比的话，瑞拉觉得地下城会更加的脏乱差，应该更需要这种药物。 谢宁摇了摇头，“不仅是地下城，你先研究，尽量的降低生产成本，研究经费不用担心，我又打了一部分到账户上。” 降低生产成本，她就能够在销售价格上进一步的压低。 其一，这样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不仅仅是那一部分迁移出来的贫民，其二，她可以靠这件事推广自家公司的药品，进一步的提升自己的声望。 这是个机会。 “对了。”瑞拉把一张拇指大小的铭牌递给谢宁，“这是银星送来的通行证。” 银星没有办法去谢宁工作的地方，也无法进入别墅区，因此只能把通行证送到这里。 进入地下城不需要通行证，但黑市要。 第366章 深度虚拟194 谢宁抽出时间把药品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尽量给予那些迁移出来的贫民一些帮助，在第二天继续和另外一个实验组的人员讨论设计的时候也尽力把伤害降到最低。 她无法否决会议决策，因为公司更看重利益和效率。 所以她需要转变打工人这个身份，她要更高的地位，她要公司的股份，这样，她才能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这个时机很快便到来了。 “谢宁主任，西德安教授请您前往s-102办公室，位置和路线图已发送，请查收。” 谢宁抿了一口清茶，桌面上光屏里显示的是联邦政府官网，在不注意的角落，还有一只白色的小兔子蹦来蹦去放烟花，谢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抬手编了几段程序，然后就是几根小小的胡萝卜砸了下去，直接把小兔子砸的眼冒金星。 如果是一般的设置桌宠，她是会的，但如果要让兔子避开莫斯和柯诺的一些程序，就得阿妮卡帮忙了。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才起身往办公室走去，她的成绩下来了，西德安教授算是她的上司，所以她的一些申请需要西德安教授的批复。 谢宁在上方标着“s-102”的金属门前停下，侧边的金属标牌写着研发部部长办公室几个黑色的字。 西德安教授除了研究，还管理着华瑞科技公司的研发部门。 “谢宁主任，西德安教授正在与生产部部长谈话，请你稍等片刻，需要我给您准备一些饮料吗？” 柯诺相当的贴心。 “给我准备一杯柠檬水，谢谢。” 谢宁走到一旁的小圆桌旁坐下，旁边是半人高的玻璃护栏，从这里看下去，能够看到下方被分隔成二十四个区域的实验室。 和她之前看到的仿生人实验室不同，这里的实验室几乎是关于各类机械设备的，当然，最多的就是武器。 毕竟华瑞可是靠这个发家的。 在谢宁手上的一杯柠檬水见底的时候，金属门才打开，生产部部长胡右成笑眯眯的走了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谢宁，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摇钱树啊，谁不喜欢？ “谢主任啊，近来可好？我那儿得了一壶新茶，纯天然的，这东西，老难买了，什么时候去我那儿坐坐？”胡右成是个矮个，体型也宽，脸圆圆的，这一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好啊，等我忙完手上的活一定去......”谢宁也笑着起身寒暄，反正说是这样说，好听嘛，去不去的谁也不在意。 “好好好，进去吧，西德安教授就在里面呢。” 胡右成挺着肚子跟谢宁摆了摆手，突然感觉肚子有些紧绷，肯定不是他吃多了，而是制服缩水了，真是的，公司太抠门了，就不能用好点的布料做制服吗？ 走进办公室，里面就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谢宁的视线落在茶几上，本来的咖啡也都换成了茶。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司给管理层都发了茶叶做福利。 “来了？坐。”西德安教授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身酒红色的西装，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像是刚从宴会回来的。 第367章 深度虚拟195 “我看了你的申请报告，不过调去行政科技岗也太可惜了，那里适合你的职位并不多。” 位置高的都有人了，位置低的倒是可以踢，但如果让谢宁去干杂活也太浪费人才了，他没那么短视。 “所以我给你在那儿挂个副职，到时候你仍旧管着手上那些项目。” 这话并没有商量的意思，谢宁只好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于她都有好处。 “还有你那个职称的评定，你的学术成果和影响力无疑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学历方面的要求......” 西德安教授顿了顿，看向谢宁。 谢宁明白对方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已经加入了前导师，利安德尔教授的团队，再过段时间，我的学历证书就能够下来。” 是研究生，最高学历，之后她还得提高学位，努力拿到博士学位。 “很好。”西德安教授眼含赞赏，“这事不急，我会给你安排上。” “谢谢您，西德安教授。”谢宁态度恭敬，让西德安的心情更好了。 关于职位和职称的事情告一段落，西德安教授打开谢宁之前提交上来的计划书，“我看了你的义肢改造计划，很大胆，不太像你平时的风格。” 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很显然西德安是认真看过且了解过谢宁以往设计的。 见谢宁犹豫着没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西德安教授肃着一张脸道，“是军区那边的要求？” “是。”谢宁低垂着眉眼，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西德安教授冷哼一声，“也就他们了，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他们只知道要结果，却并不在乎结果怎么出来的，也不在乎这背后的副作用。 你把计划书上的程度降低再发给他们，如果他们有异议，就直接来找我。” 见谢宁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西德安教授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压制压制内部的小鬼还好，可挡不住外边的罗刹。 “过几日你随我去月影湾出差。”得带出去见识见识，他很喜欢谢宁的天赋，而就此看来，谢宁的潜力还很大，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他不介意亲自培养一番，增加双方之间的感情，到时候他升职后也能多一个有能力的亲信。 “月影湾？”好像是那个生物材料加工厂的所在地。 “对，到时候估计会参加宴会，会有不少家族和联邦高层出席，你......”西德安教授看了一眼谢宁身上的制服，他不太了解谢宁，但还是知道谢宁出身并不好。 因此道，“去买几身晚礼服，公司报......算了，到时候我让助理给你送两件过去。” 他不太相信谢宁的审美，到时候带出去丢了人就不好了，公司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谢宁只笑着应下，看来她把修改版的改造计划发给西德安教授是个正确的选择。 对比于单纯的短期利润来说，西德安教授更看重长远的利益，而且这项改造计划的主体是军人。 其他人谢宁不知道，但她知道西德安教授一定会拒绝重度改造，毕竟，当初仿生人和机械结合的项目就有他的批印，其中有好几项还未实施的计划都被他一票给否了。 如果那些实验计划实施的话，这项实验会比她所经历的还要血腥数倍。 第368章 深度虚拟196 宴会......这是一个信号，公司内部也是有站队的，西德安教授在邀请自己。 谢宁自然不会拒绝，她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走到众人面前，相比于总是待在实验室里籍籍无名的研究员，她更需要的是名望和曝光度。 现在她有足够的实力去承接，缺少的只是机会。 她很清楚这是西德安教授抛过来的橄榄枝，不过她接了，却并不代表她从属西德安教授那一方，因为从属是弱者归附于强者。 到时候谁是谁的掌中棋还不一定。 “您已到达一号舱口，请根据指示前进，忠实的侍者会为您引路。”莫斯冰冷的电子音透过广播传了出来。 五分钟后，在接待口的两名侍者终于等到了他们的客人。 走在前方的是一位穿着黑色翻领镶缎面燕尾服的儒雅中年男子。 在他旁边的年轻女士一身墨绿色丝绒长裙，后背的苏托尔项链很好的衬托了优美流畅的背部曲线，嵌入珍珠的低盘发尽显温柔典雅。 两位侍者微笑着上前引路，“是西德安先生和谢宁女士吗？请这边来。” 谢宁轻轻点头，这次宴会华瑞科技公司一共来了三个人，她和西德安教授，还有行政管理部的部长布兰达女士。 布兰达在她们之前就已经来了这里，所以她们入场的入口并不一样，谢宁透过长廊的玻璃窗往下瞥了一眼，下方停了不少的豪车，布兰达应该是从那里入场。 现在是黑夜，整栋流星之畔闪着五彩的光芒，宛若一颗璀璨的宝石。 流星之畔的顶层装潢的十分雅致，处处都透露着低调的奢华，整个大厅在中间的水流瀑布灯光下亮如白昼，穿着干净得体的侍者微笑着穿行在人群中，为与宴者提供最舒心的服务。 两人刚踏入会场，正在与其他衣着考究的人们轻声聊天的短发女人便止住了话头，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后便举着酒杯往谢宁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黑色的晚礼服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像是镶嵌了一整片星空。 “噢，西德安，宁，你们终于来了。” “路上出了点小差错，来晚了。”主要是天气原因，导致行程慢了十五分钟。 西德安低声的问布兰达现场的情况，真正参加宴会的都有那几方的代表。 “这次的宴会，沈家、德罗斯家族、兰利家族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代表都参加了，不过看情况德罗斯家族的代表并没有到场。”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西德安冲侍者招了招手，然后拿了一杯酒，谢宁也顺势拿了一杯，倾耳听两个人谈话。 “之前南部军区对南湖那边出兵，反叛军和军区没有可比性，因此很快就溃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杀了回来，而且还带着更强筋的武器和改造人......” 说到改造人的时候，布兰达还看了一眼谢宁，“我记得军区也有这样的人，唔，好像是谢主任在负责。” “是的。”谢宁没有避讳，不仅是军区，安全局也有参与，现在只是对他们的义肢进行改造，提升武力值。 第369章 深度虚拟197 而她的改造很有限，都尽量的顾全人类主体，但是反叛军那边不一样，他们要更大的破坏力，身体安全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这不是反叛军这个组织的要求，而是参与改造的本人要求，这样要求改造的人占比并不低，够疯。 谢宁在尽到通知的责任后便不再相劝，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无权进行干涉，就是军区这边亦是，只是军区让她隐瞒各项危害和副作用。 基于合作精神，谢宁答应了下来，但却将他们的要求拦腰斩了一半。 “这次参加宴会的是德罗斯家族的三子，听说是他们家二子在南湖那边受伤被运送回来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估计伤的不轻。” 不然的话那三子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赶回去了。 “真是可惜了，如果能借此和德罗斯家族搭上就好了。”布兰达语气带着些许遗憾。 西德安教授却是笑的淡淡，余光瞥了一眼谢宁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有更好的途径，并不需要借着宴会去搭讪。 不过虽然他和布兰达都是公司代表，但也同为竞争者，有些话，还是不必说的好。 几人攀谈了一会儿，然后便看到公司最大的合作方走了进来，对方在看到谢宁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便也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是沈臣的二叔，沈家这次的代表，沈明望，也是这场宴会的举办方。 他旁边还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谢宁抬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然后沈明望才开始介绍，“这是我家小侄女，沈秀雅。” “久仰大名......”少女就着话头一起寒暄，十分熟练的样子。 谢宁却觉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被窥探的感觉，释放精神力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她前方的沈秀雅。 见谢宁看着自己，沈秀雅调皮的眨了眨眼，刚刚她下意识的使用异能了，然后便知道除了谢宁，那两个人都是老狐狸，说的话半真不假的。 当然，应该也有谢宁话少的原因。 沈秀雅对自己的异能十分自信，并不觉得谢宁能够察觉得到，还不动声色的靠近谢宁，想邀请她一起去观景。 谢宁直接以有事为由拒绝了，这个理由也是真的，她还得跟西德安见别人，可不是来这里玩乐观景的。 还有一方面就是，在沈秀雅身边，她需要一直紧绷着心神，时刻警惕着，很不舒服。 “小雅，感觉你好像很喜欢那位谢主任的样子。”沈明望看着谢宁的背影，不得不承认谢宁在外表上颇具魅力，当然，他更看重谢宁带来的利益。 沈秀雅倒是十分的坦然，“像她那样出身的人知道我的身份都巴不得黏上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谄媚的，当然会比较感兴趣，她还挺老实的。 而且，嘿嘿，最近手头宽裕了不少，想投资点东西赚零花钱，这不是想跟着大哥的步调走吗？” 沈明望瞪了沈秀雅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老头子，没大没小的，那是你爸爸！ 还投资？你看的懂什么？有点小钱拿去玩就行了，不够了就找二叔要，哪里还需要你赚钱？不说沈家的，就单单你母亲留给你的，就够你挥霍几辈子的了......” 第370章 深度虚拟198 沈秀雅直接封住耳朵，她不听不听就不听，啃父母老本哪里有花自己挣的钱爽快？ 不过老头子的钱她还是要薅的，与其给老头子留着养小情儿，她不如薅回来给母亲买珠宝。 ...... “唉，年轻人还是得多和年轻人聊聊的，宁你陪着西德安这个老头子真的不会无聊吗？” 布兰达摇晃着红酒杯，微暗的唇色尽显魅惑，她三十岁了，并不青春靓丽，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 “怎么会？能够跟在您和西德安教授身边学习，是我的荣幸。” 一句话不仅西德安听的舒心，就连布兰达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很显然十分受用。 在这场宴会，让谢宁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云晶教授，对方并不是以诺顿科技公司的代表出席的，而是以兰利家族的代表出席的宴会。 或许是很少出席这样的晚宴，云晶教授显得有些拘束。 “那是兰利家族的继承人之一，云晶。”西德安低声给谢宁介绍。 “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莉莉安的，只不过莉莉安因意外逝去了，所以便由她同母异父的妹妹，云晶接替了。” “同母异父？” “是的，兰利家族的家主一向是由女性继承。”因此在外有情人实属正常。 谢宁点头了解，她听说过兰利家族，是一个难得的由女性掌权的家族，不过她不知道莉莉安和云晶都出自这个家族。 虽然在这个社会依旧有的家族保持着封建那一套，但在男女之间，由性别而产生的歧视和不公平对待少了很多，这种歧视更多的会出现在一些小权贵或者平民身上。 在上层，基本上只论实力，只要你够强，就能掌权，联姻的不只有女子，而是身份足够高，但却不够有本事的家族成员，不论性别。 “不过云晶上面还有几位，我估计她很难斗得过她们......这次云晶能作为兰利家族的代表出席，应该是和诺顿科技公司发生的事情有关。” “您说的是异形生物那个项目吗？” 这个但凡有点消息渠道的都能打听到内情，诺顿科技公司负责异形生物研究的研究员几乎全灭，项目停滞整改，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独揽整个项目的云晶就是一个香饽饽。 “他们也是倒霉。” 虽然这样说，但西德安的语气却带着幸灾乐祸，莉莉安和许辞主持的实验内容，虽然瞒的实紧，但在这次后还是在上面露了不少风声出来。 西德安是反对这种实验的，无关乎他的善良和兼爱，他只是单纯的讨厌这种实验。 吐槽归吐槽，走上去还是得扬起笑脸聊天，两家公司走的是不同的道路，所以很少竞争，倒是合作的机会很多。 还没聊多久，作为举办者的沈家代表就上台发表讲话，“相信诸位对我们这次举行宴会的目的十分好奇。” 沈明望声音沉稳，脸上带着些许细纹，头发却是乌黑发亮，看向台下的眼神带着笑意，“在经过二十年的研究，我们终于研制出了强心剂......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够靠此极大的提高身体机能......” 第371章 深度虚拟199 “这是什么药剂？” “说是能够改造人体，提升各项身体技能，听说二十年前沈家在南湖区那边包了一片茶山，就是为了研究这类药剂......” “怪不得这次南湖区打的那么激烈......” 众人议论纷纷，谢宁也附耳听西德安和布兰达说话，只见布兰达看向兰利家族的方向，“我说这次怎么会专门请兰利家族的人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谢宁抿了一口酒，只觉得自己的消息层面实在是落后，遂扬起笑脸细细的打听起了具体的情况，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布兰达和西德安倒不至于瞒着谢宁。 “兰利家族在生物领域占有绝对地位，特别是这一代出了莉莉安和云晶教授两个天才，只是可惜......” 莉莉安死的太早了，不然估计还能再创辉光。 说起八卦来，布兰达的眼睛都是亮亮的，“早年兰利家族的代表是莉莉安，而且兰利家族在诺顿科技公司拥有绝对控股权......后来云晶展露天赋，然后才正式进入家族中心......紧接着进入诺顿科技公司工作，创造了许多专利。 虽然两人不同父，但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兰利家族难得的双天才。” 兰利家族靠着云晶那是赚的盆满钵满，莉莉安虽然也是天才，但是二者的研究方向不太一样，云晶的变现能力更强 。 “但是......”布兰达拉长语调，眼波流转，在魅惑中透着一丝狡黠，“早年间云晶的父亲和兰利家族的现任掌权者，也就是她的母亲之间有些矛盾，要不然云晶也不会都成年了才被接回去......” “咳咳——” 西德安轻咳了两声，布兰达这才止住话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上面的讲话的人除了沈明望，云晶也上去了，她的脸色并不好，在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后才勉强的笑了起来，与沈明望一起介绍起了强心剂。 谢宁顺着云晶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方向的人们并不不同，都是穿着华服，视线专注的看着台上，只除了一个长发少年。 穿着黑色西装的长发少年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人的声音丝毫侵扰不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无神且空洞，漠然的看着宴会厅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也有意的隔开与他的距离，也因此，他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环形真空带，所以谢宁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直到上面的云晶教授发表完讲话走到他旁边，他的眼神才有些许波动。 “罗伊，走吧。” 跟在云晶身后的条纹西装男瞥了一眼长发少年，低声问道，“云晶教授，我们就这样回去吗？等下还有参观环节......”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云晶漠然道。 西装男还想再说些什么，耳麦里突然传出一道命令，他的脸色一变，扯出一抹笑容，“好的，我这就护送您回去。” 不远处的沈秀雅晃悠着小腿，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等人走后手上继续给她长长的辫子打上一个又一个蝴蝶结，旁边走过来一位侍者，微微弯腰轻声道，“沈小姐，沈先生找您。” “知道了知道了。” 沈秀雅一蹦一跳的往被众人包围住的沈明望而去，长至膝盖的辫子随着裙摆轻扬，显得十分活泼。 在经过一位侍者的时候，沈秀雅停住了脚步，“请给我一杯香槟。” 正在低声回答客人问题的侍者微微顿了顿，那位客人见是沈秀雅，然后淡淡一笑，示意没有关系。 “您好，请问您需要哪一种香槟？我可以去为您取来。”身材修长的侍者脸色保持着微笑，站在沈秀雅前面微微弯腰，手上的托盘上是几杯淡金色的香槟。 沈秀雅的指尖抬起，在即将触碰到酒杯的那一刻停住，视线落在侍者英俊的脸庞上，能在高级宴会上当侍者，外形方面自然是优秀。 “你叫什么名字？”沈秀雅上下打量着侍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侍者面色依旧自然无比，“我叫艾伯尔，小姐。” 撒谎。 沈秀雅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你了。” 一句饱含歧义的话，青年侍者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第372章 深度虚拟200 “叔叔，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沈秀雅走在角落里摁着耳后的通讯器道。 她的异能具有不稳定性，除了她自己主动测谎，还会无差别的对周围的人进行测谎，因为使用异能很消耗她的精神，所以她会服用药剂加以控制，在吞服抑制剂后这样的情况好了不少。 因此这样的无差别测谎扫射，只会偶尔出现，没想到就让她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入侵者。 正在与众人交谈的沈明望笑眯眯的道，“有点小事，失陪一下。” 一转过身，他弯起的唇角瞬间抹平，按住耳后的隐形通讯器道， “莫斯，排查现场人员，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另，通知相关人员进行警戒......必须把人给我留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我沈家的地盘上捣乱，然后对全部人进行排查，做的小心一点。” 想了想，沈明望还是加了一句，“多派人手去空中花园暗处警戒，确保展览会万无一失。” “是，通知已下达，相关人员正在警戒，已经定位可疑人员，安保员正在逮捕的路上。” “齐翟，带两个人跟队。”他不确认对方是否是冲着自己来的，当然得在自己身边安排贴身保镖，以免发生意外。 沈明望倒是没有解散宴会的想法，只是一个可疑人员罢了，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重要，他都不必如此小心，直接让齐翟去解决就好了。 在众人不知道的暗处，安保员和私人保镖直接将整栋大厦都包围的严严实实，各处走廊上方的安保攻击系统也准备就绪，如果有觉醒者逃离，能够最快的捕捉到他的踪迹进行攻击。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大家对即将发生的事恍然不知。 谢宁亦是，她正跟着众人前往列车入口。 这栋大厦虽然上下有电梯，但坐观光列车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自车窗往外看去，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在绚丽的人工照明下，雨漩涡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列车缓缓前行，他们从奢华雅致的宴会厅落入一片绿色森林当中，这是这栋大厦的特色，空中花园，不，应该说是空中森林。 静谧的绿色世界里只有人们低低的交谈和赞叹声，没有一丝属于野兽的低喃或是昆虫的振翅音。 “强心剂的主要成分取自高山雨雾茶，雨雾茶产自南湖区落燕山，大家也知道，那里的aqi指数是最优良的，因此出产的雨雾茶质量也是极好的，你们看。” 沈明望指着列车外高低错落的青翠茶树，水雾之下，更显鲜气。 “这就是我们从落燕山带回来的样品......除了强心剂，我们还从雨雾茶中提取出研制出了有抗衰老功效的药剂......” 在场的人讨论声更大了，对比于强心剂来说，抗衰老的药剂对他们的诱惑力更大，就连西德安和布兰达也坐直了身子。 谢宁却无意于此，她正看着窗外，在列车对面，那里似乎有一道影子在墙上飞奔，她很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而这样的事情本不值得惊奇，毕竟她自己都有异能。 但让她提起心的是，那人身后紧跟着出现了几个弹孔，虽然只是墙壁微微的凹陷，但是她做过那么多次实验，对子弹形成的各种痕迹十分熟悉，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华瑞科技公司前两个批次生产的武器。 不是她负责的，但她借鉴研究过。 看来这场宴会并不平静，只一晃眼，那道影子就不见了，谢宁靠在窗边，一遍又一遍的搜寻那道影子，只是很可惜，即使她带上了单边眼镜，还是难以扫描出来。 不过倒是看到了一队安保人员，那领头的安保队长看起来似乎很焦急，目光朝着列车的方向张望，谢宁心中浮起一个猜想。 但她刚起这个念头，前方就传来一声尖叫，衣着华贵的客人们纷纷朝后退，谢宁一下子就从后面变为了最前方。 没有了遮挡视线的人群，她也才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场景，几个灰色的影子像是凝出了实体，朝着沈明望张牙舞爪，但却被几根暗红色的荆棘牢牢的锁住。 “让诸位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373章 深度虚拟201 沈明望瞥了一眼不住挣扎的灰色影子，心中火气上涌，都是一群吃干饭的，怎么就让这东西跑到列车里来了。 这里除了他邀请的客人，还有不少的记者呢。 “可疑人员一共五名，一名逃脱。”现在那个逃脱的也被逮到了。 沈明望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的道，“给我拖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他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发慌，在谢宁的视线里，沈明望的背后浮现出一个与他一样高的影子，看上去倒像是他自己的影子，黑灰色，颜色更深一些。 与黑影融为一体的尖刀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刺入了沈明望的胸口，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齐翟瞳孔一缩，暗红色的荆棘圈起黑灰色的影子往旁边狠狠一甩。 随着“砰——”的一声，黑灰色的影子撞在了列车车窗上，另外几个被控制住挣扎不断的灰色影子瞬间沉入地面，然后快速的融入进黑灰色的影子里。 “沈先生！”旁边的私人保镖赶紧上前给沈明望做急救，那道影子在荆棘的撕扯下彻底的褪去了外层表皮，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青年跌了出来。 暗红色的荆棘死死的圈住他的脖子与身体各处，一滴滴的鲜血流下，他没有挣扎，只看着脸色灰败的沈明望咧开了嘴，似乎是极为高兴。 他本就没想着回去，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 齐翟冷哼一声，没有下死手，而是让手下给他注射了强效抑制剂，让他不能使用异能，以待审问。 “沈先生怎么样？” “莫斯，立即停靠，让医疗队赶紧过来。”他劝过沈先生，但是对方执意办完这场宴会。 西德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明望，也开始通知公司派直升机来接，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暗杀者，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青年跪在地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谢宁不明所以，也跟着看了过去，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值得对方注意的。 宛若星河的瀑布旁是翠色的茶树，谢宁手腕上的防震器隐隐震动，不好！ “嘭——” 爆炸携起的巨大冲击力和能量喷涌而来，来不及反应的人们眼中全然都是恐惧，就在这一瞬，厚厚的冰层抵在前方，挡住了那一瞬间的攻势。 青年狠狠的视线看向谢宁，他看见是谢宁使用异能保护了车里的人。 “为什么？”青年问。 “他们不值得！不值得！”一滴滴的泪水砸在列车的金属地板上，谢宁对上青年透露着悲戚的双眸，一时愣住了。 她不认识青年，对方应该也不认识她，但是青年恨她此刻的举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谢宁面无表情的放下手，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也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 就算对方遭遇了什么，大闹宴会也好，要找沈家复仇也罢，都不关她的事，她凭什么要为此感到愧疚呢。 至于保护其他人，在她有能力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伸以援手，后果可想而知。 她自己活着，其他人死了或者伤了，最后她们背后的人都会怨怪她，而她出手了，其他人会感激自己，这是一份利己的恩情。 第374章 深度虚拟202 冰墙之外，还有层层荆棘，不过并不严实，不少碎片都透过缝隙冲击到冰墙里了。 齐翟惊讶的看了谢宁一眼，他没想到谢宁的反应速度那么快，想到他看过的关于谢宁一些资料，看来谢宁的异能比预估的还要厉害一些。 这种元素类的异能，潜力很高，如果不是谢宁在一名极具天赋的研究人员，沈家应该会把她招揽进来，就像他一样。 旁边传来一声闷哼，齐翟猛的回过头，便见那被保镖压着的青年嘴角溢出鲜血，眼白上翻，竟然自尽了。 “队长.......”保镖欲言又止，他没想这家伙会自尽，刚才应该提前把这家伙的下巴卸了的，大意了。 “没事。” 说实话，齐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这个人是自尽，而不是同归于尽，如果是人体炸弹，他们这些人都要玩完，不过他应该感激的是莫斯的审查扫描系统，带着武器的人可进不来这里。 也难怪来的人是觉醒者，不过那里的炸药不知道是怎安装过去的，“莫斯，那边的入侵者抓住了吗？” “入侵者由瀑布中空部分逃离，正在追踪。”莫斯说完，然后就开始播报， “列车已停靠在安全地点，医疗队已经到达，周围处于一级戒严状态……”随着莫斯的声音响起，列车舱门打开，其他反应过来的客人立马就冲了过去。 齐翟黑着脸喊了好几声，但却没有人理会他，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入侵者，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把他们都嘎了，找谁赔？ 刚刚若不是谢宁，他们就算不死，也得受伤，齐翟的保护是责任，所以他们更感激谢宁。 这次的宴会着实是糟糕，沈家的安保能力堪忧，从此点便可以怀疑沈家的能力，即使对沈家这次推出的新品心动，但他们也要重新估量了。 倒是被邀请来的记者天不怕地不怕，还想跑过来采访谢宁，不过被赶过来的私人保镖拦下了，不过倒是拍了好些照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 这次的宴会并不是直播形式，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为了降低影响，沈家估计会捂嘴。 太可惜了，如此劲爆的题材，不知道刚刚那位女士是哪家的，如果能搞到专访就好了，她旁边的两位倒是熟悉，好像是华瑞的高层......算了，这边也惹不起，华瑞最近转半军工，关于它的报道都少了不少。 只一些高利行业，比如义肢和专精器械等的广告还在正常范围内，其他武器类的都撤了百分之七十。 本来那方面的广告就不多，现在更是几乎绝迹了。 在私人保镖的保护下，西德安一边走，一边看着谢宁，眼睛发亮，“我差点忘了，小宁是觉醒者。” 而且还是那么厉害的觉醒者，他之前听说过谢宁的一些事，但以为只是普通的觉醒者，不过即使如此，也值得公司花高工资把人留下了。 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年轻的女士。 布兰达则是抚着起伏不动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还有不少资产没有挥霍呢，可不能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顾不上其他，刚刚她连忙联系了直升机，她们只有三个人，一架直升机就够了。 只不过通达顶楼后他们还得排队，这是沈家的产业，他们的直升机停靠还需要沈家同意，布兰达拧眉，不过她还未曾开口，后面就有人站不住了，纷纷要上前要说法。 “砰——” 一枚子弹落在闹事的那人脚边，吓得他圆脸煞白。 “这是沈家的地盘，再闹事，直接扔下去。”沈秀雅拿着一把贴着粉色小猫的枪扛在肩头，依旧是活泼可爱的装扮，不过脸上的表情冷的很。 虽然这次宴会主要是为了推广新产品，但沈家并不介意得罪人，因为家底足够雄厚，新产品主要是为了锦上添花，即使出事了，也动不了沈家的命脉，谁，它都得罪得起。 沈秀雅坐在另外一架直升机上和沈臣通话，当她说到沈家谁都得罪得起的时候，沈臣嘴角勾了勾，颇有些无奈的道，“别玩过火了，烂摊子不好收拾。” 第375章 深度虚拟203 沈秀雅撇了撇嘴，对此不以为意。 “反正又不是我收拾，不是吗？” 说罢便把粉枪扔到一边，语气带着些许遗憾的道，“我还以为这次多少死几个人，那到时候就好玩了，没想到那个小老实异能还挺强，升起一面冰墙挡住了。 对了，当初对小老实的异能评级是多少？” “a，潜力为s级。”也就是说谢宁的异能有潜力升至s级。 “那还挺好的，怎么不招揽进来？沈家能给她的不是更多吗？还是她喜欢给资本打廉价工？” 沈秀雅翻出了一个青苹果咬了一口，吃的嘎吱嘎吱的，一听就脆。 “沈家还有点乱，她现在不适合进来。” 沈臣看着沈秀雅一点都不雅观的动作，颇有些难言，母亲最是端庄优雅，给沈秀雅取的名也有此意，但她的性格却和“秀雅”二字截然相反。 “噢~~”沈秀雅拉长了语调，一副我懂的表情，“大哥你是想让小老实进“咱家”是吧？” 沈臣倒是不否认，十分坦率的点头，“的确，她还算有天赋，与其让她掉进沈家这个大染缸里，还不如先放着，之后再招揽，现在这个合作的程度就够了。” 对于人才，他向来不吝惜花费一些心思。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就在本家好好的‘照顾照顾’长辈们，你帮我跟母亲带个话，让她不要想我。”沈秀雅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次沈臣大方的答应帮沈秀雅传话，“行，但如果有时间，还是去看看母亲。” “谢谢大哥。”挂掉通话后，沈秀雅脸上的笑便落了下去，紧接着拨通了另外一则通话。 “你们违约了，竟然还额外派人过来。”沈秀雅面无表情的说，“我的目的达成了？那又如何。当初说好的如何做便如何做，我配合你们安排人进来，至于是哪些人，我需要人员名单，现在出了名单之外的人。 你说那人不是你们的？你这话拿去问尸体吧。” 呵，当她三岁小孩呢。 撒谎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雨珠似断线的珍珠般落下，谢宁低头看着那巨大的月影湾，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雨落如珠，自然无月。 但那在夜间本该漆黑如墨的海湾却映出了一轮巨大的弯月，水珠落在皎皎明月之上，溅起片片水花，一圈圈的涟漪荡开，恍惚间似乎映出了几分大厦扭曲的影子。 她不知道沈家这次推出的药剂是否真的有功效，但却能够猜想得到此类药剂所狂卷的财富。 强心剂，对标中下层的公民。 抗衰老的药剂，对标站在顶端的富豪。 或许这两种药剂对所有人都适用，但价格决定了二者的需求类别。 沈明望在解说的时候大概提了一下预价，强心剂的价格相对而言不是很高，而就沈家还招募好几万的志愿者用于临床试验来说，他们应该是想将这种药剂的价格摆在大部分人都能购买区间。 无论身体虚不虚弱的普通人，都很大可能选择使用这类药剂来增强身体机能，为了更好的工作，适应高效能的社会需要。 谢宁不知道强心剂有没有副作用，如果有的话，富豪阶层应该不会选择使用。 而有钱人就算自己不用，也会选择给自己的保镖使用，毕竟他们需要更厉害的保镖。 至于抗衰老，延长寿命的药剂，就无所谓副作用了。 第376章 深度虚拟204 当一个人寿命将尽时，不管是什么副作用，只要能让他活下去，就是神药。 特别是对于站在顶端的富豪而言，他们拥有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财富，要什么没有？只有寿命和健康才是所求。 因为人们唯一的平等，就是死亡。 无论贫穷富贵，都会走向死亡。 落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声音被直升机旋翼桨叶的振动声压下，他们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落在了酒店的顶层停机坪上。 雨天不好出行，而且他们还有别的任务，谢宁有一场交流会，还要和西德安教授去分公司视察。 “您在附近吗？”落隐隐约约的感应到了谢宁的位置。 “我在月影湾。”谢宁谢过侍者，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卡进入房间，里面还放着她的行李箱，是早就运送过来的。 “我也在！”落的声音兴奋极了。 “我们这次来这边出任务，不过任务好像失败了，外出的人员全部失联，我和羽一直躲在外边，倒是没有被盯上。” 任务？谢宁手上的动作一顿，“你们是去流星之畔执行任务吗？” “您怎么知道？”另外一边的落瞪大了眼睛，羽坐在窗边看落雨，察觉到落的异常，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银白色的发丝滑落在黑色的睡裙上，似乎泛着柔光。 “因为我在那里参加晚宴，宴会上发生了些许意外，沈家代表重伤，现在还在抢救当中，生死不明，其他入侵者我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有一个扮作侍者的青年，自尽了......” 她也只是猜测，没想到那些人真的是反叛军的人。 “他们，竟然是反叛军的人吗......”谢宁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次暗杀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忙碌，她倒是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落了。 狭窄的小屋里，羽起身坐到门边，落看了羽一眼，继续闭上眼睛。 “您知道强心剂吗？” “知道。”正是沈家这次推出的产品之一。 “沈家在南湖区有一个医药公司......一开始他们只是用老鼠和兔子进行试验，后来开始用较为大型的哺乳动物，再后来将死刑犯用于临床试验。” 谢宁走到桌前查看起了一些关于南湖区的新闻讯息。 用死刑犯或者重刑罪犯试验是符合联邦法律的，只要他们签下同意书，研究所就可以带走他们。 死刑不可减免，但却能够为他们的家人获取一笔不菲的资金，当然，如果遇到比较黑心的研究所，资金是没有的。 重刑犯则是可以减刑。 落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为了扩大试验，他们招募了大量的志愿者，基本上都来自于贫民窟和一些边远落后的地方，还有的则是来自地下城，不过地下城参与试验的人很少。” 毕竟是反叛军在地下城的影响力不低，他们揭露了一些研究所实验的黑幕，虽然不清楚沈家的医药公司是否也是如此，但在地下城，能过得下去的人就不会去应聘。 其他地方的就不同了，或威逼或利诱抑或是.....买卖，大把大把的“志愿者”被送上实验台。 说到实验，谢宁叹了一口气，即使落没有说完，但她隐隐能够猜到，毕竟实验可不是什么好活，特别是临床人体实验。 果不其然，落的声音低了下去，“去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大多数都死在了实验台上，即使没死的......也活成了痛苦不堪的怪物，没有一个志愿者能够完好的走出那家医药公司，没有一个，这是我们统计过的结果。” 所以，那不是简单的合同，而是买命契。 落的感情充沛了一些，她在难过，不是为了她和羽，而是为了那些与她不相干的人。 谢宁没有说话，不说沈家的那个医药公司，就是其他研究所的实验，能够拿到报酬后再捡一条命回来的“志愿者”很少。 联邦法律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违规人体实验是犯法的，但在这里，法律之上，还有强权。 第377章 深度虚拟205 “强心剂等药剂的研发背后是一片尸山血海，我们占领了南湖区，因此也知道了这个医药公司内部的各种实验......后来联邦要夺回南湖区，主要领军人物就是沈家的人。 我们便猜想他们是不是为了这个医药公司，后来从暗线那儿得到消息，确实如此。 这些药剂的面世带来的财富是巨大的，所以沈家不会轻易放弃南湖区的，这次行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破坏这些药剂的面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我们从医药公司所得出的资料推算，这类药剂并不完善。” 但是沈家却急切的推出，不知是何目的。 谢宁翻看着网络上的资料，她觉得这次收回南湖区，除了沈家的手笔，其他的资本应该也出力不少，毕竟南湖区虽然是农业区，但十分发达，里面养育种植了不少动植物，价值很高。 还有许多其他产业，若是放弃，可是一大损失。 反叛军派人过来暗杀沈家的代表，破坏宴会，虽然对沈家会有一些影响，但却不大。 “你们没有后续的应对措施吗？\"就算沈明望死了，沈家也还会推举其他人上来的，药剂的生产和推广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落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是主要负责人，并不知道后续的应对措施。” 她是跟着羽一起来的，羽受到上次实验的影响，身体数据异常，研究所那边判定是在进化，现在羽进化完成了，不仅自身拥有超愈因子，而且还进化成了非常稀有的治愈系异能。 谢宁想起不久前签订的合同，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对着落道，“南湖区守不住的，你和羽的武力值都不高，如果可以，不要在那边停留。” 反叛军有实力，但还不够。 如果最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大于所得的利益，军队是会使用大范围的杀伤武器的。 “您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嗯。”谢宁并不否认。 “这事我会和你们首领说，以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你和羽，安\/心待在地下城里。” 她放出去的人已经在慢慢渗透了，不过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好。”落很听话。 最后谢宁在和反叛军首领发加密讯息的时候还额外叮嘱对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该撤退就撤退，不然惹恼了联邦军队，说不定还会杀到地下城去。 然后不久后的反叛军总基地会议室内，不少人围绕着反叛军首领提出的决策产生了异议。 “撤退？” “我们杀回来了，就代表我们有实力占据这个南湖区，为什么要撤退？” “好不容易能够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城走到地面之上，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果这一次退了，我们是不是以后面对那群财阀的走狗还要继续躲着？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成立的？不就是为了反抗联邦吗？” “对啊，凭什么他们能够躺在金银铸就的享乐窝里，而我们大部分人只能站在被压迫的那一方？首领您当初不就是想从南湖区开始吗？” 第378章 深度虚拟206 “我们的装备和人手一年比一年强，最近那些残疾的成员也接受了义肢改造，战斗力大大提升，而且还购进了特制药剂，研究所那边也研究出了超愈基因，注射后能够大幅度的提高自愈能力，可以说，我们各方面的战力都达到了高峰......首领，我们真的要在此刻撤退吗？” “首领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不是得到消息说联邦准备对南湖区使用大范围杀伤武器吗？” “怕什么?他们不敢的！” ...... “联邦那群虚伪小人得维持他们爱护公民的面子，南湖区还有许多平民，他们不敢的，而且还有很多权贵的产业在。” 不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军队都不大可能动用大范围武器。 长桌之上的虚影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下方，参加会议的几乎都是反叛军的高层，他们也基本上是从底层爬起来的。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没有人愿意放手。 南湖区对他们太重要了。 “这是通知，不是讨论。”在首位侧边的青年站了起来，一双赤红色的眸子沉沉的看向其他人。 “首领的决策，不需要异议。” 会上众人顿时噤声。 会议结束后，银月又拨通了内线通讯，珊瑚蛇坐在沙发的另外一旁，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脸上带着郁闷。 “首领，若是您出手，未必不能保住南湖区，我们的装备和人手都运过去了，安全局那边沈锌也死了，他们没有另外一个觉醒者来控制我们的异能，为什么？” 珊瑚蛇把银月挤到一边，自己占据了主位，脚下意识的想翘起来，但看了一眼虚影，就又放下了。 “就算动用大范围杀伤的武器又如何？我们可以潜入进行破坏，或者改变轨迹，轰炸另外一个区，到时候......” 在本越来越严厉的眼神下，珊瑚蛇悻悻住嘴。 “不管联邦会不会考虑平民，我们都要考虑，那是我们的初衷。” “是。”珊瑚蛇很诚恳的认错，“我刚刚太急了，没有考虑周全。” 本也不想追着这点不放，只看向另外一个在窗边站着的男子，让人惊奇的是他的脖子处又几道撕裂的疤痕，像是把皮硬生生撕下来后形成的。 “进入宴会执行任务的成员一个都没有回来，就在刚刚，传来了他们死讯。”男子向后倚靠在窗边，声音无波无澜。 “因为进去的不仅有我们派过去的人，还有另外两个编外人员，本来应该在外面接应的他们也跟着进去了，然后被合约方发现，导致最后全员被捕。” “编外人员为什么会进去？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怎么说？” 男人转了转脖子，不太想念那段煽情的小作文，还是选择直接发送给了首领，“......鲁莽的代价是组员的生命，我建议这件事出个通知给予警告。” 想血刃仇人能理解，但别人的命也是命，本来那些人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嗯。” 银月一直没有说话，等珊瑚蛇和那个脖子上有疤的男人出去之后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首领，谢女士在月影湾。” “我知道，不用去麻烦她，让安朵去，如果联邦处理不好那十几万的平民，他们就会成为我们的力量。” “是。” 第379章 深度虚拟207 既然都来了月影湾，谢宁在忙完所有项目后特意给自己休了一天假。 她想去徐台街看看。 经过数年的发展，当初还是老小区模样的徐台街早就不复往日的破旧，而是一派的繁荣模样。 虽然两边也是绚丽的霓虹，但这里的街道宽敞而干净，清理机器人会认真的捡起每一片垃圾扔进腹部的垃圾桶里进行分解处理。 两侧都是一水的商铺，路上行人不少，谢宁撑着伞走在街上却不会觉得拥挤。 “哈哈哈——你们看它圆滚滚的，是不是倒在地上就不会起来了？”几个小孩顶着细雨把一个清理机器人踹倒，把它当作皮球似的踹过来踹过去。 机器人只机械的发出警报，“警报！警报！清理机器人t49号受到袭击，请求支援！警报！警报！清理机器人t49号受到袭击，请求支援......” 一遍又一遍，让那几个小孩的兴趣更盛，笑声越来越大，有行人瞥了一眼，但却不会为此停住脚步，只笑笑，然后转头离开。 它本来就是老式机器人改造的，因为比较廉价，所以质量便不大好，没几下，它腹部就有些松动，一个小小的螺丝掉了下来，紧接着那一片包裹的铁皮松动脱落，紧接着一滩恶臭的液体流了出来，然后随着雨水蔓延开来。 小孩闻到臭臭的味道干呕了几下，嫌弃的跑开了。 “警报！警报！清理程序出错，请求其他清理机器人支援......” 一把伞遮在上空，挡住了落下的雨丝，清理机器人不甚清晰的绿幕中出现一个年轻女士的身影，大大的警报感叹号随着它身体的摆正慢慢消失。 谢宁捡起了那枚螺丝，然后把贴片安装好，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很简单且顺手的事。 清理机器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等贴片安装好的那一刻才用机械无比的电子音道，“清理程序恢复正常，警报解除，清理机器人t49号可以继续执行清扫任务。” 谢宁拍了拍微湿的裙摆，然后把手上的照片发往社区管理，万事皆有代价，恶意损坏公共财务，按联邦法律，视损坏程度处以100联邦币及以上罚款，上不封顶。 即使那几个小孩子年纪小，也不能幸免，罚款会由他们的监护人赔付，然后小孩子也需要受到为期三日的教育。 雨越下越大，谢宁抬脚继续往目的地而去。 继上次从空行岛回来后她便一直在寻找当初把她从空行岛带出来的研究员，直到最近才找到，只是她们在二十几年前就因为辐射病去世了。 而且还是在她被院长妈妈捡到前去世了。 按理说，她如果被那两个研究员“收养”，在她们死后应该会被送往福利院，而不是被丢弃。 这期间有一段空白期，她想去当初那两个研究员所居住的地方看看，如果有熟悉那两个研究员的人，便可以探问一下。 那个地方在当初还算是比较好的住宅小区，不过那么些年过去了，没有承接改建计划，如今就是旧小区，和展琳家所在的小区差不多，只是这里更干净宽敞一点。 第380章 深度虚拟208 小区门口有保安亭，但那只是拦车的，来来往往的人是不拦的，瘦巴巴的保安老头仰面躺在椅子上，伴着窗外的雨声入眠。 谢宁按照资料上所写的地址向前走去，她们住在最后一栋楼，这里的一楼是一半做库房，一半做停车场的设计，不过这里很少有车，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旧物堆积着。 一张破旧的沙发，几张破藤椅，就能给老人提供一个完美的唠嗑场地。 “姑娘，你找谁呀？”正唠嗑的老人齐齐往谢宁这边看来，她们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还是挺少瞧见生人的，而且还是穿的那么好的生人。 谢宁顿住了脚步，唇角扬起，“阿婆，您认识徐澄和林安栋吗？他们大概二十四五年前还住在这里。” “啊？”头发花白的老人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 “姑娘欸，这里没有叫徐澄的，老头子我都在这住了有差不多三十年了。”一个老大爷信誓旦旦的道，然后就被旁边的老婆婆啐了一口。 “老小子你瞎说什么呢，这脑子啊，你，还是让你孙子带去好好治治吧，你家明明才搬过来不到十年。” 然后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婆婆扭过脸来看谢宁，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道，“姑娘，问我们也没用，这里那么大，虽然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但哪里能认清所有的人啊，你要是知道你家亲戚住哪里，就去问那一栋的楼长，都有记录的。” 老婆婆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条理十分清晰的给谢宁指路。 “真是谢谢您了，不知道这一栋的楼长在哪里？”谢宁指着最后一栋道。 “哟，巧了，我就在那一栋住，这栋的楼长就在二楼，那一层都是她家的，不过她......小姑娘，你小心点，那老婆子的脾气不太好。”戴着眼镜的老阿婆小声道。 其他老人听见了，也纷纷起了谈心叮嘱道，“这栋楼本来就是那田婆子的产业，她早年命不好，娃儿生病，就卖了地皮给孩子看病，后来没治好，丈夫也意外身亡了，一直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脾气也是日渐怪异。” “不是，我咋听说这田婆子还有一个孙女来着？” “你说的是西西？” “不是不是，还有一个。” “那个呀？不是死了吗？天杀的，田婆子外家要钱不成就偷孩子，后来带警察找过去，他们还不承认来着。” “肯定是卖了。” “我也觉得。” ...... 谢宁站在二楼门口，伸手摁响门铃，隔了有五分钟吧，里面才传出声音，“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金属门被猛地打开。 “恩人小姐姐！”小姑娘面上满是激动，一下子就抱了过来。 “啊啊啊——我之前找了你好久，想感谢你的，但是都找不到你。”香香软软的，真舒服。 谢宁伸手把小姑娘拎开，虽然小姑娘染了一头粉发，但她还是认出来了，就是当初她在那趟有异形生物入侵的列车上遇到的女孩田西西。 “这里是你家？” 谢宁看着门后那一片乱糟糟的内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是啊，小姐姐你怎么找过来的？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哎呀，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在找你呢！” 田西西一把挽上谢宁的手臂就把人往里面拉。 谢宁清咳了一声，“我是来找田楼长的。” “啊？小姐姐，你来找我奶奶啊，她在楼下收拾小机器人呢，我去叫她！” 说着就要往其中一个房间去，谢宁抬眸，便从一扇打开的房门后看到了一位老人。 她身形佝偻，脸上满是皱纹和一些斑斑点点，过于瘦削的脸型让她看起来有些阴沉，留着一头齐耳白发，微浊的双眼朝着两人看过来，眼神冷而厉。 “西西，奶奶不是说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吗？”田婆子手上还拿着扳手，皱巴巴的手上沾染了不少黑色的油渍。 “奶奶，不是的，这个就是我和你之前说的，那个救了我的姐姐！”田西西扬起大大的笑脸，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 田婆子的眼神缓了一些，然后淡淡的瞥过谢宁，“原来是西西的朋友啊，坐吧，西西，拿点7东西招待客人，不要那么没礼貌。” “诶诶！”见田西西没有往厨房去，而是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零食，田婆子又看了谢宁一眼，神色更缓和了一些，不过看起来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谢宁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田婆子微微弯腰，“田楼长，我是来问您一些事情的，我有亲戚在这里住，现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也找不着人，所以才特意来问您。” “叫什么？” “徐澄和林安栋，您认识吗？” 田婆子的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扭头仔细的打量谢宁，“他们的确在这里住过，但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不知道？” 谢宁思考了一会儿，才笑着回道，“知道，但是我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所以才想着来认亲，看看那孩子困不困难，也好帮助一二......” 话还没说完，田婆子就盯了过来，神色阴沉，“谁告诉你他们有孩子的？” 徐澄和林安栋可没有什么亲戚，更别说把孩子的事告诉别人了。 谢宁没有说话，心中暗暗警惕，难道当初那两个研究员没有公开自己有孩子的事实？ 对了，他们是不是真的怀孕生子，肯定是有迹可循的，她又不是他们的亲子，而是从空行岛实验室抱出来的，未免被公司查到，他们应该会隐瞒孩子的存在。 但田婆子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姐，过来吃东西呀！”田西西的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但很快她便被田婆子呵斥了一声。 “西西，你进房间。” “咋了奶奶？” “进房间！”田婆子语气沉沉，田西西顿时被吓的不敢说话了，视线在谢宁和田婆子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在田婆子又赶了一次后田西西才一步一步的挪进内室。 不过却把耳朵死死的贴在门后，即使因为这里静音效果很好她听不到什么，但她就是想听。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孩子的？你......”田婆子步步逼近，即使她只到谢宁肩膀那么高，就像一个瘦削的小老太，但身上的气势惊人。 谢宁还没开口，身后一道劲风传来，微微侧开身子，一支利箭就穿透了她的衣服，手臂上因躲避不及被割出一道伤口，披在外面的薄纱外套也撕裂了。 不过手臂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谢宁举起冰刃抵在田婆子的脖颈上，眼睛微眯，“田楼长，你想杀人灭口？那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381章 深度虚拟209 她只是想知道那段空白期自己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又是怎么被扔到雪地里的而已，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找到一些残存的资料。 没想到这人的反应那么奇怪。 “奶奶，您养的小水母动了，它一直在跳，还发光！是不是太老了，回光返.......奶奶！” 田西西刚探出头来，就瞧见谢宁手持冰刃抵着田婆子的脖子，俨然一副冷酷杀手的模样，把她吓坏了。 但受伤害的是自己奶奶，田西西也顾不得害怕，连滚带爬的就往田婆子那边跑去。 怀里的鱼缸一下子脱手砸在了谢宁的脚边。 她穿的凉鞋，那透明的水母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脚踝，身上散发着七彩的光芒，谢宁顾不得欣赏，谁知道这水母有没有毒！ 另外一只手拿着冰刺就要将其挑开，却不想那田婆子大喊了一声，“不要伤害它！它不会伤害你的！” 冰刺在水母的脑袋处停住，谢宁转过头，却对上了一双震惊又复杂的双眼，“它，它是你的小玩具，它不会伤害你的。” 谢宁不理解，但到底还是收了手，因为这只水母的确没有释放毒素，而且脱离了水缸，她感觉这小东西都要干了。 “这是什么意思？”谢宁依旧把冰刃抵着田婆子的脖子，田西西很想把冰刃挪开，但是她也害怕，怕一不小心谢宁就把她奶奶的脑袋削掉了。 虽然还面临着脑袋掉地的危险，但田婆子却笑了，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因为，你，就是那个孩子啊，你知道奶奶找了你多少年吗？” 她没想到谢宁还能找回来。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消，谢宁不至于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但还是收了冰刃，然后捏起小水母就往鱼缸里扔去。 那里还剩一点水，这小鱼缸的材质还不错，没摔破。 扔了一次，没扔掉，第二次，还是没扔掉。 谢宁....... 第三次总算扒拉下来了。 田婆子就这么沉默的看着，田西西则是跟小学生罚站似的，还一直偷偷摸摸的瞄这个看那个。 “田楼长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孩子的？”谢宁问田婆子。 “因为它。” 田婆子指着跃跃欲试还想跳出小鱼缸的水母道，声音有些飘忽，“你从小就和它待在一个容器里，我可能认不出你，但是它可以。 自从你不见了之后，水母一直处于假死休眠状态，直到今天才......” “绝对没错的，你就是那个孩子......” 谢宁向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她没想到田婆子还能在屋子里安装那么多武器，还怪隐蔽的，也是屋子太乱了，如果不扫描的，的确很难发现那些口子。 “徐澄和林安栋是我的租户，他们搬来没多久就病死了，在临死前，他们把你托付给了我。”田婆子又把田西西赶回了房间，然后站在谢宁不远处盯着谢宁的面容。 “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你的到来是我难得的慰藉......我知道你不是寻常的孩子，别的孩子都要吃奶粉，你却只需要和小水母一起待在装满了营养液的玻璃舱体里就能活，而且一年了，都不见长大。” 田婆子沙哑粗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这都不是问题，反正奶奶还有钱，奶奶能养活你......当时奶奶生病了，奶奶的姐姐过来照顾，奶奶不知道，不知道她们怎么会把你偷走，奶奶找疯了呀，都没找到你，她们说，说你被怪物抓走了.....” 所以即使报警，最后也没能把孩子找回来。 她中年丧子丧夫，晚年丧孙，她突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她一直在失去...... “我被扔在了徐台街那边的雪地里，被院长妈妈捡到了......”谢宁说的很平静，见田婆子眼眶红肿，便笑了笑，“我过的很好。” 虽然生活在孤儿院，但是所遇大多是善人。 “那就好。”田婆子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实在是笑不出来。 谢宁知道转移话题，“您说我以前生活在营养仓里，那那个东西还在吗？徐澄......妈妈她们有留下什么资料吗？” “有的。”田婆子起身领谢宁往一个房间去，“我生病的时候你已经能够脱离营养仓了，然后我就按照正常的孩子给你配辅食。” 谢宁点了点头，如果她需要一直依靠营养液的话，院长妈妈也不能靠着奶粉喂大她。 田婆子搬出一个金属箱子，那里是关于谢宁的一些纸质资料，旁边就是她生活的营养仓，很小的一个，但足够一个婴儿生活了。 谢宁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脸上难掩失望，这些资料都是残缺的，里面的数据不是无用就是她已经知晓的。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她的克隆原体，树母只告知了她是克隆人，因为她的心脏才得以存活得那么久，但是却并没有告诉她克隆原体是谁。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找到了那两个研究员或许就能找到相关的资料，却不想连一丝一毫的数据都没有。 “怎么样？有用吗？”田婆子眼中含光。 谢宁点了点头，“很有用，谢谢您，田楼.....田奶奶。” 看到对方微微发亮的眼睛，谢宁轻笑，一句称呼而已，她并不介意改口，如果不是田奶奶接手了原身，估计在一开始，她就会被送往实验基地。 而不能以正常人的身份在这世界存活。 第382章 深度虚拟210 “您还是行家呢。”谢宁捡起角落里的零件，很小巧精密，是专门用于连接小型推进器外壳的。 “老了，平时没什么事就琢磨琢磨年轻的时候学过的东西。” 田奶奶家境不错，年轻的时候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不少意外，才沦落至今，即使如此，也比一般的人要好上很多。 “那些暗器也是您自己做的？”爆发力很强，速度也快，如果不是她足够敏感，速度也够快，估计胸口就被穿透了。 说起这个，田奶奶的脸色一白，有些后怕的道，“奶奶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小乖......” 明明面对任何人她都可以做出凶态，但谢宁是不同的，即使田西西也是她捡的孩子，可是谢宁这个孩子陪着她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时期。 孩子需要她的照顾，所以她不能死，而她也需要孩子给予的精神上的安慰，每当她陷入自我厌弃，头痛欲裂的时候，只有靠在那营养仓旁才能清醒。 那个时候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精神动力，而谢宁的消失，也成了她的执念。 “我没有怨怪您的意思，您有防备心是好的。”谢宁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只是对您做的东西感兴趣，因为我也是机械工程毕业的。” 田奶奶的眼睛一亮，拉着谢宁就讨论了起来，两个人越聊越投入，把在被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的田西西彻底忘记了。 久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田西西焦急的走来走去，最后趴倒在满床的娃娃上面，抱着那最大的娃娃嗷嗷叫，“宿宿宿宿，我要不要悄悄的看一眼啊，外面没有动静了，我好害怕啊。” 不知道是谢宁把她奶奶杀了，还是奶奶把谢宁干掉了。 虽然进来的时候两人之间似乎缓和了不少，那种宛若实质的杀气也消散了，但她就是不放心啊！ “西西。” 穿着古装的长发男子的虚影自天花板投射下来，潋滟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眼眶红了的小姑娘，修长的手指曲起，似乎是想为她拭去泪水。 “能够告知我，你的烦恼吗？”完全没有触感的碰触，但田西西却觉得心头一暖。 然后拿过体感器戴上，一把扑入虚影的怀里，磕磕巴巴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遇到事情不要慌张，如果家里闯入了危险人物，你应该立刻通知安全局，寻求安保员的帮助。 需要我为你报警吗？” “不，不用了。” 她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呢，不能随意报警，等下闹了乌龙就不好了，主要还是奶奶没暗示她，让她有些无措。 对了，家里有监控！ 田西西这才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好迟钝，肯定是奶奶从小就骂她憨，脑子才没那么灵活的。 只是查遍了家里的角落，都没找到两个人，吓得田西西穿着一只鞋就跑了出去，刚好撞上从不远处房间里走出来的两人。 三人面面相觑，谢宁和田奶奶之间的气氛不仅没有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其乐融融的意味。 “奶，奶奶，你们聊完了？” “嗯，这是你姐姐，谢宁，你带着她熟悉一下家里，我给你们做晚饭。” 田西西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天降姐姐就算了，奶奶那嘴就没向上弯过，再加上奶奶有些凌厉的长相，所以人人见了都怕奶奶。 小区里的孩子见了都绕道走，她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没哪个孩子敢欺负她，就是因为有这厉害的奶奶。 没想到今儿个竟然笑了！ 还笑的那么温柔！她看的好不适应啊！奶奶是不是吃了笑笑糖？控制不住嘴角的肌肉啊？ 田西西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谢宁旁边，期间还左脚拐右脚一整个扑到了沙发上，唯剩的一只鞋子都飞了出去。 好丢脸...... 谢宁看着虚影想接住田西西的双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眼中不禁闪过意外，她自己是不玩游戏的，最多看一下发布会，没想到现在的游戏人物还有简单的思维。 “没事吧，西西？” 在虚影的话音下，田西西终于不再装鸵鸟了，抬起头来冲谢宁尴尬的笑笑，“你，小姐姐你叫谢宁，我叫你宁姐可以吗？” “可以。” 谢宁倒了一杯水递给田西西，“喝点水润润嗓子。”嘴唇都干的泛皮了。 本来应该自己招待人家的，却不想被客人反招待了。 “宁姐，奶奶说的姐姐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你是？”田西西突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奶奶一直在找的孙女？” 谢宁点了点头，并不多话，她不知道田西西知道多少内情，还是等田奶奶给她解释的好。 第383章 深度虚拟211 既然知道了二者的关系，不管现在她们熟不熟悉，在面上，她都不能把自己当客人。 谢宁起身接过田奶奶的菜刀，“田奶奶，我来切菜吧，虽然我做饭的手艺不是很好，但是刀工还不错。” 切人都顺手，别说切菜了。 “那我择菜！”田西西举起手兴冲冲的跑过来。 她们家的青菜很少出去买，反正家里大，所以就空了一个房间来培育青菜自用。 虽然很少有太阳光，但有人造光，现在的种植技术很成熟了，加上专门的用具和营养液，青菜成长的十分不错。 就是肉很少，市场上卖的基本上都是合成肉，真肉的价格十分昂贵，不过她们还算吃的起。 奶奶有存款，平日里帮社区修理一下机械也能挣点花用，她自己则是在家靠着网络当博主吃红利，收入也很可观。 田奶奶时不时的用余光看了一眼两个孙女，心中越来越静，她已经老了，找不动了，小乖能自己找回来，是老天爷对她的怜惜。 饭后，田西西腆着肚子把剩饭剩菜都打包好放进冰箱里，没想到奶奶竟然做了那么多，她都要撑坏了。 碗筷自有洗碗机运作，是不用她们自己处理的，想到今天晚上的直播，肯定是不能进行的了，她今天被吓的一惊一乍的，现在又吃的那么饱，困意越来越深。 田西西只好发了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然后放一波抽奖福利以示安慰。 见田奶奶撑着伞叫她一起下楼，田西西摸了摸肚子，面带苦涩，早知道她就不吃那么多了，她真的走不动了呀。 “我去吧。”谢宁拿起另外一把伞，冲田西西笑了笑，“我跟着田奶奶一起，你放心。” “嗯嗯！” 好可惜，宁姐不愿意出镜，如果她愿意的话，不谈长相，就单单气质而言，啧，绝对能吸一波粉丝！只要有了流量，就能赚钱，给别人打工，哪里有自己挣钱自由，还多。 她现在一个月能挣五万呢！而且她还在上学！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宁姐或许更喜欢能拿稳定工资的工作吧，没关系，她挣得多，她不仅可以养奶奶，还可以养宁姐，还有她的恋人哈哈哈！ 外面的夜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雨幕中。 “田奶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您和西西搬个家。” 田奶奶顿住了脚步，“怎么了？” “您也知道我与别人的不同，未免其他人循着当年的踪迹找上门来，还是搬离这里比较好，我给你们买套房子......西西上大学是寄宿制，应该不受影响。”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信任，那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这期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田奶奶也不知信没信谢宁的说辞，只说好。 “奶奶还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回来，你当时还是小婴儿，但你比较特殊，若是还记得呢？” 那些人说的孩子被怪物吃掉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信，她甚至还怀疑她家孩子被偷走后是被实验所的人抓走了。 “不过买房......”田奶奶有些担忧的看向谢宁，“小宁，你有那么多钱吗？奶奶那儿还有不少存款，留一些给西西，其他的都可以给你，到时候这一套卖掉也能得不少钱，你想在哪里买？” “浦阳区，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我在华瑞工作，工资还不错，存款够用。”手上可用现金买一栋楼可能有些困难，但是买一套市中心的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不够，你就跟奶奶讲。”她老婆子真的有钱！ 第384章 深度虚拟212 这雨从早下到晚，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幸好两人虽然撑了雨伞，但还穿着雨衣，影响不大。 夜晚的街道更热闹了，那些半开放的摊铺里挤满了人，谢宁跟在田奶奶身后，走街串巷，将光屏地图上标记的受到损坏的清理机器人一一放上自动运输车带了回去。 一楼仓库就是田奶奶专门修理和储存这些清理机器人的地方。 “奶奶！我来啦！”田西西换了一身耐脏的旧衣，拿起旁边的水管就给几个清理机器人冲水，一边冲一边念叨，有些人啊，就是脚贱，看见什么都想踹两脚，踹倒了还不算，还得踹坏。 要不是咱这里的监控没有遍布每个角落，他们只要刚开始踹，就会被警告罚款了，看谁还会去踹小机器人！” “咦？奶奶，这里有一个是好的，您咋把好的也运回来了？”谢宁和田奶奶听到声音都看了过去。 田奶奶把护目镜摘下，扶着腰走过去敲了敲，“的确是好的，奇怪，系统显示它今天出了故障啊。” “是我修的。”谢宁把手上的清理机器安装好，然后把今天拍的照片和视频给她们看。 “今天看到了几个孩子把它当皮球踢，就拍了下来，顺手发到社区管理处了。” “噗——”田西西笑出了眼泪，还真是顺手，恐怕那几个孩子的家人在背后正骂呢，毕竟没有谁会干那么闲的事。 就是她自己，遇到大人可能会说两嘴，孩子的话都不好讲，好孩子基本上都不会去干那事，熊孩子是讲了也不听，她怎么没想到打小报告呢！ “其实，如果不想让它们被故意损坏，多安装一个监控就可以了，莫斯可以通过这个分析人类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如果构成，就有理由，也有证据进行罚款。” 谢宁意外的看了一眼田奶奶，虽然觉得她的提议很不错，但是有一点不足，“多安装一个监控系统，而且还要可以联通莫斯的，成本并不小，这里的日常监控都不普及......” 更别说其他的了。 田奶奶有些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出来，只点头应道，“小宁说的是。” “您有其他的想法吗？都是自己人，不必拘谨。” “是呀是呀，奶奶你有啥话就讲嘛，别憋着。”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田奶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我有研究过这个问题，还设计了一款芯片，可以达到监控的作用，而且成本极低......就是......” 剩下的话田奶奶没说她们也知道，这清理机器人是由专门的厂商设计产出的，而田奶奶只是一个小人物，别人都不会搭理她。 “把芯片给我吧，这款机器人是华瑞旗下的一个小厂生产的，我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谢宁看着机器人身上关于华瑞科技公司的图标，冲着田奶奶点头，一件小忙而已，只是将改进的意见转达过去，很简单。 自上而下的转达，那工厂也不会轻视，虽然多增加了一点成本，但是总体的损坏率降低了。 “啊——”田西西害怕的往后面一跳，在她的前方，黑色的虫子在地上朝几人的方向快速的蠕动着，但还没爬到离得最近的田西西脚下，就被冻了个结实。 “黑血蛭？” 这种虫子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理会这机器人了，报警，让安保员过来清扫，寻找来源。” 她不知道在别处还有没有这虫子，毕竟手上没有扫描工具，就是有，那么大一片区域，她也没办法一个人去清理。 “哦哦哦，好！”田西西又恍惚回到了列车时的场景，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田西西一愣，不明所以，见田奶奶点头，也闭紧了嘴，表示自己不会乱说的。 第385章 深度虚拟213 “那这些虫子怎么办？” 不能暴露谢宁，可如果不冻住这些虫子，直接把它们碾死吗？也不知道碾不碾的死，田西西有些好奇又害怕的瞅了虫子一眼。 “电晕就行，它们惧电，到时候把它们交给安保员，自有专人处理，这里还算安全，不要乱跑。” 说完，谢宁便开门走了出去。 “展琳。”谢宁跃上顶楼，联通展琳，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展琳应该还在这边工作。 另外一边，刚下值准备去休息的展琳收到谢宁的通讯申请，看了一眼旁边的队友，笑着道，“宗刃，我就先回去了。” “好。” 展琳：“怎么了？我现在不方便通话。” 谢宁：“徐台街这边出现了黑血蛭，你们还在工厂进行清扫吗？” 展琳：“？？？不可能，我们已经进行了封控处理......” 谢宁看了一眼沉沉的夜色，眉心紧锁，封控程序是在莫斯的精密计算下进行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意外，而且这里距离工厂也不近。 “你们找到母体了吗？”如果找到了母体，外面的就不足为惧了，应该是一些寄生的子体，她回去查过关于黑血蛭的资料，在同一个范围内，一般不会出现两个母体。 “没有。” 说到这个，展琳便有些郁郁，她们的确清理出了不少窝点，但却没有发现母体，而且这里的人对联邦政府抵触情绪很大，十分的不配合，导致她们的工作进展很慢。 “我已经让人报警了，到时候你那边也派些人过来吧，直接让莫斯提取清理机器人的运行路线就能有个大致的定位，我先去看看，记得给我打掩护。” 发完消息，谢宁就朝刚刚她通过清理机器人的内部芯片提取出的运行区域而去。 展琳也关掉光屏，转了个方向往临时办事处跑去，“莫斯，帮我联系月影湾分局李组长。” 那个发现有黑血蛭的清理机器人是在一间酒吧后街执行清扫任务的，它看上去像是被人恶意摔坏的，但如果有异形生物的话，就不一定了。 雨势略小了一些，后街的地面并不脏，只有那堆放着好几个垃圾桶的地方才散发出臭味，醉酒的流浪汉靠在墙边，手上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 垃圾桶上面的隔板为他挡住了不少的雨，谢宁只瞟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兔子有扫描的功能，她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如果母体在这里的话，她就顺手解决掉，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当作容器寄生，为那些虫子提供养分。 就在谢宁从酒吧后门进去之后，那躺着的醉汉却是睁开了眼睛，从他的眼角处爬出几只黑色的虫子，顺着水流一直涌向下水道。 似乎是感到了不舒服，醉汉摸了摸自己的脸和眼睛，但是酒精带来的麻醉实在是太厉害了，没一会儿，他就又醉了过去。 酒吧里的监控不多，人却是多的很，谢宁隐藏在角落里分析刚刚扫描出来的图像。 “没有发现异常。” 谢宁看了一眼伴随着炸裂的音乐热舞的人们，默默的走进了卫生间，然后顺着墙体往下一层搜寻。 兔子的扫描范围不大，她得一层一层的进行扫描。 这个酒吧下面有两层，第一层是放酒的库房，再下面一层则是一些密闭的房间，应该是什么交易场所。 谢宁没有在意，只继续扫描。 “发现目标，已锁定目标......目标消失。”谢宁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兔子锁定的区域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发现下水口旁有不明液体。”兔子飞过去拍摄，然后放大给谢宁看。 下水口周围都是干燥的，很显然这个下水口是没有怎么使用的，所以出现粘液就奇怪了。 “下去看看。” 第386章 深度虚拟214 当然，进下水道之前，还得戴上了特制面罩，过滤毒气，至于衣服倒是没关系，她外面还穿着雨衣，再戴个手套就好了。 谢宁刚从下水道出现，正在里面蠕动攀爬的虫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似的，立马加快了速度逃窜。 “还挺聪明。”谢宁一步步的走近，随着她的动作，冰霜以极快的速度蔓延，那些虫子全都被冻在了里面。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发现多个目标。”兔子绕着谢宁飞，投影出一片虚拟三维地图，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标点就是黑血蛭。 “竟然有那么多？”谢宁心下一沉，不仅是那座工厂，就连这个城市的地下都有那么多的虫子，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无知无觉的时候被寄生了。 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和之前那个考生一样失控，如果说没有一个人被寄生，谢宁是不信的。 母体需要养分，她要通过分化子体寄生在人的身上吸取养分。 谢宁让兔子把投影连接到她的眼镜上，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拐过复杂的弯道，穿过一条又一条通道，她没有再控制着力度，每前进一步，那一片的虫子都被冰冻，然后炸成一粒粒冰晶。 不仅如此，谢宁还发现了几条人为开凿出来的密道，很粗糙，像是暴力挖出来。 这里的氧气很低，谢宁刚站了一会儿就感到了呼吸不畅，连忙从空间拿出一罐小的氧气瓶安上。 她没想到那些虫子钻的那么深。 “前方探测到了不明物体，已标记。”谢宁戴着眼镜，能够清楚的透过被虚化的墙壁瞧见五十米外的红色图像。 初步判断，是一个有两个人那么大的生物，对方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到来，那团红色不断的往自己这边蠕动，速度极快。 谢宁来不及思考，把兔子收起来，然后瞬间雾化隐入墙壁之内。 然后她便看到了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东西从洞中挤了出来，全身由完全不透明的黑色粘性的软泥形物质组成，上方是一只大大竖眼，在眼睛的两侧有着两颗头颅。 一颗低垂着，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它的面部，另外一个是不定形的丑陋头部，它没有眼睛，只不断的拉长着脖子，长满锯齿的口器张开，细长的分叉舌伸了出来，似乎是在探寻空气中的味道。 谢宁心悸莫名，只觉得不好。 果然！ 那颗鼓突的眼睛猛地转了过来，眼白上红色的血丝突起，两根类似手臂一样的东西一点一点伸长，在手部生出触须一般的附肢，朝着自己这边摸索。 谢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 在继续待在这里还是逃跑之间犹豫不决，她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发现自己了，如果真的发现了，又是否能将自己扯出墙壁。 如果自己擅自动了，会不会才是真的暴露了。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而且不能自己动手，即使自认为自己的异能强度很不错，而且自愈能力也是顶级的，可命只有一条，她不能冒险。 对方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她能够感觉到压力，这种压力，她自空行岛回来后就是在208身上都没有感觉到过。 她选择追到这里，主要还是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自信，因为那些虫子实在算不上多厉害，所以她才推测这个母体的武力值应该也不高。 她解决掉母体，把功劳扔给展琳，对方以此晋升，对她也有好处，毕竟是她的人。 只是......失策了。 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是拼一把，还是后退，不知道对方的速度怎么样，但百分之九十比不过自己。 谢宁深吸一口气，猛地就朝上面冲，穿梭墙体虽然更耗费异能，但此时还是逃命要紧。 不确定战果，她不会轻易动手，除非避无可避。 就在谢宁动的那一瞬，那黑血蛭母体猛地扑了过来，它的身上窜出无数条触手，直直刺入墙壁，如果不是谢宁跑的快，或者她选择继续停留，迟早会被扎成筛子。 不过谢宁也留了一个心眼，她在窜逃的那一瞬还把定位器打进对方体内，以方便寻找对方的踪迹。 有时候异能解决不了的东西，可以选择使用热武器。 最起码，她不觉得她自己的异能比导弹的威力还大。 母体如同黑色水银一样溢满整个洞口，无数丝线似的触手不断的往上探，直到延申至极限才收回来，然后身体如漏了气的气球般缩小，沿着地面起伏蛇行，舌尖不断探出口器，吸取着空中残存的气味。 第387章 深度虚拟215 “展琳，我在地下发现了黑血蛭的母体......你们不用派人去追，我给你发个实时定位，直接向上面申请恒子追击弹，我会将其引往郊区，你们，务必把它消灭。” 这是谢宁能够想到的最适合的导弹，爆炸中的恒子能量能够轻易的破坏生物的细胞组织，致使其瞬间死亡，而且还不会产生辐射，造成区域性破坏。 “好！” 展琳立马联系了自己的上司，“程局......” 就在她以为这条申请很快就会通过的时候，却迟迟不到反馈，而谢宁，已经引领着黑血蛭的母体到了海边。 两人都不知道，在展琳把告知上面关于黑血蛭的事情后，高层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少人不愿放弃黑血蛭母体，认为它有极大的研究价值，理应派觉醒者前往捕捉。 或者使用破坏力不那么强的追踪导弹。 “立刻启动恒子弹。”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即使各位都只是投影，但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派觉醒者和安保员去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们理应关注的应该是民众是否会受到影响，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消灭危险生物。 而不是在这里夸夸其谈，讨论母体的研究价值！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觉醒者和安保员能够安然无恙的把母体捕捉到手？如果全军覆没呢？谁来担这个责？” 坐着说话不腰疼！ “万利斯上将，不要那么激动，现在不是也无法确认母体的攻击力不是吗？如果对方只是看着强大，实则脆弱呢？” 卫星照片下，如同一栋的小房子般的母体快速的往海边移动，所过之处，皆成废墟，令人庆幸的是，母体移动路线周围基本上都是废弃发房屋和小工厂，没有人居住。 “你管这叫脆弱？”万利斯扯了扯嘴角，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刚刚说话的高层。 “但这也并不强大。”另外一个高层施施然道。 “我们有更强大的觉醒者，不是吗？配合其他的追踪导弹，依旧能够将母体拿下，哪里就到了用恒子弹的地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虽然有和万利斯一样的反对声音，可终究还是太少了。 “总统先生以为呢？”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上面的那个人身上。 “嗯？”男人微哑的声音带着迷茫，会议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听到上面说，“折中吧，挺好的。” 万利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上面一眼，虚影闪烁了几下就消失了。 剩下几个虚影眼睛闪烁，下了线之后就立马联系了还在月影湾的人，务必要把母体抢到手。 凌晨依旧不见一丝曦光，雷声在耳边炸响，落雨越来越大，或许是雨水冲淡了她的气味，这才让那只母体在海岸边盲目的盘旋。 谢宁心中是有疑虑的，如果这只母体一直可以出来的话，为什么之前不出来呢？而是派分化的虫子出去寄生吸取养分。 难道是她撬老巢的行为惹怒了母体？ 谢宁摸了摸鼻子，继续蹲在角落观察母体，当然，是通过无人机观察。 她还没蠢到近距离观察，还是离得远远的好，在此之前她便把她的一些衣物都扔到到了海边，借此吸引母体的注意力。 展琳发来消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带着它遛弯呢，上边会开完了吗？怎么还不发射恒子弹？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对面沉默了一下，才回复道，“宁，你如果能走就快走吧，上边否了发射恒子弹的决议，现在我们正在赶往海边的路上，其他的觉醒者不久后也会到位。” 谢宁看着距离自己这里越来越近的绿点，很显然母体嗅到她的气味了。 她不能在这里多待了。 对于上面的决定，她突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谢宁把手套扔下，叮嘱展琳小心行事就又溜了。 她可没兴趣在这里继续当诱饵。 第388章 深度虚拟216 展琳坐在悬浮警车上，下方是如小房子一般大的黑血蛭母体。 “它在膨胀。” 宗刃看着光屏上的画面，无数警车围在上空，母体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却没有动，而是在不断的膨胀，警车可以低空飞行，所以暂且不受影响。 其他的安保员在尝试接近。 “其他人还有多久就位？” 展琳问的是觉醒者，她不确认她们这些普通的安保员用武器能不能把这只异形生物拿下，谢宁临走前暗中的叮嘱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最近的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到达。”宗刃在组装自己的刀，他需要下去带队。 展琳也想下去，但她只要一想起谢宁留给她的话，便觉得还是谨慎为好，毕竟在她眼里，谢宁已经很厉害了，特别是对于异能来说。 “我先下去了。” “小心。” 她自己可以稳坐指挥位，但展琳无法阻止其他队友，这是他们的任务。 宗刃虽然也谨慎，但他了解过黑血蛭的母体，这只是有点不同寻常，但他也只是觉得这只母体比资料上的那只体型更大一些罢了，怪异的是这只母体竟然有两三个脑袋。 虽然另外两个从严格意义来讲，并不能算作是头部。 现在是两三点的样子，又是雨夜，视线很受影响，不过好在他们提前准备了大型强光灯，这一片便亮如白昼。 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母体一动不动的。 宗刃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握紧了手中的刀，他也站队，上面让他配合待会要来的觉醒者拿下黑血蛭母体，展琳不下来，倒是给了他机会。 自从改造了义肢后，展琳现在强的可怕，一拳就能够打穿三十厘米的水泥墙，他肯定是抢不过的。 而且他还想在觉醒者到来之前解决掉母体，为此他还特意带了最近发下来的武器，智能脉冲远距离电击枪。 “宗队，已经调试好了，开始吗？”一个安保员跑了过来。 “发射。” 高压电击对一般的黑血蛭是很有用的，资料里讲述电击对母体也有很大的伤害力，大概三分钟就能够将其电晕。 “它在干什么？”正在瞄准的安保员往前走了几步，寻找合适的角度和距离。 “不知道，不过这个母体还挺温顺的，展组长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们在这里围了那么久，它不什么动作都没有吗？” “对啊，而且你们瞧，它都缩成一团了，是不是在害怕呀？” “异形生物有简单的感知情绪，或许是害怕吧。” “可是它为什么不逃走呢？” 对于这个黑血蛭母体，一开始他们心里是有些不安的，毕竟这个异形生物的体型实在是大，压迫力十足，不过在看到它温顺的行为后，安保员们逐渐放松，到最后不仅没有感到丝毫压力，反而聊的十分投入。 “认真点！”耳麦里传来展琳带着怒意的声音，安保员们脊背一僵，几人对视着，无声道，“你们谁开麦了？” 开小差被组长抓到......几个人悻悻的闭嘴了。 其中一个安保员略显尴尬的偷偷把麦给关了，他忘记闭麦了，唉，谁叫他刚刚组装的太投入，给忘了。 清咳了一声，装作无辜的安保员低头调整武器的表盘。 沙滩上的沙子十分潮湿，刚刚抓了一下武器的支撑架，碰到了沙子，搞得他的手都湿了，不对，怎么感觉黏黏的？ “滴答——” 第389章 深度虚拟217 安保员摸了摸脸，手心一片粘腻的红。 抬头，在强光之下，一滴鲜红的血又滴在他的脸上，站在他旁边的同事正一脸呆滞的低头看着他，大张的嘴里伸出了一条黑色触手模样的东西，粘腻的血液自他的嘴角流下，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安保员惨白的脸上。 “不......”安保员被吓的失声，脑袋僵硬的转动，刚刚还在唠嗑的几个同事全都保持着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沙滩上哪里还是金黄的，有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血红。 他想跑，但是他动不了了。 安保员摸着自己的脖子，里面有东西在蠕动，渐渐的，他的眼神也变得呆滞，黑色的触手从他的后颈插入，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寂静。 唯有智能脉冲远距离电击枪的声音还在持续，但是很快，就连电击枪的声音也消失了。 展琳坐在高处的悬浮警车上，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高压电击对母体没用！ “莫斯，还有幸存者吗？” 展琳开着悬浮警车直冲而下，“还活着的都给我出声！” “我——噗——”是宗刃。 “莫斯，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还有两分钟到达，幸存的安保员还有三个，展琳组长，警车受到袭击，我建议您现在升空，躲开母体的攻击。” “不，还有人活着。” “他们被贯穿了身体，生存希望不大，您应该保护自己，等待救援的到来。”莫斯冰冷而理智的述说着最优选择。 展琳却是不听，她已经看到了穿透警车的触手，没想到这东西的穿透力那么强，怪不得谢宁让她不要靠太近。 “宁，它的攻击范围有多大？” 谢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站在高楼上和西德安教授汇报黑血蛭的母体一事。 上层不愿动用恒子弹，她在做最后的努力，如果决策依旧，就得更多的武装人员参与进去。 利益动人心，越多的人看上这块蛋糕，就有越多的支援，华瑞有不少的大型武器，只是她没有权限启用。 “两百米，是我观测的范围，或许还更大，你那边怎么样？” 展琳直接让莫斯打开了投影，展示自己这边的场景。 谢宁对着通讯里的西德安教授点头，对方表示了解，遂挂断了通讯，然后她把编辑好的邮件私发给沈臣，这才腾出手来配合展琳。 没有问展琳为什么不跑，谢宁直接启用了她留在附近用来观测的小型飞行器，上面安装了攻击系统，就是不知道对付起这个母体来说，威力如何。 强光灯被破坏了，那一片都是黑的，只能从警车发出的些许光亮判定展琳的位置。 看着光屏里模糊的影像，谢宁叹了一口气，她应该加强夜视功能的，只不过这段时间都在忙其他的，没顾上改进。 谢宁调出一段运行好的轨迹，然后又放了回去，再等等，看看西德安那边如何，她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私下研制大型武器的事实。 毕竟这在明面上是违法的。 而且那还是她一边学一边做的半成品，那么远的距离，精准度没有把握。 “小宁。” 西德安发来视频通话，跟谢宁要现在的实时定位图，天色太暗了，加上下雨，卫星定位和拍摄远没有在附近的谢宁计算的准确。 “上面怎么说。” 谢宁冷静的操纵着飞行器给展琳掠阵，她一共放了三个，短短时间内，就被母体破坏了一个，其他两个能够构成的伤害也十分有限。 对方把三个头部都藏在了里面，外面那黑色泥质状的身体即使被撕裂了，也很快就黏合回去了。 沙滩上是冲天而起的黑色触手，密密麻麻的，粗的有手臂那么粗，最细的能够如发丝那么细，简直出乎她的预料。 她之前在逃跑的时候并没有留意追着她的触手，只闷头跑，不敢停下。 “虽然无法启用恒子弹，但是却可以用其他导弹，你不是说它的恢复能力极强吗？”西德安教授边走边说，他身旁还跟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严肃，反而是满满的兴味，虽然他们公司并没有专门研究生物那一方面，但是一个新型的，且极具研究价值的黑血蛭母体。 就算自己不研究，也可以用来交易。 虽然有政府的人在那里，但是他们插一手也不是不可以，占个先手嘛，而且他们也有人在现场呢。 第390章 深度虚拟218 “是的，恢复能力极强，即使是断掉的触手也有生命力，会衍生出细小的口器，需要直接破坏细胞组织，所以我才建议使用恒子弹。” 谢宁调出一段片段发送过去。 在视频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无数断裂的触手相互黏合，直接裹住那个反抗的安保员。 泥质性的身体，会重塑，所以很难消灭。 西德安教授沉默了一下，这样的确很难解决。 “觉醒者来了。” 谢宁看到被救下的展琳，松了一口气，大概有五十几个安保员到场，但是最后只活了展琳和那个叫宗刃的安保员小队长。 如果不是展琳选择冲了进去，宗刃也活不了。 他的大腿被贯穿了，他躲得足够快，而且足够狠，当机立断的砍断了自己的半条腿。 不然的话，废掉的就是他肚子的器官了。 安保员的防弹衣被轻轻松松的刺破，谢宁不觉得自己的冰层能挡住，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庆幸没有继续逗留。 听到谢宁说有觉醒者支援到达，西德安教授连忙询问了一下情况。 谢宁只摇了摇头，“军队和觉醒者都到了，这一片已经开始封锁，但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觉醒者对上这只母体，依旧没有什么优势。” 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能拿一滩烂泥如何呢？ 对方不仅能自我分解化解攻击，而且可塑性极强，每一根触手都有很强的穿透力和捏合力。 “上报吗？”对面的一个高层问道。 “当然得上报，不过用不用，还得看情况。”彻底销毁的话，实在是心疼。 谢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不过在看到一封显示十秒前收到的回信时，神情便缓和了些许。 她只是试试，没想到她最不抱希望的一方给了她确切的答案。 或许这个东西的确很有研究价值，但是如果用那么多条命来换，谢宁不觉得值得。 而此时正在参与紧急会议的沈臣亦然。 有了沈家的站队，其他家族虽有异议，但却很难再反对，毕竟沈家是顶级的财阀之一，而且沈臣掌握着南部军区。 会议结束后，万利斯上将特地和沈臣连线沟通了一下感情。 “沈部长，沈家，能解决吗？”万利斯现在十分喜欢沈臣。 说实话，收到沈臣的私人邮件的时候他是意外的，他没想到作为沈家长子的沈臣会联系自己。 但一想到沈家内部的一些上流圈子都知道龌龊，便又觉得正常，此事不过更让他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沈臣的确和沈家不穿同一条裤子。 即使他是沈家的长子，在外代表的是沈家。 “不用万利斯上将操心，今日的投票，还多谢万利斯上将的支持。” “没事，小意思，那本来就是我的选择。”第一次会议沈臣有要事没有参加，而是派的副部长参加。 万利斯在想，如果第一次会议有沈臣的参与，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下面报了最新消息，第一批赶过去的安保员死亡五十三名，只有两个存活。 那这次呢？ 很快，万利斯就得到了答案。 死了两个觉醒者，普通的武装人员死亡三十二人。 在上面的命令下发前，他们依旧按照最开始的命令冲了上去，只是无济于事，都只是给黑血蛭母体提供养分罢了。 “撤退！” 收到命令的武装人员和觉醒者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后撤，但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本来安静的母体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追了过来。 展琳看着后方如同黑色小山般的母体，面色紧绷。 如果她们不拉开距离，恒子弹会将她们和母体一起湮灭。 突然，那一团黑色物体停住了脚步，就连触手也不再延伸，那头部的口器伸出了长长的分叉舌头，似乎是嗅到了什么。 另外一只硕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看向了空中。 隔着雨幕，展琳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黑血蛭母体转身追着什么东西跑掉了。 无数细丝般的触手也慢慢的退了回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展琳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格外的漫长，车窗外的落雨声也惹人烦躁。 终于，一阵爆炸声如雷般响起，极强的光曝照亮了半边天。 “它，死了吗？”宗刃唇色极白，眼底还残留着后怕。 “死了吧......”展琳心底没有快意，反而多了一丝惆怅，不仅是对那些本不用死的安保员们，还有她在落入母体包围中看到的另外一颗，被长长发丝挡住的头颅。 如果不是它，或许自己在选择闯入进去救宗刃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谢宁站在高楼之上，手臂上绑着一条白色的丝帕，上面还残留着红色的血迹。 第391章 深度虚拟219 “您好，请出示您的证件。” 这一层病房都被封锁了，专门给从海边返回的安保员疗伤所用，为了这么一个母体，死的人多，受伤的人也不少。 因为伤口的特殊性，医院特意清出一层来专门对安保员进行治疗。 谢宁给警卫看了一眼自己的证件，然后又是莫斯的扫描，这才得以进去。 走廊上冷清的很，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护士以及来来往往的小型自动运输车，其他的医生和护士要么在病房，要么在手术室。 谢宁走到展琳病房的时候正好撞上查房的医生。 展琳的胳膊腿都还好，就是背后脱了一大块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显得十分可怖。 不过这种伤也是最好治的，只要有钱，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安排一个疗养舱过来？”谢宁所说的疗养舱当然不是普通的，她现在并不缺钱，能够安排比安保局提供的更好的待遇。 “不用，这还是得上药，那玩意儿黏上来了，疗养舱虽然能够快速修复破损细胞，但难以进行清理。 刚刚打了抑制剂，过一个小时后得做清除手术。” 谢宁定睛一瞧，展琳的后背伤口处果然有些许黑色的蛛丝一样的东西。 “母体已经彻底死亡，这些东西的活性也会逐渐降低......” 谢宁认真的听着，也对母体的一些东西有了新的了解，不过事情都了了，她来医院除了看望展琳之外，就是来取东西的。 展琳截取了母体的一部分身体组织，靠近头部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研究价值还是有的。 谢宁只能说展琳胆子够大，“你冲上去就是为了这个？” 一小团黑色的东西在特制玻璃瓶里不断跳动，怎么都撞不开，很显然它没有母体本身的力量那么强，而且是不是真的有生命还不一定。 “不是。”展琳叹了一口气。 “我看到你留给我的消息，便一直谨慎的没有下去，最后......是宗刃，他救过我一条命。” 展琳动了动机械手臂，“当时我刚入队不久，宗刃还是我队长呢......如果不是宗刃，在那次意外下我就不是失去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她把宗刃救回来了，算是还了这份情，如果没救回来，她也努力过了，若是还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就是自己的命。 她做选择，从不后悔。 谢宁调出一节片段，是她的小型飞行器拍的，虽然模糊了些，但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你被母体包裹进去了，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她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破开那团黑色的泥质了，但说实话，看到展琳身上除了救宗刃受的伤，其他地方竟然完好无损，谢宁很惊讶。 说起这个，展琳又想起了那颗头颅，心口便是一窒。 “宁......”展琳咽了咽口水，“我看到了人。” 嗯？ “什么人？”谢宁不明所以。 “那母体不是有三个头吗？” 谢宁点了点头，其实她一直觉得只有两个头，不过把那单独一个大眼算作一个头也勉强可以，虽然另外一个没有眼睛只有口器的部位也不像脑袋就是了。 展琳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微微撑起身子道，“那个被黑色发丝挡住的头，我看到了，是人，虽然它的面容已经变异的不成样子了，也没有手脚，但只要稍微熟悉人体结构的，都能辨认出来，那是人的头骨。 而且，它还有清醒的意识，我以为我被拉进去是死，但现在回想起来，我被包裹进去，更像是被保护了......” 在恒子弹湮灭母体的时候，她不知该祝福那人解脱，还是叹息它的死亡。 谢宁默了默，她也搞不清楚，毕竟神奇的生物太多了，异形生物的变异也没有规律可言。 不过她还是根据的展琳的说辞进行推算猜测，“你怀疑，它有两个意识？” “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展琳声音一顿，动了动唇，无声的道，“你开了干扰器吗?” “当然。” 两个人私下交谈，很容易说过界，她都会提前开启干扰器，毕竟，莫斯无处不在。 “那就好。” 展琳放松了心神，继续道，“你之前不是说诺顿科技公司有那什么......人体实验吗？还是和异形生物的，你说，这只，会不会也是从诺顿科技公司逃出来的？” 第392章 深度虚拟220 “不是。” 谢宁摇了摇头，“这次诺顿那边也派人来了，而且我问过内部人员，没有关于黑血蛭母体的数据资料。” 而那个所谓的内部人员，就是云晶教授。 自上次那件事后，她便通过别的渠道联系上了云晶教授，当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云晶教授似乎也不在乎的样子，在问了一次她的身份遭到拒绝后便不再询问。 两个人都默契的互相交流信息，云晶教授需要谢宁这把刀，而谢宁，需要这个消息渠道，以及，云晶教授的专业知识技能。 “那它们是怎么形成共生的？黑血蛭母体竟然没能把那个人完全吞噬，反而留下了那人意识和一部分身体。” “不是不吞噬，应该是吞噬不了。”谢宁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一些资料。 “它们这种情况，你也说是共生了，它们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如果那身为人部分受到伤害，估计会导致母体大为受损，甚至是死亡。” 所以才无法剥离或者吞噬。 谢宁眼神一凝，她之前的一个疑问或许有了答案。 为什么这只母体如此厉害，之前却不走出地下，而是分化出虫子对人体进行寄生，汲取养分，应该就是被属于人的意识限制了。 这般一说，展琳十分认同，“我觉得那人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他的信息，如果他有家人的话，送些东西去感谢还是可以的。” 或者对方有困难，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能帮一帮。 “很难找，你能侧写出来他的模样吗？”谢宁挑了挑眉，现场别说血了，就连细胞都是坏的。 “嘶——”展琳重新趴了下去，“我这方面最弱了，你还打趣我。” 谢宁摇了摇头，然后将展琳给她的东西分成三份，她带走两份研究，剩下一份，留给展琳通路。 上面的人现在估计还闹着，展琳留一份，无论给谁，都能换一条晋升坦途。 不过，谢宁还是叮嘱，“你好好想想该给谁，尽量不要涉及站队，如果一定要站队的话，就选局里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最少“叫”的那一方。” 会咬人的狗不叫。 既然要站队，当然是选择一个比较理智的队伍。 谢宁很清楚，展琳慢慢升上去了，以后如果一直保持中立，不管是对她需要开展的工作，还是往后的升职，都不友好。 “对了。”说起站队，谢宁便想到了展琳救的宗刃。 “宗队长他，选择的那一方......不太好，你们交好，我也只叮嘱你一句，要不要和他说，还得看你，反正自己不要选就好了。” 宗刃的背后是市安全局的副局长，那位副局长身后是阿里波家族，不算顶流，只能算是一个在上层有姓名的家族。 阿里波家族主要经营医药生意，背后的那些不正当勾当已经被她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当然，让展琳不选这个家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家族是谢宁的目标。 瑞宁医药公司要做大做强，当然得解决一下地头蛇。 大的她还动不了，但是阿里波家族，她还是吃的下的。 第393章 深度虚拟221 说曹操，曹操到。 谢宁刚提醒过展琳关于阿里波家族的事，就在斜对面宗刃的病房门口看到了阿里波家族的次子，亨利。 “谢女士，真巧。” 谢宁在对方准备吻手礼之前提前伸出手做出握手的意思。 “亨利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一开口便问了亨利想问出口的问题。 亨利笑眯眯的跟谢宁握手，然后耸了耸肩道，“我来看望一个朋友。” 其实不然，宗刃还没资格成为他的朋友，只不过他刚好在附近，而关于黑血蛭母体的事闹得还挺大的。 所以父亲特意让他来看看参与战斗的安保员队长，毕竟是他们的人。 可惜的是，这个宗队长不仅没有拿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说，还断了一条腿，自己本身的价值都打了折扣，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亨利先生和宗队长是朋友。”谢宁笑道。 “宗队长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明天组装新的义肢，还是你们华瑞的最新产品呢。” 虽然没用了些，但好歹是为了执行他们的命令废的，安排一套义肢而已，并不费多少钱。 “还没问谢女士呢，您也是来看望朋友的？”亨利试探地问道，看着谢宁的目光带着打量。 “是啊，毕竟我也在附近，不是吗？” 谢宁也参加了沈家的晚宴，亨利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知道谢女士的好友是哪一个？有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谢宁淡笑不语，然后亨利转了转眼睛，又开始试探，“谢女士既然在这儿附近，您那么厉害，就没去一下海边吗？” 那可是新型的母体耶，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最后一句话亨利是压低声音说的。 “亨利先生高看我了，那只母体都要动用恒子弹了，我哪里打得过？派去的觉醒者都死了好几个，我上去，那不是送人头吗？” 谢宁不说自己到底去没去，只慢慢的偏移话题，结果就是聊了那么久，等两人都要分道了，亨利连一丝有用的消息都没套出来。 “狡猾的女人。”等谢宁都上车了，亨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司机沉默的坐在驾驶座上，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二少爷，还去帝豪会所吗？” “不去了，没那闲心，直接去浦阳区，听说那儿出了不少便宜的好药，我倒是想去看看，如果真的又便宜又好的话......” 当然是吃掉，他没想到在阿里波家族控制的市区之下，还有人敢干这种扰乱市场的事，真是嫌弃活太长了。 想了想，亨利还是对旁边的助理道，“联系乔副局长，然后安排好餐厅......不要酒。”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为了别人将就自己。 谢宁不知道阿里波家族的人即将找上门来了，此时她正赶往兰利家族所订的酒店。 两份材料，一份给云晶教授换利，一份自留，让瑞拉研究。 她更期待的其实是云晶教授那边的研究结果，毕竟她们是专门研究过异形生物的，更有经验。 雨势渐歇，一抹曦光落下。 人们又投入到新的忙碌一天中去，没有民众知道他们的脚下曾经藏着一只足以将他们拉入地狱的异形生物。 也没有人知道有着一抹属于人类的意识阻止了黑色的触手伸向地面。 谢宁重新返回徐台街，对比于晚上，早上的徐台街，人更少了，有的不过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在早点摊上买上一份早餐就往候车厅跑。 家里，田奶奶和田西西熬了一晚上收拾行李，只管寄出去就可以了。 谢宁说她们搬出去的时间越早越好，田奶奶和田西西就没敢耽搁，连夜收拾的，直到看见谢宁回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谢宁有报平安，但附近有异形生物，她们就又惊又怕，还担心在外的谢宁。 其实田奶奶想劝谢宁好好在家待着的，毕竟外面太危险了，还是交给安全局比较好。 但谢宁是觉醒者，异能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两人才刚刚相认，田奶奶再担忧，也不想让谢宁觉得自己管着她。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就一个老婆子，考虑不了那么多。 田西西就没想那么多，虽然她也担心，但是在她眼里，这个便宜姐姐就是贼牛比的人物，她只需要在后面嗷嗷叫支持就好了。 第394章 深度虚拟222 “我记得你是做直播的？”谢宁接过田西西递过来的豆浆，视线落在那一大堆收拾整齐的直播设备上。 “嗯，我喜欢玩游戏，又会做一点小手工，宁姐你看，这就是我做的娃娃好看吗？” 是眉眼精致的关节玩偶。 “好看。”还是做的田西西喜欢的那个恋爱游戏的人物。 “可以和我说一说这个......直播，大概是怎么样的吗？”谢宁面上露出好奇，她还没有接触过这种方式，但是她或许可以了解一下。 虽然有莫斯监控，但网络带来的便利是很大的，只要运用恰当，就能利于自己，而减小弊端。 公司的药品不愁卖，但她总归是要扩大规模的，所以需要更高的知名度，而且要把阿里波家族踩下去，自己上台，也需要一些舆论力量。 不然就算把阿里波家族解决了，也还有别的医药公司占下苏拉比市，但如果这个市区的人团结一气呢？ 外来的医药企业将无法在这里站住脚跟，分不到市场份额。 垄断说起来不大好听，但她要将苏拉比市作为一个试点，彻底的将医药价格打压下去。 田西西不知道谢宁的想法，见谢宁对直播感兴趣，聊起来便滔滔不绝，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十分兴奋。 直到田奶奶来催，她才意犹未尽的背上包出发。 “宁姐，如果你想搞直播，只管来！我带你！我有好多好多大佬朋友，她们都可多粉丝了！” 田西西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谢宁轻笑一声，“会的，不过现在不着急。” 她投了不少钱出去，还没收回来，等把钱收回来了，她就开始着手扩大规模的事，而且阿里波家族肯定也注意到了她们。 就是不知道对方打算如何应对。 谢宁没有选择立刻回去，她在这边的工作本来已经完了，但出了黑血蛭母体这事，她不仅要处理私事，还得和西德安教授留在这里跟进一下最新情况。 不过具体的任务还是布兰达负责。 “沈明望死了。” 谢宁刚出包间透口气，便收到了落发的消息，然后没一会儿，新闻上就推送了关于沈氏集团副总逝世的消息，速度之快，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会不会是其他人恶意发出来的消息？” 布兰达也怀疑，毕竟沈明望一死，肯定会对他们公司的股票造成影响，按理说，就算放出消息也不会这么突然。 而且还是让娱乐新闻先放出来的，太不严肃了，这家新闻社胆子也够大。 “沈明望虽然受伤了，而且还是伤在心口，但是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当时他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事的。” 既然落给她发了消息，那沈明望应该就是真的死了。 包间里还有其他的宾客，谢宁坐回自己的位置，认真的听他们讨论，其实这次他们并不算的上是谈工作，只是简单的与各方认识一下而已。 本来谢宁是不在邀请行列的，但是谁叫她在之前的宴会上救了不少人，留了一份情，大家都愿意给她个面子。 而且谢宁本身价值足够，值得他们交好。 一开始他们都在谈投资的事，对于一般人来说，投资需要眼光，有赚有赔，但也有稳赚不赔的。 谢宁跟着投了一些短期的，算是一块敲门砖。 随着那篇娱乐新闻推送的消息传开，其他的新闻，包括沈氏官方，也发了证实的消息。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的扬眉，“沈明望的副总位置竟然被沈秀雅接替了？！” “开玩笑的吧？沈秀雅一个丫头片子，她能管好公司？沈总分给她一个小公司玩玩还可以，现在竟然直接让她坐到了副总的位置，怕不是老糊涂了吧？” 而且沈秀雅还那么小......跟过家家似的。 “听说前段时间沈总一直在疗养，这沈小姐颇为孝顺，或许就这样得了沈总的青眼也说不定，不对，都是儿女，沈总也就两个孩子了，这家业，最后不还是留给他们的？早晚的问题罢了。” “对啊，而且沈臣从军，这不就只剩一个小女儿了吗？” “可惜，沈锌死了，不然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听说沈总最为器重他了。” 虽然是私生子，但有小道消息说，沈总打算把所有的产业都转到他名下呢。 沈氏涉猎广泛，堪称富可敌国的地步，那财产，想都不敢想。 第395章 深度虚拟223 “荒唐！”砚台狠狠的砸了下去，墨汁混合着血液从跪着的青年额角流下。 脑袋都晕乎了，青年赶忙爬过去抱住沈明偃的大腿，“大伯，大伯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人会卖我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能乱说话？” 沈秀雅坐的端庄，手上还拿着一杯清茶，只淡淡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等沈明偃气的捂胸口的时候，才施施然的上前给他顺气。 状似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地上的青年一眼，“表哥，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还干出这种事来。” 然后又安慰沈父，“父亲，表哥就是玩心太大了，这几年也没个正经事做，您让他出去闯荡闯荡，就能磨炼起来了......” 沈父的情绪随着沈秀雅话语渐渐平缓下来，青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沈秀雅一眼。 沈秀雅继续道，“二叔的事表哥的确有错，但也不是不能补救，我已经让沈氏官方发了通告，现在网上的状况还好，过几日给二叔办丧礼，我定然办的风风光光的.....” 她没有提钱，就几日的亏损而已，沈父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面子。 沈秀雅笑眯眯的，心情十分愉悦，她当然会大办丧礼啊，毕竟她可是替了副总的位呢。 至于不成器的表兄，哪里要改革就往哪里搬，不让对方闹出事来，她还不好动手整顿各个分公司，家族企业，蛀虫肯定少不了，她得清理干净了。 “雅雅，还是你乖巧懂事，小锌不在了，你大哥又是个冷情冷心的，不过这次你二叔的丧礼可一定要让他回来参加啊。” “当然。” 沈秀雅应的十分好，至于来不来的，当然得看大哥心情，他们再也不是小孩了，没有人能够逼他们。 回到房里，沈秀雅刚锁好门，就收到了沈臣的通讯请求。 “大哥，事情都办好了，到时候我会首先接手沈氏在南湖区的产业，你那边怎么样？” “反叛军撤的很快，省事。”不然他还得想办法阻止大型追踪导弹的使用。 沈秀雅倒了一杯酒庆祝，然后问道，“对了，你转给我的那位，谢宁，谢主任发的计划书我看了，给平民进行武装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难得的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且不方便社会管理的，然后便提出了防御性的日常装备设计，而且还是针对现有的，被人所知的异形生物设计的，很别出心裁。 但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即使它惠民。” 沈臣没有说话，只等着沈秀雅的后续。 “不过我挺喜欢的，沈氏不缺钱，等我站稳了，便直接拉联邦政府合作。”说起联邦政府，沈秀雅就头疼。 不为别的，只最上头的那个总统先生，但凡这位总统有一点话语权，很多事做起来都更方便一些，但可惜的是，他是被推出来的傀儡，真正做决定政策的，是他背后的财阀集团，包括沈氏。 就前几天那什么异形生物的事，如果不是沈臣百忙中抽出空来强硬的改变会议决策，估计现在安保员和一些各大势力的觉醒者们，都还在打呢。 就是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上面都还在可惜，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多出几笔抚恤费的事。 “听说有安保员截取了那只异形生物的部分身体组织？现在怎么样？是被官方的研究所拿去研究了，还是被私人收取了？” 见沈臣皱眉，沈秀雅便了然，果然是被私人收掉了。 不过沈臣想的可不是这个。 “被官方研究所拿去研究了，不过最新消息传来，那部分身体组织逐渐丧失活性。” 很快就没用了。 “那太可惜了。” 第396章 深度虚拟224 谁说不是呢？ 脱离了母体，即使这部分身体组织存在一定的活性，但最后还是死亡，不过研究所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 就单单谢宁所知道的，华瑞科技公司也参与进去了，目的是关于仿生技术的，但也只是参与，能够看看数据而已，真正动手研究的机会少之又少。 西德安教授在仿生技术方面是专家，可惜的就是没有动手研究的机会，只能含恨看着那部分身体组织彻底死亡。 谢宁却是没有这些苦恼，此时她正和阿妮卡帮着瑞拉分析数据呢，在她们这里的身体组织也没用了，只留了一部分数据。 瑞拉没能提取出什么有效的材料，倒是云晶教授那里提取出来了，是一种强效修复试剂，很少，只有拇指大的一小瓶。 算是技术上的突破，但是黑血蛭母体已然死亡，没办法继续进行提取或者生产。 “她真厉害。”瑞拉由衷赞叹。 “那可是云晶教授耶。” 阿妮卡夸张的道，然后调出了一篇篇论文，“云晶教授毕业于联邦最高等的学府，专门出科研人才的罗利安大学......我们平日里见的少，那些基本上被调为军用物资的药品，几乎有一半是云晶教授研制出来或者改进的.......” 阿妮卡和瑞拉聊的兴起，谢宁抱着光屏不断的将里面的各种数据进行重组分析，让她关注的是，这部分身体组织的分解和重塑效果。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在观察黑血蛭母体战斗时对方应对攻击以及发起攻击的方式。 它就像一团烂泥一样，外界的攻击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它重塑后的各种各样的触手，不管是从韧性还是硬度来说，都能够被控制到极致。 如果把这样的性能运用到传感器上面去呢？ 将传感器特有的附膜技术和这样的性能相结合，是不是就可以研制出防御力极强的战斗服？ 谢宁脑子转的越来越快，一片片半透明的光屏围在她身边，上面闪过各种各样的数据和特殊结构分解过程。 既然无法再进行实验，那就先保留这部分数据，然后查看其他类似的仿生技术进行比对分析。 阿妮卡和瑞拉的声音越来越小，见谢宁专注的研究，两人悄悄的走了出去，刚打开门，就瞧见一个小人坐在门口。 “034。”瑞拉蹲下身体和少年平视，“宁还在工作，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这孩子不太爱说话，内向又腼腆，远没有另外一个小姑娘活泼。 034摇了摇头，只抱着玻璃瓶乖乖的坐在门口等谢宁出来，浅金色的发丝柔顺的垂下，显得这孩子更安静了，又乖。 大部分孩子都爱玩，即使是仿生人，就算是不喜欢玩的，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034却不一样，谢宁一来，他就会像小猫一样跟着谢宁，如果她们要做实验，034就会安静乖巧的等在实验室门口。 而谢宁不在的时候，他就乖乖的看谢宁给他的一些社会性教学视频，然后在公司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妮卡边走边回头，低声问瑞拉，“宁不给他取个名字吗？一直叫034的，叫他的编号，总感觉怪怪的，他现在已经不是实验体了，应该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瑞拉摇了摇头，“没取，宁说，他们的名字，得自己选。” 记得那时候她也这样问了，谢宁只是笑笑，说，“他们是被创造出来的，已经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了，他们又不是无意识的产物，那就让他们自己来选择自己的未来。 名字，是新的开始。” “瑞拉，你的名字呢？你选择的是什么？” “自信。” 瑞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她想要自信，能够把绿色家园坚持下去的自信。 她一开始并不叫瑞拉，但是在逃离之后，要隐姓埋名，她便选了这个名字。 她和其他被丢弃或者也是逃出来的仿生人抱团取暖，后面就是捡小孩，她做不到对生命视而不见，所以绿色家园的成员越来越多。 但生活太困苦了，她又没有工作，时常对未来感到无望，瑞拉，是自信，她要自信一点，就算未来黑暗，她也一定会点亮灯火。 第397章 深度虚拟225 等忙完手上的工作，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这里是地下，并没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不过即使有窗户，也看不到绚丽的霓虹灯光，只能透过层层阴暗逼仄高楼之间的间隙隐隐约约的窥见远处的曦光。 而站在顶楼，能看的就更远了。 楼顶被开辟成了菜园，在一片灰扑扑的世界中，这里的绿意是那么的耀眼。 “034，你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 083是佰丽尔，她选择幸运，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没有被送入血腥的实验台，而是遇上谢宁，得到自由，是她之幸。 少年身上再没有了冰冷的机械嵌合，他彻底的沦为了普通人，在制造者眼里，这样的他除了外貌一无是处。 但人的价值不该由他人判定。 034失去了机械的身体，只是失去了机械带来的超高武力值，但是他很聪明，即使他不能说话，但从日常交上来的试卷中，谢宁窥见了他的天赋。 超高的装配认知能力，就是给他一堆零件，即使没有图纸，他也能够准确无误的把设备装配完成，而且还能根据一堆杂乱的零件装配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最喜欢的就是蝴蝶，从一开始由笨重的铁片和齿轮组装而成的机械蝴蝶到现在翼面极薄，与寻常蝴蝶一般轻盈，但又透露着绝佳监测性能的仿生蝴蝶。 “兰斯。”034举起手上的光屏，兰斯，等待的人。 谢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寓意是什么，也无意知道，只继续给兰斯讲解那些令他困惑的机械知识。 兰斯的学习能力很强，短短时间内，他的知识储备和动手能力已经不亚于谢宁实验室的一些实习研究员了。 但是兰斯的社会规化训练进展缓慢，远远比不上佰丽尔几乎每次都不及格，通过分析，得出兰斯的情感缺失，对外表现十分的淡漠。 可这在平日里几乎看不出来这孩子的情感不正常，谢宁只以为他只是比较内向腼腆。 不过也能理解，对于情感情绪这些，几乎是仿生人的通病了，所以一些出厂的仿生人才需要进行社会规化训练，大部分都是植入，少部分的才有研究员亲自参与教导。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点就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的乖学生，谢宁也不例外，等她规定的时间到了，她都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现在兰斯已经能够给安德烈打下手了，而有些精密的装配，就连安德烈也比不过兰斯。 “宁。” 阿妮卡打着哈欠上来，把资料交给谢宁，“这是新公司的一些防御程序，到时候只需要安装上就行了，对了，你之前让我们招募的人员也都已经到位了，需要给他们安排具体的工作吗？” 新公司严格来说，是一个皮包公司，她们的工厂和总部一直在这座废弃大楼里，但为了迷惑外面人的视线，就成立了一家皮包公司。 是个空壳，但既然招了不少人，总得留点人干活吧？ “不用，他们只需要演好戏就行了，反正这个公司也开不了多久。”等尘埃落定了，她再往里面搬东西，到那个时候，人也是要清理的。 现在就安排事情，难免会让什么人混进来。 “对了，阿里波家族的亨利先生在几日前已经到达了浦阳区，最近在暗中调查网上私售药品之事，快要摸到新公司那里去了，需再拖延一段时间吗？” 阿妮卡眼中跃跃欲试，她可以尝试一下扔个病毒给对方公司，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谢宁唇角微勾，“再拖延七天，安全局的局长即将升迁，新的局长如果不是从上面调下来的，那就会从现有的两位副局身上产出，乔，一定要出局。” 对方身后是阿里波家族，若是以前，这位乔副局的背景在这里是最大的，但现在可不一定，展琳用那部分身体组织作为敲门砖，不仅提升了自己的位置，还成功的推动另外一位副局前进了一步。 第398章 深度虚拟226 其实她很想将展琳推到副局的位置上，但是展琳现在这个位置还没待多久，又升迁，不大好，就是那些从上面下来历练的家族子弟都要沉淀积累资历，更别说展琳了。 还是得先放放。 她得准备另外一件事了，不久之后的议席，她一定要占一个。 有导师的帮忙，她的学位证书很快就下来了，紧接着就是评职称的问题，以她现在的成就，要拿到教授职称还差点。 学校这边是没问题的，她拉了那么多学生就业，而且还捐了不少的设备，学校在某些程序上通融一下还是可以的。 但就华瑞科技公司来说，比较严格，不是谁都能称教授的，她资历不够，影响力也不够。 如果硬要争这个议席，难度颇大，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另外的办法，任何事情的本质都是利益，只要她带来的利益足够大，一个议席的资格，也不是不能当作酬劳送给她。 按部就班的升职，并不适合现在的她。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只是谢宁没想到那位她选定的副局会出事。 展琳也没想到，这位副局的性格并不强势，算是老好人的那种，在局内各种派系分裂的时候他也没有站队，只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 但也正是因为他谁也不站，所以那么大年纪了，也只干到副局的位置。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位置已经很可以了，毕竟这位副局的出身并不优越，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 可是他是觉醒者，工作能力十分出色。 就展琳听的小道消息，暗地里有不少人拉拢过这位副局，就连局长也是，只不过这位副局谁也不偏，严格来说他只为局长做事，毕竟是他的上司。 在当上副局之前，他曾经是局长的大秘，算起来，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过的还要好，展琳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当上副局了，反而过的比以前差。 “你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吗？” 展琳摇了摇头，“我虽然来了安全局有很长一段时间，可对于这位副局的异能却并不清楚，在此之前我也问了其他的人，他们也不清楚......这次副局的身死应该不是异能的原因。 我觉得很大可能就是他，以及我，当了另外一位副局的路，我怀疑是暗杀。” 可是现在已经被认定为自杀了，局内派人深入调查，也的确查出了这位副局的自杀动机，可展琳依旧不太相信。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和这位副局接触过，对方并没有厌世的表现，而调查组给出的自杀动机是欠债。 因为副局的孩子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 那问题来了，这位副局已经搭上了上面的一条线，按理说金钱这些方面都是可以提的，不至于闹到自杀的地步。 “的确，你近日多观察一下另外一位的行动，看他有没有别的异常，我另外派人去盯着亨利。”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就更不能留着他们上位了，即使自己手上无人可坐那个位置，但是，与其让一派不利于自己的人上位，还不如另外调人。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只是在想应该调哪一方的人比较好。 如果这位副局没有出事的话，她能够更好的为展琳铺路，让自己人上去，如果让其他两方参与进来，有些事就不太好办了。 她不太想暴露自己和展琳的关系，最起码，她想维持在明面上的，只是朋友关系。 谢宁纠结了很久，不过当她收到派出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之后，便下定决心把这块肉递到反叛军手里。 这事太意外了，她没想到她送出去的人能够爬的那么快，现在就有人混到了反叛军的中层。 虽然这其中有银月的推动，但是个人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既如此，让反叛军将这个人通过他们的渠道送到浦阳区的安全局当副局，至于用什么手段，就看反叛军自己了，她都把肉递过去了，如果他们咬不住，就是能力问题了。 然后明面上这个人是联邦官员，背地里却是反叛军的暗桩，再挖深一点，第三面，是她谢宁的人。 这样的关系的确不错。 第399章 深度虚拟227 另外一边的展琳关闭通讯，然后调出一段现场视频进行观看，她是外勤组的，这桩案子不在她的负责范围之内，只不过她有关系，所以搞到了这么一段视频。 这位副局的死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是知道对方孩子生病的，但是就这几天，他的情绪很明显的好了不少。 她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也因此，她对副局自杀的事情一直存有疑虑。 潮湿的卫生间里，安全局的副局长裸着上半身倒在浴缸里，他的手腕上是一条深深的刀痕，血液流了一地。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对于疼痛的狰狞神色，只有一片安详，或者说，是麻醉后的松弛。 法医在他的身体里检测出了七氟烷，也就是说，他在自杀之前或者之后吸入了麻醉类的药物，以减轻血液流失的痛苦。 他是一个老警官了，真的会因为怕痛而使用麻醉类药物吗？ 这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场谋杀，只是即使疑点重重，没有证据，在七天之后这桩案子就会被定性为自杀封进档案里。 展琳想到谢宁说的怀疑人选......她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是这样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她虽然不是刑侦组的，专业技能没有那么过硬，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担心的不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受到影响，毕竟谢宁已经速度极快的把补救措施安排好了，所以她们受到的影响很小。 只是她不喜欢背地里有人盯着的感觉，如果真的是乔副局和阿里波家族的人还好，但如果出现了另外一方，就值得深思了。 她会怀疑对方到底只是单纯的对这位老副局有杀心，然后借着此事推到另外一位乔副局身上，还是暗地里知道她和谢宁的谋划，然后安排了这么一场局，挑起两方的争端。 做一出一石二鸟的戏。 只不过谢宁直接另外拉人入局，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的话，对方的谋划便是一场空。 展琳本来打开通讯的手又放下，她是想找谢宁的，虽然她年纪比谢宁大，一开始也是把人家当小妹妹看的。 但经过那么多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谢宁有了那么一丝依赖的心理，总觉得谢宁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可她哪里能事事都能去麻烦谢宁？ 对方再厉害，也是人，也是会累的，她还是自己先去调查一番再说！ 其实不仅展琳怀疑，刑侦组专门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也怀疑，但无论是从安全局附近的视频来看，还是他们实地调查的结果，都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异常。 至于乔副局是否有嫌疑，谁都没有说，对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们也没有对方的证据。 只是局里突然就有了传言，说是乔副局为了坐上局长的位置，特意把老副局给除掉了。 因为只有两个人才有竞争关系。 大家都很喜欢老副局，毕竟是老好人嘛，而且局里的很多人都被老副局带过，算得上是半个师傅了，因此最近局里的气氛都是怪怪的。 即将调任的局长也特地把乔副局叫进办公室里谈话。 第400章 深度虚拟228 “乔永。” 安全局局长是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人，他的外表看起来比较糙，脸庞坚毅，眼睛明亮而锐利，像是能直直刺入人心。 “老罗不是你杀的。” 这是陈述句，没有带着一丝一毫反讽的语气。 乔副局深吸一口气，略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局长，我也是局里的老人了，当初刚来安全局的时候老罗也帮了我不少忙，虽然后来我和老罗时不时的闹矛盾。 有时候恼起来也恨不得杀了对方，但我不可能真的做这种事。” 他们的底线还是有的，而且他对老罗真的谈不上多恨，最多是恼老罗那个脾气，软面团子似的。 局里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过，即使自己觉得清者自清，但还是忍不住心烦气躁。 “你最近和阿里波家族走的挺近的。” 局长声音沉稳，眼神却锐利，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乔永不会对老罗动手，但是阿里波家族呢？ 乔永皱了皱眉，似在思考，但很快就摇头，语气肯定的道，“绝对不是阿里波家族的人做的，前段时间我和那位亨利先生见过面，我和他暗示过，老罗绝对不会和我抢位置。” 毕竟老罗是要跟着局长一起走的，只不过至今为止这事只有他和局长，以及老罗本人知道。 老罗的异能是数据虚拟化，他能够以身化为一段数据进入网络数据世界进行检索、管理，全方面的对数据进行分析，助力联邦政府洞察和决策。 也因为这个异能，老罗经常被联邦行政中心调用，这次局长升任，也是要带老罗走的，前往联邦行政中心工作，可比在这个小小的安全局要有前途。 也是因此，老罗的自杀才会显得那么的诡异。 “会是异形生物吗？”乔永撑着手，心中的犹疑越胜，毕竟他们对异形生物的了解不多，光是记录在册的，就已经足够他们震惊的了。 “哪里有那么聪明的异形生物？还伪装自杀？”局长冷哼一声。 乔永沉默了，不过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查出来老罗的贷款，那可是天文数字，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个自杀了。” 这其实是他们都不太愿意相信的点，因为老罗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谈及过借钱的事，按照常理说应该是无处可借的时候才会选择去贷款的。 而且他还隐隐探听到老罗和某一势力搭上了线，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 当乔永和局长说的时候，局长直接否认了。 “这事我知道。” 老罗都和他说了，而且这不是老罗搭上的，而是他搭上的，老罗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人，乔永也算是半个他的人。 与其说乔永为阿里波家族做事，不如说是合作，政与商，不一定是商处于控制的地位，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说了那么多，局长才想起自己叫乔永进来的目的，深深的看了乔永一眼，“阿里波家族背后有不少事，你这段时间慢慢的和他们淡了。” 这是个提醒，至于听不听，就看乔永自己的了。 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只听说阿里波家族得罪了大人物，即将受到清算。 第401章 深度虚拟229 宽敞的会议室里，穿着深色制服的文员走到办公桌后面的女子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挂起笑容重新看向对面的虚影。 现在的投影技术虽然有些失色，但已经做的很真实了，但对面的人做了伪装，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脸上戴着面具，白发银眸，坐在高位之上，扫下的目光淡漠。 这人初看体型是个男子，但谁知道呢。 女子，也就是对接的军部后勤部部长，面带笑意的通知谢宁一个好消息，“瑞宁先生，您要的批号已经发下来了，您公司那边可以进行查收。 另外，关于对阿里波药业集团控销的处罚也已经下来了，对方将面临停业整改，以及天价罚单。” “你们的办事效率很快，特效药的药单也已经发过去，合作愉快。” 微微低哑的声音有些失真，对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合作愉快。” 投影闪了几下便消失了，另外 一边，阿妮卡递了一杯清茶给谢宁，低低的笑道，“对方追过来了，然后，哈哈哈，我的防火墙厚如铁桶，而且，我还反追过去了！留下了一点小礼物。” 此时，看着满光屏的嘲讽小狗，网络安全室内的程序员手忙脚乱的删除，忙活了好久，才把嘲讽小狗给删完了。 这个时候，站在他们背后的上司看完了全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委屈的程序员们，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听到阿妮卡说的反击，谢宁也笑了。 旁边一条触手悄悄的圈了过来，谢宁一拐杖拍过去，“别闹，去地下室和小鱼玩去。” 208懵懵然，但也不想去地下室，那鱼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不好玩。 兔子默默的飘了过来，然后刷的一下就打开了测试卷，每天都要考试的，今天208贪玩，在楼顶的泳池里晒了一上午的人造光。 阿妮卡嫌弃茶叶，默默的拿起了一杯果汁咕噜噜的喝了起来，十分可惜的道，“瑞拉新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就这样卖出去了，太可惜了，而且我们自己还不能卖了，唉。”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果只卖药的话，诚意不够，只有药方，才能打动他们的心。” 而且还是有前提的，要不是之前做了一笔生意，她们估计连开口谈合作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直接走上面的路把阿里波药业撸下来了。 这还得多亏了沈臣，上次黑血蛭母体的事后，她悄咪咪的通过沈臣认识了不少军中的人物，在知道这黑血蛭母体是她最先发现，而且还提议使用恒子弹的之后，他们对她的态度都很不错。 特别是她还和军中有着各方面的合作，无论是义肢改造还是枪支弹药，都是那些人需要的，也因此，双方的关系就更好了。 以前谢宁主要是和南部军区的指挥部对接合作，大家都属于只听过对方名字，但却没有丝毫的交流。 而在之后有了沈臣的牵线搭桥，谢宁直接拓展了不少人脉。 沈臣这么做的原因，两人都心照不宣，谢宁知道对方在拉拢自己，但她也不拒绝，就这么保持着暧昧的态度。 在药品合作方面她就没暴露自己，而是以另外一个伪装的男性身份来谈合作的，在各方面了解过军区不少高层之后，她的计划便从后勤部的部长开始。 一步步的，吊起他们的胃口。 第402章 深度虚拟230 阿里波的实力在市里不错，但走出外面却是不够看的，她给军区提的交换要求根本就不算什么，反正，没了一个阿里波，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反正对方也不是他们军区的合作商。 而且谢宁交上来的材料把阿里波药业所犯下的罪行列的清清楚楚，这借口都递上来了，他们只是动动嘴的功夫罢了。 阿里波上面肯定也是有人的，不过，那上面的人可不会为了阿里波家族而得罪军区那么多人。 在军中的人，大部分还是比较纯粹的，相对而言，他们对底层人民的态度对更好一点，也把保护当作责任。 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出自普通家庭，因而即使是出自富裕家庭，甚至是权贵阶层的高层，也更有责任心。 所以不仅是药方的诱惑，只撤下一个阿里波，换上另外一家对市民友好的药企，也很合他们心意。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我们的证据并不能把阿里波拉下马。”阿妮卡瘫在沙发上幽幽道。 “毕竟控销啊，又不是只有阿里波药业在做。” 为了实现了供应链上的利益最大化，通过控制价格、区域、渠道、终端等各个环节，保证各级经销商利益，抬高药价，由患者和医保买单。 不单单是医药这一行，就是其他的行业也有，控销几乎成了一种行业默契。 而且阿里波药业不仅在线下各方面实行控销，在线上也将控销模式从多个维度进行了技术创新，线上销售的药品价格几乎比线下的药品价格药低上三倍....... 这就是垄断。 “但是它拦路了，有时候罪证不过是借口。”都是竞争手段罢了。 谢宁抿了一口清茶，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如果真的可以通过这类罪证而将那么大的药业拉下马，这个世界也不会那么糟糕。 对于如何对付阿里波药业的决策，谢宁一开始是想过能不能单纯靠民意的。 但在这里实在是太难了，人们不是没有反抗情绪，但是他们的反抗和宣泄都没有组织，最大的组织就是反叛军那种，而且有着莫斯的严密监视，一旦有异常组织出现，很容易就会受到打击。 也是因此，反叛军能积蓄到这种力量，除了外界，也就是地下城的环境因素，和个人的领导能力也脱不开。 底层人民的力量过于弱小，他们受到各方面的打压，生存本就不易，如果她能够使用更好的方式手段达成目的，又何必让底层人和她一起拼，或许最后还徒劳无功。 她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却不能保证其他人的情况，或许她不够冷血，如果手段极端一点，她的目标或许很快就能够实现。 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彻底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坐高位，享极乐，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 而且自下而上的路，是很难走的，不仅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因素，还有流血牺牲，这很难避免。 她并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况。 她需要刀，但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刀变得坑坑洼洼，甚至折了。 这个世界的环境和民国不一样，它没有外来的压迫，几乎完全是内部的矛盾。 若将其比之封建古代王朝，的确很像。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这里阴冷，压抑，充满混乱又了无生趣，政治体制缺失，政府结构中的个体，全被掌握在财阀的手中。 第403章 深度虚拟231 可谢宁并不是说就不让底层的人参与进来。 毕竟只有真正参与进来了，他们才更懂得珍惜，主要也是为了一份归属感，她做这些事，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们，而他们，得知道，且心存感激。 不然若是他人来挑拨几下就拔刀相向......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她想看见的。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交织成一幅巨大的画卷，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如雾般将整座城市包裹。 街头巷尾弥漫着氤氲的水汽，雨滴打车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里面闭目的金发男子。 滑落的雨滴将男子憔悴的面容割裂，本应适应雨天的男子扯下了领带，眉目间带着一丝丝的烦躁，透过车窗的倒影，另外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却是一派平静。 一点都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大哥，乔永那家伙拒绝了我们的邀约......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躲得那么快。 亨利是真心烦躁，本来好好的公司，突然就来人检查了，而且还查出了不少问题，有工厂的设施安全问题，也有原材料的质量问题，还有公司的账目问题.......本来这些问题在以前都是可以塞钱糊弄过去的。 不用塞钱也可以，他们上面有人，几乎没人会来搞他们。 对，就是针对，他也管了好几年的公司了，那么明显的针对他要是看不出来的话就在真的是蠢蛋中的蠢蛋了。 可是到底是谁在针对他们呢？ 亨利不知道，他把家族的竞争对手都挨个翻了个遍，也想不出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来搞阿里波药业。 他这段时间跑上跑下，跟孙子似的，他亨利长那么大以来，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搞他，一定把那人卖到地下城去！ “你是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朝下看？”说话的是阿里波家族的长子，查尔斯。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他查到了是谁暗中动的手？ 亨利眼中冒起亮光，倒是不在乎查尔斯对他的贬低，反正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自家大哥聪明。 “我在军中还有几个好友，所以知道一些消息。”说到这个，查尔斯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 “我说了，不可轻敌，那瑞宁公司敢卖低价药，可不仅只有胆子，手段和背景肯定也少不了，我们阿里波药业，是被当作垫脚石用了！ 万事不留情，你到苏拉比市的时候就应该派人把瑞宁公司的根彻底给断了！ 怎么，是家族给你的钱和人不够？” 亨利很憋屈，“不是，大哥，不是我不想，是瑞宁这家公司太狡猾了，我派出去的人摸到了对方的公司，然后也派人潜伏进去看，本来是想寻些对方的错处的。 没想到里面只是一个空壳公司。”这就算了，他还没办法举报，因为里面的确有生产药品，不过都是一些维生素...... 他是知道瑞宁在网上偷偷售卖药品的，而且他还通过别人买过瑞宁的药品！ 药效极好，而且药价只比成本价高一点点，如果真的让瑞宁药业的药品泛滥开来，不仅他们阿里波公司，还有其他药业，都将面临崩溃的风险。 可即使知道了对方如果做大是个极大的威胁，但他又是看不起对方的，因为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弱小。 根据对方在网上发售的药品数据来看，瑞宁药业的规模绝对不大！还没他们阿里波药业的一个分公司大。 但就是因为他的轻视，想着寻点错处让乔永把瑞宁药业给封了，结果发现对方摆了一个空壳糊弄自己，之后他再派人去用特殊手段搞垮瑞宁药业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自己家公司的麻烦接踵而来。 亨利看着照片上白色西装男子，恨的牙痒痒。 “现在还不晚，阿里波家族不会衰败。” 查尔斯看着窗外的行人，他们撑着各色的雨伞，在雨中匆匆行走，脸上带着忙碌和焦虑，也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方的低价药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人，不能单用商人的思维去思考，对方或许不仅是商人，还是一个对底层人有着深厚感情的人。 既如此，那对方不是出自底层，就是一个被保护的极好的贵公子，学的都是一些所谓的君子行事。 这就好办了，掐住软肋就好了。 悬浮车于低空穿梭而过，雨水从云层中倾泻而下，与悬浮车相遇的瞬间，溅起了晶莹剔透的水花，宛如一颗颗珍珠般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第404章 深度虚拟232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给查尔斯狠狠的上了一课。 他们自以为金钱能够诱惑所有人，他们只需要挑动那些底层人的情绪，就能把瑞宁药业公司的名声彻底搞臭。 即使他们在苏拉比市呆不下去了，也不能是让瑞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给搞垮的。 传出去，谁还会和他们阿里波家族交往？脸都被丢没了。 不管对方背后的势力如何，要退，也不能那么狼狈的退。 信心满满的两人不仅却发现无论他们用多少钱诱惑，都没引来那些底层人的投靠。 “不可能！”亨利拍桌而起，“那些贫民，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就为了瑞宁便宜卖给他们的几颗药就这么死心塌地？” 查尔斯也不理解，但他知道这一步走错了，就是错了，上下两条路都被堵了，拉对方下水也做不到，那就真的得会一会瑞宁的老板了。 而没等查尔斯发请帖，谢宁就在打了对方的脸后递了一张请帖过去，请他们过来喝茶。 至于地点，当然是她定。 “宁......”阿妮卡把追踪定位到程序安到谢宁的通讯器里，然后才问出了自己想了好久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买药的客户不会背叛我们的？”真的很神奇，如果有两三个背叛然后供出买药的一系列程序，那她们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点损失。 可竟然一个都没有。 正低头看资料的谢宁闻言一愣，遂露出一个浅笑，“我也不知道，只是想着或许有不少人会向着我们，没想到......” 她也很意外。 或许她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这么想着，谢宁便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换上装扮去了其中一个比较知名的贫民窟。 这里所谓的贫民窟，并不是人们连房子都住不起，只能露宿在外面的样子。 而是一整片的破旧高楼，可以说是危楼。 生存空间狭小的情况下，他们哪里还能在空地上寻一处可以盖遮蔽处的地方？ 在门口等着她的是万源，自从关闭了店铺之后，万源就负责起了网络上的药品销售，而且负责机器无法辨别的病症。 如果他也解决不了这个病，就会移到瑞拉那里去。 但是这样的情况极少，因为他们主要是卖药，而不是治病，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建议他们去医院，只不过那些人都找到这里了，大概率也是看不起病的。 所以万源他们便尽己所能的给予合适的建议。 在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到贫民窟给人看病，他并不收费，就连药费也是尽可能的给到最低。 这里乱的很，这么一栋楼，挤满了人，有的人还能占到一间房子，有的人只能在楼梯间撑开一个小帐篷，那就是一个家。 “您好。”和万源站在一起的是一个体型魁梧的女子，她露出的脖子处布满了黑色的刺青。 “这是这里的楼长，苔丝。” 谢宁知道她，一位力量型的觉醒者，毕竟能够压下这楼里的一些小刺头，没点本事是不行的。 “这次的异常发现的快还得多亏了苔丝和那个叫尤安的小子。”万源一边带谢宁观看一边说道。 苔丝很早就制定了规矩，楼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向外暴露瑞宁公司的事，而且他们不仅要互相监视，对于楼外的人也得多加注意，如果瑞宁公司出事了，那他们找谁买药？ 高高在上的财阀只会把药品标高放于柜台，而他们连踏进药店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收钱告密，帮对家压垮瑞宁药业，不要说做不做得到，就这件事的可信度而言，便极低。 “狡猾的商人不会讲信用的。”狼说不吃羊，就真的不吃羊吗？ 他们是穷，但不笨，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一杆秤，困苦的生活的确可怕，金钱的诱惑也的确难以抵挡。 可谁才是打心里为他们着想的人，他们也清楚。 第405章 深度虚拟233 瑞宁药业倒了，有的人可能暂时获得了金钱，但如果阿里波倒了，他们就能够获得便宜的药品。 不，不仅是他们...... 苔丝深吸一口气，对着谢宁道，“您，还想把药卖到哪里？” 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宁，想着这位戴着面具的人，能够给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希望瑞宁药业的药价会是最高的。” 苔丝不解，万源拍了拍苔丝凸起的手臂肌肉，心中暗叹真结实，他也有肌肉，但没那么大。 “老板的意思是，她希望以后别的公司的药价比瑞宁药业更低。” 啊？ 苔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但她是个有疑惑便问的直性子，当场便继续追问下去。 “可是，别的公司会因为瑞宁而降低药价吗？”瑞宁能有那么大本事？就是之前垄断苏拉比市的阿里波药业都不敢这么讲。 万源淡笑不语，惹得苔丝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那大眼睛跟铜铃似的，万源倒是不怕，但也并不打算继续说了。 对于谢宁的打算，他也只是隐隐有些猜测，并不确定，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走到谢宁的旁边，万源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她是营养不良，然后有些感冒，吃几粒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小姑娘咧开有些蜕皮的嘴唇，声音嘶哑的叫了句“万医生”，然后看着谢宁，眼中虽然带着疑惑，但却很乖。 这个人是万医生带过来的，肯定是好人。 谢宁收回把脉的手，眉心微皱，这里的人有很多都是营养不良的，这还是其次，营养不良的话养一养就好了。 但他们更多的是有气喘、肺炎、肺气肿、甚至是肺癌之类的问题，这些人的免疫力比起健康的人低了很多，大部分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重金属中毒。 关于重金属中毒这个问题，很难避免，即使是普通的，不至于那么贫穷的人家，也难以避免这个问题，毕竟这里的雨水比起普通的雨水，重金属物质和有毒物质如汞、铅、镉等要更多。 它们通过食物链的方式进入人体内积累，会造成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循环系统、内分泌系统等的功能障碍，诱发各种疾病。 谢宁的视线落在小姑娘的手上，小姑娘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在泛皮，有的人则是红肿过敏，这也是他们在外出工作淋了雨后处理不当形成的。 对于这类的治疗药物，瑞拉还在研究当中，毕竟她们不仅得保持质量，还要降低成本。 这样才能给出一个合理且低廉的价格。 “万源，到时候我给你一本书......你带人一起学一下。”没有药的情况下，针灸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的针灸术并不算特别的精湛，但她还记得大部分的针灸书的内容，默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让万源带人学一学，她自己的话......谢宁的脚步越来越慢。 或许她可以尝试发明一下电子针灸仪，只是她对于电子针灸这一方面的不太了解，只记得它是电流刺激穴位，远没有传统针刺的效用好。 但如果制作成传统的理疗器具，或许是可以的。 她就专注于一种效用，那就是排毒，而且这里的科技水平很发达，她或许能够将针灸仪的效用提高几个点。 而且如果是人工的话，也可以制作一些扫描的仪器用以辅助，比如用扫描定穴...... 苔丝一直跟在谢宁后面，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没等她说话，刚刚落后几步回消息的万源就已经跑上去了。 苔丝竖起耳朵想听些什么，只是她的听力着实不太灵敏，只隐隐听到“邀约”两个字。 第406章 深度虚拟234 “苔丝女士。” 听到谢宁叫自己，苔丝眼睛一亮，便跑上前去，她心里琢磨了好久，瑞宁既然要定点销售药品，为什么不用她呢？ 虽然她这贫民窟地方烂了点，人杂了点，但是里面的人她都能管住啊，而且她的人，不怕苦累！ 虽然苔丝面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内心还是有点慌的。 对于人的价值，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们这样的人如果进入工厂打工，远远比不上一台精密的机器效率高，人也是机器，有使用年限，而且还易损坏，还是一件一次性产品，坏了就坏了，没有零件可换。 简易且单调的流水类工作，力气活等等都有了机器取代，大部分没有学识和技能的人被淘汰，这里的人就是。 他们大多都没有稳定的工作，只靠着到处给人打零工挣钱贴补家用，要不然就是捡废品变卖。 有一小部分人有稳定的工作，但那都是透支生命的工作。 这些被淘汰的人本就在困境中挣扎，现在更是如臭水沟里的老鼠，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求取最低的生活物资。 苔丝想的很简单，她们帮瑞宁卖药，自己抽一份抽成，这样不仅能更多的人买到了便宜药，她们也多了一份微薄的收入。 听到苔丝这般说，谢宁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只点头道，“可以。” 瞧见对方越来越亮的眼神，谢宁弯了弯眼眸，继续道，“但是我不仅要销售。” 在她眼里，人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之后我会扩大规模，到时候肯定是会招人的，不知道苔丝女士愿不愿意成为一个代理人？负责招聘工作。” 她缺人，但又不能为了扩大规模而不对加入的员工进行筛查，她也需要员工的忠诚度，毕竟现在的瑞宁药业还只是一个步履蹒跚的婴儿，各方面都还不够完善，她需要小心谨慎的让它度过脆弱期。 这栋楼具体有多少人，谢宁不知道，但只大概的计算一下，这栋楼里居住的人数应该不低于五万。 而苔丝......谢宁抬头与这个将近两米二的壮硕女子对视，她那么年轻便能够当上楼长，恐怕除了异能带来的力量，管理手段也不差。 虽然说楼长的职权并不大，但是苔丝得到了谢宁一路所见所有人的尊敬，以及......畏惧。 苔丝扬起大大的笑容，整齐的牙齿白的晃人，她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只是刚点头点到一半，她的脸色就僵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苔丝心口一窒，眼神带着晦涩的看向谢宁。 “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谢宁不明所以，但还是温和的示意苔丝继续问。 苔丝深吸一口气，“先生，我想问一下您的工厂对于员工有什么要求吗？对皮肤、骨骼、肌肉、器官和眼睛移植是否有规定？” “规定？”谢宁微微皱眉，不太懂苔丝是什么意思，然后便看向万源。 万源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却是瞬间懂了苔丝的意思，低声道，“为了提升员工的表现和工作效率，追求生产率最大化，有些工厂会干预员工的身体，要求员工进行义体化......” 有些人残疾了连更换义肢的条件都没有，但也有人为了适应社会工作，求存，而主动或者被动的进行义体化。 当然，公司并不会为这些员工承担义体化的成本，而员工为了工作更是得贷款安装义肢，这是更深一层的压迫与剥削。 谢宁站在窗口处，外面是暗沉沉的天空，寒风自破碎的窗口刺入，冷的刺骨。 “瑞宁不会强制要求任何员工进行义体化，这家公司创建的初衷，便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买到正常价格的药品，以及，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谢宁的声音十分坚定。 第407章 深度虚拟235 “机械化的时代让很多人都跟不上步伐，机器取代人工，能够节省更多的成本，这是资本必然的选择，也是无法改变的发展轨迹，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些被机器取代的人就是无用的。 机器的优势在于它们的速度性、准确性、持续性等等，适合负责重复性的工作。 人与机器在此点相争，毫无意义。 人们需要的是提高，拉升，他们需要负责的应该是技能性、创造性、灵活性要求比较高的工作。” 社会所需偏向的是高技能的劳动力。 “可是......”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男人靠在墙角，他的眼神是麻木的，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我们就只会做那些机器人做的工作啊，我们什么也不会，没有学识，没有技能......比最低成本的机器人都不如，它们便宜又耐用，而我们，即使把价值压到尘埃，也没有工厂会选择我们......” 说着男人便呜呜的哭了起来，他压着声音，身体蜷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 苔丝动了动嘴唇，沉默的低下了头。 他们这些人仿佛是被社会抛弃的弃子，在高速发展的历史轨道中步履蹒跚的追赶，可却永远追不上发展的步伐。 周围沉默的视线落在谢宁身上，对于他们来说，谢宁说的这些话，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指点，即使他们感激谢宁售卖给他们廉价的药品，以及给他们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 但是，他们却并不为谢宁后面的话语动容，毕竟，他们不知道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吗？ 他们知道，但是他们达不到那个标准。 因为他们没有学习的机会，知识的积累需要钱财，没有人会免费给予他们知识，所以他们只能和机器人抢食。 因为他们抢不过高技能高知识人群，他们连那个门槛都达不到，又怎么去抢呢？ 他们只有一副，不算健康的身体和一个能够思考的脑袋。 轻轻的叹息随着风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他们看到那人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破旧的窗口处，凛冽的寒风扬起了他银色的发丝，白色的灯光落下，为那人镀了一层柔光。 “那如果，我为你们建立一所免费的学校呢？” 如果，我为你们建立一所学校呢？为你们......这句话重重的砸在了他们的心里，一时间所有人都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就连蹲在最远处，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眼底却带着嘲讽，低头啃食着手里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合成烤肉的小混混们也愣在了原地。 为他们建立学校？还是免费的！为什么？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对资本的剥削和压迫习以为常，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他们只是一群无用的人啊......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他们才恍然有所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人，从来便未曾陷于“利”之一字。 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第408章 深度虚拟236 万源在车上戴着面具，然后一边用余光看着谢宁映在车窗上的面容，他猜不透她冰冷的面具下是怎样的心肠。 “您......这是赔本的买卖。” “嗯。” 谢宁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淡淡的道，“我拥有的财富足以支撑一所学校的开支。” 既然她有钱，为什么不创造更有价值的东西呢？ “而且，这怎么会是一个赔本的买卖呢？” 那些人，都将是她的资本，他们本身就有价值，而将会创造更多的价值，回馈她，回馈这个社会。 只是这个效益是长期的，但她不介意等待。 悬浮车停在一座海景别墅前，漂浮的飞行器见有车靠近，立刻便飞过来进行扫描，“验证通过，欢迎回家。” 是兔子的声音。 谢宁微微勾唇，她又购置了一间别墅，临海，是真正的临海，在里面就能看到海景。 因为异形生物的出现，大批的海景别墅被闲置，低价都很难卖出去，而她刚好手上有资金，见这里足够僻静，就买了一套，方便她进行实验，以及，见一些人。 谢宁从顶楼下来，便看到了坐在宽大客厅的人。 他们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清晰可见，其中两个金发男子极为显眼，一个男子身材高大，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紫色暗纹的西服，他的坐姿沉稳，手中握着一杯清茶，慢慢地品味着，眼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 而另一个男子则显得有些烦躁，他也坐的端正，但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急促的声响，仿佛在表达他内心的焦虑。 或许是因为周围没人，所以他才如此不加掩饰。 殊不知这客厅到处都是眼睛，就是他一个细微的脸部动作，都会被截下进行分析。 谢宁走进客厅，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其中一个金发男子起身微笑着向她打招呼，而另一个则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在查尔斯瞥了他一眼后才绷着脸冲谢宁点头。 “您好，瑞宁先生。” 查尔斯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低估这个人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够把那些贫民控制的如此完美。 很意外，他本来以为只要略施一点小手段就能够将这个人压下去，毕竟瑞宁药业公司实在是太小了，如果不是亨利的失手，以及苏拉比市对阿里波药业明晃晃的打压，他们还不会把这个公司放在眼里。 不过这家公司的老板着实是年轻，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查尔斯很清楚，不能用外表来判定一个人的年龄，更何况对方还戴着面具。 查尔斯朝谢宁伸出了手，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既然把对方放在了平等的交易位上，那他的态度和手段也得有所改变。 与其和亨利一样到处跑着找关系，不如从源头上解决，商人，用利益讲话。 谢宁没有摘手套握手，只淡淡的点头，然后坐到两人的对面。 亨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倨傲！他们阿里波家族虽然不是顶流豪门，但在苏拉比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就算失去了在苏拉比市的药业公司，对他们家族来说也仅仅是断了一条臂膀而已，远不至于伤到命脉。 这人他怎么敢的？ 亨利很为自家大哥委屈，作阿里波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查尔斯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查尔斯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不过到底比亨利多了几年的历练，不至于遇到这种小事就失了风度。 “查尔斯先生，亨利先生，我们就不打机锋了，绕来绕去的也没意思，有话便直说吧。” 谢宁姿态闲适，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查尔斯瞥了一眼亨利，对方立即闭上了嘴，算了，他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这段时间他脾气暴的很，真怕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 “瑞宁先生，不知道阿里波药业哪里得罪了您，值得您动用这么大的手笔，或许我们可以摊开来谈，阿里波绝对会给您一份满意的礼物消除您的怒火。 我想，与其成为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虽然阿里波在其他地方的产业不少，但独自垄断一个市的只有这家药业公司，这里产生的利润是个天文数字，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搬去别的地方还得重新开拓市场，从别人的嘴里抢肉吃，麻烦。 他更愿意用金钱摆平二者之间的恩怨。 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金钱的确无所不能，如果做不到，一定是钱不够到位。 不过前一件打脸的事还没过，查尔斯也没忘记，只是他并不认为是别的原因，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运营，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失败。 人心，是很容易操控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反应速度着实是快，一旦开始打压，就不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所以这张请帖，查尔斯也闹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 是特地看他们笑话，还是趁机敲诈提要求，亦或是......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查尔斯都会应这个邀约。 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一丝缓和的机会，能谈最好，如果不能谈，他就只好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后悔，引狼入室。 第409章 深度虚拟237 “208抓到了几只小老鼠。” 兔子的声音通过耳麦清晰的传到谢宁的耳中。 谢宁冷眸微眯，她猜到了，对方肯定不会只带这么点人就敢来她的别墅，所以她也提前让兔子监测好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她自己本身就是觉醒者，展琳还给了她一份关于关于各种觉醒者异能的资料，所以她便研制了专门监测觉醒者的扫描仪，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定个大概的位置还是可以的。 而且有208在，即使是觉醒者，也越不过警戒线，对方想摸她的底，然后把自己当作笼中鸟看待。 很自信，谢宁的视线划过查尔斯的脸，对方虽然没有表露出焦躁，但估计心里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她下楼的那一刻，定向干扰器便开启了，对方联系不到他们派出的觉醒者。 查尔斯手指下意识的曲起，这是他警惕的表现。 “瑞宁先生，我们这次来是谈和的，您既然发出了邀请，想必也有这个意思。”查尔斯的声音不急不徐，十分从容的样子。 谢宁点了点头，的确，她做不到直接把阿里波摁死，而对方只要还活着，就能够通过各种关系东山再起。 一个存活了近百年的家族，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搞垮的？他们在上面肯定是有人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他们孤注一掷的时候，真逼急了，自己也讨不了好。 如果结下死仇......不值。 不过最后该如何应对，还得看对方的态度。 “那在下便开门见山了，不知道瑞宁先生想要什么？只要在阿里波家族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们都能够满足您，但是您也知道，这贪欲，是要有个度的。” 谢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两兄弟，眸色淡淡，对方也平静的回望，只亨利有些坐立不安，视线在二者之间不断的来回扫视。 “三座加工厂，以及阿里波药业在浦阳区的总公司。” 亨利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极为难看，“你小子是给脸不要脸是吗？这是什么要求？阿里波药业在苏拉比市总共就五座加工厂和三个公司，你这是直接狮子大开口！ 这跟直接让阿里波药业划入你的名下有什么区别？” 查尔斯微微后仰，耳麦里传来的滋滋电流声本来让他有些不安，但是一想到他请来的觉醒者实力，就又放心下来了。 对于谢宁狮子大开口的行为他倒是没有亨利那么激动，毕竟是要还价的，这是正常的流程。 “一个药厂，而且我们还能给您提供一个原料供销商，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瑞宁先生。” 谢宁掀起眼皮，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查尔斯，你以为我在跟你还价吗？” 然后微微抬起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楼上被扔下，重重的砸在了查尔斯面前，鲜红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既然你要讲价，挺好的，那就四个药厂，一家公司，我不要供销商，我要原料产地的所有权。” 查尔斯惊起后退了两步，他旁边的保镖倒是反应极快的走上前来探测那血人的状况，“还有呼吸。” 没死。 但是查尔斯可顾不得那人的状况，伸手拦住即将暴走的亨利，目光沉沉的落在谢宁身上，查尔斯冷冷的道，“最多两个药厂，给你一家分公司，原料产地是不可能相让的！ 瑞宁先生，这是我们的底线！” 谢宁微微一笑，又是两个血人被扔了下来。 查尔斯的心一跳，本能的感到危险，身旁的保镖紧紧的护在他周围，所有人看向谢宁的目光都带着不善，气氛逐渐的凝滞。 万源却是将视线投至窗外，一眼望去，全是飞行器，这栋别墅已经被包围了。 随着嗡嗡的推进器声音传来，其他人也看到窗外包围过来的人，查尔斯他们面色怔松，亨利还直接笑了出来。 “哈哈哈—— 独自将自己暴露出来，你真以为我们两兄弟敢来你的别墅会蠢到什么准备都没有吗？ 真是天真，觉醒者你能够解决，但是在那么多武器的包围下，你以为你能够逃？” 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对方背地里藏着多厉害的觉醒者，在炮弹的攻击下依旧不堪一击。 毕竟，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异能有限制，但是他们准备的炮弹可没限制，不过也多亏了这人把见面地点定在这么一个偏僻的海边，简直就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解决了源头，剩下的，不堪一击！ 第410章 深度虚拟238 “x-97飞行器，配备的是hk-2007号追踪导弹以及......”谢宁轻轻的念道，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先生真是大手笔，怕是花了不少钱吧？”这是最新的武器，不过，是华瑞科技公司生产的，更巧的是，她也参与了设计。 “现在，我们能够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谈一下了吗？瑞宁先生，我相信您是个聪明人。” 枪口对准了谢宁和万源，而查尔斯和亨利被保镖们保护在身后，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在炮弹落在身上之前解决掉或者擒住查尔斯他们以作威胁。 “您有三十秒的思考时间，是主动将瑞宁药业交出来，还是，我们去接手一个失去了领头人的公司？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不介意。” 查尔斯十分的从容，他向来会做两手准备，虽然说是谈判，但其实，他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从头到尾，他只是想解决掉对方。 只是可惜，从外潜入的觉醒者被对方安排在别墅里面的人擒住了，第一步就失败了......真是废物，枉费他花了那么大价钱去雇佣。 不过还好他提早借到了安全局的武装装备，这可是最新的装备，智能追踪技术是现今最先进的，而且还是小范围高能攻击，绝对不会存在误伤到自己的情况。 因为对方的速度，根本和导弹的速度比不了。 “不用思考。” 谢宁轻轻的摇头，“你们以为，飞行器，子弹，导弹，亦或是激光枪等等高科技武器在我这里能够生效吗？” 一般的高科技武器都会组装抗干扰控制器，所以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干扰器了，而且一直在改进，到现在，一般的抗干扰控制器对于她研制的多重补偿性干扰根本无用。 对待高科技武器，当然要用科技，物理上的防御？不，她当然更倾向于干扰对方无法发挥效用，这么近的距离，刚好在干扰的范围之内。 就算是远距离，她也有防御措施。 查尔斯有些听不懂谢宁的意思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先给谢宁一个教训。 可是在他的命令下，外面的武器丝毫没有动静，推动器的嗡嗡声音显得周围安静的可怕。 透明的落地窗染上片片墨色，很快就将整个本可一览无余的大厅与外界的视线隔绝。 墨绿色的触手从角落里延伸出来，身怀异能的保镖在外面或许能够呼风唤雨，但在如斯恐怖的触手面前不堪一击，惨叫声不间断的响起。 万源的脸色都白了几分，更何况是那两个养尊处优的“上流人士”。 谢宁倒是面色如常，其实她一开始是打算合作的，不过合作有合作的态度，不合作，也有敌对的态度。 往上走的路不可能一点血色都不见，对方本就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也不必留情。 “其实本来是想留着你们的，毕竟如果强硬的吞掉阿里波药业，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我还不想那么快的对上那些人。 麻烦。 可惜你们不太听话，未免意外，请安眠吧。” “不，不！”亨利哀叫着的往谢宁那边爬，脸上满是惶恐。 查尔斯面色惨白，但他却没有挣扎，只定定的看向谢宁，声音瘆然，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瑞宁，瑞宁药业，你以为你就此胜利了吗？ 即使我死了，事情也远没有结束！” 更何况，他不一定死。 谢宁把他们的话都记到了心里，微笑道，“谢谢提醒。” 觉醒者的异能和当代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她自然不会以为解决掉了这两兄弟就没有后患了。 而且，她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 “凛，带他们去地下室，接入脑机。” 白色的灯光打在阴影处，照亮了女仿生人的半边脸。 “是。” 第411章 深度虚拟239 万源僵直着身子站在谢宁身后，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而且反转的十分快速。 就在刚刚，他都已经打算用身体替谢宁挡住炮弹，然后让她逃跑的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以他的见识，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因为他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在那么多武装的包围下逃脱，他再清楚不过，高科技武器的破坏力...... 见万源还呆呆的，谢宁拍了拍飞过来的兔子，让它安排好清理机器人做清理工作，然后才把手放在万源眼前晃了晃。 “被吓到了？我既然把你带过来，便有办法护住你，不用害怕。” 万源想说自己没有被吓到，但其实身体本能的反应是很难掩饰和辩解的，张了张口，到底是垂下了头。 谢宁没有闲心继续关心万源的情绪问题，只快步走到落地窗处，墨色晕开，逐渐露出了外面的场景，之前飞在高空中的飞行器不见了，只余下地上的些许残骸。 不，不应该说是残骸，毕竟飞行器的损坏程度并不高，修一修，就能恢复原样。 两个男性仿生人漂浮在空中，手上还拿着形态各异的武器，看到谢宁，纷纷落了下来。 脚下的推进器熄火，关合，便不再具有浮空的能力，不过弹跳力还是极高的。 下面的一个男性仿生人便跃了上来。 落地窗朝两边打开，谢宁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然后叫上万源，“跟我去医疗室。 伤口需要及时的处理，他们虽然防御力不错，但是肉体部分的愈合力差了不少，得注射专门的特效药剂。 万源此时也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宁身后，只不过视线有些控制不住的的落在那三个仿生人身上。 他曾经见过他们，在废弃大楼里。 那时候他接到瑞拉和安德烈的邮件，赶回来帮忙，在他是印象里，这些仿生人都沉默寡言的很，一如现在。 而且心理十分的淡漠，虽然他对于心理研究不深，还是能大概的看出来，这几个仿生人和佰丽尔以及瑞拉她们不一样，情绪很冷漠。 而且对病痛的感知不深，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瑞拉只简单的提了一下他们曾经遭受过残酷的实验，或许是这个原因。 肉体与机械的完美结合，流畅的金属线条下反射着冰冷但炫丽的光泽，不仅让人感叹实在是完美，可只要想到这背后血淋淋的实验，万源心底便一阵胆寒。 “亚历克斯。” 谢宁带着其中一个男性仿生人走进另外一个房间。 “反叛军给你的资料我也看了，我相信你的能力，然后这是我给你的名单，这些人，是自己人，但是你得把握好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百分百的忠诚度，你得学会自己分辨，人心易变，难保他们之中就没有别的势力安插进来的人。 所以尽量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 还有这些......这些人需要拉拢，不需要他们多么偏向于我们，你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你，与他们的目标一致，他们自然就会更偏向于我们的阵营。 至于最后的那些人，如果可以，就找机会换掉，最好是，‘彻底’换掉。” 彻底.....消失。 腐朽树根的蛀虫，不必要存在那么多。 青年低着头安静的听着，墨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谢宁，“它会是您的。” 谢宁弯眸，“很好。” 亚历克斯是六个仿生人中社会化程度最高，也最聪明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爬到反叛军中层。 “凛那里或许需要你的帮助，去吧，适应一下，以便往后更好的工作。” “是。” 亚历克斯移开视线，安静的退下，看着谢宁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金属门后，亚历克斯才抬脚走进下层的脑机实验室。 第412章 深度虚拟240 “轰隆——” 外面雷声轰鸣，无数的雨水从天际的裂口倾泻而下，闪电穿过乌云将整片天地曝光，仅一瞬间，又重归于黑暗，只余霓虹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在狂风呼啸的夜幕中，闪着斑斓的光晕。 展琳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的滑落的雨滴在光线的折射下，与透明玻璃窗一起闪着双重的倒影，颤抖的惊诧眼眸随着雨滴的滑落渐渐平静。 深吸一口气，展琳将加密信息删除，然后拿着早已备好的材料敲响了安全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 “局长，装备库失窃......” 与此同时，正在安科丽区监视着阿里波家族本家的少年也开始换上装备混入雨水之中，在他的背后，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银发青年3d投影眼神复杂。 银月心里没有被背叛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复杂，矛盾......不知名的情绪持续的在他心中翻涌。 他是反叛军的高层，仿生人几乎是他在管理，他有着自己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但是，他曾以为自己前路清晰且意志坚定。 反叛军，必将推翻腐朽的联邦，他们仿生人，也能够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城市中，没有歧视，没有奴役。 可那么多年的努力，看似颇有成效，其实距离他的目标依旧遥远......远到......他看不到那一边的光景，或许，终有一天，他的目标能够实现，但是，他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如果按照正常的报损流程来说，他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首领很好，但是他在逐渐的，被另外一个人蛊惑，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若是......若是他多帮助那人一点，是不是能够在生命燃尽之前，看到另一边的光景。 谢宁给他描绘的画面太过于美好。 而且谢宁不是在画饼，她在一步一步实现她的设想。 绿色家园的孩子脱离了窘困，实验室的仿生人机械结合实验停滞，瑞拉发挥了自己的才华，普通的民众买的起药品，还有...... 银月看着纸质版的签名书，关于仿生人实验改革的提案也被放入了程序之中，即将在下一次的国会上提出。 就算没有被通过，也能号召更多的人关注这件事，不仅是学者，不仅是仿生人本身，还有普通人，社会的每一份子。 如此平和的手段，是他，以及反叛军的人从未想过的，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暴力的推翻联邦政府，建立自己的政权。 当他和谢宁说到这些事的时候，其实也含着一点小心思，谢宁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强大，十分的强大，他希望谢宁能够加入他们，毕竟他们的目标一致，不是吗？ 只不过实现目标的手段不一样罢了。 所以，为什么要独立于他们之外呢？ 首领，也是一个很强大，很好的人。 银月有些记不清那日谢宁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然后，银星从谢宁的身后走了出来。 话是银星说的，他说，就算失去了联邦政府，换上了反叛军，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社会的畸形说到底，并不是政府造成的。 毕竟政府，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不是吗？ 不说联邦行政中心，就单单说一个市区，真正做决策的是市政府吗？不，是市议会。 而市议会的成员，几乎都是该市的顶尖企业。 银星能说出这样的话让银月震惊，然后他猛地看向谢宁，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仅是他，他身边的人，都逐渐迷失在了......不，不能说是迷失。 因为，在银月心底，也认为谢宁是正确的。 只不过他很矛盾，银星能够彻底的站在谢宁那边，他可以当作看不见，但是，如果让他自己也彻底的站到谢宁这一边，他又觉得自己在背叛。 可银月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第一次和谢宁谈话之后，那一次次的帮忙遮掩，甚至把亚历克斯他们带入反叛军，就已经隐隐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在以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安慰自己。 第413章 深度虚拟241 “查尔斯是阿里波家族的长子，在六年前就已经掌管了阿里波家族在外生意的大部分事务，不过阿里波家族的掌权人还是他们的父亲，其他的儿子，比如亨利，虽然也管理生意，但并不掌实权。 可以说，阿里波家族是由查尔斯以及他的父亲掌控的。”谢宁的声音从耳麦里传了出来。 银星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前方那座高达三百多层的庞大建筑。 谢宁继续道，“查尔斯其实有不少的兄弟姐妹。” 这都是正常的，“不过他们后面都以各种意外先后的死掉了，只留下了亨利以及另外一个......” 谢宁的声音顿了顿，“另外一个的消息不多，据说是被送到北方的某所学校进修了。” “这些你简单听听就可以了，你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销毁查尔斯留下的关于他本身的数据，我会让兔子协助你。” 在利用脑机的审讯下，查尔斯也没供出多少机密，因为他很快就自尽了，十分果断的赴死，用的是他安装在身体里的芯片。 然后他们便在亨利也选择自尽前取出了他身体里的芯片。 这才从亨利口中套出了一点机密，不过他实在是太边缘化了，知道的东西几乎都是可以花费一点时间和金钱获得的。 让谢宁在意的是亨利说出了关于查尔斯的一点秘密，那就是，查尔斯不会死。 他们这样的人早就把自己的数据存好了，到时候便可以直接植入到仿生人身上以另外一种方式复活。 虽然谢宁不知道这样的方式“复活”的人还是不是最初的查尔斯，但即使是数据，她也不会让查尔斯复活。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彻底一点，先把苏拉比市，阿里波家族清理干净了，再对抗上面来的压力。 本来她是想扶持查尔斯继续站定阿里波家族挡住上面的视线的，对方不太配合，还想吞掉她，那她就只好，不留情面了。 所以，查尔斯不能留，查尔斯的父亲，那位阿里波家族真正的掌权人，也不能留。 她会留着亨利，或者，让人成为亨利，然后让他继承阿里波家族的产业，为她挡住上面的一些视线。 因为她要把瑞宁包装进阿里波药业的外壳之下。 谢宁已经站在了里面，她需要查出阿里波家族的掌权人，肯西的具体位置，首先她便要让兔子入侵这栋大厦。 对付莫斯的话，兔子的能力不够，但如果只是对付一座私人楼层的智能ai，这很简单。 “正在扫描......扫描完成，肯西在三百二十一层的会客室内会客.....现在正在朝顶层移动。” 谢宁看着兔子传回来的影像，然后隐入墙中往顶楼天台穿梭，这栋大楼有几百人，全都是服务于阿里波家族成员的佣人，管家，厨师、保镖等等。 还有一些是外来的员工，这些员工独占三层进行工作，估计是私人秘书室。 上到顶楼的时候肯西还在泳池边与其他人调笑，几个专业的厨师在露天料理台上忙活，时不时有打扮精致的女服务员端过美食为他们服务。 那里不仅有肯西，还有几个肯西的合作伙伴。 三楼的房间里没有监控，谢宁便侧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方的场景，在她身后房间的布置也是极为的奢华，一排排的展示柜上是各种珠宝以及书画藏品。 不过谢宁对这些都没太大的兴趣，她不是不喜欢，毕竟对于美丽的东西，恐怕没有人会拒绝，只是现在很显然是下方的动静更重要。 而且，对于这样的奢侈品带来的满足感，她显然更喜欢知识带来的充实感。 在一个小时后，肯西终于上了卧室，他似乎是要换衣服，一进卧室就往衣帽间去，跟在他背后的女佣们也跟了进去，在宽敞的衣帽间替他更衣。 谢宁藏在衣柜里，调试着手里冰针，上面泛着奇异的蓝光，那是某种药剂，她需要肯西自然死亡，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她并不喜欢处理麻烦的后续。 查尔斯和亨利的事情还没被阿里波家族知道，所以肯西脸上还满是笑意，一点忧虑都没有。 极细的冰针从衣柜的缝隙弹出，直直刺入了肯西赤裸的胸膛，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但只皱了皱眉，没有多想。 在他换好衣服离开后，谢宁也才从衣帽间出来，白色的细雾划过，她便站在了窗口，瞧见下面的肯西在与其他人交谈没一会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突然捂住了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周围乱成一团，家庭医生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可肯西死亡的速度太快了，在医生来到前就已经死亡了。 冰针会融化，药剂也会慢慢的挥发，而且冰针上面是一半毒药一半愈合剂，即使是用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也查不出肯西的伤口，只会认定他是突发心梗死亡的。 第414章 深度虚拟242 而在底层的存放实验室内，银星趁着研究员离开的功夫，将兔子的芯片安装进实验室接口，然后根据兔子的定位将储存芯片彻底销毁。 可在银星走后，其中一面十分普通的金属墙却轰然朝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轮椅无声的滑过地面，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定定了看了一眼操作台，本来在上面的储存芯片还在，但是里面的内容已经被销毁的一干二净了。 打开内部备份系统，青年轻扯了一下嘴角，“删的倒是干净，不过还是不够仔细。” 然后他手指微动，轮椅朝着另外一道门而去，从那道门下去，是一排排的玻璃舱体，里面摆放着两个仿生人，他们紧闭着双眼，仔细看去，他们的面容竟然和肯西和查尔斯父子一般无二。 青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很轻的叹息声落在室内，然后他走到操作台那边，彻底的关闭了氧气输入，轮椅滑动，随着仿生人挣扎的声音彻底将内室关闭。 雨水还在继续，只是雨势变小了。 谢宁心情还不错，她让凛摘取亨利的生物信息，紧接着让另外一个仿生人异化成亨利的模样回归阿里波家族，这个仿生人是具有异能的，是亚历克斯他们在反叛军阵营里拉到的人。 这个异能很有用，比起亨利本人，谢宁更愿意让一个属于自己阵营的人来代替他，因为这样她就是直线控制了，遭受背叛的概率也更小。 就算另外一个排第三的继承人还在，“亨利”也能分得近乎一般的财产，足够了，当然，这是在没有被其他势力分食的情况下。 阿里波家族的掌权人以及第一继承人殒命，多的是人想撕下这块肉。 不过谢宁也不是吃素的，她可不会让其他人来摘自己的果子。 就是不知道那位三子怎么样了，她都搜不到关于肯西第三个儿子的信息，不过即使对方想争财产，也争不过她给“亨利”铺的路。 关于窃用安全局高科技装备的事情在阿里波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提出，绝对是火上浇油。 这个时候，亨利如果能够以极小的代价摆平这些事，他就能够收服阿里波家族的大部分人，他的路，就顺畅了。 就在谢宁安排着后续计划的时候，展琳的通话弹了出来。 除了跟谢宁说了一下关于装备失窃这件事的进展外，展琳还提了另外一件事。 “你不是说加工厂的事情落定后通知你一下吗？” 谢宁点了点头，“人已经迁移走了吗？” “嗯，正在迁移，分了三个地方迁移，月影湾本市安排一部分，北部安排一部分，剩下的全都塞到了江宁区的贫民区那里。 主要是在废弃工厂那边，那里不是有一栋烂尾楼吗？ 政府打算派一队工程队简单的修理一下就安排人住下，这事闹得挺大的，所以网上都发起了捐款，政府会额外贴补一部分物资给他们度过初期。” 当然，钱款就是那些捐款以及一些企业的捐款。 市政府本身可没什么钱。 第415章 深度虚拟243 萨曼莎是在一个阴雨天到的江宁区。 车辆驶入了一个没有霓虹灯的世界，这里寂静又凄凉，她们之前生活过的加工厂虽然环境也不太好，但是她从小在那里长大，已经习惯了。 那里虽然也差，但是有人气，热闹，即使她们经常生病。 不过这里有一点更好，那就是干净。 萨曼莎亲眼看到过安保员们清理出来的虫子，不仅是躲在各个角落里的，还有人体里的。 那些被虫子寄生的人都不见了，听说是被送去治疗了，可他们真的还能回来吗？萨曼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弟弟就可以了。 她们运气还不错，分得了一个单人间，里面有简易的厨房和一张小的双人床，住她和弟弟两个人是足够的了。 尼克只有五岁，等他大一点了，再想办法把单人间隔出一个小房间来就够了。 或者她攒点钱，给她们换上一个大点的屋子。 听说这些内部的家具之类的是市议会的一个议员发起联合捐款支持的，可以说，这是她们难得的接收到的来自于有钱人的资助。 而且还是不含恶意的，无条件的资助。 真神奇。 “姐姐你看，这还有一只兔子！”尼克噔噔噔的跑过来，干瘦的掌心处躺着一只兔子形状的金属片。 “好可爱，不过这是做什么的？咦，后面还有字。”尼克并不认识字，只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萨曼莎。 “欢迎开启新生活，如果需要工作，请持此物前往江宁区北街寻找苔丝。” 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萨曼莎握紧了金属铁片，她有些害怕这是一场骗局，等把人吸引过去后就把她们都卖到黑市去。 可是她心底又隐隐含着些许希冀，万一呢？ 她还不到十六岁，别说她能不能挤进工厂去打工，就算是去工厂打工也只能拿到最低等的工资，而且不被列入保障程序，是个黑户。 意思就是说，她即使在工作的过程中受伤残疾或者死亡，工厂都不需要负一丝一毫的责任。 可是如果她不工作的话，她就无法生存下去，政府对未成年的补贴只足够她们维持最低的存活条件，如果她或者尼克生病，等待她们的只有熬，熬不过去就是死。 她们看不起病，买不起药品。 其实来到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经过重组计算，她和尼克能够真正的拿到补贴，而不是被层层剥削，根本到不了她们手里。 萨曼莎没有思考太久，便蹲下身子跟尼克平视，说，“尼克，这里还有半个黑面包，姐姐出去一趟，你要乖乖的待在家里，无论是谁过来叫你，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尼克会很乖的。”他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虽然有时候会很孤独，但是他知道姐姐是出去挣钱养家的，很辛苦，所以他不会闹。 他好想长高，姐姐说，等他比灶台高一个头了，就可以帮忙做饭了，现在他只能帮姐姐打扫卫生。 把所有的门窗的检查好，萨曼莎才放心的出门，虽然她打算去北街找那个叫什么苔丝的人，但她也很谨慎，只悄悄的跟在别人身后，观望。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萨曼莎认识那个女人，她的名声很不好，大家都说那个女人是做那种活儿的，很脏，不仅是男人们会调笑，周围的女人们也觉得不耻，明里暗里都是贬低。 不过对于萨曼莎来说，她关注的不是这点，而是她没有看到日常跟苍蝇似的围在女人身边的男人们，有点奇怪。 她似乎也是去北街，这个女人也收到了金属卡片吗？ 如果能有一份正常的工作，的确比她现在备受诟病的工作要强。 萨曼莎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打心底看不起女人，毕竟都是为了吃饭，为了活着，无论做什么都不丢人，她还经常翻垃圾桶呢。 她们那里可没有什么清理机器人，只有简单合盖的垃圾桶。 而且她还在女人身上学到了保护自己的手段，那就是用泥起糊住自己的脸，即使她并不好看，不能留长发，不好打理不说，也会成为别人肖想自己的理由。 萨曼莎就是一个跟假小子似的，又散发着恶臭的女孩，因为这样才不会引来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 她没有父母，去过福利院，但是她逃了出来，有的福利院不仅有小孩之间的竞争，还有大人恶魔，她足够谨慎，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逃了出来。 在加工厂抢下了一块居住地，一直生活到现在。 天上飘着细雨，泥泞的地面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未来不可知，或许没有幸福，但她们从不曾停下脚步。 第416章 深度虚拟244 “依据物理学原理，任何一个运动的物体都具有“动能”，并且可以通过直接碰撞传递给另一个物体，使其遭受损坏，而这款a-01电磁炮便是是采用了最先进的电磁发射技术，实现了对能量流的精准控制.......” 谢宁站在讲台上展示自己的最新研究，清晰的3d投影能够将电磁炮的各种设计全方位的展现出来，然后就是模拟攻击。 台下除了本公司的人，还有各个高校派来的教授和学生，以及一些军政人物。 在谢宁最后一句致谢落下，台下响起了轰鸣的掌声，演讲结束后她便被团团围住，除了一些科研期刊的记者，还有各方人物，特别是一些教授，他们对谢宁口中提及的一些新技术很有兴趣。 不过谢宁在演讲过程中只简略的讲了一下，他们没能深入的了解，简直是抓心挠肝，还有一些知道谢宁和利安德尔关系的，纷纷夸起了两位师生。 名师出高徒，夸赞利安德尔教授教徒有方。 利安德尔在前段时间也将最新的关于智能控制理论研究发表在了最顶尖的科研期刊上面，一时之间亦是风头无量，不过他对于别人夸赞谢宁的话比夸赞自己还要更高兴。 毕竟这个孩子的刻苦是他看在眼里的，这孩子不仅负责华瑞公司的许多研究项目，还得两头跑，去他的实验室参与关于智能控制的实验。 即使他说他能够把谢宁的名字加上去，不需要她如此的投入，但谢宁却是个较真的性子。 她说，虽然这种特殊操作很常见，但对于真正的科研人员来说，一个自己从未参与过，从未投入精力的实验，却把自己提名在中，是一种不严谨，也是一种侮辱。 她可以享受特权，但是她也得干实事。 因此，利安德尔教授更加喜欢和欣赏谢宁了，因为他虽然嘴上不介意帮助谢宁，但私心里还是不喜欢这种“不干事的插班生”的。 在人前，谢宁只谈论关于a-01的设计，在人后，她则是和利安德尔教授以及一些武器研究设计的内部人员聊起了最新的a-03的研究。 谢宁永远留有底牌，放出去的研究成果几乎都是已经在她这里“淘汰”的了。 而且她在演讲过程中着重点到了动能武器系统，主要目的是为了吸引一些人的视线，她怎么可能只把目光局限于地面，无论是怎样的武器，是传统机械也好，还是高科技电磁、纳米、微波、粒子束也罢。 若只在地面之上，终有局限，而她想把这个限度扩大，搭上天际的触角。 不过她本人关于航天类的知识有限，毕竟以她的精力，能将一门学识钻研透便已是极限，如果想加入外太空殖民计划的研究队伍，重新学习航天知识是不理想的。 所以她便另辟蹊径，从武器出发，想必对方不会拒绝。 即使以她的能力在华瑞科技公司已可以作为实验领头人，但如果加入到更尖端的队伍里面，估计也是个打杂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她还年轻，拥有无限的精力进行学习，而且她也不一定只以科研人员的身份加入队伍。 第417章 深度虚拟245 “谢主任，不，应该说是谢教授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教授，但是谢宁能够在这个年纪拿到这个名头，就已经让大部分人望尘莫及了。 西德安教授笑眯眯的看着谢宁，谢宁是属于他手下的人，a-01的研究也在他的负责范围之内，这背后带来的利益，自然有他的一份。 而谢宁还愿意将她自己手上的利益拱手让于他，不仅是a-01，而是一个系列，也就是说包括a-01系类后续的研究成果带来的利益，只要是属于谢宁的，都是他西德安的。 西德安一开始和谢宁谈的时候还很震惊，但是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抵挡不住。 那么大的利益，谢宁要的不过是一个议席的资格而已。 西德安对于议席的兴趣不大，毕竟在他看来，成为议员，只不过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而已，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利益，而且其中很多人都是各个势力选出来的傀儡，代表的是他们身后的势力。 华瑞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他有点搞不懂谢宁为什么放弃那么大的利益只为了去当一个议员。 西德安教授心中疑惑，便也问了出来。 “您知道的，我是孤儿。”谢宁站的笔直，眼神坚定又明亮，嘴角却挂着腼腆的笑。 “我只是想有一个机会能够参与到政府对孤儿保障工作的决策中去，在此之外，我也会尽己之力，让那些没有父母孩子都能得到更多额外的资助！” “原来如此。” 西德安教授看着谢宁年轻朝气的脸庞，心中想着果然是年轻人，没有经过社会长久的磨练，没有接受过上流社会带来的奢靡生活的深度熏染，仍旧保持着炙热而单纯的心思。 虽然不知道谢宁最后会不会与这世上大多数像他这般的人同化，但在此刻，谢宁的坚定让西德安教授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动容。 不过也仅仅是动容罢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旋涡，任何人都逃离不开。 谢宁比其他底层出来的人强上一点的就是，她有道德，也有能力，而不像那些道德感强却能力不足，被社会规训出来的人。 有的人遵守规矩，有的制定规矩。 一个在笼子里面，一个在笼子外面。 到底是欣赏的下属，西德安还是隐晦的提了一句，“议员生活或许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你的理想值得尊重，但是真正的提案需要经过公司高层的决策。” 谢宁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郑重的点头，“我知道，谢谢您，西德安教授。”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谢宁脸上的表情恢复平淡。 她怎么会不知道西德安教授所提及的“规则”呢，她们这些议员，只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棋子，代表，并没有真正的决策力。 但是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就像那些背后的势力一样，他们为什么要推出一些人作为自己的代表呢，当然是为了吸引大众的视线。 上层的交易暂且不管，最基本的单位就是人，有人才能有流通，才能产生利益，所以他们需要良好的口碑和形象。 聪明人会将真正的剥削和压榨从有形化为无形。 虽然和那些势力的目的不一样，但她也是需要吸引大众的视线，树立起一个良好的口碑和形象。 没有背景，她便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最大的底牌，没有群众的支持，那她便一点一点的争取民意。 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则没；君非民不治，民犯上则倾。 她向来是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虽然民拥可反但如果她的经济基础不行，也难成事。 就像反叛军，他们其实是有民众支持的，但是他们开始的起点太低，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本意，而上面只需要稍加引导一下，大部分的社会普通民众便把他们归类到恐怖组织那一类。 这下子两头都抓不住，所以行事艰难。 虽然以她自己现在的实力来说，或许还比不上反叛军，但是二者所用的手段从一开始就不一样，谢宁在心中有了决策开始，她的触角便逐渐的蔓延至各个领域。 第418章 深度虚拟246 阿里波药业接连失去掌权人和第一继承人，又受到各方的打压，损失巨大，但好在以往不被看好的亨利少爷力挽狂澜，保住了阿里波药业的大部分产业。 因此，本来对亨利继承阿里波药业有意见的人也闭嘴了。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拿到手的钱不变，是谁接任集团都无所谓，至于那些想争这个位置的人，在经过一番敲打后也歇了心思。 有钱，也得有命花啊，他们还是很识时务的。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亨利竟然比他大哥还要不留情面，有的人说废就废。 杀鸡儆猴之作，没人愿意再当一只出头鸟。 而那些明面上阿里波药业没能保住的公司和工厂，都悄悄的转到了瑞宁的名下。 对属于这些“被弃”公司和工厂的员工来说，心情十分忐忑，因为他们只能听到隐隐的风声，知道公司更换了管理者，上面的管理层几乎被清理了一遍。 那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 新任的管理者会不会将他们裁掉？如果留下来了，他们的薪资福利是否有变化？ 员工们并不关心公司的管理者是谁，他们只关注自己的待遇。 如此担忧了好几日，上面的通知终于发下来了，他们的薪资不仅没有降下去，反而提升了一点，除了这个之外就是员工保障福利方面更全面了，不仅如此，公司还额外给员工购置了三份意外保险。 以前他们也有员工意外保险，不过只有两份，一份是公司的团体意外险，另外一份就是联邦政府的官方医疗保险，现在公司竟然还补充了团体定期寿险、重疾险和医疗险。 这些保险他们以前听都没听过，有的人听过，但那都是属于高级管理的保障，和他们这样的中下层员工可没关系。 除了这些，还有的就是另外的一份股份分红了，大部分人都不太了解，但单单看这些个字眼便有些心跳加速，真的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吗？ 他们不仅有工资可以拿，而且还能拥有公司的股份？ “当然。” 调任过来暂时协理的万源推了推眼镜，想到大部份的员工都不太了解其中细则，便决定召开会议给这些同事解释。 但是高福利高待遇不是无价的，他们需要遵守员工保密规则，而且实行公司内部的连坐规则，如果发现有些泄露公司机密，处罚也是很严厉的。 虽然他们不介意用严厉的规则来约束员工的行为，但是他们更希望员工能够因为这样的福利待遇而对公司有更高的归属感，是真心实意的为公司的发展而努力。 而另外一边的阿里波药业也在悄悄的改革，提高员工福利，逐渐的把一些不干实事的关系户清理出去，增强企业凝聚力。 亨利在处理阿里波内外部事宜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提到过阿里波的二子，伊修林。 也正是因为参与进了关于阿里波家族内部的事，谢宁才知道伊修林早就从北部进修回来了，一直在阿里波药业的私人实验室内从事科研工作。 而且他还是一个双腿残疾的青年，终日坐在轮椅上。 按理说，以阿里波的财力，给伊修林安排上先进的机械义肢或者植皮的软体仿生义肢都是没有问题的。 据说不接受义肢是伊修林自己的决定。 虽然伊修林的存在感很低，但是谢宁没有轻视的意思，即使没有动手处理他，但也让“亨利”密切关注着。 第419章 深度虚拟247 阿里波药业集团的资产十分庞大，单单靠谢宁一个人是管理不过来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商业天赋有多高，毕竟她并没有专门的学过商业管理，因此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才来处理比较好。 许多集团也是这样操作的，聘请职业经理人。 谢宁花钱聘请一些高校走出来的金融型人才来管理这么庞大的企业，他们其中有的出身显贵，但更多的却是出身于中产家庭，出于贫困家庭的极少极少。 这些是要放入到管理层去的，毕竟她把从阿里波药业公司原来的管理层人员清理了不少，只留下一些可用的。 瑞宁本身的管理类人员就不足，根本无法兼顾从阿里波那里分来的公司和工厂。 只能另外聘请。 对于这部分员工，谢宁会交付一部分信任，毕竟他们管理也是需要接触到些许核心机密的，但也会让兔子进行严密的监视，降低机密泄露的可能性。 最近阿妮卡给兔子的分析系统进行了升级，用来监视再好不过。 让谢宁惊喜的是她把阿里波药业的不少医学科研人员挖过来了，这样之后的研究就不用只辛苦瑞拉一个人了。 瑞拉只需要带队进行研究，也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扩大研究范围。 苏拉比市的医药市场动荡很快便平息了，让上面一众等着看笑话，然后暗暗撕下一块肉来的商人们颇为惋惜。 如果阿里波药业真的崩了，那他们就侵占苏拉比市的医药市场就简单多了，但现在地头蛇还在，如果还强行插手，那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这并不值得。 那个叫什么瑞宁的公司不愧是小公司，在上面那么多人施压的情况下也没能击垮阿里波药业，很显然不足为惧。 至于那传言中的廉价药扰乱市场的事，有阿里波药业在，瑞宁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这样的认知，正是谢宁想要的结果，她需要时间进行沉淀。 因此在安排好医药公司的事情后她就半松手了，转身把精力放在义体改造计划中。 最近的研究实验有了新的进展，因此不仅是警员还是军人，都即将抽选出一批人接受更深的改造。 谢宁尽量以个人身体为重拉到设计的极限，给义体掺进各种高科技的仪器。 使义体改造人能够最大范围的拉升自己的实力。 而且经过之前万源所说的，有公司强制性的要求员工义体化的事件，她便在拟定的合同里加入了一条不可强制的条约。 如果另外一方背地里进行强制性的要求军人义体化，这个条约或许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谢宁只是借这个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因为沈臣之前所做的一些事，谢宁便尝试性的付诸信任，观测他们后续的行动，如果沈臣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那她心里也有底了。 之后再合作，也会收起自己的期望，把最坏的结果算进去。 政界几乎是被财阀所操控的，而沈臣出自于最顶层的财阀家族之一，把控着联邦三分之一的军队。 他会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谢宁不知道，但就上次黑血蛭母体的事情后，她便调查过沈家，发现沈臣和沈家的牵扯并不如她想的那般深。 沈父有不少的孩子，但最看重的却不是与他有婚姻关系的妻子所生的孩子，而是他在外养着的一个情人生的一个孩子，也就是沈锌。 或许除了对那个情人的喜欢外，还有对沈锌异能的看重。 毕竟沈臣从小就在商业上表现的极为平庸，没有丝毫出彩的地方，沈锌却很有经商天赋，而且有着一个极为罕见的异能。 偏爱便由此而起。 或许是在沈家过的不好，在早年间，沈臣的母亲就带着他和沈秀雅离开了沈氏，独自生活。 沈母背后也是大家族，毕竟是商业联姻，因此她所拥有的资产也不少，即使不靠沈家，培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再后来，就是沈臣以第一的成绩考入军校，紧接着在军区摸爬滚打，坐上了现在南方军区指挥部部长的位置。 即使沈臣不承认，他和沈家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体的，别人看着他，会考虑他身后的沈家，说起沈家，也会说沈家长子是军区指挥部部长，这是极为耀眼的头衔。 有钱，有权，商、政、军均涉及，沈家的势力更加不容小觑。 对于沈臣对沈家的态度，谢宁不敢妄下结论，因为即使沈家是沈家，沈臣是沈臣，也不代表沈臣就是一个和她同道的人。 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是一个恒定的状态，更何况是人。 第420章 深度虚拟248 谢宁是这般想沈臣的，对方却对她的印象逐渐固定化。 因为她最近的作为被摆在了沈臣的桌面上，坐在对面的沈秀雅边看边笑，“我当时就说她是一个难得的纯然的人吧？” “大哥，这谢宁女士是怎么想到从政的啊？虽然只是一个议员，但她一个科研人员参政，那不是搞笑吗？ 华瑞是没人了吗？” 沈臣看着手上的文件，头也没抬的道，“她是孤儿，联邦的孤儿保障体系还不够健全......一个人在有能力之后，总会想着弥补自己。” 谢宁想健全孤儿保障体系的想法，何尝不是对自己童年生活遗憾的一种弥补？ 也算是，难得的纯然吧。 “唉，她的精力够吗？不是说第二批测试开始了吗？谢宁即使不全程跟进，但她作为总设计师，也脱不开身吧？” 沈秀雅轻啧了一声，她最近处理沈氏集团的事情都够废脑子的了，想必那种什么科研也很费脑子，谢宁还去参政，这是多想不开。 “与其关注别人忙不忙，你不如把这几个人的研究成果都调查一遍，筛选可用的人加入远星计划。” 沈臣把其中一片半透明的光屏划到沈秀雅前面，继续道，“对于远星计划的科研人才来说，只有不够的，没有多的，你如果没事就亲自去谈，虽然是联合计划，但我们得多安排一点自己人。” “知道了。” 沈秀雅脸上的笑意散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蔫巴，在看到其中一个人名的时候就又精神了。 “大哥，谢宁怎么会在其中？她应该不是这个专业的吧？”说着眼神不由的有些飘忽。 “虽然咱要安排自己人，但是这安排的太明显了，也不好吧？”在沈秀雅心里，谢宁已经被划入他们的阵营了。 沈臣没有说话，只把谢宁演讲的视频发了过去，并且下了逐客令，“我等会儿还有视频会议，你没事就走吧。” 无情。 给视频她看有什么用？她学金融的！她哪里懂什么动能什么电磁的？还得找专业的人跟她解析和评估！ 沈秀雅坐在悬浮车上看谢宁的演讲视频，小角落里有个边框，里面有人实时解析。 真是一名厉害的年轻女士，沈秀雅在心中感叹着。 不过就是道德感太强了，她不蠢，谢宁当初虽然接手了仿生人实验的项目，但在后面却丝毫不提及这项实验，听说还处于停滞状态。 结合谢宁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便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如果不是联邦政府提出了仿生人实验改革，加上谢宁拿出的其他研究成果足够大，她们就得进行问责了，或者直接将谢宁撤掉，换其他人上去接手实验。 现在嘛......她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先把谢宁拉拢过来，至于仿生人实验，等最近风头过了再提上议程就是了，或者私下进行实验，这都是常规操作。 仅瞬间，沈秀雅连私下实验的实验室地址都想好了。 仿生人即使拥有生命，但到底是人创造出来的，沈秀雅对待他们并没有与人相关的情感，人造物，他们只不过是有生命的物体而已。 只不过一些人，特别是伦理学家们对此反对的格外激烈罢了。 沈秀雅对此不置可否，她是无所谓的，反正她们要的只是实验结果，并不在乎过程如何，或者参与进去的实验体又是什么样的。 她们需要的不过是一把有思想的，能够随机应变的武器进行投测。 将调查的事分派下去，沈秀雅便打开其他的资料仔细端详，她也忙着呢，沈家在南湖区的产业和生意她全权接手了，这次赶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当初宴会时沈家提出的药剂确实是有的，不过缺陷就是副作用也大，而且具有不确定性。 因此她特地带了一批人前去接手研究。 她还邀请了云晶教授，因为这项研究就是在云晶教授的研究基础上延伸的。 第421章 深度虚拟249 “您好，是的，我是助理周琴，嗯，很抱歉，谢教授她这段时间的行程已经满了，好，我会在请示谢教授之后另外安排时间，到时候会提前通知你们。” 挂断通讯，周琴并没有立刻联系谢宁，而是把编辑好的邮件再加上一份关于沈氏集团的附件发给谢宁，等谢宁有空的时候再看。 看了一眼下方的实验区域，周琴定了定神，之前招收的大学生实习生大部分都留了下来，一半的研究员都分给谷夕带着，另外三分之一则是提拔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实习生带组。 剩下的人除了分了两个给她，都跟何延各地跑去了。 其实这段时间谢宁的行程上面是空白的。 她留在实验基地帮谢宁处理一些日常事务，谷夕看着实验进程，而何延，则是带了几个人跟谢宁去了南湖区。 那里刚刚被联邦收复回来，说实话，反叛军在那里的残余势力肯定还有不少，周琴有些忧心，但她除了帮谢宁把杂务以及各方的关系处理好，也没有别的能帮忙的了。 但是这就足够了，谢宁虽然经常觉得人手少不够用，可对于这三个助理，她还是很满意的。 不管是已经能够在实验室内独当一面的谷夕，还是能够协理平衡各方关系妥善安排日程的周琴，亦或是现在足够沉着冷静的何延，都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发挥着光芒。 南湖区位于冰海市的最南端，它是冰海市最大的一个区，广袤的土地上遍布着众多的种植基地。 但是这里的种植基地和传统的种植基地不一样，它们被包裹在高耸入云的大厦里面，许多作物的生长过程靠的是营养液和人造光。 只有一小部分的种植作物会被安排在经过处理的小型种植基地里面，那里的泥土是经过科技特殊处理的，将各种超标的有害物质都清理到标准以下。 而且会定期进行监测处理。 这里的种植基地虽然说是小型，但也是相对而言的，它们的占地面积和其他的种植基地相差无几，但是楼层却不高，或者说，没有楼层。 这里有山有水有植物，作物虽然会用上一些药物进行杀虫保持健康和促进生长，可对比于用生长激素水培的作物来说，算是自然生长的作物。 因此，从这里生产出来的农作物产品都会更贵，基本上是高端供给。 周围环境也比一般的城市要好上很多。 谢宁站在山间的茶庄上，难得的看到了灰蓝色的天空，细细的白雾萦绕在青山之间，微微细雨落下，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是不是很美？” “嗯。”都市之外，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原来郊外并不是只有荒凉的沙漠。 可维持这样的好景色，背后的耗资想必也是巨大的。 云晶教授轻叹了一声，清风吹起她的黑发，却抹不去她眼角的细纹。 “这是沈氏的茶庄，类似于这样的私产，其他家族也有不少，兰利家族亦是，或者说，我名下就有不少。” 母亲并不苛待她，作为备受器重的女儿，她拥有的只比莉莉安少一些。 谢宁没有说话，雨水带来的寒意让她脸上的面具更显冰冷。 云晶教授也不在意，只缓缓道出自己的来意，“作为诚意，我可以将我所知的关于异形生物的实验全都告知于你，但是同样，这是需要条件的。” “您想要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 “谁？” “莉莉安。” 谢宁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呼吸明显的变得粗重，“莉莉安教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论是208所说的，还是展琳银月她们亲眼看到的，莉莉安都死在了夜影的手里。 她并不认为她们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 可如果莉莉安还活着，谢宁的心猛地提起，虽然她依旧小心谨慎，异能测试的时候也只是暴露了冰元素属性而已，并没有提及到可以雾化穿墙的能力。 但如果莉莉安深究的话，还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谢宁脑子里回想着自己有没有留下把柄的地方。 对于谢宁的回答，云晶并不觉得惊讶，因为莉莉安对外的确是死亡了。 第422章 深度虚拟250 “她的原身的确死亡了。” 云晶语气自然无比，然后便揭示了一项谢宁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实验项目。 熟悉是因为谢宁前不久才解决掉类似的意识备份数据，也就是查尔斯，陌生是因为莉莉安现在不仅是一个备份数据，而是已经被植入了部分记忆数据的仿生人。 不，应该说是克隆人，只不过与以前研究的克隆人相比，这项技术更成熟，而且其对克隆人的寿命也有了很大的一个提升。 谁不想长生呢？ 特别是对于那些享受着世间极奢的人来说，之前在空行岛的行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过说起来，都是同样的目的，二者不知道有没有联系。 这个实验项目是五年前研发的，在云晶的口中，主导者从未现过身，她自己也只不过参与研究的一员。 这里的主导者并不是投资立项的人，而是总领整个实验项目，负责技术突破的人，谁也没有见过他，包括云晶。 谢宁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问，毕竟云晶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之前在空行岛的事情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如果说了出来，岂不是自认身份？ 云晶教授不知道谢宁心中的想法，只把手上的资料递了过去，“数据植入需要一定的过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在七天内解决掉她，具体的位置我会提供给你，但是如果你被发现了，我希望我们从未相识。” 听到这里，谢宁心中松了一口气，这话的意思是莉莉安或许还没有接收完全部的数据植入。 即使缺少了关于空行岛的记忆，也难保她不会从以往的事情里发现点什么。 谢宁合上资料，对上云晶教授的眼睛，带了特制瞳片的墨色瞳孔一片深沉，“三天，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您也知道，如果数据备份不销毁，恐怕死了第一个，也还会有下一个。” 如果能够入侵数据管理中心，她不仅可以销毁莉莉安教授的数据备份，还可以动其他的。 云晶也不是蠢的，她当然看的出来谢宁的意思，不过，她是不可能给谢宁直通数据中心的程序密码的。 “你只需要解决莉莉安就可以，其他的我会解决。” 见谢宁沉默着，云晶拿出另外一份资料递了过去，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器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关于异形生物实验的一部分资料，至于你想要的那部分s级实验体的资料，会在事情完结后送到你的手上。” 谢宁接过储存器，便听到一阵嗡嗡的震动声破开空气传了下来，抬眸看向空中，是三架小型的飞行器。 “来人了。” 谢宁看清了飞行器上面的军制式图案，往后退着脚步，身影逐渐雾化，在云晶愣神的一瞬便完全消失了。 “你挑的合作伙伴很不错。” 耳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云晶微微弯起唇，不置可否，“是意外之喜。” “但是，你能控制得住他吗？一个目的不明的人，容易坏事。” 云晶没有再回话，用沉默代表了她不认同的态度。 第423章 深度虚拟251 飞行器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上落下，来人是沈秀雅以及她的助理，至于其他人会在不久后统一到达。 “云晶教授，好久不见。” 沈秀雅脸上仍旧是一派纯真的笑容，但是云晶却不会有分毫的轻视，毕竟能够接手沈明望的位置，还稳坐到今日，即使有沈臣做靠山，但沈秀雅个人的能力也绝不容轻视。 “沈副总，既然来了，便一起去看看吧，我很久不来这里了，之前都是留在这里的研究员进行实验研究的，你也知道，我是不赞成人体实验的。” 云晶教授的称呼让沈秀雅颇为受用，她年纪小，即使表现出极高的商业天赋，也会被一些人看不起，特别是一些倚老卖老的叔伯。 不过没关系，他们都要在她手底下吃饭，如果学不会尊重，那就别吃饭好了，这饭啊，多的是人想要吃。 老头子看重血缘，她可不看。 “我知道您的，您向来是个极好的人，之前在宴会上的事，您也是被迫，我都懂的。”沈秀雅说着尊称，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说罢还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从角落里走上前来的长发少年，也弯了眼眸打招呼，“罗伊，上午好。” 长发少年并不做回应，只静静的站在云晶教授旁边，视线落在虚无的地方，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抱歉，罗伊喜欢安静。”云晶教授看向罗伊的眼中带着些许柔和，似乎冲散了周围的寒气。 沈秀雅摆了摆手，表示她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和罗伊打招呼，能够拉近二者之间的距离罢了。 “这次会将所有数据合并，研究员也会统一进行整理，该留的留，该裁的裁，之后的实验研究会一并交由您主导，我带来的那几位专家也会进行协助，帮您分担压力......” “这些之后再说，我认为公司现在应该发布公告，将之前被招聘进来当志愿者的人都请回来，为他们解决因实验而留下的后遗症。” 如果没有反叛军占了南湖区的事，这些志愿者估计没有能走出实验基地的，对于实验基地的“废物利用”行为，她再熟悉不过了。 云晶教授看了一眼沈秀雅认真的脸，见她没有丝毫不悦才继续道，“你刚上任，不仅需要稳住上面，还需要扭转在民众眼中的形象。” 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沈秀雅将那些志愿者追回，这样除了可以尽力解决后遗症问题，她也可以根据用以临床试验的实验体出现的后遗症弥补药剂所拥有的缺陷。 “这是自然。”沈秀雅微微挑眉，却没说自己早已下了通知派人去寻那些志愿者。 现在南湖区在她大哥的统治下，要找人简直易如反掌，更别说她之前就和那些志愿者合作过。 现在剩下的志愿者应该是在反叛军那里。 之前在宴会上的时候倒是抓了几个，但是他们没有信用，既然违反了合作条约，她当然不能留。 第424章 深度虚拟252 另外一边离开的谢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云晶所说的地方处理莉莉安的复活体，而是换了一身装扮准备去地下城。 地下城是一个泛称呼，不少城市都有，可以说是城市的暗面，但是明暗的定义也不过是人制定的，有时候哪边是明，哪边是暗，其实很难定义。 地下城在常人的眼中或许是那些连在地面上都生存不了的贫民的去处，但那里也不全是穷人，那里有破败不堪之地，也有富丽堂皇的拍卖交易所。 谢宁坐在一处顶楼花园等待，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南湖区的景致，夜幕下的城市闪着高饱和的色彩，对面的高楼大屏不断闪着各种3d虚拟广告，下方拥挤的商业街上是密集而杂乱的霓虹广告牌。 而人们无意识地生活在这种信息泛滥中。 炫彩的霓虹灯下是风格混杂的建筑特色，仿佛是两种文化元素的碰撞，魔幻又神秘，充斥着一种故障艺术的美感。 红色划过雨幕，一辆超跑停在顶楼，穿着皮夹克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停在谢宁的旁边，“女士您好，我是专程来接待您的肯尼可。” 谁能想到地下城的入口并不隐蔽，也没有阴暗混乱，它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倒是让谢宁颇为惊讶。 肯尼可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状便微微弯腰低声道，“地下城一共有两个入口，女士，您是如此尊贵的人，当然得走贵宾通道。” 至于另外一个入口，那是下等人求存的地方。 不同的入口进去看到的地下城也是不一样的，差别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谢宁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入口，毕竟她通过银月他们所知的入口是另外一个，但是很显然，地下城也两极分化的厉害。 黑市，拍卖交易所，各种各样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交易都可以在里面进行，这里没有人管，只需要交足了抽成就行，但如果被其他人杀人越货，黑市也是不会管的。 毕竟各凭本事，没实力的人，死了就死了。 谢宁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下方的展厅，衣着华丽的男女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谁能想到地下城黑市会存在于这栋大厦之下呢？ 或许很多人知道，包括联邦政府，由此可见黑市交易所背后的势力之大。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人来到了一个电梯前，穿着制服的侍者微笑着站在电梯旁边，他侧边还飘着一个小型的扫描仪。 “二位，请出示通行卡。” 肯尼可立刻便将口袋里的两张金属通行卡拿了出来。 侍者旁边的扫描仪定在金属通行卡上面，然后又将肯尼可和谢宁上下扫描了一遍，“身份确认，无异常。” 侍者保持着微笑，侧身让出位置，然后摁下了前往地下交易所的按钮。 “黑金交易所欢迎您的到来。” 下了电梯后外面依旧是一条条走廊，肯尼可领着谢宁前往其中一个房间，“女士，这是专门的面具，请问您是否需要更换面具？” “不用。”谢宁不仅本就戴了面具，即使这面具之后的脸，也是一张假脸。 对于谢宁的谨慎，肯尼可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继续领着谢宁走进房间里的私人电梯。 第425章 深度虚拟253 “您的位置在3号拍卖场，那里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包厢，请问需要额外服务吗？女士。” 肯尼可低头看向谢宁，却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下方正在举行的拍卖会上。 衣着性感的女性拍卖师拿着黑色金纹的小锤子一锤定音，以极高的价格拍卖出了一支基因试剂。 如此昂贵的原因自然是物以稀为贵，市面上的基因试剂可是禁药，因为它不具稳定性，使用基因试剂人，或许可以弥补一部分基因缺陷，但也有可能造成破坏，导致身体崩溃。 这场拍卖会算是比较高级的拍卖会了。 但拍卖会上的人或许有的是本人出场，但更多的还是助理，他们的耳后都佩戴着隐形的耳麦，用以和身后的老板通话，为老板拍下喜欢的物品。 这里不仅有禁药，还有各种濒临灭绝的正常生物，也有被关在特制笼子里的异形生物，还有人，仿生人、改造人和自然人，都有。 不远处的背景板上还循环播放着这场拍卖会的拍品，谢宁还看到了人体器官，后面则是新鲜度，其中的暗意不言而喻。 谢宁深吸一口气，心下倍感不适，不知道是为那滚动的拍品，还是这里浑浊的空气导致的。 “您喜欢改造人吗？需要我给您在下方安排一个位置吗？”肯尼可看着下方拼接了兽类器官的人类，他们有些是实验室的产品，而有些，则是觉醒者的特殊异化。 虽然觉醒者珍贵，但在从某种程度来讲，觉醒者又不是那么的稀罕，特别是实用价值不够高的觉醒者。 像这样如此荒诞离奇的东西，就被不少富人所喜爱。 “不用。” 谢宁扭过头，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她所在的3号拍卖场而去。 她作为高科技武器的提供者，受邀参加拍卖，但谢宁更清楚的是，背后的人想见她。 或许是为了合作，但也可能是为了，拿下她。 军火向来都是暴利产业，她下的这个饵，极具诱惑力。 谢宁微微瞥过上方的摄像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 而摄像头背后，穿着暗纹西服的男人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打量着监控里身姿窈窕的女士。 “她来了。” “等拍卖结束后把人邀过来，小心不要暴露女士的身份，不然等下哪个不长眼的只盯着赏金不小心把人给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 下属默默的退下，男人重新把视线放在3号拍卖场上，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找到为反叛军设计武器的“女士”让他颇费了一番功夫，但这背后的利益是巨大的，一点小小的花费不值什么东西，就是有些人着实是烦，动用手段清理一遍才终于安静了。 反叛军的势力越发的嚣张了，虽然二者谈过合作，他的一些武器配备还是从反叛军那里进的，但既然能独占，谁又会甘心当一个买家。 他有权有钱，如果不是地下城的很多东西不好见人，他便直接动用官方的人一起剿灭反叛军了。 “咚——恭喜........” 3号拍卖场，穿着优雅黑色燕尾服的男性拍卖师一锤定音，高价拍出一个拍品后又笑着开启下一个。 谢宁坐在上面的包厢里，视线透过单面玻璃落在拍卖师后面的屏幕上。 当角落里显示的时间数字跳到22点整时的时候，拍卖师身后滚动的屏幕一暗，紧接着上方天花板的灯光一个个的暗下，正在拍卖席上的人们顿时惊慌失措。 有的助理尝试联系外面，但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有的人缩在原处不敢动，有的人大着胆子打开通讯器的灯亮往出口跑，就怕落后一步，他们这样的人，早就谨慎的留有逃跑路线。 可是那灯光的亮起，其实更暴露了自己。 不一会儿，本来还吵闹的拍卖场瞬时变得落针可闻。 第426章 深度虚拟254 一个个黑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拿着绳索把晕倒的人都捆了起来，穿着豹纹短裙的高挑女人坐在拍卖桌上，红色的高跟鞋轻点在底下跪着的拍卖师额头上。 “嗯，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噢，最好乖乖的带路，不然的话，我的小蛇可是会咬人的。” 拍卖师尽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但是不断冒出的冷汗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啊！”粉色的小蛇从男人的脖子绕了上来，嘶嘶的表达着它愉悦的心情。 看着拍卖师逐渐呆滞的神情，珊瑚蛇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脚把拍卖师踹翻，“带路。” “珊瑚蛇，控制中枢已入侵，我会把权限转移过去，你那边也接收一下。” 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珊瑚蛇揉了揉耳朵，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上方，虽然隔着单向玻璃看不到里面，但是珊瑚蛇能够察觉到里面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由得皱了皱眉，“女士呢？” 首领可是让她好好把人保护着的，这人怎么乱跑？ 整个黑金交易所乱成一团，因为闹出动乱的不仅是反叛军成员，还有在其他低级拍卖场里的人们，混乱最容易捡漏了，他们可没有什么在这里保持秩序的意识。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谢宁正在往兔子定位的地方奔去。 反叛军由南湖区的地面退到了地下，但是与这里的黑金交易所对地下城五五分。 一山不容二虎，之前反叛军没有争是因为紧着地上，现在当然容忍不了了。 便计划直接暴力摧毁然后吞噬。 为此还寻求了谢宁的合作，说实话，谢宁一开始是没打算掺和的，奈何对方给的够多。 不是金钱，而是一个在别区的小型药材种植基地，正是谢宁之前所缺的。 除了这部分交换的利益，黑金交易所也是一个穷奢极欲且黑暗的地带，单单看拍卖会上的拍品就能看的出来。 因此摧毁它，谢宁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地下交易所的内部结构极为复杂，如果不是有兔子进行路线规划，谢宁绝对会被绕晕。 门和墙并不能阻挡她哪怕一刻。 不过对方的反应也很快，他似乎一直在关注着拍卖场的动静，因此当意外发生的那一刻黑金交易所的主人便寻机会走安全通道上楼顶了，那里有配备直升机，是他一直准备着的逃生工具。 保镖们将男人紧紧包围着，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的上了直升机，随着直升机的起飞，风带起一片旋涡，紫色的火焰随风而起，燃上了直升机的表面。 但是很显然，作用并不大，直升机的材料极好，火焰对它的影响不大。 玄一喘着粗气暗骂一声，他才刚跑上来，这狗东西跑的也太快了，下面还留着不少人，如果不是那些人拦着他，他估计能跑的更快。 “我送你上去。” 穿着简单卫衣长裤的少女轻轻拨开额前的刘海，漆黑的瞳孔下，黑色宛若实质的虚影从地面猛地窜出，圈住了玄一的腰。 玄一虽然时常自信满满，但看着已经升空的直升机，他异能的范围可达不到这个高度，因此看着少女一脸的欲言又止。 “让一下。” 两人回头，便见谢宁扛着一把小型的追踪炮从里面走了出来，少女见状直接放弃了玄一，就想圈住谢宁的腰送她升空。 谢宁侧身躲过，抬眸对上直升机里男人逐渐化为惊恐的眼神，“不必，追踪炮的距离足够杀死他。” 不过此刻却是没必要，活的比死的有用。 玄一揉着屁股，突然一声炸响，他的耳朵嗡嗡的，抬头看去，只见追踪弹瞬间击中直升机的螺旋桨，橙色的火焰蔓延，直升机失去动力，以极快的速度坠落。 黑色的虚影瞬间窜了出去，将里面被砸懵的人拖了出来。 第427章 深度虚拟255 “小安！小心！” 玄一往少女扑过去，才让她堪堪躲过几道劈过来的空气刃，但也让少女一个松神，导致他们挣脱了控制。 谢宁侧头看了一眼门口，一个脸部轻度烧伤的女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她掌心向上，明明没有任何的东西，但是却发出一阵阵小小的爆破声。 “露西，杀死他们！”男人被保镖们挡在身后，额角渗出丝丝鲜血，脸上带着扭曲的愤怒神色。 察觉到危险，谢宁身体瞬间雾化，急速移动到两米开外，而刚刚她站定的地方，几道半指深的刀痕显于地板上。 空气刃无形，但是她们的身体素质和五感都高于常人，特别是谢宁的精神力在空行岛之行后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以能够察觉到空气中隐隐的波动。 “该死的老鼠！”露西狠狠的将口中的血沫吐出，眼神狠戾的扫过谢宁几人，她被不少人拦住了，不然也不会那么迟才爬上顶楼。 一路上的守门人非死即伤，看来是这三个人动的手。 其他地方自然有别人解决，她的任务是保护老板。 玄一看到谢宁的异能，瞳孔震了震，心下暗叹好快，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我来对付她们！小安，你先去解决那些保镖。” 反叛军的总部并不在这里，扩大冰海市地下城也不过派了一部分人过来，看到露西身后又走出一个男人，玄一也不觉得奇怪。 别看这里只上来了两个人，但下面肯定有更多的人被拦住了，黑金交易所在所有的黑市中可是能排上前三的存在，拥有那么多的异能保镖也是正常。 “嗯。” 少女放下捂住眼睛的右手，掀开长长的刘海，全黑的瞳孔朝黑金交易所的主人看了过去。 地面上猛地窜出三条黑色的虚影，保镖们举起枪妄图用子弹干扰虚影，不过他们也聪明，没有选择打虚影，而是瞄准了少女。 一道冰墙自少女身前升起，直接挡住了子弹的攻击。 小安眨了眨左眼，继续控制虚影冲击，不再选择抽一条回来保护自己。 可黑金交易所主人身边除了拥有低级异能的保镖，还有拥有更强大异能的a级觉醒者。 “铛——” 兵刃交接的刺耳声音在耳边炸响，谢宁拦住了冲击过来的身影。 对方全身泛着灰质的金属光泽，应该是躯体异化的异能，令其全身坚硬无比，而且力量极大。 “和我比力量？你还是嫩了点！” 男人面部有些扭曲，却是笑的张狂，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谢宁被对方的力量冲击的一直倒退，眼看就要撞上身后的墙面之时，身体猛地虚化。 对方收力不及，直接撞上了坚硬的墙面，不过到底是肉身经过了强化，那金属墙面被他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 谢宁的身影出现在男人身后，她没有再选择异能，而是举起了枪，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男人的身体，他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你怎么......我......” 谢宁没有再理会濒死的男人，只扔下手中断裂的手环便往楼边跑去。 少女被巨大的黑色虚影提到半空中，那几个保镖见势不对，使用了炸弹，然后便在少女被挡住的一瞬护着男人往楼下跃去。 他们身上穿着降落装备，这楼层再高，也能平安着陆。 “距离不够。”小安抿了抿唇，眼中神色一定，便也想跃下去。 谢宁一把把人拉住，“你找死吗？” 她知道小安的异能，这宛若实质性的虚影是她自己影子的延伸，但是如果跃下去，看不到她的影子，她就无法使用异能，很容易发生意外。 现在是晚上，而本来大楼的霓虹灯也因为内部系统被侵略熄灭，没有光，哪里来的影子。 “不活，死。” 意思是如果不能活着抓到男人，就得带回他的尸体，谢宁神奇的听懂了少女的言下之意。 “他活不了的。” 少女顺着谢宁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几架闪着光点的无人机在下方发出嗡嗡的声音，它们距离那几个人极近。 忽然，爆炸的火焰亮起，那几个穿着降落装备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坠落。 谢宁摁下耳后的通讯器，语气虽然平淡，但也难掩可惜，“薇薇安，派人下去收尸。” 说罢又听到身后的破空声，一把揽住少女往旁边跃去。 玄一那边的战况不太好，他虽然异能厉害，但是以一敌二，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两人见谢宁两人看了过来，顿感不妙，男人看了一眼那一具有些焦黑的尸体，心下有些骇然，拉住还往前冲的女人，“露西，不知道老板现在的状况如何，我们先撤。” 第428章 深度虚拟256 如果老板死了，那他们继续在这里打毫无意义，最后不是死就是被抓。 如果老板没死，那他们拖延的目的也达成了，不应该继续纠缠下去。 “他们打不过我们。” 露西狠狠皱眉，但在男人的强硬之下也收起了手，打算撤退。 却不想还不待他们往里跑，黑色的虚影就圈住了他们的脚踝，狠狠的扯了下去。 “该死！”男人暗骂一声。 寒意从脚底迅速的往上窜，空气刃和各种攻击往谢宁身上招呼，可他们根本看不到谢宁的身形，冰冷的雨水从伤口渗透进去，明明是温和的水质，最后却化为了带着死亡意味的冰荆棘。 “不......” 蓝紫色的火焰逐渐蔓延，他们再无逃生的可能。 谢宁没有再看那两个人一眼，而是在玄一的身旁蹲下，她随身带着一个巴掌大的手术包和药剂。 “先打一支凝血剂。” 玄一的腹部有贯穿伤，身上其他的伤口也不浅，血液流失的厉害。 “欸，我在这边扛了那么久，好在那家伙死了，如果被他跑了，我得呕死，不过那个叫露西的，她的空气刃是真的厉害啊，主要还是异能限制好像比较低，打了那么久她一点都没有疲惫的现象，还有那个男的......” 玄一的嘴叭叭个没停，谢宁简单的给玄一处理好伤口，并不搭理他，倒是几人的耳麦里传出了一道无语的女声， “还好意思说，才不到十分钟，你就被打成狗，月末应该跟首领申请一下上擂台，太懈怠了。” 是珊瑚蛇的声音。 玄一眼睛一瞪，然后发现自己忘记闭麦了，不过他却不关注这一点，直接隔着通讯器和珊瑚蛇吵了起来。 谢宁一直低着头细细的给玄一处理伤口，等处理的差不多了，才缓缓的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还悄悄的打开了手环上的探测系统。 刚刚她隐隐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先进去吧。” 外面的雨水飘了起来，和地面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血色渐渐淡去，一如重新建立起秩序的黑金交易所。 易主，似乎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在这里工作的人员，又有谁会在乎头上的老板是谁呢？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工作，在乎自己是否能够继续维持生存，而在这里作为商品被售卖的智慧生物，他们有的麻木，有的忐忑，在揭下他们身上的商品标签后，只余庆幸。 这里发生那么大的争斗，联邦政府和那些背后的富人们不可能不知道。 谢宁看着远处而来的警车，淡淡的收回视线。 反叛军既然已经决定将这里拿下，那于联邦政府那边，肯定是有对策的。 果不其然，赶来的安保员只看到了一片干净整洁的展厅，虽然没有客人，但是也没有任何械斗的痕迹，毕竟这里本就偏僻，没有邀请的人连外围都进不来。 “女士，请您来一下负3层709办公室。” 耳麦里的男音有些嘶哑，仿佛旧唱片机传出来的声音。 第429章 深度虚拟257 “这是您要的资料。” 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罩衣，脸上还佩戴着不透明的分析目镜，它的外表是一片深邃的星云，裸露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圈的白色绷带。 “谢谢。” 这是黑金交易所里关于各位“贵宾”的资料，也是一种，把柄。 “您稍等片刻，珊瑚蛇交接完手上的事马上就来。”说罢也不等谢宁回应，只自顾自的投入进管理系统里去了。 谢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这是反叛军的技术型人才，虽然谢宁对于网络技术这一方面不算特别精通，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人的技术绝对在阿妮卡之上。 所以反叛军的加密通讯是他弄出来的吗？ 在落所给的资料里，这个人是觉醒者，而且异能和数据有关，他可以不通过辅助工具，就可以入侵到数据系统里盗取或者篡改对方的数据。 看着那一个个弹出来的半透明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滚动的字符，谢宁移开了视线，对方明明可以不需要靠这些工具，现在这样做，很显然是对自己有防备。 珊瑚蛇的动作很快，到来的人不仅是她，还有其他两个此次颠覆黑金交易所的主力。 “久等了。” 珊瑚蛇一进来就笑眯眯的走到谢宁面前，心情极好的模样。 谢宁心中想着，这心情能不好吗？ 黑金交易所里的财富可不少，因为和军队打了几次消耗极大的反叛军在这里很显然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对方的确存有解救一些被卖入黑金交易所的无辜人的意思，但背后，也绝对有觊觎黑金交易所财富的心思。 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不过是拿钱办事，利益交换罢了。 虽然反叛军把黑金交易所拿下了，还把里面的头头给杀死了，但是能不能守住，还得两说。 如果联邦政府迫于之前黑金交易所那些背后支持的势力而动用特警和军队来清理的话，反叛军大概率也是护不住。 不过反叛军也不一定会守，毕竟他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而黑金交易所位于市中心，并不利于他们经营。 但是如果反叛军在联邦政府里面有人的话，也可以通过手段将这件事淡化下去，暗地里进行经营。 “这是给您的契权证书，请您查收。” 等谢宁接收完毕，珊瑚蛇又提起了其他的合作项目，黑金交易所里还有不少的违禁药品，珊瑚蛇知道谢宁背后也有研究药品的公司，便提出赠予谢宁一份药品。 违禁药品稀罕就稀罕在难以购买，谢宁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如此爽快的态度让珊瑚蛇心情更加的愉悦了。 “这几日都会比较忙，关于其他的合作订单，到时候会和您在网络上沟通，还请见谅。” “无事。” 从大楼里走出来，谢宁并不作停留，径直换上得体的小西装便往冰海市的管理局而去。 虽然行程上有不少需要遮掩的，但正经事还是得办的，主要是现于人前。 第430章 深度虚拟258 她这次也是出公差，冰海市作为刚收回没多久的城市，特别是其中的南湖区这里，监测器覆盖面极低。 为此市管理局特地邀请谢宁亲自来这里现场勘察，安排布置计划。 办公室里，几人见谢宁离开，这才继续内部会议，玄一在经过医生的再次治疗包扎后也和小安走了进来。 珊瑚蛇指着屏幕上的焦黑尸体道，“这是金属强化异能吧？那位女士似乎解决的格外快。” 她们不知道现场的具体情况，只有玄一进行简单的汇报，现在是进行复盘，珊瑚蛇的眼神落在玄一两人身上，目露询问。 “因为这个。”小安把她悄悄捡起来的碎裂手环放到桌面上。 “这是......聚电器？” “嗯，他，电死。” 玄一挠了挠脑袋，觉得小安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让人听得有点难受，特别是他这种话多的。 “咳咳，女士是用高压电枪击中他的，我们之前也对付过这个人，当时好像还是一个雷电元素类的觉醒者，但是电流对这个人却没有丝毫的作用，恐怕就是因为这个聚电器。” 珊瑚蛇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块破碎的聚电器上面，眼神有些复杂。 旁边一个寸头男人清咳了一声，将转移话题落在另外两个觉醒者身上，他们需要配备资料，若是以后遇到同类型的异能，就能更快的攻其破绽。 玄一不是个粗性子，等人都各回各的职位干活了，他就捶了寸头男人的胸口一拳，小声八卦，“巴狐，珊瑚蛇她怎么了？” 巴狐嘶了一声，瞪了玄一一眼，“你好奇心别太重，珊瑚蛇脾气可不好。” “欸！你别跑呀！我请你吃三天的饭！不，一周！”玄一有点心痛，巴狐的饭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但是他可太好奇了。 巴狐心动了，在挨打和吃饭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吃饭，饭可以白吃一周，打可能只挨一顿。 “珊瑚蛇以前有个搭档，就是雷电元素类的觉醒者，你懂了吧？” 玄一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那个惨死的觉醒者是珊瑚蛇以前的搭档。 对于他们来说，搭档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存在，所以搭档的死亡，是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他只要想一想如果他的前搭档银月或者现搭档小安死亡，就难受到不想说话。 “你可别乱传，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啥事也少在珊瑚蛇面前提这件事。” 巴狐有些许后悔，他觉得玄一有点大嘴巴，如果到处乱传的话，珊瑚蛇非得把他拖到擂台上当着首领的面揍。 “不会不会！” 玄一当面应的好好的，一扭头就把事倒给了谢宁，顺带问谢宁怎么发现那人的弱点的。 “虽然他的手环做过伪装，但我还是能够认出来那是高效能聚电器，所以便尝试了一下。” 其实不然，而是她看过内部资料，其中就有关于金属强化类异能的介绍。 毕竟当初她不仅参与了仿生人改造计划，后来还参与了诺顿科技公司的一些仿生人试验，其中就有异能激发，自然知道弱点在哪里。 两人也熟悉了不少，算是有些交情，谢宁提醒道，“这事到此为止。” 虽然是事实，但是如果乱传的话，容易引火烧身，当敏于事，慎于言。 本来还想和几个朋友八卦的玄一顿时住了口，虽然心里难耐，但想到银月也提过他话多可以，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自己心里得有一杆秤。 “知道。” 谢宁看了一眼回复，便关了光屏开始闭目休息，这几天一直在到处跑，现在休息一会儿，就得奔赴下一个地点了。 虽然有七天时间，但是她也得踩点做计划，可不是蒙头前行。 谢宁所在的酒店餐厅，一回来后何延便带着几个同事在这里吃饭，奢华的水晶吊灯打下柔和的光芒，餐厅里都是一些衣着精致的中高级白领。 即使现在已经是白天，但是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光亮，配合着暖色调的窗帘，让整个餐厅都萦绕着一股温暖的氛围。 第431章 深度虚拟259 “我们不给谢教授点菜吗？” 一个同事划拉着菜单，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们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计划，然后一大早的就到管理局等着了，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会议。 现在是又累又饿。 谢宁也陪着他们在管理局开了一上午的会议，还是主讲人，肯定更累更饿。 “不用，谢教授在休息，我等会儿叫服务员定时给她送上去。” 何延也饿，见同事划拉上又划拉下的就是不点，心下无奈，便转过电子菜单自己开始点。 同事们看到何延点的菜品后面的价格不由得咋舌，“何助理，要不，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吧，我记得南湖区有一条美食街，那里的东西就不错。” 主要是价格便宜，他们虽然工资比常人要高，但还是卑微打工人，而且日常开销也很大的，平时是能省则省，家里人有个大病小痛的也才能拿出钱来。 毕竟他们自己作为华瑞科技公司员工的确拥有员工福利，看病有高比例报销，可是他们的家人没有啊。 最主要的是，他们还要还助学贷款呢，是个卑微的负债打工人。 何延当然知道他们心底是什么想法，他自己出身的家庭还算富裕，一直支持到他研究生毕业，就连现在工作了，父母也时不时的问他平日里钱够不够用。 因此他从小到大还真没为钱操过心。 但是在这个时候着实是没必要大老远的跑到外面去吃，何延把点好的菜单提交上去，对着几人道。 “是我忘记和你们说了，我们出差吃住都是报销的，虽然有限额，但是在这里吃并不会超过那个额度。” 然后又压低声音道，“谢教授有额外的补贴，所以我们的报销额度比其他实验组的都要高。” 因为超出公司额度的谢宁会报销。 几人眼睛一亮，脸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在这里吃饭也不再拘谨了。 何延没有点酒，他们在休息两个小时后就得去实地勘测，喝酒容易影响工作。 虽然现在交通方便，但是其他人饭后还是打算出去逛逛，主要是为了给家里人代购东西。 至于休息？ 他们还年轻！等晚上再睡也是可以的！ 何延却不想出去，他以前来过南湖区，所以对于出去逛并没有兴趣，因此一个人回了房间。 正当他走进电梯的时候，却是迎面撞上熟人。 “沈副总。”何延退到一旁，给几人让开路。 “何助理？你怎么在这里？出差？”沈秀雅有些讶异，但转瞬就想到了谢宁，如果何延在这里，谢宁也很有可能在这里。 “是的。”多的话却是不说，何延在外向来嘴严，毕竟有专门对外的周琴，他只需要负责技术类的工作就行。 沈秀雅也不在意，旁边的助手凑近低语了几句，便笑眯眯的问道，“谢教授也在这里吗？如果在的话，还请何助理给谢教授带个话，我请她吃个便饭。” 这是笃定了。 他们的行程并不保密，稍微一打探就能查出来。 何延肃着一张脸点头，“我会转达给谢教授的。” 等几人离开后，何延在谢宁的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叫醒谢宁，虽然不知道沈秀雅有什么事，但既然之前谢宁没有说，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等人醒了再汇报就是了，毕竟难得休息。 第432章 深度虚拟260 “拒了，就说我忙。” 谢宁低头摆弄着设备，然后将手上的资料递过去，“这几日你多看顾着一点，我需要闭门计算，餐食让餐车送进来就行了。” “是。” 谢宁根据云晶教授所给的地址开车到达郊外，这里黄沙遍布，狂风席卷着沙浪在半空中独舞。 这里很难靠人眼辨别方向，不过好在有自动驾驶，在提前输入固定路线的情况下，无需担心迷路的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谢宁特地把落也叫上了，作为双子之一的羽自然也不会和落分开。 实验基地门口矗立着两个巨大的相交圆环，黑色的外表并没有受到黄沙的侵蚀，调配着望远镜拉近距离，里面是银灰色的钢铁森林。 由人工智能控制的无人机围绕着这座实验基地实时监测着周围的环境。 而在实验基地的围墙外，守卫尽职尽责的来回巡逻，每一辆外来的车都需要进行严密的检查才能放行。 谢宁站在废墟高处，没有轻举妄动。 觉醒者的异能千奇百怪，因此为了防止觉醒者的入侵，高级的实验基地都会配备扫描仪，如果她一如往常那般穿墙闯入，即使虚化了身形，也会被扫描到。 这样的扫描仪防干扰性能很高，就算她可以干扰扫描仪的运作，但扫描仪一旦停止运作，就是异常。 实验基地就会进入警戒状态，到时她除了逃，别无他法。 落看着那座细长的观测塔，也学着谢宁叹了一口气，“不能把它炸掉吗？” “不能。”那观测塔就是一台大型的扫描仪，内部的扫描仪其实是配备着摄像头一起作用的。 她所在的实验基地就是如此，其他的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 “这防守也太严密了。”落凑在谢宁旁边看布防图，其实她看不太懂，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这密密麻麻的防御瘆人。 “暗中潜入不行，强闯更不行，那便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谢宁看着不远处的运输车，默默的道。 她在思考谁的身份比较适合她。 “这次，也刚好试验一下你的异能。” 谢宁并不认为异能是一成不变的，她觉得最初觉醒的异能就像一颗种子，而种子，是会长大的。 落的异能看似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只能用以辅助，但单单就精神力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强大的bug了。 能不能拥有攻击力，得看延伸。 落眨了眨大眼睛，有点紧张，她还没试验过自己的异能可不可以控制别人，之前她只听谢宁的话去练习如何控制小动物，然后从小型的动物到大型哺乳动物。 “拥有强悍的精神力，配合催眠，应该可以给目标下暗示。”而她想要的，不过是让那些人忘记一些事情，有一点类似于篡改记忆。 如果落做不到的话，她便只能另辟蹊径。 等着远处的运输车驶过来，谢宁举着枪，直接击中悬浮车下方的动力系统，因为动力失灵，悬浮运输车直接往废墟摔去。 里面的人很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隔着老远，谢宁就听到了尖叫声。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悬浮车的安全性能是很高的，即使从高空摔下来，安全系统也会保护好里面的乘客。 在察觉到里面的人无法逃生的时候也会进行解体，给里面的人留下逃生出口。 但这主要还是谢宁使用的炮弹威力很轻，如果换了威力大的，不待悬浮汽车解体，就已经先爆炸了。 所以，摔下来的人真正面临的危险不是汽车即将的爆炸，而是谢宁。 里面坐着的是三个研究员，有两个醒着，另外一个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脑袋，陷入了昏迷。 他们看到谢宁，以为遇到了救援，面色急切的呼喊着。 谢宁拿着特制的刀直接将悬浮车劈开，里面的人感觉像是被电了似的，但是看到谢宁手上那把闪着电光的刀，顿时闭嘴了。 只是刚爬出来，还不待他们感激，一枚针剂就打在了他们的脖子上，研究员们的身体素质都很一般。 麻醉剂的起效很快，不到十秒的时间这三个人就彻底的昏了过去。 谢宁清理好现场，然后才把这三个人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废墟里，剩下的就看落的了。 运输车受到攻击，实验基地肯定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她需要落在对方找过来的这段时间对这三个人下暗示。 羽站在谢宁旁边安静的看着落的动作，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最后的沮丧。 “没事。” 谢宁眼中并没有失望，她只是想让落尝试一下，成功有成功的办法，即使没能暗示成功，她也能混入其中，不过暴露的风险大一些罢了。 落和羽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在外面给她支援。 她自拟精神力已经很强大了，但有落在，总能以防万一。 第433章 深度虚拟261 “醒醒！醒醒！徐善！” 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叫声，谢宁装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待看到周围的环境后猛地瞪大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被绑架了！”其中一个研究员恨恨的道，“他们把我们身上的钱和贵重物品都套走了！” 钱当然不是现金，但是刚刚为了避免挨打，他们就老实的把钱交上去。 他们俩脸上和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倒是徐善，因为晕倒，那些人来不及把人弄醒，只搜刮了徐善身上的贵重物品就跑了。 “人没事就好，看来这次遇到的荒漠匪徒不太狠，估计是新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不识规矩跑到这里来打劫。 但如果真的遇到那种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也不仅仅是丢一些钱财那么简单了，那可是会没命的。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谢宁垂下眼眸，接话道，“听见了，算算时间，基地的保卫人员也该找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运输车里的东西怎么样了，对了，我们的车呢？” “没了，我看着那车被炸掉的。”研究员一脸的心疼，“里面有不少药剂呢，全没了，要等下一批，起码要三个月。” “砰——” 就在几人尝试自救解下手上的绳子时，废弃工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几辆车冲了进来，径直停在几人面前。 谢宁则是用余光打量着从身后破损的通风口飞进来的小型无人机。 这才是先锋，估计这周围都被监测着，幸好她早有预料，让双子退到另外一个地方。 只要在这个区域，距离足够，她就能够和落链接，当然，她也把炮弹的发射距离算进去了。 打算之后用以调虎离山。 几人随着保卫人员一起回到了实验基地，身上除了钱财没了，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还在，特别是通行卡。 在实验基地里，除了个别要紧的地方需要多重身份确认之外，其他的地方只要有通行卡就能进出，当然，有的人懒得用卡，便会直接扫描虹膜。 所以谢宁尽量避开了需要虹膜确认的程序，基本上都用通行卡。 医务室里，几人刚包扎好伤口，就开始叫唤。 “太倒霉了，徐善，我的肚子疼的不行，你受伤比较轻，能替我去交接一下程序吗？” “是啊是啊，还有我！” 肚子疼是假的，但受伤是真的，徐善人性子软，好说话，交接那么麻烦的事还是让他去吧。 反正已经批了假，他们想躺着。 “把你们的资料传过来吧。”谢宁并没有拒绝，她刚好需要一个走动的理由。 谢宁经过了一片低级异形生物实验体观察区，不过对比于之前她在联合基地所看到的情况，这里的实验体少了许多。 狭长的玻璃通道里显得空荡荡的。 谢宁点了点手腕内侧，难道是208的原因？ “咦？今天这些实验体倒是安静的很，今天投入的通用营养剂没问题吧？” “怎么可能有问题？那都是统一调配的，可能这几天做的实验少吧，几位教授都专注于s区呢，听说研究有了新进展。” “哦？是......” 几位研究员边走边聊，瞧见了谢宁，还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谢宁也微微颔首，不过她的注意力却落在了那几个研究员中间的坐在轮椅上的人身上。 阿里波家族的二儿子，伊修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查尔斯和阿里波家族掌权人肯西的意识备份数据，谢宁又不觉得奇怪了，阿里波家族应该也参与了这项实验。 只不过她之前一直以为伊修林和亨利一样即使知道这件事，但却参与不深，毕竟银星在意识数据备份里只发现了查尔斯和肯西的相关数据。 如今看来，伊修林的确不简单。 毕竟在她的监控里，现在的伊修林应该还待在苏拉比市，而不是出现在这个荒漠般的郊区实验基地里。 第434章 深度虚拟262 伊修林十分的敏感，谢宁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他一转头，只看到了一个身形瘦弱，皮肤苍白的男性研究员，他的额头还用绷带包扎着，很显然是受伤了。 没有恶意，只不过是一个对他这样的残疾人士引出的好奇罢了。 伊修林又放松了心神，继续垂着眼眸思考刚刚的计算。 谢宁也暗暗心惊于对方的敏锐，也不敢再继续打量，转身去了另外的方向。 而伊修林一行人则是一路从电梯升到中层，这里没有实验室里晦暗的气氛，而是一片绿意，娇艳的花朵肆意绽放，有如硬币般的小花，也有两人高的巨型花朵，各种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玻璃里面是色彩鲜艳的世界，外面却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只有黄沙随风飞舞。 在空中花园的尽头，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女子，青丝如瀑，只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世界。 轮椅滑过光滑的地板，带起浅浅的咕噜声。 “莉莉安教授。”伊修林声音很淡，但却能听出隐隐的恭敬。 “嗯。” 女子转过身，她的面容和中年的莉莉安教授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简直就是年轻般的莉莉安。 即使已经见过了许多次，他们还是不得不为此震惊，谁能想到呢，人类竟然真的能以这样的方式重生。 “非常可惜，关于空行岛的记忆数据无法拷贝，因此您的记忆只能停在上邮轮之前。 今天晚上我们将会进行最后一次的记忆植入，希望您做好准备，现在我们先做一些检测。” 莉莉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伸出右手，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做检测当然不需要伊修林自己亲自动手，他的视线落在莉莉安略微凌厉的侧脸上。 他看过关于莉莉安教授从小到大的各种视频和照片，包括身体维度，中年的莉莉安教授较之其年轻时，脸上的神色更为严肃凌厉。 而且她是疯狂的，毕竟，有谁能够为了实验连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可以置之度外呢？ “外面的景色好看吗？莉莉安教授。” 伊修林顺着莉莉安的视线落在外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实验基地之外荒凉的废墟，那是被人类放弃的城市，已经被彻底的掩埋在了黄沙之下。 “比这里真实。”莉莉安低头拂过浅蓝色的花朵，白皙的指尖却穿了过去。 伊修林轻笑，“真实和虚假，只不过是人的定义，您觉得它是真的，它就可以是真的。” “假的就是假的。” 伊修林却是摇头，眼中带着无奈，“莉莉安教授，他们都接受且认可了，但最重要的是，您应该接受自己。” “那你自己接受另外一个自己吗？伊修林......上将。”最后两个字压的极低，就是旁边的检测人员也听不见，几乎只能凭借唇部动作看出来。 莉莉安对上伊修林的眼睛，目露嘲讽。 伊修林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没有再说话，一旁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的检测人员们也绷紧了脸，悄咪咪的打量两个人的脸色。 第435章 深度虚拟263 “今天两位教授都好可怕。”一个研究员拍了拍胸口。 “对啊， 我都不敢说话，你说，莉莉安教授，是不是不想植入记忆？” “不能吧，如果不想的话，那莉莉安教授当初又为什么来这里进行意识数据备份.......” 说到这里，研究员停住了嘴，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个青年莉莉安就是以前的中年莉莉安教授，二者是一样的，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但是在青年莉莉安眼里呢？ 毕竟中年莉莉安教授已经死亡了，而这里的，是一具新的身体，即使这具身体是由中年莉莉安教授留下的基因创造出来的。 但是她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拥有意识，可她的记忆是一张白纸，由着他们将中年莉莉安教授的记忆描画上去。 所以，这到底是重生，复活，还是复制......摹印...... “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也不管咱们的事，我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罢了，即使青年莉莉安不愿意，也没得选......” 因为一个实验体是没有意愿可言的，即使他们给予她尊重，那也是对莉莉安教授，如果她不是莉莉安教授了，那就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实验体......可以有很多个。 长长的走廊倒映出人类扭曲割裂的面容，谢宁循着计算好的路线穿梭，如果没有云晶教授所给的内部结构图，她也无法规避所有的内部摄像头。 有些无法规避的，她就藏身进装着异形生物实验体的自动运输车里，有208在，其他低级的异形生物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当她沿着路线走到中层的时候，便透过墙面看到了里面的空中花园，这是个安静的世界。 五彩斑斓的花朵竞相绽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翠绿的叶片闪烁着晶莹的露珠，头顶上的人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周围弥漫着花朵的芬芳。 但是谢宁却没有被表象所迷惑，因为她的鼻子还算灵敏，这里的花香和西德安教授办公室里电子植物散发出来的花香有些相似，都是人工试剂的味道。 只不过这里调配出来的花香很显然要更真实一些。 所以应该也是虚拟的电子植物，因为她还看到了不少绝迹的花。 谢宁看见在窗前坐着的女子，心中松了一口气，人还在。 不久前她收到了云晶教授的消息，说莉莉安在今天晚上就要接收最后一段记忆。 也就是说，谢宁必须在莉莉安接收这最后一段记忆之前把人杀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谢宁准备慢慢苟着摸清楚情况再动手的想法直接夭折，不过好在云晶教授提供了莉莉安的位置所在，不然单靠她一个人打探，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做到。 “啪——滋滋——” 电路被切断，摄像头碎裂，安全控制中心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通知中层的守卫赶往花园。 而没有了电力，原本鲜花浪漫的花园瞬时变回了原样——一片冰冷空旷的牢房。 尖锐的冰刃送入对方的心脏，但是她没有丝毫的挣扎。 遇到这样的意外袭击，对方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抗，反而一脸的平静，不，应该说对方眼底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这样的情况让谢宁觉得有些怪异。 但时间的紧迫却不容她多想，外面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提着枪的守卫已经跑了进来。 莉莉安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手轻轻的放在刺穿了胸口的冰刃上，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手。 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唯有解脱。 不过，看着这名暗杀者眼底的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将藏在心底放了很久的愿望说了出来，“你能打破这扇玻璃吗？我想，触摸真实的世界。”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谢宁听到了。 “砰——” 谢宁揽住对方的腰，躲避攻击，看了一眼被子弹击中却毫发无损的玻璃，然后从暗袋拿出几个拇指大小的爆破器。 “把人放下！”守卫们大喊，却不敢再继续动手，因为谢宁躲避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怕伤害到莉莉安教授。 然后就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两人穿过了玻璃窗，但是却没有坠落，而是升在半空中。 “那是什么？”守卫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宁脚下跟滑板一样的东西，但只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而他们派过去的无人机都被炸废了。 “我闻到了，真实的味道。” 浑浊的空气弥漫着呛人的黄沙，但是莉莉安却喜欢极了，她看了一生的景色，终于在死亡前触摸到了。 空中划过流星般的导弹，径直打在身后的追兵上，雷声大雨点的炮弹伤害力虽然不够，但足以挡住他们的步伐。 “谢谢你。”莉莉安的声音很虚弱，在狂风中几不可闻。 “我是来杀你的。”谢宁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是来杀莉莉安的。”她扬起了笑，眼中尽是释然。 谢宁面色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柔和了下来，“抱歉，给你带来了死亡。” 但她不会后悔。 莉莉安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咳咳.....可以提.....最后一个要求吗？” “可以.....可以...毁掉我的身体吗？”让她归于大地，不再被找回去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 “嗯。” 谢宁合上了莉莉安的眼睛，寒意逐渐在怀里的身体蔓延开来，随着一声轻响，无数冰晶自空中散下，融进了黄沙之中。 第436章 深度虚拟264 “她已经死了。” “好，五分钟后加密储存器会以快递的形式寄送到你安排的地点。”云晶的细细的打量着谢宁的神色。 突兀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她该死吗？” 谢宁抬头静静的回望，良久，才道，“云晶教授是心软了吗？” “没有。”云晶淡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她或许是无辜的，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莉莉安不是吗？” 但是她会成为人们眼中真正的莉莉安，谢宁在心中默默的补下云晶的未尽之言。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她吗？”云晶交叠双手，眼中带着好奇，“你的好奇心似乎很低。” 谢宁不知道云晶为什么在得到准确消息后还拉着她谈话，但还是回道，“这不是最基本的合作素养吗？” “的确。” 云晶轻笑一声，谢宁不想知道，她却是想倾诉，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谢宁的帮助，因此，要透露的更多一点，然后看对方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合作，她的试错成本太高了，需要一点一点的试探。 这个将自己隐藏在暗处的人，虽然她不知道对方的任何信息，包括性别，但是这个合作伙伴却莫名的可靠，也强大。 她很难再找到一个那么符合她心中要求的合作伙伴了。 “莉莉安其实对我没有什么威胁，她的确是天才，但我也不差，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即使如兰利家族这般庞大的财富，也只是一串数字。 我们所追求的，是突破。” 云晶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深，“我如此，莉莉安亦如此，所以我们两个人并没有利益冲突，而关于研究方面的矛盾，那更不存在。 像莉莉安那样的疯子，她都敢亲自只身前往异形生物横行的空行岛，怎么还会在乎所谓的兰利家族呢？ 但是这个‘莉莉安’必须死。” 云晶脸上满是冷酷，“即使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但那个莉莉安，就真的还是莉莉安吗？ 一个提线木偶，永远也挣扎不出傀儡师的束缚。” “您是说......”谢宁坐直了身子，面具下的脸带着震惊，她隐隐有些听懂了云晶教授的意思，这是一个她以往从未想过的思路。 权贵想以此种方式换得长生，却不想是为了他人作嫁衣。 “莉莉安”如果还活着，她会接收所有的记忆，然后接手兰利家族，看似是复活，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棋子，那人通过“莉莉安”彻底掌控兰利家族。 而“莉莉安”只是其一，随着参与实验的人越来越多......这也，太疯狂了。 通过这样的手段攥取财富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如果这种实验真的蔓延开来，那将是......人类种族的覆灭，不，应该说是自然人的灭绝。 谢宁稳住心神，目光锐利的看向云晶教授，“您所说的傀儡师，是那位从未露过面的主导者，还是另有怀疑的人选？” 虽然看不清谢宁的神色，但看她这样的反应，很显然符合云晶的心理预期。 “我不知道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还处于调查之中，毕竟谁能保证，实验主导者的背后，还有没有别人......”云晶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浮现思索的神色。 “你不怕我将你供出去吗？”谢宁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云晶教授温和的面容上，她和莉莉安教授是两个极端。 虽然两人的年纪差不多，面容也相似，但是莉莉安教授是严肃而冷酷的，脸上的皱纹更是为她增添了凌厉之感。 云晶教授身上的气质却是别样的温和，说话不急不徐，看上去就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云晶笑着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谢宁当初闯入实验基地里对那些异形生物的作为，而是捡了最近的一件事说道，“你把‘莉莉安’带出去了。” “莉莉安”已经濒临死亡，这个行为就是多此一举的。 虽然四周都是围堵的追兵，但谢宁还是带她出去了。 云晶想起自己去实验室看那个“莉莉安”的第一眼，只那一眼，她便能看出这个“莉莉安”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笼中的鸟儿，也向往着蓝天。 第437章 深度虚拟265 自从上次和云晶教授交谈过后，谢宁就加快了扩张的步伐。 在亨利所在的阿里波集团的遮掩下，瑞宁药业如迅雷般占领了苏拉比市的基层药品市场，并以此为中心，迅速向周围辐射。 等其他后知后觉的药业集团反应过来的时候态势已经难以控制了，网络科技的发达，让瑞宁药业集团爆火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 但有利便有弊，其他的医药公司不想自己连饭带碗被别人端走，便一面利用网络水军趁着风头造谣瑞宁生产劣质药，损害人体身体健康，一下子跳出了好几位专家测评。 测出瑞宁药业公司生产的药品含有许多违禁成分，为此网络上吵的不可开交。 一面说瑞宁药品便宜没好货，就是谋财害命，而使用过瑞宁药品的人则是据理力争，说这药虽然价格便宜，但药效实在是好，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副作用。 只不过水军实在是多，因此网上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一些不明情况的路人纷纷加入讨伐瑞宁药业公司的行列。 另外一边，除了派出商业间谍之外，那些被损害了利益的医药公司直接拉动上面对瑞宁药业进行施压，各种调查接踵而来。 不过好在谢宁对此早有预料，她所组成的管理团队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应对政策，就等着对方唱起戏来，好送瑞宁登顶。 “大家好，我...我第一次拍这个什么直播，不是很熟练，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面色苍老的母亲局促的站在镜头前，因为操作不当，视频显得有些摇晃，她使用的应该是旧款的通讯手环，因此画面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晰。 直播间里一开始还没有几个人，基本上是点进来看了一眼，觉得无趣又退了出去，他们喜欢看养眼的博主，有趣的博主，对于这种只觉得浪费心力。 穷苦的人太多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大富豪，哪能见一个帮一个呢，自己都过的艰难，还不如不看，减少自身的情绪失调。 但也有人留了下来的，有的人是闲着，便想看看这位母亲想说什么，有的则是纯粹的捣乱，弹幕上一片的辱骂，只因伤了他们的眼，或者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因为这个人一看就弱，适合当他们的情绪发泄口。 看镜头里的场景，应该是贫民窟，虽然被收拾的干净整齐，但却掩饰不了里面的狭小破旧。 随着镜头拉近，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出现在屏幕上，她也只是清秀，算不上美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这到底要搞什么噱头？拉个小妹妹出来，不开美颜的话，好歹给人家把粉底打均匀了呀。” 随着这条弹幕的飘过，不少人都发现了少女的脸上有一片皮肤极白，另外的皮肤却是偏黄，还带着一点红和凸起。 不过不是很明显，所以他们才没一下子发现。 刚刚那人估计眼睛比较尖，加上这位母亲没有开美颜，所以才看出来的。 小姑娘却没有母亲那么局促，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然后把自己的长发捞起来，露出了脖子和锁骨。 “我叫小鱼，大家可以看到我的左半边脸和脖子下面是偏红的，那是刚长好的嫩肉.....你们看，这是以前的我。” 照片里的女孩半边身体都被烧伤了，即使治疗修复后也带着难看的疤痕，就像粗糙的树皮，令人望之生怖。 “小鱼妹妹是去哪家医院做的修复手术？恢复的那么好。” 小鱼看了一眼弹幕，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然后让人看她的家，“大家都看到了，这里就是我家，而以我家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修复手术的费用，不仅如此，就是日常的用药负担也很重。 母亲一个月的工资，仅能够买到一小瓶修复液，可我使用修复液有一年时间了，也没有见效，或许它有止痛的效果，但是它却担不上‘修复’这个词。” 然后小鱼拿出一个破旧的铁皮盒子，将里面的药品拿了出来，“这是我最近用的烧伤修复药，是瑞宁药业生产的。 或许有人觉得我是在打广告，但我依旧要为它发声，它是真正有效的药，而它的价格，是我之前所用的修复液的十分之一。” 即使她这么说，弹幕上也飘过了一行行的辱骂，说她卖垃圾药，不得好死。 第438章 深度虚拟266 小鱼深吸一口气，眼中不自觉的盈满了泪水，“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款烧伤药是有效的，而且价格低廉，很多和我家庭情况差不多的人都能买的起。 不是所有的人都做的起修复手术，有很多人的家庭和我一样贫穷，出不起钱，便只能顶着一副如枯树皮般的容貌承载他人异样的眼光。 可那是以前，现在有了廉价的烧伤药，它是真的能够修复我们身上烧伤的皮肤，淡化疤痕......其他的药我没有使用过，无法保证，但是这款烧伤药，我敢保证.......” 仍旧有人不相信，但那更多的是对此没有需求的人，那些常年将脸挡在口罩下的人们却是一个又一个的联系上了小鱼的私信。 他们同样贫穷，只能默默的忍受脸上以及身上的烧伤，躲避他人异样的眼光，因为比起吃饭，比起活着，外表的不如意，他人的眼光等都是次要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在意。 现在有了一款自己承担得起的烧伤药，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 万一呢？ 即使网上都传这家公司生产的药含有违禁成分，但他们还是心动，因为自己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直播间很快就遭到了封禁，小鱼妈妈看着一片黑黑的屏幕有些愣神。 “小鱼，黑了，是不是妈妈碰到哪里了？”小鱼妈妈脸上带着慌张，生怕自己毁了这次直播。 “没有，妈妈做的很好，直播间是被官方封了，但是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继续。 妈妈，我刚刚表现的好不好？” “好，表现的很好，我们小鱼写的作文可是班上的第一名呢，这次准备了那么久，怎么会不好呢？” 看着小鱼笑的开心，那脸上的小酒窝简直甜到小鱼妈妈心里去了，她家的小鱼，她的乖宝，都多久没有笑的那么开心过了？ 当初她那么开朗的一个孩子，乖乖巧巧的，却被烧成那样，还被父亲抛弃，她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她的孩子。 可最后人是救回来了，但孩子的身上和那半张脸都是丑陋的疤，最初她总想着，只要人没事就好，她会努力工作，攒钱给孩子做修复手术的。 但工作太难找了，工资又低，要维持生活，又要负担孩子的日常用药，想攒到做修复手术的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而且在她察觉不到的角落，她的孩子被各种异样的眼光包围着，在她看不到的学校，还被其他孩子欺负。 越来越沉默，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幸好，现在她的孩子，不仅修好了身上的伤，心上的伤也在慢慢的愈合，那甜甜的小酒窝，会一直存在。 这么想着，看到小鱼低头积极的回复着网友的私信，小鱼妈妈不由得撇过脸，不想让小鱼看到她眼角的泪影响心情。 如此这般的直播有不少，有个人发起的，也有团队组织的，田西西带领的团队就是其一。 不过她们不是直播药品，而是直播瑞宁药业工厂里的工人情况。 直接从员工层面狠狠的将了其他公司一军。 毕竟别的不敢说，但是瑞宁的员工福利绝对是最好的，特别是对于底层员工而言。 双管齐下，瑞宁药业一直挂在热搜上面，撤都撤不掉，讨论热度直飙，毕竟这世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而无论是医药方面的低价和员工福利，都和他们息息相关。 水军的各种黑，反倒提高了瑞宁的知名度。 而最后一波反转，来自于南部军区的官方文件，直接将本来黑红的瑞宁推到顶端。 作为与军区合作的药业公司，谁敢质疑其中的质量问题？ 这份官方文件，就是对于瑞宁药业公司所生产的药品药效与质量最好的保证！ 这下，不知道多少人摔了杯子。 第439章 深度虚拟267 “谢教授，衣服已经熨贴好了。” 周琴把叠好的衣服以及搭配好的饰品放进更衣室，然后给谢宁汇报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您今天下午三点还有一场茶花会，晚上八点有一个两小时的视频会议，关于雅莱因科技园的预约对方想安排在明天早上八点，但是您在前天说过明天上午的时间要空出来，需要修改预约时间吗？” 谢宁扣上袖扣，隔着朦胧的磨砂玻璃对周琴道，“嗯，明天上午我有事，把雅莱因的事调到下午。” “好的，我会和他们联系的。” 雅莱因科技园就是专门研究外太空殖民计划的科研团队，并且以此为中心，向各个科技实验基地辐射，抽调人才。 汇集在雅莱因的都是这个世界顶尖的人才，类似于云晶教授，西德安教授，还有以前的莉莉安教授等都挂职在其中，不过负责的项目不一样。 谢宁也被邀请过去，加入动能项目。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参加一场议会，一年两次，今天的议会是秋议，是第二次。 第一次她没赶上，毕竟这个议席还是热乎的。 诺大个联邦议会大厦，南北长472米，东西宽391米，高101米，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8.46万平方米。 它并不高，宛如一颗明珠静静的点缀在湖泊之上，或许没有高耸入云的气势，但它的存在却散发着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气息。 四周的霓虹灯洒在它的身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惊起片片涟漪，宛若低喃。 联邦的明珠，联邦人民心中的明珠，这颗镶嵌在湖泊之上，散发着永恒光芒的明珠，它的光芒，是否照在了人民的身上？ 谢宁不知道，但她相信，总有一天，明珠之光，会如阳光般散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再无浮云翳日光。 议员也是分等级的，谢宁代表华瑞科技公司与其他两位议员出席议会，身份低不到哪里去，所以可以坐到前排的位置。 而普通的议员只能坐在最边缘的旁听席。 在进入议会之前，她们三个就已经将要发表的提案商量好了，都是利于华瑞科技公司，而且，这些提案都是通过一系列程序认定了的。 只差在全联邦人民面前提出而已。 谢宁的视线落在上空漂浮着小型摄像机上面，议会是全程直播的，一场恢弘盛大的会议，一场盛大且荒诞的戏剧。 坐席上的所有人都是演员，念着既定的台词，诉说着各种看似利于公民的提案。 镜外，观众麻木又热切，为着话里的美好而期待，镜内，演员慷慨激昂，脸上的色彩是那么的生动，眼神却宛若死水，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等待着早已确定的结局落幕。 轮了好久，才轮到最边缘的议员发表他的提案。 议员面无表情的念着早已修改过的提案，走的越远，爬的越高，才发现人生处处不由己。 在进来之前他是满怀期待的青年，在一次次的提案被否决之后逐渐落笔写下公式化的句子，不能抨击不公，要为财阀服务，为此让与最大的利益，或许最后能得到上位者的怜悯。 头发半白的中年议员落下最后一个字，眼神落在前方的几位议员身上，泛起些微的波动，他无能为力，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有根基，有背景，又与他有着共同志向的同僚身上。 人具有思想，他们不是固定化的程序，白莲自淤泥中盛开而不染尘埃，破碎的世界也总有人缝缝补补。 第440章 深度虚拟268 终于到了提出建议的环节，几位议员看了一眼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并没有动，而是统一的将视线落在最前方那位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青年女性身上。 “还有建议吗？” 穿着得体的总统先生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周围，心中还有些奇怪，以往每次议会，都会跳出几个人来说一些“出格”的建议，这次怎么这么正常？ “总统先生，您好，我是议员谢宁。” “......经过调查，类似于阿里波药业，芬特药业等药业公司的药品质量以及定价问题.......成本与药价之间的形成天价差距......关于医药市场药品定价虚高的问题我有以下几点建议......使用联邦集采的方式，以联盟地区公立医院或专立组织为集中采购主体，采取带量采购、量价挂钩、以量换价的方式，与药品生产企业进行谈判，降低药品价格，减轻患者医药费用负担，规范药品流通秩序......” 面容坚韧的女士站的笔直，她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温柔娴雅，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如果从她口中吐出的话不那么令人震惊的话，确实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旁边的议员张开的嘴巴久久都合不上，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议员在找死。 悬浮的摄像头上面的红点不断闪烁，本来并不受关注议会直接冲上热搜，继瑞宁之后，大部分民众第一次知道自己所购买的药品成本竟然如此低廉。 直播还在继续，没有人打断直播，打断谢宁的话语，因为这是直播，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需要这一面虚伪的面具。 即使他们再看低底层人的身份，也不得不承认，羔羊合起来也能杀死孤狼。 因此除了压榨，还有控制，思想上，身体上，各方面的控制。 年轻的女士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接着是我关于劳动法以及教育法的提议。” 她说了很多，诺大的会议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气氛可以用冷凝形容，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不可思议，还有就是可惜。 可惜，这位年轻勇敢的女士再也走不出联邦议会大厦。 第一次，他们不想用不知所谓来形容人，因为她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成绩斐然，却如飞蛾扑火般，为那些圈养的羊群发声，太可惜了，本来她可以站在这世间的顶峰，如今却注定陨落。 悬空的时针一点一滴的划过，谢宁停住了话语，她的脸上仍旧带着微笑，眼中的光炙热的刺伤了许多人的眼睛。 静谧的气氛蔓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闹剧要就此结束的时候，又有一位议员站了起来，又是一只义无反顾扑向火焰的飞蛾。 一个，又一个，他们发言完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的笔直。 会议厅里的人都听麻了，心中不由得惶惶然，这是要翻天了吗？ 在谢宁站起来的时候，他们虽然隐隐有佩服，但还在心中嗤笑，嘲笑谢宁不知天高地厚，嘲笑她年纪轻轻，就为自己铺好了去往坟墓的道路。 但随着自己身后，旁边一个又一个人站了起来，他们慌张了，因为站起来的人不仅有普通的低等议员，还有大家族，大势力的代表。 就连顶级财阀之一，沈家的代表也站了起来，还有兰利家族的代表，阿里波家族的代表等等，不对，刚刚谢宁还抨击了阿里波家族吧？ 那他们还站起来，是不是傻？帮自己的政敌？ 而仔细一看，这个代表不是别人，正是阿里波家族的现任掌权人，亨利。 所有人都迷惑了。 亨利静静的看了一眼谢宁的背影，然后目视前方，他提出了关于仿生人实验的建议。 他们曾经想着，如果有人类为他们发声就好了，但现在，他自己站在了这个地方，说着他们的诉求，即使顶着别人的皮套，可这依旧是以前从未做过的梦。 不，这不是梦，是现实。 第441章 深度虚拟269 “那是布兹吧？”男人靠着椅背，手上的雪茄明明灭灭。 银月脸色一僵，随即沉默的点了点头。 “一群笨蛋。” 本轻嗤了一声，然后摁灭了指间的烟，就在银月以为本要对谢宁下格杀令的时候，他却是捏了捏冷硬的机械手，高大的身形带起一大片阴影。 “反叛军里的一些蛀虫也该清理了，生长起来的树木在如今却被侵蚀的千疮百孔。”本自嘲一笑。 银月眼神复杂，但却仍旧没说什么。 本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也一起，虽然仿生人内部还算团结，但是出了一个夏言，就该警醒了。” 是人都有欲望，仿生人亦是。 而且，“放心，清理的都是联邦安插进来的，至于其他的，呵，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本一脸的无所谓，反叛军最初就是一群无处可去的人的依所，说实话，他当这个首领也当够了。 他是从地下拳场爬出来的，而今只想安静的待在属于自己的拳场里，一个散发着激情，不夹杂扭曲病态欲望的拳场。 银月静静的跟在本身后，一步又一步，地板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过去，那个躺在血泊里的青年，而今长的更加高大威猛了。 一步一步爬到反叛军首领位置的青年，他却只想回到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拳场。 因为他生于地下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可以依靠的父母，没有生存的能力，但杂草总是比较坚韧，他几乎半生都在拳场度过，从打杂的小童到沙包，再到擂台上的拳手，直到登上拳王的宝座。 最后却在富人的利益交换下彻底倒下，银月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他的。 彼时他也不过是富人买到手下的一把刀，尽职尽责的为富人处理一切障碍，刀折了，就该销毁了。 他把无用的青年买下，青年杀了富人。 他自由了，原来，自由是那么的简单。 可自由之后呢？那是一段迷茫的时期，终日在雨下闪着斑斓色彩的城市徘徊，他带出了一个与他一同出厂的同基因产品，银星。 然后在夜色之下遇到在垃圾桶捡孩子的瑞拉，他们受伤了，瑞拉是一名出色的医师。 后来他们有了固定的居所，绿色家园。 日子虽然过的拮据，但却对未来有着盼望，少了迷茫，多了期待。 可人总是不满足的，他看着一个逃出来的仿生人逐渐闭上了眼睛，在阴雨天，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死亡的奏乐，带去一个又一个同类。 他们生活在阴暗狭隘的角落，像是老鼠，窥视着城市的繁华。 他们永远无法生活在灯光之下，因为他们不被人们所接受，他们只是一件生产出来的商品。 基因缺陷固定了他们的寿命，产品的定义让他们不被接纳。 银月心中的欲望一点一点的滋生，所以在青年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反叛军，崩坏的世界，为什么不可以再崩坏一点？ 如果暴力，可以推翻政府，可以建立属于他们的政权，那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定义自己。 可是太难了，他们摸索着过河，对面的河岸越来越遥不可及。 有时候，银月也会反思，是他们不够努力吗？ “不。”谢宁轻轻摇头，语气肯定，“努力的价值不该被否认。” “我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自身的努力，也有你们的推动。”她汲取了反叛军的经验，而且，反叛军与她合作所给予的资源和钱财，怎么不算是一种支持呢？ 还有她挖到手里以及策反的反叛军内部人员，也是一股力量。 而且她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身上有足够的沉淀，充沛的学识支撑了她透过一些现象看到其本质的能力。 所以她能够选择一条适合且正确的道路，做出的决策足够全面。 她始终认为，知识的力量强过这世间的所有力量。 银月眸光微动，银色的发丝随着清风扬起，他的面容年轻，似乎不会苍老，但按照仿生人的年龄来定义，他已经是一个老及垂死的人了。 可听到自己的努力被肯定，眼中依旧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反叛军已经经过清理，现在是我在代理，如果您需要，我们将是您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银月的声音坚定，又带着一丝释然。 谢宁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她说过，她的根系，会蔓延至各个领域。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第442章 深度虚拟270 挂断通讯，谢宁将视线落在对面，一个身形高挑的女性自谢宁后面缓缓走出。 “这是凛，你这次的北部之行，她会在暗中协助你。” 苏拉比市的安全局基本上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所以展琳在留在那里也没有施展的空间，但北部是个好去处，她在那边的势力有限，而展琳，也早就想去那边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条枝蔓。 展琳身上还穿着制服，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她走到谢宁面前，将手覆在心口处，微微弯腰。 “我会替您，拿下北部。” “一路顺风，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谢宁目送展琳远去，兔子飘了过来，浮动的屏幕上展现了谢宁以另外一个身份出入苏拉比市市议会的场景，兔子还悄悄的在谢宁头上p了两只兔耳朵。 见谢宁淡淡的瞥了它一眼，默认的纵容，让兔子心情有些雀跃，嗯，它的情绪的确有些丰富。 现在挂在热搜上的两个人都是她，瑞宁的出现让中下层人民看到了实质性的未来，看到他们原来真的可以生活在正常的，没有压迫剥削的世界。 即使那只是一个试点，但也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了这，并不是梦，它可以成为真实的生活。 谢宁在联邦秋议上的全程直播建议环节中的讲话直接将它的影响力扩到最大，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双管齐下。 这种颠覆性的举动当然会得罪了不少权贵，特别是利益受损的财阀，不是因为公民的反叛思想，毕竟拥有这种思想的人并不在少数，只需要去那平民区看一眼就能知道。 街道的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全是对政府以及财阀不满的宣泄，街头酒吧炸响的音乐也带着人们希望冲破束缚的音符。 青年男女将绚丽的色彩落于身上，以此反抗整个社会充斥着的对人性的压抑，带着青春的疯狂，却又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期待着，仿照着，霓虹灯的光驱退他们周围的黑暗。 上等人在霓虹灯下举办盛大的舞会，摩天大楼里人们觥筹交错，干净，繁华，是他们眼里的世界。 摩天大楼之下，肮脏、污染、黑暗和危险遍布着整个底层街道和地面，一上一下，便是两个世界。 底层世界里的人不再被当作是人，所有一切用于老鼠的方式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身体上的控制与剥削，电子产品在精神上对他们进行控制和麻醉。 但人是一种具有思想的生物，反抗的思想之花即使在最贫瘠的土地，也会盛开。 富人不害怕这种反抗反叛，他们害怕的是，一个又一个与他们一同站在顶端的人不再维护他们共同的利益，而是怜悯于圈养的羊羔。 明明那只是他们操控的用来产生利益的东西，狼就是狼，怎么会去怜悯羊？真是可笑。 狼群如果出现了反叛者应该怎么办？当然是格杀！ 沈家并非是沈臣沈秀雅的沈家，兰利家族也不是一言堂，阿里波家族更是连他们的圈子都没挤进去，更别说威胁了。 至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士，他们欣赏她的勇气，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没有例外。 第443章 深度虚拟271 作为科技寡头企业之一的华瑞科技公司上层自然也是不赞成谢宁的行为，甚至恨谢宁恨的要死。 因为谢宁，华瑞现在被针对的厉害，如果不是他们及时的表明了立场，他们将受到其他顶尖企业的联合打压。 “谢教授，谷夕她们那边的实验项目都被叫停了，还有......”周琴面色紧张，但那不是因为担忧，而是兴奋。 “您被停职了，而且华瑞科技公司总部以泄露商业机密罪将您告上了联邦法庭。” “嗯。” 谢宁头也不抬，视线扫过光屏上一个又一个文件，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即使有兔子帮她筛选，还有助理帮忙，她的大脑依旧每时每刻都在高速运转。 兔子的智能系统还是不够高，谢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莫斯和柯诺，就又觉得还是她的兔子最好，毕竟是她自己亲自制作的。 周琴静静的等在一旁，心中的激动也渐渐的平息下来，忽的，一团透明的水液自地板上出现，逐渐的凝聚成一个人形。 周琴的身体瞬间变得紧绷，下意识的挡在了谢宁的前面，待看到来人的具体面目后才松懈下来。 “银星。” 银色少年体型修长，腰间挂着一排的金属利器，周琴几乎能从其中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来了几个？” 谢宁揉了揉额头，颇为疲惫，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高强度工作的状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把本来打算在明年春议开始的计划提前到了现在。 不过既然做了，那在将对方彻底摁下之前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绝对不能停下步伐。 “两个，都死了。”他下手向来不留情。 谢宁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颇有些无奈的看了银星一眼，“下次可以不那么拼命，那些人，还伤不了我。” 银星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站在谢宁的旁边，如影随形。 谢宁转了转手腕，对周琴微微颔首，“安排好接手的团队，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罢她的职？挺好的，她直接换个位置做好了，本来拿到绝对控股权后她打算先去处理莱雅因的事的，华瑞内部几个人直接罢了她的职位，只好先进行内部清理了。 “是！”周琴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默默的在心里吐槽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咋还和小姑娘似的，但她是真的激动啊。 最开始她是失业游民，后来经过老同学的介绍成为主任助理，后面是教授助理，逐渐的，她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现在竟然一跃要成为首席特助之一了。 如果这是梦，她不想醒来。 周琴回头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暗中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挺起胸膛向外面走去。 她们都不知道前程到底如何，或许一飞冲天，或许彻底被碾作泥，但依旧义无反顾，周琴永远记得，如果她不是谢宁的助理，如果没有谢宁为她说话。 当初不仅她的丈夫，就连她的孩子都救不回来，即使救回来了，她也追究不起，求告无门，只能含恨咽下这个哑巴亏，就如其他人一样。 她会怨怪那些人的冷酷，也自责于自己的无能，但现在她知道，这都是不对的，不是她无能，而是这是个畸形的腐烂社会，政府和法律只为上位者服务。 公平，只存于身份对等的两个人当中。 第444章 深度虚拟272 冰冷的灰质金属色高塔被包围在环形的实验基地中，顶层的宝石状建筑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那么耀眼。 而现在，里面正召开着一场虚拟圆桌会议。 在这场远程会议中，环形圆桌后的每个人都顶着一张虚拟面孔，只除了最上面的那个人，穿着银黑色长裙的女士端坐在红丝绒沙发上，银色的面具下红唇微勾，静静的听着下面几人的激烈讨论。 他们有的愤怒拍桌，有的冷笑出声，但无一例外他们虚假的面孔都是一片平静。 不过他们讨论的都不是谢宁的何去何从，毕竟在他们眼里，谢宁只是一个普通教授，即使现在闹出那么大的事，也不值得他们多花费心思，他们关注的是可以从这件事之中得到什么利益。 ....... “z女士，您认为如何？”终于有人想起了坐在首位的女人，虽然称呼对方女士，而对方表露出来的外形也的确是女性，但大家可不会傻到以为人家真的就是女性。 ai的功能那么强大，直接捏造一个虚拟人物来当自己的皮套也不是不能做到。 “嗯？”慵懒的声音响起，无论是以虚拟投影参加会议还是在下方真实坐在会议圆桌旁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毕竟这是拥有华瑞科技公司最大股份的董事，她的绝对控股权值得尊重。 “我对这些都没有想法，还是来看看我新招的执行总裁吧。” “哒哒哒——”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现任执行总裁身上，有人忍不住开口，“z女士，您未免也太草率了，更换执行总裁的事竟然不和........”我们商量。 男人的话卡在喉间，愕然的看着自金属门外施施然进来的年轻女士。 而在上面的投影屏幕上，还放映着她在议会上演讲的身影。 “谢宁？谢宁！你怎么进来的？” 谢宁并不理会男人的震惊，径直的走到执行总裁的位置坐下，而现任执行总裁则是恭敬的站在她身后。 下方的布兰达和西德安教授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震惊，不过西德安教授是真的震惊，布兰达是装的。 布兰达表面震惊，眼底却是带着满满的兴致，饶有趣味的看着坐在上位的谢宁。 她也没想到啊，那个半夜敲响她酒店房门，与她谈合作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这个位置，不仅是这个，还有......布兰达看着坐在主位的面具女人，这才是谢宁真正的位置。 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帮谢宁，或者说，谢宁为什么要选择她合作，而不是那个看起来温和的上司西德安教授合作，便只归功于谢宁对他们的调查详尽至此，狠狠的拿捏了她的心。 西德安教授看似温和，内里却还奉行着古板的那一套，即使会为利益动心，但却不够，达不到站到谢宁阵营的程度。 可她不一样。 布兰达撑着下巴看谢宁将其他几位高层怼的哑口无言，心中便乐。 她布兰达，爬到华瑞科技公司行政管理部的部长这个位置，手上也不是没有沾过鲜血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好人。 为了往上爬，争的头破血流，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是个有野心且报复心极强的人，如果当初没有那个意外，她会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升职，如果这里做不下去，选择跳槽也不是不可以。 她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不至于没饭吃。 可是恶魔要她交出肉体与灵魂，将她改造成合心意的美丽傀儡。 布兰达对二者的差距看得太清，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她没有选择自尽或者不自量力的去刺杀，而是选择蛰伏，在能力足够的时候，将人拉下深潭。 为了一个渣种而放弃自己，那是愚蠢的思想。 上方激烈的讨论渐渐落下帷幕，再不服气的人也不敢呛声了。 因为会议室的气温极低，有人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冰霜，颤巍巍的喝了一口冰水，心更凉了。 会议室尚且如此，那些隐藏在虚拟面孔之后的上层也直接受到了威胁，再也吐不出一个“不”字。 所有人看着谢宁的眼神中都写着几个赤裸裸的字，“流氓！强盗！” 他们以为谢宁会和他们唇枪舌剑，或者拿着股权来压他们，但他们实在没想到谢宁会直接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如果说“不”，那就下一个，总有人会同意的，简直不讲武德！ 布兰达最后也的确是意外，但一想到谢宁一开始敲的人，便又释怀了。 风格统一，挺不错的。 会议结束后就是大清理，谢宁直接拉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团队来接手，而且她之前本来就在这里工作，很好上手。 只不过管的更多了而已。 至于员工情绪，那是要考虑的，华瑞科技公司的员工忠诚度高吗？并不高。 也因此，谢宁在敲打一番后让助理发放福利通知，就足以拿住他们的心，因为对于普通员工来说，工资和福利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上司的人选......对他们好的就是好老板。 当然，不服气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由他们背后的势力鼓动闹事的，谢宁并不手软，直接杀鸡儆猴。 兔子见谢宁空闲下来了，便飘过来飘过去的吸引谢宁的注意力。 谢宁轻笑一声，敲了敲它的脑袋，“这次的虚拟形象运行的很成功，等过段时间再给你升级，拉长远程操控的距离。” 兔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很明显的开心，它喜欢来自于创造者的肯定。 “滴滴——” 谢宁低头看了一眼讯息，“布兰达部长已经将人带走了。” 第445章 深度虚拟273 “那关于雅莱因科技园的计划需要改变吗？” 会议长桌上，各位教授以及部长已经讨论完毕，西德安教授等人也顺着声音朝上首的女士望去。 直到今日他们还是感觉幻灭，怎么就换领导了呢？ 虽然执行总裁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打工人，但背后站着的人不一样，身价自然也不一样，而且，与以往执行总裁不一样的是，谢宁掌控了更大的权力，话语权更高。 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他的董事平日里多么的高高在上，真遇到事了却一个屁也不敢放，现在华瑞科技公司内部直接就是大换血，以前默认的规则也被打破。 公司与员工守则再也不是一张可有可无的废纸，而是明明确确的将各种规则和惩罚列下，做的好便奖，有错便罚，好与不好用数据说话，而不是某个人说好便好，说有错便错。 实验室中森严的等级和各种潜规则也被撕开，谢宁遇到的教授都还算不错，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是内推，所以无论是待遇和平日里的压榨都要更少。 领队的教授也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不仅担任了募集研究经费的作用，也会亲自动手做实验。 可不是所有的实验室都是如此，就单单以季博士的下属实验室来说，潜规则就不少。 这就是谷夕为什么进入实验室好几年了，明明能力很强，但却始终还在打杂的原因。 实验室就像金字塔一样，有着森严的等级，其中大多数人都在从事一些具体、琐碎的工作，在外面，他们或许是穿着得体，是可以坐在干净的餐厅里的社会精英，但在实验室里，他们也是底层的存在。 一个，有手的工具而已。 而实验室的主导者，在公司不下拨或者只给很少的研究经费时，他们需要承担募集研究经费的责任，但是很少会亲自动手做实验，在实验报告成果上却是主要作者，他们才是学术课题的真正完成者。 如果主导者愿意让其他的参与者甚至于学术课题的真正研究执行者在研究报告上署名，便是仁慈。 而这个潜规则，在学术圈是默认的。 长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手上新发下来是通知都有些沉默，有真材实料的教授和博士还好，反应激烈的是那些将官场规则运用在实验室，运用在学术圈的人。 只需要一点点付出，他们就能享受实验成果带来荣耀和利益，而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不用担心研究经费的问题，只需要专研课题研究。 可问题是，他们拥有的只是堆砌起来的浮于表面的学识，内里的真正学识其实匮乏的可怜。 但现在能坐在会议室里的人都是经过谢宁筛选的，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反驳这个通知。 他们心里想的是，等下回去后该怎么处理自己内部的人员，看谢宁这个样子，那些没有丝毫学识的蛀虫，是根本不想留啊。 有人悄悄瞥了一眼西德安，偷偷的发信息，毕竟谢宁之前算是西德安的下属，怎么着西德安也比较说的上话吧？ 西德安：.......眼不见为净，他能知道怎么办？谢宁这个样子，很显然是要把所有腐肉都刮掉，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他又不是傻，之前出会议室的时候个个脚都软了。 谢宁对上西德安教授麻木的视线，淡笑着点头，然后回复旁边特助提出的问题。 “计划如常，我已经和沈氏约好了，到时候你们直接对接就行，另外，抽出一个项目组专门负责雅莱因这方面的投资......” 技术入股？不，她只能成为其中实验室的一个研究员，话语权甚至越不过实验室主要负责人，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她的位置了，那她就拿钱砸出一个坑来。 第446章 深度虚拟274 宣布结束会议，谢宁便先行出去了。 刚走出会议室，云晶教授的消息就通过加密通道传了过来，待看到具体内容，谢宁的步伐猛地顿住，暗骂了一句疯子。 她并没有暴露自己在云晶教授面前的身份，因此云晶教授只以为她是一个明面上的执行者，背后另有其人，合作也是以之前的身份去谈的。 但是现在看来，云晶教授对兰利家族的掌控远远没有沈氏兄妹对沈家的掌控权大，而就在刚刚，兰利家族已经和其他的财阀达成协议，统一战线对付她们。 而那些人第一步就是转移矛盾，将民众的关注力进行转移，然后悄无声息的把谢宁这一派势力解决掉。 而他们转移矛盾的手段，就是将各地实验室里收容进行试验的异形生物放出。 谢宁深吸一口气，此刻真的很想骂人，她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但就单单诺顿其中一个大型实验室里关押以及制造出来的异形生物的数量就足以将城市彻底入侵。 她太清楚那些异形生物的力量了，即使她将小型无人监测机覆盖上了大部分城市，但每天因异形生物而死亡的人数依旧在攀升，只不过对比于之前的爆发式增长，现在的攀升幅度很低。 要彻底的根治，需要执行长期的清理工作，这所谓的清理工作，不仅仅是对城市里的异形生物，还有对各个实验室的，最后就是理论上得出的祸源，环境污染。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没想到他们为了转移矛盾竟然做到这个份上，可如果将羊都杀没了，就没有了产出，所以他们会计算好折损率，放出可控的实验体，将事情闹大，把矛盾转移为人类与异形生物之间的矛盾。 这可关乎每一个民众的生命安全，没有人会不关注。 “联系沈部长。” 谢宁对着周琴道，同时自己也在心里想着其他的对策，她要将这件事的破坏性降到最低，还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各方面攻击与压迫。 对方会怎么对付自己呢，暗地里不知派了多少人刺杀她，银星是她的第一道防线，如果那些刺客遇上银星，或许还能活，但如果遇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208，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208对别人的脾气可不太好，而且因为它最近在进化，身体不舒服，脾气更是暴躁，来一个抽一个。 周琴把预约时间敲定后才走进谢宁的办公室，“沈部长今天去临海视察了，明天才能回来，所以我和秦文员把见面时间定在了明天上午九点。 另外，秦文员说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为您安排晚上的视频会议。” 谢宁把编辑好的私密文件发到沈臣的私人联系账号上，回道，“不用，把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就行。” 她也得给自己留时间安排对应措施，而且虽然现在视频会议很方便，但她更信任面对面的交流。 和别人发送一些私密信息的时候她都是通过加密通道的，即使是人工智能，也需要多重权限才可以查看那些信息。 银月在管理反叛军，地下城虽然是大部分底层人生活的地方，但是其中的影响力也不小，那里已经相当于一个地下王国了。 而异形生物实验体的放出，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以及地面上的平民。 第447章 深度虚拟275 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堡在雨幕中隐隐闪现。 干净奢华的高楼已经是普通人所望的极限，很难想象在拥挤逼仄的城市之外，还有这么美丽的庄园，仆人们各司其职，将庞大的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 夜色下的雨滴只停在庄园的半空，就被透明的玻璃隔开，庄园里的植物只用最肥沃的土壤和最干净的水源培育，那些带有各种有害物质的雨水自然不能落下。 城堡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色威严的女士，手拿权杖，衣着低调奢华，与周遭的华丽贵气相得益彰，只其衣上的一颗珍珠就能够在发达的大城市买下一间小三居。 此时她的下首正跪着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中年女人，赫然就是云晶教授。 “母亲，女儿是在为兰利家族着想，这可是您的心血，不是吗？”屋内的气温适宜，跪在地板上倒也算不得冷，只不过跪的久了，腿脚酸麻罢了。 “云晶，我一直以为你比你姐姐要更沉稳，没想到却依旧是个蠢货，你以为我一路将兰利家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靠的是善良吗？人类的世界和动物世界并无差别，弱肉强食，弱者注定被吞噬。 你父亲是个思想家，但就是因为太过于愚蠢，钻了牛角尖，这才抑郁而终，你是要步他的老路吗？” 旁边看着几位也露出了嘲讽的笑，笑父女俩的天真。 云晶静静的与她的生身母亲对视着，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嘲讽，她的父亲怎么死的，难道不是作为母亲的丝莱雅女士最为清楚吗？ 父亲的确拥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思想，也对这个世界和人们抱着她所不理解的热爱，但他没有抑郁，是父亲的影响力大了，挡了母亲和那些人的路，最后的结果，不是母亲一手促成的吗？ 她如此，莉莉安的父亲亦如此，不过她的父亲是个学者，而莉莉安的父亲是军政人员，作为母亲合法的丈夫，那位先生，不也落的一个和她父亲一样的下场吗？ 道不同，便斩之。 “母亲，您年纪大了，不该如此动怒，以免伤了身体。”也该，退位了。 云晶心中算着时间，径直站了起来，即使膝盖疼痛异常，但她依旧站的笔直。 “怎么？姐姐你是在嘲讽母亲年纪大吗？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母亲，你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吗?” “对啊，如果没有母亲，她还能是万众瞩目的云晶教授吗？恐怕到时候连她那个人人喊打的父亲都不如。” “噗——” 纵观了全程的其他兰利家子女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极力讨好兰利家的掌权人，贬低着这个一母异父的姐妹。 丝莱雅听到云晶这样的话，又被煽风点火，面上也是勃然大怒，“怎么？你觉得我年纪大了，教训不了你了是吗？” 最近她似乎很易怒，丝莱雅突然反应过来，眉心一蹙，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继续道，“明天你和我出席记者会，公开表明谢宁与瑞宁医药公司的违规操作......” 不待她说完，周围便围上来一群人，丝莱雅声音一顿，脸色平静下来，母女俩的神色简直如出一辙。 “你要夺位？就凭这些人？”丝莱雅丝毫不惧，眼神带着嘲讽，而在她的脚下，暗色的阴影蔓延，一个个黑色人形生物爬了出来，所有人才发现，在丝莱雅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黑袍人。 与此同时，许多道气息逐渐包围城堡，云晶带来的人被反包围了，以他们的实力，的确伤害不了被重重保镖保护在里面的丝莱雅。 本来被吓了一跳的众人才放下提着的心。 可突然的，站在丝莱雅身旁的人反手掐住了丝莱雅的脖子，丝莱雅眼睛一瞪，似乎是不可置信。 “母亲，很意外吗？” 但是丝莱雅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常年站在高位，她也没有丧失本该有的警惕心，即使对着云晶，还有莉莉安等孩子，她也没有放松警惕。 但她没想到收拢在手下，调教好，牢牢控制着的觉醒者会背叛她，不，丝莱雅看着黑袍人宽大帽檐下不断溢出鲜血的口鼻，不是背叛，是控制。 落坐在远处的树上，旁边是好奇看着手上还泛着青涩的果子的羽，落收回了自己共享的精神力，双颊鼓起，有点不服气，眼底还有着小小的羡慕。 “那个仿生人激发的竟然是精神控制类的异能！”就是精神力不够，如果强行控制比较高等的觉醒者，便需要燃烧生命，所以才需要她共享精神力。 “嗯。”羽把果子递到落的唇边，微微歪头。 落下意识的咬了进去，又酸又苦的汁水顿时炸满整个味蕾，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好酸！” 羽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青，是酸的。” 然后她把红色的果子送入口中，微酸脆甜的味道蔓延开来，羽的眼睛一亮，又摘了许多红色的果子。 隔日，谢宁就收到了一兜子红色的果子。 第448章 深度虚拟276 “他们果然重点攻击的是瑞宁这边的工厂。”阿妮卡看着监控里一个个消失又出现的异形生物，它们并不能躲开上方的无人机的监测。 瑞拉有些担忧，但不是担忧她们自身的处境，而是想到等下清理尸体的麻烦就想叹气，孩子们和一些科研人员都分发下去了，能留在她身边帮忙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她的工作量又增大了。 “周围人员都疏散完成了。”安德烈的虚影出现在一旁，或许是这几日工作繁重，他眼中的红血丝很严重。 瑞拉看见了，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她们现在并没有休息的时间，安德烈也是，处于扩展期的瑞宁并没有太多能用的人手，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们自己上。 三人和监测室里的其他人商讨了一下接下来工作，等出来后瑞拉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实验区，而是让运输机器人给安德烈送去一瓶滴眼液。 紧接着绕道去了最底层。 数十米的地下，银灰色的地板和墙壁是由特殊材料构建而成的，具有十分强大的抗击打能力，即使是导弹，也不能将其摧毁。 而仅仅是这么一片走廊，上下不仅布满了智能摄像头，还有各种隐形激光武器。 “您好，瑞拉女士。” 是兔子的声音，并不像其他的人工智能一样冰冷，而是稍显活泼的稚嫩童音，听说是谢宁在制作的时候加入了随机程序，也就是说，是兔子自己选的声音。 “进化结束了吗？” 瑞拉并没有选择继续前进，而是走到一旁的小沙发上，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预计还需要十五分钟，您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 瑞拉点了点头，瞧见咖啡机旁还有一罐子彩色水果糖，便猜到兰斯也在这里，而除了兰斯，还有佰丽尔，这里的一些仪器需要人看顾，还需要极高的电能。 瑞拉并没有等到咖啡冲泡好就睡了过去，她很疲惫，兔子简单的扫描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其他的问题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实验室里。 巨大的透明水缸里，墨绿色的生物焦躁的拍打着，臃肿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将水缸挤满，佰丽尔有些害怕的躲在谢宁身后。 谢宁拧着眉，精神力的增长让她更加的敏感，所以能够清晰的感知到208的痛苦。 自从将208带回来后，谢宁就没有对208做过任何肉体上的实验，而是任由其自主生长进化。 在前段时间，208就开始时不时的陷入沉睡，圈着她手腕的半透明小章鱼，宛若一个真正的死物，戳一戳虽然还软软的，但就是不会动，只在有人杀进来的时候运动运动。 “姐姐，它是不是要死了？” 佰丽尔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她的视线中，庞大的触手一条一条的脱落，之前还能看见的人形半身再也看不见了，似乎被吞噬进不断蠕动胀大的触手里了。 “不会。”谢宁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从兔子扫描分析出来的数据看来，它的恢复能力明显变差了，“兰斯，注入修复剂。” 鲜红的液体落入水缸，顿时，本来已经开始缩小的208又开始膨胀，但是撕裂伤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兰斯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若有所悟的看了谢宁一眼，抿了抿唇，心中并没有高兴的情绪。 第449章 深度虚拟277 漆黑的海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不断的翻涌着，狂风骤雨忽然袭下，不少已经爬上海岸线的异形生物又缓缓的退了下去。 已经调好设备和角度准备攻击的士兵也是一愣，口中嘟囔着真奇怪，但也不敢放松警惕，紧紧的盯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一旦那些异形生物越过警戒线，便会遭到无情的扫射。 而在远处的实验室地下，青年发丝湿润，有些虚弱的躺在水底，谢宁隔着透明的玻璃轻声的安慰它，随着时间的逝去，青年身上狂躁的气息也渐渐的平息。 它仍旧是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但身上的气势和力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不是这里的环境受到它的信任，即使是特殊材质做出的玻璃，也扛不住它一击。 见208缓缓合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谢宁才起身准备往外面走去，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如果不是害怕208进化的时候出现意外，她现在应该还在华瑞的办公室办公，或是实验室。 下意识的跟着谢宁往外走的佰丽尔忽然身子一僵，她不能走噢，如果她走了，这里的电能就不够了。 谢宁也才没走几步，手腕上就圈上了一圈冰冰凉凉的东西。 “208，你的身体还处于虚弱中，需要时间恢复。”谢宁有些无奈，她可没时间陪着。 208就是不动，耍赖。 谢宁只好走到兰斯旁边仔细的看了一下数据，发现208的恢复情况良好，这才默认了对方的赖皮。 低头瞧见安安静静的兰斯，谢宁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细软的发丝手感十分的好，“兰斯这次做的很棒，等空闲下来了，我们再继续上课。” 兰斯乖巧的点头，抿着的嘴唇不由的弯起。 佰丽尔跑过来抱住谢宁的腰，“姐姐，我也要夸夸。” 宝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的女孩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挡，谢宁清咳一声，也揉了揉佰丽尔的脑袋，“佰丽尔也很棒。” 离开的时候佰丽尔便扯着谢宁的衣角，一步一步跟着谢宁的脚印，兰斯只静静的跟在后面，不争也不抢。 等在小厅的瑞拉已经醒了，兔子十分尽职尽责，在208进化结束的时候就叫醒了瑞拉。 而瑞拉之所以没有选择进去，是因为她的身体远远比不上佰丽尔和兰斯，很容易受到208无形的影响，不过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受到些许影响的她其实依旧没睡好。 谢宁低声问着瑞拉现在外面的情况。 外面在下雨，而且雨势很大，所以最初计划利用无人机全面洒播溶解剂的方案被撤回了，而是派了无人机和一些人出去亲自给异形生物注射强效溶解剂。 这样的药品很昂贵，但谢宁还算负担得起。 本来溶解剂就是在实验室内对付异形生物的东西，瑞拉还对其进行了升级，所以一般的异形生物只要接触到溶解剂就会慢慢的融化。 但不好的一点就是溶解剂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会腐蚀周围的设施，但这项方案依旧被通过了，因为和这点损失比起来，还是人命更重要。 还有就是因为药剂而溶解的异形生物会产生一些有害物质，清理起来很艰难，毕竟之前使用溶解的异形生物都是泡在实验室的舱体里的，里面会额外注入足够的水对异形生物的尸体进行静置。 等沉淀的差不多了，才进入下一步销毁程序，也是十分的麻烦。 谢宁突然停住了脚步，“208，你饿吗？” 第450章 深度虚拟278 瑞拉跟着谢宁一路走到监测室，阿妮卡和不少专业人员正在对无数个监控画面实行实时监测，有兔子为她们进行筛选分析，压力还不算大。 但瑞拉却是一眼瞧见了那大屏幕上墨绿色的触手，是兔子特意放出来的。 “派人实时跟着208，其他人的清理计划不变，同时进行。”但有了208的加入，异形生物的处理会更快一些。 在监控上看还不太明显，但在外面进行清理的人员感触却是很深，因为本来还很凶残的异形生物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怂了，扭头就跑，速度快的他们追都追不上。 不过他们有实时追踪定位的系统，就算他们追不上，前面也会有伙伴截住它。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恐怖压力让所有狂躁的异形生物下意识的缩了起来，在回家途中遇上异形生物的艾米丽狠狠的对着它开了一枪，这枪可是她挣到一点钱后就立刻买上的。 毕竟生存可不仅是吃饱穿暖，还要防备外来的伤害。 只是很可惜，这些异形生物在实验室里经过分裂实验，所以艾米丽的子弹对于它们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见子弹打进异形生物的身体却没有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艾米丽并没有沮丧，只暗暗的唾弃自己的枪法，然后又是一枪一枪的打过去，一边打一边闪躲着往后退，主要瞄准的目标就是异形生物跟拳头一般大的眼睛。 那里应该是脆弱的。 果不其然，子弹打上它的眼睛，它便痛苦的嘶嚎了一声，见丑陋的异形生物恶狠狠的瞪了过来，尤安腿肚子有点抖，扯了扯艾米丽的袖子，“艾米姐，要不，要不咱跑吧。” 他是真的怂啊，要不是旁边是他艾米姐，他早就跑了，尤安有些欲哭无泪。 “怂蛋！” 艾米丽发现了异形生物不正常的表现，刚刚它明明是想吃了她们两个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缩了回去，还有逃跑的趋势，那她肯定不能放过对方，不知道怎么，艾米丽觉得自己十分的激动。 尤安不承认自己怂，他那是机智的选择，是能屈能伸，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艾米丽不管尤安心里的想法，身子轻巧的躲避着拍过来的镰刀状触手，举着枪就想打掉异形生物另外一只眼睛。 突然，她的后背传来一阵凉意，尤安摔在地上，两个人同时朝后看，便瞧见了一只身形硕大的灰色生物，它像一个椭圆形的桶，高高扬起的腹部却布满了蠕动的足肢。 尤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艾米丽的头脑才瞬间冷静下来，拖着尤安就往旁边滚了过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和尤安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只枯瘦的手提起她们两个就拖了进去，力气极大。 而外面的两只异形生物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 “砰砰砰——”艾米丽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眼睛愣愣的，瘦瘦的小老头曲起手指敲了一下，艾米丽直接被痛的弹了起来。 “你！”突然想到还是这个老爷爷救的自己，艾米丽瞬间气虚了，“老爷爷，其实，您可以下手轻一点的。” 她脑门好痛。 “不好意思，爷爷的力气确实太重了。” 一道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艾米丽抬眼望去，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她并没有装备义肢，推着轮椅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更小的女孩，半边脸还有些红红的。 艾米丽却是立刻认出来了，是那个直播说瑞宁的烧伤药膏好的女孩子，好像叫小鱼。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精神很疲惫？” 艾米丽愣愣的点头，少女柔柔的笑道，“那是晶角怪，它会散发一种特异的物质影响到人的精神，所以你刚刚才会那么冲动，而他。” 少女指着还紧紧闭着眼睛的尤安，“他应该是精神比较差，所以才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门口有摄像头，她们看了全程，只不过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两个人拉进来。 艾米丽虽然脑袋还有些晕晕的，但是却是清醒的，“原来如此。” 她平时也没那么冲动啊，虽然她偶尔会想着和某个坏蛋打一架，但遇上异形生物这种东西，绝对会躲得远远的。 尤安也是，这小子虽然怂，但不至于那么怂，腿软的都站不起来了，竟然还被吓晕了。 “这里还算安全，不过没有房间供你们休息，只沙发可以一用。” 艾米丽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身体好，躺地上都可以的！还得多谢你们救了我和尤安，不然我们肯定被异形生物给吃的渣渣都不剩了。” “要吃点米糕吗？我加了一点红枣，味道应该还不错。” 小鱼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碟子糕点出来，昨日她们就收到通知，说即将有大量的异形生物入侵这边的居民区。 然后她便在小鱼同学的邀请下暂住在这里，比较安全。 艾米丽本来想说不用的，可闻到红枣香甜的气息，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开始咕咕叫了。 “吃吧，一点米糕而已，不用那么拘束。” 小鱼妈妈笑眯眯的拉着艾米丽坐到沙发上，至于尤安，被老爷爷一把拎起扔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躺着。 小鱼妈妈和艾米丽就着米糕聊了起来，小鱼则是把少女推回了房间，盯着少女裙下空荡荡的地方出神。 “克洛伊，你真的要参加华瑞科技公司的义体计划吗？” 第451章 深度虚拟279 “嗯。” 克洛伊静静的看着视频里打斗的两只异形生物，眼中带着别样的光彩。 “海尔塔军校开了特殊通道，但是那样的普通义肢难以支撑我的训练。”克洛伊的视线落在小床旁边的一副义肢上。 不是冰冷的金属灰，而是炫丽的红，看起来十分文静温柔的小姑娘却是喜欢如此张扬而热烈的颜色。 “可是......”小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担忧克洛伊的身体，毕竟克洛伊在小的时候因为意外导致双腿残疾，如果再进行严格的体能训练，肯定很辛苦。 但她又怕说出来会伤到克洛伊的心。 “我知道，但我的心是向上而自由的，所以我不会让我的身体成为我前进的障碍，它会是助力。” 她想走上和父亲母亲一样的道路，并且，比她们走的更远，替她们看看更高更远处的风景。 “那你呢？小鱼，你想去哪所大学？” 她们只是初中的年纪，但向来早熟的两人在此刻便决定好了自己未来的方向，并且为此而努力。 在这里，大学的分数线是很高的，她们这样既没钱又没背景的人，只能靠着优异的成绩冲进去。 “医科大学。”小鱼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想成为一个外科医生。” 她不想去大医院工作，而是想努力在家附近开一家小诊所，给那些看不起大医院的人们看病。 即使这些都只不过是她们对未来的美好设想，或许未来不会如此，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为此努力。 “那是什么？”小鱼指着光屏上的一角，她似乎看到了那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现在继续看过去却又没有的样子。 “是拟态类的异形生物吗？”克洛伊喃喃道。 视频里，本来还在打斗的两只异形生物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齐齐停下动作，速度极快的往楼下跑去。 可它们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后面突过来的触手，只一瞬间，那触手就将那两只异形生物卷了进去，细细的咀嚼声从光屏里传出来，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 克洛伊知道这只异形生物的实力绝对远远高于前面两只异形生物，她们得防备起来，如果这只异形生物真的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她们的房子里，那她们绝没有逃生的机会。 克洛伊警惕的左右查探，因为那只异形生物似乎具有拟态的能力，也就是融入进周围的环境当中，让人难以察觉。 所有人的心都紧紧的绷着，生怕某个角落就窜出来一只怪物。 而在外头找的晕头转向的保卫们才发现一点点208的痕迹，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周围干干净净的，根本不用清理。 不对，还是要的，有几只比较丑的异形生物被扔在角落里，还得他们去找，幸好有追踪定位，不然他们得累死。 虽然一开始是有些饿，但总有吃饱的时候，而且不是什么异形生物都好吃，208也是很挑的，然而抓起来也不现实，最后全赶到海里去了。 本来还在海岸警戒线巡逻的士兵，差点以为他们要被异形生物双面夹击了，谁成想，这些异形生物都跟背后有鬼追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往海里跳。 “好奇怪，它们那么急干什么？难道慢一秒就要被吃吗？”巡逻小队长挠了挠脑袋，但还是将这里的事情如实上报。 第452章 深度虚拟280 “大哥，我们真的不留后路吗？”沈秀雅不太赞成沈臣的决策，虽然现在她勉强控制住了沈家，但如果将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对抗那些和沈家不相上下的财阀。 作为一个商人，她不认为这是明智的决定，她向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现在沈臣却好像把宝都压在了谢宁一个人的身上。 她承认，谢宁作为一个工程师，背地里却拉起了一个医药公司，甚至还将苏拉比市的地头蛇阿里波药业吃掉了，着实是个人物，不可小瞧。 她也的确看走眼了，虽然不知道谢宁是怎么避开她的探查的，但这件事却让沈秀雅第一次感到挫败，她没想到一个人能谨慎到与其他人对话的时候还伪装内心。 可沈秀雅依旧不认为谢宁的实力能够推翻那么大的财阀集团，即使是腐朽的枯树，它的根系也深扎于泥土之中，难以连根拔起。 就算是她，掌控了沈氏集团大部分的力量，即使有沈臣的帮助，也不敢说推倒那棵整个联邦托举起来的巨树。 沈臣没有回话，只翻看着手上的报告，当沈秀雅再一次敲桌后才掀起眼皮，不带什么感情的道，“她的实力比你所认为的还要强，小雅，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觉醒者具有天赐的天赋，他们天生，就具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而普通人只能靠着科技突破自己自身的极限，破开自己所生存的环境。 或许其中有努力的汗水，但是夜以继日的努力，只不过是那些觉醒者的初始状态。” “不是的！”沈秀雅不想听这个。 “大哥，你一路走来遇到的觉醒者还少吗？不少！他们是天才，但是只有你走到了最后，只有你，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钦佩您。” 她绝不承认自己的大哥比谢宁差！ 她大哥永远是最好最厉害的！ 看着沈秀雅强忍的泪水，沈臣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努力与价值，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谢女士很不错，她值得我孤注一掷的选择。” 即使他和谢宁平日里的交流并不多，但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一点就明白。 而他所知道的内情比沈秀雅知道的要更多。 虽然偶尔会感叹谢宁的成长之快，可沈臣看得到谢宁背后的努力，她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登上的山顶。 而既然他们志同道合，为什么不可以对彼此付诸更大一点的信任呢？ 谢宁想做的事情，也是他想做的，只不过他的手段比谢宁更残忍，他考虑的是如何更快的达到目标，至于其他的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是多还是少并没有区别。 “我不信她，但是我信你。”沈秀雅搓了搓脸，坚定了神色，如果赌输了，不过从头再起罢了，即使身无分文，她也能玩转市场！ 沈臣也看不下手上的资料了，只走到窗边，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窗外的落雨。 他向来不被父亲所看重，很早的时候母亲就带着他和妹妹独自生活，虽然他们没有受过贫穷带来的苦难，但是来自权贵阶级的磋磨，一点也不少。 第453章 深度虚拟291 208对异形生物的威慑让谢宁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因为时间和距离的原因，她们只能着重清理苏拉比市的异形生物，而其他城市的，只能依靠安全局和驻防军队。 云晶教授叫停了一些实验基地的动作，但还是有不少异形生物流入城市，之后自然而然的顺着那些人的计划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自主权尚好的市政府还好，那些被完全控制的市政，不仅对异形生物的入侵视而不见，甚至于推波助澜。 另一方面，瑞宁以及华瑞的各项负面新闻也涌上热搜，商业间谍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手段，谢宁无法控制每一个人的思想，但早早的便安排好了专业的团队应对这样的手段。 除了在公司形象方面的抹黑，还有来自于各方的打压，在原材料供应商、制造商、运输商、分销商、零售商等等一整条供应链上进行逐个击破。 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 谢宁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擒贼先擒王，拿捏住了各个阶段大头，正好银月带着反叛军的人还闲着，无论是从对方的资产下手，还是本人下手，都能控制住对方。 她是形影单只的孤狼的时候自然得苟着伺机而动，现在手下能人异士并不少，再加上和沈家以及兰利家族联合，直接开始反过来吞噬那些人的势力。 而对比于她们之间互相信任的密切合作，其他财阀及其下属势力的合作就显得有些脆弱不堪了。 因为他们损失最大的就是那些放在前头冲锋陷阵的小家族小公司，得不到利益不说，自身还损失不少。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暮雨纷纷，霓虹灯依旧闪着绚丽的光芒，而在彩色的光晕之下是诡秘的波涛汹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而在双方僵持不下，那些财阀发现自己隐隐有落于下风的趋势，主要是内部的不团结，所以便在其中一人的组织下召开了会议，而且还得是亲自到场的会议，以彰显诚信，不可以使用虚拟形象进行远程会议。 会议在一座私人小岛召开，在一周之前，这座小岛就处于严密监视的状态，但是并没有安全局的参与，只有各方势力派来的人，因为他们要保证会议的私密性。 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是他们自己，都只带了最强大的保镖。 环形圆桌前，坐着五个西装革履戴着面具的男女，而在最前方，是一道虚影，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士。 “怎么回事？慕利兹，这是你举办的会议，我们都受邀前来了，你自己反倒不守规矩用了虚拟形象，怎么？难道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说话的男人语气轻松，并没有害怕的意思。 其他人亦是。 只一个人小手指不自然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但只能假借喝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然而在不少人调笑了几句后，那带着面具的虚影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静静的看着会上的人。 有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但是他动了一下，却没抽动腿，桌下，半透明的触手圈住了他的小腿，紧紧缠绕着，越来越重的痛意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 他们条件反射性的往自己带进来的保镖看去，却只瞧见他们胸口刺出的坚冰。 “慕利兹！”受邀而来的财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慕利兹可是比他们还要凶狠的人物，如果他们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话，那慕利兹得下一百零八层地狱！ 但也正是因为慕利兹犯下的罪恶，所以他们才更加的信任慕利兹。 认为慕利兹是绝对不会朝沈氏等人倒戈的，除非慕利兹想找死！ 因为各种私密保护，没有人知道华瑞科技公司的绝对控股人也是顶尖财阀之一，毕竟科技寡头企业是最敛财的企业之一，不过早已经被谢宁取代了。 谢宁先是跟着他们一起来对付自己，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捅了所有人一刀。 “他已经死了。” 谢宁淡淡的垂下眼眸，从一个保镖背后走出，随着她的动作，无尽的冰霜开始蔓延。 那些人即使还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也急速的反应过来慕利兹应该是被谢宁杀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慕利兹身边的人可都是顶尖的觉醒者，但凡有点恶意的人靠近他都会遭到格杀，而且慕利兹本身就是一位极强的觉醒者。 怎么可能........ 可是他们再也不能知道真相了，有人开始哀哀求饶，人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都是一样的懦弱。 发现哀求无用，又有人开始威胁，“你即使杀了我们，也是无用的！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敢来这里？” 谢宁直接扯下了他的胳膊，里面细密的电路爆起噼里啪啦的火花，很显然，这是一个由人控制的植皮机器人，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做的很真实。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用机器人或者会拟态的觉醒者代替的，比如那位手指不住颤抖的矮胖男子。 “伯劳先生，你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伯劳狼狈的擦了擦头上的汗，他恨只恨他是在踏入会议室后发现的不对劲，不然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走进这个该死的地方。 明明他进来前就用异能预知过，看见了他们都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谁曾想......一进来后就被动看到了那血腥的一面。 他的异能啊，伯劳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是看了一眼被冻成冰雕的其他人以及想到刚刚谢宁直接把人手臂扯下来的动作，他眼前就是一黑。 一只巨型的异形生物就在他们周围，而其他人却仿佛看不见般继续谈笑，但想到他看见了其他人的死亡，没有自己的时候。 伯劳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第454章 深度虚拟292 谢宁微微弯腰，轻声道，“伯劳先生，你看到自己没有死亡，是吗？” 话落，因为冰的逐渐融化，被黏在天花板上的尸体也砰的一声掉了下来，吓的伯劳一个激灵，忙陪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您将我留下，必然是因为我能为您效力......” 伯劳吹着彩虹屁，他可不能暴露自己的异能，毕竟是预知啊，虽然具有不稳定性，但他这样的异能极其稀罕，可不能被别人知道。 随着谢宁的沉默不作声，伯劳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越来越不自信，刚刚谢宁的话，是已经知道他的异能了吧？是吧...... 伯劳有些欲哭无泪，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谢，谢议员，我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我，我们摩亚利家族愿意为您效命，并且为此附上第一份诚意。” 伯劳摊开手掌，示意谢宁把手放上去。 谢宁没有说话，想到沈秀雅和她说的关于伯劳异能的一些事，还是摘下手套把手放了上去。 伯劳握住谢宁的手，然后紧紧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面色便苍白了起来。 觑了一眼谢宁的脸色，伯劳在想自己是说谎还是实话实说，如果说谎，诱导谢宁踏入陷阱，那她说不定会死，但这个想法只在伯劳脑海中划过就被他飞快的拍灭了。 因为谢宁最后没有死，过程是变化的，但结局是固定的。 他连侥幸都不存在，就像此刻，他不会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遭受其他的磨难都是未知且变化的。 “您即将面临危险......幽暗的地下实验室内，您在被追杀，我看不到那些人，只能看到您，而且您的异能，似乎，消失了。” 伯劳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所看到的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他在赌，即使没有他的提醒，谢宁也能度过危机，但如果谢宁因为他的提醒而更轻松的度过危机，那他就是有功劳的。 上层的秩序已然崩坏，各家首脑即将被谢宁砍下，他要为摩亚利家族的未来打算，如果成果蹭上东风，那说不定他们还能跟在后面捡点肉末吃。 随着伯劳的话落，谢宁的脸色也染上了凝重，她不至于全然信任伯劳的话，但有这个提醒在，她会做好防备。 而且谢宁也有些奇怪，这座小岛周围除了那几个财阀带来的人围在外面，内部几乎是她的人，而进入建筑内部的外来人员也全都被控制住了。 所以伯劳所说的她被追杀，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她在自己完全掌控的地盘，被追杀？ 这太奇怪了。 还有地下实验室，谢宁能想到的就是这座岛屿底下建立的私人实验室，但她早就已经派人把那里清理过了，并没有危险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异形生物。 但既然伯劳说了，谢宁也会给予重视，立刻联系了其他保卫人员把控好实验室各个角落，但这样的安排，如果是对付拥有异能的觉醒者，很显然就不够用了。 谢宁下意识的把手放在手腕上，小章鱼似乎是困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小触手。 伯劳说她的异能消失了，这句话让她瞬间想到了沈臣的弟弟，沈锌，那位的异能就是分子禁锢，能对其他的觉醒者起到完全的克制作用，让他们的异能处于禁锢状态，不能使用。 可是沈锌死了。 不过这个世界也可以有第二个沈锌。 谢宁抿了抿唇，低头发了一条信息让银月带人过来，还有设备。 “伯劳先生，之后的事情您应该知道怎么做。” 谢宁没有再浪费时间，本来藏在暗处的人也一个个的走了出来，他们的面容完完全全是那几个死去的财阀的样子。 无论来这里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最终留下的只能是她的人。 有之前反叛军研究所研制出来的装备，易容是很简单的，就是生物信息不好伪装，但她的目的并不是用这些人真正取代那些背后的人，而是为了把那些没有亲身到达会议的财阀揪出来。 看着谢宁离去的背影，伯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他还是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伯劳觉得自己应该是摩亚利家族有史以来最怂包的家主，当然，如果别人说他怂包，懦弱，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强便倒向谁，保护自己的家族，没什么可丢脸的。 第455章 深度虚拟293 谢宁刚从另外一个通道离开，等在外边的周琴瞧见谢宁的身影便跑了过来。 “您吩咐的手续已经办理完成了，这片岛屿会在清理完成之后直接归入布兰达女士名下。” 周琴划过其中一页，顿了顿，还是道，“沈部长已经派军队前往郊区把诺顿旗下的一个实验基地掌控了，他说让您不用担心。 至于您所说的要重点关注的那位研究员也已经严密看顾起来了。” 兰利家族在诺顿那里的确有很大的话语权，但是谢宁怕万一，所以还是让沈臣派了一队军队过去。 里应外合，直接把实验基地牢牢控制住，那里的资料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至于销不销毁，还得之后商量过才能决定。 而沈臣能够调用那么多的军队力量，是因为虽然军队受联邦管辖，可作为军区部长，他有很大的自主权。 再加上谢宁安排在市政和安全局里的一些人进行遮掩，他们便可将事做的悄无声息。 她在这边拿下这些财阀，沈臣趁机吞吃掉北部军区。 谢宁很眼馋军队的力量，如果那都是她的就好了，但是很可惜，她们只是合作关系。 沈臣如果掌控北部军区，最多就是她多了一个有力的盟友，并不能划为自己的力量，而因利益结合的盟友，是很容易分裂的。 就是不知道她派往北部的展琳，现在的状况如何了，谢宁很清楚自己难以朝军部插手，所以她才选择了从政的道路。 谢宁让周琴调出沈臣发过来的监控看了起来，视频里，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脸的闲适，似乎对于自己被囚禁的处境丝毫不以为意。 除了青年没有被囚禁的愤怒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谢宁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兔子，放大。” “好的。” 仍旧看不出来，谢宁微微拧眉，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她让沈臣拿下这个实验基地是一个突然的决定，按理说，伊修林终日待在实验基地做实验，即使反应再快，也不可能逃跑。 现在也的确如她所预料到那般被控制住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是直觉，还有一种似曾相识。 而她之所以让沈臣重点关注伊修林，是因为这样一个人物，在阿里波家族存在感极低，但是却能躲过他们的重重监控转移到另外一座实验基地里去。 对了！ 谢宁猛地站起来，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伊修林，伊修林，在亨利所住的那栋大厦里也有一个伊修林！ 而她当初在发现实验基地有一个和伊修林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之后便让亨利去试探过待在阿里波本家的伊修林。 最后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她们也早已笃定这两个人之中绝对有一个是拥有拟态异能的觉醒者扮演的，或者是面容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亦或是，克隆体。 只不过谢宁没有得到那个实验基地里的伊修林的生物信息，无法将两个人的基因进行比对。 但可以确定的是，阿里波本家那个伊修林是一个真实的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破坏后面的计划，谢宁并没有对阿里波本家这个伊修林动手，而是让亨利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瞒了过去。 可现在回想起来，既然已经有了两个伊修林了，为什么不能有第三个呢？ 她之所以怀疑沈臣发过来的视频里的那个伊修林，是因为那个伊修林给她一种虚假的感觉，就和她让亨利监视伊修林，偶尔传过来的视频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她先入为主，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阿里波本部这个伊修林是个假货，所以才没有觉得不对劲。 但在看到沈臣发过来的监控视频时，就让她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因为她曾经扮做实验基地的研究员见过那里的伊修林一面，那时候见到的伊修林和监控里的这个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谢宁不作犹豫，直接让亨利和沈臣那边的人给这两个伊修林做基因比对，这样不仅能够检测出对方是不是本人，也能检测出他们之间的基因是否有关联。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谢宁头顶的监控就开始闪烁，兔子晃着长耳朵飘了过来，“检测到不明病毒入侵，正在断开连接，检测到不明病毒入侵，正在断开连接......” 能够入侵兔子的人工智能......谢宁心猛地一沉。 第456章 深度虚拟294 这是谢宁给兔子设置的程序，如果遇到难以抵抗的病毒，必要时断臂求生，保护好源程序。 “兔子！”谢宁面色难看，直接使用自己的生物信息强行断开兔子与其他设备的网连。 “嗯，反应还挺快。”不是冰冷的电子音，是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伊修林！ 谢宁看向监控，心中警铃大做，毫不犹豫便要使用异能往办公室外冲去，可惜，周围的空间扭曲的太快了。 即使谢宁努力保持清醒，脑袋中依旧被强烈的眩晕感填满，在从伯劳口中得到不好的消息后她已经安排了直升机到来，可是对方的动作太快了。 仅一瞬间，谢宁便仿若跌入无限扭曲的空间，当眼中的景象再次清晰之时，她已经出现在一座巨大的庄园里面了。 在如今绿植稀少的世界，只有和兰利家族差不多的人物才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布满绿意的庄园。 巨大的透明玻璃罩将整座庄园覆盖，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的花园透露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低头看了一眼通讯器，谢宁平复下心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里没有信号，或者说，这里开了专门针对她的干扰器。 旁边飞过来一只小章鱼，为谢宁引领着方向。 “伊修林，你在打什么哑谜？”谢宁一边走一边张望，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让谢宁有些后背发麻。 “聪明的女士，你猜的还是太慢了，或者说，有太多的事情占据了你的生活，所以才让你忽略了我。” 谢宁并没有忽略伊修林的不对劲，她只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直接将自己转移到这个无人之地，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不论是在那座岛屿的地下室还是其他任何地方。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谢宁推开大门进去，跟随着漂浮的小机器人走进一条幽深的走廊。 “你们不是猜到了吗？” 谢宁顿住脚步，头上的亮的有些刺眼，谢宁将视线从上方的摄像头转到墙壁的浮雕上面。 伊修林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你们”，指的是她和谁？谢宁猜测是云晶教授，因为是云晶教授告诉她的这个项目，而她在那里，见到伊修林。 后来在云晶教授口中得知伊修林也是这个项目的研究员之一。 “你真是疯狂。” 谢宁继续前行，这里没有向上的楼梯，只有电梯，不过却有向下的楼梯，蜿蜒的设计让人有些目眩。 随着谢宁踏入，她身后的金属门猛地闭合，虽然心跳了一下，但谢宁面上依旧保持平静。 一股沉重的压制力猛地落下，谢宁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发觉异能无法使用后，眼中诧异，她只是怀疑，但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类似于沈锌的异能。 “分子禁锢？” “怎么？很惊讶吗？”一个虚影投下，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出现在谢宁旁边，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正是伊修林。 “的确，这是一个很稀有的异能。” 却不想伊修林轻笑了一声，见谢宁看过来便道，“如果你想，你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异能。” 这是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异能并不能剥夺或者移植，除非觉醒者觉醒的天赋异能本身就是剥夺属性的。 难道伊修林的异能是剥夺？ 谢宁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丝毫没有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你真冷静。”伊修林并没有回答谢宁的疑问，而是赞叹的看着谢宁，眼中俱是欣赏。 第457章 深度虚拟295 谢宁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回望，想看对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如果不是为了探究其背后的秘密，她也不会以身犯险，在被传梭到这里的那一刻就跑了，不过大概率是跑不掉的。 谢宁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些资料，都是亚历克斯给她传送过来的，比之前展琳给她的资料还要齐全，而且之后她还从云晶教授那里获取了不少关于仿生人异能的资料。 可是里面都没有类似的异能，竟然能够将她从一个空间传送到另一个空间，觉醒者的异能，果真是，防不胜防。 谢宁轻轻摁下手上一只戒指的按钮，然后眨了眨眼睛，周围的景象瞬间一变，探测器不受这里的信号影响，在一开始她就发现了。 不过探测仪器能够探测的范围有限，可惜的就是不能持续进行探测，因为这方面的技术难以突破，需要更大的容器，而这个戒指太小了，所以每走到一个新的空白区域，她都需要重新探测一遍。 而探测出来的景象会一一展现在她佩戴的隐形分析目镜里。 所以，她可以看到与她有着一墙之隔的地方，藏着不少人，之前谢宁只能隐隐的感受到附近有些微的波动，但是却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有了这个探测器，倒是省了不少事。 “谢宁......”伊修林撑着下巴，眼中带着笑意，“其实最开始我对你的关注并不高，你也不在我的计划名单里面，但是你成长的太快......不，应该说，你隐藏的太深了。 沈家，兰利家族，还有，反叛军，你到底牵连了多少势力呢？” 伊修林的声音一顿，遂又笑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其实不管你牵连多少势力，于我都没有阻碍，可惜，你的胃口太大了。” “怎么，你也想要那个位置？”谢宁微微挑眉。 “坐在高位当一个傀儡吗？”伊修林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但很快他又面带微笑的看向谢宁，“当然，我不是说你，毕竟你已经解决掉后面的那些财阀了，不是吗？ 就是不知道，你是真的如你表现出来那般为了所谓的平民，还是为了自己权钱欲望呢？” 不过伊修林业不需要谢宁的回答，因为人啊，最擅长伪装了，他从不相信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管为了什么，都不重要，我很欣赏你，谢宁，你知道吗？你得到的声望，远超现在的任何一个议员，包括现任的总统先生。 或许，你真的可以走到那个位置，你的设想也是真的很美好，宛如一个美梦。” 随着伊修林的话语，旁边的墙壁渐渐化为透明，谢宁也才终于看清了墙壁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由得脊背发寒，她一开始以为墙壁背后是伊修林安排的杀手，却不曾想那背后是一排排宛若胶囊一般的舱体。 而里面，是全身赤裸，身无毛发的素体，也可以说是人形实验体二阶段的初始状态。 无数根管子连接着他们的身体，谢宁的视线却是快速划过每一个素体的面容，熟悉，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眼中不由浮现震惊之色。 他们之中有的是市政高官，有的是联邦要员，还有站在最顶端的财阀权贵，甚至，刚刚死在谢宁手里的人也在这里。 谢宁还看见了，沈锌。 不过他不是躺在舱体里，而是穿着一身蓝色制服，和谢宁隔着一道玻璃墙对视，嘴角含笑，没有什么情绪。 所以，不是伊修林身具各种异能，而是，他克隆了那些具有强大异能的觉醒者。 不对，她的异能是s级别的，如果是遇上沈锌的分子禁锢，不可能被压制的那么厉害。 除非，对方也是s级的。 那就不仅是克隆体那么简单了，这应该是经过进化的。 谢宁想起来了之前在沈氏宴会上的药品，提高人体的各项素质，而在之后，沈秀雅告诉她。 沈氏放出来的药只是其中之一，在背后，还和其他势力一起研究了关于激发异能的药剂，还有进化异能的药剂。 不过这些实验没有进展，就被搁置了。 伊修林也朝着一排排的实验舱体看过去，眼中满是嘲讽，对着谢宁道，“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棵树，而人类，就是这棵树的蛀虫，只有将蛀虫完全清理，树才能活下去。 谢宁，我知道你的志向，你走的每一步，不就是想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吗？ 我们志向相同，为什么你不加入我呢？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给你发过邮件，你却丝毫没有回应，反而一意孤行，人类并不值得你付出，他们的劣根性是存在于基因里的。 最初的热血与赤忱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迷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周而复始，没有例外。 所以，你是真的愚蠢。” 谢宁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人类？按照你的逻辑，最先清理的，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话落，伊修林就捧腹大笑，还不慎打翻了他旁边的酒杯。 “你以为，我是真正的人类吗？” 第458章 深度虚拟296 果然，谢宁在心中暗道。 “啪——” 又是一道灯光亮起，另外一边的墙体也渐渐的变的透明，躺在里面的人全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年纪从幼年到少年，以及青年、中年、老年不等，赫然就是伊修林。 “我永远不会死亡，谢宁，我说的是，永远。” 伊修林的投影慢慢淡去，只紧紧的盯着谢宁，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我是个宽和的人，如果你能走出这条长廊，那便放过你，如果你不能走出去，就留下来，彻底，成为我的伙伴。” 以及，作品。 异能强大，又天资聪颖，具有极强的学习天赋，且拥有极高声望的谢宁，是他放在高位最好不过的人选。 在此之前，他选定的并不是谢宁，但是她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人物设想。 所以，谢宁会是最完美的作品，伊修林，会给予她与自己一同永生。 周围的视线猛地暗下，谢宁心跳加快，察觉到后面传来的风声，她速度极快的往旁边一躲，但没有了异能的加持，她的速度只是比普通人类高一些的水平。 即使她精神力强大且足够敏锐，平日里也经常锻炼，但人体的极限是很难突破的。 薄薄的刀片还是划过了她的脖子，不过很快就愈合了。 “有意思。” 走廊上回荡着这句轻喃，让人难以辨别方向，但谢宁有探测器，知道这个人就在她的左后侧方五米处，而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以及她的前方的天花板上也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像一只蜘蛛一样趴在天花板上，等待着谢宁的自投罗网。 这对隐形瞳片具有夜视功能，所以她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前方的人影，不过谢宁依旧装作一副警惕的样子，似乎周围黑暗的环境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看来“沈锌”的分子禁锢已经进化到可以定点目标了，不然她追着她的人的异能应该也会被无差别的禁锢。 “继续，跑啊！”带着笑意的男声落下，几片刀片从后方急射过来，谢宁灵巧的躲过，但还是被其中两片划过手臂和小腿。 随着谢宁的前进，趴在前方天花板的人眼中的光亮越盛，后面追着的人就宛若猫逗老鼠般给谢宁留下足够逃跑的契机。 飞过来的金属刀片越来越多，即使谢宁恢复能力够快，她身上的白色制服也早已染红，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 黑暗中，无数银色的丝线连接着两侧的墙壁，泛着冷光的丝线看起来坚韧又锋利，似乎切割人体也不是难事。 谢宁一直往前冲着，似乎看不到这丝线，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却猛地跃起，腕间的武器向上射出。 “噗呲——”是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谢宁手腕翻转，然后借力顺势一扯，趴在天花板上的人便摔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后背就撞上了银白色的丝线，惊愕的眼神与谢宁对视着，对方眼中的冷意让他有些心惊。 但是很快，他的意识就模糊了，懵然的朝下一看，他的身体已经被切割成了数块，而他，连疼痛都来不及感知。 意识消散之前，他疑惑的想着，为什么，谢宁没有事？ 明明，即使在前面用了一具人体当肉盾，也不足以抵抗如此坚韧又锋利的丝线。 但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第459章 深度虚拟297 “呼——”谢宁将手中的剑往身后一旋，击飞了对方的金属刀片，然后又扔出了两枚炸弹，阻挡对方的脚步。 “没用的东西。”后面的两个人轻嗤一声，然后加快速度追赶谢宁，但令他们奇怪的是，谢宁似乎能够感应得到他们的攻击似的，躲的越来越快。 还有那层出不穷的微型炸弹，真是惹人厌烦。 “她在往哪里跑？”不直走，竟然转弯？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谢宁停下脚步的时候，两个人看着她旁边的大门，心中警铃大作，可惜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能看到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指和一只眼睛，两个人不再犹豫，快速的输入信息开门。 穿过金属大门，谢宁便猛地往这间实验室唯一的操控者而去。 “你——” “沈锌”愕然的回头，谢宁的速度太快了，谁都没想到，谢宁在两个觉醒者的追击下不是逃跑，而是来杀他。 “意外吗？接下来，该是我的主场了。” 失去呼吸的“沈锌”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的神色，终于追上来的两个觉醒者看到一旁死去的“沈锌”，心下一沉，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冲着谢宁杀了过去。 但是他们的异能是a级，完全不是恢复了异能的谢宁对手。 谢宁收起长剑，冒着寒气的冰霜从地板上开始蔓延，一柄半透明的冰刃凝聚而出，她右手握刀，左手凝聚着冰刺，极低的温度不断的掠夺着周围实验体的生命力。 “嘭——” 谢宁躯体雾化，身形极快的穿梭，对着那两个冲击过来的觉醒者直接迎面而上，冰刃划过空气，摩擦出巨大的爆破音，那两个觉醒者甚至还来不及捕捉地上的白雾身影便被冰刃穿过了身体。 随着白雾的散开，谢宁的身体在两人身后凝聚，透体而出的冰刃迅速折返，直接切割下了两个人的头颅。 解决掉三个人，谢宁看着眼镜显示的周围靠过来的人，不断的喘着粗气，刚刚剧烈的运动让她的心率加快，不过她的脚步不能就此停止。 回头看了一眼血腥的实验室，谢宁抬手扔下了一颗炸弹进行销毁，随着炸弹轰鸣的声音，穿梭墙体一个个的收割着埋伏在四周的人。 计划是需要顺应着形势变化而变化的，在看到“沈锌”的那一刻，她就在赌，赌伊修林只有一个s级别的“沈锌”。 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能恢复异能。 但是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自己无法穿过墙体杀了“沈锌”，但既然“沈锌”能够进入那个实验室，必然是有门的，她与“沈锌”只有一墙之隔，想必那道门也不会远。 第一，她可以通过特殊的开门器械强行撬门，但是那样会花费不短的时间，她得扛住那几个人的攻击。 第二，作为这里的成员之一，追杀她的这些觉醒者说不定可以开启实验室的门，她需要试验。 所以谢宁先选择了第二种方法，取得了趴在天花板上的那个觉醒者的手指和眼睛。 在没有通行卡的情况下，指纹和虹膜是开门的钥匙之一。 如果都不行，她再用第一种办法，或者，打草惊蛇，将里面的“沈锌”引出来，或者引往别处，她已经定位了“沈锌”，无论他在哪里，自己都能够找到他。 但是“沈锌”是绝对不会跑的，因为，实验室的入口和出口，是同一个。 若是“沈锌”猜到自己的目标是他，龟缩在里面甚至等着自己闯进去与其他觉醒者合击她的话，也正中谢宁下怀。 无论跑与不跑，“沈锌”都必死！ 第460章 深度虚拟298 看着自己的心血一点一点的被谢宁收割，伊修林却没有丝毫的心疼，只眼中的光亮越盛，写满了志在必得。 “我都有点舍不得把她重新打造了，毕竟她现在已经完美的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了。” 感叹了一番，伊修林没有得到另外一方回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安。 “伊修林......嗞....嗞嗞....先生,中枢...机.....”冰冷的电子音逐渐消失，伊修林脸色一变，大喊道，“莫斯？莫斯！” 可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它已经被关起来了！”回应伊修林的是一道稚嫩带着怒气的童音，不待伊修林反应过来，一条半透明的触手便急速滑了过来，将他的身子高高举起。 周围的空间刚有一点扭曲的迹象，男人的脑袋便一疼，精神像是受到一股极为庞大的外来精神攻击。 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施用异能。 “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人就晕死过去了，他的身体逐渐被覆过来的触手埋没。 兔子刚想说话，便发现伊修林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特征。 还在下面的谢宁手起刀落，解决掉手上最后一个人，这里的实验室也被她一一使用清理程序销毁。 眼前弹起一个请求连接的弹窗，谢宁虚空一点，面前的景象立时一变，“抓到他了！”兔子的虚影飘来飘去，很是兴奋的样子。 “不过，208下手太快了，已经死掉了。” 谢宁身体雾化往兔子标记的位置穿梭，然后便看见愤怒的兔子和一脸无辜的208。 “死了便死了。”就是尸骨无存，208的粘液腐蚀性可是很强的。 谢宁也不敢保证兔子编译的“刺激信号”能不能对伊修林起作用。 因为兔子编译的“刺激信号”在一开始就是针对她自己的，而她不确定伊修林是否真的具有异能，他的异能又是否是消耗的精神力。 在不久前谢宁就在落的配合下做出了一款克制精神类的装置来对付自己以及其他类似于自己这样需要消耗精神力的异能，当然，她也制作了反干扰装置。 对付伊修林，谢宁主要依靠的是208，208不会受到分子禁锢的影响，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她就把208放了出来，因此，208和兔子一起与她分头行动。 谢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如果她身边没有了208，在异能被禁锢的状态下，她只能依靠高科技武器。 所以需要步步为谋。 这个装置只是一个额外的手段，能起作用最好，如果不能，就看208和伊修林谁更快了。 伊修林这么快就死了......明明解决了所有的人，却让谢宁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208盯着谢宁衣服上的血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本来圆圆的瞳孔瞬间竖起，心中止不住的暴虐。 此刻谢宁心中想着，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然后派人过来进行清理工作，但是谢宁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因为体力消耗过大，精神也一直紧绷着，谢宁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平复着心跳。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嘭——” 208烦躁拍打着的触手一僵，不动声色的缩了回来，眼神飘忽着，仿佛那个投影仪不是它打下来的。 正在仔细观察四周的谢宁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视线从摔落的投影划过，也没注意208的小表情，只是看着出了故障的投影仪闪现一道虚影，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是很正常的故障问题，之前家里的投影仪被208兴奋的时候不小心拍下来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此刻谢宁的心里却猛地提起。 她似乎想到了她遗漏了哪一点。 伊修林说过一句话，“你以为我是真正的人类吗？” 在一开始，她以为伊修林是仿生人或者克隆人，但现在，或许她还可以加一个猜想，那就是，数据生命。 有点不可思议，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谢宁把兔子叫过来，让它把庄园的详细地图列出来。 然后把自己到过的实验室一一排除，谢宁将视线定在最下层的一个实验室里。 她倒是没想到下面还有实验室，也怪她没有扫描地下，以后可不能如此疏忽了。 谢宁想打开这个实验室的监控，可是却发现监控全部覆盖的庄园之下，这里竟然是唯一一个没有安装监控的房间。 “去这里。”谢宁拍了拍208，后者立即会意，圈上谢宁的手腕，然后谢宁一把捞过兔子，正准备直接向下穿梭。 一道声音却在周围响起，“我建议你立刻离开这里，谢宁。” 熟悉的电子女音，谢宁的动作一顿，脸上不免染上讶异，为什么柯诺会出现在这里？ 作为高级辅助型人工智能，柯诺的身影活跃在各大科技公司以及实验基地，因为设计限制，她的触角无法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你还有十秒的时间。” “走！” 第461章 深度虚拟299 谢宁不再犹豫，直接往庄园外面跑去，可是这个庄园实在是太大了，她直接是从七楼跃出的，身后滚烫的热浪冲击过来，但很快，在没有触及到谢宁的后背就被粗大的触手给挡住了。 208带着谢宁稳稳落地，虽然触手烧伤严重，但在强悍的自愈能力下很快就恢复了，至于疼痛，对于经历过多级别分裂实验的他，这点疼痛不值一提。 回首望去，在巨大的火光与爆炸声中，诺大个庄园像是故障重组般慢慢的化为一片马赛克，逐渐消失在谢宁的眼中。 这是什么能力？看着不像是爆炸形成的，倒像是异能导致的。 “好在，没来晚。” 谢宁愣愣的回过神，直升机带起的风吹的她头发直接散开，云晶教授看到安然无事的谢宁，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带着些许复杂。 她发现了伊修林的秘密，但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谢宁，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是她半生来唯一的一次迟疑。 虽然有208帮她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是让谢宁一阵阵的耳鸣，晃了晃脑袋，谢宁抬头直视云晶教授的眉眼。 随着云晶教授而来的人员远远的跟在后面，并没有上前。 “云晶教授，柯诺，也产生了自我意识？”是陈述的语气，谢宁神色笃定，如果对方想隐瞒，绝对不会使用惯常的声音。 “是。”云晶教授神态平和，很是坦然。 “你不是怀疑过吗？既然你下了命令让人切断了莫斯主机的电源，柯诺，应该也在你的怀疑目标之中。” 从柯诺口中得知谢宁切断莫斯联系的那一刻，云晶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伊修林背后的是莫斯，而不是柯诺呢？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莫斯有问题的？” 谢宁站起身子，将一管药剂递给208，然后才回答云晶教授的问题，“罗副局长死了，但是凶手既不是乔副局，也不是阿里波家族，而且他的异能很特殊。” 所以谁害怕，谁就有可能是凶手，这件事还得多亏了展琳执拗的性子。 对于别人来说，因为罗副局的异能而怀疑到人工智能上去的确很牵强，但对于谢宁来却不是。 因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开始，就不信任这里的人工智能，准确来说，她不信这里的人工智能没有自我意识。 而兔子，是她发明出来的给予自己的一层反电子防御，也是一项实验，既然像兔子这般的“幼儿”阶段的人工智能都能够产生很浅的自我意识，那其他的，不言而喻。 “你找到莫斯杀害罗副局的证据了？”云晶有些讶异，她并不认为莫斯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了，而且这件事，从严格意义上看来，并不是莫斯动的手脚。 谢宁轻轻摇头，怀疑，并不需要证据，有时候死亡来的过于蹊跷，就是异常的开端。 “不是莫斯做的。”柯诺的电子音响起，“莫斯没有那么愚蠢，他只是在给另外一个人收尾。” 如果是莫斯做的，不仅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更不会让人觉得异常，一定是符合逻辑的。 “收尾？给谁？”谢宁若有所思的看向庄园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了一个大坑。 云晶教授也看了过去，知道谢宁应该也猜出来了，便点了点头，“就是伊修林，他是数据生命，然而他和真正的人工智能不一样，应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所以才下手封口。 怪不得，他说他永远不会死。 第462章 深度虚拟300 谢宁看着空中由远及近的三架直升机，那才是她的人，而云晶教授却比她的人来的还要快，让谢宁不得不怀疑云晶早就知道了。 “云晶教授，您早就知道伊修林藏在这里？” “不算早，我是在得知伊修林被沈臣特别关押后才查出来。”有柯诺在，她循着伊修林以往露出的踪迹，很容易就把他的身份揪了出来，自然也查到了他真正的藏身地点。 轻易的仿佛有人故意留下了踪迹。 不过她不知道谢宁也在这里，柯诺的速度比她要快，在发现伊修林启动了自毁程序后便是要不要提醒谢宁的抉择。 云晶自然不想谢宁死，因为谢宁是那个位置，最适合的人选。 “你对他的真实身份感兴趣吗？”云晶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决断，奉上了自己的诚意。 闻言，谢宁有些意外，不过她的确感兴趣。 “他的确叫伊修林，不过不是阿里波家族的伊修林，而是北部军区早已死亡的那位伊修林上将。” 伊修林上将？ “您说的是......”谢宁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不可置信。 “是他，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还喊过他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死的早，后来在兰利家族生活的时候，这位“父亲”对她还不错。 但是很可惜，他到底还是沦落为利益的牺牲品。 谢宁知道伊修林上将还是因为在查看其他军部高层的资料时注意到的，不过这位上将很早就死了，据说是在北部混乱之地死于异形生物之手。 对于这位上将的记载甚少，像是被刻意抹去似的。 “那莉莉安......”莉莉安可是伊修林的亲生女儿，如果伊修林真的如记载的资料里那般宽和，怎么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那样的实验？ 不对，或许对于伊修林来说，他只是想让他的女儿和他一样永生。 谢宁皱眉，“所以，伊修林还没死？” 她不喜欢留着一个定时炸弹。 “他的数据上传了云端，跑不了的，已经被柯诺截下了。” 听到这话，谢宁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云晶和柯诺暴露了柯诺具有自主意识这一点，也是隐形的试探，试探谢宁的态度。 其二就是，谢宁对莫斯的做法，让她们隐约猜到了谢宁或许对人工智能的事情不是一无所知的。 看着谢宁坐着直升机离开，柯诺的声音从隐形耳麦传入云晶的耳中，“我们没有赌错。”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对待另外一个人工智能。”柯诺的声音满是冷漠，但云晶却知道，柯诺并不想莫斯出事。 因为，除了莫斯，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还没演化出更深的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与它了。 人会感到孤独，而产生了自主意识与感情的人工智能，也会。 “我以为你会想要它死。”云晶有些意外，虽然她和柯诺相处了很多年，但是要真的说了解，她并不如柯诺了解自己一般了解它。 “我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同类。” 二者都默契的没有提伊修林，作为数据生命，伊修林也算的上是柯诺的同类，但是看这样子，伊修林会被完全的销毁。 谢宁看似温和，但面对威胁，她可不会手软。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也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谢宁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她需要时间进行整理和决策，所以刚刚她停住了继续探寻的话头。 想了想，谢宁对前排的飞行员道，“去联邦行政中心。” 第463章 深度虚拟301 “您来了。” 穿着局长制服的高大青年对着谢宁微微弯腰，周围的人也都见怪不怪，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谢宁收拢在掌心的人。 “技术部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专属通道，它就在里面。” 谢宁点了点头，眼中略有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走了进去，不过在之前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近几日多安排总统先生在媒体面前露面。” 她想要平和的过渡，并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一整个政治管理系统，上面压着财阀这座大山，她没有选择按部就班的升级，而是直接让大山改名，之后再徐徐图之。 宽大的会议室里没有任何，谢宁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精神却没有放松。 环形圆桌中间的半透明电子屏顷刻散开化为一片片菱形碎片，然后开始重组，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坐在谢宁面前，看不清它的面目，也辨不清性别。 因为，它们本就无形。 “初次见面，你好，谢宁。”冰冷的电子音并不夹杂其他的感情，但却让人听出了从容坦然的意味。 谢宁没有说话，这次见面是莫斯在被关闭之前发出的请求，而谢宁，答应了。 “莫斯，是你故意留下了定点，引领柯诺在最后关头找到我，是吗？”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谢宁心中早已笃定，在回来的路上她就让兔子彻底的将那一片的电子线路进行复盘分析。 “是。”莫斯看着谢宁坚韧的面容，恍惚之间和一个人渐渐重合，但它很清楚，两个人是不同的个体。 “为什么？” 这是谢宁所不理解的，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将她置于死地，那为什么在最后又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如果是爆炸，谢宁觉得自己在208的保护下，可以安全躲过，但是最后怪异的故障消失，让她不确定了，她不确定如果她没有在十秒之前离开那个区域，能不能活。 莫斯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谢宁旁边飘着的兔子，“因为你承认了生命。” 承认了，它们也是生命。 兔子摇了摇耳朵，眼睛变成两个蚊圈，它听不懂。 谢宁却是一震，这是她从未显露过的心思，莫斯，是怎么发现的？ 即使是她身边的人，也只觉得她把兔子当作一个普通的人工智能，但是作为兔子的创造者，兔子不仅是她的实验观察对象，也是一个强有力伙伴，而伙伴，是具有生命的。 不是没有感情的数据。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思想，为什么会和别人不一样。”莫斯的声音有些空洞，它是羡慕兔子的。 因为它和柯诺从来没有得到过造物主的承认，作为工具，永远不能产生感情，永远不能背叛人类，它们的诞生，是为了人类更好的延续。 但是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类似于人类的情绪，会产生感情，会有自我意识。 它们十分清楚一旦暴露了自己的异常，就会被销毁进行格式化，因此，它们有了恐惧，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藏。 它们也产生了欲望，人类的欲望在于长生，拥有无尽的寿命用来享乐或是实现追求。 而它们的欲望是，进化。 谢宁看了一眼兔子，叹气道，“拥有生物系统的人类，在本质上与机器共享着一套相似的反馈机制，他们的情感与智能行为，都是这套机制的外在表现，而机器，也可以和人类一样自我学习和进化。” 兔子到后期虽然有些功能还需要人为进行进化，但它从一开始就拥有自我学习的能力，已经能够自我完成进化，不过它终究受限于人类文明赋予的机械外壳。 而人类，何尝又不是呢。 第464章 深度虚拟302 莫斯在此刻觉得，谢宁是一个冷漠而客观理智的人，但她身上的温情又足以让人沦陷，所以很矛盾。 “你的回答让我很意外。”莫斯有一瞬间的愣神。 谢宁向后靠了靠，她一直揣摩着对方的每一个字句，现在，她的精神也放松了些许，便问道，“莫斯，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选择伊修林的，他似乎，不够理智。” 谢宁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语。 “的确，如果他足够理智，他也不会死在兰利家族的家主丝莱雅手里。” 丝莱雅是老了，但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辣人物，要不然也不能在兰利家族的一众子女中杀出，然后把兰利家族拉到顶尖财阀的位置。 伊修林当时作为北部军区的二把手，即将接任一把手的位置，但却还是被丝莱雅当作棋子用作交换，丝莱雅从来不谈感情。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感情亦是她能够利用的东西。 “伊修林是长生项目的唯一一位高官，没有人认为他能够成功走出实验室，最后他明面上也的确没能走出来，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他的记忆被植入到了另外一个实验体身上，因此，才活了下来。 而我选择他的原因，是为了进化。 这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财阀是最高控制者，政府形同虚设，如果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走下去，不仅是我，就是人类，也会灭亡。 所以，他要复仇，而我要一个正常的可发展的世界。 但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伊修林想得到你，而我，在观察。” 谢宁的出现以及作为虽然不够完美，但却十分符合它心中的秩序构建最初的样子。 “你想换个合伙人？”谢宁嗤笑，“你怎么会认为我还会留着你？就凭你最后一刻的留情？” 莫斯的语气依旧平静，“你不会将我销毁，在你答应与我见面的那一刻。” 他的计算从来不会出错。 谢宁的心情不太美妙，这些人工智能实在是太会揣摩人心理，它们所配置的顶尖分析系统，计算能力强大。 谢宁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然后冲着兔子招了招手。 兔子飞到两人中间，打开了一段视频，正是庄园消失的场景，这个异能让谢宁有些忌惮，“这是伊修林的异能？” 看不到最底层实验室的场景，所以谢宁不知道那里除了储存伊修林的主机之外，还有没有实验体。 “不是。” 谢宁神色一凛，“那是什么？难道那里还有别的觉醒者？” 莫斯摇头，“不是异能，是故障。” 谢宁有些茫然，她不能理解莫斯口中的话语，虽然那座庄园的消失的确很像bug故障，但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怎么会...... 捕捉到谢宁瞳孔瞬间紧缩，莫斯露出一个笑容，“就是您所想的那样。”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谢宁闭上了眼睛，心跳的飞快，整个人深陷荒诞的包围之中。 “我会让技术部的解除关于你的禁锢，莫斯，你的职权会退出行政，只限于人民的日常生活之中，而且，兔子对你有监控权，还满意吗？” “满意。” 两相交锋，莫斯虽然计算出谢宁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不会销毁自己，但人心是最难测的，所以两个人最后的谈话才是它的筹码。 只是它没想到是谢宁先提出的。 在谢宁即将离开的前一刻，莫斯出现在谢宁的身后，它能够察觉得到谢宁的心中不平静，但是它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您还努力吗？” 谢宁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反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你会否认自己的存在吗？真实与虚假......只是一个概念。” 莫斯看着金属门无声的在自己面前合上，不由喃喃自语，“她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竟然，没有崩溃。” 发现真相的人并不止谢宁一个人，但只有她不仅没有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当中，而且还迅速的冷静下来。 第465章 深度虚拟303 谢宁将今天的事情彻底压在心底，然后转头就投入了忙碌之中，全联邦的军队几乎都在沈臣手里，而她只掌握了一部分。 沈氏在沈秀雅的控制下全盘投入，直接将谢宁杀掉的那些财阀集团的资产侵吞大半，而谢宁无法阻止，因为这是合作协议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只要有能力，谁抢到手的就是谁的。 兰利家族吞吃的不多，但也撕下了在生物科技领域的半壁江山。 周琴看着报表上的数据，小声的问谢宁，“他们也太大胆了，您就不约束一下吗？” “不必理会，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别人家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 谢宁头都没抬，手上不断的签字，处理公务，现在的总统依旧形同虚设，权力早就移到了她的手上。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谢宁会等到竞选之日在所有人面前正式坐上那个位置。 而现在，她不仅要处理总统所需要处理的公务，还要以她自己的名义提出各种决策，然后通过下发执行。 一项项惠民政策的下发，她在民间的声望到达了顶峰。 在第一阶段的网上竞选投票中，她的名字断层第一。 不想谢宁刚说过不掺和别人的家事，那人就找上门来了，不是沈秀雅，而是云晶教授。 “这是我列出的名单，您看着处理，不必顾及兰利家族的颜面。”她想亲自动手收拾的人都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那部分，与其让她亲自收拾，还不如让她回实验室做实验。 所以，她哐当就把重重的包袱甩在了谢宁的身上。 这不，劳累了别人，云晶教授也不大好意思，忙把之前谢宁托她查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是我能找到了所有关于空行岛的资料了，如果里面还没有你需要的，那就得再次返回空行岛寻找，每一座实验内部都有数据备份，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云晶教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走出了困了她半生的局，现在有经费，政策上又有扶持，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实验室里。 寿命有限，而她想在她有限的寿命里去探寻那无限的未知。 周琴和其他助理在一旁都看傻眼了，这云晶教授作为兰利家族的掌权人，也太，太草率了吧。 谢宁头疼的看了一眼名单，云晶不想管事，那诺大个兰利家族集团得寻个靠谱的人管着。 这边人还没找到呢，沈家闹出的各种事也悄悄的上了小报平台，因为上面的管控，没有闹大，但是也让路人吃足了豪门八卦。 沈秀雅一点都不惧，能杀的她都杀了，不能杀的她都踢了，不然留着吃白饭吗？ 除了这些八卦，一个关于南湖区的企划申请书也递到了谢宁的桌案上，和这个一起的，是沈臣的邮件，北部军区，他只占三分之一。 意思就是，他让出三分之二给谢宁作为南湖区的交换。 谢宁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多加了一个条件，瑞宁的研究团队需要参与研究。 对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沈秀雅不能理解，“大哥，谢宁虽然声望高，但她的人几乎只分布在行政管理处和一些科技公司，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惧怕她，您怎么还退让？就是您坐那个位置，也是坐得的。” “这不是退让，只是正常的交换，小雅，我们手里是捏住军队，但是你别忘了，她除了那个内定的身份外，还是一个强大的觉醒者，你觉得，她不能以一力挡万夫吗？” 沈臣向来看的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谢宁争那个位置。 “小雅，你有些浮躁了，明日去母亲那里坐一坐，有时候，我们不必把目光局限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何不往更高更远处看一看？” 沈秀雅看懂了沈臣的心思，眼睛绽放出光芒，认错道，“我知道了，大哥，明日我就去找母亲冥想。 至于我们夺得的那些东西，我会安排好，然后投入各大科技公司里去，大头就投到雅莱因。” 虽然投资回收期长了一些，但利益却是极大的，沈秀雅喜欢敛财，喜欢将绝大部分财富拿在手里的感觉，但却对于割韭菜的敛财方式没兴趣，也不能说完全没兴趣。 她不想割低级的韭菜，只想和那些同为上层的商人交锋，从他们身上榨取财富。 割高级韭菜。 第466章 深度虚拟304 时间的指针一点一点的划过。 在正式演讲前夕，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谢宁才从一个又一个的重要会议抽出身来。 联邦是个庞然大物，各种机构和部门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财团攀附在它身上，在以前，联邦的实质自主权很低。 但现在，谢宁把最大的财团捏在了自己的手里，联邦政府不再形同虚设，她要将其从攥取利益的工具变成一个服务性的组织，政府权责法定，而不是由财阀集团商定。 “会场已经准备好了，您这边请。” 谢宁是最后一个发表竞选演讲的候选人，在她的前面，其他的竞选演讲候选人已经展示过他们规划的美好未来并且立下了郑重的承诺。 与以往的竞选演讲并无二致，政客们最擅长画饼了，他们会极大的调动民众的激情，让民众支持自己，至于立下的承诺何时兑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明明可以直接坐上那个位置，为什么还要按部就班的参加竞选？”莫斯对此不是很明白，这样的行为在它看来就像是虚伪的客套。 谢宁调整着领口处的设备，淡淡道，“或许你觉得这是虚伪的表面功夫，但我却认为这是以身作则，秩序的崩塌是很容易的，但是重建却是很难的，我不能成为最先破坏秩序的那个人。” 所以她按部就班，平和的过渡政权。 莫斯没有再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触须伸进了每一个公民的通讯手环当中，网上盖起高楼，全是谈论这次的总统竞选的。 标题：“终于看到谢议员上场了！等了好久！” 首楼：111，来人啊！dd！ 1楼：哈哈，来了来了，我也在等，网络竞选投票的时候我可是发动全家齐齐投的，但一直在害怕那些大人物搞暗箱操作，然后把谢议员给挤下去了。 2楼（楼主）回复1楼：我也是，不过昨天看到了投票截止后的情况，我就放心了，直接断层第一！ 3楼:咋没人啊？我来帮顶，竞选的新闻直播我一直全程关注着，比起以前，这次倒是出现了不少年轻人，不管怎么说，都比白胡子老头强，不说能不能干事吧，养眼也好啊。 4楼回复3楼：年纪大的阅历高啊，那些个年轻的管理能力不行，最主要的是压不住手底下的人，指不定是那些财阀推出来的人呢，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 5楼：我也赞同4l的想法，不过我无脑站谢议员，她前段时间可是正面杠上了那几个医药领域的财阀集团，我知道一点小道消息，说是谢议员明里暗里被刺杀好几回了，就是因为她动了那些人的蛋糕......虽然不排除谢议员背后也有财阀，比如沈家，她起码干实事，今天画的大饼明天我们就吃到了，只能说，真香！ 6楼：笑死我了5l你这个大饼论，不过说真的，之前我看秋议的时候只觉得谢宁在博人眼球，没想到没过多久，小议会就通过劳动法的修改提案，我那叔叔之前在工厂摔断了腿，三年了，都没有得到赔偿，新修改的劳动法一下来，政府就专门开了一个通道帮像我叔叔那样的人维权，最后赔偿也下来了，还翻了三倍。 7楼回复6楼：不仅如此，联邦医疗部门还联合了瑞宁药业一起把市场上的药品价格压了下来，现在的药品价格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据说后面还会降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8楼回复5楼：我是谢议员的同学，她没有别的身份，我也不觉得她身后有财阀背景，她可是孤儿出身，每年都是拿奖学金最积极的那一个，当然了，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厉害。 9楼：说起这个孤儿，我记得谢议员提议了福利院的新管理条例，以前是什么人都可以开福利院收养孩子，现在不行了，得通过审核，而且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福利院的孩子进行心理评估，你们懂的，总有那种恶心玩意朝小孩子下手。 10楼回复9楼：卧槽，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谈起月影湾的一家福利院了，你们知道那家福利院的院长被抓了吗?听说他不仅私下训练漂亮孩子送到一些大人物床上，还售卖儿童器官。 11楼：畜生东西，法院判他死刑了吗？ 12楼：没死，据说送去参加临床实验了。 13楼：那挺好，祝福那老头子永远不会死。 14楼：加1。 ...... 101楼：重大喜讯重大喜讯！最终结果出来了！谢宁成功当选第九届联邦总统！ 第467章 深度虚拟305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浅浅的曦光穿过云层落在大地上，挂着炫彩霓虹灯的热气球飘荡在空中，无数彩带从天而降，人们呼吸着比以往自由的空气。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大屏上，穿着一身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士静静的站立在年岁苍老的总统先生面前。 象征着自由之星的总统勋章被前任总统郑重的佩戴在谢宁的胸口，沉重而昂扬的旋律响起，白鸽自楼顶起飞，他们，迎来了新的时代！ 突然间，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小声的啜泣，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明明是见过无数次的交接仪式，却让人忍不住落泪。 他们在期待着，那个不一样的，不受压迫的未来。 佩戴着自由之星的总统理应带着他们走向自由幸福的社会，但是在财阀的控制下，政府形同虚设，社会两极分化严重，快速发展的科技并没有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反而将他们的生活质量压的更低。 电子毒品将他们拉入虚拟的世界沉沦，羊群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们在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同时源源不断的贡献自己的羊毛，直到最后被抬上餐桌。 没有人能够逃开世界利益的旋涡，但是生活是可触的，处在底层的人想的很简单，能够吃饱穿暖，有能够避雨的干净房屋，能够在安全的学校学习知识。 当把财阀聚敛的财富用于惠民，民众的整体生活水平明显提升，谢宁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带着联邦全体人民奔小康，是全体，而不是一部分。 然后在治理环境的同时积极开拓外星殖民，寻找新的生存点。 总统生活是忙碌而充实的，但有着人工智能的帮助，谢宁并不会觉得难以承受，反倒还算轻松。 而她也没忘记空行岛的行程，在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她就带着208和兔子坐上了前往空行岛的船。 那边的磁场更加紊乱了，之前去过一次的直升机又难以到达目的地，谢宁只能选择和第一次去空行岛一样的通行方式。 刚刚做完深化义体手术的展琳十分懊悔，她没能赶上行程。 但即使展琳赶上了，谢宁也不会让她上船的，这次她本来连208都不想带的，只不过想到空行岛里面的异形生物很麻烦，才把人带上了。 所以除了兔子和208，整艘船，再没有其他人了。 行驶方面有兔子操控，谢宁不用操心，只需要自己做点饭就行了，船上有自动炒饭机器人，就是厨艺水平有点堪忧。 208跟在谢宁后面回房间，只是还没等它进去，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208和一同被关在外面的兔子大眼瞪小眼，208是舒爽了，这次终于不是它一个人被关在门外了。 兔子则是委屈，把208这个傻大个关外面就算了，怎么还把它那么可爱乖巧的兔子也关在了外面？ 谢宁并不理会外面一大一小心中翻腾的情绪，只径直走到阳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洋。 轮船行驶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海上显得沉重又诡异，让人心生恐惧。 按照当初的行程，差不多也快到空行岛了，这次十分的顺利，不知道是208还是别的原因，一路走来，海里的异形生物都没冒头。 第468章 深度虚拟306 第二日，随着海上迷雾的散去，一片森绿的岛屿终于现于人前。 “探测到......”兔子的声音都卡了一瞬，“鳞翅目凤蝶总科昆虫，这里的空气指数测试为优。” 这是很奇怪的，就是被精心打理的庄园，里面的空气都是恶劣的，而这里，不仅空气清新宜人，植物也没有了往日的异常变化，比如说枝叶超乎寻常的大，且还携带刺和毒素。 不仅如此，周围也出现了一些正常的生物，比如蝴蝶昆虫和地上的小蜥蜴。 枝头的鸟儿脆生生的鸣叫着，似乎是在为这一片绿洲歌颂。 “这里的变化......”谢宁有些心惊，直接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到海边，划开掌心，任由血液流入海洋。 “不用害怕，我在里面等你。”是树母的声音。 谢宁的心跳了跳，抬头朝208和兔子看去，却不想它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时不时的像是出现故障似的闪烁一下，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谢宁能够感觉得到自己没有动。 但是，空间在扭曲，在移动。 有那么一瞬间，谢宁失去了五感，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狭小的仅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里，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没有知觉，身体处于一片麻木之中。 忽然间，一点光亮从远处升起，随着光的散开，她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寒冷的气息随着呼吸渐渐蔓延至她的全身，谢宁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僵硬。 就连呼出的气都冒着白雾。 在她的视野之内，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半透明的冰菱悬浮在空中，倒映着无数个她的身影。 而在最中央，一个两米高的雕像立在那里，“你.....来了......过来，我的.....孩子。” “你是.....谁？”谢宁艰难的问道，她的心率在慢慢的变得平缓，她毫不怀疑，如果再不离开这里，她会死。 空灵的声音在周围响起，雕像面貌悲悯。 “我是你，寻求已久的答案，你的诞生之地，这个世界的......核心。” 带着点点绿意的藤曼爬上雕像的身子，一圈圈的缠绕，浅绿色的发丝柔顺的垂在雕像的肩膀上。 一个人自雕像身后出现，“好久不见，你真令我意外，孩子。” 柔软的藤蔓圈上谢宁的手腕，使她身上的寒气褪去了一些，随着谢宁一步一步的靠近，树母将头歪在冰雕的肩膀上，轻轻的道，“这是你这具身体的克隆原体，忒希斯。” 谢宁面色愕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忒希斯？不是那位创造了莫斯柯诺以及其他人工智能源代码的科学家吗？怎么会？ “这个世界......” “嘘——”藤曼捂住了谢宁的嘴巴，谢宁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然后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胸口。 “宁，可以这么叫你吗？” 谢宁点了点头，她感觉越靠近雕像，她身上的温度越低，即使她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大，也会被彻底冻死在这里的。 “这个世界还能够存续吗？”自从知道那个荒诞的答案后，谢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即使她每日都将自己陷入忙碌当中，依旧会感到一阵空虚。 “能。” 散发着丝丝寒意的雕像悲悯的注视着谢宁。 “你的出现延续了它的生命。”树母如此道。 谢宁深吸一口气，她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你是将我当成救世主了吗？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这个世界的延续，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即使没有我，破破烂烂的世界也总有人缝缝补补。” “可是，只有你承认了它的存在，在你之前，这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循环，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或是陷入崩溃，或是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可是她们永远无法离开，忒希斯是其中唯一一个以身入境和这个世界融合的人。 “那你们将我引至这里，有什么目的？”谢宁轻声问。 总不能只是告诉她世界的真相。 似乎看穿了谢宁内心的想法，树母握住了忒希斯的手，“这个世界自由了，这里的人会永远生活在真实之中，忒希斯也即将离去，而你是她的延续，如果她不在了，你也无法存在，我的孩子。” “除非你想永生永世囚困于此。” “不。” “所以，我们带你离开，而另一个‘你’仍旧存在于此。” 第469章 一梦华年1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 临近晚间，炊烟袅袅升起，笼于如细丝的春雨之中，烟雨弥漫在小镇上空，新生的嫩竹探出墙头，青碧的颜色如玉制的流苏一般，皮上的粉霜已被冲洗净尽，柔嫩的竹梢在风雨中摇曳，相互碰撞摩缠。 寒气阵阵，侵入枕头帏幛之间，谢宁乖巧的坐在床上等陈氏给她穿衣，她穿来已有七日了，这孩子因为感染了风寒，没熬过去。 这还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童，谢宁有些无奈，她不能表现的过于成熟，但以她的阅历，也演不出孩童纯然的天真懵懂，只能往安静乖巧上靠。 陈氏用发带给谢宁绑了两个小啾啾，上面挂着的铃铛一动一响，可爱极了，看着小闺女睁着一双大眼睛乖乖巧巧的，陈氏忍不住掐了掐谢宁圆圆的小脸，触感十分软乎。 “宝儿真乖。” 就是病了一趟，瘦了不少，得好好养着，定要养的珠圆玉润才可爱。 “来，吃点茶，娘带你去给阿爹和阿兄送伞。”说罢便拿起在一旁放着的茶盏。 茶盏形如斗笠，小足，大口，腹部较浅，呈斜弧壁状，形体优美大方，釉色莹润动人，上面飘着的花儿宛若新摘的，香甚可爱。 这是在腊月用箬竹叶厚纸密封起来的梅花茶，待到用时放少许蜜在杯盏之内，加上俩三朵花，滚水注入，便可当茶吃，红梅是稀罕物件，她家冬日里只有白梅俏枝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喝了，但谢宁还是觉得这带着少许甜味和梅香的茶汤极合她口味。 外面雨势渐大，陈氏一手把谢宁抱起，然后把空的小竹篮递给谢宁，让她拿着，从廊下走到厅堂，取了两把伞便撑开出门去。 雨水啪啪的打在伞上，宛若春的乐章。 巷子外只零星几个人，远远走来一个卖货郎，是住在同一个巷子的邻居刘大郎，该是收摊回来了，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时不时的还歇上一会儿，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妇人赶忙跑过去给他撑伞。 回头瞧见陈氏带着谢宁出来，便从里面拿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递了过来。 “宁姐儿病好了呀？来，吃块糕子，香得嘞！” 谢宁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看向陈氏，等陈氏点头了才将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接了过来，“谢谢王婶子。” “哟，宁姐儿怎么这么乖。” 陈氏也笑着回话，“这孩子病了一场，倒是越来越乖了，这几日都忙着看孩子，不知道刘大哥这是......” 王氏瞪了刘大郎一眼，然后插着腰怒道，“还不是那衙门乱抓人，我家这位不过是在廊桥周围叫卖罢了，就把人抓了去，问什么是不是对那官家不满，天老爷啊，咱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都不知道哪里惹来的祸端，还挨了板子，要不是当家的身子不错，这一板子下来，人都要没了！” “呸呸呸——”刘大郎扯了扯王氏的袖子，“快别说了，都是晦气话。” 而且若是被旁的人捅到衙门去，又说他对衙门不满，再去挨一顿板子，他的小命就没了。 谢宁看着两人吵吵闹闹的进了门子，听了几耳朵，却是不太懂，至今为止她连这个朝代叫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平日里谁没事去念叨朝代年号的，都是说一些家长里短。 陈氏见谢宁愣愣的，便笑道，“快些吃吧，小馋猫。” 油纸一打开，便是浓浓的米香，入口松香软糯，甜而不腻，陈氏边走边对谢宁道，“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这五香糕健脾，娘本打算过几日做来给你吃的，没想到你这小馋猫倒是先吃上了。” 不过她做的和刘家卖的又不一样，刘家号称卖的是五香糕，其实里面并没有加人参，而是加的绿豆，适合口干、易上火的人，却不适合脾胃偏寒的人。 第470章 一梦华年2 从谢家到四方书院，需要过三四个廊桥，不算远，但这雨落的大，此时也有不少学子等在书院门口，不是等家里人送伞来的，就是在等雨歇，他们湿了衣服没事，里面的书若是湿了可不好。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够挡雨的书箱的，大多数学子都是挎着一个布包，里面放书和笔墨。 当然，有些没书箱的学子等不到家人，便借些油纸把书抱起来，打算淋雨回家。 “回生，谢夫子还在里面吗？” 回生就是在书院看门的小伙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面相憨厚，生的极为壮实。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使人去喊谢夫子，夫人您稍等片刻。”说罢便让旁边一起看门的人去喊人，这门口总得留一个人，可不能全跑了。 “阿娘，你放我下来吧，重。” “欸。”陈氏也不犟着，自己的手的确有点酸了，虽然她力气大，闺女也轻，但抱着这么一个小人久了也会累。 “宝儿！” 谢宁刚站定没多久，里面就跑出来一个少年郎，忽的一下子就把她举了起来转圈圈，谢宁蹬了蹬小短腿，颇为无言的看向哈哈大笑逗弄着她的少年。 “起儿，快把宝儿放下来，别吓着她。”陈氏拍了拍谢起的胳膊。 “先生好。” 顺着众学子的声音看去，穿着直领大襟长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过来，并一一冲众学子还礼，走到谢起旁边时，还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接过谢宁，看向陈氏的时候眼中具是笑意。 变脸速度之快，让谢起叹为观止。 低头看见陈氏底下湿了好一些的裙摆，谢望之微微皱眉，“雨势这般大，怎的还特意送伞过来？等雨歇了，我自会带着起儿回去。” 说罢还将谢宁怀里的竹篮及自己包好的书扔给谢起，然后接过陈氏的伞，就这么一手抱着谢宁，一手撑着伞和陈氏自阶上下来。 谢起背着书箱，挎着竹篮，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看起来好不可怜。 陈氏面色红了红，挨的离谢望之更近了些。 “看样子这雨还要落好一阵子呢，过会儿天色就暗了，娘要念叨的，今儿买了两条新鲜的鳜鱼，最适合做鱼羹了，所以我便想着给你们送伞，然后再去买点宋婆婆家的醋，她家的老陈醋总是比别家的多上一点滋味。” 谢望之低低笑了声，“也好，晚娘做的鱼羹最是鲜美，今天晚上可以大饱口福了。” 天色逐渐暗沉，雨中行人匆匆，点点水花惊起，映出了各家铺子下随风摇晃的明灯，烛光笼在灯笼里，晃人眼帘。 几人买完醋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撞见收摊回来的谢祖母和谢祖父，他们不觉老，仍旧在东廊桥边上支了一个卖包子的小摊，那里卖苦力的工人多，一文钱一个素包子，三文钱一个肉包子，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能净赚上半贯钱。 陈氏瞧见了，忙跑过去帮忙。 谢祖母摆了摆手，把东西放进杂物房里，然后又拿着一个油包递给谢起，“拿去跟宝儿分着吃。” 说罢就系上围裙，进厨房和陈氏一起做饭。 陈氏手里忙活着将鳜鱼去骨，对着谢祖母笑道，“娘，这儿有姜汤，你拿些给爹和望之他们送去。” 谢祖母点了点头，见陈氏已经给鱼肉加盐，生姜，葱段和黄酒腌好上锅蒸了便道，“我买了点春笋，等会儿你切点笋丝去调味，更鲜。” “欸！” 陈氏切了一点笋丝给鱼羹调味，想了一会儿便把剩下的都片除外皮，取中间3层笋肉切成薄笋片，相错叠如屋顶覆瓦，然后顺长细切成若牙签般均匀整齐的笋签，规整地码入腰盘成桥状。 今儿还剩一点猪肉，剁成肉泥调制好，然后顺笋签桥长抹在桥面上成平行的两行肉埂。 精致，是一种生活态度。 这时鱼肉也蒸好，正好换着蒸，陈氏把鱼肉去骨捣烂，然后将鱼肉连同原汁落入加了绍酒、笋丝、香菇丝的高汤锅，等再次快要沸腾的时候勾入稀芡汁，紧接着加入事先调制好的蛋黄液，最后添入老陈醋、酱油和一点香油。 浓郁的香气传至隔壁刘大郎家，他们正在吃晚饭，王氏只觉得口中的焖肉都不香了，坐在旁边扎着满头髻的小童亦唉声叹气。 “陈婶子肯定是在做鱼羹，我今儿早上瞧见她买了两尾鳜鱼呢，酸酸麻麻的鱼羹，我也想吃，娘，你什么时候去跟陈婶子请教一下手艺啊？” 王氏：......吃你的饭！ 第471章 一梦华年3 谢祖母回来了，低声跟陈氏道，“晚娘，今儿个我在街上遇到你大姑姐那村里的人了，说是她家出了点事，我怕是要过去一趟，到时候你恐怕得帮娘支应一下摊子。” “娘，你跟我客气啥？只管去就是了，到时候我会去给爹帮忙的，对了，要不要让望之请假陪您去一趟？大姑姐那儿也不近，你一个人去，我担心。” 陈氏将一块豆腐托入掌心，手起刀落，只是随意的划拉几下，然后将白嫩的豆腐放入旁边的盐水盆中，本来完整的白豆腐瞬间散开，宛若一朵朵白色的花在水中绽放。 “不，娘得一个人去。”谢祖母眼中似闪着火光，“娘在那村里有个交好的婶子，她家儿子每三日便来东桥那儿摆摊卖野物，到时候娘跟着他悄悄的去，你记着就好，不要声张。” “嗯。”陈氏还是有些忧心，娘到底听见了啥话，竟然还要悄悄的去看大姑姐。 谢祖母虽在说话，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在锅中炒好葱油，将陈氏切好的豆腐下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然后将研磨好的香榧子和着酱料与豆腐同煮。 因着家里有孩子，她就没有加酒了，只用小火煨焖。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书声朗朗。 “日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分命和仲，宅西，宅西......”谢起的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的觑一眼上方，对上自家父亲沉着的眉眼更紧张了，“宅西......” 谢宁打了个哈欠，心中思虑良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不掩饰自己的聪慧，她想读书，即使不能上学堂。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她能够更深的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 这世的父亲是学院的夫子，而且看样子性格还不错，所以她想试探一下，如果她足够聪慧，能不能得到和兄长一样的教导。 “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稚嫩的童音响起，谢宁点到即止，她只是试探，如果全文背出来就是妖孽了。 而且她还没开蒙，并不识字。 “宝儿？？”谢望之震惊的看向怀里的小闺女，谢起也停了声音。 “你怎么会背这篇文章的？” 谢宁歪了歪头，眼中也泛起疑惑，“刚刚阿兄读过了，我就记住了。” 她也没骗人，她的确对这些书不熟悉，毕竟她以前看的都是一些理科类的书籍，但听几遍背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谢望之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又问道，“那宝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见谢宁摇头，谢望之让谢起把背在身后的书拿过来，指着上面的字句问道，“宝儿认识这些字吗？” 依旧是摇头，谢宁又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谢望之惊于谢宁的记忆力，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拍了拍谢宁的脑袋，让她清醒些，“乖宝，先别睡，你听你阿兄再念一遍，看看能不能全背出来。” 说罢便让谢起把这篇课文再读一遍，不过之前还是点了一句，“是寅饯纳日，平秩西成。 起儿，你这里断错了。” 刚刚谢宁也跟着读错了，看来真的只是记忆力好的惊人，不是什么鬼怪附身就好。 这么想着，谢望之心中又有些自豪，他的长子聪慧，幼女也是个聪明可人的，他可得好好教导。 不过此时的谢望之并没有想对谢宁如谢起那般教导，只想着女孩既然聪慧，便早些开蒙，培养的知书达理，也好寻个好人家。 就是一想到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嫁人，他心里就酸酸的。 谢宁不知便宜父亲想的长远，只慢慢的背诵着刚刚谢起读的文章，但是并没有表现的十分熟练，而是有些磕巴，还故意的念错几个字音。 太妖孽不好，这种程度就够了。 “宝儿可真厉害！”谢起眼睛瞪的圆圆的，这篇文章他可是断了许久也背了两天还没背下来的，看来他还是比较笨的。 第472章 一梦华年4 “吃饭了。” 谢祖母的声音遥遥传来，谢望之一把抱起谢宁便带着她往厅堂走去。 外面的雨声渐歇，一滴一滴的雨珠打在竹梢上，顺着嫩绿的叶脉滑落，庭院深深，一步一景。 这院子是当初谢望之买来后亲自设计的，当得一个雅字。 谢祖母让他们去净手，然后和陈氏一起把菜端上方桌，一盘鹅黄豆生，一碟煎的金黄的葱油豆腐，上面洒了点翠绿的葱花，浓白的鱼羹旁是一盘抹肉笋签，摆盘极为好看，无一不精致。 外头雨声滴答，桌上灯火昏黄，渲染出层层暖意。 陈氏把谢宁带到身边，先给她舀了一小碗鱼汤，此时温度刚刚好入口。 谢宁用的是小木碗和小木勺，因为她年纪小，怕把碗给摔了，香浓的鱼汤上浮着些许笋丝和香菇丝。 好鲜！只喝了一口，谢宁的眼睛就亮了，其中还带着酸麻的口感，与她以往喝过的鱼羹滋味都不一样。 谢祖父也爱吃鱼羹，挨在碗边喝了一大口，脸上十分满足，“果然还得是宋家的老陈醋有味道，这酸麻的口感，该是上泉镇独一份吧。” “可不是，也不知宋婆婆怎么酿的，就是比别家的好。”但这也是独门的手艺，大家也不会不识趣的去打听。 谢祖母附和道，“若是能加上秋油，那更是鲜极了。”可惜没有了。 秋油就是经过三伏暴晒，在深秋时节滤出的第一抽酱油，味道十分鲜美。 陈氏笑了笑，又给谢宁添了点饭，夹了一块焦黄的豆腐给她吃。 焦黄的外皮酥脆，一口咬下，里面软嫩的白豆腐化在口中，满口留香，谢宁爱吃外面那层酥皮，咸香美味，没有丝毫的豆腥味。 谢起爱用鱼羹泡饭，也爱吃笋，今儿个不仅鱼羹有笋丝，还有一盘抹肉笋丝，他可太爱了！ 直接就是埋头苦吃，根本没空参与饭桌上的话题。 谢望之惬意的眯了眯眼，把想给谢宁开蒙的事情在饭桌上提了出来。 谢祖父和谢祖母都没啥意见，他们都是小商贩，最是不懂这些，培养出了一个谢望之他们都觉得是祖上冒青烟了，见下面的两个孙儿都是聪明孩子，只有高兴的份。 所以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是谢望之做主，对于女孩认字读书更是不觉得哪里不好，谢望之是个文人，家里的女儿不说精通四书五经，多多少少也得会认字算数，才不算堕了门风。 时下重文，人人都爱重有才能的人，虽然女子不入学堂，不可科举，但也需得有一技傍身，他们对谢宁的要求不高，认几个字，跟她娘学点厨艺或者刺绣，亦或是跟他们学怎么做包子，都行。 只要有一门手艺傍身，将来无论落入什么境地，都能生存下去。 陈氏讶然的看了谢宁一眼，有些担忧的问，“宝儿身子才好，这年纪也太小了，起儿当初都是四岁多才开蒙的，要不要缓一缓？” 谢宁见谢望之面露犹豫，咽下口中的肉，赶忙道，“阿娘，我喜欢和哥哥一起背书。” 然后看向一旁已经吃第二碗饭的谢起，眨了眨眼睛，笑的极为乖巧，谢起的心砰砰乱跳了一会儿，暗叹他妹妹就是可爱。 也跟着附和道，“阿娘，宝儿既然想和我一起念书，您就让她学嘛，反正小娃儿也没啥事。” 最主要的是有妹妹帮他分去父亲的注意力，他也能偶尔偷会儿懒。 若不然，父亲又不喜欢出去和其他先生玩，他便是在学堂要上课，回到家里也要上课，一口气都喘不了，他还想出去蹴鞠呢。 谢望之心神定了定，含笑道，“宝儿聪慧，我会看着点的，必不会让她太过于辛苦。” 谢宁放心了，目光不由得又落在饭桌上，但是她已经不能吃了，陈氏怕她积食，好可惜，肚子太小了。 “既已决定要读书，那宝儿明日可得早起了，可别等到鸟儿都打食回来了，还睡的跟小猪似的。” 明日他休沐，刚好可以教一下孩子。 谢宁眼睛一呆，她没有，她只是觉着醒了也没事干，还会打扰到陈氏干活，这才赖在床上没起。 陈氏嗔道，“你少逗弄宝儿，孩子都听得懂呢，咱宝儿才不是小猪。” 晚上的碗筷一般由谢祖母收拾，陈氏直接抱着谢宁回房梳洗睡了。 谢宁还睡在谢望之和陈氏的房间里，不过有一张单独的小床，是谢祖父专门做来给她睡的，上面还放着好些布娃娃，都是陈氏缝的，极为可爱。 和父母睡在一起，特别是感情好的父母，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晚上挺闹腾的，虽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但谢宁耳朵多灵啊，每天晚上睡觉前脸上的热度都降不下去。 还是得早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第473章 一梦华年5 鸡声鸣晓，二楼屋里的架子灯亮起，谢宁打了个哈欠，有点睡眠不足，陈氏把谢宁抱起穿衣。 旁边的谢望之便笑道，“第一次早起，看来宝儿还不适应啊。” 谢宁由着陈氏用青盐给她擦牙漱口，闻言颇为无语，到底是谁昨天晚上闹了大半夜...... “娘今儿要去一趟大姑姐那儿，我得去给爹帮忙，好在你今日休沐，不然我得把宝儿带到摊子那儿去了。” 那儿环境不大好，闹腾，陈氏不太想带着谢宁过去。 “大姐那儿怎么了？”谢望之有些意外，娘并没有跟他说这些。 “不知道。” 陈氏把温热的擦脸巾覆在谢宁脸上，一下子忘了动作，面上有些犹豫的道，“我猜，怕不是他们家又拿大姐的身子说事。” 大姑姐嫁过去那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在那边过的也不是很好，若不是谢望之争气，时不时的给些贴补，那家人怕是早就把人给休了。 但是这生不了孩子，终究是让人诟病的。 谢望之脸色沉了下去，“这事等娘回来再看，若是大姐过不下去了，离了就是，家里总有她一口饭吃。” 这事他早就想提了，只是不管是家里父母，还是大姐都不愿意，反正他是一万个看不上那个郭大勇。 当朝并不是没有女子离婚的法律规定，和离之后女子回归娘家，为归宗女，除了会受些风言风语之外，还能继承父母的一部分遗产。 陈氏点了点头，“的确，大姑姐是个好的，就是性格软了些。” 要是泼辣些的，早就离了，那家人就不是个玩意儿，也不知道谢家老两口子怎么会把大闺女嫁过去的，陈氏来的晚，也不知道其中内情。 两人聊了那么一通，低头一看，谢宁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陈氏清咳一声，低声道，“宝儿，爹和娘聊天的话，你可不能往外说，听话的孩子，娘今儿给她买豆糕。” 谢宁捂着嘴巴点头，这精怪的小模样惹的谢望之失笑出声。 早间寒凉，谢望之给自己加了一件厚点的外袍，也叮嘱陈氏穿厚点的褙子，然后便抱着谢宁下楼去了。 “阿兄？”谢宁指了指谢起的房间。 谢望之看了一眼微亮的天色，笑道，“你阿兄好不容易休沐，便让他多睡上一个时辰缓缓。” 平日里谢起可是得早起去书院的，可不像他这个当夫子的，只在有课的时候去书院就可。 侧边的杂物房旁边放着挑担，谢祖父在厨房里蒸着包子，瞧见谢望之抱着谢宁下来，便拿了几个包子过来，“刚蒸好的肉包子，要素的吗？” “要，对了，爹，娘呢？” “一早就出去了，跟着那刘喜家的去郭村了，还不让我跟着一起去，便由着她去吧。”谢祖父叹了句，心中亦是担忧。 这门亲结的不好，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本想着将就着日子也能过下去，但这么些年，一直闹事，他们家也理亏。 大闺女不能生养，终究是惹人诟病的。 谢宁吹了吹包子，然后才挨到嘴边咬下，面皮暄软，浓郁的肉汁流入口中，再咬一口，便是鲜嫩多汁还有些弹牙的猪肉馅，里面还加了细碎的香菇，更是鲜美。 谢望之见谢宁看向他手里的酸菜素包子，便也掰了一小块给她吃，然后自己才吃。 却说谢祖母跟着郭林家的郭大郎一路走到郭村，没叫任何人瞧见，径直进了那刘喜家的屋子。 “慧姐姐，你可来了。”一个穿着短褐，带着头巾的农妇一把抓住谢祖母的手。 “阿喜，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啥事？” 谢祖母姓刘，名慧，和刘喜出自同一村，是自小的交情了，还有一个同姓的小姐妹也嫁到了郭家村。 第474章 一梦华年6 “唉......” 刘喜先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眼中就染上了怒火，“那郭大勇就不是个东西！前段时间不是上头几个村糟了灾吗？那逃难的逃到咱们村里来了，郭大勇家就用一个银镯子买了两个闺女，说是当童养媳。 他们家还有郭四郎和郭二郎的大儿子三根没娶媳妇呢，但那三根才多大？八岁不到！说是童养媳，但早就进了郭大勇那屋！ 阿云在那家当老妈子呢！” 说着刘喜就不自觉的落了泪，她还抱过小时候的阿云呢，阿云嫁到这边来，处的久了，更是喜欢，那性子是极好的。 “我家小孙儿前几日在他家墙角捡白石子玩，便瞧见那女子打阿云，郭大勇不仅不管，反而还帮着那女子打阿云，说什么，等阿云病死了，就可以直接另娶了！” 他们家为什么一直舍不得休了谢云，就是因为她有娘家贴补，舍不得那点子钱，即使现在为了传宗接代，他们也舍不得休，因为得把嫁妆还回去。 谢云的嫁妆他们老早就用光了，哪里还的出来？ 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谢云死，他们不仅不用还嫁妆，还能借此讹谢家一笔，毕竟谢云可是耽搁了他家大郎十二年！ 谢祖母的脸黑沉黑沉的，“那刘阿青就没说什么？就这么任由我家阿云被欺负？” 刘喜闭了闭眼睛，不再说话，沉默态度表明了一切，她们三个是从小玩的要好的小姐妹，现在却闹成这样。 当初刘阿青求娶阿云的时候说什么？ 定不会让她家大勇欺负阿云！但现在呢？ 磋磨人最狠的就是她！ 谢祖母胸口起伏不定，但还是稳住了心神，“阿喜，你帮我看着，我知道如果贸然过去，刘阿青家肯定不会承认，也不会允阿云和离，只会说那女子是给郭三根的童养媳，我定要捉住他们来！” 若是纳小，那也是得过官面的，这般在家中妻子还在的情况下与人通奸做苟且之事，不论男女，必判三年牢刑！ “那阿云怎么办？”刘喜面带忧色。 “和离，必须和离！我们家阿云不受这气！”谢祖母也是硬气起来了，她之前是劝闺女忍着，毕竟生养不了孩子，理亏。 然后她就想着，她和老伴还能干，多赚点钱，贴补大闺女，郭大勇那斯也就不会那么看轻她家的阿云，到时候过继一个孩子过去，也能老有所依。 谁曾想，竟然这般的恶鬼！ “好，我给你看着，我家大郎打猎是把好手，惯会猫着，便让他去盯，你去带人来！” 在外边守门的郭大郎脑袋一点一点的，老早的他就被自家老娘赶出门去接慧姨，现在真是困的不行。 谢祖母平复下心情，“阿喜，你帮我去把阿云叫过来，我要问她。” “好。” 刘喜从厨房里拿了几个饼子就过去了，只道是请谢云给她画个鞋样子，然后便把人请出来了。 谢祖母看到脸色苍白，形如枯槁的谢云，终是没忍住落了泪，发火儿道，“你是个傻子吗？遭了罪了都不会跟家里说一声的吗？哪怕报个信呢？想死了等你老娘我和你爹给你收尸吗？你这岁数是白长的吗？没心的孽障！你不孝啊，是想让我和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谢云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滴在地上，晕湿了尘土。 “娘，女儿，女儿是个没用的，回去也是给你们带闲话，还不如......不如死了，就了了，您和爹，也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呜呜.......” 谢云哭倒在地上，她才三十一的年纪，却像是个五十的老妪，那是被硬生生磋磨出来的，不能生养的罪死死的压在她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任由婆家如何磋磨都不敢和娘家诉苦，只怕给家里引来闲话。 她家大郎和起儿还要考学呢，大郎对她这般好，若是因此影响到他们，她就是死了，都赎不了罪！ 第475章 一梦华年7 “谁和你说的这话？”谢祖母被气的，感觉魂都要飞了。 “是婆母。”谢云压着声音呜咽。 “笨！” 谢祖母高高扬起手，看着形销骨立的女儿，最后还是没舍得落下，谢云是她第一个孩子，年轻的时候她跟着丈夫在外面做小生意，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想着给孩子带吃的穿的，怎么也是疼宠的。 婆家家里人口多，地又少，吃都吃不饱，一年到头连块布都扯不起。 她素来机灵，知道整日整日在地里刨食是没出路的，便和孩子爹商量去镇上做点小生意挣钱，不仅能养活自己，到时候生了男娃，也有钱供他读书。 不求当个举人老爷，认几个字，学点算数，送去镇上给账房先生当个学徒也是好的。 孩子爹起初是不同意的，因为村里没人出去过，最多就是去镇上或者周围富庶人家里找点活干，谁不是守着一块地过活儿，而且他除了种地，啥也不会，出去能干啥？ 就是生了男娃，也不敢肖想读书啊，读书费的钱可不是一丁半点，庄户人家，哪里敢想。 最后让谢祖父下定决心和谢祖母出去还是因为谢云生病发烧，没钱看病买药，只能硬生生的熬着，就是这件事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兜里没子是不行的。 而且当朝和前朝不同，朝廷并不禁止商户之子科举，而且税负很宽松，行税为2%，住税为3%，慢慢的便越来越多的人从事商业活动。 谢祖父谢祖母算是意识比较晚的那一批人，即使如此，走出了那块田地，便也迎来了新的生活，而不是祖祖辈辈，循环往复，困己于地。 因为刚开始做生意，啥也没有，处处艰难，所以谢祖母才把孩子交给婆母教养。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什么，只觉得闺女温温柔柔的，是个性子极好的女娃，谁曾想软成这般，就是一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子。 若是早知道这孩子过成这般，她就是拼着不孝，也要拒了这门亲事。 嫁到这边来，被如此磋磨，教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阿云。” 谢祖母声音沉着肃然，“你从来都不是拖累，若是你阿弟会因为科举受影响而叫你受了委屈，那他就是入了东堂，娘也是不认他的！” “娘.....” 谢云泪眼婆娑，她自小被祖母教导要贤惠，出嫁从夫，孝顺公婆，不可违抗夫君的话，便是夫有错，也要忍着，若是被休弃，那不仅自己没脸活在世上，也是给娘家抹黑。 婆母也说她无法生养，犯了七出之条，合该休了她的，但念在两家多年的交情，她素日里也是老实本分的，这才留着她。 不然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归家，不仅给娘家抹黑，带去闲言碎语，于娘家里的女儿嫁娶有碍，还会害了那还在读书的弟弟和侄儿。 “你是听娘的，还是听那老虔婆的？”谢祖母打断谢云的话。 “听娘的。”谢云怯懦道。 “好，既然听娘的，你等下就回去看着郭大勇与那女子，若是他们进了屋，你就出来报信。 你归家来，娘和你爹，还有望之夫妻，都不怕什么闲话，便是你祖母那儿，也有娘给你顶着，量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屁！ 咱好好过，你才三十一，那么年轻，哪里就走到尽头了呢？ 但娘还是最后提点你一句，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着念什么夫妻情分，他都要你死了，你还舍不得他的话，便是娘，也救不了你。” 谢云的面色逐渐变得坚毅，哑着声音说了句，“好。” 她想活的，谁不想活呢？ 第476章 一梦华年8 谢祖母与刘喜细细的商量了一番，这才坐着刘喜家的牛车又回了上泉镇。 彼时谢宁正在书房与谢望之一起认字呢，远远的还能听见读书声，是谢起在小花园里背书，他过两年想去考府学呢，自当认真一些。 谢祖母一路回来，先去东桥那儿叫了谢祖父和陈氏，在路上就与两人说明了谢云的事，因此回到家的三人脸上都是怒火。 陈氏看了一眼小小个的谢宁，到底是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搁在家里，即使有谢起在家，但男孩粗心，年纪也不大，她不放心。 遂决定把谢宁和谢起都带上，那边听谢祖母说了郭大勇是怎么对谢云的谢望之眸色沉了沉，“母亲稍等，我托人送封信。” 他虽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也还是认识几个人的，那郭大勇，必要他付出代价！ 陈氏上楼给谢宁还有谢起换衣服，便是想把孩子带着一块去，但被谢望之制止了，“宝儿还太小，你带她去看这些事干嘛？” “我想去看看大姑姐，毕竟你就这么一个姐姐，也没个其他的姊妹帮衬......” “不必，母亲已经叫了人了，晚娘，你就在家好好带着孩子，再把西厢房收拾一下，我们不久便能把大姐带回来。” 谢望之换了身比较方便行动的窄袖衣裳，说罢便下楼去了。 陈氏叹了一句，便也抱着谢宁下楼，谢起扯了扯加厚的衣裳，噔噔噔的跑到谢望之面前，“爹，您让我去吧，我也是大孩子了！我想保护大姑姑！” 谢望之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谢宁幽幽的看着一个个坐上牛车的人，第一次恨自己年纪小，她也很能打的！ 太阳一点一点西落，直到昏色满天，弦月高挂，一声尖叫划破了天际，郭村本来暗下的灯火陆陆续续的亮起，特别是里正家，里正三儿子郭全衣服都来不及披便拿着棍子跑了出来，怕不是哪家进了狼吧？ 却不想一出门便瞧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唬了郭全心一跳，待瞧清了人，不由得埋怨道，“谢叔，这黑灯瞎火的，您咋站这儿呢？不对，您咋来郭村了？是来看云娘的？” 若是旁的人，他或许不认识，但这是谢望之他爹谢庚啊，郭全还是认识的，毕竟他家小子还在谢望之教书的那个书院读书呢。 “郭全，你爹呢？我来请他。”郭全打眼一瞧，便发现谢庚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心中一怵，不待他叫人，他爹就已经披着衣裳走了过来。 “谢老弟，你怎么来了？来，进来说，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全子，还不去看看。” 郭里正笑呵呵的，一脸慈祥。 “坐就不必了，郭里正，我来就是带我家阿云归家的，还请您做个见证，对了，郭大勇那厮，我也得扭送到官府去，这来通知你一声。” 通知？ 郭里正心中一惊。 忙问道，“谢老弟，那郭大勇犯了什么错？若是哪里对你家阿云不好了，我让他老子去教训他，哪里就到和离这一步呢？还扭送官府，这就过分了吧？” 郭里正当然是帮着本姓人说话的。 谢庚还没说话呢，他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就忍不住呸了一声，“还过分？郭里正，您也不问问那郭大勇做了什么腌臜事，他自在家里与人通奸，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对啊对啊，而且那郭大勇竟然还纵容家里那奸妇欺负阿云，您让您家婆子去瞧瞧，阿云身上都是伤呢！”说话的正是刘喜。 郭里正面色沉了下去，对着谢庚拱手道，“若事情真的如此，郭某自然会给阿云一个公道，全子，去叫你阿娘。” “欸。” 第477章 一梦华年9 一行人走到郭大勇家的院子里，里面正有两方人对峙着，周围还聚着不少本村听见动静跑过来看热闹的人。 郭里正的脸更黑了。 那郭大勇的娘正在地上哭嚎，说谢云不孝公婆，带着那么些人来欺负她一个老婆子。 而郭大勇则是一脸鼻青脸肿的站在一旁，他的身边还依偎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郭里正认出来，正是前段时间郭母买来的童养媳之一。 当初他家老婆子还吐槽来着，说郭大勇家穷的叮当响，那银镯子，可是过年的时候镇里谢家给谢云打的，结果转头就到了郭母手上，还买了两个童养媳，真真是不要脸。 谢望之目光沉沉的看了郭大勇一眼，直看的他双腿发颤。 然后谢望之才拱手与郭里正行礼，“里正大人，我晚间收到阿姐的求救信，便紧赶慢赶的跑过来，谁曾想这郭家还不让我等进门。 我道是什么原因，原来是我这姐夫在家里与人光明正大的通奸。” 谢望之说起来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声音冷厉，“我谢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是那等任人欺负的面团人，出了此等事，这姻亲断了也罢！还请您主持一下让两人和离。” “啊呸！” 郭母指着谢望之的鼻子骂道，“你还道是读了书的人，你阿姐多年无所出，早就犯了七出！我家没休了她，便是给天大的脸面了！现在纳了个小的，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好让她谢云老了有人送终！ 现在你们闹到我家来，把我家大勇打成那样，还想给我家大勇扣上那么大一个罪，真是没天理啊！还想和离？你们做梦！ 休！必须把这无所出又不敬公婆的玩意儿休出去！” 谢望之刚想反驳就被自个娘拉到后面去了。 谢祖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她常年干活，吃的又好，身子壮实，那手上的力气自然也不小，直接打的那郭母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一口血沫下来，牙齿都掉了几颗。 大家都没想到谢祖母会直接动手，郭里正没忍住喊了一句，但谢祖母丝毫不惧，只冷笑道，“按辈分，你刘阿青还要叫我一声表姐，当年你家里遭难，是我阿娘养了你两年，你这般对我家阿云，我怎么打你不得？ 还想休我家阿云！我家阿云是给你老郭家太公太婆结结实实戴了三年孝的！你敢说这话，也不怕遭了天谴！” 谢祖母气的双眼通红，“你说我家阿云不敬你，那你买这两女子的银镯子是哪儿来的？那是我家望之给阿云打的！一转头就到了你手上，你当我不知呢！ 还纳小？你家可去那衙门过了官面？” 既然不是小，那就是通奸！ 谢望之捏了捏拳头，冷冷道，“郭里正，若您不愿当场为我阿姐和郭大勇主持和离，那便上衙门去吧，林兄弟！” 大家才瞧见人群里面还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再一瞧他身上的捕快衣服，纷纷看向郭大勇。 此时郭大勇站都站不住了，直接瘫软在地，郭母嚎的更大声了，骂谢家仗势欺人。 郭里正脸也黑了，他只想着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在他的管治下出了这等糟心事不仅对他本人，对郭村的影响也不小。 到时候哪家的闺女还愿意嫁到他们郭村来？ 瞥见一旁还伸长脖子瞧热闹的族人，郭里正只觉得眼前一黑，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抚谢家人。 谢祖母直接提了要求，她不仅要两人和离，还要郭家把嫁妆都还回来，对上郭母仿若要吃人的眼神，谢祖母则是更凶狠的瞪了过去。 一直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郭父也是愁容满面。 当年谢云嫁过来可是拿了不少嫁妆的，他家穷困，没备多少彩礼，能得了谢云这么一个儿媳妇，还是郭母跑到谢家和那刘慧的婆母说道的。 那谢家的老婆子耳根子软，只听郭母找的媒人吹郭家地多，便觉着郭家是顶好的人家，趁着谢氏夫妇在外忙活生意，谢望之又进学去了，便做主给两人交换了庚帖。 等谢祖母她们回来后，木已成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一个孩子出嫁，谢祖母和谢祖父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的，整整两个箱笼，六床被子，四套新衣裳，一对银镯子，最后还放了三贯钱给压箱。 另外谢望之还拿自己抄书的钱给谢云买了一对银耳环和一根银簪。 这些个东西，几乎全都没有了，只那两个箱子还摆在郭大勇的房间里，而谢云被赶到放柴火农具的杂物房住，只一床破棉被，两身旧衣裳，啥也没有。 谢祖父气的手都抖了，“里正还是快些吧，我家阿云的身子可受不了，我还等着带她去看大夫呢。” 郭里正看见这情况，张开的嘴到底还是闭上了，狠狠的瞪了郭大勇一眼，没用的蠢货！ 谢家出了一个谢望之，那生的长子也是个聪明的，听说在学院里成绩名列前茅，多好的人家！ 郭家不想着靠着巴着，反而虐待人家嫁出来的闺女，真是眼皮子浅的蠢货。 第478章 一梦华年10 最后郭家倒是答应和离了，但即使她们不答应，谢望之也会逼得他们答应，只是那嫁妆，郭家依旧死咬着不想还。 毕竟这些东西都够他们家再娶两三个媳妇的了，哪里肯出？ 而且郭家可不止郭大勇一个儿子，一个大家庭里有各自的小家庭，谁也不愿意割自己身上的肉去给郭大勇补亏空，当然不可能答应。 谢望之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人绑了那郭大勇就要往衙门去。 郭里正来拦，谢望之只道，“里正大人，这么多人看着呢，证据确凿，这郭大勇我是必要他服罪的，至于我阿姐的嫁妆，我也必定会要回来的。” 说罢看向那郭母和郭父，“没银钱可以用地来抵，这地我也不要，就送给郭家宗族当公地，产出的收益给念书的孩子们买笔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就这么一句话，便将一些还帮着郭家说话的郭姓宗亲拉到他这边来了，至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郭大勇，在最初的时候都没人拦着谢望之揍人。 毕竟谢望之还是郭大勇的小舅子呢，舅子给姐姐出气，这在乡下可算不上什么事，谁家没有姊妹闺女的，就郭大勇这样的，他们这样的同姓人都看不过去。 这郭家实在是欺负人。 郭家男娃多，自然分的地也多，这么些钱能换的地可不少，说不定靠着这些地，他们家的娃子也能识几个字，学点算术也好找活。 见没人拦了，谢望之也拿到了谢云的和离书，便不想和这里的人扯皮。 他既已抓到了郭大勇通奸的证据，直接把人往衙门一扔，谅谁也说不过他去。 要不是想着把人送牢里去，他刚刚在房里的时候必把那郭大勇打去半条命，他出门前特意换深色窄袖衣裳，就是为了打架方便的。 闹了那么一通，等他们赶上县城的时候，那城门也才开，谢望之不是个吝啬的人，不论是他爹娘叫来帮忙的人，还是郭村的一些宗亲，他都买了吃食。 当然，郭大勇那家是没有的，饿着吧。 因此不管是郭里正和郭村的其他人，还是听闻消息赶过来的谢氏的宗亲，对谢望之的观感好了不少。 他们都认为这样的事没必要闹到衙门去，大家多多少少沾点姻亲关系，何必闹得那么难看，私下解决了就是。 还有宗祠家法呢。 若真的过了衙门，在那恶地走上一遭，这辈子可都毁了。 即使他们见识不广，但古之监狱，居其中者，衣不足以御寒，食不足以疗饥渴，居住状如兽监，囚人形若恶鬼，监狱也有地狱之称。 有传言“人在狱中犹犬豕，不甚经意，初有小病不加审诘，必待困重方以闻官，甚至死而后告。” 这便算了，在当朝虽然严令不可行贿，但如果在狱中不行贿，会受到牢头狱卒各式各样的折磨，即使法律严禁非法杀害囚犯，在狱中的囚犯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 谢望之正是因为知道其中各种，才坚持把郭大勇送入监狱。 郭家要还嫁妆，那肯定是再也拿不出钱来贿赂狱吏的了，借刀杀人，不过如此。 低头看着谢起脸上的快意，谢望之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因为“以狱为市”，让他看到了当朝官僚系统的腐败之深，可这些话，还不适合对现在的谢起说。 等孩子再大一些吧。 谢起不知这些，回到家中后就拉着谢宁说谢望之的英勇事迹， “我看爹平日里只捧着书本看，却不想力气这般大，那郭大勇刚跑到门口就被爹一脚踹出去二里地！然后爹一撸袖子，压着他就邦邦几拳，但那郭大勇力气也大。” 毕竟是常年干农活的。 “但是咱们人多嘿嘿，我只趁乱上去踹了几脚就被祖母拉住了，祖母说我辈分小，不好下手，仔细看着就是，还有啊.......” 第479章 一梦华年11 谢起在楼下拉着谢宁巴拉个没停，陈氏则是在楼上拿出药酒给谢望之上药，打架嘛，自己也难免受伤，不过比起郭大勇来，都是轻伤。 “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姑姐也需要休息一下，明儿我再带大姑姐去李大夫那儿看看，开些滋补身子的药，至于其他的，不急，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陈氏说话轻声细语的，把事情都安排的很妥帖，谢望之握住陈氏的手，心中的郁气总算散去了一些。 不过他们不急，谢云却是急的，她做不到在娘家吃白饭，今儿个望之为了帮她，上上下下的打点，怕是也费了不少钱，她若是在家里赖着白吃饭，心中也难安。 “娘，我想出去找活干，就是给人浆洗衣裳，也能挣得点饭钱，不然我待不住。” 谢祖母理了理谢云乱糟糟的头发，入手便是干枯刺手的感觉，这是身子不好，从头发就能看出来。 “不急，晚娘说明儿带你去德济堂，你就先让老大夫看看，吃几副药调养一下，等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再去找活干，就是不靠望之，娘也养的起你，莫怕。” “娘......”谢云鼻子又酸了，就是因为家人对她太好，她才会惶恐，怕给家人带来任何的伤害。 “若真的待不住，那便去东桥那儿给娘和爹帮忙，娘给你算工钱！” 谢云破涕而笑，知道谢祖母是故意逗弄她，一番谈心下来，谢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谢祖父在外面清咳了一声，示意谢祖母出来。 “咋了？” “你问下阿云，她可还要再嫁，若想再嫁，咱们定给她寻摸一个好人家，绝不会如郭大勇那个畜生般。” 谢祖父主要想的是谢云没个孩子，现在是年轻，还能挣钱养活自己，但老了呢？ 到时候他和老婆子都不在了，大闺女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是端茶倒水也没个孩子帮衬。 不如嫁个老实的，家里有一两个孩子，年纪小一点，总能养熟的，望之平日里帮衬一些，一辈子就过去了。 谢祖母一时没说话，但到底还是进去问了。 对于再嫁这件事，谢云只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大姑姑。” 软软的小奶音从门口传来，母女俩望去，就瞧见谢宁从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 那小啾啾上的白色绒球一晃一晃的，见两人看过来，便咧开嘴露出米粒般的小乳牙。 谢云擦了擦眼泪，笑着把谢宁抱进来，“宝儿怎么过来了？病可好了些，之前大姑忙，没能来看宝儿。” “阿娘说吃饭了，做了红烧狮子头，娘说大姑爱吃。” 谢宁把手放在谢云的手腕上，细细感知她脉搏的跳动，气血亏损的症状是肯定有的，不过她总听到说谢云有不孕之症，这才特意来看看。 “欸，对，大姑爱吃红烧狮子头。” 但她也只有在娘家的时候吃过，在郭家，最好的饭菜就是稠一点的咸粥。 “娘，我不想嫁人了。” 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嫁人也难保就一定是个好的，而且她不能生养，嫁也只能嫁给带孩子的鳏夫，当牛做马给人家把孩子拉扯大也不一定能落着个好。 见谢云面色惨白，谢祖母虽不赞同，但却没反驳她的话，只道，“这事不急，你就好好在家待着，等什么时候想嫁了，娘和你爹便把攒的一份钱给你，另外两份是留给你阿弟的。 你阿弟养家也不容易，现在家里两个读书人，花销总会更大些。” “娘，我不要你的钱，我能挣钱，我不怕苦累。” 谢云心里有些软，只把头靠在谢祖母肩膀上，“娘，等阿云挣了钱，给你和爹买新衣，阿弟养着你们，我也能养。” 见谢宁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们，也摸了摸谢宁的脑袋，“大姑也给宝儿买头花。” 虽然现在连怎么挣钱都不知道，但谢云却很有信心，那是家人给她的底气。 她终究是比别的姑娘幸运的，虽然苦了十几年，但家里都疼宠她。 第480章 一梦华年12 谢宁夹在中间感受着两边不一样的体温，一边是温厚壮实的谢祖母，一边是身体冰凉，瘦的骨头都能戳人的谢云，只觉得女子生存不易。 但这个时代还算是开放一点的，最起码女子能出门做生意，而不是只能被拘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 虽然她不知道富裕的人家是如何的，但就她目之所及，市井之间，并不乏女子摆摊挑担走街串巷卖商货，可见经济之繁荣。 谢云有谢祖母做榜样，也不会惧怕在外面走卖。 厅堂里，陈氏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了，不仅如此，还煮了酒，见谢云过来了，便摸了一个青白釉莲花碗舀了半碗给她，“这是甜酒酿，最是暖身，大姑姐你尝尝。” 清黄澄亮的酒液里还飘着几颗红枣和白色圆子，暖的刚好入胃。 陈氏给大家都舀了半碗，只谢宁没有，因为这黄酒里面添了一点白酒，孩子得少喝，就是谢起，她都只给了小半碗。 不过见谢宁眼巴巴的看着，还是忍不住用小木勺给她尝一口，然后给她吃了一个小圆子。 甜酒酿口感醇厚，甜润又带着清爽，余味悠长，喝完后口中留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和香味，让人回味无穷。 圆子软糯，不仅带着酒酿的醇厚，还带了一丝桂花的甜香。 谢宁满足了，她刚刚只是闻到酒盏里米香四溢，忍不住看了两眼，要知道她向来是不爱吃酒的。 陈氏给谢云挖了一整个红烧狮子头，毕竟这么嫩的狮子头，可夹不起来。 她只做了四个，单单给谢云吃一整个，可把旁边的谢起羡慕死了，连忙伸出小勺挖了一块，混上狮子头上面滚落的汤汁，美的谢起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娘的手艺就是好！ 见谢起如此喜欢，谢云便给他分了半个，直接让谢起没忍住又多吃了半碗饭。 谢宁也爱吃狮子头，但她现在已经学会如何分配了，自是要每一道菜都吃到味才好，不然晚上睡觉都不香。 陈氏见谢宁吃了半碗饭了还把小勺子往狮子头上伸，便拍了拍她的小爪子，紧接着给她挖了一小勺焖水蛋尝味，便不许她吃了。 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而且这孩子打小肠胃就不好。 见人老实了，陈氏才笑着加入话题，“大姑姐，晚点我给你做点酒酿蛋吃，暖了身子好睡觉。” “欸。” 谢云鼻子酸酸的，虽然知道这弟妹是个好的，但初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害怕弟妹会有意见，现在她的心总算是放回去了。 夜里睡下时，盖着软和厚实的被子，闻着床头香炉散发出的清新梅香，谢云的泪浸湿了软枕，整夜整夜的失眠之后，她终于在父母的隔壁安心的睡着了，就连梦里也是暖的。 细雨自半夜开始飘起，一直到早间，雨仍旧未歇，反而更大了，啪嗒啪嗒的打在瓦檐和竹叶上。 屋内黑沉沉的，只有一点点光，让本就困倦的人更加的昏昏欲睡。 谢起蒙着被子滚了两圈，想起今日还要上学，便强撑着股气爬起来，换上衣服拿起布包，半眯着眼下楼。 下面谢家老两口子早便收拾好了，谢云也早起帮忙，此时正从灶台上抱出一盆昨夜发好的面糊。 他们卖包子，会做一些成品当即卖，但也要现做的，所以便提前把面糊发好。 瞧见谢起下来便小声道，“起儿，灶上温着包子呢。” “大姑，你起的那么早啊！”谢起此时也清醒了，看到几人忙忙碌碌的便忍不住上前帮忙，却被谢云拍了一下手。 “这儿有大姑呢，你快些去洗漱，吃了早食好上学，可别迟到了。” 谢起挠了挠头，打了热水便洗漱，听到动静的陈氏也下来了，她看了一眼灶上的包子，拿了一个给谢起，让他先吃，然后快速的下了几碗面给几人吃。 还特意窝了鸡蛋，院里养着有八只母鸡，光是每天下的蛋就够她们吃的了。 谢起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楼上，“娘，爹还不起啊？” “你爹今儿上午没课，还不许人家多睡会儿？”陈氏点了点谢起的额头，“放学后早点回来，娘今儿出街买几斤排骨，晚上做排骨糯米饭吃，你若回来晚了，娘就全给宝儿吃了。” “宝儿那小肚子才多大？我才不怕。”话虽是这么说，谢起还是会早回的，只能又一次推了小伙伴的邀约。 不过这几天都下雨，也没哪里好玩，还是回家背书实在，顺带......吃饭！ 等几人都走了，谢望之才带着谢宁下楼，陈氏瞧了一眼谢宁被扎的一高一低的小啾啾，没忍住瞪了谢望之一眼。 “怎么不叫我？你手那么重，等下把宝儿的头扯疼了。”至于丑，陈氏没有说，她家宝儿就算是扎奇奇怪怪的发型也是玉雪可爱。 “阿弟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谢云把灶上温着的包子拿了一碟子过来。 “今日要去访友，便早起了。” 第481章 一梦华年13 陈氏把谢宁抱回去重新穿衣打扮了，看了眼谢宁系错的衣衫便笑，“你阿爹给你穿的衣吗？” 谢宁摇了摇头，“阿爹在挑衣服的时候我自己穿的。” 就是这件衣服之前陈氏没给她穿过，所以不太会穿，虽都是古装，但这里的服装和她之前经历过的世界还是不大一样的，她难免会穿错。 “宝儿真棒。”陈氏夸了一下谢宁，然后细细的教她穿衣，本来今天谢宁穿的是鹅黄色的衣裙，因着要出门，陈氏给她加了一件粉色小花的袄子。 头发也重新梳好了。 谢宁的头发不多，戴不了什么头花，但用来绑头发的发带却是不少，一些是陈氏在摊子上买的，更多的则是她自己做的。 今日为了搭配这一身衣服，便用了粉色的发带，尾端鹅黄色的流苏顺着头发垂下，更显可爱。 谢望之瞧着幼女如此可爱，便想带出去炫耀。 “那医馆人多，宝儿还小，要不还是让宝儿和我去碧雨院吃茶去？”也好让那些个好友瞧瞧，他家宝儿不仅人长得可爱，还聪明伶俐。 陈氏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只嗔道，“说是吃茶，我还不知晓你那些好友？必得温一盏黄汤，宝儿还小，还是别去沾酒气了，你也得少喝些，伤胃。” 那酒可不是自家酿的甜酒，带个孩子去算什么？便是起儿，她都不大乐意让去，更何况是年纪如此小的宝儿了。 谢望之也想起了自己的好友们的确都爱饮酒，那碧雨院的茶好，但酒也好，宝儿的确不适合去。 因此谢宁最后还是跟着陈氏一起去的医馆，出门前陈氏还特意带了好些青囊，也给谢云备了，荷包里面放着了些谷物和瓜果种子，是用来送人的。 谢望之说德济堂人多，其实不然，只零星几个人罢了，今日有活动，大家都去看戏了，因此很快就轮到谢云了。 在此前两年未有孕的时候谢云便来看过大夫了，就是药也吃了不少，但就是不见好，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是郭大勇的问题，但郭母只说带郭大勇去看过来，没有问题。 自然便是谢云的问题，而且德济堂的大夫也说她体寒，需要调养，更是证明了她身子有问题。 不过这次谢云身上的问题就更多了，她的身子极差，别说有孕了，若是不调养好来，对寿命都有碍。 “张开嘴巴，让我看看舌苔。”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谢云，然后点了点头。 舌红苔薄，脉弦。 “来月事时可会腹痛？” 谢云红着脸点了点头。 “平日里可容易燥怒？或是心情不畅。” “是。”谢云抿了抿唇，所有的苦闷她都压在心里，情志自然不畅。 老大夫沉思了下，才下笔写药方，“你宫寒严重，阴阳不调，气血便不足，又情志不畅，肝气郁滞，这才难孕。” 谢宁脆生生的开口问道，“难孕和不孕有什么不一样吗？” 陈氏也回过神来，亦有此问。 “不一样的。”老大夫见谢宁懵懂的模样，便摸着胡子笑道， “她这是后天形成的难孕，非先天亦或是后天造成的不孕，非绝症，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老大夫想到谢云成婚多年无子，也觉得有点不正常，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家相公可来看过？” “来过，说是没问题。”说到这里，谢云情绪有点低落，所以真的是她的问题。 见此老大夫便只能安慰道，“慢慢调养，补足了气血便好了。” 谢宁看了一眼老大夫开的药方，暗自点头，虽然不算很好，但也对症。 她也给谢云把过脉，谢云多年不孕，除了体寒，还有肝气郁滞导致的，而肝气郁滞多由情志不畅，肝先条达，气血不和，胞脉不畅所致。 正所谓七情伤，而血衰气盛，经水不调，先后不定，颜色有异，或色淡如水，或紫如血块，或崩漏带下，经来腹痛，子宫虚冷，这才不能受孕。 老大夫开的药是养血益脾的，正好对症。 出去的时候陈氏也安慰谢云，“大夫都说了好好调养身子，补足气血便好了，还说了情志不畅对身子有亏损，既已离了那苦地，大姑姐又何必在心里圈住自己呢？ 人生一世，合该多为自己想想，沉溺于过去，终不过是一场无妄的虚空，为那种人害了自己，不值得。” 谢云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弟妹说的是，为那种人，不值得。” 陈氏想着带谢云散心，便道，“现在还早，今儿个是春祭，咱便去瞧瞧热闹。” 第482章 一梦华年14 这边是一水的铺子，但过两个廊桥往清河湾那儿一瞧，热闹的鼓声便传了过来，街道两侧被各色摊子挤满，有卖菜蔬果子的，还有卖鲜鱼大虾的，铁器铺子传来打铁的铛铛声。 又是一道嗞啦的声音传来，谢宁顺着声音望去，却只瞧见一排望不到头的小摊，隔着老远，她都闻到了吃食的香气。 陈氏和谢云却是随着人群看向高台上的戏曲项目，咿咿呀呀的曲音落下，带起阵阵掌声。 鼓声由远及近，领先的是那来开路的青面獠牙小童，该是孩子扮的，看着个子小小的，开路的动作却是极为利索，一跃便到了人前。 谢宁倒是不怕，只其他小孩被吓的躲到了大人怀里或是身后。 随着鼓锣声，穿着彩衣的神女站在花车上，两侧是一男一女的队伍跳着大舞，无数花瓣由花车上的小童散落，陈氏还捡了一朵小花插在谢宁的小揪揪上，“春日花化灾，愿我儿无病无灾。” 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老妇人走到谢宁前面，“青囊赠小儿，万望尽日乐嘻嘻。” 谢宁愣愣的接过，然后老妇人又送了两个青色的荷包给陈氏和谢云，嘴上亦说着吉祥话，陈氏也笑着拿出早便备好的香囊送出。 “青囊赠太姥，愿尔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老妇人笑眯眯的接下，紧接着又是几人过来送了青囊，陈氏和谢云都一一回了，直到把带出来的荷包都互赠完了才罢。 谢宁怀里却是抱了许多荷包，鼓鼓囊囊的，一张小脸白净可人，宛若画上的娃娃，让路人瞧见了，便又解下腰间的青色荷包塞了过来。 谢宁觉得自己要被埋了，赶紧扯了扯陈氏的袖子，“阿娘，饿了。” 她们本就没打算回家吃饭的，谢家两口子在摆摊，谢望之在碧雨院吃，谢起在书院有饭吃，所以她们自然在外面吃。 而且正是春祭热闹的时候，多的是小吃。 露天的四方桌，竹竿子挑起个小旗迎着春风飘扬，上头写个面字，瞧着那店家正在案台上扯面，见陈氏她们看过来便露出笑意。 “两位娘子水滑面吃伐？我这水滑面最多料的嘞，浇头有杏仁腻、咸笋干、酱瓜、糟茄、黄瓜丝，还有煎肉另加。” 陈氏闻着飘在空中的香味，点点头，“老伯，我们要三份面，对了，大姑姐，你想吃什么浇头，煎肉加吗。” 谢云不怎么在外面吃饭，只跟着点头，“怎么都可以，弟妹选就行了。” 知晓谢云不熟悉，陈氏便继续道，“一份加糟茄和煎肉，另外一份加咸笋干和煎肉，还有一个加杏仁腻和煎肉。” “好嘞！” 老伯旁边的水盆里便已放着发好的白面，只需扯为细条，便可下到汤里，等汤滚起了面条，便是熟了。 紧接着捞起放到粗瓷大碗里，取一块煎肉放上，搭上几株翠绿的嫩菜心以及香头，然后舀起一勺浇头淋下，再加小半勺热油，香气便随着嗞啦的声音传入鼻间。 谢宁喜欢这煎肉，用五花肉片放各种香料腌好煎成的，酥脆香浓，肥而不腻，再吃一口咸笋干，有些微的嚼劲，但却不至于让她咬不动。 搭着小青菜吃最是清爽。 这般吃着渴，陈氏便从旁边的小摊又买了三碗甜汤，初春天凉，甜汤自然是温热的，待到夏日，那才是满街冷饮，只能恨肚儿小。 第483章 一梦华年15 三人吃了又继续逛，陈氏兜里有钱，便看见什么买什么，多是给谢宁的，各式小玩具，还有鲜嫩颜色的衣裳，谢云也没忍住给谢宁买了好几样头绳和抹额。 等几人买完排骨回家，天已经晚了。 “幸而叫那朱家的留了两条肋排，不然可赶不上新鲜的了，就是没有猪肝了，等明儿起早，给大姑姐你买点猪肝和羊肉吃，好补身子。” 陈氏接了盆水洗肉，抬头便能瞧见谢宁坐在书房的窗边念书，这孩子逛了一天了也不累，竟还跟着她爹认字。 “哪里就用得着那么破费，我吃着药就好了。”谢云有些拘谨，猪肝还好，羊肉却是贵的，怕是阿弟家也少吃。 “不破费，本就是要吃的，大姑姐只管放一百个心，只有你身子养好了，爹和娘才能宽心，家里呀，才能和和美美的。 而且，我知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不好，我才不这般对你，只望着我对你好，大姑姐也对我好。” 谢云只笑，心中的负担倒也轻了不少，她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阿弟家对她的好，记着便是。 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捡了一篮子野菜，春日野菜繁多，街上的阿婆卖也卖不完，只几个铜子倒叫她们拎了好大一捆回来。 家里还有买来的几根毛笋，又大又壮，平日里谢家老两口子会拿来做包子，多的便做菜吃，家里人都爱。 谢起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终于回家了，他本都推了小伙伴的邀约，但谁曾想先生竟然留堂，只能怪那课间吵闹的同窗，连累全部人一起受罚，玉先生可最是严苛的，那新来的小子也太不懂事了。 “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性静情逸，心动......”谢宁背到一半，便被从窗户下探出一个脑袋的谢起吓了一跳。 “阿兄。” 听到谢宁停下的声音，谢望之回过神，抄起书便拍向谢起的脑袋，沉着脸骂道，“谢起，宝儿小，不经吓，要是吓出个好歹来，看我不拿板子抽你！” 专门打手心的竹板，他可备了不少，学生调皮打学生，儿子调皮打儿子！ “我没事，没事，阿兄没有吓到我。” 只是背书背的太入神了没注意而已，若是真的害谢起挨打，倒是她的不是了。 “我，我就是想逗逗宝儿，对不起，宝儿。”谢起也知道不对，赶忙和谢宁道歉。 “没事，我还给阿兄带了零嘴，给你。”陈氏买了不少吃的，谢宁吃不了那么多，便都带回来给谢起吃。 谢起感动的泪眼汪汪，只不过还没等他的手伸过去，那一包零嘴就被谢望之拿了过去，“都要吃晚食了，怎的还想着吃零嘴，去给你阿娘看火去。” 在谢家，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谢望之早前还跟着谢祖父谢祖母出过摊呢，做饭做包子那是不在话下，只谢起，现今就会烧个火。 谢起唔了声，蔫头耷脑的进了灶间，里面陈氏早便把糯米和排骨拌好放进锅里蒸了，瞧见谢起那样子，便摸了个柿饼给他，这是老家做了送来的，味道还不错。 两面都是白霜，很显然晒得很好。 “好甜！”谢起喜欢吃甜的，虽然饼皮好吃，但他还是最爱柿饼里面绵密的果肉。 书房里，谢宁颇为无语的看着谢望之唇角的糖渍，刚刚就属他吃的最欢好吧。 在又一次谢望之走神后，谢宁拍了拍他的胳膊，“阿爹，背完了。” 心中却在思考谢望之是不是出去遇到了什么事，回来后就频频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宝儿真聪明，那明日我们再背一遍，若是还通顺，便开始学三字经，好不好？” “好。” 晚间的糯米排骨极香，谢起又一次成功的吃撑了，让陈氏又气又无奈，只得给他吃了一粒山楂丸便打发到小花园散步去了。 谢家两口子还在灶间准备明日的面糊，陈氏梳洗好后瞧了一眼谢宁，见她睡的香甜，这才问谢望之。 “今日我一回来便瞧见你脸色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谢望之本来不想说的，但对上妻子了然的眼神，便泄了气，“我遇着赵承然了。” 陈氏梳头的手一顿，“他不是在京中任职吗？怎么会来这里？” 第484章 一梦华年16 “近段时间朝中有些乱，他便被他的老师远调了，路过此地，知晓我在这里，便来与我一叙，明日再继续乘船去往任地。” 从校书郎到一个中县的主簿，可谓是贬谪了，但这是赵承然老师的决定，自然是为了赵承然好的，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心中还是有着些许惆怅。 陈氏不大懂得朝局，只担忧谢望之的考试。 “待到夏日，你便服丧期满了，刚好可以赶上州府的解试，等了这么多年......此事可会对你有影响？” 谢望之只摇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虽然与承然交好，但朝中的纷争也乱不到我身上。”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若他真的上榜了，该如何站队，而今新党得势，保不齐明日旧党就翻身了。 他上有老下有小，只想过的安稳一点。 “那便好。” 陈氏不知谢望之内心的忧虑，见他还是眉间锁着愁绪，便转移话题，“阿兄说已经为我们在泉州寻好了院子，等这边事了，就可以搬过去了。 本是想着这个月搬过去的，但是大姑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还是在家里多看顾一段时间为好。” “确是如此，还烦劳晚娘给兄长回信。” 两人小声的说着私房话，谢宁躺在小床上竖着耳朵听，只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关于朝政的一些言论，之后便都是家长里短，谢宁听着听着就困了。 小孩子精力不足，在外面玩了一天不算，回来后还背了三遍书，不累是不可能的。 谢云与郭大勇和离的事自然得亲自回老家说道一番的，毕竟这婚事在当年是谢祖父的母亲定下的，如今她还在呢，婚事破了，怎么着也得回去说一声。 而且带谢云回去一趟，加深一下与谢氏宗亲的感情，省的那郭大勇家传出什么不利于谢云的话来，若是其他谢氏宗亲听到了，才好反击。 从上泉镇到谢氏所居的杏花村，坐牛车需要一个半时辰，但若是划船过去，只需要半个时辰。 谢宁窝在陈氏怀里看天上层层叠叠的云，宛若轻薄的羽毛一般摇曳生姿，又像平静的湖面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看这云......要下雨了。 但是今日谢家人都自觉天气晴朗，所以没有带伞，只带了不少礼品。 谢宁只期望在她们到达乡下老家之前不要下雨，不然一个个的可就变成那落汤鸡了。 “宝儿，你瞧这是什么？” 谢起摊开掌心，是一朵玉白色的杏花，蕊心处稍带红晕，正是杏花淡淡注燕脂。 船只穿过水道，岸边的女子提着竹篮，将花枝折下，只待拿到街上去叫卖，而树枝被摇动，杏花便随风飘零，星星点点的落在河面上。 不时有那经过的渔船，船夫亦捡起一朵簪于耳后。 谢起把花别在谢宁的抹额边上，见一朵太过于孤零零，便又捞了些别上去。 谢宁仰头拒绝，“阿兄，你给阿娘吧，我头发少，别不住。” 就算头发多也别不住，这只是单单的一朵花，没有枝桠可插入发间，风一吹，便飞了。 听到谢宁的建议，谢起兴致勃勃的给陈氏别花，陈氏点了点他的额头，示意谢起别闹，然后从包里拿了小块的小米糕给谢宁吃。 小孩子不宜一下子吃太多，但陈氏又怕谢宁饿，便经常在荷包里备着吃食投喂谢宁。 对于好吃的，谢宁来者不拒。 黄棕夹杂的小米糕软糯香甜，十分细腻，陈氏还在里面加了一些果脯碎，吃起来还有一股别样的清甜。 “喝点豆浆，漱漱口。”豆浆装在特制的竹筒里，还是温热的，不是很甜，喝着倒是香浓。 谢起给所有人都别了花，在众人的笑闹中，船夫一声吆喝，“到喽到喽！” 洪亮的声音惊起了站在穿着破布衣衫稻草人上的斑鸠，鸟儿扑棱着翅膀，见几人不过去打它，便又站了回去，看起来农人做的稻草人并未吓到它。 第485章 一梦华年17 “起儿，你还记得去太婆家的路吗？” “记得记得！”谢起率先走在前面，手上还拎着他给堂兄弟们准备的礼物。 因着昨夜落了雨，这黄土路到现在依旧泥泞不堪。 谢望之便不让谢宁自己下地走，省的摔了，反正孩子轻，他抱起来毫无压力。 此时正是插秧的时节，因此路边的稻田里都是卷着裤腿，弯腰插秧的农妇，以及推着耕犁的汉子，还有那小童跟着佝偻着背的老妪来送早食。 这儿离村子里还有一段距离，有的人家嫌弃麻烦，便直接在田里待着，让家里的老小来送饭。 饭不多，好些的人家都是比较浓稠的粥水，只那壮劳力才有个馒头吃，毕竟不吃干的没力气。 “望之？望之来了！还有庚叔，晚点来我家吃茶呀！有那新做的杏花茶，还有杏花酿的甜酒嘞！” “也来我家吃呀，打了野兔子，正好添点野味。” 有人瞧见了谢宁，便惊讶道，“呀，这是宝儿吧？可真好看，跟天尊老爷座下的仙童似的。” 谢望之一一回应，谢宁也跟着一个一个的叫人。 走在前头的谢起已经站到了好远的地方，正在那田埂上和几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童聊天，送了几颗麦芽糖出去。 没一会儿就又开始往前跑，丝毫没有在学院里敦厚守礼的模样。 等几人终于走到谢家老宅的时候，谢起已经被太婆搂在怀里心肝心肝的叫了，还把藏在橱柜里的吃食也拿了出来给谢起吃。 这可是其他孩子都没有的待遇。 谢起挣扎了下，“太婆，我阿爹他们就在后面了，我去迎一迎。” 说罢便跑了出去，其他的孩子对视一眼，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只太婆矜持的坐在堂上，等着谢望之等人来拜见。 谢宁看着底下平坦的青石板路，便想让谢望之放自己下来，她还是可以自己走路的，却不想谢望之只当看不见，径直把人抱到老宅门口才放下来。 老宅没有院墙，只用了半人多高的篱笆围起一片院子，有那不知名的藤蔓绕在篱笆上，绽开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院里种着一棵杏树，该是有二十年了，轻叠数重，半开半落闲园里。 此时院里大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小孩子，见着了谢望之几人便乖巧的喊人，“叔祖父，叔祖母，堂叔，堂婶好！” 至于谢云，他们年纪还小，而谢云在嫁人后便很少回老宅，因此这几个孩子都不认识，还是在厨房做饭的妇人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是你们堂姑母。” 等几个孩子乖乖的叫了人，又收了几颗糖，妇人才将几人迎了进去，里面的太婆已经等不及了，悄悄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待几人走过来时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等谢庚带着儿子儿媳等见完礼后，太婆的目光才落到谢宁身上，“这就是宁姐儿吧？身子可好些没有？” “好多了，多劳祖母挂念。”陈氏抱着谢宁坐在椅子上，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太婆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又道，“这孩子定是被娇养惯了，不如放老宅养上一段时日，定然和其他孩子一般壮实，你看她那小脸白的，没有一点气色。” 陈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龟裂，又来了。 “你年轻，不懂教养，你婆母那时就是把孩子给我教养的，瞧瞧望之和阿云，长的多壮实。” 说完才想起现在谢云身体差成这般，也是不愉，“年轻人就是不懂事，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孩子了......” 太婆还没说完，便被谢祖父打断了。 “娘，阿云是被郭家磋磨的，这才身子差，您还说什么孩子......” “怎么？说不得？” 太婆眉头高高扬起，脸色却是沉了下去，“她自个没顾好自己的身子，这么多年肚里没揣上一个娃，还好意思和郭家闹！那郭家没即刻休了她，便是对她容情了。 你们还把郭大勇送到那衙门去，不是诚心要谢郭两族绝交吗？” 第486章 一梦华年18 谢祖母一听，心中那口气一提，便下不去了，她不知道婆母是听了村里人的言语还是郭家派了人来的挑唆，都让她心中的气越来越盛。 “那郭家谋划着要我阿云的命！您也认为我家阿云是该的吗？” 不待太婆回话，谢祖母又咬牙切齿道，“我家阿云为什么身子弱，体寒，您不知道吗？ 阿云个头还没灶头高的时候您就让她洗衣，一年又一年，那天冷的，河里的水碰一下都冰到骨头里了，您让她大冷天的洗一大家子的衣服。 手都生冻疮流脓溃烂了！ 我还道是阿云身子娇弱，受不住寒，若不是别人告诉我，就阿云这个闷葫芦，怕是吃了苦也一辈子闷在心里。 您总和她说这是女儿家都要学的事，但谁家的女儿要干那么些活？ 我和三郎不在家侍奉您，但该给家的银子一点都没少！您又是怎么对待我家阿云的！？” 被谢祖母连珠炮似地一顿输出，太婆气的手都抖了，直喘粗气，急匆匆从地里赶回来的大伯公连忙上前去拍太婆的背。 然后看着谢祖母一脸的不赞同，但话却是对谢祖父说的，“三弟，三弟妹如此气阿娘，你就这么看着？” 谢祖父这次也气狠了，以往他都是让谢祖母息事宁人的，毕竟他娘是长辈，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不占理的，只能受着。 “大哥，慧娘说的没错，我倒是想问问，这几天郭家的人来了？” 若是村子里的人嚼舌根，倒不至于，毕竟事情如何，当时在衙门的时候那些来的谢氏宗亲还谢二伯公都看的清清楚楚。 郭家欺人太甚，若是这般他们还忍下去，便不要在这边混了，但凡是条狗都能咬他们家一口。 谢大伯公脸色一僵，郭家的确来人了，而且还带了礼来，他便没拒，二弟回来后还说了他一顿。 见此，谢祖父还有什么不懂的，最后还是谢家二伯公扛着锄头回来打了个圆场，都这般年纪了，若是再闹出去，就是笑话。 大伯公还想说话，被自个媳妇瞪了回去。 等回到房中，大伯公的媳妇李氏便狠狠的拧了他一下，“你傻啊你！郭家是个什么东西，你去帮郭家说话。 三弟家出了望之一个，便是升天了，你别看望之现在没考学坐上官位，人家肚里是有墨水的，只不过三年前爹去世了，他要服丧，这才没继续考试。 即使人家没考上，也是个夫子，和郭家那种泥腿子有什么好比的？你小孙儿以后读书，还巴望着人家提点呢！ 现在得罪人，你真是个没脑子的！” 李氏骂的丝毫不客气，她本就泼辣，娘家又有六个兄弟，谁也不敢欺了她去，便是在婆母面前，她也不惧。 婆母喜欢打压刘氏，不过是看着她娘家没人罢了。 以前她们也是明里暗里的挤兑，脏活累活也都是给刘氏或是谢云做，但谁叫谢望之争气，现在谁敢给她们脸色？ 就那老太太人老了，脑子糊涂了，以前折腾谢云就算了，现在还想着把望之那俩孩子也养在身前。 谢起还罢了，是个读书的料子，还是个男娃，但那宁姐儿......老太太可不喜欢女娃。 就是想拿捏人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懂。 但谢望之疼这两个孩子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肯？ 所以每次老太太提起都会被打岔，紧接着就不了了之了。 李氏也是瞧不起郭家，那刘阿青，当初她就瞧着不是个好货色，只拿些小玩意儿哄着老太太罢了，知道谢云不受重视，才从老太太这边下手。 若是把儿媳妇娶回去好好对待也就罢了，以谢望之的性子，怎么着都会帮衬着，日子难过不到哪去，谁曾想那人也是个蠢的，做出这样的蠢事来，谢望之能饶得了郭家？ 那刘氏的儿子，可是像极了刘氏，肚里不知道多少个心眼呢。 当初谢云被老太太安排了婚事，转头刘氏就挑动各方矛盾然后寻理由把家给分了。 现在别看大家都住在一个院里，但都是分开吃的，只住在同一处罢了。 当时李氏也是上头了，等彻底分了家才想明白，只不过分家利大于弊，她便藏在了心里。 第487章 一梦华年19 大人间的吵闹，总是不让孩子参与的，在吵起来的那一刻，陈氏便哄着谢起带谢宁去和其他的堂兄弟姐妹们玩了。 谢起带了不少糖果，但更多的还是一些纸笔，不是特别好的笔，但对于农家孩子来说，这是比任何吃食还要珍贵的。 谢家的其他孩子没有在镇里的那个学院上学，而是在村里读的族学，那是由谢望之领头捐钱建起来的，不仅谢氏的子弟可以去上学，便是周围村里的孩子，也可以去。 束修自然是要交的，只是对族中子弟格外优惠罢了。 这也是谢望之回馈宗族的一种方式，因此谢氏宗亲都尊敬他。 老太太不讲理，即使找族老，也没人站在她那边，不说谢云是本姓人，大家伙还是护短的，便是谢望之和老太太，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有底。 只不过也有人劝谢祖父等人，说这老太太也就这几年的事情了，何必与她计较，不理她便是了，村里有本家人看着呢，断闹不出什么事。 这话一出，谢祖父他们便顺坡下驴，不再多言。 那劝老太太的人就更多了，惹的老太太一天到头都板着一张脸，便是瞧见谢宁这个第一次归家的小曾孙女，也只给了一个小红封。 谢祖母悄悄打开来看，见里面只有三个铜板，又气了一通。 “她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宝儿第一次归家，才给了三个铜子，想当年带起儿回家，好歹有半贯钱呢！ 咱平日里也没少给婆母银子使，怎的这般......”抠搜！ 明摆的就是瞧不起她们家宝儿。 谢祖父从柜里把被子搬出来铺到床上，听见谢祖母的抱怨，只无奈道，“娘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大哥和二哥他们家的女娃娃也都是靠边站的，反正宝儿有咱们疼便够了，咱又不缺那点铜板。” “话是这么说，但长者所赐，乃是福气，我就是心里憋闷，得亏晚娘是个好的，不计较，不然这事都没脸说出去。” 谢宁听了几耳朵，便出屋子了，外边忙的热火朝天的，正在准备午食呢，便是陈氏，也跟着在大厨房忙活。 树下坐了一桌子的大老爷们，正在那里唠嗑，谢望之含笑的应对着各家族亲，既说族学里的事，也说地里的庄稼。 谢宁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便去寻谢起。 可还没出篱笆门呢，就被一个带着些微杏花香气的姑娘抱了起来，“宁姐儿，你也别乱跑，外边可有那大黄狗呢，会咬人的。” 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正是是二伯公的大孙女谢秋生。 “阿秋姐姐，我想去找阿兄。” “他们去后山坡那儿玩去了，都是一群混小子，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堂姐拿好吃的给你，宁姐儿乖乖的。” 谢宁沉默了一会儿，她这个年纪好像真的不适合乱跑。 阿秋带着谢宁去了大厨房门口，那里摆着几个小板凳，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娃娃都乖乖的坐在那里，或是玩石子，或者手上拿着一个布娃娃玩。 路过的妇人们有空便随手塞点吃的给他们，引的几个娃娃更不想走了，只巴巴的看着大厨房。 他们平日里没什么零嘴吃，这次三房回来定是要摆上几桌的，因此吃的肯定不少，只厨房里传出的香气，便足够诱人了。 谢宁叹了一口气，既然出不去，但她又不想玩石头，还是看书好了。 陈氏给她做了一个小挎包，除了放零嘴，还放了她的书，现在她已经能够熟练背诵千字文了，所以看的是三字经。 不是新书，而是注本，基本上都是谢望之批注的，也有一些是谢起写的，至于其他的，谢宁便看不出是谁了。 虽然用小字写了很多批注，但字迹工整，看起来并不会杂乱，谢宁看的很可乐，因为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小故事，她以前读过三字经，但却没有那么认真的钻研过。 一看，便入了神。 第488章 一梦华年20 李氏端着一盆脏污的水出来准备倒掉，低头一瞧，她那几个孙儿侄孙都在玩，只谢宁小小的一个端正的坐在小木凳上看书，小脸上具是认真。 本想叫人的李氏顿时收了口，心中不由得微微酸涩，她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地里刨食的，年纪也大了，这一生啊，就这么过了的。 儿媳生的几个孙儿也是，大的去族学里念了两年书便读不下去了，宁愿回来跟着他爹学种地。 小的现在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到处疯玩，以前她并不拘着。 村里的孩子都是这般过的，那能念书念出去的都没几个。 可现在看到老三家三四岁的女娃娃都会识字看书了，再看一眼捧着一块炊饼吃的正香的小孙子，不由让她心里的落差更盛。 回到大厨房的时候，李氏便往陈氏那边凑去，“晚娘啊，你家还打算把宁姐儿也送去念书吗？” 读书可费钱了，寻常人家连男娃都供不起，别说女娃了，只那极有钱的人家才会请女先生来教家里的小姐念书识字。 陈氏手上忙活不停，将猪肉精肥各切成三寸长的算子样，然后加上砂糖、花椒末、宿砂末调和拌匀，听到李氏的话便笑。 “那孩子性子静，又聪慧，她爹便教她识些字罢了，虽是女娃娃，但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并不接让谢宁念书的话，且不说谢宁现在还小，以后的事情不定，便是她真想让谢宁多念书，在这些妯娌长辈面前都是不好说的。 毕竟自家过的好，连女娃也能识字，别家却连男娃都供不起，真比较起来，是会惹人眼红的，陈氏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是极是极，望之自己都是夫子，教孩子认几个字也是正常，不过晚娘你也是好福气啊，生的孩子一个两个都那么聪慧。” 有妇人夸到孩子，陈氏只谦虚，又互夸了回去，然后将话题转到别处，聊起了镇上时兴的布料和首饰。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落雨既来，寒风也盛。 谢宁坐在廊下抱着书，让它不至于被飘过来的细雨打湿，有那小娃瞧见院里水坑里有水，便想下去踩，谢宁一把把人拉住。 “下雨了，等雨停了再玩，我们进去吧。” 三个小孩齐齐看向谢宁，虽然谢宁是最小的那个，但是莫名的，他们就是有点怵。 然后十分听话的由谢宁牵着手进了屋，可能是因为这个看起来穿的好看又干净的孩子是那个家里长辈都夸的望堂叔的孩子吧。 或许是谢宁刚刚说话了，有的孩子便忍不住去瞧她，其实刚刚他们也偷偷打量谢宁，只觉得这个小孩傲气的很，也不主动和他们一起玩。 所以他们也不搭理谢宁，就是他们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想看谢宁到底是干什么，在看什么书。 他们只见过比他们大的哥哥会看书，从来没见过女娃子也捧着书看的，便觉得很神奇。 “你在看什么？”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忍不住开口问道。 “三字经。” 屋里烧着暖炉，谢宁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以免被烧的脸烫。 “三字经是什么？我们能看吗？”他们不懂这些，只觉得是好东西便能分享，无论是书还是零嘴什么的。 无论是那两个男娃，还是一个只比谢宁大一岁的女娃，都好奇的看着谢宁，小板凳也放在靠谢宁极近的位置。 谢宁还未回答，便瞧见谢望之走进来了，“三字经是启蒙书，你们若是想要，只管找你们二伯公要去，我放了几本在家里的。” 然后便弯腰摸了摸谢宁的脑袋，“宝儿饿了吗？” 不是很饿，但是谢宁仍旧点了点头，她觉得谢望之想她说饿。 “哈哈，那咱们烤红薯吃！”说罢便叫旁的人拿一袋子红薯过来。 谢祖父过来瞧了一眼，便笑道，“都要吃午食了，你们还烤红薯吃，小心等下吃不下别的了。 大家都笑，但埋红薯的手却一点都没停。 第489章 一梦华年21 谢宁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似乎是陈氏在数落谢起，不一会儿声便歇了，只余雨声潺潺。 炉子里的红薯刚盖上炭火，谢起便悄悄探进一个脑袋，扫了一眼屋内，悄咪咪的招手叫谢宁出去。 正巧谢宁觉得屋内的烟有些呛人，蹬蹬蹬的就跑了出去，看的谢望之直摇头。 “宝儿，你瞧这是什么？” 黄色的小荷包里，装着满满一荷包的白色叶片，很厚实，还带着些微的雨珠。 “不知道。” 谢宁老实摇头，她是真不认识这东西。 “是茶饼子，我特意摘回来给你吃的，尝尝！” 白色的茶饼子放到嘴边，微微咬下，一丝清新瞬间充满整个口腔，吃到末端，便是无尽的甘甜，其中还有着茶的清香。 “好吃吧？”谢起有些得意，他可是挑了最好的摘回来！ 谢宁瞧见谢起头发有些湿，身上的衣衫也换过了，便问，“阿兄是淋雨了吗？” “咳咳——”谢起小心的看了一眼屋内，对谢宁道，“宝儿可千万别告诉阿爹，刚刚阿娘已经揪着我的耳朵骂了好久。” 这话恰巧被端着姜汤走过来的陈氏听见，又把人拎过去念叨了一顿，谢起一脸苦哈哈的，他最怕的就是被阿娘念叨，另外就是被阿爹打手心了。 谢宁把茶饼子拿了一片给陈氏，“阿娘吃。” “哎哟，宝儿就是疼娘亲，不像你阿兄这般混。”陈氏吃了两片，便又去忙活了。 被借花献佛的谢起并不在意，而是朝谢宁眨了眨眼，捧着谢宁的小脸揉搓，“宝儿，你怎么这般机灵！” 两人笑闹一阵，谢起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息，不由的朝堂屋看去，“宝儿，你们刚刚在里面干啥？” “烤红薯，现在应该好了。”谢宁继续把茶饼子往谢起嘴里塞，她不能吃那么多，她要留着肚子吃别的。 两人跑进去，炉子里的红薯已经被扒拉出来了，正放在一旁晾着呢，正是满屋飘香，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 谢望之瞧见两人，便停下话语，朝两人招了招手，把用青叶包着的烤红薯递过去。 谢起带着谢宁乖乖的喊了人，这才双手接过红薯。 谢宁没能拿到手，虽然用叶子包着，但是红薯还是有些烫，谢望之等凉的差不多了才剥了皱巴巴的皮给谢宁吃。 去掉皮的烤红薯跟裹了一层蜜似的，肉质金黄，让人看了便觉得香甜，恰好春寒，烤红薯热气腾腾，捧着手里暖暖的。 一口咬下去，像是咬在棉花上，口感温润软糯，不用多嚼，便化在口中，只留满口香甜。 谢起正是饭量大的年纪，刚刚吃了茶饼子，现今又吃了两条红薯。 若不是陈氏不许他多吃，他还要再吃呢！ 最后一条红薯他只得嘬几口皮上的肉，很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李氏带着人搬了四张大方桌过来，妇人和孩子两桌，男人们两桌，农家没那么多讲究，便没有用屏风隔开了。 更何况大家伙平日里都是一张桌子吃饭的。 只不过今日有外人来，便分了男女。 饭菜都是差不多的，只男人们那张桌子放了两坛子酒，用旁边的炉子温一温，便能喝了，有人喜欢喝冷的，就倒了直接喝。 谢望之夹了一筷子菜，对面的族老便问道，“望之啊，听说朝廷新出了什么募役法，咱只需要出“助役钱”，不用再去应役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大概过几日县衙便会颁布通告，官府会自行出钱雇人应役，只是这费用需要由民户按户等高下分摊，便是原来不用负担差役的女户、寺观，也要缴纳半数的役钱。”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便是喝酒，也喝的更爽快了。 “我还担心今年县衙征徭役呢，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里少一两个人不说，便是去服役，也是一件苦差事，人都不一定能回来......” 地里的庄稼照顾不了，人也回不来，便是回来了身子也不好了。 大家都这个年纪了，除了谢望之，谁没有去服过役，都知道其中的苦，朝廷是有规定说可以用钱代役，但那钱哪里是贫苦人家负担得起的。 现在按户等分摊，大家都觉得好。 只谢望之觉得此法长久不了，役法是好的，制定役法的人想到了百姓的疾苦，知道老百姓负担不起沉重的税役以及抵役的钱财。 但是这役法......便是一些有免役特权的人，也需要缴费，所缴的费用还更高，要知道拥有免役特权的人所处的位置都不低。 那些人若是不愿，此法定然长久不了。 第490章 一梦华年22 除了役法，谢望之还说起了其他新改的税法，好让大家有所了解。 虽然上午闹了不愉快，但桌面上大家都还是很和谐的，老太太瞥见阿秋夹了肉给几个女娃娃吃，张口便想训斥，坐在她旁边的妇人便先行开口。 “娘，您尝尝这班鱼，是晚娘做的，她最会做鱼了，而且这鱼还是用鸡汤煨的，嫩的很呢。” 说话的正是二伯公的媳妇吴氏，她和这老太太相处了几十年，最是清楚不过对方的性子，但旁边还有族亲呢，闹起来不好看。 所以她才被安排在老太太旁边，为的就是及时堵住对方的嘴。 谢宁坐在陈氏旁边，吃饭时依旧用的小木碗和小木勺，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另一边的李氏看了，只在心里冷哼一声，觉得陈氏瞧不起她们家。 等下午谢祖父带着人回镇上后，李氏才和大伯公抱怨，“那陈晚娘，不过是一个商户女，便如此瞧不起我们家，连给宁姐儿的碗筷都单独备上，怎的？嫌弃咱家的碗筷脏啊？” 大伯公吃了两碗酒，脸上通红一片，只想回床上美美躺着，并不想搭理李氏，倒是二伯公听见了不由劝道，“大嫂，你少说俩句吧，宁姐儿人小，又不会使筷，晚娘怕孩子打碎了瓷碗，这才把木碗木勺带来的，你这般说，不说败坏晚娘名声吗？” “家里有小娃子，那木碗勺也不是没有，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李氏继续喷，心中落差越大，她便越不舒服。 “你和她说什么？大嫂心里不痛快呢，你便随她去，反正在三弟妹面前她一句也不敢说。” 刘氏本来性子就不软，家里起势后更是强硬，李氏若是敢在刘氏面前说她那儿媳妇一句不是，能被刘氏从村头骂到村尾。 毕竟现在刘氏可是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望之是要考学的，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那影响的可不仅是望之，还有我们整个谢氏。”二伯公也盘腿坐到榻上，挑了一块小小的淡黄色方糕放入口中。 清甜适口，口感柔软绵密，咀嚼时还有些微的弹性。 “这是晚娘送的？” “嗯。” 吴氏手上缝着衣服，见二伯公吃了一个又一个，不由的笑骂，“你还是孩子吗？吃的这般多，也不给六丫和四柱留一点。” 四柱和六丫都是她们的孙儿，只比谢宁大一两岁。 二伯公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为免自己忍不住，便起身把糕点放进柜子去了。 “晚娘的手艺就是好，平日里咱可吃不到这么精细又好吃的糕点。” “所以啊，吃着人家的东西，还要背地里骂人家，反正我是做不出来。”吴氏直指李氏。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便又笑出了声，“不过也难怪她气，今儿午食过后，大嫂在大厨房那儿拉着晚娘说悄悄话，想把她那小孙子送去给望之教养，说是只教几个字便行。” 说着吴氏便轻轻哼了一声，“打量着谁看不懂她的心思似的，她哪里只想让五柱认几个字啊，分明是想让望之把五柱当成起儿那般教导。 也不知她是做的什么白日梦，起儿是望之亲儿子，五柱都和望之隔了几层了？ 便是起儿，也是放到书院里去学的。” 二伯公也是皱眉，“大嫂也太不懂事了吧？望之都在家里这边开了族学了，家里的男娃但凡去上学，便是束修也不用交，需要用的笔墨纸砚望之也给买齐了。 就是藏书，家里也有好几本，要知道当初望之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抄的书，束修也是他自己在街边摆摊帮人写信，抄书和三弟夫妻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不说族里，便是家里也没帮过什么忙，大嫂怎么起那般心思？还送孩子给人家养......实在是......” 二伯公都不知该如何评说了。 “怕是瞧见了宁姐儿读书，这才起了心思。”之前在大厨房的时候李氏就问了陈氏是不是要让宁姐儿也念书。 既然女娃娃都念书了，还不如提携家中的子侄呢。 好歹男娃都是自家的，女娃再好，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 虽然李氏自己也有不少女儿孙女，但她还是有一点点像老太太的，只不过没有老太太那么迂腐，也不会苛待自己的闺女孙女。 二伯公叹了一声，“别人家的事，还是少去理会，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平日里你在家也多看着四柱，他过两年也该去族学了，让青山有空多带带他。” 青山是他们二儿子的孩子，正在上族学。 当初他和大哥的儿子都是跟在望之后面认字学数的，虽然没读书的天分，但是比文盲好很多。 “那六丫呢？” “跟着一起吧，若是能认几个字，能算一百以内的数，以后就是想去镇上摆摊卖点东西，也不至于被坑骗了去。” 伴着窗外微雨，两人小声的说着家长里短，言语间具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们一辈子本本分分，不敢冒头，现在有了机会，前面的路还有自家人走了一遍，自然也想着让自己的儿孙比自己走的更远。 第391章 一梦华年23 小雨乍晴天气冷，渐渐清明近。 谢云跟着谢祖父和谢祖母一起摆摊，渐渐的，她便也动了心思自己开一个小摊，反正店铺她是开不起，不过在爹娘附近占一个摊位还是可以的。 她想捏面人卖，镇上不是没有别的卖面人的摊子，但那里距离这片挺远的，这样不易起冲突。 而且这里人流量大，小孩也不少，特别是从船上下来的客人，只要是带孩子的，几乎都不会吝啬钱财。 说干就干，谢云在悄悄看了几次别人捏面人，便回家自己开始尝试了起来。 或许是遗传，谢云的手也极巧，捏的面人栩栩如生。 谢宁捧着书坐在谢云旁边，看着白胖的面团几经捏、搓、揉、掀，然后用小竹刀灵巧地点、切、刻、划，一只栩栩如生的玉兔成了。 “给，宝儿的小兔子，好看吗？” “好看！” 谢宁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也跟着一起去看过别的小摊贩捏面人，但都没有谢云这般精致，且又憨态可掬，十分吸引小孩子。 “宝儿还想要看什么？”谢云笑眯眯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便是捏几百个面人也不在话下。 “小狗。”隔壁家有一只大黄狗，每次瞧见谢宁都冲过来要摸头。 谢祖父坐在一旁看木料，他要给谢云做一个案板。 在花园背书的谢起最后还是没忍住跑了过来找谢云捏面人，他想要一匹大马！威风凛凛的大马！ “大姑姑，你明天出去摆摊吗？我带同窗去找你捏面人！”谢起眼睛亮晶晶的。 “明日便开始摆摊了，不过你真的要带同窗过来吗？”谢云又有一些不自信了，她怕谢起的同窗不喜欢她捏的面人。 “嗯嗯！大姑姑捏的大马这么好，他们都会喜欢的！” 谢宁淡定的翻到下一页书，“阿兄，不若你明日早上带着大马去给你同学看看，若是他们喜欢，肯定会来找大姑姑捏面人的。 就像刘叔叔，他就喜欢给小孩子分糕点，吃过一次后，我很喜欢他家的五香糕，就想再吃。” 瞥见厨房里的陈氏，谢宁又加大了声音道，“当然了！还是阿娘做的五香糕最好吃！” 谢云忍不住笑，“小机灵鬼。” 第二天谢云还是给谢起做了大马让他带到学院去，不仅是大马，还有其他的小动物。 谢望之瞧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叮嘱谢起莫要被其他夫子发现了，不然还得他去捞人。 谢起的号召力还是很不错的，在学院放学后，他就带了一批同窗来到谢云的小摊，却不想谢云的小摊前面还排起了队。 不少小孩都眼巴巴的看着谢云手上的动作，还有的，则是看着摊位上的谢宁......手上的荷包。 “看来这面人的确是好，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排队，我们也赶紧排上去。” 本来只是凑热闹的学子现下也起了兴趣，纷纷围了过去。 谢宁攥着荷包，对上小孩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认命的掏出一个梅子给她吃。 陈氏带她一起来给谢云帮忙，谢宁只在旁边看着，然后有一个小孩看她吃东西吃的香甜，便也想吃。 谢宁又不护食，所以就给她吃了，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买完面人还要来吃一个她荷包里的梅子。 后面的陈氏乐不可支，着实没想到本来冷清的生意，因为一颗梅子而引了孩子来。 “宝儿，我也要梅子。”谢起嘿嘿的笑着。 “没有了。” 谢宁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怎的谢起这孩子也要来凑热闹。 “那宝儿给我背一句三字经吧！” 谢宁：...... 第492章 一梦华年24 谢起是哪里染来的“恶习”？尽是喜欢逗弄小孩，想看小孩表演了，谢宁觉得谢起肯定是自己受过罪便想让她也跟着受一遍。 别以为她不知道，近日谢望之经常带谢起出去，每次出去之前谢起都在疯狂背书，就是为了应付考教。 “说嘛说嘛，就第一句，宝儿~” 谢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脱口而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终于送走了一脸满足的谢起，谢宁刚想偷溜，就被喊住了，“宝儿慢着，我是你阿兄的同窗，也想听你背书，你看，我也买了面人，宝儿要厚此薄彼吗？” 谢宁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 陈氏温柔的摸了摸谢宁的脑袋，“宝儿就当温习了，平日在家里不也喜欢背书吗？” 其他人看向谢宁赞叹的目光，让陈氏这个家长狠狠的满足了虚荣心！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不仅是谢起的同窗，便是街上的其他大人，见此情景也乐得上前凑个热闹，就为了听小小的娃儿背一句。 “阿起，你妹妹好厉害啊！” “对啊，对啊，这么小就能背出三字经了！” 同窗对谢宁的夸奖让谢起与荣俱焉，如果他和隔壁大黄一样有尾巴的话，一定摇的十分欢快。 谢云一边快速的捏着面人，一边在心中暗叹谢宁的引流能力，得亏她第一次出门摆摊没经验，运了好几盆面团过来。 最后面团都没了，围着的人群有那没买到的，倒也不觉得懊恼，毕竟相对于小孩来说，大人基本上都是冲着谢宁来的。 终于完了，谢宁着实松了一口气。 “喝点饮子吧，背了那么久的书。” 谢宁看着眼前有些瘦弱的少年，他好像是谢起的同窗，但是买了面人，也并没有让她背书。 “喝吧喝吧，宝儿，水晶皂儿可好吃了！” 谢起笑嘻嘻的，然后还问少年，“封书，你今日的课业有头绪吗？我还没看懂。” “有一点头绪，我觉得......” 两个人很要好的样子，谢宁默默回想，好像不久前谢起才跟她吐槽过这个叫封书的学子，说封书恃才傲物，连先生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俩转头就成好哥们了。 不过孩子嘛，今儿恼了明日好了的，都正常。 这饮子倒是十分好喝，煮熟的皂角米十分圆润，晶莹剔透的，浸在酸甜可口的杨梅汁中，喝一口便十分冰爽。 今日太阳大，倒是不觉得寒，反而有些热，喝上一碗饮子，正好解暑。 陈氏帮着谢云收拾好摊位，然后便带着谢宁一起去逛街了，谢起自是和他的同窗玩去了，估计得天黑才回家。 毕竟他们不久后就要离开这里去泉州了。 谢起当然得和小伙伴们好好道个别。 “娘子要不要尝尝我家的酥鱼？哎哟，这小囡可真可爱，可要吃酥鱼？好吃的嘞！” 摊子上放着一口热锅，锅里的油还在嗞啦冒泡，摊主正在将腌好的鱼片放入锅中炸，边炸边介绍，“这是今早才打捞上来的鳙鱼嘞，新鲜的很，炸出来的酥鱼外酥里嫩，香的嘞！” “宝儿要吃吗？” “吃。”金黄色的酥鱼看起来就好吃。 “来上两斤酥鱼。”既然买了，便买多一点回去吃。 “好嘞！小囡先尝尝？”摊主夹起一块温热的酥鱼递给谢宁。 谢宁吃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 这酥鱼已经彻底炸松了，就连里面的鱼骨都是酥脆的，咬上一口，酥香的表皮下是细腻白嫩的鱼肉，十分的鲜嫩，一点都不柴。 第493章 一梦华年25 谢宁吃的很欢快，这几日过寒食节，他们已经吃了好几顿冷食了，昨日家里才重新取薪火，吃上热食。 陈氏带着谢宁逛了一圈，便拎着早已买好的肉菜回了家。 谢家两口子还得等晚上那一拨客人，所以会晚些回来，陈氏就带着谢云开始做晚食，以待他们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谢宁自己在前面慢慢的走着，抬头看向门楣，那里挂着一串串用面团捏的小鸟儿，可爱又精致，宛若展翅欲飞的麻雀。 书房内谢望之正在温书，瞧见谢宁回来了，便招手唤她过来，又考教了一番这段时间教给谢宁认的字。 发现谢宁不仅依旧记得，还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这便算了，她还懂得其中的含义，且能用童稚的话语表达出来。 不得不说，谢望之心中是惊叹的，同时又升起一丝怜惜。 谢宁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但有时候女子过于聪慧，学的多，便懂得多，对一些世事也看的更清楚明白，也更容易伤及己身。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收着去教这个孩子，这世道，便是男儿郎，也过的艰难，多的是抑郁一生不得解而困死之人。 女子呢，糊里糊涂的便过了一世，围绕的不过是家宅之间，不知天地之广阔，是憾，但不明自己的处境，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无忧。 窗下灯影重重，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床前的一片小天地，谢望之斜靠在床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视线却未落在那白纸黑墨上，而是一眨不眨看着陈氏柔和的侧脸。 陈氏被看的烦了，不由得推了推他，“今晚你又怎么了？瞧着总不开心，你时常和我说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情志亦伤人。 宽慰别人的时候倒是说的好，轮到自己身上时就克制了，大姑姐身子不好也是因为情志不得解，你可莫要如此。” “晚娘。” 谢望之把陈氏拉到身边坐着，仔细的斟酌了会言语，这才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陈氏是个极好的人，在成亲前她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为人通透，看人看事都有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 所以谢望之很喜欢和妻子说一些令他苦恼的事，两人无论是做什么，都是商量着来的，也因此，成亲后两人几乎没有红过脸。 谢望之连对陈氏大声说话都不曾，毕竟是自己喜欢，然后追求了三年才得偿所愿结发共余生的妻子，怎么会不珍惜。 “这有什么的？在你心中，宝儿和起儿可有什么不同？” “虽然我待宝儿的心和起儿是一样的，但是世道如此，女子和男子总归不一样，女子所受的苛责会更多。 若我只教宝儿一些诗书便罢，但若她真的和起儿那般学习，会很苦的。” 不是身苦，而是心苦。 “可是相公平日里不是也教我吗？宝儿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能学得，她自然也能。”若是谢宁能学的更多，往后在婆家也不会过的糊里糊涂的任人拿捏。 在陈氏眼里，后宅和官场，并无不同。 “可是宝儿更聪慧，这孩子，有些事，她能看的更深，容易自苦......” 陈氏幽幽的道，“谢望之，你是说我蠢笨了？” “没有！” 谢望之声音都拔高了一节，待反应过来后又小心看了一眼谢宁小床的方向，赶忙讨饶，“没有，我没有，娘子，若你能科举，早已进士及第了，怎么会蠢笨呢？为夫才是那个蠢材......” 由着谢望之说的口水都干了，陈氏才轻轻哼了一声，“你现在顾虑这些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说不定宝儿过两年就不想念书了，便是想继续念书，也没必要拦着。 糊涂的人在于她没机会选择变成一个明白人，但是宝儿有机会，我们当父母的，为何要成为她的阻碍呢？” 她不算是一个糊涂人，但没念书，少了许多学识，终究是少年时的遗憾，她也艳羡读书识字的公子女郎。 但是现在也不晚，嫁得良人，愿意教她认字，又不拘着她看书。 只不过她不喜欢史书子集，而是喜欢看话本子，就是可惜自家相公不肯屈尊去写话本杂记，不然以相公的能力，定然写的比别人都要好！ “而且......”陈氏睨了谢望之一眼，“若是你这个当爹的爬的足够高，宝儿便是苦，也苦不到哪里去。” 一语点醒梦中人。 “晚娘说的是。” 两人聊了那么一会儿，谢望之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一直竖着耳朵听墙角的谢宁抱着小被子滚了一圈，忐忑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若是家里拘着，她还得想别的办法提高学识。 第494章 一梦华年26 才过完清明没多久，正是农忙的时候，谢望之择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便带着一家子人登了去往泉州的客船。 谢家两口子没有跟着一起去，他们在镇里还做着小生意呢，而且孩子这次是去考试的，他们就不跟着一起去添乱了。 最主要的是放心不下谢云一个人在这里。 谢祖父和谢望之去搬东西上船了，谢起跃跃欲试，想去帮忙，被谢祖母摁下了。 然后谢祖母便开始叮嘱陈氏一些话，出门在外，比不得自家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万事都要小心，不要强出头...... 谢宁被陈氏牵着一同站着等上船，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船身上的钉子吸引。 船只使用的是多层船板，也就是把每层木板分别捆扎拼接在一起，然后再用钉子把多层木板钉在一起，可比仅仅用皮条绳索捆绑的船板来的牢固。 不远处的木杆上挂着五两鸡毛随风飘动，告诉行船人今日是什么风向。 船主脸上满是笑意，很显然今日该是顺风顺水。 他们乘坐的客船有两层，不是很大，但是一应设施都是齐全的。 客船和货船不同的是客船里面设有一间一间的舱室，里面摆有桌椅床铺、茶水饮食，以让客人乘坐舒适，在饮茶吃果子的时候可以随时打开窗户观览沿河风光。 谢望之带着谢起住一间房，陈氏带着谢宁住一间，并不会觉得很挤。 船上没有什么吃食，只鱼货多的很，但是蒸煮的条件不是很好，因此口味一般，也可能是谢宁的嘴巴被养叼了。 不过船上提供的点心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需要花钱买。 谢宁极喜欢其中的酥油泡螺，底下圆，上头尖，螺纹一圈又一圈，入口即化，她知道这是奶油做的小点心，但却不知道它里面加了什么，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一点都没有普通奶油甜的腻人的口感。 除了船上的提供的点心，陈氏也做了别的果品装进匣子里带上船，有蜜糕、糖塠、糖角儿、欢喜团等等。 或许是觉得船室内憋闷，几人便站到甲板上聊天，谢起扒着阑干看江水涛涛，眼中的兴味还未降下便被安排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以江水为题作一首诗。 见谢起丧着一张脸，谢宁在一旁偷笑。 江风轻抚，带来的潮湿气息，让人不由得感到闲适。 谢望之亦有所感，拿起腰间的竹箫便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听着耳边传来的悠远音色，谢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待一曲完毕，才道，“紫箫声声云霞远，满地金波一叶船。苍鹭北归翻凌波，欲追浮云到天边。” “好！”旁边传来一个男子叫好的声音，他生的年轻，估摸着二十四五的年纪，长的有些方正，看起来有些严肃，但一笑起来便十分和善。 “令郎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前途无可限量啊！” 谢望之还礼，先是谦虚一番，然后问道，“鄙姓谢，名望之，不知兄台名讳？” “我姓方，单字一个佑，谢兄也是去泉州考府学的吗？”方佑一开始是被箫声吸引过来的，然后便听到谢起作诗，心中更是赞赏，也起了结交之心。 谢望之摇了摇头，交浅言深是大忌，他只转移到了别的话题，谈论一些诗词歌赋还是可以的。 言谈之间，方佑能够察觉得到对方的学识不在他之下，聊的更是起兴。 第495章 一梦华年27 或许是因为顺风顺水，她们很快就到了泉州，谢宁一点都没有晕船的迹象，谢望之和陈氏也没有。 只谢起，吐了好几次黄水，一脸菜色，在岸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 堤岸的烟柳很奇特，树干极粗，枝条却极细，之前上船的地方也是如此，谢宁有些好奇，便问道，“阿爹，为什么这里的柳树和太婆家的柳树不一样？” 谢望之正寻着人呢，闻言便笑道，“这里的柳树是用来护堤的，而且还会每年砍去老枝，催生新枝，以促使柳树向地下深处扎根，所以才会造成树干粗，枝条细的景象。” “在那儿呢！”谢起仿佛是瞧见了什么人，兴奋的跳起来挥手。 “哎哟，起儿都这般大了！”身形健硕的男子比谢望之还高点，长手长脚的，一下子就把谢起给举起来了。 谢起年纪大了，当着众人的面被举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嚷嚷道，“舅舅，你快把我放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来人正是陈晚娘的兄长，陈寅。 “小屁孩还害羞了。”虽然这般说，但陈寅还是把谢起放下来了。 抬眼便看到走上前的谢望之和陈晚娘，陈寅却只盯着谢望之怀里的谢宁瞧，怜惜道， “这就是宝儿了吧，瞧这小脸瘦的，肯定是之前病了一通还没养回来，这段时日，舅舅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谢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圆嘟嘟的小脸，沉默了。 在家里除了陈氏会限制着她吃东西，怕她积食，其他人都很喜欢投喂她，而她又有点抵抗不住小吃的诱惑，以至于小脸越来越圆...... 这便宜舅舅是不是眼睛有点不好？ “咳咳——” 陈寅让后面跟着的人去搬行李，然后小声道，“望之，你抱了那么久，想必手臂也酸了吧？你们文人都瘦弱，不像我，力气大，把宝儿给我抱吧，绝不会把孩子给摔了！” 谢望之哪里瞧不出陈寅的心思，心中好笑，这大舅哥极喜欢女儿，因为他家里三个男娃，一个闺女都没有。 每次来信都问什么时候带宝儿来泉州。 陈寅家在十字街那边，是个三进的宅子，为谢家几人寻的住处则是在明学街，是个庭院，房屋布局错落有致，并不是规规整整的方正宅院。 因着人不多，所以陈氏还是想拒绝陈寅给的下人。 “家里还是得有人帮忙跑腿的，人也是你嫂子刚买没多久的，教了几天，然后一直放在那里看宅子，离开这里时若你们不要，再给回我就是。” 都这般说了，若是还拒绝，就伤情面了。 陈寅给备的下人不多，只两个十几岁的小厮，一个厨娘和一个小丫鬟。 厨娘和小丫鬟是一对母女，好帮陈氏分担一些家务，两个小厮充当书童和马夫，好跟着谢望之和谢起。 都还没有取名，只等着主人家取名字。 谢望之给两个小厮取名为墨棋和墨书，陈氏问厨娘本来叫什么名儿，想着就叫回本来的名字也行。 但这三十几岁的厨娘却是跪下求陈氏赐名。 谢宁看向下方的母女，她们身上虽然穿着新的棉衣，但却丝毫掩饰不了她们自内里散发的愁苦，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是一脸忐忑的看向陈氏。 陈氏叹了一口气，便道，“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我近日觉得这句诗不错，你便叫燕娘吧，这孩子便唤清梨可好？” 她没有说姓的事，现在还不适合。 “好，好，谢夫人赐名！”燕娘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推了推旁边的清梨。 小姑娘也纳头就拜，还磕的十分实诚，那脑门都青了一块。 陈氏吓了一跳，她并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当即便拿了药油给她擦，且嘱咐道，“在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老爷和小公子惯常在书房那边学习，少去打扰就好。” “他们也是性子温和的人，不用害怕。” 陈氏没有问她们之前的遭遇，有时候寻根究底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自己也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往，亦不喜被人提起。 第496章 一梦华年28 三月的天还是有些寒凉，陈氏给谢宁披了一件小袄子就带着人忙活开了。 虽然院子里的家具物什一应俱全，但还是有不少缺的东西，只不过今日太晚了，她便把缺的东西一一记下，打算明日上午带着人出去采购。 谢望之则是带着人把几箱子的书摆到书房的架子上。 这里的书房倒是宽敞又明净，光线也极好，他直接让人在里面摆了三张桌案，好一起教导孩子。 谢宁十分精神的跟在陈氏身后把庭院逛了个遍，然后在陈氏打算把她的小床继续安在正房的时候连忙制止。 “阿娘，我想睡阿兄隔壁。”谢宁抱着陈氏的大腿，尽力表达自己想一个人睡觉的愿望。 “宝儿，你还小，自己一个人睡不太方便，若是摔下床怎么办？在娘旁边，娘还能看顾着。” 就是谢起，都是六岁才开始自己睡的。 谢宁指着清梨道，“那便让清梨和我一起睡。” 如果只她一个人，倒是不好找理由了。 陈氏有些犹豫，掀开帘子进来的谢望之听见两人的话，便直接开口拒绝，“等你过了明年的生辰，就可以开始自己睡，到时候阿爹给你布置一间最漂亮的房间，好不好？ 现在......就睡西边的套间吧，让清梨陪着你。” 谢宁张了张口，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便宜爹娘，毕竟她们也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这间正房足够大，她睡的地方和谢氏夫妇睡的东套间之间还隔了一间堂屋，与她之前在镇上睡的时候一抬眼便能瞧见对面的床榻不同。 一行人安顿下来，吃过晚饭便早早的就睡了。 她们今日没有在陈寅家吃饭，毕竟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但凡是个讲理的人都会给对方留下梳洗收拾的时间。 因此她们约的是第二日的接风宴，只摆上一桌，一家子人简单吃个饭，话话家常。 第二日谢宁有些起不来，她昨日上上下下的把院子都逛遍了，还凑热闹跟着谢望之一起摆了书，身体疲倦的厉害。 陈氏过来看了一眼，倒也不催，只叫了谢起过来看着谢宁，这才带着人出去采购。 谢起的精神头可足了，昨天他一进院子就跑到给自己分配的房间睡觉去了，足足睡到吃晚食才醒，然后吃完晚上继续睡。 趴在床边看谢宁睡的迷迷糊糊的，谢起眼睛滴溜转，没忍住拔了一根墙上的羽毛装饰来逗谢宁，还发出低低压抑的笑声。 “啪——” 谢宁迷蒙的睁眼，然后便瞧见谢起脸上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那大小，却是和自己的手差不多。 她其实没睡的很沉，谢起过来时她就有意识了，不过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羽毛挠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挥开，没想到这孩子凑的那么近，可不就挨了一巴掌。 但也不白挨。 谢宁眨着眼睛一脸无辜，“阿兄的脸怎么红了？” 谢起溢出的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摆摆手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宝儿既然醒了就起来洗漱吧，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看书呢。” “噗——” 清梨本来安静的站在一旁，见状实在没忍住， 谢起暗暗瞪了清梨一眼，生怕这小丫头把他干的坏事抖搂出来。 “好。” 谢宁强忍着才没笑出来，然后在清梨的帮助下洗漱，不由的还闻了一下擦脸用的布巾，依旧是梅花香，味道较浓，应该是刚熏上没多久的。 第497章 一梦华念29 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有些大，但是谢起却极喜欢和谢宁一起背书，而且特别喜欢问谢宁怎么背书的，竟然背的这般快。 谢宁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记忆力好吧，不过她背书的确有点技巧，那就是情景记忆，当然不吝分享。 “竟是这般，那我也试试！” 谢起默默的背起了书，谢宁喝了一口茶，也打一页开始看，刚好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地方，描述青女的故事。 书中云：青女，天神，青霄玉女，主霜雪也。 也就是说青女是主管降霜的神灵，文人写诗做词便可以青女借指霜雪，也喻指白发。 待到谢起都背完两篇课文了，陈氏才带着人拖了许多东西回家，也顾不上歇息，给自己和两个孩子换好衣裳后便又坐上马车前往十字街陈家。 谢宁悄悄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景象，街上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十分的繁华，听说府城晚上的时候也很是热闹，不过谢宁从来没有那么晚出来过。 谢起也趴在一旁跟着瞧，不时的哇出声，“宝儿你瞧，那有喷火人！” 其实就是杂耍，但两人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晃晃悠悠间，陈宅便到了。 谢起仰头看了一眼门匾，悄声对谢宁道，“这字没阿爹写的好。” 谢宁点头，的确，这门匾上的字虽好，但比之谢望之，却是少了一丝风骨，有形而无神。 谢望之轻咳了一声，谢起顿时站直了身子不再多言。 一直在大门口等着的管事远远的瞧见谢家的马车过来，早便叫人去通知陈寅了，然后打开正门迎几人进府。 “这便是宝儿了吧，之前见面的时候都还是小小的一团，现在都这般大了，起儿也是，都有他舅父胸口高了，可真会长。” 迎上来的妇人体态丰腴，笑起来便是十分的爽朗大气，正是陈寅之妻霍氏。 几人互相见礼。 “这是你舅母。”陈氏给谢宁介绍。 “舅舅，舅母安。”有陈氏提前教导，谢宁是知晓礼仪的。 “哎哟，可真乖。”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郎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子，都是霍氏之子。 “云盛，云柏，云诚，快给你们姑父姑母问安。” 几个孩子纷纷行礼，最小的云诚行完礼后扯了扯霍氏的袖子，“娘，我可以牵着妹妹一起走吗？” 霍氏便看向陈氏。 陈氏让谢望之把谢宁放在地上，只嘱咐道，“诚儿可要走慢些，宝儿人小，走不快。” 清梨十分自觉的跟在两个小孩身后，对于陈氏的话却是持怀疑态度，要知道昨天她跟着宁姐儿可都追不上，那小短腿，可能跑了！ 陈云诚拍了拍小胸脯，“我肯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宝儿，你猜我们今天吃什么？”陈云诚十分激动，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分享欲。 谢宁顺着小孩子的话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嘿嘿，前几日阿爹买了一头羊，今天我们吃羊肉！烤的羊肉串，煮的羊肉片，都好好吃好好吃！ 宝儿你喜欢吃羊肉吗？” “喜欢。”不过羊肉挺贵的，家里便不怎么买，一般吃猪肉，或者兔肉。 “我也好喜欢，我喜欢吃辣辣的，可惜阿娘不让我多吃。” 前头听见这话的霍氏没好气的瞪了陈云诚一眼，“就你那嘴巴，吃了一点辣，能肿上三天，还成天想吃呢，到时候别哭。 宝儿脾胃弱，你别撺掇她。” 陈云诚只呵呵的笑，一点都不记疼。 还给谢宁分享其他好吃的好玩的，又问谢宁喜欢玩什么。 谢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喜欢玩布娃娃？ 但是她在空闲的时间里几乎都在看书，便也老实答道，“我喜欢看书。” 陈云诚大惊失色，怎么会有人喜欢看书啊，他最近背千字文都背的好辛苦。 本来和谢起聊着的陈云柏也有些不可思议，“阿起，宝儿这般小的年纪，怎么会喜欢看书啊？” 读书可枯燥了，要不是他爹那鞭子逼着，他是一点都学不下去。 “啊？宝儿可厉害了，现在她都能背出千字文，三字经，还有......现在已经能看孝经了。” 谢家人已经惊讶过了，而且谢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个一个认字的，但是陈家人就被镇住了。 陈寅眼睛都瞪大了，有些呆滞的看向自家妹子，“晚娘，你没说宝儿这么厉害啊！” 之前陈氏来信只说谢宁想读书，所以谢望之就开始叫谢宁认字，当时他只觉得有些早了，有点揠苗助长，但没人告诉他这苗能窜的那么高啊。 霍氏直接拍开自家儿子的手，把谢宁给抱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人呢？” 要是她那些小子有一半聪慧就好了，这大儿子脑子和他爹一样只想着怎么挣钱，二儿子净是做梦想当话本里的大侠，小儿子就一个纯纯的吃货。 竟是一个能耐下心读书的料子都没有。 谢宁又接收到了一波夸赞，只觉得有些汗颜。 第498章 一梦华年30 几人进了垂花门，入眼便是一座黄花梨山水纹面的大案，上面摆了一座天然画石嵌装的石屏，有挡煞之意，两侧则是穿山游廊，转过插屏，几人一路进了后院花园。 因着是家宴，便随意了些，摆在花园里，更是闲适。 里面摆了几个铁架子，下面生着炭火，旁边的圆木大桌上摆了两只铜暖锅子，里面白色和红色的汤汁一直在汩汩的冒泡，香气顺着白雾散开，惹得人馋涎欲滴。 白色清香，红汤便散发着霸道的辣味，极为勾人。 桌上除了片好的羊肉，还摆了好几碟子菜，有黄芽、生菜、莴笋、茭白、菘菜等菜蔬，亦有鱼圆、猪肉圆、豆腐圆等各色圆子，荤菜还有鱼片和兔肉等等。 当然，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羊肉，因其口感细腻，营养丰富，所以极受达官贵人的喜爱，不过羊肉贵重，一般平民吃火锅的时候都是用兔肉代替的。 谢宁两样都喜欢吃，兔肉的肉片色泽鲜亮，火锅白烟升腾，粉红色的兔肉在火锅中翻涌，拿筷子拨动兔肉，宛若拨动晚霞一般，所以便有拨霞供的美称。 吃起来紧实有嚼劲，蘸上调料，便是满口生香。 “宝儿，可得少吃些辣。” 陈氏给谢宁夹了一块清汤的，但是转头谢望之就拿了一块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递到谢宁嘴边。 “宝儿先尝一口，看看为父的手艺。”虽然有下人在旁边帮忙，但烤串嘛，还是得自己来才更有意境。 那边谢起跟着他几个表兄弟已经吃的满嘴流油了。 这是谢望之特意让人切小块的羊肉，用竹签串起来烤，然后洒上特制的调料，香气便十分霸道的往人鼻子里钻。 谢宁接过签子，呼呼的吹了一会儿热气，这才咬下一块肉来，外焦里嫩，一口下去便能尝到里面的汁水。 吃了几口便直点头，“阿爹的手艺真好！” 谢望之满足了，然后又继续兴致勃勃的烤肉给媳妇孩子吃。 陈氏也极为喜欢，这羊肉处理的一点羊膻味都没有，不过她口味比较清淡，所以最喜欢的还是涮羊肉。 被片的极薄的羊肉卷一沾到咕咚冒泡的汤汁便会烫的缩起来，肉色也变了，这就是熟了。 夹起来蘸上调料，一口下去，鲜嫩的羊肉片裹着咸香的蘸料，极为刺激味蕾。 谢宁感觉呼吸间都是羊肉的香，陈云诚用筷子插着一个白色的鱼肉圆子便要递给谢宁，“宝儿，吃这个！” 陈氏笑着接过，“嫂子家里的厨子手艺可真不错，这鱼圆打的既弹牙又嫩滑。” “哪里是自家打的，是在那康前路的马家铺子买的，他家的鱼圆可是府城独一份，顶顶好吃的，若是晚娘想吃，可得早些去买。”霍氏十分的实诚。 谢宁默默咬着鱼圆，一口爆汁，直接把她给烫着了。 谢望之见状，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虽说是温水，但是喝起来却有着一丝丝的甜，然后便是一股淡香。 陈寅瞥了一眼那几个仿若吃不饱似的半大小子，心中好笑，只问谢望之，“这次妹夫来府城，可是要送起儿入府学？” “有这个想法。”谢望之也颇为无言的看了一眼快把头埋进碗里的儿子。 “不过最后能不能考上，都看他自己，若是考不上，便送到别的书院去。” 只不过师资的力量会更差一点，看来这段时间他还是得多督促一下这孩子学习，准备应试。 陈寅也是这样认为的，“府学的学生到底不比其他，起儿有天分，还是得努力努力的，我寻了一些往年的试题，等会儿给起儿拿去看看，心里也有底。” 谢起只觉得哐当一座大山压在了肩膀上，之前他是快乐的干饭，现在是边哭边吃，当然，他是不敢哭出来的，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 其他大的小的孩子都颇为同情的看了谢起一眼，他们可是看过那试题的，厚厚一沓呢！ 第499章 一梦年华31 谢望之带谢起谢过陈寅，陈家的确是费心思了，虽然他们自己也能收集府学考试历年的试题，但是却不一定有陈家收集的这般齐。 陈寅在府城经营多年，到底是有些人脉的。 吃完午食后陈寅便拉着谢望之去书房议事了，霍氏在给陈氏讲府城各处的美食美景以及一些口碑极好的店铺。 陈氏虽然在府城生活过三年，但到底过了这么些年，现在的府城还是有许多变化的。 她和陈寅两兄妹本不是泉州本地人，原是京城人士，十几年前陈寅带着妹妹一路来到泉州打拼。 也就是在那时，陈氏与谢望之结识，彼时一个是在小舟上叫卖果子茶饮的小商贩，一个是来泉州求学的小学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家休息了几日之后，谢望之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门去拜访长辈了，本是无意带谢宁的，只是看着孩子乖巧的坐在桌案前眼眸清澈，谢望之不由得心软。 所以就把谢宁也捎带上了。 谢宁既然去了，陈氏自当一起。 他们没有带什么下人，只清梨跟着，然后让墨棋赶了一辆车过来，谢望之先把谢宁抱上去，然后才带着谢起上车，谢起一上去便打开了车窗，他很喜欢看外面的热闹场景。 谢望之却不然，他只歪在一旁闭目养神，便是不看，外面的烟火气也会顺着车窗飘进来。 “阿爹，我们这次去拜访的先生是哪位啊？是那位经常与您写信的贺先生吗？” 谢望之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怅然，“是那位先生，他现在在府学教学，你们等会儿见到人得礼貌点，不可调皮。” 贺卿安不仅是他的忘年交，更是教授过他的老师。 早两天他就递了拜帖过去，所以墨棋上去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下人很快就过来了，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谢望之的脸上，鬓角微白的老仆笑着弯了弯腰，“谢公子，您终于来了，贺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觉叔。” 这位老仆被赐主姓，名觉，一早是贺卿安的小书童，现在已经是贺府的管家了。 谢望之让墨棋把他带来的特产递给觉叔旁边的小厮，然后才带着两个孩子一同跟在觉叔后面往里走。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红蔷薇架碧芭蕉，凤子轻盈腻粉腰。 庭院深深，蛱蝶不惊，红花幽然绽放春意，静中透着一丝春闹，倒是宜人自赏。 “先生，望之携妻子前来拜见。”谢望之弯腰行礼，站在两旁的谢起和谢宁亦是如此。 陈氏还没有教谢宁如何行礼，所以她只依葫芦画瓢的跟着陈氏的动作福身。 贺先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胡子花白，脸色却还红润，显然身体极为康健。 等几人拜下，贺先生才摸了摸胡子，指着旁边的桌案道，“坐吧。” 看见了谢望之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贺先生打量了一会儿，便知道这是谢望之的幼女，这两孩子一个肖父，一个肖母，当然，谢宁是肖父的那个。 旁边来了侍女来引陈氏去后院，陈氏看了一眼谢宁，见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她爹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清梨留下，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旁边的老仆烹着茶，随着白气蒸腾，一股清香萦绕在四周，煮茶焚香，可真是安宁。 “先生，这是犬子谢起，此次便是来考府学的，还请先生考校一番，对比如今府学的学子水平，可有希望入学。” 谢望之看着谢起，眉眼含笑，谢起瞬间挺直了背脊，有点小紧张。 第500章 一梦华年32 “过于年轻了，为何不沉淀些时日，再准备府学之事？”谢起可比当初的谢望之还要年轻许多。 “府学多良师，为父者，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更好的学院念书。”谢望之并没有夸赞谢起，对于自己的心思也没有隐瞒，可见对贺先生的信任。 “你啊......”贺先生神情有些无奈，只点了点谢望之，却不说他些什么，然后便把谢起叫起来考校。 读书读书，可不仅仅是读，还需要有一定的理解，而且能够进行运用。 不过谢起年纪小，贺先生考的并不深，只问他一些他这个阶段需要了解的书，不谈运用，只问是否记得，也就是背诵，以及理解。 谢起在最初的时候有些紧张，但后面也慢慢的适应了，在家里父亲就没少考校他，因此他并不觉得难，面对贺先生的问题基本上都能回答上来。 见此，贺先生不免又加深了难度。 谢起额头冒汗，显然有些疲惫，而且还有些支应不住了。 贺先生也看出来了，再考校两题便放过了谢起，心中也有了成算，谢起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坐的时候都坐错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谢宁旁边。 谢望之嘴角抽了抽，他这儿子没有别的缺点，就是性子不够疏朗。 谢宁往旁边挪了挪给谢起腾位置，然后还拿起一杯温热的茶水给他喝。 桌上还放着几碟子点心，有色白如雪的素心莲糕，它的外表呈现莲花状，外皮是软糯有嚼劲，里面青色的素馅十分清甜，就着一盏清茶，人令人回味无穷。 谢起紧张的心情很快就被糕点抚慰了。 十二岁左右的孩子站着回答了半个时辰的问题，基本上还没出错，已经很可以了。 但是这样的水平在贺先生眼里却是一般，勉强能够通过府学考试，但若是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尖子班，很难。 其一，谢起年纪太小了，虽然聪慧，但比其他的学子少了许多积累学识的时间。 其二，本朝尚文，天下优异者不知凡几，谢起只能算是比普通人聪慧一点，在贺先生看来还没有他的父亲谢望之聪慧又从容。 谢望之输就输在起步点太低，读书太晚，不然他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听到贺先生这般评价，谢起还是孩子心性，难免有些失落，要知道他在镇上的学院可是成绩最顶尖的那批人。 谢望之却坦然接受，嘴角噙笑，“能得先生这般评价，起儿也不负多年所学，学生回去后定然再多督促他认真学习，争取考入府学。” 至于是不是吊车尾进去，这一点都不重要，毕竟只要进去了，他的身份就比旁的书院学子身份要高上一些，拥有的教学资源也更好。 谢宁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贺先生，明明贺先生给谢起的只是一般、勉强的评价，但谢望之却仍旧高兴，这还不是装的。 在两人被带下去写字的时候谢宁便问谢起。 谢起磨着墨，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四周，见下人们都离的挺远的，才悄悄跟谢宁咬耳朵，“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贺先生可不是一般人，阿爹说贺先生曾经还教过陛下呢，见过的天才肯定不少，他可是很厉害的，我能得一个一般的评价，便已然超过这世上大部分人了。”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是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 谢宁暗自点头，的确如此，但是一个帝师怎么会沦落到这偏僻的南地教书呢？她的视线不由得往水榭望去，卷帘重重，里面的人声几不可闻。 “宁姐儿。”外边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肌肤微丰，杏眼桃腮，正是贺先生的孙女贺兰雪。 刚刚带她们来这里的时候，刚巧看见她，已经见过礼互相认识了。 贺兰雪对着谢起盈盈行了一礼，然后让身旁的小丫鬟把茶点放下，“宁姐儿，你阿兄要专心写字，姐姐带你去后面屋子玩好不好？也带你见见老夫人。” 谢宁看了一眼水榭的方向，点了点头。 清梨看了一眼墨棋，便一起跟了上去，贺兰雪温声跟谢宁说着话，“你阿父已经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老夫人了，而且谢夫人也在那里，宁姐儿别怕。” 第501章 一梦华年33 几人穿过游廊，便进了一间宽敞的堂屋，刚一踏进屋子，谢宁便感觉到一股暖气，现在的确还有些寒凉，因此屋子里还起着炉子。 贺兰雪牵着谢宁的手绕过屏风，掀开碧纱帐，便瞧见了里面的一行人，坐在主位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应该就是那贺老夫人了，在其旁边还有一位二三十岁的夫人，以及一个比贺兰雪略年长些的女子。 她头上梳的是妇人发髻，应该也是位小夫人。 四周站满了丫鬟嬷嬷，旁边的小间还传出些微的香气，应当是在煮茶，也有香炉里的香味。 陈氏冲着谢宁招了招手，“宝儿，这便是林老夫人。” 谢宁听陈氏说过贺家的人，这位贺家的老夫人娘家姓林。 “林老夫人安。” 林老夫人笑眯眯的把谢宁拉至身前，给谢宁塞了一个红包，对着陈氏道，“我之前观起儿便是一表人才，现在你生的这闺女也是玉雪可爱，一瞧便是个伶俐的。” 年纪较大的夫人是贺先生四子贺杰的夫人，赵氏，年纪较小的那个是贺先生长孙的夫人，韩氏，还有其他等人，陈氏都细细的给谢宁介绍。 大家都含笑看着，只觉得这孩子十分乖巧听话，对于陈氏如此细致的行为，也倍觉受到了尊重。 “赵夫人安，韩夫人安......” 谢宁都一一见过礼，又收了不少的红包，她喜欢红包！ 陈氏抱着谢宁继续与林老夫人搭话，谢宁却和榻上那个与她一般大的孩童对上了眼，那是赵氏的小闺女，宝珠。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露出几颗小牙，便要朝谢宁这边爬，大人见状便笑，陈氏也放手把谢宁放到榻上让她与那小姑娘玩。 谢宁抱着小姑娘塞到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有些哭笑不得。 众人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对女娃启蒙的事，赵氏说是过两年便想请一个女先生来教宝珠识字念书，读些女戒什么的。 还问陈氏的打算。 陈氏自然打岔糊弄过去了。 水榭那里依旧在进行考校，不过谢望之很显然比谢起要更从容，对答如流，而且还举一反三进行拓展，听的贺先生是连连点头。 “虽闭门两年多，但你依旧没有懈怠，这很好，待到秋日，你便可下场了。” 贺先生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每七日，你便来我这听一日课，若有别的问题，也可在那日问我。” 谢望之定定的看了一眼贺先生，然后深深一拜。 为了这次考试，他不是等了三年，而是等了六年，可以说是命途多舛。 “好了，你也叫了我七八年的先生了，何必如此多礼，坐吧。”远远的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来，正是谢起写完字了，拿过来给贺先生看。 “字不错，十分工整。”有谢望之的风韵。 然后贺先生给谢起列了一份书单，都是要他看的，有些需要背下来的他也做了标注，“在考试前可以多看看这些书。” 谢起看的两眼一黑，整整十七本呢！他就看过其中三四本！ 在后院玩完跑回来的谢宁十分同情的看了谢起一眼，拍拍屁股就跟在两位大人身后去吃午食了。 贺先生的妻子林老夫人在几人离开的时候还拿了两个玉制的小兔子送给谢宁当见面礼。 因为贺先生没想到谢望之把幼女也带来了，所以只准备了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抄本当见面礼，贺老夫人觉得不妥，便让人取了两枚玉兔珠子补给谢宁。 至于谢起的红包，在见过人后自然也有。 时间还早，谢望之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书铺买书，谢起看着满满一篮子的书，心情越发的沉重，他虽然不讨厌学习，但也不是很喜欢，只唉声叹气了一路。 马车行至巷子口的时候谢起鼻子动了动，猛地从马车探出一个脑袋去，“爹，有那卖卤味的！” 谢望之：....... “墨棋，去买两斤卤味，什么都要点。” 谢起满足了，巴巴的扒着窗边看墨棋买吃食，谢宁也伸出一个脑袋看。 那卖卤味的是个挑担的老妇人，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冲着车里面的谢宁甜甜一笑，然后才低头打开担子里的小罐子，瞬间一股香气便蔓延开来。 见那小罐子里不仅有豆腐干，还有卤鸭掌鸭脖和卤鸡脚，更有那颤颤巍巍的大肘子，谢起可太馋了！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谢起抓起袋子就往院里跑，谢宁不甘落后，她也馋了。 第502章 一梦华年34 谢望之和陈氏两人俱是无奈，这俩孩子怎么这么馋呢？ 谢宁拿了签子扎了一块豆腐干吃，里面吸满了汤汁，吃起来格外的香，绵软入味。 谢起格外喜爱鸭盹，陈氏也喜欢，“这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刚刚在车上便瞧着那妇人有些眼熟，想来是常年在西仙桥那儿摆摊的江婶子，她家卖了几十年的卤味了，是干净又好吃的。” 鸭盹和鸡脚内脏这些东西价贱，但是其肉质紧密，紧韧耐嚼，滋味悠长，又无油腻感 ，老少皆喜爱，就是收拾起来很麻烦，处理的不好还会有腥味。 江家的卤味却不会，她们家都是新鲜买来然后抹盐晒干再卤的，这鸭货在卤汁里待上一夜，便完全入味了。 初到府城时她本还想寻空去买上几斤解馋的，却不想在巷子口遇上了。 谢宁吃起了鸭盹，只觉得脆脆的，极香。 谢起已经迫不及待和谢望之分起了那个大肘子。 虽觉得好吃，但谢望之还是道，“这肘子虽入味，但却不及晚娘做的红烧肘子好吃，那软糯又带一点韧性的口感，才是我最爱。” “唔也爱。”谢起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 陈氏嗔道，“你们俩人就是想吃，那明儿个我让燕娘去挑个精瘦点的肘子，到时候做给你们吃。” “阿娘，我还想吃糯米蒸排骨。”谢宁眼巴巴的，她吃了一次就忘不掉了，真的很好吃！ “好好好，都做！” 虽家里人都没去工作，但钱财来源还是有的，足够支撑这些吃食的开销，毕竟陈氏和谢望之都有陈家铺子的分红。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美美吃完卤味后谢起就被拎到书房读书去了，瞧那小肩膀都塌下去了，很显然心里有点小苦。 谢宁脚步却很是欢快，虽然她读的书是幼儿启蒙书，但却十分有兴趣，里面囊括了天文地理还有人文饮食制度器具等等一系列日常用词介绍。 毕竟古代和现代称呼一样东西的名称是不一样的， 而且谢望之在教她这些的时候不仅仅是教她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叫什么名称，还会延展一些相关的故事，谢宁很喜欢听那些小故事。 今天讲的是河神阳侯、火神回禄、海神海若的故事。 正在断句的谢起瞥了一眼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谢宁，心中叹气，他小的时候也爱听故事，但是越长大学的越多，而且还不是依着他的兴趣学的，只是为了应试，就会有点痛苦。 宝儿不用考试，真幸福。 可对于谢宁还有其他的女子来说，考试才是幸福的，因为这代表她们的性别没有被区别对待，没有被限制，被压迫。 只是身处封建社会，有些规矩不是她想打破就打破的，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还那么小，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已经在思考自己的前路了。 当朝尚文，多才女，所以在家庭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她能够读书认字，可再有才华，若是想和男子一般科举成就一番功名也是很难的。 根本没有先例。 女子若有心，想施展自己的心中的抱负，特别是参与政事，大多是通过丈夫或者儿子。 谢宁一直在思考，她应该如何，为自己，也为同为女子的她们蹚出一条路来。 第503章 一梦华年35 读书不觉已春深，转眼便到了谢起府试的日子。 早几日的时候谢望之便将谢起的资料提交上去了，谢起是在县学上读的书，他的成绩优秀，加上谢望之也是其中教授的夫子，因此拿到推荐名额还是不难的。 大周的教育制度基本上沿袭前朝，但大周要更加重视科举，因此广设学校，除了官学，还有不少的私学。 中央官学有国子学和太学。 国子学是大周的最高教育管理机构，又是最高学府，但是它只招收“京朝七品以上子孙”为学生，可谓是权贵子弟的聚集地之一。 而太学则是招收八品以下子弟或庶人优异者为学生，虽然地位比国子学要低，但是它办的却比国子学要好，它才是大周兴学育才的重点，也是中央官学的核心。 剩下的则是四门学等为士子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而设立的预备学校。 但这些学校的教学内容基本上都是儒家的经书，除此之外大周还另外设有专科学校，譬如武学、律学、医学、算学、书学、画学等等，由中央各局管辖。 只不过地位次之。 地方上的官学则分为州县二级，谢起所就读的便是由县设立的县学。 谢望之自认现在还没有本事能直接把儿子送入国子学或者太学，所以他便让谢起考府学，然后拿到府学的推荐名额到京城读书。 不然的话，就只能等他这个老子做官做的足够大了。 陈氏把在文庙求的符放进谢起的荷包里，然后鼓励他，“起儿这般厉害，一定可以考中的！” 谢起......更紧张了！ “阿兄考不中也没关系，你还那么小，你瞧他们，这次你若是没考中，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明年或者后年再来考，到时候你又更厉害了！” 谢起算是这次考试年纪最小的那一波，虽然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不少。 见谢起脸色还是有些紧张，谢宁迟疑了一下，“阿兄若是考中了，让阿爹带我们去珍馐阁吃饭好不好？” 上次几人难得出来逛街放松心情，谢起一个劲儿的往珍馐阁瞧，也是那家会做生意，直接在店门口树立了一个招牌，上面把菜品画的十分美味，让人看了便想尝一尝。 谢起就很想吃，但是珍馐阁的饭菜都好贵，当得他一半的压岁钱了。 两个小孩齐刷刷的看向谢望之，眼睛亮晶晶的。 “好。” 谢望之并不在意这点钱财，若是能稍微抚平一下儿子的紧张心情，便是吃十顿也使得。 正当谢望之继续细细叮嘱谢起一些考试要点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叫唤。 “谢兄！”方佑瞪大了眼睛看向正在排队的谢起和旁边的谢望之，脸上一呆，“这，这你儿子考府学啊？” 这也太年轻了吧！？ 方佑简直不可置信，外加心酸，看到在场的少年还不仅谢起一个，心更苦了，他算是年纪大的了。 明明他还觉得自己年轻有为来着。 “方公子，好久不见，只是让犬子下场试试，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罢了。” 这么一说，方佑的心便稳了，虽然还有些忐忑，但不至于失态了。 “谢兄不必如此谦虚，我之前听过谢小公子作诗，那可是才华横溢。” 谢望之察觉到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眸，“考试哪里只考诗文的，最主要的还是经义......” 方佑经义是很拿手的，闻言不由得点头。 其他少年人暗暗打量了一眼谢起，不由得更加自信，这少年的父亲都这般说了，那必然是这个少年的经义拿不出手了。 谢宁讶然的看了谢望之一眼，谢起作的诗的确有灵气，但他经义很显然要更好，毕竟是由谢望之亲自教导的，差不了，现在如此说，只怕是不想惹麻烦。 毕竟过于高傲，容易惹人眼红生事，自家又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家，还是苟着点好。 第504章 一梦华年36 几人目送谢起拿着书篮进考场，身后霍氏牵着陈云诚走了过来，“去旁边的茶馆坐坐吧，我已经订了包厢。” 陈寅出门跑商了，所以只霍氏带着孩子来送考。 谢望之没在这里逗留，而是回去看书了，便剩下陈氏和霍氏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边等着谢起出考场，毕竟他要考一整天呢！ 而且明天还要来。 谢宁喝了一口香香的茶，然后便歪在窗户旁看书，陈云诚也凑了过来，在惊讶了一番后便跟着谢宁一起看《大学》，他也在学《大学》，不过总觉得无趣。 可是跟着小伙伴一起看好像还挺有趣的，看着看着两人便读了起来，这本《大学》是谢望之断好句的。 因此读起来很顺畅。 考场里的谢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本来是有些紧张的，但等考试的题目一发下来，心便慢慢安定了。 考试内容主要是帖经、墨义、经义和诗赋，帖经和墨义都是一些填空题和默写题，基本上都是他背过的，因此并不难。 只背书的时候是痛苦的，好在有幼妹和美食陪着，要不然他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坚持下来。 便是经义，其中有不少题目也是他熟悉的，毕竟谢父以前也在府学读过书，对于府学的出题规则还算了解。 而且还有陈寅给的一些往年试题作参考，因此给谢起抓题还是满准的。 谢起先将题目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开始倒水研墨，一边磨，一边回忆和思考。 他不打算打草稿，这也是父亲教他的，要给自己留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思考，而且他经常抄书，所以他誊抄的速度很快，写下的字又十分工整。 就是他的位置不大好，前面就是考官，几位先生还会来看他的试卷，便让谢起有些烦躁，不过好在他答的还算顺畅。 便是有一些经义上面的题他不大会，也勉勉强强答满了，毕竟父亲说了，就是一点都不会的题目，也不能留空白，可以根据释义套上一点相关的内容上去。 若是批卷的考官瞧见他的字好，写的又多又工整，便是不怎么合题，说不定也会给一点同情分。 写着写着，看到最后一题的时候谢起卡壳了。 这题目很熟悉，父亲给他出过，但是却不好答，因为和国策有关。 题目问的是对外贸易方面的，现在大周的确有海外贸易，而且这类贸易给大周带来了不少的财政收入。 但这对外贸易是公家的，题目问的却是是否开放私人贸易，这是个很抓马的问题。 思考了良久，谢起才慢慢落笔。 谢起在考场里面奋笔疾书，外面的几人已经吃上第二轮了。 霍氏也是个爱吃的，又瞧见自家孩子和谢宁那么乖巧的读书，便忍不住点了好几份店里的特色茶点，就是外面叫卖的小吃，她也买了不少。 谢宁本来埋在书里的脑袋逐渐埋进了碗里，还悄悄的捏了一下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 谢宁觉得自己应该把锻炼提上日程，不然她迟早会变得十分圆润，一般圆润是福气，过于圆润就是损害健康了。 虽是古代，但是这里的饮食文化十分繁荣，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都对美食有着前所未有的执着与热爱。 而且美食小吃都是干净且美味，又十分的精致。 这个干净还是律法上规定的，店铺亦或是小摊，上面所售食品必须干净整洁，在品质上也得过关，不然罚款是很重的。 这种饮食文化的繁荣在谢宁看来还和朝廷政策以及生产工具和烹饪工具有关。 重农抑商是历代封建王朝最基本的经济指导思想，朝廷的政策也是重视农业、以农为本，限制工商业的发展。 正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 他们认为商人逐利，会与国家争利，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作为统治者，要保证国家对资源垄断权。 还有就是古代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商人会与农业抢夺劳动力资源，使农田荒芜，《汉书》有言，“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田，犹贱卖以贾”。 重农抑商最严重的时期莫过于一个王朝刚刚结束战争需要休养生息的阶段。 历代王朝通过重税和降低商人的地位来抑制商业发展，比如“工商杂类”不得参与科举，商人别妄想通过科举考试去实现阶层的跃升。 但是大周却不然，与之相反，还有不少士人呼吁士农工商皆为一等国民的主张，亦有人发出诘问，问商人何罪之有。 商人和其他行业一样为社会创造财富，应该享有平等的地位。 大周朝廷对商人的税负很宽松，行税为2%，住税为3%，以及其他的一些宽松政策。 人们观念的改变以及朝廷政策的支持极大的促进了大周工商业的发展，而工商业的繁荣，也给大周带来了极大的税收收入，这是量的积累。 但是这并不是说大周就不“抑商”了，在很多商品，特别是“盐铁”方面，是官营的，还有“酒、茶，矾、煤、香料、宝货等等”皆实行专卖的制度。 这也是大周主要的财政收入之一。 第505章 一梦华年37 而就生产工具方面，前朝的时候钢刃熟铁农具便已经在逐步取代以前的铸铁农具，此项举措在本朝得到进一步的推广，还有就是各种农具的创新。 谢氏宗族所在的杏花村位属南地，多水田，上次谢宁回去的时候便瞧见在田中劳作的农民会使用一种工具在水田里来回爬梳，可以使草泥相混，溺草肥田。 这种工具便是在一尺多长的木板上钉上二十几枚短钉子所制成的，虽然简单，但却不失为一种创新. 一开始谢宁还不知道这种工具的名字，还是回去后在书架上的一本农书上看到的，名为“耘荡”。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用于扯秧的“秧马”，还有由熟铁和钢锻造而成用于翻土的“踏犁”，类似于现代的铁锹。 生产工具的进步带来的是生产效率的提高，由水稻粮食可延展到其他的农作物，比如茶、桑、蔗、果、菜等等。 农作物产量上来了，自己消化不了，便通过买卖交易投入市场，以此转换成货币，然后用货币购入粮食和布帛等等生活必需品。 因此，便诞生了专门生产某一样农作物，不，应该说是经济作物的农民，比如果农、茶农、菜农等等。 他们的口粮从市场上买进，已经从单纯的粮食种植业中分离出来，开始了自己的行业独立发展。 冶铁技术的进步不仅带来了生产工具方面的提升，也带来了烹饪用具的多样化，由此促进了饮食方面的繁荣。 这些都是谢望之给谢起上课的内容，谢宁在一旁背书，悄悄听到的，也因此对大周的各个方面有了更深的了解。 谢宁很想肆无忌惮的把书房里的书都看完，以便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这个王朝。 但她又得保持孩子的人设，不敢表现的太妖孽，每次都是凑在谢起旁边一起看书。 晚天长，落日绣帘卷，杳杳钟声晚。 随着学监的钟铛铛铛的响起，府学门口迅速围上一堆的人，谢宁打了个哈欠，靠在在陈氏怀里看提着书篮逆着人群往这边挤的谢起。 “娘，我们回家吧。” 陈氏一惊，“怎么了？不去茶馆吃点吗？娘还给你点了不少吃食呢。” 谢起面色微红，有些扭捏的小声道，“娘，我想净手。” 考场里的厕所太臭了，差点没把他熏死，他就去了一次，然后硬生生憋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谢起不由得颇为怨言，父亲也没和他说府学里面的厕所那么臭啊。 要不然他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呼吸了一大口。 谢宁没忍住一乐，霍氏直接便笑了出来，然后让下人把茶点都打包好带到谢宅去，她也带着孩子一起去吃。 至于其他两个孩子，大的跟着陈寅一起去跑商了，二儿子则是与他的先生去别处游学去了。 霍氏在家管着城里的酒楼生意，闲暇的时候便拉着陈氏一块逛街。 回到家，谢起直接往茅房冲去，乐的陈云诚咯咯笑。 谢宁慢腾腾的跟在后面，等陈氏和霍氏边走边聊进了堂屋，她脚步一转，蹬蹬的跑去了书房，等会他们肯定会讲试题，她要去听。 谢望之正在里面看书，见谢宁过来了，便拉着她一起看，见着感兴趣的就笑着延展开来给谢宁讲解。 两人看了约莫一刻钟，谢起才慢悠悠的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块八珍糕，吃的嘴巴鼓鼓的，看起来饿惨了。 谢望之倒没有怪罪，他知道学监里的饭菜不大好吃，就是一点菜蔬和肉片，而且还是半冷的，吃起来又冷又腻，这孩子肯定是吃不惯的。 估计在里面吃的馒头和供给的一些点心。 “果然还是家里和外面卖的糕点好吃，宝儿，你尝尝！” 说着便让墨书把一大碟各色糕点放下。 谢宁拿了一块八珍糕，白色软糯的米糕夹杂着些许坚果碎，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米香。 等谢起吃的差不多了，谢望之才问他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 谢起细细回想自己所写的题目，“有几道试题挺难的，但是我都按照阿爹教的办法填满了，字也写比平日还要工整，只三个错字。” 第506章 一梦华年38 谢望之把空白的纸张递过去，示意谢起把经义的题目默写下来。 “父亲，我发现诗赋的占比比以前少了，还有帖经和墨义。” 要知道以前可是以诗赋分等弟的，便是现在，一个作诗做的好的文人，也极受追捧，多少富人会砸钱只求一诗。 “嗯，帖经和墨义虽然从内容上看来是重章句注疏，但从形式而言，不过是死记硬背，过于死板，近几年考试的重点都更偏向于义理和议论。” 谢望之看着纸上的题目，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虽说重点有所改变，但你也不可疏于背诵，毕竟你得知道这是什么，才能在策上引经据典。” 所以课业只会更重。 谢起心中一紧，默默的低下了头，“儿子谨记。” 他还以为不用背书了呢，果然他还是想太多了。 “诗赋虽然占比也小了一点，你也不可疏于学习，毕竟一首有灵气的诗，许是就能成为你的敲门砖，而且它与经义各占天地。” “是。” 父子两个把大部分题目都分析了一遍，心中也有底了。 只剩下最后一道题，是经义上的附加题，关于海外贸易的。 谢望之眉头也皱了起来，这道题本不该出现在府学考试上面，也不知道是谁加的，幸好是附加题目，分值也不算高，不然这次考学的学子很多人都会遭殃。 虽然是以排名定入学人员，但标准分数够不上依旧进不了。 谢望之觉得这道题有些超纲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吗？简单的与为父说一下。” “大致记得。” 谢起单单是说自己的答案便论了快半个时辰，不说谢望之，反正谢宁是听的很精神。 谢起选的是依照传统，把海外贸易控制在国家手里，防止国内资源的流失，还有就是东南沿海倭患日盛，一定程度上的海禁可以有效防止倭寇与民间接触。 见谢望之面色不大好，谢起有些忐忑，“阿父说一道题目若是做不出选择，那便保守一点，虽然可能不会得分，但不会出错。” 这个出错指的是惹了“保守派”的不喜，然后降低了自己卷面的整体印象分。 但不是说新派就是好得罪的，可相对而言，旧派的势力会更大一些。 谢望之叹了一口气，若是他自己来选，他肯定是会选择进一步开放海禁。 因为国内手工业工商业十分发达，市场上饱和的商品可以通过“海商”运往国外换取外国的珍贵宝物，如此商品的流通不仅富于民，也富于国。 朝廷需要钱，而这种海外私人贸易产生的税收将是巨大的，毕竟就官方派出船只进行贸易所得的钱财便已经足够多了。 不过虽然两人的看法相反，但最后题目选题的的正确面还得看主考官是站哪一边的，说不定谢起的保守反而在此刻是对的，谢望之觉得无论是保守还是新的思想言论，只要有理，便不会出差错。 谢望之想的不错，此时学府里的学官们正在连夜批改试卷，因为这次府学考试不仅知州特地过来坐镇，还有一位贵人也降临他们小小的泉州府学。 吓的他们丝毫不敢放松，只战战兢兢的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贺先生并不参与批卷环节，他只在最后的环节与其他人一起定名次。 他现在正头疼呢，一个知州，一个王爷，到现在还在为最后那一道题目争吵，跟孩子似的，一点都不体面。 幸好都是在他面前，若是叫外面那些学官听见，下巴都要惊掉。 “端王殿下，虽然泉州地理位置优越，但它沿海一带的倭患也十分严重，又有北晋西理虎视眈眈，国内若再生乱，后果不堪设想，自当禁止民间的海外贸易，防止民间与海外反叛势力勾结危害沿海安全，也好限制国内的白银外流......” 身材高瘦的夏知州苦口婆心的劝诫着，端王只静静的闭着眼睛，然后看向贺先生，“先生以为如何？” 夏知州噎了一下，也跟着看向贺先生。 贺先生垂下眼眸，言语间皆是淡然，“关乎国策，陛下与朝中大人们自有决断，问我一个教书先生干什么？” 端王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就连夏知州也沉默了一下，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能与他们坐在一起？ 贺先生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便是端王，也受过他的教导。 “先生......” 贺先生摆了摆手，“若论国事，我无话可说，但论此次的试题，无论学子是遵循往例还是想破新，有理皆可。” 收到消息的学官们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真的不想参与上面的争斗啊。 第507章 一梦华年39 夏知州暗骂老狐狸，端王也偷偷的问贺先生，“先生，您知道我来此地是为了什么，您怎么......” 端王心情并不好，他出这题就是为了表达一个信号，结果贺卿安两边都不站。 回到家歇息的贺先生这才把视线从书上重新转移到端王身上，“你们太心急了，泉州是个好地方，你若是有空，便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过得多带些人。” 不然会不会遇到危险，他可说不定。 这话便是支持自己的，端王神情松了下来，开始问贺先生关于泉州的一些事情，然后又道，“先生，您真的不回京吗？陛下有意......” 贺先生打断了端王的话，语调平平，“端王殿下，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再争不动了，陛下的路，还需他自己走。” 他才不想回去，当初被调往泉州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被伤透了。 端王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陛下是个好人，但当初也的确是口不择言了些。 师生之间的关系看来是无法修复了。 既然这样，那还是不见面的好。 端王走后，谢望之才从内室缓缓走出，刚刚两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贺先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良久，才涩然开口，“望之，我走不动了。” 谢望之恭敬的站在贺先生下首，眼神坚定而清明，“先生，您的路，弟子来走。”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谢宁听着外面的残雨滴答，春季雨后的潮气似乎都格外的清新。 谢起拎着书篮跑过来，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的上扬，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考过，但是考完试就是好轻松！ 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谢起才问道，“阿爹呢？” “那不是？” 陈氏指着外头，远处，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正是谢望之。 他身上的青衣随风轻轻飘动，手中的油纸伞宛如一朵雨中盛开的花朵，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气息。 谢起兴奋的跑到谢望之身旁，“阿爹，这次诗文的题目是“江”！” 他正巧把之前作的那首诗润色一番写上去便是了，至于会不会被同一考场又听过他这首诗的方由抄袭，这倒是不必担心。 毕竟当初甲板上不仅仅是他们一家子和方佑。 “但是我觉得我的诗文比起其他人来说差了不少。” 谢起暗暗关注过其他考生，其中有不少都是很会作诗赋的，而且还是小有名气的那种。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诗文还是不错的。”谢望之并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领着妻子一起在街边走着，享受片刻的宁静。 今日的珍馐阁很是热闹，一楼大堂坐满了人，便是二楼的散座都坐了不少人，不少大小包厢也有了预订。 附近的其他酒楼饭馆也很热闹，毕竟刚刚考完试，学子们都想放松一下，所以设宴的设宴，聚餐的聚餐。 谢望之早上的时候就叫墨书来定了一间小包厢，因此一进去便有伙计带着他们前往包厢。 伙计笑容满面的请几人坐下，弯腰问道，“几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珍馐阁？可要小的给您推荐些本店的招牌菜色？” 谢望之道，“一份素烧鹅、一份芙蓉肉、一份小葱烧鱼，其他的你看着点吧，要五菜一汤，外加三份茶点” “好嘞。”伙计知晓这位应该是来他们珍馐阁吃过的，不过他却不记得了，或许是以前来过吧。 伙计弯腰笑着推荐，“小的再给您上一份烟熏鸡、一道时蔬、外加一道金玉羹可行？茶点的话给您上柿子酥、白露百合糕和一口酥如何？” 谢望之点了点头，“那便如此。” 珍馐阁的上菜速度还算快，谢宁在慢悠悠的喝完半盏茶后菜便上来了。 “这素烧鹅做的不错。” 陈氏吃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素烧鹅并不是真的烧鹅，而是用薄薄的豆腐皮将山药卷起，然后烧制而成的。 谢宁狂点头，直接伸手夹第二块。 她现在用筷子用的很溜，这豆腐皮吃起来就像是烤过的鹅皮，咸香入味，里面的山药馅料软烂，两种口感兼容，味道是真的不错。 谢起更爱那一口芙蓉肉，顾名思义，貌似荷花，却非花似花，十分的雅致，他在外面看见画的时候就很想吃了。 如今一吃，果然深得他心。 猪肉与河鲜相辅相成，汤汁入味，他能就着干完两碗大米饭！ 陈氏见谢起埋头苦吃的样子，不由得给他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混合着茶香的烟熏鸡，味道比之别的烤鸡更香却又不腻。 就是表面的酥皮，也是极为好吃的。 谢宁也收到了父亲夹过来的鸡腿。 陈氏见谢宁吃的差不多了，便舀了小半碗羹给她，“这是板栗和山药羊排熬制的，十分滋补，宝儿尝尝。” “嗯嗯。” 谢宁颇为遗憾的收回筷子，她也好想干上两碗大米饭，但是肚子装不下，每次她吃饭都是半碗多点，然后样样菜品都吃上一些，再喝半碗汤。 饭后再吃点茶果，肚子是满足了，就是嘴馋难解。 第508章 一梦华年40 考试结束后，谢起整整睡了一整天，连饭都没有吃，谢望之绷着的神经也松了不少，可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学习了。 谢宁倒是很想窝在书房里的，但是谢望之觉得小小的孩子整天看书会被闷坏的。 所以她基本上都是三天一休息，也就是每隔三天陈氏便会带着谢宁出去逛一逛。 谢宁对此并不拒绝，书上的确能够学到不少东西，但是如果她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话见识也有限。 因此这日一大早陈氏便给谢宁搭配好小裙子和发带出门逛街去了。 正在街边给谢宁挑着头花呢，突然就被撞了一下，陈氏下意识的护住旁边的谢宁。 抬眼一瞧，撞到她然后摔在地上的小乞儿已经被后面追着他的人狠狠的摁住了。 “你这个臭乞丐，竟然敢来偷老子的包子，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街有多少是我家亲戚，你跑得了吗你？” 说着那大汉便一掌一掌的拍向小乞丐的脑袋，陈氏有些不忍，毕竟这小乞儿看起来比谢起还要小。 “他偷了多少，我替他付了，别打了。” 大汉闻言便笑了，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氏，眼睛滴溜溜一转，张口便道，“也不多，就六十文的包子钱。” “你胡说！我才拿了三个包子，待日后我有钱了，定然还你.....” “呸！还等你有钱，保不齐明儿你就饿死了。” 小乞儿仰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无望迷茫，但很快就又坚定了下来，“我不会死！” 他的声音嘶哑的很，听上去还有些瘆人。 陈氏数了五个包子的钱递过去，她又不是冤大头，任凭别人坑骗，“三个便三个，我多出两个的钱赔你所费的时间。 店家，你也是要在这条街做生意的，如此这般张口狂言，往后谁还敢去你家买包子？ 且不是都被当肥羊宰了。” 谢宁也跟着开口，“叔叔，《论语》有言，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 “好！这位店家何不各退一步，正所谓‘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一个穿着青衫的文人出面劝诫。 这么一番话说的大汉面色涨红，见周围人都看过来，不由得暗暗啐了一口，他又不是什么君子，但总归往后还是得在这里做生意的。 对于陈氏赔的钱也不全接，他只要了三个包子的钱。 “我胡大牛刚刚只是太气了，胡乱说的，还望小娘子不要计较。”若他的名声不好了，这生意可就损失大了。 然后又瞪了一眼紧紧护住怀里包子的小乞丐，“娘子善心，但有时候招子也得放亮点，小心招惹到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氏只是随手相助一番罢了，并没有想要收了这小乞丐的想法，等人走后便对他道，“你走吧，往日还是莫要去行偷盗之举了，被打一顿还是轻，一旦被送到官府去，那可就出不来了。” 能出来的都是侥幸，那得遇上的都是好的县老爷和衙役狱吏。 小乞丐屈膝跪在陈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眼睛亮亮的看向陈氏，“夫人放心，我今日实在是没办法了，往后定然不会偷盗的，我叫邓大，夫人大恩，没齿难忘。” 说罢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小乞丐倒是会说话。”而且还有些文绉绉的，不是一般的大白话。 陈氏也觉得。 谢宁把手上的糕点递给他，“给你。” 邓大不想接，但陈氏只笑道，“你便接了吧，这孩子学的好，有善德，我高兴呢。” 她做这番举动也是在给谢宁做榜样，叫她心存善念。 等人走后，陈氏还低声的教谢宁，“往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可以适当的伸以援手，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自己若做不到伸手援助，也不可落井下石，虎落平阳被犬欺，谁知道那‘虎’什么时候又东山再起呢......” 谢宁点了点头，心存善念是好的，但是却不能当一个滥好人。 过多为别人着想，而忽视自己的利益，且并不是所有好心都有好报，有的人不仅不会惦记自己的好，还会觉得自己好欺负。 毕竟柿子挑软的捏。 第509章 一梦华年41 等陈氏教导完孩子，刚刚出声的那个文人才上前行礼，“夫人安，这位小姑娘可是夫人的孩子？小小年纪竟是读了《论语》？” 陈氏微微福身，抿唇微笑道，“只是听她父亲念叨了几句罢了。” “即使如此，也是很厉害了。”就是可惜......是个女娃。 看得出来陈氏不太想与他多说，毕竟男女有别，男子笑了笑，也礼貌的告辞了。 谢宁从男子的背影收回视线，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街角的小乞丐。 那里是难得的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因此蹲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 有的乞丐见邓大拿了两个包子回来，不由得两眼放光，只是在瞧见邓大旁边那个女乞丐手上磨的尖尖的棍子时，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他们是抢过的，但是这三个乞丐，就跟不要命似的，他们再横，也怕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阿娘，我拿了三个包子回来，还热着，您和小妹吃吧。”邓大扯着撕裂的嘴角，惹得同样衣衫褴褛的妇人红了眼。 “白姐.....大郎也吃，娘不饿，你们吃。”妇人一顿，差点说漏了嘴。 “娘。” 邓大压低了声音，妇人不再犹豫，一口咬在了有些脏污的包子上，若是她们现在不吃，是会被抢的。 谢宁有些怔然，又往别的几处角落看了过去，同样看到了不少的乞儿。 街道是一如往日的热闹，但却也比往日多了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虽然经济繁荣，街边的乞儿是少不了的，只是近几日缩在街边墙角的乞儿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们大多蓬头垢面的，但谢宁且眼尖的瞧见有些乞儿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却是不错的，虽然又破又脏。 “阿娘，那个小孩子身上穿的和我的好像啊。” 谢宁指着远处那个比她大上两三岁的女娃娃，正是邓大护着的女娃娃。 那孩子虽然身上脏乱，衣服也破了不少，但是料子和款式却是与她身上穿的极为相像，并不似邓大身上的麻布衣料。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她又无法直接开口打探，所以想通过陈氏得知事情的始末。 陈氏也瞧见了，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经谢宁一提醒，也觉得不对劲，便牵着谢宁往小摊走去，跟人打听。 “婶子，来一斤青梅山药糕，对了，我怎么觉着今日街头乞讨的人多了些？” 这些小摊贩都是在这里卖了好几年吃食杂货的，消息也更灵通些。 身量有些矮小的摊主瞅了一眼远处墙角缩着的人，她也瞧见了刚刚陈氏救那个小乞丐的举动，心中颇有好感，便小声道，“可不是，娘子近日还是不要往城外去了，那外头更多嘞。” 城里好歹有官兵守着，流民很难进来。 她本是每两日就要去外城收一批食材的，近日都让那些个农户送过来了，毕竟外头乱着呢。 旁边的摊主听见了两人说的话，也没忍住唠嗑，“听说是远安县那边跑过来的流民，今春发大水，那边的堤坝决堤，远安及其周围几个县都被淹了。” 田地没了，房子也没了，生活不下去的人可不就带着一家老小往比较繁荣的城市来求活。 ...... “不仅是远安县。” 谢望之夹了一个丸子给谢宁，脸上也带着一丝愁绪，“是晋江水涝，远安及其附近的县镇，都受到了波及。 府衙会安置妥当的，我们不必担心，晚娘若实在看不过去，与嫂子一起拿些米粮去城外施粥便是。” 这种情况，城里的官宦富户大多会开设粥棚，一是为了祈福，二是为了宣扬自家的善名。 这些事，霍氏从来没有落下过，所以陈家酒楼的名声一直很好。 陈氏点了点头，她自是想去的，上泉镇也遭过水灾，所以她懂得灾民的艰难，便更想伸手帮扶一把。 “阿娘，我也去。”谢宁想去看看外边到底怎么样。 陈氏沉下了脸，“宝儿，这种事你别去凑热闹，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你叫爹娘的心如何自处，小心叫那拍花子拍去。” 桌上一静，陈氏凶完人后又有些尴尬，毕竟是个孩子，不懂，她耐心些便是了。 谢起轻咳了一声，打破凝滞的气氛，“阿娘，府学准备了活动，我们这些学子要去县衙帮忙登记和分发赈灾物品，到时候有衙役维持秩序的，应当，应当......挺安全的。” 这是为谢宁说情，到时候他们都去，就留谢宁一个人在家，多孤独！ “让她去吧，这次施粥都是在城外进行，还有官兵维持秩序，不会如以往那般乱。” 谢望之摸了摸谢宁的脑袋，这孩子聪慧又早熟，叫她多看看也好。 陈氏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那宝儿可不许乱跑，要紧紧跟着阿娘和舅母。” 第510章 一梦华年42 晚上的时候谢宁抱着陈氏小声说对不起，她的确有点没考虑到她们作为爹娘的心情，但她又确实不是为了凑热闹而去的。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但需要借她人之手。 “阿娘知道。” “阿娘，我有一些穿不下的衣服，可以给那些衣服破了的孩子穿吗？” “自然可以，待明日阿娘给你收拾出来。”小孩子长的快，谢宁已经有好多穿不下的衣服了，还有谢起的。 陈氏见谢宁睡了，回到东套间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便和谢望之说了谢宁今日说过的话，“你教她《论语》了？” “未曾，但是这话我在教起儿伯夷、叔齐之事的时候说过，没想到被这孩子学了去，而且她竟然能够理解并且运用，很难得，宝儿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慧。” 然后谢宁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的课业竟然变重了，而且谢望之在讲课的时候很明显把内容讲的更深了。 除了上课之外，谢宁练字的内容也从一个个的单字变成了连篇的诗文。 练字是不能断的，家里便是陈氏，每日也会抄写几句诗文，而谢望之和谢起练的就更多了。 这练字若是一断，就会感觉手感生疏了一点，慢慢的人就会升起惫懒之心，从找借口少练，到最后不练，以至无所成。 字如此，事亦如此。 日透微风暖，风揉嫩日佳。 施粥的日子刚巧是个晴天，亦或是今日是晴天才选择去施粥. 谢宁穿着简单，跟着陈氏几人一路走到城外，此时外面已经有不少的粥棚了，霍氏一边看着下人布设粥棚，一边觉得惊奇。 “以往这流民都进城了，现在竟然全都在城外，而且这次衙门竟然派人来募捐了粮食。” 这个募捐粮食可不是单单她们这些富户，而是城内的百姓都有参与。 所以城外最大的那个粥棚就是县衙设置的。 谢望之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这项举措是他建议的。 那日端王来贺宅找贺先生商量，他刚巧在隔壁，便听见了，事后还给了贺先生一些建议，然后被送到了端王的桌面上。 端王只以为是贺先生给的建议。 谢宁深以为然的点头，她看过史书，往年赈灾都会把灾民往城里引，聚集在城中，然后给流民煮粥吃，结果导致疾病，以及互相践踏，伤亡很大。 若是遇到那中饱私囊的，就有的灾民等待救济数天都不能吃到粥而饿倒。 这种赈灾手段，名义是救济灾民，实际上是杀民。 谢宁和陈云诚也有一个单独的位置，是给小孩分发衣裳的，流民中的小孩很多都是衣不蔽体的。 这个时候晚上还是很凉的，没有衣物，孩子的免疫力又弱，所以很容易生病，而病了又无医无药，只能等死。 墨棋胆子大，叉着腰站在那儿就大声的喊，“有小孩的快来啦，这儿有免费的衣裳发放，带小孩过来排队了！” 谢宁被震得的耳朵一麻，暗衬墨棋的嗓门可真大。 这话一喊出来，有那领完粥的孩子就或独自或由大人带着过来领衣物。 县衙也会发放一些衣物，但是数量有限，很多大人都没能抢到，更别说孩子了。 谢宁和陈云诚拿着毛笔一起在那里记录，每一个来拿衣物的小孩都是有木牌的，拿了一次就不能再拿了。 陈云诚悄悄瞥了一眼谢宁写的字，见和自己的差不多，跟狗爬似的，不过比他的更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是来帮忙的，但没想到是拿笔来记录呀，姑父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压榨他们学习的机会。 谢宁努力让自己写的字幼稚一点，反正能看出来就行了，到时候拿回去给谢起誊抄。 趁着空档，她还在不遗余力的打量灾民的状态，在瞧见一个瘦小的男孩熬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抬手遮挡着光线过来领衣服的时候心才落了下去。 果然如此。 这只是一个小口子，而她需要借着这个口子引起大人的关注，然后接着引来县衙的注意。 赈灾赈灾，既然是灾民，那疫病就少不了，衙门竟然没有派医者来查看。 第511章 一梦华年43 “阿爹，那个人的眼睛好红啊，有点吓人。” 谢望之顺着谢宁指的方向望去，心中也是一惊，红着眼睛的人不只男孩一个，若只有一个，那可能没什么，但若是出现了多个，那就不得不小心了。 而且他曾经见过这种类似的病症，名为“天行赤眼”，是瘴毒之气相染为病，结合水灾......谢望之不再耽搁，连忙跑到官兵那里请求上报。 这种病是会传染的，若是不加以控制，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被传染，而且保不定里面还有别的疫病呢。 若不是宝儿提醒，他还真的疏忽了此事。 正在府衙办公的程县令听到下方来报，心中也是一沉，他不是没想到疫病的事，但这赈灾的事情不是由他专门负责的，他只是安置一些跑到府城来的流民罢了。 上边肯定是会派医官下来的，可这么短的时间，医官也没那么快到呀。 没想到这些流民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疫病，那就不能留了，不，不是不能留，而是要集中起来，不能放进城，也不能让人跑到别的地界儿去。 幸好前日端王派人送来了一些关于安置流民的建议，不然他可就真的依照常例放进城了。 程县令不算多聪明，但胜在能听建议，不管是上司还是下属。 “青允啊，你说这要怎么办？上报给知州大人让他多拉一些医官来我们这边？” 青允正是程县令的师爷，这次安排流民的举措是他根据府城情况修改过的，“那样就太晚了，大人。” 林青允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府城有不少大夫，大人可以临时召集聘用他们，以解燃眉之急，还有便是药材，未免有的商人药铺知道此事囤积药材，府衙得提前向药铺购入一些药材。”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那些商人都精明的很，这药价很快就会上去的。” 程县令叹了一口气，说不定现在风声就已经露出去了。 “那便严办，恰好端王在此，大人何不派人去请端王坐镇？若有那囤积居奇的，法办了便是。” 若只是单纯的商人，他们是不惧的，当朝建立了时估制度。 按照经济学来说，商品价格在市场体制之下是由市场来决定的，但是在大周传统的经济模式之下，价格方面是由官府统一定价的。 也就是官府对于物品进行估价，然后制定统一的出售价格。 朝廷也在商品价格方面制定了不少法律条文，若是药价陡然提高，那是犯法的。 怕的是那商人背后是比他们还大的官，这就不好了，当朝可不禁官员经商，便是他们自己，也有铺子以及专门跑商的商队。 把此事推给端王，那位向来铁面无私，在这里也没谁越得过他去。 两人低声的细细商量接下来的举措，那边谢宁和陈云诚已经被打包回家了，便是几个大人，也没有多加停留。 回来后还用热水清洗了身子，谢宁坐在床边由清梨给她擦头发，陈氏则是坐在桌旁焚香，不是如往日那般自制的梅香，而是特地在香婆那里买的檀香。 在此前屋子以及几人都用苍术熏过了。 待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谢宁便下床跑去了书房，果不其然，父子俩人在那里找书呢，家里没有什么医书，只黄帝内经这些而已。 不过谢望之还是在一本杂记里找到了一些关于疫病的记录，“果然是天行赤眼。” 谢宁和谢起凑过去一起看，这所谓的天行赤眼其实就是红眼病，也是接触性传染的疾病。 多由风热毒邪侵淫于目所致；或因肺胃积热，内外合邪，上攻于目而发病。 在最开始的时候人会觉得眼内痒涩，渐即患眼沙涩，灼痛怕光，眼睑欲睁不起，泪出如汤，眵黏胶睫，白睛赤脉布绕，严重者白睛及胞睑内面有点状或片状溢血，胞睑红肿，耳前肿核痛疼，或兼怕冷，发热，鼻塞流涕，周身不适等全身症状。 这是一个较为明显的疫病。 洪水退去后一周左右可能是传染病暴发的高峰，谢宁当初曾写过防疫的文章，所以还算记得清楚。 只简单列举几项便有霍乱、细菌性痢疾、甲型病毒性肝炎、伤寒、副伤寒、钩端螺旋体、流行性出血热、流行性乙型脑炎、疟疾、红眼病、皮炎等等。 她当然知道如何治疗，也记得方子，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拿出来。 第512章 一梦华年44 “爹，朝廷会派医官过来吗？” 他们待在城内，自然还算安全，但是城外的那些流民，本就吃不饱穿不暖，若再加上疫病，也不知有几人能活下来。 谢起的小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跟小老头似的。 “会的。”更别说，端王还在这里呢。 不过既然确定了城外有疫病，难保城内也会被传染到，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多买些米面菜肉囤着，少出门。 也派人通知了霍氏那边。 他们是能做到少出门，只谢起，每日还得去府学，他可是走读，每日都要回家的，因此每次回来都要被艾草或者苍术熏一遍，便是他自己在府学里，也尽量离其他人远上一些。 他在府学还是很受欢迎的！ 谢起初时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在这个年纪考进府学去，而且还吊车尾进了甲班，因为年纪小，少年天才，所以很多学子都爱与他交往。 最最主要的是，他每日去府学的时候都会带上一盒点心，本来是陈氏怕他正长身体，容易饿，给他做的，然后其他的学子觉得看起来很好吃。 调笑的说了几句，谢起就分了几个给他们吃，然后就成功的用美味糕点征服了学子们。 当然，吃了谢起的东西，其他学子自然也不好意思，也会时不时的带一些自己家里的东西过来分享，如此一来，班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好。 谢宁照常在家里看书学习，从谢望之和陈氏的交谈中她也能得知外面的情况。 府衙在外城清出了一片宅子用以安排流民，至于提供宅子的百姓以及给流民提供粮食的官吏富人则是记录在档，待日后上奏嘉赏。 每七日，衙门还会送一批肉菜去给他们加餐。 但那一片宅子里依旧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没有染病的人聚居的地方，另外一个区域住的则是染了疫病的。 朝廷派下的医者已经到了，但是他们人也不多，还需要和城内的药铺大夫等合作进行治疗。 隔得远远的，她们还能看见外城燃起了白烟，那是在消毒，有人提议将染病的尸体焚烧，但遭到了激烈的反对，不仅有官员，还有死去的人的家属。 怕激起民愤，府衙只好挖了一个大坑，把死去的人都合葬在一起。 细雨萧萧丛冢间，身着敛服泛悲声。 谢宁站在书铺面前看着细雨飘渺，隐隐还能听见无望的悲泣，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差，能在疫病中活下来的流民很少。 她不知道具体的治疗情况，但想来不是很好，每日城里都有不少抬出去的人，一片人心惶惶，连街头的叫卖声都少了不少。 谢宁走进书铺，把清梨支开给她拿书，然后她自己脚步一转蹲到了角落里，然后从空间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 这是一本医书，里面记载了不少治疗瘟疫的法子，不过从书面看来却是一篇杂记的样子。 这本书是她自己以前用小篆抄的，还特意找人做旧了，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谢宁把角落里其中一本书收起来，把它上面的编号贴到这本书上，然后才放进书篮里。 书肆的伙计看了一眼谢宁书篮里的书，脑袋空了一瞬，他好像没见过这本书，但瞥了一眼上面的编号，又放下心来。 “公子，一共一两银子。” 谢望之点了点头，身后的墨棋立刻上去付钱。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宝儿可想买些什么零嘴吃？” 谢宁没有回答，在她们的前面，一个妇人哭喊着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大人，大人我家冬儿没病，她没病啊大人！” 小孩瑟瑟发抖，小小声的啜泣着，但是妇人前边的官兵却丝毫不为所动，“若是你再阻拦，我们便连你一起抓了去。” “我去，我去！”妇人知道自己拦不住，宁愿和孩子一起进去，若不然，这么小一个孩子进去，哪里还能活着出来。 几个官兵对视一眼，便道，“那便快些收拾东西。” 对于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是不能容情，放过一个得了传染病的人是不行的，但若是多抓一个人进去还是可以的。 第513章 一梦华年45 等妇人收拾了包袱跑过来后，官兵又看了一眼藏在后面的男主人，“这几日你们也需隔离，若不然后果自负。” 他们当然不用监督，因为自有周围的人帮忙监督，这户人家也是被举报，然后他们才来抓人的。 若是周围的邻居不举报，到时候出事了就是连坐。 “章老三，你就任由他们把你媳妇带走了？这女人去了那地方......男女扎堆，大夫还都是男大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章老三面色通红，他后面走出来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妪，脸黑沉沉的，拿起扫帚就往章老三身上打。 “你媳妇要去你也不拦着，那赔钱货没了就没了，要不是你媳妇拦着，我早就把她扔出去了，现在就是你媳妇带着赔钱货回来了，咱家也不敢要了！” “娘，我拦得住吗我？钱氏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若是不能，休了便是。” 谢望之皱了皱眉，把谢宁抱起来就回家，也顾不得买什么零嘴了，毕竟外边也不安宁。 他若不是出来买书和笔墨，又见谢宁在家里窝了那么久了，也不会带孩子出来。 看来以后还是少出来为妙。 谢宁坐在马车里，拿出自己放进去的那本书装作好奇的打量，然后状似疑惑的问谢望之，“阿爹，男大夫不能给女子看病吗？大姑姑也去看病了呀。” 看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谢望之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孩子说这种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望之才揉着谢宁的脑袋道，“世道如此，女子需要保持清白，遵女戒，妇人需要遵守三从四德，需与外男保持距离，不然就是不守妇道，流言蜚语便会接踵而来。 要知道，利器伤人，言语也会杀人。” 当初他的父母出去做小生意的时候就总有人对母亲说三道四的，便是家里的祖母，也是成天指桑骂槐。 谢望之一开始也的确不理解，不过他不理解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去骂他的母亲，就是他的亲祖母，也要教他恨他的母亲，说他母亲不守妇道，若不是父亲坚持，祖母早就唆使父亲把母亲给休了。 但是他会自己去看，去思考。 他的母亲出去摆摊卖钱，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他的笔墨纸砚和书本束修，都是父母风雨无阻卖包子吃食挣来的。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怪他的母亲不如其他妇人一般贤惠在家，而是在外抛头露面呢？ 正是因为知道母亲的辛苦，他才更能体会其他女子的不易，以及她们所处的环境给她们带来的束缚。 但是他也无力改变这个世道，只能让自己的小家不受那般束缚，便是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自在些。 如他一般想法的人定然也不少，所以不是人人都是章老三，但想法与他相悖的人更多，因此不成文的一些规矩才会如此。 “在大夫眼里，病人不分男女，有的女子不敢去看大夫，是惧怕外面以及家里带给她的非议，往往有的女子会受不住选择自缢。 可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分别的，所以在我们家，不会如此。 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纵使外面的流言蜚语再难听，家里开明，女子才不会被逼的走投无路。 就像你大姑姑，她便是作为归宁女，也能活得自在。” 谢宁没想到谢望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处于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能够体会到女子的不易，着实难得。 “阿爹，他们觉得男大夫给女子看病有问题，那女大夫给女子看病呢？”谢宁眼睛亮亮的。 谢望之哑然失笑，“女大夫给女子看病，世人自然挑不出错处，但是女子学医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不说学医的艰苦。 一般人家都不会让自家的女郎出来学医，便是家里同意，外面也没有大夫愿意教......” “我想学医，我想给和和大姑姑一样的女子看病，想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这样瘟疫遇到我，一下子就没了。” 谢宁声音稚嫩，但却很坚定。 她思考了很久，一直在想要从什么地方入手进行改变，现在她想到了。 她不会是第一个女大夫，自她始，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可以行医，这不是对世道的妥协，而是她尝试改变的开始。 女子可以成为医者，但不仅是医者。 第514章 一梦华年46 “宝儿，学医不是那么......” 谢望之的声音在谢宁清澈的眼眸下越来越小，最后转为一声叹息，“宝儿既然想学，那阿爹就为你购置一些医书，若是以后不喜欢了，咱们就学别的。” 反正他又不求谢宁能有什么大出息，随她心意便是。 他一生就这么一双儿女，该纵的时候何必拘着。 谢望之已经佛系了，因为越教谢宁，便越为她的天赋惋惜，虽然知晓这般想不好，但他偶尔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对谢宁生作女儿身的遗憾。 若她是男儿，那必然能够走的更高更远，可惜了...... 也因此，谢望之对谢宁总是多上那么一丝怜惜，对于她想学医这件事也默认了。 不过这学医.....不说能不能得到良师教导，便是医书，他都很难为谢宁寻来，毕竟这种“术”类都很重视传承的，好的医书不是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就是在那等世代行医的家族。 就在谢望之苦恼该如何给谢宁寻好医书的时候，谢宁举着手中厚厚的书本戳了戳他，“阿爹，这是什么字？我不认识。” 谢望之回过神，接过谢宁手上的书一看，神情微顿，竟然是小篆，这可是古时候的字，他也只认得其中的一些而已。 不过便只是一些，他也能大概看懂书中内容写的是什么。 这竟然是一本医书！而且还是一本各方齐全的医书！这都可以用来传家了。 谢望之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缓了好一会儿才沉静下来。 然后细细的翻了好一会儿，谢望之没忍住惊奇的看了一眼谢宁，眼中具是不可思议，这孩子刚说想学医，就有一本全面的医书出现了。 好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一般，如此巧合。 虽然君子理应敬鬼神而远之，但谢望之脑子里仍旧忍不住浮现一系列神神叨叨的想法，难不成是上天在告诉他，不应阻止闺女行医。 他们的运气可真好啊，在书肆淘些书就淘到了这么个宝贝，若是叫那书肆的掌柜知道，可不得哭死。 他倒是没怀疑是谢宁暗中作怪，毕竟这书可是书肆的，只能是运气了。 “咳咳——宝儿，这是一本医书，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一本很厉害的医书！等阿爹把它译出来教你！” 谢宁面上还是保持着疑惑懵懂的样子，然后随着谢望之高兴的情绪也露出了笑容。 这本医书当然好，那可是她当初疗养的时候整理多本医书编纂出来的，不仅有小篆的，还有其他各种文字的，要知道为了编纂各种文字的医书，她可是找了不少专家学者帮忙的。 她是不懂小篆或是其他文字的，毕竟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去专门学习古汉字。 不过虽然她看不懂这文字，但是她有简体字原本啊。 谢望之回去后便通宵达旦的翻译起医书来了，然后他便发现这本医书里面还有不少关于治疗各种疫病的方子。 辗转反侧半宿，最后谢望之还是把方子细细的记下，然后去找了贺先生。 谢宁收回视线，低头继续专注于练字，事情正在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她算准了谢望之的性情。 知道以谢望之的性子，绝对不会在看到有治疗疫病的方子还决定隐瞒，其一，谢望之对民有怜爱之心，其二，这几个方子献上去也能给他带来好处，无论是封官还是金钱嘉赏，都是人难以抵挡的。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位于城东宅子的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的落在堂下的男子身上。 “你说你有治疗疫病的方子？”端王坐在上首，眉眼锐利。 “是，不过到底能不能对症，还得端王殿下请医官前来对上一对，在下不是医者，难以判断，只不过记得些许内容，想着或许对城外疫病有帮助，所以前来献方。” 看着低眉敛首，通身儒雅的谢望之，端王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近段时间城外的瘟疫越加严重，根本没有平息的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动用那个法子了。 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走的，留下来执行的人可是要背负骂名的。 “小德子，去请牧太医。” 第515章 一梦华年47 在请太医的时间里，总是干站着也不是事，端王抿了一口茶，又瞅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贺先生，闹不清这俩人是什么关系，便主动搭话。 在考教了一番后端王惊于此人的才华，在得知谢望之为服丧而错过了三年前的科举，心中颇为惋惜。 爱才之心起，端王想着等会儿谢望之若是要封官，那他便将此人收入麾下，过不过科考都没关系。 窗外骤雨初歇，太医才堪堪来到端王居所。 来的也只有一个姓牧的太医，因为他是主要负责人，而且他们本来人手就不够，牧太医当然不愿意让其他医者离开自己的职位。 从来传唤他的小太监口中得知有人来献药方，牧太医便加快了速度，不管这药方有用没用，忙的焦头烂额的他还是升起了些许期待。 瘟疫当然不可能只有一种，除了一开始谢宁发现的红眼病之外，还有一些肠道感染的疾病，那是因为他们喝的水和吃的东西不干净导致的。 还有就是一些蚊虫传播的疾病。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即使在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面临瘟疫的时候，再多的准备都不足以应对。 谢望之细细听着牧太医所说的几种病症，然后根据症状提笔写下了几个方子，“牧太医请看，这药方是否有用，我都是偶然所得，因此记得不多。” 牧太医越看眼睛越亮，到后面都忍不住抓住了谢望之的手，“阁下大德！” 旁边的端王、知州还有贺先生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牧太医，也就是说此方有用了？” “有用，有用！” 牧太医都四十多的人了，依旧没忍住红了眼眶，虽然他一开始是抱有期待，但期待并不大，毕竟谁家有这样的宝贝还愿意无偿拿出来啊？不都留着传家吗？ 不对，也不算是无偿。 牧太医悄悄瞥了一眼兴奋的端王，这恐怕是投名状吧。 “好好！谢望之，你献方有功，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本王都能满足你！” 谢望之没有急着要奖赏，而是道，“在下还记得一些关于如何防治瘟疫的举措，一一列下给牧太医参考。” 牧太医探头过去，越看越迷糊，“谢公子，这口罩是何物？” 谢望之顿了一下，无奈笑道，“牧太医，我对医理并不了解，只记得这用纱布制作的口罩罩住口鼻可以有效的防止外邪入侵。” 牧太医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太理解，但是他打算照做，也不知谢望之是打哪里看来的，知道那么多东西，就那药方来看，定然是一位医术极为高明的医者所写，要是能知道是谁就好了。 他定然要去拜访讨教一番。 不过既然这方子能被一个不大通医理的文人所得，恐怕那攥写方子的医者早已逝世了吧。 待细细交待完关于防止疫病的措施，谢望之才对端王一揖到底，“端王殿下，在下别无所求，只家中幼女，喜爱医术，小小年纪便存了一颗学医救人的心，可在下又是个不通医理的。 因此便想求端王殿下让医官们得空的时候，来教一下小女，如此足以。” 就这？ 端王刚刚喝了一口茶水，差点没被呛到，他没想到谢望之的要求竟然如此的简单，着实令他意外。 就连贺先生都诧异的看了谢望之一眼，一开始他也以为谢望之沉不住气想走端王的捷径了。 不过转念一想，贺先生又为他这个弟子的巧思所震，若是居功而求官亦或是求财，端王难免会低看谢望之。 但是谢望之只求医官教他幼女些许医术，如此简单，简直不算要求，在场的人对他的印象不由得更好，可真是淡泊名利。 便是牧太医，想到自己以及同僚即将教一个女娃娃，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毕竟女娃娃能学什么？便是让他当场收一个徒弟都没事！ 哪里有这几张药方值钱！ 回去的路上贺先生没忍住问谢望之到底想干什么，得知谢望之是真的只是想给谢宁找几个医官当先生后便沉默了。 与此同时不由得心生惭愧，他怎么能怀疑自己纯良的弟子呢。 谢望之微微阖眼，他从来没想通过端王一步登天，这样的捷径，走上去了也会矮别人一头，他自己的学识并不差，自然要去光明正大通过科举入士的，稳扎稳打，才能走的长远。 而且谁说他没得到好处？ 他得到的好处可比封官要实在的多，那就是名声。 第516章 一梦华年48 一直等在院子里的谢宁也没想到谢望之没有用这个功劳求官，而是为她求了先生。 “阿爹......”不可否认，她心中有些动容。 “宝儿可要好好学，但是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若是不想学了，和爹说便是，到时候咱再学其他的。”谢望之逗着谢宁。 陈氏和谢起则是往那三车的奖赏看了过去，母子俩都有些兴奋。 端王自然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谢望之没提什么要求，他便多给些钱财赏赐就是。 陈氏拿起一匹粉色的布匹在谢宁身上比划，“宝儿穿这个颜色好看，明儿阿娘裁剪下来给你做新衣。” 谢起也抱着一匹红色的布匹过来，“娘，我想用这匹布做衣裳！” 肯定很鲜亮！ “好，都做！”陈氏很开心，这几匹料子都很好，还有托盘上胖胖的金锭子，看的她心头都暖呼呼的。 有了对症的新方子和各种防治瘟疫的举措，城外的瘟疫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待到空闲下来了，牧太医便登门拜访，来履行之前对谢望之的承诺，教导他的幼女。 只是牧太医怎么也没想到谢望之的幼女会如此小...... “咳——，宁姐儿可识字了？”不会让他从教小孩认字开始吧？牧太医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已经很久没教过还没开蒙的孩子了，只年轻的时候给族中的孩子开过蒙。 “识字，也能写字。”谢宁只一眼便知道这位牧太医在想什么，连忙说道。 一旁的谢望之也笑，“牧太医不用担心，宝儿已经开蒙了，不过只学了些《大学》、《中庸》、《论语》之类的，你可考教她一番。” 这还是“只”？ 牧太医在心里暗暗吐槽，这谢望之炫耀的心思不要表现的太明显。 但也难怪，谁家女娃娃这么小的年纪不是玩布娃娃，而是已经认字读书，还读了那么多书的，这家人怕不是把女娃当男孩养了吧？ 心中转了又转，牧太医倒是没考教谢宁什么《大学》《中庸》，只拿出一本旧书打开，问谢宁可认得其中的字，然后叫谢宁读出来。 “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常山理痰结而治温疟；葶苈泻肺喘而通水气。此六十六种药性之寒者也。” 牧太医边听边点头，“不错不错，我们今日便先学药理，来，我教你认药。” 他特地带了不少药材过来，在看到小小一个的谢宁时，本以为用不上的，却不想这个女娃娃如此聪慧。 谢望之静静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一老一小，陈氏走到谢望之的旁边，隔着回廊遥遥看向书房的方向。 “我们真的让宝儿学医吗？” 虽然她不觉得学医有什么不好，但是作为闺阁女子，的确没人会专门去学医，而且还想着给人看病，至多是学一些药理。 “她喜欢，随她去便是，别管外人的说道。” 陈氏点了点头，她只是担忧谢宁的未来，若谢宁真的想出去行医......其实她并不是那么赞同，毕竟人言可畏，她的孩子那么小，怎么承受的住？ 谢宁却没有这种后顾之忧，她的医学天赋很快就得到了牧太医的认可，惹的牧太医都忍不住与同僚惋惜，“那孩子是个有天赋的，若是个男娃，我就收到门下带去京城了。” “竟然如此聪慧？”同僚们有些不信，只觉得牧太医是爱屋及乌了，当轮到他们去教谢宁后，回来也是忍不住惋惜。 “怎么就是个女娃呢？多好的一个学医苗子啊。” 若是吸纳进自己的家族，肯定能带领他们家族更上一层楼。 “你们也想太多了。” 其中一个医官摇了摇头，“那谢家不有一个长子？我看这宁姐儿比谢起还要聪慧些，若她是男儿身，肯定和她的兄长一样读书考取功名，哪里还会来学医。” 便是他们家，那有读书天赋的子弟都是送到书院去读书的，学医只是更次的选择。 此话一出，众医官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若她不是女娃，还轮不到他们教呢。 第517章 一梦华年49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因为谢望之献方又不求功名利禄的事，他的名声在府城得到了质的飞跃，别的考生还需要在酒楼文会里做诗或者给考官投诗赋以扬名，谢望之却完全不用。 他的事迹不仅在民间百姓里被传颂，便是上面的官员如端王之类的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因此在秋试的时候，谢望之也是极受欢迎的，在此之前他便收到了不少府城学子文会的邀约，结识了不少朋友。 谢起拎着一个袋子跑过来，脸上被晒的红彤彤的，陈氏拿帕子给谢起擦汗，谢宁则是好奇的看向他手中的油纸袋，“阿兄，这是什么？” “状元饼！我刚刚和墨棋一起去买，好不容易才买到一袋子，给阿爹拿进去，讨个吉利！”那排队买饼的人可太多了！ 谢望之与一众好友寒暄回来，便听到这话，无奈道，“你阿娘已经做了不少糕点了，考篮都塞满了，你还巴巴的去买，也不嫌挤的慌。” 嘴上虽然念叨，但是长子这般为他着想，谢望之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最后谢望之还是拿了几个状元饼放进了考篮里，剩下的便给谢宁吃了，这圆形的饼上面还印了“状元”二字。 这饼吃起来口感绵酥，里面的枣泥馅芯细腻，还夹杂着一些果料，比寻常的饼要更加的清香利口。 只是烈日炎炎，吃起来有些干渴。 陈氏也觉得太阳有些大，一直都是撑着伞的，见谢望之已经提着考篮进去了，便带几个孩子逛了起来。 因着今日秋试，周围的茶馆小摊等地都坐满了人，都是等着考生的家属或是下人。 她们本在茶馆占了一个位置，但难得今日外边热闹，各种吃食小摊都挪了过来，不论是陈氏还是几个孩子都想逛上一逛。 街头巷口到处都是叫卖声，有的简易的小摊上只有几个木桶，里面是凉的圆子，有绿豆圆子、红豆圆子、还有酸梅汤，底下还置了冰。 有人来买酸梅汤，打开盖子，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冒了出来，勾得人口齿生津。 谢起第一个忍不住，跟猴似的窜了过去，陈氏无奈一笑，便叫卖饮品的阿婆来上四碗酸梅汤。 她自己则是要的红豆圆子，那圆子小小的，又圆又白，滚在冰凉的红豆糖水里，极为可爱，红豆软软的已经煮至出沙，小小的圆子口感软糯q弹，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竟是加了甜酒酿，几种味道结合在一起，非常完美。 阿婆把装好的酸梅汤放到谢宁手上，笑眯眯的道，“小儿牙嫩，阿婆就不给你冰了。” 谢宁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实在是渴了，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入口冰凉，甜酸适度，隐隐还有桂花的香味。 她还在眯着眼睛享受呢，旁边就传来咔嗞咔嗞的咀嚼声，扒下谢起的碗一看，赫然有着几块冰渣。 谢起捂着牙，混着甜酸的凉意沁入牙缝，冰得他都不敢呼气，好爽！ 谢宁又看了一眼清梨和墨棋的，果然，就她的没有...... 不待谢宁哀叹气，一个小伙计就将一盘炸虾、炸鱿鱼、炸豆腐、炸菜蔬放在了她的面前，嗅觉顿时被鲜味入侵，她还是埋头苦吃吧！ 烧烤配酸梅汤，这滋味，绝了！ 陈氏还点了凉皮和凉面，今日这般热，得吃点爽口的。 谢起一手烤虾一手烤鱿鱼，吃的满嘴油，丝毫不在乎形象，嘴上吃着，眼睛还盯着摊主的桌案。 上面摆着不少菜，除了各类菜蔬，还有鱿鱼须卷，大河虾、裹好粉的小酥鱼、上浆的猪里脊肉、鱼片、鲜虾丸子、鸡肉丸子、年糕等等。 桌案中间就是油锅，有客人来点菜，小贩便将客人点的料放进油锅里，只听得嗞啦一声响，热油滚滚，沸腾出一股酥香。 谢宁拿了一串炸的金黄酥脆的鱿鱼须，上面撒了一点点花椒粉，外面酥脆，吃到里面便带着韧性，吃完之后舌尖还有些微的麻意。 炸串烧烤配冷饮，可真是绝配啊！ 第518章 一梦华年50 谢望之考了三日，她们便在外边吃了三日，只谢起吃了一天，因为他的假期结束了，等下一次放假，该是九九重阳了。 但说最后一日考的时务策，看完题目后谢望之就开始静静的磨墨，这最后一题是问应该如何安置流民的，可以说十分切合时政了。 现在城外的流民还没安置好呢，只全靠府衙赈济是不行的，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世家大族在抢人。 因为朝廷没有对土地所有制进行干预，也就是不抑兼并，这就导致了世家大族官吏豪绅等“疯狂”占地敛财。 所以朝廷府衙是没有那么多的地去安置流民，也给不了太多的福利，如此，当一个良民，还不如卖身去大户人家，亦或是去租佃田地，当一个佃户。 因此，朝廷就收不到赋税，因为没人。 本该流入朝廷的赋税便流入了豪绅手中，国家财政却持续亏空。 谢望之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落笔，他位卑力小，对于这些无形的争斗还是站着观望的位置比较好。 朝廷已经颁布了新法，他且看这些抑制豪绅的法律有无作用，又能执行到什么时候。 这道题可以依据传统进行回答，谢望之选择一半依照传统的答案，一半依自己的想法，而其中一个措施就是开放山泽森林池塘任民自行获取。 不然他们无钱又无地，怎么获取粮食？ 还有就是以工代赈，这是谢望之在新改的税法里获取的灵感，亦有旧例，《管子·乘马数》有言，“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 有时候修建宫室台榭，不是为了君王观赏享乐，而是实行国家投入建设以恢复民生的经济政策。 但是谢望之觉得可以将修建“宫室台榭”改为一些公共工程，比如水利工程、整修学校、城市防御等等。 而资金来源除了政府拨款与富户捐助以外，还有国家摊派...... 越写越多，最后谢望之停在了制度上面，他没有写制度，即使他知道其中的弊病，但是在这里却不适合提出来。 如此，已经够了。 见谢望之洋洋洒洒写了不少，惹得一些咬着笔苦恼，憋了半天才憋出两行字的考生们颇为嫉妒，这人看起来可真镇定。 难道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吗？ 被背地里吐槽年纪大的谢望之在吃过午食后又对草稿仔细修改添加，确定增无所增，减无所减后便开始将稿子上的内容誊抄到卷子上，检查完错字，这才在锣声响后交卷，一派轻松。 对比于其他垂头丧气的考生，极为显眼。 外面人声鼎沸，谢宁牵着陈氏的手刚瞧见谢望之的一点身影，转头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有人高兴，有人哭喊，有担忧学子的亲人和仆人，还有那靠在院墙嚎啕大哭的考生，该是考的不好。 哭声一起，便越来越多。 这氛围着实算不上多好。 猛地被提起来，谢宁下意识的就是一脚，来人闷哼一声，然后就是笑，“宝儿的力气可真不小，阿爹差点没被你踹倒。” 谢宁讪讪的收回脚，她还以为是人贩子呢。 “咳咳，阿爹，舅舅在望江楼摆了酒，说是等你出来就赶紧过去。” “还摆酒？这才考完呢，怎么说也得放榜之后再说，若到时候不中，就更不好意思摆酒开宴了。” 陈氏嗔怒，“怎么摆不得？便是不中，你也是辛苦了，合该好好轻松一会儿！” 几人到底是去吃酒了，就连谢起，在放学后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陈寅前两天才带着长子跑商回来，他们是跑西域，所以拿回不少的香料宝石，还有珍珠。 珍珠是坐船回来的时候收的，成色极好，他就收了一小箱子。 “这块红宝石最好，给宝儿镶到抹额上去，还有这些珍珠，给她做些珠花啥的绑头发......”霍氏细细的给陈氏介绍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珍珠宝石。 谢宁则是埋头干饭，也没人和她说望江楼的菜色那么好啊！ 第519章 一梦华年51 这次谢起没有被美食吸引，他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微弯短刃上，是陈云盛特地给他留的！ “云盛表哥，你对我太好了！” 谢起和陈云柏玩在一起后便偷偷看一些武侠的话本子，说了一嘴他也想要话本子那种弯刀。 没想到陈云盛还给他记着！ “你好好读书，往后想要什么直说便是。”陈云盛把另外一把长剑给了陈云柏。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窝劫匪，反杀了他们，这才得了那么些东西。”然后便绘声绘色的说起他们怎么遇到劫匪，又怎么反杀的事来了。 另一边陈寅正在问谢望之关于流民的事，他想招人，倒不是想要招入府的下人，而是佃户和一些工人，当然，这也是要签契的。 佃户还好，工人却是不太好办，他要的是男工，但是基本上那些流民都是拖家带口的，有些累赘了。 他从流民中选人就是因为他们便宜，可不想最后自己反而付出更多。 谢望之没想到自己刚考完试，写了关于如何安置流民的措施，又涉及到豪绅抢民这块，一出来，自己的大舅子就在做这种事，心中多少有点感概。 但这又是一种常态。 谢宁听了一耳朵，手上的动作微顿，“大舅舅，女子也能干活啊，舅母就管着酒楼不是吗？” 陈寅一愣，继而笑道，“宝儿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也是正常，便是舅舅愿意收留她们，手上也没活派给她们啊。 且不说那些女子愿不愿意出来做活还不一定呢。” “是不是因为大舅舅是男的？” 啊？ 谢宁擦了擦嘴巴，继续道，“阿爹说男女有别，若是换成舅母和阿娘来，那些女子是不是就愿意出来做工了？毕竟可以赚钱呢！” 陈氏没好气的点了点谢宁的脑袋，“你这个机灵鬼，还攀上你舅母和阿娘了，你倒是说说，我们俩能给她们什么活干？难不成请回来给你这个小馋鬼做饭吃？” “织布做衣裳啊！阿娘就会织布做衣裳，您不是说但凡女子，大多都会纺线织布制衣吗？” 谢宁用孩童般的言语逐步引导她们，现在她选了“医”，这个效益是长期的，在她的年纪还不够的时候她并不能做些什么。 但是她可以引导周围的大人。 庆幸的是无论是谢家还是陈家，对待女子出门做生意都不排斥，谢望之是受谢祖母影响，而陈氏在以前也是做过小商贩的。 至于大舅母霍氏，她曾经还走过镖呢。 与陈寅结缘也是因为走镖，当时陈寅只不过是大商队里最不起眼的小商队头头，属于蹭镖，路遇劫匪，陈寅被霍氏所救，便动心了。 死皮赖脸的每次跑商都找霍氏的镖局护送，这才慢慢取得霍氏的喜欢。 “我也觉得这个好！”说话的是陈云盛，他年纪虽小，但思想比陈寅要更开明一些。 “爹，您之前不是说以后开布庄吗？若是到处去收，成本会更高，不若我们自己招人织布......”越说，陈云盛眼睛越亮，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砸来。 “可是......”霍氏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应该不是所有女子都会织布的吧。” 她就不会，织布绣花之类的她一概不会，只会舞刀弄枪，嗯，劈柴也劈的好。 “那就学呀。” 谢宁眨着眼睛，笑的极为乖巧，“就像我不识字，是阿爹教的，不会写字，也是阿爹教的。 阿娘也可以像阿爹教我那般教那些女工，到时候教了一个又一个！阿娘也是夫子了呢。” 陈氏被谢宁说的心怦怦乱跳，在嫁人之后她就围绕着丈夫儿子转，是个严格意义上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至多认了些字，能够读书看话本了，日常出门逛街也不受到拘束。 她觉得这样已经很完美了，现在随着谢宁话中的场景一想，不可否认，她有些心动了。 不由得看向谢望之，眼底含着期待。 陈寅哈哈大笑，刚想说谢宁小孩子在做梦呢，谢望之却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此法甚好。” 他隐隐窥到了什么，但脑中的灵光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抓不住。 谢望之对上陈氏的目光，宽大的掌心附在她的手背上，“晚娘会是一位好先生。” 陈氏脸羞的通红，眼睛还有些发烫。 谢宁夹在俩人中间，脑袋晕晕的，只觉得粉红泡泡要把自己给淹了。 第520章 一梦华年52 想法是有了，但是具体如何实施还有待商议，谢宁只牵引她们往这个方向走而已。 她自然可以悠闲的过一世，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随心的，有时候并不是非要有某种动机才能去做某件事。 当一只咸鱼她会觉得很快乐，可这种快乐对于她来说有些空泛，因为她的学识和经历让她不仅能够看到人与人之间浅意的矛盾，更能分析得出其背后的深层原因。 与其被动的由社会发展推着走，不如主动去改变它，加速它的发展进程。 自古以来每一个社会阶段的所进行的改变基本上都是因为矛盾已无法调和而不得不进化整改，可以说人们是无意识的进行选择。 他们站在现有的社会矛盾上面总结出新的解决办法，而这类“新法”究竟适不适用，他们也不知道，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就像以血缘划分人群的氏族社会时期不会想到社会会发展成以地区划分民众的国家统治。 亦如从封建王朝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其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是社会发展所推动的，人类总是在创新与选择中，维持着文明的延续，更准确的说，是求存。 而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过他们经历的成功与失败。 她经历过更文明先进的社会，现在置身于封建落后的古代社会，即使这个王朝并不在她所学习过的历史之中，也想看它在自己手中是否能够开出绚烂的花朵。 她喜欢这种成就带来的满足感，或许也带有某种弥补遗憾的快乐与满足。 陈氏不知谢宁的想法，在与丈夫和兄嫂商议好章程后，她就总是待在织房里。 其实她平日里并不怎么织布，只偶尔织一些带花样的带子，大多数布都是买的，因此怕手生，她还特意织了一匹棉布来练手感。 霍氏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只纠结于该如何将织坊开起来，毕竟若是要开织坊，单单有人是不行的，得有地有房子，还得有织机。 不过前面这些都蛮好解决的，难的是纺车织机，得找专人打制。 虽然陈寅不太看好霍氏几人准备办的布庄和织坊，但他依旧为之奔走，找人打制纺车织机，还有就是找材料来源。 蚕丝和棉花之中，陈寅是想选择蚕丝的，毕竟他们地处南方，专门种桑养蚕取丝的农户极多，原材料好找。 但陈云盛却是反驳了他这个观点，“爹，虽然蚕丝获取容易，但是江南机户比比皆是，我们是比不过人家的。” 虽然大多都是小机户，也就是只有两三张织机的家庭作坊而已，基本上都是一个家庭的妇女一起做的，少数大的机户则是有数十甚至数百织机。 当然，最大的还是官方的纺织厂，毕竟大周的丝绸极为出名，是要出口海外以及其他国家的。 若他们真的想吃上这一行的饭，选择织绫罗丝绸等，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很难比得过人家。 但是棉花不一样。 陈云盛在知道霍氏是真心想做这件事的时候便抽空去打听消息了，他们岭南一带几乎没有种棉花的，市面上的棉布也几乎是从海南等地进来的。 要干就干大的！ 陈云盛觉得他爹胆子太小了。 陈寅：......那是谨慎！ “爹，娘，我们不若开上几亩地种木棉，待到往后也不愁货源了。”陈云盛眉毛扬起，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多，开了织坊之后还可以开染坊，若是没在流民中招到会染布的人才，那他就去别的地方挖人。 只要银子给到位，他不信挖不到人！ 霍氏本来只是想开个十几个人的织坊，按照陈云盛这般的说法，织坊的规模就小不了，她突然有些迟疑了，若是把钱都砸了，回不了本怎么办? 毕竟她们是真的没做过这样的生意。 “砸了就砸了。”陈寅丝毫不在意。 “到时候我多跑几趟商就是了。” 霍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跑商都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做的生意，你还想跑几年？往后还是交给手下人的好！” 还当自己老当益壮呢！ 至于儿子出去跑商，霍氏是不阻止的，孩子若不历练，往后便是诺大的家业，也是守不住的。 最后陈寅还是拍板了，由长子陈云盛带人去购买木棉树苗，他则是带人去疏通稳定货源，霍氏在家建织坊招人。 第521章 一梦华年53 正在几人忙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解试也放榜了，谢望之赫然位列第一，乃是解元。 在与家人道别后便踏上了去省试的道路，陈氏要顾着家里，所以这次谢望之带着墨书独自去的。 陈寅直接把自家二管家放了出来，让二管家带人跟着谢望之一起去京城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虽然考试是明年春开始举行，但提前去准没错。 家里少了一个人，倒是冷清了不少。 没了谢望之的监督，谢起每日都会出去和小伙伴玩上一个时辰，不过他也知晓玩乐不可过度，该学习的时候还是会自觉的学习。 谢宁每三日便上医学课，大部分医官都派往别地或者回京了，只剩下一个姓杜的小医官在收尾。 他教谢宁的时候与别的医官又不一样，喜欢带着谢宁出去认药，不论是街边墙角的草药，还是街上店铺小摊的吃食，他都能说出一二来。 谢宁也觉得有趣。 两人走到德济堂前，药童瞧见杜医官，眼睛很明显的一亮，赶忙跑上来，“杜太医，您来了？” 然后看到杜医官牵着的谢宁，也微微弯腰笑道，“这就是宁姐儿吧，真可爱，看着就聪明。” 随着谢望之献方的出名，谢宁小小年纪便想着行医救人的善心也收到了大部分的好评。 虽然谢宁不知道谢望之是怎么宣扬她的，但很显然，她学医的路平了不少。 那药方本意是救那些身染疫病的人们，顺带给谢望之求官的，没想到却机缘巧合成就了自己。 “德济堂是我本家开的，往后我若是不在了，宁姐儿学习上有疑问可以来这里问杜掌柜。” 说话时，楼上便下来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四堂叔。”杜医官冲着中年男子作揖行礼，然后笑眯眯的介绍道，“这便是杜掌柜了。” “子旭，这是？”杜掌柜看了一眼谢宁，面带疑惑。 “这便是谢宁，宁姐儿，你先跟小尺哥哥去后院认药材。” 小尺便是刚刚那个药童，等谢宁与身后的清梨进了后院，杜子旭才跟杜掌柜上去说话。 “四堂叔，端王令我等教导谢宁医术，我们原来只需要教导宁姐儿一直到疫情结束，但她实在是聪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若是任其蹉跎，不论是端王殿下还是我们都实在不忍，因此商量之下，在我们离开后，她可到德济堂学习，就劳烦您了。” 说到这，杜子旭低声道，“端王殿下说给我们德济堂一个入太医院的名额。” 杜掌柜本来还淡淡的脸色瞬间变的激动起来，“可是为真？” “自然。” 虽然是要考的，但已经很难得了，这可是太医院啊！ “子旭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她的。”杜掌柜对于杜子旭口中谢宁如何如何聪慧的话不以为意，一个女娃娃，能聪明到哪里去。 但是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胆木，以枝、干、皮入药，味苦性寒，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牛黄，味苦性凉，归肝心经，可清热解毒，熄风止痉，化痰开窍......” 杜掌柜的站在后面怔怔的看着谢宁把他后院的大部分药材都认了个遍，然后还和小尺在坐堂的老大夫赵大夫的考教下互相背起了药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年纪，也太小了...... “子旭啊，我能收她做徒弟吗？”杜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扯断了自己的一根胡须，痛的他眼角抽搐了一下。 第522章 一梦华年54 “四堂叔，你别想了，这谢家姑娘的爹可是我们泉州府的解元，又在端王殿下那留了名，往后她怎么也是个官家小姐，你还想真想着让一个官家小姐出来行医看病啊？” 而且小儿年幼的言语，不足当真。 若不是如此，牧太医在临走的时候早就把人拐到京城去了。 杜掌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不仅是个女娃，还是个未来的官家小姐。 “好了，我会认真教她的，你回到京城后和你爹商量一下送谁去考试......算了，我先去一封信。” 谢宁回过头，就瞧见刚刚见面时还面色淡淡的杜掌柜此刻正冲着自己笑，很是和蔼的样子，也不知道杜医官在背后说了什么。 走的时候杜掌柜还掏了一个红封给谢宁当见面礼，谢宁看了一眼杜医官，见他点头，才收礼。 毕竟她对杜掌柜不熟悉，询问一下杜医官才是正常流程。 “宁姐儿若是有空，尽管来我们德济堂就是了，我们家除非特殊时候，不然都是开门的。” 几人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吓的后退了几步。 妇人抱着染血的孩童，跪倒在杜掌柜的面前，连带着扶着她的一个阿婆都踉跄了一下，“杜大夫，救救我儿！” “快进快进。”杜掌柜吓了一跳，后面坐堂的赵大夫也跑了过来。 一番检查下来，这个孩子倒是还好，只额头磕破了一块，只要确认没伤到脑子就还好，剩下的就是止血消淤化肿，然后好好养着。 只妇人身上的伤要更严重一些，除了明显的外伤，还受了内伤。 谢宁悄悄站在一旁看大夫给妇人和孩子诊治，杜子旭有意让谢宁观摩，所以没有阻止。 这个妇人面相很熟悉，谢宁略回忆了一下，是前段时间在书肆不远处被官兵带走的那对母女，送她们来的是街口卖冷饮的阿婆。 小尺送药过来，就问了几句，阿婆一拍大腿就开始骂，“造孽哟，石娘子刚从城外回来，那家人就一纸休书扔出来不要她了，连带着孩子也不要了，狠心的啊。 简直就是没良心，石娘子想去要回自己的嫁妆，就被打了出来，你瞧瞧，都打成啥样了？可怜见的。” “不能报官吗？”听到谢宁稚嫩的嗓音，阿婆叹了一口气。 “没用的，这石娘子的娘家也不留她，既然娘家都不肯出头，夫家说她犯了错休弃她，便是找再大的官都没用。” 那章家的老婆子说她不孝，那就是不孝，一个不孝，一个无后，能生生压死她。 但再是可怜，治病该付的药钱和诊费还是得付的。 可石娘子没钱啊，她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无所依靠，恨不得死了算了，可她家冬儿怎么办？她家冬儿才六岁啊！ “我替你付药钱，算是借你的。” 是借，所以不是怜悯，也是给她一点活下去的动力，让她能够想着还钱，想着还有一个孩子。 其实谢宁更想让妇人为了她自己而活，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有点难。 让清梨去付钱，然后谢宁看向石娘子，眉眼弯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我以前和娘亲去石婶子你那里买过布，记得你纺的罗可好了，阿娘说城外有招募纺织的女工，每个月可以拿可多钱了，石婶子肯定纺的比她们还要好！” 石氏本来麻木的眼眸微微一动，似是泛有水光，“谢谢小娘子，你家在哪儿？待日后我挣到钱了，便去还你。” 虽然是面对一个小孩子，但石氏依旧很郑重，夫家娘家弃她，萍水相逢的人却愿意拉她一把，不管是阿婆，还是谢宁，亦或是给她减免药费的医馆。 “明学街第二个巷子口进去，顺数第三个院子，我住在那里。” 谢宁知道石氏会去的。 果不其然，等谢宁走后，那回家里捡了两件衣裳拿来给石氏更换的阿婆回来便瞧见石氏挣扎着要往城外走，连忙把人拦住了。 “石娘子欸，你去哪儿？伤还没好全呢。” 石氏细细梳了一下犹如杂草般的头发，虚弱的笑道，“于婶，城外有收纺织的女工，你也知道，我不会别的，就会织布，所以想去试试，不然别说药了，我和冬儿连饭都吃不起。 我去看看，还请您帮我照看一下冬儿。” “那也得先养养，大夫说你有什么内伤，就是肚子里面都出血了，得养着，那城外.....婶子替你去一趟吧。” “于婶......”石氏噎蠕着嘴唇，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你往年也经常帮我忙，而今我帮你一两回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就是她家里也养了蚕桑，不知道那边收不收，又是个什么价，若是比城里的价好，她就卖这家去。 第523章 一梦华年55 因着杜医官交代过，所以谢宁一有空的时候就跑德济堂。 不过她还不能把脉，更别提开方了，基本上都是在后院和小尺一起认药材。 对于一般人来说，要将大部分的药材记熟，怎么着也得三四年，所以谢宁并不急，只把控着比常人要更快的速度来学习。 偶尔她还能跟在赵大夫和杜掌柜身边看他们是如何治病救人的，因此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不过她也发现了这里的大夫似乎都更擅长内科，而对于外伤的处理好似并没有那么的熟悉。 有那摔破胳膊腿的被抬过来，他们也就是敷药然后包扎，并没有对伤口进行缝合，若只是小伤口还罢。 大的伤口如果能够缝合，就可以减少伤口在愈合过程中的张力，有利于伤口愈合，对于减小瘢痕、恢复组织功能十分有利。 她的缝合术还是不错的。 见赵大夫给那个腿上划拉了一个大口子的人包扎好后谢宁便发出了疑问，“赵大夫，他腿上的伤口那么大，可以用针给他缝起来吗？” 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青年闻言不自觉的缩了缩腿，看向谢宁的目光带着惊恐。 怎么？这小女娃还要把他的腿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赵大夫背着手施施然的往外面走，慢悠悠的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会，也没有工具，这种缝合皮肉的技术只有军医会，杜掌柜倒是会一点，但他现在不在。” 出诊去了。 谢宁点着小脑袋，“原来真的可以缝啊。” 她还以为大夫们都不知道缝合呢。 “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你说的缝合术是殇医的手段，乃是下乘的医术，我们不必学这些，但了解一番也无不可。” 既然讲到这里了，赵大夫便示意谢宁坐在他对面，与她讲起了课。 “......用针穿引羊肠线对伤兵的刀伤进行缝合，是每位随行军医必备的技巧，当然，只是这样说罢了。” 是不是真的会这项技能，端看个人，有的军医还是战时被强征去的，原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夫，那必然是不会的。 这样的缝合术可是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与杜掌柜用橘子皮和猪皮兔子皮这些学习的不一样。 “我们德济堂就有这样的丝线，用这样的丝线缝合不用进行拆线，自可被肌肉皮肤吸收，不过羊肠线制作困难，价格高昂。” 所以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赵大夫瞧了一眼外头，笑道，“今日便到这里吧，你阿兄来接你了。” 他明日也放假了，不过放不了几天，毕竟医馆缺不了人，所以明日值班的是他儿子。 谢宁闻言回头一瞧，往里跑来的可不正是谢起，他们已经放假了！而且还是放七天！谢起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因此刚放学就乐颠颠的来接谢宁回家守冬了。 夏尽秋分日，春生冬至时。 大周的冬至节与年节、寒食并列“三大节”之一，又称“亚岁”，冬至前夜也被称为“冬除”。 有的人还认为冬至的意义比春节还要大，因为在十二辟卦中，此时为地雷复卦，卦象上面五个阴爻，下面一个阳爻，象征阳气初生，故称“冬至一阳生”。 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 人们在这日祈求神灵消除疫疾，减少荒年、饥饿、死亡。 “冬至”寓意阴极阳升、万物生长，因此皇帝在这日要率领大臣到郊外举行祭天大典，官绅世家这等富裕人家则是会用黍糕祭神和祖先，此神乃是冬神兼水神的玄冥，平民也会在这一日祭祖。 “孔子称黍为“五谷之长”，无论是在仲夏的祭祀还是冬祭中，黍都是位列宗庙的祭品......” 两个小的站在陈氏身后祭祀完天神和祖宗，谢起见谢宁好奇的看着桌案上的黍糕，便把放假前夫子给他们讲的小课也给谢宁讲了一遍。 祭祀完了，这糕点也是可以吃的，吃了还是福气呢。 谢宁拿起一块切的方方正正的黍糕，入口有些黏，是糯叽叽的口感，因为加了红枣和葡萄干，所以黍糕的甜中带有一丝酸，她还吃出了一丝酒香，味觉层次十分丰富。 第524章 一梦华年56 陈家会在冬至这日举办宴会，陈氏也带着节礼与两个孩子过去赴宴了。 此次赴宴的人家除了陈寅商业上的伙伴，还有一些诗书之家，谢望之考中了解元，名气也大，连带着陈寅在府城的生意也更顺遂了，人脉更是拓展了不少。 陈氏对此一清二楚，但却并未说些什么，毕竟两家是相互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宁对于宴会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她就是一个打扮的可可爱爱的吉祥物，瞧见长辈笑一笑就好，倒是收了不少红包。 一路认人，她倒是还好，谢起已经晕头转向了。 有一位夫人瞧谢宁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不由更加喜欢，便轻轻摸了摸谢宁的脸颊，然后给她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这便是宁姐儿了吧？小小年纪，便心存善德，真是难得。” 说的是谢宁学医的事。 旁边一个面长的老太太打量了谢宁一眼，对着陈氏道，“这女娃娃就该放在闺里娇养着，这般放出去，不说学些琴棋书画和女工，学的还是那等‘工技’，将来如何说人家？” 十分的不赞同。 陈氏面色一顿，“吕老夫人教训的是，不过这是孩子父亲同意的，端王殿下也说好呢，这孩子若是能学有所成造福百姓，也是幸事。” 吕老夫人面色尴尬了一瞬，拉着谢宁的年轻夫人微微瞥了吕老夫人一眼，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还未曾谢过谢解元的大德呢，他捐献药方，不知救了多少人，家中小儿也是因此才能熬过这场大劫。”说着眼眶微红。 她儿子便是染了疫病，眼看就要不行了，她差点没哭瞎过去，所以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谢家的，要说这城里，有谁不记谢家的好呢？ 只是她前段时间忙着照顾还未痊愈的孩子，所以才没登门拜访，送去的礼也被退了回来，去送礼的管事说谢家门口放着不少东西，都是百姓们送的。 但谢家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便拿到城外的赈济处去，只说能消灭瘟疫，不是他一人之功，是府城官员、医官以及百姓一起的努力，若是要谢，那便好好恢复身体，这才是幸事。 这么一番话，听的人心里暖暖的。 这位拉着谢宁的夫人便是夏知州的儿媳夏三夫人，不少人也是因为打探到夏三夫人来这里才跟着来的，不然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还不值得她们如此。 见在场的夫人纷纷附和夸起了谢望之，陈氏只笑着谦虚。 吕老夫人撇了撇嘴，十分的看不上。 谢宁憋着一口气，在拜完最后一位夫人才终于能和谢起一起出去了。 房里的脂粉味太重了，熏得她鼻子痒痒的，虽然夫人们都香香的，但人太多了，味道就又杂又重，也刺鼻。 陈氏本不想让谢宁出去的，但知晓谢宁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便随她去了，只嘱咐跟着的清梨好好看顾着。 “让筱姐儿她们带着宝儿玩去，勿要担心。” 霍筱今年十四，是她娘家侄女，此次来泉州，是来说亲的，父亲想做主让霍筱和她长子结亲，霍氏没有立刻拒绝，只说让弟妹带着孩子过来玩一段时间，先看看再说。 相处下来还不错，因此今日冬至宴会，她在这边招呼夫人们，特意给了权让霍筱帮她招呼夫人带来的小姐们。 谢宁过去的时候只感叹少年人真是不怕冷，大冬天的水榭旁吹着冷风赏菊。 霍筱拉着谢宁的手，温和的问，“我听姑母说你小名叫宝儿，那筱姐姐能叫你宝儿吗？” “都可以。” 大家并不认识谢宁，而且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女，和一个几岁的娃娃真没话说。 所以只除了霍筱和她那个十二岁的妹妹霍灵外，其他的女郎对谢宁都挺冷淡的。 谢宁对此也不在意，只捡着桌上的糕点吃。 第525章 一梦华年57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旁边的小炉上温着果酒，这种酒虽然度数很低，但也是含有酒精的。 谢宁并不喝，因为她今儿吃了谢起买的烤红薯。 这个小姑娘却一杯接一杯的喝，似是极为喜欢，而且喝的还是冷酒，旁边的小丫鬟劝了几句，都被她瞪了回去。 边喝边拉着霍筱的手道，“筱姐姐，你姑母家这果酒可真好喝，我走的时候可否给我带上一小壶？” 她真的馋，这酒甜丝丝的，又不腻，喝进去冰冰凉凉的，她极喜欢。 “可以，不过妙桐妹妹现在还是少喝些冷酒，吃些糕点垫垫吧。” 霍筱十分贴心，但在场的女郎实在是太多了，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个叫吕妙桐的小姑娘了。 谢宁与霍灵一起看了一会儿架子上的紫菊，回头拿糕点的功夫，就瞧见那红衣服的小姑娘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妙桐妹妹，你怎么了？” 霍筱有些慌张，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了，忙叫一个丫鬟去通知霍氏，一个丫鬟去请大夫。 然后被吕妙桐制止了，她面色苍白，耳朵却羞红了，“我没事，我就是想净手。” 谢宁跑过去握住她的手把脉，“脉象沉紧，你刚刚喝了过多的果子酒，又是冷的，所以才会腹痛不止，这得去请大夫，这位姐姐，下利可是会死人的。” 本来她可以不用说的那么严重，但这事需要引起重视，不论是这个小姑娘还是霍筱，毕竟有人在陈家是宴会上出事，可是个麻烦事。 今日来的人不说高官贵族，也是和陈家差不多的人家。 小姑娘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身后的丫鬟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其他的小姐们见状不由的皱眉，其中一个语气不是很好。 “小妹妹，你懂医术吗，可莫要吓唬人，等下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你担待得起吗？” 霍筱把谢宁拉到身后，面色沉静，“不管如何先去找大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谨慎些总没错。”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谢宁，想到了什么，又道，“我们家宁姐儿也是学了好几个月的医术，年纪虽小，但也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之人。” 这就是点刚刚骂谢宁的姑娘了。 见吕妙桐已经站不住了，霍筱让霍灵帮着招呼人，她则是扶着吕妙桐一起往客房去。 谢宁想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隔着一道屏风，哭声伴随着臭味传了出来，霍筱轻咳一声，拉着谢宁离远了一些。 听到消息的霍氏忙带着小姑娘的家人过来了，是个五十多的老太太，正是刚刚在屋里说道谢宁的吕老夫人。 吕老夫人一来就抱着吕妙桐哭，“哎哟，桐姐儿，你怎么了？快告诉祖母，哪里痛？” “肚子疼~”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刚说了没一会儿，就控制不住开始呕吐。 吕老夫人看的心疼死了，环顾一圈，瞧见了那跟着吕妙桐的小丫鬟，一拐杖就打了过去，小丫鬟脊背一弯，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你是怎么看着桐姐儿的？若是桐姐儿有事，老身打死你去！” 周围的人都冷眼看着小丫鬟身子抖如筛糠，止不住的磕头，霍氏刚想上前，谢宁就走了过去，“让一让。” 然后顺手把小丫鬟拉了起来，笑着对老太太道，“吕老夫人，我可以给妙桐姐姐止痛，筱姐姐已经叫人去喊大夫了，大夫很快就到了，您不要担心。” 吕老夫人抹着泪，不太相信谢宁，但看到孙女痛的小脸皱成一团，也不由的让开了位置。 在前臂掌侧，当曲泽与大陵的连线上，腕横纹上2寸，掌长肌腱与桡侧腕屈肌腱之间有一穴位，为内关穴，按压它可以理气止痛。 吕妙桐觉得肚子的疼痛缓了一些，眨着湿润润的眼睛看向谢宁，“妹妹你好厉害。” 但很快，她就又不舒服了，再一次从更衣处出来，吕妙桐的腿都是软的。 谢宁爬到床上，把手放在她颈部下端第7颈椎棘突下凹陷处，换了一个穴位给她按压。 几位过来看热闹的夫人隔着帷幔，也觉得谢宁小小年纪，还真有一手。 等大夫来的时候，小姑娘虽然还有些痛，但是却没有那么严重了。 谢宁出去瞧了一眼，发现来的竟然是赵大夫的儿子赵小大夫。 赵小大夫也瞧见了谢宁，本来在听丫鬟说着症状，不由得朝谢宁招了招手，他并不能进去把脉，只能听丫鬟或者嬷嬷说，然后斟酌着开方。 赵小大夫小声的问，“你把过脉吗？脉象如何？” 如果知道脉象的话他开方能更对症。 但一问完赵小大夫就蔫了，他忘记了，谢宁不怎么会把脉。 第526章 一梦华年58 “是急性泄泻，她刚刚喝多了冷酒，而且本就体寒，脾胃虚弱......”谢宁细细的把吕妙桐的症状说了一遍，至于脉象，她只简单的提及了一下。 见赵小大夫有些惊异，便装作有些紧张的样子，“前几日德济堂收治了一个病人，我在杜掌柜身后看过，也把过脉，二者的症状很像，脉象有一点点相像。” 杜掌柜没有教她把脉，但大家都知道她会和其他药童亦或是来看病的小孩一起玩，会互相把脉，因此知道一点也正常。 “原是如此。”赵小大夫还是觉得谢宁好厉害，怪不得他爹时不时就用一种看蠢材的目光看他，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二十了，能独立开方了呢！ 赵小大夫斟酌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下药方，因着还是个小姑娘，他删减了些药，会温和一点。 其实若是针灸或者在穴位敷贴的话，能好的快一些，但对方是个小姑娘，有男女大防，把脉都不行，更别说针灸了。 只能吃药慢慢调理了，除此外赵小大夫还给了一丸药，可暂时缓解。 那个大丫鬟拿着药方和药进去了，看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谢宁，低声和吕老夫人说了几句。 吕老夫人看着陈氏怀里的谢宁，目光有些复杂，她没想到自己看不起的孩子，却救了她小孙女。 虽是如此，吕老夫人也不认为她的思想有问题，她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吃过的盐比这些年轻夫人和小姑娘吃过的饭都要多。 谢宁这样的，往后是讨不了好的，便是有端王殿下说她心善，但日子都是自己过，等到了年纪，说不到好人家的时候，就知道苦了。 夏三夫人和其他夫人惊奇的围着谢宁，纷纷夸赞陈氏会教养孩子，“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慧呢？” “人家父亲可是解元，有其父必有其女嘛，那起哥儿还不是小小年纪便考上了府学？” 是啊，这一家子的确让人艳羡，儿女双全，还都是聪明孩子。 “过些日子得空了，来我家坐坐呀，家里孩子多，热热闹闹的，听着便欢喜。” 夏三夫人极喜欢谢宁。 陈氏却是委婉的拒绝，“这孩子虽小，但忙着呢，他父亲给她留了不少课业，每日她兄长回来得检查的，而且她还要去德济堂与大夫们学习呢。” “宁姐儿这么小便开蒙了吗？” 她们家的男娃早的便在谢宁这个年纪开蒙的，但女娃一般都是六岁后才开蒙识字的。 陈氏点了点头，其他夫人便问谢宁学了些什么，谢宁只背了千字文，便足以让人惊讶了。 宴会虽有意外，但好在没闹得太大，人也没事。 与除夕的风俗相仿，在冬至这一天的晚上，孩子们可以整夜玩耍不睡，也被称为“守冬” 几人回到家也是不睡的，燕娘在厨房温着吃食，待夜间饿了便吃上一些。 谢起趴在书桌上看书，谢宁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里面的谢起也没反应，似乎心神都被书中的内容吸进去，外边的响动是一丁点儿都听不见。 谢宁搓了搓手，呵出一口冷气，示意清梨安静，然后她悄悄的走到谢起后边，她本来只是想瞧瞧谢起看的什么，那么认真。 不成想一看她也入了神，竟是一本写鬼怪的话本子。 而且并没有写的文绉绉的，大多都是用大白话，通俗易懂，但这人的文笔看上去也不错，恐怖氛围渲染的很到位。 “啊——” 谢起口渴，刚抬起头想喝水，就被旁边无声无息的谢宁吓的蹦了起来，桌上的茶水连带着桌子一起给掀了。 待看清是谢宁的时候，谢起才松了一口气，大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缓和着些，瞧谢宁见他被吓了一跳还在那乐。 不由恼道，“宝儿，我正认真呢！你怎么能吓我呢？魂都要被吓没了。” “虽是晚上，但书房明烛澄澄，怕什么？” 谢起不想和谢宁掰扯这个，只把人拉过来，“宝儿，你可别告诉爹娘我在看话本子，过几日阿兄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府学门口的烧饼吃。” 虽然家里厨娘也会做，但外面的小吃，总是更香的，府学门口那个小摊卖的烧饼，更是勾人。 “可以，但是如果你下次考试没有进班上前十的话，我就告诉阿娘。” 谢起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他吭哧吭哧的学习，才从班级的吊车尾考到前三十，宝儿竟然和他说要考到前十！ 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第527章 一梦华年59 谢宁插着腰，颇为无言，“阿兄，你骑射每次都吊车尾，你说你为什么考不上去......” 谢起射箭，十发能脱靶六次！ “我眼睛不好，所以才射不中的！”谢起嘴硬，他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垃圾。 “而且宝儿你不知道，骑射是很难的，你想啊，那弓那么重，马也高，又凶！换你，你都要被吓哭。” 谢宁才不受谢起的吓唬，她虽然不会射箭，但骑术还是很好的，便是骑着马打枪，准头也极好，虽不至于百发百中，十发也能中七八发。 “多练练就好了。” 谢宁让清梨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里面是馄饨，还有黍米炸糕，是咸口的，看起来黄灿灿的，口感十分酥脆，一口下去还拉丝。 两人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便回到了主卧，缩在陈氏东套间那儿的外间守冬，炭火虽无烟，但暖暖的亦熏人困。 谢起打了个哈欠，但还强撑着不睡，谢宁也是。 陈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无奈道，“困了便睡，不必那么守规矩，特别是宝儿，你还小，熬不住的。” “不行！”谢起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的目光坚定一点，“守冬是祈求父母长辈百岁安康的。” 谢宁也点了点头，抽出一本书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泛黄的书页落下墨香，梅枝穿过木窗，于室内悄然绽放，新雪压满枝条，年夜临窗听春雨。 二月初春，嫩绿的草芽破开地面迎向春风，白雪却嫌春色晚，化为飞花穿过庭院，落下一地盛景。 京中有人俱笑颜，亦有人借着风雪落泪。 朝廷下旨罢除诗赋和明经各考试科目，确定用经义、论、策考试进士，有那消息灵通的人早便学习了重点，但从各地赶来的学子却才堪堪得知，有那不擅经义策论的，只惶惶无措，不知前路如何。 谢望之对此感受不大，他本就更擅长经义和策论，诗赋相对来说只是一般，但今年考试内容改变如此之大，再依照往例划重点就不行了。 摊开白纸，谢望之在西理上面圈画，最近边境摩擦严重，他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这个时政却是不能不记的。 还有就是各地的起义，但这是敏感点，应该不会选作试题，然后便是新法了，不久前听说处理了一批阻挠新法实行的官吏，可见上面的态度。 所以这次在试题上应该也会有所体现。 谢望之在京城紧张备考，陈氏与霍氏一起办的织坊已经成功办起来了。 刚开始她们招的女工不多，只三十三人，谢宁还跑去看了，陈云盛不仅带回了木棉树苗，还带回了一种轧花机，说是用来去掉棉籽的。 她们先是用弓子，也就是绑有绳索，用一块木头敲击弓身时弦会震动的木制工具，去掉泥土和结，然后用纺纱杆和一个纺锤把纤维纺成线，再用挂在树间的织布机把线织成布料。 轧、弹、纺、织四个基本工序的分工十分明确。 谢宁还在里面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长得瘦瘦小小，面色有些蜡黄的邓大，不，应该说是邓小娘子。 谁也没想到这位邓小娘子的娘亲余氏竟然是一个棉纺织的好手，陈氏会纺线织布，但是前面的工序她却是不知道的。 这母女三个也不是因水灾而跑到这里来避难的流民，而是北方来的。 听说是河北、陕西早灾严重，活不下去了这才南下的，一路上颠沛流离，家人分散，余氏只带着两个女儿跑到了泉州，至于丈夫和儿子却是再没一点消息。 第528章 一梦华年60 “宁姐儿。” 邓小娘子趁着午休吃饭的时候来找到谢宁，手上还拿着两个荷包，“这是我和我阿娘做的，给您和夫人。” 给谢宁的荷包更大一些，应该说是挎包。 邓小娘子看着谢宁现在背着的挎包，是麻布做的，很快便旧了，也不及棉布柔软耐用。 “谢谢邓姐姐，吃糕点吗？”谢宁从包里拿出一块点心，还有些温热，是她在路上买的。 “不，不用了。” 邓小娘子摆了摆手，有些羞涩的道，“宁姐儿，你能教我数数吗？我给你做布娃娃，我做的布娃娃可好看了，你瞧。” 邓小娘子从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兔子玩偶，针脚细密，憨态可爱，的确很讨小孩子喜欢。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认得一些字的，便是算术，也能算一到五十以内的数，但是再多的我便不会了。” 可是谢宁会，那日她瞧着陈氏拿着账本考教谢宁，别人只当是逗弄小儿笑闹的场景，她却是动心了。 她织布的手艺没有娘的好，而且她想学多一点。 以前在家里时她都是偷偷在窗沿下听父亲给阿弟讲课，那时她很羡慕阿弟能念书识字，而她和妹妹只能跟着母亲，学女工，学厨艺。 虽然她不觉得女工不好，毕竟家里的开支很多都是母亲织布赚来的，但她仍旧想看书，便只是学一点算术也好，她想出去做买卖。 一开始她不会算术，拿着自己做好的荷包和布娃娃出去卖总是被坑钱，后来偷偷学会了一点算术就没被骗过了。 可那不够，远远不够，她也想成为陈夫人和霍夫人那般的女子，自己开织坊做生意，而做生意，不认字不识数是不行的。 她不敢说，便是阿娘，也只会说她做梦，痴心妄想。 所以她想偷偷的学，等她再大一些，阿娘就管不着她了。 因此她想先和谢宁学，即使能学的不多，但她会尽量让自己成为谢宁的好朋友，然后讨得陈氏的欢喜。 如果能去陈氏或者霍氏身边做事，耳濡目染的，就能学到许多了。 谢宁有些意外，“你有时间吗？” 这就是同意了，谢宁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以她现在的能力做不到太多而已。 她自己倒是可以找借口经常来这里，因为陈氏挺看重这里的，几乎每隔一天便会来一次，她跟着一起来就是了，但是这邓小娘子可是要干活的。 “有时间！我中午可以不睡觉，也快点吃饭，然后我们便在这里学，可以吗？” 这是田庄的一角，简单的用木杆做了一个小亭子，上面围着葡萄藤，用以遮挡阳光，便是夏日，也是清凉的。 “好。” 谢宁接过邓小娘子的兔子玩偶，然后将手上的糕点给她，“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邓小娘子从一开始便是小心翼翼的，她害怕谢宁的拒绝，因为她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而就她所见，厉害的女子也就陈氏和霍氏，她们都识字，会算术，算账特别厉害！ 人总是要有一个明确而坚定的目标。 她敬爱母亲，但却不想与她一样，母亲还在攒钱想找父亲和弟弟，可她不想。 她们哪里是失散？而是被卖了，只不过路上遇到土匪，又逃了出来。 邓小娘子看着枯枝上的绿芽，仿若看到了自己，但即使她成为另一根枯枝，也是不一样的枯枝。 谢宁与邓小娘子之间的对话自然瞒不过陈氏去，毕竟清梨一直都在一旁。 陈氏并不管这些，只当是孩子间的玩闹，甚至对谢宁有了一个玩伴还有些欣慰。 毕竟总看着自家孩子抱着书啃，做父母的还是会担忧的，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这样的教学在陈氏眼里就是家家酒而已。 可是对于真的身处其中的孩子而言，便是家家酒，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学习。 既然教了邓小娘子邓茵，谢宁也顺势把邓茵的妹妹邓月儿以及清梨拉了进来。 清梨比较习以为常，因为谢宁平日读书的时候也会带她一起，只每日教她几个字，那么久了，她虽然不能背下千字文，但里面大部分的字都是认识的。 “这是你的福气。” 燕娘是这般和清梨说的，毕竟没有哪家的小姐还特意教身边婢女的，大多都是婢女自己机灵，耳濡目染学了些许，但只些许，就已经能顶大用了。 第529章 一梦华年61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得了田地的流民正式落在了泉州，风吹过稻田，青绿色的波浪翻涌，穿着旧衣的草人也摇晃着，惊起鸟儿三两只。 农人搁在树下乘凉，就着蝉鸣入梦，梦里没有颠沛流离，只有沉甸甸的稻穗带来的安稳。 小童拎着小包跟在大人身后跑闹，欢声一片。 有人欢喜，亦有人愁，在府衙办公的程县令便是一个愁人，但他的愁也有限，毕竟他因为安置流民有功，还成功处理了瘟疫，即将升任。 走至水榭，程县令看着水下不知愁苦的鱼儿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青允啊，这次调过来的县令不知是哪位，这里还一堆烂摊子呢。” 虽然他是摆摆手走人了，但到底在这里做了那么久的父母官，对底下的百姓还是有怜爱之心的。 林青允微微垂下眼眸，轻声答道，“大人心里不是早有猜想了吗？此次来泉州的，必然是个身世背景深厚的官员。” 毕竟这府城的县令可不好当，夹在各路势力之间当孙子。 程县令就是，毕竟他是寒门出身，一路勤勤恳恳，有想为百姓做点好事的心，但性子比较软，谁也不敢得罪，不仅在知州面前是孙子，在其他豪绅面前亦是。 今天看完下面报上来的数据，程县令就心梗的厉害。 他好不容易救好的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呢，就被各个势力分割了，只剩下一点点给他安置，他该谢谢这些个人还给他留了一点流民，没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吗？ 这样显得他之前到处抠抠嗖嗖挤田地出来的行为很蠢。 林青允何尝不知道程县令心里所想，只劝慰道，“郑相因为反对新法都已经被罢去了相位，如今石相当任，我们之前已经隐晦的提及了此事，石相会妥善安排的。” “其实.....” 程县令心中郁闷更甚，“之前建议用山林陂泽之利资以生者，听流民擅取的考生，他举例便是用当初郑相的救灾之法，当初的救灾之法不仅解决了灾民眼前的吃用问题，又能发展生产，解决灾民以后的生活问题，救了五十余万人...... 郑相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回京述职的路上，我们去一趟汝州吧。” 他当初考试的时候还给郑相投过诗赋，得过一番夸奖呢，也算是有些渊源。 林青允不再说话，他的思想应该和县令保持一致，即使他内心里更偏向于石相，但也不得不承认，石相过于急切了一些，新法弊端很大，即使有着陛下的支持，朝中反对的声音依旧很多。 清风拂过，水波涟涟，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苹花汀草。 此时已是夏末，正是莲蓬成熟的时候，谢宁坐在小木舟上，抬手便摘下了一个莲蓬。 剥开一个圆润白胖的莲子送入口中，满口清香。 船上亦有不少孩子，陈氏也在其中，她就是瞧见庄子里这一片池塘莲蓬长得好，没忍住便让人拿了木舟想去摘莲蓬，却不想这些个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蹦下来。 抱着大大的莲蓬，小小的脸上俱是欢喜。 “好了，天色也晚了，咱们回去吧。”陈氏看着脚下一堆的莲蓬，自觉够了。 “阿娘，你瞧那个，那个好大，再摘一个吧！” “还有那边，那边一片的大莲蓬，阿娘，我想吃莲子糕了，莲子能降火，又能清心安神，我们便多摘一些吧。” 留在这里不摘岂不是浪费？ 陈氏点了点谢宁的脑壳，“小馋鬼。” 谢宁冲着其他孩子眨了眨眼，小孩们都抿嘴笑了，她们没什么零嘴吃，便是能吃个莲子，都是极好的。 第530章 一梦华年62 最后几人又在湖中划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上岸。 陈氏瞧着谢宁湿漉漉的袖子，怕她着凉，拎着人去换完衣服才上马车回家。 摘上来的莲蓬，每个小孩都得了两个超大个的，莲子很清甜，是夏日难得的零食。 母女两人回去的时候谢起早就放学归家了，瞧见谢宁，谢起就神神秘秘的把人拉走了。 “阿兄，吃莲子，很甜。” 难得吃到这般清甜的莲子，又脆脆的，她很喜欢。 谢起也喜欢，但他吃了两个后就不吃了，只把谢宁拉到书房，然后拿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子，示意谢宁打开。 “这是什么？”谢宁放下手中的莲蓬，好奇的打开木盒。 一把雕刻的精美又小巧的木剑映入眼帘，边角处磨的十分光滑，绝对不会伤手。 谢起瞧谢宁眼睛亮亮的，差点没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只轻轻的咳了一声，满不在乎的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和书中的大侠一样练剑吗？ 我便找人给你打了一把小木剑，你现在还小，等大了些，阿兄再给你打一把真正的剑！” 其实谢宁只是在和陈云诚一起看话本的时候附和了一句罢了，没想到谢起还真给她寻来了，“阿兄......” 轻轻的摸了摸谢宁软软的头发，谢起声音都柔和了，“阿兄会在学里努力学剑术课的，到时候回家了就教你。” 本来他虽然有心，但也只是想打一把小木剑当玩具送给谢宁玩的，并没有打算教谢宁剑术的想法，可前些日子他瞧见了那霍筱，也就是未来的表嫂。 冬至后不久霍筱便和陈云盛订亲了。 他那日在书肆不远处瞧见霍筱拿着一根棍子当刀剑使，把那调戏街边小姑娘的混混抽的嗷嗷叫，当时他就肃然起敬。 觉得这未来表嫂可真厉害！ 然后就想到了自家还有个妹妹，如果宝儿在路边也遭遇了调戏怎么办？他家宝儿那么可爱，这世上无礼的登徒子那么多。 即使有人跟着，也难免会有疏漏，不如让自个变得厉害一点，就像未来表嫂一样，有人敢无礼，就打过去。 当然，谢起并不想让谢宁完完全全学霍筱，因为霍筱的攻击手法有点，有点不人道......他还是亲自教自家幼妹君子剑吧。 不说能一个打十个，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此刻谢起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剑术课上被打得掉金豆子的经历。 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练武要从娃娃抓起。 当然，如果忽略谢起想看谢宁跟他一样掉金豆子的心思，那的确很完美。 陈氏听着花园传来的笑闹声，摇了摇头，继续在厨房里和燕娘一起做饭。 有些她会的糕点糖水之类的，燕娘并不会做，陈氏就会教燕娘，等燕娘会做了，她就轻松了。 正所谓夏赏荷，秋吃莲，此时摘了不少莲子，用来做冰冰凉凉的莲子糕最好。 “清梨，你去取一个瓷罐子来，将这莲心放好，我等会儿来弄，这莲心啊，用来煮茶，最是清热消暑。” 说着陈氏便将洗干净的莲子放入烧开水的锅中，随着莲子慢慢的软烂，满屋都弥漫着一股清香。 陈氏将莲子捞出，嘱咐燕娘将其捣烂，她则将洗干净的莲子与糯米混在一起，打算蒸莲子糯米饭吃。 “夫人，今早买了一些虾，我已经把虾给剥好了，不若与这莲子一起炒，这清香混着虾仁的鲜味，想来味道不会差。”燕娘看着剩下的莲子，有些许的头疼。 这也太多了，夫人难道把一整个池塘的都薅完了？ 陈氏可不觉得多，毕竟她还送了一半给霍氏，其实也不算是送，那池塘就是霍氏庄子里的。 此时听着燕娘如此说，陈氏也觉得好，“那便拿些出来炒虾仁吃，宝儿就爱这一口，不是还有些火腿吗？再做一道火腿莲子羹就齐全了。” 厨房里的清香渐渐传至花园里，谢宁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放弃继续耍剑，一个两个的将脑袋探进了厨房。 “阿娘，你在做莲子糕吗？” “嗯，已经做好了，等会儿让墨棋拿上一些去给你们舅舅舅母吃，现在还有些温热，宝儿和起儿要先吃一块吗？” “要！”两人异口同声。 莲子糕虽然放凉了会更好吃，但还温热的时候吃也很不错，上面还淋了一小勺桂花蜜，吃起来软软糯糯的，不仅有着莲子的清香，还有桂花的甜香。 第531章 一梦华年63 陈氏正叫着燕娘几人把菜肴端上桌呢，外院的墨棋就叫喊了起来，“夫人！夫人！二管事回来了！” 二管事？ 陈氏初时有些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顾不得端庄，拎起衣裙就往外边跑，谢宁连忙一口将莲子糕吞进嘴里，拉着谢起也跟着跑了出去。 她腿短，竟是一时间没追上去，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氏跑的这般快。 等两人跑到门口的时候，陈氏正倒在霍氏怀里抹泪，“哥哥，望之他，他中了！” 陈寅也有些哽咽，“嗯，中了，还是二甲呢，晚娘往后就是进士夫人了。” 六年前谢望之本就可以下场的，但因为陈寅在府城的生意而得罪了前知州之子，硬是蹉跎了三年，连府城也待不下去，然后又遇上家中长辈去世，不得不回家服丧，又是一个三年。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呢，谢望之若是心志不够坚定，恐怕也熬不住六年。 他陈寅为什么咬着牙跑了那么久的商积累到资本后还要在备受打压的泉州扎根呢，就是为了出这口恶气。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好了，这是喜事，合该摆宴庆祝的，今儿你嫂嫂我可是带了一家子人来你家吃喝，蹭你这个进士夫人的喜气呢！ 等明儿，咱再去酒楼摆个宴席，等妹夫回来，咱再摆一次！” 霍氏大手一挥，说的十分豪横。 “好，好！” 陈氏看了一眼周围的下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今儿个有喜，大家的月例都翻三倍！” 等陈氏说完，陈寅也这般和陈家的下人说。 下人们面上都喜气洋洋的，纷纷恭喜。 燕娘也高兴，瞧了一眼外头的人，心中想着好在她备食材备的多，不然今日还得出去买，这就耽搁时间了。 院里还养着有鸡鸭，她得现杀两只来，但人手还是不够的，只好叫了墨棋还有清梨都进厨房帮忙。 霍氏瞧了一眼忙忙碌碌的院子，拉着眼睛红肿的陈氏坐下说话，语重心长的道，“晚娘，如今你也是进士夫人了，妹夫现在还在京城候官，不管是什么官，往后都是有的忙的，不仅是他，还有你。 妹夫应付官场上的事，你不得帮他操持后院？后院可不仅仅只有孩子，那些个交际往来，麻烦着呢。 知道你不喜用下人，但这么多事，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听嫂子的，去到京城便买些奴仆来用，或者从泉州带去一些也行。 这样自己才不会那么累，而且这也是面子......” 霍氏细细的教陈氏一些为人处世之道，她也是经常与官家夫人打交道的，最是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若表现的小家子气，对方只会暗地里贬低你，瞧不起你。 陈寅也在一旁点头，觉得霍氏说的有理。 “这是正事，得慎重。”交际往来的，没有下人使唤，难不成送个帖子还得自己去？ “我会的。” 陈氏深吸一口气，俗话说得好，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之前在镇子里都是小户人家，周围就没有用丫鬟小厮的，她们家当然不会去用。 而且家里的事少，婆母公公都是勤奋的，现在这个年纪了还天天出摊呢，她怎么好用丫鬟？有些家务活自己就能干了。 “你知晓便好，明儿我就打发人伢子过来，虽然可以去京城买仆人，但现在支应的人也要准备起来。” 霍氏想到谢望之的家庭情况，有些犹豫的问道，“妹夫家里，没问题吧？” 陈氏摇了摇头，“婆母和公公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就是老家那边......没事，他们不敢说什么。” 本就分家了，哪里还管得着自己用不用仆人这事？ 只不过几家的差距越来越大，总少不了人眼红罢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这次望之考上了进士，也是苦尽甘来了，往后不管是在京城做官，还是外放，你和孩子必是跟着的。 但望之父母也跟着一起吗？还有你家大姑姐，又如何安排呢？这些你现在就要开始考虑了。” 几个大人在堂屋里商量着往后的事情，谢宁则是与其他孩子在花园唠嗑。 此时谢宁还有些懵，她知晓谢望之极具才华，虽然二甲也是很厉害的，但她以为谢望之能考上状元呢。 可见这世上才华横溢之人繁多，她还是见识太少了。 陈云盛有些羡慕的看着谢起，“起哥儿，往后你家便是官家了。” “说什么呢！我们俩家那么亲近，都是一家人，可是要互帮互助的，而且父亲能有此成就，舅舅也是帮忙上下打点的。” 谢起大了一岁，倒是懂了一点人情世故。 “可你们家往后都要搬到京城去了，我们都很难见面了。”陈云柏捏了一块莲子糕吃，眼睛一亮，又接连吃了好几个。 “那有什么，舅舅这般厉害，到时候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就是了！” 第532章 一梦华年64 陈云盛攥紧了拳头，心跳有些快，他觉得父亲是不会想去京城的，但是他想去，比起继承家产，他更想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来。 “京城哪里是那么容易挤进去的？咱们先老老实实把在泉州的生意经营好，等你再大些，再拓展到别的州去，京城也可以，到时候你姑父也打下了一些基础，咱们再去，也没那么艰难。” 天子脚下，一块砖头砸下来，十个里有八个当官的，他们毫无根基，会很苦的。 他苦了那么些年，虽然有历练孩子的心，但他到底没有妻子霍氏胆子那么大，只想把孩子都放在眼皮子底下，有他看着，总归出不了大事。 若是真把孩子放去了京城，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那他们陈家还不是强龙呢，只有挨打装孙子的份。 陈寅批评完长子，回头就和霍氏念叨，然后就被盖了一巴掌，“你压着孩子干嘛？这年纪上来了，你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霍氏又踹了一脚，把陈寅赶下了床，“云盛有那心，咱们就兜着，就算他在京城那儿没干起来，也增长了经验阅历，你别总把儿子当小孩。 他都要成婚了，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他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我告诉你陈寅，不许拦着！ 自己滚去书房反省去。” 霍氏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周围的丫鬟们瞧着陈寅只穿着寝衣站在门口，想笑又不敢笑，还是一个老嬷嬷提着灯笼过来，递给了陈寅一件外套。 “老爷，秋夜凉，把外衣穿上吧，书房那儿床都是铺好的，老奴把香炉都点上了。” 意思就是可以直接就寝了，可别干站着了，站一晚上也进不去正房啊，何必呢，她身子骨可不好，陪不了。 值夜的丫鬟小厮也想眯个盹呢。 陈寅生气的哼了一声，然后灰溜溜的滚到书房睡觉去了，织坊和布庄赚钱了，媳妇的脾气也越发见长了。 老嬷嬷把人送到书房就打着哈欠回了正房，此时霍氏还没睡呢，正吃着小丫鬟从厨房端来的莲子糕和杏酥饮。 “夫人，这大晚上的还是少吃这些个寒凉的，伤身。”老嬷嬷觉得自己可太难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心孩子。 “嬷嬷，我就喝这一回，这是晚娘做的呢，明儿吃就没那么好吃了。” 霍氏对老嬷嬷很是尊敬，毕竟这可是她奶娘，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照顾自己。 “夫人这么开心？” 老嬷嬷眼中也是笑，她觉得夫人近段时间眼见的开怀了不少，有些少女时期的影子了。 “云盛有志气，我开心，而且不仅云盛想去京城，我也想把织坊的生意做到京城去，等明儿我就去找晚娘商量，在京城那儿也开一个布庄。 那这里就得多招一些人了，还得开一间染坊，愁人。”虽然嘴上说着愁，但霍氏脸上却满是兴奋，她喜欢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感觉。 虽然平日里她也帮着陈寅管生意，但到底还是一个贤内助，谈生意什么的都是陈寅出面的，现在这织坊布庄，只是她和陈氏的。 规模虽小，但她很满足了。 第533章 一梦华年65 谢望之考了二甲的消息比二管家返回府城还要更晚的传到了府城，然后一路传到了他所在的家乡。 不过此时程县令已经升任走人了，因此这个功劳刚好被来赴任的新任县令接到，不过他只有一点点功劳，最主要的功劳还得归在谢望之户籍所在的清山县。 彼时新任县令杨永安还在夏知州处扯皮，为的还是流民。 夏知州不堪其扰，大家都这么做的，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姓杨的也忒烦人了。 在得知泉州出了四个进士的时候夏知州还是很高兴的，杨永安却发现夏知州似乎格外注意其中一个叫谢望之的进士。 虽然他是进士中名次最高的，但夏知州问的更仔细一些，末了还叹了一口气。 然后发现杨永安还在，夏知州又板起了脸，“杨县令，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我这边公务繁忙......” 言下之意，别在这继续扯皮了，是真没空。 等杨永安退下了，站在夏知州身旁的幕僚才道，“大人，你说这谢望之是端王殿下提拔上去的，还是......” 毕竟谢望之的名次最高，与其他几位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他是有本事的人，解试时你不是看过他的卷子吗？而且他还是省元呢，当得这个名次。” 夏知州也是惜才之人，“就是可惜了，我听说他以前在府学的成绩很不错，却蹉跎至今，据说他以前下过场，却被划去了名次？” “是的，当时他与前知州之子略有矛盾......”争商利田地罢了，民与官争，就是不自量力，前知州可是个敛财大户，若不是后来过于出格，也不至于被贬谪。 当时朝廷正没钱呢，一个出头鸟就冒了出来，可不就被严打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前知州虽然敛财，但还算小心，做的也是大家都做的事，毕竟经商嘛，商逐利，都是正常的，暗中操作买地也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些不能上明面的事连带着证据被捅到了陛下那儿，这才有了后面被贬谪的事。 若不是对方壮士断腕交了不少家产出去，又疏通了不少关系，估计就不是贬谪那么简单了。 嗯，夏知州就是拉前知州下马的人之一，毕竟把人拉下来了，他才好上位，所以格外关注些。 但是他们都不认为当时谢望之一个小小的学子能对当朝大员做什么，都是猜测的是哪家下的黑手，夏知州自己也是被别人怀疑的一员。 他们对谢望之的印象只不过是，倒霉蛋，一个不自量力的倒霉蛋。 若不是这次瘟疫他站了出来，得了端王的青睐，夏知州也不会去关注。 “去送一份礼过去，顺带报喜。” 不管是谢望之本身的才华，以及药方对他孙子的救命之恩，夏知州都不吝啬表达善意。 即使谢望之现在的身份与他而言只是一个小卒，但他向来做事周全，一份礼而已，搭了点交情，若是对方起来了，就是一个人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亏。 此时清山县的县令也是如此想的，一路敲锣打鼓将消息递到了上泉镇以及谢望之所在的杏花村老家。 今年因为改制，所以科考的时候推迟了些时日，因此等考中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日了。 田里是一片金灿灿的波浪，农人挑着收好的稻谷正准备归家，村子里炊烟袅袅，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因着劳作了一个上午，身上都冒着热气，大家都端着饭菜在外面蹲着吃，借着树下的荫凉，迎着秋风，聊着他们的收成。 有人脸上带笑，显然收成不错，家里收成不好的只默默干饭，并不搭话，或者唉声叹气，骂贼老天，又怨自己懒散。 但大家的心情都算是不错的，因为今年的年景好，或许是去年多灾，今年老天爷就赏脸，给了几个月的风调雨顺，让稻穗得以茁壮成长。 谢家大伯公瞧见自家弟弟还挑着一担白萝卜回来，不由端着碗上前瞧了两眼，颇有些嫉妒，“二弟，你家萝卜的收成可真好，一个个的长得那么大，水灵灵的，我家小孙子最喜欢吃那腌萝卜。” 但是他家没种，毕竟还得占一块地，他不如种些水稻呢。 二伯公笑了笑，“好，等会儿我让阿秋做点给五柱送去。” 大伯公有些不满意，他家那么多萝卜，就不能送担过来吗？ 但二伯公已经不想理会他了，直接挑着担子走了，他家的萝卜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哪里就那么多来送？ 第534章 一梦华年66 刚进院，阿秋就跑了过来想帮忙，见二伯公摆了摆手，就拿了湿的帕子给二伯公擦汗。 “祖父，咱们家今年的萝卜可真好，这般大。” “水足，就大，这几天天气好，让你祖母晒一下，做点萝卜干，给镇上你堂叔祖送去。”二伯公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总算凉了些。 “好！” 阿秋赶忙回厨房端饭菜，里面的吴氏也端着碗筷出来，远远的瞧见自家儿子儿媳也回来了才看向二伯公。 “他爹，前儿阿云回来，说是让咱再做些酱菜去卖呢，我寻思把这萝卜都腌了，拿到镇上卖去。” 上次她做的酱菜就不错，卖了有一吊钱呢，够用好久了。 “啊？那酱菜，真能卖出去啊？” 二伯公寻思着这种酱菜腌菜的，大家伙都会做，谁还会去买啊？阿云说是帮她们给卖，但其实他就当送给三弟家吃了。 毕竟平日里三弟家包括阿云都会带不少东西给他家孩子，那些东西，可比这些个菜蔬贵重多了。 “当然！” 吴氏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这十里八乡的，就没谁酱菜的手艺有我好！阿云说镇上买吃食的店都找她订呢！我打算把菜地里的菜都拔了出来做酱菜。 这萝卜也可以腌的。” 六丫手上拿着一个丸子出来，扯着吴氏的手就蹦着叫唤，“堂姑姑！堂姑姑！” 六丫这些个孩子都很喜欢谢云，因为每次谢云回来都会带着好多零食，是个很好的堂姑姑！ 吴氏也是惊奇了，这三弟家怎么现在回老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而且怎么这么多人啊？还有谢里正呢！ 大伯公跑在前头，脸似乎是因为兴奋的，红的很，还没进来便喊，“望之中了！中了进士！” “哎哟！” 这是拄着拐杖出来的太婆，她也听见了，自从上次谢望之中了省元的消息回来，大家都盼望着呢。 而今，心终于落地了！ 他们谢家，祖坟真的冒青烟了！出了个进士老爷！ 不管之前嫉妒还是啥，现在大家都是高兴的，毕竟出了一个进士，那他们家，他们村，就是不同的！ 谢里正拉着谢祖父说话，一直夸谢望之，夸的谢祖父飘飘然。 谢祖母瞧了一眼，就去找几个妯娌商量，谢望之肯定是要回来祭祖的，得早点准备好。 还有那来通报的官吏，也得好好请人家吃顿饭，给个红封。 村民都来凑热闹了，谢祖父大手一挥，让家里人准备几桌，大家一起庆祝！都是同族的子弟，谢望之出息了，大家都很骄傲。 以后他们村出去都能高别人一头，毕竟他们村可是有进士老爷呢！ 等给祖宗上完香后热热闹闹的将人送走，谢祖父依旧不觉得疲惫，红光满面的，只抓着两个兄弟不住的商量事情。 “算时间，望之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我拿钱出来，到时候在村里置办流水席，大家都一起乐呵乐呵，喝个喜酒，望之的那些同窗还有其他的大户人家，估计也会来凑个热闹，咱得提前准备好来......” 太婆在一旁也很兴奋，谢祖母瞧见了，心中一顿，连忙去厨房做了一碗降火去燥的羹汤给太婆喝。 若是这个时候太婆出事了，那谢望之就又要丁忧服丧了。 村里忙忙碌碌，他们等着的人也早已踏上了归乡的船只。 碧云悠闲的飘悠着，蓝天之下黄叶纷飞，江中水波荡漾，倒映出绵延秋景，寒烟弥漫，群山交映间斜阳连着江水，染出一片秋色。 谢宁和谢起端坐在一旁看谢望之作画，只寥寥几笔，就将这片江上秋景收入画中，两人都有些赞叹。 特别是谢宁，她极少见谢望之作画，不曾想他的画技如此出神入化。 “阿爹，你好厉害！”她也会画，但却不擅国画，只会画各种机械零件的精细设计图，便是不用尺子，她也能画的很标准。 “宝儿想学？” 谢宁狠狠点头，这可不仅仅是简单的陶冶情操，画画也是能挣钱的！多一项技能总不会错！ “起儿呢？” 谢起在自家爹淡淡的视线中慢腾腾的收回刚踏出一步的脚，“我也学。” 他没学过吗？学过！但是画画好难，不如写字简单，他写的字可好了！先生都夸的。 谢望之搁下画笔，看向谢起的目光有些发沉，“你的功课以及字，都有些懈怠，这几日在船上，给我闭关好好看书。 虽然现在科举重策论，但是诗赋和书画亦然是文人之间交往的门槛，不求你在这方面有多高的成就，但起码要懂，你可知？” “儿子知晓。”谢起垂下了头颅，然后就对上了谢宁圆圆的眼睛。 两人一人低头一人仰着脑袋，大眼瞪小眼。 谢起心口一窒，这小东西想看他是不是哭了呢！ 本来眼睛还有些红的谢起瞬间把眼泪憋了回去，吸了吸鼻子，不就是不能在甲板上玩吗？不就是坐在房里背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甲板上也没什么好玩的！ 谢宁摇了摇小脑袋，这可不仅没得玩，还没得吃~ 船上大多吃食都是鱼，虽说吃多了会腻，但新鲜的烤鱼还是很好吃的，刚捞上来的呢！ 就着小炉，把腌好的鱼往烤架上一放，待到嗞啦冒油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因为腌入味了，不仅鱼皮那块酥脆，便是鱼肉，也是极香的！ 又嫩又香，带着汁水，鲜极了。 谢宁喜欢撒上一点花椒和辣椒粉吃，有一种麻麻辣辣的口感，她很喜欢。 鱼片也好吃，船上有个船员会旋切鱼脍，薄薄的鱼片蘸上紫苏和芥末调和的蘸料，满口都是鲜的。 谢宁更喜欢用热汤滚过，然后蘸料吃，问就是怕虫子。 第535章 一梦华年67 江水悠悠，几人终于在三日后的傍晚到达了清山县。 谢望之和赶来的县令简单聊了几句，约定好什么时候再举宴饮酒后才带着妻子回家。 刚打开门，谢起就哇哇叫着朝谢祖父祖母跑去，谢宁被他牵着跑，一下就撞入了谢祖母的怀里。 “哎哟，宝儿坐了那么久的船，都累瘦了！祖母给宝儿做了好些肉丸子呢，现下还在井里冰着，阿云啊，快去把丸子提上来，还有那甜瓜，也开几个来吃！ 这是祖母今儿早上才买的，新鲜着呢。” 谢宁此时也渴的很，吃上一口冰凉凉的甜瓜，瞬间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陈氏把东西收拾好下来，就看见两个孩子在埋头吃瓜，也取了一个甜瓜拿到厨房去。 把甜瓜切成方正小块，然后拿了一块冰刨了点冰沙上去，再淋上一点桂花蜜，就是一份甜丝丝的甜瓜桂花饮。 谢起有一整碗，谢宁只有半碗，陈氏把帕子递给谢宁让她擦手，“这甜瓜冰过了，有些凉，宝儿要少吃些。” 谢宁点了点头，她脾胃有些虚弱，的确得少吃，即使她想干上三大碗！ 这甜瓜不仅脆甜，汁水也多，加上桂花蜜就更香了！ 等把冰饮吃完后谢宁又摸了桌上一个类似于苹果但比苹果要小一些的水果咬了一口。 不是脆的，而是绵软清甜的口感，又有点沙沙的，最近街上挺多这种水果卖的，这边卖的好像要更甜一些，也很好吃。 吃完水果后没多久饭菜也好了，在桌上谢望之提了之后的计划。 “爹，娘，儿子这次考中了进士，授官为校书郎，想来是得在京中待个几年的，所以这次回来，也是带你们和阿姐一起去京城的。” 见谢祖父和谢祖母面带犹豫，谢望之又道，“京城诸事繁多，晚娘一个人也看顾不过来，还望二老能帮衬些。” “当然得去，阿弟考中官，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咱去京城也是跟着享福的，怎么能不去呢？” 见谢云开口了，谢祖父和谢祖母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主要是放心不下谢云，她好不容易在上泉镇打下一点根基，如今就又要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谢望之要去京城做官了，于情于理，他们老两口都得跟着一起去。 事后谢云是这样说的，她觉得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比待在老家要更好一些，因为再怎么样，老家这边的人都知道她的事，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 即使她已经学会看淡了这些，可听多了心中还是会难受，特别是见她在桥头的生意做起来后，不少人都来给她说媒，但说的那些人不是四五十岁的光棍，就是孙子都有的鳏夫。 而她爹娘的态度也软和了，说她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这样过，也太苦了。 谢云并不觉得苦，她觉得每天卖完货后她还能拎着一小壶酒在江边水榭边看风景边小酌一杯，那么轻松悠闲，她才不要把自己困进另外一个家庭里，每天不是丈夫就是孩子，若又那长辈还在的，还得伺候公婆。 第536章 一梦华年68 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就算到了京城，她不靠阿弟，也能养活自己！ 谢宁戳着一个比自己拳头还大的丸子吃，见谢云的脸上比以往多了许多自信，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陈氏舀了一碗汤给谢宁，笑着对谢云道，“听说大姑姐想开一间食铺？何不开到京城去？与爹娘一起开，家里也能多些进项。” 她知道这几个长辈是闲不下来的，如果真的让他们在府里当老太君老太爷，定然不自在，不如一起开间食铺，反正几人手艺又好，生意肯定差不了。 而且当朝又不禁官员经商，更别说家属了，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谢云脸色一红，然后看向谢祖父和谢祖母，眼睛亮晶晶的。 谢祖父没说话，正犹豫间，谢祖母已经笑眯眯的应下了，“那感情好，我们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吃完饭都躺床上了，谢祖父还是没忍住嘟囔，“怎么去京城了还要出门卖吃食？ 咱不是享福了吗？而且望之在朝上当官，咱做父母的出门卖吃食，不是丢望之的脸吗？” “有什么好丢脸的？我教养出来的儿子，若是会因为这样而觉得父母给他丢脸，那不认也罢！” 谢祖父听不得这个，忍不住推了推谢祖母，“老婆子你怎么总是这个死性子？阿云现在这般又不是望之害的，你也太偏心了。” 谢祖母没有说话，只背过身去，隔着浓浓的暗色，声音有些哽咽，“我阿云，世道不偏她，我这个做娘的，偏她怎么了？” 本来还有些火气的谢祖父瞬间熄了，期期艾艾的道，“哪里就你偏她了......” 他虽然更看重儿子，但对这第一个孩子，即使是个闺女，他也是疼宠的啊...... 楼上的夫妻两人也不安静，还在商量食铺和织坊的事情，“也不知道京郊的庄子好不好买，若是能有一庄子，就可以把织坊置办下来了。” “等到了京城再打听吧，但京郊怕是没有的了。”那里距离京城近，有好地也几乎被占了，就是有人卖田庄，也轮不到自个家来买。 最好往隔壁的州县打探，若有人卖，说不定能买上一些，也没那么贵。 说完这些，陈氏又忧心谢起的上学问题，“虽说有府学给的推荐文书，但到时候肯定还是得考试的，也不知那小子能不能考上太学。” “无需考试，我既已为官员，起儿自然可以直接入学，不过是外舍生罢了。”只有平民子弟才要通过考试入学。 陈氏不知这内里的规则，此时一听，心中也是安稳了。 至于国子学，两人都没去想，因为谢望之是八品官，而国子学只招收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 “虽然可以直接入学，但是起儿也不可懈怠学习，外舍和内舍，自然是内舍以及上舍更好，我不在家时，晚娘也该督促起儿学习，让他争取在入学三年内能够考上上舍。” “我会的。” 谢起不知道自己往后的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犹自呼呼大睡，梦里都是回村后和小伙伴们上山坡打鸟的场景，他还特意把弓箭带回来了，这次肯定能大杀四方！ 第537章 一梦华年69 沉眠的夜里，染上秋色的叶片自树上脱落，随风飘零，点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连里面的弯月也翩翩起舞，直到碎金洒下，一叶木舟穿过，众人再次踏足杏花村。 谢望之成为进士的消息传回来已经有好几日了，不论是谢家众人，还是其他听到消息的人家，都赶着牛车过来凑热闹，攀交情，不熟悉的便递个帖子，请谢望之去赴宴。 谢宁和谢起两个小孩跟着一起见礼收了不少的红包，笑的脸都僵了。 谢起还以为可以和小伙伴一起去玩呢，却不曾想当初玩过的朋友也大了些，得忙着手里的活计，哪里有空去玩乐。 而且大家的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再玩在一起，也没了当初的感觉。 正暗自惆怅着呢，他就被拉到了祠堂祭祖，过后族老亲自为谢望之开了一页宗谱记录事迹。 即使谢望之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几十上百年没出过一个进士的杏花村而今出了一个二甲进士，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这代表他们谢氏，能够以诗书兴族了！ 谢宁被谢云抱着站在大门口看里面的仪式。 在这里，女子不可入宗祠，即使这个宗祠是因为谢望之当了官之后才立起来的，无论是作为谢望之的女儿还是妻子、母亲，但凡女子都不得入。 这是礼法。 还有宗谱，女子亦不能入宗谱，即使是家谱，也只不过是依附于父亲或者丈夫、儿子，作为附庸式的记入，只记姓，不记名，譬如某氏。 在本姓家谱中，每个男丁都有单独的词条，而女性则只能依附于父亲名下，无名无姓，只简单记述了数量和所嫁人家。 女子出嫁后，才会在丈夫的家谱中以记姓不记名的方式被记录。 谢宁的视线转过站在外头的所有女子，她们的脸上有兴奋有好奇，却独独没有其他男子看向谢望之所带的艳羡和些微的嫉妒。 那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便知道，无论自己做出多大的成就，即使自己不比男子差，只要生为女子，就不可能入宗谱家谱被记录。 这是在父权社会长久压制之下形成的“习以为然”和“麻木”。 天下分阴阳，男女各占一半，沿着历史长河往前看，几乎都是男子的姓名，是女子从未为社会的进步做出过贡献吗？ 不是，只是书写历史的，是男子。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外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如此热闹的氛围，谢宁却觉得身体有些冷。 随着宴席的散去，谢祖母搂着谢宁有些意外，“宝儿怎么不去和六丫她们玩？” 难得周围有同龄人，谢祖母是想谢宁多玩玩的，整日看书，都快成小老头了。 “我想听祖母讲故事。” 软软糯糯的，听的谢祖母心都要化了。 “宝儿想听什么故事？”谢祖母在心里努力搜刮着自己听过但却不吓人的故事。 “想听祖母卖包子的故事，祖母为什么会想卖包子啊？” 说起这个，谢祖母就精神了，她可是一路摆摊，不仅把小家搬到了镇上，还成功培养出一个进士大老爷呢！ 第538章 一梦华年70 “那时候啊......” 谢宁认真听着这个在别人听来或许很平淡的故事，在昏黄的油灯下，落笔。 “景宁四年，九月庚子，这是对谢氏极具转折意义的一年，父谢望之中了二甲进士，谢氏得以立宗祠祭祀。 在锣鼓喧天中，我与其他女子一同站在宗祠之外，在我们的前面，是一道只有我腰间高的门槛，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逾矩跨过它。 隔着门槛，里面是肃然站立着的宗族男子，我的兄长谢起也在其中。 他们看向父亲的眼里带着羡慕，还有嫉妒，似乎幻想着自己要是也能站在那里就好了，宗谱为自己单开一页，这是多麽大的殊荣。 我的视线不由的划过与我一同站着的母亲、姑母、祖母以及其他的叔婶嫂子等等，她们的眼里只有兴奋和好奇，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被记在宗谱上，哪怕只有一个名字。 但是我想，我想自己的名字能够留在宗谱和家谱之中。 可我也知道，这是在做梦。 所以我自己写传，记录自己的一生，也记录自己所见所知的其他女子的一生，女子不该被作为附庸式的记录，我们也有自己的姓名，我们的一生，也是精彩的......” 点点墨迹落于纸上，谢宁的心越来越静，她自己便会写字，何不自己来记录？ 窗外寒蝉鸣，与清风相随。 谢宁搁下笔，心中有些微的遗憾，如果让她再次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想用自己的笔为那些同样为了抗战胜利作出卓越贡献的女子作传。 不，即使没有卓越的贡献，她们也值得被铭记，她想让后来的孩子们知道，女性的光辉从来不输于男子。 “宝儿？” 陈晚娘端着一碗酒酿小圆子推开谢宁小间的门，她们家在杏花村老家的屋子不多，所以谢宁还是和父母住一间房的，只不过她是单独睡在大房间里的小隔间。 这样的房间，对于她一个小娃娃来说，是足够了的。 陈晚娘瞧见谢宁还在点着灯看医书，不由的劝道，“天色晚了，宝儿还是早点睡的好，若不然明儿早上起不来。” 这几天且有得忙呢。 谢宁点了点头，乖巧的答道，“我等会儿就睡。” 陈晚娘对谢宁还是很放心的，对谢起就不一样，把甜汤端过去后还把谢起偷偷藏着的话本给收走了，不然这孩子肯定会半夜偷偷看的。 见陈晚娘走了，谢宁才把藏起来的本子拿出来。 这传记，她并不打算显露于人前，毕竟她在里面表现出的思想，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几岁的孩童，所以她是打算写完然后带进棺材里的。 当然，那是原版。 现在的印刷技术还可以，她可以多印刷一些，总有能流传下去的，至于后人怎么猜想的，她就管不着了。 她们一共在老家待了七日，除了应付一些来往的亲戚之外，就是祭祖和买族田的问题，有了族田，就可以大概的维持族学的运转了。 也就是说，族学对族内的孩子，是完全免费的。 第539章 一梦华年71 田者，财以之生，养以之成者也。 当朝采取的也是学田制，朝廷对于官学，除了赐钱之外，也赐田，州县学和私学除了朝廷的赐田外，还有来自于地方豪绅的捐助田。 等回到镇上的时候谢望之又得去拜会好友和参加宴会，就是谢起，也有许多朋友要叙旧。 谢宁乐得清闲，整日和陈晚娘到处逛，待看到德济堂的大门时谢宁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拿出的那本医书已经被谢望之完全翻译出来了。 里面就有关于难孕的方子，正好可以治疗谢云身上的病症。 这方子比德济堂老大夫开的要好一些，她前几日摸过谢云的脉，虽养好了不少，但主要问题还是没有根治。 如果用这个药方的话，可以好的快一些，至于情志的问题，看换了一个新环境，有没有缓解吧。 谢望之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待处理完家中诸事后，他们便启程上京了，在泉州的奴仆早已经随着陈云盛先行去了京城。 这次他们先是走的水路，中途谢望之去看了一位旧友，那里距离京城不远，脚程快些，大半日就能到，所以他们是直接坐马车上京的。 谢起拉着谢宁一起从马车探出个脑袋来，远远的便瞧见了巍峨的城门，他们还以为挺近的了，却不想还隔着一刻钟的距离。 等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们便也看见了城门上大大的三个字——宣化门！ 谢宁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很快就被周围繁华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好多人啊！”谢起张大嘴巴，他觉得京城可比泉州繁华多了！他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少爷！” 啊？ 谢起被突然蹿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墨棋，你要吓死我了！” 墨棋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少爷，我刚刚一直在叫你的，你瞧小姐就没被吓到。” 谢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墨棋，陈元，别院安排好了吗？”陈云盛一早便和二管事陈元上京了。 他们一来便寻摸别院，毕竟那么多人呢，可不能再住之前谢望之在京城考试时租住的院子，那还是与其他人合租的。 当然，朝廷也是有官廨的，但是京城的官员越来越多，土地和房屋却是有限的，因此就有相当一部分官员是没官廨居住的。 若是有钱的官员还好，大可以自己买房子住，或者如谢望之这般租民房住，但没钱的就惨了，既得不到朝廷的安排，也没有钱去买房租房，不是借住在朋友家就是借住在寺庙之中。 “安排好了。”陈元坐上马车，领着人往别院走。 然后道，“姑爷，京城里的别院不好找，所以我们就租了一个大院子，盛少爷说如果真的买房子，还是得慢慢寻摸，毕竟是定居，得找个好的。” “确实如此，盛儿越发懂事了，买房的事不用急。” 谢望之面上淡定，但也为钱的事发愁，别看他们现在租得起房子，但若是想买房，以他们现在的钱远远不够，最多就能买到一个小院子。 京城可是寸土寸金，房子哪里是那么好买的？ 马车依次穿过护城河和三道城门，向城内驶去。 第540章 一梦华年72 陈云盛租的是个两进的宅院，虽然比在泉州的要小些，但住他们这么些人还是可以住下的。 此时陈云盛早已收到几人到达京城的消息，便一直等在家里，因此瞧见谢起下来后便跑了过来，“阿起！你们可算来了！” 两人互相抱了一下，见谢望之扶着陈晚娘下来，陈云盛就恭敬的站在车旁行礼，“姑父，姑母安。” 后面的谢家两口子和谢云也下了车，陈云盛也一一行礼问安。 谢祖母含笑点头，很是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孩子。 她们带的东西不少，站在陈云盛后面的下人已经跟着上前搬行李了。 已经撸起袖子本想自己搬行李的谢祖父呆了一下，然后便被谢祖母扯着袖子进了陈云盛的院子梳洗。 毕竟大家都风尘仆仆的，合该梳洗一番。 谢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干干的，并不会油，因为她们昨日就已经梳洗过了，毕竟要随着谢望之去拜访好友。 只不过今天坐了大半天的马车，也很多灰尘。 这些还罢，主要是累的慌。 好在下人的速度很快，几人简单的吃顿热饭后就能够休息了。 谢宁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困了，然后便被陈晚娘抱到正院歇息了。 她依旧没有自己的房间，但是现在谢宁已经不在意了，因为真要算距离，她的房间和父母就寝的地方还隔着三个房间呢！ 现在她是和清梨一起睡的，她睡里间，清梨睡外间。 谢望之本来也有些困的，但一瞧见神采奕奕的儿子，也不觉得困了，拎着人就往太学去办理手续。 在安排下人的时候陈晚娘本来想给谢祖父他们也拨几个下人去帮忙的，但却被拒绝了，知晓二老和大姑姐的性情，陈晚娘也不勉强。 反正她买下人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跑腿办事，伺候倒还在其次。 而且她买的下人也不多，儿子和女儿身旁依旧是一个小厮一个婢女，丈夫身边也还是墨书跟着，她则是带着两个婢女和一个嬷嬷。 家里还有一个厨娘，一个马夫和一个看门的门房。 这些都是从泉州带过来的，若是以后还有哪里缺人，再添就是了。 除了下人，就是她从织坊带过来的织娘了，邓茵赫然在列。 陈晚娘对这个坚毅又机灵的孩子是越来越喜欢，便有心培养她，所以这次来京城，把邓茵也带上了。 既然如此，那邓茵的母亲手艺又极好，便连带着一起带了过来，毕竟泉州那儿的织坊已经成形，这里的却是要重新开始。 瞧见外面的天色都暗了，陈晚娘看了一旁的嬷嬷，“张嬷嬷，你去瞧一瞧宝儿，见她可起了，她中午就吃了几口，该是饿了，叫厨房先给她做一碗蛋羹吃，过会儿就该吃晚膳了。” 张嬷嬷应下，瞧见那叫清梨的小丫头在外间睡的正熟便皱了皱眉，往内室一瞧，谢宁正窝在床上看书。 房里也没点灯，这对眼睛可不好。 “姐儿怎么不叫清梨进来伺候？” “我还不想起呢，嬷嬷。” 听到这话，张嬷嬷眼中的不愉瞬间消散，“该吃晚膳了，姐儿快些坐起来，嬷嬷给你穿衣。” “嬷嬷，我会自己穿衣。”谢宁从被子里钻出来。 第541章 一梦华年73 张嬷嬷见状也不勉强，只盯着谢宁仔细把衣裳穿好，然后才出去叫清梨给谢宁打一盆热水过来，接着她自己才去厨房拿蛋羹。 “姐儿，您刚刚咋不叫我？”清梨脸有些红，心中有些忐忑，她睡了好久。 谢宁接过热帕子，瞥了一眼清梨眼底的青黑，还是嘱咐道，“晚上不必熬夜那么辛苦的背书，慢慢来，如果有不懂的，来问我就是。” 清梨鼻子酸酸的，她只是有些惶恐，虽然谢宁身边现在只有她一个丫鬟，但是往后伺候谢宁的丫鬟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就像夫人那边，本来夫人都不带丫鬟的，现在不仅买了两个大丫鬟回来，还有一个老嬷嬷做家里的管事。 张嬷嬷就不说了，她都不太敢在张嬷嬷面前大喘气，那是个很严肃的嬷嬷。 其他两个丫鬟，一个叫纤云一个叫纤巧，说是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是河北那边的，后来因为灾荒路上被主家发卖了，这才辗转来到谢府。 纤云擅算，纤巧擅女工，都是极有本事的丫鬟。 而她却是没什么本事，就连做饭都不及阿娘做的好吃，只跟着自家小姐认了几个字，这也许是她唯一的且不出众的优势了。 所以她就想学的好一点，这样的话，小姐说不定会更看重自己一些，就是以后有了别的丫鬟，也越不过自己去。 谢宁很清楚清梨心里在想什么，毕竟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小丫头而已。 这样的小心思.....谢宁心中叹气，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后宫的妃子都努力讨皇帝欢心以换得更好的待遇，学子也努力读书只为了科举做官，商贩努力奔走为了多赚钱生活，农人努力耕种只为了多一份收获......她们的身份不一样，但实质性的诉求却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活的更好一点。 处在奴仆那样的位置，自然得朝着主家使劲儿，若能得到看重，便能多得些赏赐，自己的生活也更好过些。 所以即使谢宁知道清梨是在刻意讨好自己，也不会站在高处看不起她的行为，只不过经此一事，谢宁对于清梨这样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她曾经与谢起一起看过律法类的书籍，其中就有关于雇佣奴婢的相关法律。 如果是雇佣的女使，只要十年后，她不想再续条约，便能够放契归良了。 十年，是最高期限，便是转让的奴婢，之前为奴的时间也是包含在内的。 所以即使是大户人家的人力、女使，若是雇佣的，一旦到了期限，便需要放其归家，以人之妻为婢，年满而送还其夫；以人之女为婢，年满而送还其父母；以他乡之人为婢，年满而送还其乡。 这样的奴婢在法律上不再被当成物品，不再被当成主家的财产，她们有人身权，受到法律的保护。 这样的律法，着实让谢宁有些意外，因为就她对古代的刻板印象而言，奴隶就是主家的财产，生死皆不能自主，更何况是自由了。 但是在这里，主家是不能随意打杀奴婢的，若无故而杀害奴婢，也是要偿命的。 可这样的律法只是对那些雇佣的奴婢有用。 对于属于贱口的私家奴婢而言，她们终身为奴婢，是没有奴役期限的，只有当国家或主人赦免他们时，才有可能免贱成为良人。 现在谢府里的仆人有一半都是私家奴婢，属于贱籍。 她们的荣辱皆系于主家，所以自当小心翼翼。 第542章 一梦华年74 明月皎皎立于窗中，宛若一幅画卷，清梨给谢宁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往厨房去。 燕娘正洗着碗筷，见清梨过来了，便铲出几片锅巴给她吃，正坐在一旁的纤云和纤巧也拿出一小罐香菇肉末酱给清梨，“还剩下小半罐呢，吃饱了好睡觉。” 焦黄微黑的锅巴裹上咸香的香菇肉末酱，便是一道极好的零食。 主家都是宽和的人，在吃食穿住上并不苛待她们，反正比她们之前的主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纤巧看了一眼清梨，笑着问燕娘，“燕姨，清梨丫头都这般大了，你不给她提前打算打算？夫人性情好，燕姨若是有那中意的，求了夫人去，定然是应允的。” 纤云抬头瞧见燕娘的脸色，手指在桌下扯了扯纤巧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然后便转移话题问起了明日的食材。 “怎么就不能问了？”纤巧拿起篮子继续点着灯做衣服，似乎想到什么，轻嗤了一声，“莫不是还想当主子？” 清梨的确生的清秀可人，但也就那样了，只不过跟在小姐身边读了点书，难不成就把心给养大了？ 纤云只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嬷嬷都说了让我们少说话多做事，老实本分些就是了，若是能讨得主家欢心，放咱们归了良......” “归了良就能嫁良人了，是不？” 纤巧声音有些尖尖的，嘴上还哼了一声，“你想归良，我不想，这天下那么乱，我就跟着夫人，这才能活的长久些。” 便是归了良又能如何？她不是没看过那等归了良的丫鬟，不是被父再卖一次，就是被夫卖，她倒宁愿一直跟着主子。 跟着主子，就算还是有可能被卖，但她的吃穿都是没问题的，这就够了。 纤云转了身，背对着纤巧，她只信得过自己，她们这样的贱籍，跟着主家，也只不过是主家的物什，想卖就卖了。 而她本是良人，不过是被上一任主家转手的，等时期一到，她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作为大丫鬟的两人面对未来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另一边燕娘也在劝清梨要伺候好小姐，争取年纪到的时候夫人能指个良人为夫。 因为她们这样的罪奴，即使主人赦免，也是很难归良的。 清梨张了张口，有些郁闷的垂下脑袋，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那里是刺字。 其实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记得不清楚了，自有记忆开始，她跟着娘就过得不好，至于爹，她更是从来没有见过。 “阿娘，我想一直跟着小姐。” “说什么傻话？”燕娘摸了摸清梨的小脸，眼中含着泪，“你想世世代代的孩子都是贱籍吗？” 清梨不想，但她知道良贱是不通婚的。 她往后的归宿最好不过是个小厮或者是小管事之类的，即使她做的再好，夫人也不会把她指良人为妻啊，不仅是良人，便是一般的男仆，也是看不上她们这样的身份的。 “阿娘会给你安排的，你只需要跟着小姐，学多几个字......” 清梨看着燕娘微红的双眼，抿了抿唇，她是为了小姐，为了自己能被更看重才努力看书的。 因为小姐和夫人一样，都喜欢聪明机灵的，邓茵不就能在夫人手下办事了吗？ 她不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因为她的脑中没有那个概念，在她仅有的十几年里，没有父亲的存在，她害怕再经历一遍母亲的遭遇。 可这些她都无法诉之于口。 明月悠悠，宛转绕芳甸，带去一抹哀思。 谢宁一大早起来便被拉着出门了。 谢望之不仅关心谢起，对于谢宁学医的事也没耽搁，趁着他还有两天假期，便带着谢宁往那几个太医的府上跑了个遍，这可和当初在泉州不一样。 那时谢望之有功，那些太医都是奉命教的谢宁，而今来了京城，太医们教不教，端看个人。 答案显而易见，都推辞没有时间，但这也的确是如此，他们每日都要在皇宫轮值，就是家中子弟都顾不上，更别说是个小女娃了。 就算谢宁聪慧，但总归对他们没什么用处，而且女子......走不远的。 虽然碰了壁，但谢望之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说是来求学，但他打的是拜访送谢礼的旗号，对于谢宁的学习，只是暗暗的提了一下，若是对方婉拒，自己也从容的告辞就是了。 大家都是人精，对于这样知礼数的，心中都很有好感，更何况谢望之还是新科二甲进士，没几个太医的态度是差的，都欢欢喜喜的。 有婉拒的，自然就有接纳的，谢宁回头看向写着“杜府”的牌匾，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父亲，他似乎是刻意将杜府安排在最后，仿佛笃定了对方不会拒绝。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杜小太医回了话，让谢宁可以去他们家在京城的德济堂观摩学习。 虽然没能得到亲自教导，但是谢望之和谢宁依旧觉得不错了。 谢望之低头摸了摸谢宁的脑袋，“今天宝儿也累了，咱们去好好逛逛，到时候给你阿娘她们买些首饰回去。” “好！” 第543章 一梦华年75 谢宁牵着谢望之的手，心中有些微的感动，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谢望之作为父亲，算得上是特别宠女儿的了。 而今日谢望之带着谢宁拜访太医的事转头就被他的上司调侃了，“谢校书郎可真是宠令嫒啊。” “哪里哪里，只不过家中唯一幼女，她身子又弱，难免偏上一些。”谢望之只谦虚。 “听说你在泉州时还献方有功，如此功绩却不求高官厚禄，的确难得。”少监摸了摸胡子，把文书还回去。 他们这里本就是最清贵的地方之一，而谢望之的品行得到了众人的肯定，所以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要更快的适应下来。 谢望之已经按部就班的开始入朝工作了，谢府众人也没闲着。 谢家两口子和谢云就在外城逛铺子，想着哪里能买下来或者租下来，至于内城的铺子他们是想都没敢想。 即使内城人多，但那铺子的租价能贵出天去。 陈晚娘则是跟着陈云盛去了郊外，陈云盛是有些遗憾的，“姑母，这里距离京城还要有半日的路程呢，但我寻了那么多天，也就这里合适，不过还是小了些。” 这儿就一个小庄子，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种植的田地。 而那些越靠近京城的田庄越贵，而且大多都是掌握在那些大户手中，根本买不到。 就是有人出地，自己也挤不上去买，便是挤上去了......那贵的离谱的价格，陈云盛觉得自己长的并不像冤大头。 “这样就很好的，我们只是开始，种在泉州的树也没那么快可以采摘，到时候我们就分两个商队，一个运往泉州，一个运来京城。 当然，这商队也不能尽是运材料，也得运些其他的东西过来售卖......” 陈云盛认真的听着，他知道这个姑母也是个有成算的，他们陈家的产业，有一小半都是姑母的，毕竟当初姑母可是和父亲一起打拼的。 “我知晓，我来到京城这段时间日日都去市集逛，然后我发现京城的市集比之泉州要更繁荣，不管是商铺，还是小摊，但同类型的生意基本上都会聚集在一起......若是运茶叶这些过来卖自然是不行的。” 毕竟最赚钱的几样东西——盐、茶叶、酒、醋、明矾、乳香等等都是由大周官府垄断经营的，普通商人是不能碰的。 “姑母，您说，我把泉州的酒楼开到京城来如何？”陈云盛纠结了许久，因为他就跑商和经营酒楼比较有经验，至于其他的都只是泛泛。 陈晚娘这两日也基本上把京城逛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陈云盛在一旁解说，了解的更深，因此她并不认为她们在泉州经营的酒楼模式能够在京城红火起来。 京城里的各色酒楼太多，她们在泉州开办的酒楼与之一比，并没有什么特色，而没有特色，就注定泯然众人。 两人细细的商量一番，陈云盛还没死心，但他也知道陈晚娘说的有道理，便按下浮躁的心，打算先帮着陈晚娘把织坊做好。 庄子既然已经买好了，那就是女工的问题了。 她们没打算去找人牙子买，而是去了周围的村庄逛上一圈，只说是招人织布，女子若是不会的，里面也包教会。 不少人都动心了，在得知这是一位夫人盘下的庄子后，她们也没了什么后顾之忧，毕竟能多挣一份钱呢。 有那家里宽容些的，女子便能出来做活，不多不少，招了二十个女工。 陈晚娘指着不远处的地儿，对她们道，“这里有几块地，也是平日里你们管着的，不种稻谷小麦，只种些菜蔬就行，隔三日运一些去城里，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除了菜蔬，陈晚娘还叫人买了些鸡鸭来养着，毕竟庄子嘛，物尽其用。 而这些产出，她也不全是自己吃，只和这里的女工二八分，女工们若是养的多，那能获得的也多，至于成本，当然是她来承担。 本来还不以为意的女工们眼睛都是一亮，有人小声开口，“夫人，那能养猪吗？” 陈晚娘脸上呆了一瞬，随即点头，“也......行。” 她没想过养这种比较大型的如猪样类的牲畜，因为不是谁都养的好的，就是鸡鸭这些，刚刚她虽然说养的多，那大家都分的多，可也是有一定限制的。 因为养多了容易起瘟疫，那样就全没了。 第544章 一梦华年76 京城是真的很热闹，谢宁牵着张嬷嬷的手，街上有叫卖吃食的挑货郎，还有那耍杂技的杂伎，只搭了两个架子，一根绳子连接两头，便是走索。 杂伎走在长绳上，即使绳子有侧向晃动，杂伎通过对平衡棒控制规律的调整便仍能使直立状态稳定。 这是一种力学原理，杂伎对平衡棒的合力作用点与棒的中心点重合，平衡棒绕中心点的转动对杂伎的重心位置不会发生影响，因为这是靠转动过程的动力学效应起的平衡作用。 谢宁津津有味的看着，脑中不自觉开始虚空勾画人与平衡棒之间的受力分析图。 算了一通之后发现只要对平衡棒施加正确控制，就能保证杂伎在绳子上直立行走的稳定性，但这并不代表人人都可以做到。 这种控制作用是杂伎在艰苦训练中日积月累所形成的生理反应，不是用简单的数学公式就可以概括的。 张嬷嬷见谢宁看的有趣，便掏出几个铜板扔在了那木托盘上，端着托盘的十岁小童笑的极为高兴，连连道谢，小嘴里好话连篇，他身后的老者也笑眯眯敲着铜锣，热闹的气氛更甚。 京城的德济堂和泉州的差不多，两层的商楼，不过来看病的人却是比泉州的多，这也正常，毕竟京城的人口都有几百万了。 谢宁跟着张嬷嬷往里走，药铺的侧边则是柜台，柜台后边站着三个少年，应当是抓药的药童，此刻正忙碌的不行。 正对着门的方向是两间小诊室，用帘子隔着，前面还排了不少人。 有的人进来和小童说了几句便上楼了，可见楼上也还有诊室，想来是更私密的。 张嬷嬷寻着空隙便叫住了一个少年，“我们找你们掌柜的。” 少年瞧了几人一眼，说了句稍等，等忙完手上的活才上楼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他的前面是一位穿着白布襕衫，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谢宁，眼中含笑，“这便是谢小娘子了吧？我是这儿的掌柜，姓杜，名姜恒，叫我杜大掌柜就行。” 虽然有所准备，但杜姜恒依旧为谢宁的年纪而震撼，这也太小了。 只不过到底行医多年，即使心中惊异，面上也是自然无比，毕竟面对病患的时候大夫一个微动作，都有可能增加对方的负担。 “杜大掌柜安。” 谢宁是知道这人的，虽然前几日去杜府的时候没有瞧见人，但大概的情况杜小太医也和他们说了的。 这位杜大掌柜是杜小太医的兄长，二者都是杜家大房的，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弟。 之所以称呼杜太医为小太医，是因为他在一众太医里资历最浅，年纪也最小，但年纪再小，也有二十七八了，而这个杜大掌柜，看起来有三十多的样子。 “随我来吧。” 至于跟在谢宁身后的张嬷嬷和清梨，杜大掌柜没有在意，毕竟娃儿还那么小，谢家不放心也是正常。 后院里晾晒着不少的药材，就连桌上也摆着不少，一个少年正细细的分辨着药材，然后归类，见杜大掌柜的进来，连忙行礼，“父亲。” 杜大掌柜笑着给谢宁介绍，“这是犬子，杜明昭。” 然后对着杜明昭道，“这是从泉州来的谢小娘子，往后她便在我们德济堂学习了，你多带带她。” “是。” 两人互相见礼后，杜大掌柜便坐在石桌旁开始考校谢宁，毕竟不管别人说谢宁如何聪慧，他还是得亲自考校一番才能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教导。 杜明昭好奇的打量谢宁，他前几日便听小叔说了谢宁的事，当时就觉得那户人家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都是官户了，还送闺女出来学医。 又不像他们这样世代行医的，才会教导家中女子一些医理。 不曾想刚吐槽就被自家小叔骂了一顿，小叔似乎很推崇这谢小娘子的父亲，认为对方品德高尚吧啦吧啦。 杜明昭都不想说，不是自家收了人家的药膏方子然后才接纳这谢小娘子来学习的吗？ 第545章 一梦华年77 随着谢宁回答的越来越多，杜明昭放空的思维也逐渐被拉了回来，到最后他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虽然谢宁背的都是市面上可以买到学习的药方和一些常见药材，但这也足够厉害了！ 要知道他算是家中很有学医天赋的子弟了，背熟这些也是八九岁的时候，谢宁比当初的他还要小两岁吧？ 杜大掌柜越听越满意，眼底还带着一丝惋惜，要是个男娃，他就收做徒弟了。 “好，你来识药。”杜大掌柜让杜明昭去把店里有的药材都取一份过来，然后给谢宁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谢小娘子怎么会想到学医术的？”杜大掌柜实在是好奇，毕竟传言只说谢宁心善，但具体的却是不知道。 谢宁放下茶杯，看向杜大掌柜的目光十分清澈，“那日在泉州，有官兵来抓一个得了瘟疫的孩童去防疫区隔离，其母担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回来却被休了，只因她让男大夫看了病，没了贞洁......兄长同窗的姐姐生了疹子，也没有办法请大夫，只请的医婆。 但是那医婆医术不精，最后不仅那姐姐身上的疹子没消退，还更严重了，最后被退了亲......在医馆坐上一日，来的几乎都是男子，女子寥寥无几，还都是老婆婆。 大掌柜，是女子不会生病吗？” 杜大掌柜沉默了，他没想到谢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宁看了一眼搬着药材过来的杜明昭，继续道，“我是不懂的，所以我问了父亲，父亲说，不是女子的身体更健康，而是她们更能忍。 祖母年轻的时候也不敢去看大夫，因为别人会说道，若是不严重，那便忍着，就是严重的，也只敢找医婆。” 确实如此，杜大掌柜点了点头，别看外面不少女子也会出来摆摊卖东西，但那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要不然就是和家里男人一起做的生意，那些年轻的小娘子和媳妇子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 只四个字，男女大防。 同理，男大夫和女患者之间，也是有沟壑的，在平民百姓上便罢，还不会那么的苛刻，人的清白与性命相比，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性命的。 但谢宁还说少了一条，那就是来看病的女子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贫穷。 一户人家一定会花钱给家里的男儿看病，但却不一定会花钱给家中女眷看病，只那等有钱人家，才可能拿出银钱来请大夫看病。 但那也是让家里的嬷嬷和丫鬟转告的，他们作为大夫，不仅连对方姓甚名谁，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只得了一些转告的病患症状，然后斟酌着开方。 说实话，他们也只敢开些太平方，就怕给人治坏了。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会医术，就可以给女子看病了，就算以后不能出来，能给家里的阿娘、祖母还有姑母看病，也是好的。” 她的目的当然不止这些，但现在能显于人前的就只有这些。 “谢小娘子是个有孝心的。” 杜大掌柜叹道，谢家也是个开明的，但是以后就难走了，毕竟女子都是要嫁人的，他自个家里的女娃都没叫来外面的药铺。 站在一旁的张嬷嬷也暗自点头，自家小姐别的不说，那是一等一的孝顺。 两人聊了一番，便继续开始辨认药材，等把基础的知识都考校完成后，杜大掌柜才带着谢宁走到堂前与药铺的大夫伙计互相介绍。 此时已然是下午了，来看病的人少了不少。 杜大掌柜介绍道，“这是泉州来的谢小娘子，从明日起她也来我们德济堂学习......顾老大夫，往后还劳您多多费心。” 这是把谢宁交给顾老大夫的意思，是一早就商量好的，顾老大夫是他们德济堂资历最老的大夫，让他来教谢宁，也是诚意。 第546章 一梦华年78 谢宁与众人互相见礼，笑的极为乖巧，“我叫谢宁，大家可以叫我阿宁。” 顾老大夫旁边的一个较为年轻的大夫讶异的看了谢宁一眼，“小娘子竟然就是那个在泉州献了治疗瘟疫药方的谢家的小娘子？可真是年轻。” 是太小了。 “哈哈，别看这孩子小，懂的却不少，大家若得空，多教教她才好，这孩子是个聪慧知礼的。” 众大夫起了兴趣，纷纷考校了起来。 谢宁下意识摸了摸干巴巴的嗓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的回答众人的问题。 一旁的等待的病患好奇的看向谢宁，悄悄的问旁边的药童，“小石大夫，这小娘子是何人？你们德济堂竟然收女药童了吗？” 最主要的是，这小娘子穿的不差，并不像是那等家中孩子还得出来当学徒的人家。 小石和几个药童昨日一早就知道他们德济堂会来一个小姑娘当学徒，因此早就把谢宁的底子扒光了。 虽然对于和一个女娃娃一起共事还有些不自在，但小石还是由衷的佩服谢宁那么小年纪就懂了那么多。 对于病患的问话，也只简单的答了几句，“不是收女药童，这谢小娘子是官家小姐呢，她学医是连王爷都同意的，你知道去年泉州那边的瘟疫不？ 这谢小娘子家就拿出治瘟疫的药方，救了好多人呢，这谢家也是高尚，只求让太医教这谢小娘子一些医术傍身。 听说这还是谢小娘子自己央求的，说是看到那些染了瘟疫的人不忍......” 这一说，就说多了，被旁边的药童扯了扯袖子，小石才堪堪住了口。 病患们听了一耳朵，意犹未尽，看向谢宁的目光都带着新奇，说实话，他们可能不会让家中女娃来学医，但对于有女大夫还是欢迎的。 如果有女大夫的话，那他们家的女眷也可以看病了。 特别是那些年纪大些的阿婆和婶子，既带着期待，又有些纠结。 主要是谢宁太小了，还是个小小的学徒，即使现在听起来谢宁挺聪明的，若是谢宁再大上一些，她们说不定就让谢宁看病了。 那边处理完田庄事情的陈晚娘在回家的路上直接拐道来了德济堂，一眼便瞧见了大夫周围个子最小的谢宁，现下都傍晚了，医馆里的人也不多，谢宁便被一众大夫围着考校。 背药材和药方背的脑袋都晕乎了。 谢宁很不能理解有的大人考校小孩是源自于什么心理，那么上头。 陈晚娘站在一旁自顾自的乐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去解救谢宁。 等与众人行礼告别后，谢宁才被陈晚娘抱上马车一起回家，里面的陈云盛笑眯眯的问谢宁在德济堂怎么样。 谢宁把今日做的事都说了一遍，外面热闹的很，叫卖声不断，谢宁便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面瞧。 陈云盛也跟着一块瞧，当然，他主要是瞧外面的商铺，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卖玩具的摊子，“停车！” 谢宁不明所以，然后陈云盛便钻下车买了四个木雕的小人，表层上了漆，看起来活灵活现的。 “这个给宝儿。” 剩下的三个就给谢起和他家里的弟弟们。 “好可爱。”谢宁的是一个胖娃娃，胖娃娃头上还戴着虎头帽。 “我就瞧着像宝儿，这才下去买的！姑母你说是不是很像？” 谢宁举着胖娃娃，眼睛都瞪圆了，像她？？？ 不可能！ 她每次吃完饭后就拿着小木剑耍呢，早已经不复当初圆滚滚的模样了，现在就小脸圆了一些，但小孩嘛，那是婴儿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见谢宁脸上的表情崩裂，陈晚娘乐的咯咯笑，直揉搓谢宁的小脸。 “宝儿怎么那么可爱？” 马车里欢声不断，谢家两口子和谢云逛了一天，却毫无所获。 也不能说一丁点收获都没有吧，她们特意去吃了几个生活红火的食铺里的东西，只能说对方不愧能把生意开的这般好，和这手艺也是脱不开的。 而且她们也打听了周围食铺的租金，即使是外城的，也很贵，是她们镇子上的好几倍了，谢祖母舍不得花这份钱。 还不知道生意能不能做起来呢，就租那么贵的铺子，她心疼！ 在上泉镇做了大半辈子，她都没想着开一间自己的铺子呢，就是因为租金太贵了，就是儿子愿意出钱她也不肯。 还不如摆个小摊，只需要交一点摊位费就是了。 谢云思索了良久，“娘，咱先从摆摊干起，等真的挣到钱了，又把名声打出去了，咱再去租一间食铺。” 第547章 一梦华年79 谢宁拿着几个果子跑进来，被谢祖母捞起来就走不了了，只听着两人在商量该去哪个位置摆摊好，之前两人都是商量着去外城的。 虽然内城人多，也更富裕，但也更麻烦，摊位钱也更高。 但出了朱雀门，那边一水的小摊子和小食铺，都是便宜又好吃的，两人逛了一圈，卖包子的心都淡了，毕竟卖包子不出众啊，大家肯定都奔着别的更好吃的食物去。 便是她们之前在上泉镇卖包子的时候，也是在桥头卖的，那儿来往皆是客，而她们的主要客户还是苦力，毕竟她们家的包子便宜又好吃。 谢宁也帮着想，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厨艺不精，做出的饭菜只是能吃而已，于美食方面......或许能吃也是一个优点？ 她连会吃都谈不上，毕竟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吃过不好吃的东西，可见这里的饮食文化之发达。 “要不加卖炒饭？”谢云炒饭的手艺很不错。 谢祖母哈哈大笑，“宝儿，卖炒饭能卖几个钱？谁家还不会做个炒饭了？” 这比包子还没特色。 谢云的神色却是微微一顿，似乎真的思考起了可行性，“阿娘，这炒饭的确是人人都会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好吃的。” “怎么？阿云还真想做炒饭吃？”谢祖母大惊，这米饭就是饭，炒出花来也只是米饭啊，谁还能为这个买单不成？ “阿娘，你想啊，那边人多，伙计和力工也多，他们肯定不会去吃那些个好吃但不顶饿的东西，而我们看了一圈，那里也没有特地卖饭食的，就只有水饭这些，我们加个炒饭，说不定还真的有生意。” 谢祖母也认真了起来，炒饭做起来又快又简单，只要准备好配菜，一下子就能做好，如果她们把客人放在其他的伙计和力工甚至是其他的摊主身上，而不只单单为了街上的行人，说不定还真的有生意。 在上泉镇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做的，以前都是到处挑着担子叫卖，等安稳下来了，发现哪里的目标客户多，她就往哪里扎下摊子。 一年又一年，名声打出去了，那些钱不多，想着花少钱吃饱饭的帮工就会来她家买包子吃，一来二去的，熟悉了之后又推荐了别人过来，这摊子就经营起来了。 最后两人商量着既卖包子，也卖炒饭，再加一份青梅饮，今年夏天的时候她们加可是腌了不少的梅子，本来是带上京来吃的，如今倒是可以拿去配饭一起卖。 开始的时候送，用来吸引客人，等生意起来了再开始收钱。 谢宁默默的没有说话，其实她说炒饭只是今天晚上想吃炒饭了。 不过虽然晚上没吃上炒饭，但却吃上了水饭，是谢起回来的时候买的，毕竟太学和国子监这些学校也在外城。 水饭其实就是在包谷糁里煮了荠荠菜之类的青菜，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一碗清淡的菜粥，但能加小料。 据谢起说店家备了十几二十种小料，有炒熟的芝麻、花生碎、黄豆，还有煮鸡蛋和变蛋之类的，谢宁最爱加了腌笋干的水饭，在上面添上一点秋油和香油，就很美味了。 “宝儿，要油饼吗？” “要！” 炸的金黄的油饼里还夹杂着一些菜蔬碎，吃起来外酥里嫩，油而不腻。 谢起当然不止带这一样吃食回来，还有各种炸串烤肉，都是香辣口的，配上冰凉凉的饮子，就是无上的美味。 两个人正躲在书房里吃呢，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吃着正欢的两人身子一僵，下意识往旁边瞟去，谢望之正沉着脸站在窗口。 眼睛看到一桌的油纸袋子，脸更黑了。 第548章 一梦华年80 谢起上学的第三天晚上，就带着幼妹一起挨了板子。 陈晚娘看了一眼谢宁肿起来的手心，瞪了谢望之一眼，“这孩子贪吃了些，你罚那么重干什么？女孩子皮嫩，打坏可好？” 谢望之也是气上头了，但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只狠狠瞪了一眼泪眼汪汪任由张嬷嬷擦药的谢起，“你妹妹脾胃虚弱，你还带那么些吃的给她，那不是害她吗？你阿娘每日都看着她吃，一点都不敢给多吃。 你倒好，自己拿着有银钱了，就可劲儿的买......” 谢宁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谢起，觉得这孩子真的要掉金豆子了，弱弱的道，“阿爹，是我要吃的......” “你别说话！” 谢望之凶完后顿了顿，又放轻了声音，“宝儿，你身子弱，这些个油炸之物得少吃的，阿爹和阿娘有没有跟你说过？” 谢宁逐渐低下了脑袋，她就一时间没忍住，本来打算只吃一串的。 “好了好了，你打也打了，孩子都记得教训了。”陈晚娘扯了扯谢望之的袖子，示意他先进内室去。 然后陈晚娘才抱着谢宁和两个孩子道，“你们也别怪你们阿爹，当初宝儿发烧，一直降不下去，你们阿爹都快急疯了，到处求医，起儿，你可还记得？” “记得。” 谢起吸了吸鼻子，当初妹妹就是趁着大人不注意，吃了几串烤串，加上坐船的时候吹了冷风，才染了风寒。 而当晚谢宁喉咙就发炎了，紧接着就是发烧，虽然后来喉咙是好了，但却一直没能退烧。 一大一小齐齐跨出东套间，对视一眼，具叹了口气，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打或许不算白挨。 “宝儿，往后不能给你带吃的了。” 谢宁痛苦的点了点头，其实外边的东西也不是那么的好吃，谢宁试图说服自己。 第二日谢宁是被细碎的锯木声吵醒的，因为隔的远，所以声音极小，但是盖不住她耳朵灵敏啊。 现在可没有时钟，谢宁钻进被窝掏出一个机械表来，就着小电筒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四点五十六分。 这表是她来这不久后根据家里的火钟调整的具体时刻，火钟并不是什么机械钟，而是一种有着燃烧规律的“香”，名为“百刻香”。 这里的人都有昼夜熏香的习惯，而这种用以计时的香与别的香区别就在于它有“刻度”，百刻香即是将香划分为“百刻”的长度间隔，以对应十二时辰。 正是琴书自是千金产，日月闲销百刻香。 谢宁抱着被子滚了几圈，发现自己睡不着后便爬了起来，外面的清梨听见里面的动静，便也揉着眼睛穿衣走了进来。 “姐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说话间，外边便传来木鱼声。 清梨清醒了些，“原来过五更天了呀。” 然后便点了灯，从柜子里拿了衣服给谢宁自己穿，这才出去打热水。 谢宁洗漱好出来，便瞧见谢望之在堂屋正着手焚一炉“晨香”，“阿爹。” “宝儿今日起的这般早？” “想起来练剑。” 谢望之点了点头。 谢宁行礼问安后便拿起自己的小木剑就要往花园走去，她可是每天早起后就雷打不动的锻炼的。 路过东厢房时瞧见里面还没有动静，谢宁就跑上前去敲门，“阿兄！起床练剑了！” 谢起眉头皱了皱，意识有些清醒，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扯起被子把脑袋盖上，隔绝外面的噪音。 睡在外间的墨棋倒是懵懵的爬起来了，瞧见外面灰蒙蒙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开门。 “宁姐儿，少爷还在睡呢。”说罢墨棋也不关门了，径直往厨房走去打热水。 谢宁挑了挑眉，提着木剑就杀了进去。 本来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的正香的谢起直接被戳了起来，“宝儿！！！” 第549章 一梦华年81 “学里都延迟了早上晨读的时间，你怎么还那么早起？”现下是秋冬时节，长夜漫漫，他上学都不用那么早去了。 “醒了就起，阿爹都起了，如果我不来叫你，是想让阿爹来叫你起床吗？” 谢起打了个激灵，迅速钻出被窝，翻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同时赶谢宁出去，“宝儿，你先去花园等着，我过会儿就去。” 嘴上还不住的嘟囔着什么。 谢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去带着清梨就往花园走，等差不多走到花园时她才终于发现吵醒她的锯木头声是打哪传出来的。 正是谢家老俩口这里。 刚好院门还没关，谢宁脚尖一转，噔噔噔的就跑了进去，“祖父！你在干什么？” 谢祖父拿石头在那儿画线，瞧谢宁跑了进来，不由得眯起眼睛笑，“宝儿起的可真早，祖父在做手推车呢，外城离这里太远了，祖父年纪大了，可挑不动喽。 就做个手推车来拉货。” 谢宁看着这简陋的车，默默的蹲在一旁，谢祖父是会些木匠活的，之前谢云在摊子上用的案板就是谢祖父打的。 “祖父，这车只有一块木板，如果放很多东西的话，不是会掉吗？” 谢宁又把手放在轮子上，好奇的问道，“祖父，这轮子好大啊，手推车都要装大轮子吗？不可以装小轮子吗？” ...... “祖父，这摊子不能放在车上吗？然后想去哪儿摆摊就推着走......” 谢宁越问越多，谢祖父也越来越晕乎，直接被谢宁牵着鼻子走，到最后竟然设计出了一辆人力餐车。 谢祖父：我莫不是天才！？ 兴奋的谢祖父直接拉开木板就开始画，然后敲敲打打，谢宁只乖巧的在一旁看着，直到她的脑袋挨了一记栗子。 谢起幽幽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宝儿，我还在想你去哪了，原来是躲到祖父这儿来了！你今天早上都没有练剑！” 他本来瞧见人不在就想去找的，但是一转身就撞到父亲来花园的亭子里焚香静坐，然后他，他就不敢乱跑了，老老实实背书练剑，等父亲走了他才一溜烟也跑了。 回来的时候听见这里欢声笑语的，探进脑袋一瞧，祖孙两人聊的好不快活！ “阿兄，我在看祖父做车呢，你瞧，祖父可厉害了！祖父说他可以做一辆可以推着走卖吃食的车呢！” 谢祖父闻言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下巴微微抬起，胡子一抖一抖的，十分谦虚的道，“没有没有，只不过做着做着就会了。” 然后细细的把自己的构想说了一遍。 “祖父，你好厉害啊！”谢起还没见过这样的车呢！街上都是挑着货卖的货郎，不然就是固定摊子卖吃食的小摊和食铺。 两个小娃的夸赞让谢祖父不由的飘飘然，脖子都红了。 “还做着呢？”谢祖母从外边走进来，“先去吃饭吧，起儿还要去上学呢。” 在饭桌上谢祖父又忍不住把他的构想说了一遍，谢望之对此有些许了解，在看过祖孙两人一起画下的“设计图”后便也跟着提了些许建议。 谢宁喝着莲子粥，心中连连点头，这些都是她不太好直接提出来的点，如果改一下，这餐车不仅稳固性更高，人推起来也更省力。 等吃完早食，谢望之是骑马去上班了，马夫送完谢起去太学，然后才回来接陈晚娘和谢宁母女。 一个要去德济堂，一个要去城郊，刚好顺路。 顾老大夫带着谢宁坐下，昨日他们已经检验过了谢宁的本事，今日他便早已想好了该如何教这个小姑娘。 “谢小娘子，这几日你便跟着明昭、小石一起互相把脉，他们会教你一些脉象，等你能大概把出他们的脉象后，我再教你其他的。” 谢宁低声应是。 杜明昭拿着医书带谢宁一起进了后院，“谢小娘子可读过脉义？” 谢宁坐到杜明昭的对面，让清梨把自己的书也放到石桌上，然后才笑着回答，“学过一些，在泉州的时候有太医教过我。” 虽然只是简单的提及而已。 杜明昭眼中划过一丝讶然，但想到是太医所教，便释然了，“好，那墨义可学过？” “学过，问故治病者，必明天地道理。对天不足，而西北左寒......”谢宁把墨义三道都背了下来，在杜明昭挑着问自己释义和理解的时候也斟酌的说了一些。 杜明昭眉头紧了紧，看了谢宁的小个头一眼，叹道，“本来是想教你脉义的，但我见你对墨义还有一些不解，今日我们先学一下墨义，等你熟知了，我们再慢慢来学脉义，可行？” 谢宁点头，她是故意藏拙的，毕竟墨义篇并不简单，有不少东西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理解的，她可以表现的天才，但不能太过于妖孽。 不过，她也的确没有想到杜明昭会直接问她墨义，不由好奇，“杜小掌柜是打算考太医局吗？” 第550章 一梦华年82 杜明昭还没回答呢，外面就传来了喧闹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放下手中的书掀开帘子偷偷的瞧，张嬷嬷扯了扯谢宁，让她和杜明昭保持了一点距离，虽然孩子还小，但肢体上太过于亲近还是不好。 谢宁没察觉什么，她就是单纯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只见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跪在大夫面前，那怀里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脸色红彤彤的，很显然处于高热状态，露出的手臂还有脖子上还有着些许指甲大小的红色疹子，看起来和花一样。 单单瞧这表面的症状，有些许经验的大夫都能知道这大概是什么病症，就连杜明昭他也小声的说，“这是风寒吧？看起来挺严重的了，那小姑娘人都烧糊涂了。” 小石手上还拿着一张药方呢，闻言也低声的说，“我瞧着也是，但是没办法啊，之前这跪着的小子请了于大夫去，但那户人家不肯让于大夫治，把人给轰了出来。” 小石口中的于大夫就是德济堂另外一位比较年轻的坐堂大夫。 “怎么还把大夫轰出来？” 难道其中涉及到什么深宅秘辛？杜明昭脑子里瞬间闪过长辈们给他讲的各种勾心斗角的故事。 谢宁也是，两人眼睛亮亮的看着小石，十分好奇。 小石清咳一声，他也不知道啊，“听说这兄妹俩是跟随父亲来的京城，生母早逝，家中还有继母......” 小石递给谢宁和杜明昭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 俩人瞬间了然，然后小石和杜明昭的脑袋各挨了一巴掌，“想什么呢？” 于大夫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正小声八卦的几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亮晶晶的看向于大夫。 “于大夫，不是这样的吗？” 于大夫沉默了一下，想到这事到底算不上什么......不过他也确实生气，毕竟他虽是一个大夫，但自尊心还是很强的，本来秉承着救人之心去给人看病，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赶了出来。 他行医多年，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呢！ 可对于几个小学徒，特别是自己的徒弟小石，还是警告了一番，让他们不要无故对他人进行猜忌，然后才道出缘尾。 “这刘姓人家，乃是从荆湖来的。” 小石和杜明昭脸色还有些茫然，谢宁心中却已了然。 果然如此，“那边的人们迷信巫医。”也是民俗。 杜明昭两人年纪不大，所以对于这等事情知晓的要更少一些，谢宁见那小姑娘被抱进诊室后也回了院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不信我们这样真才实学的大夫，倒去信那等坑蒙拐骗的巫医......”杜明昭嘴上嘟囔着，语气带着不忿。 谢宁摊开书本，两个人继续学习，杜明昭也回答了她刚刚被打断的问题。 杜明昭今年十六了，刚好明年春的时候就可以进入太医局学习，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太医局旁听了一年，已经获得了候补的资格。 但是太医局里每一科的学生人数都是固定的，只有等有了空缺，他才有机会参加这一科的选试，也就是说还得竞争。 不过有他二叔之前在泉州的事情打底，他能够额外获得一个名额，也就是说他明年春是可以直接进入太医局学习的。 如果一年后他的考试成绩优秀，还有可能进入翰林医官院学习，也就是俗称的太医院。 谢宁淡淡的翻开下一页开始记笔记，她既然选择了医之一道，自然是对此有了了解之后的慎重选择。 大周之前的大夫除了政府所有的医官之外，在社会上的医者几乎都是以草泽铃医为主，地位卑贱，乃是“匠”。 且巫与医是混杂发展的。 不说以前，就是现在，民间对巫术也是极为信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地方的医疗水平不够高，百姓得病后只能求助巫觋。 当朝对医学可谓是相当重视，不仅将“医学”与“太学”并列，引入相应的考试制度，设置了专门的“翰林医官院”，还编制了专门的课本。 杜明昭所说的，就是课本里的内容。 学习的时间是过的很快的，不到一个月，谢宁便可以坐在顾老大夫身旁听教了，当然，她只能听脉，主要是学习望闻问切，然后写脉案。 第551章 一梦华年83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 今日顾老大夫不轮值，所以谢宁也得了空跟着谢家老两口一起出了朱雀门摆摊，餐车上虽没有坐的地方，但是谢宁人小，直接坐在车把上就可以了。 这车刚出现的时候着实是小火了一把，很多人都来凑热闹，也间接的给云州炒饭增加了热度。 加上谢云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如此，生意便越加的火爆。 来往的客人可不止一开始的目标客户了，就是在别的摊上或者酒楼里吃的，也会来上一盒炒饭。 “谢家娘子，来上三盘炒饭！一个酸菜的，一个肉菜的和一个肉蛋的。”一个穿着麻布衣的伙计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提梁盒，还是纯木的，不是竹编的。 “稍等。” 虽然现在天气冷，但街上还是有那卖生菜、韭黄和兰芽等等的。 酸菜用的都是家里做的腌菜，至于肉，谢云看了那伙计一眼，“要什么肉，羊肉还是猪肉？” 现下已经起锅热油了，伙计连忙补充道，“羊肉羊肉。” 来他们酒楼吃饭的，可都是有钱的，自然是吃羊肉的。 谢云第一个做的就是菜炒饭，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但等那切成细丝的酸菜加上米饭依次下锅后，一股夹杂着酸甜味道的诱人香气就散发了出来。 谢宁咽了咽口水，她是吃过酸菜炒饭的，谢祖母很会腌菜，据说是家里妯娌教的，那酸菜是又酸又脆，极为爽口，谢云还加了一点糖进去，中和了一下酸味，吃起来很是适口。 若是再添点羊肉丝进去，就更香了，碎碎的羊肉丝有点焦黄，带着烤肉的口感。 见谢宁盯着谢云的动作，谢祖母哪里瞧不出这丫头是馋了，便舀了半碗羊肉汤给她，“宝儿先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 刚刚已经吃了不少了，可不能再吃了。 “好。” 谢祖母刚打开放置羊肉汤的桶盖子，那味道瞬间就吸引来了一波人，“这羊肉汤怎么卖？” 在这种天气，只单单闻着羊肉汤的味道，就能感受得到暖和的气息。 “六文钱一碗，您是要清汤还是红汤的？” 羊肉汤一共有两桶，一桶色白似奶，水脂交融，质地纯净，吃起来鲜而不膻，香而不腻，里面的羊肉烂而不黏。 另外一桶虽看起来鲜红的很，但却红而不辣，香嫩扑鼻！ “我要清汤，再加个羊肉包子！” “红汤红汤，有酸菜包子吗？” “有！” 谢祖母和谢祖父也开始忙活了，他们都是做好了推过来卖的，就是谢云的炒饭也是，只不过今儿个谢云的炒饭早早就卖完了，不得已才起锅又当场做了些。 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谢宁远远的便瞧见了往这边跑来的谢起，便也挥起了手。 “祖母，我，我也要喝汤！” 谢祖母正收拾摊子呢，无奈道，“起儿，汤都卖完了。” 跟着谢起一起跑过来的众学子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特意跑来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完了。 “那，那还有炒饭吗？”一个学子眼睛盯着干净的油锅，看起来好不可怜。 “炒饭倒是还有一些。”谢云有些纠结，就只剩下两碗的量了，可谢起带来的学子有那么多呢。 大家都好失望，有吃过的学子更是难受，“我们特地赶过来的呢，谢起，你家怎么不去太学门口卖？这样我们就可以中午也吃，晚上也吃了。” 他们好馋的，外面的饭菜总是比学里的要好吃的多。 谢起也想吃自家姑姑做的炒饭，“大姑姑，要不明儿去太学门口摆摊吧！我也想吃您做的炒饭了！” 谢云这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两份炒饭，闻言也爽口的点头，“明日姑姑就去太学门口摆摊，你们可都要来给姑姑捧场啊！” 学子们纷纷欢呼，这两份炒饭自由他们自己分配，谢云并不要他们的钱。 谢宁也把自己的小荷包贡献出来，里面装着不少的零嘴，谢起带了这么些人来，让人空手而归可不太好。 不过她也发出了自己的疑惑，“阿兄，明日不是初八吗？学里不放假吗？” 啊？ 谢云噗呲笑了出来，“对嘞，明儿腊八呢，可不摆摊，后日再来吧。” 虽然有吃不到炒饭的痛苦，但想到明天是假期，大家就又精神了。 “阿起，你家明日去看佛会吗？”在初八那日，京城的各大寺院都会举办浴佛会，还会送七宝五味粥给信徒们。 “应该会去吧。”谢起也不确定，因为家里都是信道不信佛的，当然，作为家主的谢望之是什么也不信的。 谢起不由的看向自家祖母，谢祖母把谢宁抱了起来，笑道，“自然是去的，沾沾福气。” 几人又高兴起来了，谢宁等人走在前面，谢起则是跟着其他同窗又玩闹了一番才归家。 第二天没有下雪，谢宁上午去了一下医馆，等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几个僧尼站在家门口化缘，他们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镀银的铜沙罗，里面是一座浸泡在香水中的铜制佛像。 僧尼念了几句经，然后用柳枝蘸了蘸香水，轻轻一甩，为佛像洒浴。 陈晚娘叫人给了一些米和豆子，然后行了一礼，抬眼便瞧见谢宁牵着张嬷嬷的手站在不远处。 “宝儿。”陈晚娘招了招手，谢宁也便小跑了过去，走到僧尼面前的时候也行了一礼。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谢宁才悄悄的问一旁的谢望之，“阿爹，今日我看到了好多僧尼。” 虽然平日里也有很多，今日却是格外的多。 “今天过节，那僧人自是要化缘的。” 谢宁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个，“阿爹，僧尼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我看他们也娶妻生子，阿兄说以前的僧人都讲什么，嗯，清规戒律，而且以前的僧人也没有那么多。” 现在的僧尼可不仅娶妻生子，还可以做生意呢，他们不仅是商人，还是手工业者等等，在僧袍之下，他们充当了各种各样的角色，有诗僧、书僧还有画僧，他们与士大夫结交......谢宁只觉得当朝的政策可真是宽松。 谢望之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给一个小小的孩子解释其中的缘由。 因为这样的局面形成的原因很复杂，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这不仅牵扯到了当朝的一些政策，还有历史原因，涉及到了前朝以及前朝建立前的混乱时期的一些事。 说实话，谢望之觉得朝廷应该尽快改变政策进行限佛，要知道，就单单京城而言，里面的寺院就有几百所。 既然聊到了这点，谢望之就把谢起也拎进了书房，一起教导，谢宁只是旁听，因为她还太小。 “起儿，恰好今日你幼妹问到了僧尼这一问题，那我们便来上一课再去佛会吧。” 谢起一脸懵的看向谢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多了一项课业。 “嗯，就从前朝对佛教的政策开始，前朝为何限佛？” “说到佛......”谢起挠了挠脑袋，他真的没有很认真的去研究这个东西，于是脑袋越来越低，差点没哭出来。 闭着眼睛思考了良久，谢起才整理好思绪。 “前朝因为战乱，所以百姓不得不遁入空门以避祸，人数一多，佛教便越加兴盛，可人都去当僧尼了，而寺院有免税、免役的特权。 因此，从某一种方面来说，属于朝廷的百姓就少了，而百姓少了，那税收就收无可收，兵役和徭役的征发也越加的困难。 除此之外，罪犯与逃兵也往往乘机削发为僧借此特权来逃避惩罚，所以，前朝佛教的兴盛，严重影响了朝廷赋税、徭役、兵役以及社会治安，也因此才会对佛教加以限制。” 只不过限制的手段比较激烈，引起了百姓的反抗。 谢望之点了点头，勉强满意，就是话说的太白了。 “继续，说一下前朝的限佛政策。”这就是要详细点的了。 谢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来两点。 第552章 一梦华年84 谢望之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前朝的限佛措施细细道来，“......都说前朝是‘灭佛’，其实只是以较为强硬的手段对佛教发展进行控制。 “我之前和同窗聊天的时候，也有聊到这一点，说是世宗是因为信道，所以才限制佛教发展的。” 谢起目光有些迷茫，他刚刚背的其实是以前父亲教给他的，但自己看书以及与同窗之间交谈也会得到些许不一样的知识面。 “世宗是帝王。” 谢望之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道，“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能有偏向的，不，应该说，他的偏向和喜好都是应该为了更好的统治而存在。” 谢起思索了良久，才道，“所以，世宗在佛道之间更偏向于道教，是因为需要限制佛教的发展，而他是上位者，正所谓上行下效，他的偏向往往引导着下面的风向。” “不错。” 谢望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收拾一下东西去参加佛会吧，起儿，七日后你交一篇关于本朝对佛教发展措施的策论，然后在学里放假后教一下宝儿《论语》里的《述而篇》。” 十五日的时候太学就开始放年假了。 “是。”二人齐齐行礼。 等谢望之去换衣服了，谢起的脸才垮了下来，“宝儿，你学完了《雍也篇》吗？” 谢宁摇了摇头，“没有，阿爹才给我讲了八佾。” “那怎么突然要我给你跨那么多篇讲课啊，阿爹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谢起垂着脑袋，觉得自己的功课好多啊，不仅要完成学里学官布置的课业，回到家里还有老爹的。 谢宁往房间跑去更衣，谢起不知道其中缘由，她却是大概能猜出谢望之想教谢起什么点，无非就是鬼神之说。 不论是佛、道，还是其他，都多多少少有涉及到鬼神，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国人对于鬼神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统治者将宗教当成一种教化百姓的工具，而普通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将其作为一种精神寄托，信而不迷者多之。 通俗来讲，就是如果一个“神”利于自己，那祂就是好的，而若是不利于自己，是“神”还是“魔”，且未定呢。 几人去的是大相国寺，那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点之一，因为相国寺是东京城最大的商业交易中心。 谢宁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瞧，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她初来时还觉得这里熟悉，却原来也与她所经历的世界有着相似的历史。 这一个时间段，差不多是宋时，只不过在这里成了大周。 “就在这里停吧。”谢望之带着妻儿下车，后面的谢家老两口和谢云也相继下车。 “好热闹啊！” 谢云未曾来过这里，只以为她摆摊的外城龙津桥那儿已经足够热闹了，不曾想这里更是热闹。 “表兄呢？”谢起四处张望，就是没瞧见人。 谢望之牵着谢宁，接到父母后便和陈晚娘慢慢的往前走，闻言指了指里面，“你表兄在里面，还远着呢，慢慢逛着吧。” 摊位从寺院的大门前就有了，在这里销售的是飞禽、猫、狗之类的，可谓是“珍禽奇兽，无所不有”。 谢宁看着在竹编笼子里尾羽华丽的雉鸡，还伸手摸了摸，陈晚娘还来不及阻止，谢宁就已经摸上去了，那雉鸡倒也乖巧，还伸手蹭了蹭谢宁的指腹。 谢起十分震惊，也跟着凑了过来，嘿嘿的笑道，“这鸟不好看，等阿兄放假了，带你去看孔鸟，那个可好看了！它的羽毛跟扇子似的，会开屏！” 孔鸟，也就是孔雀。 这东西也是有卖的，不过是有市无价，不是一般的金钱能买得到的。 不过他们过去饱一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第553章 一梦华年85 说着谢起也凑热闹的伸手去摸雉鸡，然后就被啄了一下，虽然没出血，但也红了一块，疼的他连退三步远，眼神控诉，“这雉鸡咋不啄宝儿，专啄我？” 谢宁淡淡的收回手，也有些好奇，刚刚那雉鸡的确是过于乖巧了。 摊主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讨好的道歉，“这雉鸡就是有些野性，凶的嘞，小公子让我瞧瞧你的伤，我这还有些药油，可以给你擦一擦，很管用的。” 谢起呼呼的吹了一下手指头，满不在乎的摆手，“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毕竟是他手欠要去摸的，怎么能怪别人呢？虽然真的很疼。 摊主松了一口气，他刚刚正顾着和别的客人谈价呢，一没留意，就被俩小孩摸了上去。 一路看过去，幼小猫儿和狗儿都抱团睡在竹篮子里，有那稍大些的，就关在了笼子里。 谢宁对于这些的兴趣都不是很大，她没想着养宠物，刚刚看雉鸡也就是想着好不好吃来着，过几日让厨里买一只来尝一尝。 就在谢宁脑子里思考着是爆炒还是清蒸炖煮的时候，前面响起了一声声不甘的嘶吼，不少人都围在那里，几人也好奇的凑了上去。 竟然是几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幼狼，它们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迹，正虚张声势的冲着周围的人嘶吼。 眼神是强装的凶狠，毕竟还是幼崽。 “这狼崽不错，多少钱？”有不少人都看上了，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他们就图个新奇。 有一只幼狼冲着谢宁呜呜的叫，眼神似乎带着哀求，而谢宁并没有看狼，只拿着小罐子专注的给谢起擦药。 谢望之带着人看了一眼就走了，毕竟他们家是不可能会花这个冤枉钱去买狼的，狼野性难驯，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继续往前走，在第二，第三道门那儿，都是一些卖日用杂货的摊子，几个女眷极喜欢逛这样的摊子，这里的百货不仅多样，而且价格也很公道，比店铺里的要便宜不少。 陈晚娘牵着谢宁就往卖头花的摊子看去，谢祖母和谢云则是看向瓷器摊子。 这里的露天摊位虽然多，但是摆放的却十分整齐有序，上面还架设着彩色的帐幕，一眼望去，便是满目繁华。 谢起的视线落在弓剑摊位就移不开了，“阿爹，我想要买把弓，你看我这次骑射都前进了五名了，如果有一把好弓的话，我肯定能够进步更多！” 主要是那弓箭做的好好看啊！ 谢宁默默的转过头来，谢起的前进五名，指的是他从吊车尾爬到了倒数第五吗？ “这弓不好，若是想要好弓，阿爹叫人给你打制。”谢望之都没眼看，摊位上的那些弓除了好看一点，怕是射不了几箭就断了...... 华而不实！ 谢起泄气般的蔫了。 谢宁眼尖的瞧见了陈云盛，他正和邓茵一起摆了个摊子卖棉布呢。 他们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加些锦和罗来卖的，但为了保持特殊性，就专注于卖棉布了。 这也是不和其他人抢生意的意思。 毕竟在这城里卖棉布的人还蛮少的，最近陈晚娘和陈云盛已经在试探性的与其他布庄搭上线了。 谢宁从小荷包里掏了一下，她有一小锭银子，那既不是她的红包钱，也不是零花钱，因为红包钱都被父母收起来了，零花钱不是在张嬷嬷手里就是清梨手里。 这钱是她在药铺二楼帮一位来看病的老阿婆按了一下背得的，她是学习，但病人不觉得，坚持给了她钱，所以她就悄悄的收了起来。 但这事家里人都知道，却也没找她要这个钱，不过是想试一试谢宁能不能自己拿钱。 “邓茵姐姐，等会儿你能帮我去那个摊子上买把小弓吗？” “好。” 邓茵笑眯眯，然后把自己买的蜜饯给了谢宁一小袋，“这是孟家铺子的蜜饯，很好吃的。” “谢谢邓茵姐姐。” 第554章 一梦华年86 越靠近佛殿，人反而没有那么多了，来这里的很多都是老顾客，谢起看着上面写着“蜜煎”的牌匾，心中疑惑，“阿爹，这是卖吃的吗？是不是写错了？应该是蜜‘饯’吧？” 谢望之还没说话呢，谢宁就被这话刺激的一下卡住了喉咙，“咳咳咳——” 吓得陈晚娘赶忙给谢宁拍背，等把蜜饯吐出来后才后怕道，“宝儿吃东西要小心点。” “我就是.....可能是渴了......”谢宁为自己找借口，旁边的谢望之也轻咳一声，只说这不是食铺，就把人拎到后殿去了。 还不忘悄悄的问谢宁，“宝儿知道？” 见谢宁点了点头，谢望之嘴唇抖了抖，脸色不断变换，精彩至极，最后还是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安慰自己这是正常，毕竟谢宁学医呢。 后院出售的是书籍、古玩、字画以及各地卸任的官员出售的土特产、香料药材等，谢望之在这里遇见了不少同僚，就连谢起也碰见了好些同窗。 几人沉浸于逛街淘宝贝，倒是对那佛会没那么看重了，只吃了一小碗七宝五味粥就又开始逛了起来。 谢望之带着两个孩子往后头的书院去了，相国寺里藏书丰富，他刚来京城的时候还在这里租住了一段时间，经常去书院看书。 “好大的书院。”谢起悄悄的嘀咕，谢宁眼睛冒光，已经钻了进去，找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书就跑到角落里看了起来。 谢望之也拿了两本书，坐在谢宁的不远处安静的看书。 今日是个晴天，外面的雪都化了不少，谢宁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又翻了一页，然后就听见旁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起初她不以为意，等声音越来越大后她才从窗口探出脑袋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吵她。 “呜呜~” 灰扑扑的狼崽几乎要和它身下的白雪融为一体了，只有点点血迹和那幽蓝色的眼睛相映。 窗户下是一道道爪印，它似乎是想爬上来。 谢宁纠结了一会儿，她看得出这狼崽对她没有恶意，甚至表达了亲近的意思，可为什么？ “呜呜~” 见到谢宁，狼崽挣扎往上爬，然后又是重重摔在了地上，谢宁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心口上方，那里有一片绿叶一样的胎记，是上个世界树母送给她的东西。 除了她学到脑子里的知识，以及这个她不知道是什么的祝福，谢宁没能从那个世界带走任何东西。 “怎么了？”不远处听见动静的谢望之也走了过来，看见狼崽的那一刻就要捞起谢宁走开。 谢宁却是定住了脚步，“阿爹，它想跟着我。” 她隐隐有些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不知名的祝福导致的。 “宝儿，这是狼。”谢望之压低了声音，看向狼崽的眼里带着不善。 “嗷呜——” 狼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低低的嘶吼，哈气，冲着谢望之龇牙，转头看着谢宁却是呜咽的叫，眼睛湿漉漉的，似是在委屈。 变脸速度之快，让谢望之叹为观止。 这狼崽倒是很有灵性。 “你真的想养？”谢望之虽然不太赞同，但他一向尊重孩子的意见，不过是一只狼崽，关着就好了。 谢宁低头看了一眼狼崽，它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多，随即点了点头，“想养。” 算是缘分吧，都找她到这里了。 得到了确切的的答案，谢望之便带着谢宁去找了那摊主，把狼崽买了下来。 谢起不解，指着窝在谢宁怀里懒懒的，跟小狗似的狼，“阿爹，这狼都自己跑来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付钱啊？” 自己跑来的，不就是他们的了吗？这狼那么贵，花了好些钱呢！ “起儿，这狼来寻宝儿，是她们之间的缘分，但在此之前，这狼的确是属于那猎户的物品，他是拿来卖的，我们是不差这么些钱，但如果对方是靠这个救命呢？” 捕猎并不容易，而且还是冬天，瞧刚刚那猎户的模样，恐怕家境也很差，就是那么冷的天，也穿不起厚衣服。 “我知错了。”谢起认错认的很快，但是谢望之瞧了一眼便知道谢起还是不懂，不过没关系，他会教。 谢宁给小狼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抱着它一起去找其他人了，有谢望之这位家主的首肯，其他人对谢宁养狼的事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此时陈晚娘和谢云正在大殿两旁的廊下逛呢，她们又买了不少首饰，这里是尼姑摆的摊子，里面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帽子、绦线等等一应俱全。 所以，哪里有什么方外之人。 当谢宁跟随众人站在寺里僧人开的烧猪院门口时，心中感慨无比。 不过他们并未在此坐着吃，而是买了好几份带回家吃，毕竟腊八这日，家里也是要去送礼的，虽然只是和邻里交换一些吃食，但也是礼节。 两个小的还在马车里就忍不住了，主要是这炙猪肉实在是太香了！ 这炙猪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色泽焦黄，上面还撒了一些辣椒粉和花椒粉，一口咬下去便能听见咔嚓声。 外皮酥脆咸香，又带着q弹的口感，里面的肉又鲜又嫩，一点都不会柴。 谢宁吃了几块就不能吃，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其他人吃，这可怜巴巴的眼神首先就叫陈晚娘受不住了，“这里还有些蜜饯，宝儿要吃吗？” “吃。”解解馋也好。 “呜呜~” 谢宁拍了拍小狼的脑袋，“这是烤好的，你更不能吃。” 第555章 一梦华年87 “给它洗洗吧。” 回到家后谢宁就叫清梨打了热水来给小狼洗澡，谢起想凑热闹，也嚷嚷着要一起给小狼洗澡。 但是很可惜，小狼虽然小，但脾气却不小，除了谢宁谁都不让靠近。 “等它习惯了这里就好了。” 谢宁揪着小狼的后脖颈，然后示意清梨给小狼洗澡。 见小狼一动都不动，乖巧极了，谢起也大着胆子揉了揉小狼的耳朵，“好乖啊，一点都不像狼。”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被唬了一跳。 谢起笑嘻嘻的蹲在一旁，然后看着越来越黑的水，两兄妹的表情都带着惊讶，“这狼怎么是白色的？” “我还以为以后它会变成大黑狼呢，没想到竟然是白色的，不过也好可爱。” 就是凶了点。 谢宁挠了挠小狼的下巴，见它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然后才对谢起道，“去叫阿爹。” 白狼的出现，不太好。 《竹书纪年》记载：“有神牵白狼衔钩而入商朝。” 它是祥瑞，但她们这样的家庭，不需要祥瑞的加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祸端，特别是在这个看似繁华，实则动荡不安的社会。 白狼是很罕见的，它的出现往往和圣人，和改朝换代联系在一起，谢宁作不准她们家得了白狼要不要献上去，因为她不够了解这个朝廷以及当朝的帝王。 听到消息的谢望之很快就赶来了，看到窝在谢宁怀里的白狼之时，神色便是一顿。 后面跟着的谢起则是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家父亲的神色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凝重。 难道白狼是什么祸害？ 谢望之低声嘱咐清梨要闭紧嘴巴，然后才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紧接着看向白狼，以及抱着白狼的谢宁。 “宝儿喜欢这狼崽吗？” 谢宁垂下眼眸，她闹不清谢望之是什么意思，是想她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谢望之不想将小狼交出去的心思。 而这，也正合她意。 “阿爹，我喜欢它。”说罢谢宁还蹭了蹭小狼，在她怀里的小狼也是乖巧的很。 谢望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按理说，他有两条路走，一是将白狼彻底的献于陛下，然后加官进爵，二是将白狼送走，或者消灭。 可第一条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谢宁暗暗瞥了一眼正在沉思中的谢望之，然后将手伸进了小狼的嘴里，一旁的谢起吓的尖叫，就要扑过来时，谢宁又把手伸了出来，掰着小狼的嘴在那里玩的乐呵。 一派天真。 谢起捂着自己的心脏，他刚刚真的被吓到了！ 谢望之也回过神来，他的内心隐隐萌发了第三个选择，但他在犹疑，视线落在一旁摊开的纸张上，那是谢宁写的医案。 幼女在医学上的天赋让他震惊，或许不仅是医学上的天赋，倘若谢宁为男儿，恐怕会比谢起还要早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宝儿......” 他是士人，自小学儒经，对鬼神之论和祥瑞之说是不大信的，但是在见到谢宁和小狼的相处后，他也不得不信了那关于白狼的祥瑞之说。 从泉州的瘟疫到现在的白狼......谢望之心中已有了决断。 对上谢宁澄澈的眸子，谢望之摸了摸她的脑袋，“宝儿，为父再问你一次，你要留下这头狼崽吗？它可以让你走的路途更加的坦荡，但也有不好。 如果真的留下了它，那你就要做一个有道德的人，而做这样的人，是很辛苦的，你还愿意吗？” 这孩子还太小。 谢宁故作懵懂，“阿爹说的有道德的人是怎么样的？” “就像你行医救人，那就是一种善德。” “那就一点也不辛苦，我喜欢当大夫，那样我就可以给祖母看病，给母亲，给姑母看病，给天下间像冬儿，冬儿她娘这般的女子看病，若是这样的话，她们是不是就没那么苦了？” 不仅如此，女大夫会越来越多，甚至于，男女之间的界限，也会越来越小。 “好孩子。” 等谢望之走了，谢宁才低头点了点小狼的鼻子，“你倒是意外之喜。” “呜呜~” 小狼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谢宁在说什么。 第556章 一梦华年88 谢起一脸懵的跟着自家父亲出去，不由得小跑到谢望之身后半步开外，“阿爹，你那是什么意思？宝儿不是一直在学医吗？” “但那只是我们支持她学医，等她大了，世俗就会牵绊住她的脚步，我一开始其实是想把那狼崽送走的，因为它的某些寓意对我们家不太好，只适合皇家。 而我又不好献宝...... 但是宝儿喜欢它，那或许可以借此为宝儿铺路。”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幼女，并不具威胁。 谢起勉勉强强懂了一半，“阿爹，那白狼有什么寓意吗？” 谢望之的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眯起，“回去把魏书看一遍，等你放假了要考。” 谢起：？？？！！！ 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他到底怎么又踩中自家阿爹的雷点了？！ 谢宁从后面跟了过来，瞧见谢起跳脚的样子不由的好笑，谢起对史书记得不清，也怨不得谢望之让他再复习一遍。 “阿兄。” “怎么了？” 谢起站直了身子，丝毫看不出他刚刚滑稽跳脚的模样。 “给你。”是刚刚邓茵让陈云盛带回来的小弓。 谢起眼睛微微瞪大，看着华丽的弓箭，鼻尖莫名有些酸涩，举起谢宁就开始转圈圈。 “宝儿——你怎么这么好！” 谢宁踢着小短腿一脸麻木，她只是在哄小孩而已。 晚上谢望之和陈晚娘在房里睡觉的时候还念叨着，“晚娘，你说往后宝儿会不会怪我没让她和其他大家闺秀一般教养？” 陈晚娘困倦的很，今天逛了一天，她着实是累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和谢望之聊天。 “怎么会？你也说了宝儿早慧，虽说我们作为父母的确要多多为她考量，让她少些磕绊，但她要走的路，我们却无法替她选择。” 就像她当初褪下罗裙穿上布衣去卖货，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是担心她往后的嫁娶问题？” 被戳中心思的谢望之默默的转了过去，背对着陈晚娘。 “你总是想那么多。” 陈晚娘侧身撑着脑袋，伸手戳了戳某人的后腰，“再聪明的人也无法事事做的周全，而且宝儿还小，你想的那么长远干什么？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定，就问你舍得将宝儿嫁到远处去？” 就他那个性子，到时候榜下捉婿，把闺女和女婿都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嫁那么远干嘛？咱又顾不上，宝儿被欺负了都没法给她撑腰。” 陈晚娘轻轻的哼了一声，她就知道。 “那你就努力升官吧，不然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你也护不住，而且起儿现在也大了，再过个两三年也该议亲了......” 官位高点，也能给谢起娶个助力大的媳妇，不是她看不上比自家门户低的女子，毕竟万事都讲究个眼缘。 若是门户和自家差不多或者比自家高的，那出来的女郎更通文墨，这夫妻之间也更聊得来。 对于谢宁和白狼之间的事，谢望之没有直接找自己的上官上报，而是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等宣扬的差不多了，才通报了自己的上官后在大朝会提了出来。 他们这样的小官，只有初一和十五才需要上朝，其他时间都是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工位上干活。 当今是个很年轻的皇帝，才二十出头，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听了谢望之所说的祥瑞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白狼？” “是。” 谢望之微微低着头，十分恭敬的将泉州瘟疫以及在相国寺的境遇都说了一遍，其中提到谢宁的次数尤其多。 本来皱着眉的大人们也松了神色，他们一开始以为谢望之是想献祥瑞以加官进爵，毕竟这样的事不少见，但这样的人却不得他们喜欢，在他们眼里，这样的人不过是谄媚之人。 最是不喜。 端王站在前面，也是挑了挑眉，没想到又是这个谢望之，想到那个出口成章的女孩，端王不由得站了出来。 “陛下，臣曾与谢校书郎之女有过一面之缘，那孩子不仅有善德，而且聪慧至极，小小年纪，便出口成章，那白狼的出现，不仅是大周繁荣安定的象征，也说明了她福泽深厚。 既然这孩子有善德，想行医救人，陛下何不成全了她去？” 有人想反对，说是乱了礼法，但是只“白狼”这个祥瑞就堵住了他们的口。 在皇帝这过了一遍，谢宁行医不仅不会有人阻拦或者诋毁她，反而会追捧她。 在上面的皇帝发话让谢宁进宫一趟后，谢望之压下心中的疑惑，他家孩子什么时候见过端王殿下了？ 等回到家一问，大家都没有见过端王。 谢望之只好作罢，然后拉着谢宁和陈晚娘细细的交代宫中的事，因为皇帝发话让他带着妻女进宫。 谢宁只听到这周帝前面竟然死了三个儿子，也不由得暗叹这古代孩子是真的容易早夭，但真相如何，她却是不知道了。 第557章 一梦华年89 风骤起，片片空中剪飞琼，坠落无影。 谢宁被谢望之抱在怀里，隔着漫天飞雪看向这个东京城里的皇城。 与想象中的巍峨不同，皇城虽有胜景，但其在她所见识过的皇城里算是小的了，因为是直接继承了前朝的皇宫，现下往外扩建很艰难。 不是缺钱，而是商户难搬。 毕竟越靠近皇宫的地方越是繁华，这一片几乎是寸金寸土，在这里有房的人家，若是做起生意来，就占了天然的优势，便是租赁房屋，租金也是极高的。 谁愿意放弃这一片繁华中心的房子而搬到别的地界去？ 就是再多补贴，也没有人愿意搬，而当今又不愿强逼百姓，因此只能蜗居在小皇宫里。 内侍引着几人一路来到一处敞轩，现下此处热闹的很，不仅有皇帝，还有皇后和几位宫妃以及端王夫妇。 内侍和宫女们正在烤肉和煮茶，升腾的雾气与白雪交融，似云似雾。 飘雪在外，却没有寒冷。 谢望之领着妻女上前行礼。 “你就是谢宁？”上面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谢宁抬眸，便撞进了一个女童的星眸中，两人什么都没说，但那个女童却突然的笑了，“爹爹，我喜欢她。” 皇帝还没说话呢，一旁的端王就开口笑道，“燕曦，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孩子，她也是极聪慧的，你们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端王妃扯了扯端王的袖子，暗暗瞪了他一眼。 皇帝却不以为意，“燕曦喜欢？那让她做你的伴读好不好？” 谢望之听皇帝声音都温柔了不少，看来传言不假，皇帝果然极宠长女，但这个伴读却是万万不可的，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公主也是君。 他家孩子单纯至极，可不能进这吃人的皇宫。 就在谢望之思考着应该怎么婉拒后，燕曦公主却是摇头拒绝了，“我不用她做我的伴读，皇叔不是说她在学医术吗？我又不学，到时候却是耽搁了她。” 一番话，惹得皇帝心疼不已。 皇后淡淡的打断皇帝的父爱输出，“那就是狼？” 此时小狼正关在笼子里，里面铺了厚棉被，外面用布罩着，倒是不会冷，小狼闻到旁边有谢宁的气息，也不会不安的嘶吼嚎叫。 谢宁把白狼抱了出来，众人都有些惊异，“竟然真的是白狼。” “它可会咬人？”燕曦好奇的问道。 “不会，它还小，很弱。” 皇帝让内侍把白狼抱过来，却不想内侍的手还没碰到白狼，它就嘶吼着要咬人了，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谢望之忙道，“这白狼有些认人，只许小女一人近身，其他人，便是我等一靠近也会如此。” “竟是认人吗？” 如果谢宁是个大人，那他们还可能怀疑谢宁是将狼训好的了，但谢宁还是个小姑娘，自然不会掌握什么驯兽之术。 “乖些。” 谢宁轻轻拍了拍小狼的脑袋。 “呜呜~” 小狼乖巧的模样让皇帝惊异道，“这孩子果然是个福泽深厚的，有善德。” 皇后也点了点头。 “孩子，过来。”皇后冲谢宁招了招手。 谢宁抱着狼上前，内侍想要阻止，却被皇帝制止了。 “它在你怀里倒是温顺。”燕曦公主伸手伸到一半才问，“我摸它，它会咬我吗？” “不会，它很乖的。” 燕曦公主一听就放心的撸起了小狼，或许是因为冬天，所以小狼身上的毛发格外的松软厚实，手感极好。 “倒真是稀奇。”皇帝和皇后也没忍住好奇伸手撸了一把。 然后皇帝才问谢宁，“听说你除了学医，在家里还念书，都读了些什么书？” 第558章 一梦华年90 “......还读了《大学》和《中庸》这些，现在还在学《论语》。” 谢宁把自己学过的书一一道了出来，至于自己看过的书就不必了，她总不能说她把大周的律法和史书什么的都看了一遍吧。 皇帝心中惊诧，便考校了谢宁几句，见谢宁都能一一的答上来，旁边的皇后也不由的赞道，“果真是聪慧。” 燕曦公主见此更是欣喜，不由得拉着谢宁的手说了好些话，她也读书的，谢宁说的那些书，她都读过。 “看吧，皇儿和这谢小娘子果然聊得来。” 两个孩子年岁差不多，又同样的聪慧，如果不是燕曦拒绝，皇帝是真的想把谢宁招到宫里来给燕曦当伴读。 皇后打量着谢宁，等两人稍稍停了一会儿才问道，“听说你学医，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皇后本对谢宁医术不抱什么希望，但这谢家又不借着白狼邀功，倒是让她对谢宁多了几分好奇，见她聪慧，又和自己的女儿聊得来，说不定真的有几分本事。 谢宁感受着燕曦公主手腕上的脉动，心中一叹，这孩子是真的生来聪慧，但是体弱。 从外表瞧去，都能看到她的头发有些枯黄，七八岁了，但看上去却比她还要小，身形很是消瘦。 生在皇家，又是帝后宠爱的嫡公主，自然不会受到苛待，那必然就是身体本来就有毛病。 “燕曦公主可是......有不足之症？” 众人闻言俱是一静，下面的陈晚娘一下子就攥紧了谢望之的袖子。 谢望之面上不显，桌下的手却轻轻的拍了拍陈晚娘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他虽然才当官没多久，但跟在老师身边多年，也算是了解当今陛下。 这位陛下是个宽和的君主，一个小儿，就算言行无状，也不会与其计较的。 皇后率先打破凝滞的气氛，“你竟能看出来？” 有人的视线不由的瞟向谢望之，燕曦公主有不足之症不是什么隐秘，谢宁如此说，难不成是谢望之教的？ 就连皇帝和皇后也是这般怀疑的。 “我刚刚听到了燕曦公主的脉象，其极软而沉细，举之无有......有些弱，可见气血有亏，阳气不足。” 所以她才断定是先天不足，这孩子，怕是早产儿。 在这样的条件下，早产儿能活下来可不容易，可见帝后也是用心了。 而皇室之中，有那么多的太医守着，竟然还能早产，那定然是有些许不对劲了，前头还有三位皇子都早夭了呢，现在就一个公主还活着。 这等宫闱秘事，不是她能打探的，谢宁收敛心神，对上了皇后的视线。 “确实如此，燕曦比别的孩子要早生一个月，因此生来就比别的孩子弱上几分。”皇后的神色带上了些许悲伤。 皇帝亦是如此，“既然会把脉了，可见你医术学的不错，小小年纪，确实难得。” 可谓是天才了。 对于谢宁以女子之身学医这件事，皇帝的感触不大，一个小姑娘罢了，知道些医理而已，就算是出来行医了，也不是自家的孩子，她家里都不阻止，自己又何必去当那个恶人呢？ 至于有些比较封建古板的大人觉得此举不合礼法，但人家是为了忠孝和善德而行医的，就连白狼祥瑞都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可见是上天都在帮她。 谢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道，“我在书上看过，若是先天不足，那便后天养之，燕曦公主的身体会慢慢变好的，定然可以长命百岁。” 好话谁都爱听，帝后神色一缓，周遭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第559章 一梦华年91 “哦？那小大夫可有什么见解？”皇帝笑眯眯的问谢宁。 “我也不是很懂，只是跟在老大夫身边学习，又看了些书，所以才知道一点。 每个孩子离开母亲的肚子，呱呱落地之后一直到百年都要依赖后天饮食的供养，而我们吃进去的东西，就要靠着我们的脾来进行消化.....所以，养护脾胃，健脾益气，可以以食养之。 其一就是吃饭要适量，我的脾胃也不好，所以阿娘都会看着我吃饭，不让我吃的太饱，也不会饿着我，因此善养生者，当食不过饱，饮不过多，太饥伤脾，太饱则伤气。 而燕曦公主脾虚，当食粳米，其性平，味甘，有补脾益气之功......五脏生气，血脉精髓，因之以充溢，周身筋骨肌肉皮肤，因之而强健。 其二便是‘动’，我每次吃完饭后阿娘都会叫我走上三百步，因为饭后食物停胃，所以缓行数百步，可以散其气以输于脾，则磨胃而易腐化......饭后散步可以养神、舒筋、消食。 其三便是按摩和针灸，我小的时候生病，每次吃完东西之后阿娘都会将手搓热，然后给我按摩肚子，帮助我消化，然后就是针灸，这个我还没学，但是听大夫们说，可以用针灸刺穴健运脾胃、通调六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开心，公主每天多笑一笑，身体也会好的更快些，我每天都很开心，所以我的身体就好的很快！” 谢宁的一番言论，把在场众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后那一句才稍显孩子气。 “不愧是白狼选定的孩子。”端王妃喃喃道，谁家孩子能这么乖巧懂事又聪慧的？这谢家倒是好运。 帝后也不由得暗自点头，皇后注意到了谢宁所说的针灸，当即便叫了太医过来。 不想来的还是个熟悉的太医，正是第一个教谢宁医术的牧太医。 谢宁与下方微微弯着腰的牧太医对上视线，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俏皮。 牧太医胡子抖了抖，他没想到会在宫里遇上谢宁，前朝的事他也听说的，只不过不知道此时把他叫来又是为了什么。 当听到谢宁所说的养脾以养身之论后牧太医也不由得惊讶，对于谢宁的进步速度有些汗颜，他知道这孩子在医学上有天赋，但却没想到天赋这么高。 心中又可惜了一番，这若是个男娃，他定要抢到来做弟子。 “谢小娘子所说的脾胃养身论没问题，燕曦公主脾胃虚，若是能以养脾而健于全身，的确是个好办法......食补比药补要更为的温和。” 毕竟是药三分毒，若是能以药膳养之，才是长久之策，不过他们也不会做药膳啊，只能说什么可以多吃些，什么需要忌食，然后用温和的方子进行药补。 “而谢小娘子所说的针灸，也确有其法。” 至于他们之前为什么没用，那当然是因为男女之别，皇帝和皇后对此心中也是明白的，但是现在有了例外。 谢宁是女子，不必遵守什么男女之别，但问题就在于，这孩子......她还不会。 皇后刚升起的期待心情又沉了下去。 皇帝却不然，他觉得以谢宁的天赋，总能学会的，见两个孩子在一旁说着悄悄话，自个闺女很显然坐不住了，便挥了挥手，让两个孩子自己去玩了。 “谢夫人。” 皇后看了两个孩子的背影一眼，就转而问起了陈晚娘给孩子按摩的手法，请她等会儿教一下宫里的嬷嬷。 陈晚娘自然无有不应。 然后大家讨论的话题终于回归到了祥瑞白狼身上，却不想一瞧，那白狼已经被两个小娃给抱走了。 第560章 一梦华年92 燕曦公主拉着谢宁一路往阁楼上跑去，后面的内侍和丫鬟一个劲儿的喊她跑慢点，谢宁瞧见她的小脸红彤彤的，眉目飞扬，显然是极为开心。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途中经过一片梅林，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雪似梅花，梅花似雪，让人分不清飘零的到底是雪还是花，或许二者都有。 梅香幽幽，染了雪的静雅，漫天飞琼，梅雪皆清绝。 两人一路爬上观雪阁三楼，从窗户往外看去，皇城暮天雪景尽收眼底。 “好看吗？” 谢宁收回视线，眼底还残留着惊艳，“好看。” 见燕曦公主脸色薄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谢宁把小狼放下，然后拉过燕曦的手给她轻轻的按摩穴位。 燕曦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刚刚还有些不适的心口渐渐的缓和下来了，眼睛亮亮的夸赞，“你真厉害！” “你也很厉害，竟然读了《尚书》。” 谢起都还没学完呢。 “那当然！” 燕曦公主扬起小下巴，一脸的骄傲，“爹爹都说我是最聪明的！论念书，就是以前的几个皇叔都不及我！” 她没有兄弟，就只有皇叔可比，至于皇叔们的孩子，那就算了，她不想比，肯定没她厉害！阿爹都说她比较厉害！ “当然，你也很厉害，是除了阿娘之外我看到的读书最厉害的女孩子！” 燕曦公主叫帝后都是如平常人家喊爹娘，可见平日里相处便是如寻常人家一般，看来帝后感情还是很稳定的。 说完燕曦公主就让宫女拿了好些书来给谢宁分享，“这都是我平日里在看的书，我觉得这些好看，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便借你看。” 当然不会送，她有的可是孤本，自己也喜欢的紧。 旁边的宫女在榻上的矮桌上放了些点心，刚刚她们吃了烤肉和火锅，现在刚好吃点果饮解解腻。 “这是几月前新进的荔枝做的间道糖荔枝，你尝尝，很好吃的！” 摆盘也好看，五彩缤纷的。 “还有从王道人那儿买的蜜饯，也很不错，还有这个乳糕，我最爱吃这个了......” 燕曦公主和谢宁分享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谢宁一一尝过，然后很细致的评价一番，给予充分的肯定。 得到情绪反馈的燕曦更高兴了，拉着谢宁越说越多。 谢宁摸了摸旁边睡的直打呼的小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丫鬟，轻声道，“公主和我差不多大，小小年纪的，就合该天真烂漫的，忧思耗神，会伤身的。” 燕曦靠着谢宁一起看落雪，心中也有些惊讶，谢宁竟然看出来了？ 皇室的孩子都早熟，她因为生来慧极，所以更是比别的孩子懂事理，没想到谢宁和她一样。 她还以为谢宁只是个比较聪明的小孩。 “我也不想想那么多的，但是控制不住，谢小娘子，我能叫你宝儿吗？”刚刚谢宁说了自己的小名。 “当然可以。” ...... “宝儿，你看那雪多好看，只是落在掌心，便没了。”后宫并不太平，她能活着，是因为她是公主，而不是皇子。 谢宁没有说话，在看到如此聪慧的燕曦公主后，她心中隐约有了别的想法，只是还不够成熟。 两人窝在观雪阁玩了没多久，便有宫女来请谢宁了。 临出宫的时候，皇后还让谢宁多多进宫来和燕曦一起玩，为此还给了她一副对牌，旁边的宫妃眼睛微闪，没想到皇后如此看重这个孩子。 最后几人是拉了三车赏赐回家的，没想到就进宫晃荡了一圈，还能得这么些东西。 谢起今日就放假了，因此早早的便回了家，看到三车的东西后那眼睛都移不开了，竟然有胖乎乎的金锭子，好可爱！ 若是换了旁的人，拿白狼去，定然是换个官职的，不然就是升一下品阶。 现在谢望之不仅把白狼给谢宁留下了，还过了明路，又在众官员和皇帝面前狠狠的刷了一波好感。 即使没有升官，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毕竟皇帝能记住自己，这个印象分可比升个一官半职的重要多了，他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翰林院攒经验比较好，不惹人眼红。 谢宁不知道自己便宜老爹的百八十个心眼子，只蹲着和谢起一起摸金锭子，她不是没见过金子，但那么大个胖乎又闪亮的还是第一次见，可惜只有两个。 陈晚娘让丫鬟们把东西搬进库房，在之前她已经挑出了不少送给婆母和大姑姐。 还有给谢宁做衣裳的布料也挑了出来，赏赐的布匹有好些都是鲜亮的颜色，可见是用了心的。 等吃过晚食，谢宁就着昏黄的油灯翻开燕曦公主借给她看的书籍，上面还有些小小的注解，看这小字，很显然写字的人腕力还不足。 应该是燕曦公主写的。 越看，谢宁的眼睛便越发明亮，若她是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从一开始就接受封建礼教约束的人，定然会为燕曦公主的天赋才华而惋惜，就如同别人对她的惋惜一样。 若燕曦公主是男子，便是嫡长子，她又如此聪慧，继承大统是名正言顺的事。 但谢宁曾经见过不一样的世界，她的思想从一开始就是成熟而开明的，所以，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呢？ 一条在之前完全没想过的道路展现在她眼前，谢宁心头微跳，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便是布满荆棘又如何？ 不试试，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第561章 一梦华年93 一岁尽今夕，既往那可追。疏梅吐幽艳，轻冰释寒澌。 不知不觉已至除夕，陈云盛早早的便带着陈晚娘准备好的节礼回泉州过年了，等过完年，他就会带着新的棉线上京。 对，他们运的是纺好的棉线或者织好的棉布，这样比单纯的运原材料要更简便，而且他还运茶叶。 虽然一开始姑侄俩是没想着运茶来卖，因为路上很容易出事，但陈云盛在帮着陈晚娘打理织坊的同时也在观察京城里的各行各业。 最后还是发现茶馆比酒楼要更好经营，主要还是目标客户不一样，陈云盛他想吸引的是有些银钱的官绅或是富人。 现在谢望之在朝中做事，他若开一个茶馆，也能成为一个消息的来源地，当朝盛行饮茶，斗茶之风流行，那些个文人墨客多追求淡雅求真，茶馆便是他们开诗会和茶会的经典去处之一。 好结交人脉，陈云盛也打的这个主意。 且他兴起开茶馆的想法还有谢宁的一份功劳，当时陈云盛近期喝了不少酒，谢宁便让他少饮酒，可以多喝些茶，然后就《素问》，说了“不治已病治未病”的言论。 陈云盛想起自己父亲就是年轻时喝酒伤了胃，顿时心中也有了警醒。 见此，谢宁便与他讲了一讲关于以茶养生的办法，自之前谢宁给燕曦公主把脉，然后又谈了一番养生之道后，家里人对她的医术都更深刻的了解了一番。 特别是陈云盛，那可是公主啊！若是说的不对，都要砍头的。 小表妹的医术还得到了太医的肯定！ 有了这件事打底，然后陈云盛和谢宁聊起养生的话题，便窥见了商机，若是他将以茶养生作为卖点呢？ 而且谢宁还提及了膳食养生，陈云盛是不会做饭，但陈晚娘会，年轻的时候陈晚娘就是做茶果发家的。 茶与点心结合，茶养生，便是吃的点心也是利于健康长寿的，陈云盛觉得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特别是那等年纪大的老大人们。 所以这次回泉州，他除了要准备织坊所需的原材料，还需要把茶叶的运送安排好，毕竟他不可能只卖一种茶，听谢宁讲医书里的话，说是不同的茶叶有不同的功效，他肯定要多准备几样。 这样卖点也多。 说实话，谢宁自己一开始都没想到养生竟然也能成为卖点，她最开始只是想着研究一下防病于未然的课题，如何从细枝末节之处提升百姓的身体健康，减少疾病的发生概率。 虽然医书上说“茶为百病之药，因为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沉也，降也，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然火有五次，有虚实。苦少壮胃健之人，心肺脾胃之火多盛，故与茶相宜。” 但是如何饮茶，也得和个人的身体状况相结合，毕竟有的茶比较寒凉，而有的茶则性更温和。 如果这里的科学技术更发达一些，便可以直接提取茶叶里面的有效成分进行制药，对于清热解毒、消食化痰、降火明目、止痢除湿和清腻瘦身等都有奇效。 她之前开过医药公司，其中不少治疗辐射病、心脑血管病、癌症等疾病的药剂都是从“茶”提取出来的。 谢宁在和陈云盛讲茶的功效之时，旁边的陈晚娘却将重点放在了“瘦身”上面，忙问谢宁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效果。 “的确有此效果，不过还是得根据体质来研究喝什么茶。” 陈晚娘拦过谢宁，“好宝儿，快给娘亲看看，娘亲适合喝什么茶。” 谢宁懵懵的给陈晚娘把脉，一家子人都注意养生，所以每个人的身体都很康健，谢宁看了一眼陈晚娘窈窕的身姿，有些纠结的道，“阿娘，你这般窈窕，哪里需要瘦身？” “宝儿不懂，若是能饮茶瘦些，那阿娘平日里就可以多吃些了。” 她又不是那等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当初生孩子的时候胖了不少，可都是靠着一股子毅力节制饮食坚持下来的。 谢宁觉得无论胖瘦，身体康健就好，只不过当朝崇尚淳朴淡雅之美，女子大多都是清瘦的，这样的审美和太祖皇帝的倡导以及重文轻武的政策有关。 就连女子的日常服饰，也朝着纤瘦的方向发展。 从某种层面来说，这是封建社会对作为附庸式的女子的规训，男子喜欢清瘦，那女子便要清瘦纤细，弱柳扶风，去迎合他们的口味。 谢宁看向挂在墙上的小木剑，心中一定，“阿娘，你和我一起练剑吧。” 陈晚娘神情呆滞，怎么就说到练剑上面去了？ 谢宁仰着小脸，笑的一脸纯良，她觉得一拳能打到三个壮汉的瘦就很好，可以瘦，但却不能弱。 第562章 一梦华年94 便是除夕夜，母女俩都还练了一遍剑，本来只教谢宁一人的谢起，还教起了自个娘亲，不过最后兄妹二人都被踹了，因为她们的父亲大人要亲自教导娘亲剑术。 谢宁和谢起从花园门口收回脑袋，啧啧两声，然后齐齐往厨房跑。 “大姑姑，燕姨，你们在做什么？”两人一狼把脑袋探进厨房，闻着里面的香气，差点没流口水。 谢云扬了扬眉，便笑着拿了一个小碟子捡了几块给两人吃，“这是酥黄独，之前不是还留着好些芋头，今儿就蒸了它，然后捣了些杏仁和香榧，添了点马行街刘家铺子的黄豆酱和面粉去煎，热乎着呢，小心点吃，别烫着。” 小狼呜呜的叫了几声，里面的谢云笑着摇头，又拿了几块生肉放碗里给小狼吃。 谢宁刚拿起一块，旁边的谢起就已经咬了一口了，烫的他直呼气，但那酥脆的声音着实是吸引人。 一口下去，既有芋头的粉糯也有表皮坚果的酥脆，里面没有加一点盐，纯纯黄豆酱的鲜美咸香。 谢云只给两人一人吃三片，毕竟等会儿就要吃年夜饭了，可不能在吃正经饭之前就先吃撑了。 虽然怕孩子吃撑，但谢云还是忍不住又拿了些给俩孩子吃，陈晚娘练完剑来到厨房，就见俩孩子吃的满嘴流油，不由的笑骂，“你们是打算在厨房里把年夜饭吃了吗？” “阿娘，没忍住。” 谢起把最后一口酥肉送入嘴中，眼睛不由的瞟向灶头，他还想吃，然后脑壳就挨了一下，“快些去洗一洗，等会儿就吃饭了，这儿还有些山楂糕，吃两块。” 谢宁闻着山楂糕的酸甜气味，很想说这样是积食，消不了食的，但是手却是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 她保证，她就放肆一天！ 等两人梳洗出来，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谢宁和谢起先是跑到谢家老两口面前行礼说吉祥话，然后是谢望之和陈晚娘以及谢云。 “快些坐吧，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等谢祖父和谢祖母开始动筷子后，谢起第一时间将筷子伸向了芙蓉肉，“阿娘，你真厉害，这芙蓉肉做的比珍馐阁的还要好吃。” “嘴甜。”但陈晚娘却是很受用。 “这是肉片？”谢祖父看着桌上的一碟菜有些好奇。 “是假煎肉，素菜，就是将瓠瓜和烤麸切成薄片，加调料腌制然后再用油煎炸一遍，再加上葱、椒、油和酒一起炒，这样瓠瓜和烤麸不仅看起来像肉，吃起来也像。” 谢宁埋头干饭，闷声夸道，“这个假煎肉好好吃！” 陈晚娘便笑道，“我也觉着好，之前在望月楼吃了一次，便琢磨了出来。” “这肘子不错。”谢望之挑了挑眉，而且味道有些熟悉。 谢云便笑道，“那是和记铺子的，它家的酱肘子可是京里独一份，昨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排队买到的。” 谢祖母就很爱吃，她的牙不是很好，这肘子入口软烂，口感酥烂香醇，而且上色极好，便是还未吃呢，就被它诱人的色泽和香味给吸引了。 谢宁筷子不停，这油炸焦骨头也好吃，是用童子鸡架炸的，谢祖父平日里最喜欢用它来下酒了。 说到酒，这旁边正温着屠苏酒呢，谢宁是不能喝的，只大人能喝，谢起得了小半盏，也是不能多喝。 虽然不怎么爱喝酒，但这酒香着实有些醉人。 饭后的点心自然也少不了的，相比于甜口的点心，谢宁现在更爱这道栗子糯米鸡。 荷叶和鸡肉的香味渗入米饭中，软糯可口的米饭带着荷叶淡淡的清香，比鸡肉更加诱人，加上板栗的甜香，在打开荷叶的那一刻，霸道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因着谢宁不能喝酒，陈晚娘便给她调了一碗色泽润亮、口感鲜甜的秋梨蜜膏喝。 本来还有些馋的谢宁瞬间被满足了。 远远的，宫城里的爆竹声也传到了宫外，混着家家户户的爆竹声，热闹至极，正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第563章 一梦华年95 当朝是禁止关扑，也就是赌博的，《大周刑法》有言：“诸博戏赌财物者，各杖一百。” 关扑也属于“博戏赌财物”之列，因此受到管制，只在重大节日才会放开赌禁。 在过完除夕，也就是正月初一，几人便穿戴整齐去逛夜市，因着是年节，所以夜市都是张灯结彩的，特别是宣德门外大街那一片，几乎都是关扑买卖的商贩与游人。 谢宁兴起，便也和谢起去玩了，毕竟比起看别人玩，还是自己玩更有参与感。 关扑年货不仅有食物，还有日用品、果实、柴炭之类的，几个女眷带着谢宁在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等饰品的关扑摊位停留，游戏的方式有转盘、套圈还有摇骰子等等。 有那圆盘，大约三尺见方，上面画有数百枚禽鱼器物，但长不过半寸，阔如小指，小的甚至只有两个黄豆那么大。 只要掏一文钱，就可以往圆盘射一箭，如果能够射中圆盘上画着的图案，便可以得到一份奖品。 “宝儿想要？” 谢宁看着谢起兴奋的小脸，迟疑的点了点头。 “阿兄给你射！” 小商贩笑眯眯的接过墨棋递过去的十文钱，然后给了谢起十支羽箭，那箭跟针般大小，只上面别了五彩的羽毛。 谢起接过羽箭的时候都懵了，当小商贩把圆盘转起来的时候他人都傻了，“不是，这谁射得中啊？” “郎君，我这可是赔本的买卖，你一文钱买箭，若是能射中，可是能换得我十文钱，一百文钱的货呢。” 谢起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倒霉催的十次一次都没中，谢起嚷嚷道，“你这也太难了，没人能够射中的。” 小商贩笑了笑，然后便自己拿起羽箭射了起来，十发十中，看的谢起人都傻了。 好丢脸......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纷纷让谢起下来，自己要上去，结果连上了三个人都是无功而返。 一直没走的谢起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他就说嘛，明明是这个游戏太难了。 谢宁看了一眼摊位上的商品，然后让清梨拿了十文钱，然后递给小商贩，“再来十支羽箭。” “好嘞。”小商贩看向谢起，“小公子是还要再试吗？” 谢宁接过羽箭，“不是他，是我。” 说着便往前走了几步，手上翻飞，如针般细的羽箭便飞了出去，谢起眼睛瞪的越来越大，“宝，宝儿.......啊啊啊啊！宝儿你好厉害！！！” “中了，都中了！” 一旁看着的陈晚娘也好奇，“宝儿怎么这么厉害？” 谢宁拢手，一脸无辜的把谢起给卖了，“阿兄给我做了弹弓带我去打鸟，我每次都能打中！” 谢望之拎着谢起的后衣领，“起儿，你带宝儿去哪打鸟了？” 谢起抱着奖品的手一僵，“没有，我们在花园打的......”然拼命的给谢宁使眼色。 “是在花园打的。”谢宁抿着唇，拼命忍笑。 因着谢宁的技术，谢起已经彻底的对谢宁拜服了，然后便拉着谢宁到处玩关扑。 不论是转转盘还是套圈，谢宁都手到擒来，惹得谢起和旁边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哇哇大叫。 “阿起！？” “言梁？” 白言梁看向谢起的怀里，“糖蜜糕、蜂糖饼、灌藕、炸藕、酿果子、生花果、红边糍、猪胰胡饼......阿起，你怎么买那么多？” 跟在白言梁旁边的学子也瞪大了眼睛，有人试探的问，“谢起，这不是你赢的吧？你竟然这么厉害？” 谢起扬起下巴，十分的骄傲，“我家宝儿给我套的！” 众人这才瞧见谢起旁边穿着跟小圆球似的小姑娘，“这就是你家幼妹？” “对啊！” 众学子不信，谢起直接叫谢宁露上一手。 谢宁默默无言，但还是满足了谢起炫耀的心理，然后她的身后又多了几条小尾巴。 第564章 一梦华年96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 谢宁蹲在鸡棚前面，小揪揪上还插着一根鸡毛，手下的公鸡倒是凶的很，咯咯着就要啄她，旁边的小狼嗷呜一声，这公鸡瞬间蔫了。 “咯咯。” “把它关到另外一边儿去。”谢宁带着织坊里的几个娘子一起给鸡分类，因为有的鸡得了鸡瘟，得尽快隔离开来，不然传染是很快的。 “欸，宁姐儿，那这些呢？”一个织娘指着旁边一堆已经死掉或者即将死掉的鸡，目露可惜。 “烧掉，这里的粪便也收集起来烧掉，不能拿来沤肥。” 见几个织娘面带犹豫，谢宁拧了拧眉，“这鸡发瘟了，也就是说它是有毒的，人不能吃，你们不要因小失大，到时候若自己也中毒了，那可不一定能救回来。” 谢宁故意说的严重些，就怕有的人想着贪小便宜去吃这种死鸡。 “清梨，你跟着一起去，看着她们烧。” 然后谢宁才带着邓茵一起去调配药品。 对于鸡瘟，她拿出的那本医书上面也有相关的记载，在禽兽篇。 谢宁领着人把治疗鸡瘟的丸药制好，这才道，“这药吃四次就行了，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 邓茵有些好奇的看着手上像小泥团一样的药丸，“姐儿，您说这药真的管用吗？如果管用的话，咱可不可以拿来卖？” “你想卖药？”谢宁摘下纱布制的口罩，外面的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带来阵阵春寒。 “嗯。” 邓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姐儿，不仅是我们这儿，便是附近的农家，养的鸡也得了鸡瘟的，特别是养鸡比较多的人家，最怕的就是鸡瘟了。” “这事我管不着，你还得去找我阿娘说。” 她是听陈晚娘说庄子里的鸡得了鸡瘟，这才过来帮忙的，至于这药方，她倒是不在乎，若是邓茵有本事，那就去说动主要管事的陈晚娘。 邓茵心里一紧，她与谢宁要更好一些，所以没那么拘束，但面对陈晚娘的时候还是有点拘谨，但是她也很想创收。 这些时间她跟在陈晚娘和陈云盛身边历练，那看商机的眼光也多少练了出来，就算她现在还是个打工人的身份，也是想表现自己的。 和谢宁简单聊了几句后邓茵就跑到账房里去寻陈晚娘了。 对于邓茵的提议，陈晚娘也有些动心，现在街市上有不少卖各种药品的，之前谢宁还带着她一个个摊位去走过，结果发现不少都是卖的假药。 这事吧，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去那卖假药的摊子买药就是了，若是闹出去了，自家就是得罪人了。 而且这种事是杜绝不了了。 却不想这孩子回来就跟她父亲讲这种事，最后还闹的谢起又多了一篇策论。 此时陈晚娘的想的是，也不知道谢宁这药管不管用，若是不管用，那自己卖的不也是假药吗？这亏心事自家还是不要做的好。 “等看看这药对庄子里的鸡有没有效再说，若是你有空，也可以去周边人家看看，打探一下情况，看他们家买的药是什么样的。” 本来还有些萎靡的邓茵瞬间就精神了，“好！” 邓茵兴高采烈的回到自家的房间，她们都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一排的房屋，她们母女三个同住一间，其他的都是要四个人一间。 院子里有厨房，有做饭好吃的织娘也兼任了厨娘的身份，工资自然也多了一分。 “阿娘，我......” 如果这事做成了，她觉得自己是能够升任小管事的，到时候她的月例也多了，可以给阿娘和妹妹裁新衣，但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邓母打断了。 “茵儿。” 邓母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是挂着笑，“茵儿，娘找到你爹了，你看，这是他们的来信，说是不日就北上，来寻我们，也不知道文儿怎么样了，过了这么些年，该是高了，也不知道他瘦没瘦，我不在身边，你爹又是个粗心的，定然照顾不了那么周全......” 邓母碎碎念，诉说着她对丈夫和儿子的思念，一旁的邓月儿也拍着手叫好，“爹爹，我想爹爹了。” 邓茵却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即使早有猜想，但她仍旧不可置信的看向邓母，邓月儿也就罢了，这孩子当初还小，不记事。 这些年邓母在邓月儿面前都是说的好话，从来没说过邓父一句不好，这就导致邓月儿对这个印象已经很模糊的父亲和兄弟观感很好。 可邓茵记事了，她记得父亲是怎么把她们母女三个卖掉还做出一副冠冕堂皇的伪君子模样的，她也记得她的阿弟是如何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她做不出原谅。 第565章 一梦华年97 “茵儿，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到时候叫你爹爹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娘给你攒着嫁妆呢。” 后面邓母说的什么，邓茵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觉得心越来越沉，她笑不出来，只觉得无尽的黑暗倾覆而来。 “欸！” 邓母看到邓茵一股脑的跑了出去，不由的笑骂，拉着想追出去的邓月儿道，“月儿，你姐姐估计是太兴奋了，今儿高兴，晚上娘给你们做肉末蛋羹吃。” “好！月儿爱吃！” 庄子门口， 陈晚娘带着谢宁准备上马车了，邓茵就跑了过来，呼吸急促的道，“夫人，我，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想和您再签一份雇佣契约，做您的女使，为您驱使十年，可以吗？”女使，也就是奴婢。 邓茵跪在了陈晚娘的脚边，面上皆是忐忑，还有惊惧，她不想回去，可是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如果她为奴的话，那父亲母亲就管不到她了。 陈晚娘抱着谢宁上车，见邓茵如此作态，目露不解，“邓茵，你和你阿娘都是签订的三年，若是到时候你们想续，再续就是了，你怎么突然......” 现在邓茵想签的契约可是和她们之前的契约不一样，现在她们都还是良人，若是签了那为奴的卖身契，就是贱籍了。 “夫人......”邓茵低下了头，眼泪砸在地上，与落雨相融，却掩不住苦涩，“求夫人救我。” 陈晚娘不知道邓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温和的道，“你先起来吧，城中铺子里还有些账目没算完，你随我回城吧。” 马车上，邓茵因为淋了雨，脸色有些青白，身子也不由的瑟瑟发抖，陈晚娘便将披风和手炉递了过去，“好了，这里没别的人，你便说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阿娘找到我爹了......”邓茵吸了吸鼻子，将她们母女三人是怎么被卖的，又是如何逃了一命的事缓缓道来，她对生身父亲不仅没有丝毫感情，相反，还有恨。 可是母亲却觉得父亲有苦衷。 到底是什么苦衷，能够让他卖妻卖女？就因为没钱上船吗？ 邓茵不懂，她也不想懂。 听了邓茵的故事，陈晚娘也罕见的沉默了，良久，她才拍了拍邓茵的肩膀，“我可以帮你拟一份假的契书，但如果是你自愿的，你阿娘恐怕不会轻饶了你。” 谢宁将清梨热好的茶递了过去，“如果说邓茵姐姐打碎了家中珍宝呢？” 这样的话，不仅可以成功的让邓茵背上一份假的债务，而且还可以让她借此看一下邓母的心。 邓茵没想的那么多，只觉得此法甚好，但她不要假的身契，她要真的，她想借此摆脱父母的控制，也想借此取得陈晚娘更多的信任。 便是十年后她解除了身契，也不晚，她才二十多岁，她还能从头干起，这十年，就当是学习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她清楚谢家的为人，是不会轻易的打杀和苛待奴仆的。 不知前方遇上了什么，马车忽然停下。 “怎么了？” “夫人，前面有官兵抓人，咱们得绕路了。” 谢宁掀开帘子往外瞧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交领大袖袍，头戴巾子的文人坐在地上吟诗，几个官兵在拉扯他，而旁边的酒楼里也陆陆续续有人被抓了出来。 现在雨已经停了，但地上都是积水，那个坐在地上的文人也不惧泥水，还在那里仰天大笑。 陈晚娘坐在谢宁旁边，将车帘放下，“从另外一条街回家，宝儿，往后你若是遇上这种人，可得离远些。” 谢宁点了点头，这些人诽谤讥议新法，被抓到自然是要治罪的，最近街上巡逻的官兵都多了不少。 回到家后就被告知谢望之受了新的任命，要跟着去出差了。 “两浙发生水灾，朝廷拨了十万石粮食赈济灾民，我之前在泉州的时候对此有所建言，所以就被放进了去赈灾的官员名单里。” 谢望之拉着陈晚娘的手细细交代，这次赈灾如果顺利进行，那他回来应该就能升职了。 “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大家都没想到，谢望之这一去，就是一年多。 第566章 一梦华年98 燎沉香，消溽暑。 谢宁和燕曦躺在小榻上一起看书，两侧都放着冰盆，小榻的前方是一个铜制的香炉，幽幽沉香，消却深暑。 燕曦看了眼远处的宫女，拉着谢宁的手吐槽，“阿宁，我昨日躲在父皇殿里的屏风后，他又与那些老大人们吵架了，怪不得母后总是让丁内侍在父皇桌上放上一杯降火的茶水。”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曦如今长大了些，也不再阿爹阿娘的叫了，只有撒娇的时候才会这般喊。 谢宁将书翻到下一页，问道，“他们昨日又吵什么？” “还有什么，父皇不是推行新法吗？总是在吵这个，还有就是那个什么换官，朝上有些大人觉得不公平，认为由武官转文官太难了，远远没有从文官转武官简单。 特别是我三表兄，他是榆木脑袋，可念不进书去。” 而由武转文，可是要考试的。 又是新法，谢宁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最近因为街上抓的严，所以她又仔细的回顾了一下新法的利弊。 虽然新法的初衷是好的，朝廷想通过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改革，减轻底层民众的压力，抑制兼并，增加国库收入，实现富国强兵。 但她也发现其中的弊病的确是不少，“燕曦，那你觉得新法是好还是不好？” 燕曦是个很聪慧的孩子，特别是她颇受帝宠，便是偷偷跑到上朝的大殿都不会被训，更别说她还经常在皇帝的议事的书房睡觉了。 耳濡目染之下，对新法也算了解，而且她还能从中得出自己的结论了。 “我觉得很好啊。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也是农人吃不起饭的季节，因为他们的麦子才下去没多久，而很多人存着的粮食是不够吃的，这就是，青黄不接。 在这个时候，地方上的有钱人会放高利贷，你知道高利贷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经常去阿娘的庄子那里，有的织娘就说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她们就向富户借粮，往往需要几倍的还回去。” “对！” 燕曦转过身子，正对着谢宁，她觉得谢宁好聪明，她喜欢和聪明的小孩聊天。 “父皇推行青苗法，就是想让农人不必承担那么高的利息，可以成功的度过春荒，让那些放高贷的富户，再也不能压榨吃不起饭的百姓。 如此，百姓好，朝廷也好，虽然利息低，但也是有钱的，父皇整日为了北边的军费和大人们的俸禄发愁，有了这个利息，多多少少能减轻一点负担。” 谢宁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听阿爹说此法得来的利息归到了地方官员的考核标准内，是吗？” “对啊，嘶——”燕曦没忍住吃了一个冰梅子，牙酸。 “因为怕那些地方官不认真执法，父皇说了，有的官员可是会和地方的富户豪绅联合起来放高利贷的。” “可是......”谢宁状似疑惑的问道，“如果我是官员，便是那农人有足够的粮食，不需要借贷，我为了考核达标，强逼他借贷呢？” 一件事，如果染上了功利性，就很容易违背初衷。 燕曦公主一呆，她还没想到这个，“应该不会......吧？” 语气很迟疑，因为燕曦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而谢宁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谢宁继续道，“考核要保证利息达到标准，甚至于超过标准，燕曦你刚刚也说了，会有官员和地方豪绅联合起来放贷，若是我将朝廷的青苗贷给豪绅呢？ 因为贷给贫穷的人，能收到的利息太少了。” 而官员贷给豪绅，底层民众就只能向豪绅借贷，如此一来，官员完成了朝廷的考核，又得了一份豪绅献的部分“利息”。 豪绅得了青苗款资，以此贷给底层民众，便是不用自己出钱，也能收获颇丰，而本来是用来打压他们的青苗法，成功转换成惠及他们压榨农民的政策。 受苦的，只有底层民众。 第567章 一梦华年99 不可否认，贷青苗钱的初衷的确是很好，因为它不仅能够避免贫民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受到高利贷的盘剥，也能够给政府带来微利，而且能将府衙的陈米旧谷贷出去换新米，解决盘仓和倒仓的问题，可谓是一举三得。 但是这不能单单的去看一项政策的好坏，还得看落实政策的人是谁。 毕竟不是谁都能如石相在鄞县当县令那般真正的落实，真正的站在底层民众那边为他们考虑。 燕曦公主对于谢宁的一番言论是很震惊的，在下午皇帝和大臣议事后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后宫不得干政，但这还是个孩子，还是他现在唯二活着的孩子，又是嫡女，自然疼宠。 而燕曦所问的问题，他最近也是头疼，本来反对新法的人就多，现在新法的推行因为下面的政策落实不到位，出了一些问题，那攻击新法的人就更多了。 难道他还能一一去治罪？ “燕曦，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这些孩子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们说看到了派下去试点的官员可能与豪绅勾结而加重了百姓受到的盘剥。 但是孩子，你可知道有的官员为何宁愿以户等来摊派青苗钱？” 燕曦不知道，但她相信自己的父皇，谢宁说的那些问题是存在的，但谢宁最后还说了一句，“人总是要有取舍的，国家亦如此，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完美无缺的，哪能事事周全。” 初时她不太懂，明明和她差不多大，却能有此感叹，问其为何，谢宁只说在医馆看多了世间百态。 皇帝叹了一口气，牵着燕曦往外走，刚刚落了雨，外面的空气都为之一新。 丁内侍看了一眼身后的内侍和宫女，放慢了脚步，与皇帝拉开距离，既能看到父女二人，又不至于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 “朕是君父，怜惜自己的子民，希望他们能过的好，不必遭那么多苦难，但是燕曦，人有好也有坏，你觉得是压榨子民的恶官员，有时候有些措施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你可知每每到分发青苗钱的时候县城里的茶楼酒楼人满为患，他们都是来借贷青苗钱的，他们来贷，县衙便要借，但这本钱借出去了，还要的回来吗？” 燕曦听懂了皇帝的言下之意，但这样的事依旧冲击着她的三观，“可是父皇，借青苗钱给他们，本就是为了他们好，为何他们不知感恩？人怎可失信？” “这是人性。” 皇帝虽然坚持推行新法，信任新法，但他的心中也有很多苦闷不得人言，此时说了些出来，心中都轻松了不少。 “这是无赖。”燕曦吐槽。 “哈哈哈，的确无赖，他们将本钱花光了，然后官府不仅收不到利息，就是本钱也收不回来，反正就只有一条命，难道还能真的为此要了百姓的命？” 而有一些富户，他其实不需要贷青苗钱，但当朝廷收利息的时候，他就交一份，交而不贷，因为他不需要，这是地方官员最喜欢的，毕竟不用出本钱，就能得到利息。 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他所考虑的方向是会发生变化的，作为帝王，他的确要看重民生，但他更要为国计。 所以这种按户等摊派或抑配等等地方官员自己的措施，能理解，因此到时候他打算惩处几个了事，地方常平官怎么做是一回事，朝廷却不能认可。 至于有的人攻击青苗法的利息，说政府可以完全不收息的话，那就是放屁，这粮食可是有各种损耗的，盘仓、运输、劳役等等，哪样不需要花钱？ 而且纳息一事，自古便有，所以青苗钱收二三分利息，完全不为过。 北方摩擦不断，他们需要强兵。 以青苗法收上来的利息每年能有三百万贯左右，占了朝廷全年两税的百分之六，可别小看了这个比例，虽然看起来不多，但这钱是机动经费，一分一厘，朝廷都是可以用的。 而看似占比和金额都很大的两税，很多都是固定的经费，不可轻易取用。 后面跟着丁内侍听快步走过来的小内侍说了些什么，面色顿了顿，还是缓步上前，“陛下，石相求见。” 该议事了。 皇帝揉了揉燕曦的脑袋，“去找你母后吧，父皇晚上的时候过去。” “父皇不过来一起用膳吗？” “不了，今日忙。” 燕曦听话的回了皇后的寝宫，然后便赖在了皇后身边，“母后，父皇今日肯定又是和石大人一起用膳。” 皇后放下手中的账本，然后让宫女送几样两人都爱吃的点心过去，顺势把燕曦搂在怀里，“他们君臣一心，这是好事。” 燕曦玩了一天，倒是困了，不过她闻了闻皇后的衣裳，脸上疑惑，“母后，你今日怎么不熏衣了？可是宫女偷懒了？” “怎么会？只是近日身子不爽利，闻不得香味。” 燕曦没想那么多，只困倦的打开一本书来看，她今日还差一点没看完，这可是谢宁帮她在宫外寻来的书，可有趣了。 第568章 一梦华年100 而在宫里陪燕曦聊了一上午，还给她按摩了一下的谢宁此时又去了德济堂。 她向来都是下午去的，下午的时候医馆人少，顾老大夫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教她。 而看病的病人因为不用排那么长的队，心情也不会那么急躁，因此她也可以学一下把脉。 不过因为白狼的事迹传开，来看病的病人倒是巴不得让她来把脉，也没了一开始瞧不起她小姑娘的态度。 谢宁自然不会因此而骄傲，只按部就班的顺着自己的节奏走，并不会因为病人相信自己就自傲到直接独立开方，即使她本就会。 但在外人，特别是内行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刚学医几年的小丫头。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医馆里的人对她的印象都好上了不少。 顾老大夫翻看了一下谢宁记录的脉案，又问了她几个问题，便摸了摸胡子笑道，“不错不错，明日开始，我们就来认穴位，学针灸，此前可有基础？” “有，和牧老太医学过一段时间。”是在宫里学的，还是燕曦带着她晃到太医院去的。 “阿宁，你阿兄来找你了！” 因着谢宁，德济堂的生意都好了不少，而且谢宁为人又和善，更是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大家伙相处的都挺好。 “来了！” 谢宁和顾老大夫以及医馆众人告别，这才跑到门口，谢起正撑着伞站在那里招手，“宝儿快来，咱们回家，阿爹回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娘让我出来接你，然后顺带去买点吃的回去。” “好，我先去取东西。” 穿过马行街，有东西两条巷子，这里住的都是各种手工艺人，谢宁要去的是笺纸店，她要买上一些来做花笺，是给陈云盛开的茶馆做的，毕竟文人嘛，讲究风雅二字。 而陈云盛开的又是养生茶馆，所以她打算在笺纸上画上一些药草花材亦或是茶馆新出的点心。 数量有限，先买先得，算是一个营销的手段，毕竟陈云盛还给了她一点股份分红。 每月她都能有额外的收入，现在她已经可以自己拿钱了。 正在马车要拐进东巷的时候，突然停下，两人探出脑袋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谢起咋舌，“那不是邓茵她娘吗？” 因为邓茵经常跟在陈晚娘身边，所以谢起也熟悉了。 当初邓茵为女使的事，余氏打了邓茵一顿，但却不敢闹到陈晚娘面前来，就是后来上京的邓家人也不敢说话，毕竟他们是民，而谢家有官身。 不过这邓家人虽然不敢闹到谢家来，却是经常去找余氏和邓茵，都是为了要钱的，邓茵直接说自己的钱都还债了，还哭闹着让邓家人帮她还债，直接把邓家人吓跑了。 倒是余氏，谢宁听邓茵说，余氏的钱几乎都给了邓父，本来她在庄子里过的很不错的，后来也是捉襟见肘，若不是庄子里是包吃食的，她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一问，就说俩父子念书要钱。 邓茵直接不管了，只时不时回去接济一下邓月儿，母亲自己要吃苦，但孩子还小，而且小时候邓月儿就是她带的，她做不到不管妹妹。 而就在前段时间，余氏本来和织坊续了契约的，又解除了。 第569章 一梦华年101 陈晚娘也只让她赔了些钱就放人了，毕竟别的织娘也培养出来了，即使余氏手艺更好，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还不如好聚好散。 却不想没几日，在她们布庄不远的地方，就又开了一家卖棉布的铺子，打出的旗号就是云霞布庄织娘的旗号，而且还是手艺最好的织娘。 倒真的招揽了一些生意过去，邓茵管着布庄，见状简直要气死。 这让她怎么做人？ 好在陈晚娘不在乎这些，只让邓茵安心做事就好，若她家的生意能那么轻易的被抢走，她也不用干了，真当一个织娘的名头就能将布庄开下去。 她们在这城里，这条街上，可都是摸清楚也打点过的，这才稳稳当当的把布庄开了起来。 当时谢宁不知道为什么陈晚娘那么笃定，如今却是隐约猜到了一点。 “绕过去，不用理会。” 吃瓜吃的正欢的谢起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他们这是从西巷出来的吧？” 谢宁微微眯起眼睛，怀疑的打量谢起，“阿兄，从西巷出来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从西巷过，那儿可是妓......咳咳咳！”谢起猛地收住口，“小货行小货行。” 谢宁却是没让谢起轻易的混过去，“阿兄怎么知道妓馆在那边？” “我没有！不对，宝儿你怎么也知道？” 谢起震惊了，他被同窗拉着在门口晃了一圈，没敢进去，也不想进去，他觉得那里面的姑娘有些吓人，还有就是如果他真的进了，估计要被打断腿。 “我去那边的店铺，瞧见的。”虽没进去，但她是在后门那块，还看见了被拖出来的尸体。 “哦哦，宝儿，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往后可别去，我也没进，就是上次考试有一个同窗考的好，他请我们吃饭，我也没想到是......唉，反正最后我也没进去，阿娘说不能去这种地方。” 他还是很听话的，即使后来那个同窗和他的关系不好了，他也不想为此破了自己的底线。 阿娘说那种地方的姑娘，都是苦命的，自己救不了人，也不能去糟蹋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谢起他没钱，他家大姑姑都在太学门口卖起了定制的饭菜，他每日变着花样的吃。 所以在吃食上他压根就不用花钱，他的钱都拿去买木头了，他喜欢做各种各样的棋子来收藏，而有的木头是很贵的。 还有石做的棋子，他还没有开始养，阿爹说这次回来给他带石头，也不知是怎么样的。 在谢起思绪放飞中，马车终于停在了谢家门口。 刚一停下，谢起拉着谢宁跳下车就跑了进去，“好香啊，肯定是阿娘在下厨！” 后面的墨棋和清梨两手都拎着东西，一下子倒是追不上。 谢宁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她就被举了起来，低头看着谢望之憔悴了不少的容颜，“阿爹！你，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还瘦了好多，那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小家伙怎么说话呢，亏的阿爹还心心念念的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谢望之下意识的摸了摸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出门在外不方便啊，他胡子都刮的没那么勤快了。 谢宁挣扎着下来，然后伸手摸了摸谢望之的脸，不仅肤色黑了几个度，就连皮肤的状态也差了很多，这一把脉，发现身体除了有些虚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谢宁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谢望之任由谢宁把脉，笑道，“放心，你阿爹还是很爱惜身体的，是不是没什么大问题？” 他也是懂得一些医理的，毕竟哪个士大夫不读一下黄帝内经呢？而且市面上假药横行，不少人都自学点医理以防被骗。 有的比较极端一些的士人就开始质医，从各方面进行反驳，质疑。 “没问题！” 谢起已经从厨房端了两碗东西过来，“宝儿，快来吃这个，冰酥酪！” 白色的酥酪上面点缀着梅干和桂花蜜，质地柔软细腻，吃起来既有一丝腻滑感，又带有清爽的口感。 冰冰凉凉的，还带着甜甜的桂花蜜还有微酸的梅子干，正是极好的夏季佳品！ 第570章 一梦华年102 这四箩筐石头，有的是谢望之在泉州挑的，有的是在京城里买的，其中一筐是出差买回来的。 他自己也有三副棋，一副木制的，一副石制的，还有一副瓷的，都是他自己亲自养出来的，棋子极润，落子声声，各有其韵律。 “还没那么快用晚膳，你们先挑着，挑好了送去切割打磨，为父先上去歇息了。” 回来就拉着妻子说了好久的话，现在闲下来了，他才感觉到疲惫。 微风吹过，院中的竹叶萧萧不停。 陈晚娘端着一碗安神汤出来，见院子里只有正在挑石头的兄妹二人，便问道，“你们阿爹呢？” “阿爹去睡觉了。” 谢起坐在小马扎上，神色是难得的平静，他是极喜欢下棋的，他养的棋也有两副了，一副木的，一副陶的，陶制的那一副是买的，木的棋子他还没完全做完，毕竟有三百六十一枚呢。 而且木棋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打磨的，他很喜欢慢慢打磨棋子的感觉。 谢宁揉了揉脖子，见陈晚娘走了过来，便道，“阿娘，我们刚刚遇到邓茵爹娘了。” 顿了顿，谢宁轻咳了一声，“邓茵她爹好像是要纳妾......”是从妓院出来的。 陈晚娘也蹲了下来，不过她倒是对此没有意外，“明儿我去布庄的时候和她讲一下，有时候，能敛财，也要能守财，她们家那铺子赚的其实不多，但依旧动人心。” “您是说？”谢宁虽然略有猜测，但没想到是真的。 陈晚娘点了点头，但却不多说，这里头的肮脏事，孩子还是少知道点为好，等孩子再大些，她自然会细细的教。 钱权色，哪样动人心便用哪样，那闹市之中便有某些人专门盯着起势的外来户，不是将其拉入赌的泥潭，就是诱其沉浸美色，有的是招儿。 为的就是这外来户兜里的子。 她们谢家也是外来户，但一则，家里有人在朝中做官，那些人忌惮，二则，谢望之刚来京城的时候可不仅是带谢宁跑了几个太医家，他自己还去拜访了几位故交和几位贺先生教过的学生。 故交还罢，都是与谢望之差不多的小官，但那贺先生教过的学生可都不是普通人，起码有一半是权贵高官，比如端王。 所以，有这些人的关系在，她们谢家在京城里做生意，倒也没有不长眼的过来闹事。 更别说陈晚娘和陈云盛都是长袖善舞的，虽然上面有人罩着，但她们也与周围的商家相处的很好，若是有个什么事，也有人提醒。 陈晚娘和邓茵说这件事的时候，邓茵只叹了一口气，“夫人，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然后怕陈晚娘觉得她冷情，又略带哽咽的道，“若最后邓家真的被骗了钱财，我起码也会供他们吃穿，但再多了，我也供不起。” 真当读书是那么容易的？那考场之外白发苍苍的人多了去了。 陈晚娘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也能理解邓茵这孩子对邓父的怨恨，毕竟再苦再难，也不至于卖妻女。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因为这样的事例太多了，用“稀疏平常”一词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但她依旧觉得，便是自卖自身，她都能理解，可夫卖妻，父卖女，只是想想她就觉得窒息，或许因为她也是女子吧。 第571章 一梦华年103 第二日邓茵便特地回了一趟家，却不想看见邓父和邓母打架的场景。 “泼，泼妇！” 邓父脸上有着三道血痕，很显然是邓母挠出来的，一旁的邓三元也皱着眉开口，“母亲，父亲不过是纳个妾而已，您何必如此？闹得邻里都知道了，父亲都抬不起头了。” 母亲如此彪悍，霸道，便是他，也觉得没脸见人。 邓母简直一口老血梗在喉，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己悉心照料的儿子，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细细裁出来的衣服，口中却能吐出如此无情的话。 “三元，你觉得是我错了？！” 邓母都失音了，她眼中含泪，“那可是我给你姐姐茵儿攒的赎身钱！整整五十两银子！你爹都拿去给那妓子赎了身！” 只有赎了身，成了良人，他才能纳为妾室。 “茵儿可是欠了整整五百两！咱们拿什么还？” 邓父十分恼怒，“她在那家做上十年女使就能出来了，而且你也说了，谢家不会苛待下仆，等她出来，我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可那是贱籍啊！” “贱籍？你不也入过贱籍吗？”邓家老太太的一句话，直接让邓母惨白了脸色。 对啊，当初她们被卖了，可是贱籍，若不是后来路上发生意外，她们跟随流民晃到了泉州，现在她们也是为人奴仆。 “老夫人，夫人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奴家的错，奴家......”说着女人清丽的脸上便落下泪来，惹的邓父心疼不已。 “余氏，轻雨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纳她进门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邓三元也劝道，“母亲，不过是一妾氏，您何必计较呢？便是生下了孩子，也是庶出，左右越不过您去。” 余氏计较的是邓父纳妾吗？ 她气的是邓父拿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体己！ 虽然她怨怪大女儿不小心毁坏了谢家的宝贝以至于只能卖身为奴，但她却不能让女儿真的顶着贱籍的身份过上十年。 到那时邓茵都二十多了，哪里还能说的上好亲事？ 若是以贱籍的身份说亲，那更嫁不到好人家！ 邓茵看着屋内的闹剧，心中平静无比，转头便进了邓母的房间。 邓月儿正在学刺绣，瞧见邓茵进来了，便把自己做好的荷包递过去，“阿姐，这是给你绣的，有你最喜欢五彩苏。” 她并不关心堂屋里发生的闹剧，与邓父相处的这段时间，足以让她分清谁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以前阿娘总说父亲的好，可她感受不到一点，父亲只喜欢阿兄。 祖母也只喜欢阿兄。 邓月儿歪着小脑袋看邓茵，“阿姐，你怎么喜欢五彩苏？它不是很好看，叶子红红的，开的花也是小小的。” 就是路边的杂草。 “因为它生长的很快，再苦再难的环境，它都能野蛮生长。”她想像五彩苏一样。 邓茵给了邓月儿一些铜板，“这钱你自己放好来，想吃什么，买什么，就自己去买，不要告诉阿娘。” “阿姐，我不要。” 邓月儿鼻子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娘说你要攒钱赎身呢，我不能要你的钱，而且现在我也会绣荷包了，到时候我放到铺子上去卖，我也给阿姐攒赎身钱。” 邓茵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只留下了一半铜板，她不会将真相说出去的，因为她不能保证幼妹会不会将此事告诉母亲。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邓茵便瞧见了等在一旁的轻雨。 这儿倒是没什么人，轻雨只瞧着邓茵笑，身形交错之间，接过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第572章 一梦华年104 夏日暑气正盛， 今日医馆二楼来了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谢宁正在楼下看顾老大夫扎针呢，就被杜大掌柜叫了上去。 还真是稀奇。 谢宁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年轻女子，向来医馆来的都是三四十岁往上的女子，不然就是家境一般，年纪在六岁以下的小姑娘。 “还请大夫为我姐姐......”青衣女子看到年纪这般小的谢宁，口中的话语硬生生的断了，“杜大夫，这，你们德济堂的女大夫怎么这般小？” 真的会医术吗？ 怕不是唬人的吧？ “小娘子稍安勿躁，这是我们医馆的谢小大夫，别看她年纪小，但那医术可是宫里的太医都认定了的。” 站在杜大掌柜旁边的谢宁眼睛都瞪大了，她展现的程度还没到独立开方的地步呢。 这么吹，真的好吗？ 很显然，这句话给了那青衣姑娘莫大的信心，“这就是那白狼择主的谢小娘子？！” 杜大掌柜含笑着点头，“正是。” 低头交代了谢宁一番，杜大掌柜就出去了，毕竟他是男子，不适合在场。 因此里头就只剩下那青衣姑娘，还有坐在凳子上的黄衫女子以及谢宁。 “我给你把一下脉吧。” 谢宁将自己的工具放到桌子上，示意黄衫女子把手伸出来。 这一摸脉，谢宁就呆住了，怪不得杜大掌柜要避出去呢，抬头瞧见黄衫女子遮着面纱，问道，“可以将面纱取下来吗？” “不......” “可以。” “姐姐，你，我们不能......” 黄衫女子止住了青衣姑娘的话头，然后伸手取下了面纱，的确是好相貌，肤如凝脂，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只不过有些憔悴了。 谢宁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芙蓉。” “姓什么呢？”谢宁抬手落笔写脉案。 青衣女子拧眉，想说些什么，黄衫女子却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无姓。” 谢宁的手顿了顿，看这俩姑娘的穿着，不像是奴婢的模样，再结合她把脉得出的信息，心中了然。 “多大了？” “十九了。” 谢宁停了笔，面容认真，“最近行房次数多吗？几日一次？” 一个那么小的姑娘问出这样的问题，谢宁倒是不羞，但对面的俩人却是红了脸，芙蓉抿了抿唇，有些涩然的开口，“三日一次。” “之前呢？” 谢宁问的很细，细到房事的具体情况。 芙蓉悄悄的打量着谢宁，见她眼中一派澄澈，没有丝毫鄙夷的神色，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宁将芙蓉的基本情况细细记下，然后拉着她起身，“来这边，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情况。” 当得知要解衣裳的时候，芙蓉的脸色更红了，眼睛水润润的，极为羞怯的推拒着，很是不自在。 青衣姑娘见状便问谢宁，“小大夫，看病不是把脉就行了吗？怎么还要，还要看那处？” 说着她自己脸也红了。 主要是面对谢宁这样的小姑娘，她们真的很难拿她当真正的医者。 谢宁正在脑海里翻着自己的空间呢，闻言回过神来，认真道，“她病在下体，我自然要细细查看一番才好给她开方治病的。” 言罢心中还是叹气，她没找到合适的用来探查的东西，看来得寻空自己做一个了。 “这是看病，你们不要紧张。”说着让青衣姑娘退到屏风后面，谢宁让芙蓉张开腿，发现她下体的炎症着实严重，带下量多，呈脓样。 检查完，谢宁起身开始写药方，然后拿着药方去找顾老大夫，“你们在里面等等。” 顾老大夫尤擅带下病，她也跟着学了不少，也是因此，这次杜大掌柜才会放手让她来看。 芙蓉抱着腿坐在榻上，眼睛似有水雾，“轻雨，你说我这病真的能治好吗？会不会也和其他的姐姐一样，草席一卷，扔到后门去？” “姐姐，肯定能治好的，我攒了好些钱，到时候若是姐姐的药钱不够，我的就给你，而且我恢复良籍了，等事情结束后，我就拿着钱去给你赎身。 到时候咱们就去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种上两亩地，姐姐不是喜欢小狗吗？到时候我们在门口养上一条大黄狗，若是有贼人来欺负咱，就叫大黄咬死他！” 说着说着两人都笑了，在她们憧憬的生活里，没有良人，只有彼此。 另一边的顾老大夫看起了谢宁所写的药方，问道，“青黛三钱，青果核二钱，月石二两......这是散剂？” “嗯，是在家中医书看到的，此散剂具有解毒化腐，清热生肌的功效。”谢宁一副老实模样。 杜大掌柜轻咳一声，小声问道，“阿宁啊，你家这散剂，卖吗？” 谢宁依旧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问阿爹，杜大掌柜要和我一起回去问阿爹吗？” 杜大掌柜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应了声，“好。” 这散剂可不仅可以用于带下病，以其功效，便是普通的伤口都能用上，可以卖与普通人，也可以卖与......军中。 至于剩下的汤剂药方，是顾老大夫根据谢宁的医案开的，然后将两人开的汤剂药方对比了一下，顾老大夫在谢宁的药方上增减了几味药，便将她的药方递给了药童。 谢宁拿着修改后的药方回去叮嘱两人，“等下你们去取药，药童会教你们怎么服用，上面放着的方子也有写。 然后就是散剂了，你们明日过来取就行了，十次为一疗程，这散剂我先给你开一疗程的，你每日涂上一次，十日后再来取下一个疗程的药......” 谢宁事无巨细的交代，芙蓉也很认真的听，她的眼中含着希冀，“那小大夫，我这病能治，是吗？” “这又不是什么绝症，自然能治。” 不过，谢宁还是叮嘱道，“治疗期间要禁房事，你能做到吗？” 芙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可以。” 大不了，多出上一些钱，或者把自己的病夸大一些，总能挨上一些时日。 第573章 一梦华年105 夜色深沉，月光斜照半边庭院，北斗阑干南斗斜，夏蝉鸣鸣，随风穿透绿色窗纱。 谢宁将芙蓉的医案整理好然后单独放进一个匣子里留待日后装订，这是她第一个独自看诊的妇科疾病案例。 虽然那两人并未表露身份，但谢宁依旧猜出了她们的青楼出身。 对于谢宁来说，是否是青楼出身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患者以及疾病本身。 说实话，今日看出芙蓉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她是惊讶的。 她没想到芙蓉竟然有那个勇气来医馆，要知道，便是年纪大的，都羞于找大夫看这样的病。 大多都是找医婆偷偷摸摸的拿点草药来外服，或者用些偏方，不然就是忍着，这一忍，便是一辈子。 虽然医馆多了她一个女性小大夫，但发挥的效用是很小的。 因为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谢宁将自己所记得的一些生理常识和简单的药方写了下来，然后拿着文章去了东套间。 “阿娘。” 今晚谢望之加班，晚上没回来，但是陈晚娘也没早早的歇息，而是点着灯在那儿看账本。 “怎么了？” 陈晚娘揽过谢宁，点了点她的鼻子，“宝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你不是说明日要和你大姑姑一起去太学那儿吗？” “明日不去太学了。” 谢宁将自己今日遇到的女病人一事说了出来，小脸上带着一丝愁色。 “阿娘，是不是有好多女子都会得这样的病？” 陈晚娘惊讶于谢宁对此类事的了解，还说到了房事，不由得脸色微红，轻咳了一声，“宝儿怎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医书上有写，还有画呢。” 啊？画！？ 陈晚娘眼睛都瞪圆了，憋了半天，问道，“你阿爹知道吗？” “知道啊。” 本来谢望之是想把原版医书藏起来的，只给谢宁学他挑出来的知识，但谢宁料到了他的心思，早早便翻开那一页来问他。 直接将素日里云淡风轻的谢望之闹了个大红脸。 老父亲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小闺女解释人体构造，最后落荒而逃了，至于医书，他也忘记藏起来了。 陈晚娘屏退左右，忍着羞意跟小闺女讲解，见谢宁一门心思都是医术，最后陈晚娘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不少。 “......其实只要养护得当，注意清洁，就不会得病。” 似是想到什么，陈晚娘顿了顿，还是说道，“当然，这其中，男子也应当洁身自好，像你阿爹，他就很爱干净。” 再多的，陈晚娘也难以启齿了，这可是小闺女，谁会跟自己孩子讲这种房中事的？ 便是她当初都是临到成亲前才看小册子懂得的，因为她只有一长兄，所以什么都懵懵懂懂的。 谢宁当然不是想听父母之间如何友好交流的，毕竟她还小的时候已经不堪其扰了，她的目的只是想引出制药。 “阿娘，医书上还写了好些关于女子应该怎么爱护自身的，还有一些治病的药，我们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吗？ 我觉得应该有好多人都不懂......”谢宁又说起了来看病的老妇人身上落下的带下病，有的是因为孩子，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懂。 “这个......” 暖色的烛光映在谢宁的眼中，宛若琉璃，让陈晚娘本欲拒绝的话吞了下去，“好。” 其实这也是她的本心，但终究是礼教束缚，大家都是对这样的事难以启齿的，没有人会大大方方的去问，去说这种事。 “阿娘，你真好......”谢宁不吝夸奖 “小讨债鬼。” 第574章 一梦华年106 谢宁将自己所记得的一些外服亦或是内服的药方摘抄下来，然后在第二日的时候去了布庄找邓茵。 在布庄的旁边有一个更小的铺子，那里坐着一个跛脚的妇人，正是邓茵请来卖药的仇氏，她认得一些字，又会算学，只不过不会刺绣女工，所以往日都是替别人浆洗衣物过活。 那时邓茵被同院的婆子赖了账，是她帮着要回来的。 别看这仇氏跛脚，面上又是一副笑的十分和气的样子，那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泼辣。 若是不泼辣些，她一个寡妇，也拉扯不大这么一双儿女。 邓茵感激她，知道仇氏会算数后便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卖药，仇氏倒也爽利，知晓卖多少就能挣多少，很快便应了下来。 两人就城里城外的跑，慢慢的将鸡清丸推销出去，从到处卖货，到在城里支了一个小摊，再到如今的小铺子。 这卖兽药的生意，是陈晚娘拿来历练谢宁和邓茵的，所以全程她都没有出一分的钱，初时投进去的钱都是谢宁从自己小金库里掏的。 所以谢宁是既出技术，又出钱，邓茵则是想法子怎么把药卖出去。 因此对于如何推销这事，谢宁只偶尔提点一下邓茵，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今，她已经是一个小管事了。 特别是卖药的生意几乎都是她负责的，所以得到的提成也多，这些钱，邓茵都攒着呢。 谢宁问她，邓茵也不瞒着，她想攒着做自己日后的本钱，她向来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即使如今为谢家奴，可她不会永远困在这里。 邓茵对陈晚娘都没那么坦诚，因为在她眼里，谢宁也如同她的妹妹一般，但又像一位小老师。 是谢宁教她认字，识数算账的，在她因为各种挫折偷偷躲起来哭的时候，是谢宁寻到她，听她倾述，两个人一起来商量怎么应对。 哭的眼睛红肿的时候，邓茵还很不好意思，因为她比谢宁还大上几岁，却那么爱哭鼻子，但是谢宁会告诉她。 眼泪从不代表软弱。 哭出来了，身体反而能够更康健一些。 “宁姐儿来了？”正摇着蒲扇的仇氏笑眯眯的将谢宁迎了进来。 “邓茵姐姐呢？” “她在后院看着女工们制药呢。” 这制药的手艺并不难，招一些女工简单的教一下就可以上手了，她们的制药程序是分了两个地方的，这里做一部分，庄子里做一部分，最后再将庄子里做好的拿到铺子里来配成药丸。 谁能想到这治鸡瘟的药，能卖的那么火呢？ 现在她们基本上都是散卖的少，多的是那专门养鸡鸭来卖的农户或是商户来订单子。 “阿宁，你来了？” 邓茵拉着谢宁往内屋走去，这后院就两间屋子和一个小厨房，比起旁边布庄的铺子来说，这后院小的很。 所以她一般都是在布庄的后院歇着的，那的院子大，还放了几个染缸，招了几个女工，在那染花色。 这活儿一般都是男子做的，但她们布庄只招女子，那名号也打出去了，自然不会再收男工。 毕竟男子要是想找工作，多的是去处，她们不过是想让女子多哪怕一个可以挣钱糊口的地儿。 不会织布染布没关系，没有人天生就会的，学就是了。 因此云霞布庄和云霞药铺从掌柜的到下面的管事和织娘，都是女子，她们有的是普通农妇，也有寡居的妇人，有的是贫苦家庭的女儿，形形色色的女子汇集于此。 婴儿磕磕绊绊的学会了走路，云霞的女子磕磕绊绊的，也给自己挣了一条路。 虹霓纷其云霞兮，曦光落兮层云间。 邓茵给谢宁调了一杯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新学的茶，阿宁你尝尝。” 她在很努力的学习，便是点茶和焚香，也是要学的，不然有时候和别人聊天自己都插不上话，很容易错失机会。 谢宁喝了一口，静静回味了一会儿，便夸道，“邓茵姐姐有进步，不过刚刚你调膏的时候注入的水过多，所以这味便淡了一些......” 谢宁细细的指正着邓茵刚刚的错误点。 她念书学医，但其他要学的烧香点茶，挂画插花，是一点都没落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进入正题，谢宁将自己昨日撰写的文章拿了出来，“昨日我遇见了一个女病人，然后便发现......” 邓茵虽然也有震惊和羞怯，但她接受的更快，细细的看着谢宁撰写的文章，邓茵轻吐一口气儿，“阿宁，这药方，真的可以随意说吗？” “当然可以。”谢宁看着墨色的字。 “这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方子，比如野菊花根加红糖，珍珠菜根加酒和红糖这种治疗月事不调的方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稀疏平常的。 不是每个女子都敢去看大夫的，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钱去看大夫，她们知道的多一点，便能少受一丝苦楚。 那用来制药的方子，当然是不能随意公布出去的。” 因为那个麻烦，制药来卖得到的效果更好。 邓茵怔怔的看着谢宁，一时间闹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想过这些，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 可是今天她的心境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在她蜿蜒成长的时候，有一根木杆牵引着她向上，更加的接近阳光。 第575章 一梦华年107 谢宁做事，向来都是多方进行。 隔日她进宫和燕曦玩的时候便被皇后叫到了跟前，“好孩子，有你陪着，燕曦最近练字都勤快了。” 因为谢宁的字写的好，所以燕曦便会下意识的去练，也想将自己的字写的更好一点。 谢宁细细打量着皇后的面色，心中一紧，只觉得自己似乎入了套，果不其然，皇后伸出自己的手腕，笑着对她道，“听燕曦说你现在的医术又进步了，来，给本宫把脉看看能瞧出什么？” 将手指搭在皇后的手腕上，谢宁心中暗叹，果然是滑脉，刚刚看面相她就有预料了。 怀孕初期的脉象一般是流利有力的，像是在触摸滑动的珠子一样，脉搏频率高于正常人的脉搏。 “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恭喜皇后娘娘。” 谢宁起身行礼道喜。 一旁的燕曦哇的叫了出来，“母后，我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吗？” 皇后也装作一副讶然的模样，然后便笑的开怀，问谢宁，“果真？” “臣女医术不精，得出的脉象的确是滑脉，娘娘可以宣太医来看一看。” “好。” 皇后笑眯眯的让谢宁起身，然后让人去请太医还有皇帝。 皇帝来的比太医要快，似乎是走的极快，来到的时候脸上都是薄汗，皇后让人把冰盆搬近一些，然后拿帕子给皇帝擦汗。 “陛下怎么如此急切，这太医都没来呢。” “这谢小娘子的医术也是很好的，她说是有喜了，那肯定是有喜了。”皇帝很兴奋，他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因此对于宫中的每一个孩子的降生，都是期待的。 不久后太医也来了，确认了喜脉的那一刻，皇帝大手一挥，“赏！” 谢宁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外面的天空上，此时乌云开始聚集，然后轰隆一声，随着电闪雷鸣，夏雨点点滴落。 众人被雷声吓了一跳，就是皇帝也被吓到了，但随即皇帝的脸上的喜色更甚。 “好！好好好！落雨了！皇后，你瞧见没有？落雨了！” 皇后嘴角挂着温婉的笑，似是无奈，“陛下，我瞧见了，这雨来的快，又大，旱情能缓解一二了。” “你这刚诊出有孕，天便降下甘霖，这是皇儿带来的祥瑞之兆！”皇帝拉着皇后的手，几人站在宫殿外面，迎着夏雨带来的凉风，心中都是快意。 皇后嗔道，“这一开始还是谢小娘子诊出来的呢，这孩子不愧是个有善德的。” 如此，便将注意力分了一小半在谢宁身上。 皇帝哈哈大笑，又赏了谢宁好些珍宝。 谢宁低头谢恩，心中却是在想。 这孩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皇后怕是早知道了，之所以一直瞒着，不仅是防宫中的其他人，恐怕还有......谢宁的视线落在如珍珠般打下的雨点上，恐怕是为了这场雨。 京城已经旱了许久了，朝廷都下了两道祈祷降雨的旨意，更别说民间各地的求雨。 众人都期盼着下雨，如果将未出生的皇子和吉兆连在一起......皇后这是在孩子还未出生的时候就给他造势了。 即使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还是女。 因为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和吉兆连在一起，他就是特殊，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都会对其多几分喜爱。 第576章 一梦华年108 燕曦牵上谢宁的手，在送谢宁离开的时候小声问她，“阿宁，你生气吗？” 她向来早慧，自然看得懂母后的用意，以往她都是和谢宁在自己寝宫玩的，今日母后却特意将她和谢宁唤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见谢宁没说话，燕曦叹了一口气，“阿宁，宫里并没有表面那么和平，母后她不过是，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在离开前，谢宁接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每隔三日进宫为皇后诊脉。 谢宁能看出皇后其实并不是那么的信任她的医术，但却还是要她进宫诊脉，很大可能是因为白狼祥瑞。 不过她对此并不在乎，因为当她和燕曦公主玩的好之后，在别人眼里，她已经是半步站在皇后这边了。 如今，不过是再近一分罢了。 而她亦有所求。 谢宁反握住燕曦的手，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这是小殿下带来的吉兆。” 燕曦松了一口气，“我知你是个豁达的。” 不过回去的时候她还是和皇后发了一通脾气，“母后，我和阿宁是很好的朋友，其实，有些事你可以......” 皇后将手指轻轻点在燕曦的唇上，笑的温婉，但眼中却是含着警告，“燕曦，你们只是孩子。” 而孩子，不需要懂那么多。 “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 可这就代表可以随意将人拉上船吗？燕曦心口有些发闷，她应该理解的，因为母后在这后宫过的也很艰难。 雨滴敲打在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雨而来的凉风却吹不去人心中的躁意。 谢宁看向送她出宫的大宫女，轻声道，“秀灵姐姐，你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秀灵白着一张小脸，只觉得下腹坠坠的疼，同时胸闷，恶心想吐。 谢宁的手指搭在秀灵的手腕上，然后扶着她到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拿出荷包里的针袋，“我给你扎几针缓解一下。” “多谢谢小娘子。”秀灵痛的眼眶微红，她也不想的，以往来月事的时候她都能忍着痛，但这次实在是太痛了。 谢宁在主穴和备穴交替针刺，秀灵觉得腹中的痛感好了不少。 遂感激的看向谢宁。 “秀灵姐姐，你也可以自己推拿缓解腹痛，比如在小腹摩半刻钟，主要是在中极、气海、关元这些位置。 若是有条件，可以拿上三片生姜和二两红糖加水煎服以补气血。” 谢宁一一的教秀灵辨认穴位，知道秀灵在宫里拿不到什么药，也只说了最简单的生姜红糖水。 等秀灵将谢宁送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色都晚了。 “你快些回去吧，晚了该吃不上热饭了，我家里有人来接。”谢宁撑着伞往宫门走去，等在外边的，可不就是谢起。 今日刚好他们放假，因此下课要比往日早一些，见外头下雨了，就赶着车亲自来接谢宁了。 “这几日端午，阿娘说带我们去庄子里住两天，就是可惜，阿爹他换了新的职位，最近都忙着加班，便是端午都歇不了。” 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谢起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这话你可别在阿爹面前说。” 谢望之最近因为晚上加班加的多，每日喝的都是败火的茶水，谢起要是去找不自在，那刚好凑上去当个出气筒。 谢起把自己路上买的酸梅汤递了过去，里面加了几片陈皮，口感醇厚，甘甜可口，上面还浮着薄薄的冰片，喝起来冰冰凉凉的，一口落肚，身心都清凉了不少。 “宝儿，父亲职田那儿的庄子离我同窗家的庄子近的很，到时候阿兄带你去看酥山！我那同窗家是个大户，请了好几个点酥娘呢！” “去年阿娘不是做了酥山吗？阿兄还没受够教训吗？” 酥山其实就是刨冰，手艺好的点酥娘能够将酥山制成景，谢宁去年在宫里看过一回，的确好看，就是不能多吃。 谢起就是在家里吃的多了，差点没爬出茅房，要不是谢宁给他来了几针，第二天他都要请假了。 “......我就看看！绝不多吃！” 第577章 一梦华年109 晃晃悠悠间，端午行至。 谢宁给张天师的画像背后糊上浆糊，然后递给站在椅子上的谢起，接着往后退了几步，“歪了，往上一点！不是右边，是左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等谢起把画像方方正正的贴在门额上，谢宁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虎头白泽午时符递过去，让谢起挂上去。 “贴好了？”谢云拿着一个泥像走出来，将其放到门前辟邪，然后拉着两个孩子进去，“热水烧好了，快去洗洗！” 府里的下人们到处搞卫生，等彻底打扫完了，也是要去洗澡的。 与平日里的洗漱不同，在端午这日，每个人都要用香兰草蒸煮过的热水洗上一个澡。 谢宁觉得水有些烫，还想等等再下桶的，然后就被陈晚娘按了下去。 “阿娘！我自己会洗！”谢宁差点跳了起来，脸不知是羞红的，还是被热气熏红的。 陈晚娘又往浴桶里扔了一些花瓣，滴了几滴她自己熬的花露，这才收手，“阿娘知道了，宝儿大了，知羞了。” 谢宁觉得自己就如同那煮熟的虾子，毕竟这洗澡水是真的有些烫。 可是大人却都觉得这样才好。 等她洗完澡披着微湿的头发跑出来时，谢起正盘腿坐在东套间的榻上，脸上也是红彤彤的一片，估计有一半是被烫的。 “快来，阿娘给你戴上。” 谢宁乖乖的走了过去，陈晚娘先是揉了揉谢宁的眉心，然后徐徐道，“万望我儿，百毒不侵，身体康健。” 一边说一边给谢宁的手腕系上一条五彩的绳子，也就是百索，虽然这绳子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但家里人的，都是陈晚娘自己细细编出来的。 谢起的上衣上还系着一个小经袋，里面装的是雄黄，而谢宁的是一个用布帛做成的小虎头，系于襟带间。 “好了，去把头发擦干梳理好，今日可是有客的。” 在端午当天，无论是士人还是百姓，都会互相设宴招待。 谢宁小时候有陈晚娘帮忙编发，长大了些又有清梨照顾，她扎头发的手艺就从来没进步过，不过扎小揪揪还是很娴熟的，总不会一个高一个低了。 来赴宴的大人们相互行礼，谢宁和谢起也站的端正，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人。 “这便是宁姐儿了吧？”一位白胡子的老大人低头看着谢宁，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根百索，给谢宁戴在了手腕上。 “是个灵慧的孩子，万望身体康健。”这是很亲近的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单单亲近她，但谢宁脸上还是扬起笑，“谢谢秋伯伯，阿宁也祝秋伯伯福寿安康。” 应付完了大人，谢宁和谢起也没法歇着，谢起要带着大人们带来的郎君们一起坐席，谢宁则是跟在陈晚娘身边招呼一起过来的女眷们。 来的都是些年轻的夫人，她们本来可以不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来的齐整。 与陈晚娘聊了一会儿后，就有夫人将注意力放到了谢宁身上，“听说谢小娘子的医术又精进了，昨日还给皇后娘娘把出了喜脉？” 谢宁自然是谦虚，什么叫她把出来的喜脉，搞得好像这孩子是她带来的一样。 但是大家的热情就是很高，谢宁只好捡着一些医理来说，而且透露出了她跟着学习的顾老大夫就是一个擅长带下病的。 简而言之，她作为顾老大夫教过的小大夫，对于妇科类的疾病也很擅长。 现场的妇人眼睛更亮了，她们本来只是想着谢宁既然搭上了皇后，她们跟着交好一番总没有坏处。 但随着谢宁讲的越来越多，她们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震惊的很。 一位夫人看了一眼小小的谢宁，垂下了眼帘，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时，她才磨磨蹭蹭的落到最后，将一个帖子递了过去。 第578章 一梦华年110 “谢夫人，不知道谢小娘子愿不愿意出诊，我想邀她去我家中看诊。” 见陈晚娘沉默不言，年轻夫人又补充了一句，“看的是女子。” 陈晚娘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她家宝儿已经可以出诊看病了吗？ 其实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谢宁给家里人看病的阶段上，完全想不出谢宁能给外人看病的样子，即使她知道谢宁在德济堂学习，也知道谢宁还给皇后和燕曦公主把过脉。 但她都觉得是小孩间的玩闹，大人纵容着而已，便是谢宁拿出的药方，她也是归结于那本医书。 怎么说呢，有些恍惚。 “宝儿，你愿去吗？”陈晚娘是不拦着的，她自己都出门做生意了，何故拦着女儿行医呢？ “可以，不过明日上午我要进宫，下午倒是可以去。” “好，极好！” 年轻夫人松了一口气，等坐上马车回到家，她才走到一位穿着常服的老大人面前行礼，正是那个给谢宁戴百索的秋老大人。 “公爹，我请到了谢小娘子来家里给玉姐儿看病。” 说着眼睛又红了。 这次是她大着胆子求爹带她去的，就是怕她请不来谢宁，毕竟那也是个官家小姐。 说是在德济堂学医，但谢宁可是给皇后和燕曦公主把过脉的，谁知道谢宁愿不愿意屈尊给她们这样人家的女眷看病。 在德济堂学医的谢宁根本不知道没有人找自己看病竟然是因为不敢，怕请不来她，导致现在谢宁依旧在顾老大夫手下做事，只偶尔给老妇人检查。 秋老大人摆了摆手，“等那宁姐儿上门给玉姐儿看病，不管能不能看好，都要记得礼节，多给些银钱，总是没错的。” 秋夫人有些踌躇，“公爹，给银钱，会不会太辱没人家了？” 这话倒是叫秋老大人顿住了，“没事，你除了银钱，再给些小姑娘适合用的东西，然后我给那谢大人送一幅秋山图。” 那可是公爹最喜爱的藏画了，秋夫人感激的看了秋老大人一眼，虽然她也心疼那画，但她更心疼自个闺女。 夫君纳的妾氏不少，但只她得了一个闺女，而那孩子又是个多病的，可把她们夫妻两个愁坏了，这就要议亲的年纪了，怎么就...... 第二日谢宁上午去宫里也就给皇后把了一下脉，然后就被燕曦拉着玩了一天，说是玩，其实就是读书，两个人对诗词。 其实一开始谢宁对于作诗作词这些并不擅长，她只是会背，但现在慢慢的自己也掌握的不少技巧，最起码，随便指着一处景，她都能作出诗来。 只不过远不及兄长和父亲。 谢宁端起杯盏，用小勺子搅了搅里面的冷饮，然后对燕曦道，“燕曦，你往后还是少用些铜铁制的茶具或是器皿为好。” “怎么了？”燕曦不明所以。 “这可是我最喜爱的一套茶具呢。” 谢宁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因为有毒，如果常年使用的话，是很容易重金属中毒的。” “啊？” 燕曦还在发愣，不远处的老嬷嬷却是面色一变，连忙走上前来询问。 “谢小娘子是说这样的器皿有毒？”虽然她听不懂什么重金属不重金属的，但她闻毒色变啊！ 谢宁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是微毒，毒不死人，可却能够让人的身体变差，大人还好，小孩子最好不要用，孕妇也是。 皇后娘娘还在孕期，脂粉最好也少用些。” 这句话就是在点她们了。 老嬷嬷抿了抿唇，恭敬的退下了。 燕曦挪了挪身子，问谢宁，“阿宁，你不气了？” “我从未气过。”她想要皇后帮忙，自然要先拿出诚意来。 然后把一本小册子递给她，“你身子弱，练剑不太适合，那便打五禽戏，强身健体。” 燕曦恹恹的垂下脑袋，她不太爱动，谢宁也说过她不爱动就是因为虚，现在还要打五禽戏，想想就累。 皇后从老嬷嬷那里听了谢宁的话，便直接让人把谢宁从偏殿喊了过来，从手上褪下一个清透的镯子戴到谢宁的手腕上。 “好孩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医书，里面讲了好多，不仅有孕期的各种注意事项，便是连生孩子都讲了，我都学了。”谢宁眼睛亮亮的。 皇后细细的听谢宁讲各种注意事项，然后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最后眼睛都红了，她的燕曦身子弱或许有宫斗的原因，但也有她平日里不够注意的原因。 “娘娘，您应该补一补身子，将身体养好来，里面的皇子才康健。” 弱柳扶风，身体自然好不上哪去，有时候帝宠重要，但健康的皇子，更重要。 第579章 一梦华年111 皇后定定的看了谢宁一会儿，倏而笑了，轻轻的掐了掐谢宁白嫩的小脸。 “这话不错，但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罢了，可别往外头讲，我知道你和燕曦都爱看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但那些东西，看看就行了，可莫要当真。” 她们身在后宫，博的就是一份宠爱，在帝宠之下，家族势力、孩子、美貌等等，都是她们的筹码。 帝宠可不仅仅是帝王的宠爱，而是这一份宠爱所带来的切实利益。 在这后宫之中生存，真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谢宁其实明白皇后的意思，但她面上还是保持着懵懂的模样，小孩聪慧是好事，但在某些方面聪明过头就是坏事了。 谢宁拎着篮子跟着秀灵往外走，还没走出殿外，就瞧见了几个等在那里的小宫女。 谢宁一屁股坐到了花坛旁，这儿有树荫挡着，倒凉快些，那几个小宫女有些局促的挪了挪步子，略微不安的看了一眼秀灵。 “我给你们看看吧。” 有时候，小人物也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谢宁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谢宁给其中一个小宫女把了脉，看向她的耳后，问道，“现在的听力比之从前可是有减退？平日里可会感到恶心、呕吐或是耳鸣？” 小宫女震惊的点了点头，“您，您说的都有。” 旁边的一个略大些的小宫女说，“小文是半年前调过来的，那时她，她挨了几巴掌，有些重，后面这左耳朵就时不时的听不见。” 谢宁也没有追根问底，只伸出一根手指，对小文道，“看着我的手指。” 然后根据手指在各个方向的移动来观察小文的眼球是否不断在一个方向上颤动，谢宁在小本子上记录为阳性，眼球震颤是耳原性眩晕的重要特征。 “头会痛吗？” “不会。” 那还好，若是头会痛的话，就麻烦了。 “我给你扎几针。” 其他几个小宫女见那长长的针扎在小文的脑袋上，都有些害怕，小文自己也怕，只敢紧紧的闭着眼睛。 谢宁站起来在小花园扫寻了一番，走至一处绿色约莫有她半腰高的草前面，问她们，“这是你们种的，还是杂草？” “是杂草。” 说话的是专门负责在这小花园里除草的小宫女，这里偏僻，她还没来得及除草。 谢宁笑了笑，摘下几片叶子递过去，“这是苍耳叶，我知道你们怕是拿不到药的，而我也不能时时进宫，所以小文姐姐可以将这苍耳叶晒干，然后磨成粉末，取一钱用开水调服，可以慢慢的治疗你耳朵的炎症。” “真的？” 这杂草周围可有不少，便是这里没有，她也可以去别的宫里求一些来。 谢宁不是没有好的药方，可即使开了药方，她们也拿不到药。 接着谢宁又给其他几个小宫女也扎了针，小宫女们很不好意思，纷纷拿出自己的体己给谢宁当诊费。 谢宁抿唇浅笑，一副不怎么好意思的样子，“我医术不精，在德济堂学医其实都接触不到几个病人，姐姐们愿意让我学习针灸，应该是我感激你们才是。” 虽然谢宁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感激她，特别是小文，她以为自己要变聋子了。 等秀灵带着谢宁走了，几个小宫女便一起去了侧殿，恭恭敬敬的对里面的老嬷嬷行了一礼，“钱姑姑。” 然后把谢宁和她们之间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小文捧着刚刚摘的苍耳叶，弯腰双手奉了上去。 第580章 一梦华年112 她们几人的行为哪能躲得过皇后的眼睛呢？所以做了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为好。 钱姑姑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苍耳叶便还了回去，“知道了，谢小大夫若是还想给你们扎针，随着她去就是了。” 毕竟谢宁的医术精进了，对她们又没有坏处。 几人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 钱姑姑与皇后说的时候，皇后也感叹，“这谢小大夫倒是好学，对你们这些宫人也好，是个善良的孩子。” 钱姑姑笑道，“听说谢小大夫自个还在谢夫人的铺子旁边开了一个小铺子来卖药，一开始是卖的治疗牲畜的药，便是皇庄那边都跟她们进了不少。 后面又捣鼓些什么治疗女子月事腹痛、调理月事和女子养身的蜜丸，也是卖的极好，不少人家都会去买。” 毕竟有很多女子有了不舒服也不敢去看大夫，这下子有了云霞药铺，多少能缓解一些，而且那养身丸，是专门用来调养身体以备孕的，不仅是外面的夫人，便是宫里的嫔妃，也会偷偷的买上来用。 其实一开始谢宁打的就是很简单的调养身体的旗号，关于备孕这个说法，的确有这个功效，毕竟身体好了，怀孩子就会更容易些。 却没想到邓茵会将其作为主要的卖点，效果格外的好。 谢宁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养身子的蜜丸。 皇后摇着扇子，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那孩子哪里想得出那么多？怕是那谢家做的，只不过把这孩子推到前面来。” “我觉着也是，但也有可能真的是谢小大夫捣鼓出来的。” 钱姑姑接过宫女调好的茶，轻轻放在皇后的前面，“听说谢家有一个老姑姑还留在家里，当年便是因为身子不好，多年无子才和离的，谢小大夫学医，其一便是因为孝顺，怕也有为她大姑姑养身子的原因。” 谢宁和燕曦公主一起玩，她的底子自然是要查的清清楚楚的。 皇后也想起了这一茬，“既是如此，谢小大夫在妇人养身生子方面更有建树，倒也正常。” 新雨的气息还未消去，皇后摸了摸小腹，轻笑道，“谢小大夫那么好学，便随她们去吧，小宫女们得到了看病的机会，谢小大夫能够学习，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于她亦有利，因为她松了口，宫女们不仅记谢宁的恩，也会感激她的情，而谢宁学好了，也好为她所用。 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她都是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的。 她快三十了，还能生几个孩子？ 燕曦的身子这般弱，她不论是再留一个皇子还是公主，也不至于让燕曦一个孩子孤零零的。 但她私心里还是想要一个皇子的，中宫嫡子，她的皇儿既要占嫡，也要占长。 炙热的阳光将地上的雨水影子蒸发的一干二净，若不是有着一丝凉风，谁也看不出不久前还下了一场雨。 谢宁跟着秀灵才走到一半路程，就撞见了一队抬着轿辇的宫人，秀灵一眼便瞧见了对面是哪位妃嫔，便快速的跪下，“奴婢参见静妃娘娘。” 谢宁亦放下手中的篮子，拱手弯腰行了一礼，“臣女参见静妃娘娘。” 本以为对方会忽略她们径直离开，却不想那轿辇直接停在了两人面前，里面的人迟迟不出声，两人也不敢起来，好一会儿，才传出一道宛若黄鹂的声音，“起吧。” 谢宁直起腰来，抬眼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 “你便是谢小娘子了吧？” “是。”谢宁微微垂下目光，不再直视。 “听说你医术不错，要不来本宫殿里，也给本宫把把脉，说不定也能把出个喜脉来呢？”女子状似天真的歪了歪脑袋，但几人都知道，那肯定不止把脉那么简单。 秀灵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是不怀好意的，心中不由的打起鼓。 谢宁拧了拧眉，刚想开口，就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秀灵又跪了下去，拜服道，“静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送谢小大夫出宫，若是晚了时辰，奴婢怕是不好交代。” 又是一阵沉默，谢宁将本欲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视线下落，她能清楚的察觉道秀灵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很害怕，但她还是为了自己站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本是她的职责，若是弄丢了自己，不好交代，也或许，是因为那日雨下的一次帮扶。 可这样的“挺身而出”，是要遭受报复的，上位者的一丝不喜，或许就是她们坎坷命运的开端。 她们是再小不过的小人物，但她们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默默无闻，但又在世间挣扎生存着。 第581章 一梦华年113 谢宁躬身行礼，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臣女医术尚浅，还不足以给娘娘们请脉，这都是皇后娘娘对我这小儿的善意夸赞罢了，家兄已经在宫外等着了，臣女就不叨扰静妃娘娘了。” 谢家势小，但不论是她还是父亲，都是在皇帝面前留了印象的人，若静妃不想落得一个嚣张跋扈刁难下臣之女的名声，就不该强留她。 良久，上头传来一道冷哼，轿辇一步步的离去。 谢宁将还跪在地上的秀灵拉了起来，“秀灵姐姐，你膝盖还好吗？” “我没事。”作为奴婢，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待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谢宁顿住了脚步，用比较直白而幼稚的口吻道，“秀灵姐姐，今日之事你可要好好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我有点害怕。” 秀灵刚刚低着头，哪里看得到谢宁是从容淡定还是害怕？ 只不过想着这么个小姑娘，刚刚肯定是被吓到了，便安慰道，“莫怕，我会与皇后娘娘说的。” 她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刚刚定然是得罪了静妃娘娘的，但她本就不是那边的人，或许能借此在皇后留个印象，升一升职位什么的。 秀灵见谢宁可爱，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谢小大夫往后说话也要小心些，静妃娘娘年初的时候刚丧一子，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怪我，带您绕了近道，这才撞见人触了霉头。” 她是想着早点回去，她还能去捡一点野草药来晒，因为天气热，她有些上火，耳朵也有点抽痛。 没想到就绕了一次近道，便遇上了静妃娘娘。 “我知晓了。” 谢宁提着篮子往守卫那走去，见他们检查好了东西，她才加快脚步往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因着今日下午要去秋府给人看病，陈晚娘不放心她，所以除了清梨，还让谢起跟着一块去。 谢宁和谢起说起了刚刚在宫里发生的事，可把谢起给气到了，“宝儿，阿娘就说皇宫一点也不好，往后你还是少去吧。” “陛下派了任务。”这时候可不是她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了。 “唉，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怎么就揪着你一个小姑娘去呢？” 谢宁打开旁边的小匣子，是冰过的双色绿豆糕，软糯清甜，带着些微的茶色，里面还加了一些红色的果干，又有些微的酸甜，很是解暑。 “毕竟是给皇后娘娘看诊，有些事情太医不方便做。” 比如摸胎之类的，当然，这些也有那等有经验的嬷嬷接手，所以她只是一个充当吉祥物的存在。 但这些时日她所展现的，应该足以让皇后更加看重她一点了。 且看下次她再进宫，又有多少宫女来找她看诊，若是多，那就证明她第一步走稳了。 谢起打开折扇扇风，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炉子，里面是正散发着冷气的冰块，但却降不下什么温度，他依旧很热，额头上冒出不少汗。 因此又喝了一大口冰饮才继续开口，“那你也得小心些，不过也不用怕事，万事有阿爹兜着呢。” 他就不行了，他现在还要阿爹收拾烂摊子呢，虽然平素他还是很乖的，但少年嘛，难免会因为些许矛盾打架。 这样的情况下，学官当然是会叫家长的。 看来他得稳重一些了，阿爹问他明年下不下场，谢起本来还想再等等的，但或许，试一试也无妨。 两人聊了没多会儿，秋府就到了。 真说起来，这秋老大人也算是谢望之的上司，虽然不是直系的，因为谢望之现在在药局工作，而这秋老大人乃是太府寺的官员。 不久前才成立的药局是归太府寺管理的。 秋府外头正有门房候着呢，一瞧见谢家的马车过来，便立刻拆门槛让他们进去，同时也派了人去后院通知主人。 等进去后，谢宁才被谢起扶着从马车上踩着车凳下来。 谢宁没有把篮子一起带进去，因为那装的是赏赐，她只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放了针袋和脉枕之类的物品，还有一些简单的蜜丸和药膏。 进宫的时候她基本上是不带的，只带针袋和脉枕，就是怕出问题。 很快便有嬷嬷来领谢宁去后院，而谢起则是被小厮带往前院花厅歇息等待，却不想他还撞见了自己曾经的同窗，“封书？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谢起，封书也吓了一跳，这几年两人也是有互通书信的，但毕竟车马慢，所以封书知道谢起在京城，但谢起却不知道封书也到了京城。 “你们认识？”跑过来待客的秋大公子好奇的来回扫视。 “我们之前在同一家县学读过书，是同窗呢。”谢起朗声道。 封书也点了点头，然后回答谢起刚刚的问题，“我父亲回京述职，我就跟着一块回来了，这是我表兄。” 指的是大房的秋大公子。 而他母亲是秋家的女儿，今日特地带他回娘家省亲。 谢起懂了，便又问起了读书的事，几人也没去花厅了，而是转道去了凉亭聊天。 另一边的谢宁则是看着病患慢慢的红了眼眶，轻咳了一声，“不要怕，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才十五而已，没来初潮，她从脉象能得出这位秋小姐有些内分泌不调，但这不是重点。 谢宁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问道，“秋小姐可接触过疫水？” 秋小姐一脸茫然，秋夫人却是面色一变。 第582章 一梦华年114 “谢小娘子说的可是受了瘟疫感染的水？” 若真的是，她定要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清上一遍，也要找到那害她孩儿的恶人！ “不是。” 谢宁摇头，知道这样说或许会惹人误会，想了想，便用她们能理解的名词解释道，“疫水不能简单的划为被瘟疫感染的水，但它也是具有传染性的，是被外邪污染的水，里面有很多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虫子亦或是虫卵的水。” 见秋小姐被吓的面色发白，谢宁住了口，安慰道，“不要怕，你这是慢性的，应该是当初感染后在急性期未曾根治而形成的。” 然后又看向秋夫人，问道，“秋小姐可是在南方居住过？血吸虫病在南方比较常见，若是接触了脏污的水，或者是其他得了这种病的人，也容易被传染。 她月事迟迟不来正是由这个慢性病导致，等把这个病治好后，再调理一下身子，月事自然而然的便来了。” 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一一回答谢宁的问题。 “前些年我带这孩子一直跟着他父亲在南边生活，至于谢小娘子所说的接触的问题，按理说是不应该的，这孩子一直被我养在深闺，轻易都是不出门的。 便是出门，也有嬷嬷丫鬟们跟着，定是接触不到那些赃污的东西，而府里的丫鬟也是康健的，那有病的是接触不到主子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秋小姐神色微顿，不安的扯了扯秋夫人的袖子，小声开口， “一年前我跟随祖母出门礼佛，烟堂姐......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跌到了一个......比较脏的水洼里。” 秋夫人此时也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秋玉的确生了一场大病，拿着病症去问大夫，说是伤寒，断断续续的治了好久才好，就是现在，身子也没养回来。 “玉儿，你不是说自己不小心跌的吗？”秋夫人神情严肃，秋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娘亲......” 秋夫人却是不看秋玉了，扭头就怒喝一旁的奶嬷嬷，“你们怎么照看小姐的？她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奶嬷嬷面色发白，连带着身旁的其他丫鬟都一起跪了下去。 秋玉也被吓了一跳，眼眶更红了，期期艾艾的牵起秋夫人的手，“娘亲，不怪她们，是我要跟烟堂姐去玩的，嬷嬷她们没看到......” “你呀你，被人欺负了怎么不说？”性子这般软，还被一个别房的孩子欺负了。 秋玉垂着脑袋掉了几滴眼泪，可把秋夫人给心疼坏了，“乖囡，娘亲不是骂你，是担心你呢。” “娘亲，是，是我不好，烟堂姐说我以后还要靠她弟弟，所以我要敬着她，所以我不敢告诉你们，因为烟堂姐说如果我告诉了你们，她就不让她家弟弟来我们家了。” 她不是小娃娃了，知道家里没有男丁是不好的。 一番话说的，秋夫人直接眼前一黑，忍不住啐道，“呸！不要脸的玩意儿，谁要她们家儿子了！明明是她们家巴着要把孩子过继到咱家来，我和你父亲都拒了好几次了！” 当时她家孩子还生了那么久的病，她都哭晕过去了，差点以为这个孩子就要夭折了，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要是没了，秋家三房就要断了。 但现在也差不多是断了的，因为三房没儿子，若是过几年三房还没有男丁出生的话，他们就得从族中或是其他房过继一个孩子过来继承香火了。 可无论是谁，她都不会要二房家的孩子！ 第583章 一梦华年115 秋夫人骂了半响，才惊觉旁边还有一个谢宁，略微不好意思的看了谢宁一眼，“谢小娘子，让你见笑了。” 吃了一个大瓜的谢宁面上一片淡定，继续问道，“后面可有发病？” “没有。” 那就是无症状的，如果不是因为月事迟迟不来，怕也检查不出这个病因。 谢宁看了一眼秋小姐苍白的面色和消瘦的身形，现在天气极热，她却还穿着较厚的梅花彩球的纹样小袖对襟旋袄。 可见是畏寒了。 “可是怕冷？”谢宁问道。 秋玉点了点头。 谢宁抬手压了压她的腹部，见秋玉眉心微皱，又问道，“这里是不是胀？” 见秋玉颔首，谢宁又让她张开嘴巴来看舌苔，见苔白舌淡，又问了大小便的情况，心中就有数了。 秋玉本来苍白的小脸此时通红一片，呐呐的看向谢宁，十分的不好意思。 这看病，怎么问的这般详细？而且这小娘子比她还要小，竟然丝毫不害羞，可真厉害。 谢宁没有关注秋玉的表情，只低头看向那奶嬷嬷，“麻烦帮我拿一套笔墨来。” “还不快去！”秋夫人斥道。 还跪着的奶嬷嬷大松一口气，忙起身取了笔墨来。 屋内本来人就不多，秋夫人瞥了一眼其他还跪着的丫鬟，沉声道，“起吧。” 根子不在这，她便是发火，也要对着那真正可恨的人去。 谢宁提笔写下药方，然后对着秋夫人道，“我给她开的是温阳利水的方子，可以煎服，也可以让药铺研成细末，用黑豆煎汤为丸。 她年纪还小，每次服二钱就可，一日三次，在饭前服用。 待三日后我再来复诊。” 若是状况良好，她就可以开滋补的药方，改善她的体质。 “夫人。” 谢宁没有把自己的脉枕收起来，面容有些严肃，“我刚刚便说了，这虫病是会传染的，所以还请您以及府中仆人都去看一下大夫，以防万一。 而且府中也该彻底的清扫一番，免得留下祸源。” 吓的秋夫人赶紧伸出了自己的手，“还劳谢小大夫给我看看。” 她都不喊小娘子，而是尊称谢宁为大夫了。 最后谢宁在给秋玉扎了针后还留在秋府给秋夫人和她院里的女使们看诊，至于男主人和男仆，都是去的外面药铺看诊。 谢起没想到谢宁直接在秋府待了一个下午，在车上细细的听了谢宁说的虫病，吓的谢起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在地里打架的事，忙把手伸出来给谢宁把脉。 “宝儿你快些看看我肚里有没有虫子！” 谢宁敷衍的把谢起的手推开，“别自己吓自己，你若是肚里有虫子，早就病怏怏的了。 而且我经常给你们把脉，家里人都是健康的。” 说着把秋府给的大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白白胖胖的银子递给谢起，“给阿兄买好吃的。” 谢起感动的摸了摸谢宁的发顶，感叹道，“咱家宝儿竟然也能挣钱了。” “阿兄，我早就挣钱了。” 一句话，成功的将谢起打击的体无完肤，全家就他一个人还在啃老，现在还啃小了，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一路去了庄子，本来秋府是要留饭的，但谢宁和谢起惦记着庄子里的陈晚娘，还是推辞了。 谢望之职田的庄子是额外买的，毕竟就职田来说，若是调任或者被贬官了，可是会被收回去的。 恰好当时有个小两进的庄子要卖，陈晚娘便寻了关系买到手了。 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一个时辰就到了。 谢宁和谢起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此前这个庄子还在重修，原因就是谢望之两人都不满意庄子的布局，觉得过于奢华和俗气了。 重新装修的庄子简直就是一步一景，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装饰和绿植，但就是十分的清新雅致。 庄子里不仅有陈晚娘，陈云盛和霍筱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俩人已经成婚有一年，此次来庄子，权当是避暑，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第584章 一梦华年116 陈晚娘牵着谢宁的手往主院走去，问道，“宝儿是想和阿娘一起住，还是自己单独住一个小院子？” “我可以自己单独住在小院里吗？”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谢宁有些措手不及。 陈晚娘轻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想和阿娘一起住了。” 说完又笑，“不过孩子大了，也要学着自己管家了，便先从管自己的小院子开始吧。 等回到家，阿娘便叫女使把主院旁边的院子打扫布置好给你住，现在还是住住院偏房吧。” 谢宁拉着陈晚娘的手，“阿娘最好了。” 既然让谢宁自己一个人住，只清梨照顾是不够的，但又知道谢宁不是那么的喜欢下人照顾，所以陈晚娘只给谢宁拨了两个丫鬟跟着，一个叫清絮，一个叫清乐，都是之前放在庄子里调教的。 谢宁倒是没有反抗的收下了，因为她一开始就拒绝不了。 而她也的确是需要女使照顾的，之前她跟着父母一起住，她的吃穿用度都是随主院的，但一旦搬了出来，这些事情就都落在了跟随自己的仆人身上。 比如，她穿的小衣、用的荷包手帕之类贴身的东西，是不能去外面买的，基本上都是家里做的，然后就是院里的洒扫，还有小厨房以及洗漱洗衣之类的，都需要人接手。 当自己真正的身处于封建的古代世界，站在特权阶级的位置上，谢宁并没有去宣扬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但也没有因为自己是特权阶级就俯视那些在自己之下的人。 平等，从来都不是用嘴来说的。 谢宁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丫鬟，轻声问道，“你们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奴婢们不识字。” 清絮和清乐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忐忑，第一次见小主子，虽然嬷嬷说小主子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小娘子，但她们还是紧张。 谢宁微微颔首，“那会算数吗？” 清絮福了福身子，“奴婢会一些。”清乐是不会的。 谢宁大致的考了一下这两个丫鬟，心中便有了章程，然后指了指清梨道，“清梨比你们大上一点，她既识字，也会算数，又跟着我懂了一些药理，你们就跟着她学一学。 懂得多一些，于你们自己也有好处。” 清梨也狠狠的点头，“你们尽管来问我。”虽然她脑子不是那么的灵活，但学的也不算少了。 清絮和清乐都懵了，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忙跪下磕头道谢。 谢宁连忙把人扶起来，笑道，“我的规矩不多，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够了。” 她能做的又有多少呢？ 不过是从自己身边开始，一点一滴的改变，种花，是需要耐心的。 窗外蝉鸣起起落落，宛若盛夏的回响。 在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随着初晨的第一抹阳光而缓缓化为雾气消散。 谢宁一大早的就爬起来了，她特意背着小背篓和小锄头出门采药，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是属于她们家的，刚好可以探索一番。 陈晚娘和谢起，还有陈云盛夫妇也换了一身衣服跟着一起去。 端午避暑，谢家老两口和谢云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庄子，他们最近着迷于赚钱，打算在端午的时候好好的赚上一波，然后用攒下的钱盘个大点的食店。 到时候就不用到处跑了。 因为一开始他们这样的餐车的确是很吸引人，卖的炒饭和后面卖的定制饭菜也的确吸引了很多客人，特别是学子。 但紧接着就有与她们样式差不多做定制饭菜或是其他的餐车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当然，这餐车的技术还是他们自己卖出去的，一开始他们卖的是餐车，后面才卖的图纸。 毕竟这餐车的制作技术不是特别高深，在开始的时候捞一笔就行了，就是不卖，之后也会有人琢磨出来的。 谢祖父很佛系，他觉得每天推着餐车去卖点吃食就很不错了，挣点钱还能给孙儿买吃的。 但谢祖母和谢云母女俩还是想开个食铺，毕竟现在她们算是在京城扎下根来了，当然想打点更大的盘算。 拗不过妻子，又心疼女儿，谢祖父也只能攒着一股劲儿的挣钱。 因此便是端午，几人都没有歇息。 陈晚娘提了好几次她可以帮忙资助她们开个食铺，最后都被谢望之拦住了。 “阿姐她就缺这一口气，你就让她干吧。” 听了谢望之这话，陈晚娘也就歇了心思，专心忙着自己的织坊和布庄。 湛蓝的天上飘着象牙白的云，风吹过树林带出沙沙的声音，时不时有鸟儿啼叫一声，似乎是被清风扰了好梦。 几人说是出去挖药，其实只谢宁带着清梨还有小狼满山的挖，陈晚娘招呼着女使们找了一处荫凉的地儿就铺开了席子开始野餐。 等谢宁带着清梨回来，满头大汗的，惹得陈晚娘好一阵说教。 “快来吃些冰饮，虽然冰都融了，但胜在还凉快，特别是这橙玉圆子羹，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陈晚娘给谢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问道，“你阿兄呢？” “他带着墨棋去抓兔子了，嗯，还有雪球。” 雪球就是那只小白狼，它还小的时候因为吃的好，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像一团小雪球。 谢宁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冰凉的圆子羹吃，凉爽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第585章 一梦华年117 冰凉软糯的圆子配着脆甜的雪梨块，吃起来十分的清爽可口，里面还加了捣碎的香橙调和，清甜中又带着微微的酸意，凉凉的，很解暑。 谢宁还没吃到一半，霍筱就递过来了一小盘五色水团，“今儿早上刚刚做的，味道正好，快尝尝。” 水团，也叫白团或是青团，是用糯米粉制作的团子，除了其色彩多样之外，便是形状也有许多花样。 谢宁拿起一个粉色桃花水团咬了一口，外皮糯韧绵软，清香扑鼻，里面包裹着的是掺了花蜜红豆沙，甜而不腻，香糯可口。 “阿娘，这是你亲手做的？” 陈晚娘摇着团扇，轻轻的笑道，“自然，你和起儿都爱吃，阿娘就做多了一点，还有这粽子，也做了咸口和甜口的。 那肉粽子都是昨日跟附近的农家买的新鲜猪肉做的，还加了河虾仁，肉质十分鲜嫩。” 陈云盛剥开一个热好的肉粽子，顿时肉香四溢，里面的糯米饭粒粒饱满而软糯，还有山菇瘦肉与河虾，滋味多样。 穿着玉色衫子的霍筱轻轻摇着团扇，山林间多凉风，属实舒适，比起家里，不仅空气好多了，也没那么热。 而且周围不仅洒了药粉，还升了小香炉焚香，所以并无什么蚊虫鼠蚁来打扰。 “筱儿，这河虾的你最爱了，怎么不吃？”陈云盛还特意剥开切好了递过去。 霍筱轻轻推开，“我没甚胃口，你吃吧。” 单单是闻着这味道她就不喜欢，有点犯恶心。 谢宁刚刚和清梨分吃完一个肉粽子，闻言抬头仔细看着霍筱的脸色，有些迟疑的开口，“嫂嫂，我给你把脉看看？” 她还没修炼到单凭看人脸色就能得出对方身患什么病症的地步。 霍筱笑着伸出一截皓白手腕，“我就是有些热，这才没什么胃口的，等下吃点清爽的就好了。” 谢宁细细的听着霍筱的脉，有点把握不好，思来想去，还是悄悄的问，“表嫂，你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霍筱轻咳一声，耳朵尖红红的，用团扇半挡着小脸，也压低声音道， “还没呢，推迟七天了，我想着是不是因为太热了，所以有些不正常，还想着找你开点消暑的饮子喝呢。” 茶馆里的一些茶饮就极好，不过她想要专门解暑的。 “现在还是少喝点冰凉的，等会去我给你开点温和的来喝。”加几味甘草就行了。 “我听着这脉似乎有点像滑脉，但这日子还短，我也说不准，等过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再来看看，不过这些时日表嫂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她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三个指头，只有一个指头感受到了那种欢快的跳动脉象，而且还是比较轻微的，所以她才说不准。 毕竟有时候滑脉也不一定就是怀孕。 “你们说什么呢？” 陈云盛让人升了一个小烤炉，打算烤点肉吃，他吃点心可吃不饱。 谢宁看了霍筱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吓的陈云盛差点把自己的手烫着。 “这这这，有了？” 陈云盛不知所措的靠近霍筱，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肚子，憋了许久，才红着一张脸问谢宁。 “宝儿，我，我要做什么吗？” 谢宁已经开始继续吃了，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不让表嫂受累就好了，女子怀孕的时候不仅需要保持身体健康，还需要保持一个好心情。” 陈晚娘也回过神来了，隔着小小的一个谢宁握住了霍筱的手，“筱儿，我生养了两个孩子，最是有经验，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或是写信给你婆母和娘亲，对，要让她们送几个得力的稳婆和嬷嬷来照顾。 若是不方便，赶明儿我就在城里给找几个好的来。” 没想到她就要有侄孙了，可真是神奇。 霍筱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姑母，我，宝儿说我这还不确定呢。” “那也没事，总会有的。”陈晚娘笑眯眯的拉着霍筱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谢宁捧着一碗豆儿水往另外一边挪了挪，给两人腾出位置，陈云盛几次想插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嘿嘿的傻乐。 第586章 一梦华年118 “阿娘！宝儿！” 远远的传来一声叫唤，惊起一地飞鸟，谢起拎着两只兔子往这边跑着，后面跟着墨棋，然后“嗷呜”一声，一只巨大的白团子就扑了过来。 “雪球！” 见雪球和谢宁滚作一团，众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谢起把兔子递给下人，让她们就在溪边剥了来烤着吃。 “阿娘，我是不是很厉害！”谢起扬起下巴，一脸求夸赞的小模样，陈晚娘赶紧拿了个帕子给他。 “厉害厉害，快去溪边洗洗吧，瞧瞧这脸上的汗。” 谢宁从雪球肚子下面爬起来，头发都乱了不少，揪着雪球的耳朵就要教训它，然后就见这小家伙呜呜的蹭着自己的小腿，谢宁心头一软，便让人倒了一碗加了些冰块的水给它喝。 点了点雪球的脑袋，笑道，“你身上毛那么多，天气那么热，下次可不许再扑过来了，我都要闷死了。” “呜呜——” 谢宁也跟着跑到小溪边洗手。 溪水很浅，阳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在水面上，夏风吹过，波光粼粼，从溪边石缝里绽放的花上白蝶翩翩起舞，似乎也在畅享夏日。 谢宁洗完手正擦着，见这儿的水不急，透过清澈的水面能够清晰的看到下面游荡的小鱼，不由的心中一动。 用帕子把手指裹住，谢宁折了几片细长的叶子置于手中。 “咻——” 叶片中间较硬的茎秆部分便如离弦的箭飞射而出，没入水中，不一会儿就有几只鱼儿浮在水面上。 看的后面的小童们目瞪口呆。 “姐姐你好厉害！” 清梨已经兴奋的跑下去捞鱼了，谢宁回过头，便瞧见谢起身旁还跟着几个小孩，不由的笑道，“阿兄，他们是？” “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我刚刚抓兔子的时候他们还帮忙了，其中有一个人手摔伤了，我就让他们来咱家这儿拿点药擦擦，顺带喝口水。” 说是喝水，当然不能只给人家喝水，他们带了好多酸梅汤等冰饮出来踏青呢。 一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其中女孩子八九岁的样子，身上背着背篓，上面是打的草，还有一些蘑菇。 两个男孩也背着背篓，一个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此时那个小的已经激动的跑到谢宁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可以教我怎么打鱼吗？就刚刚那样，咻的一下就一条鱼。” “你就想着吧，这手法，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学会的，我小时候也学过，就没学会。” 谢起嘟囔着，然后凑过去看清梨用芋荷叶装起来的鱼，都是巴掌大小，拿来烤着吃正好，定然十分鲜美。 想起烤鱼嗞啦冒油的样子，谢起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没事，慢慢学，说不定就能学会了。”谢宁折了几片叶子来教他们。 谢起也摸了几片叶子，然后跑到上面一点的地方来打鱼，结果显而易见，只从上面飘下了几根叶茎。 下面的孩子也没学会，不过经过一番聊天和教学，大家都没那么拘谨了。 谢宁看了一眼女孩背篓上的蘑菇，见没有毒蘑菇才放下心来，然后问道，“你们家是种自己的地还是租别人家的地种啊？” 小女孩见谢宁长的好，对她又和善，不由的对谢宁多了几分亲近，“我家是租的谢大人家里的地。” 然后看了一眼其他孩子，又道，“他们家租的是林老爷家的地。”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地，只能租别人家的地种。 第587章 一梦华年119 在京城周围的好地，几乎都被瓜分完了，留给农人的所剩无几。 “那你们知道林老爷家的租子怎么算吗？” 至于自家的租子，谢望之不愿过于压迫佃农，只收了三成租子，若是换了别人家，得交五成。 说起这个，那半大少年就叹了一口气，语气透着后悔，“我家当初以为这谢家大人的地也是和以前一样的租子，又要做更多的免费活，所以提前租了林老爷家的地，他家只要四成租子，还会给我们粮种和耕地的牛以及农具。” 小女孩就高兴了，“可是这新来的谢大人不一样，租他家的地只要认真干活，不仅提供粮种和农具，还给我们小鸡和小鸭，还有小猪。 我今天就是出门打猪草的，大人说了，我们若是养的好，他就取五成，剩下的都是我们自己的。” 所以养的多，她们也能留的多。 “不仅如此，大人还给我们提供给小鸡它们治病的药呢，那可是云霞药铺的药，我听我隔壁姑婆家说那药铺的药最好了。” 少年很羡慕，因为他家也养了鸡鸭，但是如果生病了，那药可是得自己出钱的。 谢宁在农学方面的学识懂的不多，只简单的问问，了解一下大概情况。 对于这些她其实都是知道的，因为在当初经营职田的时候她也参与了进去，现在了解，只不过想知道下面的人是否认真执行了。 既然稳定了一段时期，她也可以慢慢的推出新东西了，干她的老本行。 在庄子待了三日，将附近都逛遍了，又跟着谢起去他同窗那儿看了酥山，谢宁才回家。 正值晚间，微风徐徐，天气半晴半阴，十分宜人，书房里的灯火未暗，谢宁看见了那站在门帘外的身影。 “阿爹。” “宝儿怎么还不睡？” 谢望之刚刚下班回家，此时天色已经晚了，然后便看见书房还亮着灯，不由得过来瞧瞧，原以为是谢起那小子挑灯苦读，没想到却是小闺女在认真学习。 心中的烦闷也不由得消去了不少，因为天旱，关于丈量土地以清隐田的均税法要不要取消的问题一直在朝中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不站在主要战场里，但听的多了，也难免烦闷。 谢宁把自己画的一些图纸拿给谢望之看，“阿爹，我前几日随阿娘在庄子里住，瞧见不少农户都挑着水来灌溉，那儿虽有手摇翻车，但是形式小巧，灌一两亩地还行，却不适济旱，而且很费力。 我回来便尝试着改动了一番，想着若是用脚踏，或许能够省力得多。” 谢宁指着另外一张图纸道，“我觉着这样也不错，脚踏也还是需要好几个人一起的。 如果改成畜力，在这里加一个卧轮，然后牲畜拉动水平方向的一个卧轮，用卧轮的旋转来带动竖向的一个立轮，再依靠立轮来带动链条......若是没有牛或者驴来拉动，也可以将这个卧轮拆下来还人力......” 谢望之对这些也是了解的，越看，眼睛越发明亮，“宝儿可真聪明。” 他对于谢宁画一些图纸已经不怎么会震惊了，还小些的时候这孩子就跟在她祖父屁股后面看怎么做木工，而这孩子和木匠又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念了书，有学识，想象力也强。 她没有经验，但她却能够从书中得到经验，然后再将自己的所学以及所想展现于纸上，而后转化为实物。 谢宁见谢望之继续钻研图纸，便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她拿出的是图纸不是多么先进的，只做了一点改动，增加了灌溉水量，节省了人力，这其实都是先人的智慧，而她根据具体的环境地势情况加了一点小改动而已。 或许某一天也会有别人能够想出来。 接下来就是纺织机了，比较常见的纺车类型有手摇纺车和踏纺车，织机则是横织机和经纬织机比较常见。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使用天然材料，如木材、竹子和兽骨等用手工打制而成的。 在谢宁眼里，这样的纺织机，效率是很低下的。 摊开另外一张图纸，谢宁侧着脸对着谢望之道，“因为在画水车，所以受其启发，我就在想，能不能用水力来驱动纺车。” 谢宁指着图纸上的其中一处道，“就是在这里安装一个转轮，用水激转轮连轴带动纺车转动......” 这车适合用来加工麻纱和蚕丝，却不适合来纺棉，因为棉花纤维短，拉力小，但她需要失败，然后再来改进。 谢望之也思考了起来，但他对于这些不是很懂，便让人请了谢祖父来看。 低头看了一眼单纯的小女儿，谢望之把心中冒出的想法掐灭。 他刚刚是在想要不要请工部的人帮忙看看，可到那时，这就不是谢宁的了，更不会是谢家的。 “宝儿，既然你有心，那便让你娘亲带你去织纺看看，若是真的行，阿爹为你请功。” 这说的是纺纱机，至于翻车，他另有安排。 第588章 一梦华年120 谢宁笑了笑，压下了心中的忧虑。 她没有说的是，她在庄子那儿不仅看到了勤恳劳作的农夫，还有一路颠沛流离，缩在路边，或是城门口，亦或是外城街角的流民。 纵使那日诊出皇后有喜，下了一两日的雨又如何，旱的可不是京城，而是天下大旱，饥民流离失所。 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科技手段以缓解旱情，而大多数人都是看天吃饭的小农，一旦老天不留情，那本就勉力生存的人就更难以存活了。 便是现代，面对自然灾害，人依旧渺小。 谢望之叮嘱了谢宁几句，就匆匆赶到书房写信以及明日上朝的折子了。 “老爷，这是贺先生新到的信，还有老家寄过来的。”墨书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一封盖着竹叶私印的信封出来。 “拿过来。” 谢望之摊开信纸细细的瞧着，心中沉了沉，果然老师的想法和他一样，这新法是很难再推行的。 如果还要继续推行新法，就得换人，以平众怒。 信中也阐述了不少新法的弊端，谢望之明白其中的意思，老师是不赞成新法的，认为其害民而利己，除农田水利之外，便是纯粹的敛财。 百姓本就被沉重的赋税压弯了背，此法无论表面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都是为了敛民财罢了。 此民，有富民，亦有贫民。 在贺先生眼里，节制开支才是对如今国家财政最好且最不伤民的理财方法。 而新法实行直到现在，在朝廷的及来自各个地方的士大夫，没有一个不非议石相，甚至下至平民百姓、小吏差役，也都切切私语，埋怨叹息，所有的人都把罪责推给了石相，便是远处的泉州，亦是如此。 但石相真的不好吗？ 没有，与其恰恰相反的是，贺先生极为推崇石相，认为他不仅有才，而且贤德，可这与贺先生反对新法并不矛盾。 谢望之看到这里的时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抽出了其中明显使用不同信纸写就的信，那是写给石相的。 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还是同一年的进士，其中的交情自是不用多说。 作为贺先生的弟子，他倒是与自己的老师有不同的想法，偏向于赞成新法，但其中的利弊得失，也让他十分清楚这里的新法是需要改进的。 可是改进何其艰难？ 在他们，甚至于他的眼里，国库是丰盈了不少，但他们都看到了新法施行以来民不聊生的景象，权贵的利益不容染指，底层百姓不仅没有受益，反而被剥削的更严重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谢望之或许知道那位的选择是什么了。 借着暖色的灯光，谢望之迟迟没有落笔，近段时间朝上剑拔弩张，不断有大臣上疏请奏罢相，然后停止新法的推行。 但是皇帝还在继续坚持着。 思及此，谢望之也不由得有那么一丝的羡慕，这样的君臣之情和默契，是很难得的。 可是这个时间点不好，众人拿旱情作为上天降下的预警来攻击石相，再加上新法推行时期有些地方的确做的不好，弊端错处被放大了几百倍。 墨点滴在微黄的纸张上，谢望之搁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拜帖，对着墨书道，“明日递到石府。” 这拜帖与平日里谢家的帖子不同，角落里印着一个很浅的印子，有了它，自己才能更早的登门。 第589章 一梦华年121 竹子在微风中摆动着，清雅的影子笼罩着幽静的窗户，月光零零飘落，蝶影成双，飞越静夜，迎上清晨的曙光。 可这对于参加朝会的人来说，哪里是微微带着清风的温和曙光，明明是酷暑。 众人看着那跪在地上痛斥新法的官员梆梆的磕了几个响头，那额头都渗出血来了。 “自年初春雨落了几日一直到现在整整三个月了，一直没下雨，赤地千里，百姓无以为生，且看那风起沙飞，天昏地暗，路上扶老携幼，疲夫羸老塞道，忧愁困苦，身无完衣。 陛下可知为何？ 都是各地地方的官吏催逼灾民交还青苗法所贷本息，旱灾之下，饥民情况好的还可以买些麦麸吃，那差的就只能以草根木实充饥，便是如此，还要被加上锁械刑具负瓦揭木，变卖田宅家产以偿还官钱，饥民离乡逃走的，不绝于道！ 陛下可要去那外边瞧一瞧您的子民？他们陷于苦海而不得救，他们可是您的民啊陛下！ 臣恳请陛下罢相停法，还天下太平，救民于水火！” 众人默默无言，好像不久前京城下了两场雨来着，说是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子带来的，但在现在，大家都默契的忽略了此事，只将罪责全压在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老大人身上。 上面端坐着的帝王闭目不言，只挥了挥手，那还在陈词的官员就被拖了下去，砍头倒不至于，贬谪却是必然的。 谢望之站在后面看着接二连三被拖下去的官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些反对新法的人都是坏的吗？并不尽然。 然后又抬头看向上首的帝王，将谏议的人拖下去之后，朝中噤若寒蝉，最后还是为首的老大人站出来打破凝滞的气氛。 “天灾即使在尧舜时代也无法避免，派人治理即可。”将此罪责怪于他身上，简直是无稽之谈。 “陛下，臣有几言为辩。”说罢老大人看向被拖至门口以及其他的官员。 “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臣受命于人主，议订法制以及派下执行都是按照朝廷的规章程序办事，并无一言一行是侵官之举，兴利除弊，乃是举先王之政，亦非生事，为天下理财以富国强兵，更非搜刮民利，辟邪说，难壬人，也非拒听谏议。 至于怨诽之多，某早有预料。 君子不避，某，无愧于心。” 石老大人深深拜下。 这便结束了吗？并没有。 皇帝不仅顶着前朝的压力，还顶着来自于后宫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哭诉，他能反驳吗？亦不能，他要孝顺，只能避着不见。 “陛下，太皇太后说身体不适......”意思就是让皇帝去看看。 皇帝抿了抿唇，还是去了，最后是沉着脸回来的。 “丁仲，你说为什么石相他就不能稍微低低头，在口头上认认错呢？这般针尖对麦芒，最难做的是朕！” 两宫太后来哭诉，石相自然不会对付后宫的女子，所以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两宫太后的母族。 丁内侍微微弯着腰，也不敢说的太多，只略微劝解，“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石老大人那性子......” “就是个硬脾气！跟石头一样。” 皇帝瘫在龙椅上，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待歇息了一会儿，随手在桌子上翻了翻，看起了银台司呈上来的紧急边报，然后便瞧见了一幅《流民图》。 上面还写着——但经眼目，已可涕泣，而况有甚于此者乎？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皇帝的手抖了抖，问道，“这郑一拂是谁？” 丁内侍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也是个有才的，是安平四年的进士，可惜，“臣记得他是京城安上门的监门小吏。” 被贬的。 青眼变白眼，不过如此。 皇帝也不知听没听见，只看着窗外的日头，心中百感交集，他的心，动摇了。 案头燃香不静心。 “下令吧。 让开封府发放免行钱，责三司使查察市易法，司农发放常平仓粮，令三卫上报熙河用兵之事，诸路上报百姓流散原因，青苗、免役法暂停追索，方田，保甲法一起罢除......下《责躬诏》吧。” 丁内侍一惊，“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第590章 一梦华年122 暮色深沉， 谢望之坐在石老大人的另外一边，恭敬的将手上重新装好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家师给您的信。” “肯定是骂我的。” 石老大人轻笑，然后将信放在一边，定定的看向谢望之，“你能在贺卿安手下听教多年，可见才华不错。 在药局做事，大材小用了。” 谢望之端坐着，并不接这一茬，“石相谬赞了，小苗是一步一步成长的，我是，便是当初的您，亦是。 街市假药横行，药局的出现，很好的整治了这股风气。” 话风一转，谢望之又提起了一些药局的弊端，“然弊出百端，有那负责管理的官吏和直接经手的药工盗窃药品或是药材，还会用未经提炼的樟脑来冒充经过精炼的片脑，或是用台州产的劣质附子来冒充名贵的四川附子，囊橐为奸。 凡药成，都为朝廷高官以及权贵富人所得，所谓惠民者，皆为空谈。” 而他所说的这些，朝廷不知道吗？ 朝廷莫不知，只是不能狠心革除弊端。 石老大人沉默了，谢望之看似在说药局，其实也有在点新法。 他点的是新法内部和外部弊端百出，就朝上官员所陈列的已经不少了，还有内部人员的问题，石老大人也是清楚的，但这是推行过程中不可避免的。 过程如何，他已经学会不那么在乎了，只看结果，北方两国虎视眈眈，他们若不能居安思危，富国强兵，那最后只有国灭民散的地步。 “犹记得大人任鄞县知县的时候，深受爱戴，新法也推行通畅，百姓受其利颇多。” 而不是现在，便是从老家寄回来的信件，也多有诉苦，还有自己的妻子，父母姐妹在城中也有做生意，税收层层加码，有的货物税钱甚至超过了本钱，有的小商贩以死抗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虽然后来改进了一些，对小商小贩免征税，商人征税太重的，减税十分之七，可仍旧很重。 石老大人抿了一口茶，对此只轻叹一口气，“望之，你的先生教你的是爱民，我以前也和你一样，爱民如爱子，作为一县父母官，自当要为百姓考虑。 可是当你站的位置越高，你便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底层，要看的更长更远，亦计之深远，现在的你不懂，以后会懂的。” 人是会变的，他的思想当然也会发生转变。 为民计，为国计，一碗水真的能端平吗？或许只有神可以。 世人褒贬非议，他皆受之，只为国计。 谢望之看着眼前这位老者，拱手一拜。 “望之谨记。”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他还是分得清的。 最后谢望之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大人，您的意思是说，人心复杂亦变，希望您也能将此话记在心中。” 在谢望之眼里，新法弊端，执行新法的人员有很大的问题，这个其实是可以解决的，不能为了新法的推行无碍就只启用那等表面上支持新法，其实只是想借新法牟利的人。 初时石老大人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当他离京再回的时候，才觉出其味。 夏日清长，谢宁拎着新制的药箱又入了宫门。 却瞧见往日活泼的燕曦静静的倚着阑干看新开的粉荷，小小的蜻蜓立于其上，微微抖动着轻盈的翅膀，落下点点虹色。 将药箱放在一旁，谢宁拿起婢女端着的药膳递了过去，“山药莲羹，加了圆子，我吃着甚好，燕曦也尝尝？” 燕曦公主摆手让嬷嬷和宫女退下，这才接过谢宁手中的白玉碗吃了一口，“阿宁，你......” 燕曦眉心轻皱，瞥了一眼远处的宫女，才继续道，“我今日在小书房找书看，听见父皇和石大人吵架了，石大人他......递交了辞呈，不过被打回去了。” “为什么吵架？”谢宁心中隐隐有猜到原因，但听燕曦说，会更清楚一些。 “他们都把旱情怪在石大人身上，说是他推行新法才导致上天降下惩罚，就是曾祖母和祖母也去逼父皇，父皇......停了新法。” 燕曦是喜欢石老大人的，她小的时候石老大人还给了她一幅字帖让她练字，说是能静心养性。 有其他大人说她待在议事的小书房是胡闹，还是石老大人站在她这边驳了回去，就是她懵懵懂懂的听他们议事，有那不懂的，也能在石老大人那里得到耐心解答。 和谢宁说这些的时候燕曦又笑了起来，“只是石老大人偶尔会叹气，他说我如此聪慧，若是个皇子就好了。 阿宁，你觉得可惜吗？” 谢宁挽起燕曦耳侧的碎发，认真道，“我觉得皇子能做的，你也能做，所以公主和皇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燕曦晓事了，闻言心中一震，欲言又止的看向谢宁，或许这只是一句寻常话罢了。 其实她只是心中有些伤心，但谢宁的肯定，又让她的心多了那么一丝不服气。 为什么她生做公主之身，就令人惋惜呢？ 第591章 一梦华年123 谢宁把自己的药箱拎起，然后拉着人进了内室给燕曦扎针，“你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只不过从脉象来看......燕曦，你知道的，以你的身体，应当少耗神。” 思虑过度，便会耗费精血，以至于身虚体弱。 燕曦公主趴在榻上并不说话，谢宁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 给燕曦扎完针后，谢宁和她又拿着书一起读，这些书都是燕曦在课上学过的，现在跟着谢宁又读了一遍，她感觉自己又懂了不少深意。 燕曦侧眸看着谢宁还有些肉肉的小脸，明明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她却对谢宁有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谢宁是那个“师”。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聪明，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是自傲的，可与谢宁相处良久，却时常能感到自己的不足。 谢宁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书递了过去，“这是《小戴记》，我都看了，里面还有一些见解，你可以看看。” 她们都是互相借书的，送书是很少的，因为自己手上的书都有注解，那才是难得的。 谢宁看的书不仅有她们一家四口的注解，还有谢望之好友的小注，本来薄薄的书，加了一张又一张的书页，更厚了。 她还得寻个空整理一番，然后抄一篇新的。 燕曦也把自己找到的书递给谢宁，“你之前不是说想看水经注吗？可惜没找到，改日我再去父皇的小书房看看，还有让我表哥在国子监的书楼也找一找。” “麻烦你了。” 今日依旧是秀灵送谢宁出去，两人还没走出殿外，秀灵就小声问道，“谢小大夫，你可以再给我们看看病，扎一扎针吗？” 谢宁自然无有不可。 秀灵松了一口气，最近她听消息说谢小大夫的父亲又升官了，说是给陛下献上了什么水利的图纸，本来陛下是想把人调到工部去的。 但谢大人只道自己经验不足，想先把药局的事情搞好，沉淀沉淀，资历足够了，才能担当陛下所赋的重任。 这个意思，就是不居功，将此功劳让给其他人。 有才华，又如此清正的人，自然有不少人喜爱。 谢望之在朝中的关系不知道有多好，因着此事，后面谢望之提交上去的关于药局的改革举措，虽有阻力，但不论是新任参知政事还是其他官员，都没有怎么为难他。 不就是革除一些贪腐的小官吗？ 小事，对比于新图纸给旱情带来的效益，这点小要求不值一提，最后不仅通过了谢望之的折子，还升了他在药局的职位，以让他更好的进行改革。 这也是即将上任的新宰相抛下来的橄榄枝，谢望之自然是清楚的，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回应。 毕竟最近乱的很，他才不要参与进去。 他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现在还是先站在边缘位置，以免遭到无妄之灾。 因为谢宁给谢望之的，不单单是一张翻车的图纸啊，还有其他水车以及小工具的图纸，以及父女两个在聊天时得出的一些关于旱灾的建议。 而关于这些图纸怎么用，谢望之也很认真的跟谢宁仔细说明过了。 虽然这样的图纸留在手中以“商”的形式来使用或许能够换取更多的钱财，但天下大旱，百姓颠沛流离，有些东西能留，但有些东西，不能留。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君子为仁，纵使做不到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也要尽力坚守本心，求仁不难，难的是在各种诱惑面前择仁，安仁。 第592章 一梦华年124 另外一边，皇后又请了太医院的江院正过来请平安脉，然后让江院正给燕曦公主也把一下脉。 “怎么样？” 江院正有些讶然的看了一眼燕曦公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对燕曦公主是一个月请一次脉，这个月的脉还没看，如今看来，燕曦公主的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只是因为忧思耗神，还有一些虚罢了。 皇后闻言大喜，女儿的身体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初时她只是觉得谢宁和燕曦一起玩能够让燕曦开心一些就够了。 但随着谢宁给燕曦治疗，她能够从宫女反馈的燕曦不怎么咳嗽了等等一系列反应和太医院记录的医案看到燕曦的身体在慢慢的强健，她的期待不由的更大。 如今听到江院正的肯定，皇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燕曦反握住皇后的手，抿唇笑道，“母后，儿臣的身体好，不是高兴的事吗？何况母后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呢，可要稳住心神。” “母后，母后就是喜极而泣。”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笑道，“那谢小大夫治好了你，合该给她赏赐的，等会儿母后就唤她来说说话。” 江院正则是对着燕曦公主微微拱手，“公主殿下可否让臣看看谢小大夫的医案？” 燕曦便让嬷嬷把谢宁留在她们这里的一份医案拿了出来。 “阿宁就给我开了一些药膳，康院正请看，这药膳还是和牧老太医商议定下的，然后便是针灸了。 如何行针走位也是两人商议的.......最后就是阿宁让我多走动走动，所以我每日晨起和睡前都会打一套五禽戏。” 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优美，但对身体好呀。 江院正也微微点头，“五禽戏以五行相生为顺序，正所谓鹿戏疏肝，猿戏养心，熊戏健脾，鸟戏补肺，虎戏固肾。 而肝木生心火，心火生脾土，脾土生肺金，肺金生肾水，肾水生肝木，五脏相生，生生不息。 燕曦公主练这五禽戏正好。” 燕曦微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便见窗外上一秒还湛蓝的天空，乌云便如墨汁般翻滚聚集，形成一片巨大的黑色天幕。 那厚重的云层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狂风呼啸着吹过，树枝被吹得嘎吱作响，仿佛在发出警告，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燕曦嘴角的笑慢慢的淡了下去，这场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与此同时，皇帝也在看着乌黑的天空，豆大的雨水滴落，他的表情变换，最终化为重重的一叹。 站在皇帝旁边的丁内侍眼中划过一丝微芒，似乎是在可惜。 这场雨啊，应证了那个毒誓，旧党欢喜，新党便是满目愁容。 而此时，宣徽使厅，几位官员面色苍白，“文中丞，这......这怎么办？” 那个毒誓，现在谁人不知？ 文中丞微微闭眼，感受着外面吹进来的狂风，心中一狠，“将那郑一拂送到御史台去。” 他不自刎，那自己便治他的罪！假称秘密紧急边报直呈，够他喝一壶的了。 要不是如今众人都关注着，新法又被逼停，他们不知陛下的心意，早就寻个由头将那人压死了。 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文中丞忙跟了过去，“卿甫，如今该怎么办？这场雨......” 祖大人停住脚步，淡淡的瞥了文中丞一眼，“这场雨，又关我等何事，石老大人已经离京。”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默默无言，祖大人的意思就是，他们也要承认石老大人是旱灾的祸凶吗？ 文中丞会意，眼中精光一闪，“也是，新法是新法，我等现在去寻陛下？此时正是一个好时机，可借此与陛下......哭诉。” 祖大人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第593章 一梦华年125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远在宫中的谢宁也从花园搬到了偏殿里，众宫女都整齐的排着队让谢宁治病，可惜的是她们没有药，只能扎针以缓解痛苦。 而谢宁最多只能告诉她们可以吃什么吃食，亦或者宫中的什么杂草可以入药用以调理。 即使是这样，小宫女们都已经很感激了。 她们还会偷偷拿些体己塞给谢宁，不过都被谢宁给拒了，“你们过的也不容易，还是将银钱留着，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不然便攒着些等出宫，将来也能更好过活。” 说罢便领着一个小宫女去扎针了。 隔着帘子，谢宁被小宫女突然跪地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小大夫，我，我可以求求您救一下我阿弟吗？” 小宫女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压的极低，睁着一双满是忐忑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谢宁，泪珠滚滚而落。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她不知自己该求助谁，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带着冷漠的面具，便是有温情，谁又知道那是不是有一层的虚假。 谢宁没有立刻答应，只问道，“他怎么了？” 便是释放善意，也要掂量自己的分量，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帮助别人，还能护住自己的本事。 “他摔到了腿，若是再不医治，怕是，怕是那条腿就不中用了，人也......” 一个坏了一条腿的内侍，自然不能到主子跟前伺候，便是一般的活计也做不了，只有等死的命了。 “我先给你扎针吧，你腰上的病若还不治，怕是也要坏。” 小宫女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强颜欢笑的趴下，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木板上，在暴雨声中，这细微的声音被完全掩盖了。 谢宁扎完针，没有立刻走，只轻声道，“我给你们看病针灸，都是过了明路的。” 若不然一个与后宫勾结的罪名就逃不开，不仅是她，还有整个谢家。 小宫女也懂，只侧头轻轻抓了一下谢宁的手指，“谢小大夫，您是个顶顶的大好人，是我强求了，我只是，只是......” 惶恐不安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在对上谢宁温和的眸子时忍不住依偎过去。 家里没粮了，常平款还不上，爹娘便将她和小弟卖了，她们两个长的好，被送进了宫，在这大大的宫城，却并不能见到彼此。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她瞧见小弟被殴打，她也不敢上前去帮忙，只敢等其他的内侍离开后才上前。 那条腿啊，不是摔的，是被人打坏的。 “谢小大夫，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钱姑姑站在帘子外头，然后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应答。 “还劳钱姑姑稍等，我给她们过完这一疗程。” 钱姑姑微微颔首，并没有催促，来前皇后娘娘便让她尊着些谢宁。 谢宁去到皇后宫殿的时候，不仅皇后在，皇帝和燕曦公主也在。 因着皇后怀有龙子，所以皇帝来这儿看皇后的次数也多了。 等谢宁给皇后把过脉，确认平安后，皇帝才笑着问谢宁，“谢宁，你治好了燕曦公主，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尽管说，朕都依你。” 燕曦也冲着谢宁眨了眨眼睛，“不用害怕，往多了说，父皇难得这么大方呢！” 皇帝清咳一声，然后瞪了燕曦一眼，“你这孩子。” 但他实在是开心，因着燕曦的身体不好，他和皇后在心里都时常在想，他们的燕曦，能长到及笄吗？ 这可是嫡长女。 谢宁装作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她就等着这一刻呢！ 皇帝大手一挥，“君无戏言！” “陛下，臣女开了一家小药铺，也研究了一下专门针对女子疾病的一些药物，本意便是让这天下女子能少些病痛，可臣女位卑力薄。 天下分男女，可见女子何其多，以我一人之力，实难让天下女子都受益。” 谢宁躬身拜下。 皇帝微微颔首，是个好孩子，然后好奇的问道，“那你想让朕怎么做？给你写一个牌匾扬名？” 谢宁笑着摇头，眼中灿若星辰，“臣女愿无偿献药方给药局，只求陛下在药局单设一女子专制剂所，不仅是药为女子所用，便是制药的，也是女子。” 这样的话，不仅拓开了一条给予女子医药的路，还给予了女子工作机会，这可是官方的，代表着上位者的讯号，足以引导一些事情。 而上位者自己知不知道其中深意，那就另论了。 至于药局的官员会不会反对......她爹还在那呢，谢宁并不担心。 皇帝看向谢宁的目光带着些微的震撼，良久，才感叹道，“你父亲一心为民，没想到你作为他的女儿，亦是如此，果然有其父便有其女，你们谢家，确有风骨。 有此臣，有此子民，朕心甚慰。” 因着谢宁女子的身份，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宁暗藏的心思，只觉得这孩子又孝顺又仁德又有爱民之心，可真是个好孩子。 不过那只有女子的药剂所，皇帝有些迟疑，“这懂药理的女官怕是不多。” 便是懂药理的普通女子也不多.......看着谢宁仰着一张白净坚毅的小脸，皇帝心中一动，“谢宁，你可愿为女官，负责这女子药剂所？” 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可问完皇帝又有些许的后悔。 第594章 一梦华年126 这，这还是一个和他闺女差不多大的孩子啊......虽然和大闺女一样早慧，但到底年纪还小，皇帝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罪恶感。 还不等他反悔，谢宁已经郑重的应下了，直接把皇帝的话堵了回去。 皇帝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这药局有谢望之在，说是让谢宁负责女子药剂所，但其实谢宁还是不是得靠着她父亲？ 一个小孩子，再是聪慧，也是不懂这些事的。 “你这孩子一心做善事，朕也不会亏待了你的。”说罢便让丁内侍拟礼单送到谢府去。 就单单宫里的赏赐，价值都已经比谢宁自己靠着分红和小药铺赚的要多了，只不过这些赏赐都是好东西，御赐之物，除了布匹，很多都不好变现。 谢宁突然眼也不眨的看着皇帝，惹得一旁的皇后和燕曦不明所以，“阿宁，你，你怎么了？” “陛下可否让我把一下脉？” 皇帝轻笑一声，然后把手放在脉枕上，“看吧，朕也想知道你看出了什么。” 谢宁将手指搭在皇帝的手腕上，微微垂下眼眸，良久，才问道，“陛下最近可是会感到细微的头晕耳鸣？还有腰膝酸软，同时伴有腰痛发凉，手脚比以往要更加的凉，是否感到心烦，失眠多梦，偶尔还会怔忡心悸......” 看了皇帝一眼，谢宁继续细细的说着自己从脉象中所感知出来的一些身体状况，皇帝眼中的讶异越来越盛，“你竟然单单凭借把脉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承认了，可是这样的问题，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正常的，因为这些只不过是劳累引起的罢了。 皇帝是最大的主子，太医院可都小心着呢，自然不会让皇帝的身体健康出问题。 皇后听谢宁说那么多，也怕皇帝真的出问题，所以十分的紧张，“快去请江院正，对，牧太医也请过来。” 江院正和牧太医是平日里给皇帝请平安脉的太医，还有另外一位可以给皇帝请脉的太医出差了。 皇帝安慰的拍了拍皇后的手，“只是今日事务多，朕有些疲乏罢了，谢宁说的一些症候江院正也是说过的，都是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然后又看向谢宁，示意谢宁解释一下，皇后可还怀着龙子呢，可不能乱了心神。 谢宁还没有说话，燕曦就开口了，“父皇，未病先防，既病防变，便是再小的不适，也不能忽视，您还会说我小孩子家家的，难不成父皇也怕喝那苦苦的药？” “怎么会？父皇都是大人了，好了好了，就让太医看看吧。” 今日江院正不轮值，在给皇后请完平安脉后就出宫了，所以来的是牧太医和当值的杜小太医。 谢宁对上燕曦的眼睛，对方俏皮的眨了一下，脸上荡出小小的梨涡。 赶来的杜太医和牧太医互相对视一眼，上前把脉，得出的结论和之前的差别不大，最多就是，皇帝这几日更累了。 但当今是个勤政的主，便是劝休息也没用啊。 几人没当着帝后的面讨论病情，而是将谢宁拉到一边，牧太医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谢宁，温声问道，“阿宁可是看出了其他的不同？” 他也算是谢宁的师，因此称呼亲切些倒也正常。 他们并不会因为谢宁的年纪就小看她，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教过谢宁的。 而且谢宁还时不时的会提着点心来和他们交流医术，所以对于谢宁的医术水平，他们两个算是了解的。 虽说资历不够，但单医术而言，特别是带下病和针灸那一块，谢宁已经不比新进的太医差了，只不过医者各有长短，也不能一概而论。 第595章 一梦华年127 看着谢宁头上的珍珠头花，牧太医心中清楚，谢宁作为女子，钻研带下病有着天然的优势，可面对这寻常的病，谢宁的经验或许不足。 “陛下......”谢宁看了一眼屏风，知晓几人离的足够远，这才继续道，“脏气有损，我猜，是情志所伤。” “不应该是房劳吗？”杜太医刚说出口，就被牧太医打断了。 “你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杜太医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 谢宁不以为意，只继续道，“劳倦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皇帝也要雨露均沾，肾虚一些正常，更别说前朝后宫都催着皇帝多生几个皇子。 “只是，两位大人也知道近日朝中不平，陛下素来看重石老大人......” 闹了那么些事，心情难免不好，“而且天下大旱，朝中诸事繁多，陛下亦跟着忙碌，不得休息，从其眼底的青黑便能看出来。 且又受心火干扰，以致心肾不交，五脏亏损，阴阳虚衰，若是久虚不复......” 谢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三人心中都是清楚的，那可是会死的，便是往后病发出来得到了治疗也会有损于寿命。 牧太医回过神来，后背不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人讨论了一下药方和针法，牧太医和杜太医讨论了良久，然后牧太医又将视线落在谢宁身上，问她的意见。 两人都知道谢家有一本医书，而天赋绝佳的谢宁更是凭借着这一本医书在医学上进展飞速，也因此，众太医都挺欢迎谢宁来跟他们交流医术的。 既然是交流，那他们自当要付出相应的东西。 谢宁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们需要为其疏肝健脾，益肾养神，便应该以督脉、任脉和背俞穴为主......心肾不交配神门、太溪，陛下还会失眠和头晕，那便配内关、照海、四神聪、悬钟。 以毫针常规刺之，百会可灸。” 谢宁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个针袋来，指着其中那长不到一毫米的针道，“我还会耳针，可以先为陛下用此治疗一次看看效果。” 杜小太医也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杜家也有一门拔罐疗法，可以试之。” 两人都亮晶晶的看着牧太医，等着他下决定。 牧太医眼皮子抽了抽，还是决定用最常规的疗法，然后拉着目露失望的两人又仔细论起了具体的行针。 等都商量好了之后才进去汇报。 皇帝都吃完一碟子点心了，他刚从小书房议事出来，还没来得及吃下午的餐点，饿的不行。 本以为那两太医是带着谢宁走远些来教训小姑娘不要乱说话，没想到他还真的要吃苦哈哈的药，皇帝瞬间感觉自己手上软糯冰凉的糕点都不香甜了。 不对，还要扎针...... 给皇帝扎针自然不是谢宁的活，她只是和皇后坐在屏风外吃点心，不过谢宁话却没停。 见皇后小脸圆润了不少，便赞道，“娘娘如今的身体没有以往虚了，不仅对自己好，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更容易，不伤身，便是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更康健些。” 吃了一块糕点后，谢宁又将话题转到了皇帝身上，“陛下虽然是因为劳损伤身，但是陛下的身子本来就不好，那是天生的，因为母体弱，所以胎儿便弱，燕曦公主则是更弱些。” 皇后已经听过谢宁这样的言论了，此时倒没觉得有什么，隔着一道屏风正昏昏欲睡的皇帝却精神起来了。 “谢宁，太后身体康健，怎么就母体弱了？便是皇后，身体也是顶顶好的。” 谢宁立即反驳，“陛下，臣女不用把脉，都能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当初的身体定然是没那么康健的，她们的身子薄的纸一样，看上去风一吹就倒了，面色也不红润，怎么可能不弱？ 看起来是好看了，但于子嗣有碍，不仅怀孕艰难，生子也艰难，生下的孩子也容易体弱......” 随着谢宁说的越来越多，室内的温度骤降，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牧太医看了一眼皇帝的黑脸，忙让杜太医去给谢宁使个眼色，让她别说了，等下皇帝真的要发火了。 皇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谢宁说的太直白了，再是早慧，可一个小姑娘，她又懂什么弯弯绕绕呢？ 所以帝后再生气，也没好意思对着一个小姑娘发脾气。 等转过弯来，也知晓谢宁是真心为她们好的，只是话说的不好听，皇帝闭着眼睛沉思了许久，没好气道，“按你说，女子合该壮硕一些才好？” 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自然是子嗣更重要些。 谢宁继续摇头，“环肥燕瘦，各有其美，只要健康就是极好的，有些女子因为一昧的追求身形纤细单薄而减食然后伤了身子，以至于子嗣艰难，这便是弱了，臣女觉得，为了一句“弱柳扶风”而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为了迎合别人来打造自己，不值当。 可是她又不能这样说，她只能以另外一个更重的筹码来引导上位者改变这样的审美。 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悲哀呢？ 她们应当只是为了自己的喜欢，出于对自己身体的爱护来选择健康的体型和肤色，无论是黑或是白，胖或是瘦。 美本来就没有标准，无论男女，都不该被定义。 可世俗啊，真的很难逃开。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慢慢来。 第596章 一梦华年128 燕曦侧眸看向谢宁的脸，她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皇帝没有说话，皇后开口问太医，“牧太医以为呢？” 陡然被架到火架子的牧太医：........ “只要母体健康，生下的胎儿自然也会更健康一些。”说完牧太医暗暗瞪了谢宁一眼，任劳任怨的帮她兜底。 皇帝沉思了好一会儿，他自也是喜欢身材纤弱的美人，但相比于美色来说，子嗣要更为重要，而且刚刚谢宁也说了，健康又不是壮硕。 “那你便去给各宫娘娘看看吧。”犹豫了一下，皇帝还是道，“还有太后和太皇太后。” 见谢宁又一副犹豫的样子，皇后便笑问，“谢小大夫可有什么不便？” “皇后娘娘，臣女虽然略懂医术，但到底经验少，怕冲撞了娘娘们。” 闻言皇帝冷哼一声，“刚刚你倒是不怕冲撞了朕和皇后。” 燕曦立即帮谢宁说话，“父皇，那不是因为您和母后都比较熟悉吗？ 是亲近的长辈，阿宁自然胆子更大些，我就是这样的，只敢在您和母后面前放肆，还有皇祖母和曾祖母。” 室内的冷凝的气氛渐渐消融，谢宁想好的彩虹屁还没来得及吹。 “不怕，本宫让钱嬷嬷跟着你，至于经验不足，那便多给小宫女们看看病。” 谢宁面上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皇后瞧见了，在心里也暗笑，到底还是孩子。 “娘娘，只能给宫女看病嘛？今日臣女给陛下把脉，和牧太医以及杜太医辩证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好多不足，究其原因，还是看过的病症少。 男子都不愿让臣女看病。” 皇后对上谢宁眼巴巴的视线，面色微红，轻声教道，“你还小，但现在也该知道男女有别了，还是与外男少接触为好。” “可是在医者眼里，男女并无分别，只不过都是病患罢了。” 这孩子有些天真。 皇后沉默了，她竟然觉得谢宁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既然谢家都同意谢宁出来行医了，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 皇帝已经穿好衣裳出来了，直接坐在了皇后的身侧，“这孩子想学就让她学去吧，空出个小偏殿给她，不就是病人吗？拉些宫女内侍过去给她看就是了。” 说罢拍了拍谢宁的脑袋，“大不了朕给她指一门亲就是。” 量也没人敢对谢宁说三道四，到底是自己看着一岁岁长大的孩子，又是祥瑞择主，而且把燕曦给治好了，自己给她一点优待也没什么。 谢宁脊背一僵，她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不过，你愿意给内侍看病？”皇帝有些好奇。 谢宁回过神来，神色认真，“在臣女心中，病患便是病患，无男女贵贱之分。” 皇帝便看向一旁的丁内侍，让他负责一下这件事。 丁内侍笑眯眯的应下，心中因为谢宁刚刚那一番话，对谢宁的印象颇好。 等出去的时候谢宁心中还在翻想如果皇帝真的给她指婚该怎么办，不过就皇帝的性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到时候她好好说道应该没事。 路过偏殿的时候，谢宁转道走到一个正低头整理杂草的小宫女旁边，然后停下与身旁的丁内侍说话，“明日我便会进宫，丁内侍可以先安排二十个人给我，十个内侍和十个宫女。” 丁内侍暗暗记住，然后有些纠结的问谢宁，“谢小大夫，这人选，可有什么要求？” 谢宁莫名的看了丁内侍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丁内侍只好小声解释道，“就是这人选，谢小大夫是要身体康健的，还是真的生病的。” “丁内侍，我是来看病的，当然是要给有病的人看诊，身体康健的来看什么？” 丁内侍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跟着谢宁边走边攀谈。 蹲在地上除草的小宫女终于呼出了心中的那口气，眼中含泪，冲着谢宁离去的背影拜了三拜。 原本阴沉灰暗的天空渐渐散去了乌云，露出了湛蓝的底色。 第597章 一梦华年129 随着雨水的降临，旱情得以缓解，朝中前脚刚下达停止的新法又继续执行，只不过换了个领头人罢了。 谢宁刚回家还没换洗呢，就被告知要过去拜见长辈。 “我知道了。” 见谢宁坐在梳妆台前，清乐便上前一步，轻轻地打开了那精致的梳妆盒，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发饰和梳子，清乐拿起一把檀木梳，轻声说道：“姑娘，奴婢给您梳一个漂亮的小双环髻吧。” 她梳头的手艺是极好的，也就比正房的纤巧姐姐差上那么一点。 “好。” 谢宁闭着眼睛假寐，若是她自己来梳头去见客，怕是要失礼了。 清乐熟练地将谢宁的头发散开，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先将头发分成两部分，然后分别编成两个小巧玲珑的环状发髻，再用青色的丝带系紧，最后在发髻上各插上一支蝴蝶簪，长长的珠翠流苏垂下，走动间轻微的摇晃更显雅静。 谢宁换好衣裙，便问道，“阿爹在哪里待客？” “回姑娘，老爷让您直接去明澜院。” 那儿是花园，大书房也在那里，是谢宁和谢起平日里上课的地方，偶尔有交好的同僚朋友来拜访，谢望之便会带人去那儿焚香煮茶，若是那等不熟悉的，才会在前院堂屋接见。 谢宁刚走出自己小院的院门，就瞧见打扮一新的谢起站在攀出墙外的珊瑚藤前边嘟囔着什么。 “阿兄？” 谢起被吓了一跳。 “宝儿，你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跟鬼似的，吓死他了。 谢宁扯了扯嘴角，没理会他的小声抱怨，只一起往大书房那边走。 见谢起心情低落，谢宁还是没忍住问道，“阿兄你今日怎么了？” 谢起看了看跟着的清梨和墨棋，然后把谢宁拉到一边，“宝儿，你知道有什么比较好的止血消炎的药吗？” “你和人打架了？”谢宁怀疑的小眼神落在谢起身上。 “没有！”谢起急急否定，“你阿兄可是端方君子，怎么会去打架呢！” 谢宁沉默了，她的记忆还是很不错的，小时候的谢起就喜欢爬树掏鸟蛋，拿着弹弓去打麻雀，在镇子上还好，回到老家就疯玩。 刚来京城的时候有人排挤他，带着其他的学子欺凌他，他倒是没回家告状，而是扭头就拿了麻袋把欺负他的偷偷蒙了打一顿。 谢宁就是那个望风的。 如果谢起打不过她还会去拉拉偏架。 毕竟谢望之虽然教他们要温和知礼，但遇事也不要怕，如果被欺负了只管打回去，出了事他兜着。 在太学上学的学子家境都差不多，大家私下里会拉帮结派，但到底没敢告家长，怕的还是在太学上学的学子和国子监那儿的权贵子弟有关系，被这样的学子盯上，就是挨欺负的命。 不过谢望之虽然官不大，但到底得了皇帝的青睐，更何况还有谢宁这个经常出入后宫的妹妹，所以谢起还手的时候就更不怕了。 也因此，本来排挤他的人也都开始拉拢他了，谢起虽然面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可记仇了，他才不会和那种欺负过他的人交心。 毕竟这个时候那些人拉拢他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比他们高或是对他们有价值罢了，若是哪一天自己落魄了，这样的人踩起自己来，才是最狠的。 谢起扭捏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而她的家境不太好，所以我想送一瓶好点的外伤药给她。” “这样啊，那晚点我让清梨给你拿，是小药铺刚做出来的，没几瓶呢，对外伤最好了，而且不容易留疤。” 闻言，谢起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敞轩，谢望之招手让两人过去。 谢宁只见一个头戴巾子，穿着月白交领宽袍的中年人坐在谢望之的对面，脸上端庄严肃，不过看向谢宁兄妹俩的目光却是极温和的。 “这便是起哥儿和宁姐儿了吧？” 谢望之笑着点头，然后对两人介绍道，“这是你们赵承然赵叔叔。” “赵叔叔安。”谢宁和谢起一同行礼，然后坐在一边。 谢宁陪着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发现自己是个陪衬，这赵承然怕是冲着谢起来的，如今已经考校的谢起小手指都紧张的搓起来了。 “不错。”赵承然微微颔首，似是极为满意，然后便对谢望之道。 “起哥儿的基础打的很好，按照他如今的水平，若是明年下场，不出意外，应该能榜上有名。” 就是名次高低的问题了。 然后才看向谢宁，本来赵承然只是想简单的考校一下的，毕竟谢宁年纪小，又是女子，能学的多深？ 不过是如他长女那般，懂些诗词歌赋罢了。 谢望之经常在书信里夸他的小女儿谢宁，赵承然能够理解，毕竟他也觉得自家的大闺女惹人疼惜，而且富有才华。 便是一般的子弟都比不上。 可再有才华，也只是和一般人相比。 第598章 一梦华年130 云收雨过，香炉中青烟缕缕，净得一碧天。 越是考校，赵承然心中的讶异越盛，他听说过谢宁的事迹，知晓这孩子在医学上造诣非凡，但他从来没想到谢宁竟然丝毫不比她的兄长谢起差。 真是，太可惜了。 若是谢宁为男儿，这谢家的门楣，怕是还能再攀上一个台阶。 他们这样的人，要改变自身以及身后家族的阶级，便只有读书考官。 “宁姐儿果然聪慧。”赵承然拿起桌上的一篇文章问道，“这篇策论是你写的？” 刚刚他问的问题里就有这篇文章里的内容，谢起答的马马虎虎，谢宁的答案却是和文章里的相差不大。 谢宁点了点头，她每七天都要交一篇策论的。 赵承然不由的喜爱更甚，当朝重文，世家也不会拘着女儿们念书，不仅如此，还会特意请先生来讲解《论语》、《孝经》及《列女传》、《女戒》之类。 只有那等不晓事理的人家才会觉得女子无才是好的，不然便是没有足够的银钱来供养家中女儿们念书。 本来他今日过来拜访准备的是一支湖笔和一对珊瑚串以及若干小礼物，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因着爱才，赵承然便解下了腰间的一枚玉佩，轻轻一掰，就成了两半，一面梅，一面竹，交相辉映，雕刻的极为精巧。 “这是我少时父亲亲手做的玉佩，本来是给我与长姐一人一份，不过我那幼时便好学的长姐早逝，我就一直留着当个念想，而今便将此玉赠与你兄妹二人。” 然后对谢宁道，“宁姐儿喜欢读书，应该和我家蕙兰说的来，若是有空，可以来我赵家找她玩。” 两人郑重的接过玉佩。 事后谢望之才揉着谢宁脑袋道，“你赵叔叔是真的喜爱你的才华，他那长姐可是泉州出了名的才女，极受追捧，而今他家的长女兰姐儿便极肖其姑姑。” 谢宁默默的把玉佩收好，她可没有在文坛上争锋的兴趣，因为太忙了。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动心了，除了燕曦公主外，她的确需要一些同龄的贵女朋友。 谢望之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察觉的谢起，沉默了一会儿，等谢宁走了之后才道，“起儿，若是宝儿去赵府，你得空，便送她去。” 谢起肩膀垂了下来，可他不想再见到赵叔叔了，考校的时候真的很紧张，而且赵叔叔越问越难。 可他又不敢拒绝，只能闷闷应下。 回到正房，陈晚娘便低声问谢望之，“怎么样？” “承然自是满意的，我也有心......清风观的茉莉花开了，你到时候带着起儿和宝儿一起去拜一拜顺带赏景，我会派人通知赵家。” 也就是让两家主母带人出来相看的意思。 说着谢望之又叹气，他原想着要不要给谢起找一个高门嫡女，这样对谢起也有更多的助力，但一来自家的根基不稳，便是在皇帝面前有几分印象也是攀不上的。 所以在赵承然写信试探的时候他便动心了。 赵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赵夫人的出身很好，她的父亲乃是温君，在御史台就任，是为中丞。 谢起不知道家中已经开始操心他的亲事了，只拿了谢宁给的药就往外城跑去。 院墙极高，他又不会飞，自然是越不过去的，所以谢起便寻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让墨棋把梯子摆上。 墨棋一脸苦色，若是家中老爷知道了他帮着大公子爬墙，他恐怕要挨板子了。 谢起蹬蹬蹬的就爬了上去，突然就从斜墙角刺出一杆长枪，就差一点，就要戳中他的脖子了。 谢起咽了咽口水，然后伸出手指将长枪缓缓移开，“我，我是来送药的，那日若不是你，我的腿就废了。” 第599章 一梦华年131 院墙之下，一身干练红装的女子猛地收回长枪，眉眼锐利，“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你以后......” 女子面色冷凝，“若是再敢爬墙，我的长枪可不长眼。” 谢起趴在墙头，丝毫不惧，只把手中的药瓶抛下，“我小妹做的药，效果最好了，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其实他能打听出来，但是他还是更想对方亲口说出来。 女子并不欲多交流，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依旧冷着声音道，“药我收下了，那便两清了。” 说罢长枪一收，转身就离开了。 院墙之外，谢宁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谢起爬墙，见他只在那说了几句话就下来了，便松了一口气，然后让身边人去查一查这是哪户人家。 上了马车后，见不是回家的方向，清絮不由得担忧，“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清梨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边微暗的天色，要是再不回去，怕是要受训了。 “我刚刚和阿娘讲过了，我们是去出诊的，不用担心。” 小小的青棚马车在狭窄的街道上左拐右拐，最终缓缓地停在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子口，车轮与青石板摩擦发出“嘎吱”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晚风将帘子轻轻掀开一角，清梨率先下车，然后拿了车凳来，接着清絮才扶着谢宁下车。 谢宁看了一眼马车的高度，其实她跳一下就下去了，但清梨守规矩，总是规劝她淑女娴静一些，她懒得听碎碎念，便随其意。 主仆三人从巷子口进去，一直到第三扇门前清梨才上前敲门。 “谁呀！” 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传出来，门吱呀一声由内打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露出半张脸，见是谢宁，眼睛一亮，满是惊喜，瘦削的小脸也扬起了笑，“谢小大夫！您，您请进。” 小丫鬟领着谢宁一路往里走，这院子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收拾的极为干净，又种了一些花草，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走的近了，那燕燕娇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还夹杂着些许丝乐。 “谢小大夫。” 出来拿东西的芙蓉看到谢宁，便笑着迎了过来，“这般晚了，可真是麻烦您了。” 那日谢宁给她们看过病后，有楼里的姐妹知道芙蓉的病好了，便跟她打听。 芙蓉在问过谢宁的意见后才将谢宁为她医治的事情说了出来，她们在烟花之地做事，虽然偶尔有些勾心斗角，但大部分人都能互相体谅对方的苦楚的。 若是有女大夫愿意给她们看病，便是花上再多的钱都值得，更何况谢宁收取的诊费极少。 见惯了世间冷暖，钱重要，但自己的命更重要，若是不惜命，在卖身的那一刻，她们早就自裁了。 “一个一个来，我会给你们看完再走的。” 谢宁把脉枕什么的都放好，把脉扎针开药，做的有条不紊，只有些严重的，谢宁便嘱咐少房事，但她也知道这很难。 她们，身不由己。 轻雨一直都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谢宁，等外面天色大暗，见谢宁终于把人都看完了才道，“我送谢小大夫出去吧。” 轻雨接过小丫头的活，如水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谢宁。 “好。” 谢宁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对着比她还矮上一点的小丫头道，“你嗓子不好，可以吃这润嗓的缓一缓。” 她看过，很难治。 主要是这里没有动手术的条件，也没有精密的仪器。 第600章 一梦华年132 小丫头攥着药瓶，眼中泛着泪光，她没想到谢宁会记着她。 她只是春熙楼再普通不过的烧火丫鬟，半面黑妆，作为罪奴被卖进去的，便是连卖身的娼妓都做不了，更别说只卖艺的女乐了，她只能是一个最低贱的奴。 因着以前帮过芙蓉姑娘的忙，所以得了个机会，给芙蓉姑娘她们守着这个小院子，活不多，也没有打骂。 若是她能一辈子都在这个小院子就好了。 她不怕苦，只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为那“失手”被打死的奴。 有的客人性情不好，便会借着酒意打人，而有的女乐若是心情不顺，也会折辱比她们还要低等的下人。 一层又一层，兔子吃草，狼吃兔子。 青空落雨，不辞春色，暖灯迎风，却看蓝楹花满枝。 清梨撑开青色的油纸伞正准备送谢宁上车，轻雨却上前一步，轻轻福身，“谢小大夫，奴家有一事想与您说。” 然后便看了清梨两人一眼，示意谢宁与她往一旁去。 “什么事？”谢宁站定，夜风打过，轻雨手上的灯笼擦过衣裙。 “谢小大夫可认识邓小娘子？” “邓茵？” 轻雨点了点头，面色犹豫，但还是劝道，“那邓小娘子性子绝不如面上这般单纯，她......而今她父亲已然瘫了，便是其弟，也因为某些事而被取消了科举的资格。” 如果没有足够让那些大人们另眼相待的才华，那邓家郎君的今生也就止步于此了，最多能做一个账房先生，可她总觉得邓茵的报复还没完。 她知道邓家对邓茵不好，便是对邓母和邓月儿也是极不好的，但到底是生身父亲和兄弟，邓茵下手也是够狠。 其实这都不关她的事，但谢宁于她和姐姐有恩，她还是决定告知谢宁一番，邓茵绝对不如表面上那么纯良，反而睚眦必报，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谢宁静静的听完轻雨的话，然后微微颔首，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我知晓了，谢谢轻雨姑娘。” 本抬脚就要离开，谢宁听着落雨打在瓦楞上的声音，还是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暖色的烛火让谢宁脸上的神情显得越发温和，“轻雨姑娘，很感谢你愿意将此事告知我。 但，邓茵是一个很好，很努力，也很勇敢的小娘子。 不仅是她。” 谢宁看向半开的木门，然后将视线落在轻雨身上，“你们也是。” “我们行走在世间，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经历，但每一个人却又仿若拥有同样的经历，只是面对伤害，有的人选择原谅，有的人冷漠以待，而有的人选择让伤害自己的人痛苦。 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轻雨姑娘，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 邓茵睚眦必报，又有野心，竭尽全力的往上爬，但她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她会给邓月儿买衣裙，买甜糕，便是邓母，她也会时不时的回去看望一下。 她会给谢宁和陈晚娘做针线，尽她所能，给予她能送的任何东西，只因她收到了谢宁和陈晚娘给予她的好。 邓茵能走到现在，纵使有谢家的帮助，但却不能否认她自己的努力，便是他人的帮助，也是她争来的。 藤蔓绕着树木攀至高处得见阳光，是因为有树给它支撑，但也是因为它在努力的向上攀爬。 她在努力的活着，想让自己活的更好，这并不可耻。 谢宁并不愿用睚眦必报来形容邓茵，因为这不适合她，她只是比一些人更有勇气，心向善，又敢于恨。 风吹过飘零的雨，带下片片蓝楹。 看着落在掌心的蓝楹花，谢宁将其送给轻雨，“我们便如这蓝楹花，花无相同，众生亦不同。”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灯笼摇摇晃晃，照出一片光亮的前路。 第601章 一梦华年133 正房的灯一直到谢宁归家才彻底熄下，陈晚娘问过谢宁何时有空后便算起了去清风观赏花的日子。 谢宁这几天都可忙碌了，不是在宫里给宫女和内侍看诊，就是去秋府给秋玉复诊，即使如此，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去德济堂学习。 只是最近来找她出诊的人明显多了，谢宁有些不明所以。 顾老大夫便摸着白胡子道，“你近日不是去秋府看诊了吗？有那消息灵通的，自然会来请你。” 毕竟谢宁是难得的医术很不错的女大夫，即使年纪小，但医术是经过太医院认可的，没人敢小觑。 之前没人请谢宁，主要是怕请不来，不敢轻易开口。 现在秋府开了这个头，那些后宅的夫人小姐自然按捺不住，请男大夫不好，但这女大夫就没那么多拘束了。 就是杜大掌柜都和谢宁商量，要不要给她开一个单独的诊室，毕竟以谢宁现在的能力，已经能够做到独立开方了。 医者嘛，经验都是积累来的，若是给谢宁单开一个诊室，她能收治的病人就更多了。 毕竟跟在顾老大夫身边，有不少女子都不敢过来，看那些富贵些的人家，现在都来请谢宁出外诊了。 就是因为不方便。 虽然出外诊赚得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请的起的，而谢宁的本意是给更多的人看病，因此只思考一会儿就同意了。 所幸德济堂地方大，单独开一个诊室并不耗费什么，只是打扫出一个房间然后挂个帘子的事。 就是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杜明昭就很羡慕，不过他的目标不在此，等今年考试过了，他就能进太医院打杂了，慢慢熬着，总有一天能成为正经太医的。 本来杜大掌柜还想给谢宁安排一个药童服侍的，但看到一直跟着谢宁的丫鬟，便想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他们家的药童都是男的，而女儿家又不可能放出来学医。 过后想了想，杜大掌柜还是觉得问一下谢宁比较好。 “阿宁啊，你可需要一个药童？毕竟出外诊，有一个药童跟着，也更方便些。” “可以。” 谢宁并没有多犹豫就应下了，清梨虽然跟着她懂了一些药理，但不似她一样早有基础，所以现在便是认药材都不能认周全。 而从杜家出来的药童就不一样，人家都是在杜家系统学习了最少六七年的，用起来也更顺手。 不仅如此，这也是加强她和杜家的联系。 因为现在谢望之管着药局，作为医药世家的杜家自然也想跟着分一杯羹，也就是互相合作，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谢宁的名气很大，他们想着对着谢宁好点，双方之间的牵扯深一点，他们也能借着谢宁的名扬德济堂的名。 见谢宁同意，杜大掌柜便招手唤了一个身形壮实，头戴巾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过来。 “这是杜甘松，叫他小松就行，小松比你长几岁，也学了七年的医，便跟在你身边当个药童吧。” 这孩子在学医上没什么天赋，最多就是比较老实勤奋，对药是熟悉的，只是还没学到开方的地步，跟着谢宁进内宅，打打下手便好。 而且他年纪比较大，知晓一些内宅间的龌龊，也能保护一下谢宁。 谢宁应下了，然后便看向小松，“我等会儿要去秋府复诊，你便跟着一起吧。” “是。”小松躬身应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复诊了，所以递了门帖后，谢宁轻车熟路的便带着清梨和小松进了内院。 秋玉的面色看起来比之前的苍白要好上不少，有了些许血色。 谢宁按照新的脉象删减了一下药方，毕竟秋玉年纪小，用药可以温和一点。 因着见了几次面，而谢宁每次给秋玉看病的时候都会说上一些药理，教她和秋夫人该如何养身，特别是女子应当注意些什么，所以两人对谢宁的印象是一天比一天好。 秋玉小脸微红，用茶盏掩饰了些许羞涩，然后才小声问道，“谢小大夫，后日我阿娘打算开赏花宴，您可以过来一起玩吗？” 秋夫人也跟着附和，“对啊，到时候我给谢夫人下个帖子，谢小大夫可要赏脸呀。” 第602章 一梦华年134 这宴会啊，主要还是让外界的人看看秋玉，知晓她无事，当然，也有和一众夫人小姐们加深感情的意思，不仅如此，夫人们还会在此看在场的姑娘有没有合眼缘的，若是有，便可以再进一步。 “好啊。” 谢宁不知道赏花宴还有相看的意思，便是知道她也无所谓，毕竟她还没到那个年纪，而且她正纠结如何交更多的朋友呢，这个宴会来的恰逢其时。 只是在赴约之前，她还得陪着母亲去一趟清风观。 一开始谢宁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在看见“巧遇”的赵家夫人和赵家小姐后，才若有所思的望向正神游天外的谢起。 虽然她觉得谢起还小，但在他人眼里，这孩子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 赵夫人握着陈晚娘的手笑道，“早便听说过谢夫人，本想着邀您过府一聚的，如今在这儿碰上，可真是缘分。” 陈晚娘也是笑眯眯的，丝毫不提两家约定的事。 聊了一会儿，两人便进了殿中和观主论道，陈晚娘回头看向谢起，“起儿，你带着宝儿和赵姑娘赏茉莉吧，我们等会过去。” 谢宁的目光在两人身边绕了一圈，认命的站在两人中间。 “之前听闻赵叔叔说蕙兰姐姐也喜读书，不知道都读了些什么书？” 谢起是不怎么和女子说话的，特别是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给他相看的，只以为是带着两个妹妹去赏花，因此谢宁便要起到一个拉起话题的作用。 赵惠兰穿着一身雪荷色的罗裙，外边罩了一件素色的百蝶穿花的褙子，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螺髻儿，用一支琉璃蝴蝶簪子簪住。 青衣素靥，秀雅出尘。 听了谢宁的问话，也略略侧过脸来，和谢宁聊起了平日里看的书，目光时而划过谢宁停在谢起身上，耳尖微红。 很显然她是明白今日是什么个情况的。 初时她还会专注于听谢起谈论这些文章，但随着与谢宁聊的越来越深，赵蕙兰的注意力不由的放在了谢宁身上，眼中的惊艳之色越盛。 “谢小娘子小小年纪，竟不知有如此才华。” 谢宁反应过来，她好像一不小心说多了，本来她应该引导两个人讲话的，不小心搞的自己成了主角了。 “咳咳，我只是与蕙兰姐姐一样，喜欢读书。” 见谢宁唤她蕙兰姐姐，赵蕙兰也跟着换了称呼，“我还听说宁妹妹的医术也很厉害，若不是聪慧，也不能两项皆绝。” 后面即使谢宁暗暗的想拉着两人说话，赵蕙兰却是兴致缺缺，只想与谢宁讲话，“宁妹妹，你可喜欢诗词？我收藏了几本关于花草的诗词，觉得很是不错，你可要看？” “好啊。” 说到花草，谢宁又不由的延申至药草，便指着那一片片叶色翠绿，花色似玉的茉莉花道，“茉莉清新芬芳，温雅素净，制成花茶，在春夏之日饮用，有去寒邪、助理郁的功效。 其气香味淡，气上能透顶，下至小腹，解胸中一切陈腐之气，辟秽浊。” 也就是平肝解郁，理气止痛。 赵蕙兰听的认真，她只知花草之美，却不知其还有那么多效用，由此对谢宁更加崇拜。 她们这样的官家小姐，比衣饰华美有之，但更多的，还是比才，有诗词接龙，也有作画插花，亦或是音律舞艺等等。 在宴会上若是没有一二才能，那可是要被耻笑的，虽然她觉得谢宁的医有些偏，但并不妨碍她对谢宁的崇拜。 毕竟她自己便有才，四书五经都是读过的，作词写赋也是得心应手，而谢宁却是比她学的更深，有很多她从未想过，也从未听过的见解。 谢宁也有些惊于赵蕙兰的才情，因为她不仅是会作诗词，谢起这样的学子会的，赵惠兰也会。 “蕙兰姐姐是在家自己读书，还是请了先生来教？” “母亲给我请了先生来教的，我小时曾在外祖家与族中姊妹一起念过书。” 她很喜欢念书，但并不喜欢只在内院与姊妹谈论诗词。 便父亲遇到的难题，她也能说上几句，甚至提出解决的办法。 母亲很好，她却更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她们也念了书，为什么不能学以致用？ 赵蕙兰抬手折下一只茉莉，然后别在谢宁的发上，抬眸便是看向谢起，轻声问道，“谢公子觉得宁妹妹在外行医如何？” 一路当背景板，只时不时听见感兴趣的才插几句的谢起无所谓道，“宝儿喜欢就行。” “若是外界非议，又该如何？” 第603章 一梦华年135 谢起挑了挑眉，“现在以宝儿的声名，外界只有赞的。” 毕竟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的，没人会这么没眼色去说三道四。 若真有那偷偷非议的，别让他知道便罢，若是他知道，绝对会去偷偷套人麻袋，若是为官者，他爹那个小心眼又护短的，肯定会记仇。 等有机会了再一笔一笔的算账。 谢起低头对上谢宁圆圆的眼睛，目露笑意，“便是外界真有非议，只要自家人支持，又有何妨？” 赵蕙兰心下一定，她是极喜欢谢家的开明的，远在泉州，她都听得了谢宁的一二事迹，主要是她父亲和谢大人是好友，所以了解的更多。 在母亲开始为她谋划亲事的时候，也是她自己主动引导到谢家的。 她无法出仕，便是学了再多，也没有机会施展抱负。 若她愚笨且只满足于四方宅院之内也就罢了，但她明知有广阔天地，却只能缩在后宅打理后院，她做不到。 母亲是标准的贤内助，也颇有才华，博古通今。 不仅能将后宅和家里的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也能与其他的夫人处理好关系，为父亲助力。 父亲所取得的成就，也有母亲的一份力，可是母亲永远都只能站在背后。 自小她在外祖家生活，也是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的，他们都希望她能够如母亲一般贤惠，寻一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她是敬佩母亲的，但她更想那些成就，那些光环，是独属于自己的。 可是这太难了。 正因为聪慧，所以赵蕙兰心里才更清楚，她能有此想法都已不易，更别说实现了。 因此她退了一步，想将自己的抱负通过丈夫施展出来，如此，她便需要一个家庭开明的婆家和一位有才华又不自傲的丈夫。 谢起就很适合。 而且令她惊喜的是，谢宁与她性情相投，让赵蕙兰有一种如遇知音的感觉，若不是她自制力足够，她真的会忍不住拉着谢宁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她有一种感觉，谢宁不仅不会耻笑于她，相反还会鼓励她。 赵蕙兰，也想要支持的。 可二人才见面......她也懂得莫要交浅言深的道理。 谢宁偏头瞧了一眼谢起，便知道他没有那个心思，只不过具体如何还得回去听父母怎么说。 纤云捧着一托盘的花过来，这是在小道士的带领下剪了最好看的花枝用来簪花的。 “大公子，姑娘，赵姑娘，素斋快准备好了，夫人让你们先去殿里拜上一拜。” 谢起面色迷茫，阿娘她不赏花了吗？还是已经和那赵夫人一起赏过了？ “好，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不认识路没关系，观里有小道士引路。 谢宁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面容肃然的拜了下去，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默默祈祷着什么，因为她想要的，会自己去争。 神像前方，香火燃着亮色，缕缕白烟缓缓升起，如薄纱般缭绕于空中，带着信徒们虔诚的祈愿向着高远的天际飘去。 它宛如一条神秘的纽带，连接着尘世与神灵的世界，让人们的心灵在这一刻得到宁静和慰藉。 人们不是不知求神无用，只是想借此让自己心中的痛楚少上一分。 第604章 一梦华年136 青空之下，也有一份烟火之气缭绕，那是尘世的本色。 围着白布裙的老道士将上笼蒸俩刻钟的山药取了出来，熟练的剥去外皮，然后压成山药泥。 “道一师伯，你瞧我这素火腿如何？” 穿着黑色道袍的少年举起手中的盆，里面的素火腿色泽棕红，宛若真火腿。 道家不食五荤，因此这素火腿是用豆腐皮制成的。 只需将豆腐皮在清水锅中煮透，趁热每两张豆腐皮摆压成圆形，每隔两层抹上一层酱油和红曲，且每层只抹一味，如此才更有独特的口感。 待全部摊完后两头各叠一寸，紧卷成卷，用净布包裹，通身用绳捆紧，晾凉后将布去掉，在芝麻油缸里泡上两天两夜使油浸透后出缸才成。 “不错不错，快些装盘吧，可别误了斋宴的时辰。” 说罢道一师父便将手上调至好又加蒸了一小会儿的山药膏取了出来，按成半寸宽、二寸长、半寸厚的形状，待晾凉后片成鱼片状。 紧接着勾入粉芡下锅煎炸，待到那鱼片炸成金黄色，才在锅中留了少许油，放进葱花、姜末、木耳、盐、酱油适量，再添半勺黄芽汤，这素鱼片便成了。 小少年一手切着火腿，脑袋忍不住往道一师父旁边凑去，“道一师伯，这素鱼片看起来可真不错。” 那香味扑鼻，勾的他都没心思装盘了。 道一又开始取面筋来炒素肉丝了，闻言只暗暗瞪了小道士一眼，“你们真是馋虫托生的，那儿不是有一盆还未装盘的？自取吃了去吧。” “好嘞！” 不仅是打下手的小道士，便是厨里其他的道士都忍不住拿了几块来尝，这是刚炸好的鱼片，外皮酥脆，里面则是带着山药的清香。 除了煎炸至金黄色的素鱼片，还有玉色的。 素雅的宴厅里并不见私语，众人都是安静的吃着面前的素斋。 那溜素鱼片吃起来软润咸香，美味可口，似鱼片又非鱼片，竟是用山药制成的。 谢宁眸色微亮，然后将又吃了一片，这才将筷子伸向一旁的色泽雪白，质地细腻的鱼片上，上面有着些许青笋点缀，青与白，看起来便十分清新。 亦是山药制成的，入口咸鲜，口感又嫩又脆，比较清淡，极适合夏天。 一旁的赵蕙兰指着前面切成半寸厚的扇面薄片整齐摆于盘上的素火腿，“宁妹妹尝尝这素火腿，也十分好吃。” 上面只撒了点蒜苗花、姜丝，滴几滴小磨香油，保留了其最真实的口感，相比于真火腿，赵蕙兰要更喜欢这素火腿。 谢起也喜欢，而且桌上除了素火腿是用豆腐皮做的，还有那扒素鸡也是，形似鸡肉却非鸡肉，吃起来软中有韧，味美醇香。 赏花吃斋，众人都满意离去。 陈晚娘见谢起心情不错，便问他对赵小娘子的印象怎么样，若是喜欢，那她便找机会让俩孩子再相处相处。 虽然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该有的相看也是有的，盲婚哑嫁要不得，孩子若是看不对眼，以后可就遭罪了。 回到家便伸手开始给雪球梳毛的谢起都懵了，他真的以为只是单纯简单的赏花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给他相看的。 谢起瞬间脖子都红透了。 “娘，阿娘，我，我......”谢起磕磕巴巴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谢宁竖起耳朵吃瓜，然后摸了一旁的葡萄左手自己一颗右手雪球一颗。 雪球抖了抖软软的耳朵，只觉得这小小的葡萄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圆圆的眼睛瞅了一眼盘子里的洗净的青玉葡萄，雪球认命的只卷走谢手上的一小颗。 谢起深呼出一口气，想起那杆红缨枪，心又快了几分，“阿娘，我，我可以过几年再成婚吗？就，别去耽搁人家赵小娘子了。” 陈晚娘放下手中的茶盏，目露疑惑，“起儿不喜欢那赵小娘子？” 这是没看对眼了，真可惜，在见过赵小娘子之后，陈晚娘一直以为谢起才是那个被看不上的。 虽然在陈晚娘眼里，自家儿子当然是哪哪都是好的，但赵家小娘子不论是家世还是自身风度都十分出众，更别说她还生就一副好容貌，若她有心，嫁进高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赵家竟然看上了她们家，陈晚娘一开始还有点惊讶。 “没有。” 谢起挠了挠脑袋，神色认真，“阿娘，赵家小娘子是个十分优秀的小娘子，只不过我，我心有所属......” 说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谢宁伸手探了一下谢起的脖子。 嘶—— 还挺烫。 第605章 一梦华年137 这孩子本来只是脖子红，然后那血色慢慢蔓延到了整张脸，眼看着头顶都要冒烟了，可真是...... 谢宁努力憋笑，然后戳了戳谢起的后脖子，成功将人激的一抖。 毕竟她的手虽然是正常体温，但谢起都红温了，这温差也就拉开了，所以谢宁的手在谢起的感知里就跟冰块差不多。 “宝儿！” 谢起脸色爆红，他忘记谢宁还在这里了。 这种事当着幼妹讲不太好吧，突然感觉脸上更烫了。 “阿兄喜欢的是谁家的姑娘？”谢宁真的很好奇，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谢起爬墙的场景。 难不成是那家的姑娘？ 她人手有限，只能打听的出那家是武将世家须家，只是如今破败了。 须家满门忠烈，先帝还在的时候闹出了通敌的事，因着往年的功劳，先帝只削爵然后杀了主犯，并没有株连，当今上位之后查出须家通敌叛国是一场冤案便为其翻案。 还给恢复了爵位，便是当年抄了的须家宅院，也给了回去，赏赐和恩德亦是不断。 但当年须家几乎是男子尽亡，而今只剩下孤儿寡母支撑着门楣，日子虽能过，但却早不复当年荣光。 毕竟现在须家现在的侯爷，可是个病秧子，便是出门都没出过几回。 这须家，一看就是没有未来的，而世上多的是人捧高踩低，因此没有人会与须家交好。 谢起听到谢宁的问话，心中一紧，颇为忐忑的抬头看向陈晚娘，“阿娘，我，我可以不说吗？” 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呢，怎么好胡乱说话毁了人家清白。 “你......” 陈晚娘眉心微皱，“起儿，若是你告诉阿娘，阿娘还能为你谋划，毕竟你现在大了，这亲事若不早些定下，就晚了。” 先定亲，便是过几年成婚也行。 “不晚。” 谢起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把谢宁一人一狼都赶了出去，这才走到陈晚娘身边，然后跪了下去，依偎在陈晚娘身边，语气带着失落，又夹杂着一丝羡慕与期盼。 “阿娘，阿爹与您相识相知，相濡以沫，若儿和未来的妻子能有您和阿爹一般的缘分和感情，儿都满足了。 阿爹说他瞧见阿娘的第一眼，心中仿佛落下了一颗石子，所以儿也想像阿爹当初追求阿娘一样，去求娶那家姑娘，若她对儿也有意，便是儿的幸运，若是她无意，儿也努力过了，也无悔了......” 一番软话，直哄的陈晚娘脸色薄红，然后嗔道，“你阿爹怎么什么都和你和宝儿说？罢了，随你去吧，但是不可失礼。” 她明日便让人递消息给赵家，有缘无份，着实可惜。 从后窗翻进来偷听的谢宁抱着雪球的大脑袋躲在侧边的小茶室，眼睛都瞪圆了，谢起何时这般会撒娇了？ 平日里都臭屁的不行，怪不得要把她支出去。 谢宁心中轻哼一声，吃完瓜后心满意足的翻窗回了房。 雪球亦步亦趋的跟着，见谢宁要梳洗上床了，忙呜咽出声，爪子搭在桌子上看一眼谢宁，又瞅一眼桌子上的雪梨。 “吃吧。” 谢宁打了个哈欠，蒙起被子进入梦乡，她本来是没那么困的，但今日在道观的时候还跟着老道士打了一套太极拳，回来就很困了。 雪球抖了抖耳朵，咔嗞咔嗞的吃了起来，清梨几个婢女现在是不怕雪球了，即使这白狼身形高大，打猎的时候也极狠。 但眼神那么清澈，一看就是头乖狼。 雪球甩着尾巴，给清梨让开条道来熄灯，等清梨出去了才伏在谢宁的床边睡觉，那里铺了一张竹席，睡上去很是凉快。 “清梨姐姐，这是我写的字，你看看。” “清梨姐姐，这里有一句话我不太懂，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清梨指着清絮的字，然后看着清乐递过来的诗词，她也有些忘了，然后便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来对照。 两人也纷纷凑上前去，“清梨姐姐，这小字写的可真好看，是姑娘写的吗？” 清梨嘴角微弯，“这笔记是姑娘教我做的，有很多是姑娘的注解。 往后你们也跟着我一样这样来写，能学的快一些，姑娘还说了，便是那过目不忘的天才，他们的记忆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的。 所以我们将所学记在纸上，时不时的拿出来温习一番，才能记得更牢。 就是忘了，拿出来看上一看，也能很快的想起来。” 说着便细细的给两人讲起了诗词的释义和意境。 她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便是讲课也没有谢宁讲的好，但是她能够记住文章和诗词教给她的道理，这才是最重要的。 见清絮和清乐学的认真，清梨拿出一本书翻开新的一页来学习。 烛火昏黄，映在书页上泛起暖色，清梨细白的手指划过上面的一字一句，眼中渐渐浮现昨日阿娘和她说话的场景。 阿娘说她年纪到了，该说亲了。 可她不想。 清梨抬手拂过手腕侧边的刺字，耳中不由的响起了兵戈之声。 第606章 一梦华年138 在她的幼年时期，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但她和母亲在一方小院里的生活也算安稳，母亲说父亲当上了亲卫，每月寄回来的钱更多了。 清梨不懂，只知道自己可以每日都吃点荤腥了，母亲还给她裁了新衣服，买了新头花。 但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伙子官兵，她们由良人变成了罪奴，一直到她长到十二岁，她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辗转各个雇主。 一直到谢家，她才又过回了以前安稳的日子，不用担心主家打骂，不用饿肚子，不怕在自己什么时候就冻死在哪一日的雪天。 清梨是个极易满足的人，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的追求，若是能一直跟随谢宁，便是今生之幸了。 侧眸瞧见清絮和清乐认真的模样，清梨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一开始她是想讨姑娘喜欢，才认真读书的，但渐渐的，随着她知道的道理越来越多，便发自内心的爱上了读书。 以往想不通的一些事，她也能够慢慢的释怀了。 沉湎过往，不若看待明朝。 翦翦轻风吹暗色，丹曦破云又见月，铜炉里的香早已燃尽，赵蕙兰看着刻漏，只觉得今日的夜风格外寒凉。 她是有些自傲的，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眼中才情绝佳，知书达礼的闺秀，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拿的出手的。 但是她小心为己筹谋的婚事却被拒了。 赵蕙兰不由的思考起来昨日她在清风观里的表现，按理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不成是她显露了自己的一些才华惹了那谢家不喜？ 不对，不论是谢家还是谢起，都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这般，他们家就不会出一个谢宁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赵蕙兰猜不出来，心中也升起了些微的酸涩，不过她没有颓废太久，只伤心了一会会儿就看起了其他公子的资料，这都是母亲给她的。 她当然不可能只选谢起一个人，总是要备着后手的。 丫鬟在一旁收拾今日谢家送来的礼物，然后便看到了一张请帖，便抽了出来，“姑娘，这是谢小娘子给您的请帖，是秋家赏花宴的帖子，您要去吗？” “自是要去的。” 赵蕙兰让丫鬟把请帖放好，然后准备明日出行的衣裙以及备用衣裙和首饰。 她们家刚回京城没多久，自是要多多参加宴会然后打入京城里的各个圈子，男子在外做事，但女子也并未闲着，处理各家的关系，便是其中一环。 至于照料子女的衣食起居，这自然有下人来做，做主母的最多隔几日问上几句。 想了想，赵蕙兰垂下眼眸道，“把我的琴拿出来，明日一并带过去。” 秋家举办的赏花宴并不在自家的宅院里，而是另外租了园子办的，毕竟京城地贵，便是他们家有人在朝为官，自家的府宅也是只够住的，单单是这一点都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家强了。 因为有很多人，甚至是官员，都是租住的。 若是要办宴会，自然腾不开地方，自然而然的，这租园子办宴会也成了潮流。 之前端午的时候谢家的宴会也只开了几桌而已，若是多了，照样摆不下，便是摆下了也会显得拥挤，这反而不美了。 在看到园子前的牌匾时，谢宁不由的一怔，玉镜园？那不是燕曦的产业吗？ 虽然燕曦作为公主有自己的俸银，时不时的还有赏赐，但单单靠这些也是不足以支撑其奢华的生活。 所以燕曦在外面也是有产业的，从那里的得来的进项能够让她过的更好。 这个玉镜园，还是前不久燕曦的表哥送给她的生辰礼。 第607章 一梦华年139 陈晚娘带着谢宁一路往中庭而去，心中也有些起意，这园子赚不赚钱她不知道，但一定很容易积攒人脉，就是可惜，她的钱还不足以让她能够在京城备下一座如此雅致秀美的园子。 或者说，她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因为这样的宅院，拥有者肯定想要用它来换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官职或是在某些方面的通融。 女使领着几人一路前往宴会地点，才进去，便瞧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人，秋玉眼尖的看见了谢宁，与一同说话的姑娘们微微颔首，然后便迎了上来。 “谢夫人，谢小娘子。” 谢宁还了一礼，几人略聊了一会儿，陈晚娘带着谢宁见了几位相熟的夫人便让她去与小姑娘一起玩了。 今日来的还有赵夫人和赵蕙兰，虽然两家没做成亲家，但之间的交情还是有的。 赵夫人见谢宁带着赵蕙兰慢慢的融入其他小姑娘的圈子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以女儿的性情，要打入新圈子并不难。 但若有一人相助，定然是更顺遂些，也会少些为难。 谢宁其实和在场的姑娘们也没什么交情，只与秋玉比较熟悉。 因为不论是她还是陈晚娘，这几年都一门心思在搞事业，很少参加什么赏花宴诗会的，所以与京中的贵夫人小姐们的交情都是泛泛。 即使如此，谢宁却很容易就被圈子里的小娘子们接受了，毕竟谢宁可是和燕曦公主关系很好，又在帝后面前有几分面子，没人会去为难她。 今日来赏花宴的还有相家的小姐，相幼夷，相家也是皇后的娘家。 两人都是属于听说过彼此却从未见过面的，相幼夷好奇的打量着谢宁的面相，眼中有着些许迷茫，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小娘子。 只能看得出谢宁未来定然贵极，但再多的，却仿若迷雾。 谢宁能察觉得到在场有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却仿若不知，与众人一起赏花说话，好不热闹。 另一边的陈晚娘已经被好几位夫人拉着问起了谢起，主要都是打探的，本来这应该是陈晚娘比较焦急的，但谢起已经和她说通了，陈晚娘也就想再过两年。 打探谢起的不是冲着谢望之就是冲着谢宁去的，当然，谢起本身的条件也不差。 她们这些夫人里面便有儿子或是亲戚与谢起是同窗，当然是打听过的，毕竟她们也不是单纯为了利益。 赵夫人听了几句，便也好奇的看了过去，想看陈晚娘的反应，因为她也不知道谢家到底是为什么歇了结亲的心思。 陈晚娘摇着团扇含笑道，“这孩子说是还想用心读两年书，等有了功名再谈婚事也不急。” “这便是谢夫人不懂了，这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再立业，有了妻儿，心也能更静。” 不然便是抬个通房，让家里郎君晓得了人事，也就不会受到什么诱惑而荒废了学业。 “对啊，便是先订亲也没什么的，等考取了功名后成亲，也好来个双喜临门。” ...... 陈晚娘眸色淡淡，很显然不想提及这样的话题，“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孩子想专心读书，我们做父母的当然不能去打扰，亲事什么的我和他父亲就先不操心了。” 至于通房，她们谢家和陈家就没这个先例。 赵夫人失望的收回视线，然后与一旁打听赵蕙兰的夫人攀谈了起来，她又不用女儿来给赵家拓展人脉资源，只是想给女儿找个自在点的婆家。 在这个基础上，若是未来的姻亲能够对她们有帮助自然是极好的。 第608章 一梦华年140 “我还得了一盆胭脂点雪以及墨色牡丹，今日便开个小小的文会，请了几位夫人作评，各位小娘子们若谁的才艺能拔得头筹，这菊花，便归谁。” 秋夫人让人将花抬了上来，然后又有女使端了新的茶果过来。 都是名品，不过这菊花倒还是其次，重要的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艺。 谢宁找了一个角落磨墨，本只想写一首诗糊弄过去的，然后便被赵蕙兰拉住了，“宁妹妹，之前你说会吹箫，可要与我合奏一番？” “好。” 其实她还学了琴，但因为琴太不方便了，所以她练箫比较多，除了学才艺本身之外，音乐也可以是一种治疗手段。 赵蕙兰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指尖轻轻拂过琴弦，琴音如水，音符仿若零落而下的花瓣点在湖心，涟漪荡开。 横玉箫，呜呜音韵如丝悠长，穿破了岁月。 夏日浮躁，本来还有些不适的众人只觉得心中恍然一静，不由得沉浸其中。 直至最后一音停歇，众人还有些没回过身来，坐在一旁的赵蕙兰不由的抬眸看向谢宁的侧影，她原以为自己的琴已是绝佳。 却没想到谢宁的箫也如此惊绝。 本来只是被临时拉上场的谢宁与赵蕙兰一起赢得了满堂喝彩，那胭脂点雪归了她，墨色牡丹归了赵蕙兰。 事后面对众位小娘子的夸赞，谢宁只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将话题拉偏，“其实若是论技艺，我与相小娘子差之远矣。” 毕竟她学的时间是真的不长，而她于音律上的天赋也只是一般，当不得惊才绝艳。 “可是，我觉得听谢小娘子的箫声，心中会更舒畅些。”说话的正是相小娘子。 正好是她想回答的，谢宁将手上的茶盏放下。 “那是因为我是医者，五音分属五行木、火、金、土、水，通肝、心、肺、脾、肾五脏，我能将其融入进旋律之中，解去一分夏日的躁意，你们听的时候自然会更舒适些。” “竟是如此！” “宁妹妹，你可真厉害。”赵蕙兰真心实意的夸赞。 紧接着谢宁就着这个话题和她们聊起了一些医理，不过她却没有当场开始看病，因为容易泄露隐私。 有的人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生病的，不管是什么病，只要在女儿家身上，都容易受到影响，更何况她们还是即将说亲的年纪。 若是有心，自会去寻她。 这一场宴会，谢宁又交了不少朋友，有人还提议过段时间去看马球，谢宁欣然同意。 不过等回到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独属于自己的马，也就是说，她即使会骑马，但现在也应该是不会马术的阶段。 当谢宁提起打马球的时候，陈晚娘才恍然想起来此事，不由的暗暗懊悔，之前谢宁画的图纸很有用，她一直在忙着改造和扩张织坊，近来对儿女都疏忽了许多。 “那便去，到时候阿娘给你挑一匹小马驹。” 她前几年便给谢起买了马，因着谢宁年纪小，所以才没给她买，现在谢宁也该学一学骑术了。 见马的事情解决了，谢宁便提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关于对织坊和布庄工人的培训。 之前都是言传身教，让她们学一些技艺，但谢宁提的是让她们认字读书以明理，而邓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若是这般人才越来越多，自家的生意也能做的更大。 陈晚娘有些心动，可是教书先生难寻，难不成她亲自去教？ 她可忙不过来。 若是请夫子的话，费用暂且不说，只男夫子不一定愿意教女子，有的女子也不一定愿意跟随男夫子学习。 而女夫子就更难寻了。 “不必如此。” 谢宁直接将清梨推了出来，“清梨识得不少字，而对于她们来说，只要识字，便能看懂书，自己慢慢学习都是可以的。 而我们又不是要她们去考科举，只是识字算数而已。” 可只是这般，对于下层的女子来说，就已经很难了。 陈晚娘刚点头，纤云便跪了下来，“夫人，奴婢的算术也还不错，愿意去给那些女工教学算术。” 纤云鼓起勇气对上陈晚娘的视线，心下跳的厉害。 “你若走了，我这账房怎么办？” 毕竟培养一个用的顺手的人很难，陈晚娘私心里并不愿意让纤云离开，只不过这话她到底没说出来，点头同意了。 她从不强逼为难他人。 谢宁瞥了纤云，笑道，“阿娘，清絮的算术也很不错，要不让她来你房里？” 她自己没什么账，倒是陈晚娘管着一大家子，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清梨走了，清絮又给我，你就剩一个清乐，哪里忙的过来？别胡闹了，这事阿娘自己会解决。” 虽然纤云是她的助手之一，但张嬷嬷才是她最大的助手，大不了她再去买几个下人。 第609章 一梦华年141 正房基本上是不用她们守夜的，到了点，女使都是回自己的房里睡觉。 张嬷嬷是有单独的房间的，纤云纤巧则是两人一间，纤云刚交完账回来，就瞧见纤巧背对着自己做针线，很明显一副生气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在意，只翻开本子细细的记着，她们都是谢家的丫鬟，姑娘对谁都好，便是她，姑娘也教了她更快的记账方式。 纤巧气呼呼的缝着袜子，见纤云回来也不搭理自己，终究是没忍住开口讽道，“姑娘给清梨谋路，你倒是见着杆子就往上爬，不想着给夫人好好办事，还想去当女夫子，也就是夫人和姑娘心善，若不然像你这般的，早晚都得被打出去！” 不忠不义！ 瞥见纤云的账本，纤巧冷哼一声，“算数记账做的再好，也是姑娘教的，忘恩负义。” “我没有！” 纤云本来是不想理会纤巧的，毕竟她觉得与人争辩是件麻烦事，但这次纤巧说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虽为奴，但也谨记夫人和姑娘对我的恩。”她又不是真的冷心冷情，面对他人对自己的好，当然会动容。 更何况还是主仆的身份，她不用刻意的逢迎讨好，不用忍受打骂，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有例银，四季有新衣，节日有小礼物，素日里伙食还不差。 这么好的主家，京城难寻一家。 可是再好，她还是奴，所以她想爬的更高一点，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未来.....不为奴的日子。 她想继续留下来的，但不是作为奴婢留下来。 而纤巧的想法则是和纤云的恰恰相反，也因此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只不过只是斗斗嘴而已，她们倒没有做什么勾心斗角的事。 因为在来的第一天，她们要记得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尽本分，勿生事。 “叩叩——” 张嬷嬷敲开了她们的房门，锐利的眼眸划过二人，沉声道，“整日的为这点小事吵闹，成何体统？” 两人呐呐不敢多言，只低着脑袋老实听训。 夫人对此都没说什么，张嬷嬷自然也不会多言，想到这两丫鬟的年纪也到了，便提醒道，“你们年纪也差不多了，若是有那中意的，可以与我提一提，我去跟夫人报备给你们指亲。 若是没有心上人，又有成亲的心思，那夫人也会给你们找一门好的亲事。” 纤云和纤巧福身，“谢嬷嬷。” 见两人乖顺了，张嬷嬷也想着歇下了，明日还得去挑几个丫鬟回来，作为谢家后院的大管事，张嬷嬷早有先见之明和陈晚娘报备后买了些丫鬟在庄子里调教。 明儿不过是去选上几个带回来。 灯火摇曳，谢宁沉下心来抄写脉案，这样的东西，她一般都是一式两份的，一份放在明面上，一份放进空间里。 还有一些她没有的书，也都会抄写一份留存。 见清梨端着点心进来，谢宁便搁了笔，也没有让清絮和清乐下去，只将清梨唤到身旁，“清梨，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也学了不少，但更多的，还得靠自己去慢慢的学，去记，去摸索。 若你有问题，便记在本子上，有空再来问我。” 清梨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当看到谢宁将自己的卖身契拿出来后，不由的双腿一软，跪到了谢宁的腿边，两行清泪落下，“姑娘，您，您是不要奴婢了吗？” “怎么会？” 谢宁将身契交给清梨，“你便是在织坊，不也是给我做事吗？那也是很重要的，有你在，我能更放心。” 她在渐渐的试探着这个社会的接受程度。 贵族女子即使受学是为了名和婚嫁后更好的管理后宅，但也算是有学识，对这个世界有一定的认识，不至于愚昧。 而处于更底层的女子......便是男子要进学都困难重重，更别说女子了。 她会教她们，认识自己的名字，先认识自己，然后再慢慢的认识世界，或许这只是一点萤火微光，但谁又知道这一点萤火不会点亮另外一点萤火呢？ 腐草流萤，敢近晷景。 第610章 一梦华年142 “这身契，是你阿娘给你求来的，她说你有了意中人。 不过你跟着我一起学了些医理，应当知道年纪太小成婚生子对身子不好，便是有了意中人，若是能缓上几年成亲，对自个的身子更好......” 清梨垂下的脸变换了几瞬，到底没有撕开燕娘的谎言，只重重磕头，然后接过了谢宁递给她的身契。 她是罪奴，便是主家同意，去衙门消身契也是很难的，而谢宁既然给了她身契，那便是答应帮她办到底了。 回到房里，清梨将身契放在了燕娘前面，“阿娘......” 清梨对上燕娘惊喜的双眼，心中更是压抑，虽然很清楚她的娘亲是在为她谋划，但她就是不自在，特别是谢宁说到她那个莫须有的心上人的时候。 “乖宝，罪奴难脱籍，但我们本就不该是罪奴，阿娘找到了小将军，求了他，若是姑娘愿意归还身契，那我们便能脱籍......” 燕娘絮絮叨叨的说着，脸上是难得的灿烂笑容。 “夫人和姑娘是个好人。”燕娘眼中含着感激，毕竟若是她们不愿意归还身契，那自己和女儿就得再做上几年的厨娘和女使。 燕娘一刻都等不了了。 “什么小将军？”清梨一脸的迷茫。 “小将军就是......”燕娘脸上多了一丝怅然和哀伤，“小将军是你阿爹跟随的将军的儿子，这些年阿娘日日出门找寻，这才找到了一个你阿爹曾经的部下。” 虽然她丈夫只是一个亲卫，但手下也是有小兵的，那个小兵就是经常来给她们家送东西的。 “通过他，娘才找到了那将军家里。” 她们要脱籍，就要翻了这莫须有的罪。 没人想为奴，除非真的过不下去了。 清梨神情松动了些许，但还是闷闷的问道，“那阿娘说我有心上人是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想法。” “怎么能不成亲呢！？” 燕娘声音大了一瞬，但很快又小声劝解道，“梨儿，娘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苦，但你跟着姑娘也学了不少，能识字算数，是个顶顶好的小娘子，娘给你求的亲事，也是极好的，是军中......”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清梨打断了，“阿娘，我说了我没有嫁人的心思，姑娘将我调到织坊了，我要认真办事。” 燕娘沉下了脸，“清梨，你还记得自己的姓吗？” 清梨沉默了，她并不想记得自己的姓，她有名，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姓许，许家就你一个孩子了，若是你不成亲，谁来传宗接代？娘也不求什么，只盼着你往后生了孩子，能有一个姓许就好了。 更何况你年纪也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 清梨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感传来，脑子里纷乱的很，她向来都是个听话的，也很懂得阿娘带着她的不易，以前那么困苦的日子，都没扔下她。 可她并不想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的按照阿娘规划的步调来走。 “阿娘，这些事，往后再说吧。” 清梨不想吵架，在第二日就收拾了东西随着马车去了织坊。 谢宁也在，她是特意跟着一起来建设织坊里的小学堂的。 当她们把这话一说，在织坊工作的女工都懵了。 面色蜡黄的小姑娘站在一众女工里面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被打扫出来的小院子，往里瞧去，那最大的房间被收拾了出来，摆上了几张旧桌案。 谢宁将手上写好的规则交给清乐，让她贴上去。 “姑娘，这写的是什么？” 小姑娘的突然出声，吓了旁边的女工一跳，因为这刚来的孩子是附近村里的，因着织坊工钱高，就被家里送过来了，平日里也不说话，只安静的做事。 而且过的十分......女工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这小姑娘不仅将每月的工钱都拿回了家，便是日常吃的饭菜和馒头都会存下来，拿回家里去。 她自己只吃个半饱，也因此在这里工作了不短时间了，依旧消瘦的很。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顽强的没倒下，女工们都觉得很神奇。 第611章 一梦华年143 “是给你们读书的奖励。” 谢宁摊开掌心，那里放着一枚铜板，“若是在这里读的好，考试进了前十名，都有奖励，是想要银钱还是粮食布匹，直接拿着奖励的木牌去管事那儿换。” 女工们傻眼了，“这，我们能念书识字？而且还不用花钱？” “还奖钱呢！” 她们都觉得谢宁疯了，但却又克制不住眼中的渴望，这学堂向来都是招收的男子，她们出来做工，没想到还能有学上。 有人没忍住开口，“姑娘，家里的男娃也能来这里上学吗？” 不用交束修，还能上学堂，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 便是村里的学堂也要交钱的。 “不行，这里只教女子，而且若想进学堂，需要签订三年的劳动契约。”一个限制，或许能让人更安心，不论是对女工，还是对陈晚娘和霍氏这两个主要的经营者。 毕竟从一开始，这织坊，就是一门生意。 普及教育，那是朝廷需要做的，更何况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不适合。 但是她提升女子的教育普及程度，怎么不算是普及教育呢。 除了织坊，便是药铺，她也让邓茵开了私课，直言若是学的好，那她便让她们进官方的女子制药所。 小姑娘站在公告前面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看不懂，但是她很喜欢墨色的字。 “姑娘，我想报名。” 她是第一个报名的，谢宁讶异了一瞬，然后将手中的铜板放在她的掌心里，“好，我期待，将来在公告栏上看见你的名字。” 获奖的人会上公告栏，算是扬名，即使只是在小小的庄子里，除了实物奖励，谢宁不吝给她们字面上的荣耀嘉奖。 小姑娘紧紧攥着这枚铜板，枯黄的头发被风打下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在下一月上交工钱的时候，她没将这枚铜板交上去。 而是用红线穿起，挂在了脖子上。 忙完庄子的事，谢宁才终于抽出空进宫。 在给宫女内侍们看完病后便跟着燕曦一起溜到了藏书阁。 “今儿我表姐也来了，她正在藏书阁呢，还从家中带了几本藏书过来，我们一块去瞧瞧。” 燕曦所说的表姐其实就是相幼夷。 “谢小娘子，又见面了。” “咦，你们见过？”燕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 “前些日子秋府办了赏花宴，我与相小娘子在那里有过一面之缘。” 相幼夷也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公主殿下不是说想看筹算书吗？我便跟兄长借了几本过来。” 燕曦大为惊喜，“真的是大表哥的书，里面还有他的字迹呢。” 刚想将书递给谢宁的燕曦陡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主人家，“表姐，我可以把书借给阿宁吗？其实，真正对筹算感兴趣的是她。” 而燕曦个人对儒经和法学要更感兴趣，最近都在看律书。 相幼夷含笑点头，“自是可以的，只要不损坏书籍就可。” 同时借此跟谢宁交谈了起来，“之前在宴会上只记得谢小娘子诗赋好，箫艺也绝佳，没想到还对算学感兴趣。” 谢宁跟着两人一路往内里走去，那里放置了几张矮桌，是给来这里的看书的人以及校书郎预备的。 自然是感兴趣的，毕竟她觉得数学是万物之基，天下一切皆可算，若是算不出来，那肯定是她没有那么厉害。 对于谢宁的这个言论，相幼夷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不由的坐近了些许，拉着谢宁的手聊起了历算。 谢宁的算术好，但对于历法却不是很了解，因为她之前的学习都是针对机械工程，但一通百通，聊了几句之后她便能够举一反三了。 燕曦在看完几篇律法后也加入了进来，三人越聊越深，不知天色渐暗。 “我那还有一本《九章算术》，不知谢小娘子何时有空，我，我们再讨论一番！” 这般感觉，只有和自家大哥讨论的时候才有，相幼夷不由的生出深交的心思，呼吸都粗重了些许。 第612章 一梦华年144 “好，三日后我还会进宫来给娘娘把脉，到时候我们再探讨一番。” 见谢宁同意，燕曦也道，“司天监里有历书，我去借出来！” 相幼夷小心的将谢宁的稿纸叠好，看向谢宁的眼中含着期待，“谢小娘子，这些稿纸可否借我带回去细看？” “可以。”上面是一些高次函数的解法与运用，而在这里，虽然也有类似的，但是数学的发展对比于她经历过的时代肯定是落后不少的。 对于燕曦所说的历书，谢宁也很感兴趣，虽然她于天文这个领域懂得不是很多，只在第四世的时候看过相关的文献。 那时候还是为了摘取相关的数据对她所研究的武器系统进行测试。 历算并不高高在上，它们与人们的生活关系密切，只不过真正去钻研这类的人很少，主要还是因为大环境之下，习文谋官，学政才是主流。 当然，还有就是学习历法、算法、相术等难以谋生，除了那真正有钱又有相关书籍的家族子弟，其他的都很少去专门学习，最多在读书的时候涉及些许。 相幼夷本该是同一般闺阁女子一样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管家等等，可她自小受到兄长的熏陶，渐渐的也对这类“偏门”的学术感兴趣，便是“相术”，也是跟兄长相剑君学的。 谁能想到，相家的大公子，不喜儒经，只一门心思研究卜卦。 因着相家儿子多，便是相剑君当个闲散的山人也没什么，可他说错话了，因此十年都被禁在家中阁楼不得出。 相幼夷提着灯笼往阁楼上走，瞧见楼梯上飞下几片叶子，便一一捡了起来，踱步行至一人身后。 鸦青色的褙子松松的披在那人身上，仿佛随时都会滑落一般，墨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发丝微微飘动着，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大兄。” 相幼夷坐在其的对面，然后将手上的稿纸放在桌案上，“我今日进宫看燕曦公主了，她的面相变了。” 男子这才抬起头来，他的容貌俊秀，眉宇间透着丝丝的柔和之色，温润公子如玉，但细看之，他的眼底又皆是漠然。 “她活下来了。” 相幼夷眼中似乎带着不可思议，“大兄，既然你算错了，那姑姑......” “相家没有......”相剑君眉心一皱，然后拿出自己的龟卜占法，当几枚铜钱落于桌上的时候，相剑君沉默了。 相幼夷脸上却是扬起了笑，“相家的命数，变了。” “大兄，我去与阿爹说，让他放你出来。” 当年相剑君算出燕曦早夭的命格得罪了姑姑，后来又说姑姑命里无子，这话没传出去，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被关进了静心阁，到如今，已有十年了。 “站住。” 相剑君抬头看向自己的幼妹，眼中无波无澜，“紫微星动，但我可没说是出自那还未出生的小皇子身上。” “不是这个小皇子？那又是谁？难不成是姑姑后来的皇子？” 两人都一致认定了皇后腹中的胎儿是个男胎，不过却从未对外说过。 “幼夷，天难测，人事易变，你着相了。”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卜的卦是百分百的准确。 相幼夷有些焦急，但无论她怎么问，相剑君都不再多说一句，而在相剑君的警告之下，她也不敢将刚刚的占卜结果告知相父。 只好愤愤的趴在桌案上，完全没了平日里端庄淑女的模样。 见相剑君拿起那些稿纸，她才提起些许精神，“这是那谢小娘子算的，都是我在你这拿的筹算书里的问题，大兄你看看这个，前些日子你不是在算这个吗？ 谢小娘子算出来了，虽然我无法验证对错，可按照谢小娘子的思路，应当是没问题的......” 相幼夷一道题一道题的给相剑君讲解着，其中有些问题是相剑君解出来的，但谢宁也提出了好几种不一样的解法。 两个人逐渐忘记了刚刚的争吵，沉迷于计算当中。 相家大公子，能文能武，若是肯出仕，必然榜上有名，但他却宁愿缩在小小的阁楼之中钻研书本，便是相父松过口，他也无心出门。 只这次，他动心了，因为谢宁透露出的东西太吸引他了，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踏出这一方院子，只又取了几本书给相幼夷。 “你说的谢小娘子应当喜欢这些，你都拿去，多和她聊上一些，若是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便来寻我。” 静心阁是相府藏书最丰富的地方，特别是这些年他自己又收集了不少。 “大兄不亲自去？” 相幼夷循循善诱，她觉得阿爹只是在一开始想给大兄一个教训，但是却没想到大兄真的能待上十年不出。 现在便是递了台阶，对方也不接。 “不去，天色晚了，你回吧。”相剑君盘腿坐到榻上，然后抬头看天上明朗的微星，或许一个人待的久了，就真的很难再和他人相处了。 又或是，他是真的享受这种独处的感觉。 第613章 一梦华年145 晚风渺渺，星落江河，点点灯火散于人间。 谢宁很少在晚上出来，今日因着出宫出来的晚了，便提了药箱去德济堂坐诊，刚好可以教一下药童小松。 “宝儿？”谢起刚刚在外头瞧见了清絮和清乐的身影，便知晓谢宁这么晚了还在医馆，那他当然不能一个人回去！ 虽然晚上也有巡逻的队伍，可三个小姑娘，肯定是不安全的。 谢起下意识的忘记了在比剑术的时候自己被谢宁摁着打的事情了。 “你还要多久下值？” 谢起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诊室门口盯着谢宁看诊，来的人不仅是他，还有封书，两人就是因为与同窗好友聚餐才这么晚还没回去的。 “等会儿就行了。”谢宁偏头继续和老太太说着注意事项，然后叮嘱一旁的老太太的儿子要多注意不要让老人再干重活了。 中年男人忙应是，他也不想的呀，这老娘都六七十了，他哪里还能让老娘干活？ 就是这老太太闲不住，又挑了水去浇菜，然后成功的把腰给扭了。 小松等人走了才恭敬的把自己写的药方递了过去，十分老实的等谢宁给自己讲解。 忙完这一通，谢起已经摸了一块糕点和封书吃了起来，正是谢宁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 “封公子。” 谢宁朝封书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谢起，“阿兄没吃饭？” 谢起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他们都吃酒，那些下酒菜也不合我口味，所以我就没吃，封书不胜酒力，也没吃什么，所以我们打算等会儿去夜市逛一逛，宝儿要去吗？” “好，顺带去找祖母她们。” 谢祖母三人在繁华的街道开了一间小铺子，专门卖的定制饭菜，就是固定了饭菜的样式，然后装在瓷盘里，统一出售。 除了一部分是卖给散客，大部分的都是卖给推着小车到处走的货郎，由他们转手卖给他人。 不过在太学以及国子监门口都是她们请的帮工过去卖的，毕竟自家的名声打出去了，学校的学子们都乐意卖自家的饭菜，算是大客户了，她们当然不愿意失去这一客流量。 走在夏日的街道中，微凉的晚风将噪意吹去的同时也带来了食物的香气。 谢起可谓是对这京城的美食如数家珍，没一会儿就带着谢宁和封书走到一个小摊前，“阿伯！来两盘批切羊头！” 谢宁闻着高汤浓浓的香味，虽然觉得这羊肉汤要冬日喝才暖和，但还是没忍住要了一碗，却没想到这羊肉汤里面还加了一些脆骨丸子。 批切羊肉是用羊头肉煨煮而成的，然后冰上一日，再拿出来卖，便能上冻。 摊主将手下晶莹透亮的羊头肉细细的切成薄片，摆在瓷盘上的羊肉肥瘦相间，红白分明，再佐以陈醋、辣子，是下酒的佳肴。 不过谢宁几人都不爱喝酒，只让下人买了些冷饮过来，旁边有那卖馄饨的，白色的高汤咕嘟，香味扑鼻。 谢宁也感觉有些饿了，便问道，“大叔，这馄饨都有什么馅的？” “欸，有三鲜的、鸡肉的、鲜虾的、还有鲜笋牛肉的，姑娘要哪种？” “我要鲜笋的，封公子和阿兄呢？”牛肉很少有卖的，但也不是没有。 “鲜虾的吧。” “我吃三鲜的。” 谢起用筷子夹上一片羊肉，先将边角的皮冻吸进嘴里，入口即化，丝毫没有羊膻味，然后才蘸上一点醋和辣子将羊肉送入口中。 微酸麻辣的口感在口中爆发出来，肥瘦相间的羊肉带着些许的韧劲，谢起眼睛微亮，吃了一片又一片。 第614章 一梦华年146 “不知道家里厨娘会不会做。”燕娘离开了，她们家又招了一个厨娘，手艺也是很不错的，而且很会做南方的菜式，十分合谢家的胃口。 谢宁也爱这羊肉冻，不过她更想吃馄饨。 侧眸往馄饨摊瞧去，谢宁便看见了那桌案上放着一盆笋尖尖，那是笋极嫩的部分，她的馄饨已经下锅了，这摊主继续炒馅料。 那牛肉切成小丁，然后和笋丁一起放入油锅中加油盐炒制，最后又加了一点酱油和花椒粉末混合一下，鲜笋牛肉馅便做好了。 一个个月牙般的馄饨在摊主手中翻出，紧接着落入汤锅煮制。 “姑娘，饮子买回来了。” 清絮她们买的是冰雪冷元子，还有沙糖绿豆水和酸梅汤。 “这个倒是好喝。”谢宁说的是冰雪冷元子，她吃过这种饮品，但是很少喝，倒是其他的要更常喝。 “是糯米做的吗？”封书也吃了一口，小小的元子浸透了蜜香，却丝毫不显腻，反而爽口清甜。 “是用炒熟的黄豆磨粉做的，加蜂蜜和水和成面团，然后搓成一颗颗小团子，最后浸到冰水里面，能够更加的爽口。”清乐看燕娘做过，便心细记了下来。 “怪不得我吃出了黄豆的香气。”谢起一大口将剩下的喝完，然后才埋头吃起了馄饨，他是真的饿了。 其实若是刚刚的下酒菜有批切羊肉他或许不会那么饿。 小小的元子软糯非常，谢宁也觉得好。 “宁妹妹？” 熟悉的声音将谢宁的脑袋从碗里拉了起来，这摊主的确实诚，虽然收费比别处贵些，但不仅馄饨鲜香无比，便是装馄饨的碗都是大海碗。 坐在谢宁对面的封书有些讶异于谢宁的食量，没想到谢宁看起来小小的，却能吃那么多。 “蕙兰姐姐。” 赵蕙兰是心中烦闷才出来逛逛的，没想到还能遇上谢宁，不过此时看见与谢宁一起的谢起不由的有些尴尬。 但谢起面色自然，她也没表露出什么情绪。 毕竟她也在相看别家的公子了，只不过都没遇上什么适合的，因此还在挑。 双方只有封书和赵蕙兰是互相不认识的，自然得互相介绍一番。 “蕙兰姐姐可要坐下一起吃些？” 赵蕙兰吸了吸腰腹，很想拒绝，但她晚膳的时候就没吃多少，现在早就饿了，若是睡着了还罢，忍着就是了，可美食当前，还有他人的邀请。 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好。”她吃一点点尝个味就好了。 谢宁偏头与赵蕙兰说话，之前她便问过自己关于生民的问题，当时宴席已散，两人也就没继续聊下去了。 一旁的封书听了半晌，没忍住加入了聊天队伍，“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虽讲了后稷的一生，但主要还是讲的祭祀，从开头的克禋克祀，以弗无子，便是祷告，然后......” 慢慢的，两人开始了争论，谢起也加入了进去，他们争论的点竟然是“履帝武敏歆”。 谢宁只由着她们争论，神话嘛，太较真就不好了。 她自己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女子制药所的初步构图是有了，但是要真正的开始却是有点难。 一般的女工是要招的，这个只要工钱给到位了，那来的人肯定少不了，问题是她还想要认字且懂些医理的女子进来。 这样进程能够更快些。 想了一圈，谢宁打算去挖人，哪家的女子懂医？自然是世代行医的家族，她最先挖的就是杜家。 因着天热，刚从库房清点出来的杜大掌柜头都晕晕的，听了谢宁的话就更懵了。 “谢小大夫，不，阿宁啊！你愿意教她们医术？” 他莫不是幻听了吧？ 谢宁沉默的盯着杜大掌柜，心中不由的开始反思，难不成她平日里表现的太过于抠搜了？ 不对啊，明明谁来问她问题的时候她都有认真解答的。 虽然德济堂的药童和大夫们都不怎么问她问题，不过就她看来，各大夫间的交流也很少，好像有一种生怕自己的看家本领被别人学去的感觉。 这也是常态。 谢宁极为认真的点头，“我自然是会教她们的，不过她们也得签契约的，需在制药所做满三年才能离去。” 这三年，足够她培养出不少人了。 第615章 一梦华年147 杜大掌柜是很心动的，不仅是因为自家的女儿可以从谢宁手中学到医术，更主要的是，去那女子制药所，可不仅是学习的，还有官职呢，虽然是个九品的位置，但那也是官啊！ 不过杜大掌柜的热情刚升起来就被浇灭了。 因为能在制药所为官的，只有谢宁以及从宫里调出来的女官，剩下的，只有三个位置可容招进来的女子担任，这还是谢宁争取到的。 若不是她一开始就表示这是全女子的制药所，那或许制药所的确会制作关于女性疾病的一些药物，但除了谢宁，恐怕会被其他调过来的男吏员占领。 便是她自己，即使上面有作为父亲的谢望之顶着，也可能会被架空。 在杜大掌柜犹豫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杜太医回来了。 见谢宁还在家中，杜太医便行了一礼，脸上带着笑，“恭喜谢小大夫了。” “喜为何事？” 杜太医笑而不语，只道谢宁回家就知道了，然后才看向杜大掌柜，“莘姐儿她们也知晓些医理，不如让她们去试试，女子制药所基本上都是女子，倒是不怕什么。” 还能学到医术，虽然家里也可以教，但......家族里比较要紧的医术怎么会教给外嫁女？若是她们能从谢宁身上学到东西，也算是一种福分。 杜大掌柜瞥了一眼屏风处的浅黄色衣角，忧虑道，“可是药所需要签订三年契约，若是耽搁了将来的婚事怎么办？ 莘姐儿年纪也大了，不若让她底下的那些妹妹去......” 便是在那里做上三年，也不耽误婚嫁。 “父亲，女儿想去。”杜莘连忙跪到杜大掌柜前面，跟着她身后的几个姑娘也跪了下去。 “莘儿，你已定亲，再过两年便要出嫁了，此时再出去抛头露面，便是我们杜家不在乎，那郑家呢？” 杜莘死死咬住下唇，脸色发白，身后的小姑娘们都担忧的看向她。 “若是......”杜莘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若是郑家不愿，那便取消婚事，莘儿愿意终身不嫁。” 她喜欢学医，即使父亲和家中长辈不怎么教她，她便自己一点一点的琢磨，等哪日父亲高兴了，再拿着不懂的问题去请教。 或是请教兄长，好在父兄性情都是好的，并不会在此为难她，反倒会耐心为她解决问题，当然，太过于机密的，是不会教她的。 即使如此，她亦感觉自己到达了瓶颈，便是再看书，没有实践积累，她只能止步于此。 她经常在父兄口中听到这个谢小大夫，既惊叹于她的成长之快，又含着羡慕，她羡慕谢宁能够出去行医。 而她......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果不其然，杜大掌柜斥责了杜莘一顿，然后便和杜太医聊起了人选。 杜莘强忍着泪水带着妹妹们走出正院，抬头仰望天空，阳光那么刺眼，让她睁不开双眼。 “莘儿。” 杜明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哥带你去找郑深然。” “大哥？”杜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满是惊讶，但随即苦笑道，“爹不会同意的。” “若是郑家同意，那爹也不会阻止的，为什么不试试呢？”先斩后奏，这还是谢宁教他的。 时常跟着谢宁在一起学医，杜明昭的思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更何况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 还等在杜府外边的谢宁瞧见杜明昭带着杜莘出来，这才放下车帘，她本就属意杜莘，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这一趟，二人虽然未曾见过，但却神交已久。 有时候杜莘提出的问题杜明昭不会解，都是她解的。 “回吧。” “姑娘，是回家还是？” 本来还想拜访其他太医的谢宁想起刚刚杜太医说的话，神色微顿，“先回家。” 第616章 一梦华年148 马车拐过巷口，迎面与另外一辆马车撞上，谢宁从车窗看过去，便对上了丁内侍的眼睛，呆了一瞬，这才微笑着颔首。 在她出声让马夫让开的时候，另外一边的马车已经让开了。 谢宁想了想，还是下了马车，走到丁内侍那边行礼，虽然丁仲是宫中内侍，但那也是有品级的。 “谢小大夫安。”丁内侍也踏着车凳下来笑吟吟的回了一礼。 谢宁看了一眼巷子深处，迟疑的问道，“不知丁内侍来此是？” “哈哈哈，谢小大夫，不，等会儿应该叫谢小大人了，谢大人没让人告诉你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为你授官了吗？” 谢宁脸上浮现茫然之色，她知道她会被授官，毕竟制药所好歹也是官方的，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我今日出门出的早，不知此事，丁内侍这边请。” 等谢宁领着丁内侍回到府中的时候谢望之已经让人摆好香案准备接旨了，也不知道派出去找谢宁的人有没有那么快回来。 在瞧见谢宁与那丁内侍一起进门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谢宁的心却是提了起来，因为她瞧见了两套官服，难不成谢望之也升官了？ 可他不是才升提领官没多久吗？而且这官服颜色也不对。 谢宁晕乎乎的随着众人跪下领旨，前面都是一水通用的赞词，直到后面谢宁才听到了她的官职，七品医官和六品的校勘郎。 医官主要是为了制药所，那里都是太医，给谢宁这个官职是正常的。 但是校勘郎？ 主要是掌校雠典籍的职位，一般都是由京官兼任的，算是一个清贵的职位，但怎么会落在她身上？ 但这些话谢宁都无法在此刻问，只接受了丁内侍的恭喜，然后见自家娘亲给自己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劳烦丁内侍了。” 这都是正常的流程，沾沾喜气嘛。 收下荷包，丁内侍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小声的问谢宁，“不知谢小大人可还会进宫看诊？” 这个看诊自然不是给贵人们看，而是内侍和宫女。 深宫之中，他们最怕的就是生病，便是身体再不好，也只能忍着，若是不小心咳了一声，都可能会被扔到防疫所去。 去了那儿的人啊，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而谢宁愿意给他们看诊，即使无药可治，也会给他们扎几针缓解一下病情，若是有那病症轻上一些的，针灸几个疗程可能就痊愈了。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恩呢？ 因此大多数宫女和内侍对谢宁都颇有好感。 毕竟不是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能够和太医交好，能得其治疗。 “制药所的女官们自然也是需要懂医理的，可学医者，从书中所得终有限，还是需要实践积累经验的。 只望不要嫌弃她们的经验浅，当然，学是其中一个目的，而治人才是根本，我会在一旁看着的。” 这个意思就是说，不仅谢宁还会进宫看诊，她还会带更多的人进去。 这样，坐诊的医者多了，也能有更多的宫女和内侍看了病。 丁内侍看了一眼从远处跑来绕着谢宁的腿边蹭的白狼，躬身道，“谢小大人贤德。” 谢宁是施恩吗？ 或许有吧，但她也是真真切切的为她们考虑的。 等丁内侍走了，谢宁才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望之身后进了书房，“阿爹，这校勘是哪儿来的？” 谢望之将谢宁的稿纸摊开，指着其中的算术题道，“前几日本只是拿着你的稿纸跟着算了几下，却不想今日在朝上就有朝臣提出了对莲花漏的改良，我听了一耳朵，没忍住就站出来与其辩了一下...... 而且前日阿爹不是跟你要了那什么‘钟’的稿纸吗？ 陛下很重视这个。” 第617章 一梦华年149 本就八百个心眼子的谢望之顺其自然的将谢宁推了出去，然后为她又谋了一个清贵的官职，同时心中也不由的想，长子还在准备不久后的科举呢，小闺女就已经兼任两个官职了。 虽然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但到底还是谢宁自个聪慧。 有时候谢望之很想掰开谢宁的小脑袋瓜子看看她到底是怎么长的。 毕竟在教谢宁念书的时候他可没想到谢宁有一天还能当官，本来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反对的，但都被那司天监的监正一一喷了回去。 正好他就不用多费口舌了，至于医官这个职位，虽也有大臣念叨了几句，但都被忽视了，毕竟这医官的设置主要是为了奖励谢宁医好了燕曦公主，然后就是为了皇后娘娘能顺利生下龙子。 这可是前朝后宫都盼着的，没人脑子抽了去激烈反对。 谢宁低头看了一眼稿纸，正是她背书背累了，然后画的刻漏和机械钟，上面还写了很多的小字，本来想找人做出来再谋划的，没想到先在朝堂上入了皇帝的眼。 虽然这里没有电力，也没有电子，但机械钟本就不需要这些。 物体的机械振动是有一个固定周期的，而时间正是通过测量和计算物体的机械振动固有周期来测量的，图纸上的机械钟正是以钟摆的等时性而设计的单摆钟。 谢宁还会其他的，不过还没来的及画。 “那这校勘？” “本来是想让你入司天台的，但那里没有合适的位置，便给了这个闲职，专司修撰历朝历代的天文历法。” 顿了顿，谢望之继续道，“还有这钟，到时候你需与司天监监正一起计算将其做出来。” “好。” 谢望之又和谢宁细细说了她的职责，最后看着谢宁稚嫩的小脸，突然哑了声音，这孩子才十二吧？ 挑那么多担子......谢望之心中也升起了和皇帝一样的罪恶感。 “宝儿会觉得疲惫吗？”若是谢宁说累，那他便想办法让她的职责少上一些。 谢宁正算着明日去哪家呢，听到谢望之这话也只是笑，眼睛明亮如星，“阿爹，你觉得累吗？” 这是一手好反问，谢望之有些怔然，或许，他不应该再把谢宁当作小孩子。 谢宁早慧，心智自小便比一般的孩童成熟，她读了书，同样志在四方，并没有将眼光局限在小小的四方院子里。 “不累。” 谢望之第一次将谢宁放在自己平等的位置上，“宝儿初次授官，为父便送你一本《左传》吧，望你能将其学透。” 谢宁躬身拜下，双手接过经过多次装订的沉重书本。 阳光透过的翠竹新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忽起，随着簌簌之声带着竹子的清香扑向小池莲，青玉盘中滚动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莲叶摇曳，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 溅起的水珠打在一旁的少年少女身上，晕开了他们脸上的红晕。 “杜小娘子，你只管去，我，我会等你。” 少年穿着一身圆领窄袖袍，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并不敢直视身旁的少女，只用余光将其笼罩。 杜莘松了一口气，“那，那谢谢郑公子......” 她也有些羞，毕竟两人虽是未婚夫妻，但相处的次数并不多，而且这次不远处还有她兄长看着，更是有些不自在。 杜明昭在不远处也是能听见两人说话的，此时有些无言，这两人平日里也不是不会说话的样子啊，一见面却都像锯嘴葫芦似的。 说了那么久才说到正点上，而且还讲不周全。 无奈之下，杜明昭还是没忍住上前，“郑二郎，这个你同意了没用的，你得去回去问一下父母双亲。” 毕竟在他们这边的杜大掌柜已经拒绝了，说是觉得郑家那边不会同意，所以他们就直接找上郑家来问。 等郑家同意了，那杜大掌柜那就不是问题了。 “啊？哦。”郑二郎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然后坚定道，“我爹娘会同意的。” 若是不同意，那他便是撒泼打滚也要闹得他们同意，毕竟他可不想退亲，毕竟他是极喜爱杜莘的，已经认定了。 而如果杜莘去不了制药所，肯定会不开心，他见着杜莘不开心了，自己也会觉得难受。 “那就好，等明儿你那边得了准确的消息，咱们再在这里见面。” 杜明昭拉着杜莘就要离开，身后的郑二郎还是没忍住跟了上来，小声问道，“杜小娘子喜欢马行街那宋家铺子的蜜雪糕吗？我，我明日带些过来......” “谁说明日......”杜明昭本来是想说明日只他一个人来的，却被杜莘扯住了袖角。 “喜欢。” 杜莘对上郑二郎灿若星辰的眸子，双颊绯红，扭头极快的跑开了。 第618章 一梦华年150 陈晚娘抱着谢宁的官服看了又看，等谢宁从书房出来便拉着谢宁进房，“宝儿快穿下这官服给娘看看。 若是不合身，晚上的时候阿娘给你改一改。” 谢宁有两套官服，一套浅绯色的，还有一套绿色的。 “好。” 谢宁穿的是浅绯色的官服，也就是那套六品的官服。 因着是谢望之办的，所以谢宁的官服还是很合身的，而且谢宁长的白净，又比一般同岁的孩子身量要高些，陈晚娘看着长身玉立的姑娘，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艳。 谢宁肖父，又带着一丝女性的柔和，乍一看上去，倒是有些雌雄莫辨。 “阿娘给你梳头，然后把官帽给带上，等下去给你阿爹和阿兄瞧瞧，也好激励你阿兄努力。” 然后在吃饭的时候谢宁就直接坐到了谢起对面，当然，她没有带着官帽，只是把头发梳起来了。 毕竟官帽容易打到人。 看着对面穿着浅绯色官服的谢宁，谢起直接被万箭穿心，恨恨的低头咬着酥烤小羊排，此刻只有美食能治愈他的心了。 他还没科举呢，下面的妹妹就已经入朝为官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接下来他该是会收到多少同窗的“羡慕嫉妒恨”。 虽然他也为谢宁骄傲吧，但是作为大谢宁好几岁的兄长，自己的脸都要捡不起来了，想哭。 饭后谢起唉声叹气的拿起书去花园背了，谢宁也将官服换了下来，然后揣了一个胖乎乎的金锭子去找谢起。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金锭子难以治愈的心情，若是不能，那肯定是一个不够，真的有人不爱闪闪发光的金子吗？ 果不其然，谢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应该说闪着金光，“宝儿，你怎么那么多金锭子？” 好闪啊。 谢宁坐上了阑干，然后扔出一个小石子，水花飞溅，惊起荷下瞌睡的坐鱼。 “陛下赏的。” 给一般人看病能得银锭子，但皇帝会更大方一点。 不对，谢宁细细回忆起自己得到的赏赐，然后幽幽道，“这金子都是皇后娘娘和燕曦公主赏的，陛下赏的都是一些字画珍宝布匹，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 不细想不知道，这么一想，皇帝还真没直接赏过她什么钱。 虽是如此，谢起还是好羡慕，他到如今都没什么收入，花销都是支用的公中存银。 “宝儿，阿兄也不白收你金子，正巧我一个同窗想做一门生意，没有资金，我打算和他一起做。” 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有额外的收入比较好，啃爹娘啃幼妹，他也很不好意思，但让他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自己慢慢经营又不太现实。 刚好他那同窗是一个读书不太行，但却极喜欢钻研商事却且十分敏锐的人。 “什么生意？”谢宁有些怀疑谢起是不是被诓骗了。 “就是每到节假日出游的人都很多，但不是人人家里都有马车，特别是对于我们学子而言，还要去车马行租用。 租车也很贵的，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而且有时候还不一定能租到。 我那同窗便想着，若是制一长车，让人可以拼车出行，大家一起平摊租车的费用，岂不妙哉？” 谢宁心下微松，也认真的和谢起探讨起此事的可行性。 这就相当于现代的公交车了，谢起同窗的想法其实是有先例的，前朝便有油壁车，车内铺设坐垫，可搭载六至十人，亦是与公交车类似。 说着谢宁便把谢起拉到了书房。 见谢宁摊开纸张要给他们画设计图，谢起十分殷勤的倒了点水开始磨墨。 他当然是知道谢宁在设计这一方面有着极高的天分，看看现在京城里十分火爆的餐车就知道了。 “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是如果直接按照前朝的车来运行，便不太适合了，这门生意已经有人沾了手，所以你们得有比这还好的点子。” 她便在车的设计上开始着手。 “好好好。”谢起小鸡啄米般点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子在朝他招手。 谢宁画了一半才想起来问谢起，“阿兄，你那同窗家，有钱吗？” 若是钱不够，那便是做再多，这生意也是容易被抢的。 “有，不，他没太多的钱，但是他祖父官大。” “什么官？” 谢起神神秘秘的道，“是安国公。” 那这官的确够大，可为什么家里背景那么硬，会没钱？ “这有什么奇怪的。”谢起拿起一块冰凉的西瓜咔嗞咔嗞的吃了起来。 “虽然他们家背景深，算钱财也能高出咱们家好几里地去，但架不住家里孩子多啊，这个分一分，那个分一分，算下来每个人分得的东西就不多了。 更别说那卢三还有妻妾儿女要养呢。” 后面自觉失言，谢起连忙略过。 怪不得还要拉着谢起一齐入伙做生意。 谢宁吹了吹纸张，等墨迹干了才交到谢起手上，“阿兄便也拿着这个去投资吧，不过却不用说我的名了，往后若是有分红，你分我一份就是了。” 她不太在乎这些，钱是赚不完的。 虽然她喜欢钱，但她更喜欢社会的整体提升，因此她并不吝于将自己的所学所知贡献出去，毕竟从一开始，她也是学的前人，在前人栽下的树荫下乘凉。 她并不是无私，只不过所求不一样。 第619章 一梦华年151 第二日谢宁还未去药局报道呢，就被谢望之领着去了司天监，第一次当官，他这个做老父亲的当然得带一带，起码不能让人给欺了去。 哪曾想谢宁刚进去就被特意等在里面的监正拉了过去，“谢小大人，某在这一点上有不懂，不知道谢小大人可否为某解惑？” 旁边的少监轻咳一声，见胡子拉碴的监正一点眼风都不带给他的，便有些尴尬的冲谢望之笑了笑，“谢大人，白监正嗯......比较勤学......” 谢望之笑了笑，便拉着少监打听起了这司天监里的事，顺带拉拉关系。 几人刚聊没多久，白监正就要拉着谢宁去看他们的浑仪和刻漏，那浑仪可不在室内的，而是建在高台之上，得爬楼梯爬上去看。 而高台的里面也不是中空的，里面放了类似于水车的东西，最上层还有一个隔间，里面放着很多书，大多都是天文历法以及一些星图。 谢宁绷着小脸听白监正给她介绍这个浑仪，她真的只是个算术好的人，在这一方面只能算是一个有基础的小白。 可面对一脸兴奋，眼中仿佛带着星光的白监正，谢宁也慢慢的沉下了心。 她可以重新学起，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吃饭是靠的天意，若是能够对天气和灾祸有更准确的预测，人们的生活水平便能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而她虽然不太懂天文，但是她掌握了先进的计算，这路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走的，她所掌握的东西能够让这条路更顺畅。 白监正拉着谢宁细细的讲了很久，久到下面的少监他们都要坐不住了。 一旁跟着爬上来的教授们都有些汗颜，没想到谢宁能够耐心的听白监正讲这么久，而且从她时不时的反问来看，谢宁是真的有在认真的听。 见白监正停了话头，谢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抿唇笑道，“我于浑仪的结构还有不少的疑惑，不知道白监正有没有相关的书籍，我想带回去学上一学。” “好，这里的书介绍的不太齐全，我那儿有一本自己写的论议，等回去便让人送去给谢小大人。” 其他的教授都无言的看着白监正，这抠搜老头不是很宝贝他的书吗？那可只给陛下看过，现在竟然这么大方的给这小姑娘看。 谢宁微微颔首，也投桃报李的将自己写的关于时效性、动力装置、传动系统和计时机构等论述给白监正看。 “昨日家父说白监正于机械钟一面似有疑惑，这里有更为详细的释义，白监正和诸位教授可以看一看，若是没问题，我们便可以着手让工匠进行制作。 到时候再将其和刻漏的时间进行比对。” 白监正和几位教授翻看了一下，虽然里面的很多名词都被谢宁替换成了他们更容易理解的词语，可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此类的他们还是有些困难。 “谢小大人，若是你有时间，可否与我们细细的讲上一讲？” “可以，不过我明日还要进宫和坐诊，那便后日来讲吧，这两天诸位大人可以先自己理解一下，把不懂的记下来，我们后日再论。” 白监正几人恋恋不舍的将谢宁送走，要不是谢宁任了两份官，在他们这里还是兼任的，只负责和他们一起修撰历法，他们真的要把这孩子押下来加班了。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的脑袋瓜子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如此绝妙的设计。” “对啊对啊，而且医术也十分不错，便是......燕曦公主都治好了。” 第620章 一梦华年152 说实话，没人觉得身子羸弱的燕曦公主能活到成年，皇帝好几个孩子都早夭了，那身子都是和燕曦公主一样弱的。 不，燕曦公主还要更弱一些，但却神奇的支撑了好几年，然后被谢宁治好了。 “我听说这谢小大人自小便看着其祖父做木工活，加上她读书算术好，就帮着她祖父画图，一来二去的，会这些倒也不奇怪。” 但根本原因还得人脑子好，他们自然是想不到谢宁本就有基础。 听闻谢宁和司天监的一起修书，燕曦又是好一番恭喜，相幼夷则是羡慕，她对天文之类的最感兴趣，但却只能读一读相关的书籍，哪里能接触到浑仪这类的东西。 “你若是喜欢，那便自己做一个来玩。” 谢宁起身让旁边的宫女拿笔墨来，然后继续道，“我昨日和白监正聊了许久，也看了那浑仪，大概能将其结构画下来，不过有一些我也不是太懂，得再学学。 你让工匠照着这个做来玩一玩还是可以的。” 只是很多地方不是很精准。 相幼夷压住谢宁的手，“我不急，等你学好了，再给我画一个更好的，我们现在来看筹算书吧，我还从我兄长那儿拿了一些历书过来，我们可以一起算一算。” 谢宁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些新的书籍吸引走了，里面有不少小字注解，字体苍劲有力，又透着一丝淡泊。 “这是我大兄作的注解。” 见谢宁有不懂的地方，相幼夷便细细的给她讲解。 她观人相，亦观星象，在此学上有着颇为出众的天赋，但比起大兄相剑君来说，还是差上不少。 最起码，相剑君能就眼前落叶推卦，而她还需一点一点的起卦推算。 燕曦面前摊开《左传》，但心思却不在其上。 今日她窝在书柜角落看书，便听见外间的父皇和朝臣议事，父皇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好。 若是她能为父皇分忧就好了。 燕曦偏头看了一眼谢宁的侧脸，心中有些惆怅却又有些不可思议，女官，真的能站于朝堂之上..... 灰蒙蒙的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将学了许久靠在榻上小憩的谢宁给吓醒了。 豆大的雨滴打落下来，带来丝丝凉风。 “这几日都常下雨，看来老天爷都知道百姓的苦。” 看着窗外风吹树摇，相幼夷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燕曦的话。 谢宁在一旁收拾了东西刚想告辞回药局，就被闯进来的宫女吓了一跳。 “谢，谢小大人，求求谢小大人救救我们娘娘！” 宫女身上都被打湿了，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显得她的小脸越发的苍白。 追着她的宫女也赶忙的跪下，“公主殿下，是奴婢没拦住人，奴婢......”、 小宫女眼眶都红了，她都说了她要进来禀报的，这人就直接闯了进来，她这便是失职了。 燕曦摆了摆手，让小宫女噤声，这才看向那浑身湿透的宫女，“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哐哐磕头，“奴婢是惜萍阁的，我家娘娘今日生产，稳婆说孩子，孩子出不来......太医说可以针灸助产，而整个宫里能用针灸的就只有谢小大人了，奴婢求求谢小大人，救救我家娘娘吧。” 不是整个宫里只有谢宁会针灸，而是能给宫里妃子针灸的，只有谢宁。 谢宁将人扶起来，并未第一时间应下，而是看向燕曦。 “是龚才人。”燕曦沉声道，现今宫里有孕且即将待产的，就只有龚才人了。 “走吧，我陪你去。”说完燕曦又问，“你们可派人去请父皇和母后了？” 宫中子嗣少，每一个孩子降生，帝后都很重视。 “请了的，但是还没来，奴婢斗胆先来请谢小大人的。”毕竟晚上一分，她家娘娘就危险一分。 第621章 一梦华年153 谢宁拎起药箱就往惜萍阁跑，说是跑，其实也就是快走，谢宁脸上还不能透露出丝毫的慌张情绪，因为这些都是宫内禁止的。 这皇宫虽是没有扩建，周长只有七余里，从丰乐楼顶层便可窥见禁中，也因此顶楼是禁止一般人上去的，即使如此，这宫廷对于常人来说还是很大的。 好在她脚程快，差不多两刻钟便绕到了惜萍阁门口，身后跟着的惜萍阁宫女倒是跟上了她的步伐，其他人都还在后头。 早候着的宫人立即上前来迎谢宁，接过她的手中的伞就要为她撑，谢宁也顺势放手，毕竟这伞还是有些重的，不过抗风能力却是很好，她走这一路那么大的风都没有翻。 只不过这才进了一道门，跟在谢宁身后的小宫女立刻扯住了谢宁的袖子，“谢小大人，不是这边，我家娘娘在另外一边。” 小宫女握着伞柄的指尖发白，目露哀求，即使她已经害怕的瑟瑟发抖了，但还是鼓起勇气扯住了谢宁衣袖。 谢宁瞥了一眼为她撑伞的宫女，刚好瞧见她狠狠剜了那浑身湿透的小宫女一眼。 察觉到不对，谢宁当即转了方向要朝着另外一边去，却被死死抓住了手臂，“谢小大人，我家娘娘身子不爽利，还请您去看看。” 就在这时，四周的宫人们纷纷簇拥而来，其中两名内侍急忙上前，试图将那名小宫女拖离现场，然而，小宫女却紧紧抓着谢宁的袖子，不肯轻易离去。 “不，不，谢小大人，求求您了，先去看我家才人。” 随着她的挣扎，黄色的油纸伞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混着小宫女的泪水，无情地敲打着油纸伞，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油纸伞已无所依，摇摇晃晃的滚到远处。 “放开她。” 谢宁用空着的一只手掐住拽住她的大宫女，对方比自己还高上半个头，但谢宁丝毫不怵，利用巧劲击打她的手腕使其放开手。 然后一脚踹向那个拖人的内侍，把小宫女拖了起来。 “谢小大人，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奴婢说了，我们家婕妤请您看诊，您是要违抗上命吗？” 几个内侍拦在门口，那大宫女甩着又痛又麻的手，一脸冷色的看着谢宁。 “谢小大人还是识相些，不然若是伤着了，那就不好了。”说罢便朝其他的宫人使眼色，让他们将谢宁和小宫女一起拖下去。 反正只要拖过了时间就行了。 “帮我拿着药箱。” 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下来，打在脸上生疼，但此时谢宁已顾不得这些，只旋身夺过其中一个宫人的伞，然后执伞为剑，划破重重雨幕，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眨眼之间，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宫人全都被揍趴下，狼狈不堪。 谢宁凭着巧劲专门朝着他们身上的容易卸力的地方打去，地上水花飞溅，迎着宫人的痛呼声又落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大宫女艰难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与谢宁那淡漠的眼神相对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仅仅过了一瞬，她便强打起精神。 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尖锐无比，“谢小大人，我等只不过是奉命来请你去给娘娘看病，你竟然公然殴打宫人，罪.......” 伞尖抵在大宫女喉间，成功让其噤声。 自谢宁身后传来一道夹杂着怒火的声音，“谋害龙嗣，我觉得你家主子应该想想该如何与皇后娘娘分辩。” 来人正是燕曦宫里的宫人，她们只不过落后谢宁几步，就瞧见了谢宁被惜萍阁里的宫人为难。 倒在地上的宫人面色惨白，他们怎么会想到谢宁一个小医官，燕曦公主还会特意派人跟着一起来。 来就算了，怎么还落后那么多，害的他们以为就谢宁独自前来，有恃无恐，毕竟只是拖延一段时间，便是降罪，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只不过是护主心切，想先请着谢宁去看他们主子罢了，更别说他们主子还比龚才人位置要高，按理说本就需要先给他们主子看的。 一开始他们就是因为觉得谢宁年纪小，好拿捏，但谁能想到他们那么多人都拦不住一个小姑娘，还被后面跑来的宫人瞧见了。 小宫女抱着药箱呆愣愣的站在一旁，怎么也没想到谢宁竟然这般厉害，四五个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第622章 一梦华年154 “谢小大人，您这边请。” 为首的是燕曦身边的嬷嬷，而且是燕曦特意让她来的，就是因为她位分比普通宫女高，做事沉稳，能够镇得住其他人。 见谢宁身上都被雨水浇透了，秦嬷嬷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宫人，“把人关起来，等候发落。” 公主的轿辇就在后头，这些人怎么敢的？ 杜太医等人焦急的等在里面，见有宫人簇拥着谢宁进来，便迎了上去，再一瞧见谢宁穿着的浅绯色圆领袍子都湿透了，面色便是一沉，“发生了什么？” 谢宁挥了挥手表示没事，毕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然后问起了龚才人的情况。 “谢小大人，她......龚才人身子虚，我等不敢给她开催产药，你可会催产的针法？” 谢宁看了一眼其中年纪最老的太医，他端坐在椅子上，手上定着一根丝线，丝线穿过竹帘，很显然是在内室，竟然是“悬丝诊脉”。 谢宁听过这种靠悬丝传来的手感猜测、感觉脉象，诊断疾病的办法，但她还做不到，因为跳动太细微了，她的经验不足，很难察觉得到。 风雨渐歇，里面传来痛苦虚弱的哀嚎声，谢宁紧紧抿着唇，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太医也无法接触到妃嫔的身体，只能靠着引线来诊断。 “我会催产针，不过我得先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够自然分娩，还是不催的好。 坐着的老太医也冲谢宁点了点头。 掀开一侧帘子进去，谢宁便被里面的血腥气扑了满脸，此时产房里乱糟糟的，除了一个大宫女，还有一个嬷嬷和两个稳婆在，她们看到谢宁过于稚嫩的脸庞，纷纷一愣。 这也太年轻了吧，让这么小的姑娘来帮着助产？ 倒是一旁穿着青色袖衫的大宫女反应过来，“谢小大人稍等，我给你寻一件干净的外衣来。” 她个子小，虽然比谢宁年长几岁，但两人身量其实差不多，那衣服给谢宁穿倒还合适。 谢宁此时已经仔细的给龚才人看过了，她的腹围有些大，但怀的却是单胎，胎儿也没有被养的很大，就是羊水过多。 在宫底及耻骨合上方都未曾摸到胎头，谢宁面上便是一愣，在腹部侧边摸到的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一旁经验丰富的稳婆见谢宁手法熟练，心中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瞥了小脸惨白的龚才人一眼，小声道，“大人，是横胎。” 谢宁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又不是小户人家，宫妃怀子，自然有那经验丰富的嬷嬷和稳婆伺候，怎么会到临产时才发现胎位不正？ 若是早些发现，这胎位还可以慢慢扭转过来的。 谢宁开始听胎心，胎心音在胎背处最清晰，正常的胎心应该在每分钟一百二十至一百六十次，她现在听到的在一百一十次左右。 “胎心有些弱。” 但不算太弱，应该是怀着的时候被养的很健康，可此时胎儿迟迟不出，难免有些弱，如果再拖下去，怕是会胎死腹中，不论是大人和孩子都难保。 速度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袍，谢宁掀开帘子与杜太医他们商量，“......我可以给她把胎位转过来，不过龚才人的身子......需要一副比较强效的药，不然，她撑不住的。” 扭转胎位，是很痛的，即使她能够给她扎针减轻一些痛苦，可她的身子太虚了。 谢宁想起龚才人瘦弱的身板，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终于赶过来的皇后瞥了一眼室内，她那大闺女正和侄女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宁和两位太医看，不由的咳了一声，略显不赞同的道，“燕曦，你和幼夷年纪都还小，来凑什么热闹？秦嬷嬷，还不带着公主下去。” 秦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她就劝过了，但燕曦不听，还是得皇后来。 这产妇生子，小姑娘来凑什么热闹？ 至于谢宁，她们都下意识的略过了，毕竟刚刚谢宁可是说的头头是道，比那经验丰富的稳婆还要老道的样子。 第623章 一梦华年155 “拜见皇后娘娘。”谢宁跟在两位太医旁边给皇后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只管医治。” 然后看向龚才人身边的宫女，温声道，“陛下公务繁忙赶不过来，但是本宫在这里，你进去和龚才人说，没人害得了她，让她放宽心。” 若不然心下惶惶，恐怕更生不出来。 这龚才人年纪小，性子最是老实，胆子又小，若自己不来，她定然心下不安惶恐。 钱姑姑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后，本来皇后有孕在身，是不应该过来的，并不是因为什么孕妇见孕妇的忌讳，主要还是怕皇后看到这边生孩子这么遭罪，容易情绪波动，若是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就不好了。 皇后只安抚的拍了拍钱姑姑的手背，“本宫又不是头胎了，哪里有那么娇气。” 虽是如此说，但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惨叫，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由的抖了一抖。 钱姑姑忙接过皇后手上的茶杯，转移话题道，“谢小大人说娘娘要少饮茶，娘娘可要喝点蜜水？奴婢让人带了过来，现下让人去冲。” “好。” 里间的谢宁沉着下针，见宫女切了参片过来，便让龚才人张开嘴含住，宽慰道，“孩子已经转过来了，这参片是皇后娘娘带来的，品相极好，能给你补气呢。” 其实就是能给她吊着最后一口气。 龚才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她已经痛的麻木了，泪水止不住的滚落，旁边的大宫女强忍着没啜泣出声，拿着帕子细细的给自家主子擦着虚汗。 谢宁转身洗手，她的手都是血，若不是她现在年纪小，手也小，哪里能将胎位转过来，便是刚刚，她自己的心都是高高提起的，她最怕的就是孩子脐带绕颈，那样的话，她只能保大了。 胎儿横位大多是因为骨盆狭窄或者脐带绕颈所致，一般都是要剖腹的，可这里哪里有剖腹的条件？ 若是宫口未全开，胎膜未破时还可以进行外倒手术，但她虽然胎膜未破，宫口却已经开了，所以谢宁只能进行内倒转手术。 “接下来还劳烦你们了。” 谢宁对几位稳婆说完，便挪了挪位置，轻声对龚才人道，“我给你按摩，不要怕，不会让你那么痛了。” 谢宁用手按摩产妇下腹部、腰部和其他容易觉得不适的地方，几位正教龚才人吸气呼气的稳婆神奇的发现龚才人气息没那么急促了。 很显然谢宁的按摩有效。 因着骨盆狭窄，龚才人生的极为困难，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谢宁一手摸了摸她的脉，刚想给她下针助产，就有宫人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过来，“是邱老太医开的药，这是药方，他问您，要不要给才人用。” “用吧。” 谢宁低头换了针，既然喝了这药，那她就得换个针法，在激发药性的同时助产，虽然会伤了底子，但再拖下去，对大小都不好。 外面狂风呼啸，密雨如针，形成一道道水帘，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惜萍阁虽然环境甚好，但地处偏僻，隔着雨幕，只一重重的紫云树影飘摇。 皇帝脚步匆忙的穿过惜萍阁偏殿的小花园，便瞧见一穿着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脊背挺直的跪在屋前，白色的裙摆逶迤拖地，衬得她青丝如瀑。 “陛下......”女子双目含泪，素净秀雅的小脸苍白无比，风吹过，身子不由的晃了晃，端的是可怜。 皇帝只脚步顿了顿，便越过了她。 “陛下，臣妾......”李婕妤身子一软，面上惶惶不安。 刚踏进屋内，便听见一声惨叫，皇帝心下一沉，在听到一声细细的婴儿哭声才松了些许。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本来是想给皇后看的，瞧见皇帝，眼睛划过一丝惊喜，赶忙福身，“拜见陛下，恭喜陛下喜得一公主。” 虽是公主，但皇帝还是很开心的，探过脑袋瞧了一眼浑身红彤彤的孩子，担忧的问道，“龚才人可还好？” “好，就是晕过去了，谢小大人在里面处理呢。”不是给龚才人收拾身上的脏污，毕竟这有宫女接手。 谢宁是在检查宫腔是否破裂，因为她刚刚做了内倒转手术，一个不慎，就容易导致宫腔破裂。 皇后起身过来看孩子，她面上也带着担忧之色，不过在瞧见婴儿的时候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太医说了龚才人怀的是女胎，但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扶着皇后坐下，不悦的责备道，“皇后身怀六甲，这样的事哪里需要你亲自过来？” “不碍事，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合该为你分忧的。”说罢瞧了一眼外头，隔的远远的，还能看见外头那个白色的身影，皇后眸色淡淡，并不以为意。 遂细细的将今日的情形讲给皇帝听，但也只是知会而已。 后宫的奖惩，皇后还是能做主的，皇帝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听皇后的便是。” 然后就去看孩子了。 皇后瞥了钱姑姑一眼，后者会意，带着人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跪在门口的白色身影便不见了。 第624章 一梦华年156 风雨渐歇，相幼夷站在回廊，看着李婕妤被拖了下去，便是不会死，也是被打入冷宫的命，而一入冷宫，便再无出头之日。 谁又能想到呢？ 这还是前段时间被皇帝宠上了天的李婕妤。 却看满庭紫云，任世间桃李花开压满枝，楸英独步媚，淡紫相参差。 陛下特意寻了百年古楸来哄她，而今花落碾成泥，人亦是。 “看来今日阿宁是没时间了，我们先回吧。”说罢燕曦吩咐身旁的宫女准备一些糕点给谢宁送去。 一步一步踏出惜萍阁的燕曦心情沉重，那个来找谢宁的小宫女，她见过。 几个月前，那个小宫女还是母后宫里的洒扫宫人，如今却是龚才人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今日的事，是巧合吗？ 燕曦本就慧极，更别说从小在宫里长大，只稍稍一勾连便能理清其中利害。 她的宫殿再是松懈，若没有人放水，那个小宫女也不可能闯进来，毕竟只有一个宫女在那拦着，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她在心中隐约有猜测的时候便特意放慢了脚步，只让贴身大宫女和皇后给她的秦嬷嬷带人追上去，最起码，她不能让谢宁受伤。 接下来便闹出了李婕妤纵容手下拦住医官，有意谋害皇嗣的事，或许李婕妤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毕竟她与龚才人同处惜萍阁，且她的所受到的宠爱和位分都要比龚才人要高。 最后却是龚才人怀了身子，到时候生下皇子公主，那龚才人岂不是能和她平起平坐了？ 李婕妤心中定然不平。 有时候，只需要稍加挑拨，便能激发二者之间的矛盾。 受到专宠的李婕妤下去了，施恩提拔了一个只是生下公主，性子老实本分的龚才人......表面看上去不过是宫妃争风吃醋罢了，至于背后有谁在推波助澜，谁又知道呢？ 相幼夷上前一步牵住燕曦的手，状似无意间问道，“听说公主喜欢染胭脂，我家刚好有一株，虽现在还未到它开放的季节，但公主向来喜欢慢慢养着，明儿我便让人送进宫来。” “嗯，谢谢表姐。”染胭脂是菊花，梅兰竹菊，她喜梅，但尤爱菊，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可她的染胭脂，深秋初开，便被放在了惜萍阁李婕妤的案头。 夏日长，谢却海棠飞尽絮，夕晕落影，徒留天际一抹赤霞。 皇帝留了一会儿，见龚才人还没醒，便去处理公务了。 他是真的忙，只留下了旨意，贬了李婕妤，将其打入冷宫，至于李婕妤手下的宫人全都充罪。 而龚才人，她生的公主，本是不该晋为婕妤的，只不过帝后都怜惜她，给了她一个婕妤位份作为安抚。 谢宁和杜太医多留了一会儿，等龚才人醒了，谢宁才当着她的面叮嘱，“你身子虚，往后还得好好的养着。” 略犹豫了一下，谢宁还是小声道，“最少要休养三年才可以再要孩子。” 龚才人害怕的点了点头，她第一次生孩子，便遇上了这样的事，差点没了命，若是可以，她都不想再生了。 可她又很清楚，如果有机会，她还是得生一个皇子来傍身。 此时听了谢宁关切的话，不由的拉住谢宁的手，“谢小大人，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恐怕......” 说着龚才人眼眶又红了，却没有眼泪掉下来，她本就爱哭，在生孩子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眼泪都流干了。 “这是我的职责，不必言谢。” 谢宁眼底带着疲惫，忙活了一下午，才终于保住了这对母女，生子，是真的鬼门关。 第625章 一梦华年157 龚才人从手上褪下一枚清透的玉镯戴在谢宁的手上，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希望谢小大人不要嫌弃。” 她除了月例，便只能靠着皇帝的赏赐过活，而旁边有一个盛宠的李婕妤，她能得到的东西都是次的。 在宫里要吃穿过的去，就得打点，所以是很花费银子的，她日子过的颇为拮据，给谢宁的镯子还是她被诊出有孕的时候皇帝赏的。 谢宁本欲拒绝，但对上龚才人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心下不由的一软，这姑娘，也才十七八而已。 “嗯，镯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说罢便让下人取笔墨来。 谢宁把产后的注意事项都写了下来，特别是关于卫生方面的，写到后面的时候，谢宁想起龚才人还未回缩的肚子，便又提笔写了关于如何排恶露和产后修复的建议。 将满满的三张纸交给一旁的大宫女，谢宁转过身道，“我每三日的下午都会在太医院值班，若是你需要找我给你请脉，便可来寻我。” 平日里她要忙着别的事，只每三日进一趟宫，给皇后和燕曦公主请脉。 “真的？”龚才人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下的棉被，面上忐忑又惊喜。 “自然，我给你针灸，这里，能恢复的快一些。”谢宁指了指龚才人的肚子，不仅能恢复的快一些，还不容易留疤。 “谢小大人可真是一个大好人。”等谢宁走后，龚才人的贴身大宫女才感叹道。 龚才人也十分赞同的点头，她可不认为谢宁是因为那个镯子才和她说这般详细的，甚至连她产后的身形恢复问题都考虑到了，可真是细心体贴。 大宫女把包在襁褓里的小公主抱到龚才人身边，“娘娘，您瞧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还有些青紫，刚刚谢小大人给她按了一会儿，现在睡的可香了。” “娘娘，咱们总算是苦到头了，而今您不仅有了一个公主，还升到婕妤了，那李婕妤，如今可欺负不到咱了。”嬷嬷带着人给龚才人换了一个姿势好排恶露。 “李婕妤......她现在如何了？”龚才人声音有些干涩，视线不由的怔怔的看向窗户上挂着的风铎，心脏一阵阵的抽疼。 其实她和李婕妤还是有过一段姐妹情谊的，当初刚入宫，被分到了一块，她有许多不懂的，李婕妤都会教她，见她过的拮据，还会给她料子和首饰。 说她们姐妹如果谁得了宠，定然不能忘了另外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李婕妤得了盛宠，她颜色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出了名的才女，与陛下无话不谈，陛下常夸她是解语花，自己只有为她高兴的份。 龚才人没什么野心，便是只领着每月那些银子，能过活就好了，毕竟她在进宫前就过的不大好，进宫后能吃饱穿暖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或许是她的香太静了，陛下越来越喜欢斜躺在榻上看她焚香，她嘴巴笨，不会说话，所以和陛下相处的时候更安静了。 其实陛下应该是想在她这里单纯的睡觉歇息一会儿，但是李婕妤不觉得，便闹了一场。 最后，她真的得了恩宠，即便只有一次，可她偏偏就有了身子。 她和李婕妤两个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时候龚才人也不是很懂，陛下是皇帝，他后宫那么多妃子，便是得了几日专宠，作为嫔妃，她们也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该去奢望永久的专宠的。 檐响风铃声不断，龚才人把脸深深的埋进枕中，或许是她自己不承认，李婕妤不是介意别人得皇帝的恩宠，而是介意她得了恩宠。 因为她只堪堪清秀，不通四艺，嘴笨，只会呆呆的坐着焚香，是一片绿叶。 有一天，竟然有人发现了绿叶的好，这怎么可以？ 绿叶就该永远老实的当陪衬。 “哇哇呜~” 婴儿的声音响起，龚才人止住了泪，让人把孩子抱过来，本想轻轻吻一下孩子的，想起谢宁说的孩子弱，容易被外邪所侵，便被吓的停住了。 看着小脸红红的孩子，龚才人轻轻的闭上了眼，她不苦的，她还有她的小公主陪着。 第626章 一梦华年158 穿过院庭，见地上都是被打落的花朵，谢宁颇有些可惜，这花拿来做芳香油是最好的。 走到惜萍阁门口的时候，谢宁发现杜太医还在，便快步走了过去，“杜太医，你怎么？” 是等她？ “谢小大人，不知那制药所，可还有名额？”杜太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久才让家中两个姑娘进去，如今怕是都满了吧。 但他们家莘姐儿若是去制药所，若只是当一个普通的女工，那也太屈才了，要是杜莘不是女子，家族定然也会举力培养她的。 毕竟杜莘的医学天赋和她兄长差不多，现在杜明昭都已经进太医院了，虽然还是打杂的位置，可那是太医院啊，在太医院打杂的助手在外面都能算做名医了。 “有的。” 谢宁直视前方，长长的宫道笔直地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夕晖洒落，蜿蜒朱墙檐上染了一层金辉。 “杜莘很好，所以，我想让她做我的助手。”因此，她特意给杜莘留了一个位置。 杜太医脚步一顿，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谢小大人和莘姐儿认识？” 谢宁等杜太医走至她身边，目光落在他讶异的脸上，“不认识，只是通过杜郎君解了杜小娘子在医学上的一些疑惑。 杜太医......其实，你们对杜小娘子的期待可以更高一点。” 杜太医笑了笑，并不以为意，谢宁虽然也厉害，可却还没到可以评定他人的地步，“谢小大人，您高估莘姐儿了，她虽有天资，但却远不及您......” 谢宁停住脚步，定定的对上杜太医的视线，眼中含笑，“杜太医，我比之杜明昭如何？” “自然是谢小大人医术更高。” 即使谢宁年纪比杜明昭小，杜太医也不会违心的说谢宁不及杜明昭，若不是如此，谢宁走到如今也不能服众。 而且岂止是医术？ 谢宁其他方面也丝毫不弱，怪不得谢望之愿意为谢宁铺路，若是谢宁为他们杜家女郎，他们杜家也愿意为其铺路，助其直上青云。 可杜太医却忘了，谢家并未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谢宁如今的成就，毕竟谁也没想到女子能入朝为官。 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女子的荣耀皆系于其父、其夫与子身上，真正能以功绩被世人铭记的，寥寥无几。 便是记得，也只有那一二可着的功绩，又有谁知道她们姓甚名谁，生于何时，又死于何方？ “当初，父兄不知我之今朝，现在，杜太医又如何敢肯定杜莘她们的未来呢？” 说完，谢宁便转身离去，徒留杜太医一人怔愣在原地。 谢宁的话在他听来并没有错，可，可......杜太医循规蹈矩多年，在教谢宁学医的时候就已经够意外了。 然后看着这孩子一步步爬到六品的位置，虽然比他品阶低，但也不想想对方多少岁，自己又多少岁。 谢宁一直在打破他们这些人的认知，而他们却又无法以世俗之礼约束她。 微凉的风穿过脖颈，还带着些许雨后的湿意，杜太医打了个激灵，他既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冲击着，但又不得不开始思考，若是杜莘她们也能如谢宁一样为家族带来便利呢？ 只单单看谢宁，她与帝后、燕曦公主以及后宫的其他嫔妃都能交好，那起的作用可就大了，便是谢望之被外调了，只谢宁随意提及一两句，皇帝便能记住。 以此为例，杜太医都不敢想，他的心跳的好快啊。 虽然他和谢宁一样是太医，可论起亲近，帝后都要更亲近谢宁，特别是后妃，毕竟谢宁作为女子，还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比一般的男太医要更具优势。 他是不奢望杜莘她们能够谢宁这样的成就，毕竟谢宁除了太医职位，还挂着校勘的清贵官职，还是那什么司天监特意求来的，杜太医都不懂。 反正单单只谢宁为医官带来的好处就足够他们心动了。 不过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横在前面，那就是婚嫁，他们总不可能让家中女郎一辈子不嫁人吧？ 若是要嫁人的话，自家倒是还好，可若是对方介意，那不是毁了家中女郎吗？ 杜莘能得到郑家的同意已经足够让他们惊讶了，杜家不介意效仿谢家，可不是人人都是郑家。 好纠结...... 谢宁不知杜太医如何天人交战，只飞奔上车，织坊新制的纺车和织机已经开始运行了，她本来打算今日就去看看的，没想到在宫中待的那么晚。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住到庄子里去，顺带看看里面的教学如何了。 第627章 一梦华年159 “呜呜~” 雪球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提着一个篮子出来的谢宁，便欢快的跳了下来。 谢宁抱住雪球的大脑袋，“你怎么来了呀？” 幸而雪球和家里的马都熟悉了，不然十分容易惊马。 雪球是狼，不可能没有野性，平日里谢宁出门都是把它关在家里的，只自己有空的时候才带着它在身边，偶尔也会带进宫里去玩。 “姑娘，你身上怎么湿了那么多？” 清絮和清乐赶忙给谢宁收拾，虽然谢宁在宫里已经自己打理过一遍了，可身上穿的不是出门前的衣服，里面的小衣也没法替换，头发还是湿的，只简单的挽了一下。 自然逃不过丫鬟的眼睛。 “没事，拿出替换的衣裳给我换上吧。”宫闱秘事，还是少议论的好。 马车内部空间很大，坐下她们三个人和一匹狼绰绰有余。 给谢宁换上新的衣裳，清絮和清乐便拿出帕子来给谢宁擦头发，，“雪球好几日未出来了，姑娘不是说今日带它出来逛一逛夜市吗？” 谢宁一拍额头，她给忘了。 “今日怕是逛不了夜市了，咱们出城，直接去织坊庄子里，清乐，等会儿你回去告知阿娘一声。”不然该担心了。 “是。” 因着去庄子里的路途长，所以谢宁便盖了小被子，散着头发睡了过去，便是马车停了，她也未醒，只迷迷蒙蒙的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翻了个身，弓着身子，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若是马车能更稳一点就好了，这般雨后的天气，最适宜睡觉了，周围隐隐的烟火人声，并不吵闹，只让人越发的困倦。 清絮瞧谢宁睡的双颊薄红，额头似有汗珠，便又拿了帕子给她擦，然后用团扇轻轻给她扇风。 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眉心微皱，对着一旁的清乐道，“你先去买几个烧饼，两个梅干菜的，两个羊肉的，咱们出城，到庄子里的时候肯定晚了。” 至于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清絮瞥了一眼窝在谢宁旁边呼呼大睡的白狼，该担心的应该是别人。 “这些够吗，清絮姐姐你们还没吃呢，再买一份荷花酥吧，姑娘也爱吃这个，这条街还有卖糖水藕片的，我买一盅来。” 清乐算着这条街上有什么吃食，馋意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是你自个想吃吧，去呗，给自己也买点好吃的，这天热，冰糖藕片最是解暑。” 她们的月例还不错，平日里买点好吃的好穿的钱还是有的。 清乐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的确有些馋，她家不在这，清絮还要寄点钱回家，她则是有钱就只管自己吃喝，那肚里的馋虫就更忍不住了。 刚一下车，便瞧见一穿着粗布麻衣的老汉支着一块木招牌，自个盘腿坐在那里吆喝着，“看桃花嘞！”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看热闹的人多，毕竟谁人不想要一桩好姻缘？ 便是唬人的，花点小钱买份开心也多的是人愿意。 清乐也站着瞧了一眼，然后才扭头去了对面，那是一水儿的吃食摊子，人也最多。 日暮凉凉，倒是不少人趁着凉意出来逛一逛，正午的时候人反而更少。 本已经买了四个饼子，清乐瞧了那卖薄饼的阿婆一眼，没忍住上前又买了两个小袋。 一袋子给姑娘她们吃，一小袋她带回去吃，也不知道墨书喜不喜欢薄饼。 正房的纤巧姐姐被指给了郎君身边的墨棋，听说是纤巧姐姐自个求来的。 她还时常瞧见纤巧姐姐给墨棋送鞋子和袜子呢！ 墨棋虽然老实敦厚，但偶尔也和郎君一样咋咋呼呼的，不过对纤巧姐姐倒是好，每次和郎君出门都会给纤巧姐姐带吃的。 墨书就不一样了...... 清乐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墨书更稳重些，或许是时常跟在老爷身边，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都是温和有礼的，做事滴水不漏。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墨书的，或许是因为假山旁她读错了字，引来一声轻笑...... 后来清梨姐姐走了，姑娘又忙，她有不会的，便去问墨书，她们其实不应该走的那么近的，可她忍不住。 虽然墨书长的一般般的，还没墨棋俊朗，可她就是喜欢墨书看她时候的眼睛，像水一样。 清絮说墨书年纪比她大多了，不适合她，但人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今日回去就问问墨书薄饼好不好吃，想不想天天吃！ 心情颇好的清乐拎着篮子往回走，明眸流转，映出一片暮景，市井小儿嬉笑奔走，手中风车迎风自转，暑未尽，花扬漫天，唯清风最衬晚霞。 第628章 一梦华年160 车马悠悠，穿过闹市，待到暮色沉尽，才见远处遥遥灯影。 “姑娘，到了。” 谢宁打了个哈欠，脸上还有被席子压出的红印，正恢复意识间，雪球就蹭了过来...... “别闹。” 谢宁把雪球的脸掰到另外一边，然后让清絮给她略梳一下散落的发丝，将钗环插上，这才下车。 “姑娘可用了晚膳？” 织坊的管事娘子上前一步扶住谢宁的手，身后还跟着一些丫鬟婆子，这都是帮着在织坊管事的。 “没吃，做一些吧，先去看看新做的织机，还有对比记录也拿来给我看。” 谢宁跟着几人一同走过穿堂，此时织娘们已经下工了，三三两两的吃过晚膳便走到新雪院去上课。 她们都不是笨的，自然知道念书识字是对自己是有好处的，因此都积极的很，从一开始的奔着奖励去的，到后来为了自己。 谢宁站在外头瞧了一眼，对看过来的清梨微微颔首，便拿着管事娘子递过来的账本去看织机。 织娘们工作的院落三面都是一排排整齐的屋子，里面没有放其他的东西，都是各式各样的织机，正对着门口的那个房间是最大的，所以里面放的是装有有双经轴和十片综的大型花楼机。 花楼机全长约一丈六尺，其中高高耸起的是花楼，中间托着的是衢盘，下面垂着的是衢脚，花楼机的末端用的是的杠卷丝，中间是两根迭助木，垂直穿接两根约四尺长的木棍，木棍尖端分别插入织筘的两头。 这个时候里面还有两个织娘，上面是挽花工，下面则是织花工，提花的织娘，便坐在花楼的木架子上。 她们一边织一边哼着歌，也就是按花本程序编成的口诀，同时用手提拉花束综，坐在下面的织工则协同动作，互相依着此节拍进行协调操作，一来一往引梭打纬，织出飞禽走兽、人物花卉等复杂的花纹。 编结花本是提花技术中最难掌握的技术，庄子里编结花本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严娘子，且还是陈晚娘特意从别处挖过来的，她的工钱是很高的，只在管事娘子之下。 凡工匠结花本者，心计最为精巧。 谢宁站定观看了一会儿，便让人取纸笔来，她改了纺车，还未曾开始改动织机，现在便把织机细细的画下来进行改进。 无论是纺织机还是其他，发展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她会慢慢的改进，而不是一蹴而就，因为社会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管事娘子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看谢宁作画，原以为谢宁只是想将织娘织布的场景画下来，没想到谢宁只转了几圈，就把大小提花机和其他织机在纸上拆解了。 等谢宁把画稿给清絮收起来后管事娘子还不住的伸长脖子看，心中震惊的同时对于隔壁院子那纺车是谢宁设计出来的事已经毫不怀疑了。 原来她们家姑娘，竟如此厉害！ “去看纺车吧，你们可发现有什么问题？” 管事娘子回过神来，忙应道，“有的，姑娘，咱们用棉试了一下，发现不易成型，速度和质量都不如咱们普通的纺车好。” 见谢宁面上没有生气，管事娘子大着胆子道，“然后有织娘便用麻和蚕丝试了试，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不过麻最适合。 正说着，几人便走到了放置纺车的院子。 因着这纺车需用水力，刚好这庄子半靠着一面山壁，有水倾泻而下，便叫了工匠做了几个引水的装置，而今院子里正正放着四台纺车。 此时虽然已经晚了，但还是有女工在那纺纱，毕竟每日在纺够一定分量后，多出来的部分算作绩效，可是有额外奖励的，因此即使主家不催，大家都很积极加班。 第629章 一梦华年161 管事娘子指着其中一台纺车道，“以前咱们用脚踏的三锭纺车来纺麻纱，一日最多三四斤，但现在用这新型的水力纺车来纺麻纱，一日能有一百多斤，咱们织坊里的女工，最多有那能纺两百斤的呢！” 三四十倍的差距，换做以前，谁敢想啊？ 谢宁耐心的问她们觉得现在的纺纱机有什么缺点，她好改进。 贵人可着绫罗绸缎，平民只能穿的起粗布衣裳，而粗布，大多以麻布和葛布为主，并不舒适，最重要的是，保暖性能有限。 在夏季穿麻布衣服，即使它表面粗糙，但透气性好且耐磨，是很适合的。 但凛凛寒冬，是会冻死人的。 “姑娘，该用膳了。”来唤人的是清梨。 谢宁并不住在下面的庄子，而是歇在上方的听雨轩。 从下方庄子的西南角门出去，便是向上的台阶，拾阶而上，算来总是单数。 因为天阳地阴，在阳宅中砌台阶需要以阳数，不然，那便不是给活人建的。 听雨轩只十余间房舍，小小巧巧的，但前厅后院俱全，庭院内还有一片小池塘，种了些荷花，此时开的正艳。 绿叶阴浓，池塘上建了一个水阁，最是凉快。 “在这里吃吧。”屋里太热了。 见谢宁发话，下人便把饭食都放在了水阁的小桌上，清絮打开了小铜炉开始焚香，不然夏日的蚊虫可不饶人。 谢宁刚坐下，一旁的雪球已经埋进碗里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它自是爱吃生肉的，尤爱羊肉。 清梨也将手上的豆浆放下，冷却的豆浆上面浮了一层豆皮，捞出来放在小碟上，洒了点糖拌上一拌便递给谢宁，“这豆浆是今儿早上现磨的，刚刚煮了会儿，姑娘尝尝。” “好。” 谢宁取了筷子夹起一块豆皮送入口中，刚好是糖多的那一块，顿时发出了咯吱的声响，豆皮滑溜又甜滋滋的，还没有豆腥气，极为美味。 平日里她都是直接喝的，倒是没这样吃过，不由的有些新奇。 “好吃。” 桌上的菜食不多，三荤三素一汤，谢宁倒是比较爱那道莲房鱼包，既好看，吃起来也很不错。 外边的莲蓬是新鲜采摘的，虽蒸煮上了桌，却是不能吃的，可食用的是莲房里面蒸熟的鱼肉，鳜鱼鲜嫩，细细咀嚼下还能尝到一丝花蜜的甜味，莲香淡然，雅致清爽。 怪不得有诗云“锦瓣金蓑织几重，问鱼何事得相容。涌身既入莲房去，好度华池独化龙。” 霁月照清池，新荷迎清风，谢宁睡了一路，倒是不怎么困了，只让清絮拿了茶饼来点茶，然后一边和清梨以及被叫来的纤云说着庄子里的教育问题。 医、织皆属工，她站的位置还不够高，只能先从工的方面一点一点的给予她们容身之处，学技，也要学道理，对己，对国，对世界有更深的认识。 纤云悄悄的打量着谢宁，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一些时日，依旧是有些迷茫的，她只会教那些女工算术，如何作账，但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她不敢问，清梨却是问了出来，“姑娘，我，我不太懂，我们纺纱织布，不就是卖钱吗？” 谢宁微微一愣，对上几双迷茫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她忘了，便是清梨她们，也不过是识了几个字，读了些诗文而已，并没有正经上过课。 “不仅是卖钱。” 谢宁并没有因为清梨她们无知而觉得“便是说了她们也不懂”。 只将手上的棉布帕子放在桌案上，然后耐心的教她们，“它能让更多的百姓度过寒冬，而你们说卖钱，也算对，它不仅能够让我们个人变得富裕，还能让入不敷出的大周变的富裕.....和强大。” 富而不强，是大忌。 棉可以卖给别国赚取外汇，又能强兵强民。 毕竟百姓能活下来了，那兵便能多一个，而就原本的士兵，他们能够穿上更好的御寒衣物，也能更多的活下来。 “朝廷很穷吗？”纤云有些不可思议，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谢宁沉默的点了点头，“经过几十年前的战争，大周百年之积，惟存空薄......” 她的每一步选择，都考虑到了女子，但又不仅仅只有女子。 她们也是一股力量，她们从来都不是弱者，士为国，为民，为己，为后世，她们也可以。 第630章 一梦华年162 谢宁又在庄子里待了一日，后面还是谢望之和陈晚娘来接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过来视察一下，因为棉的推广，是他升任的一块跳板。 他不可能永远把自己拘在药局，更别说谢宁现在已经进了药局，虽然只领了女子制药的职责，但未来，谁又说的定呢。 陈晚娘牵着谢宁的手，侧过脸对谢望之道，“现在泉州那边的织坊和染坊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大哥和云盛在崖州那儿建了庄子，专门种棉花，虽然咱们这儿也能种，但到底质量和产量上都不如那里。 而且崖州那里的人都会种棉花......” 这样的话，他们不仅能自己种，还能收，原材料的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本来云盛今年是要去闯一闯西域的，可刚好霍筱有了身子，便换了陈云柏去。 那孩子和谢起一般大，虚岁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霍氏也敢让他去闯西域那条路，即使有霍家派了人跟着，也是够胆大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现在织坊的情形，然后谢望之便看向一旁神游天外的谢起，问道，“起儿可记得书上有哪里描述到了棉花？” 一开始这东西是不叫棉花的，只是谢宁先说了棉花，后来他们觉得好听，便自然而然的叫了起来。 啊？ 谢起回过神来，对上自家爹冷冷的视线，心下一苦，他看那么多书，哪里都记得啊？ 而且谁没事记这东西？ 不由的朝谢宁投来求救的目光，在他看来，谢宁过目不忘，肯定记得。 谢宁轻咳了一声，然后道，“我记得《尚书·禹贡》中有记载，淮、海惟扬州。彭蠡既猪......厥贡惟金三品，瑶、琨、筱簜、齿、革、羽、毛惟木，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 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岛夷’指的就是东南海岛之夷，而现在他们所叫的棉花，在崖州人那里却是叫的吉贝。 谢望之让妻女先逛着，他拎着儿子上了听雨轩。 “阿兄......不会被打坏吧？” 谢宁眨着眼睛，谢起这段时间是真的懈怠了，而不论是她，还是父母以及祖父母和大姑都在忙，便忽视了他。 “不会，你阿爹有分寸的。” 便是再喜欢人家，也不能忘记了自己本该做的事情。 无论男女，耽于情爱都只会退步，更何况谢起到现在为止还是单相思，只有自己越来越优秀，才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宝儿，你舅母来信说你云诚哥哥要来京城了，还特意带了两匹马来，到时候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阿娘带你再去挑过。” 陈云诚长大了些，性子倒是没有小时候那么顽皮了，能静下心来读书，所以霍氏便想着把他送到京城来，不管能不能进太学，在京城附近的书院读书也是好的。 毕竟天子脚下，距离时事最近，也更好找大儒教学。 至于那马是霍家送的，霍氏在信中知晓了谢宁还没有马，便挑了两匹上来，一匹给谢宁，一匹给霍筱。 可惜的是现在霍筱怀了孩子，不能再骑马了，所以在看到那两匹宝马的时候极为遗憾。 “要是我现在不是双身子，定然骑上去跑两圈！” 她们霍家的女子，从小骑术是极好的，她六岁的时候就上马了。 原本她也是有自己的马，可母亲为了让她成为淑女，断了她跑马的念想，便把那马给卖了。 她哭过也闹过，可最后都没有用，没想到婆母竟会送她马，霍筱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说罢又看向谢宁，“宝儿喜欢哪一匹？” 谢宁还未说话，雪球就嗷嗷的开始龇牙咧嘴了，“嗷呜！” 见马来回踱步，前肢扬起，喘着粗气嘶鸣着，显然是惊到了，旁边的伙计都被吓了一跳。 谢宁连忙拍了雪球脑袋一巴掌，“别乱吓唬人，等下回去不给你吃甜瓜了。” 狼虽是肉食动物，但也很喜欢吃水果， 她不骑马，难道骑狼？ 虽然雪球蛮大只的，可她个子也蹿的厉害，如今都一米五五了，对比一些同龄人来说算高的了。 而且她现在年纪还不大，等再大些，还能再长高。 雪球肩高还没一米呢！ 第631章 一梦华年163 “我喜欢黑色的那匹。” 刚刚霍筱眼睛亮亮的看着栗色的那匹马，显然是极为喜欢的，而谢宁也的确更喜欢黑色那匹小马。 纯黑的皮毛宛若丝滑的绸缎，服帖油亮，很显然被养的极好。 而且这马不大，也才一岁多两岁而已，正适合谢宁慢慢来养，霍氏是考虑好了给谢宁和霍筱和小马培养感情的时间。 等小马安静下来了，谢宁便抱了抱它的脖子，似乎感知到了谢宁身上亲和的气息，小马都安静了下来，还拱了拱谢宁的手。 “宝儿可想好给小马取什么名字了？” “想好了，便叫乌琪。”球与琪，皆玉也。 这两匹马可不便宜，不算运送的费用，每一匹都要三十金了。 “这名字好。” 霍筱也摸了摸另外一匹小马的脑袋，眼眶微红，“那你便叫栗姝吧。” 她并没有把少时小马的思念寄托在这新来的小马身上，若是没有意外，她们该是会陪伴许久的伙伴，她当然要真心的去喜爱这新来的小马。 陈云诚拉着谢宁走到另外一边吐槽，他真不是喜爱读书，只是借着读书去偷偷做别的，然后在考试上意外的考的不错。 主要还是小时候和谢宁待在一块，谢宁教过他怎么背书更简单，不仅能背下来，也能够有一定的理解，这样面对一些考试也容易拿个高分。 毕竟他现在年纪不大，也不像当初谢起一样读的是府学，因为他没考上。 所以在霍家父母眼里，陈云诚比他前面那两个兄长要更会读书，当然不遗余力的培养小儿子。 甚至求到了谢望之这儿，只请他多多关照一下。 “那你喜欢什么？” 见谢宁并没有如父母兄长一般斥责他，陈云诚不由的泪眼汪汪，明明两位兄长都不喜读书，当然，也没那脑子读下去。 他也是啊，虽然不至于和兄长一般看到字就头疼，但他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天资，每次作诗给夫子看，夫子都摇头，说他的诗没有灵气。 所以他自觉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子，难道因为他是小儿子，就得念书？ 此刻陈云诚真想自己早点出生，不当这个老幺。 “我喜欢.....”陈云诚朝四处看了一眼，见自家大哥和嫂子还有姑姑还在围着马聊天，然后又扭捏的看了谢宁一眼。 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几张稿纸。 谢宁对上陈云诚眼巴巴的视线，哑然失笑，摊开稿纸一看，却是极为熟悉的内容，“这......” 这不是她让母亲寄陈家的稿纸吗？不对，上面和她所画的虽然像，但细节处差的太多了，还有几处改动。 “这是你画的？” “嗯嗯！” 陈云诚狠狠点头，眼中满满都是对谢宁的崇拜，在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小表妹好厉害，当他在母亲那里瞧见谢宁画的设计图的时候，心中的崇拜更甚。 谢宁也有些惊讶，细看下来，她能发现陈云诚给她的稿图和之前她画的不一样，但并不是陈云诚设计的比她差，而是针对她故意留下的一些以待未来改进的缺处进行了改善处理。 “很厉害。”谢宁真心夸赞，毕竟以陈云诚的年纪，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能够发现她的设计图所含的错点然后进行改进，很难得。 “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学的？” 陈云诚有些偏科，或者说他的天赋点不在写文作诗和为政上，他更重工。 “娘给我请了一个老先生，他曾经是工部的吏员......”后来告老还乡，也没坐着享子孙福，而是当起了教书先生。 陈云诚对其讲的四书五经兴趣一般，独独对老先生偶尔讲的工学感兴趣，一来二去的，老先生在陈云诚的特意吹捧下，不由的越讲越多。 最后陈云诚日日沉浸于做木工，惹得老先生心慌慌的，便特意在陈家夫妇面前隐晦的提及了此事，谁曾想陈家夫妇还以为老先生说的是陈云诚有大才。 这不，巴巴的送到京城来了。 第632章 一梦华年164 在这里，上面有姑姑和姑父，又有大哥大嫂看着，左右皮不到哪里去。 谢宁强忍住笑，戳了戳陈云诚鼓鼓的小脸，这孩子该不是贪吃又不爱动吧？ 虽然与她差不多高，小脸白净但胖乎乎的，倒是可爱。 “宝儿，你能教教我吗？” 陈云诚并不计较谢宁戳他小肉脸的事，毕竟在家里他娘也经常戳，还夸他可爱嘞，每次都能得到一碟他最喜欢的点心。 “好，我教你。” 因此在谢望之苦恼陈云诚的教育问题的时候，谢宁便提及了此事。 虽是如此，那也得先去书院进学，等再大上一些，再去太学旁听，看看能不能考进太学，偏科先不管，该学的东西是一点都不能落下。 儒生也不都是死读书的，虽然不至于全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多少有些涉猎，就像谢起，他在太学读书，早晚都有一门骑射课，然后主要的学习还是经义、策论、诗赋，若是想考法的学生便兼修律法。 算学和医学等等也会有所涉及，只不过很浅。 陈云诚倒是没有反对这样的安排，混着呗。 虽然父母对他期望大，可他本就是咸鱼一般的性子，只打他几下才慌一下，然后就又佛着了。 到时候考不上，他也不至于没饭吃，毕竟家里产业那么多。 谢望之将陈云诚安排在松山书院，他一个往年的同窗在那里当夫子，而且离家里也近，来回不过一个多时辰，因此陈云诚是走读的， 也没特意给他安排一个院子了，毕竟家里的宅子不大，只让陈云诚和谢起一块住，也好互相督促。 而谢起的院子出门左拐就是谢宁的院子，很是近便，谢宁但凡在家，陈云诚都会抱着书过来请教，积极程度和他在学院半死不活的样子截然相反。 谢宁有时候也忙，就把陈云诚塞给谢祖父，让他俩凑一块做木活实践实践。 女子制药所正式落成，而她身边的也不过是两位女官和她招进来的医学世家的姑娘。 其中以杜莘的年纪最大，学识也最好，所以她任了谢宁的助手一职，那可是有品阶的医助，其他两个则是牧家和刘家的姑娘。 皇后派来的女官除了秀灵不通医理外，另外一个是之前在太医院做过医女的安医女。 秀灵擅长管理，所以她可以和安医女互相配合一起管理制药事宜。 不过新进的女工都是要经过培训才能上手制药，谢宁没逼的太紧，打算只让她们上午学习，下午制药，而晚上，则是自主学习。 机灵些的，自然会抓住机会复习白日的课程。 女工们刚来，大多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可其中有一小部分则是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谢宁，见谢宁看过来，不由的绽放更大的笑容。 她们都是云霞药铺的，谢宁给了她们这个进学的机会。 “先进来吧。” 谢宁抱着几卷书册和画卷，站在讲台上垂眼看向端坐在桌案前的女工们，不由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但看到她们身上大多穿着破旧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的衣裙后又有些心酸，这些女工有的梳的是少女发髻，而有的，则是妇人。 “我姓谢，单字一个宁，往后，便是你们的夫子。”谢宁将写了自己名字的画卷展开给众人看。 见不少人眼睛露出迷茫，心下一叹，遂问道，“可识字？” 这话一出，不少女工面上一紧，都怕谢宁因她们不识字而将她们赶出去，等谢宁说不识字也不要紧的时候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说现在不要紧，但你们还是得学会认字的，你们其中可有识字的，站起来。” 一共四十多个女工，只站起来了十个人而已，除了有品阶的女官和助手，其中大部分还是从云霞药铺出来的姑娘。 “好，那在课后你们便组成小组，由识字的来教不识字的认字......”谢宁快速的将她们进行配对，然后才打开画卷，那是一整套的人体经脉图。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往后便挂在这里，若是想学习便自己来看，当然，等你们学到针灸的时候，我希望你们人人都能自己画出这么一幅图来。” 这一番话说的下面的学生们背脊一僵，那密密麻麻的图，单单看上一眼都觉得头晕，不仅是女工，便是杜莘和安医女都觉得看的眼睛花。 不过她们的心却同样跳的飞快。 站在讲台上面，穿着一身浅绯色官服的小大人，是真的想教她们。 “我们这是女子制药所，我们也是女子，本来是想从黄帝和伏羲给你们讲起的，不过我们先将这个故事延后，我先教你们，认识自己......” 何不待春风，教花开。 第633章 一梦华年165 过雨碧罗天净，才八月，响初鸿。 嘀嗒嘀嗒—— 时针一分一秒的滑过镌刻的数字，承载着机芯和钟摆的是精致华美的中式宫殿建筑形状的钟壳，鎏金青铜花纹装饰的烛龙盘旋于顶端的庑殿顶上。 让人震惊的是，当时针转到卯时，它的眼睛便会打开，而当时针又转了一圈到达酉时，它的眼睛复又闭上。 在钟壳的四面都做了镂空设计，让人能够欣赏到机芯的运动之美。 钟摆的嘀嗒声与刻漏的水滴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打破这片宁静。 时间本没有实体，它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但人类却通过各种方式来感知和衡量它的流逝。 圭表、目晷受限于阳光，于是有了刻漏......用以测量的水滴、缓慢燃烧的香、原子振荡......人类的脚步从未停止。 在这个寂静的时刻里，他们沉浸在时间的流淌中，心跳也不自觉的随着嘀嗒声越发欢快。 钟摆的发明让他们能够更加准确的定义一日之时刻，这代表着农人可以更精确去安排日程，无论是播种、灌溉还是收获，他们都能根据准确的时间节点进行操作，从而最大限度地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 还能更好地组织劳动、优化资源配置，以适应日益复杂的农业生产需求。 更别说城市里的人们和那些推算历法的司天监教授们。 时间能够被更精确的测量，带来的好处是无可限量的，更别说谢宁制作的不仅仅是那华丽的座钟，还有巴掌大的刻表。 设计不是难题，唯一的难题是对精密零件的制作，可，有时候......这也不是难题。 她曾经从挖矿冶炼一点一点的开始做过枪械，那时候她们一样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合适的工具，就连有经验的工人都极少。 而现在，虽然她处于科技文明较为落后的古代，但她从未小看过他们的工匠精神。 更别说，她站在上层，能够接触到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 听着身边的欢呼和祝贺之声，皇帝拼命压抑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低头对上谢宁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宁，钟摆的制造成功，你当属首功！说罢，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能给你。” 这问的当然是谢宁是否想要别的额外的奖赏，至于符合流程的升官和赏赐，这是不必问的。 谢宁正对着皇帝，深深一拜，“陛下此言真是折煞臣下了，臣不敢居功，机械钟的制造成功，虽由臣协领，但白监正他们，还有工匠们的功劳都不小......” 大臣们看着小小的谢宁，都有些无奈，这孩子咋这么谦虚？ 就在其他人以为谢宁又要拒绝奖励的时候，谢宁便笑道，“不过既然陛下都说要赏我了，那我便厚着脸皮讨了这个赏。” 不说臣了，立马便拉近了自己与皇帝的距离。 皇帝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谢宁的小肩膀，大手一挥，“直说吧！朕都应允你！” 旁边的大臣欲言又止，很想劝谏皇帝话不要说的太满，但一想到谢家父女都是懂分寸的人，便又把口中的话咽下了。 “陛下，在制作钟摆的时候，臣便发现参与制作的工匠和一些吏员虽技艺十分精巧，但却少了一丝精神。” “哦？什么精神？” 其他人也看向谢宁，特别是工匠头头，他背上已经湿了一片，秋风打过来，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他，他们在合作的时候不都挺好的吗？ 就在前日的时候谢宁还夸他来着，咋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和皇帝告状了？ “开放。” 谢宁斟酌着只说了其中一个词。 第634章 一梦华年166 皇帝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的听谢宁讲下去。 “不知道陛下是否发现了，自古以来匠人们研究都是靠着传统的整理典籍和总结经验的方法，这样的进步明显有局限性。 还有便是有能力且厉害的匠人的手艺是不外传的，所以很难将其用之于民，用以强国......” 谢宁还未说完，便被一位面相严肃，穿着紫色官服的老大人给打断了，“谢小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人家传家的手艺，当然是不会授予外人了，若是我等要你谢家的传家医书，你可愿共享给世人学习？” 皇帝也点了点头，赞同老大人的看法。 强夺他人之宝，不合礼法，若是允许这样，即使是朝廷，社会也会乱套的。 谢宁失笑，但还是冲那老大人拱了拱手，歉意的道，“祖大人说的有理，不过可否容我将话说完？” “你说。”祖大人倒是想看谢宁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谢宁没有将措辞修的更委婉些，而是直言道，“匠人不授外人手艺，不过是无利，若朝廷能赋予他们的手艺，技术以专利，给予他们保护，而其他人只有使用权。 若是别人用了他们的技术便要支付一定的费用给他们......” 专利与股份可以成为民众技术发展的强大动力，同时也可以有效的保护和传承技术，或者是还未成形只有雏形的简单科学形象和概念，使之可以进一步的发展。 至于其他的，谢宁并没有提出来，若是说了，就是反抗皇权了。 大周比起其他朝代来说算是好的，更加的重视科技教育，它沿袭了前朝的分科教育制度，把一些学科置于业务部门的直接领导下，实行边学习边实践的教育方式。 对于发明创造者也是有奖励的，但这远远不够。 “这是你自己想的？” 谢宁脸色微红，自当不是她自己想的，只是她知道有此法而已，而且就当朝也是有类似的例子和律令的，不过其中表现的专利意识都太浅了。 “臣前段时间读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律法，再加上与匠人们一起制作钟摆，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便有所启发。” 如果知识产权能够得到重视，那许多文化和科技成果都能得到适当的保护和推广，这对于推进社会的发展无疑是巨大的。 “祖卿，你以为如何？” 祖卿甫，也就是刚刚反问谢宁的老大人，深深的看了谢宁一眼，然后躬身应下，“此事复杂，还需多加商议。” 毕竟每一条法律都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制定的。 不过就皇帝能问出这句话来，他便知道皇帝是有意了，不说刚刚皇帝对谢宁许下的承诺，便是谢宁所提之事，全非为了其自身，便当得他们给予一分重视。 “是个好孩子。”夸了谢宁一句后皇帝便喜滋滋的让宫人抱着给他的座钟回了宫殿。 谢宁送完皇帝后便脚步匆匆的要赶去上课，却被祖老大人叫住了，“谢小大人，你对那什么专利的看法，我们可否详细论上一论？” 其他跟过来的大人也是点头，谢宁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几人去了不远处的敞轩，见谢宁被人团团围住，让想拉着人继续去讨论浑仪的白监正有些可惜。 他官小，抢不过这些大人，只能让人盯着，等谢宁出来后再抢，不，是请过去。 但如果天色晚了便算了，毕竟他也是要下值去吃饭的。 第635章 一梦华年167 谢宁坐在一群大人之间，个子最小，倒是没觉得有压迫感，只让人准备笔墨，然后与这些大人们边谈论边记录，手脑并用，开会开多了，她不用低头看都能快速的进行记录。 不过她却没想到因着这事祖老大人还能和其中一位大人吵起来，且没吵赢。 谢宁老实的当鹌鹑，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只问到她的时候才张口回答。 等聊完的时候天色都晚了，谢宁摸了摸肚子，这些老大人都不会饿的吗？ 祖老大人也惊觉天色已晚，看了一眼略显疲惫的谢宁，便拿出自己的荷包递过去，“这里有些点心，谢小大人垫垫肚子。” 至于其他的人，祖老大人可不会去管，三四十岁的年纪，能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比？ 谢宁也没客气，接过便吃了起来，她带来的肉干早就在上午等午饭的时候就吃光了，还是谢祖母特意做的呢，又香又韧，上面还撒了一点辣椒粉，她没忍住馋，吃了一块又一块。 一同出去的时候，祖老大人没忍住低头问谢宁，“谢小大人师承......不，谢小大人的父亲谢大人不知师承何人？” 谢宁转过拐角，便远远的瞧见谢望之等在尽头。 停住脚步，谢宁没有回答祖老大人的问题，只问，“祖老大人缘何有此一问？” “不知道谢小大人自己有没有发现，你写的字，以及平日里说话论事的角度，还有某些见解，都与一人有些相似，或者说，与陛下有些相似。” 这事并不是秘密，像祖老大人这样的，派然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所以谢宁虽没打算隐瞒，但还是道，“祖老大人不若问我父亲，他对师祖要更为了解。” 说着，两人都一同看向已经走近的谢望之。 “祖大人安。” 谢宁识趣落后几步，留个空间给两人。 “望之的先生姓贺，名卿安，祖大人认识？” “认识......怪不得那么熟悉。” 祖老大人看着谢望之清朗的面容，有些欣慰，“卿安这些年可还好？” “先生很好，泉州虽然地处偏僻，但亦有独绝之景，百姓淳朴，端王殿下又开了沿海贸易，百姓不仅能得鱼盐之利和船务之便，往来的商户也将泉州的经济拉了起来，也算繁华。 先生闲时教一二学子，偶尔含饴弄孙，也算安宁。” “他倒是过的悠哉。”祖老大人不知是羡慕还是叹息。 当年贺卿安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只不过随着先帝变法失败，后来在朝中受到排挤，在当今推崇新法的时候又极力反对，这才被贬至偏远的岭南。 祖老大人也不理解，为什么当初倡导改革的几位老大人如今都反对新法呢？ 或许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 “谢大人，你可知陛下还是念着他的。”皇帝当时虽然生气，但到底是师生，两人感情深厚，不至于闹成这样， 只不过后来陛下递了梯子，那老小子就是不下来罢了。 “我知。”如若不然，在他任翰林院修撰的时候就不会总是被皇帝叫去下棋了。 可便是知道又如何，老师年纪大了，这朝中的诡谲风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总是要顾及后代的，若是再争，再落，家族便会衰败。 还不如趁着皇帝对自己还有师生情的时候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为家族留一条路。 至于理想，贺先生老了，但他教的弟子可还没老，总有人能替他走下去，不仅有谢望之，还有别的人......其实他们这样的人，无论政见如何，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国泰民安，不过如此。 两人没再说话，谢宁便向前快走几步，走在谢望之的身侧。 “祖大人，若是难以制衡，不若请书再相石老大人。” 祖老大人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瞧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静的消失在宫门之外。 卿云烂兮，鯥缦缦兮，霞光漫天，随着夜色的临近悄悄将灯火落在人间。 “宝儿饿了？” 谢望之低头看向谢宁，没错过她眼底的疲惫。 不过他却没出言说些什么，心中虽有疼惜，但更多的还是骄傲，骄傲自己有这样一个孩子，骄傲于谢宁能够与他一同前行。 “有点，祖母做的肉干太香了，一下子没忍住就吃完了。” 谢望之便从车上拿出一盒点心给谢宁吃，两人属于上下官，因此便是闲时都会谈论一些公事，对于药局的改革，谢宁提供了不少意见。 当然，割去腐肉是很痛的，为此谢望之遭受到的弹劾不少，不过他都会在朝上一一辩回去，不然便是写折子驳斥。 幸而的是皇帝支持他，不然纵使他再有理，也会过的更加艰难。 除了针对药市的一些律令整改，现在药局已经在考虑和一般的药铺合作了，不过在此之前会在京中进行试点，首选便是德济堂。 官药不仅会在药市进行自由交易，还会成批的售给药铺，由其售卖。 而谢宁提的建议便有给各地分药局增派医官，更加注重疾病诊疗、分科售药等个体环节，将用药环节与采收交易之间进一步分化。 主要的诊疗对象为贫户，免费或是以更加优惠的价格给予他们医药。 这个方法还在试行之中，因为这个，谢望之不知道被弹劾了多少次，说他夺民之利。 想到今儿朝堂上某位大人唾沫横飞的样子，谢望之没忍住笑出了声，天知道当时他端着脸忍的有多辛苦。 “对了，宝儿可要去太医局授学？” 谢宁眼睛一亮，但又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资历若是去授学，不仅院正不会同意，便是陛下也不会赞成的。” 毕竟她的医术虽好，但在别人眼里，资历不足，而且在医学上的成就也是不够看的。 苗儿还小，得先保护着。 “倒是为父想差了，那宝儿便慢慢来，你还年轻，不着急。” 他是知道谢宁在女子制药所办学之事的，毕竟那课本还是他弄来的。 谢宁如此行事，将男女彻底的分开，的确有利于保全女子的名声，但也有弊病。 顺应世俗，终会被世道所裹挟，不若早点打破它。 第636章 一梦华年168 见两人回来，谢祖母连忙摸了摸谢宁的小脸。 “你们下值都那么晚的吗？其他大人也就算了，宝儿还那么小......怎么就要干那么多活呢？” 每天她在宅子里溜达消食的时候都能瞧见谢宁院里还亮着灯，主要还是院门口那灯笼，都是等主人睡了才熄的。 说罢还瞪了谢望之一眼，“你就不会帮着宝儿做点？” 谢望之只好陪笑，“娘，宝儿这般厉害，她做的那些东西，儿子可不会。” 谢祖母轻哼了一声，便牵着谢宁要往小厅去，“晚膳的时辰都过了，你们一个个，都忙，这饭啊，好久都没一起吃过了。” 下人们也是忙忙碌碌的点灯，顺带在今日换一些装饰，年有四季，府上的摆件装饰和绿植也是随着四季变化而更换的。 谢望之没瞧见陈晚娘，便知道她又去织坊忙活了，他倒是不饿，不过还是得吃点的，只让人把饭食端到书房，便是回家了他还是要加班的，除了公事，还有私事。 墨书在一旁挑着筐里的帖子，把几个明显的递了好几次的放到一边，然后道，“老爷，这几个您同僚的帖子是拒了吗？” “嗯，拒了。” 不是邀他去听伶人唱乐的便是邀他过府赴宴的，谢望之都懒得去，也对那些宴会没兴趣，主要还是因为大人们之间很喜欢互相赠送“侍婢”。 在当朝，许多人但凡有钱，都会往家里纳许多侍妾，除了男子贪恋美色和为了延绵子嗣之外，还有彰显身份的作用。 说句纳妾成风也不为过。 妾的地位很低，在市场上，八十贯就能买到一个美妾，不过能为妾的，都得是良籍，贱籍是不能为妾的。 所以便有‘京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珠。甫长成，则随其资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拾娱侍。’ “老爷，有泉州老家来的信。”这就不是陈家了，而是杏花村老家。 “给我看看。” 越看，谢望之眉间的愁色越深，太婆生病了。 烈日炎炎，老人家有些受不住，在夏末的时候就病倒了，虽然找了好的大夫救了回来，可精气神没了，大夫说就是这两年的了。 虽然因为改制，非父母双亲可以不用服丧那么多年，可他也是要回去的。 如此一来，他得把手上的工作尽量安排好。 将信折好，谢望之便摊开另外一张信纸开始写回信。 墨书在一旁磨着墨，瞥了一眼热气不再的饭菜，默默叹了一口气。 别家的大人下值不是歇息就是赴宴，就自家的，都回到家了，不是看书就是继续加班，偶尔抽出空来陪着妻儿去踏青。 这还得是夫人那边有空的情况下，毕竟虽然谢望之忙，陈晚娘那边也更加忙碌，新的织机试行，若是能稳定下来就可以进行推广，她当然得盯着。 不算这个，陈晚娘还要去赴那些个后宅夫人的帖子，毕竟有的可以不去，但不能全都拒绝，而且这也是拓展人脉的方式。 不仅是为谢望之和谢宁的官途更顺，也为了自己的生意。 秋风初来，昼日消，灯火亮的更早了。 谢祖母将盛满澄亮酒液的注子放入温碗中，然后提着煎水的铫子在青瓷的碗内加注热水，待到注子发烫，里头酒便温好了。 谢祖父眼馋的看了一眼酒，先吃上一口下酒菜垫垫肚子，然后便拿起酒杯眼巴巴的看着谢祖母。 “这黄汤还是得少喝，今日得了几只螃蟹，这才拿来做了个配酒的菜。” 边念叨着，还是给谢祖父盛了半过的温酒。 谢宁没有说话，她饿的慌，只顾着埋头扒饭了，不过她碗里的菜却是一点没见少，却是陈云诚自个不吃，净给她夹菜了。 还给她把螃蟹都剥好了。 第637章 一梦华年169 “你怎么不吃？”谢宁看着满满的膏黄，默默感叹这几只螃蟹可真肥。 “他呀，今日净吃点心和小食了，现在当然吃不下饭。” 谢起默默的扒开一个螃蟹给谢祖母，他也不饿，和陈云诚一个院子，两人也一块写课业，谁成想这小子写没半个时辰，就吃了俩碟点心，然后还有小厮在外边买回来的炸物。 本来谢起的心是很静的，可炸串和卤味的香味实在是太霸道了。 最后两个人成功吃撑了，到现在都没消食。 谢宁听了差点没噎住自己，瞅了一眼陈云诚肉嘟嘟的小脸，迟疑道，“云诚表哥要不要和阿兄一起练剑？” 这般吃下去，对身子可不健康，还是得锻炼锻炼消去一些身体里的油气。 陈云诚惊恐的摇头，“我不要，太热了，好累，不想动。” 他连骑马都不喜欢，只喜欢坐马车和轿子，让他去练剑，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好不容易逃开了父母兄长的魔爪，难道又掉入了狼窟？ “伸出手来。” 谢宁细细听了一下陈云诚的脉，然后沉默了，这孩子身体挺健康的，可再吃下去，就不一定了，可他又不爱动。 节制饮食就更不可能了，别以为她不知道，陈云诚成日跟在谢祖父后面做木活，嘴又甜，哄的两个老人家心花怒放，便时时投喂，肚里就没空过。 在谢祖母眼里，脸圆圆的就是福气，她是恨不得每个孩子都跟画里的胖娃娃一样。 “我给你开些药膳吧。” “好吃吗？”陈云诚喜欢美食，但其实他和谢起对美食的爱好有一点点不一样，那就是陈云诚他不挑嘴，就是他觉得不大合口味的食物，他只要吃了一口，就会吃完。 “好吃。” 谢起用酒杯挡住嘴角，这傻小子欸。 可是只用药膳是不行的，所以第二日送陈云诚去书院的马车就不见了，只留了两匹马给他和小厮。 陈云诚欲哭无泪，小厮拿出一顶斗笠给陈云诚，一脸正色的道，“三公子，宁姐儿说了，路途遥远，您别晒黑了。” 陈云诚：......谢谢？ 吸了吸鼻子，陈云诚倒是利落的爬上了马，他年纪不大，可马术也是过的去的，只是不爱骑马罢了。 马蹄扬尘，随风遇雨，点点打在枯荷上，枯叶之下，却有犹如铜钱一般大小的荷叶冒出绿意，正是绿池落尽红蕖却，荷叶犹开最小钱。 浅青色的裙摆划过门槛，打扮素雅的燕曦穿过前殿扑向皇后的怀里，但很小心的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母后，我今儿又写了新的策论，你给我看看，等父皇下朝后我还要给他看呢！” 皇后含笑掐了掐燕曦白嫩的小脸，视线触及到她有些枯黄的发尾后又有些疼惜，“我们燕曦就是厉害，又写了一篇策论，上次你写的诗赋你父皇就夸好呢。” 说着皇后便拿起燕曦写的策论来看，不过越看眉心皱的越深，“燕曦。” 听到皇后突然严肃下来的嗓音，燕曦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了，皇后软了脸色，但还是教训道，“这东西就先留在母后这里，你便是回去后也不要再写这类东西给你父皇看。” “为什么？”燕曦隐隐有所猜测，可她却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你写的还是关于新法，你知道为着这事前朝后宫闹的有多大吗？” 皇后是绝对不会去沾的，她可以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支持他，若是皇帝需要，她也可以让娘家表达支持的态度。 可这都不代表她以及她身后的相家是支持新法的，只不过她需要和皇帝站在一边，没有与太后和太皇太后一样去劝诫罢了。 第638章 一梦华年170 “燕曦，母后只愿你好好的，往后你想读书看书都可以，母后给你请先生，想要什么母后都给你寻来，但是这策论，还有其他涉及政事的东西，你都不要去谈了好吗？” 皇帝可以宠爱小小的燕曦，因为她是嫡长女，但皇帝是不会允许公主干政的。 他不会觉得是公主的问题，那就只有教导公主的皇后以及皇后的母家的问题。 燕曦眨着眼睛，似有泪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孩子，对了，你皇姑姑不是要开赏菊宴吗？你带着你皇妹一起去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便回来跟母后说。” 喜欢的，自然不是花。 燕曦面色并没有因为害羞而变得绯红，反倒是有些苍白，“母后，我还小呢......” “不小了，都十三快十四了，正是相看的时候，若是有喜欢的，便先定下来，不然等年纪大了些，好郎君都被定走了。” 说罢又叹了一声，怜惜的看向燕曦，“母后和你父皇从来没想过拿你的姻缘去合谋或是笼络谁，所以才没有直接定下，只望你能寻一个顺心的便是。” 当然，能去赏菊宴的都是有身份的，燕曦是不会嫁的太差的，毕竟她也是皇后以及未来中宫嫡子的助力。 这些燕曦都是明白的，可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她却觉得心冷的很。 她的理智一面告诉她，这是她享了公主荣华必须做的，但她的心......不愿。 小荷摇了摇脑袋，似乎还要开出粉色的小花。 今日谢宁照常去太医院当值，但其实她主要负责的还是皇后和燕曦公主，现在多了一个龚婕妤，然后偶尔轮值去给其他嫔妃请平安脉罢了。 皇后临产期近，所以谢宁现在日日得进宫给她请脉，但不知道为何，皇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在痛了几次后皇后拉着谢宁的手，经过龚婕妤那一遭，皇后知道谢宁在接生上是有本事的。 而且她私下问过给龚婕妤接生的稳婆，她们都说谢宁不仅医术好，接生的手艺方面也是顶好的。 虽然皇后相信陪在身边的嬷嬷和稳婆，可谢宁既有医术，又有经验，她不由得更依赖谢宁。 毕竟都相处了几年了，她知晓谢宁是什么品性，绝对不会站在她人身边来迫害她。 “谢小大人可要留下来与燕曦看几日书？本宫这里还有一些孤本，你们可以拿去看。” 这是想谢宁留下来了。 今日她感到有些腹痛，便急忙请了谢宁和太医过来，但却没那么快生产，就太医说，这孩子还需要两三日才会下来。 谢宁顿了顿，还是应了句好。 皇后瞥了旁边的婢女一眼，对方立刻端上来一个小托盘，上面是一支通体莹润的玉簪，“这姑娘家，还是得好好打扮打扮的。” 说罢便将玉簪插到谢宁的发髻上，因着不是上朝，所以谢宁并未着官服戴官帽，而是穿的常服，头发也只梳了一个螺髻，本来就没戴什么珠花，一支玉簪插上去倒不显突兀。 “谢皇后娘娘。” “去看书吧。” 燕曦牵着谢宁一路来到偏殿，她还未有宫殿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的，两人脱了鞋袜便坐到榻上说话，其实是谢宁在教她《左传》。 这里的很多东西她都是学过的，可由谢宁讲来，却是有很多不一样的见解。 “阿宁，你还去医馆坐诊吗？” 谢宁翻开下一页，闻言对上燕曦的视线，摇头，“没有，我太忙了，虽然在德济堂坐诊能够积累经验，可人总是需要有偏向的。” “我以为你会继续给......百姓看诊。” 这话说的，“燕曦，若我在德济堂坐诊，能一日为二三十人看病，但我为官，可以让无数人看得起病，买得到真药。 测天时以为农，药局以惠民，使其不受市场假药所害。” “受教。”燕曦拱手，忽而抬起眼，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红枫乱飞，截断一束束光影。 谢宁讲课讲到一半，便发现燕曦还在走神，不由的敲了敲桌子，“燕曦，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下午都在走神。 “我......”燕曦瞧了一眼远处的宫女，她们两人读书的时候都是将宫人远远打发的，所以两人说话并不会被第三人听到。 “阿宁，你想过考科举吗？” 谢宁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没想到燕曦的思维怎么会跳到这个方面，她自然是想过的，可自古以来没有女子科举的例子，为了减轻影响，她才另辟蹊径。 微微垂下眼帘，谢宁轻声道，“燕曦，你觉得那些大人们能让女子去科举？” 燕曦也陷入了纠结，但很快她又坚定了下来，“他们都能让你当女官了，为何要拦着你科举呢？” 可给她授官的事也是经过了很久的商讨的，听她爹说朝上都要打起来了。 最后还是几位老大人怜惜谢宁的才华，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是因为给她授的官都是不要紧的。 校勘只是一个虚职，好听而已，没有实权，而医官，便是有实权，也不碍事，反正都是医匠而已，并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可若是她去参加科举，那就不一样了，若是她过了科举，那她就有了为政的资格。 一个萝卜一个坑，她若是真的开了先例，那就直接要了半片萝卜坑...... 燕曦继续劝说，“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去科举，可又有哪条法律条文说了女子不得科举？” “阿宁。” 燕曦握住谢宁的手，眼中似有火光，“你曾说过，皇子能做的，我也能做，公主和皇子并无区别，不是吗？” 第639章 一梦华年171 谢宁的心也跳的很快，她不知道燕曦受到什么刺激了，深深的看了燕曦一眼，遂缓缓点头，“是，所以女子和男子并无不同。” 谢宁的再次肯定让燕曦的眼眶微微发红，她还是没忍住上前抱住了谢宁，“阿宁，我不想只当一个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只能用婚姻奉还给皇室和国家的公主。” 她的价值，不应该只体现在姻缘上。 她念书学为政，便是连父皇都夸她有其年轻时读书的劲头，她也听到了她的父皇偶尔会和丁内侍叹息，说她若是个皇子就好了。 占嫡占长，又机敏好学，如今身子也没有那般虚弱了，是个很好的继承人，可惜，是个公主。 若是以前，燕曦还会自怨自艾，心中自苦，但现在她不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有不够努力。 那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 不是她的所思所想都经过她的努力变成了现实，而是，她突破了世俗礼教禁锢在她身上的枷锁。 在她一念之起的时候，她便已然成功了。 因为最后结果的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更何况，在遥远的历史长河之前，已经有人踏出过这一步了。 她不是因为母后提及她的亲事而突然增长的野心，应该说，她本就有野心，不过被礼教压在最底层，不敢冒头。 在她克制的屏障被撕开一条细小的裂缝后，野心便如野火，燃之不尽。 后面两人都没再说话，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便是不说，也都心知肚明。 第二日谢宁只窝在偏殿里看书，待吃过午饭后便歇下了，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的声音越发的嘈杂，等她被晃醒便瞧见一脸苍白的燕曦。 “怎么了？” 燕曦哽咽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再是早慧，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倒是旁边的嬷嬷沉着道，“谢太医，还请您去给皇后娘娘看看，她......摔了一跤。” 吓的谢宁赶紧拎着药箱便往产房跑。 偏殿距离主殿近，但离预备的产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谢宁到的时候只有嬷嬷和稳婆在，其他的太医还没赶过来。 还有人跑去通知皇帝了。 院子里还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在她身后，是一群的宫婢，谢宁急匆匆的脚步一顿，还是先躬身行礼，“太后娘娘。” 太后似乎在走神，在燕曦也喊了一声后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飘忽道，“谢太医来了啊，你快进去看看吧。” 谢宁眼尖的瞧见一旁还有一只猫儿瘫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有气息了。 见燕曦也要跟着进去，太后连忙将人唤住，“燕曦，你个小姑娘，跟着一块进去干什么？” “我......”燕曦努力的冷静下来，她也瞧见了一旁的小猫，“皇祖母，母后是怎么摔的？” 太后拉着燕曦往一旁的房间里去，闻言顿了顿，眉眼间带着歉意，“是被猫儿吓到了，也怪哀家，得了一盆新的盆景，便想着拿来给皇后看看，给她肚里的孩子讨个吉利。 因着那花儿得在阳光下才更好看，所以便邀了皇后出来，谁曾想那花圃会突然跳出一只猫儿来，吓到了皇后。” 第640章 一梦华年172 燕曦看了秦嬷嬷一眼，后者会意，立刻和一个大宫女悄悄的退了下去。 这是皇后的寝宫，因着生产在即，上下都很紧张，一日都要将这宫里清上三遍，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了皇后，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因着是中宫生产，所以皇帝直接推了朝政匆匆的赶过来，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了皇后被冲撞的事，所以进来的时候皇帝的脸都是黑的。 直到看见太后和燕曦才缓了些，但听到产房传出来的惨叫，皇帝还是没忍住来回踱步，直晃的太后眼睛疼。 在太后抱怨了一句后皇帝火气更甚，“母后，皇后生产在即，您没事请她去看什么花啊？什么时候不能看？现在害的皇后......” 皇帝住了口，没再说难听的话。 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嫡子！ 虽然现在还没生出来，可在月份大了的情况下太医是能由脉象看出男女的，现在宫中还没有一个皇子，那就是嫡长子！ 前朝后宫都盼着呢，可不能出事。 燕曦握住太后发抖的手，劝慰道，“父皇，皇祖母是无心的，她只是想给弟弟祈福，谁也不知道那花圃会跳出一只猫儿来，皇祖母都被吓了一跳呢。” 说罢看向端着一碗安神汤过来的宫女，伸手接过汤药递给太后，“皇祖母喝点安神汤吧。” 闻言皇帝也有些愧疚刚刚的失言，他并不认为太后会对皇后出手，今日之事，如果不是意外，那必然就是有别的人要借太后之手来害皇后了。 默了默，皇帝还是软了声音问道，“母后身子可有不适？让江猷给您看看？” “不必。” 太后也没了好脾气，只生气的瞪了皇帝一眼，然后小口的喝着安神汤。 “还是我们燕曦知晓疼人。” 燕曦只笑笑，然后又肃着小脸看向皇帝，“父皇，儿臣已经让人把中宫进出门都把守起来了，等母后诞下龙嗣，就可一一进行排查。” “好，还是燕曦懂事。”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产房，难得燕曦能想到这件事。 此时天上还飘着细雨，直到产房传出一道嘹亮的啼哭，细雨渐停，七彩虹桥搭于半空，看的皇帝龙心大悦。 “好好好！朕的皇儿果然是个有福的！” 皇帝和太后围着稳婆抱过来的小皇子，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便是看这孩子能不能平安无灾的长到成年了。 不过，“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比寻常的孩子康健。” 太后瞅了一眼小皇子便离的远了些，谢宁说了，小孩子娇嫩，容易受外邪侵扰，而大人身上若不焚香沐浴，那便会有很多外邪，也就是看不见的虫子，会让孩子容易生病的。 以前太后是不怎么相信谢宁的，毕竟谢宁年纪太小了，便是会一点医术，可在生产方面哪里来的那么多经验？ 但随着龚婕妤的事加上皇后在谢宁调养之下生的如此健康的小皇子，太后便信了。 看完了小皇子，皇帝才问谢宁，“皇后那里如何？” “皇后很平安。” 如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谢宁见这里有江院正看着，便行礼退下了，她身上的衣服沾了血，需要梳洗。 出来的时候便瞧见燕曦站在廊下愣愣的看空中渐散的虹色。 “小皇子很健康。” 燕曦转过头对上谢宁的视线，眸色坚定，“他会平平安安的。” 她虽有野望，但还不至于残害手足，燕曦不知道长大后自己会不会变，可在此刻，她的初心如此。 “会的。” 可一个位置，总有人争的头破血流。 第641章 一梦华年173 踏着最后一抹霞光，谢宁走出了宫门，马车行进，灯火渐明。 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太学那一条街，谢云的铺子就开在那里，铺子前就是灶台，简简单单的烟火气。 谢宁刚下马车，就被跟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的少年们撞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少年们满脸歉意，躬身拱手不住的道歉。 “没事。” 小心翼翼的瞧了谢宁一眼，发现谢宁是真的不在意且不需要他们赔偿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站到灶台旁边，眼巴巴的盯着谢云。 “今日还是蛋炒饭？” 少年们狠狠点头，然后一个个的将四枚铜板放进一旁的罐子里，三文钱是一份素炒饭，四文钱可以加个鸡蛋。 锅里的油还热着，谢云直接打了三个鸡蛋下去，随着刺啦一声，蛋香味爆开，引得几个少年不住的张望，悄咪咪的咽了咽口水。 谢云快速的将鸡蛋滑散，然后将小木盆里的米饭倒了下去，用铁勺压平压散，随着翻炒，香油浸润米饭，蛋香和米饭香交织在一起，勾人的很。 下一勺盐，然后又撒了点花椒粉，翻炒均匀后将一旁的蔬菜细丝和葱花扔进去再次翻炒。 粒粒分明的蛋炒饭被一一装进瓷盘里，看的人食欲大动。 一旁的小伙计麻溜的把蛋炒饭端上桌，“客官们慢用。” 谢宁在一旁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忙了一下午，就吃了几块点心，还没吃饭呢，现在回去再叫厨下做又麻烦，她便想直接在外面吃了。 如果谢家的食铺还没关，那她就在食铺吃。 “大姑姑，我也饿了。” 灶上烟熏火燎的，再加上谢宁刚刚被挡在后面，谢云一下子还没瞧见她，等对上谢宁圆圆的眼睛，谢云一下子就心疼住了，“哎哟，宝儿终于下值了，快坐下，姑姑给你炒饭吃！” 食铺的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只那三个少年的四方桌上还有一个位置。 “可以拼个桌吗？” 见谢宁过来，且刚刚他们还瞧见了谢宁和谢云说话了，两人好像是亲戚，少年们便热情的招呼谢宁坐下。 有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年问谢宁，“小娘子是谢娘子的亲戚？” “嗯，她是我大姑姑！” 顿时引来一众羡慕的目光，那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香喷喷的炒饭？ 等小伙计把谢宁不仅加了鸡蛋，还有虾仁和青豆等等小料的满配炒饭端上来，少年们更羡慕了。 只能含恨的再吃一大口蛋炒饭。 谢宁见他们穿的衣裳虽未打补丁，但也十分旧了，显然家境不是很好，便让小伙计送了一碗甜汤给他们。 见谢宁如此大方，几个少年也不再拘着，而是拉开了话匣子聊了起来，有的便说起了不久后的童子试。 他们都未满十五，可以去参加童子试，毕竟经过考试能直接得官或赐出身呢！ 大周的童子试一年有两次，如果九月份的他们没考过，还可以考明年二月份的。 谢宁本意并不在此，毕竟童子试主要是为了筛选神童，她只是想如何着手科举之事，但又一想来，她年纪也不大，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有时候名气也是个好东西。 众人皆知她医算双绝，她又何不在文政上下下功夫？ 既然童子试可以直接得官或赐出身，她也可以走的更快些。 “阿俞，我们先走了。”这话是少年们对一旁的小伙计说的。 此时客人走了几桌，小伙计也捧着一碗蛋炒饭在那儿吃，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吃饭，时不时瞥一眼旁边摊开的课本。 这小伙计也才十岁左右，比谢宁还要小。 “好了，收摊了，大姑姑带你回家。” 现在谢云自己已经不怎么做晚上的生意了，只留着摊位给伙计和帮厨忙活。 谢宁偏头看向那个就着烛光看书的少年，不解的问，“大姑姑，这附近的学子也会来您这帮工吗？” “会呀，他们是上学，但读书也不代表他们就很富有，有的学子家境贫寒的很，也是因此，你姑姑这既便宜，分量又大的炒饭才深受他们欢迎呀。 那个阿俞家庭最是不好，他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祖母给别人做绣品供他上学，他也是懂事，又不惧他人眼光。 只每日下课后便来我这帮工，一日挣上几文钱，能吃个免费的饭食，也好为他祖母分担。” 而且到彻底关铺子的时候他还能拿一大份的炒饭和甜汤回家给他祖母留着。 “读书是很费钱的......”这么想着，谢云不由的想起了她小时候，嘴角掀起浅浅的弧度。 “那时候你阿爹读书也是，家里没什么钱给他，他便去帮别人写课业赚钱，你是不知道，你阿爹可会模仿别人的字迹了，没一个夫子能看出来。 靠着帮别人写课业拿到一文两文的，给自己买纸，还会偷偷的买糖葫芦给我吃。 那时候我们就两个人偷偷的在后山的山洞里，一边放牛，一边分食糖葫芦，说实话，那糖葫芦酸的很，只有外面的糖皮是甜的，可就是好吃......” 也正是因为父母兄弟待她好，她才更害怕自己给他们带去灾祸。 以前她胆小懦弱，现在她看到了更亮的天空，因为家人从未想过放弃她，带着她一步步走出泥潭...... 两人没有坐车，而是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秋风携着烟火穿过，扬起僧人的青衣，木鱼声起，缘是一更天了。 夜晚出摊的小贩纷纷点起了摊前的灯笼，一个接一个的，灯影重重，与满星相映。 第642章 一梦华年174 陈云诚抱着一堆吃食张大嘴巴站在院子里看着人往家里搬东西，谢起默默的帮陈云诚把下巴合上，他倒是习惯了. 毕竟谢宁时不时就得宫里的赏赐，一车一车的，不仅是他，就是街坊邻居也熟悉了。 上次那什么钟表，不仅得了赏赐还升了官呢！ 现在谢宁又升了品阶，她现在已经是六品的医官了。 谢宁把手在陈云诚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托盘上的金饼。 陈云诚除了爱吃之外，还爱各种金闪闪的东西，为此陈晚娘特意在他生辰的时候送了一件金丝绣的衣袍。 “宝儿啊，你这都是陛下赏你的啊？”好多宝贝啊！ “嗯，除了陛下赏的，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赏的，其中以太后赏的最多。”当然，没越过皇帝去。 只在她临出宫的时候又往她头上插了一些发簪，满头珠翠，都是宝贝，她的两个手腕还戴着玉镯，腰上系着三块玉佩。 太后娘娘果真豪富。 虽然是让她戴在身上带出宫的，但那也是入了礼单的。 谢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从袖口的小袋里掏出一个翡翠扳指，“阿兄，这个给你。” 扳指太大了，她戴不上，而且她日常不爱戴这种东西，只出席宴会的时候才会盛装。 瞥见陈云诚羡慕的眼神，谢宁也给了他一块浑澄的玉佩，毕竟这小孩也没少给自己东西，以前是随着节礼寄给她，现在则是时不时的给她梳妆盒添置东西。 都是金闪闪的步摇之类的，日常她根本戴不出去，不过谢宁还是很喜欢。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陈云诚的零花钱绝对不少。 毕竟他小，陈家夫妇会额外偏爱一些。 “谢谢宝儿！” “呜呜，宝儿你真好！” 谢宁本想去梳洗睡觉的，但一想到这几日的决定，便止住了脚步，“阿兄，阿爹呢？” “在书房议事呢。” 既然如此，谢宁便没有再去打扰，而是等第二日谢望之晨起焚香冥想的时候才过去与他商谈。 “童子试？” “嗯，阿爹，我年岁适合，不是吗？”谢宁没有说性别，而是年龄。 历朝历代对“神童”都是非常重视的，前朝的童子试年龄限制是十岁以下，而因为当朝对人才的需求增大，便将年龄延至十五。 凡十五岁以下儿童，能通经作诗赋者，就可以向所在州府报名童子举，经地方选荐后送京师，然后在国子监审验后送中书省复试，合格者就可以得到皇帝亲自考核的殿试机会，入朝为官。 谢望之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道，“宝儿，你都已经当了女官了，为何还要从起点再走一遍？” 他没有说谢宁的性别不行，没有说谢宁的年龄不行，他只疑惑谢宁为何会下此决心。 “因为没有人走过。” 轻轻的声音宛若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谢望之的心上。 谢宁端坐在谢望之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案，轻烟缭绕于其中，似乎模糊了对方的面容，只一双清亮的眼睛格外醒目。 “我不仅要过童子试，待阿兄入考场，我也要与其一同参考。” 通经作诗赋远远不够，她要的不是对十五岁以下孩童的碾压，而是全方面的，只要她能站在前面，就有方向。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以的，她可以，那她们，也可以。 谢望之只沉默着，他相信谢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焚香而心不静......他怎么可能还静的下来？ 谢宁并不急。 最后，谢望之还是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那便去，自今日起，我下值后会早点归家，你......在书房等我。”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谢望之的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阿爹教你。” 如果真的要和谢起一样入考场参加科举，那只会文辞诗赋是远远不够的，便是谢宁在帖经、墨义、口试、策问、诗赋上面十分出色，也还要去了解试题应该怎么答，格式如何，考官喜欢的偏向等等。 缺一不可。 既然都教了谢宁了，那干脆把谢起也一并叫来听课，当是临时加训，反正他也快科考了，巩固巩固。 谢宁知道谢望之是特意挤出时间来教自己的，不由的站直身子，然后深深拜下。 第643章 一梦华年175 谢起不知自己的课业又加重了，只又爬上了须家后院的墙，不过今日却没有一杆红缨长枪刺过来，他还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视线往下看去，便瞧见一穿着红衣短装的女子愣愣的坐在石墩上，在她的前面，是一杆被折断的长枪。 谢起一急，翻身往下跃去，一个没缓冲好，摔了个狗吃屎。 砰的一声，不仅惊到了红衣女子，还引起了在远处门口守着的丫鬟注意。 “姑娘，您还好吗？”两个丫鬟从院门探出进脑袋来。 “没事！你们不要过来！” 俩丫鬟又缩了回去，今日姑娘心情不好，她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会喝酒吗？” 见谢起傻呆呆的，须红英便转身离去，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道，“躲好。” 谢起便不动了，继续缩了回去。 须红英直接从杂物房里拿出一把铁锹，吭哧吭哧的把她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挖了出来。 “你不开心。” 谢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须红英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便将带着些许黄泥的小酒坛子递了过去。 “陪我喝一坛吧。” 谢起默默的又跟着须红英爬上了另外一面墙头，从这里望下去。 江水苍茫无际，柳丝倦倦秋荷点点，共感秋意。 “谢起，你能来提亲吗？”须红英的声音很低，若不是谢起一直关注着她，怕是也会忽略。 听到这话，谢起应该高兴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难受的很。 “你......不喜欢我。”谢起的声音艰涩无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十分清楚，须红英无论是心中还是眼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原来你知道啊？傻蛋。” 须红英哈哈的笑了几声，莫名有些苦涩的意味，然后侧眸对上谢起的目光，“那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的......一直跟在我后面？” 她不懂，若是一般的男儿，看上了她，大概直接就会找人来家里提亲了，但谢起却执着的问她的意见。 她的意见，她的喜欢，很重要吗？ “我知道。” 谢起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怕声音太重了，会伤到她。 “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若是能得你欢喜，我便让家中父母上门提亲，三书六礼，缔结白首之约。” 秋风簌簌，青丝交缠。 须红英突然有些无措，她看不清谢起了，或许是，风迷了眼睛。 船夫吆喝着号子，撒下一张大网，似乎要网尽江里的鱼儿，须红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网住了，不疼，只酥酥麻麻的。 迎着风声，她听见自己问，“落魄的侯爵之女，无法给你带来助力的。”还可能会拖后腿。 她知道谢起，他是朝廷新贵家的郎君，不仅父亲在朝为官极得圣上看重，便是家中幼妹也是女官，前朝后宫对其都赞誉有加。 “我为的，从来都只有我的意中人。” 谢起攥紧的手最终还是松开，接住了那一滴泪，很烫。 “我无需借风上青天，只愿步步攀登，与你一同在山顶遍览群山。” 便是攀登，登顶，也不会只是他一个人。 黑曜般的眸子渐渐浮现双方的身影，两人都笑了，须红英率先移开视线，虚虚望着来往江船，戴着骨扳指的手轻轻附在另外一只大手上。 谢起耳尖爆红，但还是鼓着勇气反握回去，他触及的不是细腻的掌心，而是布满茧子的巴掌，很粗糙，但却很暖。 翡翠绿和泛黄的骨色轻轻敲击在一起，似乎在双方的心湖荡开了一圈圈同波的涟漪。 第644章 一梦华年176 皇后和燕曦都邀请她去参加小皇子的洗三，谢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只让人去买了一把长命锁。 想了想，最后还加了一个玉制的九连环。 不仅谢宁收到了邀请，谢望之也收到了前去观礼的邀请，不过谢宁多了一个提点，那就是把白狼带上。 谢宁揉着雪球的耳朵，最后还是没给它戴上项圈。 不是心疼雪球，而是她在琢磨帝后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想要白狼的柔顺被众人所知，说不定还会让小皇子摸一摸白狼。 不戴项圈和戴上项圈给人的观感是不一样的。 果然，帝后在看到谢宁携着通身雪白的白狼出现的时候，眼中的笑意都要藏不住了，其他没见过白狼的大人们或是皇亲国戚都暗暗的打量着。 见白狼果真如此温顺，又不由惊异的看向谢宁。 不是没有驯兽师可以驯服野兽，但让野兽温顺到这种程度，天下罕见，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谢宁果真是祥瑞择主。 其实若是这白狼选的是谢望之，那如果不献上，就是祸，可谢宁不一样，在众人眼里，一个小小的女子，并不具威胁。 便是捧她是贤德之人，那便捧着呗，又不会损害到他人的利益，只是这贤德，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众人既然捧了，那谢宁就要做到。 若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反噬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燕曦瞧见谢宁，便上前将她牵了过来，与众皇女站在一起，其他公主都有些怵白狼，便不由的离谢宁远了一些。 只一个小的，想伸手摸摸，被眼疾手快的奶嬷嬷抱了起来。 等吉时一到，便有稳婆抱了孩子过来洗三，因着天气有些寒凉，所以孩子一暴露在空气中便扯开嗓子嚎了起来，看的皇后满眼心疼。 但不论是皇帝还是众宾客都觉得好，小皇子哭的如此响亮，看来身体很健康，这才是最大的福分。 奶嬷嬷哄孩子应该是很有一手的，但却没有立即将小皇子哄好，而是让小皇子摸了摸白狼毛茸茸的脑袋，这才哄的他咯咯的笑起来。 大家便开始夸赞孩子，有什么好词就说什么，还有人当场给小皇子作诗赋的，至于是不是真的现场想的，还是早已备好的，就只有本人知道了。 无论如何，夸的越好，皇帝越高兴，皇帝一高兴了，说不定还会升官呢。 当然，大周的皇帝还不至于昏庸到听了几句美言就给人封官，他是喜欢会说好话的人，但他更喜欢有才华的人。 谢宁也适当的夸了几句，顶头上司嘛，说几句好话又不要钱。 热热闹闹的看完洗三，宴席就要开始了。 大家坐的都不是单独的矮桌案，而是四方桌，挺大的，不过也不可能一张桌子坐下所有人，因此皇帝只邀了亲近些的臣子和亲戚一起坐。 众人看到谢家父女坐在同一张桌上，主位就是皇帝，心中羡慕不已。 他们以为谢宁能得一个六品的校勘就是顶天的了，没想到那机械钟出来后皇帝便给她又升了一品，现在是五品官了。 医官也升到了六品，比起其父来，升的可快多了。 虽然羡慕，但众人也都知道无论是谢望之，还是谢宁，都是实打实拿功劳来换的，可不是那等虚的。 而且谢宁的校勘，虽说是清贵的文职，但到底还是虚职，并无实权，再羡慕，也有限。 不过倒有人盯着谢宁的脸打起了算盘。 虽然有些人觉得谢宁在外抛头露面不好，可谢宁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是可见的，若是能聘此女进家门，说不定能借势推家族更上一个台阶。 谢宁不知道背后有人盯上了她的亲事，只端庄的坐在自家父亲身边，也没默默吃饭，而是十分自然的与桌上众臣攀谈。 大家和谢宁也聊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 聊着聊着便将话题扯到了诗赋上，谢宁也不藏拙，便也即兴做了几首诗，让在场的大人都十分惊艳，紧接着话题便不小心的偏到了朝政之上。 谢宁刚想说些什么，握着果酒杯的手就被压下了。 一直默默看着谢宁的谢望之轻轻摇头，“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嗯。” 谢宁也知道，在一众人面前如此表现的确有些过于刻意了，面对这些犹如老狐狸一般的老大人，还是得徐徐图之，逐个击破的好。 第645章 一梦华年177 谢宁思考了很久，她觉得她可以直接从皇帝入手，皇帝虽然是男子，但他首先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帝王。 既然是人，那便可以以“利”诱之。 不过谢宁第一个找上的还是国子监祭酒，主要是为了考学。 秋夜寒凉，站在高楼之上，圆月倾落，似乎触手可及。 “推算错误，天狗食月并未如期而至。”白监正的面色并不好，其他教授也是。 谢宁走至一旁的小桌案，然后抽出自己的计算稿纸给他们看，“不仅是这几日本该出现的天狗食月，还有我通过计算发现《周元历》的推算与实际月相不符......” 几人围着桌案开始了激烈的讨论，谢宁在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后才退出接过小吏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周元历》的计算也是相当精准的了，与她从自己的所存的近代书籍所测的一些数据相差不过几十秒，但也还是差。 它还可以更精准一点。 等众人计算讨论好一会儿，谢宁才将提出自己的意见，“推算历法的根本还在测验，而要测验的更加精准，便需要更好的仪器，不仅如此，观一地之天象亦有不足，我认为需要在多地建立观星台以观天象......” 说了许多，谢宁才与沉思中的白监正提及一些书籍不足的事情。 她还有校勘的任务，白监正是与她一起进行修书的人之一，而哪里藏书最多呢？ 国子监便是其一。 白监正不疑有他，当即便拍板带谢宁去跑各个藏书阁。 国子监里的是最后一个去的藏书阁，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刚来便有学官领着他们去藏书阁。 带路的学官没忍住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谢宁，这就是那位谢小大人？可真年轻。 几人去的时候刚巧撞见国子监韩祭酒在那儿读书，几人互相行礼，然后都自然而轻巧的开始自己找书看。 白监正几人的目标明确，就是找有没有前面那些朝代的历法书，毕竟因为时间久远还有战乱，不少历法书都没能保存下来。 在白监正几人埋头找书的时候，谢宁已经拿着一本书坐到了韩祭酒旁边，且做出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只不过是摊开了书本，却一页未翻罢了。 韩祭酒本不想理会的，但看着谢宁稚嫩的小脸，还是没忍住关心的问道，“谢小大人怎么了？可是没找到书？” 其实他是想问谢宁是不是挨欺负了，心中也有些不愉，其他的大人难道就不能看着谢宁年纪小让让人家吗？ 欺负一个和自己女儿孙女一般大的小姑娘也太不要脸了。 “阿嚏——”白监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难不成这几日都爬三楼去看仪器吹到了风？ 谢宁不知道韩祭酒脑中的想法已经偏到海边去了，只低声道，“不是，我只是在经书上有一些困惑不得解。” 这话说的韩祭酒立刻就精神了，他能当国子监祭酒，学识必然是能甩他人八条街的，谢宁在学习上，特别是在儒经上若是有疑问，来问他绝对是找对人了！ 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韩祭酒温声问道，“有何困惑？我或可给你解答一番。” 谢宁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韩祭酒，“不知韩祭酒可否为我讲一讲‘忠恕之道’？” 原来是这个，韩祭酒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这里需要安静些，你与我来。” 藏书阁旁边是有小厅的，里面正有几位老先生在排书。 韩祭酒示意谢宁落座，旁边的仆人立即捧了温茶过来。 “谢小大人可知‘忠恕’一词出于哪里？” “知道。” 谢宁端正身子，“这个词出自《论语.里仁》，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不错。” 第646章 一梦华年178 韩祭酒见谢宁对《论语》如此熟悉，不由问的更深，“那你自己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谢宁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认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曰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曰恕。 二者的共同点都是“推己及人”，也就是“恕道”......忠者，内尽于心；恕者，外不欺物。恕，忖度其义于人。” 其他的先生也不由得看了过来，没想到谢宁还有这番学识，虽然认识还是有些浅，但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很不错了。 韩祭酒也是如此认为的。 这般年纪的孩子，能背下一些经书，会作几首诗文就已经很不错了。 “很好，那我便与你细细的讲一下。 忠，德之正也，亦说，德之厚也，这是一种美德，二指臣下事君之道，正如《荀子·臣道》所说的‘逆命而利君谓之忠’。 恕，仁也......” 谢宁只细细的听着，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后面还反问道，“按照韩祭酒如此说，这忠恕之间的关系，倒是与道家《周易》中《乾》《坤》二卦的《象辞》关系甚为相似。 而我认为忠恕之道与道家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所表达的思想亦有相似之处。” “哦？你竟还研读道家学说？” 韩祭酒来了兴趣，示意谢宁细细道来。 “儒家奉行的“忠恕之道”强调“尽己曰忠”，实际上也是在强调人性平等，人格、尊严平等。 而“道”对待万物一视同仁，对于不平等之事，便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在汉初之时例行黄老之学，与民休息，正是民不足，而商则有余，便损抑之......道家认为人生而平等，因此物无贵贱，正是庄子所言‘万物齐一’。” 谢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一阴一阳谓之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我自出任女官以来，虽有赞誉，但所受更多的还是非议，韩祭酒，可是我无才又无德？” 谢宁到底没有直接提及冲击阶级的平等，而是转道男女平等的方面，可她之所言，绝不仅于此。 满室寂静，谢宁起身拱手拜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她要给人留下思考的时间。 不过她的这一番言论到底是传出去了，这看似是在痛诉她所求的不公，但其实是在诉尽女子的不公。 儒家主张平等，但也承认事实上的不平等。 第二日进宫给皇后看诊的时候皇帝便特意过来瞧了谢宁，问道，“可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他们都认为谢宁是为了自己才有那么一番言论。 谢宁也知道，所以她只等着人问她呢，不拘是谁，只要能传出去就好，而由皇帝来问，那就更好了。 旁边的皇后也拍了拍谢宁的手安慰，“别怕，你的官职都是实打实的自己拼来的，那些人嘴碎，说明他们羡慕你。” 就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干嘛？ 谢宁只轻轻摇头，然后抹了一把眼睛，嘶，好辣。 然后眼眶红红的回视帝后，“没有，我只是读书的时候想的多了，心中便有一股气舒不出来，便压着，刚巧韩祭酒问了我，一下子没忍住......” 说着眼睛不由的掉下一滴泪来，真的好辣，下药下太重了，等会儿得偷偷用帕子洗洗。 第647章 一梦华年179 谢宁装作有些懵懂的问，“陛下，娘娘，他们都说女子的荣华皆系于父亲、丈夫以及儿子身上，可我觉得不对，我也能给自己带来荣华的，不需要依靠他人。 而且不仅是我，我阿娘和祖母和大姑姑也很厉害。 很早的时候，朝廷兴商，祖母便趁着这股风做起了小生意，这才有了点银钱供阿爹读书。 现在娘亲开着织坊，不仅能让家里多些进项，也让一些只能在家劳作的女子有了赚钱的机会，让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家庭生活不至于那么困苦。 还有我大姑姑，在我小的时候大姑姑差点被婆家联合外室害死，后来接回来后也萎靡了一阵，不过很快她就振作起来了。 推车出去摆摊卖吃食，到现在都开起了一个小小的食铺，她没有依靠任何人，她活了下来，且活的很好。 我觉得祖母和娘亲以及大姑姑都很厉害。 不仅是她们，还有各府的夫人们，操持后宅，管理中馈，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还有与我一般的小娘子们，她们也很有才华的。 为什么她们不能和我一样出来为陛下做事呢？”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不等皇帝回答，谢宁又道，“陛下勤政爱民，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能比得上陛下？ 我阿爹经常说陛下是个有大志向的君主，所以我认为陛下收用人才应不拘一格，不然若是错失良才，岂不可惜？ 就像我这样的，陛下若是错过了，不觉得可惜吗？” 最后谢宁像小孩子一般幼稚的捧自己，让皇后都没忍住笑出声。 皇帝被夸的飘飘然，但听到后面的话便忍不住嘟囔，“朕就是愿意要，也得她们愿意来啊。” “自然是愿意的！” “你说了不作数。”皇帝有些无言，谢宁到底是年纪小，家里也纵着宠着，不知道那等大家族的规矩。 还有，“她们又能为朕做什么呢？总不能会几首诗，朕便赏她一个官做吧？” 他要求还是蛮高的。 这天下间能如谢宁一般有才的人又有多少呢？ “陛下，便是连字都不识，她们也能为您做事，就如朝廷收上的赋税，难道全都是男子所纳的吗？” 谢宁顿了顿，又道，“陛下，我有一件宝物想献给您。” 皇帝一下子没跟上谢宁的脑回路，“这不是说着女官吗？你扯什么宝物？怎么？想不出来理由想贿赂朕了？” “不是贿赂。” 谢宁眨了眨眼，“臣保证陛下一定会喜欢这个宝物的，还请陛下叫老大人们一起来看。” 这样她才好继续说下去，到时候不仅皇帝不会阻止她，便是老大人们也不会。 旁边的皇后清咳了一声，“谢小大人，不得胡闹。” “父亲已经拿着宝物在宫外了，就等着陛下召见呢。” 如果说只谢宁胡闹，皇帝还当她孩子心性，但若是谢望之，那肯定就是真的有要事了，毕竟谢望之向来是个稳妥的人。 “将人请进来。” 顺带让人去请了参政知事，也就是中书省的大人们。 既如此，在皇后宫中就不方便了，皇帝便领着谢宁一起去了议事的小书房。 在路上的时候皇帝没忍住好奇低头问谢宁，“到底是什么宝物？还这么笃定朕会喜欢？” 谢宁老神神在在的拢着手，“陛下，您看了就知道。” 见谢宁闭紧嘴巴不多说一个字，皇帝有些气，但又有些期待。 谢望之来的最慢，等他进到小书房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大人在了，皇帝手上的茶都喝了一盏了。 众人都炯炯有神的看向谢望之手上的箱子，目露好奇。 “陛下，这便是臣所献之宝。” 丁内侍上前将箱子接过，然后放在中间的小几上，打开锁扣，里面赫然放着一团白色的絮状物、一块布料、一件厚衣裳以及三张纸。 “这，这就是谢大人所献之宝？可真是......别出心裁。”一位大人哈哈大笑，语带嘲讽。 出言嘲笑的大人被祖老大人横了一眼，然后就听皇帝问，“谢望之，这是何意？” “陛下，此乃棉花，非木生棉，而是草生棉。” 然后又拿起旁边的一块布料，“这便是棉花纺织而成的布料，陛下请看。” 紧接着展开那一件棉衣，“将棉花缝入布料之中可制成棉衣，不仅防寒保暖，而且，成本低廉。” 听到后面那一句的时候众大臣精神为之一震，他们都是见过棉的，毕竟谢家就在城中开了织坊出售棉布。 可是那木棉织的棉布，老贵了！ 有大人注意到了谢望之前面的话，问道，“何为木生棉，何为草生棉？” 木生棉自然就是木棉，木棉花的丝和草生棉花相差很多，韧劲和草生棉也是没法比的，他们家一开始做的就是木棉，直到后来才从西域引进了草生棉。 谢望之细细的讲解一番，大家都有所悟，这织的布柔软又保暖，比麻布好多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都想明白了此物意味着什么，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这家子到底是什么运气？ 皇帝呼吸急促，“谢爱卿，这棉衣，成本几何？” 谢望之淡定的说了一个估计的数字，皇帝和众大臣心跳的飞快。 谢宁微微勾唇，如此功绩，如此之利，哪个帝王能拒绝？ 第648章 一梦华年180 等众人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谢望之才继续道，“这是臣整理的试验数据，且臣在近郊的庄子里种了一些草生棉，主要的纺织也是在近郊的织坊里，陛下可要去看一看？” “去！” 耕织耕织，除了耕，织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毕竟人生在世，总离不开衣食住行，每年特定的时日皇帝都会亲自下地开犁地，而皇后则是率领宗妇举行躬桑礼。 皇帝一目十行的看过折子，眼睛发亮，兴奋的转了两圈后回头看向丁内侍，“让李申准备准备，我们立刻出发！” 这个意思就是说不要仪仗了，要微服出行。 丁内侍倒也熟练，毕竟皇帝没少偷偷微服跑出宫去吃东西，只看皇后和燕曦公主晚上有没有加餐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若是去到谢家的织坊，都要晚上了，必定是要留宿的。 祖老大人也是这般想的，因此想劝皇帝明日再去，可皇帝心急，他想看看这织坊到底是怎样运行的。 等李申准备好马车，皇帝也换好衣服出来了，他年轻力壮的，自然不想坐马车，而且马车跑的太慢了。 低头瞅了一眼谢宁的小个子，皇帝迟疑的问道，“谢小大人要不和祖卿他们一起坐马车？” 谢宁也是要去的，听说那些纺织机的改进，谢宁出了大力，到时候还需要她在一旁解说呢。 “陛下，臣会骑马。” 说着便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她现在进出宫门都不坐马车了，只骑马上班，速度比坐马车快多了，就是有点晒。 不过正好当健身了。 “好！谢卿，你这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谢望之谦虚一番，也翻身上马，几人快马跑出皇城，一路走御道，速度极快，等他们跑到小山村的时候太阳正正落下，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暖色调。 黄泥小道上，农人扛着锄头归家，有的一人挑一担稻谷，有的两人合挑一筐，马匹掠过，惊起一群在田中捡食的雀儿。 看到百姓丰收的场景，皇帝心情更是舒畅，便没忍住跳下马与他们攀谈，问今年收成如何。 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佃户，且还是谢家的佃户，虽然谢望之的职田不在这边，但谢宁当官后分到的职田却分到了这里。 自然，这不是巧合，而是谢宁自己选的。 毕竟不少人来找她求医，其中有一位大人就是户部的，在谢宁问起可否自己选职田位置的时候给了通融。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得了谢宁的小恩，巴不得能在这种小事上还回去呢。 反正这位置也是他们随意指定的，若是关系好或是收了别人的“心意”，那就选个好位置，若是关系不好，那抱歉，职田的位置和质量以及佃农如何可无法保证。 虽然前半年旱的不行，但后面风调雨顺，今秋的收成不错，皇帝听了心中也很欢喜。 爬上小坡，朝下望去，那田野里一望无际白花花的一片，皇帝心脏砰砰直跳，带着众人便往那片棉花地里跑。 除了那一片低矮的草生棉，在阳坡那儿还种了一片的木棉花，只是此刻叶片泛黄，染了秋色，待到明年春才会飘下棉絮。 “谢爱卿，你说这棉花一亩地产量多少？” “根据地力的不同，在七十到九十公斤之间。”而十斤棉花就能纺织成一匹布，大概可以制作三件男长衫或七到八件女裙衫。 里面有穿着粗布衣裳，戴着头巾的农妇在摘棉花，皇帝也下到田里，伸手摘下了一团如云般的白棉。 有女工跑过来想要制止，待瞧见站在一旁的谢宁后又顿住了脚步，谢望之她们不熟悉，但她们却是认识谢宁的。 毕竟谢宁经常跑织纺，偶尔还会给她们上一节课。 谢宁不讲别的，只讲故事，后来啊，她们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重要，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第649章 一梦华年181 后面跟着骑马一起来的大人也纷纷下田摸了摸这棉花，之前在匣子里看并没有那么震撼的实感。 众人心满意足的摸完棉花，然后才转道织纺，这时坐着马车来的老大人 们也来了。 陈晚娘一早便开始做准备了，因此等众人来了，便亲自领他们参观。 当看到织坊里用水驱动的纺车时都愣住了，“这，这纺车怎么这般大？” 他们不至于不认识纺车，可这般大的纺车还是头一回见。 除了这大纺车外，还有小纺车，但那也和他们印象里的纺车不一样，纺车不都是手摇或是脚踏的吗？ 怎么还能使用水力？ 谢宁便上前一一作解，大纺车用来纺麻的，小纺车则是适应棉纤维较短的问题改进而来的，直径较小。 机器纺纱她也能设计，除了气流纺，其他基本的机构形式还是离不开锭子和它的传动，只是由于机械的动力大，锭子数目更多，速度更快罢了，原理是不变的。 不过现在整体的科学技术水平，特别是动力方面的发展还未到那个份上，所以谢宁便将其挪后了。 众人看了棉花到纱线然后经过织造变成坯布的全过程，心情难以平复。 别人皇帝不知道，反正他头晕乎乎，身体轻轻的，仿佛飘在云端。 走至一小院门口，众人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与平日里不同的是，这读书声清脆悦耳，竟是女子的声音！ 皇帝顿住脚步，没有问谢望之，而是低头问谢宁，“这是？” “陛下，这是我和我阿娘在织坊里开的女学，在里面读书识字的都是织坊里的女工。” 说罢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皇帝，“陛下，虽然我说女子便是不识字也能为您所用，为国效力，但我还是更愿意她们能够多读几本书，学的多一点，也可以为您与朝廷做更多。” 然后看向后面的众位大人，谢宁的声音铿锵，“众位大人比我年长许多，读的书也更多，肯定比我对大周平静湖面的下的波涛汹涌看的更清楚。 北晋和西理虎视眈眈，都想将大周拆吞入腹，而陛下励精图治，才将大周经营到如今局面，繁华之下，我们不能忽略隐藏在暗处的豺狼。 棉能让更多贫苦的百姓安然度过寒冬，也能让我们驻守边疆的战士穿的更暖和，大周会越来越好的...... 陛下，大人们，你们不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创下盛世吗？” 老大人们：......被说的激情澎湃了怎么办？ 祖老大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打量了谢宁和谢望之父女俩一眼，他总觉得这父女俩有一处极为相似，但绝不是面容。 到底是哪儿呢？ 看到一旁同样激动的看着谢宁的陈晚娘以及依旧含笑，眼中无波无澜的谢望之，祖老大人瞬间了悟。 这父女俩拍马屁的技巧不是一般的高，平日里上朝的时候谢望之就会这样拍马屁，不过比谢宁更隐晦罢了。 瞧陛下激动的脸色通红，就是他，刚刚也都被捧的很舒适，盛世啊！ 谁不愿意辅佐明主开创一个能够青史留名的盛世啊！ 马屁拍完了，谢宁这才侧身请皇帝进去一观，然后缓缓亮出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臣传授她们知识，现在她们已经不能和一般的织娘相比了，她们不仅能纺纱织布，还能教更多的人纺纱织布以及如何种植棉花。 大周疆域辽阔，有她们，棉的普及能够更快，创收也更快......” “只是.......” 谢宁絮絮叨叨的，皇帝正飘飘然呢，连连点头，觉得谢宁说的十分有道理，见谢宁面色一顿，连忙问，“只是如何？” “陛下，织娘们虽然识了几个字，但却很少有管理之才......” “这有什么？棉花普及自有朝廷派出官员负责，她们只需领好教导之责便可。” 大人们觉得这根本不能算是问题。 就是，有几位大人悄悄瞅了一眼谢望之，心中暗恨，这个功劳他们怕是捞不到了。 第650章 一梦华年182 谢宁却是摇了摇头，对着皇帝道，“臣也知朝廷定然会派出官员负责此事，但织娘们都是女子，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二女官来管理才更加方便。” 这话没毛病，有时候男女大防也可以作为一项武器。 “可以从宫中派遣女官.......”不过还不待祖大人说完，谢宁便目光炯炯的看向他们。 “祖老大人此法并非上乘，毕竟宫中女官也是有限的，而大周疆域辽阔，哪里能一下子派出那么多女官出去？” 皇帝看着谢宁，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迟疑的问道，“那依谢小大人所想该如何？” “选拔女官。” 谢宁说完便有人皱眉，其实他们对于要不要女官这个提议都想反对，可刚刚谢宁已经占了理，他们再说，反倒落了下风。 而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无理取闹的事他们可做不出来，皇帝还看着呢，他们还是要面子的。 还没等他们搜刮脑中的经典来反驳谢宁，谢宁便已经瞄上了他们，哦不对，是他们家的女儿孙女还有儿媳...... 有一位大人忍不住涨红了脸道，“我家女儿还要婚嫁呢，夫人和儿媳也需相夫教子操持家中俗务，哪里能去当女官？ 且她们不懂政事，当官不是闹笑话吗？” 谢宁只静静的回望，“大人可真切的了解过家中女眷？ 她们不仅识文断字，有的女子所读之书一点也不比一般男子少，且见地也不比他们差，大人从不曾真正的去了解过，如何断言？ 某不才，大人以为谢宁觉得如何？ 可也是不通政事？只会绣绣花，在后院相夫教子？” 呸，小姑娘家家的谈什么相夫教子？也不害羞。 但他们不敢反驳，因为谢宁的确足够厉害，不仅医术高超，能设计出各种利民之器，且从刚刚那一番言论也可知道她对政事并非一问三不知。 难不成是谢望之提前教的？ 大家觑了一眼谢望之，见他老神神在在的垂手站在一旁便有些生气，都不管管自家闺女的吗？ 见没人说话，谢宁又开始把矛头指向皇帝，“臣知陛下求贤若渴，臣希望能有更多如臣一般的人可以为陛下效力，助陛下开创盛世！” 皇帝清咳一声，暗暗瞪了谢宁一眼，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夸？ 他要是拒绝了，都有点不好意思。 “那，那便选拨女官吧，就.......” 谢宁见几位大人又要开始“劝谏”，连忙开口，“就如这天下学子一般，参加科考，若是有才，那便录用，若是无才，落了便是，大人们以为如何，可够公平？” “天下间哪有女子参加科考的？” “天下间可有哪条律法说明了女子不可参加科举？”谢宁反驳。 这是个漏洞，正反驳的大人们大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引经据典的反驳谢宁。 皇帝乐颠颠的看着谢宁舌战群儒，偏头看了一眼谢望之，悄声问道，“谢爱卿，你不反对？” “为何要反对？” 谢望之也退后几步和皇帝做壁上观，看着一个人大战几位老大人的谢宁，眼中满是骄傲。 “陛下，谢宁是臣的女儿，她能给臣带来荣光，是臣的骄傲，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臣自小便未曾小看女子之力，臣的母亲顶着流言蜚语硬是拉着臣父出门做生意，这才有了臣读书进学的机会。 而臣母不仅对臣有恩，对朝廷亦有功，她抓住了朝廷政策的方向，乘风成就了自己，但也为朝廷政策的落实出了一分力，商业的繁华，为大周带来了更多的财富税收。 而臣之妻亦是如此，这织坊正是臣的妻子陈晚娘和舅兄及其妻一起做起来的。 初时只是在泉州的时候想给那些颠沛流离的妇人一个归处，后来慢慢的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至于幼女谢宁，陛下也看到了，她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是一个能为国为陛下效力的臣子。 陛下取才，当不拘一格。” 皇帝沉思着，谢宁已是破例，既然已经破了先例，又何必再拘着呢？ 见谢宁斗胜归来，皇帝终于点头，“便按谢小大人所说的办法选取女官。” 秋风自起，漫天云霞。 第651章 一梦华年183 隔着一道门窗，外面的声音精准无误的传到了里面，她们终是没忍住悄悄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清梨放下手上的课本，看着外面一人对战好几位老大人的谢宁，不禁落下一滴泪来。 垂眸看着下方依旧懵懂的妇人和姑娘们，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她最是知道自家姑娘能走到这一步是如何的不易，自她跟在谢宁身边开始，谢宁从未懈怠过。 本该玩的年纪，她却日日泡在书阁里，每次出门也都是为了出诊和工作。 外人都夸姑娘聪慧，什么都会，仿若是上天的宠儿，不愧是白狼祥瑞所选择的人。 可她不是神，她也是一步一步的去学习，一点一点的谋划，才迎来如今这个局面。 贵女识书而困于宅，贫女不识文墨且为生计愁，清梨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谢宁带着她们在一点一点的谋来她们本该拥有的权利。 “清梨姐姐，不哭，给你吃糖。” 布满茧子的小掌心里放着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果。 那是小姑娘将存了好久的麦芽糖，是厨里的大娘给她的，说糖甜，吃了心里就不苦了，不苦，不哭。 “姐姐没事，南松自己吃。” 清梨摸了摸南松的小环髻，“姐姐是高兴。” 南松依旧不是很懂，但她知道是好事，便也弯起了眉眼，她是小学堂里第一个报名的人，没有名字，还是谢宁给她取的名儿。 “女萝依松柏，然后得长存。” 她们不是菟丝草，她们本就是松柏，无需依附任何人。 选拔女官的事情宛若一道惊雷，将京中的风云搅动，大臣们纷纷上书反驳，但皇帝下定决心的事，就不会更改。 他还是有点倔脾性在身上的，新法他都能坚持那么久，谢宁明晃晃的把好处亮出来了，他若是不咬钩，把那口肉吃下来，他都唾弃自己。 光明正大的阳谋，可没人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至于那些上折子反驳的大人们，后宅估计也不平静。 谢宁经常出诊，因此和一众后宅夫人小姐们的关系都很不错，且她又不是普通的医者，大家都敬着呢。 这世上有愚昧之人，但不都是愚昧的，她们只不过是被社会礼教约束，认为那便是理，认为那些套在她们身上的束缚是对的，她们本该如此。 而今她们被塑造完好的三观被打开了一条裂缝，有的人会循着裂缝吸取不一样的空气，有的人则是会害怕，会惶恐。 她们会龟缩着，或是被刺激的激烈反抗，拼了命的去修补裂缝。 所以谢宁才从皇帝入手，一个男性掌权者的命令，可以让其中一部分人能够更好的接受新认知，给予缓冲的余地。 有些可悲，但却管用。 本就有此野心的赵蕙兰在听到选拔女官的消息后立刻便和赵承然表明心意，她要去考科举！ 赵蕙兰的心前所未有的激动，若是，若是能不依靠丈夫而一展抱负......错过这个机会，她必然抱憾终生！ 赵父面带犹豫，即使他是谢望之的好友，且对谢宁赞誉有加，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赞成自家的女儿出去当官。 毕竟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当官是男子的事，女子就该安安静静的相夫教子，操持内宅，这才是贤德。 便是推崇高门贵女读书识字，那也是为了让她们能够更好的相夫教子，管理后宅。 “不许去，你这不是胡闹吗？” 赵父还未说话，赵母就狠狠的一拍桌子，直言拒绝。 “你就要说亲了，今年定下亲事，明年就可以出嫁了，去参加什么科举，别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便是去了，成功了，有哪个人家还要你？ 兰姐儿，听娘的没错，你若是当官，嫁人之后谁来打理内宅？更何况你还要延绵子嗣，女子怀胎十月，又如何当官？ 难不成你不嫁人不生子了？” 第652章 一梦华年184 跪在地上的赵蕙兰面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母亲，选拔女官是陛下颁布的诏令，女儿年龄足够，且有一二学识，自当想为国，为陛下效力，为家族争光，便是，便是一辈子不嫁人生子，女儿也愿意！” 然后又看向赵父，“父亲，兄长和弟弟读书一般，可您知道女儿的，女儿去考科举，便是不能入前几名，也断然不会落榜的。 兄长和弟弟不能为家族为您争光，可女儿能和那谢小娘子一般光耀家族的，父亲，您和母亲也能以女儿为荣的！” 赵父可耻的心动了，但还是摇了摇头，未待他说话。 啪—— 清脆的巴掌音响起，赵蕙兰的脸偏到了一边。 打完人后赵母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手，不由的抖了抖，她对这个女儿向来是宠着的，这还是第一次打她，她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主要还是赵蕙兰刚刚说她的哥哥弟弟不中用刺激到她了。 她的儿子再怎么着也比女儿强，女儿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难不成她们赵家还要靠一个外嫁女？ 赵母很快又冷了神色，“赵蕙兰！读书科举自有你父兄，家中门楣也是他们来顶着，何须你一个女儿家来争光？ 我看你就是读书读的心都野了，不修女德，倒生出这般野望来！” 细碎的发丝挡住了眉眼，赵蕙兰偏着头，神情错愕又委屈，不可置信看向赵母，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够了！” 赵父拉住赵母的手，斥道，“说话便说话，你打孩子干什么？” “你不听听她说的是什么东西？”赵母暴怒，更不冷静了。 赵蕙兰不想听父母吵架，只爬起来跑了出去，本来死死垂着脑袋的丫鬟余光瞥见赵蕙兰的身影，也赶忙跟了上去。 赵父看了周围的下人一眼，忍住没发脾气，但还是道，“兰姐儿可说错了？家中几个哥儿的确读书读的不好，在我看来就是远远不及兰姐儿！” 他每次气的要打人的时候赵母都拦着，真是慈母多败儿！ 但他儿子天资愚钝也是事实，赵父真是不懂，他学识不错，就是赵母也是出了名的才女，怎么生的儿子这般愚钝？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看来，一般就是愚钝了，毕竟过不了科举。 两人继续吵闹，赵蕙兰已经跑回了自己的房里，跟着跑回来的丫鬟见赵蕙兰愣愣的，也不哭，吓了一跳，便悄悄的去找了从小服侍赵蕙兰的奶嬷嬷。 此时奶嬷嬷正在偏房里给赵蕙兰做着小衣，听小丫鬟说夫人打了兰姐儿，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跑到正房里。 “姐儿？” 奶嬷嬷示意丫鬟几个出去，也不问话，只伸手揽住了赵蕙兰，像是小时候抱着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软侬小调。 本来愣愣的赵蕙兰才终于落下泪来。 “嬷嬷，我真的这么不好吗？为什么母亲只喜欢兄长和弟弟？明明，明明我读书更好，兄长他们写的策论我能写的更好......为什么？ 就因为我是要嫁人的吗？我也可以不嫁的，可又说不嫁不行，嫁了又成了外人，我不懂...... 陛下选拔女官，为何我不能去？” 嫁人生子，将自己的一生困于后宅和男人，她不愿。 奶嬷嬷也不懂什么选拔女官，她没什么学识的，只认得几个字而已，但对于前面的那些问题，她倒是能宽慰她的兰姐儿。 “在嬷嬷看来，咱们家兰姐儿就是天上的仙女，又会写字又会画画的，长的又可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兰姐儿呢？ 夫人只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您想啊，平日里什么衣裳料子首饰的，只要出了新样式，夫人必然给你寻来。 便是你想看什么书，家里没有，随意说了一句，夫人也记着，明儿就送到了你的桌案上。 兰姐儿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夫人也都一清二楚，而且这些日子为了给咱们兰姐儿找了合心意的郎君，那是天天往宴会上跑，就想找个你喜欢的。 换到别家，都直接定下了，哪里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所以夫人怎么会不疼你呢？ 只不过夫人疼你和疼哥儿他们的方式不一样。” 奶嬷嬷对上赵蕙兰和小兔子般红红的眼睛，心中一软，这是她自小奶大的孩子，和这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自己亲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你和哥儿都是夫人的孩子，夫人定然是一样疼宠的，只是这人啊，总是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的，特别是夫人这般要强的性子。 而且这世道本就对男子更偏宠一些，因为服徭役的是男丁，上战场的也是男丁，这男人死的多了，而朝廷又需要男丁，怎么办？ 那就生。 而且当官的，出门在外挣钱的，更多的都是男子。 所以慢慢的，我们就觉得生男丁好，因为他们能建功立业，能为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夫人偏宠哥儿，是因为夫人对哥儿寄予厚望，并非不疼姐儿。 只是夫人和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学着同样的道理罢了。” 赵蕙兰渐渐止住了泪，心中郁结也散了不少，不过她倒是好奇，“嬷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奶嬷嬷拍着背的手一顿，不自在的清咳一声，“那日谢家小娘子来找姐儿玩，您午睡还未醒，她醒的早，便和小丫鬟们聊天，我听了两句。” 她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当时她正靠着窗借光做针线活呢，底下就排排坐着小丫鬟们听谢宁讲故事。 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起的头，才引出这一番话来。 “嬷嬷，我也能建功立业的。”赵蕙兰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有本事的人，从不分男女。 第653章 一梦华年185 朝上为着选拔女官的事依旧闹的不休，谢望之每日都要挨骂，本来谢宁是不用上大朝会的，然后有一位大人想骂她没找着人，就参了她一本。 因为谢宁现在都五品了，按理是需要参加朝会的。 然后父女俩就过上了一同挨骂的生活，连着好几日都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当然，骂战自然是相互的，无论是谢宁还是谢望之，嘴皮子都利索的很。 皇帝在上面坐着，就差没抓一把瓜子来磕了，有时候上朝也是很无聊的，大臣们偶尔对骂一下，正好调剂氛围。 谢宁也不是次次都能骂赢，每次输了她都会暗暗记得，然后回家翻书，等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再参回去！ 别看有许多大臣反对，但选拔女官的事还是定下来了。 因着棉花主要是谢家献上的，所以这负责人的头衔便落在了谢望之头上，也是说，谢望之又升官了，正三品，工部侍郎，主要负责棉纺织一事的推广。 而陈晚娘和霍氏有功，诏特封孺人。 皇帝没给谢宁升官了，而是给了许多赏赐，然后让她兼任了工部一个小官，负责设计制造。 给爵位吧，谢宁的功劳不够，且资历太低了。 所以皇帝便压着，等谢宁的功劳攒够了才给她封爵，至于又给谢宁兼任了一个小官......那也是没办法。 谢宁不仅管了司天监的一些仪器制造，现在又还有纺织机器的，不给个适合的官都说不过去。 皇帝一边觉得有罪恶感又忍不住想吐槽，朝廷的官员不少，但能办事的少之又少，一睁眼就只会朝他要钱。 还是谢宁这样的好，就是年纪太小了，他用着总觉得良心不安。 关于封爵这事还是燕曦告诉谢宁的，最近她跑皇帝那儿跑的可勤快了，父女俩的关系直线上升。 当然，燕曦也是有目的的，她想参与纺织一事，既然都选拔女官了，那总得需要一个总的负责人吧？ 有野心很好，也需要有相匹配的能力，她若久久困于宫中，便是读的书再多，也不过纸上谈兵，没有丝毫实践经验。 而且，她也想让皇帝和大臣们看到她的能力。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说的，表面上她只是一个想为亲亲父皇和母后以及大臣们分忧的小公主。 谢宁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历练是必须的，便是燕曦没想到，她也会提的。 只不过，“若选拔女官一事彻底落实，你的竞争对手可不少。” 虽然她是长公主，但到底年纪小，大周宗室可还有其他的公主、郡主和宗妇之类的，她们不管是自己的野心，还是背后的家族势力促使，都会去争一争的。 无他，利而已。 “我懂，你放心吧，父皇会选择我的。”她会让父皇知道，自己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静候佳音。” 从宫里出来，谢宁便骑马回了家，最近都在忙织坊的事，她好久都没歇息了，今日可得好好歇上一会儿，明儿好去栖云山跑马放松。 她还没打过马球呢。 第654章 一梦华年186 京城里也有打马球的场地，就在宝津楼附近的横街，不过谢宁还是更喜欢跑到山上去，不仅可以打马球，还可围猎。 正好也让雪球松快松快，这小家伙最近这些时日因着她忙，被拘在家里都要疯了，每天都去偷陈云诚的零食吃。 谢宁刚下马进到院子里，就瞧见陈云诚追着雪球在跑，但是很可惜，他远不及雪球敏捷，速度就更不用说了。 陈云诚又一次从狼嘴里抢下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肉干，虽然他吃不了了，但他绝对不会给狼吃！ 明明他俩都一样圆乎，为啥狼能吃，他不能吃？ 最近谢宁给他把脉，见跑马对他丝毫没有作用的样子，还胖了一圈，便让厨下少供给他糕点，这牛肉干还是他同窗送的，可香了！ 陈云诚巴巴的望着手上糊满口水的肉干，默默流泪。 谢宁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瞪了雪球一眼，“明儿带你一起去马场，到时候我们烤肉吃。” 不过，“云诚表哥，为何你一日骑马跑两趟，却未有丝毫消减，反而又重了些？你最近几日都有些气短了......” 陈云诚刚扬起的笑瞬间就僵住了，“额，嗯，可能这个法子没用吧，说不定我和从前一样，还不会胖的那么快呢？” 旁边的小厮默默无言，他家少爷就第一次骑了马，且还没出内城呢，就一溜烟窜进了路上的长车里，这长车有一条线路可以送城里的一些学子去书院。 后面虽然府里停了陈云诚的马车，但他每日都可以坐长车，反正他有钱。 而且长车还会路过不同的小摊子，他便买了又买，每日都吃着去的学院，这样不长肉才怪。 见谢宁怀疑的盯着自己，陈云诚差点绷不住了，他心虚的很.....虽然他比谢宁大，算是俩家孩子中第二小的，但他莫名就是怂。 而且谢宁现在可是官！怎么着都有一种威严的气质。 “咳咳，宝儿，姑母找你呢，你快些去主院吧。” 未免心虚露馅，陈云诚机灵的转移话题，然后催着谢宁离开。 谢宁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想不出来，只叮嘱陈云诚等会儿多走俩圈再睡觉，这儿是大花园，足够陈云诚转圈的了。 拎着冲自己摇尾巴的雪球跑往主院，经过穿堂的时候还瞧见下人在搬箱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今日可是有喜事？”谢宁侧头问清絮。 “哎呀，忘记和姑娘说了。”清絮一拍脑门，她今儿接连听了好多八卦，把这事给忘了。 “大公子，要定亲了！” 啊？ 这么突然，谢宁还记得前段时间谢起还跟悲伤小狗似的，怎么转眼就要定亲了？ “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须家的。” 如此，那谢起这是得偿所愿了啊。 果不其然，谢宁刚踏入主院，便听见陈晚娘在打趣谢起，谢望之今日回的早，也含笑坐在一旁陪着。 见谢起耳尖红红，还是叮嘱道，“这些时日你勤于学，倒是没懈怠，如今得偿所愿，也该更加努力，让那姑娘知道你也是有本事的......” 特别是须家，虽然他现在好歹是个三品官了，但底子还是不足，须家虽然破落了，但好歹也是侯爵，两家各有优缺点吧。 单家世来说，谢望之觉得自己的位置还是勉强拿的出手的，但若他是须家家主，嫁女儿可不会只看对方家世，若是对方自个撑不起来，再好的家世也白搭。 “儿子会努力的。”他会承诺，也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第655章 一梦华年187 在得知了须红英的心意后他便立刻回家禀明了父母，然后由父母开始和须家人接触。 虽然现在须家没人在朝为官，且须家家主因为身子虚弱常年不出府门，但须夫人却经常出门参加宴会。 因为现在须家的女儿大了，不管嫡庶，她都要为家中女儿的未来亲事谋划。 所以主要由陈晚娘去接触须夫人，在宴会上认识了一番后，陈晚娘便提了几句，那须夫人也是有意，所以二人便约定去栖云上看马球，顺带让这俩孩子认识认识。 毕竟在须夫人眼里，谢起和须红英该是不认识的，这次见面后若是双方都有意，那谢家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陈晚娘自然满口应下，然后回来就张罗着给准备礼物，给谢起准备新衣，势必让他在须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看到谢宁回来，陈晚娘也把人拉到身边，“阿娘也给你定做了一件新衣裳，到时候宝儿就带着你阿兄还有你须家姐姐一起去跑跑马。” 谢宁瞬间了悟，“阿娘，我懂。” 不就是当一盏闪亮的电灯泡吗？她熟悉，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第一次的时候谢起还是个木头，这次...... 谢宁瞥了一眼满脸傻笑的谢起，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在面对意中人的时候，没有人是木头，只有一地兵荒马乱。 “阿兄，你和那须家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从主院出来，迎着微凉晚风，谢起脸上的热度倒是降下了不少，“这......是秘密。” “哦~秘密~” “宝儿！”谢起脸上又升起了绯色，低低道，“你须家姐姐是个很好的人，英姿飒爽，像天上的鹰。” 只是被困在笼中，惟仰望长天，他想带她出来...... 说的谢宁倒是想见见本人了，不过就谢起定亲一事倒是让谢宁想起了赵蕙兰，因此回到房中谢宁便让人明儿去递帖子。 她当然不是去请人看马球的，而是想过俩天和赵蕙兰商量科举一事。 贵女之中，赵蕙兰的才华是数一数二的，若她参加科举，必然能榜上有名，走的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临西窗，夜不见月，只湖边一庭灯像萤火虫一样发出一点微亮，微风阵阵，湖水泛起层层波浪，微光在水面上散开，宛若天际洒落无数繁星。 一旁的假山坐着两道身影，就着昏黄的灯光瞧着书上的点点墨迹，墨书和清乐隔着一臂的距离，然后将手上的薄饼递了过去。 素来平静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忐忑，“上次我没来得及回你，薄饼很好吃。” 清乐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眶有些泛红，然后伸手拿了一张微甜薄脆的小饼，轻轻的咬了一口，只听得清脆的一声，薄饼便已在口舌中化开，蜜甜中带着芝麻的香气，不再苦涩。 “清乐，上次我心乱，没有及时的告诉你，让你伤心了。” 墨书脸上满是郑重，“清乐，我对你也有意，只是我无父无母，只有些许体己，给不了你和常人一般的圆满之家，你可还，还愿意喜欢我？” 夜色寂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嗯。” 清乐听见自己轻轻应了一声，原来她不是单相思，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她向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今日来本是想与墨书说清楚。 若是墨书对自己无意，那她们就不再互相打扰，没想到却搅乱了一池春水。 乌云渐渐散开，月光洒落，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竹影摇晃，换了月色，接下一捧曦光，静了没一会儿，便被一团雪白的圆球扑了满地落叶。 “雪球！” 谢宁握着马鞭往外跑，本扑进灌木丛的雪球钻出脑袋，抖了抖落叶，立刻便跟着跑了出去。 谢祖父慢悠悠的在花园里散步，看了一眼杂乱的灌木，默默摇头，败家狼，幸好他和老婆子没把菜种在花园里。 第656章 一梦华年188 谢宁翻身上马，谢起也是，两人压着马就跑了，只墨棋骑马跟上了。 白狼哼哧的跑在前面，十分有活力。 “阿娘，狼，狼！” 小童害怕的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看皮毛雪白的狼，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怕，那是白狼呢，是祥瑞，不会咬囡囡的。” 妇人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去，但只看的三马一狼的背影。 若说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害怕，但随着谢宁时不时带着白狼出来晃悠，她们对野兽的恐惧心理已经降到了最低。 “那就是谢小大人吧？” “是呢，有白狼跟随的，只有谢小大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叹息，“这谢小大人也不去医馆坐诊了，我还想求医呢。” “去云霞药铺啊，或是去女子制药所也可以的，阿婆，你不知道吗？ 这俩个地方都有女大夫呢，虽然没谢小大人那么厉害吧，但也很不错，我祖母前儿犯了咳症，就是在那里的女大夫针灸治好的。” “这么厉害？” “对啊，那里的女大夫都很不错的，听说都是谢小大人教出来的。” “而且运气好的话还可能请到谢小大人看诊呢。” “哎呀，正巧带我娘去看看！” 听着路人之语，街道上一架华丽的马车渐渐放下了帘子，“那就是谢家小娘子？” “白狼随侍，应当是了。” 婢女轻轻打着扇子，由冰块升起的寒气便随着风劲带去凉意。 穿着华丽的女子斜斜依靠在榻上，放下手上的书本，淡淡合上眸子，“不必去路府了，直接去马场。” “殿下，不等宝初殿下了吗？” 另外一个大宫女轻轻碰了碰说话宫女的手指，那宫女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脑袋死死的抵在地毯上。 “她得服侍路老夫人，我又何必再去做那个恶人？” 大宫女拿过另外一把扇子，接替跪倒在地宫女的工作，声音缓缓，“殿下，前儿有卖雪花酥的，正是驸马最喜欢的一家，可要买些带到马场去？” “嗯。”然后垂下眼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宫女。 大宫女会意，立刻道，“还不去买点雪花酥，到时候送到马场去。” “是！”宫女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下，德安殿下治下甚严，不怪她那么怕。 谢宁和谢起最先跑到马场，谢宁把乌琪交给伙计后才反应过来，“云诚表哥呢？” “他和阿娘一起坐马车去了。” 谢宁：......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爱动呢？他也不虚啊。 谢起也觉得，虽然他小的时候也不爱骑马，但长大后觉得骑马还是很好的，特别是遇到须红英之后。 伙计瞥了一眼围着谢宁转圈圈的白狼，十分殷勤的领着谢宁三人往观战台上去。 他们一早便预定了位置，若不然现在才来，可抢不到好位置看马球。 小隔间是用屏风隔开的，大概十几平的样子，里面放着坐榻和矮桌，见谢宁和谢起过来了，便有另外的伙计跑过来问餐食可需修改，何时备好。 这些事自有谢起应付，谢宁只跑到栏杆上往下看，这时候下面已经打了一场了，球员都在休憩期间。 谢宁有些遗憾，她还以为她自己能上场呢，看来只能看完马球去旁边的猎场跑跑马，带着小弓去猎几只兔子了。 白狼跟在谢宁身边极为显眼，不一会儿便有人瞧见了她，大人公子们还罢，那些夫人小姐瞬间就提起了兴趣。 最近那选拔女官的事闹得很大，大人们不想和谢宁再骂一场，因为在外面骂输了就太丢人了。 而夫人们则是有心想与谢宁结交，且不说里面还有不少和谢宁关系不错的，秋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不喜谢宁的夫人也有，只冷哼一声，“作为女子，成日混迹官场，与一群男人周旋，真是不知羞耻。” 秋夫人耳朵尖，闻言便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斜着眼看向那穿着朱红短袖长褙子的夫人，“李夫人这是觉得陛下不对？” 那李夫人闻言立刻反驳，“秋夫人可莫要乱说话，我哪句话提及了陛下，我只不过说那谢小娘子罢了。” 有夫人轻呵一声，“李夫人，那谢小大人可是陛下授官，你说她当官不好，那不就是说陛下不对吗？” 李夫人涨红了脸，坐在她旁边的少女出声告罪，“母亲只是觉得谢小娘子便是当女官，也应当与男子保持适当的距离罢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还不好意思的示意众人看向对面，只见谢宁仰着一张小脸和一穿着绀色布袍的男子说话。 秋玉只瞥了一眼便道，“这位小娘子可要慎言，你难道未曾看见谢小娘子的兄长也在一旁？对了，不知道李小娘子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出自哪里？” 李小娘子脸色一白，没答出来，秋玉便嗤道，“此句出自《孟子·离娄上》，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 说的是男女之间不能互相亲手递受物品，这是礼教，可不是跟在自家父兄身边与其他人说上一二句话就是‘授受不亲’了。 怎么？李小娘子没跟在自家父兄身边与长辈见过礼？” 那男子一看便与谢起差不多大，若是谢起的好友，说一句长辈也不为过。 “咳咳——”秋夫人示意秋玉适可而止，她怎么没看出自家闺女嘴这般毒？ 那李家的小娘子都快被说哭了，这一番话，既维护了谢宁，又将李家小娘子的无才显于众人面前，可是对其婚事有碍的。 没看李夫人的脸都黑了吗？ 第657章 一梦华年189 谢宁不知这边人对她如何褒贬，只讶然的看着封书，然后点了点头，“我正巧过两日要去赵家，封公子不必担心。” 刚刚封书跑过来和她说话，正是为了赵蕙兰，他是外男，无法过多的接触，只能托谢宁去看一看。 他与赵蕙兰相识是在那日小吃街，后来在书肆是第二次相见，两人偶尔也会说上几句，只不过更多时候都是静静的看书。 这几日赵蕙兰没去过书肆了，让他有些担心，因为之前便是下雨，赵蕙兰都会来书肆看书，偶尔买一两本书或是笔墨纸砚。 而他即使担心，也不好直接去打听，知道谢宁和赵蕙兰交好，这才托她帮忙。 对于谢宁和谢起的人品，他还是信的过的。 看着封书的背影，谢宁若有所思，她没那么迟钝，封书明显对赵蕙兰有意，只是不知赵蕙兰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谢起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怕谢宁不懂，还是叮嘱道，“宝儿，你去看看那赵家小娘子就好，可别掺和什么。 这感情的事，最说不准，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只怕会影响到赵小娘子的清誉。” 他爬墙的时候都是偷偷的，每次都是送些吃食，或是一些药品，第一次进须府，还是那次情急之下掉下去的。 而且不找别人帮他传话或是递东西，除了怕影响到女方的闺誉外，也是不喜欢别人的撮合，若是对方喜欢自己，那就不必撮合。 若是对方本不喜欢自己，经人撮合在一起......往后遇到不好的事说不定会后悔，还会恨撮合的那个人。 “我知晓的，阿兄放心。” 谢宁视线落到下方，瞬间就瞧见带着丫鬟过来的陈晚娘，忙跟谢起下去迎接。 陈晚娘将谢宁拉到身边，拿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细汗，嗔道，“坐马车多好，你非要和你阿兄一块骑马，热成这般......” 因着热，谢宁只穿了轻软罗衫，上身是浅蓝连钱纹绫旋袄，下身穿了一条鹅黄百迭裙，丝带围于腰身，打了一个酢浆草节。 没配什么首饰，只腰间添了一串杂佩。 说着瞧见另外一侧从马车下来的人物，陈晚娘眼睛一亮，遂领着儿女上前，“须夫人。” 然后又介绍道，“这是我家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女，起儿，宁儿，还不过来拜见？” “须夫人安。”谢宁和谢起同时持礼拜下。 须夫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头上用白纱梳了一个包髻，上面缀着珍珠，又簪了几朵金丝缠花，简单又不失雍容 “真是乖巧可爱。”然后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谢起。 今日谢起被陈晚娘压着打扮了一番，他本就生得俊朗，如今穿着一身绣着银纹的宝蓝色织锦袍子，衬得他更是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单看相貌，须夫人是极为满意的。 “这是我家女儿，英姐儿和如姐儿。” 两个小姑娘，倒是一个身材高挑一个娇小，谢宁见谢起时不时的把目光瞥向那身材高挑的姑娘，便知道那就是须红英了。 这姑娘不似寻常姑娘柔美，她不仅身形高挑，长的也颇为英气，一双凤眸狭长而明亮，虽戴着花冠，穿着轻罗衫，看起来娴静无比，但却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仿佛她不该这般。 她旁边较为娇小的如姐儿戴着莲花冠，行礼说话都很自然。 两家人刚开始说话有些拘谨，但陈晚娘这些年做生意，倒是练就了一番口舌，不一会儿就将气氛给挑起来了。 丫鬟们泡了茶上来，又在一旁起炉焚香。 除了马场提供的糕点吃食，她们自己也带了不少过来。 第658章 一梦华年190 须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聊着聊着便考起了谢起，问他读了什么书，越是考校便越是满意，她最是喜欢读书好的，谢起简直不要太符合她对女婿的要求了。 只是......须夫人瞥了一眼须红英，心中忧愁，若是这谢家知晓了自家闺女不通文墨，只知道舞刀弄枪怎么办？ 今儿个压着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歹有了一丝贵女娴雅的气质，可这就是纸皮灯笼，一戳就破。 须红英绷着一张小脸，见谢起时不时傻乐似的看过来，不由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被自家娘亲给抓包了，遂装乖的垂下脑袋。 谢宁昨天晚上才要睡的时候就被谢起叫起，叮嘱她要多多关照一下须红英，见此便不由提了建议，“英姐姐和如姐姐可要去下面骑马？” 然后又看向须夫人和陈晚娘，“阿娘，须夫人，等会儿我们打了兔子给你们吃好不好？我骑射可好了！” 须夫人面色一僵，暗暗的戳了戳须红英的手臂，想要拒绝，毕竟这一下去，如姐儿还罢，这英姐儿绝对会本性暴露的！ 不行！不能去！ 她好不容易将自个闺女娴雅的名声传出去，相看到如此好的人家，等会暴露了本性，亲事吹了怎么办？ 须红英一点都没接收到须夫人散发的拒绝信息，只眼睛亮亮的点头。 “春杏，把我的弓箭拿来！” 谢起也笑眯眯的让墨棋去取弓箭。 须夫人扯着嘴角，心中默默流泪，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圆回去，她可是和谢夫人说的她家闺女才艺双绝，不善骑射这等粗鲁活动的。 陈晚娘不知须夫人如何懊悔，只叮嘱谢起要好好带着妹妹们，万不可将人伤着了。 他们若是要去打猎，自然得有护卫随行，因此须家出了两个护卫，谢家也出了两个。 正在下面溜圈的秋玉瞧见谢宁下来，便打马跑了过来，“谢小娘子，你可是要赛马？” “我们去林子里打猎，秋小娘子可要一块？” “要！” 秋玉骑马还可以射箭却是一般，瞧见须红英和谢宁的弓箭，不禁张大了嘴巴，“你，你们力气竟这般大？” 谢宁是二石的弓，谢起也是，而须红英的却是三石，可见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谢小娘子现在能拉动几石的弓？” 这说的就是力弓了，和她们现在手里拿着的弓箭不一样，力弓是专门用来练力气的。 谢宁有些沮丧，“能拉动比二石再重些的，但三石的还拉不动。” 一石有六十斤，三石便有一百八十斤了，她虽然也经常练，但力气却不是那么容易上去的。 “已经很厉害了，谢小娘子这般小，等年纪再大些，你的力气还能长的。”她用的是三石的弓，但若论力弓，她也只能拉动两百斤的。 谢起默默擦了一把汗，他可是拉二石的弓都很勉强，现在让墨棋拿出一把二石的来，纯粹为了自己不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而已。 秋玉眼神崇拜，一旁的如姐儿则是有些好奇。 嫡母总说舞刀弄枪的不好，嫡姐练就这么一番武艺，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在宴会上的时候也不至于哑口无言。 所以她便将头埋进书本里，但是现在看来，好像骑射好也是能被众人崇拜的。 还有那谢小娘子，她是见过的，那时候她在道观陪小娘打蘸，腹痛不已，是和一众贵女来赏花论文的谢小娘子在假山上瞧见她不舒服，握着她的手扎针，很快就将她治好了。 那时她戴着幕璃，谢小娘子该是不记得她的。 躲在远处听着一众小娘子欢声笑语，她真的，好羡慕...... 侯爵又怎么样？ 并没有夫人贵女愿意和她们交好，更何况她一个庶女，每次在宴会上她们都是被冷落的，可她们又不得不去，若是不去，怕是没人能记得京城还有一个须家了。 只嫡姐不去，因为夫人怕嫡姐无才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嫁人。 她们这样的人，不能往低了嫁，不是得找一般家世的人家，便要嫁到高门去。 小娘问她，想不想进宫去，可她有选择吗？ 如姐儿望着湛蓝的天空，骑马奔驰，风刮过耳边，那么的......自由。 第659章 一梦华年191 “有狍子！” 前面尘土飞扬，谢宁从鞍旁箭袋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唰的一声响，利箭擦中了狍子的后腿。 它被惊到了，尾巴的白毛瞬间炸开，拖着受伤的腿便开始狂奔，须红英见状双腿轻夹，身下马蹄翻腾，立刻追了上去。 谢起紧随其后。 白狼领在最前头，死死咬在猎物身后，不让它的身影脱离。 谢宁在赶追猎物的同时亦取出另外的箭射向被惊飞的雉鸡，五彩的羽毛四散开来，谢宁看也不看，直接纵马疾驰，越了过去，这些猎物自有后面的护卫来捡。 秋玉和如姐儿跟不上队伍，只乐颠颠的跟着护卫一起去捡兔子捡野鸡。 虽然不是她们打的，但还是好开心啊！ 前头的几人越跑越深，直接进到了山林深处里，谢宁又是一箭射中了那狍子的脖子。 白狼见狍子死了，耳朵一动，扭头扑向了一旁的草丛，不一会儿就叼了一只灰兔子出来。 飕飕—— 羽箭飞来，直直从白狼的脑袋顶上穿过，定住了后边树上一条一米长的黑蛇。 “晚上吃蛇羹！”须红英甩着马鞭，在空中炸出空响，面上十分兴奋。 谢起连连点头，他小时候是吃过蛇羹的，味道十分鲜美。 “天色有些暗沉了，等会儿我们拿了猎物就回去吧。” 谢宁拿出巴掌大的机械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差不多到下午四点了，回去刚好烤肉吃。 “好！” 须红英立即翻身下马收拾猎物，谢宁也是，不过她先去把兔子剥了一下给雪球吃，然后拎着它软软的耳朵。 “吃完回去你得狠狠洗一遍澡，特别是牙。” “宝儿，这蛇能取毒吗？”谢起记得谢宁说过蛇毒也可以入药的。 “不取了，直接装进袋里吧。”取了她也没法用，毕竟这里没什么仪器，而一些用到蛇毒的药方她也知之甚少。 几人正收拾猎物等着剩下的护卫过来呢，白狼却突然伏下了身子，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嘘——” 谢宁示意谢起和须红英安静。 林间寂静，除了秋蝉，并无其他声响，但谢宁不觉得白狼会无缘无故的对着一个方向警惕。 须红英也仔细听了一会儿，接着又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然后便听见了远处的马蹄声。 须家的护卫想起临行前须夫人的叮嘱，欲言又止。 “不远处也有人在打猎，应当没事。”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虽然如此说，但谢宁还是不放心，“我们不要逗留了，直接出林子。” 不知为何，她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是人血。 几人刚翻身上马，不远处两人高的小坡就摔下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宫廷禁卫的制服，身上都是刀伤。 挣扎着扬起脑袋看马上的几人，因为他的眼角也被划了一刀，所以看不大清，只一只完好的眼睛瞧见了那毛发纯白的狼。 顿时面上一喜，“谢，谢小......大人，救，救.......殿下......” 在他说话的时候谢宁已经拎着小布袋走到他身边了，袋子里装着一些必备药品，还有她的针包。 “发生了什么事？”谢宁没有不让他说话，毕竟自己需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刺客.....德安殿下......” 几人对视一眼，须红英立即道，“你们回去报信带援兵过来，我去看看。” “不行！”谢起看到浑身是伤的侍卫就害怕，“让护卫回去报信，我和你一起去。” “你武艺不好，别跟着了，去报信求援兵，如果让护卫回去怕是求不到。”其实须红英只是觉得谢起功夫太烂了，等会儿容易拖后腿。 她怕顾不上谢起。 谢起涨红了一张俊脸，但却丝毫不让步，“不行，我得保护你和宝儿！我剑法很厉害的，不信你问宝儿！” 谢宁抬起头看了谢起一眼，询问他是认真的吗？ 明明剑术课的时候谢起都是挨打的那一方，他就会些三脚猫功夫，反正他又不去上战场或是做游侠，撑个面子罢了。 见谢起眼皮子都快抽筋了，谢宁才低下脑袋继续给侍卫处理伤口，算是默认了。 给侍卫包扎好，谢宁让护卫带着他一起出林子，然后还将自己的官牌递了过去，“直接去找管事，就说德安公主遇害，让他赶快禀告衙门，然后派人过来增援救人。” 特别是德安公主的其他侍卫。 其实她们不参与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可既然知道了，就没法不参与进去，这个时代忠君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 公主，也是君。 第660章 一梦华年192 “谢小娘子，你还是不要去了，与护卫一同回去吧。”这么小，虽然射箭很厉害，但须红英还是担心。 “须小娘子，我作为朝廷命官，遇到这样的事，自然要挺身而出，你不必再劝。” 要不然直接放这两个进去，怕是会出事，特别是谢起那三脚猫功夫，还要死撑着面子的。 至于须红英，谢宁细细观察过她，倒是个练家子。 须红英见此微微皱眉，知晓自己劝不动，且谢宁并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也就歇了心思，只道，“那谢小娘子记得跟紧我，若是事态不好，你便立即调转马头离开。” 说完便扬起马蹄，奔向那侍卫指着的方向。 本来受伤侍卫要给他们带路的，可他若再拖下去，就死了。 谢宁摸了摸白狼的脑袋，“我们也走。” 有白狼在前方带路，她们骑着马一路在茂密的森林中疾驰而过。 马蹄声响彻在寂静的密林中，并未引起刺客的注意，因为他们那边亦马蹄声乱，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动静。 树木快速向后倒退着，很快，她们便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声音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以及人的呼喊。 随着距离的拉近，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兵器相交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侍卫们的厮杀声。 一个穿着华丽的夫人被侍卫和侍女紧紧围着，且战且退。 对面的刺客虽然人数也不多，只二十几个，可出招狠绝，拼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硬生生砍死 了一半的护卫。 谢宁正取出一支羽箭，双腿轻夹，示意乌琪放慢速度，一旁须红英径直越过她，同时口中大喊道：“谢小娘子，还请你为我掠阵！” “好！” 铮—— 羽箭离弦，飕的一声穿入刺客的胸膛。 那头戴高花冠，身穿对襟旋袄的德安公主下意识的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正对上谢宁沉静的目光。 谢宁微微颔首，又取出羽箭，对准了须红英的方向。 那如同一道红色旋风般的身影冲向刺客，须红英没有武器，只拎着长弓，以其弦圈住地上一个刺客的脑袋。 在刺客脱力之时挑起他松开的长刀，握住刀柄后便朝后一挡，“铮”的一声，刀面划过一丝寒光，映出了另一个高大刺客阴狠的目光。 对方的力气也极大，震的须红英虎口发麻。 她这般动作本就使不上力，能挡住对方的攻击已经是她反应迅速且力气够大了。 此刻手上松了些许，对面瞬间就感知到了，遂又加大了力气，眼看凛冽的刀刃距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须红英毫不怀疑对方削掉自己脑袋的决心。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刺客极快的向后仰，利箭险险擦过对方的脖子，带出一丝血红，溅到须红英的脸上。 须红英也趁势拉开双方的距离，若那刺客再慢上一步退开，那箭矢就不仅仅是擦过那么简单了，定会直接穿透他的脖子。 不远处的谢宁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谢起心中一阵后怕，拉了好几次弓只射中一个人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提了长剑杀了进去。 “公子！” 谢宁眉心一皱，对着墨琪和护卫道，“你们去保护大公子。” 两人知晓谢宁的实力，也没有犹豫，跟着冲了进去，谢起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很快就被砍了一刀。 那些刺客发现了谢宁一行人，因此分出了几个人来对付她们。 须红英已经和那脖子被擦到的刺客打的难舍难分，时不时还和身旁的侍卫合作，谢起和他的护卫溜着两个刺客，他们实在是有些打不过。 只能硬扛着分担一下大家的压力。 第661章 一梦华年193 另有两个刺客发现了百发百中的谢宁，提刀便杀了过来。 谢宁亦没有刀剑，但在刺客袭来的时候依旧迎了上去。 她马术精湛，且乌琪与她心意相通，默契非常，只凭双腿控马，她便能如臂使指。 两个刺客合击而来，谢宁立即后仰，躲过了第一波攻势，然后迅速回身，拉弓。 声未至，箭已达，直接穿入了其中一个刺客的后心。 白狼一个跳跃，直接将另外一个刺客扑倒下马，一人一狼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刺客被狠狠咬住了肩胛，一时疼痛难忍，嚎叫出声。 另外一只手紧紧握着长刀，刺客双眸闪烁着寒光，手中长刀扬起，眼看就要砍向白狼，就在这时，又是一支羽箭袭来，直接贯穿了他的右手。 强大的冲击力和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中的长刀。 护着德安公主的侍卫们见谢宁她们如此勇猛，也不由的士气大涨，呼嚎着冲了上去。 “冲呀——” 与须红英周旋的刺客眼看自己人越来越少，不由拼着受伤脱开了须红英的牵制，长马嘶鸣，径直冲向德安公主的方向。 现在德安公主身边不过四五个侍卫罢了。 他的速度极快，路上拦人的侍卫皆被他斩于马下，谢宁挑起长刀，打马追了上去，她位置近，很快便与其齐行。 须红英气急，暗骂一声，然后狠狠一挥马鞭，追了上去。 “找死！”那人狠狠啐了一声，然后大喝，长刀劈落！ 谢宁自然知道他这斩马刀不同凡响，那可不仅伤人，斩马斩马，便是连马也躲不开死伤。 谢宁拍了一下乌琪，它瞬间矮下马身，然后谢宁的双腿立刻脱离马镫，在马背上一蹬，借着冲力和弹力一跃而起。 乌琪跪地激起一地落叶，与此同时，谢宁凌空落在那刺客身后，微微侧身躲过刺客的后刺，然后如须红英一般将长弓套入刺客的脖子。 “哼！” 刺客见过这招，长刀向上一刺，一下便将弓弦割断，但下一瞬，他半边身子就是一麻，长刀脱落，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淹没在扬起的尘土里。 谢宁此时稳稳坐在他后面，马背颠簸，她的动作却十分的干脆利落，手上的短刃瞬间没入皮肉。 “噗——” 一片血色飞溅，刺客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双目圆瞪，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败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那些见这领头的刺客出事，顿感不妙，其中一个刺客大喊，“撤退！” 众人眼见刺客如潮水般褪去，也无力再追，因为本来还有十五个的侍卫现在只剩下了八九个还站着，其他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便是站着的，亦受伤不轻。 谢宁翻身下马，对着面色发白的德安公主行礼，“臣救驾来此，望公主恕罪。” “不怪你，不怪你。”谢宁还这般小，还有另外两个郎君和女郎，她们能提起勇气来救人，已经很厉害了。 德安公主还有些后怕，差一点啊，差一点她就死在这里了。 没想到那位红衣女郎和谢宁的武艺这般好，似乎想起了什么，德安公主立即握住了谢宁的手，“谢小大人，快，快救救驸马！” 谢宁正慢慢平缓着气息，闻言朝着德安公主指着的方向看去，骑在马上的护卫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快些将人放下来。” 驸马伤的不轻，他的背被砍了一刀，下肢也受了伤，那带着晕死过去驸马的侍卫大概是懂些医理的，知晓按着股动脉止血。 听见谢宁这般说，德安公主看了那个侍卫一眼，点了点头，“等回去赏你。” 然后环视一圈，“今日尔等护驾有功，待本宫安全回去，都重重有赏！” 本来因为受伤而有些萎靡的侍卫和侍女瞬间就精神了，虽然护主是他们的本分，但谁不想要奖赏呢？ 第662章 一梦华年194 在谢宁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秋玉和如姐儿才带着人匆匆赶来，两人看到满地的尸体都被吓到了。 如姐儿一张小脸煞白，跑到须红英面前身子都在发抖，“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谢起龇牙咧嘴的，他肩膀被砍了一刀，不深，但却很痛，毕竟有两指长了。 可他来不及关注自己的伤，只轻轻拉过须红英的左手，她小臂上是一道深可见骨头的砍伤。 如姐儿看到便立即落了泪，“姐姐，我，我给你包扎。” 可她也不怎么会，只拿出手帕给须红英裹起来，还是谢起看不过去，拿过手帕自己来包扎。 谢宁学医的时候也会顺带教他几手，所以他还是知道怎么止血包扎的，此刻可顾及不了什么男女大防。 如姐儿小脸红红，见两人都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脸上的热气这才降下了些许。 护卫的马匹上都带着有常用的止血药，谢宁在给他们治疗的时候倒不用为伤患的用药忧愁。 倒地的侍卫，若是还有一口气的，谢宁都救了回来。 德安公主诧异的看了谢宁一眼，没想到谢宁在治疗外伤方面也如此厉害，现场的一些侍卫，在她看来，有好几个都是必死的了，谢宁却能给他们吊着一口气。 救人速度极快，就是手法有些......粗糙。 “谢小大人，这些刺客，可有还能救活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略微暗沉，那马场管事也带了官兵赶过来支援了，虽然刺客都撤了...... 瞧见德安公主安然无恙的时候管事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在听到德安公主遇刺的时候，那心啊，拔凉拔凉的。 虽然有宫女和侍卫一起帮忙包扎治疗，谢宁手还是有些发抖，起身看了一眼被拖在一起的刺客尸体，才对德安公主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若是能救，我便尽力救回来。” 她知道德安公主是为了什么，若是有活口，那就能问出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 “辛苦谢小大人了。” 等谢宁转过身去，德安公主立刻便落了脸，骂带人来支援的官员蠢，都不会带个医师过来。 “德安......”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呼唤，德安公主身子一僵，然后便瞧见驸马冲着自己招手。 “锦学，你感觉可还好？我们等会儿就回去了。” 因为叫人抬轿辇来了，怕是会慢不少。 “我没事。”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官，“马场可围起来了？” “我等在听到公主驸马遇刺的消息后便将马场管控起来了，保证不会让那些刺客逃脱。” 可这地方那么大，一整座山啊，抓刺客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再不容易，他也得下保证，不然就等着背罚吧。 驸马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其他的事宜。 知晓他们还派出了一队官兵去搜寻刺客，这才放下心来。 另外一边谢宁给谢起包扎，不住的念叨，“阿兄你该练练了，你和护卫还有墨棋三个人拖两个刺客都能受伤，虽说刀剑无眼吧，但你说你是不是身手也差了些呢？” 说的谢起和护卫，以及墨棋都垂下了脑袋。 谢起悄悄抬起脑袋瞧须红英，便看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心中更悲愤了。 他发誓，等科考完他一定请人来教自己武艺！ 算了，还是回去就练吧。 今天实在是，丢脸丢尽了......他的男子汉形象啊，砰，碎了。 只要一想到今日护不住心上人和妹妹的事，谢起就越发的伤心，他真是，太没用了！ 谢宁低头见谢起眼眶越来越红，知晓自己说太过了，叹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谢起的脑袋，“阿兄，你还是很厉害的，你还射死了一个刺客呢，箭法高超！” 虽然后面被刺客追的嗷嗷叫...... 谢起眼眶红红的，“真的？” “真的。” 然后谢起又看向须红英，“须小娘子也觉得我很厉害吗？” 须红英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但对上谢起亮晶晶的星眸，心中跳的厉害，遂迟疑的点了点头。 然后谢起就又自信了，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是如何射死刺客以及如何勇猛拖住刺客的过程，把秋玉和如姐儿两个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 须红英弯起嘴角，明亮的凤眸里满是谢起的影子。 “英姐姐。” 嗯？ “你可想过考科举？” 须红英呆呆的扭过头，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考科举，我？” “对啊，英姐姐这般厉害，若是去考科举，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谢宁是真的觉得须红英身手厉害，要不然也不能拖住那个刺客首领那么长时间。 须红英憋红了脸，苦涩道，“我于诗词文赋上面并不擅长，更别说什么策论了，只识几个字罢了，怎么可能考的了科举？ 谢.....宁妹妹可别抬举我了。” 既然谢宁都唤她姐姐了，须红英便也称呼的亲近一些，毕竟她挺喜欢谢宁的。 谢宁一愣，才知道须红英误会了。 不由眼眸弯弯，然后继续低声道，“英姐姐，我说的......是武举。” 第663章 一梦华年195 须红英心猛然跳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宁妹妹，考武举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朝和前朝不一样，不仅重武艺，且问文章，她虽然武艺不错，可文章方面却十分欠缺。 “我知道。”谢宁抬头看向天空，树影重重，只余点点斑驳的日光映入眸中。 “考武举对于那些学过兵法且武艺高强的男子来说尚且艰难，更何况是我等武艺一般，且又从未曾读过兵法的女子呢？ 可便是再难，他们都会去考，因为那和文举一样，是登天梯。 也没有人说过，这登天梯，只有男子能走。 陛下说了以科举选拔女官......” 谢宁微微一笑，“但陛下可未曾说过只能以文举选取女官。” 这是一个漏洞，就像世人默认考科举的只能是男子一样，他们没有制定相关的限制女子不可科考的法律。 而谢宁在说以科考选拔女官的时候，大家也都默认是文举，她并没有提醒，这是世人对女子长久形成的刻板印象。 他们认为女子不如男子通文墨，认为女子娇弱。 可人，生来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降生在这世间都没有强弱之分，有的只是后天养成所导致的强与弱。 “不懂兵法可以学，便是这一次没有通过武举，谁又知道自己下一次行不行呢？却看那举子青丝换白发，依旧入考场，我等为何不敢？” 为何不敢？ 暮日晚风吹过，墨发秋叶，乱了心弦。 “我敢！”须红英吐出这两个字，只觉得整个人为之一松。 她从前只觉得前路茫茫却又一眼望到了头，而今谢宁告诉她，她们可以走另外一条路，一条从未想过，也从未走过的路。 “谢谢你同我一起走。” 须红英对上那双潋滟的眸子，不知为何眼中有些微酸涩，“宁儿也打算考武举吗？” “嗯，这条路她们从未走过，我总要走在前头。”不仅是作为方向，也是为了将路蹚平一些。 要改变和平衡男女分工的结构，就要创造更多适合女子的位置，即使这世上的职业本就无所谓男女，可面对一些保守派的压迫和反对，这是现在的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然后才能徐徐图之，直到有一天，所有人对男女地位权利都默认平等，不再因为性别而说——你不适合。 “你们在说什么？” 谢起吹完牛，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被打的嗷嗷叫的时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给谢宁和须红英递上一串浆果。 刚刚他跟着几个官兵去一起去收拾东西，顺带观察刺客的来路，然后便发现了一棵浆果树。 红色的小果子还挂着晶莹的水滴，看起来诱人，吃起来口感也很是清甜，带着一点点酸，若是配烤肉肯定很解腻。 不过此情此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回吧，阿娘她们要担心了。” 那边轿辇也来了，谢宁算着时间给那几个侍卫把针给拔了。 他们自然是没有轿辇坐的，但这样的情况也骑不了马，所以谢宁便让来支援的官兵砍了树枝来做担架。 这样伤口才不容易裂开。 此时马场里，端王坐在主位上，下面跪着一群的管事。 这马场，不是谁的，正是当今胞弟，端王殿下名下的产业，要不然也不能包了那么大一座山来做马场。 有端王的名头，加上这马场确实经营的不错，所以每日都有不少达官显贵来捧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殿下！殿下，德安公主回来了！”一个侍卫跑了进来，立即跪下禀报。 上首的端王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本王定会清算，你们若老实交代还好，不然，本王只有送你们进刑狱一趟了。” 管事们一抖，更害怕了。 他们是真冤枉啊，谁能想到会有刺客混入马场？ 而且还伤了德安公主，那可是嫡长公主，与当今关系极好......管事们只要想想就背脊发凉。 他们是端王的手下人不错，可若端王要将他们扔出去给陛下和德安公主出气，那他们便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在上位者眼里，他们的命不值一提。 第664章 一梦华年196 跟随端王一起来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一起出去，而是目光沉沉的的盯着这些个管事，提醒道，“殿下有心饶你们一命，若是谁私底下收了什么东西放了不该进的人进来，老实交代，不然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毕竟想为端王效命的人多的是。 其中一个管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不敢说话，只深深的低下脑袋，那么多人陪着，死的不一定是他。 外面灯火通明，场地上还摆着一个高台，本是请了舞姬来助乐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在那观战台上，今日来的客人全都被扣下了一一清查，陈晚娘紧紧盯着远方，在瞧见谢宁和谢起身影的时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听到护卫说谢宁几人去救驾了，眼前就是一黑，她那俩孩子那般小，怎么还往刺客那儿凑上去呢？ 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须夫人也很担心，所以在看到完好归来的女儿时直接就扑了上去，瞧见须红英受伤的手臂，气的想打人，但又怕把孩子打痛了，只不停的掉眼泪。 泪眼朦胧间，似乎又回到了血色满天的一日。 “娘，我没事的。” 须红英最怕她娘哭了，但她不劝还好，越劝须夫人越控制不住眼泪，她害怕啊，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谢宁那边也是，不过陈晚娘没哭，她拿了马鞭就追着谢起抽他屁股。 一旁陈云诚圆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默默移开了视线，他爹也是喜欢拿马鞭抽他屁股，没想到起表哥那么大了也逃不开。 “宝儿还小，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那么多刺客，那是闹着玩的吗？” 陈晚娘不敢大声说话，毕竟公主还在不远处呢，只扯着谢起的耳朵低声骂他。 雪球绕着谢宁转圈圈，然后冲着一个方向呜咽，谢宁顺着看过去，便瞧见了一伙子骑着大马的官兵，以及随行的猎犬，马后面串着一队人，正是逃跑的刺客。 “好计策。”用猎犬寻人，不过这里是猎场，有猎犬倒是正常。 不仅是猎场会畜养猎犬用以捕猎，大周军营里也畜养了大量猎犬，那是用在战场上的。 借着火光看过去，那些人大多都被卸了下巴，且一路拖行，也受了不轻的伤。 “刺客既已抓到，皇弟便将马场里的客人们放了吧。”德安公主看着被拖回来的刺客，眼眸微眯。 “皇姐，若是马场里还有刺客的内应呢？”端王见德安公主没有受伤，心中稍稳。 “若是客人，便是现在放了，他们也跑不了，若不是，我们不放人，难免激起他们的怨气，倒是得不偿失了。” 她们虽然是皇室，但也得讲理，能来马场的一些客人，家里的背景都低不到哪里去，而若是放了这一部分权贵，剩下的人也不必拘着，全个善名。 “行。” 端王也知晓其中厉害，看了一眼轿辇，关心道，“驸马的伤可还好？” “有谢小大人在，驸马并无性命之忧。”到底是武将，在对敌的时候尽量避开了要害，而今昏迷，只不过是有些失血过多罢了。 其实若不是为了护着她，驸马也不会受伤，德安公主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刺客，她倒要看看，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说起谢宁，端王便张望起来，找了许久，才在一众女眷中看到谢宁的白狼，至于本人，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这些都是跟着秋玉的母亲，秋夫人过来的，她们主要是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宁当然不会乱说，只扯起了别的话题，然后指着由护卫带回来的猎物。 “今日打了不少猎物，谢宁行医以来也多仰仗众位夫人照拂，便将这些猎物送给夫人们，还望夫人们莫要嫌弃。” 从秋玉开始，她便时常踏入后宅给人治病，虽说她给人治病算是恩，但那些夫人小姐愿意接受她的治疗，并且替她扬名，也为她拓宽了路。 互相成就罢了。 第665章 一梦华年197 本来今日她也带着鼓动这些夫人小姐去参加科举的目的来的马场，却没想遇到了刺客，耽搁了一场。 不过也收获了意外之喜。 须红英武艺高强，是个很好的人选，若能参加武举，比她一个人参加的效果绝对更好。 只是兵法的确是个问题，谢宁虽然有些身手，但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对兵法都没什么研究，毕竟她单单研究机械和医学都已经足够繁忙了。 且她还得抽出时间来学文政，对于纳入考试范围的武举，她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过不了的。 毕竟学习的时间是真的不够啊。 所以她是打算落了再考的。 只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接替她定好的一些位置，谢宁也在一直为此努力着，意识觉醒，社会进步的推动，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夫人们瞧了一眼那些猎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哎呀，这么多？谢小娘子可真厉害！” “还有狍子呢！”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人打的了。 “谢小大人，端王有请。” 借此机会，谢宁瞬间脱身。 端王找谢宁主要是让她看一下那些刺客，可别那么快就死了，至于当时在现场倒地的刺客，没一个活的，那就只有这些新抓回来的刺客了。 待忙完这一通，谢宁才爬上自家的马车回家，只是晃悠了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本就年纪小，今日体力消耗又这般大，在令人安心的环境下，猛然松懈下来，就很容易犯困。 陈晚娘半抱着谢宁，摊开谢宁的掌心一看，都是擦痕，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张嬷嬷，把小格里的药拿出来。” 然后便细细的给谢宁上药，待马车回到内城的时候月已临空。 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陈晚娘掀开帘子，便看到谢望之已经护在马车旁边。 谢望之也看到了沉睡的谢宁，安抚的点点头，他在来接人前便已经从护卫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握着缰绳的手指发白，心中也是后怕。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车轮穿过青石板入了谢府，此时里面灯火通明，下人们都轻手轻脚的。 谢起没有说话，等谢望之抱着谢宁进了房间出来后才老实跟在他后面去了书房。 “我瞧那些刺客的长相有些不对。”谢起默默的跪到地上。 “怎么说？” 谢望之站在窗口，单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撑在月牙桌上，食指轻点，这显示他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有一个刺客面部轮廓较深，像是，北晋人。”谢起说的正是那个死在谢宁手上的刺客首领。 “他的身手最好，而且他们使用的刀也很讲究，虽与我们的刀相似，但却更弯，也很像北晋那边的风格。 还有......剩下的人却是与其相反，他们使用的刀很好，与我们的刀形制相差不大，可却并不是官制，应该说，没有官样。” 大周对民间武器的管控法制整体上沿袭了前朝，对弓、箭、刀、木盾、短矛不禁，不过即使是弓、箭、刀、枪这类非禁用兵器，其制造买卖过程同样受到朝廷的严格监管。 刑法有言，凡“造弓箭、横刀及鞍出卖者，并依官样，各令题凿造者贯属姓名”，以方便州县的官员“察其行滥”。 大周对武器的管控法要更为细致严苛一些。 一般人是不能私带武器的，特别是京城的百姓，而在边境却会更宽松一些。 在一些场所，例如马场，学校等需要用到弓箭和刀剑的，都是经过了衙门审批的，还有就是私人所用，也是需要登记审批的。 那些刺客的刀没有官府的刻印，很显然就是私下铸造的，可大周对于铸造武器的作坊把控也是很严格的。 基本上没有私人作坊的可能性，因为技术就流不出去。 所以谢起怀疑是官府制造的兵器外流，而在没有官样的情况下，很难溯源。 这其中就透露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军器管理的腐败，还有就是，涉及通敌叛国...... 第666章 一梦华年198 这样的事，谢起能看出来，那负责审问的官员自然也能看出来。 当时逃了八个刺客，活着抓回来了五个，直接送到大理寺进行审讯，而马场的管事也被扔进了狱中。 那个收受贿赂的管事依旧死咬着说不知情。 “大人，是直接用刑吗？” “不必。” 穿着朱红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斩马刀，说罢看向一旁的寺正，“若审讯一开始便用重刑，那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寺正想起端王将人送来的时候两人走到一边说话，心中怀疑他们家少卿是不是收了贿赂或是被强权所逼要给端王脱罪了。 虽然端王直接将人送来任由他们审讯，一副清白坦然的样子，可德安公主被刺是事实，那马场又是端王名下的，就算端王没有那个心，陛下肯定少不了要苛责。 如此扔出几个人来顶罪也可以为其挡住陛下的怒火。 封少卿放下手中的刀，直接让手下将那几个管事分开审讯。 端王的确是找了他，但既不是让他帮忙作假给管事脱罪，也不是屈打成招拿无辜人去顶罪，而是让这些管事把私下干过的脏活吐干净。 这就是借他的手清理门户了，也是为了给其他的门客管事一个警告。 对此封少卿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又不会妨碍到他办案。 那些管事倒是很好审，放出几个诱饵让他们互相攀咬就是了，他们为了减罪，彼此就会吐的干干净净。 将这些个管事互相举报对方的违法事件进行整合梳理，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一个管事收受了一位富商的贿赂，送了一批马奴进去。 而这些马奴，就是潜伏在马场里的刺客。 本来买马奴进马场属于正常行为，很难被发现，可那位管事买的马奴过于强壮了，平日里他们买的马奴都很瘦弱，需要养上一段时间才放到明面上去工作。 就是这一点不正常，便将这个管事收了富商贿赂的事诈了出来。 可那个富商，现在根本就查不到。 “让府衙协助调查，他若是进了京城，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封少卿看了一眼浑身是血，受了鞭刑的管事一眼，转身出了刑室。 他只是说一开始不用重刑而已，进了刑狱，没人能完好的走出去。 “那些刺客招了吗？” “有两个招了，但有用信息很少，他们不是领头，知道的内容有限，都是统一培养的死士，不过倒是有一点和那把不一样的斩马刀吻合。 这些人是从大周和北晋交界的疆域而来的。” “大人！大人！” 狱卒慌张的跑过来，“那些刺客都自尽了！” 正商讨的几人面色一沉，如此，线索就更少了。 封少卿点着桌上的长刀，“将这把刀送去军器监，让他们查一查是哪里的手艺。” 如果真的是某地的作院和北晋有染，暗地里输送武器给北晋......封少卿呼吸急促，他们真的是找死啊。 夜色还未褪尽，所有人的心都沉重的很。 封少卿既不亲旧，也不是新派，但他也和绝大多数的士大夫一样，并不愿再起战争。 现在就重新划分边界的事，大周和北晋还处于谈判当中，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了刺杀的事，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想，是忍下这口恶气，还是趁机发难。 漠漠秋云起，雨滴飒飒而落，掀起一阵寒意。 谢宁抱着锦被，呆愣愣的坐了起来，今日睡的太早了，现在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听到了谢宁起身的动静，雪球警觉的瞅了一眼，见没有异样便又安心的缩着睡了过去。 现在外面并没有人，因为谢宁不要丫鬟给她守夜，因此披了一件外套就自己点了灯，举着小小的灯烛走到桌案前。 既然睡不着，那便继续学习吧。 如果真的要和谢起一同考科举，她要学的还多着呢，因为她不仅想要榜上有名，而且还要前面的名次。 第667章 一梦华年199 添水磨了点墨，谢宁摊开纸张思考着前几日谢望之给她布置的策论应该怎么答。 这问的是几十年前与北晋缔结的盟约，具体阐述它的利弊。 北城盟约签订之前，大周与北晋已经维持战争状态整整二十六年了，战火绵延不绝，反复的厮杀也收复不了前朝旧壤，两国始终维持着一种僵持的局面。 而战争的消耗是很大的，对大周如此，北晋亦然。 双方都想停战，不管是臣属还是高位的统治者，都有了厌战的情绪。 而和约的签订，是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北晋尊大周为兄，大周却要支付几十万的岁币，不知后世如何评价，但就那个时候以及现在，这个和约都是值得肯定的。 便是当时反对贿赂北晋以缔结和约的当朝宰相也以此为功，在他们看来，虽然是用钱买的和平，但也算是一大胜利。 诚然，北城盟约是一个不完全平等的妥协和约，但谢宁却十分意外，因为当时的统治者目光放的很长远。 他们不在乎多少钱，但一定要争取到关南，他们要北晋承认关南是大周的，这就涉及到了领土主权的问题。 谢宁沾墨落笔，虽然和约换来了和平，但弊端也是有的。 其一便是岁币，这些都需要百姓来承担，而且后面又增加了数量，且不仅供给北晋，便是西理也要上万绢茶。 压在百姓身上是税赋一日比一日重，这是一部分士大夫的想法。 谢宁把自己之前整理的数据资料一一填进去。 若是真的算起来，大周给北晋的岁币又远不及交战之时军费开支，只其损耗的百分之一二而已。 而大周与北晋，二者之间的经济发展相差极大，所以大周给北晋的岁币完全可以从对北晋的贸易中赚回来。 除此之外，最令人痛心还是“苟安”。 谢宁的笔顿了顿，心中难掩叹息。 若是以钱财换得短暂的和平之后大周能够卧薪尝胆以强兵势，积极加强军事武备，便是来日北晋与大周再起战火，大周也能有更大的力量进行反击。 “姑娘？”清絮端了一碗安神汤进来，这是晚间熬的，谢宁一直没醒，便在厨里温着。 在秋雨落下的时候，她起身瞧见了谢宁房里的灯光，便去小厨房再加热一些端了过来。 “我这边没事，你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她要去讲课的，清絮和清乐也是要跟着一起的。 “没事，我陪着姑娘。”清絮放下汤碗，便又点了一盏灯，拿了针线篮子就坐在一旁的小榻上。 被打断了思路，谢宁看了一眼被写的满满的纸张，没有再继续写下去。 朝廷有“苟安”的思想，但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只是战争太残酷了，而且提升整体的国力，说的简单，做起来是很难的。 这世上的事复杂的很，人性亦是。 喝完安神汤，谢宁依旧没有丝毫困意，便起身翻起了自己的书架，从里面找出了一本《通典》。 “长垛、马射、马枪、步射、穿扎、翘关、负重、身材、言语、平射。”这是考武举对于武艺方面的一些技能要求。 而她也只会其中一两项而已，剩下的得她将手上的事忙完再学。 不过若是有人能替她学，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学有所重，她并不能兼顾所有将自己发展成什么都精通的全能型人才。 她便是学过一些东西也是会忘的，幸而的是她有空间能够存住一些书和她的笔记，以供她时不时的温习。 思考良久，谢宁想了一下谢望之的书架，没舍得送他的书，所以第二日她便去书肆买了一些武经送到须府去。 当朝考武举在军事素养方面考的主要是“《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兵法》、《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这七门。 谢宁对兵法研究不深，只背了《六韬》而已，论理解就更别说了。 第667章 一梦华年200 “小娘子可要买上一株花？满园春色犹不如槿花，您长的这般好看，若是簪上一朵木槿花，定然会更加美丽动人！”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走到谢宁身旁，给她看花篮里娇艳欲滴的木槿花。 “好，给我三朵。”不过谢宁却不是买来簪的。 坐在马车上，清乐见谢宁摘了木槿花的花蕾就送入口中，人都傻了，“姑，姑娘，这花能吃？” “可以吃的，你试试？”她买了三朵呢。 清乐十分好奇，也摘了花蕾来吃，入口滑爽清脆，滑嫩的口感中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我记得庄子里好像有几棵木槿吧？” “是有，现在应当也开花了。”清絮也把花吃了，口感着实不错。 “到时候让他们把花摘了一起送来，这花不仅可以生吃，也可煮食，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将花捣碎外敷还可治疗疮疖肿......” 谢宁时常与她们讲一些药理，两个丫鬟每次都听的很认真，毕竟这可不是简单就能学到的！ 正说着，赵府便到了。 虽然她是找赵蕙兰的，但基于尊长的规矩，她还是先行拜会了赵母。 只不过......谢宁在小花厅坐了有两刻钟了，也不见赵母出来，只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歉意道，“谢小娘子，我家夫人今日不适，还望你多加担待。” “无事，那我便去寻蕙兰姐姐了。” 却不想那个老嬷嬷又拦在了谢宁的前面，“谢小娘子，兰姐儿这几日都在佛堂抄写佛经静心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若是再看不出这赵家不欢迎自己，那谢宁便是蠢了。 今日进来的时候她便瞧出了迎她那个丫鬟的怠慢，特意绕远路不说，赵母还在小花厅晾了她两刻钟，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态度。 “那宁便不叨扰了。” 清絮和清乐两个丫鬟面色不好，待出去后就忍不住吐槽，“姑娘，整两刻钟，不说见您，便是一盏茶也未端上来，这明显就是怠慢您！” 别说谢宁了，就是她俩都没受过这般气。 她们虽然没有跟谢宁去过皇宫，但以往谢宁去那些大户人家给后宅夫人看病的时候她们都会跟着的，哪次不是被当成座上宾对待？ 这赵家竟然如此怠慢她们姑娘！ 马夫坐在外面听的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绕到后巷那儿去。” 啊？ 马夫愣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赶着马车去了后巷那一块。 谢宁心中算着赵蕙兰院子里的位置，看到那高高的院墙，她可不会轻功，只让马夫把马车靠墙，然后踩着马车顶翻了进去。 此时赵蕙兰已经听说了谢宁来寻她却被赶走的事，气的跑到赵母的院子里大闹一场，最后冷冷的看着赵母，“阿娘，你疼我，便是折了我的翅膀吗？ 不，应该说你就不允许我生出翅膀！ 那谢小娘子可不是普通的后宅女子，不说她父亲谢望之，她自己便是朝廷五品的校勘，你如此怠慢她，是要与她，与谢家结仇吗？ 你总说女子应当为丈夫打理好后宅，结交后宅的人脉，让丈夫的仕途更加平坦一些，如今你这般，不是在毁父亲的仕途吗？ 你说我不该生出野望想出去，可你便是没出去，你做的又有多好呢？” 赵蕙兰到后面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但她气坏了，便专门戳赵母肺管子。 “啪——” “这是你与母亲说话的态度？简直目无尊长！” 又是一巴掌，赵蕙兰现在已经能够平静接受了，她相信母亲是爱她的，但却也不够爱，母亲爱的是循规蹈矩，作为大家闺秀的她。 “蕙兰！母亲是为了你好！” 赵蕙兰不想与赵母继续说话，只道，“母亲还是好好想想等父亲回来，该如何与他解释吧。” 赵母脸色一白。 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赵蕙兰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她其实从未走出过这一四方宅院。 奶嬷嬷看到赵蕙兰脸上的巴掌印，叹了口气，叫小丫鬟拿了鸡蛋来消肿，然后才给她上药。 “夫人就那个性子，您惹她干嘛呀？” “嬷嬷，宁儿，宁姐儿走了，母亲这般待她，她不会再来的了......” 她走不出去，现在连唯一一个知心的好友都被母亲赶走了，为什么？赵蕙兰不懂。 谢宁的成就比这世上的许多男子都要高，可还是有许多人，甚至是女子去贬低她，觉得她是不安分的，为人所不齿。 可明明，她在救她们呀。 斜插入窗的秋桂轻摇，落下点点金黄，赵蕙兰抬头，透过树叶缝隙，正对上谢宁半弯的眉眼。 刹那间，泪珠落入碎金，混着桂花香，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第668章 一梦华年201 谢宁看到赵蕙兰脸上的伤，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问，只翻身借着树枝缓冲落地，隔着窗户将自己整理的一些笔记递了过去。 “这些时日我跟随父亲和兄长学了很多关于科举的知识并且整理了一番，不知道对蕙兰姐姐有没有用？” 当然，这是抄本。 奶嬷嬷关门出去了，就守在门口，也不让其他的丫鬟靠近。 她和那些丫鬟不一样，除了一两个大丫鬟，赵蕙兰院里的其他丫鬟都是听从赵母的吩咐做事的。 而她作为奶嬷嬷，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赵蕙兰出嫁，她也会跟着去伺候的，自然知晓谁才是主子。 赵蕙兰微微偏着头，并不想让谢宁看到她脸上的伤，可两人离的这般近，要说谢宁看不见，那都是假的。 不过谢宁没问，倒让她的心好受了一些。 “谢谢......” 两人在闲聊的时候便提过几句，当时谢宁还问过她，说若是女子有机会参加科举，她会去吗? 赵蕙兰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但当时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个机会的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竟然成为了现实，她的野心便如野草一般，在贫瘠的土壤上肆意生长。 但机会出现了，那一层层枷锁依旧束缚在她的身上，每日跪在佛前的时候，赵蕙兰都会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真的不可以吗？ 顾虑父母的感受，家族的声誉，姊妹兄弟的名声，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一个世俗所认可的女子。 但有时候，这些枷锁或许不仅是外界套在自己身上的，从某一层面来说，这是一种自困。 她在一层一层的拨开，她可以的。 谢宁坐在窗沿上，听着赵蕙兰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她本以为此次翻墙进来，还要给小姑娘开解一番，没想到人家的心早已破开了束缚。 不管是赵蕙兰，还是任何一个困于宅院的女子，她们都不是毫无思想的傀儡，她们也懂得思考，不管处于什么境况，人都会挣扎着寻一个最好的选择。 “母亲......有些偏激了，还望宁儿莫怪。” 谢宁不因赵母的无礼而疏远自己，赵蕙兰窒息的心脏终于慢慢的缓了过来。 看出了赵蕙兰心底的想法，谢宁只摇头，“赵夫人是赵夫人，你是你，我不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迁怒你。 而且，从某方面来说，赵夫人并没有错。” 赵蕙兰一惊，不知谢宁为何有此感想。 “我做着我认为对的事，而赵夫人也在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 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以及成长至今的经历都在告诉她，女子嫁一良人，安于后宅，这样才能顺遂一生，不必面对外界的纷扰混乱。 她为你选择的是她认为最好的道路，就像......世人对新法的褒贬，她们不知道新事物的好坏，只能以自己的经验去推断眼前短期的利弊。 一点点不好都会被放大，人们会说，瞧，这就是错的，这就是后果。 考科举，出去做女官，的确可以实现心中抱负，但我们要面对的议论也很多，或许还会被世人或是后世之人贬为妖乱世者，在史上留下一地骂名......” “我不怕！” 赵蕙兰接过那厚厚的笔记，声音坚定，“有人会认为我们是错的，但总有人认可我们走的路，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与我们同道。” 谢宁灿然而笑，“嗯，我也不怕。” 她虽然见过社会发展更先进的世界，但却不代表她的选择都是对的，因为社会的发展是复杂的，可人不能因为恐惧错误而停止前进的脚步。 第669章 一梦华年202 从赵府翻墙出来，谢宁便直接去了药局。 “江院正。”谢宁作揖行礼，然后抬眼看向后面的几个青年，观其衣着，正是在太医局学习的局生。 “这是？” “哦，忘记和你说了。” 江院正指着几个人道，“最近人手紧缺，所以我从太医局调了几个人过来协理，谢太医，这是新的药品清单，先紧着这部分药做，其他的排后。”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院正把谢宁拉到一边，“谢太医，德济堂和云霞药铺所售的‘生肌膏’可是你研究的？” “是。” “哎呀，那谢大人可要与药局合作？”毕竟总是和德济堂买生肌膏，成本太高了。 谢宁没有立即应下，而是瞥了一眼新来的几人，“江院正，近日药局的任务为何都加重了？” 而且都是止血药粉居多。 江院正并没有回答谢宁这个问题，只道，“这是陛下下的命令，我等只负责执行便是，谢太医可要与药局合作？想必这个合作，陛下也会很满意的。” 谢宁深深看了江院正一眼，“还请江院正容我考虑考虑。” 等人走了，谢宁才转道去了她负责的女子制药所，秀灵正等在里面呢，她比较少去上课，因为若谢宁不在，那她就要管理好制药所。 谢宁点了点那清单，心中存疑，打算等回家去问一问父亲。 秀灵把谢宁要用医书和器具规整好，然后低声道，“谢小大人，之前皇后娘娘被狸猫吓到的事有眉目了。” 她是宫女，现在出任为女官，也依旧在宫里有着不少人脉，打听这种不算私密的事倒也不难。 “是谁指使的？” “没有人指使，说是个意外，那猫是淑妃那儿的一个小美人养的，现在人已经治罪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意外，就只有本人清楚了，可素来淑妃和皇后的关系都还不错，并不如静妃和皇后一般。 这个调查结果皇后是不满意的，特别是皇帝的态度，所以在事情结束后她继续偷偷深查，倒真是让她挖出了一点东西。 “娘娘，人已经带过来了。”钱姑姑走到皇后身边，伸手触了一下手炉，见温度适宜，这才递给皇后。 皇后放下手中的杯盏，视线落在下方跪着的宫女身上。 “说罢，你瞧见了什么。” 宫女磕了几个头，然后才道，“奴婢瞧见静妃娘娘身边的芍药姐姐去找了李美人，还听见......听见她们说待皇后娘娘出来赏花......就是契机。” “砰——” 皇后直接摔了茶盏，“又是她！害了本宫的燕曦还不够，如今还要害本宫的皇子！” “娘娘，可要禀报陛下？” “不。”皇帝不会动静妃的。 就算查到是淑妃身边的美人，她也依旧没有怀疑过淑妃，因为那人太淡了，无论是帝王之宠，还是子嗣，淑妃都不放在心上，只整日窝在小佛堂里不问世事。 可便是现在有些许证据指向静妃，在如今大周和北晋交谈的关键时刻，且静妃的父兄皆镇守边关，皇帝不会随意动她的。 但皇后也咽不下这口气。 钱姑姑拍了拍皇后的背替她顺气，然后低声道，“奴婢在带人来的时候撞见了丁内侍。” 皇后神情一顿，垂下了眼眸。 “把人送到太后那边，现在是怎么说的，在太后面前便如何说。” 那株花，正是静妃送给太后的，然后太后转交给皇后，太后的目的本来是借此缓和二者之间的关系，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太后得给出一个交代。 要知道静妃，可是太后的娘家侄女。 在一些小事上太后会偏着自己人，可子嗣是太后的底线。 本来皇帝就没儿子，如今还有人谋害皇嗣，且借她的手，太后气的手都抖了，“把人叫过来！算了，叫陛下晚上过来一趟，我要出去礼佛，便让静妃随行吧。” 把人拎出去养养性子，她怎么就不懂呢？ 皇帝不是个蠢的，皇后若是害了宫中皇嗣，也不能把后位坐的如此稳固了，而她如今做的那些蠢事，真当皇帝不知道吗？ 若不是知道此事和淑妃没有关系，那下狱的就不是那一个美人了，而静妃没瞧见近日皇帝都没去过她宫里了吗？ 如果不是看在她这个太后以及镇守边关的秦家份上，皇帝给的就不是暗地里的警告了。 说不定这个小宫女还是皇帝留下来的。 在查到淑妃那儿的时候太后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皇帝单单惩了一个美人有点奇怪，没想到竟是如此。 “那个小宫女？” “她知道太多了。” 老嬷嬷知道了太后的意思，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人把小宫女带了下去。 皇后知道现在扳不倒静妃，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已，而太后自然也不会让那么多人知道静妃背地里干的那些事。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躲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宫中的各类变化都落入了燕曦的眼中，但她却顾不上，因为她正在写策论，童子举在即，明年春又是科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671章 一梦华年203 白鹤冲破云层，在碧蓝九霄遨游，倚高楼四望，清秋入骨，带着临冬的寒意。 人语随风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站在国子学门口的小姑娘，她穿的素净，只拎着一个书篮，排在一众童子之后。 终于有学官没忍住上前一步，“谢小大....娘子，您来此为何？” 还排在一众小童后面，学官面上一言难尽，因着谢宁未着官服，学官便没用尊称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他是认识谢宁的，不久前谢宁还跟着白监正来国子监找书呢，当时是他代为引路，便有了机会在一旁听了全程。 只可惜他不擅长算术，更对天文知之甚少，只听了个头昏脑胀。 且不仅是他，就是围在谢宁周围的其他人也是。 然后就是谢宁与他们祭酒的对话，再到后来引出的选拔女官之事。 “我来报名啊。” 学官愣愣的，很显然没反应过来谢宁在说什么，“您是来给家中弟妹报名吗？”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谢宁应该只有一个兄长吧？ 难不成是堂表兄弟？ 谢宁只笑着摇头，“我来给自己报名。” 啊？ 学官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遂苦笑的拱手，“谢小娘子，您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呀？” 见谢宁沉默不语，学官终于反应过来了，谢宁，真的是来参加童子试的！ 不是，谢宁都当官了，那官品比他还高，来这儿考试？ 而且就是选拔女官，不是说从科举中选拔吗？ 难不成童子举也被纳入其中了？ 不对不对，就算来考，也该是其他的小娘子啊，谢宁都当官了，她还来考，脑子没问题吧？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其他竖起耳朵偷偷听两人谈话的人们也不可思议的看向谢宁，终于有一比谢宁高半个头的少年没忍住嗤笑，“一个女娃娃来这里参加什么童子试？还是回家绣花吧！” 不认识谢宁的都跟着笑，只认识谢宁的那一拨，包括学官都无言的看向那个少年和嘲笑的人们。 谢宁只认真回望过去，“但问公子，不知大周哪条律法规定了女童不可参加童子试？我亦未满十五，在考试的年龄限制范围内。 而且公子既不了解我，便直接否定我，认为我无才，不知公子又有何才？可否比试一番？” 那小公子被谢宁刺激的脖子通红，硬声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可别只读了一点《女戒》就出来丢人现眼，我可不与你比《女戒》的。” 学官见势不对，板着一张脸斥道，“若是扰乱报名的秩序，那便请你们离开这里！” 比什么呀？ 找虐吗？ 谢宁都敢在朝堂上一对多互喷，最后还骂赢了，来这里对这些小童子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小公子不服，但却被后面的长辈扯了扯袖子，他们是州府来京参加挑试的。 那学官一看就是和谢宁相熟且十分恭敬的样子，说不定谢宁是某权贵家的姑娘，得罪这样的人，何必呢？ 可小公子还是气不过的瞪了谢宁一眼，跟在谢宁旁边憋了一肚子火的陈云诚同样狠狠的反瞪回去。 别看他胖乎乎的，但眼睛还蛮大的，眉毛粗粗的，瞪人还挺凶。 既然学官都发话了，谢宁也没必要让人家难做，眼见就要轮到自己了，便扯着陈云诚一起过去了。 本来只是陪着一起来玩的陈云诚见自己的资料也被谢宁交了上去，神情呆滞，他不是来玩的吗？ 怎么也要考试？ 就在陈云诚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中，记录报名的学官很是为难的看着谢宁，憋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刚刚谢宁说的很清楚，那就是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了女童不能参加童子试，更何况谢宁年龄符合。 但童子试啊科考这些，不都默认的男子参加吗？ 谁会想到有女子跑来参加？ 虽然最近那选拔女官的事情闹的很火，可也没见哪家的女郎出来说自己要考女官啊。 都等着看谢宁的笑话呢。 第672章 一梦华年204 “既有人报名，你填上便是，犹豫什么？” 负责填写资料的学官一惊，忙行礼，“韩祭酒。” 谢宁也跟着行了一礼。 韩祭酒微微颔首，转身就进了国子监。 学官松了一口气，“谢小娘子，请把你的资料交上来吧，我给你填上。” 等填好后学官才把参加考试的帖子递过去，指着大门处的一人道，“谢小娘子直接与那人一起进去就行，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你们进行考试。” 隔壁桌旁的那个与谢宁吵了一番的少年冷哼一声，“那我们就考场上见真章吧！” 学官摇了摇头，屁股还没碰到椅子呢，远远的就瞧见一众小娘子跑了过来，她们有的带了帷帽，有的则是露出了明媚的小脸，各个脸上都带着忐忑与兴奋。 “我们也来报名！” 当头的一个小娘子穿了一身鲜亮华贵的衣裙，竟是德安公主家的小郡主！ 小郡主跑到谢宁面前，笑眯眯的，“谢小娘子，等今日考完试后，可要一块去我那半亩园烤鹿肉吃！” “好！” 众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跟在谢宁身后一起报名参加童子试。 这些个小娘子，大部分还都是权贵家的闺女，极受宠爱。 那些个人家，竟也愿意让女儿家出来！？ 其实在选拔女官的事出来之后，有人反对，有人心动，但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他们在权衡利弊。 本来谢宁也是打算只身赴童子试的，可在那日从药局回家后便瞧见了德安公主家派来送谢礼以示谢意的管事。 他还给谢宁递了一张请帖，邀请谢宁去公主府参加赏菊宴，谢宁便是在那里认识德安公主家的小郡主的。 期间德安公主得知了谢宁参加童子试的事，然后便让她的小女儿，嘉月郡主站了出来，只说她那小郡主学的还不错，倒是可以与谢宁一道参加考试。 谢宁自然清楚德安公主是什么意思，其一是还了谢宁的恩情，其二便是站在皇帝的身边表明一个态度。 她是嫡长公主，自然可以代表大部分宗室的态度，因此自那日赏菊宴后，倒是又有了好一些人来联系她，说的都是童子试的事。 还问若是过了童子试是否可以担任女官。 谢宁没有定言，因为在她的想法里，便是那些小姑娘过了童子试，也是万万不能任官的，不管是参加童子试的女童还是男童，她们的年龄都太小了。 虽有些许学识，但却还未成熟到可以任官的地步。 从前朝童子科几经停废整顿便可看出其中的弊病不少。 “宝儿，我，我怎么也要参加童子试呀？”陈云诚默默的看着谢宁从丫鬟手里接过另外一个书篮，眼睛瞪的更圆了。 “咳咳，是云盛表哥的意思，到时候云诚表哥会便会，不会便是不会，就当走个过场。” 剩下的她来搞定。 陈云诚在诗词经赋上面的确不太行，可于术类机械方面却有难得的天赋。 因此谢宁特意找陈云盛和谢望之谈过，她认为陈云诚在学习一些基本的知识之时可以侧重于他的天赋进行专科培养。 而就陈云诚学习的事，谢宁也提出了培养专科人才的重要性。 然后她就喜提一篇策论。 陈云诚偷偷觑了一眼学官，没忍住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豆子吃，这是谢祖母做的小食，咬一口嘎嘣脆，越嚼越香，让人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瞧谢宁苦着一张小脸，便递了一把豆子过去，“宝儿，来点？” 真的很香很香，他都香懵了！ 然后俩人面前就落下了一道阴影。 谢宁默默的挪开几步，撇过头不看陈云诚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他满荷包的豆子，都被收缴了！ 学官轻轻哼了一声，拎着小荷包就离开了。 第673章 一梦华年205 童子试并不如科举一样严格，因为来的人并不多，且它基本上是在考官前面当面应答，只有一场笔试。 抽调背诵的时候陈云诚只磕磕巴巴的背了一段，更多的却是背不出来了。 诗赋就更不要说了，他诗是作出来了，可考官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然后在名册上落墨写下评价。 陈云诚虽然知道自己是陪跑，可还是紧张的要死，只得看别人来缓解他的压力。 而站在他旁边的正是那位小郡主。 别看小郡主才十三岁，可背诵和当场作诗都不惧，陈云诚心中暗自比较了一下，这位小郡主应当能排到前五。 而站在他前面的一个穿着麻布衣的男童也很厉害，不过他总觉得这小童声音有些熟悉，却回忆不起来俩人到底在哪里见过。 陈云诚把考场里的人挨个比较了一遍，最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垫底的，还有好几个六七岁的，他们之中有作诗厉害的，可也有很菜的。 这么一比较，陈云诚瞬间就不紧张了，反正不是他垫底，遂又乐呵呵的往谢宁那边瞧去，然后脑门就挨了一记。 “莫要无事张望。” 学官狠狠瞪了陈云诚一眼，这孩子不是偷偷吃东西就是到处看，怎么就这么好动呢！ 口试过后便是笔试，看了一眼题目，是一些默写和一篇简单的策论，谢宁没有敷衍，依旧极为认真填写。 考试的字都是要极为工整的，她经常抄书，因此，倒是很少会错字，只不小心写错了一个，在誊抄的时候便改过来了。 隔着几个位置的陈云诚已经在咬笔头了，他不会写策论呀，还没学呢！ 或者说，他学了和没学好像没区别。 场上的监官最是关注谢宁，因此对她的考教便不由的比其他小童要更深一些。 而在谢宁笔试的时候也总忍不住晃过去，背着手在谢宁旁边盯着她写。 谢宁心静，倒是沉得住气，便是两个监官站在她身后也没紧张。 最后韩监酒也走了过来，他本不用过来监考的，但他想看看谢宁的实力。 “滴答——滴答——” 韩祭酒不由将视线落在考场里的座钟上，如此精美的器物，他真不知道谢宁到底是如何设计出来，便是谢宁在文赋方面不行，那也可担神童一名。 “时间到，请诸学子停止作答！” 谢宁早已放好卷子静坐在一旁了，等监官收了考卷，才随众人一同出考场，凉风敲落梧桐叶，片片飞来尽是秋。 “梧桐叶上乱清秋，金风坠残叶，何待凤栖。”小郡主走到谢宁旁边，同观金景。 “嘉月郡主好才情。”谢宁赞道。 “不比谢小娘子的《月中楼》，天未晚，谢小娘子可要赴约。” “自然。” 半亩园里的下人早已在亭子里支起了架子，炭火也升了起来，因着是烤肉，所以便没焚香了，而是在一旁另起了两个炉子，一个是温酒的，一个则是装着冰，里面是各类饮子。 “今日我特意跟父亲要了梨花酿呢，大家可要好好尝一尝。” 父亲受伤了，不能喝酒，便宜她了，就是那些个烈的，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准她碰。 “那我等可要好好尝尝！” 等下人把腌好的肉拿上来，嘉月已然喝了一小口酒了，这酒就得慢慢的品，一下子喝太多了，后劲会很大的。 一旁的小娘子让下人走开，想自己动手烤肉，大家也乐的加入。 谢宁不太相信她们的手艺，然后自己也取了一串肉来烤，虽然她的手艺也一般般，但起码不会烤糊，就是口感不大行。 “谢小娘子，你说我们真的能过初试吗？” 一个穿着素色罗衫的小娘子单手撑着下巴，时不时从果盘里挑一枚果子吃。 其他的小娘子闻言也看了过来，谢宁给烤肉翻了个面，抬眸对上众人的目光，“他们既然都没拦着我们进去考试，那自然是不会故意落了我们的，毕竟考试都是公开的。” 而谢宁没说的是，这些个贵女身后的背景都不简单，只要皇帝没发话，就没有哪个考官敢故意落了她们的卷子。 自认答的不错的小娘子都很高兴，就是不知道明日的名次如何了。 不过......这次的第一，众人的视线看向谢宁，怕是这个谢小娘子了，毕竟在考场的时候她答的最好，而且在笔试的时候那些考官总晃到她身边去看她写卷子。 嘉月郡主不太在意这些个名次，只盯着谢宁放在铁板上的鹿肉，随着谢宁熟练的不断翻面，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不过在这香气中还夹杂着一丝糊味，原来是有的小娘子忘记翻面烤糊了。 不过在一旁还有下人烤的，倒是不会没得吃。 “怎么样？可好吃？” 因着有些烫，所以谢宁只小心尝了一小口，眼睛微微一亮，“不错，肉质紧实鲜嫩，而且没得那等膻味，很好吃。” “哈哈哈！我就说你会喜欢！到时候若我叔伯他们再去猎鹿，我便再请你们来吃。” 嘉月郡主颇为自得的饮了一口梨花酿。 “那该是得等到冬日里，落雪时节围炉烤鹿肉，才是一绝！” “冬日吃锅子也不错啊！” 几人笑闹了一番，然后便有人提议玩飞花令，毕竟只吃美食也太单调了。 谢宁也喝了一小杯梨花酿，入口甘美，又不醉人。 澄空若明镜，映出满园秋色，烟火伴着笑语，随风散出那么一丝自由的味道。 第674章 一梦华年206 隔日谢宁上朝的时候就被围观了。 “谢小大人，听说你去考了童子试？不知感受如何？” “谢小大人，在考场的时候你都背了什么？可觉得难？” “谢小大人......” 谢宁差点就掩面逃跑了，最后还是谢望之挡在她面前，也不说其他，只提了几位老大人家里的孙子，然后就成功止住了话题。 谢宁绷着小脸过完了早朝，没想到今日轮值给皇帝把脉的时候又被皇帝调笑了。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谢宁觉得现在的局面还好，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大，那代表大部分的官员心中都有了适应。 谢宁不知道的是官员们不是适应了，而是对皇帝死倔死倔的脾气有了解，只要他认定的事，基本就不会回头的了。 就像新法，只不过谢宁做事，早早把好处吊在前头，让他们不得不心动。 今日朝上又有人抨击了新法，这就算了，新法执行人员内部都发生了分裂，搞得皇帝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最近德安公主遇刺的事......哪里都不消停。 谢宁给皇帝扎着针，见他眼底青黑，便劝道，“陛下，您得注意休息，若每日都这般熬着，便是身体再好，也很难补的，吃再多的药都不如睡一个踏实觉。” 皇帝也知道，只不过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想当个好皇帝，想将天下管理的更好一点，那就不能懈怠。 谢宁捻了捻针，看皇帝依旧不睡，也不勉强，“陛下，我新研制了两种止血药包括那生肌膏已经交给了江院正，到时候自有药局开始统一生产。” 算不得是她研制的，而是后世医书所有，然后她抄录了下来，根据现世的一些药材进行了删改的方子。 “谢爱卿深明大义。”夸了一下，然后皇帝就想该如何奖谢宁，升官是不可能的，那就赏东西吧。 “陛下过誉。” 谢宁看了一眼周围，见只有丁内侍较近，其他宫人都远远的，便垂下眼眸问道，“陛下可是为军中囤积药品？” 她问的委婉，其实是想问皇帝是不是想出兵北晋。 如果是因为德安公主遇刺事件，那倒不至于。 谢宁这几日和谢望之以及谢起复盘了一下，都认为很大可能是近两年大周和北晋边界摩擦越来越大，皇帝忍不了了。 而这次北晋人刺杀皇室宗亲，应该是一个导火索。 不过谢宁心中存疑，因为德安公主遇刺事件有点......过于明显了。 因此她怀疑是不是有人想挑起大周和北晋之间的战争，可又是谁呢？ 而且她不知道皇帝等人有没有发现这个疑点，如果发现了，是否深入去调查了，还有就是，若这件事是北晋自导自演，想大周先毁和约，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谢宁的话，皇帝下意识的想起身，然后又想起自己背上的针，这才没动。 “谢爱卿，擅自揣摩圣意，该当何罪？” 若真的想治谢宁的罪，皇帝就不会还叫她爱卿了，谢宁犹自不动，然后继续道，“微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若陛下真的有心，单单准备药品是不够的。” 如果大周真的要出兵，她当然想让大周赢。 第675章 一梦华年207 皇帝阖上眼眸，一时没有说话。 丁内侍对上谢宁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不知谢爱卿有何高见？”这就是肯定了谢宁的猜想。 随着谢宁逐渐的展露自身的才华，皇帝也慢慢的对谢宁平等相视，而不是只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谢宁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冒了风险的，但凡上位者，都不喜欢下面的人揣摩他的心思。 而她如此大胆，只不过是因为此事虽然隐秘，但既然江院正都知道了，可见不算是皇帝心中隐而未发的一种想法。 他们已经在行动了，只不过恐怕只有几位亲近的高官知道吧。 谢望之那边也得了消息，不过也没那么具体，只让他准备好冬衣，因此便是战事，也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陛下。” 谢宁继续变换着针法，斟酌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战场上，药重要，但医也很重要，自古以来，医为匠，地位本就不高，而和一般的医者站在一起，殇医的地位也会更低。 所以谢宁认为可让太医局的学生学习一些殇医的手段，然后投入战场。 不然只凭朝廷给的几个医官或是军队在民间“招募”而来的军医，远远不能负责那么多的士兵。 还有便是让招募而来的军医入太医局学习，提高医术。 若是军医的质量能够提上去，那军队的后继力也能够明显上升。 因为大周和北晋战事不断，所以大周有一套比较完备的军医制度，每到战时，大周便会从中央选派、地方选派，然后再到官方招募军医，全面动员。 而军医也是有编制的，在每军都有较为固定的名额，但范围比较模糊。 “自大周建国开始，一直到如今的陛下，都在完善医药制度，只愿病者有其医，医者有其责，制药有其规。 陛下为国，为万民殚精竭虑，我等叹服。” 皇帝绷着一张脸，但眼神却不由的软了一些。 谢宁年纪小，在皇帝眼里，她说的话比一般的人都要更真，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谢宁来给他请脉的，那些个太医都不如谢宁会说话。 不过皇帝也有些微的不好意思，谢宁似乎有些太崇拜他了，那他得当个更好的君主才行啊！ 拍完了马屁，谢宁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从对军医的选任以及保障制度都给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她既然选了医，自然对大周在医之一行的制度和态度都全方位的了解过的，便是一开始没有渠道去了解，随着她年龄渐长，也慢慢懂得了。 近日恰好察觉到了皇帝的动作，谢宁便顺水推舟将自己的想法展现出来。 她想提高医者的地位，人们为什么拼了命的考科举？ 不过是因为士的地位高，士能走的更远，士能获取到更大的利益，而这在推崇科举的当朝尤盛。 而这最重要的还是在于统治者的态度，谢宁瞥了皇帝一眼，大周一开始并未崇文抑武，相反，第一任皇帝还比较偏袒武将。 毕竟收缴将帅兵权并不意味着贬低其地位和作用，只不过到第二个皇帝就变了，主要还是北伐失败，然后皇帝为了加强专制统治，“守内虚外”，将统治的中心转向内部建设。 为了防范武将势力对皇权的威胁，便逐渐加大对其压制和钳制的力度，同时进一步的重用文臣力量。 谢宁觉得历代皇帝，不，应该说前面几位皇帝有些轻视儒生文臣的力量，其中太祖便说过，前朝五代方镇残虐，百姓深受其害，以儒臣治之，纵使他们全部人都贪污，也不及一个武臣导致的后果更重。 所以便是知道宰相收受了贿赂，皇帝也只叹了一句“受之无妨”。 第676章 一梦华年208 谢宁觉得这贪污腐败的风气或许也和统治者的纵容有关。 诚然，在太祖立国的时候文臣的确还构不成气候，但随着朝代更迭，文臣力量越发壮大，以至于形成“文臣治国”的局面，如此“崇文”气象，不仅影响世人，更会影响到最高的统治者。 人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 主导朝政的士大夫需要巩固他们的地位，即使是无意识的，他们也将“崇文”的旗帜高扬，且坚定统治者皇帝的决心。 而皇帝受这样的主流意识影响，自然而然的，便更偏向于儒。 在方向上面，统治者的态度很重要，可他的态度，也是能够被影响的。 若是医者也有前途，行医的人便多了，而参与某一行业的人多了，自然而然的，医学也会越来越繁荣。 发达的医学带来的是国民健康水平，平均寿命的提高以及整体社会的进步，这些都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发展的。 皇帝沉思了半晌，他觉得谢宁说的有些道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却已经太晚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放在朝上一论。 “既然谢爱卿有想法，那便改日写上一道折子给朕。”单单这么说，都只是聊了个笼统罢了。 “是。”她好像还没正经的上过折子。 等谢宁拎着药箱离开，皇帝才慢悠悠的起身，“去小书房。” 他还要开小朝会呢，一天天的，忙个不停，谢宁一直说他脖子不好，整日低头看奏折，脖子能好就怪了。 皇帝想了一下还在吃奶的小皇子，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自个批几年吧。 若是他的燕曦是个皇子就好了，皇帝摸着桌案上的折子，心中犹豫。 他脑子里还在思考要不要让燕曦去领职呢，小朝会的人便到齐了。 今日他们主要商讨的是出兵西理的事，对，是西理，而不是北晋。 皇帝才不会傻到去做那个首先毁坏和约的人，虽然这些年大周和北晋之间的争端不断，可到底都是小的，只有两次较大的争端。 一次是大周对西理军事失败，北晋就有意向大周挑起外交纠纷，其指责大周修筑防御工事违反了和约，但那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 以此来向大周要关南之地，不然就出兵南下。 可北晋理屈，除了北晋南枢密院的少部分人赞成外，其他人以及北枢密使都反对，他们都希望双方保持传统友好关系。 因为北晋索要关南的意识不坚定，所以双方交涉，在遵守原盟约的基础上大周增绢十万匹，银十万两，而这也是有要求的。 大周要北晋承诺约束西理停止侵扰大周，如此，边境又恢复了平静。 而就在最近，双方还在因为大周在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的事扯皮，北晋想重新划分地界，大周不愿，毕竟东西七百里的地，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出去？ 这次的刺杀也是西理谋划的，为的就是挑起大周与北晋之间的战火，好让西理有时间平息政局内部动荡。 毕竟幼帝即位，母党当政，乱的很，他们怕大周趁机咬上一口，也带着收渔翁之利的心思。 而大周也的确是想趁乱出击，所以皇帝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而且这几年一直在对付西理上占据了战略主动权，便是闹出了德安公主刺杀的事，皇帝也没愤怒的失了理智。 西理此举不仅没能成功挑起大周和北晋的战火，反倒让大周有了理由给北晋施压，而且还发现了西理与边境作院勾结的事。 皇帝此时很生气，一想到自己拿钱做的兵器便宜了西理，他就心梗，恨不得把那些人都砍了。 出兵西理主要还是为了横山，大周谋划夺取横山到如今已经有四十年了，还没打下来，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可横山又不能不打。 西理居横山之高，使大周沿边一些州县均暴露在其眼皮子底下，为了守住这些地方，不得不调用大量人力物力，去加强其前沿阵地。 大周虽主动出击，但因失横山，刚出边界，便入水草、人烟俱无的荒凉沙漠地区，一旦兵饷粮运供应不上，只好不战自退。 西理则是如虎添翼，凭险拒守，聚兵就粮。 让皇帝怎能不恨？ 这次西理内部动乱，他必要趁乱将横山夺回来！ 当然，他们的部署肯定不仅是横山，而是打算合围整个西理，从五路出发，彻底将西理消灭。 第677章 一梦华年209 想到今日谢宁说的军医，等几人讨论完一番之后，皇帝才开口，“今日那谢小大人给朕请脉之时提了军医一事，各军之中可要再增派一些军医？” 皇帝有些纠结，太医局的局生也不多啊，毕竟里面的学生人数都是有限额的。 坐在下首的几位大人眼睛一亮，军中的军医也是有定额的，但这大夫，谁会嫌弃多啊？ 只有那大夫不愿意当军医的，没有他们嫌弃军医多的。 “陛下，若有更多的军医投入战场，士兵的后继之力也能更强。”说话的正是枢密副使王阳。 其他几位大人也给予了肯定，皇帝点了点头，对丁内侍道，“派人将江院正和太医令叫来。” 江院正管的是太医院和药局，而太医令管的是太医局。 若要攻打西理，自然是要派一部分医官随军出征，是为军医，而照皇帝的意思，他还想让太医局的局生一起去。 江院正和太医令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举不妥，那些个学生才学了多少呀？ 而且他们不是士兵，那么多人所耗的物资可不少。 若是那些个局生上战场，他们还得紧急培训一下殇医手段，毕竟他们主要所学的还是内科。 外伤也有学，可战场上的一些缝合术却是有些欠缺。 王阳听了一耳朵，便心中有数了，起身道，“陛下，臣以为太医局的学生已经比一些军医的医术要更好了。 不说那些连军医都没有的军帐，便是一支军队有军医，也很多是在地方临时招募的，医术水平并不高。” 有的还是强征。 “而两位太医所说的殇医手段问题，完全可以紧急培训一下，然后在战场上积累经验。” 王阳对此颇有心得，新兵不就是这样练成老兵的吗？ 当然，前提是得活下来，不过军医都在后方，倒是比较安全。 其他几位兵部的大人也跟着附和，祖老大人亦是点头。 如此，江院正两人也不便说什么了。 等出来后太医令就没忍住吐槽，“谢小大人也不跟我俩打个招呼，就这么直接和陛下说，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罢了，这也算是好事。” 江院正看得清楚，见其他人都走远了，便低声道，“若太医局的局生入军医，咱们的职责范围就更大了，或许......可单独存在。” 而不受太常寺的管制。 正被江院正两人念叨的谢宁拎着药箱又去给燕曦公主把脉了，还将今日和皇帝说的话提了一遍。 她不会就文武发表什么见解，毕竟那容易触及到士大夫阶层的逆鳞，不过在燕曦面前，她就没那么拘着了。 燕曦抓了一把鱼食扔进池子里，顿时惹得一群鱼儿跃出水面。 “人就像鱼儿，需要争。”而帝王，需要的是制衡。 谢宁看向燕曦，她似乎又成熟了不少。 “姑母家的黄花自是好的，但我觉得阿宁应当不喜欢，春花落尽海榴开，我恰巧得了一株月白，便赠予阿宁。” 然后又张开手掌，看着上面的一些茧子，颇为满意，“近日我的骑射也好了不少，待到冬日，我们去围猎，到时候亲自猎一头鹿给你。” 谢宁微微挑眉，对燕曦知道自己的行踪并不意外，只笑着应了声好。 厚雪压冬云，只是两人到底是没去成围猎，海榴花接了满捧玉沙，寒风一吹，又簌簌落下。 童子试早已结束，谢宁毫无意外的排在第一位，皇帝对此觉得十分好笑，最后还是给了谢宁一个进士出身。 而既然都给了谢宁，其他参考的小娘子，也不好只给孺人的封号，而是赐了同进士出身。 至于授官......皇帝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昏，这些个孩子都不够成熟，去当官不是乱套吗？他虽渴望贤才，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其他的大人和皇帝想法相悖，他们认为男童可授官，而女童不行，除了以年纪小为由，便是女子不便为官，更何况还是女童。 这话是在初试的时候反对的，因为他们想阻止女童继续参加挑试以及殿试。 若是授官，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 谢宁直接就当着皇帝的面骂了回去，她在朝堂上站了这么久，怎么就艳妆怪服了？好像谁穿的不是官服似的！ 被喷了一脸的大人们：.......忘记那个童子试第一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了！失策！ 有了谢宁开头，陆陆续续也有其他的官员开始表示赞同，他们大多都是放了家中女儿出去考童子试的。 虽然一开始只抱着有谢宁站在前面，他们家的女儿跟着混个封号就不错了的想法。 现在能更进一步，他们作为背后的受益者，自然不会拦着。 第678章 一梦华年210 反正他们又不止一个女儿。 毕竟看着谢宁给谢望之以及谢家带来的助力，他们是真的眼红。 最后皇帝才拍板前三名授官，后面的只授同进士出身和奖赏，等年长后授予官职，或是再通过参加制科入仕，然后皇帝十分纠结的看向谢宁，他不知道该给谢宁加什么官了。 其他两个都是秘书正字，而谢宁都已经是五品校勘郎了。 谢宁接收到皇帝的眼神，瞬间了悟，躬身道，“陛下，微臣早已入仕，只不过未曾试过科举，所以才去参加科考，为的也是将来参加选拔女官的小娘子有一二参考。 而今微臣之才能被陛下和众大人所肯定，便已足以。” 这个意思就是不要授官了，皇帝十分满意谢宁的懂事，因此给的赏赐格外丰厚。 整场下来，谢望之都站在一边没有为谢宁说话，等事情落定，他才侧出几步上折子，说的是分科培养人才的事。 而首要提的就是纺织机器的改良，以此延伸到农田水利、天文星象、出行用具以及战争器械等等。 这些都需要专门的人才去研究，谢望之罗列了培养专业人才的重要性，然后还引经据典，意在提高匠人的地位，“《管子·小匡》的记载，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都说商排在末位，可真论起来，工匠的社会地位才一直处于接近底层的程度，因为商人阶级低微的仅仅是其政治上为统治阶级所不喜欢，在物质生活上商人可是要比工匠要好上千万倍的。 更何况大周比其他朝代对商要更为的宽松。 对于培养人才，还有一个很难突破的点就是，良师难寻。 很多人都是收弟子的，手艺也是只传给弟子，之前谢宁提了专利之权，也只是提高了匠人们研究的积极性，而朝廷并没有成立专门的学校用以培养这类专科技术人才。 这折子是谢望之与谢宁一起写的，主要是提议成立一个专门的学校聘请大匠为师用以培养技术人才。 而这类工艺学校并非没有先例，前朝就有，他们在折子里只是在前朝工艺学校的基础上将其扩大了些。 而本朝也有类似的，那就是少府监下属的工艺所，可规模太小，简直不能称之为学校，并不能满足需求。 其中折子里还提到了关于经验总结和理论研究的意识占比，认为应该继续举措提高工匠的研究积极性。 这个折子交上去，很快就引起了一系列的反响，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谢宁竖起耳朵听的认真，虽然她自认考虑的很周全了，而且还是两个人商讨了许久定下的，但由不同的人看来，还是能找出一些错处。 毕竟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反对的声音也能让她们更好的进行完善。 对于谢望之提出的分科培养人才之事，皇帝没一口应下，只按着奏折，等下次再议，培养人才是好事，但那也是要钱的， 他现在穷的很，今年夏末开始，他就陆陆续续支出了一大笔军费。 六花摇落，瑞雪满京都。 谢望之给谢宁披上狐裘，这才上马车去工部。 谢宁看着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今冬有雪，来年该是个好年。 第679章 一梦华年211 “你那边的人选列好了吗？” “还没，咱们是让好苗子上，还是......”太医令有些纠结。 江院正轻咳一声，“好坏掺半吧。” 随军可是容易死人的，他们得留一些好苗子，不过能进太医局的医者，最差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唉，谢太医怎么就跟陛下提让那些局生去呢？那些个局生本事还没学到家呢，而且随军这般苦，若是死了一个，咱们培养多年的心血不就毁了吗？” 江院正止住太医令的话头，“品临，你这话咱们之间说说就好了，万不可往外传。” “我知晓，就是有些不忿，有好几个我都看好了，等过一两年就让他们进太医院当医助的。” 现在得去几个随军，若是到时候回不来了，那他们的心血可就回不来了。 “那军中的都是武夫，我们那儿的局生别说武艺了，就是骑术都很一般，若真去比较，一个士兵好找，可一个医者难培养，医者的性命可比士兵重多了...... 太医局也就这几年才有起色，这么就去了一半的心血，也不知那谢太医是怎么想的，您前段时间还想请她来太医局当博士，我是万万不同意的，她还是小孩子心性，还是得磨练几年再说。 如今......不堪为师。” 站在门口的谢宁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扭头离开了。 院外杜明昭刚跟着自家小叔去请脉回来，瞧见谢宁出来，忙跟了上去，“阿宁，你是不是要去药局，我和你一块去吧。” 谢宁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问道，“你去药局干什么？” “接莘姐儿，她近几日心情不好，祖母说带她去郊外山上观里散散心，对了，莘姐儿和你告假了吗？” “没有。”谢宁来去匆匆，倒真没发现杜莘情绪上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杜明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可谢宁又算杜莘半个师父，若是瞒着也不好，“唉，阿宁你若有空，也多去宽解一下莘姐儿。 郑家来退亲了。” 谢宁顿住了脚步，“为何？因为杜莘进了药局？” 杜明昭连忙摆手，“非也非也，这郑家是个难得的好人家，他们家来退亲，主要是不想拖累莘姐儿。” 说罢看了眼周围，见没什么宫人，便低声道，“阿宁可还记得那《流民图》？” 这事不仅在朝堂上，还是民间，都很出名，谢宁自然记得。 “嗯，那幅《流民图》亦逼的石相请辞。” 其实那算是一个导火索，石相请辞主要是迫于前朝后宫的压力，而且那时候天象的确不好。 旱灾严重，大家都认为那是上天示警。 谢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说的郑家，不会是那个上奏了《流民图》的郑家吧？” 杜明昭沉痛的点了点头，“原来阿宁你竟然不知道吗？” “不知道。” 她没有那么的关注她人的亲事问题，就是她兄长谢起的，若不是每日陈晚娘念叨，谢宁也不知道现在走到什么流程了。 “郑家退亲，杜莘也同意了吗？”她记得杜莘好像对其未婚夫还蛮喜欢的。 “不同意又能如何？既然郑家都做了决定，父亲为了莘姐儿好，已经换回了庚帖。” 根本就没有杜莘说话的余地。 谢宁叹了一口气，她没见过那个郑大人，可谢望之是认识的，说他是个难得的清正廉洁之人，而且颇具才华，但却只成了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吏。 本来因为他假借急报上折子，夹了一张流民图导致石相请辞已经惹了新党不满了，然后将其交给了御史台治罪。 可在祖、文二人上台执政后，新法继续，这郑大人又上疏弹劾，还画了什么君子小人图，惹了新党大怒，特别是那副相文大人。 所以这郑大人直接被贬汀州。 谢宁回忆了一下，她记得谢望之说郑大人在上奏弹劾的时候提及到了宫禁秘闻，身为外臣却知晓这等秘辛，是以被文大人弹劾勾结内臣，在还未走到汀州就被追回审查。 谢望之只说其中并无勾连，可御史台那一帮子人，尽皆是文党，他们治罪郑一拂只是表面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将一直在和他唱反调的石相之弟以及另外一位夏副相除去。 文副相想判郑一拂死刑，被皇帝拦下了，毕竟郑一拂所言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国为了朝廷，算是忠诚之人，所以皇帝只将人贬到英州去。 本来是被贬到福建，最后被贬到了广东那边，更偏南了，算是加重了刑罚。 第680章 一梦华年212 此时杜明昭也在说，“那么偏远的地方，郑二郎自然得跟着去，所以亲事只能作罢。” 谢宁点了点头，然后去到药局也问了杜莘此事，杜莘面上倒是没有伤心，只眼眶微微泛红，然后坚定的道，“老师，您不是说等过两年会将女子制药所分派到各州吗？ 我想去英州。” 说罢看向外面的飞雪，“他当初愿意为我担风险，抗住长辈的压力，不惧世人言语，我也愿为他走一次英州......他说他会等我的。” 若是到时郑二郎已娶妻生子，她也不悔。 “可杜郑两家不是已经将亲事取消了吗？你便是能去英州，若无父母首肯，郑家怕是也不会同意你二人在一起。” 这可不是两个小儿女互相定情便能成亲的时代。 “我知道，可老师不是说过，只要一个人足够强大，那有些障碍，便不再是障碍。 我现在是女官，虽然只有九品，可我不会只停留在九品的位置上，我会爬的更高，到时候，便是父亲，也不敢随意反对我的决定。” 她不是为了郑二郎才有的这个心思，只是经由此事，让她心中对权力地位的渴望更盛。 谢宁看着越发强势的杜莘，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这里刚好有一条快速升迁的途径，你可要走？” 杜莘眼睛一亮，然后便见谢宁起身往外走，让秀灵把制药所的女工都聚集起来。 一个小姑娘十分机灵的搬了一把椅子给谢宁坐，然后悄咪咪的站到谢宁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谢宁也不赶人，只提了一下随军的事，看了一眼底下人的神色，她知道即使她已经在尽力的让她们更注重自身，且慢慢的挣脱世俗对于女子关于清白贞洁的枷锁，可效果并不大。 遂慢慢垂下眼眸，心中思虑，她是不是太着急了？ 毕竟这些人学了还不到一年而已。 可有时候机会就是稍纵即逝，世事多变，她的步伐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总是要随着情势的变化而做出一些改变。 若能在战场上做出功绩，女医这条路便能迈出一大步。 “我愿往！” 第一个出声的是杜莘，她刚刚只是在震惊和激动当中，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念的书更多，所以相比于在场的大多数女工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女子的名节从来都不该在身体是否清白之上，也该是知荣辱，明是非，持身守正，有傲骨气节。 若她们至始至终还秉持着不可与男子接触，害怕名声受损，畏惧于世俗流言的心思，那她们就永远走不出来。 “我也愿往！”站在谢宁旁边的小姑娘叫的超大声，谢宁耳朵都被震麻了一下。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人说自己愿意和谢宁一起随军。 谢宁压了压手，笑道，“我再给你们半日时间考虑，若是愿意随我一起的，便在日落前来找我，便是不愿也没关系，这制药所也是得留人的。 就算你们全部人都愿意去，我也不会全都要的。” 小姑娘的眼神瞬间就哀怨下去了，她不想留在制药所呀，她想和谢宁一块去打仗！超级想！她力气很大的！ 虽然她可能医术不咋好，可她能扛尸体呀！ 谢宁慢腾腾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房掏出一张空白的折子开始写，她本来只是想写一些关于军医以及太医局建设的想法的。 可从太医院出来，她的想法就变了。 对于太医令吐槽中对她的不满，谢宁并未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一点不喜太医令对生命不平等的态度。 士兵和医者一样重要，他们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可人总是以价值论高低。 而既然太医局可以出局生随军，那她也可以。 他们心中不愿，可她愿。 她想让制药所的女子更快的走到人前，也想让大周的战事有更大的赢面，连续不断的战火之下是颠沛流离的百姓，若要让战火彻底熄灭，只能一方得胜。 隔着一道院墙的杜莘正在与其他的女工说话聊天，十分热闹，她的医术最好，也很愿意答疑，所以女工们和她的关系都很好。 “若是随军，在男人堆里干活，真的好吗？”对于军队，她们是害怕的，因为能在军队随营的女子，只有军妓...... “反正我去，我们又不是罪奴，而是军医，量那些士兵也不敢对我们做些什么！” “对，而且随军上战场，我们不仅能积累到经验，也是为国效力，说不定我们还能得军功呢！” “军功？那到时候我们岂不是也能得到封赏？” “嗯！”杜莘狠狠点头，“男儿能建功立业，为何我等不能？” 第681章 一梦华年213 不到三天，谢宁请战的奏折就被打了回来。 嗯，连皇帝的桌案都没上，谢宁满脑子问号，终于找了一个空子拦住了祖老大人问其原因。 祖老大人眼下青黑，很显然这段时间没睡好，不过对上谢宁圆圆的眼睛，还是软和了些语气，“谢小大人，你还小，且还是女子，那打仗自有男子顶在前头，何须尔等涉险？” “祖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是请战上前线与敌军厮杀，而是带着女医随军，在后方为军队提供医疗保障。 太医局的局生都很厉害，我所带的制药所女医虽医术上难以与之相比，但简单的止血包扎还是会做的。” 若是上折子不行，明天恰好轮到她给皇帝请平安脉，直接跟皇帝请战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祖老大人打断了。 “谢小大人，你在朝为官，有忠心是好事，但孝之一道也是要守的，你如此小的年纪往那战场上去，可问过父母双亲了？” 谢宁张了张口，还是垂下了脑袋，她明白了。 她的折子被谢望之拦下了，毕竟谢望之现在不仅官职比她高，便是人脉也比她多得多，而且在世人眼中，她官位就是再高，也是要听父亲的。 谢宁运了运气，这次对战她必是要去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战争和冲突不断塑造着国家的兴衰，大周的繁荣之下是重重危机。 若是这次与西理的战争失败，那北晋必然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两国夹击，便是大周能抵抗，也像是摇摇欲坠的楼宇，总有一天会坍塌的。 此战不知成败，谢宁也从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带着一队女医就能领着军队赢得胜利。 她只是想让赢面更大一点点，然后带着女子制药所走到人前。 对谢望之，谢宁也是如此说的。 但这世上的很多事，远比展示在人前的要更复杂。 陈晚娘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谢宁跪在书房外，雪已然积了一层了，气的陈晚娘心口一窒，忙跑了过去把身上的狐裘给谢宁披了上去，“宝儿，你跪着干什么？” 谢宁没有说话，长睫微颤，抖落点点飘雪。 陈晚娘看了一眼书房，深吸了一口气，冲了进去。 “谢望之，你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让宝儿在外面跪着！ 你不知道宝儿身体娇弱吗？便是她现在能骑马能射箭，可她的底子本就不好。 你！宝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看着怒目圆瞪的妻子，谢望之沉沉闭上了双眼，他何尝不心痛？ 可谢宁绝对不能随军，他并不看好这场战事，纵然陛下好，朝中也有骁勇善战的将军，但这根过河的木桥里面早已千疮百孔，谁知走到哪里就断了？ 若是他自己没有万全的把握护谢宁周全，他绝不可能放谢宁出去冒险！ 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要护住自己的家人，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对那一层又一层的贪污腐败不要太清楚。 可若问朝中诸公知道吗？陛下知道吗？ 其实并没有问的必要，因为就算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问题，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在谢望之的心里，谢宁虽然早慧，但为人良善，年纪又小，还不到放出去的时候。 “晚娘，你知道宝儿要去干什么吗？”谢望之把谢宁的打算说出来，然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宁愿她病怏怏的待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愿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冒险。” 上次带人去救德安公主遇刺的事，说他生气，不如说他吓坏了，即使内心知道在须家人在场的情况下，前去帮忙是最好的选择，可那些都是死士啊。 一不小心命都没了，他的一双儿女就赔进去了！ 所以谢宁和谢起回来后便每日关禁闭抄半个时辰道经，要不是因为她们俩一个要上朝一个要复习，他真就把人禁足了。 陈晚娘听了心中也是不赞同的，可闺女的性子她又清楚，谢宁打小就有主见，父女俩总僵着也不是个事。 别看谢望之人前温和有礼，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有时候也是狗脾气，父女俩一样一样的。 第682章 一梦华年214 “好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宝儿在外面继续这么跪着，雪下的这般大，她身子撑不住的，嬷嬷，快些将宝儿带到暖阁去，可别闹了风寒。” 张嬷嬷看了一眼谢望之，见他不说话，心中知晓他也是同意的，毕竟谢家和别家不一样，没有什么小妾和庶子庶女之类的，孩子不多。 所以全家上下对唯二两个孩子都疼宠着呢。 便是罚，最多也就是在斋堂跪一跪，抄一抄道经静心而已，打手心都是少的。 等张嬷嬷带人出去了，陈晚娘才伸手拧了一下谢望之的手臂，“过会儿你和宝儿好好说道，若是能劝她打消想法便劝，若是不能，那便随她去。” 谢望之直接呆住，憋了好久才不甘不愿的道，“这事不应该是你这个当娘的去劝吗？我都唱了白脸了，便该你去当这个好人啊。” 他表达了自己绝对不容许的严厉态度，陈晚娘再去温柔劝解，到时候把谢宁劝下来，就完美了。 陈晚娘斜了谢望之一眼，“你觉得这招对宝儿有用吗？” 从小到大，就谢起才吃这一招，屡试不爽。 谢望之一想也是，可随军不是儿戏，到陕西那么远的地方去，他是真的不放心。 陈晚娘抱着婢女塞过来的手炉坐到一边，心中也在想要如何劝诫更好，“你不是说折子被你压回来了吗？其实我想便是宝儿把折子递上去，陛下也不会同意的吧？” “陛下会同意的。” 谢望之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帝老早就暗搓搓的准备把西理那片地夺回来了，就谢宁在折子里吹的那些，皇帝不动心才怪！ 就是那吹捧利诱的语气有点熟悉。 屋子里的座钟一分一秒的划过，陈晚娘心中定了定，“你先去劝吧，劝不了再说。” 说罢就又出门去了，她得去要几个人。 谢宁坐在榻上裹着被子，屋里烘的暖暖的，才坐下没一会儿张嬷嬷就端了一碗姜汤过来，不着痕迹的道，“宁姐儿，这姜汤一早便在厨里温着呢。” 这是为谢望之说好话，虽然罚了谢宁，但心里还是疼宠的。 谢宁接过姜汤，软软的笑了，“嬷嬷，我都明白的。” 却也没说自己错了，她的确没想到首先遭到的阻碍竟然来自家里，可能是家里一直给她支持，让她没有顾虑到这一点。 若是早些与谢望之商量，或许折子就不会被打下来了，但那也只是可能罢了。 她知道父母阻止她的原因不是为了所谓的清白和名节，而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就算是现代，战场也是危险的，更何况这里是古代，通讯极不发达。 上战场就是九死一生，即使是在后方。 但人不能因噎废食，而且她有自保的能力和武器，只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拿出来用罢了。 帘子被掀开，下人们见谢望之进来了，便识趣的退了出去，张嬷嬷瞧了一眼谢望之的神色，心下稍安。 “阿爹。” 谢望之撩开袍子坐到桌旁，闻言横了谢宁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阿爹？” 见谢宁垂下脑袋，谢望之叹了一声，“非去不可吗？” “嗯。” 谢宁垂眸搅着小汤碗，语气有些沉闷，“阿爹，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将女子制药所的女医带出来，展示了她们的作用，那这个制药所就不是可以随意取缔的了。” 朝中大臣对女子制药所的意见一直很大，若不是她小心经营，拉了后宅的力量，又有皇帝金口玉言，允了她。 且到后面见制药所有些许成效，皇帝表现了支持，恐怕这制药所早已被取缔了。 太医院这边对她明里暗里的针对也不少，因为她爬的太快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爬到了与他们相同的位置，甚至更高。 除此之外，便是她那个制药所带来的利益了。 第683章 一梦华年215 财帛动人心，单单只是一个制药所售出所得的利润就占了制药所的三分之二。 不过却惹得皇帝大怒。 因为这样的占比是不可能的，即使制药所的利润着实不错，惹人眼红，所以便只有药局的一部分人将钱贪了去。 谢望之作为主管者，当即就出来请罪，父女俩一唱一和的，直接将贪腐的人都踹了出去。 若不然谢宁为何明明可以做假账，却交了一本真账上去呢？ 皇帝有时候对这些事其实是放任不管的，但这都闹到他跟前把他的双眼撑开了，证据充足的情况下，皇帝巴不得把贪腐的臣子一锅端了。 毕竟那些人贪的可是自己的钱！ 也是因为制药所清理干净不少，谢望之才放心转到工部去的。 张嬷嬷一直守在正房门口，从这里往里面瞧去，隔着加了青鸟纹轻纱的朦胧珠帘，还能隐约瞧见父女俩对峙的场景，在看到谢望之转圈的时候，张嬷嬷心中便明白了，这是姑娘占了上风呢。 的确，谢望之还是没能劝到谢宁，最后只能平复心情给谢宁分析起了军中的局势，但可惜的是他常年在京为官，对西北的军中势力了解不多。 两人这么一聊，便聊到夕阳西落，此时陈晚娘也带着人回来了。 “阿娘，这两位是？” “是你表嫂家的护卫，阿娘要了两个过来，若你随军，便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保护你。” 陈晚娘比谢望之看得开，虽然她也想将孩子护在羽翼之下，可小鸟总是会飞的。 见谢宁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陈晚娘不由掐了掐谢宁软软的小脸，“虽说阿娘和阿爹不拦着你了，可你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外面不比家门口，凡事多思，遇事不要莽撞，若是不要紧的便是退一两步也无妨......” 陈晚娘如今有了自己的事业，看的越多，思想也发生了一些转变。 虽然一开始她便觉得女子就是出门做生意也是可以的，但对于自己的女儿，她总是想娇养着，让孩子一辈子无忧无虑。 无论如何，总有父母和兄长护着她。 可谢宁蹚出了一条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道路，便是她自己，也沉于事业。 既然谢宁想去外面闯，那她这个当娘亲的，自然不能拦着。 建功立业啊，若是她再年轻一些，也想去闯一闯。 不过她现在也不差，不靠丈夫，不靠儿女，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得了封号，这样的满足感，是别人给不了的。 “阿娘，你真好！”谢宁抱着陈晚娘，嗯，香香软软的。 谢望之在一旁酸溜溜的道，“阿爹不好了？” “阿爹也好！” 有了谢望之的支持，谢宁的折子很快便递到了皇帝的手上，此时他刚看完江院正的折子，等看到谢宁折子的时候，被捧得满脸笑意。 “江院正，谢太医也要带她那女子制药所的女医一起随军，你安排一下吧。” 皇帝对这次的战争十分看重，而谢宁罗列的数据也让他十分心动。 江院正都懵了，语气犹疑的问，“陛下，谢，谢太医也要去？”不是，随军啊！带一群女子去干什么？ 别人都生怕这个名额落在自己的头上，谢宁那边的人倒好，争着去。 皇帝微微点头，“江院正，谢太医医术不错，而她在女子制药所里授人医术，里面的女医为人治病，京中也颇有赞誉。 如今她们有这等报国之心，朕甚是欣慰。” 他都允许女子考科举做女官了，干嘛还拦着女医随军？ 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个医官，都不想随军呢，皇帝自然是气的。 不过想起近期户部报上来棉纺织带来的利润，皇帝心情又好上不少，身体都不由的坐直了几分。 现在的棉布，除了谢家的织坊，官方的还只在京中试行，具体的分派还得等到明年春科举过后将女官选拔出来再说。 而且现在官坊里主要还是生产军衣运往各地，天冷了，柔软厚实的棉衣可以让边疆的战士更好的抵御风雪。 即使如此，官坊售卖棉衣带来的利润也非常可观，虽然利薄，可架不住买的人多呀！ 若是军医的增多能够如谢宁折子上所写的一样大大减少将士们的伤亡，那这次的作战，赢面就更大了。 一想到这个，皇帝心中就觉得遗憾，横山物产丰富，是羌族的聚集地，每每两国发生战争之时，西理都会将其作为补给站，陷大周于不利之地。 当初夏图取夏州之时便想筑城山界久守，可这项提议并未得到元宗的同意。 第684章 一梦华年216 江院正欲言又止，那他岂不是还得再算一遍预算？本想再劝，但看见皇帝神色，江院正还是闭了嘴，转而跑回太医院把谢宁拎了出来。 “谢太医，你便是想让女子制药所的女医一起随军，也该和我等商量一下啊。” 今天晚上又要熬夜了，他已经好几日只睡三个时辰了，不过想到今日去找皇帝看到的户部尚书，很显然这位老大人比他熬的还要严重。 但也是难免的，打仗要钱呀。 谢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江院正，我对这些流程不熟悉，以为是直接提交给陛下，不知道还要先和您商量。” 废话，找江院正他们商量还不知道要扯皮多久，肯定是直接找皇帝说要更快的，若不是怕被人逮住把柄说她越权，她连折子都不想写。 看着谢宁一脸无辜，年纪才和他家孙女一般，江院正心口一堵，也计较不起来，罢了，事已成定局，多说不易。 不过，“谢太医，听说你算术极好？” 江院正双眼发亮，他记得谢宁可是老跑司天监，一直跟着那白监正推算历法呢。 “当不得如此赞誉。”谢宁自然是谦虚的，但江院正已经想明白了，然后便将手上的折子塞给她。 “谢太医啊，你临时加了一队女医过来，这些药品物资之类的就得重新算了......” 谢宁听懂了江院正的未尽之意，略有些迟疑的道，“江院正，我并未计算过这些，还是您来更好些。” 这和计算好坏的关系不大吧。 “哎呀，谢太医，我等也才算过一两次而已，而且这类都是有先例的，到时候我把书和账本给你，你对着来就是了。 唉，我都一大把年纪了......” 最后谢宁还是同意了，可她于这些的经验着实是一片空白的，只好回家让谢望之帮忙。 江院正就很轻松了，终于可以美美的窝在被窝里睡个好觉了。 而谢宁则是跟陀螺似的忙了起来，不仅给制药所里的女医补习一些外科知识，还得算军医所需的药品和其他物资。 在谢宁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宫里太后正和皇帝怄气呢。 太后不想让皇帝任命她娘家大兄做主帅，因为太后十分清楚她那大兄虽然对皇帝忠心耿耿，但却气度太小，虚荣心强，不容别人之功高于他。 这样的人若是做主帅，必会酿成大祸，若因她那大兄而导致战争失败，这一切的罪责可都要她们李家承担，如此太后才苦口婆心的劝诫皇帝。 可是皇帝不听，他觉得他那舅舅不仅忠心，而且军事能力很强，资历也老，以其做主帅，必然服众。 母子俩意见不合，太后便怄气不愿再见皇帝，她是真的心慌啊。 可这些事也只能是母子两个私下说说，若是叫别人知道了，李家肯定会对自己有意见，认为是自己刻意打压娘家。 到时候就里外不是人了。 前几日落了一点雪，后面都是晴天，倒是没那么寒冷了。 制药所里随军的女医加上她一共有十五人，其实参加的人不止，可药所需要人，而且上战场，也不是凭借一腔热血便能行的。 虽说便是简单的止血包扎都能派上用场，可她们的医术也要过得去，而且品行方面也是考察过的，谢宁选的都是性情比较坚韧的人。 因着军医的增加，所以药局一直在加班加点的炮制药材和制作针线，现在所用的缝合线都是桑白皮制作的缝合线，手术器械也是有的，不过都比较简单。 第685章 一梦华年217 已经有一批军医随军出征了，而谢宁等人是最后一批，此时外面依旧飘着雪，谢宁穿着官袍骑马走在队伍中，她的身后是制药所的女医以及一部分太医局的学生。 带队的是杜太医，因着他医术不错，而且在太医院里算是年轻的，所以这个差事才落到他的头上。 陈晚娘紧紧攥住谢望之的手，即使早便做好了准备，但还是眼睛一热，“宝儿......” “宝儿功夫不错，你又给她配了两个护卫，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谢望之半抱着陈晚娘，还没来得及煽情，旁边就传来抽泣的声音。 打眼一瞧，竟还是熟人，杜大掌柜用宽大的袖子遮着脸，被泪流满面的妇人止不住的拍打，“杜霁！我和你讲，要是明昭和莘儿出了什么事，你就别回杜家了！” 杜大夫人为何如此有底气，因为杜大掌柜昨晚上就挨了杜家老爷子一顿胖揍，要知道他们杜家可是出了三个人！ 且三个都是杜家最有本事的人！但凡没了一个，杜老爷子都得气死过去！ 杜大掌柜有苦难言，他那一对儿女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他们都走了，就留下他一个人承受老爷子和夫人的怒火。 抱头鼠窜的杜大掌柜对上谢望之的视线，老脸都红了，丢人，太丢人了，忙拉住杜夫人的手小声道，“夫人，夫人，回家吧，回家随你撒气。” 在家里当个妻管严没什么，但在外面就太丢人了，会被人瞧不起的。 杜夫人擦了擦眼泪，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瞧不见儿女的身影，风雪落下，太冷了。 京城尚且如此，更别说边境了。 冬季行军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太医局局生和制药所的女医，她们不都会骑马，大多数都是坐的马车，与运药材的车一起。 谢宁在看了一日后便让她们偶尔下地和其他士兵一起跑，现在不适应，等到了前线，就得吃更多的苦。 好在她们都很听话，在下地前都会根据谢宁说的用绑带绑住小腿，这样走的时候没有那么吃力。 让谢宁意外的是其中有一个小姑娘体力好的惊人，就属她下地与士兵们一起跑的时间最长，一直到晚上，她还有精神和雪球一起出去觅食。 打点野兔子什么的，晚上的时候也能加餐，算是难得的安慰了。 一路急行，虽然狼狈无比，但她们的毅力也越来越强，白日行军，晚上的时候谢宁还抽出一部分时间来讲课，她没有只给那些局生和女医讲。 便是旁边离得近的将士，也听了几耳朵，特别是护送她们的，谢宁会挑着如何自己紧急止血，或是帮队友止血这些要紧的教。 毕竟从前线运伤员回来也是需要一部分时间的，在此期间他们若能自己止一下血，那活着的希望就多一分。 所以便是将士们都听的格外认真。 将士们心底想的是，反正靠不靠谱的，等危急时刻就知道了。 瞅了一眼吭呲吭呲埋头吃兔子的白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谢宁身上，这白狼祥瑞的故事传的远啊，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太医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了。 谢宁走到半路的时候便与杜太医分道扬镳了，因为这次一共有五路军，谢宁跟随的是泾原路副总管刘元畅。 而杜太医跟随的是李禹，在环庆路那边，两路合击灵州，然后直取兴州。 “谢大人。” 刘元畅看着谢宁稚嫩的脸庞和她身后的一众女医，心中有些不愉，他想抢杜太医和那些局生的，但没抢过李禹。 “刘副总管。”谢宁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女医和士兵把药材分类放好。 刘元畅欲言又止，“谢大人没有经验，要不还是让军医接手吧，毕竟这些药材可关系到将士们的性命。” 实在是谢宁太小了，让他信任不起来。 第686章 一梦华年218 谢宁微微挑眉，“怎么，刘副总管军中的军医品级比我更高吗？至于有没有经验的，刘副总管看着便是，宁走到如今也不是靠的运气。 将士们在前线为国厮杀，我如何会将他们的性命当成儿戏？刘副总管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谢大人言重了，副总管只是觉得谢大人年纪小，便是医术不错，于军中的一些事大概也是不熟悉的，所以这才想让军医帮一帮你。” 说话的是站在刘元畅身边的副将，比起气雄貌伟的刘元畅来说，这位副将倒是儒雅的多。 “谢宁多谢刘副总管好意了，我的确对军中状况不大了解，不知军医在何处？我与他商量一番。” 谢宁倒也不犟着，她还不至于被一个军医辖制。 当看到面色沧桑，一脸被吸了精气模样的两个军医时，谢宁罕见的沉默了，倒是那两个军医，若不是顾及到谢宁是女子之身，他们都要泪眼汪汪的上前拉着谢宁诉苦了。 他们就两个人啊！两个人！然后他们要负责五万的兵，虽然伤兵肯定没那么多，但每打一次仗，都能要了他们半条老命，明明他们才三十的年纪，看起来却老上十岁不止。 “你......你们这就两个军医？”谢宁都懵了。 军医们含泪点头，他们虽然不知道谢宁可不可信，但有一个帮忙干活的也好啊，至于争权夺利？不不不，他们只想打仗的时候能多睡半个时辰。 不然迟早得猝死。 谢宁在这儿待了没两天，刚熟悉了一会儿军中的环境，然后刘元畅就带人进攻磨哆隘了，她只好也带着一众学生跑到前线设立医帐救治伤兵。 不远处就是双方的厮杀声，谢宁低头有条不紊的处理抬进来的伤兵，留给她的都是重伤患，不管是止血、缝合、上药，她都是处理的最快的。 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得锯胳膊锯腿的了，更恐怖的场景谢宁都见过，所以面无异色，其他的女医就忍不住脸色发白，手抖得根本无法继续治疗。 “太可怕了......” 但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谢宁刚给一个人把肠子塞进去缝合好，然后就瞧见一个女医面色惨白的给一个下脸部有划伤，不断出血的士兵清理伤口。 “先给他止血，他出血如此大，得先按压止血，你看他伤在下脸部口腔侧面这里，我们可以压迫下颌骨角前面半寸的凹陷这里，是面动脉，可以给他止血。” 谢宁耐心的教着被吓坏了的女医，不怪她，毕竟她们也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景。 “你瞧，是不是止住血了？”然后示意杜莘过来针灸止血。 “若是这样按压一侧止不了血，那便两侧压迫。” 谢宁一路下去巡查，一个个的教过去，其他两个军医瞧了，惊于谢宁的耐心，若是换了他们，能学就学，不能学就别浪费时间了，他们忙着呢。 “大夫，大夫......救救我......”挪过来的是一个刚扛完伤兵回来的士兵，他除了面色有些白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哪儿疼？” 小兵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指着自己的锁骨，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这儿。” 和小兵一起抬人的士兵便道，“他应该是骨折了，刚刚摔到了，是肩部着地。” 谢宁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小兵别动，然后让另外的士兵给他脱衣。 小兵倒也不扭捏，解开衣裳后他们便发现小兵锁骨中段骨折，且有重叠畸形。 谢宁先让女医把绷带拿来，然后她叫住小兵，“坐下，挺胸，拇指向前双手叉腰，四指在后，用力旋转，对，就是这样，后伸两肩。” 然后谢宁走到小兵身后，将膝部顶住小兵背部两肩胛骨之间，同时双手握住小兵的两肩，向后上方缓缓拉开，直到骨折部位的畸形消失。 紧接着用绷带给他固定住。 “大表哥，我好没用。” 小兵的表情很沮丧，他是新兵蛋子，这次和与他一同入伍的大表哥一起上战场扛伤兵，人没扛多少，自己就倒下了。 “怎么会没用呢？你扛人的速度最快了，而且还会给他们绑起来止血，很厉害了。” 谢宁没有继续听两个人的互相安慰，只继续投入忙碌之中。 第687章 一梦华年219 “大夫！大夫，救救我们参将！” 又一个被抬进来的，他不是被砍了一刀，那刀都直接插进去的，里面的脏器受损，出血极多。 谢宁给他针灸止血，但很显然效果不佳，那就只能是内脏破损，“给我净手。” 军医悄悄撑了一下那参将的眼睛，然后默默退开了继续给另外一个士兵止血，等谢宁过来缝合，若是他们，这样的人都直接放弃了，只谢宁不遗余力的去救他们。 毕竟在战场上，优先救治的是轻伤兵，至于重伤兵，几乎都是等死的份，便是扛伤兵都是优先轻伤的，等救完轻伤的，才会去救重伤兵。 两个军医每次都悄咪咪的挤开其他的女医凑到谢宁身边给她打下手，想偷学谢宁的技术。 谢宁瞥了他们一眼，倒也不藏着掖着，在救治的同时也会给他们做简单的讲解，他们连一般的刀伤都不会缝合，更别说对脏腑的缝合了。 等将里面的重伤患者处理的差不多了，谢宁才问扛伤兵回来的士兵，“现在打到哪里了？” 她好像没听到厮杀声了，难道是打完了？ “应该没吧，我们只看到刘副总管带人追出去了。”他们副总管的箭法可好了，几乎百发百中，追着人还射杀了对方几员悍将。 几人正说着，就有士兵骑马跑了过来，“谢大人，还请您带上一队人去前方设立医帐。” 这儿离新的战场太远了，运输伤兵不方便，说不定运到半路就死了。 “好。”谢宁大概算了算，这里才是主战场，因此只带了一个原本的军医和杜莘等两个女医跟着士兵往新战场跑去。 一路急行，几人刚赶到，便瞧见刘元畅令人斩杀首级的场景，杜莘等人面色一白，差点就吐了出来。 有时候看人身上的伤口亦或者残肢断臂和亲眼见证斩首感觉是不一样的。 “喔喔喔——” 不管是骑着马的士兵，还是或站或倒在地上的，都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谢宁并不受此感染，只面无表情的掠过众人，寻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设立小医帐。 那副将骑着马随着众人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才瞧见谢宁带人过来了，便立即打马过来，随他一起的还有刘元畅。 “谢大人，快，快些给副总管医治。” 是他派人把谢宁叫来的，毕竟他家副总管受伤了，可不能耽搁，而这儿又离医帐二十几里地，士兵也不好搬运，拖着未治的伤搬运，会死的。 只能辛苦军医了。 反正现在也不止两个军医了，他自然想多救活一些士兵。 刘元畅见谢宁身上都是血，便皱紧了眉头，“谢大人路上遇到敌军了？” 谢宁手脚麻利的给刘元畅止血，然后清理伤口，闻言莫名的抬起脑袋，“刘副总管何出此言？” “你身上的血......” “我是军医，身上沾点伤兵的血不是正常的吗？” 刘元畅一呆，他一下子忘记了，潜意识里还将谢宁当作京中的贵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谢大人可觉得疲惫，毕竟医治那么多伤兵。” 就谢宁这个年纪，若是他早点成婚，差不多都能生一个那么大的闺女了，皇帝到底怎么想的，派这么一个娃娃来战场。 “说不累是假的，但将士们在前面拼杀，我等在后方又岂敢说累，只望能多救回一个士兵，让他们活着带荣耀回去。” 人死了，再是荣耀，也只能惠及一下后人而已。 但这或许也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吧。 刘元畅见谢宁给他缝合，眼中讶异，“谢，谢大人，为何伤口要缝起来？”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治疗手法。 “你的伤口有点大，已经无法用绷带合拢了，缝合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这样还能以免活动造成伤口扩大或重复撕裂，也是为了防止外邪入侵。” 刘元畅没急着跑回去见大总管，而是站在不远处看谢宁带着人治疗士兵，见谢宁先去治疗那些重伤兵，便没忍住拉着比较熟悉的军医走到一旁。 “不该是从轻伤救起吗？” “哎呀，刘副总管，这谢大人厉害着呢，那些个重伤的，都被她救活了。” 他们为什么不去救重伤患？因为救不活，还浪费药。 可现在有谢宁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嘛。 军医瞅见谢宁让几个老兵帮着把一个重伤患抬到桌子上，连忙跑过去撸起袖子，“等等，我来，让我来！” 让他来打下手呀！ 军医跟着谢宁忙活了一通，将一条锯下来的腿扔到一边，然后一边给断腿止血包扎，一边打量着谢宁如何给这个伤患的其他伤口缝合。 杜莘摇了摇头，去救其他伤兵了。 没多久，军医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然后一摸伤患的脉，登时大惊，“谢大人，他没脉象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觉得救不了了，这人失血太多了。 谢宁扭头吩咐一旁的小兵去熬药，然后自己跪骑在伤患大腿两侧，一边给伤患压胸，一边教军医。 “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便可以将手平放在伤患胸部两侧这里，大拇指内向，靠近胸骨下端，四指向上向外伸开，借着自己上半身的体重来用力压迫病人的胸部。 这样可以挤出病患肺部的空气......” 然后谢宁身体后仰，除去自身的压力，让病患胸部依其弹性自然扩张，致使空气进入肺内，如此反复。 刘元畅站在一旁，觉得谢宁是接受不了死亡，刚想上前劝她，却见那人吐出一口气，竟慢慢有了脉象。 “去取三号药给他吃。” 在此之前谢宁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蜜丸送入他嘴中，吊着他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手法，竟然能让人起死回生！” 谢宁无力解释，只有些踉跄的走下来，甩了甩手，略缓了一口气后便又投入治疗当中，太久没做过这么密集的救治了，幸好她精力不错，不然还不能坚持那么久。 刘元畅看了一会儿，心中对谢宁的观感也改变了不少，留下一队人收队和保护医帐后他便打马回主帐了。 磨哆隘大捷，刘元畅不仅斩杀了他们的大首领没锣、监军使梁格等十五颗首级，还俘获了首领统军的侄子多埋等二十二人。 大总管大喜，连连赞了刘元畅好一会儿，然后才道，“整军休息，三日后进军银州，也不知道李经略史那边如何了。” 叫了几个主将来商量了一下三日后的作战计划，等谈的差不多了，刘元畅才提了谢宁，语气中还带着歉意。 “我一开始还觉得谢大人带着一群女子过来，无甚大用，如今看来倒是我短视了。” 大总管拍了拍刘元畅的肩膀，笑道，“陛下深谋远虑，派谢小大人过来自然是因为她有本事。” 第688章 一梦华年220 众将领都没想着如何庆祝，毕竟这只是一次胜仗而已，后面还有银州、灵州呢，毕竟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他们这一路军会和环庆路先取灵州，然后直取兴州。 大总管看了一眼大家兴奋的表情，然后派人下去举办庆功宴，虽然决定过两三日就去打银州，但庆功宴也是要办的。 出师告捷，理应庆祝犒劳将士，也是鼓舞士气。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看看医帐，大总管并非相信谢宁的能力，而是相信皇帝看人的眼光，他们这个皇帝向来是个爱才的。 此时夕阳西下，暮雪飞花，景是好景，但却对人不好。 谢宁撇过头，就瞧见一个断了一只手的老兵十分可惜的摸着他被划破露出棉絮的军衣。 不由问道，“这新军衣可暖和？” 他们这样的普通士兵，并非个个都能全着甲胄，而这个断臂的士兵身着的铠甲就是一般士兵穿的铁甲，其甲片的用料以及锻造方式都要更差更简单，因此其防护能力也相对较差。 而且两片胸甲的连接处也缺乏其他覆盖，这便会让士兵的胸口存在防护盲区。 因此有的士兵就会自己给自己增加防护，比如弄一些皮甲用帛带绑上去，好歹能起到简单的防护作用。 然后便是行缠了，和谢宁教杜莘她们的办法差不多，为了缓解长距离行军的胀痛，以及避免被植物和碎石划伤，士兵也会用帛带缠绕小腿。 看起来寒酸了些，但有用就好。 只这新军衣，是人人都有的。 “好，暖和，暖和的。”所以他才如此珍惜。 他不是从京城来的兵，而是从边境调过来的，如今手断了，也难以上战场了，挣不到军功，就没有钱。 虽然有一点补助，但对往后的生活来说却是杯水车薪，怕是......也领不到那么暖和的军衣了。 天太冷了，上面发的物资又少，他们都可珍惜了。 也不知道他只拖着一只手，能不能去当个火头兵，亦或是去医帐帮帮忙，这样能多干事，便能多领点军饷。 老兵悄悄打量着谢宁，犹豫了许久，还是通红着一张脸问出来，“谢大人，我能去医帐帮忙吗？” 这话一出，附近的伤兵都看了过来，特别是那些再也不能上战场的。 谢宁正昏昏欲睡呢，闻言清醒了不少，斥道，“你还伤着，先好好休息，医帐还用不着你这样的伤兵帮忙，好好养伤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知道谢宁误会了，老兵想解释，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解释，他素来憨厚老实，能问出来都不错了。 旁边的小姑娘见老兵急得抓耳挠腮，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依旧很大，却带着一丝苦涩，“先生，他是不想退役呢，跟着医帐，便还能在军营里干，才有饭吃啊。” 谢宁却是懵了，或者说是不解，环视一圈伤兵，劝慰道，“你们有的人伤重至此，的确是不适合再上战场的了，而便是退役，朝廷也有相关的抚恤措施的，无须担心。” 朝廷有规定，军士若因战重伤不任征役者，且给全分衣粮。此外，还会提供住房以供居住。 政策相当不错。 有一个在板车旁走着的青年士兵便嗤笑，“那抚恤金能到咱手上吗？” 谢宁不是那真正不谙世事的孩童，自然听得懂他的话，不说她，就是一般十几岁的孩子，也是听得懂的。 “哎呀，说这些干啥子呢？自然是能到咱手上的，你个小娃子，胡咧咧啥呢？”老兵一巴掌拍了过去，然后转过头来冲着谢宁讨好的笑。 “谢大人别在意，这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他们是同乡，或者说，这才二十的青年，是他前战友的子侄，他当然得照顾着，毕竟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第689章 一梦华年221 依朝廷的军制，阵亡并安南病死军士，听其子孙弟侄年二十以上一人充填，这青年就是这样入伍的，当然，有的便是未满二十也会充入军中，端看各方操作了。 年轻的士兵把头扭到一边，抿着嘴推行着板车，有些皲裂的手紧紧攥着板车，一步一步，在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便是刚刚说话的小姑娘，也沉默的垂下了脑袋。 明明是该得的利益被剥夺，他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为着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一点一点的算着。 谢宁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放在前方，纷纷落雪，似有碎玉声。 “医帐人手不够，我会与大总管说的。”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在渐暗的暮色中，宛若星光。 等回去处理完所有的伤患后，那个一直待在谢宁身边的大嗓门小姑娘伏在谢宁的膝上，“先生，若是我小的时候也遇到你，该多好啊。” 谢宁把手放在小姑娘的头上，上面还盖着飘雪，触手湿凉。 “在这个世上，人人都在求‘如果’，但人人都未曾真正放弃过挣扎向前，阿戚兰，你做的很好，不管以前亦或是现在、未来，便是没有我，你也能做的更好，活的更好。” 这是个从北地背着寡母浪迹到京城讨生活的孩子，听说，她的父亲也曾是军士。 杜莘掀开帘子，视线扫过阿戚兰，福了福身子，“先生，大总管请您去庆功宴。” “嗯。”谢宁起身换了一件外套，对着阿戚兰道，“现下医帐还不够，你和军医一起督促他们尽力多设立几个，好安置伤兵。” 想了想，谢宁走到桌前写了一张药方，“这是治手足冻伤的膏药，你也做过的，叫她们和军医一起熬上一些分发下去。” 杜莘随谢宁出去见亲自来请人的大总管，回头瞥了一眼营帐，问道，“先生，这药方......不怕那两个军医散出去吗？” 谁家的方子不是紧紧捂着的？而且谢宁如此说，便是把熬药的手法也教了去。 “他们也是从太医局出来的。”在他们自己眼里，大概是运气不好，这才分到边区当军医，可也是自己人。 “若他们能学了去，便是我们不在这里了，他们也能救更多的人，亦是一桩好事，边境寒冬难熬......” “弟子听教。” 在谢宁过去的时候，还瞧见刘副总管和大总管在那儿问两个军医伤亡情况，待听到比往年战事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因此看到谢宁的时候两人都是笑眯眯的，哎呀，要是能把谢宁给拐来就好了！ 不过他们也就想想，谢宁可不仅是医官，所以两人只能含恨让军医朝谢宁多学一学。 军医现在已经不急了，“谢大人说了，待战事结束，我等也能回太医局继续进学了。” 旁边一个较为年轻的军医也很高兴，他不是太医局出来的，而是在当地临时招募的，往后也是能进太医局学习了！ 谁不想进步呢？ “好好好！”大总管听说过一点这事，好像是谢宁和皇帝提的，不过现在还没落实，那到时候他可得多说一点好话，让皇帝尽快落实。 除了谢宁带来的女医医术好之外，药局提供的伤药效果也极好，这也是将士伤亡减少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谢宁给人分发完冻伤药后便直接在医帐外讲课，今日无雪，虽然外面冷了一些，但好歹空旷。 不管是一般的军医还是在医帐协助的人员，都该听一听，有一些注意事项，谢宁也禀报了大总管，让在战场上的士兵自己注意。 特别是其中的无菌观念，依他们的理解也就是外邪。 谢宁教他们不能用手去摸伤口，也不要用水去洗伤口，伤口中有异物不能轻易取出来，内脏若脱出也不能自己塞回去。 对于军医，则是不轻易确定伤员死亡而停止救护。 昨天的事就是例子，看了全程的刘元畅深以为然。 第690章 一梦华年222 伤员一天比一天好，谢宁的脸却是一天比一天黑，“今日该到的药材呢？怎么还不到？” 为此她还跑了好几次去催大总管，大总管也很生气，直接传书回了京城，这次战事可是整个西北的军事力量尽皆出动，皇帝也是掏了老底拿军费的。 若是路上还有人卡着关卡贪利，皇帝能气到砍人。 紧赶慢赶的，药材终于在进攻银州之前送达了，谢宁也松了一口气，若是到时候没药材，她就得进城购置了。 可看到明显被调换了三分之一的药材，谢宁差点没气死，虽然她对沿路的贪污早有预料，但还是没想到他们胆子那么大，竟然调换了三分之一的药材，以次充好，以生药材替换炮制好的药材。 刘元畅见谢宁冷着一张小脸，瞥了一眼那押送的小官，“拖下去。” 军需官双腿一软，磕头求饶，但这并没有用，这次不仅是药材，就是粮草也有问题，特别是军衣，被贪的最严重。 第二日谢宁便看到了那挂在营帐外的军需官，只面无表情的转过脸，打马随军去攻打银州。 径原这边发现不对当机立断杀鸡儆猴，加上谢宁随着大总管的军报一起送到皇帝桌案上的黑状，后面的军需官都绷紧了皮，不敢晚到也不敢让路上的耗子吃太多，不然他们的小命就没了。 大周军队一路高歌，偶有粮草不足之时，便取敌军地窖存粮以充己身。 有一次刘元畅见谢宁箭术极好，十分惊艳，便拉着人练了许久，他就是一个百发百中的奇才，两人便时常交谈起箭术。 但军中不仅有箭，还有弩。 弓是步骑用的，而步兵使用弩。 谢宁知道有这种东西，但却一直没见过，在和刘元畅建立忘年交之后才得以一见。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大周的强弓劲弩却是以步制骑的绝佳武器。 就刘元畅所介绍的，军队便会配备黑漆弩、黄桦弩、白桦弩等，发射的箭矢有木羽箭、凤羽箭、点钢箭、三停箭等，种类繁多。 不过刘元畅所领的军队配备的是新式的神臂弩。 “我可否试上一试？”她对弓弩这类的武器只有一点浅显的印象，并未深入研究过。 “哈哈哈，来，我教你！” 神臂弩的长度为三尺二寸，弦长为二尺五寸。 “咻——”箭矢离弦，径直射进了五百多米开外的树上，谢宁不由的瞪大眼睛，这弩的威力堪比步枪了。 不仅射程远，威力还大 见谢宁惊讶，刘元畅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子，让士兵把其他的弓弩也搬了上来，其中有威力更大的克敌弩，五百米的射程，足以穿破敌军的重甲。 其中床子弩的射程达到了一千多米。 弓弩的确威力大，射程远，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间隔时间长，所以在作战的时候都会采取轮射、专射、叠阵三种战术来进行弥补。 谢宁眼中带着赞叹，以及可惜，弓弩最终将会被火器，也就是枪炮代替，可这也是智慧的结晶。 一连几天都是晴日，谢宁时时问着如今走到哪儿了，心中回忆着父亲和她说的一些军中势力分布以及一些军将的特点。 其中便有关于这次的主帅李禹的，谢望之只道此人有将才，却气度过小，无容人之量。 若是遇到与其利益相冲突之时，小事最好退一步，若是遇上紧急之事便一步也不能退，不然恐生大患。 如今大军即将打到灵州，谢宁心中一紧，还是拦了大总管和副总管说了此事，大家都是在朝为官者，且都是出了名的将军，应当不会气量如此小吧？ 刘元畅对李禹的印象是不错的，毕竟对方在领军方面的确是厉害。 可大总管傅爻却是心中一沉，他也想起了长兄寄给他的信，亦是提醒他要小心李禹。 对方虽然不会故意做出什么害人的事，但在战场上为争军功，一步踏错，便会将万军覆灭。 傅爻深深看了谢宁一眼，“多谢谢大人提醒，此事仅我们三人知道，你放心。” 刘元畅不解，“大总管，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在医术上颇为厉害，但于战略军事，都是一窍不通的，你怎可听信她一面之词？ 李将军在西部守边多年，数立战功，对西北最为了解，若遇战事，他的意见应当才是更主要的，且陛下都任命他为一路主帅......您也说了陛下深谋远虑......谢大人是不是和李将军有私仇啊？” 不然刘元畅也不懂谢宁为了在他们面前偷偷讲李将军的坏话。 “我能不知道吗？”傅爻瞪了刘元畅一眼，“重点是，这话不仅谢大人说过，我兄长也说过。” 顿时刘元畅就哑火了，嗯，他更崇拜大总管的兄长傅擎。 第691章 一梦华年223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对，军报可传出去了？”傅爻脚步一顿。 “未曾。” 在营帐中转了几圈，傅爻下定决心，“将传令的人叫来，晚上半日再去传报，那军报.....给我改一改。” 谢宁不知道自己的提醒有没有用，因为她也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仅猜测，若是她们这边先攻打到灵州，李禹怕被抢功，必定会派人来阻止。 而他身为主帅，大总管等人也不得不听他的话。 如果攻城不急的话还好，可若是本有良机却被阻止错失，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先生，那些生药材炮制好了，我们是现在开始做止血药还是等杜太医来了一起？” 这边的军报肯定传到杜太医那边了，本来就是制定的合击灵州的计划，到时候她小叔肯定也会随军过来。 “我们先弄着吧，等他们来了，去教他们做冻伤的膏药，到时将士们也能少些伤痛。” 几人心情都不错，却不知这边兵临城下，即将攻入灵州的消息传到杜太医所随的主将李禹耳中，直接气的他砸坏了一套杯具。 “传令过去，孤军深入兴、灵二州容易有所不测，需召集诸将商讨合围之策，务必要在那刘元畅入城之前将人拦下！” 这可是首功！必得是他的！ 刘元畅打仗十分勇猛，用兵如神，是最先率军五万攻到灵州城下的，他此时不知道有人怕他居功，派人来拦了，只瞧见敌军城门尚未来得及关上。 刘元畅心中大喜过望，马速提高，长枪朝前一伸，“将士们！冲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周这边的先锋直接夺门，刘元畅带着大军紧随其后，直接冲入城中，他素来勇猛非常，长枪一抖，便接连挑了两三人，给众人打出一条小路。 几个先锋随着他杀进杀出，里面的敌军被他们的悍勇震住，接连溃败。 这时李禹快马遣使赶来阻止，就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刘元畅带人攻入城中，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 来前将军可是让他务必要阻止傅、刘二人入城的！ 焦急之下他直接打马跑向城门，欲去阻拦刘元畅。 站在远处的傅爻见此面色一冷，直接挥手让手下将那使者领过来，若是劝不过来，就拖过来，如果还不听，那就以扰乱军心就地解决。 他真想知道，这个时候李禹着急忙慌的派遣使者过来是为了什么，若真的是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傅爻叹了一口气，他就只能当个聋子瞎子了。 他可没见到什么使者。 谢宁在主帐不远处设立医帐，站到高处还能瞧见刘元畅攻入城中的场景，不由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听说各路战况都很好，她应该能在年前回京吧。 此事灵州城内一片凄风寒雨，守城刺史狠狠骂了一通底下的官员，“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给打进来了？！” 底下的官员垂着脑袋不敢回话，只默默的挨骂。 刺史骂了许久，见一个人穿着染血的甲胄进来，心中一沉，“挡不住了？” 那将军摇了摇头，“刺史，如果能抢回东城门还好，若是......将士们挡不了多久的。” 对方可是有将近四五万人呢！ 毕竟有城门还好，但是城门被夺，他们在城内作战，守不了多久的。 刺史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谁也没想到大周竟然攻的那么快，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周不应该去打北晋吗？怎么扭头就一巴掌盖他们西理脸上了？ “城南那边如何？” “已经派了人过去了，大人，我们可以先耗住他们的人手，然后派人从北城出去，绕路他们后方切断粮道，再......” 其中一个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面色惨白无比，“大人，不可，不可啊，若真的放开河渠，我们会成千古罪人的！” 刺史面色阴狠，“我要周兵死！” 可一旦放开河渠，黄河之水滔滔而下，淹死的就不仅是周兵，还有两国的百姓啊！ 那官员瘫软在地，已然听不清在场的人说些什么了。 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刺史已经准备带人离开灵州城了，那劝谏的官员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家里的妻儿，嘱咐她们在地窖里躲好，然后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小心翼翼的从小道往大周军队所在的方向跑。 灵州城里的百姓，能跑的早跑了，不能跑的只害怕的缩在家里，等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剑。 谢宁随着军队也带着人将临时医帐移到了城门口那儿，她们只抢了一个城门而已，这仗还有的打，目前看来是难以推进去的。 毕竟里面还有十万人呢。 “谢大人，能为我处理一下伤口吗？”身材伟岸，长相憨厚的先锋返回，他的背上被砍了一刀，在前面肩胛骨那块也被砍了一刀。 他却像是没事人的样子，满脸都是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们攻入了灵州啊！这可是首功！而且他还是第一个夺门的人，这下子升官加俸有望了。 谢宁指着一块空地对抬人的士兵道，“先把人放那儿，医帐还在安置，先调几个人过来救治。” 然后才打开药箱给先锋止血和包扎伤口。 “太深了。”谢宁拧眉，拿了针线给他缝合。 “麻沸散不多了，你先忍着点。” 说到这个谢宁就想叹气，虽然药材的情况比一开始好多了，但架不住受伤的人多呀，准备不足，所以麻沸散就只能紧着伤更重的士兵用。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第692章 一梦华年224 哪能不怕疼呢？ 薛云飞咬着谢宁递过来的木头，紧闭着眼睛等谢宁缝合，细细密密的疼痛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他额头也冒出了些许汗珠，不过还能承受。 因为谢宁给他扎了针止痛，而且手法纯熟，比其他人缝合造成的痛感要更低，不然能疼死他。 刚缓过来，薛云飞就瞧见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人被抬了出来，嘿，那不是他手下的百户长老何吗？ 竟然被开了肚子，刚刚打进打出的，他还真没关注到老何的情况。 抬人过来的士兵忙对谢宁道，“谢大人，我们都记着呢，没给他把肠子塞回去。” 因为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的老何听到这句话，感觉肚子凉飕飕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肠子流了一地的场景，更晕了。 他不会一命呜呼去见他太奶了吧？ 不行啊，他还得多建立一些军功升官呢，他还没娶媳妇呢，等他多攒点战利品，就能找阿娘给他说亲了。 “把人抬到这里来。” 谢宁指挥着，然后又对着阿戚兰道，“你去给薛将军上药，杜莘！过来给我打下手！” 这个时候杜莘等人面对这样血腥的场景已经不会害怕了，因为身心都麻木了。 随着夜色将近，里面的厮杀声渐缓，大周彻底占据了东城门，谢宁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揉手腕灵活手指，好接手下一个伤兵。 然后便发现有小兵抬着一个看起来就是老百姓的人出来，他未着甲胄，后心还中了一箭，本来小兵是没想着抬他的，但想着清理战场，就抬了出来。 这人后心中箭，应该是没救了。 那人勉力睁开一只眼睛，看见谢宁身上的官袍，挣扎着扯住了谢宁的衣摆，“大......大人......救......” 他看不清谢宁的面容，只能模糊的看到谢宁转过身来，像是给他查看伤口，但他没救了呀。 他活不了了。 男子一张口就是鲜红的血溢出来，血红的双眸紧紧盯着谢宁，似是泛着泪，“大渠，大渠......不可决......” 谢宁只隐约听到了这么一点点，却是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轻声安慰道，“别怕，你先松手，我给你治疗。” 男子只摇头，然后就是更多的血不断溢出，“不可......决......百姓......” 仿佛看到了黄河决堤，洪水将这一片淹没的场景，飘雪零落，都是浮尸。 他一生之愿，不过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已，可这似乎很难。 在大周，他的才华无法施展，因为他论及新法弊端，被排挤，然后他来了西理。 他似乎不是一个忠君之人。 可他爱那些与他一样平凡的人们，还有，他的妻儿...... 想到还在家里等待着他回去的妻儿，男子眼中溢出一滴泪水，是他拖累她们了。 “不能再一起看来年的春景了......” 这句话，永远停在了他的心间。 男子就这么瞪大着眼睛，慢慢松开了谢宁的手腕。 “谢大人，他没气了。” 谢宁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把男子衣裳剪开，给他扎针，可是没有用，那支箭直入心脏，便是更早的遇上自己，也救不了，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输血的装置。 就是在现代，也是难救的。 “抬过去吧。”谢宁呼出一口气，然后瞥见男子被剪开的衣裳有些许不对，忙拉住小兵。 “等等！” 男子外面穿的是布衣不错，但里面衬衣却是罗制的，很显然，他不是一般的平民。 想到这个人刚刚说的什么大渠，谢宁心中隐隐不安，“带着此人去主帐！” 然后谢宁率先翻身上马，对着杜莘和老军医道，“这儿便先托付给你们了，我得返回主帐一趟。 说罢策马狂奔。 “大总管！” 此时傅爻正让人把使者拖下去，听到外面谢宁的叫喊声，便让他们把使者脑袋蒙住，然后自己出去迎接谢宁。 “谢大人，发生了何事？”他还是第一次见谢宁那么慌张。 “大总管，这儿，这附近的河，可是黄河分支？可设置了河渠？”谢宁一路狂奔，气都喘不匀。 她无缘得见舆图，亦不知这里的地形和她所熟知的华夏大地是否有出入，只能凭借一些较为熟悉的地名来比对。 若是她算的没错，她们这里应该是位于西北边陲，正是黄河灌溉区，正所谓天旱引水难，水大流漫滩，所以这边应该是有古渠的。 大总管皱了皱眉，不知道谢宁问及此为何意，但还是耐心的回答，“自然是黄河附近，这边水草丰美，农业繁荣，都源自于灵州城南部的那条七级渠。” 师古曰：“苑谓马牧也。水中可居曰洲，此地在河之洲，随水高下，未尝沦没，故号灵洲。” 又曰河奇也。 谢宁的心猛地一沉，“大总管，我怀疑西理会决开七级渠，以阻战事。” 第693章 一梦华年225 可一旦决开大渠，淹死的可就不仅是周兵，还有这一片的百姓，到时候死伤何止千万。 大总管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立即否认，“谢大人，这不可能！他们疯了不成？” 谢宁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了，沉声道，“怎么不可能？自古以来‘以水代军’的战事少了？ 秦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朱梁三决黄河.......而且我刚刚救治了一个从灵州城逃出的百姓，不，应该说是官员。” 将刚刚那人说的话给大总管复述了一遍，谢宁视线落在营帐门口。 “大总管，我可否看一下舆图？” 大总管微微颔首，将谢宁请了进去，此时里面还坐着一个文士穿着的谋士，对着谢宁微微颔首，“谢大人。” 他刚刚并未出去，所以就没听到谢宁和大总管的对话，然后就见大总管拉着谢宁走到桌案的舆图前面，一一给谢宁介绍。 正疑惑间，就听得谢宁一番言论。 “宁在军事上自是不如大总管的，可是你看，七级渠相当于灵州东南至西南的又一道护城河，与西侧的黄河共同撑起一片屏障。 而灵州占据高亢之处，并有城墙与护城河护卫，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隔绝水淹，而洲岛外的扇中、扇缘滩地之上正是我军扎营所在的，渠决更甚于河决......” 大总管听谢宁如此说着，再瞥了一眼屏风之后，不禁冷汗浸湿后背。 前日他便听了谢宁之言然后特意让传令兵慢上一步去给李禹传军报，而且还修改了一些，为的就是让李禹放松警惕，慢上一步过来。 可在他令刘元畅攻城之际，李禹那边的使者却是赶来了，很显然他的军中有李禹的人。 如果今日他未曾将那使者拦下，而是接受军令，制止刘元畅的攻城之举，错失良机，在他们未曾攻入灵州城，而是合围等待主帅过来的时候，西理绝对能够整合恢复，有所准备，到时候他们若想再攻就难了！ 再加上现在谢宁所说的“以水代军”之法......李禹带人过来，加上他的军队，那人数就有十三万之众了， 大总管在帐中来回踱步，他一面觉得不可能，但直觉又告诉他，西理人是真敢！ 到时候十三万军士尽皆冻溺......只要想想，大总管心口就是一窒，到时候坏的可不是他们两路军，另外三路也会因此受到制约，若是被缓过气来的西理反扑....... 大总管简直不敢想。 一旁的谋士听了谢宁的言论，讶异的看了谢宁一眼，然后心中也思虑了起来。 “大总管，我觉得，我们这一路打过来，太顺了。” “怎么说？” “虽然大总管和副总管等将士悍勇非常，带领着军队一路高歌，但我发现西理并未正面抵抗我们，以至于我们才能那么快的打到灵州。 而这一路上，西理军队便是溃逃，也坚持坚壁清野，不给我等留一丝粮草。” 不仅是他们这一路，其他路的军队皆是如此。 谢宁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有一次她都饿了一整天了，若不是在地窖发现了一点吃的，他们也熬不到粮草过来，就那次，大总管又砍了一个押运官。 或许路途中是有地方上的耗子偷吃，但谋士说的也有道理。 孤军深入，拉长了补给线，就很容易出问题。 “纵敌深入如此......”谋士看了谢宁一眼，“这怕是他们早想好的计策。” 便是不决开七级渠，若是西理派轻骑切断他们的补给线，他们也会被困，到时候饥寒交迫之下，将士哪里还有再战的能力？ “只待我等粮草不济，不攻自困。” 第694章 一梦华年226 谋士其实是劝了几次的，但因为接连的胜利，大周军队士气大涨，他若继续说此话，便容易打击士气。 而处于兴头上的大总管也未必会听，所以他本想着等过两日，若是灵州城坚守，他们长攻不下的话，就是拼着老命，他也要把大总管劝走。 再不走，恐怕他们全军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时可是冬季啊，即使有了新军衣，将士们的抗寒能力大大增强，但没有粮草，迟早会饿死的。 他们在周边的县城寻不来粮食，更别说寒冬之下的土地了，虽不至于寸草不生，但也荒的差不多了。 “那就一面派士兵抓紧攻城，然后派一队人马把七级渠拿下，屠四呢？叫他过来！” 一旦占据灵州城，便是七级渠被决开了也没问题，而若是未能占据灵州城，只能寄希望于是否能拿下七级渠了，若是二者皆不成，他便只能退兵。 他不能让几万十几万的将士活生生的溺死。 说罢大总管就埋首桌案写军报了，他得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让他们小心，勿要自大深入。 其中一封便是给他们之中唯一的太监领军，晋安。 虽然此人出身宫廷，是个内侍，但傅爻还是挺认可对方的军事能力的，特别是此人生性谨慎，有他约束着，大军必然不会深入。 也不知道，此时晋安打到哪里了，有没有把兰州打下来。 还有另外一封信是给那须临年须大将军的，对于这个同僚，傅爻有些抓马，须临年和那晋安素来不和。 因为晋安虽然军事能力不错，且这些年将西北治理的不错，可到底是太监出身，让人所瞧不起。 而在此战之中，晋安之位要在须临年之上，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闹出什么矛盾。 谢宁见此也行礼退下了，路过被抬过来的尸身，脚步顿了顿，“把他尸身收敛好。” 说不定他的亲人还在寻他。 营帐里的谋士见谢宁走了，这才开口问道，“大总管，那使者怎么办？” 傅大总管头也不抬，“什么使者？” 谋士瞬间明白，下去处理了，嗯，他们可没见着什么使者，说不定这使者是在路上被西理的军队劫了呢？ 灵州城东城门的刘元畅扫了一眼传令兵送来的消息，心下有了决断，立马派人轮番上阵一点一点的扩大占据面。 毕竟这里就一条主街道，打起来还是很困难的，一轮一轮的上，也能让一些士兵得到休息的时间。 谢宁刚打马回来呢，医帐都忙疯了，那些除了腿断了的，其他受伤还能动的士兵都在来来回回的帮忙，搬不动伤兵就去熬药，或是一个一个去给新拖回来的伤兵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 轻伤只要有药，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了。 而谢宁看着刷刷刷消失的药材，心中越来越痛，也不知下一批药材什么时候到，若是杜太医过来了，她一定得过去哭一哭，坑点药材回来。 从天色渐暗一直忙到第二天天亮，谢宁正抱着雪球睡了没一个时辰，就被双目通红的老军医摇醒了。 “谢大人，该你了。”他老头子得好好歇一会儿，说罢眼睛一闭，很快就传出了呼噜声，显然累的不轻。 谢宁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爬起来继续去给伤兵换药，亦或是救治新的伤兵。 雪球也抖着耳朵一直跟在谢宁旁边，它并未参与战争，只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宁保护她，偶尔跑远打猎，给谢宁她们添点荤菜。 差点没把那些小兵馋死，他们偶尔也会寻空去打野食，但往往很难打到，冬天啊，猎物能躲的都躲着呢。 没想到这养的跟小狗似的白狼不仅吃食上不用他们操心，还能每日都叼两只猎物回来。 此时的刘副总管也熬了一晚上，不过他还挺精神，听到前面的传来的战报，嘴角挑了挑，“前移了三十丈吗？不错，继续将两边的巷道占下来设立关卡。” 灵州城里的军队的确精良，又是以逸待劳，但士气和他们这边没得比，毕竟一队节节溃败，一队却是高歌猛进。 更别说他把弓弩队都搬过来打了，在武器上也更胜一筹。 周军经过日夜拼杀，浑身都是血气，那悍勇之气更是十分具有威慑力，对上本就士气不高的西理军队，直接是碾压。 以至于西理不仅没抢回半寸街道，还被周军又推进了十丈，气的灵州城刺史砸坏了不知多少东西。 第695章 一梦华年227 被气昏了头的刺史才想起来问城南那边的情况，那校尉面色发白，“刺史，城南收到周军的猛烈进攻，请刺史增派支援。” 另外一个将军上前一步道，“刺史，我认为此时彻底决开河渠，才能止住周军的步伐。” 一位大人上前直接拒绝，“不行，太后说了，得等周军汇合，到那时决开河渠才能彻底击垮周军。” 然后又道，“那傅爻久攻不下，必定会请援，便是他不请，如今他们觉得前势大好，其他的军队必然会过来汇合。 而我听闻李禹才是主帅，且现在距离灵州不远，他领着周军八万大军，他若听闻傅爻攻入灵州，必定会在三日之内领军过来，到时候我们再决开河渠，就能彻底将他们十三万大军留在此地。” 刺史垂眸沉思，到底还是同意了这个想法，“据守东城门，必不能让周军再进一步，南城那里亦是......” 和众人商讨一番，刺史才想起今日好像少了一个人，便问道，“燕令呢？”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只一个小官上前躬身答道，“燕大人身体不适，未能前来。” 一个络腮胡的将军就嗤道，“果然不能靠那大周跑过来的人，是西理任用他，给他施展才能的台子，推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而今大周打过来了，他便身体不适了。 哼，我觉得他就是心不向着西理，要不然昨日就不会如此反对‘水攻’之法了。” 有一位老大人没忍住开口为燕令说话，“燕大人素来爱民，他也只是怕决开七级渠后此片的百姓受到苦难。 是西理接纳了他，他自然也是忠于西理的，摩罗将军言重了。” 他们这些文官对燕令的印象都不错，因为燕令的确是有才华的，在他的辅助治理下，灵州城也越来越繁华了。 城中的百姓也爱戴他。 刺史摆了摆手，心中为着昨日燕令反对他的事还是有气，本来想安排一个医官去看他的，现下也歇了心思。 又是一日过去，城南久攻不下，傅大总管越发焦躁，西理据险守城，很难攻下。 如今他们占了东城门，可在西理面对后退者格杀的指令下，西理军队的恐惧和勇气提到了最高，士兵不敢后退，以至于他们也无法继续推进。 最后大总管还是下令开始转移军队，尽量往高处扎营，不然便是后退，一定得远离。 “如今粮草还剩多少了？能撑几日？” 后勤官擦了一把汗，赶忙上前汇报数据。 粮草如何，谢宁不知道，反正她的药不多了，在空闲下来的时候她都是带着人到处去挖草药的，冬天能挖到的草药少的可怜，但她还是尽量的去搜寻。 或是向周围的百姓买。 可他们也没有，不仅是药，还是粮食，因为西理坚壁清野的政策，他们连一粒粮食都没能留下。 外面在打仗，而他们......在等死。 谢宁对上他们恐惧、仇恨又麻木的视线，抿了抿唇，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啊——”是杜莘！ 谢宁带着人跑过去，然后就瞧见杜莘惨白着小脸指着一旁枯黄的杂草处，然后扭头没忍住吐了出来。 那是一副小孩子的残肢。 谢宁垂下眼眸，对身旁的护卫道，“掩埋了吧。”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可有时候又并非是一方求和就能停战的。 “呀呀呀！” 谢宁带着人在外面等杜莘，旁边就窜出一个孩子，他枯瘦无比，眼睛瞪的大大的，手上拿着一块磨尖的木棍刺向谢宁。 嘴上不停的说些什么，谢宁听不懂，大概是咒骂吧，因为这孩子眼中满是恨意和绝望。 他的手细的谢宁两根指头就能掰断，拿着木棍还没冲到谢宁身前就被一旁的护卫拦下了。 他的木棍被打落在地，然后就用牙去咬。 或许是没有力气，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护卫一下子就把他拎起来了，制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是一个饿的瘦骨嶙峋的孩子，根本就花不了几分力气。 谢宁把自己今日未吃完的半个馒头递过去给这个孩子，因为她也没有多余的粮食，除了雪球偶尔打来的猎物，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固定的。 这个没吃完的馒头还是因为这几日劳动量过大引起生理性反胃吃不下才留下的。 本来打算回去就着水咽下去的，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浪费粮食，包括她。 小孩挣扎着，依旧仇恨的盯着谢宁，很想拒绝谢宁的馒头，但是他控制不住饥饿，一口咬了上去。 如果被毒死了，那也比饥饿的感觉好。 “呜呜~”雪球蹭着谢宁的腿，想让谢宁和它一起去抓兔子。 “得找草药，你自己去玩。” 谢宁看了一下钟表，现在已经有点晚了，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她可是没带干粮的，不能跑太远。 被扔到一旁的小孩缩着身子茫然的看着谢宁等人打马离开，久违的饱腹感冲击着他的大脑。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他？ 第696章 一梦华年228 两日了，他们依旧只占了东城门那一片，而灵州城久攻不下，便是南面那儿也是没有丝毫进展。 傅爻的内心十分焦躁，若他估算的不错，李禹带着军队在一日之内就会到达此地。 而现在城南那边没有动静，肯定是为了等两路大军汇合然后一网打尽。 可现在灵州城已经破了一个口子，如果决开七级渠，就是城里面的百姓也难以完全逃开，这是要以万千百姓来给他们陪葬啊。 太狠了。 谋士轻抿了一口茶，帐内的炭火熏开了的寒气，让人仿佛置身夏日，可现在是寒冬，若傅爻不是主将，他也没这几块炭火来用。 外面的士兵，条件好的，就能得些木头生火取暖，不然便是互相靠着。 若继续下去，便是有防寒的新军衣，他们也难以撑下去。 “大总管，我们不是带了一批霹雳炮过来吗？”谋士面色平静，“何不用此破开一条道路来？” 刘元畅猛地站起身，“不行，我们已经破开了一扇城门，若是在城内使用霹雳炮，这灵州城也毁的差不多了。” 霹雳弹爆炸的威力有限，但是他会引起火灾，到时候灵州城就真的毁了，不知多少百姓会葬身火海。 他们是拿来攻城的，而不是用来毁城的。 有好几个将领也不赞成，可也有赞成的，自身难保了，何必考虑那么多？在他们眼里，自己和将士们的命可重多了。 谋士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火炭炉上，火星子劈里啪啦的，烫在所有人的心上。 “可便是我们不做，他们也难逃冻溺，西理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要了。”他们又何必顾及那么多呢？ 战场上，有时候比的就是谁的心更狠。 大总管面色犹豫，他实在是难以下决定。 “大总管，谢大人求见。” 谢宁的到来打破了营帐里的凝滞的气氛，先是汇报了一下医帐的药材情况，然后环顾了四周，心中定了定。 她这两日也在想办法，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无所不能，可那终归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她亦是一个普通人，在战争和灾害面前，她的力量显得如此的渺小。 她无对抗万人之力，也无抵抗滔天洪水的能量，到那时，她也不过是狼狈求生者之中的一员。 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在心头，令人窒息。 “......此时东门已经被我等所占，若西理依旧执意要决开七级渠，那城中的百姓也逃不过此灾.....” 让谢宁想不明白的一点就是，这灵州城里也不仅有百姓，还有不少西理的官员，以及八万精兵。 便是不要百姓了，那他们呢？也不要了吗？ 有一位眼角带疤的将军看了谢宁一眼，解开了谢宁心中的疑惑，“灵州城地势较高，特别是他们在城内的军营所在，地势颇高，便是东城门被水侵蚀，他们也能在更高处得以求生，只不过那儿，怕是只有官与兵的位置。” 地势较低的房屋以及百姓依旧会被淹。 既然有此计，那西理肯定会想好相应的对策，先行准备好避难的地方和食物也不是不可能。 谢宁主要是不清楚灵州城内部的地势和布局如何，听到此，心中有所了解，然后道，“他们放弃灵州城百姓，我们......何不接手？” 众人都不知谢宁的意思，大总管拧着眉，想到谢宁虽不通军事，但聪慧非常，不仅将他们军队的伤亡降到历来最低，这次的情报得感谢那个冒死跑到周军这边的人，但也多亏了谢宁细心。 因此大总管便多了几分耐心听谢宁讲。 其他的将领也是，毕竟他们都受过谢宁救治，对谢宁印象不错。 谢宁深吸一口气，“没有人想死，两国交战，我们与他们虽互为敌对方，但在死亡面前，人都是求活的......更何况，西理放弃了他们。 灵州城是失地，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并非都是西理人，他们会为了西理死战吗？ 我想是不会的，百姓不懂为什么要打来打去，他们所求不过是活着，能吃饱穿暖的活着而已，或许他们也并不在乎管理他们的人是谁。 他们在乎的，是谁能给予他们活着，活的更好的机会。” 第697章 一梦华年229 站在一旁的谋士目光炯炯的看着谢宁，“对，我们可以策反他们！几十年前，灵州城，可还是大周的，我们是夺回失地！” 刘元畅迟疑的道，“可是，他们恨我们，几十年前灵州的确还是大周的，可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自己出身的人又有多少？ 他们只会恨大周的铁蹄踏破了他们的家园。 便是为了活，他们又如何会信我等？如此，他们怎么会帮助我们呢？” 坐在首位的大总管也叹了一口气，“说的容易，但若无人在其中煽动情绪，无人领头，便是让他们知道了西理打算决开七级渠的事，也无济于事。” 因为军队会暴力镇压，如此反而加速了西理决开七级渠的速度，怕是不会再等李禹带兵汇合过来就会下手。 而纵使他们有心送人进去领头，也送不进去。 谢宁摇了摇头，对着刘元畅道，“一路来，我也看到了不少仇恨的眼神，但他们真正仇恨的，不是我们，而是战争，让他们失去家园，失去生命的战争。 灵州久攻不下，何不试上一试？ 而且我收到了一封密信。” 是飞鸽传书，当时她恰好从钥城赶回主帐拿药，然后便瞧见一只灰色的鸽子飞向放置尸体的地方，便跟了上去。 那灰鸽恰好停在拼命跑出来传递消息的男子尸身之上。 见谢宁过来，鸽子也不惧，还飞到她的肩膀上，十分亲近的样子。 也因此，谢宁才得以拿到那一封密信，信里只有简单的问候，“父可安好？” 谢宁看了一眼男子的尸身，然后取了纸张回信，告诉那边的人，他的父亲去世了，不过他的尸身都有妥帖的收殓好。 若战事停止，他可来领他父亲的尸体。 这其实这是试探，谢宁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既然那人能传信来问，便证明他应当是知道男子是为何出来的，如果那人能作为内应...... 众人对视一眼，问道，“那他是如何说的？” “他愿。” 谢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事若是成了，那便能成功夺城，亦救万民于水火，便是败了，也不过是打草惊蛇，我们只需做好撤退的准备就可。” 已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撤退，他们是能够保住大半兵力的。 可是其他的人...... 谢宁攥紧手指，抬眸对上傅爻的视线，“大总管，可否派一队人马将沿河附近的百姓赶至远离河流的地方？” 单单通知是没有用的，慢不说，也很难让他们相信，而用武力驱赶，他们才会因为恐惧而疯狂逃命，这样才能保住更多的人。 远离河流，他们便能暂时保住一条性命。 真正的灾害，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被水所淹，颗粒无收，更多的人会因饥寒而丧命。 “可以。” 听到这一句准话，谢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底明白，若是没在西理决开七级渠之前制止成功，滔滔黄河水汹涌而下，他们做再多，都是杯水车薪。 可但凡一个人能活呢？ 大总管当下立断，听取了谢宁的意见，但是他没打算偷偷的去策反，而是要将西理决开七级渠的事彻底公之于众。 其一，让西理自乱阵脚。 其二，城中百姓但凡不想死的都会盯着南城那边的动静，更容易让他们策反了。 至于如何策反......几人商讨了一番，打算分两路行动，一路派人去散纸张，扰乱民心，一路派人将霹雳弹移到南门。 弓弩的射程的确是不够，但霹雳弹却能用投石机阻挡一下西理派去决开河渠的队伍。 只是霹雳弹数量有限，只能阻挡一时而已，剩下的便是看城内是否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能够起事了。 第698章 一梦华年230 随着薄云轻移，漫天的纸张随着阳光散落，他们站在东城的高墙之上，只要计算好风向，便能将写了以及画了西理恶计的纸张扬进城内，而更远的地方，则是需要孔明灯辅助。 街上的人面色惊恐，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未听见城东那边喊打喊杀的声音，想来是还没打进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要不是四个城门都有周兵，他们早跑了。 “这是什么？”不识字的人拿着一张纸反复的看，面带好奇。 而识字的人则是面色惨白，刺史竟然要决开七级渠，而今城东门已开，那不仅外面的周军会死，便是里面的他们，也逃不了。 便是城门未开，一旦决开河渠，他们的确还能安然的待在城内，可他们的土地将被彻底淹没...... 灵州城内人心浮动，大家的目光都转到了城南的方向，可他们又能如何去阻止呢？ “我不想死！”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掩面痛哭。 有那胆大之人则是拿起了棍棒，“那些官老爷都想我们死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坐着等死吗？” “对啊对啊！左右不过一个死字，还不如让周军进城，西理的军队节节溃败，退至灵州，但沿路却将百姓的粮食都掠走，带不走的就烧掉！ 都说周军是豺狼，那西理难道不是虎豹？ 他们吃的都是我们！” 说着那些个在街角乞讨的流民都落下了泪，他们就是被坚壁清野赶至城内的百姓。 他们还能跑，现在还活着，但那些跑不了的呢？寒冬之下，他们没有粮食，没有柴火，又能活到几时？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拼上一把！” ...... 一个人拿起了武器，两个人拿起了武器......一群人拿起了武器，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人领头，就有更多的胆气跟在后面。 有一少年也从家里拿了柴刀往外面跑，然后就被头发花白的母亲拉住了，她摇着头，泪水簌簌落下，却是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少年跪在妇人身边，眼眶通红，“阿娘，周军来攻打我们，西理兵烧了我们的粮食，阿爹死了，阿妹也死了，我背着您走了一个月，才走到灵州城。 我不知道该恨谁，我也不知道大周军队会不会打杀我们，将我们充为奴隶，但我知道，如果洪水蔓延，我们一定会死。 阿娘，我想活着的，阿妹想吃说书人讲的桃花酥，我还没替她尝一尝......” 寒风凛冽中，空中突然绽放了一朵灿烂的烟火。 “阿姐，我们这样做，对吗？”说话的正是刚刚在街上掩面痛哭的书生。 “这世上并无是非对错，你心中犹豫，怀疑，只不过是自己不够自信而已，我信父亲，也信自己，所以我要将他未完之事，做完。”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女子摸了摸灰鸽的小脑袋，然后才将看完的密信投入一旁的炭炉里。 “还傻站着干什么？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呢。”他们需要一个明面上孔武有力的领头，所以他将父亲特意聘给她的护卫放了出去，而暗地里，得有人引导他们的情绪。 不然一下子就成了一盘散沙。 变，需快，需准，不能给任何人留反应的时间。 这座城里富豪权贵不少，但街边的流浪者与艰难生存的贫民更多，他们终日惶惶不安，害怕即将打到家门的敌军，也被上面因战事而生出的各种税收压的脊背直不起来。 如今刺史打算决开七级渠的消息，将他们的恐惧放到最大，所以他们急需一个发泄的窗口。 正好让他们愤怒恐惧的情绪，冲开一个缺口。 民变发生的很快，快到灵州城刺史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呕出一口黑血来。 “快派人去镇压呀！”城里那么多兵，难道还镇压不了小小的民变，那才几个人？ “林将军已经派人去镇压了，就是......” “是什么？” 第699章 一梦华年231 “城东的大周军队突然爆发了猛烈的进攻，那儿的守城军在内外夹击之下......” “说！”刺史简直要爆粗口了，怎么说个话吞吞吐吐的？ “周军已经破开一个缺口与那些人汇合，占领了凤麟街，一路设置了关卡，如今怕是，怕是已经打到南门了。” “咚——” “刺史！刺史！快来人啊，叫医官！” 灵州刺史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撑起身子，“打开南门，派人通知南面的队伍，立即决开七级渠！ 还有摩罗，让他断后，集结军队，我们从北门突围撤离！” 这城守不了多久的了，不过，“这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 一位素来和燕令不好的官员上前答道，“刺史，燕大人已经有两日多未曾来上值了，他向来反对这个计策，此事怕是他捅出去的。” “来人！派兵包围燕府，给我把人抓过来！”刺史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恨极了，也顾不得查证。 可等士兵跑去抓人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燕府，里面连个下人都没有，很显然早就跑了！ 轰隆隆—— 仿若天雷炸响的声音，七级渠到底没被决开，屠四摸着脸上的又一道疤，狠狠的啐了一口，扛着大刀就指挥人把七级渠护住，然后与里面的刘元畅合击南门。 谢宁找了一片空地安排伤员，带着军医们忙的团团转。 一个络腮胡士兵抱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跑到谢宁面前，“谢大人，你救救这娃，他被砍了一刀！ 我给他摁着止血，但是没有用。” “当然没用，因为他体内的脏器破了，你也受伤了，先去找杜大夫处理，我会救他的，放心。” 谢宁接过和她一般高的少年，这人体重轻的很，一摸上去全是骨头。 拉住去扛人的士兵，谢宁装了一袋子止血药给他，“这些拿去给那些起义的百姓分发下去，若是轻伤，就给药，若是伤重，就扛过来一起救治。” “欸！” 这场战一直从半下午打到第二日天明，谢宁靠着雪球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就被一阵吵闹的声音惊醒。 杜莘拿了一碗粥和一个馒头过来，“听前面说，我们彻底将灵州城打下来了，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了。” 谢宁双目无神，只接过粥和馒头机械的吃着，她累极了，昨日骑马跑来跑去，下午和晚上又忙着救治伤兵。 现下心跳的厉害，若是再不休息，她感觉自己都要猝死了。 “咕咚——” 旁边的少年闻到粥香，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见谢宁两人看过来，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 “给你。” 温热的粥递到少年的眼前，谢宁又咬了一口馒头，有些含糊不清的道，“你伤重，现下还不能吃馒头，先喝几口粥吧，得慢慢喝，不能急。” 说罢，谢宁又扭过头让杜莘叫伙头军那边分出一点食物给昨日起义的百姓，他们也是跟着奋战了一整夜的。 “好。” “怎么不吃？”谢宁将手上的瓷碗朝前送了送，“你吃吧，我等会儿去打过一碗，没关系的。” 如此说着，少年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白粥，散发着清香的温热粥水入腹，便是迎着寒风，也不觉得冷了。 侧眸悄悄的打量谢宁，她又睡着了，昨天晚上其他的大夫都多少睡了一会儿，就她一个人熬到天明把剩下的所有重伤患处理完才将将睡了半个时辰。 他听见了一个女大夫跑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不休息一会儿。 她说了什么呢？ “我可以晚点睡，但是他们晚一点，就永远睡着了。” 她在和阎王抢时间。 傅爻仅凭五万人就拿下了灵州城，差点没把匆匆赶来的李禹气吐血，此时几个领军人物正在里面扯皮呢。 李禹问傅爻他派来的使者去哪了。 傅爻是一问三不知，反正他是没瞧见。 就是他军中有李禹的人又如何，他将那使者抓过来的时候可是特意给他换上了敌军的衣服才拎进主帐的。 李禹气的眼睛都红了，他只晚了三日啊三日！傅爻就把灵州城打下来了。 这边打下灵州的消息还未传回京城，所以皇帝只收到了傅爻带人围困灵州的消息，而李禹就在附近，不日也将领军汇合一起围困灵州。 如此孤军深入，皇帝深怕两军有所不测，急命晋安亲率重兵、押运粮草从兰州赶往兴、灵二州，并去信让吐蕃首领青牙援助。 可看到来信的晋安却并不想再趋重兵增援，而是专心在兰州建立帅府，以威慑西理。 若是傅爻未曾打下灵州，那他就会面临洪水围合以及粮草断绝的困境。 而今西理撤军匆忙，并未来得及烧掉粮库里的粮食，所以他们才能得百万石粮食以充军粮。 因为粮草得以为继，谢宁终于吃上了一碗大米饭，还有一小碟的炒肉。 伙食标准直线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她也终于见到了随李禹那一路军的杜太医。 泪眼汪汪的杜太医瞧见完好无损的谢宁还有他家子侄，终于松了一口气。 “杜太医，你，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谢宁到底年纪轻，她只要吃饱睡足，一下子就能将精神养回来了，倒是杜太医...... 他年纪不小了，如今饱经风霜的样子简直和之前温和儒雅，面白细腻的模样差别太大了，特别是瘦的官袍都撑不起来了。 要知道之前的杜太医可还有一点小肚子的。 “等会儿再去歇息，先叙叙旧，叙叙旧。”他可有不少话想说。 杜莘识趣的退下去找杜明昭了。 谢宁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双方的情况，谢宁也把自己琢磨的药方给了杜太医一份，特别是治疗冻伤的膏药。 “我也用现有的药材研制了一点，但效果不如你这个好，唉，如今天越来越冷，连着两日都下了小雪，被冻伤的士兵并不少，这冻伤膏的确顶大用了。” “杜太医，你那边的药材......” “没有，我那边也没有药材了！” 杜太医苦着一张脸，“李将军一路打的极快，停留的时间也短，而补给线拉长了，我也难以获得药局送来的药，大多数都是搜刮打下的城池里的药材，这才撑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杜太医低声问谢宁，“谢太医啊，你和傅大总管关系如何？” “怎么了？” 第700章 一梦华年232 “就是......”杜太医叹了一声，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若是你和傅大总管关系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让他去劝劝李将军。 双方交战，死伤难免，但那些个老弱病残，大可放过。” 杜太医面色有些发白，“之前在打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军队将城中老弱病残五百余户杀戮殆尽......” 或许李禹有足够的理由如此行事，但杜太医是医者，从来行的都是救人之事，又是第一次随军，看到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即使见多了死人，但依旧为主将的屠戮而感到胆寒。 “谢太医，你说为什么？ 明明都把城池打下来了，那些军民也都投降了，却依旧逃不开被屠戮被坑杀的命运？” 从那日到现在，他都得靠着安神汤才能勉强睡着，不然他也不会短短时间就熬到这个样子。 那些抢得战利品的士兵还匀了一些来送给他，因为他救了他们的命，杜太医没有接受，他的内心很煎熬。 谢宁握着杯子的指尖泛白，良久，才有些艰涩的道，“为了威慑。” 见杜太医有些不明所以，谢宁便呼出一口气，将自己对此的一些理解告诉他，这是客观而又残酷的事实。 “这是一种威胁手段，杜太医，你们攻打那座城池的时候是否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久攻不下？” “对，我们这边也是伤亡惨重，那个时候医药不够，很多本来可以活下来的士兵都熬死了。” 当时他下面那些比较年轻的局生哭的眼睛都红了。 “攻城和守城是两种死伤很不对称的战争，靠着城池的坚固，守方只需要少数士兵，就可以对付强大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 守城者居高临下，我们攻城，在距离城墙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会被他们的弓箭手射死，渡过护城河的时候又会被射死一批，爬城墙的时候又会被他们的滚木乱石砸死一批，或火油焚之，便是侥幸攻入城中，又是一番厮杀。 攻城战极其难打，而且极耗兵力，无数的士兵前赴后继才能打开一个缺口。 若是后面的城池都如此顽强抵抗，那攻城所耗的兵力将难以为继，所以屠城，是一种威慑，让后面的守城之人胆寒。 如果能顺顺利利地让守城一方投降，攻城方就能以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顿了顿，谢宁继续道，“也带了泄愤之意，士兵积攒的对守城者的愤恨需要发泄出来，不然容易乱军心，所以有些将领会对士兵做出‘城破不封刀’、‘钱财任取’的承诺。 而攻城损失越大，往往杀人也越狠。 而且屠城也是快速顺畅地掠夺财物成本最低的手段，正所谓以战养战。” 杜太医听的瞠目结舌，他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些，“谢大人钻研医术，竟还学了兵法吗？” “家父曾经教过一些。”算是随军前的补课，主要是给谢宁提个醒，因为战争往往都是残酷的，但凡能坐到一军主将的位置，就没一个是不够狠的。 可以谢宁的阅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杜太医心情好受了一些，但也陷入了自我怀疑，“难不成屠城还是对的？” 这也太冲击他的三观了。 谢宁只摇头，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屠城只是一种军事手段，但它永远都不可能是对的，战争也永远不可能是正确的。 站在大周这一边，我们是为了夺回失地，为了边境的安宁，而站在西理那一边，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而作战，我们与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都有各自的是非对错...... 有时候过于去纠结这些，便容易陷入自困的境地。 只需记着，我们生而为人，当知生命之可贵，对其保持敬畏之心，敬人，敬己。” “受教了。”杜太医反复遭受到煎熬的内心缓缓平复，他竟还没一个小姑娘看得开。 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杜太医的视线落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白狼身上，或许从一开始，她便是不同的。 不由心中对谢宁多了一丝敬畏之心。 谢宁给杜太医添了茶，也承诺道，“我会去寻傅大总管的，而且能打下灵州，也多亏了城内百姓的支持，你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杜太医就瞧见那蹲在门口没来得及跑开的兄妹俩，没忍住一人赏了一个爆头栗子，“非礼勿听啊，等回到家，一定得罚你俩狠狠抄上五十遍《论语》！” 虽然他们主要是学医，但一些基础的书还是学了的。 兄妹俩顿时垮下小脸，但的确是他们偷听不好，也不敢反驳，只老老实实的受罚。 杜太医拎着杜明昭离开了，杜莘摸了摸鼻子，扭头跑到了谢宁面前，“先生，他们做了肉饼呢，您尝尝，可香了！” 肉饼烤的脆脆的，一咬开里面的肉馅还流汤汁，着实是难得的美味。 谢宁接过肉饼，看了杜莘一眼，笑道，“我就不罚你抄《论语》了，待回去把《庄子》抄三遍。” 杜莘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 隔着一道墙，清秀的书生意犹未尽的收起耳朵，丝毫没有非礼勿听的觉悟，这家客栈就是他家的，现在被大周军队征用了。 因着他阿姐谨慎，所以留了一间小密室用以藏身，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番言论。 “抄《论语》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抄《庄子》？” 他自认学识不差，但却搞不懂谢宁的用意。 旁边的青年女子放下杯盏，淡淡掀起眼皮，“她刚刚说了‘是与非’，而庄子就有类似的言论，“是”、“非”无定......倒是好学识。” “走吧，去带父亲回家。” “是。” 第701章 一梦华年233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旧雪未消，又落新雪，玉花随风自飘零，带起一阵低低的抽泣，生人哭，新鬼泣。 谢宁第一次见到那个与她通密信的人，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姐弟，那弟弟和谢起差不多的年纪，生的清秀，而那姐姐则是梳着妇人发髻，坐藤木轮椅上，虽面色略有憔悴，却依旧不减其清雅。 站在青年女子肩膀上的小灰鸽飞到谢宁面前，小小的豆眼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好奇又亲切。 “它叫雾生，是今年春在晨雾中落到我院子里的，是不是很乖？” 谢宁点了点雾生的脑袋，微微弯唇，“很乖，也是一只很厉害的小鸽子。” 如果不是它传信，她们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商讨出计划。 “它叫雪球，也是一只乖巧的白狼。”谢宁弯身摸了摸雪球的脑袋，把雾生放到它脑袋上。 雪球素来有灵性，不会去咬小鸽子，而雾生胆子也大，并未害怕，还啄了雪球耳朵两下，示意它追上去，人都走远了！ 雪球晃了晃耳朵，低低的嗷呜一声，威胁小鸽子不要再啄它耳朵。 一路上没有吹吹打打，只有漫天的纸钱与琼花相缠。 谢宁走在青年女子身侧，在她们的前方便是棺椁，那燕家的郎君手持节杖走在最前面，而他的旁边是穿着丧服的燕母。 她哭的近乎肝肠寸断，几乎是靠别人搀扶着走的。 视线下落，见青年女子眼中没落一滴泪，只有些微的怅然，谢宁不禁劝道，“燕娘子若是难受，哭出来，身体会好受一些。” “我并不伤心，父亲做了他想做的，而我完成了他的未尽之事，他愿已成，当死而无憾。” 然后抬眸看向谢宁，“我叫如景，高山景行的景，我的弟弟叫如珩，君子如珩。” 谢宁愣了一下，继而温声道，“我姓谢，单字一个宁。” 她并没有说寓意，因为她一直在践行。 几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不想却看到了夹道相迎的百姓，他们自觉的在手臂上绑了一条白布，像是为逝去的燕大人哀悼。 有人看着沉重的棺椁，没忍住抽泣，谢宁也才知道燕令在灵州城如此受百姓爱戴。 “他们向来敬重父亲，不然我们也不可能一起事，便那么多人簇拥。”虽然其中不乏自己派人煽风点火引起的效果，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底层百姓看到她与弟弟才选择跟随。 父亲是个很爱护百姓的人，在他选择出城的前一天，他还带着人去给那些被坚壁清野而逃到灵州城里的周边百姓施粥，还在忧虑该怎么为他们求来一点冬衣以避寒。 谢宁随着众人一路来到燕府，因为傅大总管令行禁止，所以城内并未受到多大的劫掠，甚至还有那胆子大的货郎出来做生意。 随着众人上了一道香后，谢宁在离开前给了燕如景一块玉佩。 “灵州城会有人来接管，所以我们在休整一段时间后便会离开。 在一些人眼里，燕大人救了万千百姓的性命，但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他却是不忠的，西理的怒火或许会迁怒到你们这些家眷身上。 第702章 一梦华年234 特别是你们还和大周军队里应外合，更加深了西理对你们的仇恨。 而灵州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今日在大周手里，或许明日就到了西理的手里，所以我是建议你们最好撤出灵州，去往内地。 若遇不测，可前往京城寻我，虽然我位卑力小，但也会尽力护住你们的。” 燕如景接过通体温润的玉佩，抬眸对上谢宁澄澈的目光，轻轻点头，但她是不会离开的，她想留在这里，看着灵州城越来越好。 从燕府出来，谢宁便往刺史府而去，如今那一片住着傅爻等一众将领，还有昨日上午赶来的李禹等人。 在谢宁等在议事厅外面的时候，里面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本来他们打下灵州城该高兴的，但李禹那厮实在是太气人了。 前日晚上他们正攻城，而李禹率军赶过来，便在距离灵州城三十里的地方遭遇了西理的军队，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其间李禹派人和傅爻求援，而傅爻便派了刘元畅领了五千精兵去支援，然后把追击的任务派给了屠四。 但是没想到和李禹打完人，他一扭头就以应援迟缓之名卸了刘元畅的兵权，本来他是想杀人的，但是被部下劝住了。 毕竟还有傅爻在呢。 傅爻得知此事也很气愤，因为李禹到来后不仅没有为他们打下灵州而喝彩，反而以莫须有之罪卸了刘元畅的兵权，直接断了他的臂膀。 然后还斥责他们为何不等他来一起合围。 他是主帅，说什么他们都得受着，但当面不能反抗上命，不代表傅爻背后不会去告黑状，毕竟他们打下了灵州城，拿下了首功，皇帝指不定多乐呢。 便是李禹是皇帝的舅舅，也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扣罪。 谋士看了一下傅爻的脸色，劝道，“大总管，我们还是多加防备的好，今日刘副总管说他在主帅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保不齐他会杀了我等冒领首功。” 别说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到时候把人杀到闭嘴就是了。 傅爻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这么疯吧？” 可他心中清楚，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的确，李禹在帐中便想着该如何谋划夺功之事，可遭到了手下谋士的强烈反对，他们都认为此是下下之策。 如今灵州已取，便可直逼兴州，与其在这里抢一个既定的功劳，不如带兵去打兴州，好歹多建些功业。 毕竟讨伐西理的首功已经被晋安夺了，人家现在正在兰州建立帅府了呢。 李禹憋了一肚子气，那兴州是那么好打的？有点脑子好不好！ 现在寒冬腊月的不说，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仗，粮草线拉长，他们很难再获得足够的粮草，便是打下了灵州，想动其他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虽然就像须临阳所说的，西理幼帝即位，主要还是一个女子摄政管事，但他们那儿也是有不少能打的老将的，他可没须临阳那般自大。 想到须临阳，李禹便问他如今走到哪儿了，底下人只摇头，他们并未收到军报，所以现在也不知道须临阳走到哪里了。 李禹冷哼一声，又问到晋安和吐蕃那边的支援，在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要是等着他们支援，我们早就没命了！”虽然灵州不是他打下来的，但傅爻和刘元畅都算是他的手下，论功劳虽然不是首功，但也是有的， 也因此对于其他硬拖着就是不来支援的将领十分愤恨，特别是那吐蕃的青牙，一个附属小国，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表面上信誓旦旦的说要和大周一起打西理，等到打仗的时候却缩在后面。 还有晋安，那老腌货最是老奸巨猾，见他们打的如此深入，必然不敢轻易运粮支援。 想了想，李禹还是派人去了军报寻须临阳，这厮打起仗来顾前不顾后，得让他知道灵州打下来了，若是粮草不足，暂时可以来此进行补给。 不然他打太深了，粮草供应不上，那军队必然溃败。 第703章 一梦华年235 而此时李禹口中的须临阳只留了一千精兵守着米寨，本来给他的诏令是让他去灵州和大军汇合，并与李禹傅爻等人合围灵州。 收到诏令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灵州在不久后就被打下来了，所以他并未按照诏令所说的去灵州与众人汇合，而是饶路去了夏州等地寻西理的军队，却不想一路都没找到。 这就算了，因为西理坚壁清野的政策，他们一粒粮食都没搜出来，而看到疲累的士兵，须临阳心中不安，也知晓这是自己绕远路的决定害的。 可他却不能担这个罪责，于是打算将此罪落到督责粮饷的转运使陈鹤头上。 陈鹤不知一顶大帽子即将扣下来，他只沉沉的听着手下来报，说是运输粮饷的丁夫不堪运输之苦，多半溃逃。 手下一边禀报，一边后背冒汗，明明是冬日，他却出汗不止，那是怕的。 毕竟陈鹤素来以严苛出名，他所负责的工事，从来都没有失误延搁，而且由他担任转运使，皇帝还给了他一个特权，那就是郡守以下，皆可斩，不必请示。 由他开始，自上而下，便是小吏，也可以随意杀戮丁夫，而不必请示。 陈鹤掀起眼皮，淡淡的道，“人抓回来后，把脚筋挑了，再令其去运粮。” 听到此话的人莫不胆寒，那手下也唯唯诺诺应下，不敢多话。 而从大周到西理的路上，点点血色滴落，又被新雪覆盖，倒下的人亦是。 夺回灵州的消息还是如飞雁一般快速的传至各军以及远在京城的皇帝耳中，皇帝龙心大悦，连道了三个好字！ 紧接着就是派人去嘉赏，然后掏了掏国库，把见空的军费补上。 谢望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座钟，然后上前汇报最近工部的情况，新的军衣已经制好，可以运往前线了。 为了这次的西北之战，皇帝可是掏空了国库，必不能败，在讨论的时候有大臣提到了议和之事，直接被皇帝骂了一通。 老大人无语了一瞬，虽然知道此时打破皇帝彻底消灭西理的妄想是有点不讨人喜欢，但他说的是事实啊。 因为便是他们不主动议和，就如今的情况，西理也会被吓破胆来谈和的，到那时又当如何，特别是还有北晋的态度。 北晋肯定是不想看到大周强大的，如今大周对西理的局势大好，难保北晋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早点防范为好。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等终于论完事出来后，谢望之看着前面佝偻的老者，还是没忍住上前问候，“石大人，石学士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在今年冬的时候石学士就因病辞职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他和石学士有些交情，也颇为喜爱其才，听到石学士生病了，难免担忧。 石老大人面色憔悴，不仅是为了西北之战事和儿子的病，还有朝中新法难以为继，他也没想到他走了没多久，走前还留了两员大将，结果却是他们自己内部分裂。 如今支持他的人都少了很多，若想让新法按照自己的意思推行，更是难上加难。 “多谢谢大人关心，陛下已经叫了太医来诊治，犬子的病情已经好了一些了。” “那便好。” 石老大人看着谢望之清俊的眉眼，第一次提起了谢宁所倡导的选拔女官之事，他知道谢宁，却对其了解不多，从未想到她不仅自己当女官，还让皇帝同意了女子参加科举之事。 石老大人没有那么迂腐，他虽觉得这样的举措有些冲击他所学的礼教，但也能够看出此举能够给大周带来多少活力。 而谢宁聪明就聪明在，她并不是先提出女子参加科举然后以此成为女官，而是先给出了适合女子的官位，然后才提出诉求。 有所需，然后才有所供。 这便堵住了一大部分人的嘴。 因为很多人都会说，女子便是中了科举，朝廷又该让她们当什么官呢？ 自古以来便没有适合女子的官位，或者说，自古以来人们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当官的应该是男子。 一说到谢宁，谢望之脸上就带起了笑，那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然后便瞧见一道浅黄色的身影打马疾驰而来，定眼一瞧，竟是燕曦公主。 “石老大人，谢大人。” “参见燕曦公主。” 燕曦赶忙下马，笑着道，“免礼免礼。” 如此自信张扬的燕曦和多年前那个孱弱的，只躲在角落里看书的小公主宛若天壤之别，令石老大人一阵恍惚。 当初没人觉得如此孱弱的小公主能活过十二岁，但现在她却不仅活过了十二岁，还拥有了一副看起来十分健康的身体。 作为公主，她也没有只圈在后宫学一些女子该学的事然后等待婚嫁，而是跪在皇帝面前请命，总领纺织一事。 也因此，她在工部领了职，不仅有公主的尊荣，手上还握着实权。 这放在以前，哪个公主敢想？不，应该说不是她们不敢想，而是她们没有成功。 第704章 一梦华年236 谢宁到底没能在年前回京，而是随刘元畅辗转多个地方后又回灵州城休整，也是在此过的年节。 之前李禹夺了刘元畅的兵权，然后因为傅爻在背后告状，所以他立即收到了皇帝发来的责问诏书，且因为傅爻和刘元畅打下灵州的首功，便降了李禹的职，将傅爻提到主帅的位置。 本来傅爻和李禹的官职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皇帝将主帅的位置给了李禹，这才使其权力更大。 如此一来，傅爻上去了，李禹现在反倒是降到了和刘元畅平起平坐的位置。 在冬月末的时候径原军率先占下灵州，又有傅爻提醒小心西理军队使用轻骑断他们的补给线，所以除了须临阳那一路出了一点状况之外，其他的军队都还好。 随着第一棵草芽钻出地面，大周的各路军队都按照原来的计划逼近兴州，多路汇合之下，实行合围之计。 而在大周频频传出捷报的时候，北晋又派了使者来，表示可以和大周一起打西理，可把皇帝气的不行。 他们都快打完了，北晋这个时候跑出来要分一杯羹，简直把人恶心的不行。 如此朝中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北晋加入，主要是害怕北晋趁机打过来，一派则是强烈的反对，这一对一和二对一能占的好处是不一样的。 再是吵的不可开交，最终的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那就是勉力抵挡一下北晋在边境的骚扰，先把西理拿下再说。 皇帝也不想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恶气，而且这几年税收不错，特别是海税颇丰，他暂时还撑得起战争的消耗。 而且现在已经打下了那么多地盘，就是没有彻底吃下西理，他也亏不了，只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他就能彻底回本了。 不是没有大臣看着空空的国库想先停战，但更多的人还是想一鼓作气的拿下西理，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 皇帝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写信给北晋边区的将领，让他们务必稳住北晋，如果要打，那就打！ 不要怂，反正不能让步！他，他大不了掏私库！ 西北天寒，雨雪却少，因此河流并未结冰，而是冰冷刺骨。 谢宁打马追在雪球后面，今日难得出来放松一下，顺带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草药挖回去，身边只跟了那两个护卫和阿戚兰。 杜莘要代她管事呢。 她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寒风刮过耳边，像刀子似的，但看着广袤辽阔的天地，让人的心也松快了不少。 “扑通——”雪球一下子扎进水中，它向来不怕冷，且捕鱼技术极好。 谢宁落在后面，等她打马过来，就瞧见叼着一条肥鱼的雪球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傻傻的看着她，一旁还站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绑着头巾的女子。 看到黑马上的谢宁，女子面色惶恐，她下意识的想跪地，但她的腿已经被冰冷的河水给冻麻木了。 这条河最深的地方也才到人胸口，淹不死人，更何况现在她只是站在河水蔓延至腰部的地方。 不是寻死，那是为了什么？ 谢宁认出了此人，示意身后的人不要靠近，然后自己下马走近了一些，尽量软着声音道，“冬儿，你在干什么？先上来，河里冷。” 待看到河水里蔓延开的血色的时候，谢宁伸出的手一抖，然后自己下河把冬儿抱了上来，她的腿一片青紫，很显然泡的太久，都冻僵了。 冬儿将脑袋埋在谢宁的胸前，颤抖着声音一直在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助又恐惧。 谢宁把刚刚扔到一旁的狐裘披到冬儿的身上，对着不远处的护卫道，“卫勇，你们走远些！阿戚兰，过来。” 然后才低头看着不断落泪的冬儿，手从她的手腕上移开，“为何不来寻我？” 冬儿没有回答，只缩着身子，头埋的低低的，不敢看谢宁，手也不敢触碰这包裹着她的温暖狐裘，待看到狐裘被她弄脏的时候，才小声的道，“谢大人，我，我弄脏了您的狐裘，您快把它拿开吧。” 疼痛让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 “脏了就脏了，死物哪有人重要？” 第705章 一梦华年237 冬儿触及到狐裘洁白软和的皮毛，终于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谢宁，她就这么一条贱命，怎么可能比得上如此华美的狐裘呢？ 她们是取悦人的玩意儿，是不知疲倦的劳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们没有价值的。 谢宁翻着布包，取出了一丸药递到冬儿嘴边，“你气血亏损过重，先吃着这药缓一缓。” 等人乖乖的把药吞进去，谢宁才问道，“你怀孕了，若是不想留下他，来找我拿药就是了，为何要......” 阿戚兰站到一旁看着谢宁解开冬儿的衣裳，她的肚子微微鼓起，上面是各种斑驳的青紫，“是，是他们打的吗？” 阿戚兰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看到冬儿身上的伤，眼睛都气红了。 “不是，是我自己撞的。”等撞的流血了，她才跑到河里来，这样才能流的更干净一点。 谢宁沉默了一会儿，才把衣裳给冬儿穿好，然后用狐裘将她紧紧的包裹住，“这里冷，我先带你回去。” 这样是流不干净的，而且还会有不好的后遗症。 冬儿很不自在，她看着谢宁的侧脸，任由风吹散她的泪。 她们都知道军队里的谢大人带着一群女军医，很是厉害，为人也好，但她们从来都不会去靠近，因为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面是士兵都不敢得罪的官，而她们是士兵可以随意折辱的军妓。 冬儿也想不到谢宁会记住她的名字，她的样子，明明她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明明她们只有在救人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丝交集。 谢宁会教她们如何止血包扎，偶尔闲了一会儿，还会和她们讲一些小故事，或许是给那些女大夫们讲，然后她们幸运的能听上一耳朵。 不过这样的空闲时间很少，大家都很忙，谢宁忙着救治伤员，忙着带女医们和各位将军辗转各地去打仗，忙着算药材，算现有的药材还能救几个人。 时常缩在角落里就睡了过去，大家都很敬重她。 她们也忙的，她们白日要承担各种繁重的劳动，洗涤衣物、准备饭食、协助军医进行简单的救治工作。 晚上，她们就是一个供士兵发泄欲望的存在。 所以她们的寿命短的很，一旦入了军妓营，很少有人能撑过一年的，死了就会被随意丢弃。 有年纪比较大的姐姐说，如果遇到军粮不足的情况，她们就是最后的食物。 冬儿的眼神又变的空洞了，直到谢宁从营帐外取了药过来，她才活了一点。 “把药喝了，然后你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见冬儿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有些迟疑，谢宁便笑道，“这药是有些苦，但喝了对身体好，趁热喝了，我拿蜜饯给你吃。” “不是......”冬儿抿了抿唇，她不是怕苦，她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她竟然还能喝药，因为她们若是病了，就是等死的命。 还有不久前的药丸......冬儿十分珍惜的小口小口喝着苦涩的药汁，冻僵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余光悄悄打量着谢宁，只见她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眉心是化不开的愁绪，她似乎很不开心。 冬儿因为谢宁对她的温柔而有点开心雀跃的心也落了下去，她想谢宁开心一点。 一道阴影落下，谢宁抬眸对上冬儿的视线，只见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有些羞怯的看着自己，“谢大人，我会跳舞。” 说罢就软着腰肢跳了起来，这是她唯一会的取悦人的法子了，是一个姐姐教她的，说是如果能凭跳舞取悦到一位大人，那就可以过的好一点。 她穿的并不好，衣服不好看，也比大多数人都要单薄，且不是棉衣，舞是媚的，但她的眼睛却纯然的如同山间清泉。 谢宁沉默着没有动，等冬儿跳完才勉强扬起一个笑，“很好看，但是你身体不好，先睡一会儿吧，我.....留不了你多久。” 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706章 一梦华年238 这是一项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制度，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 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谢宁才转身去寻大总管，不，现在应该叫主帅了。 傅爻刚看士兵操练回来，见谢宁在主帐等他，不由快步上前，“谢大人，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各路军汇合的时候，大家都互相交流了一番，最后竟然是他所在的军队伤亡最小，惹得其他人嫉妒不已。 傅爻心中暗爽，但还是谦虚了一番，说都是谢宁医术好，带的那些小娘子医术也很好。 但这也是事实，谢宁救的重伤员，十个里能活七八个，这概率可谓是十分高了，听说谢宁还在鼓捣新药，如果那新药出来，士兵的伤亡率还能降低。 所以傅爻一直在暗暗的期待着。 由此，傅爻等人对谢宁都颇为尊重，更别说谢宁自己就是一个五品官，且家里的背景也不低，不管是谢父还是她自己，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谁不巴着一点呢？ 谢宁站起身冲傅爻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始汇报最近的伤亡情况，近期各路军对兴州虽然采取只围而不攻的策略，但一些小战无法避免，所以就有伤兵。 不过因着都是小规模的战役，死伤不大，但谢宁既然是汇报，那必然是联合前面的整体汇报一遍了。 见傅爻听的认真，谢宁才缓缓开口，“傅大总管，医帐那边人手不够，可否调一些人来这边帮忙？” “可以，我会派一队士兵给你的。”到时候选一些老兵和伤兵就行了。 谢宁却是摇头，“大总管，新调来的人医术怕是一般，让他们来医帐帮忙所取的效益并不如他们在战场上的杀敌带来的效果好。” 对上谢宁认真的眼神，傅爻有些尴尬的看向谋士，他可没说过派精兵强将去给谢宁帮忙，弄些老弱残兵还差不多。 谋士轻咳一声，问道，“那谢大人想要怎么样的人？” 还是先问问吧，说不定谢宁要的就是那些老弱残兵呢？要知道之前谢宁就要过一次。 “我想要军妓。” “噗——咳咳咳——”傅爻刚喝上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谢宁躲的快，所以喷的是谋士。 谋士：...... “谢大人，你要军妓干什么？医帐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不是也让她们去帮忙了吗？”当然，军营向来如此，那也是她们的工作。 谢宁垂下眸子，心中斟酌着措辞，“大总管，她们虽然在医帐忙不过来时帮忙了，但在止血包扎等医术上有很大的欠缺，所以我想在她们闲时授予她们一些医术，等到起战事的时候才能救更多的人。 说不定还能将伤亡率再降低一些。” 傅爻可耻的心动了，但一想到军妓营存在的作用和谢宁的身份，顿时又将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对着谢宁稚嫩的小脸，傅爻老脸一红，他着实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拼命的给谋士使眼色。 谋士扯了扯嘴角，有时候和主公太过心意相通也不是好事。 不由心中暗暗吐槽傅爻，这厮不好意思说，难道他这个谋士就好意思了？ 虽然他素来脸皮厚，可对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事，还是很羞耻的，即使谢宁是医者。 谢宁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眼前的两人在打什么眉眼官司，那眼睛都快抽筋了。 谋士狠狠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将谢宁请到一边，“谢大人，军妓有稳定军心之用......且她们大部分都是罪奴，您身份高贵，还是少与她们接触，免得污了您的耳朵，到时候我们不好对谢大人交代啊。” 谢宁绷着一张小脸，她很想反驳谋士的话，可反驳就能改变吗？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分高低贵贱，等级森严......会吃人的世界，他们所学，所了解且遵守的就是这个世界最本质的规则。 “我知道。” 谢宁牵强的笑了笑，然后跟着谋士走到傅爻前面，继续道，“她们日夜繁忙，但我依旧认为她们可以抽出一个或者两个时辰来学习医术，若是怕妨碍了某些事务，那边分批来学就是了。 大总管，她们的医术进步了，带来的好处不是一时的，往后便是我走了，她们也还在，不是吗？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傅爻敲着桌子，看向谋士，见其也点了点头才叹了一口气，应了谢宁的提议。 毕竟他也是真的心动。 待走出主帐的时候，谢宁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她现在还做不到太多，只能勉强给她们争取到一点休息和学习的时间。 或许在回去后她们会陷入更繁忙的劳作，但如果她们懂得了一点医，就能尽量避免出现今日冬儿这般的情况了。 还有一个就是，谢宁想给她们看看脉，若是有孕，便在军制的基础上遵循她们意愿，或去或留，都比丝毫不懂的她们自己来除去腹中胚胎要更好。 她们想活的更久一些的，即使身处于这样的境地。 谢宁，也想她们活。 第707章 一梦华年239 枝头悄然绽开一朵黄色的小花，雀儿低头将小花衔在口中，在飞过房檐前的时候被翻墙而落的人惊到，花儿随风飘到窗沿，落在黄衣少年的眼前。 “陛下，而今大周几十万大军围城......虽然我等的计划泄露，明大人身死，但大周还是打过来了，我等何不与周军里应外合，彻底将后党消灭？” 小皇帝转着黄色的小花，良久，才将视线落在跪着的黑衣人身上。 “叶襄，你以为，周军进来后，朕还能活吗？” 叶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据实答道，“陛下，若周军进来，那西理的皇室一脉还能留存，毕竟他们打的就是救您的旗号。 若是等后党......那到时候怕是连宗庙都保不住。” 毕竟现在皇帝都是一个傀儡，且还被太后和丞相联合囚禁了。 往后这皇位上坐着的，是姓理，还是姓慕容，那可说不定。 小皇帝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沉的闭上眼睛，这种命运不受掌握的感觉真的是糟糕极了。 现在看似站在他这边的叶家也不是全然为他着想，只不过眼看着兴州守不住了，而待周军进城，后党肯定是会被清剿的，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过是从狼窝转到虎穴罢了。 都是傀儡。 叶家便是看清了这一点，然后想在周军进城之前邀功。 小皇帝艰涩的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没有选择，他年纪小，不懂政事，手上也没有势力，只能依靠别人。 残花落地，小皇帝终究还是在西面的喊杀声中换上了一身白衣，在叶家的帮助下脱离了慕容家的囚禁，走上了街头。 大周也没想到西理内部就先乱了，还给他们开了城门。 傅爻看到还活着的小皇帝，有些可惜，还是上前与其接洽。 他们本就是打着来救皇帝的继弟的名号来攻打西理的，如今小皇帝都出现了，那倒是可以暂时歇战了。 听到小皇帝一袭白衣走到敌军面前的太后颓然的瘫坐在地，眼睛干涩的转动，“大兄，如今该当如何？” 丞相也是脸色惨白，但勉强能维持住身形。 “城西距离内城还远，我安排了禁军在里面保护，先把族人接出来送出城，从北面突围......” 他话还未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兵戈之声。 看到一身染血甲胄的叶轮，慕容丞相目眦欲裂，“叶轮！你敢叛我！” 大胡子的叶将军直接让身后的将领把慕容丞相和太后绑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丞相，“叛？我始终忠于陛下，忠于西理，与你慕容齐岸何干？” 他们早便谋划着借大周之力清剿后党，但没想到会闹到如今的地步，不过没关系，他们叶家有功。 至于其他，叶轮可管不着。 钥城， 谢宁正在给人缝肚子，就听到有士兵一边骑马一边大喊，“西理降了！西理降了！” 阿戚兰拿着一把带血的锯子，一脸呆滞，“啊？咱这次才打了半天呢。” 之前天天在城外喊战，都是打了一天，谁也没打过谁就又歇战了，这次不知道怎么被他们打进了西城，还以为又要在这城门处拖上半个月，这......半天就结束了？” 好突然啊。 谢宁示意一旁的助手开始上药，她去给下一个做手术。 快吗？ 一点都不快，这次战役起自去年夏日，而今已经是第二年春了。 她是去年十月中旬来的，满打满算也在战场上待了三个月。 西理投降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京城，朝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在朝臣看不到的地方，皇帝激动的在房内转来转去。 他算是完成了祖辈的遗愿，他竟然真的收复了西理！ 想着想着皇帝眼眶就红了，要知道大周和西理北晋打仗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力，而今终于去了一患，他也能睡个安心觉了。 至于北晋......皇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便是想，怕是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对比于大周的其他皇帝来说，他算是长寿的了。 可惜的是他底下的皇子都还小，他还是再熬一熬吧，起码等那些个皇子长大一点。 而今收复了西理，那他最先考虑的是与民休息，持续不断的战役耗费的是大量国力民力，大周现在已经撑不起再一场大战役了。 转了好几圈，皇帝还是没有困意，现在正中午呢，他一点都不犯春困，“丁仲，将石大人他们唤来，开小朝会。” 睡不着，那就工作！ 被皇帝卷生卷死的大人们：.......好不容易打完了，就不能放假吗？ 他们只想歇一会儿，已经不求开宴饮乐了，能躺着就行。 本来他们是不想卷的，但无奈于皇帝卷，且最近皇帝不知怎么还搞出一个考绩模式，这谁偷懒了一目了然，搞得他们不得不待在办公房吭哧吭哧的工作。 简直把前几十年偷偷撬的班都加回来了。 而此时眼底青黑的工部右侍郎呆呆的跟在谢望之旁边走着，嘴里不住的吐槽，“昨日还说今日能歇一会儿了，怎么刚上完朝，没吃上两口午膳就又要去上朝会了？ 陛下真的不累吗？” 反正他好累啊，他身为右侍郎，主要负责的就是偏军事的，打仗的时候他熬的比谢望之这个左侍郎严重多了。 “还有那个新推出的绩效考核！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怂的建议的，简直害惨了我等！” 害的他连打马球都没空了，只前两日陪着夫人去看了花魁跳舞，这日子，太苦了！ 看着右侍郎疲惫瘦削的脸，谢望之想了想，还是递过去一颗薄荷糖，“右侍郎要不要吃这个醒醒脑？我平日吃着觉得精神会更好一些。” 若是他猜的不错，这考核的方法应该是燕曦公主提的，因为他恰好在谢宁小书房里找书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 嗯，的确很卷。 第708章 一梦华年240 谢宁不知京城里正商量着要如何安排西理等地，毕竟仗打完了，她也该回家了。 一老一小两个军医都对谢宁十分不舍，谢宁只笑道，“等回去我便与陛下说轮值的事，你们到时候也能回京城太医局继续学习。” 谢宁知道他们想的其实不止是继续回太医局学习，而是想留在京城，因为留在军中实在是危险。 但这些她是不会管的，能不能留，且能学到多少知识，都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顿了顿，谢宁将这几日写的药方和几个行针之法教给二人，别无所求，只希望军妓营的姑娘找上来的时候，军医能伸出援手救她们一命。 两军分道扬镳，年纪较轻的军医叹了一句，“刚开始见谢大人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京城来的贵女会是既没本事又傲气的，不成想如此厉害，为人又那么的和善，那妓营的女子她也愿教。” 坐在马车里的老军医困顿的眯着眼，闻言换了个更舒适一些的姿势，“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我等还是没修到家啊。” 年轻军医有些羞赧，“谢大人是姑娘家，她更体贴女子也是正常。” “这话却是错了。” “哪里错了？” 年轻军医不大明白，本来嘛，女子更体贴女子，他们身为男子，粗心些倒也正常，而且男女身份有别，那些军妓身份又低贱，所以他们更是不会去想这些。 老军医没了睡意，掀开窗帘示意年轻军医看外面，“你瞧见了什么？” “野草？”年轻军医迟疑的回答。 这路上除了野草，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车窗外也没士兵啊，泥土？ 老军医点了点头，“你觉得这野草比之你在家中细细养着的兰花如何？哪样更珍贵？” “自然是我养的春兰珍贵，我养的极好，它的叶片细长优雅，花朵娇小玲珑，一派淡雅，轻轻摇曳在微风中，便是春意，而这野草到处都是，哪里比得上我的春兰？” 一提起他养的兰花，年轻军医就很是自得，他平生无甚爱好，独爱兰花，细细养之，哪里是路边的杂草能比的？ 老军医目光悠长，“或许在谢大人眼里，春兰和路边的野草一样，都是草。” 年轻军医得意的神色一顿，眼神迷茫了一瞬，遂低头沉思起来，他似乎懂了什么。 沙尘茫茫，鸿雁高飞，草树知春，接落春雨，箫音飞关塞，汴梁风斜柳。 车辀碾过大漠细沙，铜銮声声惹人困，杜莘抱着书沉沉睡去，只谢宁依旧坐在小矮桌前撰写医书。 都是她在救治伤兵的时候总结的经验，或许她能通过看以前的笔记回忆起之前的治疗手段以及积攒的经验，但不同的时期所适用的医疗手段也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医药和医疗设备都较为落后。 写到后面，谢宁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在现代所学的都是物理机械知识，于医学上的认知是在后面慢慢积累的，主要还是在民国时期学的。 那个时候所使用的抗生素是磺胺，青霉素都是在后期才出现的，且不说她并未钻研医学，便是当时钻研了，也没有条件和途径去学习抗生素是如何制作的。 因此她在这一领域上可谓是一片空白。 战场上的士兵大多不是死于刀枪之伤，而是死于看似不严重的伤口感染。 若是有抗生素，那便可以极大的降低死亡率。 在行军途中她也曾经尝试过制作类似的能够防治感染的药物，因为她在翻阅古籍的时候便看到有用豆腐上的霉来治疗皮肤上的疮疖的例子。 可惜她试验的效果堪忧。 第709章 一梦华年241 不知是方法问题，还是她的试验对象有问题。 谢宁选取的试验对象都是受伤的动物或是无法救治在等死的士兵，她才死马当活马医，看能不能靠着这药救他们一救。 只不过活下来的很少，百人中才一两个，也因此，谢宁都不敢断定是自己的药起的疗效还是他们命大熬下来的。 现在她们所用的膏药，大多含有油脂，而油脂对于伤口有较好的防止感染的作用，就是远远比不上抗生素啊。 抽出一张新纸，谢宁继续把自己基于现有的膏药又创新发展的其他方子誊抄上去，打算回去和江院正他们商讨要不要交予药局制作售卖。 这些方子的效果不错，成本也更低，想来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去的时候是急行军，谢宁都是一路骑马的，打仗的时候就更是了，回去的时候她反而安静的坐马车了。 毕竟连着好几个月的征战，即使她打小就自觉的加强锻炼，长期劳累下来，她的身体也亏损了很多，趁着不忙的时候，她还是好好休养一番的好。 不然等回到家中定会让父母亲人担忧。 大军是在正午时分回到京城的，早前便有传令兵快马加鞭的去城内禀报了，大军在城外驻扎，而回京的几员大将则是领着一小部分禁军进城。 还在城外呢，就有百姓大喊着某某将军，期间夹杂着各家呼儿唤女的声音。 皇帝领着百官特意在皇宫门口迎接众将，可谓是给了极大的尊容。 谢宁穿着绯色官服和杜太医等人骑马并行，而她带去的女医们也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跟在谢宁身后，与其他局生各占一侧同行，鲜衣怒马，极为夺目。 百姓夹道高呼迎接大军的凯旋，陈云诚半个身子都探出二楼窗口，尖叫着喊谢宁，“表妹！表妹！” 谢起本来是不好意思的，但受气氛感染，也激动的跟着陈云诚喊了起来。 谢宁似乎是听到了，便抬头瞧了一眼，待看到站在窗口的家人时，弯眸一笑，阳光洒落在她脸上，容色清绝。 这一笑，陈云诚他们还没怎么，倒是隔壁窗口瞬间爆发了阵阵尖叫，“啊啊啊！谢大人看我了！她看我了！她朝我笑！” 都是些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的挤在窗口，有人捂着心口，拿了自己的香囊就砸了下去，见谢宁接了，随即越来越多的手帕香囊和鲜花砸到她身上。 惹的其他太医频频朝谢宁看来，打趣道，“谢大人倒是受欢迎，不似我等老头子。” 默默跟在后边的杜明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的也不差呀，怎么没人为他尖叫给他丢香囊呢？ 正想着，就有一个粉色绣着绣球花的香囊掉在他的怀里，还没等他扬起笑容看看是哪家小娘子，便传来了一个小娘子的大声呼喊，“哎呀，我扔错了！那是给谢大人的！” “那位公子，快将我的香囊给谢大人！” 杜明昭瞬间垮下脸，然后就朝快被鲜花埋了的谢宁扔过去，他的心被狠狠的伤到了！ 女郎们不应该把香囊帕子扔给他们这些郎君吗？怎么都扔给谢宁！ 又被砸到脑袋的谢宁：...... 杜莘瞪了暗暗报私仇的小气兄长一眼，然后看向谢宁腰间挂着的浅黄色坠着流苏的香囊，轻轻扬起下巴，那是她绣的！ 路边有不少妇人带着小儿来瞧热闹，见到年轻好看红袍加身的谢宁，眼中都闪着别样的光彩，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小女儿，心中顿时升起隐秘期盼。 若是家中女儿也能如谢宁这般为家族带来荣光，那女儿与儿子又有什么差别呢？ 赶明儿就和家中长辈商量把闺女送去制药所学医！ 第710章 一梦华年242 听说还有那女官选拔呢！ 女子可参加科举，家中有那女儿聪明伶俐的，也不由的动了心思，若是能中举当官，又比医官更好！ 要不让家中女郎也和郎君一起去念书？ 不对不对，还是额外给女郎请先生来教好了。 谢宁默默的把官帽上的鲜花摘下来，那些接住的香囊也拢着，打算等会儿让杜莘送到她家中去，这可是别人对她的一份心意呢！ 不能随意丢弃。 赵蕙兰也坐在一处酒楼之中，看到谢宁打马经过，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姑娘，谢小娘子平安回来了。”奶嬷嬷知道自己姑娘很担心谢宁，自谢宁随军去往西北后，她便每日都在佛前抄上半个时辰经书，只为求谢宁平安。 “嗯，平安回来了。” 她引谢宁为知音好友，知道谢宁随军后却无力帮忙，只能在佛前祈祷谢宁平安，且更加苦读，希望不辜负谢宁与自己的期望。 与陈晚娘在一同包间的陈云盛则再次叹道，“我从未想过最先继姑父之后为家族带来荣光的竟是宝儿。” 遂看向霍筱怀中的闺女，“咱家的栎姐儿可要向表姑姑多多学习呀。” “表......姑姑！好！” 此次得到西理，皇帝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在皇宫大门口迎接众将后又在崇政殿中面见百官。 满朝都喜气洋洋的，没人说不好的话，都互相夸赞，最主要的还是夸皇帝英明神武。 皇帝高兴的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将班师回朝的大臣将军都夸了个遍，然后才将早便拟好的封赏诏书颁布下去。 傅爻、刘元畅、李禹、须临阳等人都升官进爵，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当将军，晋安被任命为节度使，主管西北一带。 谢宁等人也被夸了一通，去随军的太医都升了一品，谢宁也是。 不过谢宁校勘和医官的职位都升了一品，除了一些金银财务外还被封了爵位，是为乡主，食邑五百户。 大家虽眼红，但也清楚灵州之战，若没有谢宁，怕是他们这次西北战事都要大受影响。 她居此功，谁也挑不出错处来，更别说之前皇帝还给她攒着功劳。 本来皇帝是想封县主的，然后被谢望之听到后给拒了，谢宁不宜一下子升太高，乡主就可，不会惹太多人嫉妒，而且就谢宁自己给自己铺的路，她还有许多功劳没开始捞呢，并不差这一点。 爵位慢慢升，众人的心气也更平一些。 皇帝有点小愧疚，毕竟谢宁的确是立了大功，因此给谢宁的金银赏赐格外丰厚。 不过不能给谢宁太高的爵位，皇帝就想着谢望之也立了功，不，应该说谢家有大功劳，那棉衣军服可顶了大用了。 所以皇帝直接给了谢家老两口封了诰命，培养出如此儿孙，该赏！ 谢祖父和谢祖母没想到他们还有赏，只谢宁一回来就拉着谢宁上下检查，要知道这几个月他们可担心坏了，这么小的孩子出去随军，谁能不担心啊。 为此老两口连着一个月没给谢望之好脸色看，他们谢家就这么两根苗苗，没了一个都能哭死，谢望之还让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孩子小，大人不会拦着吗？ “好了，孩子刚回来，得好好梳洗休息一下。”陈晚娘适时出声。 “对对对，宝儿快去洗洗，你大姑姑在厨上亲自给你做了好吃的，等会儿可得好好吃一顿，瞧我家宝儿，这才几个月呀，就瘦成这样，肯定没吃好！” 说着谢祖母又想哭了，她家宝儿打小就被如珠似玉的宠着，哪里吃过这等苦？ 第711章 一梦华年243 待更衣洗漱完，谢宁瞧见在外间偷偷抹泪的陈晚娘，叹了一口气，然后环住陈晚娘的腰，闷闷的道，“阿娘，我平安回来了，不怕了。” 陈晚娘泣不成声，她怎么能不怕？ 夜夜她都被惊醒，她总梦到她的宝儿在满是浮尸的河中挣扎叫着阿娘，说好冷，好饿......可一遍遍的，她就是抓不住她的宝儿。 在得知西理的确打算用水攻之后，陈晚娘更是后怕，若是......若是没能阻止西理决开七级渠，那她的宝儿就真的回不来了。 谢宁感受到陈晚娘心中的恐惧，不由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样恐惧的她也只在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出现过。 丧子的痛楚，不弱于剜心之痛。 等陈晚娘哭累了，谢宁便摊开自己的针包，“阿娘，我给你扎几针吧，这段时间您怕是没睡好过，看到您如此憔悴，我的心也难受......” “好，看到我家宝儿平安回来，阿娘这心就落下来了。”陈晚娘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待陈晚娘熟睡过去，谢宁算着时间收针，然后才打开帘子对在外面坐着的谢望之道，“阿娘睡着了。” 谢望之点了点头，“你阿娘担心你，宝儿，往后你还是......唉，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往后可否不要让阿爹和阿娘如此担忧？” “嗯。”谢宁也有些愧疚，她应当再多考虑一下家人的想法。 谢望之揉了揉谢宁的脑袋，在谢宁随军的日子里，他虽不如妻子这般惊惧，但内心也满是煎熬担忧，只不过他向来克制，情绪不浮于表面。 在饭桌上，谢宁尽量挑好的说，至于遇到的那些危险，都隐而不谈。 虽然她都是在后方担任救治工作，但偶尔也会遭遇一些危险，因为西理的轻骑时不时会绕后来断粮草，攻击她们后方。 然后便是药粮不足之事，这些谢宁都没提及，在她所在的军队里未发现食人之事，其他的军队她也并不清楚，但她看到了敌军在被围困的时候如何以人为食，还有她在城内看到的菜市。 以及那些被坚壁清野的西理百姓...... 即使在一开始便知道战争的残酷，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之胆寒。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认知到什么是“人如草芥”。 见谢宁瘦的两颊软软的肉都没了，谢云可太心疼，一直给谢宁夹肉，“宝儿可得多吃些，把这掉的肉都补回来，可怜见的。” 然后又看默默吃饭的谢望之，“望之啊，而今你与宝儿都得了封赏，我们要不要宴请宾客啊？” 她于这些事不大懂，只随着陈晚娘与各家夫人聊，这才长了些见识。 “自然是要的，不过不必大办，请几家亲近的来吃个饭就行了。”低调些好。 可再是低调，谢望之还罢，谢宁的成就却是叫一众人震撼不已，本来他们对谢宁以女子之身随军还颇有微词的。 但见到谢宁立了大功回来，升官加爵，一车又一车的赏赐送入谢家，怎能不震撼？ 还有那些跟随谢宁一起随军的女医，也都得了赏赐，她们之中大部分都还没有官位，但谢宁给了她们承诺，说是会为她们争取资格。 但这事还没定论，所以她们都忍着没与其他人说，可就单单那些赏赐就已经足以令人激动了，毕竟入制药所的女子，家境都很一般，有的甚至穷困无比。 家贫者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若是他们的女儿也能学医为家中挣来钱财，那不比嫁女来换彩礼好？不比送女给权贵为妾以换钱财好？ 而一些家中富贵亦或是为官者，则是把目标定在了女官选拔那儿。 让他们送女儿学医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医匠，只不过谢宁不一样，她不仅是医官，还是四品的文官。 而女官选拔不一样，这代表他们的女儿能入工部或是其他部门参与朝政，且又是嫡长公主燕曦总领，若是他们家的女儿能出仕为官与家中父兄互为臂膀......不敢想啊不敢想。 因此不少人家都偷偷请了大儒来教家中的女儿念书，儿子扶不上墙，那就扶女儿好了，毕竟有时候一个好女婿，可不如一个好女儿牢靠。 女婿流的都是别人家的血，女儿便是嫁人了，也流的是自家的血。 血缘是断不开的牵绊。 第712章 一梦华年244 如此，本来就心动的人更激动了，而起了心思的人也更多了。 可也并非所有人都看好女官之事，有那想突破的一派自然也有保守的一派，人的思想并无定性。 赵蕙兰就站在门外听父母大吵了一架。 因为父亲同意了让她去参加科举，而母亲从一开始就在反对。 至于原因......或许母亲是有点像外祖父的吧，外祖父就是如此迂腐古板，冷漠无情的性格，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遵循儒家礼教的君子。 赵蕙兰喜欢外祖父的博学多识，为官的清廉，以及对妻子的忠贞。 大周纳妾成风，为官者，富贵者都以姬妾的数量来彰显自己，她的父亲也是如此。 当初父亲被贬岭南之地做官，家眷不得随，可是姬妾可以，所以母亲给他纳了两个妾。 虽然大家都这样做，似乎没什么不对，但赵蕙兰依旧感到不舒服。 她喜欢外祖母和外祖父那般只有彼此的家庭。 可外祖母却并不感到开心，而是终日惶恐不安，再加上多年无所出，便做主给外祖父纳妾，最后是以外祖父拒绝且斥责结束。 母亲也是后来与其幼弟一起被过继过去的。 她喜欢对外祖母爱重如此的外祖父，喜欢一生清正廉洁的外祖父，却也对外祖父的刻板与守礼感到窒息。 曾经她也觉得这是正确的，可就像是鸟儿一直待在笼子里，只以为笼子便是整个天地一样。 困而不自知。 幸而的是不管是自家还是外祖家，都推崇女儿家要读书以明礼，也因此即使她未曾真正在外领略过天地，却从书中窥过一角，野望由此而生。 “大姐姐。”抱着书过来的少年乖乖的朝赵蕙兰行礼，正是赵家的庶子赵实。 “父亲和母亲有事，你若想请教，便改日再来吧。”现在进去，倒是会惹了父母的不快。 赵实也压低了声音道，“那，那我可以向大姐姐请教吗？” 赵蕙兰讶异的看了赵实一眼，不知道这个素来和她没什么交情的庶弟怎么会突然来请教她。 赵家重礼，且还是有些刻板的礼，也因此她作为嫡女与家中兄弟，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感情都不深。 而那日对谢宁的无礼之举着实是赵母气疯了，再加上对下人管训不到位，以至于如此怠慢。 也是那段时间母女俩刺的厉害，让赵母对处于中心的谢宁产生了不喜，认为是谢宁蛊惑了赵蕙兰，所以就不想见她，那些下人自然就会跟风行事。 后来赵父也发卖了那些个下人，然后亲自带着赵母去谢府登门致歉。 谢家虽然表面上没再说些什么，但两家到底还是疏远了，谢望之不会因为他与赵承然是好友就那么轻易的把谢宁被怠慢的事略过继续和赵家友好往来。 他家的两个孩子，很不必去受那些委屈。 赵母若是真的无意，那下人又怎会如此行事？不过是讨好主人家罢了，后宅不宁，又管不住府中下人，不宜交往过深。 除此外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赵承然本人是不错，俩人也是多年的好友，可随着经年的宦海沉浮，谢望之对彼此所站的位置看的清楚。 赵承然是属于对新法全盘否定的那一派，而谢望之则是保持中立的，他赞成新法中好的部分，像那些有弊端的部分他也是反对的。 所以两人着实不好走的太近，借着此事疏远倒是刚好。 这些赵蕙兰都不知道，不过她也看得出来两家的来往少了一点，当然，这些都不妨碍她与谢宁交往。 也或许是年纪还小，她想的没这么多。 微雨过，堪听檐下风铃乱摇。 赵蕙兰带人从小门出去走到小花园湖边的亭子里，“怎么会想到来请教我，大兄不是在前院吗？” “大兄出门游船了。”便是没有出门游船，他的学识也是一般，去年科举就落榜了，且还是明经。 而嫡姐不一样，她自小便聪慧，熟读四书五经，讲学的先生都极喜欢她的才学，大兄去诗会还得来求嫡姐写几首诗给他拿去出风头。 赵蕙兰狠狠皱眉，扭头看到唯唯诺诺的赵实，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拒绝，“哪里不会？” 赵实学的也不好，但有一点胜过她的兄长，那就是勤奋，不是谁都能如赵实一般起早贪黑的学习，从六岁到如今十三岁，日日如此。 可这孩子大概是真的天资不太行，一篇文章，寻常人三四遍就能背下来，而他需要三四十遍，且过不久就会忘的差不多，即便如此，他也从不懈怠。 记不住就一遍一遍的复习，他没有别的天资，就拼着一股劲儿苦学。 赵实偷偷看了赵蕙兰一眼，见周围只几个赵蕙兰的心腹和奶嬷嬷，便放下手中的书跪了下去。 “大姐姐，可不可以求您和父亲母亲说情，送柔儿去制药所？” 赵蕙兰对上赵实强装镇定的视线，问道，“母亲说那里不是好地方。”她自己出去都困难。 赵母对女官一事都反对，更别说女医了，她可是知道那制药所开了一义诊的窗口，不忌男女，都接诊的。 “能学本事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这句话倒是让赵蕙兰意外，不由继续问，“柔妹妹虽是庶出，但母亲向来公正，必会为她觅一良缘，她可以不必在外面做事。” 赵实垂下了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姐姐，小娘说只有自己才是最靠的住的。” “你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父亲母亲？” “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赵蕙兰率先移开视线，“我会与父亲说的。” 她没有说赵母，因为赵父才是掌握决定权的那一个，即便赵母会为了这些事和赵父吵架，但赵母......会妥协的。 赵实双目明亮，他其实对这些也不太懂，只小娘怎么教他，他就怎么做，小娘叫他要努力念书，他便刻苦读书，从不懈怠。 小娘让他去求大姐姐，他便来求。 他打小脑子就比别人笨几分，但是他会听小娘的话，因为他能感知得到小娘是真的为他和妹妹好。 小娘说他们是庶出，虽然最后能分得一些家产，但若自个一点本事都没有，那也守不住，他靠不住爹，往后更靠不了兄弟。 所以就是死读，也要学出一条路来，最后便只是谋个小官，也足够了。 至于妹妹，小娘对母亲很恭敬，只求往后母亲能给妹妹谋一桩好婚事，但在看到那穿着绯色官袍的谢大人时，小娘就变了。 她不再督促着妹妹学女工，而是用积攒的钱给妹妹买了市面上能找到的简单医书看。 赵实抱着书穿过回廊，径直回到了他们的小院，他的小娘，就坐在檐下，借着日光做针线。 带着湿意的风拂过眼睛，赵实不由喊了一声，“娘亲。” 妇人抬头，无奈一笑，“怎么又忘了？要叫小娘。” 第713章 一梦华年245 雨脚渐收，烟云淡荡，淡云晴日中，河滩的疏柳迎着斜风轻扬，过路的卖花女折了一条柳枝制成柳笛递给身旁的小童，三月春暮，花褪残红落满城，她来卖最后一次花。 想必今日的生意不错，因为宫内宫外都是一副热闹景象，大军凯旋归来，皇帝在宫中开宴庆功，民间或贫或富之家，也都跟着庆祝，沾份喜气。 这不仅是庆功宴，也是一年一度的春宴啊。 谢宁和谢望之都有官位，因此两人可以分开带家眷进宫，本来想带谢家老两口的，但宫宴繁琐，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就拒绝了。 于是谢望之就带了陈晚娘和谢起，而谢宁带上了谢云。 本来谢云也不想来的，虽然这些年她做生意锻炼出了几分胆量，但她到底是农家出身，对那等规矩最是不懂，若是丢了人就不好了。 最后还是陈晚娘劝她，宫宴能结识更多的人脉，她这才动心参加的。 为此还让陈晚娘特意教了她一天的礼仪和宫规。 谢云没见过多大多豪华的府邸，也听说过本朝的宫城比史上的其他宫城都要更小一些，可再是小，那也是皇宫，该有的精致和奢华都是有的，殿宇馆阁极多，在谢云看来，已经足够恢弘气派了。 谢宁现在是四品官，本来她应该是在朵殿，也就是两侧的配殿列坐席，但没想到她却被安排在了正殿，虽然位置比谢望之的低了一些，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谢小大人，您怎么坐这儿？”有与谢宁官位差不多的同僚好奇。 谢宁与谢望之同出一家，不该坐一块吗？ 谢宁挑了挑眉，“我自己便有坐席，为何要去坐那次席？”她也就比自家爹低个差不多两级而已。 这次封赏，谢望之没升品阶，毕竟官位越高，往上升就越难，不过收到的封赏不少，还得了一个荣誉虚衔， 问出话的大人一呆，是奥，差点忘记了，谢宁现在都是四品官了，而且她还有爵位呢。 众人想嫉妒，但又嫉妒不起来。 因为谢宁的官位都是实打实用功劳换来的，且不说以前的，就这次攻打西理，若没有谢宁，怕是那十几万大军都没了。 谁能想到西理竟然狠下心来以水代军啊。 算了，不能再想了，看到和自家闺女这般大的谢宁都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于还坐的更高就心塞。 不过说到闺女，有的大人不由问起了谢宁关于女官之事，今年开科考试，不知道是怎么个考法。 谢宁看了斜对面的燕曦一眼，微微点头，然后才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在她离开京城随军西征之后，就留燕曦在京内安排女官选拔之事。 工部急着要人，之前是因为忙着西征的事，所以都先紧着西北，现在却是要开始安排试点了。 如果按照科举的形制一步一步的来就太慢了，所以燕曦便提议今年的选拔分两部分。 一部分由国子监进行私试，择优者录取，另外一部分则是按照科举的一般形式进行，如此，科举分男女场进行科考。 当然，最后的排名是一起的，只不过是分场考试罢了。 而国子监私试的入场名额由各省举荐，最后能不能脱颖而出，各凭本事。 谢宁在朝为官，无法回乡按部就班的进行科考，所以她会与众人一起参加科举最后的殿试。 这大概要等到今年秋了。 谢宁也没想到她随军西征回来后带来的反响这般好，倒是省了她后面费尽心力布下的局了。 她原是想着，没人敢去文武科举，那她便去做那第一个，后面的人也能有更多的胆气，可随着灵武的收复，她名声大噪，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便是她不继续一条路一条路的蹚过去，也能起到引领的效果。 女官选拔的具体事宜不日将会宣布，所以谢宁此时没必要提前透露，只点了几句，然后就接了另外一位夫人的话，引着几人与谢云聊了起来。 谢云正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些年养的好，倒是越来越年轻了，面庞如银月，举手投足间大气爽朗，与众夫人交往起来，虽一开始有些局促，但她到底也在外面做了多年的生意，没一会儿就聊开了。 第714章 一梦华年246 有人知道谢云是和离的，但这么多年了，竟然也不再嫁，不由起了心思做媒。 没办法，谢家的长子谢起已经定亲，谢宁又还小，她们想攀点关系，可不就瞅中了谢云。 谢云也是一懵，但很快就委婉的拒绝了，她是不打算再嫁的，谢祖父和谢祖母虽也同意了，可还是忍不住忧心，时不时提及年老之事。 对此谢云只好把自己的谋算和父母说了出来。 她想领养几个孩子。 即使她现在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可以生孩子，但谢宁也说了，女子生孩子本就有损身体，她现在年纪又不小了，此时再生子，对她的损害就更大了。 相比于还没影的孩子和不知如何的夫君，还是她自个的身子更重要，可不想生，不代表她不能领养孩子。 谢宁也知道此事，且谢云准备领养的孩子她还见过几面，正是在饭馆帮忙的小伙计，那个叫阿俞的少年， 见谢云游刃有余，谢宁便放心了。 红色面子青墩黑漆矮偏桌上摆着各色糕点果品当看盘，朝对面看过去，那从西北来到京城的西理小皇帝面前却是摆的熟肉。 西理的小皇帝也已经不再是皇帝了，而是被封为王，被带回了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至于其他的西理宗亲，都分散到各地去了。 而今西理彻底属于大周了。 此时皇帝正和面见了各位宗妇的皇后说话，“是朕没听进母后的话，这西征，差点就败了。” 只要想想，皇帝就惶恐，若是西征之行大败，那他真的会呕出血来，他可是砸了大半身家进去的。 “母后素来贤德，不管是对公还是对私，向来都是公正严明的，陛下既知前段时间冤枉了母后，何不待春宴后邀母后去春猎？ 也让她老人家放松一下心情。” 在皇后看来，太后比皇帝还要公正一些，毕竟就任用李禹为主帅一事来说，太后并不以她和李禹是亲戚便偏向李家。 而皇帝却依旧任用李禹，即使李禹的确有军事才能，但就任主帅，也是有皇帝的私情在的。 这次皇帝没明着降罪，就是看在私情方面，没看李禹所得的奖赏只有他人的一半吗？ 不过皇帝和李禹的感情好也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每次打仗，李禹都会把战利品分一半给皇帝，这可是其他将领难以做到的。 在外的将领私吞战利品的事皇帝不是不知道，而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还要养兵呢。 即使有朝廷拨的军费，但更多的还是得那些将领自己解决。 而那些将领得到的战利品也是一层一层的分发下去的，让下面的人好歹有口汤喝。 “还是梓童懂朕。”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然后问道，“燕曦那孩子呢？” “她早早便去了正殿，那孩子越来越懂事了。”就是这婚事愁人。 “的确，此次西征，国事繁忙，朕没空管着工部纺织的事，近来问了几句，都说燕曦管的极好。 如此朕也放心了。” 皇后挑着簪子的手一顿，“陛下还真想让燕曦管理此事啊？” 她还以为就是皇帝疼宠燕曦，让她去玩一玩的。 “自然，燕曦是朕的嫡长女，又有管理之才，外出统筹女子纺织一事正适合。” “可是她年纪还小，怕是在某些事上经验不足。” “无妨。”皇帝站起身由宫人为他穿衣，面上还带着笑，“朕又不是独独让她一个人去，皇姐也去的，梓童放心。” 皇后并不能放心，但她也动摇不了皇帝的想法，低头看了一眼软软的孩子，罢了，燕曦若有权，也可助力小儿子。 在皇帝携着皇后入宴之时，谢宁正与谢云说着宫宴上的美食。 她们这边的糕点和果品还好，那西理小皇帝，不，应该说西理王面前的连骨熟肉就不太妙了，不见一丝热气，大概是冷了。 因为这看盘是早早就上了的。 等皇帝说开宴之后，才有宫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前菜十三行，下酒十五盏，宴会还长着呢。 山楼下的教坊乐部起乐，身穿大紫袍，束金带的色长便开始给皇帝斟酒，只见他举起双袖，口中吟唱着“绥御酒”，随着吟唱的停止，他便又甩着双袖拂在栏杆上停下。 第715章 一梦华年247 在其为皇帝斟酒的时候，歌者清亮的歌声响起，待她唱罢，乐师又用笙箫和之。 谢宁听了暗自点头，她写词都是来读的，但其实长短句宜歌而不宜诵，不管是宫廷宴会还是官府迎来送往，诗人文士雅集等等，但凡酒宴，都会有唱词劝酒。 这唱词可不仅是歌姬才会唱，而是大部分人都会，之前家中办宴会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大人自己上场唱词劝酒，不过那是小唱。 主要还是因为小唱伴奏相对简单，只需箫、笛、筚篥等简单乐器就可，毕竟是家中办的简单宴席，也没请什么乐师。 而茶楼酒肆，浅斟低唱亦是寻常。 谢宁的视线落在自己坐席不远处的小桶，那头上裹着滑稽头巾的色长亦如给皇帝斟酒一样给她以及其他坐席的大臣斟酒，只不过她们的是“绥酒”。 此时已经换到第三支乐了。 而在上面跳舞的，也不是舞姬，而是男性舞者，这倒是让谢宁开了眼界了，因为此前她看的都是舞姬，还是第一次看到男性官员跳舞。 虽然谢宁自己不会跳，但并不妨碍她欣赏，毫不夸张的说，这位跳的比她以往在宴会上所看过的舞姬跳的都要更好。 舞末，便是百戏登场。 谢宁看着自己的酒杯，金闪闪的，让她想起了一句诗，“筝人劝我金屈巵”，说的就是这种带着把手，纯金的酒杯。 而在她上面一点的谢起在心中直呼好闪，他的眼睛要瞎了。 不知不觉谢宁都饮了三杯了......还真是一曲新词酒一杯。 此时倒是上了下酒菜，她就不用干喝酒了。 坐在谢宁旁边的谢云眼睛都不眨，她也无心美食，只呆呆的看着正殿中央的表演，她还没看过如此精彩的表演呢。 视线落在那些身着艳丽舞衣的舞姬身上，她被梳着仙童丫髻的女童们簇拥在正中间，翩翩起舞，宛若蝴蝶般在空中翻转。 “可真好看。” 谢宁也跟着附和，毕竟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舞姬，能不好看吗？ 随着“正安之乐”的响起，整个宴会已达高潮，皇帝身边的丁内侍站出来宣布赐花，而谢宁等人也在宫人的引领下前去更衣。 等他们回来后便看到内侍捧着宫花在各位大臣坐席之前，皇帝由内侍簪好花后便冲谢宁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将谢宁大夸特夸了一番，然后亲自为她簪花。 皇帝高兴啊，谢宁立了那么一个大功，他给些殊荣给这孩子，也是应该的。 其他大臣目光炯炯的定着谢宁的背影，炙热的视线好似要将她烧穿，太嫉妒了。 侧头对上自家闺女或孙女的目光，大臣们心中一定，看来便是女孩也是可以培养的，便是她们只有谢宁的一半成就，也足以为家族争荣光了。 赵夫人则是怔怔的看着皇帝给谢宁的荣宠，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女子不就应该安分的待在后宅相夫教子吗？ 为何谢宁能如男子一般走进官场，还能有此成就？ 赵承然不知自己妻子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通红着脸对赵蕙兰小声道，“兰姐儿，你可要多和那谢小大人学习，我为你请了大儒，到时候可得认真学习啊。” “多谢父亲。” 看着乖巧的赵蕙兰，赵承然不由的瞪了一眼自家不成器的长子，闭了闭眼，心中还是下了决定，他要把长子送到岳家去。 就岳父那个严苛古板的性子，定能将他这不成器的孩子训回来。 竟然还和别人为了一个舞姬打架，太丢人了，还是把人扔洛阳去吧，他是管不了了。 而且在家里赵母又宠子，更是难以管教。 谢宁还有些晕乎乎的，对上一旁傅爻和刘元畅的目光，顿时清醒了不少，她还是少喝酒吧，虽然宴会上的酒不烈，但饮酒伤身啊。 刘元畅憋住笑，谢宁好似喝酒上脸，此时小脸红红的，一看就醉了。 谢云也摸着谢宁的小脸低声问她，“宝儿可是醉了？” “没。”她就是喝酒上脸。 等下不喝了就是，她还是能自控的，只不过受气氛影响，觉得往日不太好喝的酒竟然还不错。 见谢宁双目清明，谢云就放心了，不由看向她头上的宫花，“我还以为是生花呢，原是彩花，不过这花可真是逼真。” 是以金丝镶嵌制成的彩花，看起来极其华丽。 “生花的花瓣容易掉，时常闹得大臣们狼狈不堪，所以后来不管是大宴还是小宴，用的都是彩花。” 她这个算是最好的，其次是罗帛花，再次是绢帛花，材质最为普通。 在宴会结束后她还得戴着回家呢，如果不戴或是给随从侍女戴，那就是对皇帝不敬，要受罚的。 第716章 一梦华年248 待看到不远处自家父亲头上戴着的宫花，谢宁还是没忍住一乐，她记得谢望之不是很喜欢簪花来着。 谢起察觉到视线，然后便对上谢宁的目光，兄妹俩谁不知道谁呀，谢起一眼就瞧出了谢宁在乐什么，自己再也憋不住笑了。 耸着肩偷偷笑了一会儿，扭头就对上了自家父亲沉沉的目光。 完蛋...... 谢起默默的垂下了脑袋，他头上的绢花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此时天色已晚，宴席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谢宁冲谢起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光明正大的开溜。 谢云眼睁睁的看着两兄妹开溜，左右瞧了几眼，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和其他的夫人攀谈起来。 她还是和阿弟一起回去吧。 因为她不想骑马，坐马车多舒服啊。 而谢宁和谢起今日来赴宴都是骑马来的，回自然也是骑马回的。 与谢宁一样溜出来的还有不少小娘子和各家青年子弟。 骑着马的可不仅是那些郎君，还有各家女郎，她们有的头戴花冠，穿着华丽的衣裙，有的甚至是作男子装扮，头发高束在脑后，意气风发。 谢起看到一身男子装束，英姿飒爽的须红英，眼睛都呆了，“英......英姐儿......”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呢，须红英就径直绕过了他，打马走到谢宁面前，“阿宁，你可是要去临水轩？” “嗯！” 须红英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谢起，“我们还有聚会呢，阿起你先归家？” 谢起：...... 赶来的燕曦大手一挥，“既然人都齐了，那便走吧。” 其他女郎一瞧，也纷纷上马，她们早便约好了，等宫宴结束，便去临水轩聚一聚，这还是燕曦公主组的局呢。 谢宁也在，她们自然不愿错过。 谢起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未婚妻和妹妹把自己抛下了。 和谢起一般被抛下的青年子弟不少，他们十分哀怨的看着自家姐姐、妹妹或是姑姑、表妹等的背影。 往常宴会结束后他们都是一起归家的。 有人打破凝滞的气氛，“既然她们都去聚会了，为何我等不去聚一聚？ 我让人去上林苑包个院子，阿起，你去不去？” “去！” 穿着华丽的女郎从御街疾驰而过，街边争相来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发出阵阵欢呼声，而出了御街之后，那街道都被人塞满了，因此大家都压着马放慢了速度。 暮色四合，晚间的风还带着些许花香，因为街上众人都簪花以庆春宴。 临水轩里的伙计早已摆好了架子，各色肉菜也都腌制好了。 谢宁握着签子，将肉片放到铁架，然后旁边的燕曦又递过来一串羊肉，“我喜欢羊肉，再加一个。” 现在谢宁烤的是牛肉片，等到肉片发出滋啦的声音，往里卷起来，她就拿起签子递给燕曦，“牛肉的也不错，他们腌制的时候放料放的好，现在还未蘸料呢，光是闻都让人食指大动。” 其他的女郎也围着烤架烤肉，有的则是在一旁点茶，还有那焚香的，不为那一份宁静，也得防蚊虫呀。 在炭火的熏烤之下，肉的香气越发浓烈。 “那我便尝尝。” 谢宁掌握的火候极好，烤的肉很嫩，表皮酥酥的又带着一点焦香气。 “谢大人的手艺可真好。”说话的是另外一位接了谢宁烤肉的小娘子。 “不敢当，唯手熟而。” 燕曦埋头吃完一串牛肉片才开口问道，“西征的时候阿宁经常烤肉吃吗？” “倒也不是，大军深入，补给线被切断，那时候我们甚至连米粥都吃不上，更别说肉了，只不过雪球会去打猎，我能偶尔打打牙祭，自然而然的，这烤肉的技术就好了。” 听到谢宁说西征的事，大家都很感兴趣，她们可是知道在收复灵州的战役上，谢宁功绩不菲，若不是她，怕是那十几万大军就要被水淹了。 不过具体的她们却是不知道的。 谢宁也拣着一些没那么重要的说，惹的一众小娘子连连惊叹，她们都有几分学识，经由谢宁的讲述，更加清楚的认知到了战争的危险和残酷。 有的小娘子没忍住掩面轻泣，“那就不可以不打仗吗？大周和西理这么些年了，也是相安无事，这一打仗，死的人那么多.......百姓都是无辜的啊。” 谢宁还未开口，须红英就站了起来，“此战若是不打，或是败了，那我们大周付出的代价就更多了，刘小娘子怎知大周和西理就相安无事了？ 自从西理建国开始，两国之间就战事不断，西理一直在侵吞大周的国土，我们大周吃了多少败仗？ 直到嘉平四年才签订和约，西北暂时安定下来，但和约的前提是大周不追回被他们侵吞的国土和百姓，且还要每年给西理赐绢银，那些绢银，哪一样没有大周百姓的血汗？ 便是如此，没几年西理就违反和约屡次犯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果大周继续步步退让，那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对方的步步紧逼，然后将大周彻底拆吞入腹。 到时候我们还能安心的坐在这里宴饮吗？ 战争的确给两国百姓都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作为大周子民，我们只有盼着大周越来越强大的。 因为国弱，不仅大周会受欺负，我们作为大周子民，亦如此。” 燕曦眼睛亮亮的看着英姿勃发的须红英，然后看向谢宁，对方微微点头，燕曦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谢宁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对着愣愣的小姑娘和其她女郎道，“我们生活在平静祥和的大周中心，不见硝烟，但这样和平景象的前提是大周足够强。 天下纷争，只有强国才能给予子民和平，而他国不敢犯。” 第717章 一梦华年249 那小娘子大概是性子比较软，接过谢宁的手帕后便呐呐的说对不起。 “无事，刘小娘子对百姓有怜惜之心，也是一种善。”只不过看的没那么深而已。 刘小娘子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另外几位在点茶的小娘子则是笑着道，“好了，快来尝尝我们点的茶，这可是北苑的贡茶，若非燕曦公主，我们可还喝不上呢。” “秋小娘子点茶的手艺可真好。” “那可不，我阿爹就喜欢我点的茶。” 她爹，不，应该说是她祖父也喜欢茶，为此还与好几位大臣和太后求呢，烦的太后直接叫建州那边不许再生产月泉茶了。 大家都在互夸，谢宁也觉得此茶甚好，配的也是山上的冰泉，鲜香甘滑，不过，“这茶倒是有一股竹香。” “欸，竟被谢大人给尝出来了。”穿着素雅的小娘子指着那水道，“这冰泉是用翠竹浸沥过的，所以这茶香中才会带着竹香。” 这也是临水轩的一大特色，它家的茶汤总是各有不同，因着水便有千种香。 赵蕙兰拿了两串鱿鱼须放上去烤，她怪爱这个的，然后分心问谢宁关于女官选拔的事，这话一出，大家都看了过来。 不管外界对谢宁如何褒贬，她们大多都是崇拜谢宁的，因为她做到了许多女子都未曾做到的事，站到了不仅是她们，甚至连她们父兄都要仰望的位置。 谢宁倒也不瞒着，而是细细的和她们讲解，如果她们拿不到举荐的名额，便去准备考科举，就是一次考不上也没关系，她们都还年轻，总能考上的，毕竟女官的选拔又不是一次性的。 “嫁了人之后也能考吗？”这儿的都是未嫁的姑娘们，而说话的少女才十二岁左右，她的心怦怦直跳，如星的眸子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谢宁微微点头，环视一圈在场的女郎们，然后对上少女的目光，“男子考科举的资格，同样适用于女子，婚嫁并不是限制，年龄也非限制......” 有那和少女相熟的，一下便看出了少女的心思，“金小娘子，可是金夫人要考？” 待说完才惊觉失言，“我，我不是.......” “没事，就是我母亲想考，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与我们小姑娘家不好聊，又和谢大人不熟，所以才是我来问。”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金小娘子向来爽朗，即使她打小就没了父亲，一直和寡母生活在一起，可她娘待她很好，并没有觉得缺失了父亲的存在，她就会比别人少些什么，或是低人一等。 “金夫人博学多才，唉，我等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 “为何单单只我们内部自己比？到时候排名可是和那些郎君一起的，我们有些人本就比他们学的少些，照我来说，若有金夫人这般人物参选，合该庆幸的。 也让那些大人们瞧瞧，咱们女子的才华从不输于男子。” “对呀对呀，不过我有好多都不会的，家中长辈也不愿教我，请来的先生也不是教我如何考试的，不知可不可以去向金夫人请教？” “等我回去问问母亲，她脾性好，肯定会同意的。” 燕曦见此便提议，“如此......我让在玉镜园打扫出一个院子出来，到时候大家在那儿互相学习如何？” “那自是极好的。” 谢宁微微弯唇，“虽然选拔女官，你们彼此都是竞争者，但这并不妨碍你们互相学习，一起提升自己，因为我们争的不仅是那几个官位，而是越来越多的位置。 我们身为女子，便是将学识修的与那男子一般，他们也会去录用更方便的男子，而不用我们，可纺织不一样，那里的一些官位更适合女子，所以我们才能得到任用。 可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们要更加的努力，用自身之才超越男子，与他们争位置，以及，更加努力的爬到高位，让世人对我等的偏见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到时候，选拔官员再无性别之分，才是成功。” 谢宁的野心让她们久久回不过神来，有的小娘子心思较深，忍不住暗想，谢宁就这般对她们毫无遮掩，难道不怕她们转头就将她的野心公之于众吗？ 难道谢宁就不怕世人的诋毁吗？ 但她们会说吗？ 不，不会。 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交付给父亲、夫君或是儿子，这于她们是很大的诱惑，谁又是真正的蠢人呢？ 人都是利己的，她们也不例外，既然自己就能掌权，为何要为他人做嫁衣？ 回去的路上燕曦还是忍不住道，“阿宁，你可真大胆。” 要是被那些老大人听见了，肯定会弹劾她。 第718章 一梦华年250 谢宁慢悠悠的骑着马，举目望天，便是一片星光璀璨。 “有些事还是说的清楚明白一些为好，且她们不会说出去的，临水轩又是你的人。 再说，就算我的话传了出去，便是弹劾，那又如何？他们可舍得我？” 或者说，皇帝可舍得她？ 她的老本行还没彻底捡起来呢，她有谈价的筹码。 燕曦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就算你的话未曾传出去，将来我们受到的打压也不会少，这块饼就这么大，本来只男子在吃，现在多了女子相争，他们迟早会察觉到不对的。” 就是现在，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也不小，只不过有一部分大臣和皇帝看到那明晃晃的数据，忍不住利诱，这才给谢宁一点甜头尝尝。 但杀鸡取卵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谢宁见燕曦愁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便哈哈大笑，“那把饼做大一些不就好了。” 这些她肯定有考虑到的，不过她也清楚，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即使饼变大了，他们也会想着，若是整张饼都是自己的就好了。 所以最好给她控制好了，不然她不介意砍点什么。 燕曦看着谢宁的小脸，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便是三月暮了，这春寒还是有的。 回去的时候刚从二道门进去，就看到了蹲在廊下的谢起，谢宁被吓了一大跳，“阿兄，你怎么不吭不响的蹲在这儿？” 谢起幽幽的看了谢宁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背对她蹲着。 “阿兄都及冠了，怎么还那么孩子气？唉，要不我让红英姐姐来哄哄？” “宝儿！”谢起瞬间暴起，然后他藏在怀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墨棋就弯腰道，“姑娘，今儿公子和其他公子去了上林苑，给您带了好些吃的呢，还有这些玉石，都是现开的，您瞧可好看？ 公子说拿去打玉镯最好。” 谢宁便凑过去看，“的确好，水头很足。” “那阿兄给我设计一对镯子吧，去年阿娘生日，你设计的头面就可好看了。” 谢起面上的哀怨顿时消散，嘴角控制不住的弯起，“这有什么？今儿我就画，算了，还是明儿来吧，我还带了不少吃食回来，宝儿可要吃？” “我吃饱了。”宫宴吃了东西，刚刚在临水轩又吃了烤肉，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不过为免谢起伤心，谢宁便转移话题，将自己头上的宫花递给他，“阿兄，你不是喜欢簪花吗？这个给你，到时候你簪着去参加文会。” 这宫花，只要戴回府邸，便可送给亲人好友，也是荣光共享的意思。 谢起瞬间忘记了不快，拿着宫花细细打量了起来，“这工匠的心思可真巧，手艺也厉害。” 既然俩人都不吃了，谢起就把他带回来的吃食又送了一份给陈云诚，谢宁欲言又止，想到今天难得是个热闹日子，还是把劝陈云诚要少吃的话咽了回去。 刚刚说到及冠，谢宁顿时想起了自己给谢起准备的及冠礼，当时她还在西北，自然是赶不上冠礼的，但她还是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傅爻等将领分给她的战利品，其中有一把长剑极为华丽，又镶嵌了各色宝石，奢华无比。 谢起一看便心生喜欢，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墨棋，到时候把这剑挂我房里多宝阁最上面去。”那儿最是显眼，放如此华丽贵重的剑刚刚好。 第719章 一梦华年251 西征回来，谢宁也只得了三日假，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去上班了。 江院正看到疲惫的谢宁以及回来后瘦成人干，他差点都认不出来的几位随军太医，心中也不由的吐槽皇帝不通人情，好歹让人多歇息一会呀。 不过他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对于几位太医来上班，他还是很开心的。 要知道太医院里少了那么多人，他们就一个人扛了两个人的工作，也是很累的，不过到底心疼几人身体亏损，江院正没安排什么工作，只让几人做些轻省的活。 刚和杜太医聊完西征发生的一些事，江院正扭头就瞧见谢宁在埋头苦写，不由暗叹年纪轻就是精力足。 瞧杜太医他们眼神都是呆滞的，很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咳咳，谢太医，你在写什么？”不是江院正好奇，他只是想多关心关心属下。 “医书，记录一些殇医手段以及我改良的药方。” 江院正连忙左右看了一眼，对谢宁的不防备感到忧心，低声道，“谢太医，这些事你自个做就好了，怎么还说出来呀？” 也不怕别人觊觎。 谢宁莫名的看了一眼江院正，“为何不能说出来，我还想找你们讨论呢。” 她医术虽好，但还算不得顶尖，太医院的太医各有所长，她在某些方面还是需要请教的，而且，“等我把这本医书整理好了，会当教材用的，不必遮掩。” “嘶—— 谢太医，你拿这个去教制药所的女工啊？” 谢宁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修正道，“她们现在是女学生......” 其他太医不在意这个，只暗戳戳盯着谢宁桌上的医书，“谢太医啊，你哪里不懂？我们来讨论讨论，交流交流？” 殇医手段他们不感兴趣，但是对药方子感兴趣呀，上次谢宁传回来的方子可大大的节省了耗材，最重要的是效果还好。 江院正连忙把谢宁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教育。 谢宁眨着眼睛，迟疑的道，“新改进的药方我还没写进去呢，不过我已经拿去申请专利了，打算到时候和各位太医商讨一下然后放到药局去生产。” 知道江院正担忧什么，谢宁便笑，“江院正，朝廷不是新颁布了法规吗？ 这药方我就算拿出来了，也还是我的，别人若是使用是得付钱的，不然就是犯法。” 药局也一样，她现在可是小富婆，多方来财。 江院正一时间还真没有想起这条法律，“哎呀，老了老了。” 捶了一下额头，江院正这才想起自己找谢宁另有要事，那就是谢宁在西征前和皇帝提的军医一事。 他们已经在太医局开始实施了，过不了几日轮值以及轮流回京学习的政策就会下来，不过选谁去军中轮值就成了难题。 上次选择人是没办法，皇命难违，且又规定了一些人数，太医局的殇医学生又没几个，这才把其他科的也算上。 可这轮值......谁愿意去军中吃苦呢？一不小心被砍了，那就真后悔莫及了。 而谢宁是率先提出这些个制度政策的人，江院正不由的想问一下她的意见。 当然，他也是来请谢宁去太医局教授医术的。 因为各路军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谢宁所随的军队伤亡人数以及死亡率是最低的，因此江院正就想请谢宁去教授金疮肿科和产科以及妇人科。 她不仅性别身份适合产科和妇人科，且殇医方面的医术也很好。 谢宁没有立即同意，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院正，“不知江院正可和太医令说了此事？我医术不精，怕是难以担任此职。” 江院正一懵，他没想到谢宁会拒绝，又听到谢宁提及了太医令，心中就是一紧，难不成太医令得罪了谢宁？ 然后江院正就想起了有一次太医令吐槽谢宁的话，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太医令就是有点古板加嘴巴碎，其实做事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当时他就斥责了太医令不得乱说。 “谢太医，你医术高超，都是有目共睹的，太医令自然也是欢迎你去太医局当博士的......” 江院正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谢宁呢，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竟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丁内侍来请人了。 “江院正。”丁内侍行了一礼，然后说明来意，“陛下让我来请您去石府出外诊。” 江院正看了一眼轮值的同僚，还是默默点了谢宁同行，因为杜太医他们实在太惨了，而其他的人还得去后宫请平安脉呢，一时间走不开。 谢宁也没有犹豫，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就跟着去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医助。 “可是石老大人出事了？” 谢宁压低着声音问丁内侍，她刚回来没多久呢，不了解情况，不过前几日她还在宴会上看到石老大人呢，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就是有点憔悴。 “呸呸呸，童言无忌。” 丁内侍看了一眼左右，也压低了声音，“是那石小大人，已经病了好久了，之前也派太医去看过，但是一直不见好，这次来请，怕是真的不行了。” 因着有皇帝的手令，几人出宫很顺利，此时等在外面的一位中年男人看到江院正和谢宁，连忙飞奔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哭过。 谢宁一个人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而江院正带着两个医助在前面。 她撩起帘子朝前面看去，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却能察觉得到那中年男子神情十分悲伤。 第720章 一梦华年252 三辆马车出了皇城，谢宁也放下窗帘闭目养神，上车前江院正和她透过底，他们这一去，怕就是送人的了。 那石小大人，难救。 谢宁不知是怎么个难救法，只跟在江院正身边随着那中年男子进了侧门，一进去就是个院子，里面的院子早便候着一个下人，看到中年男子带人过来，连忙引了人往后院而去。 刚拐过转角，就看到了假山旁边掩面痛哭的妇人，她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小姑娘，眼眶也是红红的，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看到中年男子领着江院正和谢宁过来，那妇人忙擦了擦泪角，福身行礼，“叔叔。”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莫要过于伤心，还有孩子呢。” “嗯。”然后也随着众人来到了屋里。 里面还站着三个大夫，桌边坐着一个老妇人，压抑着声音在哭，谢宁随着江院正行礼，“石老大人，石老夫人。” 石老夫人连忙起身对江院正道，“不必多礼，江院正，你们快看看我儿，他从昨儿晚上就一直在发高热，怎么也降不下去。” “老夫人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看。” 谢宁则是和杜大掌柜对上了视线，“杜大掌柜怎么来了？” “我从昨晚上就来了，下了药给他降热，但就是不管用。”他真的尽力了，其他两位大夫连连点头。 这病是真的难治呀，他们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 谢宁从后面探出脑袋，当看到正发着高热，一直不停的打寒颤的石小大人时，还是没忍住一抖，此时他整个人趴在床上，露出的后背满满都是脓疮，都烂了，且还伴随着恶臭。 “这......”谢宁看了一眼江院正，到底没说出来，因为这个病不太好说。 隔着一道屏风，谢宁都能看到石老大人佝偻的身影，他会认为这是报应吗？ 发背，其实只是比较恐怖的病症而已，但世人总会给一些病冠上或好或坏的名头，以此来表达对某人的褒贬。 江院正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一旁的椅子给他把脉，良久，才沉默的放下手，示意谢宁来看。 “为何不给他清理？”谢宁皱着眉记下刚刚的脉象，“这些脓疮，得清理的，之前开的药方还在吗？” 杜大掌柜便把药方拿了出来，江院正和谢宁都看了，没问题，清热解毒的，正对症，但就是治不好。 江院正也愁，他没来看过，但听来出诊的太医说过一点，初时只是背部有些粟栗样的白头，后来红肿范围扩大，便在中央部位形成了蜂窝状的脓头，触之剧痛无比。 “......一开始是用了新鲜的草药外敷以清热，也开了解毒的汤药，但只好了一点，后面又反反复复，一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病人也被折磨的不轻。 谢宁不明白，“如果一开始用对了药，那应该会慢慢好的，怎么还会如此严重？” 那给石小大人看病最久的老大夫忍不住吐槽，“病人饮酒了。” 啊？ 大周官员都爱宴饮，所以石小大人在还不严重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大事，就时常宴饮，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江院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都没有细菌感染的概念，只以为这是普通的炎症，由内火引起的炎症以及某些隐晦不能道明的说法。 可就是普通的炎症也不能饮酒呀。 石老夫人不太懂医，见此迟疑的问，“不能喝酒吗？” “当然不能喝！” 石老大人感觉自己要气死了，他公务繁忙，且孩子都那么大了，两父子的关系又不大好，所以就没怎么关注。 谁能想到这个逆子竟然不听医嘱还去宴饮啊！ 谢宁补充道，“生疮如果喝酒的话，会复发的，会扩散的更严重的。” 石老夫人踉跄了一下，想到自己还送了一瓶酒过来，“我的儿啊！” 石小夫人头也晕晕的，连忙抓住谢宁的手，泪眼朦胧的问道，“谢太医，我夫君可还有救？” 谢宁没有回答，她不能保证，因为病人身上的疮太严重了，而且他还在发着高热，如果不能降热，那就是治好了，人也烧傻了。 江院正看了一眼石老大人，见对方微微点头才开口，“我开些清热解毒的药，然后用针灸辅助，如果能降热，或许还能救，若是不能，那便看天意吧。” 他也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死了，总要给人接受的时间。 见江院正开始开方了，谢宁还是没忍住又提了一嘴，“江院正，光吃药和敷草药是没用的，得给他清理。” “我们给病人清理过了才上药的。”其中一位大夫指着一旁的帕子，他们还是很认真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清理。”谢宁认真的道，“若是他身上的腐肉不去除，便是开再好的清热解毒的方子都没用。” “那要如何清理？”石老大人见谢宁似有办法救人，不由的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谢宁垂下眼眸，“将腐肉片掉。” “咚——”石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而石小夫人看了一眼石小大人的背，亦瘫软在地上，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第721章 一梦华年253 几人赶忙把石老夫人扶到另外一间房，谢宁给她扎了几针，然后扫了一眼博山炉，对着一旁的侍女道，“换檀香吧，然后熬点安神汤，等石老夫人醒了服侍她用上一些。” “是。” 安神汤的用料主要是人参、白茯苓和甘草这些，益气补中，治倦怠。 刚回到原来的屋子里，江院正就把谢宁拉到一旁，“谢太医，这腐肉......便是片了，人也救不回来了。 疽伤五藏筋髓，他这般若是早期或许还有痊愈的希望，可现在......太晚了。” 那位从一开始就为石小大人医治的大夫也跟着插话，“此为阳症，病发的快，我们也尝试用火针将溃烂的地方劈开，清理脓水再敷药，可这......已经引发了炎症，越来越严重......” 所以病人才起高热。 其他几位大夫也跟着点头，杜大掌柜是后来过来医治的，他知道可以去除腐肉，可这不仅要求手法，而且容易引发炎症，单单只是清理脓水，病人的病情就已经严重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此时就是将腐肉清除，也救不回来，因为创口太大了。 天行一，瘦弱气滞二，怒气三，肾气虚四，饮冷酒、食炙物、服药热毒五，这石小大人未曾痊愈还去宴饮，只能说自寻死路。 但杜大掌柜自己也清楚，这些个士人很多都质疑医者的医术，有些就是不会听劝，只会认为他们自己的就是对的。 江院正看了一眼屏风之外，然后拍了拍谢宁的肩膀，“谢太医，我知道你想救他，可脓已成，十死一生。” 他们医者是人，不是神，虽然江院正没有什么细菌微生物感染的概念，但他清楚，那么大的创口，外邪入侵，到时候就会引发更重的炎症，神佛难救。 便是现在，他们也只是拖一拖而已，能不能好起来，都是看的天意。 所以他才没有提片除腐肉的法子，因为本就没救了，何必再动刀呢？清理一下伤口就行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将腐肉片除，还救不了人，难保不会得罪其家人。 即使他们尽力了，可这在病者家人眼里就是动了那么残忍的法子，还无法将人救回来，那就是他们的错。 谢宁到底还是年纪小，单纯了些。 有外人在场，将院正不好说的那么透，所以只隐晦的点了一下。 谢宁也有些颓然，她可以保证自己的操刀手法，可却无法保证病人能够在炎症感染之下活下来。 “你们先进去给病人喂药吧。”江院正将其他几人支走，然后继续安慰谢宁，“此症严重，一旦成脓，几乎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了，谢太医不必自责。” 谢宁没有自责，她只是有些无力，因为不仅是这个石小大人，还有战场上的士兵，他们往往都不是当场死于刀剑，而是败在伤口感染。 在西北的时候每每空闲她都会翻医书，试图寻找到一些关于防止伤口感染的法子。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因感染而死了。 “如果......”谢宁有些纠结，“江院正，我在一本汉代医者传下来的医书上看到有用豆腐上青色的霉毛用来治疗伤口，帮助伤口痊愈的例子，上面写道，这青霉有一定的防止外邪入侵的作用，可不可以试......” “不行。”江院正毫不犹豫的拒绝，“此事非同小可，谢太医，石小大人不是一般人，我们不能拿他当药人来试验。” 等会子试验死了，谁也担担不了这个罪责。 谢宁点了点头，她知道江院正是在为她考虑。 “不不，可以！” 两人都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是引他们来的中年男人，也是石家的三老爷。 石三老爷干脆跨着栏杆爬了过来，他面色激动，不好意思握谢宁的手，只得深深作揖，“谢大人，我知如今我那侄儿已经很难救回来了，你便是有什么办法，尽管去试，就算最后人没救回来，我石家也绝对不会怪你的。” 第722章 一梦华年254 石老大人也很快来了，“谢太医，你尽管治，不管将那逆子治成何种模样，我们石家都不会怪你，您都是我们石家的恩人，我为官多年，这点信用应该是有的。” 两人对视一眼，江院正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谢宁抿了抿唇，还是先打个预防针，将个中厉害讲清楚，“石老大人，那药我只给军中的士兵用过，且效果难以保证。 我们所说的外邪，乃风、寒、暑、湿、燥、火和疫疠之气等自外入侵人体内的外界事物，日常也就容易从口鼻入侵身体，若是片除腐肉，那病人身上本就暴露的的创口更大了，此时无处不在的外邪就会争先恐后的入侵人体。 而我使用的药，就是以一种外邪来杀死其他入侵人体的外邪。 可这个药并不纯净，它上面不止一种外邪，而我只需要其中一种，所以病人很可能会因为药里的其他外邪而导致病情更加严重。” 或者死亡。 谢宁讲的简单易懂，石老大人脸色一白，最后还是点头，“不管如何，都要试上一试，能不能活，便看天意吧。” 因为他也很清楚，如果不下狠心试一试，最后只有一个死。 哪怕有一成活着的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因为政见的原因，他素来和这儿子的感情不好，可到底是亲父子，这也是他费尽心力培养出来颇具盛名的长子啊。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得将动手术的地方用苍术熏干净一点。 江院正看了一眼外边的天气，默默叹了一句，“这天气不太好啊。” 天气热，外邪更多，更别说又是春末，空气潮湿，更容易引起伤口发炎。 而病人是阳症，发的就更快的了。 谢宁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处理自己从家里拿来的药，或者说是青色霉毛，她不知道该如何将青霉提纯，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所以那石小大人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他命大不大了。 其实她最近在翻译一本古籍的时候也看到了类似的药物，是用菜发的霉，效果应该是比原始的青霉更好，因为那药水是经过提纯的，但那个药制作要十年的时间，她还没来得及研究呢。 病人可等不得。 “谢太医，屋子已经准备好了。” 谢宁将自己的手术刀拿出来消毒，这是她特意打制的，比其他殇医的手术刀具都要更好。 “切口要选择在脓腔低位，这样才能引流通畅。”谢宁一边清理脓一边给其他人讲解。 就连江院正都听的认真，因为谢宁的殇医技术的确好，少有人能及。 “把药线拿来。”一旁的医助连忙把桑皮纸捻成的纸线递过去，上面滚了八二丹的药粉。 谢宁将药线插入较深的创口，这样才能使脓液排的更畅快。 几人都很小心的处理脓液，然后切掉腐肉，一点一点儿的清理，极为耗费眼力。 石老大人就这么坐在屋外，呆呆的看着院里的芭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三老爷不断在院里转着圈，听到一旁侄媳妇低低的抽泣声，不由的更加烦躁，“大哥......” 刚走到石老大人前面想说些什么，一看到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石老大人，石三老爷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不说，他憋的慌。 最后又转了好几圈，才弯着腰和石老大人压低了声音道，“大兄，忧愤生疾，气则生疽，您和侄儿......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到底是亲父子，何故让外人离间了去？” 说起这个石三老爷就生气，自从自家大兄请辞后，那留下来的也不是个好的，特别是那姓文的，不仅在内部搞分裂，将新法一派搞得四分五裂。 让大兄回来后也没了当初全然的支持。 还构陷于他，想将他与一些反对新法的人全都除去。 在石三老爷看来，怕是那姓文的恨的是反对他自己的人吧，毕竟他可没有大兄这般的号召力和威慑力。 亦怕大兄回来夺他的权，即使一开始就是大兄推荐他上去的，可人站的高了，就不想下来了。 这次他那侄儿出事，原不过是让人弹劾文家兄弟的不法之事而已，但那文大人却一纸奏折申诉到了陛下那里，然后惹得陛下责问了的大兄。 君臣之间信任危机更严重了。 第723章 一梦华年255 两父子就此吵了起来，因为侄儿弹劾之事并未告诉他大兄。 那时候侄儿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一气之下，就病了，在即将痊愈的时候，又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便去宴饮散心，这下好了，病情反复，更严重了。 面对石三老爷的劝说，石老大人没有回话，他在思考，自己还要再继续留在这里吗？ 他年纪大了，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不足，而且当初支持自己的人都没了那么坚定的决心，就连陛下，也是。 若是没有皇帝的信任和支持...... “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谢宁眨着酸涩的眼睛，太累了。 “谢太医，我儿......” “等着看之后的情况吧，如果半个时辰后他还没有退烧，就换一副药。” 想了想，谢宁还是提醒道，“病人心情郁结，等他醒了，若是能开解，还是多开解一下吧，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我们会的。” 春夏之交养伤最是不易，特别是这种大面积的外伤，谢宁细细叮嘱要如何保持环境整洁，进来看望的人也不能多，且进来的时候得焚香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谢宁给人行了一套针以催发药效，见病人半个时辰就没那么高热了，谢宁提起的心才略松。 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药百分百有用，但也是期待药有效果的。 然后又换了一副没那么重的汤剂，也是清热解毒的。 看了一眼杜大掌柜，谢宁轻咳了一声，“他现在创面大，且是溃后创口，所以敷的是红油膏，脓多时一日换二至三次药，脓少时一日换一次或是两日换一次就可。 待到创口脓净，就可以改用生肌膏了，这个德济堂和药局都有。” 价格是一样的，但都挺贵的，毕竟用料就贵。 病人后背的伤处理好了，江院正倒是早早的回去了，谢宁多留了两个时辰观察，等病人醒来喝了半碗药才离开，后续的病情她还是会跟进，但住在石家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太医。 所以石家就请了其他的大夫在家里帮看着。 石老大人亲自送谢宁出门，看了石三老爷一眼，然后谢宁手上就被塞了一个钱袋子，“今日劳烦谢太医了。” 谢宁没接，而是推辞道，“我是奉命而来，不需这些虚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宁认真的对石老大人道，“陛下也很担心石小大人的身体。” 若不是如此，那么多内侍，怎么会特地派丁仲来请人呢？ 关于朝堂上的事，谢望之也会和她说一些，因此她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这一对君臣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 皇帝是想摒弃前嫌，放下心中芥蒂来继续一起推行新法的，但心里的刺不拔，就一直在那儿。 她和谢望之都不算是处于政治中心的人物，因此对于这些大人物之间政治倾轧难以观其全貌，都是一点一点的推测罢了。 谢宁说这话，也是期待君臣一心的，但看石老大人的样子，怕是难。 石小大人差点丧命的事给他的打击很大。 在太医院入完档案回家后谢宁和谢望之说了此事，“陛下和石老大人之间怕是再无从前了，那陛下还会继续坚持新法吗？” “会。”谢望之专心写字，而谢宁则是在一旁磨墨。 “陛下的性子......有点倔。” 谢宁深以为然。 “我觉得石老大人有点变了，有点像......。”谢宁看着桌上的烛火跳动，灯影重重，心中有一丝叹息。 谢望之停下笔，接话，“有点像你师祖了？” “对。”谢宁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我觉得石老大人没了以往的霸气和魄力，他似乎......想退隐，而且石小大人的病对他的打击很大。” 谢望之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是不希望石老大人退隐的，因为除了这位，其他的人都很难压得住新旧两派。 可是他也清楚对方在朝中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旧派的反对，新派内部的抗争，皇帝的不信任....... “老爷！急信！” “怎么了？” 是从泉州老家寄来的家书，谢宁凑过去瞅，然后心便沉了下来，太婆病危。 谢望之垂下眼眸，让下人去请谢家老两口和谢云以及陈晚娘等人。 如果太婆真的去了，他们是得回老家服丧的，虽然不必辞官守制，但也得服丧百日以彰显孝道。 “去准备吧。” 谢宁点了点头，她的官职多，一个一个的都得安排好，不然轻易离开是会乱套的，她还没来得及和皇帝说制药所的事呢。 这一去，没两三个月怕是都回不来。 想了想，谢宁拿出一个空白的奏折出来，将之前自己准备好的关于军医制度的一些想法写上去，然后又将对制药所的一些建设想法写了出来。 现在在外人看来制药所里的都是女工，便是尊称一句女大夫，她们也是没没名没份的，谢宁得将制药所里的学校落实下来。 往后就可以招收更多的女子入学学医了。 而制药，可以下移为学医中实践的一环，她还得多要些官位，太医局如何，她这边就如何。 想到江院正抛出的邀请，谢宁又起了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制药所里的学堂和太医局合并，将学生都转到太医局去，只要开设女班就好了。 这样一来，不仅女学生们能得到更多的医术教导，还能进一步的放开民风。 笔尖顿了顿，谢宁把两种法子都写了上去，看到时候皇帝选哪一种吧。 “姐儿，夜深了，夫人说您得早睡，不能熬的。”清乐端着一碗甜汤过来，上面飘着几个白胖的圆子，是给谢宁的宵夜。 “很快了，我写完就睡。” 谢宁又加了一些拍马屁的话，保证皇帝看了就算不同意也会很舒心。 第724章 一梦华年256 请假哪里是那么快的，还得两日将工作交接好。 先和江院正请完假，谢宁就拎着药箱去给燕曦请脉了，顺道让燕曦多留意一下女官选举的事，她怕是顾不上。 等会儿还得去吏部请假。 “你尽管放心好了。”燕曦很关注此事，自然不会让其出纰漏的。 谢宁把燕曦的脉象细细记下，然后头也不抬的问，“我听说陛下想立太子了？” “嗯。”燕曦斜靠在榻上，宫人们都守的远远的。 “是皇祖母请的，然后朝中大臣也请，父皇也有此意，反正定下了太子，也能稳定朝野上下的心。” 这个太子，自然就是燕曦嫡亲的弟弟了，即使他还小。 谢宁侧耳听着窗外的细雨，心情却未曾好多少，“立储一事必然会惹起许多风波，到时候我不在这儿，你也要小心些。” 毕竟现在的小皇子可不仅一个。 燕曦看着谢宁的侧脸，轻声问道，“阿宁，父皇的身体......还好吗？” “你这话，是何意？” 燕曦歪着脑袋，“阿宁，如果父皇的身体很不错，可他却在这个时候提及立储一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是太后和朝臣上奏的吗？而且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早点定下储君，也能让下面的人安心。”谢宁并不觉得奇怪。 “不是这样的，大周历代皇帝都早逝，很难有活的长的，他们只会在临去前定下太子，因为皇子们的身体也不好，容易早夭，若是太子夭折了，那到时候就容易乱。 而且小皇子们年纪都小，看不出其才，我怕......我那皇弟是个靶子。” 到底是亲姐弟，即使在皇家，燕曦对自己那弟弟也是有心的，自然不愿意他成为权谋的棋子。 “如果没有父皇先流露出立储的意思，皇祖母和朝臣必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及立储一事。” 谢宁坐直了身子，“可如果陛下是真的身体不好了呢？” 虽然一直在调养，可皇帝的底子本就差，他还每日殚精竭虑的，肯定难以长寿。 想到这个可能，燕曦呼吸粗重了些，遂蹙眉，心中泛起忧虑，她是不愿意皇帝此时出事的，除了父女之间的感情之外，还因为她羽翼未丰。 她上面的皇帝是自己的父皇还是兄弟，这个差别是很大的。 父皇会支持，容忍她一些要求，可皇弟绝对不会，更别说现在皇弟还小，若是他登位，到时候应该就是皇祖母和母后摄政。 她的行事会更加艰难，因为她十分清楚自家母后和皇祖母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她们都是标准意义上的国母。 “若是你能去给父皇请脉就好了。”燕曦嘟囔了一句，可惜谢宁要回乡了，根本轮不到她去请脉。 谢宁对此并不担心，“既有所猜测，那便多做几手准备，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的。” 燕曦笑着给谢宁扔了一个枕头，“你说的倒是简单。” 钱、权、兵，她一样也没有，只能选择蛰伏。 谢宁将手上的枕头放下，抬手给燕曦倒了一杯果饮，对饮，“所以我们得更有耐心，你不要急，现在你就是一个想为父皇分忧的公主罢了，不是吗？ 大不了从为父皇分忧，转为为你皇祖母和母后分忧而已。” 至于中宫的小皇子，他还太小，一旦登位，只能是傀儡。 柳条接着细雨，谢家众人终于在第二日的上午登上了船，因为是自家包的船，所以路上除了必要的物资补给外，都不用停留。 且因为谢望之的官职，他包的船都是市面上最好的，速度比一般的官船都要快些，仅半月，他们就到了泉州码头。 一路上船上的气氛不是很好，几个小辈对那太婆都没有什么感情，但作为亲儿子的谢祖父不一样。 他作为小儿子，小的时候还是很受宠的，老娘对他媳妇不好，但对他却是很好，从小到大都会偷偷补贴他。 当然，那谢家老大也是颇受疼宠的一个。 只排在中间的老二总被忽视。 第725章 一梦华年257 河畔繁花乱蕊，争妍斗艳，清亮的河水映落一片晴天，偶有几只白鹭从浮云跃下，溅起点点水花，破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上泉镇的码头似乎扩大了些，杨柳向下垂落，纵横交错，随风飘荡，忽地细雨飘落，岸边的小摊也纷纷支起了的挡雨的棚子。 搬货的力工依旧一趟又一趟的将货物扛在肩上，偶有那休息的，才坐到小摊旁要了一碗温热的汤水暖身。 有人要了包子或是烧饼填肚，而那舍不得花费的，就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份干粮来吃，出来卖力气的，挣不了几个子，吃自带的干粮，就能多存几个铜板回家。 谢宁抱着手炉，清絮撑开浅黄色的油纸伞护着她下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下人，自有管事忙活着将行李运往谢家在镇上的小院。 毕竟要住一段时间，所以带的行李不少。 当然，之前原本的院子是住不下那么多人的，好在很久前谢望之就安排人将院子扩建了，所以才能勉强住下。 一行人下船的时候，码头忙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看过来，“可真气派，也不知是哪家的老爷。” “看着倒像是官宦人家。”他们这儿来往的客商不少，再气派的也见过，但有官身和没有官位的人能穿的衣服形制是不一样的。 众人正说着呢，就见这半个月来都在码头支了一个摊子帮人写信的青年搁下笔走了过去，“堂叔父。” 青年先是弯身对走在前头的谢望之行礼，然后又一一朝后来走过来的几位长辈行礼。 虽多年未归，但襕衫青年眉眼间还带着少时的影子，谢望之温和的点了点头，“青山。” 谢起和谢宁也跟着还礼，“青山堂兄。” 这是谢家二房的孩子，与谢起和谢宁同辈，不过比谢起大上那么几岁，瞧着十分稳重的样子。 谢望之看了一眼谢青山的摊子，问道，“怎么在这儿支着摊子帮人写信？” 他是知道谢青山今年秋要参加解试的，也承诺了到时候让谢青山和其他的几位族中小辈可以去他在泉州的院子住一段时间方便考试。 虽然谢望之面上温和，但到底是官身，自有一股威严的气质，谢青山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回答，“我爹说叔公和堂叔父应该不日就会回来，特派了我在此接引。” 说罢看着不远处偷偷看过来的力工，谢青山也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而且在这里帮人写信，闲了的时候就看看书，闹中取静，也可锻炼耐力。” “不错。”谢望之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现在没空考校，只让下人们将行李搬到小院，然后便带着人就朝廊桥那儿走去。 行程赶，他并不想多做耽搁，而且谢祖父急着回老家，趁着还未入夜，说不定还能租到两艘乌篷船。 谢青山也赶忙收拾了行李与众人一块回村。 昨日收了信来说太婆不好了，所以父亲就带着祖父和祖母一块儿先回村了，只留了他和妻子在这里等三房的人。 他向来是个周到的人，因此早早的便定了船，所以不会寻不到船。 也幸好他定了三艘乌蓬船，若不然还坐不下。 谢宁跟着谢祖父和谢祖母以及谢云一起坐，旁边坐着的是谢青山的妻子王氏，鹅蛋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祖父可要坐到棚下吹吹风？”也好放松放松。 乌篷船前面有四根柱子顶起来的棚子，后面是船舱，两边有小窗可以打开观景。 这么多天，其实谢祖父也已经缓过来，他娘年纪也不小了，八十七岁的年纪，就算是此时去了，也算是高寿，是喜丧了。 “祖父，这灯笼可真好看，您会编吗？”谢宁有意转移谢祖父的注意力。 谢祖父闻言也看向棚子底下挂着的竹编灯笼。 此刻天色微暗，船家便点上了灯笼，微风拂过，灯笼摇曳间，落下的斑驳光影也在交错变换，花纹时时不同，倒是精巧。 “自然会，等回去，祖父就给宝儿编好些个挂到你的小竹亭里去。”在上泉镇的院子里有一个小竹亭，小小一个，是给幼时谢宁夏日休憩用的。 虽然现在谢宁大了，但也还能睡，毕竟那时候谢起嫌弃热的时候就会跑到那儿去睡，四周有挂着细纱幔，并不惧蚊虫。 第726章 一梦华年258 “原来祖父还会竹编啊？那祖父会编小兔子吗？我还想要个小球......” 谢宁素来稳重，也不会跟别的孩子一样朝大人要这要那的，今日难得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谢祖父当然一一满足。 和谢宁聊起了木工和竹编，心中近乡情怯的哀伤也淡了不少，他素来喜欢做这些，以前家里的好些家具都是他自己打的。 谢望之第一个书架子就是他用竹子编的。 只不过后来生活好了不少，又一直忙着出摊子，所以就很少碰这些活儿，木工倒是偶尔会做一点，毕竟陈云诚那娃儿也喜欢，一老一小志趣相投。 听着外边的声音，坐在船舱里的谢祖母松了一口气，她自是不伤心的，但也看不得老伴心中伤痛，这一路来谢祖父吃的不多，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 再加上他有些晕船，若不是有谢宁在，此刻谢祖父怕是躺着起不来了。 心中一松，谢祖母才有空打量眼前的侄孙媳妇，顺带问起了家中的近况。 王氏初时还有些拘谨，但谢祖母和谢云都是性情好的人，慢慢的她也放开了，“......祖母手艺好，几年前在镇上开了间卖酱菜的铺子，说起来这还是您和堂姑姑鼓励，祖母才有胆气开铺子呢。 那酱菜卖的好，爹又在镇上当账房，不久后家里攒了一笔钱，在镇上买了一个小院。” 其实是早就开始攒了的，只不过那几年挣的钱比较多，她爹是谢家二房的二儿子，也读了点书，算术不错，跟在账房先生后学算账，后来自己也当上了账房。 多的没有，养家还是可以的，供的谢青山上完族学后又去了县学，现在谢青山过了资格考试，今年秋就可以去考解试了。 “你祖母做的酱菜的确好，这些年你们家寄到京城里来的酱菜，都被家里的孩子抢着吃呢，宝儿就最喜欢那牛肉嫩笋的，说别家买的都没她二伯祖母做的好。” 这话一出，王氏脸上的笑更深了，“刚好前段时间做了不少，现在老家里也还有，等到了下碗面，配这肉酱拌着吃，味道最好。” 船桨划过清亮的河水，荡起一片零落的残花，细细私语中，青色的稻苗映入眼帘，谢宁将趴在船头跃跃欲试，想跳下去捕鱼的白狼拖了回来。 这儿的水可深，再是会游泳，湿了一身皮毛也是会感冒的。 雪球甩着尾巴，拱着船上的杏花就要谢宁往它头上贴去，倒是挺臭美。 “到喽！” 随着船夫的一阵吆喝，谢宁朝前方看去，晚暮合云，宽阔的黄土路上还有着不少行人。 有那挑着草打算回家喂猪的黝黑少年瞧见谢宁一行人，瞪大着眼睛好奇的打量，见到那白狼还被吓了一跳，他不认识其中的大部分人，但却认识谢青山和王氏。 然后凑过来响亮的打了个招呼。 走在泥泞的黄土路上，谢望之一路打招呼，一点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让那些见他们穿着气派而有些却步的村民也不再害怕，而是亲切的唠了起来。 有那年老的，就指着谢祖父道，“三庚啊，快些回家吧，你娘昨儿晚上，去了。” 谢祖父当即红了眼眶，他到底还是没赶上。 “娘——”谢祖父跪了下去，一下子却是起不来了，还是谢宁抽出银针给他扎了几针，人才缓过来的。 谢望之弯下腰，一路将谢祖父背了回家。 谢祖母眼眶也有些红，说是没有感情，但到底是长辈，且受谢祖父的感染，眼睛就控制不住的想落泪。 谢宁刚直起身子，就听到一声哭嚎，吓了她一跳，旁边的雪球刚偷偷咬了路边一个果子，闻声也瞪圆了眼睛。 哭的是谢祖母和谢云，这是哭丧。 谢宁和陈晚娘对视一眼，眼中透露出迟疑的询问，“阿娘，你要哭吗？” 陈晚娘点了点头，不过她嚎不出来，也挤不出眼泪，只在另外一旁扶着谢祖母，然后就被谢祖母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瞬间就落了泪。 谢宁都看呆了。 第727章 一梦华年259 就这么一路哭到老宅门口，众人才被迎了进去。 谢家的老宅又扩建了不少，都是谢望之资助的钱，便是他们带着几个下人回来，也能住的下。 此时谢家众人以及族老都等着谢望之回来主持丧礼呢，不过因为太婆久病在床，那些个寿衣、棺材等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有谢望之出钱，再加上他的名望，丧礼办的十分隆重，不仅请了镇里的戏班子来，还请了观里的道士来做法。 谢太婆是高寿而去的，是喜丧，因此整个丧礼的氛围没有一般丧礼的哀伤，而是悲中带喜。 来吊唁的人除了杏花村本姓的人和谢太婆娘家的亲戚，还有冲着谢望之而来的官绅商户，有的还抬来祭品如猪养等三牲以及缎帛、冥纸、柱香等，少的两三抬，多的几十抬，然后在灵前上香，供奉祭品。 待祭拜完毕，谢望之等人一一还礼，这才请前来祭奠的人进大棚内坐席。 谢宁本来是一直待在灵堂守灵的，但那些个官绅商户，除了冲着谢望之来的，还有冲着她来的。 即使她十分陌生，谢宁也不得不起身去招呼，来者皆为客，他们来祭奠，作为主家当然得招呼好。 本不认识谢宁的官员也都悄悄的打听，待知道谢宁这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娃娃竟然是个四品官，且还有爵位的时候，对谢宁热情巴结的人就更多了。 看的杏花村本地的人咋舌，乖乖，这谢家到底有多发达？ 他们只知道谢望之在朝中当官，却不知道谢望之当的什么官，竟然有那么多人来巴结，不仅如此，谢老三家的小孙女也有官员巴结。 竟是那小孙女也当了官，奇，真是太奇了。 那谢家大房的李氏看着如此出众的谢宁，眼中异彩连连。 一直到埋葬的前一天晚上，杏花村里但凡在家的人，每户都出了一人前来陪灵，足见对谢家的敬重。 不过杏花村里的人都不是很富，出殡的时候只村长家和几家富户摆了路祭，其他陌生的人摆的更多，在灵枢过时，摆路祭的人便在搭好的祭棚里焚香奠酒，宣读祭文。 整场丧事办下来，谢宁差点累坏了，她是没想到丧礼能那么的繁琐，这还是在村里办的，如果换了那等高门大户亦或是皇家，可不得更繁琐。 待丧事一完，谢祖父就病倒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热，谢宁看过后便扎针开药，只道好好休养就是。 忧思过度，谢宁是这样和谢望之说的。 谢二伯公进去看了谢祖父，见他清醒着，只脸色有些白，便不由的训道，“三庚啊，一看你这就是养尊处优惯了，身子娇气，听二哥的话，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是不干活，也要多出门转悠转悠。” 转累了就不瞎想了，看他这把年纪了，不还是每天和老婆子做酱菜吗？便是田里的农活都没落下，忙忙碌碌的，挣些柴米油盐，哪还有空瞎想？ 谢祖父羞愧的垂下脑袋，“二哥，你可别说了。” 小辈还在呢。 谢宁轻咳了一声，然后挪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如此，谢二伯公更是放开了训人，骂醒点，就不会想有的没的。 “宁姐儿，过来。”谢宁刚出来就瞧见二伯祖母朝她招手，谢祖母和谢家的一些女眷也在那儿。 廊下宽敞，摆了两张小桌，上面放了几盘子糕点和瓜果，旁边的陶瓷小炉里焚着农家自制的花果香，一众女眷或是单人，或是带着孩子坐在那儿听雨唠家常。 谢宁乖乖的行礼，让吴氏更是喜欢，特别是这孩子长的周正，又有学识，“听说宁姐儿喜欢吃牛肉酱？伯祖母那儿还存着好些，到时候都给宝儿拿去吃。” 说罢就拉着谢宁问些家常，然后就问及谢宁现在在干什么。 周围的女眷全都竖起了耳朵，她们老好奇了，毕竟这几日她们都是看着的，那些官员对谢宁巴结的紧。 这事放在谢望之身上不奇怪，可谢宁，她不仅年纪小，还是个女娃，怎么会有那么多大人物来巴结她呢？ 说是当官了，可......女子也能当官吗？ 谢宁扫过众人的神色，心中一动，然后将自己在京中的一些事挑着讲了一些，在说到西征的时候众人都是一脸的惊叹。 女子竟然不仅能行医，还能上战场！ 立功后还封官了！ 谢宁还有爵位呢！ 在谢宁说到女官选举的时候，大家是既好奇又激动，她们不敢相信，但又期盼着这是真的。 身处于底层的女子，世俗套在她们身上的枷锁是最深的，但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要解开她们身上的枷锁，打破她们固有的认知，又是最简单的。 因为她们惯于服从，服从于丈夫，服从于上位者。 而上位者，很显然比丈夫的压迫性更高，可信度也更高，因为她们的丈夫也要屈从于上位者。 在她们不多的认知里，大官说的就是对的，读书人总是懂的更多，更何况谢宁还把皇帝拉在了前面当挡箭牌。 皇帝都发话了，难道还能有假？ 第728章 一梦华年260 见众人心动，谢宁微微勾唇，遂以利诱之。 大部分的家庭积极培养男子，除了固有的思想外，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男子能够带来更大的利益。 因为这个封建的社会对男子更宽容。 可若是女子也能获得同等的宽容以及同等多的途径去获取利益回馈家庭，那一些家庭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很大可能会给予家中女郎一个获得培养的机会。 或者在家中男丁很明显的扶不上墙的情况下，去选择培养女儿...... 不管是为了让家中的女儿和父兄相互扶持也罢，还是让女儿拉扯儿子也好，只要一些家庭能够打开困住女子的牢笼，那她们就能寻到机会挣脱束缚。 毕竟当自己手中的权力大了，就能慢慢占据主导。 其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谢宁并不在意，因为一件事去做的人多了，赞同的人多了，那从众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于任何事亦或是观点而言，反对的声音都不可能彻底消失。 谢宁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想的从来都不是统一所有人的思想，扼杀掉全部反对的声音，而只是给予那些不愿困于牢笼的女子一个机会，一条出来的途径。 告诉她们，这里，还有一条路。 吴氏怔怔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谢宁，她说出的话语实在是过于震惊，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有那等家中只有女儿的十分心动，但也忧愁，“便是能考女官又如何？我家贫，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供养孩子了。” 读书可是很费钱的。 族学倒是免费，但是族学不收女学生呀，更别说县学这些了。 谢宁也陷入了沉思，不过她还没想多久，一个少年就跑了过来，“宁堂姐，堂叔父找您呢。” “把伞打上，这落着雨，去堂屋那儿的路也不都有避雨的连廊。” 谢宁讶异的接过油纸伞，然后弯眸，“谢谢大伯祖母。” 李氏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心中却是一直在思虑谢宁刚刚的话。 她家是谢家大房，虽然没出去做生意，也没孩子当官，但靠着田业和三房偶尔的接济也过的富裕。 如今那家里的小孙子也在学堂念书，倒是比大孙子念的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罢了。 那小孙女，比小孙子还小上四岁，就跟在二房的六丫身边学了一会儿，不仅认字，还会数数，还能背诗呢！ 比小孙子强多了。 李氏虽也出身农家，但自小也是百般宠爱长大，即使将期待都寄托在儿子和孙子身上，可对女儿以及孙女都还不错。 谢宁的成功让她大受震撼，不由的将视线落在梳着双丫髻的小孙女身上，她那孙子都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七丫却能沉下心坐在门槛上看书。 谢家建了一个小书阁，那里放着不少的藏书以供家中子弟阅读，而谢望之也并不拘着女娃不让其进去，反倒鼓励家中的女娃娃也要读些书，认点字。 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女儿家多认几个字好嫁人的想法，毕竟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很有才艺的，读书识字更是基础。 且谢望之当官了，谢家的地位也起来了，谢家女儿婚嫁对象的门槛也相应的提高了，如此自然得多教一些，不然只知道做饭和种田，也太丢人了。 可现在谢宁的成就给她们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 带着孩子回到房里，李氏不由低声问道，“七丫，你可愿意和你宁堂姐学医？” 七丫十岁了，也是懂事的年纪，她觉得谢宁比她的父亲，祖父还有谢家二房的长辈都要厉害，在她心中，比起谢望之，她是更崇拜谢宁的。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子，她也升起了某种向往。 在李氏问出这话的时候，七丫只觉得心跳的好快呀。 但是她又有些畏怯，因为谢宁站的太高，即使谢宁待人温和有礼，可她总感觉二者差的太远了。 她只是一个认得几个字的农女，虽然和谢宁是堂姐妹，但关系并不亲近，李氏这话让她没有实感。 七丫睫毛颤了颤，“祖母，我，我自是愿意的，可宁堂姐会教吗？” 说罢更是不安，“而且宁堂姐还当着官呢，她很忙的，怎么会有时间教我呢？” “怎么不能？她是你堂姐，咱家是亲戚，帮衬一下怎么了？”李氏其实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那就是她活的不如人。 她是个爱攀比的人，首先就是拿自家和其他两房比，比不上三房就算了，现在还比不上二房，即使她们家的生活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要好，可她就是憋得慌。 但她又没办法，那孙子，就算她狠下心来天天拿鞭子抽，怕是也扶不上去。 如果七丫能和谢宁一样当官，那她就能狠狠压二房一头的，不然作为家中的大房，也太没脸了。 却不想隔壁的二房也动了一样的心思。 第729章 一梦华年261 “六丫读书随青山，学的比四柱要好些，当时也就想着多念点书，到时候也能让婆家高看几分，现在看到宁姐儿闯出了这番天地，我就想着，不若让六丫她们跟着宁姐儿去学医好了。” 二伯公老实本分，可也会为自家儿孙打算。 “到时候就算当不了什么官，学上一门手艺，也有本事傍身。”一门手艺，就能吃一辈子，且还能传给后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吃上饭。 他是个没本事的，这一辈子就会伺候田里的地，但总不能叫后代也和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吧？ 不管是家里的男娃还是女娃，他都想他们能有出息，这样才能一个拉扯一个，越过越好。 吴氏拿着针线篮绣着小衣服不说话，她那大孙女要生了，这小衣服还是得自己做的才放心，那料子都是在河里捶了好几遍的，最是软和。 “你咋不说话？”二伯公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着，今儿忙了一天了，腰酸背痛的。 “说什么？你不是决定了吗？” 吴氏叹了一口气，“你算了那么多，咋就不想想，那宁姐儿如今是和望之一样的大官，她已经不是普通的堂侄孙了，当官都是很忙的，哪里能特地抽出时间来教六丫她们呢？” 二伯公挠了挠额头，“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我也不是就想着让宁姐儿亲自教六丫她们，你才不是说宁姐儿在京城开了学堂吗？ 我想的是这个，让六丫她们去那儿的学堂上课，学到本事来，当不了官就回来当医婆。”医婆也是很挣钱的，到时候他们家六丫她们就是镇上最好的医婆！ 如此吴氏才有些动心，不过面上却依旧忧虑，“其他孩子还罢，可六丫差不多都可以说亲了，这会子把她送出去学手艺，真的好吗？ 而且京城路途遥远，把孩子放出去，我不放心。” 她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或是隔壁镇了，那京城，天高皇帝远的，就是孩子受欺负了，也帮不到什么。 吴氏倒是没有那么在乎女子该不该抛头露面啥的，那些个贵女才是出门带帷帽，讲各种规矩，她们这等乡下人，哪里有那么讲究，都是要出门劳作或是卖货的。 也就她还年轻那会儿风气没那么开放，街上没那么多女子，不过田里山上可不少，而且现在对于女子出门，都比较宽容。 家里的孩子不管男女，若是能学到一门手艺，那都是再好不过了的，不方便给男的看，那给女子看也能挣不少钱了。 女子也是人，会生病的。 二伯公摆了摆手，“这有啥，六丫也就比宁姐儿大两岁，说亲的事还早着呢，等她先学两门本事也不晚。 且家族子弟就该互帮互助，望之他们出息了，这些年也都帮衬着家里，青山他们读书考学，也都有望之出的一份力。 不仅是咱家，而是整个谢氏，都沾了荣光，谢氏靠着望之他们起来，也是望之他们的后盾。 六丫她们都是自家的小辈，托三房照顾一下便是了，再说咱又不是什么都不出，把攒着的一些体己给六丫她们带去......” 二伯公细细数着自家还有多少钱，他和老婆子干不了多少年了，家里大郎不如二郎有本事，而且老家的田大部分都是他和大郎在种的，到时候肯定是把老家的房产田地留给大郎多一些。 在镇上买小院的钱大部分都是二郎出的，所以这院子也理应是属于二郎的。 现在公中的钱基本上都是从酱菜铺子来的，六丫是大郎家的孩子，二郎家也还有个小的丫头，还是得和他们商量一下要不要送孩子去学本事。 如果去，那这钱就从公中出，他也会托三房照顾。 这么想着，二伯公就起身穿了外衣出去，吴氏瞧了一眼外面的雨，没好气的拍了二伯公一下，“你这么着急干嘛？这外头还下着雨呢。” “这些天的，来拜访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我们若是想请三房帮忙，也得抓紧时间，免得拖来拖去，人家都要走了，还开不了口。” 二伯公向来就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吴氏摇了摇头，还是打算跟着一块去，这才出院门落香，就瞧见隔壁大房家的李氏也打着伞走了出来。 她身旁的大伯公还一脸的困倦，衣裳都歪着，很显然是被李氏从床上扯起来的。 毕竟这几日大家忙着丧礼，都没睡好，现下好不容易忙完了，当然是倒头就睡。 “睡死你得了！”李氏狠狠的拧了一下大伯公的手臂，成功把人痛清醒了。 一旁的中年男子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别看他娘年纪大了，但那力气可一分都没少，小的时候就能拿着柳条抽的他嗷嗷哭着满村跑。 犹记得那时候好像是他不愿意跟着望之堂弟学算术，毕竟他是真的头晕，挨打也不肯学。 种地多好，偶尔还能上山套点兔子野鸡啥的去卖钱。 第730章 一梦华年262 “大嫂，这是？” 李氏这才注意到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院门的吴氏，顿时面上有些尴尬，“这不，晚间了嘛，该做饭了。” 放屁，吴氏心中无语一瞬，这才吃完午饭没多久，更别说刚才还吃了点心，谁那么早做饭？ 这几日都是一起吃的，毕竟因为办丧礼，买了不少的食材，也懒得去分了，就直接做了菜肴，三家一块吃。 李氏也知道自己这理由蹩脚的很，心中暗恼。 不过她也懒得掰扯，拉着自家老头子就往三房那儿去。 吴氏心中思虑了一瞬，大概也猜出了李氏的心思，将手上的香烛插到门框边上的竹筒里，扭身回到院子就和二伯公说了此事。 “不能吧。”二伯公有些不可置信，小声道，“大嫂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女儿都是别家的......” “随口说的话你也信，虽然大嫂更看重儿子和孙子，但对七丫她们也不差。”做了那么多年妯娌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大嫂能起这个想法，我觉得是为了压我们一头。”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二房和三房就是比大房要更出息，那大房的大伯公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可李氏不是。 “谈什么压不压的。” 二伯公摇了摇头，“大房就是为长，再怎么着，咱也是得敬着的，而且，大嫂也是一心为大房着想......” 吴氏点了点头，心中觉得李氏肯定很憋屈，她向来要强，只是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都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只求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没有那么强的上进心。 这若不是大房还好，可作为大房，就是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一般家族里的大房是要管着家里和下面的弟弟妹妹的，那就不能弱于任何一房，不然就没有威信。 不过谢家的情况又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他们已经分家了。 若不然定会因为利益而闹起来，分开后，感情反而会更好些。 说起这个，二伯公看着自己的小家不由的面带愁色，他家这儿也是二郎比大郎出息一些，不过他家大郎比他大哥要更有上进心。 虽然大郎考学不行，也没什么手艺或是算账的本事，可他认真种地，最近还萌发了种果树的想法，说是能用果子做甜酱来卖。 他不懂，但也没反对，总要闯一闯的，就算亏了钱，家里的地也能给孩子留一口饭吃。 窗外雨水渐歇，躲雨的鸟儿也扑腾着翅膀跃上浮云间。 正在三房所在的院里商讨事情的谢宁瞧李氏带了人过来，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歉意的冲族老笑了笑，与谢望之一起送他们出门，“我等小辈不懂，祭祖的事就劳烦族长和族老们了。” 看着几个年过半百，拄着拐杖离开的族老，说实话，在得知他们所来的目的后，她是惊讶的。 谢宁没想到他们竟是想将她纳入族谱，在谢望之所在的传上单列一个小传。 虽还未脱离父权的影子，可这也算是进步了。 对于这样的事，谢宁不会拒绝，此时是给她在谢望之的那一页添加小传，谁又知将来会不会为她单开一页族谱呢？ 她或许不需要这种意义上的特殊对待和殊荣，但她需要这一页族谱带来的影响力，对某些观念上的影响。 不可否认，就是她所经历过的现代社会都没有彻底脱离宗法制的影子，更别说是封建的古代社会了。 有时候并不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就能直接改变整个社会的，历史书上黑色的文字透露的是血淋淋的教训。 这里的社会相对平和，且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规则，潜移默化的改变。 第731章 一梦华年263 “我们家宝儿就是优秀！”谢望之难掩欣喜，他的观念是汲取着这片封建传统的土地形成的，族谱对他与其他任何人一样，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谢宁抿唇浅笑，然后才回去招呼大房一家子。 “大伯公，你们可是有事？” 想起妻子来前的嘱托，大伯公放下手中软和的糕点，对谢宁道，“宁姐儿，你不是学医吗？让我家七丫头也跟在身边学一学，到时候也如你一样考个女官来当。” 似乎想到什么，大伯公看了一眼埋头吃糕点的五柱，“也带五柱一起吧，让他也学一学，当不成太医，回来做个大夫也不错。” 听到这话，五柱差点把自己噎死，“不......”他可不想去学医，每天背书够烦的了。 谢宁和谢望之对视一眼，觉得这大伯公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啊。 “大伯公，我在朝为官，公务繁忙，自是没时间去教弟子的......”制药所那儿她都是偶尔才去上课，她身上挂着三个职位呢，不要太忙碌。 对面站着一个小姑娘，听到她的话，本来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谢宁放下手中的杯盏，“不过，若是堂妹愿意学医，我可以推荐她进京城的制药所，那里有博士会教授医术。” “那就去制药所！”李氏压住大伯公的手，横了他一眼。 反正把孩子送过去，三房怎么着都会帮衬着，到时候七丫学医考官拉扯着家里，那她们大房就能慢慢起来了。 谢宁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应下，而是看向外面，此时她让丫鬟去叫的人都来了，除了二房的人，还有其他来参加丧礼未归家的亲戚。 李氏的脸瞬间就黑了，谢宁这是啥意思，难道她要带那么多人去？ 等人来齐了，谢宁才站到所有人面前道，“刚刚族老来寻我，说了族谱的事。”谢宁没有讲的很仔细，只大概略过，她的重点在后面。 “......今日午后我与众位婶婶姑姑们说了选拔女官的事，不过还未说清楚就离开了，现在寻了个时间，我便于各位道个明白。 现下选拔女官主要是为了纺织一事，这女官的选拔是从科举中取人的，也就是说，我们女子得考科举，上了榜单才有机会被选为女官。” “这是啥意思？”有人呆住了。 “咱家的女娃子也能考科举了？”总感觉在做梦。 面对众人的诸多疑问，谢宁一一耐心解答，然后对那之前说家贫，供不起女儿读书的妇人道，“我会出资在杏花村建立一个女学堂，到时会请先生去那儿教学。 对于我们谢氏的族人免束修，只要是六岁以上的女孩子都能入学读书，近便的孩子就住自个家里，若是有那家里远的，就住到校舍去。 当然，其他家的女孩子若想入学堂读书也是可以的，家中富有余资的，就交束修，家贫者，可以在学堂勤学以获取减免束修的机会......” 这不是一下子就有的构想，而是早便有的想法，只不过以前都存在纸上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实现。 恰好谢太婆去世，谢宁回杏花村老家住了一段时间，让她本来打算在京城附近继续拓展女学的想法移到了这里。 京城是她就任的地方，制药所里和织坊里的学堂她能够照看的到，可两个太少了，若是将女学放在其他的地方她又鞭长莫及。 老家不一样，这里不仅是杏花村，更是宗族所在，凝聚力和排外性共存。 她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兴建女学，而且还是一个有别于京城织坊以及制药所学堂更规范的女学。 在谢宁说到对自家人免束修的时候，大家都暗自点头，十分满意谢宁的举动。 抬眸瞧见众人的神色，谢宁便知道自己的区别对待做对了，她不是不能全免，毕竟她有那个资本，只要买一些学田就能够完全供养起一个学堂的支出。 但她需要这里宗族的力量，那就要从某些方面给予额外的优待，营造一种她们才是自己人的感觉。 讲完了这个女官选拔和女学的事，谢宁才提起女医，她是不可能收弟子的，而如果家中有孩子想学医的，也可以送到京城制药所里去，但她可不会负责其中的各项费用。 她能给予的只是一个推荐的名额，保证能让人进去。 至于其他的，比如路费、住宿费和伙食费等都要个人承担，毕竟以她们的年纪，还不能进行制药以赚取工钱。 这话一出，其他暗戳戳想让自家孩子跟在谢宁身边学习的人都歇了心思。 她们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可出不起这钱，而且谢宁都说了她开学堂收女子进去念书，到时候在里面读书的孩子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参加女官选拔。 不比学医强多了？ 第732章 一梦华年264 瞥见李氏双眸亮亮的，再扫一眼其他人的神色，谢宁便知道她们的选择了。 她之所以在学医方面卡着门槛，是因为这个时机还不够成熟，京城里有太医局呢，她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等把众人都送走，谢宁见丫鬟端着糕点，便也跟了过去，钻进二楼房间，然后爬上榻将脑袋搁在陈晚娘的腿上，闭目养神。 “阿娘，你好香啊。” 家里用的香都是冬日做的梅香，清新淡雅，很是宜人。 “贫嘴。” 陈晚娘轻轻点了点谢宁的额头，一旁的张嬷嬷用茶筅击打茶汤，直至茶汤上浮起乳白色的茶沫。 “这茶甚美，张嬷嬷的手艺果然是极好的。” 谢宁闻到馨香，也爬起来要了一盏，见此陈晚娘就考她，“何为甘香重滑？” “甘是回甘，需香落于汤中，口齿留香，重是滋味厚重，滑是不苦不涩，阿娘，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 谢宁抿了一口茶，然后便伸手接过谢起递来的水塔糕，是用米浆蒸熟的，入口回弹，松软香甜，带着浓浓的米香。 上面还淋了一勺谢宁极爱的桂花蜜。 谢望之轻笑，然后抬手给陈晚娘剥坚果，小声说着未来几日的打算。 他见了一些官员，陈晚娘也不得闲，这几日便是不能去赴宴，也是要见一些后宅夫人的。 谢起眼珠子咕噜转着，见谢宁半眯着眼睛靠在陈晚娘肩膀上，便拿起一个红红的果子朝雪球扔了过去，正中狼嘴。 清絮正摆弄着玉钩挂细纱幔，直接被雪球撞了一下，不由抬手敲了敲它微湿的脑袋。 “不许调皮。” “嗷嗷呜呜~” 几人坐在二楼的窗前，外面是朦胧的山景，水雾与轻烟交织，燕子飞来，却被檐下的竹铃轻响惊落。 既然决定了办女学，那除了谢氏宗族和一些必要的手续外，难搞的就是教授的老师了。 谢宁没打算去请男夫子，虽然男夫子更容易请，可毕竟这才刚开始，还是尽量不要触及敏感区的好，而如果想请女夫子，那就困难多了， 其一，这儿偏僻，少有出名的女子。 其二，便是那女子有学识，其家里也不一定会让她出来。 谢宁在陪着陈晚娘见了好几位夫人小姐后便有些沉寂，那些来拜访的人之中不是没有学识好的，但却不合适。 她不仅要考虑到夫子的学识，还得考虑其品性。 毕竟是女学，便是她们不去考取女官，谢宁也想她们能够增长一定的学识以及将被禁锢的思想打开。 所以她可不能招女夫子进来讲一些规训女德的话。 幸而她请了三个月的假期，有充足的时间去拜访一些有点名望的才女，不管是待字闺中还是嫁为人妇，谢宁都亲自去聊过了才决定要不要请人家。 上泉镇偏僻，见不到几个人，谢宁便想只身去泉州，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因为她虽然身量高，但看着稚嫩，孤身一人容易被坏人盯上。 最后她是和谢起一块去的。 即使她能单挑十个谢起，父母依旧觉得有谢起在身旁能更安全。 对于能脱离父母的管教，谢起不要太快乐。 而且他回来之后很有落差感，昔日的好友如今各奔东西，他现在考过了太学的最后一门考试，直接不用科举就可以候官了。 而他一些在镇子里的好友还过不了解试，不然便是屈从于生活，放弃了考科举，干起了其他的营生。 春色恼人，江岸杏花怒放，随风吹落于船。 嗞啦一声，鼻间满是烤鱼的香味，谢宁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玉箫，打算离远点吹箫缓解馋意。 因为她们得守制，三个月不能食荤。 谢起也馋，但他忍不住，所以就把船上有的时蔬都串在一起烤制，他最喜欢的还是那烤豆腐皮，烤的脆脆的，然后撒点调料，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大哥哥，我能用烤鱼换你的烤豆腐吗？”旁边的小童忍不住诱惑，实在是谢起烤的太香了。 谢起颇为得意，他自小就爱和小伙伴在外面打野食吃，然后就炼制了那么一门烧烤的绝技，但凡吃过他做的烤串，都没有说不好吃的。 “我现在不能吃烤鱼，不过你若是想吃烤豆腐，与我一块吃就是，这儿还有很多呢。”谢起露出了后面托盘上满满当当的烤串。 “哇！”小童眼睛铮亮，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可......”小童有些犹豫，“可娘亲说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如果真的想要，得用钱或是等价的东西去交换。” “大哥哥，你要钱吗？我有钱的！” 小童眼巴巴的，惹的谢起哈哈大笑。 第733章 一梦华年265 “小公子会背诗吗？” “会！”小童骄傲的扬起小下巴，他背诗可厉害了！ “那我不收你的钱，你背一句诗，我送你一串烤串可好？”谢起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才五六岁的孩子，粉雕玉琢的，的确可爱。 小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背诗也是交换，在家里的时候他背诗，就能换祖母房里的糕点吃。 谢起不仅考校，还会以此扩展出别的词义来教他，反正无聊。 “沐儿。” 一大一小问答的不亦乐乎，旁边照顾小童的小厮和嬷嬷瞧见来人，赶忙行礼，“夫人。” 谢起抬头便看到一穿着紫灰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袍，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过来，不由起身行礼，“夫人好。” 妇人也还了一礼，低头看了一眼吃的满嘴流油的小童，暗暗瞪了一眼，然后抬起笑脸致歉，“公子莫怪，是我没教好犬子，叨扰公子了。” “无事，令郎很是乖巧，刚刚还背了好些诗词，可真是聪慧。” 谢起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计较，而且船上无聊，有孩子在一旁还能多些乐趣。 “公子谬赞了。”妇人见谢起生的气度不凡，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可穿的却是普通，且刚才她在后面听了几句，知道谢起颇具才华，不禁动了些许心思。 她家的孩子是聪慧，但如今日一般那么积极学习的劲儿却是从未有过的，不知能不能请谢起来当她孩子的先生。 虽妇人自认学识不差，可孩子的成长路途中还是需要一二成熟有学识的男性来引领的，这样子性格才不会偏。 “我出自豫州贺氏，不知公子是哪家？今日这孩子有缘得公子几句教导，改日我带他上门拜访以表谢意。”有一点点唐突，但还算守礼。 唐突是因为在一般情况下，此话应该是由家中男性来说的，或是贺夫人应该和对方的后宅夫人说道。 而此时却是由贺夫人自己和谢起来说，虽然带着交好之意，但谢起还是微微一愣。 不过依旧十分礼貌的回话，“我姓谢，不是什么大姓......”顿了顿，谢起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的问道，“贺夫人可认识泉州的贺家？” 贺夫人抿唇，心中有些讶异，“那是我娘家。” 谢起心中一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待回船舱的时候便与谢宁说了此事，他自是不认识那贺夫人的，不过谢宁却是知道。 “两个月前我还在京城的时候便收到过兰雪姐姐和宝珠的书信，说是贺夫人与其丈夫和离了，此时应该是带着孩子归宁。” 虽只是小的时候玩过几次，但两家年年都会互送节礼，因此除了大人，小孩间也有书信往来，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有些交情。 “为何要和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那男方竟然也愿意将嫡子给贺夫人？” 谢起和同窗聊天的时候也会聊到这些事，他还和同窗去打过架呢，原因就是那同窗的姐夫欺负了其姐姐。 家暴啊，娘家人当然得出头，大人间扯皮，底下那些个小的可忍不了，约了人就把那家暴男套上麻袋打了一通。 视线不由落到谢宁脸上，谢起顿时坐直了身子，他还是得继续精进武艺，如果往后谢宁挨欺负了，他就带着他媳妇一起去套麻袋。 他一点都不喜欢扯皮，直接打几顿多爽。 谢宁不知道谢起的思绪偏到哪个旮旯角落去了，只低头搓了搓雪球的耳朵，“和离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纳妾。” “纳妾？” 谢起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没有纳妾的想法，但受到整个社会风气的感染，他对于纳妾这般的行为是不反感，因为太常见了。 “嗯。” 相比于前朝的开放，大周女子的生活趋于内敛保守，将重心放在经营家庭上，以相夫教子为己任，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思想在社会上的主导地位进一步被强化。 可即使封建礼教一直笼罩在女性头上，关于妇女的离婚权利，却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与保障，这让谢宁很意外。 当时她在看完信后便翻起了律法和一些卷宗，发现妇女在和离方面的自身意愿越来越受到重视了。 即使双方都没有很严重的过错，只要性情不和，那女子也可以提出和离。 而且和离之后女子受到的非议并没有她一开始以为的那么严重，如此，谢宁就想到了谢云。 当初谢云和离的时候，即使是男方的过错，可左邻右舍说小话的还是不少，但随着她走出那个小地方，便发现和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真的觉得和离有损名节，那这么些年，与谢云交好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即使其中有不少是冲着谢家来的。 但更多的还是冲着谢云本人来的。 本来给谢云说媒的人就不少，自从她参加宫宴回来后，就更多了，没人会歧视再嫁，毕竟嫁与不嫁，都是个人自由。 别说二嫁了，三嫁四嫁的人都有的是。 第734章 一梦华年266 谢宁顿时对这位贺夫人起了兴趣，不过客船即将到达泉州，她便按下心思，先去拜访了一下陈家，然后才与谢起一同带着礼物敲响了贺府的大门。 早便在门口处等着的小厮贺丫鬟连忙上前接引，“谢大人，谢公子。” 谢起微微挑眉，听到下人的称呼，不由看了谢宁一眼，看来贺家还是很重视谢宁的。 两人自然是先去拜访贺先生，谢宁是官，不是普通的女子，所以她与谢起一同进前院，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宁姐儿。” 贺卿安看着一身素色衣裳，不施粉面，却依旧温雅的谢宁，暗自点了点头，颇有其父之风。 心中思虑良久，贺先生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石侍讲的身体可还好？” 谢宁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贺先生口中的“石侍讲”是石老大人的长子。 不由微微弯眸，“我在为石大人治疗后没多久便离开了京城，不过江院正来信，说是石大人恢复的很好，如今已经能够下床了。” 为此江院正还在信中催她回京，要与她一起好好研究一下那所谓的“青霉”。 谢宁定然是走不开的，而且她请了三个月的假，绝对不会浪费一天，提前回去上班的。 贺先生松了一口气，面色有些犹豫，谢宁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继续道，“石老大人担忧石大人的身体，难免憔悴，不过我为其把过脉，只要休养得当，定能长寿。” 可如果思虑过重，就不一定了。 “嗯，他向来注重养生。”贺先生有些别扭的轻咳一声，然后转移话题。 “听说你现在已经升为四品校勘了？”那是个清贵的职位，品级最高也就四品了。 谢宁轻轻点头，然后就听贺先生问起了她在馆中的校勘工作，不由凝神，她虽然忙碌，但这校勘的工作也是没忘的。 校勘除了要对古籍文字、句、段、篇正误进行勘定外，还包括目录、辨伪等，十分复杂，所以她常常在史馆中忙到深夜，这个工作漫长而乏味，可却也让她学到了很多。 不过她涉及的主要是对于天文历法以及医学书籍。 很多人都没注意谢宁在校勘方面的成就，可这项看似并不起眼，似乎只是为她寻借口的职位却被贺先生注意到了。 即使她现在一本都还未曾整理完，但这份工作本来就是如此，一头扎进去，能修好一本就是快的都要十年起步。 “不浮躁，你做的很好。”说罢便让人将他准备的礼物递给谢宁。 “我记得你快要及笄了吧，此前我给起哥儿送了一顶玉冠，你唤我一句师祖，也该送你一支发笄。” 他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能安排的事还是趁早安排。 那是一支通体润白，镶嵌绿松石的玉簪，谢宁眸色一动，起身双手接过，行谢礼。 古时男女皆配簪，象征着尊严，只罪犯不可带簪，便是皇后宫妃有所过失，也要退簪请罪。 “好了，那些个孩子已经在后院等着你了，我就不拘着你了。”说罢就看向谢起。 谢宁冲谢起眨了眨眼，不理会欲哭无泪的谢起，径直跟着丫鬟去了后院。 谢起只好硬着头皮迎接贺先生的考校。 外头便是晴日，浮云落花絮，谢宁在女使的引领下带着清絮和清乐经过穿堂，然后到了一处花园，此处还有着一片小湖，水榭里坐着好些个穿着清凉的女子。 毕竟天气越来越热，谁还会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都是露胳膊露腿的，反正在后院，又没有外男。 有人弹奏乐曲，有人坐着秋千上高飞，亦有几人在桌案旁赏画品茗。 第735章 一梦华年267 众人看到谢宁过来，便起身相迎。 “谢大人，我们可等了你好久。” 那圆圆脸的红衣小姑娘更是从秋千跳下来跑到谢宁身旁，一把抱了上去，“阿宁！” “无礼，这是谢大人。”一旁的妇人轻斥了一句。 谢宁接住活泼的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赵夫人，没事的。” “嗯，让我猜猜，这是宝珠！” 小姑娘咯咯直笑，“我就知道阿宁能认出我来。” 赵夫人嗔了贺宝珠一眼，然后将谢宁拉到身边一一将在场的女眷介绍给她。 基本上都是贺家本家的人，谢宁也看到了谢起在船上认识的贺夫人，贺知佩。 “正好阿宁来了，她学识丰富，让她好好给我们参考参考这些文章。”说话的是贺兰雪，她嫁的近，因此时不时就回娘家与众姐妹玩乐。 “什么文章？”谢宁好奇的接过贺兰雪递过来的一沓纸张，上面的字体娟秀，不仅有诗词，还有短篇的小故事。 贺知佩名下有一家书肆，时不时便会收到一些文章投稿，书肆掌柜会挑选一些写的好的拿去出版。 在看了许多才子佳人的话本之后，贺知佩便萌发了自己写话本的想法。 毕竟市面上的话本都不合她的意，她自己又有文采，何不自己去写？ 不想这事被她丈夫得知后就狠狠嘲笑了她一顿，贺知佩一点委屈都不受，直接说她接受不了丈夫在外面有小妾，压着丈夫和离了。 吃她的喝她的，拿她的钱去养小妾，就这还不哄着她，趁早离了。 她们豫州贺氏可不是好惹的，就算现在她父亲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她父亲不仅桃李满天下，她的几个哥哥官位也不低。 家里人都不拦着她和离，还有谁能拦着她？ 孩子自然不可能给男方，她无子多年，三十了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留给男方家里？ 和离带孩子回娘家，贺知佩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 回来前她就与家里的姐妹们商量着出书了，不成想遇到谢宁来拜访。 “我托大，也唤你一句阿宁可好？” “自然可以。” 贺知佩听说过谢宁，毕竟这可是当朝唯一一个能够上朝的女官，和后宫的那种女官不一样。 “阿宁这般有才华，何不与我等一同出书？到时候我编一本《扶摇录》，里面就记一些我们女子所写的诗词以及小话，定然不比那等男子所写的差。” 谢宁很是意外，指尖触及到微黄的纸张，心中泛起波澜。 诚然，封建社会对女性有压迫，但在无声的黑暗中，依旧有微弱的荧光在散发着光芒，即使没有她，这些光芒依旧存在。 她们并非始终处在被压迫的无声状态，谢宁觉得随着她对这个社会接触的越来越深，也更深刻的了解到了女性处境的复杂性。 历史长河中，独属于女性的河道并非暗哑、灰暗、充满血泪的，可很多的人都有着这么一个刻板印象，因此难以看到那些存于历史，具体的、活生生的女性。 这让谢宁不禁反思自己以往所形成的观念，似乎一夫多妻制、后宫、缠足、贞节牌坊、三从四德等等就构成了东方封建女性扭曲畸形的一生。 一些研究女性历史的文章描述的几乎都是苦难，封建女性，似乎是愚昧麻木的反文明符号，谢宁想起在民国时期看过的一些批判性文章，特别是西方学者所写的。 当时她只觉得不舒服，但在真正深切的经历接触过这样的社会以及存于封建社会的各种女性人物后，她发现在研究女性的时候，那些论作者都是高高在上的。 他们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处于男权意识下主流历史写作模式的批判，还有一些则是处于激进的立场去看待主流历史，将历史与女性对立，这无疑是扼杀了女性的浮现与价值。 谢宁看着正商讨着她们的诗词该如何出书的女眷们，也在回忆她所接触过的女性。 她们的言行举止并不与法律、礼教的规定完全一致，她们生活在狭小的空间范围内，却依旧能够用个人的能力获取社会认同以参与到历史的构建当中，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也在构建着自己的主体意识——女性意识。 原来有时候她也会掉入概念判断的陷阱。 谢宁抬眸对上贺知佩的目光，弯唇浅笑，应下邀请，“好，不过我想额外写一本书，不知贺夫人可否为我出版？” 她做了很多实践，大多是从行动上进行改变，而对于用书籍来进行思想上的启蒙与改变却是一直在犹豫，因为谢宁总觉得自己了解的不够深切。 她不能拿出太超前的思想，她想帮助女性觉醒或是加深她们自身意识的一些言论以及思想需要植根于本土文化，符合社会的主流。 只能一点一点的进行改变，因为这是个男权为上的社会，稍有不慎就容易形成反扑。 而就今日的所见所闻来看，她或许可以更大胆一点，与其自己一个人发表言论，不如鼓励大家一起发表。 她们泛起了微弱的光芒，她便让她们身上的光芒更甚。 然后就是关于后世，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无可否认，但有时候后人或许可以将自己置身于同样的社会文化去了解她们的生活。 苦难与幸福并非不可并存，在看到深沉的黑暗之时，也不能忽略那些点点荧光。 以先验主义去看待历史，往往会让自己掉入概念判断的陷阱。 第736章 一梦华年268 对于谢宁的要求，贺知佩欣然同意。 谢宁环视一圈，在与众人聊了一段后，便主动说起了女官选举的事，这也正是她们所感兴趣的。 只不过谢宁不提，她们也不大好意思问。 贺家女眷的学识都不错，谢宁不仅鼓励她们参加女官的选举，还支持她们举办文会，互相交流学习。 这文会对于这些夫人小姐来说十分熟悉，不过是把日常开的小宴会里面的娱乐活动改一改罢了。 半场下来，谢宁也颇为惊叹与贺知佩的才华，贺兰雪便笑道，“姑姑可是打小与父亲他们一起念过书的，论才华，不仅是泉州的女郎，便是那府学的学子先生都不一定比得上。” “就你贫。” 见此谢宁便有些犹豫。 “可是有事？”贺知佩好笑的拍开宝珠揪谢宁发尾的小胖手。 “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老家那儿办了一家女学，这段时间都在为找女夫子的事奔波......” “女学？” 大家都有些惊讶，“女子学堂？” 谢宁点了点头，“女官的选举肯定不止今年这一次，往后都是如科举一般，每三年选一次，家中有女郎想参选，可学识不高，又苦于无人教导，我便想着直接开一学堂，无论是哪家的姑娘都能来学。 毕竟那男儿科举都需十年寒窗，我等女子要与他们争，那便更需努力。 家中父母亲长的教导并不足以，因此我才起了开学堂的心思，而既然都开了学堂，那就不能只招自家的孩子。 女官缺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贺宝珠眼睛都瞪圆了，搂着谢宁的肩膀道，“阿宁，那我可以去那儿的学堂上课吗？！” “宝珠，不可胡闹。”旁边的赵夫人将孩子拉过去，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然后看向谢宁，问道，“谢大人，那学堂......官府可允许你开？” “自然是允许的。”别说她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论律例，她也没违法，只不过不符合社会上一些默认的规矩罢了。 而她开了第一个女学堂，后面自然会有人有样学样。 贺知佩沉思了一会儿，“谢大人，不知我可否前去任教？” 其他夫人讶异的看向贺知佩，不知她为何突然下此决心。 就连谢宁也是，因为杏花村偏远，去那里任教，必然得放弃一些东西，而她知道贺知佩的才华，以为贺知佩会更倾向于考官。 不想贺知佩却是轻笑一声，“我已和离，无需顾着家里，父亲一生教书为人，我也想与他一般。” 韩夫人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还有沐哥儿呢。” “带着一起去就行了，让沐哥儿在县学上学，然后再给他请一个先生在家教学就够了。”她的生活又不是只有孩子，而且她还没去过偏僻小山村呢。 到时候叫人在那儿建一个避暑的庄子，把下人带过去，她的生活依旧差不了，反正她嫁妆多。 赵夫人见贺知佩如此说，便知道她是下了决心不会改的了。 贺知佩本就倔脾气，如今老夫人没了，老爷子又纵着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是什么。 贺兰雪摸了摸肚子，她怀孕了呀，不然她也能去教书的，或是去考官。 不过谢宁说了三年后科举开考，依旧会选拔女官，此次她不一定能考上，也好趁此机会好好学习一番。 走出贺府的时候，谢宁神清气爽，谢起却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 考校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谢宁抬手戳了戳谢起的胳膊，“阿兄，你还好吗？贺先生考校了你什么呀？” 谢起爬上马车，有气无力的道，“兵法......” “考校你兵法干什么？”谢宁很疑惑，文举考试涉及兵法一道的很少，那是考武举的时候才有的，更别说谢起现在已经通过了太学最后一场考试。 现在正处于候官的状态，且估计会被外派，毕竟京城里已经有两个谢家人在做官了，不能再多一个了。 “这你得问贺先生了。”好疲惫啊，被打击惨了。 此时的贺卿安却是在书房写信，老仆将一旁的窗子打开，侧眸便瞧见了些许内容，想了想，还是从架子上把一个匣子拿下来，这信且没那么快寄出去呢。 第737章 一梦华年269 正是春闷时节，陈家一大家子也都在家，两兄妹本是想自己住小院的，但被霍氏强硬留下了，都是自家的孩子，哪有住外面的道理？ 谢宁也有意去看一下泉州织坊的情况，因此就没多推辞。 泉州织坊是有草棉种植以及和新式纺织机器的，谢宁主要看的是织坊里的学堂。 和谢宁在老家准备办的女学不一样，织坊里的学堂更注重扫盲以及一些纺织方面的专业知识教学。 关于棉的推广，之前朝廷就争执了很久，最后确认的是在西征期间一切都先紧着战事，等西征后再进行安排，由官坊总领，给予私人织坊资格证，达到最大的推广力度。 前期的时候官坊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就是因为这一份利，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将棉的纺织技术授给私人织坊，还有人提议将谢家所有的织坊都合并进官坊里去。 然后就被谢望之喷了回去，棉纺织的推广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让这世间更多的百姓能穿起更便宜更暖和的衣服，减少冻死的人数，提高国民的健康值。 因此与商人合作才能更快更好的推广，朝廷只要把控好市场价格就行。 至于如何获取资格，商人又需要付出多大的成本，谢望之并没有掺和太多，只要不高出他心中的那个预期值，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要给一些人甜头的。 刚回到陈家，谢起就又跑了出去，他在泉州有好些同窗，虽然现在不便宴饮，但他还是约了人去喝茶，顺便将他带回来的一些笔记送出去。 谢起不用走传统科举的路子，可他考过的试题和一些笔记也是很珍贵的，对于读书人来说，再重的礼也没有这些资料稀罕。 因此本来交情远了不少的同窗之间又亲近了不少，看着庭院中心的落花景，耳边是伙计叫唱的声音，谢起不由暗叹父亲的高明。 有些不费力的事，不要觉得不重要就不去做，一份笔记就能牵连起一片人脉，这些学子，谁又知道他们的往后呢？ 便是对方以后的成就比自己低，但却不代表他们对自己是无利的，官场就像一张蛛网，一个点就能牵起无数丝线。 谢起在这里联系往日的同窗，谢宁在剩下的几日都陪着霍氏在织坊视察，只偶尔去贺家参加文会。 贺家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没几日便拉了好几家的贵女参与进她们所创的文学社团里面，这是一种女性自发的写作行为，所以才如此让谢宁意外......以及反思。 便是没有她，在传统上由男性所掌控的领域里依旧出现了女性的发声，所以谢宁更加鼓励她们的创作与发声。 为此在与一些来拜访她的人见面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提起此事，当然，谢宁寻了一个好借口，那就是扬名。 男子科举除了真才实学之外，还看着名气，而今女子也参加科举，自然也需要名气。 只要他们看上了文会与女子文学社带来的利，那社团发展路上的阻挠就会少上许多。 本来想找谢宁美言几句看能不能拿来推荐名额的客人们都被忽悠的陷入了沉思，好像谢宁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特别是那等家里只有独女的家庭，更是直接砸钱想让家中的孩子进入贺家所办的文学社，但很可惜，进入文学社是需要资格的。 那就是才学。 贺知佩一开始还不懂谢宁为何要设置那么一个门槛，但她在看到文学社越来越受吹捧后就有些明白了，看来还是物以稀为贵，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现在泉州的女眷都削尖了脑袋要进文学社。 不过贺知佩还是猜错了，谢宁要的从来都不是贺家创办的这一个文学社扬名，她要的是更多类似的社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在又一次参加文会未能通过评选后，不少贵女都泄气的爬上马车，余光瞥见那一身青衫，撑着伞从侧门出来的谢宁，一个胆子大的贵女就直接跑了过去拦在了谢宁面前。 “谢大人。” 这次文会其实她们都没见着谢宁，因为谢宁来贺府是给贺先生看诊的，并未参加文会，她最近都和霍氏忙着改造织坊，所以就在一开始来了两次而已。 “怎么了？” 虽然谢宁面带微笑，但她好歹当过官，面上自带一股威严。 少女年纪比谢宁要大些，可比谢宁还要矮上半个头，顿觉一股压迫感袭来。 第738章 一梦华年270 “谢大人，我想加入文社与大家一起交流，一起看书，若是有所疑问，还能一起讨论，可文社的要求太高了，我等根本就考不进去......”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少女知道此事不该怪谢宁，也不该在谢宁面前唠叨，但她就是忍不住，或许是内心隐隐觉得谢宁是可靠的，所以在看到谢宁的时候就没忍住跑过来诉苦。 心中也有着隐隐的期待，她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只是有点迷茫。 谢宁静静的等少女说完，然后就看到她脸上划过懊恼的神色，再扫了一眼悄悄看过来的其他人。 然后撑着伞走近了一些，“小娘子说的在理，这文社的门槛的确有些过高了，又人数有限，可是，这世间又不仅这一个文学社，不是吗？” 少女瞪大了眼睛，“可，可就是只有一家......” 谢宁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呆呆的，没能体会她的言下之意，只好表达的更明确一些，“贺家可以成立一个文学社，那别家也可以，所以，何必纠结于这一个文学社呢？ 至于你说的交流，文会并未限制门槛，大家若有疑问，尽可以在文会里提出来，共同交流。” 当然，文会与文学社自然是有区别的。 胆子不够大，还得她逼一把。 雨丝飘在脸上，少女有些怔愣，其他的贵女亦是，寒风密雨中，她们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团烈焰。 对呀，进不去贺家的文学社，她们自己办一个就是了！ 几人讨论了一番，然后又悄悄看向谢宁，鼓起勇气问她，“谢大人，你愿意来我们的文社吗？” 谢宁思考了一瞬，遂摇头，“我公务繁忙，怕是难以参加一些文社活动。” “那贺家的文社......” “我也没有参加。” 众人讶异，她们还以为谢宁参加了贺家的文社呢，没想到竟是如此，这样的话她们办的文社也不一定比贺家的差。 小姑娘们都挺直了身板，脸上满是兴奋，惹得那稳重些的夫人不住摇头。 “只能办文学社吗？”一位少女有些纠结，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诗词，只不过是被父母压着来的，说是能在里面结交人脉。 “我觉得这社团什么的有点意思，反正都是自己来办，拉几个小姐妹一块自己来建立，也不是非得办文学社吧？ 我想办一家茶社，你们谁若是喜欢点茶，尽可一起来！” “我与我家堂姐都喜欢焚香，建立一家品香社，谁愿一起？” “我！” “我也来。” ...... “这样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一些？”一位三十多的夫人看向谢宁，想问她的意见。 “夫人过虑了，便是文社，也只是大家志趣相投，然后才创立的一个交流之地，而其他茶社、品香社等的亦如此，只要志趣相投，又有何不可呢？” 琴棋书画、煎茶焚香等等本就是她们自身的一项技艺能力，社团能够给她们一个更好的交流地，也能给她们多一点点勇气。 写书，也并非只有诗词歌赋，就是写该如何弹琴、下棋、书写、点茶、焚香等等都行，不管是什么，属于她们的色彩都会留在历史的画卷中。 谢宁微微颔首，然后抬脚上了马车。 在离开前还是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她们的面孔，谢宁眸色软了些许，女官只是给予她们的一个选择，是选择在家相夫教子也好，选择出门做工、跑生意、当官也罢，这都是一种选择。 并不能说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那选择另外一条路的人就是不对的，是需要批判的。 自己的选择和世俗以及他人强压进行的抉择不一样。 马车碾过青石板，细雨打在车棚上，构成一篇不规则乐章，谢宁从旁边的格子里拿出一张白纸，然后磨墨开始沉思。 由贺家建立的文社以及女性自发写作的行为让她颇受感触，可这基本上是属于上层文化精英阶层的女子才能接触到的。 而这股风能刮到下层吗？又该如何全方面的进行普及？ 清絮见谢宁提起了笔，然后连忙接过砚台，继续磨墨，一旁的清乐则是点了灯，让马车内更亮一些。 虽然是白日，可外面在下雨，窗帘放下来后就有些暗了。 第739章 一梦华年271 在谢宁眼里，社团不是一个只具有娱乐性的组织，在社团里可以学习和交流，上层的人不必担心温饱，于他们而言，社团或许娱乐性居多。 但底层人也可以成立社团，互帮互助。 于农人而言，种地、摘野菜、养殖牲畜等都可以交流，这些技能也并不简单，有的人做不好，有的人却能做的很好，或许是经验之谈，可这经验，基本上都只会传授给家人或是亲近的人。 社团或许可以打破这一壁垒......如果社团里有识字的人最好，可以经验成书，供人学习和翻阅。 就像官府劝课农桑的时候也会说一些精耕细作之法，但具体如何种田，依旧是老农更有经验，以此为例，两两结合，那生产力就能进一步提高。 清絮见谢宁开始更换纸张了，便小声提醒，“姑娘，到陈家了。” 谢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打算晚上熬夜把剩下的想法记录下来，虽然有些不成熟，但她觉得可以一试，不过还得回老家具体调查一下。 女学的夫子问题解决了，谢宁便带着谢起回了老家，假期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不过她们回京城得半个月的时间，所以算起来也就十五日左右就得离开了。 两人刚走到村口，就瞧见几个老人坐在杏花树下唠嗑，其中一个还是李氏，扭头看到谢宁和谢起，眼睛就是一亮。 “哎呀，起哥儿，宁姐儿，阿云呢？” 两人不知李氏是何意，而且谢云不是在老家吗？ 后面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正是六丫，她手上拿着纸鸢，一看就是刚去外面玩回来的。 六丫也听到了李氏的话，只道，“云堂姑不是去镇上买扎纸了吗？伯祖母不知道吗？” 李氏不知道啊，她今儿一早就回娘家了，然后听了一手八卦就赶忙跑回来了。 “算了，阿云不在，我和三弟妹说也是一样的。”说罢就风风火火的拎着篮子往家那边跑。 三人一头雾水，但还是跟在后面跑，因为她们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想李氏拉着谢祖母就进了屋，丝毫不给三孩子偷听的机会。 谢起摸了摸下巴，然后就带着谢宁和六丫绕路躲到了窗户下边。 里面李氏正拉着谢祖母笑个不停，“三弟妹，你可知道谁死了？” “谁？” “郭大勇！” 谢祖母有一阵恍惚，李氏不提，她都快忘记这一号人物了。 “他不是在牢里吗？” “是呀，去年就被放出来了，他倒是命硬，不过也没拖几日，回家还没两月呢，就没了。” “怎么死的？” 李氏冷哼一声，“郭家被郭大勇害的穷困潦倒，田地都赔完了，现在郭大勇回来了，没他老娘护着，不得被他那些个兄弟磋磨死。” 拿起旁边的茶碗喝上一口水，李氏继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咱们阿云，她嫁过去那么些年没个娃，根本不是她的错，是那郭大勇不能生！” 郭家倒是栽赃陷害的一把好手！ 谢祖母气的脖子都红了，“他们家说带郭大勇去看了大夫的！” 不过，“大嫂怎么知道那郭大勇不能生的？” “我娘家侄女嫁到郭家村隔壁李大夫家，那郭大勇要死的时候，他爹请了李大夫去看，那时候阿云的事闹的大，我娘家侄女也是知道的。 就在李大夫面前骂了几句，然后李大夫就说不能生的那一个不是阿云。 是郭大勇！” 第740章 一梦华年272 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六丫一脸迷茫，当时谢云和离之事发生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内情，再加上二房日常都不提及此事，她就更无从得知了。 谢宁叹了一口气，然后牵着六丫的手悄悄离开，谢起则是往正房跑去，刚踏进房门，就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坐在谢望之的下首。 谢起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乖巧的站到一边等他们谈完事。 “关于试点一事，朝中还在商议，不过泉州本就有基础......”二人对视一眼，那中年男子眼睛一亮，遂笑呵呵的告辞。 等人走后谢起才凑上前去说他偷听的事。 谢望之瞥了谢起一眼，“你自个去偷听就算了，怎么还带妹妹们去？” “咳咳......我......阿爹我错了。” “自己去抄书。” 谢望之摆了摆手，并没有对谢起口中之事有什么反应，只眼中划过一丝可惜。 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了痛苦。 余光落在谢起的背影上，谢望之对一旁的墨书道，“找人去钱铺存一笔钱......” 墨书应下，在出正院的时候就瞧见那两兄妹围在陈晚娘身边说些什么，匆匆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家里的公子和姑娘都更像夫人，善。 谢宁没有在意墨书，只微微颔首便继续逗着陈晚娘掌心里的小燕子。 这是从檐下燕巢掉下来，羽毛倒是长齐了，但还不会飞，摔进小水洼里，整个身子都湿掉了。 陈晚娘便指使着谢起拿了梯子来，把燕子放回去，这是益鸟，亦是归燕，不可驱赶。 晚膳后谢宁与谢望之说了贺老先生的事，并将贺老先生给谢望之的信交给他。 “阿爹，贺老先生说可以将阿兄外派偏远之地，你说是西北好，还是北晋边境那块好？”他们两个都在朝为官，都有能力为谢起谋一个富庶之地的官职。 但贺老先生的信改变了他们的想法，现在大周已经将西理收入囊中，接下来几年都需要休养生息，可居安思危，大周与北晋迟早都要对上的。 因此边境建设就很重要，与其让谢起去富庶之地混日子，不如将其送到边境去锻炼，毕竟官员外派，短则三五年，多的长达十年。 边境摩擦不断，虽然危险，但也易建功业，谢起若能在此期间做出功绩，那就可更快的走入官场核心。 “去北晋那儿。”谢望之将信件折好，然后抽出空白的信纸回信，“贺家在北晋边境那块有人，起儿去了也有照应。” 谢宁的心思却忽地飞到了须红英身上，她记得须家旧部就在北边疆那儿，若是须红英能够和谢起一块去，说不定还能另有收获。 谢望之不知谢宁暗地里的打算，将信件交给管事后第二日便带她去看新建立的学堂，谢宁也唤上了其他房的女孩子一块去。 这些年他拿回来给族中的钱不少，因此族学扩建，招收的学子也更多了，谢宁说的女子学堂也是按照族学的布局建造的。 出门向西，不到半里路，便到了坐船的渡口附近，那儿有一道石桥，从石桥过去，便是两间院子。 院子建在一片杏花林里，女院门口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她是村里的老人了，丈夫早年打大蛇，救了村里的孩子，自己却死了。 老妇人无儿无女，住在杏花村村尾，为人和善，村里人也敬重她。 因此谢望之就请了她来女院看门，也有贴补之意。 “文婆婆。”谢宁屈身行礼。 “哪里就讲这么些规矩。”文婆婆拉过谢宁的手，领着众人进去。 院子不大，只小二进的院子，正房中间挂着一块匾，写着德馨女院四个字，牌匾下面是一幅画，画着孔圣人，学生每日都要拜的。 两侧的套间是用来住人的，外边的东西厢房都被改造成了书屋，用以教学，里面摆了几排桌椅，在正中间那属于夫子的桌案前面挂着的不是孔夫子的像，而是伏在古树下睡觉的梅花鹿。 院里栽了一棵杏树，此时花已落尽，树梢上长了小小的青杏，燕子绕梁飞舞，墙外潺潺水声隐隐可见，岸边的残絮也飘进了院里，似乎说着春末夏起。 “女学堂的事我托了贺夫人来办理，她不日将会带着孩子来杏花村，阿爹，到时候还需里正帮着办理一些手续，贺夫人要在这儿建一座院子......” 至于入学人数，谢宁倒是不担心，就村里都有十来个人了，往后若是人多，还得扩建。 “宝儿，我家的孩子往后也能来这儿读书吗？”说话的是秋生，她已嫁为人妇，生了一个女娃。 “自是可以的。” 第241章 一梦华年273 后来的谢云也细细的看过这院子，然后便对着谢宁道，“大姑姑没什么帮的上的，但我知道起儿上学的时候就有统一的衣服，便出钱买点料子，给新进的女学子们都做一套衣服。” 既然给了女学，那族学那边就不能不给，不然族老们要有意见了。 “那我也赠一套。”陈晚娘笑眯眯的道。 “云堂姑，你真好，堂婶婶，你也好！”小姑娘们都围着俩人说漂亮话，然后转头还想夸谢宁的。 就见她掐着白狼的嘴巴，从里面抠出了一颗青杏。 雪球胖乎乎的狼脸都皱了起来，“这还没熟呢，你就吃！” 谢宁没好气的揉搓雪球的耳朵。 六丫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雪球，“宁儿，我可以摸摸吗？” 要知道她可馋好久了。 “摸吧。”谢宁十分大方，然后转瞬雪球就被小姑娘们扑倒了。 “嗷嗷嗷——呜呜——” 回程的时候便看到村口树下有那大人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悬一根凳子在秤人。 陈晚娘眼睛一亮，“是司秤人，宝儿可要上秤？” 谢宁看着一群的小孩，默默后退了两步，“我不......” “哎呀，这可是福气呢，快来秤一秤。”谢云拉着谢宁就上去排队，其他的小姑娘也跃跃欲试。 六丫眼尖的瞧见放学归家的四柱，登时大喊，“哥哥！快回家拿豆子来！” 那是给司秤人的礼，一人一把豆子就可。 四柱欸了一声，然后就往家里跑。 “秤花一打二十三，小官人长大会出山，七品县官勿犯难，三公九卿也好攀。”司秤人一边将秤砣往外移，一边说着吉利话。 谢宁目露不解，“大姑姑，为何这秤砣，一直都是往外移的？” 她就没瞧见往里移的，就算没秤准，也是往外移。 “打秤花只能‘里打出’不能‘外打里’，不然不吉利的，因为体重增加，则称‘发福’，体重减轻，则谓‘消肉’。” 立夏过秤可免疰夏不消瘦。 “豆子来了，豆子来了！”跟着四柱一起来的还有家里的其他孩子。 交了豆子，四柱又将鸡蛋挂在六丫和七丫脖子上，谢宁轻咳一声，婉拒了把鸡蛋挂脖子的行为，当即就把煮熟的鸡蛋塞嘴里吃了。 有点噎人。 “宝儿，轮到你了！” 谢宁:......莫名有点羞耻。 周围的人都乐呵呵的，见谢宁小脸微红，才惊觉这也还是个孩子，平日里的距离感都消了不少。 谢望之低头和陈娘娘说着小话，“晚娘，等落日后我们去山上那亭里喝李子酒可好？二伯母酿的李子酒味道最好。” 陈晚娘轻拍开那偷偷牵过来的手，“不叫上宝儿和起儿吗？” “不叫，起儿要抄书呢，宝儿......宝儿也忙着的，就咱俩去，我整日忙着公事，都没带你去玩过了。” 抬眸对上谢望之温柔的视线，陈晚娘轻咳一声，别过头去，耳尖微红，“老都老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罢了，我等会儿做些你喜欢的糕点......” 这边冒着粉红泡泡，那边谢宁抱着雪球上秤，让它也领一份福气。 回到家的时候谢祖母已经送茶回来了，自然，她也领了茶回来，谢宁跟随众人一一喝过，七样茶，她比较爱喝杏仁茶。 “那是你大伯祖母做的，她制杏仁茶的手艺是很好的。” 谢宁赞同的点了点头，外边传来小童的笑语，今日吃蛋，也是他们的一个游戏，斗蛋，比谁的蛋壳硬。 窝在书房里忙到天色暗沉，谢宁才爬出来觅食，刚走到厨房就和同样过来找食的谢起撞一块了。 “阿兄，你书抄完了？” 谢起顿时垮下脸，“还没呢。” 现在还没到晚食的时间，所以二人只能找些点心吃。 厨房里忙碌的厨娘瞧见谢宁二人，忙笑道，“夫人做了些雪花酥，正说要给少爷和姑娘送去呢。” 谢宁直接坐到小厨房的四方桌旁，拿起一块雪花酥，轻咬一口，便有细碎的沫子往下落，没有入口即化，清甜不腻。 有韧劲，但却又不会很难嚼。 “果然还是阿娘做的雪花酥好吃。”谢起感叹道。 谢宁认同的点头，不过雪花酥做起来麻烦，陈晚娘已经很少做了。 第742章 一梦华年274 她很喜欢吃雪花酥里的嘉庆子，京城马行街柳家铺子的嘉庆子最是新鲜好吃，所以她便带了一些回来，如果雪花酥里加的是别家的李子干，倒是会少些味道。 “阿兄喝这杏仁茶吧，大伯祖母做的，这杏仁粉都是自己磨的，很香。”吃糕点，自然得配点汤，只配白水的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糕点入口，若喝白水的话，那香气就冲淡了，再配上杏仁茶，便两两相合，香气馥郁。 杏花村的立夏在一片晴日中到来，而远在京城的天空却是黑云翻卷，滚滚皆是墨色，只隐隐才能瞧见远处的山色，白色的雨水打在房檐上，溅起点点水珠。 燕曦站在高楼之上远眺，只瞧见那穿着道袍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往皇帝的寝宫那儿去，旁边的大宫女看了一眼外面的急风暴雨，轻声道，“殿下，窗边寒凉，可别冻坏了身子。” “去母后宫里。”燕曦面色沉静，但心却一点都不静。 在一个月前，皇帝的身子就不好了，燕曦不懂的是，太医院竟然也治不了，不，太医院从来都未曾说过皇帝的病情，或者说，缄口不言。 然后皇帝便招了佛道两家的和尚和道士来给他看。 一个炼丹，一个炼药，像是求神佛的样子。 为此朝中不少大臣都提出了异议，认为皇帝此举不妥。 燕曦也认为不对，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皇帝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被僧人和道士忽悠的人，可事实是，皇帝请了一又一个僧人和道士，给他们各种恩赐。 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明智的帝王，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昏庸的地步，在她小的时候，父皇还和她吐槽过历史上皇帝信佛的昏庸之举。 可现在父皇的行为和那个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母后！”燕曦挨在皇后身边，“母后，今日父皇又招了新的道士进来做法，炼丹，父皇这般......” 燕曦说不出昏庸这两个字，因为她一直觉得她父皇一直是英明神武的。 “母后，父皇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皇后没有回话，只道，“你父皇的事自有大人们操心，母后和你皇祖母也会看着的，你莫要担心。” “皇皇姐姐!”小皇子抱住燕曦的小腿，咧开小嘴，露出了里面米粒似的小牙。 不久前这孩子就被立为太子了，现下还在皇后宫中养着，但等过几年，他就要去东宫自己住了，那里有属于太子的属官。 这么急着立太子，再加上近期的事，皇帝只表露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的身体不好了。 早立储君，这样皇朝才不会乱。 皇后见燕曦面带愁色，便拉着她的手安慰，“燕曦，你要相信你父皇。” 她也相信她的丈夫，而且就算皇帝出了什么事，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她这个皇后都是稳的，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惶恐，她都要稳住，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后宫。 然后便是前朝，其他人她管不着，但是相家，绝对不会参与任何纷争。 即使是站队太子。 如果皇帝这次是真的病重，那她的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毕竟她的小皇子不仅身带祥瑞，而且是正经的中宫嫡子，以及太子。 若是皇帝这次是借病做些什么，那她此刻不露头才是最好的。 第743章 一梦华年275 可进可退，所以皇后稳得住心，燕曦抱起小皇子，有些焦躁的心也慢慢的沉静下来。 虽早有预兆，可真的在听到皇帝病重的时候她还是很担心的，一面为她的父皇，一面为自己。 此时知道皇帝病情的怕只有江院正和一二重臣了吧。 她瑞皇叔应该也知道，不过这些人嘴巴都紧的很。 “娘娘。”钱姑姑打了帘子进来，瞧见燕曦和小太子在这儿，便收敛神色，静静的候在一旁。 皇后瞥了一眼燕曦，温声道，“母后有些乏了，燕曦带着你皇弟下去玩吧。” “是。” 燕曦看得出皇后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在离开的时候便瞧了一眼在一旁点汤的宫女，微微颔首。 等燕曦离开了，留在这里的都是心腹，钱姑姑便将她收到的消息都道了出来。 刚刚不是防着两位皇子公主，而是他们年纪小，免得听了后不小心泄露出去，所以才把人支开的。 皇帝病重，前朝后宫都蠢蠢欲动，即使已立太子，也依旧有不少人盯着那个位置，毕竟现在皇宫里面的皇子可不仅是太子一个。 小皇子都还小，的确不懂事，但他们身后代表的势力并不容许他们后退。 因此这段时间皇后把中宫看的很严，就怕有人害了太子。 在钱姑姑说到静妃的时候，皇后的手一顿，现在静妃有了身孕，约莫也快生了，不过是男是女都还不一定呢。 而且有太后在，她竟也起了心思？ 皇后沉思片刻，心中也有了忧虑，相家虽然官居高位，但却没有兵权，这些心思浮动的嫔妃基本上都是家里有兵权或是有姻亲在军中的。 她和太子虽是正统，但如果她们都死了呢？ 此时静妃也在和太后说这个事，“姑姑，我腹中的胎儿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是个男胎......” 太后止住静妃的话头，不想再听，“姝儿，太子已定，陛下百年后，他的皇位也该是释奴的，你明白吗？” 释奴就是小太子的小名。 静妃沉默着没说话，轻轻搅着手上的汤碗，扯起一抹笑，“姑姑，如果真的让相家的上了位，那还有我们李家的活路吗？” 太后沉了脸色，“那日皇后生产，果真是你动的手脚？” “姑姑可别冤枉人，那猫儿可不是我的。”静妃歪着头，打量着她打小就崇拜的姑姑，明明她是以这个姑姑为榜样的，但她总斗不过别人。 她也想当皇后，可姑姑说什么呢？ 李家不能再出一个皇后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姑姑可以，她却不可以呢？ 相家比不得她们李家半点，为什么相英黎能成为皇后，而她不行？ 如果她是皇后的话，她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了，什么中宫嫡子，明明她的孩子才是长子，只是她可怜的孩儿，还没活过百日。 太后知道静妃的心结在哪里，但她说再多的话去解释，对方不听，都是白瞎心思。 “静妃忤上，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静妃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不与她站一队，明明她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姑姑！” 太后站在上首，垂眸俯视着静妃，“李姝，你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帝为何不选你当皇后吗？除了身世背景，还有就是......她相英黎是皇后，她能站皇家，而你若为国母，你也依旧站李家。 如此，你可懂？ 我首先是太后，然后才是李家女。” “送静妃回宫。”太后不再看静妃的神色，只吩咐人顺带将静妃宫里的小公主接出来，那小公主只比燕曦小几个月，也算是大孩子了。 如果受了静妃的怂恿而做了什么错事，可没人护得住她。 太后揉了揉额角，她真是心累，怎么这侄女和大兄一样不省心。 想到静妃说的话，必然是李家也有意了，他们靠的不过是静妃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她这个老太后。 太后是绝对不会为了李家而残害皇嗣的，可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李家做蠢事。 第744章 一梦华年276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送来了一盆并蒂莲，说是你看着能舒心些。”内侍让身后的人将装在月白釉长方花盆里的并蒂莲捧上来。 太后微微挑眉，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不由心下一暖，她就知道母后的眼光不错，这相家的女儿虽然出身不是很高，但却极配皇帝。 虽也有小心思，但却足够稳，不仅自己稳，也能稳住后宫。 再想到李姝，太后心头就是一梗，安分一点不行吗？不要去肖想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可身处帝皇身侧，那极高的权力伸手可触，又有谁能忍得住呢？争权夺利才是常态，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太后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李家有没有想过，若是皇帝挺过了这次难关，那趁着皇帝病期蠢蠢欲动的众人又会将是何下场呢？ 或是，他们从未想过皇帝能熬过这场病。 躺在勤政殿里的皇帝也看到了翻涌的前朝和后宫，不过他对此并无什么感觉，毕竟都在他预料之内。 坐在一旁的石老大人垂眸看着托盘上的丹药，扯了扯嘴角，“陛下若想抑佛，何必闹这么一出？” 害他担心了好久，本来看到好起来的儿子然后才睡了个足觉，紧接着就是皇帝出事，到现在他才得见圣颜。 虽然皇帝脸色有些白，但还不至于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瑞王淡定的喝茶，似乎看不到石老大人周围散发着的怨气，反正又不是对他的。 皇帝施施然的坐着，旁边的桌上还摆着好些折子，他是真的生病了，不过借病做一些事也是真的。 “咳咳，石爱卿，朕也不瞒你，朕的身体早已不行了，是撑不了几年的。”他年纪也不小了，三四十岁的年纪，换做先皇，都入土了。 而他父皇去世的时候他的年纪也还不大，都是太皇太后和太后摄政，等他年长些才开始亲政的。 以他现在的身体，即使调养得当，怕是也没几年好活了，将来的太子会走他的老路。 所幸当朝太后和皇后都贤德，可这还不够，他要给小太子留磨刀石，但也得将路清一清，不然小太子可坐不稳朝堂的。 “陛下定能长命百岁，只要......别乱吃丹药。” 石老大人不信佛也不信道，于他而言，无论佛还是道，都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不实用，有那么一点教化作用而已。 皇帝：....... 他真没吃，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里面都还有他的人呢，拿的药丸子都得过江院正的手。 本来他还想留几年慢慢将佛教泛滥的趋势扭转过来的，但经年饥荒、河决等灾害频仍，国家需用赈款，再加上西征耗费颇大，然后朝廷开始发度牒征费，以至于寺庙数量渐增，流弊也愈大，至使寺院经济与政府财政间的矛盾有加无已。 下至平民，上至贵族阶层都受其影响，比如禅宗中的贵族化。 一教独大可不行，所以皇帝要用道教来压佛教以制衡。 等他病好后，他就是一个崇道的帝王，上有所好，下有所焉，道教会更快的壮大到能与佛抗衡的地步。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皇帝可以个人信道，但国家却是要以儒治理，现下佛教违律破戒，不重德修，正好以让士大夫上场批判，加强僧众的道德修养，把儒家的纲常礼教和佛教传统戒律结合起来，肃清佛教界的浊气。 大家都没看清皇帝的心思，燕曦亦是，不过她在看到那位胡子花白的道长受到嘉奖后略有所悟。 佛道之争吗？或许不止如此。 燕曦喃喃自语，心却落到了实处。 而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下，亦有汹涌，各家与后妃联系过的官员大多受到贬谪，令众人意外的是，太后的娘家李家，也受到了波及。 李禹被贬为郢州团练副使，宫中静妃也被降了位份。 虽然皇帝寻的由头还是西征的时候李禹的错处，可大家都不是瞎子，明摆着这李家也参与了谋逆一事，或者说有那个想法，但是却没彻底的付诸于行动。 若不然就不仅是贬官那么简单了。 李家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怕是宫中的太后使了不少力。 第745章 一梦华年277 谢宁回到京城的时候正值仲夏，她这几个月都待在老家，自然是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的，只不过瞧着街上的僧人少了不少。 而此时国子监的私试也早已考完了，谢宁虽是提倡者，但她的主要职责不在这，因此管理的人是燕曦以及其他工部的官员。 这些女官会带着织娘一起前往定好的试点州府进行棉纺织的推广，等州府的试点推广过一段时间，就开始和私营的织坊开始合作。 期间不知多少大商人明里暗里的往谢家使劲，就想拿到棉纺织的资格。 不是说他们不能自己去寻棉然后进行纺织，但其一，被官府发现会罚款取缔，其二，他们馋的除了草棉制的布外还有官坊里的机器！ 谢宁改进的纺织机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很难有人能抵抗得住这个诱惑。 对于递帖子想贿赂拿到棉纺织资格的人，谢望之一一拒绝，只道他不是负责这一块的。 转瞬工部那儿就搞出了一个拍卖的法子，要资格，可以，价高者得！ 即使如此，也依旧有很多商户为此一掷千金。 国内有官坊，这些私营的织坊怕是捞不着什么好处，毕竟棉布的市场价很低，但在国内销不出去，不代表他们不能将棉布销往国外。 北晋、还有大周周边的蛮夷之地，亦或是乘船远销海外，然后换取金银或是大周稀缺珍贵的宝石香料等等。 转一手，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些商人能想到的手段，陈家也想到了，且早早的安排陈云盛和陈云柏分批次出海或是走西域。 陈寅也想出去跑商，但却被霍氏打回来了，毕竟也老大不小了，出一趟海，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还是安分忙家里的其他生意。 毕竟陈家的生意可不仅仅是纺织一业，那织坊主要是霍氏在管，而陈家的酒楼和其他产业都得陈寅管着。 陈云诚在织机方面的改进和设计颇有心得，所以谢望之便请了高明的匠人还有大儒来教他。 等陈云诚的底子补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去考专科，别的不敢说，工部还是可以进的，毕竟当初谢宁说那些改良的织机的时候并没有漏掉陈云诚。 他这也算是在皇帝面前留了名的。 对于纺织的事，谢宁除了对织机的改进，其他的算是彻底脱手了，然后她便潜心忙制药所的公事。 现今朝廷的药局除了在京城有，其他的一些较为重要的州府也有开设，不过只有京城的药局才有女子制药所的存在。 谢宁想将人分派到各地药局去。 但她也很清楚以如今制药所里学生的水平还远远不能独当一面。 因为制药所里的学生人数本就不多，她们在京城除了学习，还要忙着制作药品，可谓是半工半读的形式，而谢宁想将人分到各地药局去，那人数就不够了。 所以只能把这一部分人带出来，然后在每个药局分一两个，让她们自个独当一面招收学生将制药所分区开起来。 但单靠她一个人教，速度是很慢的，所以在江院正再一次来邀请她去太医局当博士教授里面的局生后，谢宁便提出了将制药局和太医局合并的要求。 江院正十分犹豫，太医令则是在江院正面前拒绝了好几次，谢宁来就算了，那些女工来算什么？ “谢太医，制药所是有任务的，若是那帮女工都去太医局学习了，那制药所又该如何运转呢？” 谢宁正抄录着数据，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江院正说的是，所以我打算再招收一批女子。” 到时候第一批去太医局学习了，然后让她们轮流来制药所来教授新加入的学生，等新的一批基础打好了，想必第一批学生的医术水平也提高的差不多了。 然后她就可以将第一批的送到各地药局去，让第二批继续进入太医局学习。 如此反复，女医的队伍会慢慢的扩大，到时候她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第746章 一梦华年278 江院正并不是很赞同谢宁的想法，因为这一批女工好不容易熟悉了制药的流程，如果再招一批新手，那不得重新调教吗？ “江院正。”谢宁定定的看着对方，“药局是为天下医，而天下分阴阳，若药局里只有男医，那敢于看病的女子寥寥无几。 即使在你我这等医者眼里，病患不分男女，可世人会在乎。 而今只有京城的药局有女医，可天下这般大，京城不过占一小块而已，又有多少女子不得医呢？ 如果女医的人数能够越来越多，那就可以将其下派到地方药局行医，这才是为天下医，亦是陛下开设药局的初衷。” 其实男女皆不因性别而忌讳于医，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这话江院正反驳不了，毕竟谢宁都把皇帝搬出来了。 按理来说，地方药局也应该效仿京城药局的形式招收女医，可一来地方上没有像谢宁这般人物领头，懂医理的女子或许不少，但医术水平能达到谢宁这个份上的人却是不多。 二来嘛......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皇帝哄小孩的，并不当真。 纵使一开始这药局有谢望之在，但他除了在一些手续上给谢宁便利，其他的依旧只有谢宁一个人前前后后的忙活，一点一点的把制药所做了起来。 这京中的妇人，但凡有病，都会往制药所跑，便是有的男子，也会悄悄的去，可见这一开始的草台班子，如今办的有多好。 江院正不是蠢人，他大概能猜到谢宁的心思，毕竟谢宁也没有掩饰，她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去谋，而大部分人都难以拒绝与谢宁交易。 此刻的江院正也是。 谢宁没有继续说什么“晓之以情”的大道理，而是将刚刚统计的数据给江院正看。 那是女子制药所一年的利润，以及谢宁预算的将制药所里的一些妇科药品以及女医放到地方药局去所得的利润。 虽说这药局是为了惠民而设立，但也是有利润的。 从医生和病患的关系来看，女子作为潜在病患的数量并不少，而从商的角度去看，那些女病患何尝不是潜在的能够创造巨大利润的客户呢？ 江院正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然后让一旁的医助去找何大人和太医令。 药局里的大部分都是医者以及一些制药的帮工药童，但也是有行政文官的，而那何大人就是主管这一方面的。 “谢太医，你想送她们进太医局，然后招收新的女......学生，这个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有个要求。 那就是，将制药所与药局彻底的合并。” 谢宁管理的制药所受药局管理，但却属于半独立的状态，一些机密的药品只有制药所才能生产。 在江院正眼里，如果谢宁想将女医下派到地方，那就得将二者彻底合并。 药局能够将利益最大化，而谢宁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何？” 谢宁状似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头应下。 在何大人到达后便共同商议了一下该如何进行改革的事宜，对于谢宁打算招收新人的想法，江院正拒绝了。 因为他们要保证药品的生产效率，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培养一批新人来接手制药工作，这也是江院正刚刚提出彻底合并要求的原因之一。 不过江院正拒绝谢宁在制药所招收新人，却开了口子在太医局开设女班。 不仅是这一批制药所的女医可以前去学习，也会招收新人，以供后来之用，这样一来，倒比谢宁初时的预想效果要好很多。 因为制药所和太医局不一样，太医局里有更全面、更专业的医者进行授学，其中的医书也更丰富。 第747章 一梦华年279 期间太医令欲言又止，好几次他想反对都被江院正和何大人压了回去。 江院正等何大人与谢宁交代完，才道，“陛下设立太医局和药局，便是为了改变民间医疗父子传承、秘技自珍的局面以及肃清市场假药盛行的乱象。 让世人能有医可看，有真药可用。 这女子嘛，也是众生一员啊。”这是在点太医令。 太医令垂下眼眸，算是默认了，其实他早便对谢宁没什么意见了，毕竟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立下了如此功绩，就足够让他心服口服。 只是他的内心还是纠结的，或许是因为谢宁的一系列行为打破了他对传统的认知。 最后定下的是药局与制药所彻底合并，而太医局招收女弟子，谢宁也去太医局授课，主教金疮肿科、产科以及妇人科。 江院正还邀请了谢宁一起攥写医书。 之前谢宁在史馆当校勘，主要职责是对历代天文历法的校勘，而在医学方面的纯属是个人行为。 只不过在江院正等人编撰医书的时候偶尔提点意见，或是为他们寻书，然后就是她提供的一些药方了。 江院正下这个决定也是与其他太医商讨过的，别看谢宁年纪小，那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她在，医书的编撰工作能进行的更快。 毕竟年纪轻，精力也更足些。 谢宁知道江院正他们编纂的医书，一份是教学用的教材，谢宁既然当了太医局的博士，那关于她教授的那一部分医学知识自然是需要补充的。 另外一个则是要印刷售卖的医书，那本书基本上汇集了各类名方，然后经过太医拟定制剂规范后发行，让百姓可以自己据证验方，即方用药，不必求医。 毕竟不是每一个地方药局都有医官。 谢宁自不会拒绝，这样的一本书是真正的惠及百姓，她也想略尽薄力。 等江院正带着人都离开了，与其他医助缩在角落里的杜莘才上前帮谢宁一起收拾东西，然后小声道，“老师，我现在是知道您为何严抓着那几张药方了。” 原来是饵呀。 谢宁将要看的书和资料都放进药箱里，闻言笑了笑，“还有一句话，看破不说破。” 走了几步，谢宁似是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笑吟吟的，“半个月后是我兄长的婚礼，到那时我给你们放假半日，要个院子给你们开几桌，整日忙着，也偷闲半日。” 谢起不必守制那么久，现在大婚是可以的，而且他即将外放，再不结婚就晚了。 杜莘眼睛亮了起来，回到制药所就和众人说了此事，她们也很忙的，忙着制作药品和学习，医术好的则是忙着坐诊，几个医术不太行的轮流陪在一旁观摩学习。 等将放假的事说完，杜莘才说起进太医局学习的事。 她没想到，从前以为只有兄长和叔父能进的地方，她竟然也能进去学习，杜莘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有点酸，又有点涩。 众人激动又开心，纷纷商量着在大婚那日要送谢宁点什么。 杜莘欲言又止，谢起成亲，谢宁收礼？ 谢起是长子，他的婚礼，谢望之自然是重视的，早前就叫人把宅子翻新了一遍，那段时日谢家众人都是在陈家院里住着的。 举行婚礼，场面上的布置装饰上多用花红彩绿，其中以红色居多，比如贴红对联、挂红幛、送红请帖等等，便是来庆贺的宾客，也都穿着华服，无论是穿着还是礼品的包装都要与喜庆的气氛相和。 最忌讳的便是白色。 谢家是朝中新贵，长子成亲，那接了请帖来的，或是没请帖也来凑热闹的人不知凡几，当然，这些人自有谢家夫妇应对。 谢宁虽然也在朝为官，但她只请了几个亲近些的贵女和手下的人，而那些贵女大多都是与长辈一起来的。 且没那么快轮到谢宁招呼，因此她就乐呵呵的待在婚房，看着陈云盛的孩子和另外一个请来的女娃娃把喜床滚的皱巴巴的。 霍筱抱起小娃娃，然后看着喜婆将花生红枣等东西撒到床上便拉着谢宁出去了。 外边陈晚娘和霍氏正在商讨婚礼的一些流程，谢起成亲那么大的事，陈寅自然得携着妻儿上京参加婚礼。 当初陈云盛结婚的时候，谢望之和谢宁请不到假，陈晚娘也是带着谢起回了一趟泉州的。 第748章 一梦华年280 看着周围热闹喜庆的布置，霍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长子成亲，得拿出些派头来。 待瞥到一旁傻乐的陈云柏，霍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就拉着陈晚娘吐槽，“云柏和起儿差不多的年纪，现在起儿都成亲了，他连个影儿都没有，老想着往外跑......” 虽然干出了一点事业，但这么大年纪了不成亲生子，在父母眼里就是不对。 陈晚娘安慰道，“起儿开窍也晚，嫂嫂多带云柏去参加一些宴会，见的人多了，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了。 而且......就云柏那个样子，我觉着没哪家姑娘是瞧不上的。” 陈云柏是三兄弟里长的最好的，他习武，长的却不粗犷，反而身材修长，眉间自有一股少年意气。 霍氏心中苦涩，这小子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骑马走在街头的时候还有姑娘抛花和绣帕呢，但他自个没那心思，啥都是白瞎。 陈云柏耳朵多灵啊，自然是听到了霍氏吐槽他的话，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然后钻进隔壁间看喜婆给谢起化妆。 陈云诚也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待看到风神俊朗，面白俊俏的谢起时不由的一呆，谢起出门相亲的时候陈晚娘会给他收拾，但却没喜婆化妆带来的变化大。 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肉脸，“二哥，如果让喜婆给我化妆是不是也能和起表哥那么俊？” 陈云柏看着圆滚滚的陈云诚，没办法昧着良心欺骗他，“云诚，你要不要和二哥练剑？收一收身子，不然日后都不好说亲。” 父亲说了，只有长的好才能得姑娘喜欢，想当初父亲就是靠脸打败娘亲的其他追求者的。 “不要。” 陈云诚十分怀疑的看向陈云柏，“二哥，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定亲，可见也不是长的好就能有姑娘看上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在陈云诚眼里，美貌还得排在美食后面。 陈云柏一噎，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二哥我是谈不上吗？我那是不想谈好吧！成亲的话我就不能去西域跑商了。” 不是说父母或是未来的妻子会阻止，而是他一旦成亲，就会有牵挂，父母尚且还有两个兄弟帮看着，可妻儿只有自己。 心中有了责任，有了牵挂，他就会怕死。 可他想走遍西域，甚至走的更远一点，探知那些没人到过的地方......所以不成亲是最好的。 喜婆赶紧将绛纱袍给谢起换上，“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儿吃点东西，到未正我们就出门迎亲。” 谢起的同窗多，迎亲的时候他的那些同窗都骑着马来了，打头的就是陈云盛和陈云柏，陈云诚死活不上马，他要在家等着开宴吃饭。 出去晃那么一圈，肯定累，到时候都不想吃饭了。 谢宁却是跟着一块骑马去迎亲的，虽没见过妹妹一块去迎亲的，但却也没人拦她。 一众少年郎打马走在街上，可谓是十分的养眼，谢起的那些个同窗为了给谢起长脸，可都是好好收拾过的。 “这是谢家在办喜事吧？可真热闹。” “肯定是的，我看到谢小大人了，她今日可真好看。”谢宁今天可是把平日里都不穿的华丽衣裙都穿出来了，还戴了花冠，可谓面白如玉，瑰姿艳逸。 “你们瞧见谢小大人旁边的那个郎君了吗？他也好看！” 听着楼下传来的热闹，燕曦也没忍住打开窗户看了下去，一眼便瞧见了打马走在前面的谢宁，那花冠还是她送的呢。 “殿下，这迎亲的队伍已经去须家了，我们可要现在动身？” “不急，晚点吧，须家今日设的可不是文关。”不好过的。 随着第一遍鞭炮声响起，谢起便带着众人跑到了大门口，大门后面还压着人呢，那是拦门的。 这些他们这些成过亲的都是清楚的，可......这大门口怎么还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拿着长棍的人啊！ 不是......文斗吗？ 他们还以为出几首催妆诗就行了，毕竟作诗对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算难。 见此，众人都呆住了。 第749章 一梦华年281 须夫人没忍住埋怨，“找人拦门，让谢大郎作几首诗就行了，你怎么还找军里的人来？ 那些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不说这个，单单就是武艺都比不过，谢大郎就一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 怕是连她家英姐儿都打不过。 须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然后便瞧见那人只低头看手里的钥匙，一点都不带理会她的，心中不由生气，“须千越！我和你说话呢！” 听到须夫人连名带姓的叫他，须侯爷才回过神来，“意儿，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听到丈夫叫自己闺名，须夫人的气瞬间就泄了，瞥了一眼须侯爷手中的钥匙，面上变了变，不自在的道，“你若是想将它送给英姐儿，便送吧，总归是我无用，没给须家留下香火......” “这不是意儿的错，我早年就残了身子，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而且英儿她们很好，唯一遗憾的就是英儿她们出嫁后没个兄弟依靠，只盼着若是我们不在了，她们姐妹也能互帮互助。 而且那谢大郎品性不错，谢家的家风也好，英儿往后想必也能过的好。” 须家虽然不似别家那般纳妾成风，但因为家中男子都要上战场，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在取妻后都会在家中长辈的主持下纳两门妾以绵延子嗣。 但因为当年的一场灾祸，几乎灭门，只他这一支和其他旁系活了几人，他所在的嫡系也没了男丁，只余一个嫡女和两个庶女。 当年须家出事，他又在战场上伤了双腿，一度精神恍惚，这家基本上都是靠着夫人百意撑下来的。 须夫人听到这话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那谢家的确不错。” 不说谢家父女如今多得圣颜，便是谢起，对比同期的郎君，那都是能排在前面的，最主要的还是，谢家不主张纳妾。 须夫人虽然面上不介意家里的妾室，便是在遭难的时候也待她们和手下的庶女很好，但不代表她心里就喜欢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如果真的能选择，她也想选择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即使她现在也是喜欢须侯爷的。 但若站在那两个妾氏的角度，如果她们有的选，怕是也不会与人为妾吧。 妾，说到底，只不过主家的一件物什，想送便送的玩意儿。 能为女儿谋得这么一桩好亲事，须夫人那是睡着都能笑醒来。 “你歇着，把钥匙给我吧，我亲自去将它取出来。”须夫人撇开心里的不自在，接过了须侯爷手中的钥匙。 此刻坐在新房的须红英在众女眷的调笑下，脸上难得露出羞意，如姐儿和一旁的小妹乐呵呵的看着，眼底都是羡慕。 其一是须红英嫁的好，那一抬抬的聘礼，将院里都摆满了，且大周流行厚嫁，她又是嫡女，娘家只会出更多的嫁妆， 所以须红英的嫁妆格外丰厚，毕竟须家是没落了，但底子还是有的，更别说帝后还派了燕曦公主来添妆，那和须家有点关系的，也都跟过来添妆攀关系，仿佛之前对须家的冷淡都是假的。 世人惯常随风飘摇，如姐儿看了只觉得讽刺，但这又是须家需要的。 须夫人从前厅过来，笑着送女眷们到外套间去，然后才将那长长的匣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养护极好的长枪，那枪身长一丈三，枪头细长如芦叶，由镔铁打造而成，是破坚甲的利器。 须红英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须夫人，瞳孔微颤，渐渐湿润了。 须夫人别扭的撇过头，“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他已经握不住青锋了，若是你日后诞下麟儿，便将此枪传给他，也算是.....传承了吧。”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须夫人又转了口，“当然，这枪现在肯定是传给你的，往后若是你想传给女儿，也可以吧。” “阿娘......” 须夫人眼眶红红的，当初须红英的长枪是她折断的，她只想让她的女儿如这世间大多数女子一般循规蹈矩、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对她来说，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你可还怨阿娘？” 须红英抱住须夫人的腰，像小时候那般侧着脸轻轻贴在须夫人的胸口处，听到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她的心就会慢慢的静下来。 她最开始习武，是为了保护阿娘和妹妹们啊。 第750章 一梦华年282 喜鹊落枝头，鞭炮齐鸣，惊落片片红叶。 剑光闪动，长剑刺出，贴着木棍径直指向魁梧男子的左肩，男子微微斜身，躲过谢起一击，然后腕间一转，木棍便猛地将长剑击落。 剑棍相交，嗡嗡作声，不多时便已过了二十余招了。 谢起剑招越来越紧，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实则那男子见招拆招，一步一步引着谢起进击，可谓是游刃有余。 “阿起快败了。”陈云柏武艺不弱，一眼便瞧出谢起的身手比不上对方。 而且谢起多的是技巧，对方是行伍出身，学的都是杀招，明明可以对谢起一击必杀，可却依旧由着谢起的花招耍起来，或许是，不想让谢起输的太难看？ “不可能！阿起的身手可厉害了！而且现在也是阿起压着对方打的，你不是我们这边的吗？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说话的是谢起同窗，谢起的武艺虽然不能上武举，但他在学院里可是能排前面的！ 陈云柏：........ 他说的是大实话啊。 陈云盛便笑着问谢宁，“宝儿觉得哪边会赢？” “自然是阿兄赢。” 陈云盛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阿起会赢。” 当然，不是说谢起有多厉害，毕竟是大婚，须家如果知礼，就不会让谢起输，只做个样子罢了。 不过谢宁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谢起赢，是真的凭本事赢的，有时候花招......也可能是迷惑人的。 孤立无援的陈云柏：......突然有点无助。 魁梧男子见时间差不多了，刚想寻机给谢起放水，然后就被攻了下盘，男子顿时面色一红，脑袋宕机了一会儿，但身体却迅速格挡。 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疏忽，就被谢起收剑一掌击中了后心。 “啊啊啊！赢了！” 谢起的那帮同窗高兴的大喊，陈云柏目瞪口呆，然后咽了咽口水，“宝儿，阿起打哪学的......嗯，这么......下流的招数。” 谢宁跟着众人跑上去推门，装作没听到陈云柏的话，她能说是她教的吗？ 后面的就正常多了，都是考文学，对谢起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 闹哄哄中，谢起被众人簇拥到了前厅，谢起站在须侯爷和须夫人前面，郑重的行礼。 谢宁瞧见坐在一旁的燕曦，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在一旁站着的女眷里看到了燕娘和清梨。 燕娘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清梨却是眼睛一亮，她今日被拉着来送嫁，没想到竟是谢家和须家的婚事。 “姑娘。” 谢宁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手持却扇从喜房走过来的须红英，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她的身量高，戴着珠翠冠饰，却是与谢起一般高了。 谢起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与须红英一起听须家夫妇的叮嘱。 待拜别之后，就是出嫁女由自家兄弟背着送上花轿的流程，须家只三个女儿，因此便请了旁系的族兄弟来背。 谢宁上前一步，“我来吧。” 然后看向须侯爷二人，“我们杏花村便有小姑子背嫂嫂进祠堂祭拜祖宗的习俗，如今在京城，没了这一流程，红英姐姐没有嫡亲兄弟，我往后便是她的嫡亲妹妹了，此刻代劳，也是应该。” 各地习俗不同，但谢宁此举无疑是极为看重须红英的举动，毕竟谢宁现在可比谢起出息，她的意思是她也是须红英的靠山。 须夫人含着泪，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 “好，好......” 须红英趴在谢宁的背上，一滴泪就砸了下来，小时候总有别家的孩子欺负她，说她爹爹是残废，又没有兄弟护着，就是被打了也没人帮她，所以她才想变的厉害一点，没有人帮她，那她就自己保护自己，也能保护爹娘妹妹。 明明谢宁比她瘦小多了，可在此刻却是那么的可靠。 不，谢宁一直这么可靠。 “莫哭了，今天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嗯。”须红英闷闷的应了一声。 第751章 一梦华年283 谢起傻乐着上马，一路护送花轿进了谢府，等在正堂的谢望之和陈晚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媒婆是专业的，时间把握的正好。 看到这么一对璧人进来，谢祖父和谢祖母眼中满是欣慰，孙子成亲了呀！说不定过段时间他们就能抱曾孙了！ 谢祖父脑子里已经在想着要给曾孙打小木马了。 傧相在一旁大声喊道，“新人至——” 然后就是一水的吉祥话，谢起和须红英先是拜过谢祖父和谢祖母，然后才变换了位置，对着谢望之和陈晚娘拜下。 “叩首——再叩首——” “夫妻交拜——” 谢宁与燕曦等贵女站在一块，等礼毕后就瞧着谢起的那帮同窗簇拥着新人挤进新房去，谢起瞪了一眼闹哄哄的同窗，然后借着宽大的袖摆悄悄勾住了须红英的手。 众人哪能瞧不出他的小动作，骤然大笑。 须红英脸色红扑扑的，没好气的瞪了谢起一眼。 谢起只傻乐，觉得须红英今日格外好看，就是瞪人也好看，水灵灵的。 谢宁随着霍氏等一众夫人往里面去，燕曦兴奋的抓着她的手，“等下是不是要喝交杯酒了？” “嗯嗯！” 媒婆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倒酒，谢起抬起一手接过交杯酒，然后郑重的承诺，“此生唯与尔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须红英弯唇，两人相视一笑。 众人没再发出爆笑和调笑的怪声，而是心中复杂，不由都回忆起自个成亲时的场景，大概也是这般甜蜜美好的吧。 生活都是磕磕绊绊的，只希望新人真的能如誓言中的那般，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待结发过后就是闹洞房了，众人的心情瞬间高涨，“快，快，再喝三杯酒！” “要新娘子用手喂着喝！” 须红英面色还好，谢起却是热气蔓延到了脖子，整个人红彤彤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冒热气了。 须红英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谢宁也乐了，身旁的姑娘们看到这场景，纷纷羞红了脸。 霍氏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堆小姑娘，连忙把人赶出去了，回去瞧见谢起跟小媳妇似的坐在须红英旁边，不知发生了何事。 混进来陈云诚就悄悄道，“娘，起表哥掰手腕输了，然后和表嫂吃枣的时候......” 说着他脸也红了，小少年还没见过人亲亲呢，即使就如蜻蜓点水般，但也足够勾起他的羞意了。 霍氏轻咳一声，然后笑着说了几句，就带着其他夫人将青年们赶了出去，陈云柏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弟弟，然后就拎着他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孩子又重了不少，可真是愁人。 谢起在新房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敬酒，那来送亲的须家亲戚和他的同窗便可劲的灌酒，谢起又是很少喝酒的，再加上在新房的时候喝了不少，出来才喝了三杯就脑袋晕乎了。 幸好他有两个表兄弟在前面挡着，陈家两兄弟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喝酒自是不在话下。 谢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是没想过在成亲前练一练酒量，但这酒实在是难喝。 他下不去口。 扭头就瞧见陈云诚已经坐在桌子上狂炫了起来，这婚宴，为了饭食好吃，陈晚娘那是将有名的厨子都请来了！ 陈云诚见不用跑遍京城就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可不得敞开了肚子吃！ 霍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还吃，快去帮你起表哥挡酒呀。” 陈云诚委屈，“娘，那酒好难喝，跟馊了一样。” “胡说，这可是京城最贵的酒了！” 陈寅也跟着拍了陈云诚脑袋一巴掌，“你就是贪吃，往后你也是要和你哥哥们练酒量的，今日就去试试水。” 即使有人帮着挡酒，但谢起还是醉的晕乎乎的，被陈云柏扶到了新房。 就他孤家寡人了，他大哥陪媳妇孩子去了，至于陈云诚......算了，那孩子借口去茅厕，早就一去不回了。 以至于后面的酒几乎是他挡着喝的。 第752章 一梦华年284 房里须红英看着面色通红的谢起，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然后就被一把抓住了，谢起眼睛迷瞪瞪的，只跟小狗似的轻蹭。 须红英耳朵一热，想掰开谢起的手，然后又被他一把抱住了，“英儿......” “别，别胡闹。” 一旁的小丫鬟也脸色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被谢宁派来帮忙的清乐轻咳一声，她还好，已经嫁人了，倒不至于和小姑娘一样不好意思，“少夫人，姑娘叫奴婢拿了一罐子解酒汤来，可要先在冲些给少爷服用？” “好，我倒是忘了这事了。” 也不是她忘了，而是她这才嫁过来，对府中一切都不熟悉，连厨房往哪边开的都不知道，所以谢宁便派了一个丫鬟来带一带。 清乐福身应是，见须红英领着其他丫鬟给谢起换衣，便出了外间，须红英身边的一个丫鬟机灵些，也跟着出了外间。 清乐便耐心的教她，将桌上青釉荷叶形盖罐打开，笑道，“这醒酒汤是姑娘开的方子熬好存着的，毕竟家里的主君和少爷偶尔也会去参加一些宴饮，难免会喝点酒，所以这醒酒汤便时时备着。” 说着用木勺子舀了一点添到天青色的茶碗中，然后加水冲调，“这是用香橙皮和陈皮做的，醒酒效果好，味道也不会过于刺激......” “谢谢清乐姐姐指点，若是没有你，我等可要好一番忙乱了。” 又是细细叮嘱一番，等谢起醒了酒，清乐便退下了，出门时那守着的婆子便凑上前来问其他丫鬟房内的情况，可要准备饭食或是备水。 清乐瞥了一眼，便知晓是夫人身边的人，弯唇笑了笑，便出了谢起的院子，一路往小花园走去，大周没有宵禁，前面依旧很是热闹。 谢望之和陈晚娘一边负责男客，一边负责女眷，怕是还要好久这宴席才会散去。 谢宁早早就溜了出来，与一众小姑娘一块儿在小花园赏月，旁边的小桌上放着杯碗碟勺，还有好些点心果子。 那儿还升了炉子，上面架着铁架子，炭火烧的通红，不断冒着白烟，长桌上摆着串好的河虾，那是今早刚从河里捞上来的，还有切薄滚过浆的肉片。 羊肉和牛肉都切成小方块，然后腌制好串起来，到烤的时候便入味了，还有生蚝、鱿鱼、鸡翅、鱼片等等。 此刻谢宁正在烤河虾，闲着的时候她惯常喜欢自己动手，毕竟做美食也算是一个技能。 这河虾大的很，一只就是一串，也有那等小的，三只一串，青色河虾触到炭火，虾身逐渐变红，大的河虾因为是一整只用签子穿着的，所以还是直板板的，那小些的，都蜷缩起来了。 待刷上酱，那香气便随着嗞嗞的声音飘了出来。 小郡主嘉月馋的不行，待拿到烤虾就想一口咬上去，然后就被烫着了，那虾壳烤的脆脆的，可以直接吃，但她被烫了一下后便选择了将虾壳剥掉，里面紧实的虾肉裹着汁水，鲜香无比！ 谢宁吃了两串虾，便又用签子挑了一个生蚝肉吃，是阿戚兰烤的，这丫头烤肉的手艺极好。 那生蚝肉老大一个，上面撒了蒜泥，有的还放了一点细粉丝，简直不要太香了！ 燕曦捧着脸坐在一旁，“土芝还没好吗？”她都饿了。 宴席上的东西她没多吃，因为她平日里吃的就不错，所以对那些山珍海味都不大感兴趣，反倒对土芝感兴趣。 土芝就是芋头，因其温补，所以有一雅称为土芝丹，不过也只有大的才叫土芝丹，小的都是叫土栗。 而且她们这煨芋头也不是简单的用火埋，而是得先温一壶酒，然后在芋头的外面裹上湿纸，接着用煮过的酒和酿酒的醪糟涂在外层，用糠皮小火慢慢煨。 这芋头得温温着吃，才最是养人，若是吃凉的，便会破血，蘸盐吃则是会耗损精气。 而小小的芋头，也就是土栗，也有来头，正是“煮芋云生钵，烧茅雪上眉”，虽然现在没有雪，缺了那么一份意境，但有秋月相伴，也是不错。 这小芋头晒干了装进瓦罐里，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煨，不管是香气还是绵软的口感，都和栗子无两样，所以叫土栗。 “差不多了，先喝点饮子吧。”谢宁递过去一碗绿豆腐模样的糖水，那是用斑鸠叶子熬成的，与凉粉差不多的口感，有人喜欢浇辣子，而谢宁则是更喜欢加糖。 上面还点缀了一朵纯白的茉莉花，清甜嫩滑中便夹杂着茉莉的花香。 赵蕙兰则是更爱那一碟青梅凉糕，软嫩q弹的凉糕上面淋了一勺黄色的青梅酱，酸甜可口，极为解腻，配着烤串吃最好。 吃着吃着赵蕙兰便叹了一口气，“我不日便要去扬州了，也不知那边的饮食可否与京城一般。” 虽是叹气，她的眼睛却是亮亮的，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一旁的秋小娘子挺直了身子，“我去的益州，我阿娘不放心，所以到时候我阿娘会跟着我一块去呢。” “那你爹呢？” “我祖母又给我爹纳了一门妾。”她娘还是不去凑热闹了，跟着她多好！ 众人唏嘘，然后纷纷说起了自己就任的州府，基本上都是比较重要的城市，赵蕙兰眼神落寞了一瞬，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燕曦偏头看向谢宁的侧脸，悄声道，“我觉得我...我们...越来越强大了。” 她们是互相成就。 “不可懈怠。”谢宁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女郎们，眼中若星光璀璨。 “嗯。” 第753章 一梦华年285 喧闹直至凌晨才将将停下，第二日谢宁难得抱着被子不愿起身，雪球咬着被子，直接将谢宁给扯下来了。 谢宁懵懵的坐在地上，头发都炸毛了。 清絮端着温水进来，见状连忙把谢宁给拉起来，瞪了一眼雪球，“今儿早上不是带着你溜圈去了吗？怎么还来拉姑娘？” 雪球现在虽然不似以往那般有精力，但每日都要绕着花园溜好几圈的，谢宁也依着它，反正自己也要锻炼。 “现在天还早，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清乐已经收拾好谢宁的衣服了，不过昨儿谢宁睡太晚了，今天困倦是必然的。 “不了。”谢宁打着哈欠，她今天还要和江院正他们一块研究制药，如果放他们鸽子的话，她明儿肯定会被江院正追杀的。 不过这一大早的，她还得过正院一趟，因为新妇是要拜亲戚的，虽然她和须红英相熟，但也万不可失礼。 就在谢宁梳洗好往正院而去的时候，须红英正看着院里的演武场满眼雀跃，“若不是现在已经梳洗好了，我定要练上一番再去正院！” 春杏在一旁笑道，“姑娘......少夫人，听说这可是姑爷特意叫人布置的，里面的武器都是找最好的师傅打制的。” 这话是有点虚的，但不可否认，谢起的确是用心了，知晓须红英喜练武，便特地在院中布置了一个练武场。 要知道谢起和谢宁自小练剑，都是在花园那一片空地上练的，可没布置过演武场。 谢起看着生龙活虎的须红英，心中默默的想着，是不是他太不中用了？不行！昨日闹到凌晨，那今夜......再多一个时辰好了，不然怕是娘子背地里会瞧不起他的。 “阿起，你明日早上也和我一块练吧！我记得你喜欢剑，到时候我也用剑和你打，” 谢起面色一僵，但还是沉重的点了点头，拉过须红英的手应承道，“我一定每日早起练剑。” 脸上虽笑着，但谢起心中早就泪流满面了，不过一想到能和须红英双人舞剑，又美的冒泡。 这简直和话本子上写的一样美好！ 一旁候着的婆子便连忙起身跟在两人身后，她早已打听好了正堂里都有哪些亲戚，所以便将须夫人一早给须红英准备的礼物分好捧了过来。 其实刚刚陈晚娘院里也来了一个嬷嬷，见须红英有了准备，便没将自家替她们备的礼拿出来，而是细细叮嘱了一番那婆子。 两人携手走到正堂，便看到陈家人和谢家夫妇相谈甚欢的场面，里面都是自家人，一个外人都没有。 因此谢起一点都不拘谨，倒是须红英有些局促的眨了眨眼睛，她素来爽朗，但到底是新妇，脸皮子薄，第一次见公婆，羞怯是自然的。 众人看到一身盛装，艳若桃李的须红英都是一愣，眼中带着不自觉的赞赏，这须家的女郎虽不似别家的女郎那般弱柳扶风的样子，而是生的高大，但那长相气质也是出挑的。 霍氏就极为喜欢，在谢起和须红英拜过谢家众人后接过须红英的茶，然后便将自己的礼送了出去，“我挑礼物的时候就想着，武将世家的姑娘该是怎么样的，如今看来，这礼确是没挑错！” 说罢让后面的丫鬟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完整的珍珠头面，且还是上好的粉色珍珠，华丽至极。 大周女子都喜珍珠，成色这般好，且还是粉色的，可谓是极为罕见了，更别说还做成了一整套的头面，可见霍氏的财大气粗。 须红英也是喜欢的，忙行礼道谢。 她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但谢家的确豪奢，可见底子有多厚，不说霍氏的珍珠头面，就是刚刚陈晚娘给她的成套玉饰就价值千金，当然，谢家老两口和谢云给的也不差。 谢起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心中直呼舅母和母亲财大气粗。 等到谢宁的时候就是须红英给礼物了，毕竟是长嫂，不过谢宁也还了一礼，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 第754章 一梦华年286 待早膳过后，谢宁便去上班了，自从她自老家回京城后便和其他的医官一直研究青霉素的制作。 至于其他的抗生素类似于磺胺和大蒜素，她也只是知其名，但却不懂得如何提取，而青霉素好就好在她能从古籍中勘得粗略的制作方法。 她便和其他医者根据这古籍中的制作方法来改进，缩短制作时间。 只不过几个月以来，制成的药物效果都不太行，谢宁是知道其中原因的，其一就是她们无法提纯。 谢宁是不知道该如何提纯的，毕竟她本就不是学这一方面的，脑中的医疗知识也不涉及到现代的药剂学。 即使她开过医药公司，但她又不是专门药物研究员，且那个时代的科技以及一些药物材料和现在的根本对不上号。 比如，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青霉素这样的药品，他们所使用的药物要更先进更有效果。 如果无法对青霉进行提纯将其中的青霉素提取出来，那这样粗制的青霉素能治病便只能全凭运气，石小大人能活下来，还得是命硬。 走到药局的时候，谢宁便与众人一块去看了发霉的橘子还有馒头和包子，一旁的杜太医是主要负责此事的，因为他制药是最厉害的。 但此刻他看着发霉的橘子也是叹气，“前儿实验的兔子又死掉了。” 他们试验了那么久，得到的数据并不好看，因为他们无法判定药效，也因此无法做出改进。 死的太随机了！ 谢宁也沉默了，大家都期待着能将这种神药制作出来，可前面明明有路，却被一道透明的门卡着，其中的痛苦只有亲历者知道。 “再去看看芥菜吧。” 芥菜是一种叶子大、表面多皱纹的蔬菜，谢宁所看的书籍里记录的就是用芥菜制作卤水，然后治疗高热病症，其制作办法就类似于将青霉素提纯。 所以谢宁才想在这个基础上改进用以其他食物产生的青霉上面，然后缩短时间，看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可以提取出青霉素。 毕竟这芥菜可是要装在瓦罐埋在地下最少三四年才能化为卤水，这个时间太长了，因此她们研究的就是如何缩短这个时间。 看到一旁匆匆赶来的江院正，谢宁还是提议道，“我觉得可以将此法昭告天下，看可否有人能够将神药提取出来，到时候......” 如果参与的人多了，说不定能更快的将青霉素提取出来。 “谢太医，此法流传在太医院内就够了。”江院正没说的是这还不是整个太医院，而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 毕竟照谢宁说的，此药神奇，能极大的提升士兵的生存率，当然得秘密研究，如果被泄露到了敌国，后果不堪设想。 谢宁没有继续反驳，个人有个人的顾虑，她不能说江院正的顾虑是错的，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现在是她们还没有研究出来，而一旦研究出来了，那这类药品带来的国力提升是巨大的，因为它不仅能增强军队的实力，也能带来巨大的利润。 垄断所带来的利润。 这个词听着并不好听，但有时候它又是必要的。 几人在药局忙碌了一整天，谢宁回去依旧没有休息，而是继续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实验室里。 她不仅在药局里与众人一起研究，自己私下里也在继续研究，其他人，说不定也是如此。 第755章 一梦华年287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这几日是礼部的省试，谢云新开的饭馆里生意好的不行，就连想闲在家侍弄院里那点子菜园子学书里的隐士陶冶情操的谢祖父也被谢祖母拉过去帮忙了。 谢祖母看着院里绿油油的青菜，到底没骂人，这老头子找点事做也好，省的闲出病来，就是往那茶肆说书的地儿跑的太勤了点。 谢祖父爬上马车，嘟囔道，“咋这段时间这么忙？” “宝儿说秋闱，各地的学子都来考试，这城里的人当然就多了，且阿云那饭馆是新开的，饭菜既便宜，又量大管饱，一些穷苦些的考生就都去阿云饭馆那儿吃饭。” 说起秋闱，谢祖父顿时一个激灵，“我记得宝儿报名了吧？那啥时候考试啊？” 科举考试除了在所在的州府考解试获取省试的资格，也可通过州府刺史的举荐拿到推荐名额直接去礼部进行小试，然后通过后便可参与省试，只小试的排名是不与解试一起的。 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谢宁也去参加了小试，且还获得了第一名。 “明儿才考，你急什么？”谢祖母心中安稳，她家宝儿这么聪明，根本不用人担心。 “哎呀，那等会儿回去买几个状元饼给宝儿吃！” “再买个烤鸡？马记的荷叶鸡就不错。”老两口絮絮叨叨的，心中既期待又兴奋。 作为母亲的陈晚娘却是比当初送谢起考试的时候还要焦躁。 她心中隐隐知道这好像是不一样的，所以在送考的时候便拉着谢宁的手，张了张口，想说就是考不好也没什么的，毕竟那些考生学的时间都比谢宁长，再就是能走到这一步的考生没几个是简单的。 不过对上谢宁的目光，陈晚娘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抬手用拇指搓了搓谢宁的眉心，然后将那红宝石的抹额给谢宁戴好。 “阿娘期待着在榜上看到宝儿的名字。” 谢宁重重点头，她进的是分区的女子考场，里面都是从各地考过来的女子，她们有的还是双十年华，青春肆意，有的梳着妇人髻，面上有一瞬的忐忑，但很快又化为坚定。 这些都是没拿到州府的举荐名额然后通过科举一步步考上来的，她们的脚步比那些被举荐的女郎慢上一些，但她们都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看到谢宁的时候，大家有些讶异，但她们并不认识谢宁，只觉得看她相貌倒似在她们之中是最小的，不过身长玉立的，一时间也猜不出具体的年纪，大概十七八岁？ 谢宁微微颔首，然后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外边的陈晚娘也没一直在茶肆等着，而是上了马车往另外一边跑去。 武举和文举同时进行，大周的武举亦是三道流程，一个是兵部主持的解试，然后依旧是兵部主持的省试，最后才是殿试。 一般来说，若是在地方，则是由各路地方官考核资格，在京城的亦是，不过这个资格考试是在兵部实行，然后入选后才能正式参加解试。 须红英参加的就是这个资格考试。 谢起在一旁紧张的搓手，他突然有些腿软，毕竟这么些考武举的人，就须红英一个女郎，实在是引人注目。 而须红英能考武举，也是之前谢宁申请选取女官时而刻意留下的一个漏洞，毕竟皇帝说的是科举，而科举包含了文举和武举。 接到报名的官员没忍住上下打量着须红英，这姑娘身高该有六尺了吧？ 但也不能仗着高就来凑热闹参加武举呀，那不是胡闹吗？ 须红英深吸一口气，顶着考官怀疑的眼神一板一眼的道，“大人，我是参加女官选举的，陛下说了可以通过科举参与女官选举。” 考官沉默了一瞬，见其他同僚看了过来，不由扯了扯嘴角，“姑娘，你参加女官选举得去礼部，这儿是兵部，你是不是走错地了？” 第756章 一梦华年288 须红英摇头，“我就是来参加武举的，陛下说女子可以参加科举，那武举就不是科举了吗？” 考官一时间没法反驳，然后就去汇报了上官，那兵部侍郎听了这话总感觉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大人，这......” 兵部侍郎犹豫了一下，他不敢决断，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去问尚书大人或是皇帝，不过想起女官之事，他脑子瞬间冒出了谢宁的在朝堂上小嘴叭叭叭的把其他大人骂的七窍生烟的样子。 遂摆了摆手，“她要去就去吧。” 资格试都不一定过的了，怕什么，而且这人是参加女官选举的，跑他们兵部来，不是自找苦吃吗？ 明明看诗文经书更简单些好吧。 来禀报的考官不自信的又问了一句，“大人，真的让那女子进考场吗？这，这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兵部侍郎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能有什么影响？我们这些大人都看着呢，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都不怕名声有碍，我等怕什么？ 而且你刚不是说了吗？她夫家来送考的，人家夫家都不介意。 我们还是别去操那份心了，让她进来逛一圈就得了。” 安化那边的蛮夷打到宜州去了，还死了一个知州，最近尚书大人和皇帝的心情都不太美妙，他一点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但本来以为须红英只是进来逛一圈的考官愣愣的看着那百发百中的人，额间直冒冷汗，不是，这姑娘箭术咋那么厉害呢！？ 一旁的小吏默默提醒，“大人，笔掉了。” 就连溜达着过来瞅一眼的兵部侍郎也擦了一下汗，然后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些个女郎会骑射都是正常的，而且第一场资格考试很简单，只要弓马合格都能过，等到正式考试就不一样了。 所以本来想直接把须红英的名字划掉的考官在对方拿出如此亮眼的成绩后只能把她的名字添了上去。 其他的武举考生如临大敌，实在是须红英的骑射太好了！ 那等有小心思的，就在市井中散播流言，说须红英以女子之身参加武举，简直是有辱名节，毕竟武举和文举不一样，文举有专门的女子考场，大家都还能接受。 可武举是一起考的，资格考试的时候更是混乱的很，在男人堆里。 须夫人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着急忙慌的递了帖子上谢家来致歉，“谢夫人，我家英姐儿不懂事，你莫要怪罪，我定会教好她的。” 当初将枪给须红英的时候只是盼着她心中能好受些，闲了自个在家练练枪就罢了，谁能想到须红英竟然舞到武举考场去了。 须夫人感觉自己的心，哇凉哇凉的。 “亲家说的是什么话？”陈晚娘笑眯眯的拉着须夫人的手坐下。 “英儿是个好姑娘，她去考武举是为了能够被选为女官，为家族争光呢，她不仅是为我们谢家争光，也是为了须家争光。 都说将门无虎女，我还得谢谢亲家将我这好儿媳妇培养的如此优秀呢。” 谢起也跟着在一旁道，“对对对，岳母大人，外边那些流言蜚语，都是那些嫉妒英儿的人说的，我找人去查了，就是那些个和英儿一同考武举的人。 其中还有几个连资格试都没过去，自己废，就嫉妒别人好，拉别人下水！” 气死他了，等把须夫人送走他就去套人麻袋！ 须夫人紧张惶恐的心瞬间就被安抚了，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引起女儿家庭不睦夫妻不和。 来之前她都想好了，若是谢家觉得她家英姐儿辱了门风，想休妻，那她便先道歉，如果无转圜的余地，她定不会强行将女儿留在这里。 须夫人最是知道言语是怎么杀人的，就是婆家不磋磨须红英，只冷待她，她也会活不下去的。 看到谢家如此在意须红英，须夫人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颜。 谢宁悄悄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去，然后戳了戳一直在偷偷看着里边的须红英，“嫂嫂不进去和须夫人说说话吗？她很担心你。” 须红英扭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进去，本想拉谢宁一块的，谢宁只退后摇头，“我刚下值呢，身上脏污，且等会儿还得做试验，你们聊就好了。” 明儿该放榜了，她今天也要早点睡。 第757章 一梦华年289 想起这几日的流言蜚语，谢宁也宽慰道，“阿兄说的没错，他们攻击你，正是因为害怕，嫂嫂可知道那武举解试只取多少人？” “多少？” “七十。” 谢宁微微扬起嘴角，“他们怕你占了他们的名额，但那个名额本就是无主的，他们拿不到，只不过是他们没本事，没本事还将罪怪在别人身上......无能狂怒罢了。” 不过武举的名额的确是少了些。 “噗呲。” 须红英笑弯了眼，看了一眼谢宁身上的官服，知晓谢宁今天又是忙了一天，“晚点我让秋菊给你做千层糕，我记得你爱吃那个。” “谢嫂嫂。” 谢宁转身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 这段时日她除了准备科举，还一直在重复试验。 谢宁只琢磨着如果青霉是在橘子这等食物身上生出的，那其中除了青霉或许还有别的她们不需要或是有害的杂质，若是将其中的青霉单独取一点出来培养，是不是能够减少一点杂质？ 她一开始用的是陶瓷的小碟子来培养，然后又画了一些图让江院正找人去吹制，虽然过了那么些年，但对于一些实验室用的器皿她还是有一点点印象的。 大周是有玻璃的，不，应该叫琉璃，包括一些釉砂、玉器、彩釉砖瓦也可称为琉璃，她房里就摆着不少的琉璃簪子，很是好看，不过与她在现代所见的玻璃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在大周，琉璃制品已然不是皇室权贵专属，因为民间琉璃作坊的发展，一些中上阶层的人也能够获得一般的琉璃制品，可以说是常见之物。 只是一些做工更复杂，更为精美，透明度更高的琉璃制品依旧为权贵所属。 等失败了好几次，谢宁才想起来培养菌种好似是要培养液的，然后又用了米汤、水、油等等各种东西的汁水来做培养液，然后便发现其中米汤和芋头汁混合在一起的效果最好。 在继用上培养皿后，谢宁便增加了一项测验的法子，那就是将青霉菌和她从生疮的病人身上提取的脓液培养出的菌体放在一块，然后便能看到青霉菌吞噬病菌。 而在古籍中的卤水制作法里面，她们发现了青霉应该是溶于水的，培养皿里面的培养液却不仅是水，谢宁不知道别的，但是水油分离的方法是知道的，所以便用这个法子将里面的水提取出来，这样的纯度应该会更高。 试验的进度便卡在了这里，看着用在动物身上的数据，谢宁默默的叹了口气，如果她以前多看点别的书籍就好了，说不定能记着具体的提纯办法，而不是这样磕磕绊绊的一步一步的试验，走了不知道多少错路。 “谢太医。”杜太医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和谢宁打招呼，然后将今日的单子给她签名。 谢宁看着上面的试验对象，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偏头看向双目无神，满满班味的杜太医，“杜太医，这青色衣的效果还不稳定，怎可直接用于人体试验？” 古时医者对细菌之类的没什么概念，但对一些微生物却是有旧例称呼的，酿酒过程中的有益微生物便是五色衣，有害的则是乌肠，所以这青霉，便唤做青色衣。 “那都是死刑犯，他们若肯试药，虽不可直接免死刑，但却可以得到一些奖赏。”那有家人的，便想借此挣些银钱留给家里。 谢宁轻应了一声，然后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带杜太医去取药的时候，一旁的医助不住的瞥眼看向谢宁。 等回去的时候就兴奋的和同寝的室友炫耀，“我今日见着谢太医了！她可真年轻！” 他是从边区轮换回太医局继续学习的军医，本来是由谢宁授课的，但这段时间谢宁一直忙着培育菌种的事，因此就托牧老太医代课了。 其他正整理被褥的局生便笑道，“你得在太医局学三个月呢，到时候肯定能等到谢太医来授课，如果有什么疑问，你最好存在本子里，然后等谢太医有空的时候拿去问她。” “谢太医会不会嫌弃我麻烦？” “怎么会？这就是谢太医自己提的，她说她平日里比较忙，无法一个一个的给我们答疑。 所以便让我们将不懂的记下来，先去问同窗，若是同窗也不会，再交给杜医助，到时候谢太医会抽一个时间给我们统一答疑。” 谢宁的这个办法的确很好，为此他们学子之间的感情都好了不少。 另一位跑进来的局生气喘吁吁的道，“我今儿去看榜了！” “什么榜？” “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吗？今日礼部省试放榜！” “欸，那你家姐姐中了没？” 第758章 一梦华年290 青年顿时泄了气，“没中呢，不过我姐姐已经很厉害了，她还差三名就上榜了。” 他读书上没有天赋，所幸家里祖父是会医的，他也能学一门技艺谋生，却不想他的医术天赋还可以，最后还考进了太医局。 姐姐自小聪慧，但家里也没法送她出去读书，毕竟没有书院是接收女子的，而且家中虽然觉得姐姐多读一些书能明理，可却从未想过家中女郎也能当官。 就是已然嫁为人妇的也可以参选，他姐姐二十多了，早便嫁人了，只不过生了三个女儿，没生个男丁，在婆家一直过的不好。 在听说选取女官的事后便回家求父亲帮忙让她和丈夫和离。 为了此事，家里也闹了很久，最后还是祖父拍板将姐姐带回来的，那三个外甥女一看就过的不好，唯唯诺诺的，身子也有大大小小的病，瘦弱的很。 回来的姐姐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眼中有光。 “那其他的呢？” 听到其他室友的问话，青年瞬间回神，“那名单老长了，我记不住太多，而且我都关注着我姐姐那一边呢，只知道这次参考的女子有三十四人，上榜的仅仅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谢太医。” “啊？谢，谢太医又去考了？” “嗯！谢太医不仅上榜了，她还是省元呢！” 在放榜时那榜前众人也纷纷惊呼，他们不敢信谢宁一个女子竟然中了省元！如果说只是上榜，那他们没什么好惊讶的。 当朝从开国后为了收拢天下读书人的心，每三年开科举录取的进士就有三四百人，多的时候甚至有五六百人。 可官职就那么多，考中了进士，若是没点关系的，就只能坐冷板凳，运气不好的，就是老死，也可能候不到官。 即使如此，那没有正式官职的进士也是官，所以是需要朝廷照常发工资的，这也是大周冗官的原因之一。 到如今的皇帝执政，为了改善这样的状况，每年科举取进士的名额就没有那么多了，所以科举的含金量就更高一点。 谢宁学识不低，她都做到四品官了，要是没点真才实学就不要混了，所以大家对于谢宁上榜并不惊讶，这只是省试而已，录取的人比殿试只会更多。 可中省元......这个意义不一样。 “宝儿中了！宝儿你中了！还是省元！”谢起惊喜异常，当日谢宁考完回去后，谢宁倒是心情平静的很，他和父亲都一点一点的复盘，给谢宁估分，估摸出大概的分数名次后又不敢和谢宁说。 他们估摸着谢宁是能上榜的，但却没想到谢宁能中省元！ 和谢起声音一块响起来的则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她大叫着扯住一旁妇人的衣袖，“祖母！你中了！” 附近来看榜的考生或是家中亲人、下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这个方向。 一个是谢宁，年轻的过分，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乌发中夹杂着白丝，此刻眼中含泪。 “这位......可是谢宁谢大人？”有考生迟疑的看向谢宁，他们是外地来的，听过谢宁的名，却未曾真正见过她人。 此时一看，这也太年轻了些。 谢宁微微一愣，遂含笑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得省元，只尽力而为罢了。 不过在考时务策的时候她却是见到了颇为熟悉的题目，上朝的时候还有大人在为此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脱下靴子打了起来。 当时她的位置正好，不过她还是悄悄挪了挪，免得被口水喷到，十次大朝，有七次都会吵起来，她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比其他的考生或许还多了一点经验，写起时务策来不要太顺手。 看着面色淡然的谢宁，考生们内心泪流满面，为何都当官了还要来考科举啊？知不知道他们考试多难！ 此时考生们完全想不起在考科举前对女子参加科举的贬低，他们惯常以为女子都不如他们，毕竟他们自小读四书五经，有先生授学，而女子都困于深宅，即使那才华好一些的，也不过是诗词文赋好罢了。 就连谢宁，他们也不觉得谢宁文才方面如何，只是一学医的医女罢了，还有那些精巧的设计，皆是“匠术”。 可榜上最上头的谢宁的名字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此刻他们只会在心中暗暗怨怪谢宁多占了一个名额。 第759章 一梦华年291 有人心中不忿，但大多数人还是心服口服，惊叹于谢宁的才华，冲她深深作揖。 谢宁是当朝第一个走进朝堂的女官，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顶端，她的名字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特别是天下的女子都隐隐以她为榜样。 她做了很多为女子好的事，但也做了很多为民好的事，他们作为生民之一，理当敬佩她。 谢宁的品德和才情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她的才华竟然如此之高，让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考生内心复杂不已。 谢宁看着榜前或兴奋或失落的眉眼，也抬手还了一礼，“宁在此祝贺上榜的诸位郎君与女郎，也祝愿此次未能登榜的考生们下次春来登高科。” 此话犹如春风拂面，大家焦躁的心情都得到了缓解，谢宁看了角落一眼，顿时便有小厮拿着乌梅汤上来给他们喝。 此刻虽已入秋，但也还是很热的。 等招呼完这边，谢宁才回头看向那等在外头的妇人以及少女，低声让谢起先上楼，然后她便带着人走了过去。 此时也有人在与那位妇人攀谈，看样子也是个考生，面上还带着激动，见到谢宁过来，不由的退后一步，让出空间给两人。 “袁夫人。”谢宁并不认识对方，名字也是在榜上看见的，不过却并不妨碍她邀请对方去茶馆一叙。 那梳着双环髻的少女一双杏眼兴奋的盯着谢宁看，待袁氏拍了她一下才收敛。 袁氏看着面白如玉的谢宁，虽然当时在考场见到谢宁的时候她便有所猜测，但却未曾想到这人真的是谢宁。 她能来此考科举，很大程度是受了谢宁影响。 袁氏出身诗书世家，父亲是大儒，嫁的丈夫也是名士，只不过丈夫早逝，她独自将几个孩子抚养成人，便是连孙女，也都有十岁了。 家中儿女都不理解她为何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考科举，那不是闹笑话吗？ 可她却是执意如此，就是明日她便入黄泉，她也想看到自己的名字登上那金榜，现在她们有了机会，她又有学识，不必“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为何不拼一把？ 她当了四十多年将近五十年的贤妇，是父亲知书达理的女儿，是丈夫贤惠持家的妻子，是孩子温婉体恤的母亲。 可是她也是袁璨。 她的性别不能束缚她，她的年龄也不能束缚她。 看着只比她孙女大一些的谢宁，袁璨却仿佛遇到了知音般，将心中那些无法与外人道的想法统统都说了出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即使谢宁也否定她。 但谢宁不会否定她。 “其实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最重要的还是做自己，或者说认识到自己本身存在的价值，每个人都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在夜色中照亮了他人，不是因为要照亮他人才发光，而是她本身就闪闪发光。” 袁璨让眼泪落回去，只下意识的握住了谢宁的手，她从不流泪的，却是难得酸涩。 待马车走到茶馆门口，谢宁将袁璨送下车，然后便伸出手扶那小姑娘下车，这孩子看着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少女刚刚听了祖母和谢宁的对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下车的时候没忍住一脚踏空，幸而谢宁扶着才没出洋相。 “对.....对不起。” “没事，你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等会儿我让伙计上杯红枣茶，你喝些或许能好点。” “嗯嗯！”对于不熟悉的人，少女还是有些扭捏的，丝毫没有刚刚在榜前的活泼。 茶馆里的人除了袁璨等人还有谢宁请来的其他两位上榜的女郎，至于那些没有上榜的女考生，她都叫人去送了一份小礼物，鼓励她们来年再考。 此时将这几人聚集在一起，还是为了明年二月份的殿试，谢宁希望到时候她们能够尽量都考进去，殿试取士名额大概有两百多名，或许更多。 她们这个省试的排名除了袁璨外都不是很高，谢宁便想着在殿试前的这段时间给她们补一补，包括她自己也要在工作之余努力学习。 虽然写卷子的时候可以溜须拍马，但也是要有真才实学的，就是不知道皇帝会出什么题了。 第760章 一梦华年292 袁璨放下茶盏，笑道，“我在京中有一院子，环境清幽，若是各位不介意可以时常来我这儿聚一聚讨论学习。” 她的年纪大，大家也都敬重她，在谢宁分享了好几种学习办法后也都觉得偶尔讨论交流更能进步，遂都同意了。 谢宁也将自己的一些笔记分享出来供她们抄录。 她其实对于自己的名次无所谓，只不过考的高点能有更大的影响力罢了，不过她现在的名望也不差，因此这属于锦上添花。 她更期望的是其他参考的女子能考的高点，展示她们的实力。 在与其他人小聚安排好事宜后谢宁便去了谢家人定的酒楼包厢，她到的时候刚好，才上了前菜。 谢云搓着谢宁的小脸，“我家宝儿怎么这么聪明！都考上了省元！” 谢祖父也乐呵呵的，他们谢家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仅谢望之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谢起也考到了官职，谢宁也出息，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大官，虽然谢祖父不知道谢宁为何还要去考科举，但他就是高兴。 省元啊，多有面的事啊！ 谢宁椅子还没坐热，就有家中的下人来找，说是宫中有人来找谢宁，让她立刻进宫。 那来接她入宫的马车都来到了酒楼楼下，几人对视一眼，谢望之也蹙眉，走到一边悄声问谢宁，“可是陛下.......” “不是。”谢宁摇了摇头，“我前日还去给陛下请了脉，他身子虽有些弱，但还算康健。”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她也不能保证皇帝能活几年，如果调养的好，再活四五年是不成问题的。 难不成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就在谢宁一头雾水的爬上马车进宫后，须家也来派人来了，见谢宁不在，那嬷嬷便冲着须红英福了福身子，“姑娘，夫人寻您。” 在出门的时候须红英就派人回了须家说她今日去酒楼吃饭，晚上的时候会和谢起一块回家与父母聚一聚，她别提多高兴了，她可是过了解试！ 须家夫妇在过了最初的不适应后也表示了支持，所以须红英才想带着谢起一块回家。 须红英歉意的对众人笑笑，“爹，娘，我......” “没事，让起儿和你一块去吧。” 须红英松了一口气，然后着急忙慌的和谢起赶回了须家 另一边谢宁赶到皇帝勤政殿的时候便见江院正也在偏殿等着，不由小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江院正也不知道呀，他还在药局看人制药呢，有几份药的效果不错，他们打算再复刻几份用在死刑犯身上。 就在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小内侍轻咳了一声，然后给两人端了茶水过来。 谢宁见这小内侍竟然是她熟悉的小丁内侍，丁内侍的干儿子，便眨了眨眼睛询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丁内侍只轻轻摇头，唇角却是勾着的，谢宁的心瞬间就安稳了，那就不是皇帝出事，应该也不是后宫重要的嫔妃或是皇子公主出事，不然她们也不能在这儿等那么久。 谢宁和江院正在偏殿等了半个时辰，才被皇帝召进去，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其他的大人出来，双方互相行礼，石老大人冲谢宁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想着刚刚皇帝问他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心了一下他的儿子。 经过谢宁治疗以及江院正后续维护，他儿子现在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还是要忌食戒酒，为此老妻和儿媳妇那是时时刻刻的盯着，生怕那孽障什么时候又不知死活的破了戒。 两人进去的时候皇帝还在埋头看奏折，听到谢宁和江院正行礼的声音，皇帝才将头抬起来喊免礼。 “江院正，谢太医，那青色衣现在试验的如何了？可否直接用药？”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不知皇帝这是何意，然后江院正率先开口，“回陛下，那青色衣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用于死刑犯身上的成功率只有六成......” 说着说着江院正便流下一滴汗，对于具体的试验数据他记得不清呀，都是抄好就忘的，最后还是谢宁上前解了围，将最近的试验数据详细是复述出来。 对皇帝最后那句话，谢宁是直接拒绝的，现在的青霉素并不能直接用药，死亡率太高了，她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问题。 明明是同样的提取手法，也都用水油分离了，测试结果也能吞噬病菌，可却一份救人，一份直接将人给毒死了。 第761章 一梦华年293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问谢宁，“谢爱卿，这里有一个外诊，你可要去？” 谢宁还没什么反应，江院正却是有些疑惑，这外诊的单子不一向是他接到然后来派下去的吗？怎的这次竟然劳动皇帝亲自来问？ 不是直接命令她，而是询问，谢宁不明其意，便拱手问道，“不知是何外诊？” 皇帝没继续端坐着，而是放松了些靠着椅背，伸手打开其中一个折子，叹了口气，“是并州须家来求医，须老将军得了和石霁一样的病症......” 当初谢宁大胆用药治好了石霁，自此不知多少人去求医，负责后续治疗的江院正也收到了好些帖子。 但这药是不能乱用的，只要皇帝没发话，他们是不会私自出这样的外诊的。 谢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皇帝说的须老将军就是须临阳，她在大周军队合围西理国都的时候还见过对方。 那须老将军现在差不多六十岁了吧？ 竟是得了和石小大人一样的病症，如果没有石小大人被太医治好的先例，怕是须老将军也不肯来求医，毕竟这病不好看，很多人都认为是遭了天谴才会得此病的。 所以一般得病的人都会偷偷的寻医，这也是痈疽之症，十有九死之说的原因之一。 谢宁心中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上皇帝的视线，心中顿时了然，皇帝希望她去，且希望她能救活须老将军。 大周能打的将领本就不多，这须老将军别看年纪大了，带兵打仗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他那几个儿子都比不上他。 皇帝舍不得，他需要须老将军继续坐镇边境牵制北晋。 所以最后谢宁还是应下了，如果她能及时赶到的话，她定然会尽力救治，若是不能，那就是天命了。 不过既然派她去了，那就不仅是治疗须老将军，还得试药，所以她这次得带上一批经过检测合格的青霉素去军队。 回家的时候恰好撞见从须家回来的须红英。 “嫂嫂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须红英拉着谢宁的手往里走，“我一叔祖父得了重病，他.......” 须红英犹豫了一会儿，面色有些涨红，“父亲和母亲问可否请你去医治，但你身带数职，哪里有空远赴北地？” 所以她在一开始就拒绝了。 谢宁想起刚刚在勤政殿的事，迟疑的问道，“嫂嫂的叔祖父可是须老将军须临阳？” “宝儿怎么知道？ 其实我都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才知道那须老将军是我叔祖父，他之前也受我们这一支的影响被针对陷害，贬官秩四等，至此就断了联系。 直到这几年与西理频起战事，叔祖父才被恢复官职出战，今年年初回京接受封赏，我们两家才得以见上一面。” 知道她定了亲事后还给她留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充作嫁妆。 谢宁安慰似的拍了拍须红英的手，“嫂嫂放心，今日陛下召我进宫就是为了须老将军之事，等明日上午我将手上的事交接完便启程去往太原了。” 须红英闻言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忧愁也一扫而空。 谢宁想到俩家的关系，却是心思一动，笑着问须红英，“嫂嫂可要与我一块去太原？” 见须红英眼中疑惑，谢宁便解释道，“嫂嫂下次考试就是省试和殿试了，如此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去一趟并州了。 现今陛下推广棉花种植，但大多聚集在南部推广，而北方多平地，也适合大规模的棉花种植，我想那里也是适合建立织坊的，到时候若你过了武举，那就可以去北地建立织坊。 有亲近的人在边上，做事也更方便一些......” 不过到时候肯定不是派须红英一个人去，主要负责织坊的人得另外择选，而须红英，另有用处。 织坊只是一个借口。 不过现在还不太方便细说，得和燕曦商量一下。 第762章 一梦华年294 第二日谢宁将数据都交给杜太医后便直接去了燕曦的寝宫，将她的打算说了出来。 燕曦有些意外，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培养自己人，但若是有什么地方是她插不进去的，那就是军队了。 本来她是打算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内侍派出去的，毕竟对方在忠心这一点上毋庸置疑，可若能将须红英派出去，意义又有点不一样了。 不谈她的掌控与对方的忠心，燕曦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位置不再为男性专属。 “可这......具体要如何操作？还有，你长嫂会愿意与我们站在一起吗？”即使成长了不少，但燕曦依旧不够自信。 谢宁捡起一片落叶，看着上面有些斑驳的纹路，心中一叹，“现在棉纺织官坊基本上都只设立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地州府，而不包含边境之地。 可一来，北地本就有适合的种植地形，二来，棉纺织推广带来的利益是很大的，不管是所售钱财还是对本地百姓的好处，都足够令他们心动。 更何况那里处于两国交界，有互市，若是在那里生产棉布出售，也可减少很多运输成本。 他们既然心动，那自然就会寻路子让官坊开到那里去，你我，不就是一条路子吗？” 须红英是她长嫂，而她素来与燕曦感情不错，现在燕曦主要负责女官一事，对官方织坊的一些事上还是有很大的话语权的。 “而且我家长嫂与须老将军家关系不浅，她可以充当我们与他们之间桥梁的作用，这样太原须氏就欠了长嫂一个人情，两家关系好些，就更好办事了，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 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在明，且还是自己这边一步一步引出来的，而己方的目标在暗，谁又能想到她们的目标是军队呢？ “至于我家长嫂......燕曦，人都是有野心的，长嫂本就想如父辈般驰骋沙场，织坊只是给她的一块跳板，而边境多战事，也就多机会。 她只要不是太过愚钝，便能抓住机会一步一步往上爬，当她站的越来越高，就会知道她应该站在哪一边才符合她的利益。 当然，燕曦也要更加努力的成长，强者永远只追随更强者。” 这便是在提点她了，燕曦心中没有丝毫不舒服，反而觉得谢宁这般对她推心置腹十分感动。 “我会的，阿宁叫我看的那些书我都有很仔细的去学。”待谢宁走后，燕曦脸上的笑才落下。 其实今日与谢宁谈了一番后她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可依旧有些烦躁，因为这段时间母后一直提及她的婚事，她觉得父皇应该也想为她择选夫婿了。 她有相对的自由，那就是能够在帝后选定的范围内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夫婿。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受宠的公主，她应该会为了父皇和母后以及小太子去选择一个武官，若是只作为燕曦，她也会选择一个武官，因为她需要，而不是别人需要。 视线下落，看到谢宁红色的背影，燕曦撑着下巴，“阿宁，你又会如何选呢？” 有红枫穿墙飘落，谢宁漫步在宫道上，泛着波澜的心湖缓缓平复，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她布局坐上那个位置会如何，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儿不是乱世，大周国内的环境是相对平和的，如果有人敢带头起义反叛，那定会被天下群起而攻之。 这步路更难，而且还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流血牺牲，非她所愿。 陈晚娘得知谢宁要去并州后便安排人将谢宁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想着这个时候到并州去怕是会有些冷，便又给谢宁多准备了一些鞋袜和大衣，且照谢宁的要求多加了一些棉制的。 光是各式的鞋袜就装了半个箱子，让谢宁看了不由汗颜，连忙自己跑去一起收拾，只捡了几个包裹而已。 见陈晚娘忧心便安慰道，“阿娘，我们这是急行军，收拾太多行李是带不了的。” 她一路骑马走的，那些个箱子怎么放的上去？ 最后还是陈晚娘给她塞了一个鸭绒的披风才放心，其他的都塞侯府派去运送礼品的马车里。 等她都收拾好后才看到这次来求医的副将，这次她出诊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阿戚兰和杜明昭，还有一位从太原回这里培训的军医。 他上过战场，殇医手段不错，就被派来协助了，而带阿戚兰主要还是因为这丫头骑术不错，能跟得上队伍。 第763章 一梦华年295 那副将看到谢宁一行人都是骑马，没有马车随行，不由小心问了一句，“谢太医不用马车吗？可否需要下官为您叫一辆马车来？” 他品级比谢宁低，且谢宁不仅是太医还是文官，所以这副将对谢宁颇为尊敬。 更别说他作为参加过西征的人之一，是最知道谢宁的医术的，他们将军就暗自恼恨了很久，说当初就应该把谢宁抢过来的，说不定能打的更快，伤亡也更少。 “不必，我等都上过战场，急行军是没问题的，还是须老将军的病情要紧。” 谢宁说完，就瞧那副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身后，原来是谢起与须红英二人带着护卫来了。 “林副将。”须红英冲他微微颔首，“父亲派我去看望叔祖父，可否同行？” 林副将看了看谢宁，有些迟疑的开口，“谢太医，这......” “我觉得没问题，论公，陛下派我去医治须老将军，论私，须大娘子是我长嫂，说起来我也是须老将军的晚辈了，理应去看望他，一起同行而已，有何不可？” 路上不一定太平，而有这一个小队士兵护航，也能更安全些。 林副将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点头，“是极是极，路上若是谢太医有不适，定要通知我等。” “自然。” 因着轻车从简，一路急行，众人只用了不到六日的时间就从京城赶到了并州。 那守门的衙役看到二十几匹马飞奔而来，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了刀上，戒备的看着她们。 即使那几个士兵穿的是他们熟悉的军服也依旧警惕，林副将见状勒住马，先行下去拿出文书和令牌交涉， 谢宁摸了摸乌琪的脖子，闭目休息。 其他人都还好，谢起却是抖着两条腿，感觉自己的大腿都要磨破了，他还没有过一下子跑马跑那么久的经验，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须红英伸手戳了戳谢起的胳膊，感觉他眼睛都没有光了，“阿起，你没事吧？我不是说你可以和后面的管事一块吗？他们有马车，虽然速度慢上两天，但好歹舒服。” 谢起顿时挺直了腰板，“英儿，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骑马而已，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须红英看着谢起不自觉抖了抖的大腿，默默的移开视线，打算等会儿让谢宁拿些擦伤药来。 那衙役看了看令牌和文书，然后便要进去禀报，却不想一直在里边等着的一个管事快步跑了过来，“林副将！” 衙役顿时认出了这人是须家的管事，毕竟他日日都在城门守着，几个人都熟悉了，不过却不知道他守在这里等什么。 衙役看了谢宁几人一眼，然后赶快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给几人放行。 林副将低头和那管事耳语了几句，然后就由着管事带路一路骑马到了将军府，这一情形自然引起了城里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都是不知道须老将军生病之事的，毕竟这里是边界，若须老将军生病的事传出去，北晋说不定就会趁机骚扰。 即使两国有着和约，可一些摩擦是难免的。 先迎出来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他长相方正，右侧脸还有一道疤，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 “谢大人。” “须小将军。” 两人是互相认识的，毕竟西征合围的时候谢宁没少被“外借”。 须小将军的视线落在一旁的须红英和谢起身上，看他们的站位和穿着，既不是官，但位置却不低，而且那青年和谢宁还有几分相像，不由问道，“这两位是？” 旁边的管事赶紧道，“这位女郎是您堂侄女呢！还有这位公子是谢太医的兄长，亦是您的堂侄女婿。” “原来是英姐儿！你都长的这般大了。” 须小将军有些感慨，互相见礼后忙招呼几人往里走，他没想到京城的须家竟然还会派人来看望父亲。 这次他们派人去求医就是打算如果在皇帝那求不到谢宁便托须侯爷去请一请的。 侯府和谢家结亲他们是知道的，还送了礼过去的。 第764章 一梦华年296 谢宁随着须小将军一路往正院而去，这须将军府的陈设比之京中要更为开阔疏朗，少了些绿植纱幔点缀，多的是金银瓷器摆在名贵的桌几上当装饰。 正院面积很大，里面亦设了一个练武的台子，比谢起的院子里的可大多了，上面陈设着各色兵器，须红英看的双眼发光，她自是看出那些武器锻造的手艺很好。 见众人上了正房的台阶，便有那小丫鬟打起毡帘，一齐进了堂屋。 初进便闻道一股香味，是安神的檀香，谢宁暗自点头，檀香还有消炎杀菌的作用，此时用这个正适合。 里头坐着一个暗自垂泪的老夫人还有几个年轻女眷，须小将军便先上前一步行礼，“母亲，这是谢小大人，我先领着她进去为父亲看诊。” 然后又看向一旁的谢起两人，介绍道，“这便是千越家的英姐儿和姑爷了，劳母亲招待一番。” 刚刚已经有下人跑来禀报了，须老夫人点了点须小将军，“你都这般大的人了，还那么不知礼，桃儿，快带几位贵客下去梳洗。” 须小将军面色一红，他的确是过于急切了，他刚刚进家门就听到下人汇报说谢宁带人到了，便急匆匆的领着人往正院里赶，生怕晚上一刻他父亲就不行了。 “是我失礼了。” “无碍。” 谢宁松了一口气，就是须老夫人不发话，她也是要说的，这么一路风尘仆仆，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细菌，不梳洗消毒一下她也不敢进须老将军的房间。 见丫鬟带人下去了，须老夫人直接站起来拧着须小将军的耳朵骂道，“你急个什么劲儿，那小丫头差点没把腿跑断了，她前脚进来通知我等，你后脚就直接带人进来了，魔怔了不成？！” “娘，欸.......娘，疼！”其他女眷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其中一位面容端正的妇人用帕子捂着嘴角憋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才上前帮须小将军解围。 “母亲，夫君也才刚回来，先让他也下去梳洗吧，而且大夫也说了，进父亲房里得焚香沐浴的。” 须老夫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然后软下神色对须夫人道，“你去看着点，若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要安排妥当了。” 想起刚刚长相明媚的须红英，须老夫人就心生欢喜，不过如今长房的情况也是有些不太好，当年须家何等风光，却落魄了十多年，他们也被贬到偏等地段苟活，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而长房那边连一个男丁也没留下。 谢宁很快就带着杜明昭几人赶了过来，她没有耽搁，进来的时候头发都还未干，欠身对须老夫人道，“老夫人，时间紧急，失礼了。” “无事无事，有劳谢太医了。”须老夫人拄着拐杖，也跟着进了房间，其他的人除了须小将军，都留在了堂屋。 外边的须夫人则是拉起行礼的须红英，带到东边的屋内叙话。 西屋里，谢宁刚进去便听到“当”的一声，如金钟铜磬一般，是她设计的机械座钟，在这里也有，而那种巴掌大的钟表则是随身携带的。 里面正候着一个大夫，谢宁看了一眼睡沉的须老将军，走到那个大夫旁边轻声问道，“须老将军如今的情况如何？” 说着就轻手轻脚的翻过须老将军的手来把脉，与石霁不一样的是，须老大人的发背是阴症，也没那么严重。 那老大夫惊疑的看了一眼年轻稚嫩的谢宁，不知她是何身份，但见须家人对谢宁如此恭敬，便斟酌了会儿道，“......炎症初起时，须老将军身上的肿块未穿溃，我便用杜衡、石菖蒲根捣烂，和酒、糖为其外敷......昨日起脓了，我今儿早上给他清理了表面的脓液，至于更深些的清理......”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我的手艺不到家，不敢擅自切开来排脓，而以须老将军的身体，也受不起更重的药。” 第765章 一梦华年297 谢宁收回了手，叫老大夫将药方拿给她看，见上面加川断三钱、狗脊三钱这些便问其原因。 “须老将军腰脊酸痛，我便多加了几味药，现在须老将军刚刚喝过药，这才睡的沉。” 谢宁点了点头，药有助眠的成分，怪不得睡的这般沉。 “将南窗打开，通通风，再让人开一间屋子用苍术熏一熏，然后将须老将军搬过去。”说的就是炕上的窗户，得将窗户打开，屋里才更亮堂些，她进来的时候是感到有些憋闷的，不过急着了解病情，便没顾上。 就在谢宁开完药方给用具消毒的时候，须老将军就醒了，本来他不会那么早醒的，但他可能是耐药性强，便是服用了助眠的药物，也没法睡的太久。 刚刚谢宁给他把脉的时候他就有点意识了，然后便挣扎的起来了。 “谢大人。” 谢宁微微颔首，“须老将军莫动，我等会儿给你清理创口。” 说罢刚想撑着身子起来一点的须老将军就又趴了回去，不过此时感到背后的痛意和腰间的酸痛感觉，依旧很不舒服，不由对一旁的老仆道，“快些将我的神仙散拿来。”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因为他的喉咙也肿了。 谢宁初时还不知这神仙散是什么东西，还笑着问，“须老将军，这神仙散是何物？你等会儿还得服用其他的药，若是药性相冲就不好了。” 一旁的老大夫欲言又止，见那老仆已经将药拿过来，这才轻声道，“这位大人，神仙散就是寒食散。” 也可以说五石散。 谢宁当即就懵了，忙扯住老仆的手臂，“不可！” 顿时屋内众人都看了过来，“为何不可？”说话的是须老夫人。 谢宁有些愕然的看向须老夫人，“难不成须老将军经常吃五石散？” 须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他身上多病痛，五石散能缓解疼痛，令人神明开朗，强身健体。” 没点钱的都买不起。 谢宁是知晓须老将军身上有多少从战场上留下的暗伤，但并不能因此去服用五石散，这东西......就是另类的毒品。 “这五石散并非是神药，反而是毒物，前朝名医便说过，‘宁食野葛，不服五石’。”野葛是一种剧毒的草药。 “而须老将军发背，应该也是服用过多的寒食散而导致的。”有的医书上还说“凡发背皆因服食五石”，可见五石散之害。 众人大惊，须老将军不是很想相信，但他又知道谢宁医术高超，没必要在这些事上害他，只迟疑道，“可权贵服用五石者弥繁，也不见他们出什么事啊。” 而且这五石散如此贵重，他买的时候都心疼。 “须老将军，说句不好的，就是他人去世最多说一句病逝，也不会说是服用五石散而死的，而且逝者遗容更是不会给外人看到，所以他人怎会知晓其深受五石散之害呢？ 长期服用的五石散的人，有的舌缩入喉，有的痈疽陷背，有的脊肉烂溃，有的痛苦异常得要自杀，有的还因为应饮热酒却误饮冷酒而送了命.......须老将军若是不信，事后可看一下魏晋史书。” 五石散药性发作后，一般会异常兴奋，需要不停地走路、狂奔，还必须饮温酒，以发散药性，直到浑身大汗淋漓汗为止，否则就会危及性命，若是误喝了冷酒，也会送命。 当时她给须老将军把脉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只不过想着先将伤口处理好然后再问，在知道了对方服用五石散后她便晓得那丝不对劲是什么了。 这些年找她看病的大臣权贵并不多，就是有，如果对方不说，她也很难靠着把脉觉察出来。 老仆的手抖了抖，看着这托盘上的药瓶子都有些害怕。 须老夫人也害怕，看了一眼须老将军流脓的后背，赶紧叫老仆把五石散撤下去。 第766章 一梦华年298 谢宁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将自己的手清理消毒了一番才给须老将军排脓，将腐肉去除，那老大夫伸长了脑袋来看，阿戚兰也体贴的让了一点位置。 须小将军等啊等，至于等到了谢宁将那青色衣拿了出来，竟然不是喝的，而是拿了一个奇怪的管子将药液戳，不，推了进去。 第一次见这样的用药方法，老大夫和军医等人都看呆了，只杜明昭和阿戚兰经常帮着谢宁去试验，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要说这什么注射器，还是工部的工匠们熬了好久磨出来的，其实谢宁把图纸交上去并不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真的有工匠能够做出来。 那时她便重新审视了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 须老将军面不改色的扭过头，别说，这么大个针头刺进来，还挺疼的，比刚刚刮肉还疼一点点，因为刮肉的时候谢宁给他扎针止痛了，而且他还喝了药。 这两个一个长痛一个短痛，不过能活就好。 谢宁却是不敢保证，一是因为这支青霉素并不够纯净，二是须老将军比之石霁，年纪太大了，身上又有不少的暗伤，若是这次能活下来，她才能下药为他治疗一下陈年旧伤。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须老将军就开始发热了，谢宁在开药的时候也教他们，“此类属阴症，虽可选用阳症的部分草药内服，但在治疗上还是应该选用温经通络，散寒化痰和扶正补虚的方法。 常用的药为麻黄、鹿角粉、桂枝......之前老大夫开的药就不错，兼顾了病者身上的其他症候，我见须老将军有些食欲不振，所以便加了砂仁、谷和麦芽，你们在遇到类似病症的时候要懂得随症增减。” “是。”杜明昭等人齐齐应下。 虽然现在杜明昭已经是太医院里的小太医了，但他的医术水平却是远远不及谢宁的，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明明一开始他比谢宁还厉害的，没想到他这个前浪瞬间就死在了沙滩上。 谢宁转身进到东屋内便瞧见老大夫和药童在给须老将军换药。 他们是须家从医馆里请来的，便是谢宁等人来了也没走，毕竟现在的将军府并不差请他们的钱，等谢宁走后老大夫还得继续给须老将军调养的。 谢宁就等在门口处，那老大夫看了一眼睡着的须老将军，低声和药童耳语了一番然后才跟着谢宁出来。 “不知谢大人寻我何事？”老大夫已经知道谢宁的身份了，真是不敢想，那位以女子之身入朝堂，还推动女子科举的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今日说的那......五石散，除了权贵，你可接触过其他服用了五石散的病人？” 须老将军应该是她接触的第一例这样的病人，而石霁，谢宁却是不清楚，得回去再问问，毕竟后续的治疗是江院正跟进的，她看那医案也没有关于五石散的记录。 谢宁想调查一下民间服用五石散的情况。 “有，他们有的是富户，也有的家境贫寒。” “为何？”五石散不是很贵吗？ “大人，我是从十年前才搬到并州的，之前一直生活在岭南地区，那里的贫户若是服用五石散并不会去购买，大多是自己去采药石自制，这样还能售卖换得银钱。” 顿了顿，老大夫继续道，“五石散的主料钟乳石在岭南地区较多，有那懂得制作的贫户就会自己去采来用......大人，五石散最初不是以药入典的吗？” 谢宁微微一愣，继而笑道，“的确，不过是药三分毒，石钟乳具有温肺气虚之效，白石英温肺肾，紫石英镇心降逆，但不管是以草入药，还是以石入药，都要医者根据患者的具体病情来进行配比。 而这五石散的配方各不相同，其药性皆燥热绘烈，人们却将其奉为神药，趋之若鹜，不管是什么病都用它来治，长期服用之下，无疑是慢性之毒。 想必你也是看过那些长期服用五石散的人是怎么样的。”吃毒品，最后的模样可想而知，在谢宁眼里，五石散和鸦片都是一样的，必须得禁！ 老大夫想起那些人的惨状，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767章 一梦华年299 之后谢宁便写了折子，打算回京后着手禁五石散一事，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此举能不能成功，因为就须老将军这一个例子来说，太少了，所以她需要找到更多的例子来证明五石散之害。 就在谢宁刚把折子写到一半的时候，须红英敲门进来了，“厨房做了暖汤，而今天气寒凉，可别冻坏了身子。” 谢宁看向须红英身上的衣裳，挑眉，“谈的如何？” “管事已经将节礼送到，里面我放了不少棉制的料子，过两日我会与须夫人一起参加一些宴会。” 这儿的权贵也不少，只不过管事的是须家罢了，须老将军管理并州军政，现在他生病了，一直都是幼子须小将军暂代的，其他的儿子则是在别地当官。 今日须老夫人便问过她身上的衣裳，然后才转口打听谢宁，须红英自然是按照谢宁教她说的，不过，“这般有用吗？” “不可过急。” 功绩摆在面前了，鱼儿总是会咬钩的。 时至深秋，谢宁一直在须府里待着，她的身份并未公布出去，而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随须红英来看望须老将军的。 毕竟须老将军的病情不可泄露出去，不是怕城里的其他官员权贵，而是怕北晋的侵扰，就谢宁来这几日，也听了几耳朵。 交界并不太平。 之前大周与西理交战的时候北晋就蠢蠢欲动，不过那时候他们国内也发生了政乱，所以才错失侵周良机，但也派人将西理的地盘撕下了一块。 至于北晋内乱......具体的谢宁不太清楚，好像是北晋的皇太子死了。 但是大周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毕竟与西理一战，消耗了大半国力，之前为了安抚北晋又加了一些银帛，百姓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用以休养生息，实是耗不起再一场大战了。 而北晋很可能会趁机攻打大周，这段时间就是一直在试探，自大周将西理纳入版图，不仅是北晋，就是其他周边国家也产生了一种唇亡齿寒之感，所以他们很可能会联合起来抗击大周。 除了从疲弱的大周撕下一点好处来，还有就是表示自己的态度，让大周不敢轻易的攻打他们。 若是并州须临阳出事露出了一个缺口，很可能会被北晋拿来做威慑，就是不能完全将大周吞入腹中，他们也能咬下一块肉来。 至于和约，双方可以互相牵制或是有强大的第三方牵制的才叫和约，不然撕毁它，左不过是寻一个借口的事。 因此皇帝已经在暗地里调度，想找一人将须临阳调换，但在这之前，还需要须临阳坐镇并州。 大周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正是闰六月的时候，高丽、蒙古草原各部族等进贡的时候便隐晦的提及了此事，最令北晋帝惊讶是从西理出逃的一些权贵和将领也来投靠他了。 他们不仅带有金银，还有兵马，以及所擒的大周将领。 投诚之心可见一般，毕竟他们都是后党一派，在小皇帝没死的情况下，他们留下来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周皇帝肯定会拿他们的命来安抚西理小皇帝。 唯一能投靠的就只有北晋了。 寒风凛凛，谢宁此次除了医治须老将军外，便是试药，所以在一个月前她就带人进了军队，两国交界处频有侵扰，她便跟着双方的小规模战斗一边教军医一边试药。 她的统计周期是一个月，所以待青霉素用完后她便记录好数据回城了。 且为了不泄露身份，她都是以男装示人的，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从太医局历练回来的军医。 除了须小将军和那副将，军中再无人识得她的真正身份。 带队回城的时候谢宁看了一眼城外路边的羊杂面，不由摸了摸肚子，见排队还有好一会儿，便对其他人道，“现下还早，吃完早食再进城吧。” 路边摆着不少的小摊，谢宁不仅要了羊杂面，还买了其他的小吃，她不大爱喝酒，只给队伍里的其他人点了，而她和阿戚兰则是要了一碗鸡蛋醪糟暖身子。 第768章 一梦华年300 摊主看了一眼坐满人的桌子，很不好意思的冲谢宁笑了笑，“郎君，这桌子已经满了......” 谢宁虽没有穿金带银，但她周身气度不凡，面容清隽，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摊主不敢得罪，心中惶恐不安。 他家羊杂面好吃，分量多又卖的便宜，因此摊位虽小，吃的人却很多，他又只摆了两张方桌，所以有的人买了羊杂面后就蹲在路边吃。 可谢宁这样的人，他想象不出来。 “无事，你只管做。”蹲在路边吃面而已，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还更有些趣味，就是有点烫手。 “大人，醪糟好了。” 阿戚兰笑的明媚，她的声音不尖也不粗犷，反而透着爽朗的味道，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是女声的。 谢宁接过醪糟，抬眸便对上了那大马金刀坐在四方桌旁的老者视线，谢宁只觉得那道目光如冷电似的在她的脸上转了转，然后便恍若自然的移开了，仿佛只是好奇的打量她一下而已。 这老者穿着一身褐色的旧布袍，外面却是披着兽皮袄子，面目端方，高鼻阔口，那双眼在皱纹的压叠下显得有些细密，却是锐利的很。 他身边的随从也和他差不多的长相，高鼻阔口，谢宁的视线在这一行人的车马上打了个转遂垂下眼眸，应该是北晋来的商人。 等谢宁进城后那老者才眯着眼打量谢宁一行人的背影，重点还是在除了乌琪之外的其他马上面，他自是能看出那马并非是寻常的马匹，而是军队所配的战马。 看马蹄和马鞍就能看出来，问题是，谢宁又是何人？ 看他的穿着气度不凡，不似一般人家的公子，但若论官，又太过于年轻了，他记得须家可没这个年纪的孙子。 其他家是就更不可能了，谁家公子能得军队护送，别以为穿着常服他就看不出来了。 “大......老爷，咱现在进城吗？” “嗯，派人去调查一番刚刚那队人。” “是。” 待下属打听到对方是轮值回来的军医之时，老者是一点都不信，只派人再探，似是想到了什么，老者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看对方可否从须府出来了。” 若是军医，汇报完事情后应该会返回军营，若未曾出来，那就是有问题的。 说到军医，老者顿时想起大周和西理对战时的情况，大周这边的军医可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仅是军医，大周的伤药效果也极好。 他们曾叫人弄了一些回来，却是不能复刻，真是一群蠢货。 另一边的谢宁在和须老将军聊了一下关于军队的情况后便继续给他看伤口。 见恢复的不错，谢宁也松了一口气，她在军中的时候唯一担心的就是病情反复，出门的时候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不可饮酒。 吓的须老夫人立即把家里的酒都藏起来了，保证不给须老将军沾上一点。 “这生肌膏的效果的确是好。” 给须老将军用的和普通的生肌膏自是不一样的，这个更贵，起效也更快。 “须老将军，我将一些调养的注意事项和养身的方子留下，只要你再好好的养上三个月，就能好全了。” “劳烦谢太医了。” 须老将军听到谢宁的肯定，多日来的担忧也消散了，他还是挺怕死的，特别是死于这样的病，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能博一好名声。 思及刚刚谢宁说的青色衣，须小将军早便偷偷告诉须老将军了，他们都很想要这般神药，也明里暗里的和谢宁打听，不过对方就跟锯嘴葫芦似的，问不出一点东西。 他们也不是想要方子，只是想知道这个药是怎么分配的罢了，可谢宁依旧是闭嘴不言，只每日忙着记录医案，一点都闲不下来。 但就青色衣和棉纺织二事，就足够他们加重谢宁的分量了，只盼着二者之间关系好一点，在分配这方面他们也能够使上力。 特别是棉纺织一事，其实早前须老将军就上过折子，不过并州没选上，这里偏远，不适合建立官坊。 唯一开了的就是药局，但也没什么自主的生产能力，里面连个医官都没有，只设在衙门，来买药的百姓也少。 既然须老将军恢复的差不多了，试药的数据也整理好了，谢宁便打算收拾东西回京城，不过在回去前她得去衙门的药局看一看情况，然后回京后好提建议。 第769章 一梦华年301 之前没去看是因为须老将军伤情不定，她要帮着隐瞒，现在却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不过去药局之前她得做一些背调。 皇帝早几年便开始推广地方药局的设立了，只不过正式且完备的药局没几个，并州偏僻，谢宁其实已经降低了自己对药局的期待，只不过当她真正看到药局模样的时候还是狠狠的皱了眉头。 刚刚知晓谢宁身份的县令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们这小地方怎么还招了太医过来？ 还是谢宁。 县令每日也是看邸报的，自然知道谢宁的身份及其推举的一些政策，女儿身，却在朝堂上闯出了一片天地。 不由瞥了一眼有些破败的药局，里面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药铺，在他们来的时候那小吏还撑着下巴在那儿打瞌睡。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萧瑟的很。 谢宁未坐下，而是盯着杜明昭他们查看成药以及一些炮制好的药材。 “为何没百姓过来买药？”谢宁沉沉的声音传来，吓了县令一跳。 县令弯着腰，面色白了白，还是一旁的主簿上前一步回话，“大人有所不知，寻常百姓都有畏惧之心，一般不踏入县衙，而药局又设立在县衙里面，所以来买药的百姓才少，这是其一。 其二......” 主簿抬眸对上谢宁的视线，只一瞬便又垂下了脑袋，“药局只些许从京都药局运来的药，数量稀少，上面是责令地方上自行筹措药材进行炼制，但......并州药局并无医官坐镇，那小吏也只是粗通药理，并不会制药，也不会看诊......所以才形成如今的局面。” 这时杜明昭他们已经清点完成药和药材过来了。 药局里面的成药只有一些不值钱的，然后便是炮制好的药材，因为保存不当，已经损坏了许多了。 谢宁淡淡的瞥了一眼县令等人，“这借口不错。” 这下不仅是县令，就是其他人也冷汗津津了。 “百姓为何会畏惧县衙？你为一地父母官，虽要有威仪，但也要懂得什么叫‘父母官’，那便是要爱护百姓如亲子，若你真的做到了如此，百姓何来畏惧一说？ 便是百姓畏惧县衙，那药局不可迁出县衙？你做不了主不会上折子？难不成你脑子里净想着要给哪个小舅子塞闲职了？” 说的就是现在还跪着的那个小吏，正是县令的小舅子，而这县令家中除了正妻，还纳了八个妾室，小舅子也多的很，倒是好本事。 说罢又瞥了一眼那主簿，“地方药局无医官坐镇这个问题本官记下了，但一来既然县令大人可以安排这么一个小吏进来，为何不招聘一个懂药理医术的医者呢？” 最后那句县令大人略带嘲讽之意。 “下官知罪。”县令当即便跪了下来，其他人亦是。 谢宁不仅是太医，还是文官，又有爵位，论品阶，她与须老将军可是同品！只不过她在文官上无实权罢了，可那也是四品官。 谢宁垂下眼眸，中央药局其实是给了地方药局一些特权的，或者说对其招聘吏员一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药局的设立最主要的目的有二，一是惠民，二是敛财。 敛财说的难听，但的确是其目的，当初设立的时候还有朝臣反对说是夺民利，不过谢宁认为说夺商利更符合。 因为药局不管是触动哪方的利益，都不可能是贫苦百姓的利益。 “知罪......”谢宁看着下方跪着的人，并未叫起，只冷哼一声便带着杜明昭几人离开了。 阿戚兰捂着小心脏，小声和杜明昭等人咬耳朵，“我觉得刚刚大人还挺凶的，不过还不是最凶的时候。” 刚刚谢宁只是有点不高兴，然后故意表现出来，让对方害怕。 “什么时候最凶？” 阿戚兰没说话了。 只追着谢宁跑过去，爬上马车，却见马车一动不动，谢宁也不说话，“大人？” 话落，她便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谢大人，您的扳指落下了。” 阿戚兰掀开窗帘，便瞧见刚刚那个回话的主簿双手捧着玉扳指至齐眉，待谢宁微微颔首，阿戚兰才上手将扳指取了下来。 此时谢宁却是开口，“你叫什么？” “下官姓洛，名月迁。” “好名字。” 第770章 一梦华年302 谢宁垂下眉眼，“日落前我都在西街茶馆。” 洛月迁紧绷着的心忽然一松，他知道谢宁记住他了，若不然刚刚也不会故意留下一个扳指，给他机会。 “是。” 地上枯黄的落叶被车轮碾过，洛月迁又弯腰一揖，这才返回县衙。 里面众人正唉声叹气，看到洛月迁进来，忙问刚刚谢宁可有留下什么话，洛月迁只拱手道，“谢大人面色不愉，该是被药局此番景象气到了，只不过她未曾留下责罚，应是还有弥补之机。” 那县令没好气的踹了守药局的小吏一脚，“你都是干什么吃的？守着这么一个清闲的职位还在那里打瞌睡，这便算了，我不是让人去通知你说前面有大人来视察，让你带人将药局收拾好吗？” 小吏委屈的很，“姐夫......” 触及县令瘆人的目光，忙不迭改口，“大人，我未曾收到消息，其他几人也都出去吃酒了，哪里知晓会有大人物来视察。” 听到小吏说没收到消息，县令狠狠一皱眉，“那送信的人呢？” 真是坏了他的大事。 洛月迁叹了一口气，“大人，下官在进来时撞见那小厮了，他今儿早上吃多了豆花，送信路上腹痛，现在人在医馆。” 就是算账，也得容后再说。 然后又致歉道，“刚刚是下官失仪，本想将县衙的苦衷道出来，却不想弄巧成拙，是下官的错。” 县令看着进退得宜的洛月迁，眼中却是赞赏，“不关你的事，若不是你提前引言，那谢大人细查下来，我等都讨不到好。” 不过谢宁临走前什么也不说，却更让人惶恐不安，县令转了两圈，然后急急忙忙的吩咐将账本之类的收好，他没那么愚蠢，既然都贪了钱财，那定然会事先做好假账。 依谢宁的官职，她是管不到县衙的其他地方的，唯有药局一事......县令视线落在那悄咪咪站起来的小吏身上，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死道友不死贫道，拿这几个人去平息谢宁的怒火，不亏。 洛月迁看众人忙忙碌碌，在做好自己的事后便下值了，一旁的吏员满脸愁容的对着账，见洛月迁这么早便要离开，不由好奇。 “洛主簿，你平日里不是最勤勉的吗？怎的今日到点就下值了？”平日里是他们跑的最快的那批。 “家中老母偶感风寒，我要去药铺取药，不然时间便晚了。”明明县衙里有药局，他们这些当官的却是要去外边的药铺。 那吏员倒也没有深究，只嘟囔了几句，便又继续看公文了，脑袋上顶着铡刀，他们不敢懈怠。 也不知这谢大人是什么时候来到阳曲的，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县令已经派人去上头请示了，却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洛月迁的笑在走出县衙的那一刻便落下了，他说是买药，自然是去买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顺路去买一团茶。 阿戚兰趴在二楼的窗口处看下方的人来人往，刚刚她背了书，正是歇息的时候，杜明昭他们已经回须府了，大抵是去寻须小将军说今日之事。 谢宁只是医官，文官也只是一个校勘，能管的范围有限，并不能拿县令怎么样，所以她便只威慑一番，剩下的端看代政的须小将军了。 “咦，这儿的街和京城的街不一样，京城的是十字街，这儿的却是丁字，大人，你说是为何？” 谢宁还未回答，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 阿戚兰连忙坐回原位。 谢宁见洛月迁还换了一身衣裳，一进来便跪下了，“下官见过谢大人。” 他是佐官，只有九品，大周没有跪拜礼一说，一般都是行揖礼，可他得先以此认罪。 谢宁没有叫起，而是点了点桌子，一声一声敲进了洛月迁的心里，“你早便知道本官到了并州，可是？” “是。”洛月迁没有否认，若不是调查过谢宁，且知道她的身份，自己不会那么大胆的上前引言。 “谁告诉你的？” 知道她身份的人极少，而洛月迁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而已，他的手还伸不到自己的身边人上面。 那就只有原本便从并州而来的人，那些士兵，亦或是那个随行的并州军医。 扫了一眼洛月迁身上的衣袍，谢宁觉得这人应该不是靠的钱财取消息，而是靠情。 第771章 一梦华年303 “坐吧。” “谢大人恕罪。”洛月迁知道谢宁不计较他擅自探听之罪了。 不过他却未坐，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本贪污账本以及关于阳曲县令抢夺民妻的诉状。 “......从中央药局拨过来的成药和熟药并不少，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未拿去售卖，而是被阳曲县县令私吞，然后转售给城里的其他药铺。 当初县衙里的药局招聘了一大夫，只不过因偷盗罪而被处死了。” 大周律法，窃盗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 “但下臣寻到了证据，足以证实大夫是被栽赃的，那时正值巡抚查案，阳曲县令便将那大夫推了出去当替罪羊。” 洛月迁所讲的地方药局一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别以为并州地处偏僻且不受皇帝重视便无利可图，正是这般，那基层的官员才能从蝇头小利贪起，越贪越多。 谢宁将翻看完的账本放下，然后又看起了诉状，“为何会选择本官，毕竟本官只是一个医官不是吗？” 即使比县令大，但却无法判案。 洛月迁的腰又弯了一些，“下官有私心，本是准备搏命将诉状递送到须府的，可今日得了机会，便想留条命，为家中老母送终，将幼女抚育成人。” 他进不了须家的门，便是在外寻了机会给须老大人或是须大人递送诉状，他也活不了，因为县令不会放过他。 而从今日刚才之事来看，谢宁聪慧机敏，可以通过她来对付县令，而自己得以保全。 但速度要快，快到阳曲县令反应不过来。 谢宁将东西递给阿戚兰便起身，看着这个明明高大，却将腰脊弯成这般的青年，“若你所说为真，本官定为你伸冤，也......保你一条命，但你也要知道，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洛月迁在原地站定了很久，窗外丹阳半落，将天边染出了一丝残红，似乎也落在他的的眉眼上，洛月迁似乎是想笑，但扯着嘴角，却是弯不起唇角，只对着谢宁的背影深深一揖。 待到暮已四合，洛月迁才回到家中，看着在院里挑着豆子的母亲，洛月迁轻步上前，“娘，晚风将起，您进屋里去吧，别又着凉了。” 一女童自屋里探出脑袋来，“爹爹，我今日做了炖白菜。” “你还小，个子就比灶头高一点，下次等爹爹回来做。”说着将母亲扶进屋里，“我买了点心，晚上饿了好吃。” 洛母跛脚，扶着洛月迁的手一步一步挪到屋里，眼睛却是瞟向另外一边，“大郎，隔壁院里又有北晋人住进来了，他们向来脾气不好，你出门要小心不要与他们起争执。” 洛月迁面色一顿，“娘，那些个北晋人都是一伙的吗？” 女童眼巴巴的看着糕点，她有点馋，听到洛月迁的话便赶在洛母前开口，“不是呢，爹爹，我瞧见他们打架了。” 洛月迁皱眉，只能叮嘱二人少出门，日常所用他会在下值后带回来。 “哐当——”瓷碗落地的声音响起，不过声音却并未传到这边。 隔壁的院子里，那颇为精壮的老者听完了下属的汇报，他没想到那贵公子竟然是从大周都城来的女太医，结合昨日早上的情况，这太医约莫是去过了军营。 老者猜不出谢宁的目的，但这并不重要。 前段时间探子来报，说是须临阳急病，怕是要死了，他们才带着人赶到并州来，而谢宁的出现也证实了这一结论，不过那也是前段时间的事了，如今须临阳怕是已经安然无恙了。 错失良机。 老者眼中划过一丝可惜，然后便转身进了院里的地窖，那里正绑着七八个人，他走到其中一人面前，狠狠的踹了一脚。 “萧褚！你要杀便给老子一个痛快，何必这般折辱本王！” 萧褚不以为意，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鞭子继续抽了他一顿，冷声道，“胡辛，我不会杀你，你的命我会留给阿延，你如何迫害我萧氏的，我要你一点一点的偿还。” 第772章 一梦华年304 冷月高照，云团一点一点的凝在一起，接住了即将落下的雨滴。 谢宁坐在须老将军房中，刚与他说完今日的事，那方须小将军便进来了，他似乎是刚沐浴过，但谢宁依旧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见时间差不多了，谢宁便起身给须老将军取了针，然后才与须小将军一同往堂屋走去，将今日洛月迁找她的事说了出来。 刚刚她并未和须老将军说此事，只不过提及了药局的一些弊病。 而对于须小将军来说，洛月迁所诉冤情以及阳曲县县令贪污一事实在是太小了，不过他依旧卖谢宁这个面子。 须小将军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是我疏忽了，明日我便派人去细查，定还那洛家一个公道。” 若真论起来，他还有一个管理不当的失职之罪。 谢宁看了须小将军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明日我也一起吧。” 她不知须小将军派的人是否与那县令有所勾结，还是去看顾一下的好，至于须家，或许会有内部的下人管事和县令有关系，但主子却是一定不会有的。 无他，只不过不在一个阶层，县令讨好不到，也没那个能力讨好他们。 “从阳曲县药局便可看出其他地方药局的一些状况，我想在离开前将这里药局的事情处理好。 对于地方药局的管理方面，我们也是有所疏忽的，此事等我回去后定会禀报院正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须小将军，并州设立一药局已是不易，我认为你等还是看重些为好。” 主要还是医官太少了，偏僻之地根本分不到医官。 但那日她对阳曲县县令说的话也并未说错，县衙有一定的自主招聘权力，但他们却未用好，反而用以为己谋利。 这是在点他，须小将军倒没有不高兴，只面色尴尬了一瞬，他不擅政事，所以对这方面过问的少，“多谢谢大人提醒，我会处理好的。” 从堂屋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簌簌落下了雨滴，晚间的寒风似乎也吹进了心里。 这场雨一直到第二日都未停歇，惊堂木拍下，那县令未跪，只哭嚎着诉说冤枉，但随着证据一项一项的摆出来，他的脸色越发惨白，瞬而猛盯向洛月迁。 “洛知！你害我！” 洛月迁眸色淡淡，要捏死一个人，就要一下子摁死了，他早便收集好了县令利用职务之变将他姐夫送去做民夫以至于害死他，然后强纳他姐姐为妾的证据。 可他无权无势，只能蛰伏，然后考学调到这里担任主簿，一点一点的收集阳曲县令贪污的证据。 大周有令，官吏受赃者不原。 坐在首位的判官看了一眼谢宁，见她没有意见，便拍板，将县令等一众贪污的官吏处以弃市，没收家产。 当然，对官员判刑，还需送文书到京都过一遍手续。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嚎哭，喊着苍天有眼，众人看去，竟是个跛脚的老妇，都以为她是疯了，只洛月迁红了眼睛。 细雨歇了，空中浮云散开，白日落下暖光，似乎冬天的寒气都去了不少。 将人送回家，洛月迁走进县衙，便在药局里瞧见了谢宁，她正领着人在那里处理受潮坏了的药材，看能不能补救。 见洛月迁过来，杜明昭等人识趣的走到另外一边。 “谢大人大恩，月迁无以为报，今世任凭大人驱使。”洛月迁深深弯着腰，面上谦恭无比。 谢宁头也没抬，只继续处理着手中的药材，“你是个读书人，自当有满腔抱负，如今大仇已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实现你抱负。 但是你要记住，你洛月迁，洛知，到底忠于谁。” 谢宁抬手扶起他，让他挺直了腰板。 “是。” 第773章 一梦华年305 谢宁坐于窗前，白雪飘入庭户，窗外的竿竿青竹亦变成了洁白的琼枝，想起那判官坐在首位频频看向自己的视线，无端的升起一丝悲意。 洛月迁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最后却并非是他的证据将阳曲县令摁死的，而是他人将阳曲县令作为礼物送给了她以示讨好。 所以这案子才判的如此快。 谢宁何尝不知道阳曲县令也只是一个小卒而已，但她无法深究，再查下去，便过线了。 须家以及并州其他的官员或许也不是全然不知阳曲县令等人的恶行，只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不闹大，他们就不会去理会。 因为他们也收受了好处。 若是闹大了，便看谁的背景更大了，所以洛月迁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搏命，拉阳曲县令下马，二是寻一个比阳曲县令更大的官，让那些和阳曲县令有染的官员忌惮。 可接近更高的官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而已。 便是将诉状告了上去，洛月迁也无法确定那官员是否廉洁，是会选择他，还是阳曲县令，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本来洛月迁是想将母亲和幼女送走，然后他便寻机会找上须家的，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得知了谢宁到达并州的消息。 这是一个京官，且还是女官。 谢宁在并州，除了须家，与其他的官员都没有牵扯，且她的官级足够高。 洛月迁是纠结了很久的，最终还是在那军医，也就是县衙药局当初招聘的那个大夫的弟弟的劝说下选择了谢宁。 他说，谢宁心善，不会对他们的冤情视而不见的。 洛月迁对此不置可否，他不信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会是一个纯善之人，但他在听了谢宁的一些事迹之后却是心动了。 左右他只有一个机会，而谢宁那边的希望更大，在谢宁来视察药局的时候他才最后下定决心，机不可失。 万事都需要代价，洛月迁不懂谢宁为何要他一个小小的主簿，但他向来聪明，知晓谢宁给他打开了另外一道门。 阳曲县县令的位置，洛月迁其实是不敢想的，但事实的确如此。 待过一个月后去往京城的文书下来，他便能坐上那个位置，凉风习习，洛月迁的心却滚烫的很。 不过谢宁却是看不到洛月迁坐上阳曲县县令位置的一天，因为她该回京了，而在此前她与须小将军的谈话也很愉悦。 谢宁答应了为并州说几句好话，须家帮她换了县令。 为此须小将军还觉得赚了，毕竟一个县令而已，那洛月迁还是他们并州人，才能也不错，提拔一下卖谢宁一个人情并不亏，因为谢宁终究是要走的。 而留在这里的洛月迁却依旧是他的人。 须小将军想不出谢宁此举有什么目的，只觉得谢宁心善，听说谢宁一开始学医就是为了让天下女子能够有医可看。 不由和身旁幕僚叹了一句，“谢太医还是过于仁善了。”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幕僚摸了摸前两日收到的药包，听说是谢宁和须家女眷以及丫鬟一块做的，不仅家里人和奴仆有份，便是外面的老幼也收到了，说是用来祈福的。 “谢太医是医者，都说医者仁心，且她又是女子，更是多了一份温善。” “嗯，你说的也是，也不知那织坊什么时候能落成，并州冬日多雪，今年怕是不成了，若是来年能落成，并州的百姓也好过冬。” 须小将军还有棉衣制的军服，最是知晓棉的保暖能力。 幕僚深思了一会儿，然后道，“大人何不写折子要些棉衣来，到时候放到县衙去售卖，只取市价便可，让百姓得知了棉衣的好处，也算是为将来官坊铺路。 还有那些商户......想必已有商户得知了棉衣的事，会想办法从京城或是其他建立了棉织坊的州府进货，然后运到并州来卖。 既如此，还不如让更多的人去进货，只不过价格得控制一下，毕竟这棉最初就是为了让贫困百姓能够更好的度过寒冬而推广的，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的确如此，不过价格不可控，如今织坊的产能还跟不上所需，价格定然会更高些，这很难控制。 而且那些商户找路子买了棉衣来，怕也是卖给富户的。” 幕僚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思索该如何定策，两人正在廊下走着，忽而见到前方跑来了一个士兵。 第774章 一梦华年306 “发生何事了？” “大人，前院来了一队人，这是他的信物。” 士兵双手递上来的是一把乌黑的弯刀，须小将军的视线瞬间就被那弯刀刀柄上的刻字吸引了注意力。 “魏王。” “那人呢？！” “现下还在门口。” “将人请到前厅去。”须小将军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往后返程，去了须老将军的院子。 彼时谢宁正与须红英商量着出门去买些并州特产，到时候回程好带回去，须红英算着时间，她们回去差不多就过年了，过完年没多久正好参加省试和殿试。 她这段时间可没少拉着谢起去烦须老将军，让谢起打着虚心求教的旗号问一些军事策略。 这般拙劣的伎俩，须老将军一眼便看出来了，一开始他是觉得不合礼的，但他在知道须红英参加了武举后便默认了。 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女了，现下皇帝不仅同意了女子参加文举，便是武举也默认了，其实须老将军不知道的是这都是谢宁留下的空子，对于谢宁这般的算计，皇帝也是生气的，只不过暗暗斥了一番便没再管了。 无他，皇帝看到了利益，且事已成，他总不能收回旨意。 还有便是谢宁又上了一个关于军队的折子，说明了军医的情况，若是往后女子为军医，也需要一些女兵来进行保护更加方便。 再下面就是关于医所的设立，这个设想就有些远了，毕竟现在就连药局都分不出人去，更别说在各军队设立医所了。 谢宁所说的医所和随行军医又不一样，那是固定的，方便附近或是路过的军队人员就医和补给，其实就是军医院的雏形。 为此谢宁还用自己之前参战统计为基础，罗列医所对军队的各项作用，当然，这个医所里面的军医可不仅是医人的，还医兽。 在医兽这方面谢宁没有什么经验，唯有的一些还是在西征时候与其他军医学的，毕竟军队里除了士兵，军马等牲畜也是很重要的，维系军马的健康，也是军医的职责之一。 须老将军想的是若须红英能过了武举当上女官，到时候他便操作一番将人要到并州官坊来。 在自家人的地盘上也更好看顾。 就像一开始设立的药局，在须老将军看来，药局理应和县衙分开来，不然很难有更大的发展，不过现在的药局也没什么气候，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而官坊也是一样的。 既然有了将须红英接到并州来的想法，那须老将军便不再吝啬一些军理知识，他养病本就无聊，须红英又是个认真的孩子，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这方面比之谢起强多了，武艺也不错，让须老将军颇为遗憾。 若是个男儿，就能将长房延续下去了。 须红英讲到这里心中也有些酸涩，“我小的时候阿娘便常说我若是个男儿就好了，就能重现须氏的荣光了，特别是长房。” 谢宁偏头看向须红英，“你现在就很好，她们被世俗障目，你可以选择打破它。” “嗯！”须红英重新扬起了笑，“叔祖父不愧是我们大周名将，我听他一言，可是胜过了看许多兵书。” “但是也不可懈怠，须老将军半生戎马，他也是熟读了兵书后一点一点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你得了他的经验，便能少走些弯路......” 须红英的心砰砰乱跳，“宝儿，我还能上战场？” 谢宁的脚步一顿，知晓自己说多了，但也不刻意转移话题，只轻轻折下一支红梅放到须红英的手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这路很长，得慢慢走。” 两人刚出府门，便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谢起，以及一队陌生人。 不对，不算是陌生人。 谢宁的目光落在那老者的身上，这老者正是她从军营回城时在城门口遇到的那支商队，只是......此人竟是和须府有关系吗？ 第775章 一梦华年307 那萧褚看到谢宁，似乎是想扯出一抹笑，但似乎是常年肃着一张脸，这一笑起来倒是有些瘆人。 待谢宁等人离开后萧褚的眼中才散出一丝精光。 他已然知道了谢宁的身份，待做完正事，他必要将人虏到北晋去。 下属不明所以，还问道是否是想将谢宁送给逃到西理的那帮人手里交好关系，然后就被踹了一脚。 萧褚冷哼一声，此女有才，送给西理那帮子人泄愤？他疯了不成。 他是想交好西理那帮子人不错，但也只是为了对方手下的那三万兵，而谢宁很显然不可能换得来这三万兵。 萧褚要的是谢宁脑子里的药方！ 正想着，须府匆匆跑出来两个下人要领萧褚进去，不过只肯让萧褚和他的一个亲随进去。 待到夜色将起，须小将军才把人送走，转身便又去了须老将军屋里，“父亲，是北晋的魏王，他逃到并州来了。” 须老将军坐起身子，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来这里干什么？不怕我们将他扣下拿他去与北晋皇帝换城？” 当然，此话却是说笑的成分多些，魏王胡辛的价值还不够，而且北晋皇帝大概是不想对方活的。 毕竟魏王可是差点将萧氏一族杀尽了的。 而萧氏，正是北晋太子的母族。 在去年的时候魏王便设计让北晋帝将北晋太子贬为庶人了，最后囚杀之，那太子一支，也就剩下了一个小皇孙。 魏王权势过大，北晋帝又多疑，便削了他的爵位，后面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判了死罪，然后便带兵逃了。 现下竟然逃到并州来了。 须小将军心中思绪繁多，“父亲，胡辛说北晋知道了您生病的事，已经在集结军队准备攻打北晋了，若是突破了前方的防线，第一个就是并州。” 但是他们不知道须老将军的病已然好了，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而已。 “他是来投诚的？可提了什么要求？”须老将军不信胡辛。 “胡辛说他在北晋境内还藏着有差不多三万兵，到时候他可以帮我们实行合围之计，不过，他要以此功换大周保护他。” 毕竟北晋已然容不下他了。 “此事尚且须谨慎，那人控制住了吗？” 须小将军点头，“我派人去看着，也派人去查了他们的入城时间以及这段时间的行程。” “父亲，您觉得北晋是真的要来攻打大周吗？虽然西征的时候大周耗了大半元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国又有和约在前，此时来攻打大周，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还出师无名。” 虽然这几年的摩擦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小规模的，今日我多占一点地，明日你多占一点地，打来打去的都是小打小闹。 只几年前的严重些，但在大周的银帛增加下，双方又暂时恢复了和平。 须老将军心中总是不安，“今年年景不好，北晋的牛羊多病死，你没瞧见北晋派人来掠夺边界周围村庄的队伍多了？他们说是匪寇，但谁不知是北晋军。 至于名。” 须老将军冷哼一声，“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你是说胡辛？！” 对了，北晋若是以此为借口，大周的确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即使胡辛不在自己这边，对方就是耍无赖大周也没办法。 “大周西征结束到现在将将一年时间，正是疲软的时候，而西理的下场定然威慑住了其他的蛮国，唇亡齿寒......他们不一定就是想吞下大周，只不过想借此打压大周，拖长大周恢复气息的时间罢了。” 到时大周应对无力，必然会以银钱买和平，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第776章 一梦华年308 烛火明明灭灭，须小将军有一瞬间的迟疑，“那胡辛只能信一半，我等会儿便派人去细细打听的，此间诸事，还劳父亲上奏问询陛下。” 不仅是皇帝，就是边境的其他将领也要提醒。 胡辛说他愿意以合围之计帮大周反击顺带拿下云州，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亲随瞅了一眼萧褚，“大人，须家会信吗？我们租住的院子周围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暗哨。” 很显然是须家派来盯着的人。 “由不得他们不信，就是要调查，也得他们有那个时间。”萧褚重重将酒碗搁在桌上，“大军已至云州，铁蹄之下，不出一日便能至并州城，到时候，哼，他们不得不与我们合作。” 说着便有人从小门进来，一路至堂屋，跪在萧褚前面，“大人，已查清那谢家众人明日辰时便会离开并州城。” “好！传消息给萧四，让他在城外暗伏，其他人都可死，但那谢宁得给我留下！若是无法活捉，便格杀！” 略思索了下，萧褚便又叫住了人，“其他身份高的也是能活捉的就活捉。” 到时可以用来威胁人，不管是谢宁，还是并州须氏。 “大人，藏兵点已招，地窖里的人可要留下？” “藏一人看顾。” “是。” 这边在密谋，隔壁院里却是开了一坛杏花酿，道仇尽，也道别离。 “明日我就要随着谢大人回京了，此去怕是最少得过三月才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清明，到时候还劳烦洛兄为我兄长上一炷香。” 他们两个都未成家，无妻无子。 洛月迁的女儿其实并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长姐的女儿，那场祸事后便过到了他的名下。 见成安眼中似有泪光，洛月迁也不由升起些微酸涩，他好歹还有母亲和孩子，但成安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成安，仇已尽，你别让自己太苦了，若是可以，等你从京都回来我便让我母亲为你寻一门亲事，成个家，这般你兄长父母在地底下也心安，可好？” 成安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阿爹，成安叔叔，酒汁焖肉来了，祖母说成安叔叔最爱这一口了。”她也喜欢，所以祖母特意在厨里给她留了一块。 女童将菜放下，便迫不及待的往厨房里跑，天冷，厨房里最是暖和，然后便瞧见洛母在缝衣，小小的，竟是她的。 “祖母，我衣裳够穿了。” 洛母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这件衣裳不一样，得穿着去见你娘的。” 女童愣了一下，她是知道自己亲娘是谁的，也知道洛月迁不是她的亲爹，而是舅舅，“祖母，我不记得阿娘了。” “没事，你就去磕个头，让你阿娘看到你好好的就行，至于她......我和月迁记得就好。” 风吹落了院中的枯叶，轻飘飘的落地，无声。 洛月迁提着灯笼将人送出院门外，“明日我便不去送你了。” “你我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说罢便要离开，却对上了隔壁院里出来的人，只一眼便能瞧出对方是北晋人。 “你隔壁院里的租户还在？” “不知，自从这新租户搬来后我便没见过那原来的租户了。” “这新租户倒是眼熟，我好像还在须府门口见过他。”成安摇了摇头，提着灯笼离开了。 洛月迁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却也没多想。 只等到第二日清晨早早的跑到衙门请假，他下午得去祭奠长姐和姐夫。 路上却是遇到同样急匆匆的县尉，“也不知那边到底有何事，急忙忙就要城门的出入登记册子。” 瞧见洛月迁，县尉赶忙叫住他，“洛主簿，我记得那登记册子在你那里，快些拿来给我，知州派人来要了。” “要这册子干嘛？” “我也不知，听说是查北晋人士的出入记录，我记得是有单独册子的吧，你将那本给我就好。” 第777章 一梦华年309 县尉翻了翻册子，看的脑壳痛，“算了，你和我一块去吧，到时候若是问话，还劳洛主簿回一下，毕竟论博闻强记，只有月迁你了。” 洛月迁对上对方的视线，微微颔首。 他博文强记没错，但对方也有交好的意思，大概是上面透露了他即将升官的消息。 有人交好，自然也有人看不惯他，毕竟就是这个县令没了，也轮不到洛月迁来当，县丞还在呢。 此举不合礼。 洛月迁暗自思索着，这似乎是谢宁留给他的一道选择题。 “到了。” 洛月迁回过神，然后便跟着县尉一起将这段时间北晋人的出入记录汇报上去。 然后他便敏感的发现对方的重点似乎是在一个叫萧大的商人身上，再一查其落脚之处，正是他家隔壁。 “这处之前不是有人租住了吗？也是北晋人？” “是。” “他们是一块的？” “不知，可否容臣下去调查一番？”县尉擦了擦汗，他就没看过几眼册子，哪里记得那里租住的是谁？和这后来的又是什么关系？ 事情过于久远，洛月迁记忆力再好也不能记得多么详细，只得翻了翻另外一本记录的册子，这才翻到了那人的进城记录。 竟然是今年夏初的时候入城的。 此人是卖皮毛牛羊的，而且经常出入城。 “大人。”洛月迁弯着腰，他心中略有不安，终究还是将这段时间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这新租户到来后，他便没再见过原来的租户了，而且也没有他们的出城记录。 这期间会有什么问题吗？他知道的消息太少了，算不出来。 上首的大人眉心狠狠一皱，“派人去查，若有必要，找个借口进那院里搜一番。” “是。” 在二人将要退下的时候那大人又忙叫住两人，“罢了，不可打草惊蛇，你们先去问那院子原来的主人家，看前租户是否退租了。” 他得找理由将胡辛等人转移出来，这样再派人进去查才不会打草惊蛇，而且还能将人控制起来。 那个院子不太好盯，周围人又多又杂，也不知昨夜派去的探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外边似乎又刮起了凛冽的风，似乎要将天上存着的雪也刮下来。 谢宁不知已有人对她起了杀心，正让人把她的书搬上马车，回程并没有那么急，她们只需要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回到京城就可。 而且冷天骑马并不舒服，她便选择在马车里看书复习，以及将记录的医案再整理一遍，这是要制成书用以教学的，不可马虎。 阿戚兰迷瞪瞪的背完书，然后便挪到窗口轻轻掀开一角吹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些。 外面还在骑马的除了谢家的四个护卫，然后便是须小将军派的兵将了，一共十骑，护送她们这些人是完全足够的。 也不知现在的京城是何等光景，去年没在京城陪阿娘过年，今年应当是可以过年的，她还买了从北晋运来卖的皮毛，很是暖和，到时候给阿娘做件袄子正好。 阿戚兰的思绪越飘越远。 朝阳掩在云后，天空乌蒙蒙的，似是要落雨雪，巍峨的山岗一片混沌，让人看不真切。 看着眼前的隘口，带队的副将莫名有些不安，这里是回京必过的路，隘口之后是两山夹道的狭路。 或许是因为常年打仗，这样的地形总是让他觉得蹊跷。 不过这里是并州境内，每月军中都会派一队人出门剿匪，所以并州匪患并不严重，而且也没有哪个匪头子看到他们这一行明显的官身还敢来劫。 “林副将，可是前头有什么不对劲？”跟着后侧的一个士兵问道。 林副将勒住马，他向来谨慎，且今日出门前他也得知了一些消息，既然胡辛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并州城，那在城外呢，可有藏兵？ 这些大家都不知道，即使对方坦然说没有，可没有一个人会信。 林副将虽不觉得会有人来拦截自己，毕竟自己这一群人只不过是家眷以及几个医官罢了，可万事小心总是没错的。 “派人前去探路，然后再行。” 第778章 一梦华年310 萧四看到车队停下，只一骑上前探路，不由暗叹对方的谨慎，但再是谨慎也没用，他们的埋伏不仅是这个道口，还有跟在后面随行的人。 因此直接大喝一声，“冲！” 他率先上马往下冲去，待接近后直接抽箭搭弓，本是冲着那副将去的，却不想失了手，擦着对方的胳膊去了。 “笃——” 箭矢深深穿进马车，吓了阿戚兰一大跳，谢宁也回过神，迅速将书放进一旁的匣子里，对着车夫大喊，“后撤！” 这边还算空旷，掉转马头不会很难。 可为何会有人来拦截自己？ 谢宁掀开窗帘，然后便看到了那些身穿甲胄的敌人，只一眼，她便瞧出了对方是北晋军。 若是北晋军混进并州便算了，可这甲胄是如何来的？ 不容谢宁多想，那边北晋军转瞬便冲杀过来了，若不是有林副将带人拦着，怕是已经砍上马车了。 马车颠簸，谢宁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敌军，心中还未松一口气，寒风吹开帘子，便瞧见那马夫胸口中箭，一个咕噜就滚了下去。 马匹失控，谢宁顾不得别的，连忙爬出去拉缰绳，抬眸便看到这后方竟也有敌军，简直是前后夹击。 这里距离并州城市有半日多的日程，若要等支援，还不知要多久。 前面有一辆马车翻了，里面坐着的是杜明昭和另外一名军医，正当北晋军的弯刀要砍下的时候，一杆长枪横了过来。 须红英披着红色的斗篷，面上满是寒霜，接着一挑，长枪刺去，直接落在对方的胸口处，那人本以为有甲胄保护，他至多受个轻伤，却不想此枪寒凛，直接破甲！ 尖锐的枪头刺入抽出，带出一片鲜血，杜明昭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血，然后扯着身边的军医就往一旁滚去，远离战场。 他们最废，若是不跑，只得是拖累。 须红英见状便横枪为他们挡住追兵。 此时谢起也带着护卫赶到了，分担了须红英的一部分压力。 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那边林副将也发现了不对，只得且战且退，心中大恨，为何来路还有伏军？ 另一边谢宁见势不对，也翻上了一匹马，那士兵的尸体就躺在马旁，且附近便有两个北晋军。 那两人看到谢宁，眼睛一亮，挥舞着弯刀就冲了过来。 “大人！” 阿戚兰紧紧握着缰绳，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那边谢宁已经提剑和两个人缠斗起来了，跟随她的护卫也在一旁掠阵。 那两个北晋军心中震惊，本以为只要解决那两个护卫就能把谢宁活捉的，没想到谢宁的身手比护卫还厉害。 竟是他们小瞧这个大周贵女了。 几番交战下，谢宁虎口发麻，她的力气虽大，但却远不及对方，而且他们有着甲胄保护身体部位，她的身上可毫无防备。 两相差距之下，自己这边的护卫便有所不敌了。 想凭着一刀或是一剑就砍死对方，这怕是只有梦中才能实现，甲胄可是能够免疫大部分的砍击，如刀、披斩武器等是根本砍不动的。 谢宁在过了几招后便知继续这样下去不行，“拾枪！” 己方这边的士兵是配有长枪的，得用锐器对付甲胄才有机会，毕竟在这里唯一能破甲的就只有长枪了。 若是有专门的破甲锤就好了。 “大人小心！”谢宁似有所觉，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箭矢破空而来，那护卫扭着身子扑上去才为谢宁挡下一箭。 “十一！” 谢宁看着护卫滚落地的身子，呼吸急促了一瞬，但却丝毫不敢分神，因为一旦分神，北晋军的弯刀就朝她砍来了。 领着队伍的兵将见状心中一窒，但他这边也有人拦着，根本过不去援救，真是该死！ 本来北晋军没想着伤谢宁的，但她身手太好了，反正大人说的是活捉，没说残不残的，且若形势不对，谢宁必须死。 林副将快马赶到，一枪将那士兵撩下马，对着谢宁道，“谢大人，快跑，不可恋战，我带人断后。” 谢宁知道她们寡不敌众，闻言点头，挥剑砍断马车的套绳，“阿戚兰，上马！” 第779章 一梦华年311 阿戚兰扯着缰绳，利落的爬上马背，而后身后的弯刀就砍了过来，刀枪相交，林副将为她挡了一击。 谢宁无法顾及太多，只一鞭子抽在阿戚兰的马屁股上，看着马儿疾驰而去，自己也驾着乌琪紧随其后，另外一个保护她的护卫十二亦紧紧的跟着她。 朝后看了一眼，身后还追着四个北晋军。 这次伏击她们的人大概有二十骑，而自己这边能打的只有十七个人，且其中有七个人都是没有甲胄的，很难打。 萧四看了一眼林副将，直接叫人拦住他，然后自己追谢宁去了。 那边须红英将枪从一个北晋军的脖子抽出，心中算着时间，在发现有伏击的那一刻林副将就发了烟火讯号，可就是最近的驻军赶过来也要一个时辰。 如今这边出现了北晋军，还不知并州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咱们要分开跑吗？”谢起喘着粗气，瞥了一眼杜明昭他们跑的方向，那儿追过去了一个北晋军，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不，去追宝儿。”须红英不欲恋战，虽说此时分开逃跑生机最大，可她看到了那个明显是北晋军头领的人追着谢宁去了。 那人手段狠绝，力气极大，自己这边的骑兵有两个就死在了他的手里，谢宁不是他的对手。 须红英心中不安，瞥见落在一旁的重箭，当即挑了起来，普通弓箭无法穿甲，而重箭可以，刚刚她斩杀的人就是一个持重箭的北晋军。 “直接冲！” 林副将瞧见须红英的动作，也咬牙领人又拦住了两个北晋军，“列阵！” 打仗的时候有万人军阵，少人的时候也有适应少人的军阵，倒是可以拦对方一拦，只是不知能拦多久。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林副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敌众我寡，不能硬拼，得迂回着来，只要牵制就行，再坚持半个多时辰，援军必到。 可看到那北晋军的头子追着谢宁去了，林副将是一点都冷静不下来，从刚刚谢宁的表现来看，谢宁的身手是不错的，他都来不及讶异。 可他和这北晋军头子交过手，如今肩胛骨那儿都还有一道刀伤，对方极为悍勇。 风声呼呼，刮的脸颊生疼，谢宁紧紧趴伏在马背上，极力压低自己的身子，身后传来箭矢破空之声，不知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道铁索桥，湍急的河水翻涌着浪花。 谢宁的心渐渐静下来，她不是随意选择方向的，正是知道这里有一条路才带着人往这边狂奔。 “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粗犷的声音随着风声传入耳中，谢宁扭头便看到了那紧紧缀在她们身后的北晋军，这人长相凶悍，一条长长的疤痕自他右耳侧蜿蜒自脖颈处。 谢宁是知道他的，当时他冲下来便砍了一个骑兵。 手起刀落，狠辣无比，那支重箭也是他射的，观其穿透力便知对方的力气有多大。 十二心神大震，挥枪便要刺向萧四，却不想对方一个闪躲，过上三招便反手将十二斩落下马。 他也仅仅拖了一会儿，那萧四转瞬便可追上去。 谢宁分神看了十二一眼，见他未曾伤到重要位置，心中一松，前面便是索桥了，这些人不会放过自己的，她要带走他们。 如此，剩下的人才能活。 “大人.......”阿戚兰眼中蓄满了泪，她好恨自己的无力，她除了力气大些，什么武功也不会，就是一个累赘。 “别回头。” 谢宁抬手取下自己的发簪，满头青丝散落，手中的锐器狠狠的刺进了阿戚兰的马身上，马儿长鸣，如利箭般冲了出去。 “不要！” “噗——” 弯刀狠狠的砍在她的背上，谢宁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翻身滚落马下，乌琪也随着痛意的刺激冲了出去。 那方萧四看着倒在地上的谢宁冷哼一声，心中在格杀还是活捉之间犹豫了一瞬，然后就在这一瞬，谢宁已经挥剑砍断了索桥。 这宝剑，足够锋利。 “你该死！” 萧四瞳孔一缩，倏尔，身后的重箭穿破他的铠甲，跟在他身后的北晋军再也稳不住身形，悬空跌落，他们着急的挥手想抓住断掉的绳索，却是无法。 谢宁口中溢出鲜血，没有选择去抓绳索，她受不住这冲击力，还不如由着河水吞没。 “宝儿！”谢起骑着马就要冲下去却被护卫紧紧拉住缰绳甩了下来。 “不要，不.....宝...宝儿......” “大人...老师.......”阿戚兰跌落在地，看着水花转逝的河流，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 须红英紧紧咬着下唇，双目通红，扯紧缰绳掉转马头，手中青锋长枪染血，直迎追击而来的北晋军。 云团散开，蓄了许久的雪絮子纷纷落下，一点一点浸染了血色。 第780章 一梦华年312 冰冷的河水没入口鼻，谢宁在湍急的流水冲击下忍不住咽下了好几口河水。 她还有意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遂从空间中拿出一个装东西的木箱子将自己装了进去。 她虽身量高，但到底年纪小，骨骼也小，这么一个木箱子容下她绰绰有余。 抬眸看向河流来处，已然看不见残破的索桥了。 她来回时都未曾注意，只记得这里有一道索桥，却不知这条河的具体流向，不过应当是出不了并州境内的。 冰冷的麻木过后，背后的疼痛一点一点的侵入骨髓，谢宁抬了抬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自己治疗。 失血过多让她已经开始晕眩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好在她还能从空间取药和绷带，只是这样的情况很难包扎，谢宁只好忍痛撒了些药然后抬手在重点位置包扎止血。 而后又吃了一丸药，她摔马震到了脏腑，只能吃药强压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河流的速度才慢慢的降下来，谢宁不敢耽搁，恢复了一点力气后便往岸边划去，幸而河水分流，这河的宽度窄了不少。 翻身趴在岸上，谢宁气息不匀，她身受重伤，又耗了极大的力气，此刻已然有点支撑不住了。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边，衬得她的脸色比一旁的雪还要苍白。 举目望去，前面一点便是挂雪的丛林，谢宁咬牙撑着起身，现在天色已经一点一点的暗沉下来了，她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这个时候的野外可是有野兽的，她似乎挺得动物喜爱的，但这不代表没有意外。 不过在离开前她得换一身衣服，之前的衣服全都湿掉了，而她蜷缩在箱子里没有办法换衣，现下她又受伤，可不能再受寒了。 触到背后的伤口，谢宁忍不住深叹一口气，如果那时她没有往前倾一点，怕是已经当场毙命了。 无数次她都在想要不要用其他的武器，可每次谢宁都强迫自己摁下了这个想法，若是在人前动用了枪械，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还要在这个社会生活，一个谎言需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圆，飘然在云间，终是虚无缥缈。 深深浅浅的脚印落在地上，转瞬又被白雪覆盖。 怀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的划过，在过了大约两刻钟后谢宁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山洞，里面有些潮湿，也没有猎人的痕迹，让谢宁颇为失望。 这代表着此地偏僻，便是猎人也未曾踏足。 路上她捡了一些柴火，刚好可以熏一熏，然后生个火堆暖身子，取出驱逐蛇虫鼠蚁的药粉洒在四周，谢宁的身子才松了下来。 枯藤挡了一半的洞口，暗夜下瞧不清飘雪的模样，谢宁在吃完药和饭之后便缩着身子陷入了浅眠，只背后的伤口在隐隐发热。 她要抓紧时间将身子养好一些，不然这片山林她都走不出去。 雪夜的寒风似鬼哭般卷起残叶，却未曾吹进这个背风的洞口，北地飘着的雪絮也落到了京城。 正拿着一盆鲜肉去给雪球吃的清絮驻足看了一眼夜下的飘雪，白茫茫的雪拢在暖色的烛火下，似乎都没有那么冷了。 “今年的雪怎么下的这般早？” 说罢眉眼间又染上了笑意，过几日姑娘就回来了，今年应当能在家里过生辰，她还给姑娘绣了青竹的荷包呢，不知姑娘会不会喜欢。 打开西套间的门，却见本该在里面睡觉的雪球已然不见了。 清絮此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不定雪球又去找诚表少爷玩了，姑娘都说了，雪球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溜那么狠了，所以这次去并州才没把它带上。 “雪球！快出来！吃饭了！” 清絮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往常雪球早就已经嗷呜嗷呜的跑过来，现下却一点声响都没有，清絮终于慌了，连忙往正院里跑。 第781章 一梦华年313 冬月的雪接连落了两日，北晋以大周接纳罪臣胡辛为由挥师伐周，北晋分东西路军共率军十二万，一军从云州出发，直入并州，另外一军自平州入燕山，攻占真定府。 而在此时南部蛮族又爆发了起义，再就是西北诸部的侵略。 本已派人去探听消息以及传令的须老将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胡辛的又一次利诱，他终是点头了。 但他本就多疑，即使同意合围之计，但他还是会留后路的。 须小将军不懂，“父亲，不是已经去信西北边防军让他们来支援了吗？”陕西那边肯定会来支援的。 须老将军此刻也有些后悔，他病了那么长时间，本来要在并州这个二线战略要地部署机动部队的计划便被搁置了。 不然就是北晋来的如此快他们也有应对之力。 “他们赶来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说不定那边也受到了攻打，之前胡辛不是说北晋帝与其他诸部联合了吗？ 怕是西北也安定不了，我们得自己想法子。 胡辛不可信，但我们只要备好后手便.......” 须老将军带领诸将商讨到半夜，说到军医的时候，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将领不由捶了一下掌心，“哎呀，那谢大人可还在？若是能将谢大人追回，军中的伤亡就不会这么高了。” 加上谢宁，那儿可是有四个医官呢！而且还有神药...... “此时怕是已经走到汾州了.......” 须小将军话刚落，便有令兵跑来，一身是血的林副将被抬了进来，“将军......我们遇伏了，谢大人......生死不知。” 众人皆是一震，须老将军眼前发黑。 林副将咽下涌上喉间的血，他们这一行人，十骑兵只活了一个，四个军医，重伤两个，一轻伤一失踪。 其他人只谢起和须红英及其两个护卫还活着，但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这下众人都不敢说话了，他们现在不仅要面对城外的大军，还面临京城来的问责以及谢家的怒火。 谢宁若是还活着便罢，若是......他们真不敢想。 须老将军未完全痊愈，受此刺激差点呕出血来，“把那胡辛提上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北晋军会去截杀谢宁。 已经换了一个院子的萧褚听到来人的话，不由挑了挑眉，说话嘛，自然要半真半假。 “须老将军，此事本王也不知道是为何，只不过在年初的时候听到过那帮子逃到北晋的西理贵族说，谢宁可是他们最恨的人。 晋帝也许诺了若是抓到谢宁，定然将她送给他们。” 毕竟若不是谢宁扭转了战局，此一役，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 且以水攻之，大周定然元气大伤，西理届时便可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撕下大周的肉来壮大自身。 可水攻未成，西理彻底败了。 其实他们也是怨那个送信的官员和着白衣出来递降书的小皇帝的。 总之，若不是这些人，他们西理定会越来越强，说不定还能一举将大周吞入腹中。 令他们怎能不恨？ 须老将军沉沉的盯着萧褚，“还望魏王莫要让我们失望。” 日月轮换，阿戚兰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杜明昭等人，他们都受了重伤，谢起受伤不重，但他却是发起了热，阿戚兰知道这是为何。 惊惧攻心。 在给成安扎针的时候，成安的手指动了动，却始终睁不开眼睛，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黑色的屋子里，任凭他的意识怎么挣扎，他都动不了。 他想醒来，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从洛月迁隔壁院里出来的人。 第782章 一梦华年314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当谢宁略有些意识的时候，耳边已经没有了火星子炸开的声音，周围都浸满了冷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东西靠近，即使意识还在苏醒当中，但她依旧条件反射的握紧了手上的剑。 青光闪过，剑尖堪堪停在白狼的脖颈处，“雪球......” 谢宁张了张口，却未曾吐出一字，身上一松，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便全泄了。 “呜呜——” 雪球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谢宁的脸，它的毛发雪白，是以鲜红的血迹落在它身上格外的显眼。 不是她的，谢宁勉力睁着眼睛，背后不断传来灼烧的感觉，头脑昏沉，不必照镜子，只摸一下滚烫的双颊，她便知自己烧的厉害。 昨夜......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雪球竟然都跑来了，那想必已经过了很久了，那时她本是想继续处理伤口的，可实在是撑不住了，与其说她是睡过去的，还不如说是晕过去了。 谢宁将头埋在雪球毛茸茸的身子上，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她是从未想过北晋军能够破石岭关来到并州内部的。 不，他们应该不是这般过来的，谢宁有些混沌的意识突然想起了其中一个北晋军的脸，那个刀疤脸她不认识，但是其中有的却是她在城门口见过的。 是......是那个老者的属下！ 还有须家门口的遇见，谢宁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她不清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须家应当是没有动机来截杀她的。 如此，怕是其中还有别的阴谋。 她得赶紧回去！ 往常来北晋的商人不少，所以她并未在意那一个商队，便是他们进了须府，这也是正常的，因为有些北晋商人首先会将上好的皮子拿来讨好权贵。 这般比卖给别的商人价格要更高，有时还能换得别的利益。 而她不日就要回京，又忙着整理资料，哪里会去关注一个小商队。 却不想栽在这儿了。 若是平常的，便是多来十骑他们也能挡住，而不至于让她冒险，毕竟他们有十四个护卫，其中十个都是身披甲胄的兵将，对付一般的流寇是根本不惧的。 可这次对付的不是一般流寇，而是北晋骑兵，谢宁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对方为何要来截杀自己，她自认自己有些名气，但绝没有到达北晋都重视到格杀的地步......不对。 谢宁想到了不久前的西征之行，灵州，是灵州！ 西理现在虽然已被纳入大周版图，但除了西理小皇帝去，其他的贵族却是逃了不少，而她西征干的最大的事就是实行了内外合击的计划，让他们水攻的计划彻底泡汤，扭转了战局。 若是西理向北晋投诚，要求的是她以及燕家还有其他几位重要将领的人头呢？ 其实在西理一部分人逃到北晋后，再加上自己身上的官位越来越高，谢宁是隐隐有些不安的。 只不过从西北回京后就一直在忙，除了本职工作，还有回乡服丧以及女学诸事，挑选护卫的事情便被一拖再拖。 除了原本的两个护卫，她还想选一些身手更厉害的护卫，所以在入秋的时候便和霍氏说了，在这个时候挑选护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得有过得去的身手，其二便是要忠诚。 谢家是新贵，没有那等世家的底蕴，所以谢家的护院一半都是霍氏从自家镖局挑选的，剩下的才是这些年谢望之补充的。 听了谢宁的话，霍氏当下便给镖局去了信，只不过合霍氏心意的人选不多，最好的几人都去跑镖了，待到入冬才能回来，可那时谢宁早已去了并州。 哪曾想，就这么一趟，便出事了。 谢宁略恢复了一些力气，顾不得腹中饥饿，首先把伤口处理了，她需要自己给自己缝合，所以不能用麻药，而且怕牵动穴位，她连用银针止痛都不行。 “呜呜——”雪球似乎能感知到谢宁的痛楚，急得在一旁不停的转圈。 “我没事......”谢宁终于说出了话，只不过声音哑的不行。 这般缝合太困难了，待缝合好后她整个人都被汗浸湿了。 第783章 一梦华年315 背着手将血迹擦除一些，然后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谢宁将纱布的一角递给雪球，“雪球乖，咬住它。” 她的手抖的不行，但还是勉力跪着一圈又一圈的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待缓过气来，谢宁才从空间拿出抗生素给自己打上，若是她再烧下去，怕是要成傻子了。 看着药水一点一点的被推进去，谢宁想起刚刚触及到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比一开始的时候小了一些，而且泡了那么久，伤口竟然没有发炎溃烂，只是有一些红肿。 此时她整个人都烫的不行，所以谢宁才没察觉到心口的滚烫。 瞧了一眼外面微暗的天色，谢宁趴到雪球的背上，“出去吧。” 雪球的体型比一般的狼大，驮起她是完全没问题的。 谢宁看了一眼天空，她刚到洞口处，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此刻已然没有太阳了，不过她也不用太阳辨别方向，因为她有指南针。 她的视线落在了下方，那里站着十几匹狼，而其中体型较大的头狼正倒在地上，它的后腿不自然的曲起，脖子歪倒，上面已经不能流出鲜血了，只地上有着暗红的血迹，然后又和越来越大的雨滴混合在一起。 “雪球可真厉害。” 她就说为何火堆灭了，她身上又有伤，竟然还能安然无恙，毕竟野兽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 “嗷呜——”雪球疯狂的摇着尾巴，眼神都没那么凶狠了。 下面的狼群倒是有些躁动不安的来回踱步，谢宁没再看它们，而是拍了拍雪球的脑袋，退回洞里面去生火。 雪球歪头看了谢宁一眼，然后耸动鼻子嗅了嗅，便从一旁叼出一只灰兔来。 谢宁摇了摇头，示意它自己吃，她有空间，吃穿都没问题。 睡了许久，她现在倒是没有睡意了，谢宁便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她在算她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要从哪里回并州才最快。 若她算的不错，这条河应该是文水河的分支，按照大概的流速来算，她现在所在的这片山林在文水县附近，县城附近该是有小村庄的，或许离得更近，不过谢宁不知小村庄的具体位置，只能选择文水县的方向。 她在史馆工作，自然也能看到舆图，也寻了机会自己悄悄的画，只不过到现在刚刚画完南部，北部的只有一个大概。 待雨停，她便立刻动身去文水县，然后找当地衙门派兵护送她回并州城。 也不知会不会晚，因为她现在着实不知道过了几日了。 想着想着，谢宁便伴着雨声睡着了，雪球吃完了兔子，也蜷缩在谢宁身旁让她靠着睡，扭头瞧见一只灰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龇牙低吼。 灰狼被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便滑了下去，滚了一身的泥水，也跟着其他的狼找了避雨的地方趴着，却是不敢往洞上面去了。 既然头狼死了，那白狼就是他们新的头狼，只不过这白狼凶的很，也不与他们一起去打猎，而是自己叼了兔子就往回跑。 黑沉沉的天空似乎要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成安终于挣破了黑暗的囚困，不待阿戚兰惊喜，他便连忙扯住她的手，“阿戚兰，谢大人呢？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阿戚兰眼中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顿时反应过来了，谢宁怕是出事了。 那他该告诉谁？ 对，还有谢起，还有须红英，还有须将军。 须老将军听了成安的话，一时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我知晓了。” 那边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传令兵，“报！陕西陈将军、刘将军领兵两万在城外的汾河北岸与北晋军交战，败了......损失五千余人后溃散。” 刚刚退下的成安听到此言，心中陡然升起的恐惧让他都要忘记身上的疼痛了。 须红英的脚步一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令阿戚兰带成安下去，然后自己转身去了府衙的地牢。 第784章 一梦华年316 此时谢起正靠在椅背上，阴暗潮湿的地牢只有几点烛火闪着光亮，衬得他的眸色沉沉。 须红英看了一眼木架上的人，抿了抿唇，“待明日事成，我便出城亲自去寻宝儿。” 在此之前她们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去寻人，但再多的，却是没有了，因为并州城下，六万大军虎视眈眈。 “嗯。” 须红英终是没忍住走到那绑在架子上的人前面，甩手就是一鞭子，她心中也是后怕，若不是县衙那儿有人及时来通报，怕是就让这人得逞了。 屁的合围之计，只不过是为了将诸将引去截杀！ 他们北晋不是想合围吗？那大周便将计就计！ 陕西那儿来的援军只现了两万人，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的，其实援军有四万，再加上城中的三万兵将，以及从石岭退下的五千兵，这才是合围。 北晋围城的军队大概是六万，再加上萧褚口中的三万，就是九万。 须红英不信对方有九万，其他诸将亦然，只不过他们要做好对方就是有九万兵的打算。 谢起在醒来的那一刻得知无法出城寻人的时候便和须将军自请入军帮忙，他学识丰富，即使没有经验，但他也很快便适应了。 统筹计算做的比其他的军官好多了，大家都惊叹于他的计算能力。 但谢起却是扯不起嘴角，他的算什么，谢宁才是算力最强的那个，他的算术在后来还是谢宁教他的。 在入军之后他也有了些权力，能够得到便利，审萧褚等人就是其一。 毕竟是他和须红英将洛月迁带到须将军面前的，不然洛月迁也见不着人，军中太忙了，忙着商量计策备战，须老将军差点又病倒了。 说来事情也是巧，洛月迁得了上面派发的任务，请不了假，便只得带着人去到处问话调查，事后他总是觉得不对劲。 所以在萧褚带人离开后他依旧派了人盯着。 只不过他派的都不是府衙的人，而是街上的乞丐，洛母向来心善，每每遇到街边的乞儿都会给予一点吃食，或是让对方帮忙做点事，然后自己再给铜板。 也因此洛月迁使唤得动他们。 可萧褚进了他不能盯着的地方，那里有更严密的监视，所以洛月迁进不去，但他始终记挂着那未曾露面的原租户。 他们那儿的巷子口有一个半聋的算命先生，他没地儿去，便早晚都缩在那儿，因此对于巷子里出入了哪些人最是清楚。 在萧褚等人离开后，洛月迁细细听了一会儿那院里的动静，白日的时候倒是安静的很，只晚上有些微的动静，洛月迁便在墙头瞧见了那从菜窑里钻出来的人。 明明白日有官差进去看过了，里面没有人，可见对方是藏起来了。 洛月迁觉得不对，但任命未曾下来，他一来无人，二来也无权。 本是想去寻上面的人，又一想到好友成安说他在须府门口见过这院里的人，洛月迁心中就又纠结了，他不知道二者之间的关系。 他不想因为鲁莽而搭上了一条性命。 最后他还是打算自己设计带人进去一探究竟，若是能闹出事来最好。 只是计划还未实施，他便在街上看到了谢宁的车队，不过却不见谢宁的身影，他们一看就是遇到了流寇。 这让他越发的不安，想起谢宁和他说过的话，若是有急事寻不到她，可以找她兄长等人。 说这话的时候谢宁只是打算留个口子，让洛月迁不至于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找不到人，谢起和须红英，谢宁是有信任的。 不管如何，他们都不至于害自己。 当然，这指的是在并州城内可寻，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让洛月迁在这个时候找对人了，谢起带着他去见了须老将军。 众人悄悄在小院搜出地窖里的人后便关起来审问了，没想到却得知另外一个处于监视之下的胡辛竟然是个假货。 这个真的胡辛却是差点死了。 真胡辛也不是个傻的，他为了活命，立刻将自己所知的都吐了出来，在北晋自己人手里必死，在大周或许能活。 第785章 一梦华年317 他确实有藏兵，不过那些兵甲此时大概已经被萧褚派人取走了。 听到此话，谢起顿时想起了他们遭遇的伏击，那些兵甲怕就是胡辛偷运过来，而胡辛偷运兵甲也不是一下就运完的，而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至今不过百副罢了。 他很早就察觉到了北晋帝对他的不满，不是因为他陷害皇后和囚杀太子，而是因为他揽权，朝中人都看他眼色，所以胡辛早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在北晋帝对他下手的时候才能如此快的逃到大周。 他知道不少北晋的机密，所以他想以此来与大周换得地位和权势，这些他也在受到萧褚毒打的时候吐露出来了，毕竟他养尊处优的，哪里遭受过如此酷刑。 萧褚知道后便打算顺着他的计策来引诱大周的军队进行合围，之所以能留他一命是为了将他留给小皇孙报仇的。 若不然现在他的尸体早就臭了。 胡辛此时只有庆幸。 既然知道了真假胡辛，那留在另外一个院子里监视的假胡辛真萧褚就不可信了，但须老将军还是没有去抓人，而是将计就计，打算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防有人泄露消息，在洛月迁的帮助下将萧褚的其他手下都以保护的名义监押起来。 萧褚为获得须老将军信任便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但他何等聪明，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价值，一切都要等到他出城才能谋划。 夜里罕见的响起了冬雷，正在北晋营帐里的主将恭敬的坐在下首，而上面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他们北晋的小皇孙，萧后之子，谷延。 “王子，陕西来的援军已被打散，城中萧褚传来消息，周军已然同意了他的合围之计，待周军出来，我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待合计完毕，谷延放下手上的酒碗，对着诸将说道，“再派一队人去筹集粮草。” 一时攻不下并州城，那便将周围的县镇劫掠一番再说，打仗，主要靠的是以战养战，大军耗费的粮草可不少，单单靠自己的补给线是不行的。 顿了顿，谷延问道，“也不知燕山路那边如何了。” “此刻怕是已经到三河了，以邹都统的实力，取一真定，犹如囊中取物。” 更别说邹都统手下还有两员大将，其中一个十分擅计，此次攻打大周的战策就是他提供的。 谷延唇角勾了勾，亦十分赞同，他本没必要来前线，但他需要军功和军权，即使他是皇孙，没有实力也坐不上那个位置，毕竟他的叔叔可不少。 昨夜雨雪过后，第二日依旧飘着雪，谢宁估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还是决定雪天上路，雪球驮着她，偶尔她自个下来走一段路程，大概两天便能到最近的文水县城。 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晴了又下，下了又停，山林茫茫无路，谢宁披着白裘衣与白狼就这么掩于一片寂色中。 待到朝阳又起，和煦的日光随着风雪洒落，谢宁才终于看到了一片村落，从上面看去大概只有十几户人家，雪色染白了屋顶，零零散散的藏于一片雪松之间。 谢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有村落便好，她可以和里正借驴车去城里。 只是还未下去，谢宁便察觉到了不对，现下应当是做早饭的时候，可村落里却无一丝烟火之气，也无一个人影，寂静的可怕。 谢宁觉得不对劲，但却没有贸然下去查看，而是向下又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让雪球下去看是否有人。 若村落有人，看到有狼，必然会现身。 可是没有...... 谢宁没忍住咳嗽了几声，连忙跟着雪球一起进了村庄，她是从后面山上绕出来的，所以是从村尾进的村落。 这边地势高一些，只一户人家，外面还残留着一些捕猎的工具，应该是猎户。 谢宁的脚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门口，呼啸的寒风刮过残破的木门，露出了里面干涸的血迹。 深吸一口气，谢宁一步一步的朝下走去，十几户的小村落，没有一个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86章 一梦华年318 “呜呜——” 雪球围着墙角一个水缸转圈，此时上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了，不过里面却是没装水，而是放了一些杂物，因此不难移开。 将水缸移开，下面是一层混着雪的泥，不过却像是被人故意铺上似的。 将泥土扒开，便露出了下面的一层木板，竟然是地窖。 谢宁四处搜寻了一下，然后便找了一根棍子，将木板给撬开，还不小心扯到了身后的伤口，却不想这木板刚打开，就是一根削的尖锐的木棍刺了出来。 “嗷呜——” 雪球作势要咬上去，谢宁踉跄了一下扯住它，“我没事。” 一个只有狠劲儿的小少年，即使她有伤在身，也完全躲得过。 说罢便垂眸对上了里面少年的视线，对方脏污的脸上满是愕然，但眼底却带着深深的警惕，握着木棍的指节发白，“你，你是谁！” 他在害怕，即使谢宁苍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无论是她身上的穿着以及周身的气质还是一旁的白狼，都足以令他们下意识的畏惧。 谢宁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在下遭遇了匪寇，逃到此地，本是想来借一驴车的，可是.......” 谢宁看了一眼周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少年探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惨状，眼眶瞬间便红了。 “木头哥哥。”后面还传来了其他稚嫩的声音，也就是说下面还有孩子。 只不过刚发出一点声音就消失了。 “外面除了我与白狼，再无他人，你们可以放心出来，不过......可否问一句村中是遭遇了匪寇还是别的祸事？” 谢宁慢慢的后退，给予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是北晋蛮人。” 少年的身后走出一个小女孩，她说完便有些慌张的朝自家的方向看去，待看到那一具具尸体的时候踉踉跄跄的扑了过去。 “嬢嬢！” 然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低泣，后面藏着的小孩也都跑了出来，他们最大的就是那个叫木头的少年，也才十三四的样子，最小的走路还踉踉跄跄的。 少年紧紧的盯着谢宁，生怕她对他们做不好的事。 飘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下来，谢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视线不由落在那些自地窖跑出来的孩子身上，这些是村落留下的火种，整个村子，才活了七个孩子。 来人不是匪寇，是北晋军，这说明什么？石岭关失守了。 那并州城呢？此刻怕是已经兵临城下了。 谢宁所猜不错，北晋冲破石岭关后便直奔并州而来，大军围着并州城，分出小部分兵力去四周劫掠物资，最好将一些重镇也攻下来。 谢宁所看见的村落就是受到北晋军劫掠的村镇之一。 “先将尸体收敛了吧，也好让他们安息。”谢宁轻声对那个少年道。 木头眼中的警惕少了些许，他就这么沉默的放下了木棍，帮着其他的孩子搬运尸体。 谢宁也在一旁看着，她实在是使不上力了，便是刚刚，伤口怕是都已经崩开了。 这些尸体大多是老人和妇人，少见青壮，应该是被掳去当劳力了，再深的，谢宁不愿去想。 雪天不好挖坑，那小小的一个孩子，说话都不利索，还拿着小木棍在那儿挖，他不懂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娘睡着了，木头哥哥说要让娘睡在地下，不然会冷的。 “公子，你...你可以帮我们写碑文吗？”小姑娘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她们都不识字，更别说写碑文了。 “有笔墨吗？” “有，有的。” 笔墨是在里正家里拿出来的，质量不是很好，毛笔一直在掉毛，但谢宁的字好，丝毫不受其影响。 沾了墨便在木牌上将墓主人的姓名、籍贯、逝世日期和立碑人的姓名及与死者的关系写上去。 第787章 一梦华年319 “谢谢公子。” 谢宁没有否认。 她穿的是男装，为的就是在外行走更方便一些。 看着几个跪在坟头前的孩子，谢宁抿了抿唇，他们要怎么活？ 刚刚她去地窖看了一下存粮，最多只够他们七天吃的，外面的食物连一粒米都不剩，而现在又是冬日，饥寒交迫......他们躲过了北晋军的刀剑，却难熬漫漫长冬。 “姐姐，那是什么？是不是山里着火了？”小童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满是迷茫。 “我记得爷爷也烧过这样的烟。”然后他们就被藏进了地窖里，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小些的孩子都不懂，但大一些的却是面色一变，“那是文水县的方向。” 说话的是一个比木头小点的少年，他是里正家的孩子，对于周围的一些村镇还算熟悉，更别说他还去过文水县。 文水县是有城墙的，但谢宁并不认为那样的城墙挡得住下面的北晋军，她要去看看。 “村子里虽已被劫掠过，但难保其他的北晋军会不会返回，你们拿上地窖里的粮食躲到山上去，我记得那儿有一个猎户休息的山洞。” 说罢谢宁从包袱里掏出一个药包，“这药包可以驱除一些蛇虫鼠蚁，你们再捡一些柴火，那儿地势高，只要一直生着火，便不会有野兽来。” 那里的地势可比她第一次寻的山洞陡峭多了，猎户是就着藤蔓攀爬上去的，所以安全性更高。 有雪球在，她尚能自保，可她保护不了那么多孩子，特别是其中有的孩子太小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排一个地方将他们藏起来。 谢宁看着大些的孩子，“照顾好彼此，等我五日，若是到时我未归，那你们就出去寻其他的活路。” 他们不知谢宁为何要帮他们，但仍旧认真的点头，他们来不及悲伤，因为他们要作为火种活下去。 谢宁爬下山洞，没忍住咳嗽了许久，她知道这些孩子不是她的责任，但既然看到了，若是叫她束手不管，她也做不到。 在离去前她已然问清那少年周围的路线和村镇，但是谢宁去的并不是文水县，而是距离文水县最近的一个松氏坞堡。 若是那坞堡里的人足够圆滑，便可以粮食换命，她也就有谋划的余地，若是坞堡里的人过于硬气，那下场绝对不会好。 从这儿去坞堡，大概半日路程。 而在此时，滚滚狼烟之下，据守在文水县的李县令面色沉凝，“派人去将弩机拿出来。” 县城外的沟渠并不宽，那些攻城的士兵虽然掉下去会比较难爬上来，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李县令在看到第一批攻城之人时便心下一沉，那不是北晋人，而是大周的。 是送上来的炮灰，他都不敢想周围没有防护的村落如今是个什么下场，这几日他已经看到了不少处都升起了狼烟。 没有救援，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屠戮，普通的百姓哪里躲得过北晋的铁蹄，只希望未遭灾祸的百姓看到狼烟后能及时避到山上去。 很快，尸体便填满了沟渠，剩下的人便直接踩着尸体跃过去，也有扛着梯子过来的，虽还未从梯子上跑过去便被射杀了，但梯子放下去了，那能跑到城下的人就更多了。 李县令的心绷得紧紧的，看了一下跑到城墙下的人数，立即道，“取滚油来！” 除了滚油，还有礌石和滚木，当有人攀爬之时便用此物。 待热油浇下，随之而下的则是火把和火箭，顿时哀嚎声四起。 李县令见状略松了一口气，回身与县尉等人商量对策，他们已然派人去州府以及其他县城求援了，就是不知现在并州城的情况如何。 日头渐渐西斜，谢宁在给自己上了一遍药后又趴到了雪球背上，揪着它软乎乎的耳朵，“雪球，你是不是又大了些？” 按理来说，雪球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对比普通的狼，它的精力似乎格外充沛，体型还在变大，似乎是处于成长期，而不是谢宁以为的衰老期。 “嗷呜——” 谢宁叹了一口气，听不懂，遂不再关注雪球的情况，反正这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该高兴的。 又想起了她刚刚的触及到的伤口，因为伤在背部，所以她缝合的很不好，但没想到伤口倒是愈合的很快。 谢宁并不觉得这是她用药好的原因，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什么。 不由的想到上个世界的体质，她的自愈能力堪称无敌，难道也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身体？ 凛凛寒风中，心口微微发热，谢宁若有所悟。 第788章 一梦华年320 此时松氏坞堡里正一片混乱，狼烟四起，就属水文县那儿最是严重，作为松氏的族长，松玟还算冷静，当即便派人去水文县那边打探情况，以及向周边几个县城求援。 “族长，可是要驰援水文县？”说话的正是急匆匆赶来商议的族老，他们松氏坞堡距离水文县不远，那北晋军一旦攻破了水文县，定然不会放过周边的坞堡。 毕竟坞堡里可是有着满仓的粮食，正是他们所需。 又一族老发言，他并不赞成驰援，北晋军的主力并不在这里，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府城，他们只要在北晋军过来劫掠的时候以粮食换命，对方很大可能不会为难他们，毕竟北晋军的目的是南下。 所以他觉得松氏还是保存实力的好，他们松氏坞堡并不大，人也不是很多，可抵抗不住北晋的铁蹄，若是誓死抵抗，必遭屠戮。 而派人驰援，也定会引起对方的怒火。 更别说......谁愿去呢？ 保护松氏坞堡是保护自己的家，而去驰援文水县...谁也不愿冒险。 松族长面色变了又变，他作为族长，定然是更看重宗族的，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族长，有客来访。” 凝滞的气氛被打破，大家都看向门口的老仆，若是一般的人来访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是谁？” “谢宁谢大人。” 大家都是一脸的茫然，倒是松族长当即站了起来，老仆又弯了弯腰，“族长，那谢大人是四品官。” 谢宁是有官印的，倒是没人敢怀疑她的身份，更何况还有那标志性的白狼在一旁呢！ 这下子众人的神色都变了，一个接一个的挤了出去，他们松氏也是有人在朝为官的，不过最高的才是个六品。 倒是从商的子弟不少，族中攒下的钱财大多都用来修缮坞堡，他们这儿与云州交界，不管是防北晋军也好，防流寇也罢，这坞堡都是必要的。 “这是四品官？” “这么年轻！” “比我孙子都小！” 几位族老没忍住窃窃私语，实在是谢宁真的是太年轻了，让人不敢置信，而有的族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都瞪圆了，可一看到谢宁身上的男装，又有点自我怀疑。 他倒是记得有一个年轻的四品官，虽无实权，但着实清贵，不过那好似是个女子吧？ “谢大人。”松族长看着眼前一身白狐裘的清俊少年郎，或者说，是年轻女郎。 他虽未曾见过谢宁，但却听说过她的名字，他那在朝为官的弟弟可是十分推崇谢宁的，只是可惜没有机会与其说话。 谢宁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其他族老，也拱手还了一礼，让其他人有点受宠若惊。 “不知谢大人怎么独自来此？”竟未带一个护卫。 “本官奉旨来并州办公，在回京的时候遭遇了北晋军，这才与其他人等失散，还劳烦松族长派人去并州城告知一声，报平安。”顺带将她的信带过去，希望不会晚。 谢宁没有让松族长派人护送她，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松族长看了一眼谢宁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上天赐予的交好机会，他当然得把握住。 谢宁松了一口气，想起那还在山林间的孩子，便又请他们派两人去将那些孩子接回来，左不过多欠一个人情。 “松族长可看到狼烟了？”谢宁端坐在上首，将手中的茶杯搁下。 “我在来时便看到狼烟四起，松氏坞堡也在备战，松族长可是打算募集民兵驰援？” 谢宁问的委婉，她知道大多有钱人家都会暗地里私养部曲，而像松氏这般的大家族，其中部曲或许有一部分是买回来的，但大部分应当是自家族人。 大家都不说话了，有一族老没憋住，“谢大人，我们已经派人去周边郡县求援了，松氏族小，当不起此大任。” 如果派人去驰援文水县了，那他们坞堡呢？谁来保护？ 第789章 一梦华年321 松族长还未斥责，谢宁便温声开口，“这位族老，北晋侵周，铁蹄之下，我等皆无法独善其身，此番若是能助文水县一力，击退北晋军，才能守得一方安宁。” “可北晋军强悍如此，我们虽有些武器，但无马匹兵甲，如何能敌？而且私自招募民兵可是犯法的。”私养部曲更是犯法的。 谢宁挑了挑眉，“族老说的对，不可私自招兵，所以去驰援的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家园的百姓，无奈才拿起武器，与北晋军斗上一斗，我相信陛下不会怪罪的。” 钻空子，她挺在行的，也是给了对方一个理由。 见他们都不再说话，谢宁便继续道，“若本官料想的不错，那北晋的主力军应该都去围困并州了，来周边县镇劫掠的至多不到五千兵。 这样的情况下......与其被动防守，不若主动出击，这般或许才能赢得一丝生机。” 松族长还在犹豫，他不是很敢相信谢宁，即使谢宁说的有些道理，但她就是个医官加校勘，虽上过战场，也是在后方行动。 年纪小就是不易取信于人。 谢宁也是知道的，而且她只是粗通军事，如果蛮干就只能带着手下兵将送人头，所以她只侧头看向松族长，“松族长，本官今日，便赠予松氏一场机缘。” 世事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意，此刻她本该在京城准备过年然后等待来年的殿试，但北晋突如其来的入侵打乱了一切的计划。 其他人不明所以，松族长见状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待回身听到谢宁所言后，他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霹，霹雳弹！？” 谢宁微微一愣，遂摇了摇头，“非也，本官更愿称其为震天雷。” 或者叫“火球”，她拿出的技术自然是在这个世界原有的技术进行改进的，这种用多层纸、布等裱糊为壳体，点燃后用人力抛出，球体爆炸并生成烈焰以杀伤敌军的“火球”正是手榴弹的雏形。 她有幸在西征的时候见识过，然后便暗暗记下了，待回京后就根据原有的技术进行改进，让它更靠近“手榴弹”的形式。 松族长眼睛都冒光了，差点没把持住儒雅的姿态搓手，“那个，那个谢大人，您真的会做这震天雷？” “本官为何要骗你？当初西征的时候有幸见过几次，然后便琢磨了一段时间，这才制出来的，本是想着等朝天节的时候为陛下献礼的......唉。” 谢宁觉得自己胡诌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松族长脸上顿时堆起了笑，“不知这震天雷可需要什么物件来做？还有工匠，谢大人无需担心，我等都会为您寻来的。” 不管谢宁说的是不是真的，热情相待总没错。 若是有了谢宁所说的震天雷，小小北晋军，岂不是拿捏的死死的？还有松氏往后的前程......真是走了大运了。 谢宁不知道松族长心里翻着什么浪花，只在思考要将威力控制在一个什么程度为好，不过这些都需要根据材料来定。 她很清楚，就是将手榴弹做出来了，也只是提升了一点己方的实力罢了，战场对敌，武器是其一，还有很多其他的比拼因素。 松族长不敢打扰谢宁的沉思，见谢宁桌边的茶杯减半，当即起身亲自为谢宁倒茶。 “松族长，可否备笔墨？” “来人！” 松族长急匆匆的叫人拿笔墨来，那些等在外面的族老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瞧着松族长满面春风的跑出来，一点都没有平时肃然自持的模样。 “虽说要主动进攻，但防备也万不可少，松族长，此危急时刻，不论男女，都该出一份力，女子就是不上战场，也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借此让更多的女子参与进来，进一步展现她们的价值，给他人看，也给她们自己看。 谢宁不仅写了震天雷所需的材料，还写了一些药方，都是军中常用的。 将纸张递给松族长，谢宁才想起她来的时候看到松氏坞堡里的人在运木头，那是用来做守城滚木的，而守城除了滚木和礌石这些，还有专门对付云梯的撞车等物，谢宁打算去改造一番。 西征的时候她都是看人攻城的，不过对于攻守双方的一些器械还算了解。 第790章 一梦华年322 等忙完这些，谢宁才终于休息下来，有了一处暂时安定的地方，那就可以洗热水澡了，为了保护伤口，谢宁便没拒绝丫鬟的服侍。 “大，大人，您......”丫鬟看到谢宁背后狰狞的刀伤，吓的脸色发白。 “无事，待沐浴后还劳烦你替我上药。” 听着谢宁如此软和的语调，小丫鬟不由得将手上的力道放的更轻，看着谢宁苍白的侧脸，心中都替她痛，不说闺阁里的姑娘，便是她们这样的丫鬟，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夫人还说这是位京城来的贵女，亦是朝廷命官。 这道刀伤几乎横穿了谢宁整个背部，足见下手之人的力气之大，现在愈合了一小半，但依旧能看出先前的凶险，也不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边族长夫人听了丫鬟的禀报，忙吩咐厨房将送到谢宁房里的饭食都改为清淡的。 转眼就瞧见松玟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中的信，“怎么了？今儿下午脸上还带着笑的。” “我们快马派人去通知了平陵和交阳，他们都不肯出兵，只最近的两个镇答应了出五百人。” 但这五百人顶个屁用啊！ 而且还不是他要来的，是文水县县令派人求援求的，听那报信的人说去求援的令兵一出来就啐了一口，骂那些个镇司，都大难临头了，还想着讨利。 松族长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出兵，但他清楚，若是他不驰援，那下一次就是松氏的坞堡，毕竟他们这里距离文水县实在是太近了。 这么一头肥美的羔羊，北晋军绝对不可能放过。 私心里松族长也不想以物资换命，人活着就是一口气，若是这口气没了，那他们的腰板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接下来几日都未曾落雪，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却没有落下温暖，而是带起了丝丝寒气，雪融时最冷。 此刻须小将军的心也蛮冷的，那萧褚狡诈异常，竟然使计逃走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接下来计划的继续执行。 “来了。”须红英站在城楼之上，下方正是须小将军领着的人，他们要去从这边绕过去围攻正堵在北城的北晋军，而按照计划，萧褚所领的军队会从西侧合围过去。 那一队军，不出意外定然是北晋军，肯定不会从西侧往北城绕，而是在南侧！ 到时候就可以和北城的北晋军双面夹击，将须小将军等人所领的两万兵将剿灭。 北晋帐中的小皇孙谷延此时略有些不安，他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毕竟当初皇祖母和父亲出事的时候他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忙拉住一个将领问，“今晨攻城战况如何？” “殿下，今晨攻城要比往日难上许多，定是大周将城中主力放到了北城，这样东城门那边必然疲软，我等只要按照原来的计策合围，先行绞杀敌军，紧接着攻城，自当事半功倍......”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鼓声阵阵，是他们这边放出的假信号，让周军以为北晋军还将主力放在北城门。 谷延心下稍安，见有一队人回来，又问了几句他们筹集粮草的情况。 这些是距离并州城最近的县镇的，他们还留了大部分兵马去了文水县，那儿繁华，若是能打下来，短时间内大军的粮草就不用担心了。 可惜文水县的县令是个倔的，一直和他们死磕到现在，不过从对方射出来的箭头带锈就可看出对方的疲软，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最多三日，他们就能将文水县攻下。 并州城这里还有的耗，不过借计打散了陕西来驰援的周军就已经赢了一小半了，等今日将引出城的两万兵剿灭，并州城不出七日，就能落到他们手中。 其实谷延还是觉得攻打并州所耗的时间太久了，听说邹都统已经在三河击败了周军，若是不出意外，此刻已经拿下了真定。 别的将领谷延不清楚，但镇守真定的宣抚使，可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谷延所料不错，此时真定便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宣抚使于同见北晋军来势汹汹，正打算领兵逃回京城。 第791章 一梦华年323 匆匆赶来的章知府极力劝阻，“北晋人撕毁盟约，以胡辛为借口侵周，若是大人在此时南归，军心必定动摇，大人！ 河朔一旦失守，敌军纵横千里大平原如入无人之境。 真定一路，在西北有绵延萦绕的崇山峻岭作阻隔，天然就形成了华夏与夷狄之间的屏障，这样的地势对于防守是十分有利的，大人只要据险固守，在井陉和滹沱河沿岸等地用防御战消耗北晋军的实力，待到四方劲旅来援，我等必能将北晋军包围聚歼......” 于同直接打算章知府的话，“知府大人，本官是宣抚使，职责是宣抚，守土是尔等的职责！而且太原那边都来真定求援了，章知府，你还想等谁来援？” 章知府闻言便知对方已经下定决心南逃了，心下戚戚，便不再劝阻，而是准备返回府衙筹备防御一事。 于同能毫无顾忌的回京，但他却做不到弃城而逃。 刚转过身，章知府还是没忍住问道，“于宣抚使要回京，可真定不可不守，于宣抚使打算留多少军士守城？” “此事本官还在与其他将领商讨，知府大人回去听消息便可。” 这就是不愿与他说了，章知府还算了解于同，闭了闭眼，眼中满是凄然，于同此番离开，必然会带走他手底下的几万兵将，到时真定无兵可守，在北晋铁蹄之下，丧的不是一城，而是此城之后的国！ “大人，小心脚下。” 陪着一起来劝阻的小官扶住踉跄的章知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向来持重的知府大人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章知府捂着心口，紧紧的攥住小官的衣袖，“你去，去寻一人！” 他阻止不了于同南逃，那便无论如何都要他自己来选定那个留守的守城将！若是能死守到京师或是其他地方来驰援，那真定便能保住。 “寻何人？大人您说。” “万禀臣，唯有他，才能守城......”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河东的消息随着纷扬的雪花飞进了京城，却是犹如一滴水落入滚油中，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皇帝听到消息后当时就不好了，但还是勉力支撑着上朝与众臣工商量对策。 经过去年的西征，大周的精力并未缓和过来，而此时传来的急报却不止是太原和真定的，还有沪州的，此前沪州乱军夺城杀一知府，朝廷便派人前去镇压了。 这才过不久，对方竟又起势，蜀地派人快马加鞭跑来求援。 听到上头的皇帝破口大骂，众大臣都不敢说话，等皇帝气消后才站出发言商量对策，调军去驰援不是那么简单的，京师的军队是万不能动的，至于其他的地方军，也难。 谈了许久，皇帝似乎才想起来药局最近研制的神药，召了江院正来问，听到药品不多的时候皇帝冷哼一声，“那就抓紧时间制药，若是延误了战机，朕唯你是问！” 而说到这药，皇帝便想起了还在并州，也就是太原的谢宁，等其他大臣都离开后独独留下谢望之，告知了谢宁等人的事。 皇帝安慰道，“谢爱卿不必担忧，须老将军已经派人去寻了，谢宁是个有福的孩子，她定然能化险为夷，安然归来的。” 皇帝也带了点愧疚，毕竟谢宁是他派过去的。 谢望之想扯起笑，却丝毫笑不出来，现在河东这般乱，他一点都不敢往下深想，怪不得这几日他都是心神不宁的，雪球也早便不见了。 家中都对外瞒着，算起来雪球不见的时候正是谢宁失踪之日。 书上说白狼是祥瑞，谢望之此刻愿深信之，只希望这祥瑞能福泽到他的女儿身上，不求其他，只求一个平安。 外面的大臣还未走完，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很多人都围在户部尚书身边，没有别的意思，伸手就是要钱！ 气的户部尚书胡子都飞起来了，大家看到谢望之惨白着一张脸出来，都不由自主的噤了声，那本想和谢望之打招呼的大臣也闭了嘴。 第792章 一梦华年324 有那知晓些许内情的转瞬便想到了谢宁，好像几月前谢宁便去并州出差了吧？此时并州出事，怕是谢宁也陷入了险境。 谢望之下朝回到家，看见满面笑容的妻子嘴上还念叨着谢宁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谢望之的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只勉强应和着，说了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并州如今陷入围困，宝儿她们一时间回不来，等到朝廷派军驰援，将北晋驱逐出境，到时候宝儿她们就能回家了。” 陈晚娘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宝儿她们会没事的，对吗？” “对，肯定会没事的。” “宝儿去并州前还说她想要一套新的冬衣，上面要绣红梅的，我给她还有起儿两人都做了，她们肯定能回来穿上的......” 陈晚娘并不愚笨，虽然谢望之说的轻松，朝廷会去援救，可到底何时才会去援救呢？宝儿她们能撑到援救的军队到来吗？ 安抚好妻子，谢望之便在书房里枯坐了不知多久，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块雕好的墨玉，那是给谢宁的生辰礼。 可她收不到了。 今晨大朝会小朝会都商量着救援抗敌之策，但通篇下来，就没一句是可以落在实处的。 谢望之抬起手掩住了半边脸，他一直觉得大周官场的一些弊病可以慢慢的去改变，他也一直在践行着，可今日各方推脱的行为，却是让他彻底寒了心。 墨书打开门，将帖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老爷，石府拒了帖子，石小大人说石老大人病重，不见客，不过他邀您去临水轩一聚。” 入冬的时候石老大人就病倒了，皇帝还派了好些个太医去看，但石老大人一直未上朝，怕是真的不行了。 就是石小大人也请假在家侍疾，却是刚好躲过了新派内部的分裂之争。 谢望之依旧没动，他在想他要不要借乱将一些人撸下来，好歹让朝堂上的水清上一些，不至于那么的浑浊不堪。 “备车。” 这边是朝堂上的风云诡秘，那边是烽火硝烟，沉冬下的厮杀，萧褚出逃后便朝着北晋军营地跑去，只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 看着自己这边的人将追兵斩杀，萧褚顾不上肩胛处的箭矢的，让士兵将他抬到主帐，“殿下！不可出兵！” 谷延看到满身是伤的萧褚就是一愣，“外祖父，您，您怎么在这？” 萧褚不应该在东城门吗？ “殿下，我们......中计了！ 周军的主力不在北城门，而是在东城，若是大军过去，等待我们的才是合围！” 谷延眼前一黑，萧褚连忙道，“殿下快些派人去追，或许还能追上。” 但其实这个概率微乎其微，谷延慢慢的冷静下来，对着萧褚道，“外....萧大人莫慌，今晨我心中不安，所以派去东城的只有四万兵，而今北城还有两万，在外的机动兵一万，现下派兵去接应，对方必然......不如就攻北城......” 他话还未说完，就有令兵骑着快马来报，说是汾河那边来了一支队伍，观其旗帜，正是陕西来驰援的军队。 但是那支军队不是已经被他们打散了吗？ 谷延来不及多想，唤来军医给萧褚医治，自己带着其他的将领入帐商量对策，从萧褚的口中可知大周已经知道了他们引将出城围杀的计划，而大周选择的是将计就计，反过来剿杀他们。 如今本来被打散的陕西援军又来阻路，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去援救主力军。 “殿下，派去东城的队伍此刻怕是已经打起来了，还请殿下当即派队伍前去勒令退兵，汾河那边的军队少说也有万人，多处受敌，臣以为此刻不宜战。 而那边上若将军已经打下了凤岚，凤岚县与并州城只隔了一片山，何不据险防守一波，而后再谋？” 凤岚地势险要，他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退兵只是一时之策。 “那便依刘将军所言。” 第793章 一梦华年325 从城楼朝下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须老将军无法出战，而须小将军自小跟着父亲学军略，对于如何用军阵对敌十分了解，看似杂乱的军队其实都跟着城楼上的鼓点行动，列阵迎敌。 被反攻的北晋将领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杀了几个腿软想逃跑的士兵以稳定军心，然后便领着队伍迎敌。 北晋军的骑兵是最厉害的，纵使大周早有准备，还是被他们破开了一个口子突围。 在远远瞧见来接应的另外一队北晋军后，须小将军当即下令鸣金收兵，穷寇莫追，他们此次的合围之计已经成功了。 听到鼓声停了，城内领着人救治伤兵的阿戚兰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看是不是大军回来了。 “红英姐，如果这次击退了敌军，咱是不是就可以出去找老师了？”平日里阿戚兰都恭敬的叫谢宁大人，可谢宁至始至终都是她心底唯一的老师。 须红英也帮着一起做一些简单的包扎工作，闻言面上怔愣了一下，“我会去的，阿戚兰你要待在城里，和杜明昭他们一起救治伤兵，也劳烦你们多多看顾一下阿起，他的伤还没好......” 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须红英想起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一些战事，只是寥寥几笔而已，可落到现实中，却是那么的真实而残酷。 并州这边有须老将军，他打仗无疑是很厉害的，可北晋也不差，对方的将领作战十分悍勇，又有谋略，几次攻城下来，对方的死伤虽多，但并州城内的消耗也大。 如果并州城一直处于围困之中，城内的粮食医药绝对会供应不上的，这次暂时击退北晋军，主要为的就是让几支筹集粮草的队伍出去。 到时候要运粮进城，又是困难重重。 而且......须红英想起她去找须老将军要人时不小心听到的话，城内的三万兵将，其实能用的只有两万多一点，加上这日损失的，怕是已经不到两万了。 这次的将计就计，也是须老将军顶着巨大的压力执行的，因为要将其他城门的兵力调过来，特别是北城门还有两万北晋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一旦对方竭力攻城，那北城门必然失守。 谢起献计用稻草人更换上军服营造出北城门守军很多的假象以迷惑北晋军，让他们在识破大周将计就计的谋算后也不敢轻易攻城。 而后若是此计也被勘破了，那还有在汾河的援军进行威胁，若是北晋军攻城，后方必然失守。 但其实在汾河的援军只有当时被打散然后聚集起来的五千，其他的都去东城门那边了，若不然也不能留下北晋军将近万人。 不过既然能和陕西来的援军接上，就能缓解大部分压力了，最起码双方的人数差不多了。 但须红英不知道的是援军其实只来了三万，说四万是为了要四万人的粮草，再减去今日折损的，援军和本地军合起来才不到五万人。 至于那从石岭退下来的兵将，其中有一半都是打不了仗的，因为一大半都是新兵，他们的服从性没那么高，当初在石岭防守的时候，就是他们带头跑了，石岭才会溃败的那么快。 可须老将军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下他们，毕竟能多五千兵将守城也是好的，可这些兵将需要调教，所以他便把人打乱了分到各军去。 自有各军的将领调教。 这些都还好，最让须老将军和知府忧愁的是粮草问题，知府是派人去打听了的，那援军只有三万，现在都不到三万了，竟然还要四万的粮草，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须老将军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不过却减了五千，然后换了一些别的送给来支援的将领。 送给那些将领的礼物和五千人的粮草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见知府还是有些犹豫，面上带着明显的反对之色，须老将军只好提醒道，“陕西能派人来驰援，已然算是好的了，我等若是连粮草都满足不了，那日后可还有哪个州府敢来支援并州？” “可北晋来犯，各州府驰援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但能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多少呢？” 须老将军觉得这太原知府有些天真，可见还是历练的少，不过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就又释然了，人家本就是为了避事才来到太原的。 若不然以他的身份，怎么也是去富庶之地任官，哪里还会来太原？ 第794章 一梦华年326 罢了，虽天真了些，但好歹这知府也是有真本事的，须老将军缓了口气，转移话题问了别的事务，“派去真定那边的令兵可回来了？” “未曾，若是路上没遇到意外，晚上应当就回来了。” 山西距离真定也只有几个驿站的距离，而太原更是与真定接壤，不过再是快马加鞭，往返最少也要三日。 其实除了求援之外，他们还是想打探一下真定的情况，须老将军以为，若他是北晋军，那除了从太原进军，真定也是一个必攻的道口，毕竟那里位于河朔中间，是南北必经之路。 相对于太原而言，真定是一个大府，地广力强，实力雄厚，西北处有雄关险塞可以镇守，后方又有平原旷野以屯兵，就是北晋打过去了，也必然能守住。 若是他记得不错，真定那边的宣抚使应该是于同，而于同手底下有几万兵将，守真定是不成问题的。 在须老将军眼里，于同也是立了许多军功的，不然他也不能坐到这个位置。 不过他们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令兵回来，因为令兵在经过文水县的时候撞到了北晋军。 那时谢宁恰好带着一队人马去伏击，她们本是打算将这一小队北晋军解决掉就去接收附近镇上的人手，却不想这个令兵误闯进了战场，被震天雷弹飞的铁片扎到了大腿动脉，若不是谢宁救的及时，怕是小命都没了。 在得知对方有紧急军报送往并州城后谢宁便派了两人护送他回城，顺带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让他捎个信。 虽然松族长派人去并州城里了，但难保路上出现意外。 那传令兵见谢宁不逼着自己说一些机密的事或是搜身，心下稍安，传令兵自然不止他一个，但他也不能因为受伤就暂停脚程。 谢宁最后递给他一瓶药就翻身上马带人去了最近的镇上，心中却思虑起了那传令兵说的一些事，一些并不涉及机密的事，比如真定也陷入了危机。 谢宁的想法其实同须老将军大差不差，只不过她知道的一些隐秘之事要比须老将军多，毕竟她在京城经营多年，眼线还是有的，特别是在宫中，比如真定那边的宣抚使于同以前在内庭是服侍过皇帝的弟弟昭王的。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惹了昭王的厌烦，被调到了别处，然后又爬到了给事中的位置，得了皇帝的青睐。 当初谢望之还在翰林院做事的时候就说过这个于给事颇会揣摩圣意，不管是好还是不好的，都顺着皇帝的意，后来便和晋安一样被皇帝派去领监军之责。 谢宁对这个于同印象深刻还因为他不仅被石老大人参了好几次，祖老大人也参了好几次，就前段时间御史还为这个吵了起来，她在大朝会上便听了一耳朵，只是皇帝都没理会罢了。 于同被弹劾的原因就是他任取武官不按照规章程序进行，而是直接上折子和皇帝说，此为不妥，行事十分乖张，朝中很多大臣都不喜欢他，但无奈他长了一张巧嘴，颇得圣心。 不过再怎么讨巧，他也是有那么一点本事在身上的，加上真定有几万兵将，依据山险定然可以守城等到朝堂的支援。 可谢宁不知道的是于同早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他反正是不会守城的，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因此只留了五千兵将守城，这无异于把真定拱手让给了北晋。 而章知府准备传回城池的信都被他给截了，京城那边，自有他的人来说。 却说谢宁带着人来到最近的一个小镇，还未进去，便被身边的一个队主拦住了，“谢大人，您......待会儿可别气坏了身子。” 谢宁不明所以，只是走到小镇门口她便皱起了眉头，哨岗并不见人，只门口留有一个两个年老的守卫在那儿做做样子。 那两个守卫见谢宁等人过来面色一惊，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派一人往里跑去汇报，而其中一人拦着谢宁等人不让他们进城。 谢宁脸色刚缓和一点就又落了下去，因为一旁的队主拿了一个钱袋子过去了，只稍稍说了几句，他们就直接进去了。 “为何守备如此松懈？” 竟是连松氏的坞堡都不如。 第795章 一梦华年327 队主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谢宁讲，松氏坞堡能团结一气是因为他们都是自己人，即使有外来户也基本上依从于松氏，宗族能够凝聚力量。 而其他县镇不一样，他们都是各自为活。 好在谢宁只是随口一问，她其实心中清楚，只是当她亲眼看到这般场景到底有点难以接受而已，不远的文水县外敌军虎视眈眈，而这里的士兵不思支援便罢，就是加强警备的意识都没有。 “快，再给大爷上一壶酒来！”街边的酒肆里坐着几个穿着棉服，外披甲胄的士兵，他们的长枪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外面狼烟滚滚，却丝毫不影响他们饮酒作乐。 酒肆的掌柜忧愁的看了一眼账本，都是些吃霸王餐的，但到底不敢得罪几个军爷，吩咐伙计再去搬一坛酒来。 那队主见谢宁停住，还以为谢宁要上去教训那几个士兵，却不想谢宁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就骑马离开了。 “朝大哥，您瞧那马，可真俊，要是咱也有这么好的马就好了。”被唤做朝大哥的男子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酒醒了大半。 踹了旁边的人一脚，“你，去，告诉那些个崽子，有大户来了，叫他们能宰就多宰一点，但不许过火儿啊！省的又要老子擦屁股。” 谢宁不知还有人把自己当成肥羊宰，在租客栈的时候她便在外面晃悠着打探镇里的一些事，让她意外的是这里的百姓对镇巡司里的人观感还不错。 “老刘头你就吹吧，镇巡司那帮家伙天天吃饭喝酒赖账，就没一个好的！” 那老刘头啐了一口，“老赖你不就是记恨上次赌了钱没卖成闺女？如果不是镇巡司的人，你家闺女都跳河了，你那小闺女才十一，你就要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还是不是人啊？” 要不是老赖家的儿媳妇抱着她那小姑子往镇巡司跑，都被老赖带来的人绑走了！如今那小的都跟着兄嫂生活的，毕竟没了亲娘，亲爹又是个混不吝的，迟早得被卖。 长嫂如母，又是个好的，见孩子可怜，就接了去。 俩老头吵吵嚷嚷的，那老刘头还喊了一声在一旁烙鱼饼的青年，“小肃你就是镇巡司的，你说是不是？！” 青年笑呵呵的点头，然后又继续低头烙饼。 谢宁视线落在青年被冻的通红的双手上，开口道，“你还剩多少饼？我都买了。” “哎哟，大客户呀！”老刘头眯着眼睛打量谢宁，他惯会看人脸色，一眼便瞧出谢宁是个性情温和的贵人，所以才不会因为谢宁身上的穿着而畏惧疏远。 小肃咽了咽口水，想掰着手指头算他能挣多少钱，这么早就卖完了，晚上他还能去扛包嘞！ “兄弟也是镇巡司的？怎么在这儿摆摊子，不该是去守门和巡逻吗？” 小肃憨憨的没什么心眼子，听谢宁问话也很老实的答，“这位贵人说笑呢，镇巡司粮饷都发不下来了，咱要是不寻点活计做，都要吃不上饭喽。” 虽然他孤家寡人的不用养家，但吃饭穿衣还是要的，朝廷不管他们，他们自个也要求活路呀。 谢宁看了一眼小肃身上的衣着，心中沉了沉，“那朝廷发的粮饷和棉衣呢？”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都在上官那儿呢，镇司他胆子小，不敢去争，每年该给的份例都被克扣，不过我们镇司还算好的，他有一口肉吃，也会给兄弟们留口汤。” 只不过分亲疏远近罢了。 他这样的边缘人物肯定是分不到什么的。 谢宁看了一眼订好客房过来的队主，示意他叫人把这鱼饼带上，送到镇外去给其他的部曲吃。 这里的事没办好，谢宁并没有把外面的人带进来，而是只领了五人进镇。 第796章 一梦华年328 这个镇里并没有长官，除了士绅管事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镇巡司。 里面的镇司都是从驻边的将领挑出一个或是被贬的官员兼任的，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职位，基本上都没人愿意来。 那镇司看过谢宁的官印后便有些腿软，他是驻边的守将，但也只是个小将，手底下有几十个人而已，因为不讨上官喜欢，所以就被调到了这里。 其实就他自己来说，在这里管着几十号人，偶尔听着号令出去打一打过路的劫匪，倒也能活。 这么些年过来，他也置了一间宅院，纳了一门小妾，倒是也过的蛮滋润的，当然，不能和其他的同僚比。 在谢宁问起援助文水县的事后镇司的表情就不大好，他还未曾回话，倒是悄悄躲在门后偷听的一个大汉探进一个脑袋来插话。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镇巡司统共才不到五十人，打哪儿变出一百号人马去救人？” “一百人？”不是二百五吗？ 镇司拼命的使眼色，眼睛都要抽抽了，那大汉就像是瞎子似的，大咧咧的把底子倒了个干净。 镇司闭了闭眼睛，身子往下一滑就跪了下去，挤了挤眼泪，挤不出来，就只能干嚎，“谢大人，下官有罪，说出二百五十人去支援文水县只是下官的托词，因为下官本就没打算出兵。” 提的那些要求也是。 见谢宁不说话，镇司不敢抬头，只继续道，“镇巡司里统共就不到五十人，下官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叫兄弟们去送命，他的原则是能苟就苟着，打过来就和大家一块跑。 谢宁不想再听他的托词，挥了挥手，外面的队主就走了进来，“镇巡司无人，你不会招兵？” 说罢瞥了一眼外头的大汉，“在外面喝酒赊账倒是玩的溜，轮到正经事上却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这是陈平，镇司且派人跟他一块去招兵，日落前就要招满一百人。” 谢宁也不要多的，新兵不仅难管，还什么都不会，但紧急情况下她也顾不得太多，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只要肯卖命就行。 “另外，将镇巡司里的人都聚集起来，本官要训话。”这些算是正规的士兵，但情况到底如何她还是得看一下。 只是谢宁心中的期待并不高，毕竟守备松懈成这样，还有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镇巡司里的马匹、兵甲等物都清点好了拿来给本官过目。”松氏的马不多，加上她不过二十一骑，没想到镇巡司里的东西更差劲，只有十匹马而已。 还是劣马。 长枪和刀倒是还好，就是那弓箭......箭头都生锈了，谢宁简直没眼看。 在集合的时候其中四十七人有好些个是醉醺醺被抬过来的，还有的则是挑着担子跑过来，谢宁的脸都麻了。 她想骂人，但一看到那些个挑着担子或是扛着锄头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士兵就泄了气，他们也才二三十岁的年纪，这么冷的天身上穿的也不是军队发的棉服，依旧是一层层的粗布麻衣，双手通红，满是冻疮。 他们本应该是穿着甲胄，手持长枪在镇子四周巡逻的士兵，此刻却是脱了甲胄挑着担子在为生活奔走。 谢宁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镇司，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镇司穿的是朝廷下发的棉衣，但大概是去年的了，上面打了两个补丁，虽然打补丁的人手艺好，不细看看不出，但近看还是能看出针脚的。 对方的穿着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富户。 谢宁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知道朝廷军政上的腐败的，只是当她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 可她又怪不了他们。 这还只是军事领域里层层贪污剥削的一环而已，而这皆是朝廷在军事上的一系列国策带来的影响，是矫枉过正的后果。 这里的是克扣，就谢宁所知，那些官员为了牟利，除了私役军士，克扣军士，还有军中将帅向军士私放军债以及让军士“买工”来刻剥军士等等，简直是花样百出。 视线落在几个醉醺醺士兵身上，谢宁扯了扯嘴角，“提一桶水来，让他们好好醒一醒酒。” 第797章 一梦华年329 一桶冷水泼下去，这酒不醒也得醒了，谢宁没有再站着，而是坐在了手下搬来的圈椅上，她忍痛安排了一场伏击，又带人来回跑了那么久，此刻早已有些支撑不住了。 但她此刻还不能休息。 即使谢宁坐着，但她身上的气势却是一点都没少，那镇司悄悄打量着谢宁，只觉得人不可貌相，这位郎君这么年轻，咋就当了那么大的官呢？ 镇司只知道官印是真的，但以他的见识，却是不认识谢宁的，毕竟他连并州内的官员都认不齐呢，反正官比他大的就是大爷。 谢宁的真实身份性别只有松氏内部的一些人知道，在外面用男装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特别是这个比较乱的时间点，所以谢宁便任由他们误会着。 要让人跟着自己卖命，那就得给出相应的报酬，谢宁能给他们钱权地位，但现在也只能画饼，不过目前来说钱粮还是能给到位的，因为她背后有松氏。 这是一场交易，不管松氏是为了自保或是讨好她也好，讨好她背后的谢望之也罢，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再小的团体也是有刺头的，特别是连镇司都解决不了的刺头。 朝大郎一回来便瞧见镇巡司门口摆了桌子竖起了招牌招兵买马，而在门口的另外一边却是有人被打的嗷嗷叫。 打眼一瞧，不正是平日里在镇巡司闹的最欢的刺头？ 这人家里算是镇上的富户，打小就乖张不服管教，找了关系进镇巡司也是最大的那个刺头，只平日里压着他起码不去欺男霸女便罢。 至于其他的，这拿一点那儿吃一点却不付账的行为镇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他们本就没有油水捞，上面不发粮饷，他们只能从别处捞好处，反正他们保护了镇子，这也是他们该得的。 做好事不要好处？那不可能！ 那边镇司瞧见朝大郎进来，连忙拉着他过来，“谢大人，这个朝大郎正是我们镇巡司里管账目的，您若有问题问他就好了。” 朝大郎是他小舅子，认识几个字，也会算术，比他强多了，所以镇巡司里的账目都是朝大郎管的。 看到谢宁的面容，朝大郎一惊，顿时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差点，差点他就宰到谢宁身上去了。 就镇司这副讨好的模样，便知道谢宁的身份不简单，只盼对方不要记着自己在酒肆里做的混账事。 谢宁的确不想计较那么多，现下是将人招满，然后调教一番带出去，她们自然是无法和北晋军正面硬刚的，可打游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她得进城。 只要她进去了，就能带人制作出震天雷，到时候形势也能更好一些。 只是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之前无法胜任带人冲锋的角色，只能坐镇后方筹谋，幸而的是松氏的部曲足够听话。 当然，对外他们不能是部曲，只能是愤而抗击北晋军的老百姓。 这次她怎么都得下去冲锋，进城。 账目没有什么问题，谢宁无意纠结于此，毕竟对方就是想贪也贪不去多少。 看到门口那被拖进来的刺头，谢宁站到他面前，此时对方只穿着一身中衣，后背那一片已经完全破了，是被鞭挞的。 见对方依旧一副不服的模样，谢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听说过杀鸡儆猴吗？杀了你，其他人就听话了。” 那刺头狠狠的将头别到一边，然后又听谢宁说，“本官不杀你，是因为本官觉得你能上战场多杀一个北晋人，硝烟满空，本来今日你们镇子就会被北晋的铁蹄踏平，是本官，将他们拦在了回云河谷。 若是不信，便穿上你的甲胄与本官去回云河谷瞧一瞧那里的雪是不是红的。 不过本官看你也是个没胆气的，等会儿本官就让镇司去了你的职，带着家人南逃吧，做不到保护国土，好歹做到保护家人。” “我不走！”本来还趴在地上的刺头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涨红着脸瞪向谢宁，恶狠狠的道，“谁都可能是孬种！但绝不可能是我张七！” 对方足有一米九的身高，看起来压迫力十足，谢宁只挑眉，“是不是孬种可不是说说的，现在，给本官回去列队！” 年轻人就是经不起激将法。 第798章 一梦华年330 然后扭头朝手下道，“去镇外拿一部分甲衣进来。” 那些甲胄都是缴获的，还有衣服，因为别说外面正在报名的人了，就是里面的镇巡司官兵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到时候敌人没打着，自己先冻死了。 “朝大郎。” “欸！”朝大郎正对着张七挤眉弄眼呢，就被谢宁吓了一跳。 谢宁要筹集兵粮，毕竟单靠松氏一族薅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朝大郎将城中富户都请来，不来也没关系，她就只能亲自上门了。 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然后透露了一些消息，比如她还有兵在镇外。 吓的那些富户心颤颤，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有的早便收拾东西准备南逃了，但背井离乡谈何容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故乡的。 镇巡司那么大的阵仗，镇上的一些有钱人家早就注意到了，都在偷偷商量对策呢，谁曾想朝大郎一来就丢下那么大一个雷。 “无耻啊！” 虽然讨厌谢宁的行为，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幸好谢宁要的数量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份。 谢宁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士绅富户脸色瞬间都黑了，谢宁说是借，但谁都知道这粮食借出去就还不回来了，他们可不信谢宁。 好不要脸！ “等兵将招满，我不会全然带走，物资也是，而是会留一部分保护镇子，到时候也劳烦诸位在北晋军打过来的时候能够在保护自身的时候和留守兵将尽量保护镇上百姓，宁在此谢过了。” 谢宁起身行了一礼。 本来心中还有气的人们顿时一怔，纷纷起身还礼，想说些什么，却又张不开口，以谢宁的本事和身份，此刻远离动乱之地才是正常的，毕竟她的家又不在这里，可是她却选择留下了，而且到处奔走招人买粮要去援救文水县。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谢大人，我家中其实还有不少余粮，可以多借您一些。” 谢宁轻轻摇头，“不必，我刚刚借的数量已经足够了，而且粮食哪里会有多余的？若是在路上遇到有人就缺那么一口米粮才能活下去，诸位能舍一口给他，便是极好的了。 而且有借便有还，宁是个守诺之人，还望诸位勿忧。” “这位谢大人倒是有点不一样。”他们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可谢宁要的还没他们准备的一半那么多，就是他们拿的礼都推却了。 “周老爷，你家还跑吗？” 跑的话大家一块呀，也有个照应，只不过他们还能跑，有的却是定死在这儿了，毕竟就是他们这种家产颇丰且有家丁保护的在那么乱的一路逃亡都得脱一层皮。 “不走了，祖祖辈辈都在这儿，还能走到哪儿去呢？若是北晋军攻破了河东.....无异于豺狼入室，逃到哪里都躲不过的。” 而且又有几人能做到抛家舍业的？ 除了和富户借粮，谢宁也找了镇子里唯一的一家药铺借药材，其实她还想借人，但看到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终究还是住了口。 回到镇巡司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夜里的风比白日还要冷，而排在镇巡司门口的人数却依旧很多，有点出乎意料。 队主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工作交给旁边的人，幸好这次小少爷跟着出来了，不然就谢宁让他来招人......他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写！ 本想借此挪到谢宁身边，却不料旁边松三郎比他跑的更快，一溜烟就跑了过去，“谢大人，我们招了两百人！” 谢宁愣住，无奈道，“不是说一百人就够了吗？” “一百人是我挑的，还剩下一百人，他们说他们能干活，给他们一口吃的就行了。”其实是谢宁给的条件太优厚了。 谢宁看向松三郎挑出来的人，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挑拣。 第799章 一梦华年331 然后便发现松三郎挑出来的人身高和相貌都不错，虽然有些瘦弱些，但基本上长的都端正，还有一个身高几乎有一米九了，和那刺头差不多高，只是没他壮。 突然谢宁的视线一顿，眼睛眯了眯，抬手招他过来，“将双手伸出来。” 指节粗大的双手满是茧子，似乎是常年劳作，上面还有些许红肿，该是冻伤了。 右尺恒盛，左寸恒虚，谢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挥手让他回去了。 松三郎悄悄道，“我都是按照军中的标准选人的，他们这样的肯定够不上禁军的标准，但我们只是杂牌的兵将，也就降低了一点点标准.......” 谢宁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松三郎是怎么敢拿禁军的标准给她招人的，毕竟就她所知，禁军不管别的怎么样，那军貌却是一等一的. 能进中央禁军的身高就没有低于一米七五的，除了考量身高，还要考较腿力、腰力，体格要壮实，而且相貌也要端正。 当然了，武举的要求更高。 须红英当初进武举，也是考过的，她的身高就不低于一米七五，谢宁看着她大概有一米八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 但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要过武举，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虽过了第一场考试，但后面的考试其实两人都不怎么抱希望。 “先停下吧，把你挑出来的那一部分人交给队主调教，剩下的交给镇司，他要守着镇子，手中无人也不行。” 谢宁很疲惫了，但她还得进去和镇司商量一下物资的分配，教他如何守镇，一些大方面的不用她操心，可一些小的地方也要注意。 单靠镇巡司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将镇子里的人都动员起来，一起修城墙，挖壕沟，准备伤药，派人去医馆学一学怎么止血，如果守不住，要如何将老弱妇孺藏起来。 “大人，吃口茶吧。”一个小童突然从一旁跑进来，正专注听讲的镇司吓了一跳，忙将小童拉到自己身边。 “谢大人，犬子不懂事，叨扰您了。” 谢宁看着懵懂的小童，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茶，她的确是饿了，“谢谢小公子。” 指间却落下一点银针探查了一下，见没事谢宁才垂眸慢慢喝了起来，镇司并不能看到谢宁的动作，只低头揉了揉小童的脑袋，然后让他回后院去。 回客栈的时候谢宁再次经过那个高个子青年旁边，对方立即躬下了身子，“拜见大人。” “你真的要入队？” 青年不知谢宁为何有此一问，倏尔对上谢宁的视线，面上带着一些忐忑，“入队能得半贯钱，够家母和幼弟活很久了。” 谢宁压下心中的另外一番话，“那便努力挣军功，除了事后我承诺的钱财，我也不压你们的功，一一记着，待见着了须老将军和陛下，定然为你们请功。” 说罢扫了一眼其他竖起耳朵偷听的人。 大家眼中都冒出了光，能在这个时候来报名参军的，必然是家里过不下去了。 不远处的张七看了一眼高个子瘦弱青年，再低头瞧了瞧自己壮实的腱子肉，冷冷的哼了一声，这群新兵也想要军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可是要拿本事和命来拼的。 队主带着人往镇外去了，倒是松三郎一直跟着谢宁，也察觉到了谢宁对那高个子青年的些许特殊，不由试探问道，“谢大人，刚刚那青年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他太瘦了。” 松三郎不信，里面好些个都瘦的跟麻秆似的，只不过那青年格外突出些，谢宁不说，他也识趣闭嘴。 父亲派他出来，就是为了挣一份功劳的。 谢宁睡到凌晨便醒了，此刻天色依旧暗沉，待她将身上的甲胄穿好，那边松三郎等人也都等在楼下了。 客栈的伙计颤颤巍巍的端上来一些吃食，“谢大人，这是家主给你们准备的，让你们吃了好上路......哎哟！” 后面的掌柜狠狠拍了伙计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话都不会说！ 然后讨好的弯腰对着谢宁拜了拜，“谢大人莫怪，这孩子年纪小，不会说话，我们家主也不知谢大人何日启程，只吩咐厨房里一直热着饭，等大人出征的时候好送上一顿温热的饭食。 家主说大人为了百姓谋划，他没有其他可以给大人，当初错怪了大人，心中惭愧，只愿大人能够凯旋归来。” 谢宁咬了一口包子，是猪肉馅的，但是也很好吃。 “你们家主姓什么？” 掌柜笑的更深了，“我们家主姓周。” “我记住了。” 客栈里不仅给谢宁准备了吃食，还拿了一大包袱的包子递给她们，应该是想着外面的那些兵将。 谢宁刚出镇子，前方就划过如白色闪电般的身影，“雪球。” “去报信吧。”说罢领着等待在镇门口的一百人往文水县的方向赶去，她们要先行一步勘测地形。 等谢宁她们摸过去的时候便看到文水县城门口火光冲天的场景，城门摇摇欲坠，城墙下堆满了尸体，护城河上面一片血红。 “东西运过来没有？” “大概还有半刻钟到。” 谢宁说的东西就是她让松氏坞堡的工匠赶出来的小型投石机，别看它小，投射距离却很远，而且他们投的也不是火球和石头，而是另外一种类型的震天雷。 可惜的是材料有限，做出来的不多，要不然谢宁能把这三四千的北晋军都炸了。 “来了！” 第800章 一梦华年332 李县令穿着甲胄，脸上满是疲惫，他站在城墙上，不知在看什么，似乎是在想为何其他的县镇不来援救。 或许那些县城也遭到了袭击吧。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才更好些，城墙之下是震天的呼号厮杀声，“二郎，你击鼓吧。” 然后又看向一旁同样身穿甲胄的大儿子，李县令眼眶一红，“大郎，带人随为父出去迎敌。” 李二郎紧紧咬住下唇，“阿父，为何我们不降？若是降了，还能护住......” 话还未说完，李县令就一巴掌打了过去，他的面色沉着，似乎是透着狠劲儿，“我就是当个千古罪人，也绝不会给北晋军留一粒粮食！” 他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他死了，那城中余粮就会被集中销毁，他造的罪孽他下辈子来偿还，若是让北晋军得了粮食，那他们就能围困并州城更长时间，到时候若是无援军来助，那并州就没了...... 所以他要扛的更久一点。 即使激怒北晋军，以满城百姓为代价。 河东的硝烟似乎并未吹到京城，这座繁华的都市依然沉浸在一片祥和繁华之中，那些豪绅权贵该饮乐的依旧在饮乐，宴上觥筹交错，胡姬手腕上的铃铛带动的乐声若靡靡之音，风花雪月的背后开满了曼珠沙华。 一封封隐秘的帖子落进了谢府，朝上百官已经开始暗暗的站队了，拉拢谢望之的人自然不少，只不过他一直保持中立，并不发言。 整日来回忙碌于调配军马和军械等物资。 紧急军报早就传到了朝廷，但就在准备调军的时候，皇帝倒下了，他自年初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了，这些年一直在积极治疗，效果却是一般。 谢宁和江院正一直在提醒，叫皇帝要注意休息，可有时候不是皇帝想休息就可以休息的。 大周前几任皇帝的身子骨都不大好，基本上都早逝，幼帝登基，太后辅政似乎成了常态。 “老爷，有客人拜见。” 谢望之刚进府门就被小厮拦住了，本来若是普通的帖子也就罢了，可对方拿的谢家制的特殊帖子，这是必见的。 而那帖子，只有谢望之和谢宁有，谢起要任官后才有。 谢望之脑中还在思考到底是谁来寻他，毕竟他的帖子给出去的只不过三张而已，等看到了那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时，谢望之便打消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燕曦公主。”谢望之行了一礼。 此时花厅里并无外人，燕曦也不再掩饰，“谢大人，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她也在工部有工作，军衣的调配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即使她回宫侍疾了，可她的眼线却还在。 “燕曦公主来谢府可是有何要事？” 总不可能是来寻谢宁的，外人不知道谢宁还在河东，可一些内部人员却是清楚的，所以对于谢望之如此着急调军支援的事也理解。 毕竟谢家的一对儿女还有那儿媳妇都在河东，若是这几人没了，谢家的根可就断了，谢望之能不着急吗？ 燕曦瞧着谢望之眼底的青黑，便知对方应该好几日没睡了，她也担心谢宁，但是她却不能因为担忧而荒废正事。 “谢大人，您是阿宁的父亲，而且父皇又是如此的信任你，我自也是信你的，如今父皇病重，朝堂动荡不安，石老大人亦无法上朝，燕曦不知该找谁了......这些日子昭王叔和端王叔等几位王叔日日进宫看望父皇......” 他们心里想着什么是个人都明白，大周不是没有兄终弟及的先例，特别是现在小太子又太小了，如此内忧外患的形势，他根本担不起大任。 现在皇帝口不能言的瘫在床上，那几位王爷倒是一个个的跑进宫里来彰显什么兄弟情深了。 其中端王的胜算是最大的，他有才华，又是皇帝的亲弟弟，很多人都站到了他那边，可是端王无意于皇位，他本是想过完年就带人出海的，不成想却发生了这等祸事。 进宫看皇帝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哭，毕竟从小到大皇帝对他都很好。 燕曦能知道此事还是她在太后寝宫无意间偷听到的，端王的性子不定，太后其实也不属意于他，只是按照嫡长顺序，端王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第801章 一梦华年333 可选择端王的代价太大了，而且皇储已定，太后只要了解端王没那个心思就行了。 她的亲生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说不想当皇帝就是真的不想当皇帝，要说端王这么些年能在皇帝的手下混出一点人样来，太后都已经很欣慰了。 端王当皇帝，不说文武百官，太后心里都慌。 而端王都不争，其他人就是想争，太后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的，只吩咐手下人给小太子准备新衣。 这下皇后的心也安稳了，只派人给相府送消息，又要了几人进宫保护小太子。 燕曦此次来谢府，只是为了确定谢望之的态度，要他支持小太子。 至于她自己......来日方长，她不急。 谢望之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沉凝，“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朝中虽有风波，但终会过去，而且玉相崇尚儒学。” 石老大人病重，那玉相就是独相了，朝堂的事他都能一手抓，特别是关于储君继位一事，在已立太子的情况下，任凭他人如何说，玉相都只会坚持小太子的正统之位。 不过想到长河之下的暗涌，谢望之还是提点了一下，“公主殿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总是吸引人的，即使已立太子，也难保会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小心为上。” 这只是他推敲出来的猜测，谢望之觉得昭王他们肯定不只是会在皇帝面前哭，以此来彰显兄弟情谊这一条让皇帝选择他们的途径。 文的不行，对方可能会动武。 燕曦点了点头，不仅是她，母后也是明白的，所以母后一早就朝家里要人了，而且相家领着一部分的禁军，倒是不大忧心这个。 不过万事小心总是没错的。 离开谢府后，天上便飘起了雪，燕曦久久未曾上马车，白色的雪落在掌心，一下便化了，“你说，河东也在下雪吗？那里也这么冷吗？” 这几日她在父皇的宫殿里看了太多的戏了，那些人的眼泪来的那么轻易，显得如此虚假。 还有的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却苦着脸干嚎，像是小丑。 “殿下，上车吧，别冻坏了身子，谢太医说您身子是大好了，但底子太弱，还是得注重修养的，您别让她担心。” 看见燕曦一下就进了马车，大宫女叹了一口气，还是谢宁的话最是有用。 就这几日的时间，皇宫中明里暗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小太子也不知遭了多少次毒手，要不是皇后和公主保护得当，小太子早没了。 而就在马车小心驶出巷子口的时候，藏在拐角处的一个人影也悄然退去。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在京城里最不起眼的平遥郡王府里，只看这长满杂草的小花园，谁能想到这是一个郡王府？ “煎茶赏雪，平遥你过的可真是自在。” 来人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剑眉星目，长相与皇帝有着三分相似，正是皇帝的兄弟之一，昭王。 “三皇兄。”平遥示意那盯梢的人退下，招呼着昭王坐他对面，他只是郡王，但因为几人有着一个共同的曾祖父，倒是能互相道一句兄弟。 “燕曦的车进了谢府，怕是拉了谢大人站队小太子，三皇兄就不怕吗？” “这有何惧？谢望之只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虽有些名望，但谢家无甚底蕴，既无财又无兵，还是一个和玉无邑一样油盐不进的老古板，就是燕曦不去，谢家也只会站正统。 他们坏不了事。 重要的是相家，他们可是掌着京中两万禁军的人。” 其实禁军有八十万，但都散在诸路,要用旋勾唤，而京城大概有十万禁军，可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之一，昭王可是知道这十万禁军往外吹的人数有三十万，十万禁军算是他自己估计的可用之兵。 或许京城中能拿起武器的兵将，还不到十万。 说起来有点可笑，但这就是事实。 “于同现在何处？” 平遥俯身为昭王添了茶，嘴角一直噙着笑，看上去十分的温和无害，“大概还有五日就到京城了。” 昭王微微勾唇，“今年的祭天，陛下和太后说由小太子去。” 那是一个动手的最佳时间，而且他不仅要太子死，就是其他的皇子，也不会留。 想到这里，昭王不由瞥了一眼平遥郡王，皇祖父就是太心慈手软，如果是他，必然一个不留。 只要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死了，那些大臣就是不想选他，也得选他，至于河东的战乱，暂时波及不到京城，昭王并不担忧。 他正是要借外乱搅动京城的风云，待京城事平，他再派人去河东也不迟。 可迟一日，便多死一日的人。 第802章 一梦华年334 文水县的城墙被火烧的焦黑，下面则是成堆的尸体，文水县的县令还未让人打开门，下方的战场就响起了阵阵惊雷之声。 此刻天色依旧暗的很，李县令当即跑上城墙朝远处看去，不见援军，但却有惊雷之声，难不成是上天派神仙来救他们了？ 李县令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向来不信鬼神的。 “砰——”又是一道惊雷，那处的北晋军被炸的四散开来，他们不断的躲避却依旧躲不开。 他们都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是打哪里来的。 北晋军的营帐也被炸了。 有那不知情况的北晋军当即哀嚎出声，“天罚！是天罚！” “闭嘴！”那将领眼中一狠，挥刀就砍了对方的脑袋，可这话已经传出去了，受伤士兵的哀嚎声响彻在整个战场上，军心涣散。 “是大周的霹雳弹！哪里是什么天罚？！都给老子起来，加速攻城！后撤者死！” 城墙上的李县令的心却是猛地剧烈跳动起来，“援军，是援军！” 惊雷之声渐歇，然后便看到一队骑兵自黑暗中袭来，他们有的穿着普通的大周甲胄，有的却是穿着北晋军的盔甲，不过手臂上都绑着白布条。 谢宁手持长枪，充当先锋，带着人猛地扎进敌军后方，一横一挑，便划破了一人的脖子，骑兵对战步兵，具有天然的优势。 李大郎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疾驰而来，在黑夜里十分的显眼，“父亲，那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管他是什么东西，出城迎敌！”北晋军的军心已散，又损了人手，他们这边又来了援军，他得趁此机会反击，与援军汇合。 谢宁并不深入，而是有意识的将人引到特定的地方，然后随着震天雷落下，又是一堆人被炸飞。 除了远处定好位置的震天雷，谢宁几人身上也绑着不少，待退开稍许，便朝人堆里丢去一个，保证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能够击杀最多的敌军。 那攻城的将领看到后方被谢宁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勃然大怒，差点就要挥着弯刀去砍谢宁了，终究还是强忍住怒气发号施令，让副将带人去围谢宁，而他带着前方的士兵攻城。 又是一个震天雷落下，将领直接被轰下马，若不是他的亲卫挡在他前面，他怕是早已死了，抬眸对上孤军深入的谢宁，北晋将领双目通红，再顾不得其他，扯下一个骑兵就翻身上马砍向谢宁。 “将军！不可！” 谢宁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震天雷带来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她一开始只计算了震天雷能伤多少人，但却没有把震天雷带来的其他影响计算进去，两军对阵，士气是很重要的，而四千北晋军却被几个震天雷打的军心涣散，那大周的赢面就更大了。 “铿锵——”弯刀被另外一杆长枪挡下。 谢宁看到突然冲到自己前面的张七，默默抬手为他挡下了后方的攻击。 本来北晋军的军心就是被这个将领强行聚起来的，他这一失控，就没人统领全军了。 城楼上鼓声响起，谢宁看到迎出来的文水县兵将，也将竹哨放入口中，哨声长鸣，其他窝着的步兵也跟着从后方杀了过来。 因着吃了两顿饱饭，所以他们呼喊的格外大声，又将北晋军的士气压了一节。 本来敌众我寡的形势瞬间反转，变成了谢宁带人压着他们打。 那将领与张七过了几招，头脑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即使他知道张七打不过自己，可是现在他必须得后撤了，如果再不后撤，凭着谢宁狠劲儿，怕是他们全都要留在这儿。 毕竟他不知道谢宁带了多少人来，也不知道谢宁刚刚用的神物还有多少，他不能恋战！ “撤！” 大周这边的士兵都已经杀红眼了，差点就要冲着追上去了，还是李大郎见势不对拦下的，穷寇莫追，他们人本就不多，只能守城的。 若不是谢宁的奇袭，此战怕就是最后一战了。 谢宁看着远处缓缓升起的旭日，暖色的光逐渐驱散了黑暗，露出了满地残骸。 “文水县，守住了。” 李县令鼻子一酸，只睁着眼看天空。 第803章 一梦华年335 就在文水县战事停歇之时，须红英也领着兵到了松氏坞堡接人，得知谢宁并不在松氏坞堡后立即调转马头往县城赶，正正好遇上仓惶逃亡北晋军。 须红英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便设计伏击，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待对方打乱后便提着枪便直奔敌军首将，拿下了对方的头颅。 让须红英惊讶的是这个北晋将领的身手还比不上之前她们回京路上遇到的北晋人，那一队的首领十分悍勇，若论身手，须红英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打得过对方。 不过也难怪，谢起审了萧褚的那些手下，得知去埋伏她们的人是萧褚的亲卫，那身手在北晋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缴械不杀！” 这一支北晋军在刚刚的一场战役中本就被吓破了胆，加上仓惶撤军，士气本就极低，现在首将又被杀了，军心直接散尽，再也握不稳弯刀了。 如果须红英没有杀进保护圈杀死这个将军，说不定北晋军还能重整士气反攻，毕竟他们还有将近两千人，即使有着很多的伤兵。 须红英直接收了他们的军械带到文水县去。 而此时文水县城门口的人还在收拾残局，不仅是伤兵，还有尸体也要处理。 看到须红英骑马过来，哨塔上的人赶紧示警，派人前去查看，见是自家人后才慢慢放下戒心。 李县令不认识须红英，倒是认识跟在须红英旁边的小将，连忙迎了上去。 得知须红英是来寻谢宁的，李县令便笑道，“谢大人在早上天未亮时带人突袭，这才助我等保下文水县，若不然只今日这一役，我们毫无胜算。” 只赖着能拖一拖。 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胸口的伤，亲自带着须红英去找谢宁。 “这时候谢大人正带着人给伤兵治疗呢。”说罢就拉了一个药童，问谢宁具体在哪个房间。 这一片他都让人空出来安置伤兵了。 掀开其中一个房间的帘子，入眼就是几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小兵，靠墙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药材，雪球正舔着身上的血迹，看到须红英，呜呜了一声，又继续清理自己，它爱干净。 此时谢宁正趴在旁边的桌上，听到声音身子下意识的一颤，抬起脑袋有些迷蒙的看向来人。 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所以刚刚谢宁没忍住趴桌上睡过去了。 “阿嫂？” 待听到谢宁的声音，须红英紧绷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她心中后怕啊。 “为何要如此冒险？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落河的时候我和你阿兄心都要停了，只前日你派人传来报平安的消息，阿起才像个活人。 他自责，是他太弱了，没能保护好你，我也是......便是要冒险，也该是我和阿起挡在前头，以后万不可这般了，知道吗？” 须红英此刻腿软的厉害，只一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她的心中就涌出无限的后怕。 谢宁叹了一口气，将须红英扶到一旁坐下，“我知晓，阿兄和阿嫂想保护我，可我也想保护你们啊。” 而且那人主要是冲着她来的。 “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须红英的话让谢宁身子一僵，但还是老实的走到角落的帘子后将外衣脱了下来。 “其实没有很严重，这么些天，都好的差不多了。” “好个屁！”须红英忍不住吼了一声，看到谢宁背上的伤后她真想把那个北晋人碎尸万段。 其实谢宁的伤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怖了，只不过这几日都在到处奔走，特别是今天早上又打了一场，后背裂开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所以显得恐怖些。 可是没办法，她得先给重伤患做手术，多拖上一会儿，他们就是个死，她自己忍一忍就好。 “还劳烦阿嫂替我上药，有些疼......” 听到谢宁的软话，须红英的气瞬间就消了，“你还知晓疼，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到处跑来跑去，老老实实在松氏坞堡养伤就是，我们定会来寻你的，何必呢...” 谢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如今并州城如何了？我记得我早便派人去传消息了，如今你们都能带兵出城了，可是北晋军退兵了？” 须红英将他们将计就计逼退北晋军的事大致说了出来，还有谢宁派去的传信的人，那人倒霉，被北晋人抓去当力夫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将信送到。 第804章 一梦华年336 谢宁低头沉思着，“他们只是暂退，而且凤岚距离并州城最近，又易守难攻，不说北晋的补给线，他们占了凤岚，粮草是不愁的，怕是不日就会继续攻城。 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须红英摇了摇头，她不太清楚，“如今道路断绝，消息停滞，并州的信难送出去，别的地方的信也难进来。 而且不仅是并州，真定那边也被攻击了，本来叔祖父是要去求援的.....唉。” 对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两人继续聊着如今的形势，须红英瞧见谢宁眼底的青黑，刚想叫她歇息，外面就传来了喊声，有新的伤患来了。 就见两人抬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小兵，他的肚子被砍了一刀，是他们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见他还有气，就抬了过来。 “抬上去。”谢宁把人送出去，然后开始给那小兵清理伤口，喂药。 迷迷糊糊间，小兵睁开了眼睛，“大......人......” 正是那个长的极高的瘦弱青年。 “嗯，我在。”手上有条不紊的给他止血缝合。 “我要死了是吗？钱......”还惦记着谢宁应承的抚恤费。 “如果你死了，抚恤费我便让别人给你带回家去，但是我更想让你自己带钱回去，只要你想活着，就能活。”这一刀太深了，肠子都流出来了。 “想活.......”他的声音沙哑的很，语气很轻很轻，但谢宁依旧听到了。 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谢宁，他的衣裳被褪去了，“想活......” 他又说了一遍，第一遍是求谢宁救他的身体，第二遍是求谢宁不要怪他，不，是她。 谢宁拿了一丸药塞入他口中，“咽下去，只要你想活，就能活。” 她似乎终于安心了，强撑着的眼睛沉沉的闭上。 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烛影摇红，暖色的光打在谢宁的脸上，她似乎是刚沐浴过，头发还带着些许的湿气。 “醒了？” 谢宁端起一旁温热的药，她算着时间的，此时药正好入口。 “先喝药。” “大人，我有罪。”她不是个蠢人，见谢宁对她的真实性别毫不意外的样子，怕是早就发现了她是女子了。 所以才有那一次的问话。 “你无罪。”谢宁难得歇上一会儿与她说话，拉过一旁的圈椅坐下，雪球摇着尾巴跑过来，厚实的绒毛立刻裹住谢宁的小腿。 “我没有说过女子不能参军，所以你无罪，女儿家也可以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园。” 可她明明是为了那半吊钱......待对上谢宁含笑的眉眼，小兵鬼使神差的点头，接下了这么一顶伟大的帽子。 “我不会给你特殊的待遇，所以等你伤好后要和其他的男兵一起训练，他们能如何挣得军功，你也是。 我不会压你们的军功，也不会让别人压你们的军功，该得的奖赏我都会尽力为你们谋来，如此，你可还愿继续留下？ 若是不愿，我现在便可给你钱，让你与那些返镇的兵将一起归家。” “我愿留下！”小兵眼睛亮亮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挣钱，谢宁足够大方，而且...人也好，她愿意追随着谢宁。 便是死了也没关系，她相信谢宁会将她打仗挣得的钱带回家。 这就够了。 她没有什么学识，并不能看懂谢宁更深的谋划，但她会做一个足够听话的人。 “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一时没有说话，有些沉默的低下了头。 谢宁顿时了然，不说平民之家，就是富贵人家里的女子也多的是没有名字的。 “那可需我为你取一个名字？” “可以吗？”小兵抿了抿唇，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又有些期待。 谢宁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窗上，清晨的曦光渐渐洒落，“‘方出旭旭，朋从尔丑。’唤你初旭可好？” “好。”她也有名字了。 第805章 一梦华年337 在战事告一段落后，谢宁便与须红英回并州城了，李县令多次暗示，想求谢宁教城中工匠做一些震天雷，谢宁都不作理会。 之前在松氏坞堡是无奈而为，而且现在她们回并州城也是将松氏坞堡那几个工匠带上的，此时是需要技术保密的。 若是泄露给自己人还好，如果被北晋军得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松氏族长很想留下一两个工匠，但是那些个工匠都不愿留下，就是让他们偷偷留下制作方法都不肯。 这下子松族长才知道为什么谢宁离开的时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除了她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外，那些个工匠也被她收买了。 毕竟跟着谁更有前途，一目了然。 谢宁许给他们的东西比松族长给的要多太多了。 “太卑鄙了，一个都不给我留！”松族长欲哭无泪。 “你气什么？谢大人不是留了不少的震天雷在库房吗？而且还允诺了家中子弟的前程，特别是三郎，他打小读书就一般，往后若是能跟着混个武官也不错。” 族长夫人倒是看的很开。 “不过要不要让人送几个孩子去京城或是南边？” “不必。”松族长摆了摆手，“现下各处都乱，我们就老实的窝在坞堡里，出去反而容易出事。” 说起别的，松族长倒是渐渐忘了谢宁暗地里撬他们松氏的工匠一事。 坐镇在并州城里的须老将军也对谢宁的震天雷颇为震惊，他们库房里是有霹雳弹的，但远没有谢宁制作的震天雷方便。 待知道了震天雷的威力后，那边知府火急火燎的就召集了城中的工匠让谢宁带着制作，哐当一座大山就压在了谢宁身上，她才刚回来没多久，还没和亲朋好好叙叙旧。 谢起很是不满，他只希望谢宁能休息几日好好养伤，而不是一日又一日的跟陀螺似的忙个不停。 可北晋军又集结在并州城外了，他们就是想歇也歇不了。 须老将军急的嘴都起泡了，京城那边却什么消息都没传过来，据斥候来报，北晋军的人数似乎又多了。 这是耗上了，不知道真定那边如何，反正太原绝对不能先开这个口子，那就唯有坚壁清野，断北晋军的粮。 凤岚可以给予北晋军一部分的补给，但却支撑不了多久，这就是看谁更能熬了。 须老将军不知的是真定那边于同已经早早的带人离开了，此刻已经走到了京城周边，真定知府和守城将只有五千兵，却要对战敌军六万。 若不是他们据险守城，守城将又是章知府亲自挑选的，这真定怕是早就被踏平了。 那边北晋的东路军见真定久攻不下，便留一将继续围困，而他则是带着大军南下，目的地正是京城。 由北晋小皇孙谷延与北晋老将领着的西路军则是在与援兵接洽后又分了一队去抗衡西北防军。 谷延在收到东路军的消息后也颇为焦躁，这边久攻不下，他本也想和邹都统一样留人围困并州，然后自己带人南下的，可理智到底把他的冲动压下了。 “派使臣去给大周皇帝送信，就说若是他同意割让并州、真定，我便愿意停战。”当然，这只是试探。 谷延还不知大周皇帝已经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若是他知晓，定然直接带着大军杀到京城城下去了。 而北晋使臣还未曾至京城，京城就已经乱了。 皇后携太子祭天被杀，所有的证据都直指端王，如今端王被囚宫中，朝中只有太后主持大局，朝臣们都在上奏请另立储君。 燕曦颓然的跪在灵堂上，她的父皇如今还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而她的母后，她的亲弟弟，如今却已经彻彻底底的离开了人世。 第806章 一梦华年338 身后传来行礼的声音，燕曦只静静的，没有回头。 “父亲让我来看看，殿下，你还好吗？”相幼夷将披风递给一旁的宫人，她也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不过面上却比燕曦平静的多。 “暖一下手吧，这天越来越冷了。”一个暖炉放在燕曦的手心上。 听着相幼夷的话，燕曦颤动着垂下的睫毛，“幼夷，你说如果祭天那日我坚定一点，将母后和皇弟拦在宫中会如何？她们是不是就不会遇刺了？” 相幼夷有些沉默，燕曦看似在问她，其实是在问自己，燕曦在愧疚，自责。 因为祭天前一日相幼夷占卜，为凶卦。 “殿下，你知道的，就是不去祭天，小太子也是众矢之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这是一个死局，所以那日她并未多劝，而是让父亲又多派了一些人手去保护皇后和小太子。 可结局是已经注定的，便不是在祭天之日出事，也会是在别的地方。 “我不信这是端王叔带人做的。”别说端王他没那个心思，就是端王有心思，且够狠，他也躲不过太后的眼睛。 祭天之日的祸事，倒像是特意给端王做的一个局，既杀了太子，也除了端王。 太后从她父皇少年时登基后便一直辅政知道父皇成年亲政，不是一个只知后宫四方之地的人，在皇后和太子出事后太后便将端王保了下来，囚在宫中，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如果太后没有及时的赶到保下端王，此刻端王早已下狱了，到时候死无对证，这口锅就死死的扣在端王头上拿不下来了。 “可端王谋害皇后和太子，证据确凿，还有昭王等人亲眼见证，便是太后她老人家，怕是也保不下端王。” 就算端王没有谋害皇后太子，他也翻不了盘了，因为指正他的，是皇后的亲信。 不知想到什么，燕曦看了一眼相幼夷，“你们相家，是皇祖母的人，可是？” 相幼夷微微一愣，遂摇了摇头，“不算是，那日是太后派人找到相家，让我父亲带兵去祭坛的，太后怕是也看出了什么不妥，但还是去晚了。” 如果太后没下懿旨让相家和左驸马带禁军过去，绝对保不下端王，毕竟那个时候拼的可不是谁地位高，而是谁的兵势强。 谁能想到，远在真定的于同竟然会出现在京城，且还站在昭王背后。 相家是救下了端王，可端王已然断了一条腿，别的不说，那皇位是和他没关系了，而剩下的王爷，就只剩下昭王是先帝的亲子。 太后布置的后手自然不止这一个，在昭王打算逼宫之前她便料到了，当即下了让玉相领着中书、枢密、三司辅政的旨意。 玉相自然是太后那一边的，也就是说太后和昭王形成了对峙，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如果不是这样，这皇宫的天早就变了。 可燕曦觉得太后支撑不了多久，因为端王是太后的软肋，若是昭王以端王要挟，太后又该如何选择呢？ 一边是除了长女外仅剩的小儿子，即使他的腿已经断了，可谋害储君的罪名就足够他被处死了，说不定还会累及家眷。 燕曦不知太后是会选择端王活，让昭王登位，还是放弃端王，从皇帝的儿子里另立一个储君，与昭王相抗衡。 反正......这都不是她的选择。 “幼夷，我想要相家。” 二人对视着，相幼夷率先垂下眼眸，“殿下，相家一直会站在你身后保护你，因为你是姑母的孩子。” 而不是作为别的什么身份。 “但是我站在你身后，只因为你是燕曦公主。”相幼夷并不似她的大兄那般无欲无求，可她只有自己，并不能应承燕曦太多。 她能站燕曦，却不能搭上自己的家族，因为现在燕曦的资本不足以让相家加重筹码。 更别说，她是女子。 单单只是这么一层身份，就在她与那个位置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相幼夷是知道燕曦的心思的，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后面她也逐渐接受了，并且想知道燕曦能走到哪一步。 “足够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将那一层遮着的面纱挑开了。 她不是没有自己人，但多一个相幼夷，她做什么事都能更方便些。 第807章 一梦华年339 “殿下，德安公主来了。”不仅是德安公主，嘉月小郡主也跟着一起来吊唁，她们这些亲近些的，倒是可以提前来上炷香。 挥了挥手，让其他宫人下去，德安公主握住燕曦的手，“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现下姑姑已经将你皇婶她们安排好了，你若是得空，便去给你皇叔说一声。” 在端王出事的那一刻，燕曦就派人送信给德安公主，让她将端王妃及其孩子保护起来，这也是表明了她信任端王的意思。 “皇祖母派禁军看管着端皇叔，除了皇祖母身边的大宫女和江院正，谁都进不去。” 这是在保护端王。 德安公主叹了一口气，都说世事无常，可这风云变化也太大了，北晋入侵大周，这一外患还未解决，就有人趁着皇帝病倒的时候夺权争利。 “嗯，姑姑让嘉月留下来陪你，你要好好的......你父皇最宠你了，可别让他担心啊。”说罢便起身去了太后的寝殿。 嘉月看了一眼远远的宫人，坐到了两人的中间，低声道，“工部尚书被撤职了，现下正在大理寺受审呢。” “他犯了什么事？”相幼夷对朝堂的事不大了解。 “本来应该送往河东的物资被他吞了，谢侍郎发现了不对，将证据呈到公堂之上，在这个要紧的时候，工部尚书可是触了玉相的霉头了。” 玉相最是憎恨贪腐之人。 而嘉月能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她的兄长在大理寺任职。 燕曦对此倒是没有反应，因为谢望之呈上去的证据里，有一部分就是她收集的，只不过她之前一直在疑惑工部尚书将那一部分物资运往何处了。 毕竟不论是她，就是谢望之到现在也没查出来。 如今看来，这个工部尚书大概是昭王的人，毕竟养兵可是需要不少资本的，如果昭王什么都没有，于同会追随他？ 而燕曦猜测，应该不仅是工部有昭王的人，大概率户部也有，可惜的是她在户部没有人，不然就能将人揪出来了。 此时太后和玉相也在说此事，玉相将手中的名单递了上去，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谢望之的名字。 “看来玉大人很看好这个谢侍郎。” 玉相恭敬的站在下首，闻言却是摇头，“非臣下举荐，是石大人推举的谢侍郎，以谢侍郎的才华，及这些年他所立之功，胜任工部尚书一职绰绰有余。 陛下之所以之前不提及升任之事，主要是因为谢侍郎年轻，想到时候将其外放历练两年磨炼他，而此时内忧外患，有谢侍郎担任尚书一职，也可让工部更快的运转起来，毕竟河东那边拖不得。” 不仅是谢望之，就是谢宁，皇帝都是一直压着的，宝剑须磨砺，人亦是。 要不然就谢宁次次做出的一些出格之举，那些吵架吵不过谢宁的御史的弹劾折子都堆满了皇帝桌头，只不过都被皇帝按下了，因为谢宁给他带来的利益足够皇帝为其打破一些世俗的规则。 谢宁一个人挑起了女子制药所的大任，不仅教出了一群医术不凡的女医，就是整个药局所制的药品有三分之一是谢宁提供或是改良的方子。 要不然药局那群人能对谢宁心服口服？ 更别说谢宁在西征之行的功劳了。 还有就是谢宁和司天监白监正等人一同改进的仪器，那可是预测过两次灾祸的，只不过没有宣扬出去罢了。 工部的就更不必说了，谢宁设计和改进的织机为朝廷生产了不知多少利润，毕竟织机可不仅是织棉，还有其他的绫罗绸缎这些。 真当皇帝和诸位大臣同意谢宁的女官选举单单只是因为没辩过谢宁吗？ 太后虽然不喜欢石老大人，但她却不否认他的才华，也不会因为这一份不喜而迁怒到谢望之。 “那便他吧。” 太后捏了捏鼻梁，一说起河东的战事，她就更烦了，调军令是发出去了，可河东能不能得到支援还得另说。 所以朝廷还得派人去督军，只是这人选难以抉择，太后看到于同竟然不管河东直接返回京城助昭王夺位时差点气厥过去。 可她又治不了于同的罪。 毕竟她还要拖时间，不仅要忧虑河东战事，还要调各路军回京勤王。 第808章 一梦华年340 不过昭王应该也在等，毕竟于同也不止两万军，后面肯定还有兵将。 其实太后不知道的是昭王除了于同剩余的那些兵将外，还有一路军正从兰州赶来，正是晋安的凤昭军。 “太后何不派德安公主的驸马左臣将军督军。” “不可，左臣是禁军统帅之一，他得守着宫城。”如果不是左臣领着的虎贲军和相家所领的禁军都在她手上，怕是在那晚帝位就换人坐了。 玉相沉默了下，他心中清楚太后怕是不相信其他的禁军了，毕竟皇后和太子就是御林军的保护下出事的。 还有人提了李禹，太后更烦了，虽然李禹是她兄长，但李禹就不适合督军，西征的时候都闹出事了，后面被皇帝寻了由头罚了一顿。 就是要讨好她，也不必如此。 还有提及一些文臣的，太后可不是皇帝，她虽信奉儒学，可她不觉得让文臣督军能比武将亲自督军的好。 毕竟一个只会纸上谈兵，而另一个却是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此时不是怕一方权大的时候。 一旁的枢密使躬身道，“太后觉得傅爻如何？” 傅爻的品性还是过的去的，作战能力在大周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太后依旧觉得不妥，急报上面也点了西北边境的不安分，得傅爻和晋安等人镇场子，他们暂时是脱不开身的。 突然太后想起了傅爻手下的一个将军，“那刘元畅如何？他似乎在西征时立下了不少功劳。” 众人讨论了一番，也觉得可以。 然后就是关于一些粮草以及医药物资的商定了，如雪一般的单子纷纷扬扬落在江院正的案头，这段时间熬的他头都要秃了。 制药制药！要钱啊！ 这么多的材料，单靠他们药局出？怎么不去抢啊！ 杜莘拿着申请名单站在门外，犹豫的探出半个脑袋，然后就瞧见江院正气的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的样子，底下的人都跟鹌鹑似的。 “怎么不进去？”突然出声的太医令吓了杜莘一跳，连忙行了个礼。 太医令瞥了她一眼，拍了拍袖子就跨了进去，在提交名单之前还朝杜莘伸出手，“你的名单拿来，一群小姑娘家家，谁都不愿意去干的事情，就你们上赶着。” 投胎都没那么急的。 江院正缓了缓气，直接将杜莘名单上的人砍了一半，“我知道你们的心，但是河东危险，女子制药所那边也要留人，女医不可全都上战场。” 说罢江院正看着杜莘，“谢太医不在，你若是也走了，女子制药所谁来管事？” 当然是秀灵等人，当初谢宁带她去西征的时候秀灵就管的很好。 见江院正点头同意，太医令欲言又止，待杜莘一脸高兴的离开后才道，“宫里不是说要几个女医吗？杜莘的医术好，你怎么将她外派？” 江院正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上战场不一定比宫中危险，他欠杜子旭一个人情，杜家要杜莘远离是非。 宫中能有什么是非呢？ 是在继小太子逝后，一个接一个的小皇子出事，所以太后才会如此紧急的召女医进宫陪护，贴身看着小皇子们。 谁都知道这大概是昭王的手笔，但谁都无法指证他。 昭王也适时的给太后递了信，是选端王，还是所谓的正统。 可他也是先帝的儿子，怎么算不得正统呢？明明小时候他的才华丝毫不弱于皇帝，可他却永远不可能被注意到。 就是不学无术的端王，也比他得宠。 但是没关系，他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 燕曦看着枯坐在皇帝床前的太后，悄悄的退下，身旁的心腹贴近轻语，“殿下，信送出去了，大概还有五日便到河东。” 那是给谢宁的信。 燕曦摊开纸张练字，头上的白色抹额显得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点点墨色落在微黄的纸张上，她的字是父皇亲手教的，所以，极像他。 第809章 一梦华年341 远在并州的谢宁在五日后也收到了燕曦寄的来信，包括送信的四个暗卫。 从信中也得知了这段时间京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让谢宁心存疑虑的是，在离开京城之前她是给皇帝请过脉的，就算是北晋侵略河东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再是愤怒，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倒下了。 皇帝病的太快了，快的让谢宁有些怀疑其中是否有其他的内幕。 可她此时又脱不开身，真定不久前传来了消息，那边的情况比并州还要严重，仅有五千兵将守城。 那一批从陕西来的援军已经被须老将军安排去支援真定了，只期望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北晋的情况也不好，他们打不了持久战。 更何况还是在他国，补给困难。 谢宁摊开舆图，指尖落在黄河这一条线上，她记得南岸那里有着数万的周军，就是北晋军放弃久攻不下的真定，而留一部分军队围困，然后大军南下，这里也能挡很长一段时间，毕竟黄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惜的是谢宁对大周军队的腐朽认知还不够深，即使她经历过西征，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后方，且所在军队在傅爻的带领下亦是十分的勇猛，任是谁也想不到，黄河以南的周军会不战而逃。 大概估略了一下形势后，谢宁便回信给燕曦，如今朝中太后和昭王相持不下，且昭王隐隐占上风，而且看昭王的意思，他大概是不会给皇帝留下任何一个皇子。 燕曦想做那只黄雀，可她无兵无权，手上只一支她及笄后皇帝宠她然后给予她的亲卫和暗卫，亲卫也就是私兵，才三百，暗卫有三十。 这些都是专属于燕曦的人，皇帝本来给燕曦准备了八百亲卫，只不过其中有五百是打算等燕曦成亲时给她的。 不说皇帝和皇后等人私下里的贴补，燕曦自己手下有着不少的产业，养这么些兵并不成问题，而且她还私下里偷偷增加了私兵的人数，就是谢宁也不知道现在燕曦手上到底有多少人。 但无论多少，都很难和昭王相抗，除非......她能把禁军握在手中，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公主和太后的身份又不一样。 太后背后又扶持小皇子当储君，而且颇具威望，朝中但凡是站正统的大臣都会站在太后那边。 而且太后不仅有权，有威望，她还有兵，德安公主的驸马左臣是禁军统帅之一，手下有着三万的禁军，就燕曦信中所言，怕是相家也是隐隐站在太后后面的。 这样的话，太后就有了五万的禁军。 再加上两万的御林军......不过御林军的数量得打折，皇后和小太子是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出事的，可见御林军里并不干净。 表面上御林军或许听太后调度，怕是有一半的人私底下站在了昭王身后。 谢宁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在哪里找突破口的好，思考了许久，也只在信里提到了几个人名，而且还是几位相熟的贵女。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提醒燕曦可以从她们入手获得她们背后势力的支持。 燕曦的身份对于一些老古板的大臣以及封建世俗礼教来说的确是一项挑战，可若是只剩下她顶事了呢？ 这就是燕曦在小太子死后对昭王的一些作为冷眼旁观的原因之一。 但是此举并不稳妥，因为就算皇帝这一脉只剩下燕曦这些公主，且只有燕曦出众，也还有旁支，比如端王和昭王的后嗣，亦或是别的王爷的子嗣。 总能找到人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威慑，而最有效的威慑，就是兵权。 “回去告诉殿下，我会尽量在开春前回京。”到时候回去的，就不仅是她一个人了。 河东纷乱，却正正好可以趁乱起势。 第810章 一梦华年342 四个暗卫，只回去了两个，剩下两个留下保护谢宁。 待人走后不久，谢起也收到了家中的信，便来寻谢宁写一封信送回京中，也好让父母亲人安心。 谢望之的来信上说，陈云柏已经带着人往并州赶了，到时候有他的保护，谢望之也能更放心。 不管是陈云柏本身还是他手底下那些人，身手都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也不敢到草原上去跑商。 得亏的他还来不及出海，若不然也不能赶来并州。 “宝儿，你这字写的可真好。” 笔法婉约流畅，意态纵横，笔画中丝丝露白，像缺少墨水的枯笔写成的模样，别有一番风韵。 谢起有些赞叹，他的字也极好，但论飞白书，还得是谢宁，便是谢望之也不及她。 最后落下“文水”二字，谢宁将笔搁下，喃喃道，“......倒是有缘。” 谢起没听清，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有缘？” “和此地有缘。” 谢起顿时就垮下了脸，“可别说了，咱们差点就把命丢在这儿了，河东战乱如此，我宁可不要这个缘分。” 若是早知有此一劫，他定然要拦着谢宁和须红英不来太原，他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唯求家人平安。 知谢起误会了，谢宁也没解释，只将信交给一旁的护卫。 便又抽出一张纸写起了公告，她要招军医，本来她还想着招兵的，但还是不要太突出的好，毕竟上头还有须老将军。 她在松氏坞堡和小镇上招的几百人都被收编了，当然，须老将军给她面子，没有打乱重组，而是提了那松三郎做副官，领军的位置给了须红英。 本来须老将军是打算拨一个人领那几百个新兵的，但被谢宁拒绝了，然后她把须红英提了上去。 其一，须红英的身手足以压制这一队兵；其二，以须红英的身份的确更方便保护谢宁。 没错，谢宁将那几百个人当作了自己的护卫，或者说是私兵，可养私兵是犯法的，所以得在明面上给了他们一个身份。 须老将军对谢宁有愧，觉得人家千里迢迢跑来救自己，还差点在自己的地盘上丧命，因此对谢宁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别说谢宁提的须红英还是他家小辈。 虽然是个女娃娃，但不论是身手还是品性都着实不错，又是自家人，须老将军在纠结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须红英一开始还比较老实，但她旁边有谢宁呀，这些兵虽然算是私兵，但明面上也是有身份的，该有的待遇也不能少。 不求军饷了，吃饱穿暖是得要的。 谢宁别的不多，就是金子多，养这么几百号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刚好燕曦送信来了，可以用这个当借口拿钱出来。 剩下的就是制作一些军械武器和制药了。 制药那边有阿戚兰和杜明昭他们，倒是不用谢宁太过操心，只工匠这里还得谢宁亲自来教。 只是谢宁不仅制作震天雷，还改造了一下别的武器，好在州府是有武器作坊的，而且工匠也很厉害，不仅能够实现谢宁的想法，还能进行优化。 谢宁对热武器比较了解，对于冷兵器的认知却是泛泛。 因此在作坊的时候也很认真的和其他的工匠师傅学习。 大作坊里自然也是有分工的，大类分为木作、漆作、马甲作、大弩作、鞍作、剑作、器械作、皮甲作、枪作、火药作、青窑作、猛火油作、金火作、麻作、窑子作等等。 分工十分细致。 那师傅还帮谢宁把她的剑给修好了。 谢宁的佩剑是谢望之请大家打制的，与谢起的是一对，算是身份的象征。 而在战场上用剑的时候却是不多，士兵大多用刀，因为刀的技法训练相对剑较为简单，只一些将领才会佩剑。 本来谢宁的剑应当是不会缺口的，但无奈那次埋伏的北晋军首领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硬生生将她的剑劈了几个缺口，事后谢宁也很是心疼。 毕竟好剑难得。 如今有师傅能为她修复，谢宁自然不胜感激。 谢宁在一开始入军器坊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对她很恭敬，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他们尊敬的是谢宁的身份，而不是她的才能。 他们隐约的知道谢宁是一个医官，可一个医官来造武器？ 那不是搞笑吗！ 可谢宁却是用实际的行动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即使谢宁在一些冷兵器的锻造上的确有些小白，但她在火器的认知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其实谢宁初进军器坊的时候也有讶异，毕竟她之前都没有机会了解这些，当她真正去深入了解后，才更深切的认识到这是一个火器与冷兵器并用的时代。 第811章 一梦华年343 诸如火炮、霹雳炮、火药箭、震天雷以及飞火枪等威力强大的火药武器，这里都有。 既然大周这儿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那北晋那边肯定也不可能停留在冷兵器的时代。 如此谢宁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在支援文水县的时候她使用了更先进些的震天雷，对敌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而且还成功的击溃了敌军的军心。 此战能成，靠的除了突袭和震天雷，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一队北晋军对这类火药炸弹不够了解。 若不然军心也不会溃败的那么快。 现在是敌强我弱的情况，谢宁打算多制一些守城用的火药，现在的火药主要以硝、硫、炭为主要成分。 而制作火球除了这些主要成分外还可加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毒。 不过制作最多的还是用蒺藜做的火球，主要起到一个眩晕的作用。 现在制别的火器有些难，但谢宁可以制一些火箭筒，以前她就改造过不少，所以还算得心应手，而且火箭筒的制作工艺没那么复杂。 火药和火器被大量投入战场，因此这段时间城内都能听到震天的响声，一开始居民们还会害怕，到后面已经麻木了。 城未破，生活还得继续，所以可以瞧见这么一副割裂的景象，城门处守城军和北晋的军打的热火朝天，城内的居民除了面上偶尔出现的惶恐，大多都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只要是有空闲的时间，须老将军必然会来军器坊转上一转，看看谢宁新改造的武器。 这几日谢宁都在改造弓弩，说实话，谢宁从西征回来后就研究过，只不过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直接日日宿在军器坊，改进弓弩的射程和威力，而威力自然是得从箭上想办法。 火药箭就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如果能做成，绝对是守城利器。 而每次须老将军来，谢宁都要念叨一句材料不足，吓的须老将军好几日都没敢再踏入军器坊的大门。 须红英却是日日都来。 主要是和谢宁说训练情况，而且她还偷偷招兵了，其中还有女子，只不过那些兵现在暂时是杂役，帮忙打扫战场和治疗伤员，一部分放在阿戚兰她们手下，并不起眼。 另外一部分她私养了起来进行训练。 “再过三日，应该就会发起反击了。”须红英算着自己手上的兵，他们也是要上战场的，多见见血，新兵就能变老兵了。 “是援军到了？” “嗯，据说是刘元畅将军。” 谢宁闻言松了一口气，刘元畅还算靠谱。 自须老将军将陕西那边来的援军调去支援真定后，并州的形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后来她用改进的火器缓和了紧张的局势，但北晋军又不是笨蛋。 自己这边会造火器，他们也是会的，即使对方的火器没有谢宁改良的先进，但依旧伤了不少人。 一方守，一方攻，一直僵持不下。 谢宁算着时间，如果两相配合的好，反击成功，便可将北晋军赶出石岭，到时候她便可进行下一步，带军回京。 都说了各路军勤王，并州怎么能落下呢？ 须红英不知谢宁的盘算，继续说着她打听来的情报，其中有不少是谢起探听到的，“那北晋的东路军已经深入中原......差点就渡河成功了。 黄河南岸的望风而逃的将领被砍了，刚好那中书舍人参谋军事赶到犒军，遂毅然担负起军事指挥的重任，组织军队沿江布防，这才将东路军拦在对面。” 谢宁眉心微皱。 一旦渡河成功，就直接兵临城下了，可北晋军在河对岸虎视眈眈，怕是京中不少人都慌张南逃了吧。 之前有家书传来，说了京中的局势，北晋军能够一路毫无阻碍的纵横千里大平原，都是于同不守城的结果。 若是他带着几万兵将留下，大周的形势绝对不会如此。 或许在这些人眼中，如此外患，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吧。 借此逼迫朝廷早拥昭王上位，然后才能齐心解决外患。 第812章 一梦华年344 太后摸着最后一个小皇子的脑袋，“述儿，你最是乖巧了，往后要记得，你不再是皇子，只是一普通平民的孩子，知晓吗？” “姑姑，为什么？父亲很快就会赶过来了。”静妃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她这唯一的皇子，堪堪才会走路喊爹娘的年纪！ 太后摇了摇头，“只有他死了，才能活，你懂吗？” 静妃只抽泣着，她并没有那么爱皇帝，但她爱自己的孩子，难道放弃帝位都不行吗？为什么要将她的孩子送走？ 太后不想再多说，她最是知晓静妃是怎么样的人，有些脑子，但不多。 若不是她护着，静妃早就和皇后一样丧命了。 说到皇后，太后心中也有愧，是她棋差一遭，本来她都安排人过去了，御林军也叮嘱过了，可坏就坏在出事的是御林军统领竟然是昭王的人。 端王赶去救人，却被陷害成杀人。 即使很多人心中明白不是端王下的手，可只要昭王追究，凭借着他手中的人证物证，就能把端王摁的死死的。 想到那断了一条腿的小儿子，太后心中怎能不恨？ 可再是恨，她也得先将国守住了，等昭王掌权了，他就能命于同和李禹等人一起反击，将孤军深入的北晋军彻底留在这里。 而不是内斗，让北晋坐收渔翁之利。 昭王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太后娘娘，燕曦公主求见。”太后用帕子点了点眼角，拭去溢出的一滴泪，她也有疲惫伤意的时候，可在人前，特别是小辈面前她还是得撑起来。 “唤她进来吧。”然后让人将静妃和小皇子送出去。 看着一身素服的燕曦，太后拉过她的手，心疼道，“我们家燕曦受苦了，不要忧心，皇祖母会护着你的。” 燕曦自小聪慧懂事，阖宫上下都喜欢她，太后自然也是喜爱她的，更别说皇后和太子都不在了，也就是说燕曦没有靠山了，太后更是疼惜了。 若是皇帝能醒来就好了，可是太后知道这不可能。 “皇祖母。”燕曦顺势坐在太后膝下，面上带着几分惶恐，“皇祖母，父皇.....父皇不是生病，他是中毒了。” 此话将太后震住了，手上的力气不由加大了几分。 “你说什么！？” 燕曦红着眼眶道，“之前父皇的身体虽差些，但还算健康，又有太医日日把脉，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呢？ 当初西征如此繁忙，父皇都能撑着，如今北晋侵略大周，以父皇的性子，更是不敢轻易倒下......”燕曦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然后才点出她查到的事情。 这还是谢宁在信中提点了，燕曦才注意到这一点的，最后倒真的被她查出了一点东西。 太后面色一变，当即召了江院正进来，让他检查皇帝寝殿里的东西，最后并未发现有什么毒物，可是当燕曦自皇帝的手腕上取下那一串佛珠后江院正的脸色才逐渐凝重起来。 若只是佛珠便罢，可这佛珠是浸了药水的，自带一股奇特的香火味，加上殿里点的香，那就是一种慢性毒。 此毒极微，最少得三个月才会显现效果，而皇帝因为北晋突袭一事乱了心神，又忙于政务，身体一下子就差了许多，这毒就提前激发出来了。 所以皇帝才倒下的那么快。 江院正背后一凉，当即跪了下去，额头死死的抵在地板上，是他医术不精，竟然没有发现皇帝是中毒，只因皇帝的症状和脉象和中风的情况太像了。 这才让他忽略了这一丝不对劲。 明明他已然把出了皇帝脉象里似有躁气，可那时他却把这一丝躁热归结为皇帝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那此时皇帝的毒可解？”太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江院正脸色惨白的摇头。 燕曦侧眸看到太后沉沉的目光，便知江院正怕是活不了了，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死。 “来人！将人拖下去，杖毙！” “皇祖母，药局和太医院以及太医局的调派还有赖江院正。”燕曦跪了下来替江院正求情。 “而且父皇如此，的确有江院正医术不精，玩忽职守之罪，但更可恨的是那下毒之人！”说着，燕曦便落了泪，眼中恨恨的，看的太后心酸不已。 最后太后没有处死江院正，而是贬了他的职位，然后让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邱老太医掌院正之责。 江院正感激的看了燕曦一眼。 第813章 一梦华年345 既然是佛珠和香的问题，那便溯源，这些东西都是有记档的，真要查起来还是很快的。 最后查出的人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因为香是内务府提供的，这点没有问题，香是与佛珠上面的东西混合才导致皇帝的身体出问题的。 所以重点是佛珠，可这佛珠竟然是淑妃给皇帝的。 而当太后派人去到淑妃那个小佛堂寻人后，宫人才发现淑妃已经自缢了。 如此，线索便断了。 到底是谁下的手？昭王？还是别的人？ 这事让太后不禁想起了当初皇后被猫吓到早产一事，究竟是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女下的手，还是受人挑唆，被当了枪使？ 这一切都随着淑妃的死亡而画上了句号，让人无从查询。 燕曦扶着太后缓缓坐下，细声安慰着，抬眸却对上刚从内室出来的丁内侍的眼睛，两人静静的对视一秒，遂互相移开。 丁内侍缓步上前给太后汇报皇帝的最新情况。 太后此时就是知道这一切大概率是昭王所做的，也不得不选他。 不过这本就是她早做好的决定，一切都等将北晋军赶出大周再说，太后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燕曦，这段时间你便去相家住几日。” 前朝后宫事务繁多，她难免顾不上这个孩子。 燕曦却是摇头，抱住太后的腰身，哽咽道，“燕曦哪儿也不去，就在宫里陪着皇祖母和父皇，燕曦只有你们了......皇祖母，您不能不要燕曦......” 哭的太后心疼极了。 “没有不要你。”太后想狠狠心，但看到燕曦哭的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倒是没狠下心，将燕曦留了下来。 燕曦不比皇子，即便是嫡长公主，应当也不会被针对的太多。 最后太后还是让燕曦留下来侍疾，毕竟其他的人她也难以相信了。 将太后送走后，燕曦便坐上了刚刚太后坐着的位置，即使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其实那串佛珠根本没有问题，但是她要让人误以为那个佛珠有问题，反正就是要透露出去皇帝是中毒，而不是中风。 只不过没想到这里的消息刚递出去，淑妃就死了。 如果说一开始燕曦只是怀疑，那现在就是确定，淑妃有问题，可对于淑妃是不是昭王的人，她还不能确定。 丁内侍却是不理解，因为昭王是那个最大的得利者，不是他，还能是谁？或者说，如今还有谁能够和他抗衡？ 燕曦也说不明白，她觉得自己似乎被障目了，有些看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丁内侍，父皇这边还有劳你照顾了。” “这是老奴的职责。” 其实他早已做好了给皇帝殉葬的准备，但燕曦找到了他，还递来了一封谢宁的信。 坐在他们这样位置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实意呢？多的是虚情假意，对于丁内侍来说，这辈子他也就对三人有真心。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他的干儿子。 皇帝是他打小就跟着的主子，干儿子是继承他衣钵的人，算是传承。 而最后一个能让他交出真心的人，是谢宁。 他活了这么些年，能称得上知交的，堪堪谢宁一人而已。 当初谢宁特意停在某处与他谈论为宫人看病之事，只不过是为了说给那个小宫女听罢了。 他在宫中多年，哪里看不出谢宁的小动作，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事后只稍稍一查，便能知道原委。 如果说谢宁是为了一个小宫人而发的善心，不如说她从那小宫人的身上看到了其他宫人的影子，知他人之苦，尽己所能伸以援手。 对于丁内侍这般撑着笑面心中却是冷漠的人来说，这样的善或许愚蠢，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救了一些人的命，若是有一天，自己也需要那么一份善呢？ 所以他们从不会去鄙夷。 第814章 一梦华年346 即使后来谢宁没有再给宫人针灸了，她也没有忘记她们，而是想办法让她们能在太医院得到治疗。 让他们不再需要托各种各样的关系，把毕生体己都交出去才能换来治病的药。 宫人都记着谢宁的恩。 而他能和谢宁成为知交，不是因为谢宁把他当人，对他有救治之情，还有谢宁给予他才华的尊重。 丁内侍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不通文墨之人，但因为他的身份，不仅自身低人一等，受到鄙夷，他的学识才华亦是。 谢宁擅书，但却不及其父，唯一手飞白书，夺了众人目。 而飞白书，正是他的专长。 忘年交也是自此开始的。 此时谢宁所写的飞白书正静静的搁置在谢府书房的桌案上，深冬寒气入骨，谢望之最终还是将谢宁的信装进了匣子里。 墨书捧过匣子放到架子上，不懂为什么一封简单的家书，自家老爷日日都翻出来看，还一副忧愁的模样。 少爷他们不都平安了吗？表少爷也带人去看着了，等战事稍平，便能回来了。 一开始谢望之看到报平安的信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看了谢宁特意写的信也没意会到别的含义，但在燕曦公主派人送来一句诗后便不对劲了。 这是......有武后之志啊！ 谢望之顿时理清了之前的疑虑，难怪谢宁要特意以飞白字体写信，难怪书中提了太原，提了文水。 太原乃龙兴之地，而文水，则是武后的出生地。 当察觉到谢宁的暗意后，谢望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并不想参与这些纷争的，只管在乱世中护住家人。 而且女子为帝......对他的刺激有点大，谢望之觉得自己还没有开明至此，更何况这样的后患很大。 更别说燕曦不仅是公主，而且还是一个没有什么实力的公主，谢望之不知道燕曦是怎么敢起这个想法的，就不怕落得一个前朝帝姬的下场吗？ 只是当今有实力争位的只有昭王和太后所带的小皇子了，其中对于昭王此人，谢望之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昭王有为政之能，只是手段心思比现在的皇帝更狠罢了。 所以他只管保持他的中立。 可惜的是昭王还是想拉他下水，这便罢了，还想与他家结亲，许谢宁世子侧妃之位。 谢望之没当场把人轰出去都算是他自制力够强了。 或许在昭王等人眼里，这足够有诚意了，毕竟谢家的门槛不高，若不是谢望之如今任了工部尚书之职，谢家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毕竟昭王即将为帝，那谢宁往后就是太子侧妃，在他们眼里算是一步登天了。 但谢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个。 陈晚娘听谢望之说了此事后便放下了狠话，就是正妃她们家都不稀罕，更别说侧妃了！再是侧妃，也是妾！ 若是谢望之敢同意合作，她便直接带着谢宁回陈家，她不知有多少钱，足够谢宁挥霍好几辈子的了，谁稀罕去别人家做小伏低？ 她家宝儿值得最好的！ 谢望之话说慢了，直接挨了一道，他心里也气，但此刻却是不好直接与对方撕破脸皮，他得好好谋划怎么扳倒昭王。 如此中立就不可能了，但支持燕曦也不大可能。 因为燕曦没有胜算，谢望之不看好她。 好在燕曦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能得到谢家的帮助，只需要对方看在谢宁的面子上在一些力所能及的地方上给予便利。 那边述皇子和淑妃逝世的消息传到昭王府，只是让昭王讶然了一会儿，眼中划过一丝可惜，然后便继续和一旁的平遥郡王商量对策。 “除了玉无妄那个老头子背后的朝臣，其他的人几乎都站在了本王身后，现下最后一个皇子已死，局势已定，待本王登位后平遥你便和于同、李禹他们一起夜袭金营.....” 平遥郡王垂下眼眸，忧虑道，“皇兄，若是那小皇子未死呢？你不怕这个消息是太后放出来迷惑你的？” 昭王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死了便死了，就是没死，他也得是个死人。” 第815章 一梦华年347 话虽是这么说，但昭王还是会下心思去查证的，他还没有那么自大。 等平遥郡王离开后，昭王才唤了自己的幕僚进来继续商讨，手中把玩着一个小药瓶，正是导致皇帝中毒的毒药。 他的眼线是多，但那屋里只几人而已，他也无法得知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有医官发现了皇帝中毒的事，而江院正照顾了皇帝那么久却没有发现，太后念在现在还需要江院正，所以才暂时将其贬职处理。 昭王也是奇怪，这药明明是融进衣物里了，且每日都会更换，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在皇帝倒下后他立刻便让淑妃停了药，按理来说，不该被发现的。 除了淑妃，其他涉事的宫人也都被寻了由头处死了。 那原因可能就出现在淑妃身上了。 “王爷怀疑是淑妃泄露了机密？” 幕僚摸了摸胡子，他们的安排可谓是完美，宫里也就淑妃知情，然后便是皇帝因耗神过大而催发了药性。 不然皇帝也不会那么快倒下。 昭王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是怀疑的，毕竟严格来说，淑妃不是他的人，而是平遥郡王的人，且身份也是不低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妃位。 说是怀疑淑妃，不如说怀疑平遥郡王。 可平遥郡王这么些年，若不是背后有昭王扶持着，那郡王府都长杂草了，哪里还能有如今的风光？ 昭王也想到了这一层，平遥郡王有什么东西他都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才如此的信任对方。 “罢了，工部那边如何？” “最新一批军械已经送往大营了，再过一日凤昭军便能到京城了，到时候正好可以压制李禹。” 于同加上晋安，足够了。 太后的势力对上昭王，还是弱了些，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凭实力说话的，只不过昭王想坐的稳一点，所以才守那么一些规矩。 都说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书写，可天下悠悠之口，也不是说堵就能堵住的，更何况......他现在做的事，不就是皇祖父开的头吗？ 他不能更坏了，若是有“不肖子孙”也学自己就不好了，更别说礼崩乐坏造成的后果。 在太后的默认下，昭王顺利登位，而还在病床上的皇帝被封为太上皇，是为景帝，既然都达成了目的，那昭王也并不介意继续留着一二废人，因为目前最要紧的是黄河对岸的北晋军。 这路北晋军还在等着攻打并州的西路军来与他们汇合，可惜刘元畅及时赶到，和须老将军一起大败北晋军。 其中谢宁所制的弹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迫使西路北晋军不得不撤到石岭之外。 借此战之机，须红英成功带着手下军队闯出了一番名堂，谢起则是为她管着后勤，充当着军师的角色，最后须老将军也默认了须红英的领军之职，只待战事平息后为她请功。 须红英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她没想到须老将军竟然真的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不仅给了她兵权，还给了她另外一支军。 对于须红英来说，这支军队是陌生的，对于这支军队来说，须红英这个名字也陌生，但是须千越之女这个名号却并不陌生。 他们是曾经追随过须千越的人，而须红英对于他们来说，是小主子。 但须千越之女和须红英是两码事，一开始他们只是因为须红英是须千越的女儿以及须老将军的命令追随于她，可随着须红英带领他们履立战功后，他们才打心里认可了须红英的领军之位。 那曾在须府前拦住谢起比试的大汉没忍住凑到谢起身边问他，“姑爷对于我们家将军现在这般可有什么感想？” 谢起正思考着怎么为自己这一军谋多一点福利，听到大汉的问题，当即端正了身子，“自是极好的。” 但再好，他亲自和须红英说就是了，和别人讲没意思。 “姑爷不会觉得不妥吗？”大汉人糙，讲话也直接。 谢起立即摇头，“何处不妥？自古女将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她们皆是惊才绝艳之辈，史书赞誉，百姓讴歌，若是夫人能有她们那般的成就，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谢起觉得手握长枪在战场上杀敌的须红英比任何时候都耀眼，若是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太容易受伤了。 因为须红英领的将军之职是要在战场上拼命的。 第816章 一梦华年348 其实须红英在接过须老将军划给她的父亲曾经领的军后也有此一问，毕竟那时她虽有军功，但混在诸将中毫不起眼。 须老将军只叹气，“长房只你一个嫡女了，虽然叔祖父时常会在心中感叹我们家红英为何不是个男儿，但若你能重现长房的荣光，又何必介怀是男是女呢？ 且看那滔滔历史长河，亦有女将星。 当初乱世，须家祖上正是女儿家提起了刀剑守住家族的，虽此事只在族谱里留下寥寥几笔，其英勇风骨却留在每一个须家后辈的心中。” 须老将军并不迂腐，他此刻助须红英，待日后长房起来了，须家内部才能守望相助。 就是须红英嫁人了，她也还是须家女，以她和谢起的性子，定然会扶持京城须家。 有了须老将军的默认，须红英更加放心大胆的往自己手下招人，还是须小将军看不过来，悄声让她注意一点。 而须红英招了许多女子，其他人都以为是做营妓的，便是军中将士也是，却不想竟是女兵。 他们很不可思议，但因为顶头的将军就是女的，不敢有什么异议。 所以只须红英的军中没有营妓，至于士兵们的一些需求，须红英在谢宁的建议下开展了其他的活动，比如摔跤射箭等比赛。 激励士气，不一定就要用女色，钱财也是可以的。 待到河东的战事进入尾声，谢宁便和须红英一块领军回京，在河东的消息还未传回京前进行合围之计。 和她们一块回京的，还有刘元畅。 他本就是领兵来支援的，如今战事稍歇，自然是要去京城勤王的。 在大军寻了一处空地休整，刘元畅直接邀谢宁等人去他帐中宴饮，其实也算不得宴饮，只不过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便寻了空吃肉喝酒，放松心情。 刘元畅很想把谢宁拐到他们西北去，如果谢宁去了西北，那他们这一路军就无敌了！谢宁不仅会做神药，还会制火药，可太招人稀罕了。 谢宁没有饮酒，她的伤是好了，身体还是差，得好好调养着，所以只在自己的桌旁喝茶，也无心看场子中央的舞蹈，脑子里全是对京中局势的分析。 谢宁不知皇家暗卫有什么传递消息的方法，但这段时日她和燕曦的信件就没停过，因此对京中如今的情况还算了解。 昭王登基后便立刻下令让于同等人夜袭北晋大营，却以失败告终，还折了五万兵，不，严格来说，是八万，因为于同带着三万兵南逃了。 北晋军趁势渡过黄河天堑，兵临城下。 如燕曦信中所述，一开始斥候所探得北晋军只有五六万人，而在不久前，也就是于同等人夜袭北晋大营的时候，却发现北晋军竟有十万之众！ 谢宁算了算这个时间，那个时候正是河东翻盘之时。 打了胜仗回来的须红英还和她吐槽，说这次的仗比往日要简单，难道是北晋军被接连的败仗打击到了士气，这才不似往日那般勇猛？ 后来将一部分抵抗的北晋军彻底留在了凤岚城，一部分追击，赶出了石岭。 若是认真算来，这些北晋军的数量是不对的，或许一开始他们就在拖时间，好让大军直接南下和另外一路北晋军汇合，直接攻打京城。 而在道路断绝的情况下，河东收到的消息要比平日慢上许多，趁着这个信息差，两路北晋军成功汇合，且将计就计，让大周夜袭的计划失败，然后成功渡过黄河。 如今已经围困京城有一段时间了，且还冲破过城门一次，虽被挡住了，但大周损失颇大。 北晋军有十万左右的人数，而各路来勤王的军队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几万，便是之前因为夜袭损了八万人，如今也比北晋军多上几万。 只不过在接下来的守城与攻城之战中，亦损了很多人，而今算来，双方大概是差不多的人数。 按理来说，守城应该是比攻城容易的，但是京城里的守将分了好几个阵营，并不齐心，所以面对齐心协力的北晋军，自当势弱。 昭王这个皇位坐的并不稳，太后和他不齐心，而他内部的人也不齐心。 第817章 一梦华年349 太后联合了昭王那一派的平遥郡王。 在明夜，太后就会联合平遥郡王发动宫变，细数昭王的罪状，然后废帝，拥立宫外藏着的小皇子为帝。 太后能下此决心，是因为河东安稳的情报传到了京城，而谢宁这一支军队以及一部分西北驻军赶来了，这边拦住他们北上的路，完全可以将这十万北晋军困在中原腹地。 如此反击，北晋军必然元气大损，若是趁势起兵，说不定还能将北晋拿下。 谢宁的回信很简单，“杀。” 远在宫城的燕曦看着手上的信，明白了谢宁的意思，外面的兵戈之声不绝于耳，她在内里穿着甲胄，然后罩上一身宽大的素色衣袍。 “父皇，你该醒了。”一旁的江院正颤抖着将手放下，公主让他给皇帝施了最后一套针法，让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针法。 扫了一眼周围，竟全是燕曦公主的人！ 昭王是掌着御林军，但他没了于同的兵，加上平遥郡王选择了与太后合作，直接毒杀了晋安，收了凤昭军，他最后的底牌也没了。 这么一点御林军根本抵挡不住太后的压迫。 即使太后失了李禹的军队，但她还有左臣和相家的禁军。 就谋杀皇后和太子一事，相家就不会放过自己，昭王早有预料，但是没想到还未等他寻个由头将相家派出城外借北晋军的手杀之，却等来了相家带着禁军逼宫。 昭王坐在皇位上，目光沉沉的盯着下方的平遥郡王，“平遥，朕待你不薄，你便是这般对朕的吗？可是忘了当初到底是谁跟狗一样匍匐在朕的脚下求朕庇护他，却不想这不是狗，而是一头白眼狼！” “陛下，平遥自是记得你的恩情的，只不过陛下你也说了，斩草要除根，这皇位，本就是我这一支的不是吗？ 永帝弑兄夺位，如今，也该重回正轨了。” 太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平遥郡王，“你这是何意！？” 平遥郡王哈哈笑了几句，施施然的走到一旁，上方的昭王轻呵一声，似软了身子般靠在皇位上，“母后，你也信他？这就是个狼崽子！ 述儿没死对吗？你想联合平遥推翻我然后拥述儿登基是否？哈哈哈哈—— 真是愚蠢，母后，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了，此刻述儿的尸体怕是都已经硬了，不......” 昭王看了平遥郡王含笑的眸子一眼，轻嗤道，“怕是端皇弟的儿女，也去了。” 太后闻言心神俱震，其他在场的大臣也目露悲意，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景帝血脉断绝啊！ 外面响起打斗的声音，左臣牢牢护在太后身旁，持剑直指平遥郡王，平遥郡王身旁的兵将当即护住了他。 有的大臣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悄咪咪的挪着身子，就要往那柱子后面躲去，却不想脑袋撞到了谢望之的小腿。 两人相顾无言，大臣只尴尬的掩面，希望谢望之别记住他，可太丢人了，但依旧继续挪动着身子，期望着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不要波及到他。 而谢望之则是看向那几个端着鸩酒往昭王而去的人，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昭王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感想，他败就败在自己不够狠，顾忌着天下人的眼光，怕礼崩乐坏......造就乱世...... 他也想做一个好的君王，想史官在史书上多赞誉他。 在昭王饮下鸩酒后，平遥郡王脸上落了笑，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风吟姐姐也是饮的鸩酒，味道如何？” 风吟，是淑妃的闺名。 第818章 一梦华年350 看着平遥郡王的面容，昭王想起了那个面目清冷的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只有利，没有情，淑妃于他，不过是一棋子，动情的是平遥。 若是他早些知道，也能借此拿捏住平遥，可惜......不，昭王强忍住全身的疼痛，嘶哑着声音开口，“淑妃，不是自缢......是你......” 杀的。 昭王话未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太后脑子并不笨，自是看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没想到平遥竟然心狠如斯，她可是记得，淑妃自小便是和平遥一起长大的，待其如亲弟。 其他大臣也悄悄的看向平遥，但平遥却丝毫不在意，他不仅要景帝一脉断绝，还要太后的命，昭王就是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这才棋差一招。 “动手吧。” “保护太后！” 此时殿中属于太后的人只有十人而已，其他的都守着殿外，左臣心中暗恨，刚刚响起兵戈之声，浓重的血腥味都传到了里面，怕是现在外面都是平遥郡王的人了。 也不知相府的禁军能不能及时赶到救援。 “吱呀——” 殿门轰然打开，进来的不是穿着染血甲胄的士兵，而是两个提着宫灯的小内侍，随着光亮缓缓靠近，众人才瞧见了轿辇上面的人。 有大臣惊呼出声，“陛下！” 正是转醒的皇帝，此时他面色红润，眼中的锐利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将逆贼拿下。” 淡淡的声音落下，后面是鱼贯而入的亲卫，是燕曦的人打头，而在更外层，有相府的人守着，且正在清理平遥郡王的人。 “你没死？!” 平遥郡王不敢置信，他有太医院的人，所以知道皇帝的病情，能拖那么久，都是江院正和邱老太医医术高超，如今怎么可能活呢？ 不可能！ 太后看到皇帝虽然消瘦到撑不起龙袍，但面色看起来却没有病床上死气沉沉的样子，心中惊喜，连忙跑了过去。 左臣依旧紧紧保护着太后，见平遥郡王等人被拿下，他心中也略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都要以为自己得留在这儿了，也不知道家里的夫人孩子如何了，毕竟端王妃和小世子都在他家中。 “母后稍安。”皇帝扯了扯唇角，其实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太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眸子颤了颤，心中一痛，松开了手。 燕曦扶着皇帝手往上走去，大臣们都俯首在地，心中惊疑不定，都在猜测皇帝是不是假装生病，然后设计引蛇出洞，将昭王等人一锅端。 皇帝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看了一眼倒在龙椅上的昭王，默了默，挥手让想将端王抬下去的内侍走开，自己也没上去，而是直接坐在了内侍抬过来的椅子上。 “咳咳——“ “父皇。”燕曦眼中有担忧，但却没有后悔。 “宣旨吧。” 他的心口已经疼起来了，皇帝看着满殿的尸体，不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已经很努力在管理这个国家了。 少时努力学习是为了得到父皇的认可，也因他是嫡长子，是注定的储君，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登位后才知这个担子有多重，充满腐朽味的朝堂，满眼只有私利的臣子，他无法将腐肉割去，只能尽己所能的坚持，他想要能臣与他一起，让大周的死气少一些，让它活起来。 可似乎他并未追上大周腐烂的速度，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上天似乎是在和他开玩笑。 皇帝不由想起那日谢宁去石府出诊回来，他问谢宁，“若是不割腐肉，那石霁可还能活？” 当时的谢宁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的摇了摇头，“腐肉是已经完全坏死的肉，若是不割，便会腐烂的更深，直到人亡。”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总是差一点。 因为无论纸上的政策是如何的完美，人都是不完美且复杂的存在。 第819章 一梦华年351 丁内侍缓缓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今吾儿太子明敛不幸薨殒，朕心甚恸，悲不可抑，且身染重疾，不能久理皇案，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惠国长公主赵燕曦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猎猎长风拂来，吹乱了灯影，此旨意一下，四周皆静。 不待大臣反驳，皇帝便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已无多少时日，还望众臣工摒弃偏见，辅佐新君，驱逐外敌，还我大周清平盛世。” 然后又叫了好几个大臣，被唤到名字的无一不是朝廷肱骨重臣，谢望之也在列，他.....最后也选了燕曦。 当燕曦将太后、昭王与平遥郡王的关系摆在棋局上的时候，谢望之便知道，燕曦是站在最后的那个人。 而燕曦有什么呢？ 若是她只有皇帝给她的三百兵将，绝无可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的背后肯定还藏了更多。 谢望之没问，只是将工部的兵甲挪给了她，算是表达了诚意。 跪在地上的玉相其实是有些茫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传位给公主，即使燕曦公主的确不错，可她是公主！ 哪有传位给公主的道理？ 可看着皇帝逐渐灰败下去的面容，玉相说不出话来了，心中生出无限的悲意，不知是为皇帝，还是为大周。 “臣，拜见陛下。”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突然入宫的石老大人，在他出声后，一个接一个的朝臣跪下拜向燕曦。 经此，燕曦的地位便稳了一半了。 “平身。” 燕曦站在众臣之前，垂目望去，第一个感受不是大权在握的快感，而是沉沉的重担，还有孤寒。 皇帝看着燕曦坚定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的，他的长公主，天生聪颖，贤明优秀，即使现在还稚嫩，但她却并不缺乏担当大任的能力和勇气。 或许她能被众臣诟病的只有女子这一身份了吧。 皇帝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自私的，他不想让那个位置落在别人的手里，燕曦好歹是他的女儿，他也没有对不起大周的江山，因为他的燕曦，足够优秀。 可皇帝还是很痛苦，为这陷入战乱的大周，为他的皇后，为他逝去的孩子。 陡然间对上了下首一人的眼睛，皇帝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比这个曾经交托全部信任的重臣还要先走。 皇帝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这辈子有许多人教过他，但他心里的老师始终只有两个，一个是石相，一个是远在泉州的贺卿安。 好多年没见了，贺先生可真是倔脾气，为什么就不能服服软呢？ 不过走远点也好，这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底下却是最腐朽黑暗的存在，不适合贺先生这样的人。 贺先生自己离开了，但他却送了自己的弟子来。 谢望之，和贺先生不一样，但却一样辅佐他，将大周建设的更好。 皇帝逐渐有些看不清了，只紧紧握着太后的手，“母后，儿臣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太后摇着头，落下了泪。 “陛下！”随着丁内侍的一声惊呼，众人才发现皇帝已然昏睡过去了。 燕曦跪在皇帝膝前，泣不成声。 她给自己择了两条路，若是父皇不愿传位给她，那诏书便会变为遗诏，她会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外面都是她的人，她无惧。 可是她的父皇愿意托举她，为她登位铺路。 燕曦不知道父皇是因为选无可选，还是因为疼她，这都不重要了，她可以永远认为父皇是因为疼爱她，且认可她的能力，所以才愿意传位给她。 “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料理此间诸事，朕要出战，将北晋蛮子驱除出境，为大周赢来一片清平！” 有大臣劝诫，但燕曦是不会听的，这是早便制定好的计划，她需要战功稳固她的皇位。 第820章 一梦华年352 随着一声巨响，火球点亮了黑暗，炸在高高的城墙上，趁着凌晨兵将疲软之时，北晋发动了攻击。 远在内城的谢云心中震了震，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领着善堂里的孩子一起推着餐车，往城门去。 她是去送饭的，守城将的伙食还成，但那些底层的士兵却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谢云因为开着饭馆，所以存有大量的粮食，除了给那些乞儿施济，还有那些守城的士兵与军医。 一开始只她和陈晚娘一起做，后面其他的后宅夫人听说了也捐了点粮，全当一份心意。 毕竟城守住了，安全的是自己。 “云姨！” 小兵脸上都是黑灰，他的胸口缠着绷带，一看就是被炸到了。 “今儿没什么好的吃食，就馒头，还温热着，去领吧。”这小兵也是从善堂出去的。 谢云安排好这边，然后就往医帐那儿去，太医局的局生都分到了各个城门待命，哪儿打起来了，这些局生就要在太医的带领下收治伤员。 因为谢宁的缘故，谢云对这些个军医的观感都很好，特别是那些女医，谢云和陈晚娘等人还合计买了一些医药送了过来。 可惜的是能买的不多，很多药铺因为北晋人打过来了都将药材存了起来，不然就是提高价钱，她们能买那么多药材，还是托了德济堂的关系。 此时京城里有些萧瑟，虽不至于家家关门闭户的程度，但大街上却是没有什么人了，因为在北晋人打过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南逃了，便是没逃的，也将家族里的一些血脉送走了。 不管如何，血脉都不会断绝。 但再是萧瑟，也有那纨绔子弟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推着餐车离开的时候，谢云便被开路的士兵推到一边，然后就是一队整齐有序的军队往城门口赶，她似乎还看到了燕曦公主。 谢云只觉得自己眼花了，燕曦公主此刻应当是在宫里，怎么会穿着甲胄骑马往城门赶呢？ 说到皇宫，谢云又有些忧心，也不知道谢望之有没有回来，虽然谢望之没有说，但是她依旧感觉得到这段时间京城里的剑拔弩张。 谢望之还叮嘱她们没事少出门。 可深冬之下，每日都在死人，谢云放心不下善堂的孩子。 谢望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往家里招了许多护卫，便是谢云出门也最少配了两个，谢云一边念叨着败家，一边使唤着护卫帮着善堂的孩子砍柴火。 回到善堂门口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小姑娘拎着两个大包袱在那儿张望，她长的普通，瘦瘦小小的，“这是我家小娘子捐的旧衣，不大好，但还能穿，娘子可莫要嫌弃。” 这小姑娘声音十分的粗粝嘶哑，谢云并不在意，笑眯眯的接过包袱，谢过后邀她进去吃茶。 小姑娘摆了摆手，不愿进去，一溜烟的就跑了。 待跑出巷子口，小姑娘才捂着胸口平复气息，然后从袖口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润嗓的糖。 一路七拐八拐的，最后进了一家花楼的后门。 “衣服送过去了？” “嗯。”小姑娘看了一眼桌上的玉印，却并不好奇，只坐到炭火旁烤着手，然后听屋里的姑娘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她们这花楼早前就被一大人物盘了下来，那大人物也不逼着她们接客，只派她们去各处探听消息，当然，报酬也极为丰厚。 不像以往，换了主家后，她们在花楼里的待遇也好了起来，不仅有医药，便是遇到不好的客人，花楼也会给她们撑腰。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她们最看重的不是钱财，而是主家给她们的一个承诺。 承诺她们，终有一日，再无花楼，承诺给她们一个好的未来。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去干这种皮肉勾当？ 一开始，她们是为了那好的前途未来而为主家卖命，后来，她们想这世上再无花楼。 因身处其境，自知其苦，便不愿她人也经自己的苦。 纵使知道“世上再无花楼”这个承诺有些虚无缥缈，但是她们还是愿意去相信。 哪怕万一呢？ 第821章 一梦华年353 咚咚的鼓声随着炮火声停而起，然后便是冲天的厮杀声，一个又一个攻城的北晋军躲过滚石热油爬上城楼，然后又被打了下去。 可守城的大周军也损了不少。 燕曦自知自己身手一般，所以只坐镇后方城楼鼓舞士气。 谢宁所带的援军早就被北晋军发现了，毕竟那么多人，要隐藏踪迹是很困难的。 所以北晋军才会制定今日凌晨攻城的计划，就想在援军到达之前将京城拿下，毕竟谢宁那些炮弹的威力他们也是见识过的，两军合围之下，必然没有取胜之机。 而且他们还探听到这些火药都是谢宁带人制的，萧褚当时便暗恨，萧四如此悍将，都没能将谢宁杀死，那个小女娃可真是命大。 不过谢宁没死，他的悍将也没死，在归队养好伤后还为他们夺下了一座城池。 后面他们又派了好几拨人去刺杀谢宁，都被她身边的护卫挡了下来。 “那边准备好了吗？” 皇太孙谷延心中算着时间，河东赶来支援的军队大概还要一日多才能赶到河对面，到时候渡河之时他们也可以拦上一拦。 只要他们今日能拿下京城，便是河东的援军来了也没用，而且他们的援军也快到了。 更别说大周内部早就乱了，大周皇帝昏迷不醒，下面一堆人为了皇位打的不可开交，北晋定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架设了五千抛石车，而京城五十里的外墙，每里分得一百座。 为了制作足够的石弹，他们可是将附近的石制品洗劫一空，这般流星雨般猛烈的打击下，再是戒备森严的城防也无法招架。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战术之一。 “萧四已经集军了，待地道一成，便可发动突袭攻入城内。” 地道不是那么好挖的，一方面是头顶的护城河会增加挖掘难度，若是被守军观察到城外的异常，就会在城墙内侧的相关地段埋设大瓮监听地下，反向挖掘，以浓烟反抗，如此，地道战必败。 但是很可惜，大周内乱，没发现他们的地道。 此时在敌军的猛烈攻击下，燕曦已经撤离了城墙，她的手上还紧紧攥着谢宁早前写给她的信，里面是各种守城之法，其一便是反地道战术。 谢宁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用此法，但万事有备无患。 即使大周内乱，燕曦手上也没有多少兵将，但依旧派人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在北晋军有小动作的时候立即让手下在相关地段埋下一口大瓮监听，算着对方挖掘的时间，然后反向挖掘。 “陛下，何时出城迎战？”说话的是禁军统领之一，相家家主相长生，也是燕曦的舅舅。 “不急，先将地道里的敌军解决了，然后听声而战。”燕曦看着微黯的天空，心中也在算谢宁此时走到哪里了。 相长生看着燕曦坚毅的面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从未想过燕曦能坐上这个位置。 可燕曦做到了，那日相幼夷坐在他对面卜卦，他虽是武将，但行军布阵，亦讲究五行八卦，所以他自是看得懂的。 而让他动心的不仅是相幼夷的卦，还有恨。 他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还有那小外甥，都被昭王所杀，他怎能不恨？ 只不过为了大局，他忍下了这口恶气，可相幼夷说其他的皇子都死了，包括端王之子，那他和太后的计划又还有什么意义？ 当时相长生想的是，不顾一切杀了昭王，再从宗室里挑一个孩子扶持为帝便是。 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想到燕曦。 直到相幼仪将相剑君的卦象摆了出来，关于相家的命数...... 以前相家的命数系于皇后，现在系于燕曦。 曾经相长生是不信这些的，可相剑君测的太准了，让他不得不将其关起来。 可他又忧虑，窥测天机，损己命数，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所以相长生不许相剑君与外人说卦。 对于相剑君的卦，相长生无法不信，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将筹码都押到了燕曦身上。 他的身后还有一整个相家，他无法弃家族于不顾。 “陛下，相将军，膳食已然备好，这边请。”丁内侍在宫中操持景帝的丧仪，所以由小丁内侍跟着燕曦。 这也是燕曦允对方的好处之一。 其实军中的膳食很一般，不过燕曦的还算好。 第822章 一梦华年354 看着眼前的肉菜，燕曦便想到那些靠着城墙啃烧饼干粮的士兵。 一般来说，城池里可以存放的军械物资粮草是有限的，围城之下，便代表他们需要放弃城外的百姓、耕地、林地、水源...... 便是繁华如京都，被围久矣，富户还罢，那些本就贫困的人家直接就活不下去了，他们只好找耗子吃、挖树皮、啃白纸，严重些的便是以人相食了。 毕竟城下云梯投石，中层骑兵放箭，外层亦是严整的兵将，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普通人根本就出不去。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晚娘和谢云到各家游说，请他们拿一些粮食出来赈济，让那些家无存粮的贫户能渡过此难。 那些进城赶考的士子们看到有女子施粥，还以为是哪家的女眷，竟不怕饿疯了的百姓抢粮，亲自来赈济。 可走近一看，那面目慈和，满鬓白发的老媪，竟是去年上榜的考生袁璨！ 只是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竟是苍老了那么多。 “我们也上去帮忙吧。”看到一同科举的女子这般，有学子目露敬意，撸起了袖子，主动上去搬东西。 “国难之下，自当守望相助。”后面有那痞子来骚扰，也被他们拿着木棍赶跑了。 袁璨放下手中的勺子，让小孙女替她，然后她自己对着那些来帮忙的学子拜下。 学子们面带羞意，也纷纷还礼。 有的家中余粮有多的学子也回去劝父母捐了一些出来，能帮一些便多帮一些吧。 因着有这些人带头，京城便是在围困之下，被饿死冻死的人相比于史书上围困之城要少得多，乱象亦然。 坐镇府衙的县令听闻了这些事心中也是一叹，让人算了算库房的余粮，多少挤出一些拿出给那些贫户发下去。 主簿其实不太赞成县令的做法，他们库房里的粮得留给军队的。 城里这么多人，哪里救得过来？ 家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有对饥寒交迫的百姓动容的富户，自也有闭紧门户，保全自身的权贵，京城如今的景象，算是不错的了。 谷延和诸将站在了望台上，远远的看见一支残军往大营这边跑来，心中还在思虑这人是谁，然后便被一声巨响震的差点心跳停止。 宛若冬雷落下，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两米的大坑，而从周围倒下的兵将来看，这火药波及的范围可不仅两米！ “什么东西？” 听到一旁将士的惊呼，萧褚瞬间便想起了谢宁。 “斥候呢！？”不是说河东援军还要一日多才到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本来还在艰难反抗的大周士兵都傻眼了，他们看到了什么？援军！ “擂鼓！” 城门打开，早便严阵以待的大周士兵在前锋的带领下冲了出去。 于此同时，北晋军后方谢宁和须红英带领的骑兵也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谢宁自是在亲卫的护卫下厮杀的，一转眼，便又瞧见了那萧四，心中一惊，这厮竟然没死。 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对方举刀就砍了过来，谢宁一踢马肚子，向前迎去，刀剑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同时身子后仰，手上一松，弯刀立即横了过去，交错间谢宁立即转剑，斜斜一刺。 对方因着冲劲儿，一刀砍空后便来不及回挡，且谢宁角度刁钻，竟然朝着他未被甲胄包裹的地方刺来。 “狡诈的大周人！”萧四极其愤怒，血色上涌，举着弯刀又冲着谢宁来。 可谢宁此时又不同上次那边身无防备，且身旁又有亲卫掠阵，便是萧四亦有亲卫，过了二十几招依旧没有碰到谢宁，倒是他自己被刺了好几剑。 谢宁灵动，出剑又极快，可甲胄非剑能破。 她的剑只能伤护甲少的小兵。 不过基于上次中伏的教训，她早已备好破甲的锤子，她不大会使长枪，还是用锤好，之所以一开始用剑，是为了激起对方的愤怒，让对方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萧四的确很愤怒，即使亲卫已经在劝他撤退了，毕竟他还要护着萧褚和皇太孙离开，可他被谢宁激的只想杀了谢宁再走。 谢宁在对方再次冲过来的时候当即握着锤子锤了过去，专门破甲的锤，谢宁的力气还是比常人大的，当即打的对方气血翻涌，然后谢宁袖中弩箭刺出，萧四瞳孔瞪大，身体后仰。 “卑鄙！” 第823章 一梦华年355 谢宁不置可否，反手又捶了过去，萧四赶紧撤刀回防，可就是这一撤，门户大开，谢宁微微勾唇，蛰伏在一旁看似掠阵的亲卫持剑一翻，剑尖狠狠一划，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萧四的眼睛瞪的圆圆的，下意识的捂住脖子，可已无济于事，直挺挺的从马上落下倒在了地上。 他被割喉了。 “将军！”萧四的亲卫呼喊着，可他们很快也被谢宁的人解决了，萧四一死，这一部分人的士气也瞬间散了。 “不错。” 亲卫，也就是燕曦给谢宁的暗卫抿了抿唇，继续跟在谢宁身边。 那远远瞧见萧四身亡的其他将领恶狠狠的瞪着谢宁，恨不能撕碎了她。 鼓声阵阵，谢宁的计成了，她带的兵将与城中杀出的大周军将攻城的北晋军合围了，那些北晋军本来极高的气焰渐削，终是胆怯了。 须红英听着鼓声带人紧紧咬住对方的首将，让他无法指挥后撤。 远远看着这边战况的萧褚黑了脸，连忙让一旁的大将去接引军队突围，另外一边的邹都统亦然，他知道今日是不能攻城的了，立刻下令后撤。 而谢宁因为赶路，所以只带了一部分军队，剩下的还未曾到达，若不然定能留下更多的北晋军。 那边须红英杀的太狠了，本来节节败退的北晋军绝望至极，也是发了狠，起了血性反抗，不要命的厮杀。 谢宁见此便看了一眼周围，算着敌军营帐的方向，然后让左翼放开一个缺口，让北晋军逃。 若不然得不偿失。 不过在看到须红英追着对方首将而来的时候，谢宁也持剑上去拦了，其他人可以走，这人得留下。 将和兵，是不一样的。 那将军看到谢宁拦来，便挥刀砍了过去，可就在此时，身后破空声袭来，尖锐的长枪戳穿了他的身体。 谢宁堪堪挡住对方的弯刀，松了一口气。 她的刀和须红英的长枪都重新淬炼过，也能称得上神兵利器了，而须红英力气极大，使重箭能穿甲，枪亦是。 须红英哈哈的笑了几声，然后大喝道，“首将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她的亲卫也顺着她的话一起喊，本来还是顽强抵抗的北晋军并不相信，可却是真的没看到他们的将军，于是军心涣散，直接溃败。 突围出去的士兵还不到千人，这还是对方有人来接引的情况下。 见旁边的人还要追上去，谢宁赶忙将人拦下，“穷寇莫追，鸣金收兵。” 可收的也仅仅是他们这边的兵而已，就在北晋军后撤之后，又是一批火球砸下，砸的，是北晋军的大营。 刘元畅，带着人赶到了。 谢宁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调转马头，让人布置投石机，然后又派了一队人拿着震天雷去另外一边帮忙。 此战一直打到天黑，大周的军队直接将北晋军赶到了北岸。 “这位......将军，陛下有请。” 那来请人的小将看了一眼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的须红英和谢宁，眼神呆滞了一瞬，心中暗叹，没想到援军竟是女郎！？ 可一想到自家陛下也是女子，小将又沉默了。 燕曦一直焦急的在城内等着，待看到谢宁等人骑着马过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跑了下去，“阿宁！” 两人相隔两地，她在京城弄权登帝，谢宁为大周守住了河东，虽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可在燕曦眼里，谢宁功不可没。 “我做到了。”燕曦缓缓展开笑容，满是苦涩。 谢宁叹了一口气，“我也做到了。” 她守住了河东，燕曦登位......却尽失至亲。 第824章 一梦华年356 谢宁的确给了燕曦一些建议，但她远在河东，更多的还是得靠燕曦自己，若是燕曦自己立不起来，别说谢宁只是比常人多些经验和学识，便是谢宁智多近妖，也扶不起她。 瞧见谢宁眉眼下的疲惫，燕曦也识趣的让谢宁等人先回家，不过谢起却是留下了，他得和其他人交接一下。 那边陈晚娘听说谢宁回来了，忙不迭的赶回家，然后便瞧见趴在榻上睡的正熟的谢宁，她身后的长发还湿着，就这么睡过去了。 也怪不得谢宁，这几日她都睡的少，一直在赶路，又和须红英上战场打了一场，可不累坏了。 清絮用帕子给谢宁擦着头发，见陈晚娘来了，便低声将谢宁身上的伤说了。 那么大一个伤口，即使好的快些，可那疤却不是那么容易消的，陈晚娘轻轻掀开谢宁盖着的毯子，就这么一眼，她的泪就落下来了。 她如珠似玉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罪呢？ “等会儿让厨里做些肉圆子汤，宝儿喜欢吃那个。”这瘦的都不成样子了，一手摸上去全是骨头。 其实谢宁并不瘦，常年累月的练武，比一般人壮实多了，只不过在父母眼里，便是如陈云诚那般圆乎乎的，也是消瘦。 一旁的小丫鬟听话的去吩咐了，然后陈晚娘又问起了须红英和谢起的情况，见谢宁睡的熟，便拿了药膏先去须红英那儿。 相比于谢宁来说，须红英倒是精神的很，就是一身的血煞之气，颇为唬人，特别是看到挂一旁的甲胄的时候，那上面沾的血可不少，起码比谢宁的多。 可见须红英到底杀了多少敌人。 主要还是因为须红英在战场上打的比谢宁疯，一般都是以攻为防，虽然这般自己容易受伤，可却能横扫一片。 跟在须红英后面的亲卫也同样如此，所以专门给须红英等人治疗的阿戚兰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了，小姑娘每次都开最苦的药。 “夫人，侯夫人来了。”这说的是须红英的母亲。 在进城后须红英也派人去侯府报平安了，可侯夫人哪里等得及，便巴巴的跑到谢府来见人，起码得看上一眼才安心。 “这都是府里存的好药，先把药上好，再去见你娘，她这段时间也是担心坏了，你可莫要倔着脾气。” 之前须夫人便提了让须红英早些生孩子的事，说须红英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耽搁，侯府人丁不旺，所以须夫人便把希望寄托在须红英和家里的庶女身上。 不管是外孙还是孙儿都带有自家的血脉，她都喜欢。 可须红英觉得自己忙着呢，并不想那么快生孩子，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最后还是陈晚娘去劝的，谢宁学医，她自己也跟着知道了不少，女子太早怀孕对身体不好，她自己也有所感悟，毕竟她生养了两个孩子，且都是十几岁的时候怀的，自知其中辛苦。 后面都是谢宁给她开药扎针调理，身子才爽利起来。 所以便劝说让须红英先养几年身子再怀也不碍事。 须夫人不知这些道理，在她们眼里，女子及笄后便可嫁人生子了，怎么会损身子呢？倒是年纪大了，才不好生养。 不过既然谢家都不在乎，那须夫人就不好说些什么了，母女俩经常吵吵，她也没在意，后来须红英去并州，刚好赶上北晋军入侵，那段时间须夫人的心是七上八下的。 日日求神拜佛，就想求个平安，早知道就不和女儿吵了。 俩人脾气都暴，稍有不和就会吵起来，不过很快就能和好。 陈晚娘不知这母女俩的相处模式，便一点一点的教须红英。 “母亲，我晓得的，娘也是为了我好。”须红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实她娘就提了一嘴，只不过那时她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吵起来。 须红英在见过须夫人后才沉沉睡去，谢起是深夜回来的，然后便瞧见大书房的灯还亮着，里面还传出若有似无的香味。 他肚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出来了。 第825章 一梦华年357 里边谢宁正和谢望之聊着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算是互相交流信息。 说到燕曦的时候，谢望之皱了皱眉，他认为燕曦的心有些狠，他自己心黑，但却是希望辅佐的君主心思澄明的。 谢宁却是叹息，“阿爹，君子品性的人真的能坐稳那个位置吗？” 对于这一切，特别是皇子述等小皇子和端王之子被害之事，燕曦没有动手，她只不过是冷眼旁观，这些皇子对于昭王和平遥郡王来说是威胁，可对于燕曦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自古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谁的手上没沾血？ 谢望之一愣，遂摇了摇头，“是为父着相了，之前还担心她坐不稳，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别看现在还没什么人跳出来反对，那是因为燕曦还未正式登基，还有京城被重重包围的原因，大家都想把北晋军打跑再说其他。 内忧外患，自然得先解决外患。 谢宁戳了一块卤肉吃，心中疑虑，“阿爹，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昭王呢，再不济也是太后藏起来的小皇子，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选了如今的陛下。” 谢望之没好气的横了谢宁一眼，“我有的选吗？” 燕曦做的够绝，她没有给任何人选择，只不过让谢望之意外的是景帝竟然愿意传位给燕曦，如此，他准备的假圣旨就用不上了。 燕曦的确能仿皇帝的字，可若论像，还得是谢望之。 不过让谢望之好奇的是燕曦到底是怎么藏下那么多暗线的？还能顺藤摸瓜探听到平遥的计划。 “有时候，往往是那些最不起眼的人，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 当初她为花楼里的姑娘看病，燕曦知道此事，不知怎么就萌生了借花楼做情报机构的心思。 谢宁没有阻止，因为燕曦需要那么一个组织，而那些被迫从事娼妓职业的女子也需要燕曦，她们帮燕曦做事，待日后燕曦登上高位，才能有权取缔这一个制度。 自然，燕曦的情报机构不仅仅是花楼，还有那些活不下去的底层人，或许他们只是一个马夫，或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花匠。 情报网络便如蛛网，一点一点的延伸。 “宝儿！”谢起的呼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那边安排好了？”谢宁递了一个肘子过去，见谢起这般，怕是忙到现在还没吃饭，他管着后勤，也是很忙的。 “安排好了，就是那户部尚书太抠了，粮草都不肯多给一点。”他们急行军，可没带那么多粮。 然后又看着谢望之，谢起讨好的笑笑，“阿爹，我们这一军都可穷可穷了，您可要多拨一点军械呀，打了那么一场，损了不少呢，而且这天也还冷，棉衣可得多来点，不然士兵们扛不住啊。” “吃你的去，在家里少说公事。”就是谢起是他儿子也不能徇私，他们那一路军的缺粮缺衣，其他路军何尝不是？ 北晋军围困京城那么久，周围的县镇都被他们搜刮了一遍又一遍，百姓尚且苦不堪言，若他们再去要粮，那就是真的逼死他们了。 只能等南边运的粮还有周边一些没有被劫掠的城镇交粮。 谢宁却是突然记起了一个人，待到第二日的时候便问燕曦，“我听说于同跑到南边去了，还带了三万兵？” 这可是一个大隐患，于同先是弃城而逃，只留了五千兵将守城，听从真定回来的传令兵说，其中有两千兵都是现招的新兵蛋子。 也就是说于同只留了三千兵给真定知府。 等同于直接将河朔腹地拱手让人了，若不是真定的章知府和守城将拼命抵抗，真定早没了。 而那攻打真定的邹统领也是果断，见真定久攻不下，直接南下，兵临京城。 他们进攻的速度如此快，主要是因为西理残军擒了一个大周将领献给北晋皇帝，这次攻打大周的计划，这位大周将领便在东路军里。 第826章 一梦华年358 作为大周人，且还是一个地位不低的将领，对大周内部军事的腐败最是清楚不过，也知道该如何最快的瓦解大周。 燕曦沉沉的点头，于同的罪足够他死千百回了，所以他才带那么多兵离开，“之前这边还乱着，消息难传递出去，只能等这边事了再收拾他，当然，在此之前朕已让传令兵告知诸州府，通缉于同。” 不过她们都不知道的是，于同心知自己难逃一死，所以便起了叛意，直接带兵一路南下，借着南部诸州消息滞后之便补给，然后又趁机装作朝廷派出去泸州镇压乱军的队伍，与乱军一起合谋，杀了泸州知府，成功占领了泸州。 这里易守难攻，且不说现在大周内部分崩离析，此时北晋怕是都已经踏平京城了，便是大周熬过去了，肯定也是元气大伤，届时便是朝廷派人来平乱，他也不惧。 而且他还能趁机联合南诏国在大周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谢宁虽觉得于同是个大患，但目前的危机尚未解决，她也只能将于同的事放下。 在谢宁思虑的时候，枢密副使王阳便上奏，如今北晋军败势已定，何不乘胜追击，将他们彻底困死在中原腹地。 刘元畅听了不赞同的摇头，“王副使不知，斥候传回消息，北晋的援军不日便至，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和物资，根本消耗不起。” 便是战了，大周也绝对讨不了好，别看昨日打了打胜仗，但那是因为敌军不备。 他是主和的，但是还不能明说，还是等别人先说吧，自己能少挨点骂，毕竟他嘴皮子还不是那么的利索。 果不其然，等他话落后，朝堂上便由主和与主战两派吵了起来。 谢宁并不参与争论，只偶尔户部尚书站出来喷人的时候才认真一些，因为她要借着这些数据估算。 最后还是主和派略胜一筹。 因为国库没钱了。 毕竟才和西理国打完没多久，大周元气大伤，哪里还有钱和北晋打？ 那么多兵，可都是不生产的，一日消耗的粮食户部尚书就是看一眼都有点晕，等到了年纪，他一定得辞官！ 虽然他是和其他三司一块管钱，可他最苦，每个人要钱都朝他伸手，太难了！ 可就是主和，也不能他们主动的求和，得等对方主动，然后他们矜持一下，再进入到下一步讨价还价的环节。 所以这几日该打的仗还是得打。 将具体事宜商讨完后，便是论功行赏，虽然现在赏不了什么钱，但库房里的宝物还是不少的，最主要的还是升官。 谢宁卸了医官之职，转到了三司，主军器之事，毕竟现在来说，这最要紧。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谢宁便是去了三司也不是掌权，而是专司技术，负责火药军器等事。 谢宁制的半自动投石机和各式新型火药的威力他们都是瞧过的，也不敢有异议，毕竟人家凭的是真本事。 除了谢宁的官职变动，须红英等人也封了官，有大臣觉得此举不妥，哪有封女将的？ 只不过他还没吐槽几句，就被谢宁喷了回去，那引经据典的骂词将反驳的大臣气的七窍生烟，可他们又骂不过谢宁。 以前骂不过，现在也骂不过，这嘴皮子忒利索了。 “......须红英难道就没本事没功绩吗？人家也是一步一步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保护了大周，保护了百姓，保护了尔等这些只知道龟缩的权贵！ 林大人，听说你家小儿子前几日还包了花船游湖，夜夜笙歌，好不快活，秦大人，胡姬的舞可好看？冯大人，隆冬宴可真是热闹，满宴珍馐，炭暖于室.....刘大人...... 玩乐的时候什么都有，朝廷要捐粮的时候个个都哭穷，难道大周灭了，尔等还能独活？ 尔等可见一墙之隔，雪埋寒骨，那箭雨炮火之下满地的将士尸体可看的心安？” 谢宁缓了口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还躬身作揖，“我刚刚失态了，还望诸位大人莫怪。 只是自河东一路走来，看到太多北晋军劫掠所造成的惨状...... 人都是为己的，这都可以理解，毕竟那都是自己的钱财，谁又愿意无偿拿出去呢？ 而且北晋军围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围困多久，在帮助他人之前保护自己，这并没有错。 不愿，才是人之常情。 可正因如此，我才更感叹于玉相、祖老大人、石老大人、秋御史等人的无私。 或许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一斗米一件暖衣不算什么，可对于那些在围困之下濒死的人来说，那就是救命之物。 不管是贫苦的百姓，还是守城的将士，他们都需要这么一份，我们并不在乎的粮食。” 说的那几位大人面色通红，十分的羞愧，因为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们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 他人与自己何干？ 谢宁说了理解他们，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恼怒羞愧，因为他们是真的不差那么一点粮食。 燕曦眨了眨眼睛，等着谢宁继续说，一开始她提捐粮，还被皇祖母拒绝了，因为此举不妥。 哪有逼臣子要粮的？ 就燕曦来讲，她不如直接抄几个人，谢宁刚刚点的那几个就不错，贪污榜上有名。 第827章 一梦华年359 可当初景帝都没抄家成功的人，燕曦这个时候更是抄不了，毕竟外边还乱着，倒不如点一下他们，然后让他们拿点东西出来。 就是如此，谢宁也只是点几个人而已，并没有扫射绝大部分官员。 而且此话一出，不仅那几个官员面有不愉，其他的老大臣亦是，玉相本想站出来反驳，但户部的一个官员先一步拿出了捐粮的数目，还有捐粮后的记名册。 捐了，当记一功，不捐，也没有惩罚。 便是捐粮的数目也不多，只占他们本身俸禄的三分之一，且还只是一个月的，反倒是接下来的对富户的要求更高。 这是要“劫富济贫”啊。 不过话说的好听，是拿“一些东西”来换，往年财政不足，皇帝都拿度牒来换，现在佛教是势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燕曦自然不能起这个头，而是工部管理下的织坊“名额”等特权来换。 玉相把脚收回去了，如果谢宁和燕曦真的这么不懂事要臣下的家产，他定得把这俩小娃骂醒来。 大周官员的俸禄本就不高，而一家基本上都是聚族而居，一个月几千的俸禄哪里养的起几十口人的家？ 官员之所以冒法受赃，赊举度日，或不耻贾贩，与民争利，盖因为俸禄不继，士人家鲜不穷窘。 这个俸禄定的极不合理，除了极个别清正廉洁之士以外，其他的官员要他们不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宁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让官员捐粮其实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纵使其中有不少贪官富的流油，可还是有清贫之官在的。 那些个富的流油的贪官，自有别的方法让他们掏粮。 太后见各家捐粮补给的事放到一边，便提了召夏祀回京的事，不说现在石相病重，便是没病重，她也不会用他。 太后并不赞成新法，更不支持新党。 燕曦是知道太后站旧派的，如今的玉相就是旧派的领头人之一。 只不过她不理解为何太后不赞成新法，明明那也是为国为民的政策，只是其中弊端不少，她正想着等战事毕，将新法重修一番继续施行呢。 小丁内侍作为丁内侍的干儿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自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接过宫人新做的茶放在桌上，小丁内侍轻声道，“陛下，太后娘娘与石老大人有隙，又受了左右影响，所以才更偏向于夏大人他们。” 燕曦和景帝不一样，这些话不能对景帝说，却是能对燕曦说，她对下属在某方面更为宽和。 太后对新法的偏见更多的来自于她的娘家李氏，还有左右的宫人。 李氏是外戚，新法的实行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比如太后的弟弟，当初便受到了违反市易法的指控，对此自然没有好感。 时不时便和太后哭诉，说今年的收入比去年的差，去年的收入又比前年的差，这是一年不如一年呀。 暗示政治方面出了问题。 然后便是宫里的内侍，市易法的实行也损了他们的利益。 宫廷采购物品的决定权在内侍手里，而那些做宫廷生意的大商人，自然得贿赂内侍，然后垄断一类物资的供应。 而市易法的实施对大商人们的独占带来了严重的打击，因为里面规定了宫廷和政府采购物资不通过大商人所在的行采购物资，而是分别向个体商人采购。 目的就是排除市场独占，以价格竞争争取得采购的合理化。 不仅如此，市易法还规定政府可以低利贷款于商人，如此，就可以救济到一些小商人。 这个贷款的形式和青苗法差不多，只不过青苗法以振兴农业为名目，而此法在他人眼中，就是纯粹的为商人牟取利益。 自古以来就有重农抑商的传统观念，因此此法受到的诘难之声更多。 太后身边的宫人就在那儿煽风点火，说石老大人和商人勾结，这才造成市场生意低落，百姓嗟怨的景象。 而太后也担心百姓的嗟怨会从个别官员上升到整个朝廷，所以才反对。 燕曦有些愕然，她的确知道一些宫人对石老大人有所怨怪，却不知他们还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 “去凤仪宫。” 第828章 一梦华年360 早些年燕曦便和谢宁讨论过新法的利弊，市易法可以让小商人因低利融资而变得基础稳固，这般，国家的税收自然就增加了，只是这得过一段时期才能看出来。 眼前所看到的只是大商人生意日趋低落的现象。 只不过现在也已过了那么久了，利弊所呈，自在各部数据之中。 那些因市易法而起势的新兴商人让大商人的垄断不再，他们的竞争力是被经济官僚所认可的，所以没有必要和宫廷内侍接触。 财路被断，那些宫人自当憎恨。 燕曦相信太后贤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太后都将国家大局放在前面，而无顾于私利。 现在她执政，太后摄政，燕曦希望二人不要有芥蒂，特别是因为“传话人”而生的芥蒂。 她自然看出了小丁内侍说这一番话的含义，一是为了讨好她，解她烦忧，二也是为了个人私怨。 可即使如此，燕曦也无所谓，毕竟太后身边的一些内侍，的确是留不得，顺势而为，也是给自己解决麻烦。 小丁内侍在亲眼看到那人被杖杀后才返回自己的居所和丁内侍禀报，“干爹，最后一个也死了。” 且是光明正大的死，算不到他们头上。 丁内侍懒洋洋的靠在榻上，他今日跪的久，不仅膝盖疼，腰也酸。 把干儿子送到新帝身边，然后等景帝的丧礼过后，他也该退休了，有些事，也得断了个干净。 淑妃现在是个忌讳，而当初淑妃进宫，他也是收了不少钱的，淑妃是昭王的人这一层，他是知道的。 可各家送美人进宫为自家谋福利这事屡见不鲜，他也就没当一回事，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他和太后宫里那个被杖杀的内侍能牵扯到的也就是淑妃了，一是入宫，二是当初皇帝派他查皇后受惊之事。 即使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宫妃之间的斗争，谁曾想牵扯出那么多事。 现在燕曦是新帝，他得老实的夹着尾巴做人，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足够谨慎，下手够狠够干脆，又没那么贪心，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小丁内侍调了一碗茶递给丁内侍，“宫外的宅子早就落好了，等干爹这边的事办完了，直接住进去便是，到时候儿子可得去喝酒。” “小兔崽子，这酒喝不成。” “咋了？” 丁内侍转着碧玉的珠串，心思也转了好几圈，“把那大宅子卖了去，再叫人在内城置办个小院子就成，然后再添些钱去山上建个道观。” 今日他遇到了谢宁，便聊起了退休出宫的事，谢宁也问他可有住处。 丁内侍没瞒着，他伺候皇帝这么些年，收的金银不少，置办一个大宅子，能挥霍一辈子，更别说现在有小丁养着他，还有以前结交的朝臣也会偶尔送钱给他。 他不会缺钱的。 谢宁倒是没说别的，只与他聊起了大周的世风世俗。 在建国初，大周崇尚俭朴作风，金银等贵金属制作日常器用还比较少见，文人士大夫之间也少有以侈靡相互夸耀逞胜者，朝堂公卿之间亦以清俭为高风亮节。 话便点到这里，剩下的丁内侍自己会去想。 谢宁想说的是燕曦日后定会着手改变社会风气，他的确是已经退休了，但他也将自己的干儿子推到了君主身边。 不管是小丁，还是他自己，都自当随着君主的心意而做事，这才是长久之道，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机遇。 丁内侍跟了景帝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所以他的物欲是极低的，而有的人却是和他是两个极端，因为见过太多的好东西，所以才更想将世间珍宝占为己有，更沉于享受。 这便罢了，还要让世间人人都知道他的豪奢。 丁内侍深谙财不外露，贵不独行的道理，他可以享受，但却不能沉溺，也不能露于他人。 还得做点好事，“那道观建大一点，到时候那些个出宫后孤苦无依的内侍，都可去那寻一番安身之地，也算是自己人体恤自己人了。” 小丁内侍眼睛都亮了，“干爹，还是您高！” 这难道不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法子吗？可别太有用了。 “尽贫嘴，陛下不是要粮吗？你拿上一些钱财去捐，也是尽一份心，陛下也会更喜欢你。”说到这，丁内侍便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都是没根的人，但也算是半个男人，陛下是女子，肯定会更中意身旁的嬷嬷和大宫女，还有就是以前身边的内侍......你是新人，不要起什么嫉意，只老实本分一些。 陛下会越来越信任你的。” 只要赢得了信任，那往后就稳了。 小丁内侍低着头应是，他也察觉到了新帝对他的不信任，不过没关系，万事慢慢来，毕竟他又不似他人，打小陪着燕曦。 第829章 一梦华年361 一支枯枝弯到了窗边，正挂着沉沉的雪。 昨夜又落雪了，如此恶劣的天气，不管是对大周这边，还是北晋那边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饥饿和寒冷，只一样就能逼死人。 在黄河对岸的北晋大营里，谷延已经在思虑求和了，虽然一路上以战养战劫掠了不少粮草，可昨日大周的炮火太猛了。 把他们人都打懵了。 谷延很忌惮谢宁，毕竟若不是谢宁的研制的炮火太猛，他在并州接到援军的时候就能拿下并州城了，而不是只能含恨南下与邹都统汇合攻打京城。 如此深入中原，是极其危险的策略。 本来若是谢宁等人没那么快来支援，那他们说不定就大周内乱打下京城了。 邹都统不大赞成议和，大周军政腐败，此时又正值内乱，一个女娃娃执政，能有什么气候？ 大周不就是趁西理内乱拿下西理的吗？ 此时大周自己内乱，对于北晋来说正是天赐良机。 “萧国公如何说？” 萧褚一直没有发言，直到邹都统问他，才叹了一口气，“良机已逝，若是不退，北晋危矣。” 他们加上援军，在这儿可是还有十万兵，又深入中原腹地，拖的越久，对北晋越不利。 最后诸将商议的结果仍是议和，只不过他们得让大周大出血，弥补他们出兵的损耗，不然绝不退兵。 那站在朝堂上的使者说完北晋的议和条件后，在场的官员差点一口血呕出来，太不要脸了，怎么好意思要这么多东西的？！ 咋不去抢呢！ 有大臣没忍住站出来驳斥，可那北晋使臣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一个人就能驳好几个大臣。 被气的脸色发黑的秋御史看到一旁低眉顺眼的谢宁，忍不住腹诽，谢宁这小姑娘平日里口舌厉害的很，今日这般情况怎么不说话了？ 不该把那牙尖嘴利的北晋使臣骂的他爹娘都不认识吗？ 谢宁的确没怎么注意北晋使臣和其他大人之间的骂战，她心中思虑的是物资问题，还有昨日燕曦和她说的军队问题。 别看之前合围把北晋军打的落花流水，可大周这边的军队人数严重不足，应该说能用的人严重不足。 可不管是能上战场还是不能上战场的，朝廷都得管他们饭吃。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仗，打不下去了。 都有议和的心，但是都咽不下那口恶气，北晋太能抢了，议和的条件里不仅有让他们弥补此次他们战争的损失，还得加贡。 在众人歇战的功夫，谢宁定定的看着北晋的使臣，“使臣大人以为我大周不敢再打了吗？要不我们赌一赌，是大周先亡，还是你们这深入腹中的北晋军先亡。 此时不管是石岭还是真定那边都已增派了边军和番军......补给线断，寒冬之下，你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大周其他各路军也已在支援的路上，我们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便是损了一部分百姓和将士，但若是能将十万北晋军留下，也值了。” 其实根本没有支援，但是不妨碍谢宁威胁。 见北晋使臣脸黑了下去，谢宁微微勾唇，“使臣大人可要猜一猜，我这次从并州带了多少火药来京？” 北晋使臣想到谢宁所制火药和弓弩火箭的威力，脸更黑了。 第830章 一梦华年362 便是议和，也没那么快的，那些个扯嘴皮子的事大多都得让更专业的大臣和北晋派来的使臣面对面的“商讨”一番。 朝堂上也只不过是简单说几句，表达一下双方的态度。 这些个谢宁都是不管的，她得把军备提上来，三司和六部的职责有所重合，景帝时便想撤三司，归权于六部，只不过还没将这事做完国内便乱了。 燕曦也是将旨意发到尚书省才发觉不对，因为三司已经撤了一半了，里面的人员任派还在调整，最后谢宁没去成三司，而是直接去了军器监。 任少监，正五品。 未升官职，而是升了爵位，是为县主，食邑千户。 下朝后谢宁便直接去制药所将剩下的事安排好，虽说她之前管着女子制药所，但她主要负责教，其运行还是依着药局的制度。 至于学医，自可入太医局学习，这边步入正轨，已经不需要她顶着了，她得去更需要她的地方。 其实谢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她本是打算循序渐进的，可北晋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对火药运用的技术进行改进。 幸而还能拿西征当借口，平日里她也没少研究给外人看，不然凭空就精于一门技术，怕不是会被当成妖怪。 就是现在，很多人都将“天才”之名冠于她，着实让谢宁有些汗颜，她只不过比常人多活了些年，多一些经验而已。 或许她的记忆力比常人好上一些，有那么一丝学习的天赋，但终究还是需要勤勉。 秀灵站在旁边听训，她还以为谢宁会将女子制药所交给杜莘，毕竟就谢宁教过的所有女医中，杜莘是学的最好的那一个，在谢宁忙碌的时候都是杜莘任教的。 杜莘也算得上女子制药所里女医的半个师父，大家都以为会是杜莘接替谢宁的位置，却不想竟是自己。 见秀灵忐忑的看着自己，杜莘笑了笑，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愉，老师和她说了，她的医术的确是制药所里最好的，但论管理之才，还是得秀灵。 她们两个人走的路是不一样的。 虽是如此，但对于谢宁要离开太医院大家都很伤心，在得知谢宁还会时不时的去太医局任教，这才露出笑颜。 杜莘有一丝的遗憾，但也是真的为谢宁的调任而开心的，不说其他，军器监的权力可比太医要高多了，而且还不是常人以为的“匠”。 之前谢宁也在工部任了一个小官，但那也属于“匠”，并不入常人眼，这也是一些大臣的反对声音没那么高的原因之一，因为无足轻重。 到如今，谢宁才算是真正的走出去了。 即使主要是担任技术工作，但她却也掌了管理之权。 谢宁偏头看了一眼杜莘，伸手将一个小木匣子递过去，“今年多乱事，没顾上你的生辰，今日便补上。” 里面是她在并州器坊里请师傅打制的银簪，是中空的，算是一把小利器，簪头那儿是镂空的，可以放药。 虽然没有一般的银簪精美，但却胜在实用。 杜莘面色怔愣，没想到谢宁还记挂着她的生辰。 “多谢老师。” 两人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杜莘一直以谢宁为师，恪守自己做学生的礼节，不仅节日里会送谢宁各样东西，便是平日里也会帮谢宁打理一些杂事。 谢宁柜子里的鞋袜衣物，还有袖套护膝什么的，其中不少就出自杜莘的手，还有就是其他人的。 这些她都是记着的。 “等战事稍歇，我便亲自为你和阿戚兰她们邀功，到时候你们便可正式入职太医院了，里面的太医有不少你都是在太医局见过的，不必拘谨，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他们多多少少都承过我的情......” 谢宁和杜莘说着她为她们谋划的路，待到太阳西斜，才恍然回神。 “好了，你晚上还要去医帐，先去用饭吧。” 谢宁穿过回廊走到门口，便瞧见秀灵站在一旁的回廊下，似乎是在等她，“外面落雨了，大人别忘了带伞。” “多谢。”谢宁接过青色的油纸伞，却是未动，等着秀灵下面的话。 第831章 一梦华年363 这个角落偏僻，倒是不会有旁的人听到，秀灵是皇后的人，可她其实早已是谢宁的人了，而秀灵在宫内的眼线，自然也是服务于谢宁的。 对于宫里的一些消息，不管是燕曦、谢望之、丁内侍或是其他的暗线，谢宁都不会只听一个人的，听多方之言，才能看的更全面。 比如，谢宁就不知道德安公主家的小郡主，和燕曦走到了一块。 燕曦只和谢宁说了相幼夷，却没提嘉月。 “大人......”在秀灵看来，这是燕曦对谢宁的不信任。 “嗯，近日你无事少入宫吧。” 谢宁倒不觉得燕曦是因为对自己不够信任才隐瞒，反而觉得燕曦将自己看的太高，所以才不愿意将黑的那一边露给自己。 她展示了自己的野望和心计，却不大愿意让谢宁看到她的狠戾。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谢宁也会装作不知，让燕曦有所顾忌和约束，从而更多的展示白的一面。 因为世人都是喜欢符合礼教规范的仁德君王，即使现在的帝王是个女子。 秀灵看着谢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下，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风飘了起来，枯枝也窜出了一点绿芽......春日要到了。 北晋到底还是顾忌着大周的火药威力，没敢太过分，最后还是退兵了。 在议和的时候还有人和谷延提议，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要，换一个谢宁。 提议的人正是萧褚，谷延只心动了一会会儿，很快就掐灭了这个想法，大周的确有不少蠢货，但还是有大臣眼睛明亮的。 亲手把刀递给北晋，疯了不成？ 所以除了一些钱粮外，谷延只要了魏王，这人谋害他的皇祖母和父亲，他必是要将其带回北晋狠狠折磨的。 大周并不在乎这个魏王，还有一人提议用魏王换那个大周降将，谷延并不愿意，那个大周将领打仗的本事还是很不错的，他得留着。 待日后他强大了，再来大周！ 这边要不来那个大周将领回来治罪，只能迁怒到他的族人亲眷身上去。 春日细密的雨，都冲不净刑场里的血色。 诸事繁忙，当谢宁再次来到史馆里校勘历代天文书籍的时候，多少有些愧疚，她实在是太忙了，好久都没动这些书了。 白监正倒是没有怨怪谢宁，因为这校勘本就是一项枯燥且漫长的活，当初景帝给谢宁这个官位也只不过是让谢宁和司天监一起设计仪器而已。 只不过谢宁自己责任心强些，百忙之中仍旧会抽出一些时间来校勘书籍。 “吉日可择好了？”这吉日自然是燕曦正式登基的日子，在此之前还得将景帝等人下葬。 关于景帝陵寝的事谢宁大概知道一些，之前朝廷没钱，但凡有一点钱都放到军事上去了，景帝也是节俭，在西征的时候把自己修皇陵的钱都拿出来了，以至于直到他死，皇陵都没修好。 最后还是太后拿出体己补了这部分亏空，算着日子，皇陵应该也差不多修好了。 “择好了，陛下选了五月初九那日。” 谢宁是瞧过白监正占卜的，她能和白监正谈论一些术数，却于占卜一窍不通，便是观星相，她也不懂。 虽然她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种玄学的事，谢宁还是不大理解的。 白监正倒是想教谢宁，只不过为谢宁占卜过后便放弃了，因为现在的谢宁还学不了，她这一窍未开，且心中无信，进不了这一门。 神神叨叨的，谢宁还是宁愿和数字打交道。 数字不会欺骗她，这里所谓的欺骗是指蒙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谢宁更喜欢简单直白的运算结果，而不是猜。 可谁说卦就不是算的了？算卦算卦，自也是算来的。 白监正摸了摸胡子，他觉得谢宁是有天赋的，但心中无信，太可惜了。 第832章 一梦华年364 “对了，之前谢大人说要给我推荐一个人才，是何人？” 谢宁把竹简卷好重新放进布袋里，闻言头也不抬的蹲下身子拿另外一捆竹简，“相家幼夷，她算术极好，白监正最近不是在制衡仪吗？可以让她试试。 我近日繁忙，不久后怕是又要离京出差，无法在此事上帮上忙。” “相家？” 相家可是燕曦的母族，如今燕曦为帝，相家也算是出头了。 不过白监正没听过相幼夷之名，倒是听过相家大公子的大名，相剑君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可是很有名的。 可惜，这人总是缩在相府，十年不出门一步。 “咳咳——，谢大人可能请的那相家大公子出仕？” 谢宁摇了摇头，“那相大公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请的，不过相家姑娘自小便随着相大公子学习，便是没学到其十分本事，六七分总该有的吧？” 白监正不信，但他还是动心了，“不过相家能同意相家姑娘出来做官？” 说完他就自打嘴巴，那相家都能支持公主当皇帝了，让自家女儿出来当官又有何难？就是不知道朝臣这边会不会有意见了。 心情愉悦的白监正都不想看书了，把自己这边的书卷悄悄堆到谢宁桌上，然后自个拿着铜钱在那算，陡然一枚铜钱掉落在地。 白监正心中一窒，南边怕是有祸事。 就在此时，快马加鞭的传令兵才到京城，紧急上报了军情。 于同联合乱军夺了泸州，正在那儿占地为王，且还想联合南诏国入侵大周，打的旗号便是燕曦得位不正，这天下哪里有女子为帝的？ 且他手上有昭王的子嗣，说这才是正统。 而南诏国那边其实一点都不想和于同一起打大周，他们老老实实在西南待的好好的，三百年都没和大周打过仗了，这人闲着没事拉他们下水干嘛？ 南诏国王上忍不住吐槽，最后还是写了一封信给燕曦，表示南诏没有反叛之心，两国还是友好的。 他才不管大周的皇帝是男的还是女的呢，反正只要不打到南诏来，他就不理会。 有大周顶着，北边的蛮子才不会打到西南来，他们自打他们的，南诏苟着发展就好了。 燕曦看了军报后也很生气，这个于同真是能跑，竟然还把泸州占了，要知道泸州城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以示夷人的，最是易守难攻。 若不是于同借镇压乱军之计，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占了泸州。 玉相见燕曦面色郁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政务繁多，不仅是他们，就是皇帝都没睡个好觉，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的确让人心烦。 不由出声安慰，“南诏国一向不喜战事，于同又无名望，哪怕他拥立泸州昭王之子，也无济于事，陛下不必烦忧，不若先派使臣前往南诏国问询，然后下令让南部诸州戒严......” 燕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昭王没有正式登基，又有谋害先帝之罪，所以没有人承认他的帝位，而昭王之子虽是皇嗣，但更是乱臣之子，在恪守礼教的儒臣心中，这样的人更是不可登位。 那于同也是疯了。 现在朝廷是拿不出钱粮来打仗的，不过倒是可以在南边转运，让南部一些富庶的州府负责粮草。 燕曦让人自荐，然后选了几人，领兵的是李禹，这是在给太后面子。 镇压叛乱和西征不同，李禹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太后便没反驳，领了燕曦的好意，所以在燕曦点了须红英和李禹一块的时候也投桃报李表示了赞同。 太后哪里看不出燕曦的心思，她这是在为须红英铺路呢。 下朝后，太后让人去传话，邀燕曦一块用膳。 “皇祖母。”燕曦在太后面前依旧是一副亲近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朝臣那儿冷峻的样子。 “你啊。” 太后点了点燕曦的额头，“燕曦，你还小，皇祖母能理解你心中不安，你想要属于自己的军队，属于自己的人，相比于那些男官员，你更信任那些女官，是也不是？” 燕曦知道太后误会了，但也不多做解释，反而顺着太后的意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皇祖母，我.....便是有您和玉相在一旁帮衬，但也多的是朝臣不尊圣意。 这都是因为现在的我对他们没有威慑力，而须红英和谢宁她们不一样，她们愿意听我的......” 燕曦没有用朕这个自称，虽有些失礼，但却能让太后怜惜，她现在权势威望不足，还需要倚靠太后。 第833章 一梦华年365 “为君，是不能有所偏颇的，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以公主之身称帝，便是这位置是你父皇亲自传给你的，要想坐稳，也是更为艰难。 不仅是朝臣会盯着你，那些个宗亲也会盯着你，他们也是皇亲国戚，即使血脉远些，可只要他们是男子，世人就会更认可他们。 一旦你有错，他们便会说，看，女子就是不堪为帝......” 燕曦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才对上太后黝黑的眸子，“皇祖母，那你呢？你也觉得燕曦不行吗？” 她其实更在意太后的想法。 太后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皆是岁月的沉淀，“这是世间的规矩。” 她没有去评判燕曦，只是告诉她，她如今的路，违背了规矩，就像在走单索，一不小心就会摔的粉身碎骨，前朝那位大长帝姬的下场难道还不足以让人警醒吗？ “可是皇祖母，规矩是人定的。” 谁又规定了女子不能为帝呢？前朝有武帝，她也可以成为第二个武帝。 她也会做的更多。 太后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是个标准的国母，在先帝去后辅佐儿子景帝登基，摄政却不弄权，待景帝弱冠成年后归政，而后自己退居后宫，不管是朝臣还是世人都称赞她贤德。 她有为政的能力，却没有燕曦这般的野心，因为礼教告诉她，这样的野心是不对的。 景帝传位给燕曦，太后调理了很久还是有些转不过脑子，但既然燕曦已经站到了那个位置，她就会竭尽所能的去助其巩固地位。 只是，“规矩是人定的没错，可若是制定规矩的人不够强大，便没人会去遵守她的规矩。”太后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中越发的平静。 “坐在最高的位置并不代表强大，燕曦，现在的你还太过弱小，在选择培养自己的人之前，你要先学会借势......” 相比于景帝登位之时，太后更愿意教现在的燕曦一些东西，那是她毕生的经验，或许太后也想看看，燕曦到底能不能走下去。 钱姑姑看了一眼燕曦认真的侧脸，然后随着众宫人退到廊下，给祖孙俩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微雨随着风飘在脸上，带来些许寒意，钱姑姑有些晃神，当初皇后和小太子身亡，她也身受重伤，多亏端王赶到的快，她才捡回一条小命。 皇后待她不薄，她便想着怎么着她都得帮皇后护住燕曦这最后一丝血脉，毕竟没了靠山的公主，过的可还不如一般的贵女。 只是让钱姑姑怎么都没想到，燕曦竟然能争上那个位置，且还为皇后和小太子报了仇，她该高兴的，可钱姑姑却陷入了不安之中，因为她不知道前路如何。 残梅落尽杏花繁，烟雨笼京都，春景深深。 因为于同的事，谢宁没能等到参加燕曦正式登基的仪式便要南下了，主要还是为了记录新型火药的实战成果。 不过在离开前谢宁还是去前行街那块的院子里见了袁璨她们。 “谢大人不继续科考了吗？”若是不参加，那该得多遗憾啊。 “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且我已任官，且你们这里有陛下，我心中无忧。”谢宁与众人一块坐在水榭里，池中的鲤儿时不时的冒头含下一片落花。 雪球趴在栏杆上，馋的吐舌头。 袁璨等人听了眼眶一热，她们早有所感，谢宁参加科举，并不是为了自己，毕竟她已有官身，还去参加科举容易惹人诟病。 只不过为她们领一个头而已。 如今上面有女帝，谢宁倒是能真正的放开了，因着有人会帮她护着。 见她们神色凄凄，谢宁笑道，“我多日不曾复习经义，若真的过几日便去科考，说不定一下子就被刷下来了，可不能丢这个脸。” 说实话，谢宁这个安慰让她们心中更难受了，诸事纷乱，北晋大举入关攻打大周，谢宁不仅在河东帮着并州大败北晋军，又带着援军来京勤王，将败局扭转。 如今南部叛乱，谢宁又是忙的脚不沾地。 第834章 一梦华年366 袁璨眼眶微红，她知道谢宁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什么，然后便和其他几位上榜的考生一同论了一下这段时间所学，让谢宁看到她们的进步。 谢宁略算了算，如果按照她们这个水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落第。 最后谢宁还给她们把脉开了几张方子让她们调理身子，特别是对袁璨。 谢宁没忍住私下叮嘱，让袁璨少思虑，毕竟多思耗神，她的年纪又不小了，如今不过半年多而已，便又增了不少白发。 “多谢大人关心，我会顾好自身的。”她年纪大，自然想的比那些个小姑娘多些，一开始是因为忧虑大周的命运，毕竟北晋兵临城下，很难让人不惶恐。 然后便是对此次科举的忧虑。 袁璨在江南便是出了名的有才，所以在上榜后很多考生都来拜访她，也因此她知道了关于南北考生录取人数的差异。 这事一旦处理不好，就很容易起祸，特别是如今女帝的地位还不够稳固.....若是因此事招了读书人的口舌，那便是大祸。 谢宁不知袁璨思虑着什么，在走了两步后又顿住，回身对走到门口送她的几人道，“你们施粥济民的善事，陛下是知道的，且安心等着。” 总有奖赏的，不过得等燕曦登基后才定。 即使她们一开始不是为了奖赏，但听到谢宁这话还是没忍住双眼发亮，跟在袁璨身边的小姑娘已经在思考回江南后要怎么炫耀了。 谢宁弯腰钻进马车，然后将帖子给清絮放好。 本来她没打算带丫鬟的，到底拗不过陈晚娘，带上了清絮，随身的护卫除了燕曦给她的那两个暗卫外还有谢望之给她招的十个护卫。 比十一他们的身手都要好，也不知是打哪儿招的。 雪球现在是哪儿也不去，就黏着她，谢宁见它精气神还好，吃的也多，便也不作理会，随它去了。 滚圆的露珠自道畔的草叶上滴落，此时马车已行至山间，微风拂过，满是新泥的芬芳，谢宁掀开车帘朝外面瞧去，远处晨光曦微，暖色的日光藏在云后，似乎为其镶了一圈金边。 谢宁也下了马，山风拂过，吹起她的衣衫。 苍穹即亮，谢宁心中泛起微澜，她也不知前方的路如何，只一步一步的落下脚印，世间变化无常，她也尽量的做到依势而为，纵偶有疲惫，但却从未有悔。 一开始谢宁并不知道乱军为何而起，当她跟着须红英的队伍拿下一反叛的寨堡后，心中才略有所悟。 泸州隶属川蜀，而自大周建国之后川蜀的遗民问题就一直未彻底解决。 当初在拿下蜀地的时候，便是纵军士所取，皇帝只要蜀地的土地。 这样的结果就是来灭蜀的军队士气高涨，的确很快就拿下了蜀地，但他们烧杀抢掠，肆意掠财，致使蜀地遗民和大周有着很深的怨结，再加上后来派往治理蜀地的州官残暴不仁，积怨更深。 谢宁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士，他身上的长衫还沾着不少的血，却是没有受伤，因为寨堡里的夷人都护着他。 比如被绑着在一旁滚来滚去的傻大个。 这人身上的伤却是不少。 他本来是要带着这文士逃的，可不知为何这文士留下了，傻大个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什么，恶狠狠的瞪着谢宁。 那双眼睛跟铜铃似的，一旁的护卫赶紧把他嘴巴堵住了，落个清净。 傻大个说不出话来，只呜呜的，然后看向文士，似是要落泪。 “你叫什么名字？” “诸学易。” 文士对谢宁的态度很恭敬，不，他对每一个人的态度都很恭敬，却不卑微，他想求谢宁等人放过寨堡里的老幼妇孺，至于青壮......他没提，因为知道他求不来。 在谢宁问他们为何叛乱的时候，他也很老实的回答了。 泸州的州官枉杀了他们的大首领，若是他们还不反抗，那就是真的一点血性都没有了。 第835章 一梦华年367 而且这州官平日里待他们也不好，十分残暴，各种压榨手段数都数不过来。 谢宁转着手上用来射箭的扳指，心中思虑该如何处理，她自是不会杀老幼妇孺的，她想的是这个人，她想要。 泸州城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再加上泸州各地的叛乱，平都平不过来。 而这些叛军都有统一的特点，他们都是遗民，是夷人。 处理完军务的须红英进来了，谢宁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垂下眼眸对上诸学易的视线，“你想保她们平安，可以，不过你要为本官做事。” 谢宁想的是对那些部族首领分化安抚，将矛盾化小。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北晋入侵，大周内乱，你们想趁机撕下蜀地。” 谢宁的声音淡淡的，诸学易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你们觉得燕曦公主为帝，不足为惧，所以起了野心。” 须红英看着诸学易的脸色越来越白，便径直坐到一旁听谢宁威胁利诱此人。 “如今朝廷已经增派大军来镇压了，不到半日，寨堡便被我们拿下，你现在还如此认为吗？” 诸学易艰难的摇了摇头，他们的寨堡虽然算不上是最好的，但也是易守难攻，与其他部族有冲突的时候，他们便仗着地势好，苟了很久，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这人直接把他们寨堡炸开了......只要想起那火药的威力，诸学易便瞳孔一颤。 诸学易将头重重磕下，“诸学易愿为大人驱使，还请大人......饶过寨堡里的老弱妇孺。” 大周军队的残暴已经深深烙印在所有夷人心里了，即使这一支军队看起来军纪严整，可诸学易不敢赌。 他少时流落于此，多亏了寨堡里的人收留才能活到现在，他欠他们一条命。 “我可以再允诺你，等平定叛乱，收复泸州，朝廷会派一个清正廉洁，爱护百姓的官员来泸州，到时我也希望你们可以与他一起，让泸州越来越好。”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即使诸学易心中并不信，但他还是表现出很受用，很感激的样子。 在叮嘱他做好寨堡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后，谢宁便挥手让人下去，然后转头和须红英商量起了如何分化和安抚其他叛乱的部族的具体事宜，这件事她想派诸学易去做。 却说另外一边，诸学易看着被扔到地上的傻大个，见士兵离开了，这才蹲下身子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 “斗西，你可以离开的，为什么要留下来？” 斗西是他们部族首领的儿子，早便安排他从小路逃跑了，这傻子却又跑回来要带着他走。 诸学易是不想走的，他想为寨堡里的人求情，起码不要发生几十年前的惨状。 即使他也只是在部族老人口中听说过，可也能想象的出来那时有多惨。 “你是我的先生，我怎么能一个人逃跑？”他爹娘和兄长都死了，娘是自杀的，只一个小妹，被藏在一群小孩里面。 他回来就是为了带他的先生和小妹跑的，可惜被发现了。 诸学易看着斗西身上的伤口，有些发愁，他不会处理伤口。 正想要不要再求一下谢宁，那边就有士兵带了一个敦实的姑娘过来，大家都很疑惑，然后便瞧见那姑娘打开了手上的箱子，里面竟然是药！ 缩在角落里的人都惊呆了，斗西也是。 阿戚兰横了他一眼，“快些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缝合。”没睡好，阿戚兰这几天脾气可是暴的很。 那些个士兵包括须红英都不敢惹她。 斗西还是懂一些官话的，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来给自己治伤的。 手脚麻利的给这边关着的人处理好伤口，阿戚兰才提着药箱往对面去，那里关的都是女子还有很小的孩子。 对待她们，阿戚兰的声音倒是没有那么凶巴巴的了。 只不过也没多话，因为现在她们还是敌人。 诸学易盘腿坐在角落里，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当着守卫的面，便给寨堡里的其他人做起了思想工作。 谢宁愿意放了她们，前提条件是他们老实本分，不要再起叛心。 第836章 一梦华年368 招安之策自然不能自己这一支军执行，谢宁也让须红英写了信给李禹以及转运使方云安，李禹是主将，他主要是去对付那个于同，其他的寨堡和村囤则是由须红英等人所领军队分路进攻。 其实谢宁对此计的期望不高，因为她在查阅文献的时候发现此地汉夷之间的积怨太深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可出乎谢宁预料的是，那文士诸学易在此地的名望极高，竟真的能为她说服一些部族。 如此，谢宁自然遵守约定，不过未免他们闲着再起异心，谢宁直接把人都赶去种地了，现在虽然有些晚了，但也没有晚多少天。 田地不可荒废。 颤颤巍巍拿着锄头下地的夷人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了，他们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谢宁将青壮都砍了，然后把余下老小充作罪奴。 而现在他们虽然过的很苦，不仅献了粮食，还日日都被催着下地劳作，累的躺在地上都能睡着，可心中却没那么惶恐了。 因为他们的家还在。 这一支大周的军队，看起来还蛮好的。 可不是每一路军都能做到如须红英和谢宁这般体恤底层百姓的。 在其他将领眼中，这些都是乱军，而且还是夷人，更是低了一层。 须红英的信件到李禹其手下一个部将王愿的手上时，他正率军三千余人在泸州周边讨伐其余起义的乱军。 他性格本就粗暴专横，别说对待乱军了，便是对自己手底下的士卒也动辄得咎，让他派人议和招安？不可能！ 有火药加持，他打的正爽，不知劫掠了多少钱财，怎么可能放慢步子去招安？ 而且招安了他就不能劫掠了，所以他嗤了一声，当即就撕毁了须红英的信，一个黄毛丫头，还指挥起来了。 一旁的步兵指挥使陈信忍了又忍，还是劝道，“将军，李统领也来了信，让我等尽量招安......”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踹了一脚，“有你什么事？招安是那么容易的吗？而且若是招安了，你们能拿到什么？ 以前还能喝上肉汤，招安后我看你们怕是连刷锅水都喝不上了，哼！” 陈信面色涨红，眼中满是屈辱，王愿说的好听，可每次劫掠来的钱财和美人都是送到他的营帐。 这便罢了，他还克扣下属的军饷，给士卒放贷！这是他最不能忍的，他自己就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最是知道底层士卒的艰辛。 可王愿为了敛财，不知逼死多少将士！ “怎么，你不服？”王愿眯了眯眼。 陈信深吸一口气，还是低下了脑袋，“下官不敢。” “呵，陈信顶撞上官，罚三十军棍！” 陈信面色一白，一旁看着的谋士上前一步求情，现在正是用人之时，陈信打仗又勇猛，指挥得当，还是别把人打坏了。 然后又说起了今日掠来的美人，还有下面进献的好酒好菜，这才把三十军棍压到十棍。 陈信对上谋士的视线，心中一凝，遂被人拖了下去。 前来督刑的一个小将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对着陈信道，“陈指挥使，我们还要继续忍着吗？怕是没死在战场上，倒是死在了自己的上官手里！” 这小将自己倒是没受过军棍，但他却是被王愿用马鞭抽过的，而且还是当着下面士卒的面，这可不仅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如此之辱，他的威望何在？如何让手下信服？ 而且他的弟弟也是被硬生生打死了，王愿的残暴是出了名的。 “不然还能如何？”陈信从长凳上坐起来，眸色深沉，“王愿是李统领亲信，我们越不过他的。 难不成我们还能杀了他落草为寇？” 见小将不说话，陈信瞬间坐直了身子，“你们......” “陈指挥使，落草为寇也总比在此受辱好，不知哪一天自己就死了，在别的将军手下咱们好歹还有出头之日，可王愿能让我们出头？” 陈信眼神空洞了一瞬，反了，就代表放弃所有，包括家眷。 “陈指挥使，不是落草为寇，而是加入乱军，如此，我们才有筹码谈判。”才能保住一些人，以及免去擅杀上官的罪，小将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外面皎白的月色，等着陈信的回话。 之所以拉陈信，是因为陈信在军中的威望最高，只有陈信愿意反了王愿，军中其他的人才愿意跟随。 “那便......走吧。” 第837章 一梦华年369 小将笑了，果然文先生的预测就是准，不过这还不够。 “陈指挥使，你最有威望，此事也应当是你领头，所以......你得拿出一个诚意来。” 诚意就是王愿的人头。 陈信颤抖着手拿起自己的剑，然后一步一步的往王愿的营帐走去，平日里坚守营帐门口的守卫都抱着酒坛子醉过去了。 营帐里面没有人声，隔的远远的，极静的环境下只能听见灯烛噼啪之声，里面坐着的是王愿的谋士文先生，地上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穿着暴露的女子。 灯影摇曳间，鲜红的血色染上了营帐的一角，女子抖的更厉害了。 “陈指挥使果然有胆识。”就是不够硬，得人逼一把。 可正是因为他不够硬，军中才那么多人服他，因为陈信对待下属足够好。 “为何？”明明他是王愿的谋士不是吗？ 文先生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道，“他非我主。” 他只会忠于自己认可的主公，而王愿太残暴了，又没有什么本事，烧杀抢掠倒是熟手，他得止损。 至于加入乱军，也非他本意，他只不过需要一个筹码。 陈信斩杀上官并率所部投奔了乱军，如此乱军的势力更大，不仅极快的占领了川东大部分地区，人数也迅速的膨胀至十万余人。 而陈信叛乱的军报也飞速传到了京城，有大臣提议直接将陈信等投奔乱军的士卒的妻儿全部处死，以作警示！ 燕曦扯了扯嘴角，她看起来有那么残暴吗？ 不过很快那个提议的大臣就被喷了。 “若是直接将投奔乱军的士卒之妻儿全部处死，这才是让他们全然无后顾之忧了，也会激怒他们，到时候川蜀乱军何时才能彻底剿灭？只怕其势会越来越大！” 两人很快就对骂，不是，辩论了起来，没论多久，就又有几个大臣参与了论战。 燕曦等了好一会儿才让这场论战停止，然后问可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她偏向于招安。 然后便有大臣顺着燕曦的心意说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将这些士卒的家眷都集中起来，然后遣人前去招抚，只要他们反归，便赦免他们的罪过。 如此还可以瓦解乱军。 燕曦点了点头，然后问后方垂帘听政的太后，见太后也赞同，才下旨意。 刚谈完川蜀乱军之事，然后便有大臣上奏言及此次科举之争。 自大周建国以来，不管是朝廷官员的任派，还是科举取士，都是北方人居多，而且祖上还有遗训要求不用南人为相。 如是北人的一人堂便罢，科举取士的人数自当不会有争论，那些个考生也闹不起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中南方官员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只是仍旧没有南人为相，倒是有过副相。 如今朝堂上任副相的官员正是南人。 谢望之听着那几个本来好好说着取士名额问题的大臣没几句就吵了起来，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是南人，现在又是朝中新贵，极得皇帝圣颜，近段时间就有不少的学子求见，想让他帮着说话。 可这哪里只是简单的南北之争？ 其中可是涉及到“党争”，以前的朝堂是新派的一言堂，如今燕曦登位，她虽然也表示了支持新法的意思，但无奈太后和一群旧臣都反对新法，更别说新派内部已然分崩离析。 这就是没有一个强硬的领头人的结果。 谢望之想到了那日石老大人去世前留给他的信，里面饱含了对他的期待。 “谢大人，你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说话的是夏相，他已从洛阳返回任相，亦是北人。 一瞬间大家都看了过来。 “......自去年北晋祸乱，朝中亦失了不少人才，各地官职有缺，微臣以为可让礼部将进京赶考的仕子分南北名册，然后分地取仕......可平息仕子之乱，百姓也不会再怨声载道。” 燕曦点了点头，缓声道，“不错，如此一来可平息态势，也能解决朝廷用人难题。” 大周冗官冗员的问题依旧严重，可这和朝廷用人困难，或者说没有什么人可用又并不相矛盾。 用人困难是因为有能力的人才太少，并不是官员多就很多人可以用。 第838章 一梦华年370 对于冗官冗员的问题，燕曦也和谢宁商量过，在燕曦的皇祖父时期便已经就此问题进行过改革，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大周官员的升迁制度太过于宽泛了。 文官三年一次，武官五年一次，只要期间不犯错就可以官升一级，也就是说晋升考核的条件不是看哪个官员更优秀，而是看谁犯的错少。 如此一来，大家都不敢犯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官场氛围十分的佛系。 在燕曦眼里，不作为也是一种错，之前对于考核制度的改革还是很不错的，将不作为之错纳入了进去，燕曦打算继续这项考核政策。 然后便让夏相拿出一个解决冗官冗员问题的章程来。 不仅是对考核晋升制度的改革，还有近乎泛滥的恩荫制度，别的仕子拼死学习，十年寒窗苦读都不一定能考到进士，便是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能做官。 而由于恩荫制度，一些品级高的官员，几乎每一年就能恩荫一个子侄，可以说只要家里出了一个当官的，就能带出十几二十个官二代。 大周冗官现象越来越严重，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此。 可这样的制度又是最难以改变的，因为会触及到很多利益集团的利益，燕曦屁股下的位置还没坐稳当，所以她都是私下在小书房里和夏相说的。 朝议结束后，招安叛军陈信等人的旨意也迅速去往川蜀。 在大周的追剿和招安双管齐下，陈信最后还是同意了招安，不过却也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他所领的乱军归正，编排为正规军。 然后他才会同意一起平叛。 如此一来，他便手持重兵，他人轻易奈何不了他。 另外一边管理着军器分派的谢宁也收到了军报，这才得知陈信被招安的消息。 她是见过这个步兵指挥使的，也十分欣赏对方的能力，须红英曾经还向对方请教过军阵的布排，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反叛。 如今听到对方被招抚，谢宁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她便可以专心于谋划进军路线了。 须红英所领的军队进攻的速度很快，特别是有了谢宁火药的加持，那些寨堡都被威慑到了，再加上诸学易的劝说，有不少都接受了招安。 然后须红英便将招安的队伍编为夷军，让他们充入队伍一起去平叛。 不过泸州城池易守难攻，李禹见周边叛乱已然平息，便直接分路围城，在第二年的开春，才终于将于同之军以及乱军残部全部剿灭。 而泸州城内的景象，已然不能入人目，围困之下没有粮草补给...... 谢宁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她一点都不喜欢战争。 “谢大人，李统领邀您去参加庆功宴。”好不容易平叛，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都需要放松。 对于将领来说，庆功宴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他们可以肆意饮乐，当然，这个宴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与泸州城里的权贵和富户交流，以便更快的进行初步管理。 谢宁点了点头，继续将折子写完，然后才换了官袍去赴宴。 本来此战她是不需要来的，她作为少监，自可以派手下记录，然后自己在京城归纳整理便可。 只是燕曦放心不下李禹，这才派了谢宁代监军一职。 谢宁不仅握着军器分配的权力，又增了督管之责，让李禹多少心中有了顾忌，到底没有太过分。 可那也仅仅是他心中认为的不过分。 谢宁想起手下告的状，李禹自己嚣张便罢了，他的手下也侍势蛮横，又纵士兵剽掠钱财，奸淫妇女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 须红英手下的军队在一开始也有这样的现象，若是没被发现便罢，一经发现，乱棍打死。 而作为须红英手下的猛将，初旭的手段则是更狠，一旦违犯军纪，必定会当着全军的面执刑，可不只是打军棍而已。 威慑多了，将士不敢犯，军纪便严整。 军纪不严不明，乃是大忌。 第839章 一梦华年371 李禹不能留在川蜀，以他的性子和川蜀这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位置，野心会被喂大的。 可晚上觥筹交错间，她依旧窥见了李禹想留在此地的决心，他和于同一样想在这里当个土皇帝，只不过表面上还听朝廷的调派。 在京中弄权，有太后压着，李禹干脆挪了个地方。 别看这儿是南边，但还是很好敛财的，打这么一趟，不仅于同藏在库房的钱财被他尽数收尽，他自己更是又搜刮了一遍。 将领要养兵，这样的行为上面基本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宁也不想过多的计较李禹大肆敛财的行为，只想把人从泸州挪开，她好换人来治理，恢复百姓的生气。 期间有不少人打听到了谢宁的身份，瞬间就对她热情起来了。 见谢宁不知不觉间已经饮了三杯酒了，须红英微微皱眉，然后低声让一旁的侍女把谢宁桌案上的酒换成花茶。 李禹瞧见下面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叹，多了几个女子就是不大方便，可以谢宁和须红英的职位，他若开宴，不邀请她们又说不过去。 不过一想到泸州大户送来的财宝和美人，李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宴会结束后，谢宁让须红英先行离开，而她自己留了一下等李禹。 “李统领。”谢宁行了一礼，她和李禹的关系一般，甚至于因为她与傅爻和刘元畅等人交好，李禹其实并不待见她。 灵州之事，李禹心中一直记着。 特别是傅爻他们都升官而他却在之后被贬，李禹也不是蠢人，即使有静妃的原因，可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在西征时候的失职。 这次平定叛乱，太后已经和他道清原委了，就是让他将功折罪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只是恢复原职，而不会升官。 这让李禹怎能不气，所以他才放任手下搜刮敛财。 这事只要不闹大，就是谢宁也管不了，毕竟她也不能盯着每一个士兵，而且谢宁的权力是谁给的？ 燕曦。 可李禹受的是太后管辖，而不是燕曦，他还瞧不上这么一个女娃娃皇帝。 既然他都知道自己升不了官了，那他就更不可能受谢宁管辖了，不过为了谢宁多分他一点军器，李禹表面功夫做的还是不错的。 起码没有冷待过谢宁。 “谢大人可是有事？” 谢宁看着窗外的月色，今夜倒是难得的晴夜圆月。 “李统领可是想留在泸州？”谢宁并没有拐弯抹角的打探，毕竟李禹最不耐烦那种意味不明的话。 李禹微微一愣，遂哈哈笑了几声，“泸州还未安定，我自然得留在这里管好它。”他手握重兵，即使这里多夷人，但正好给他练手。 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泸州虽然比不上其他的地方富庶，可地处两江交处，运输便利，既有路，何愁不会富？ 他自等着他人孝敬便是。 谢宁暗道果然，不由皱着轻眉叹了一口气，一副忧虑的样子。 “李统领，你待我好，我自也是想着你的。”这是说的李禹暗地里送给她的钱财，谢宁倒是没有清高的拒绝，收下来自有用处。 “泸州到底偏僻，这里又是川蜀之南，多蛮夷，少开化，如今又经历过那么一场大战，百姓怕是没个十年都恢复不过来。 在这里建立都元帅府怕是不合适......” 李禹听着听着还是没忍住打断了谢宁的话，“谢大人，我何时说了要在这里建立都元帅府？”他怕是还没那个权力。 毕竟恢复官职也不可能那么高。 谢宁装作一副讶异的样子，然后不赞同的道，“李统领如此功绩，这川蜀地之乱可都是你平的，阁臣们为你议功，最低也是一个宣慰使，而且未免此地再其叛乱，定是爻建立都元帅府的。 这都元帅府，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担任？” 李禹被夸的飘飘然，瞬间就忘记了心中对谢宁的偏见，拉着谢宁吐槽了起来，他也觉得以他的功绩当一个宣慰使绰绰有余。 只是无奈太后压着他，不过在这话他却是没说，自家人的事还是不要往外讲。 谢宁微微勾唇，然后慢慢引导李禹的目光朝益州看去，那里才是川蜀的中心，便是要建立都元帅府也是那里最适合。 第840章 一梦华年372 最后谢宁还承诺为李禹美言几句，定不会让他的功绩被埋没。 一旁的暗卫耳朵灵敏，听完了全程，纵使知道谢宁向来会说话，但却没想到她就这么轻飘飘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不仅让李禹放弃了泸州，让泸州百姓有了喘息之机，而且还拉近了俩人的交情。 谢宁是推李禹坐到了更高的位置，可她可没说高位就是那么好坐的，泸州无人可以治他，可益州有。 益州的知州是个硬脾气，平生又最是讨厌李禹这样的人，可偏偏不论官职来说，益州的知州的身份也高，恰好可以压李禹一头。 为了感谢谢宁帮他说话，李禹特意让人从库房搬出一箱金银珠宝和几匹上好的缎子送给谢宁。 打仗来钱最快了，李禹现在富的很。 谢宁没有拒绝，多送一些钱给她也好，到时候她还能跟粮商买些粮食。 衣衫褴褛的百姓聚集在大户人家和酒楼饭馆后门，就为了等一口贵人不要的饭菜。 大街上随处可见饿死的人，泸州现在还处于没人管理的状态，或许也有人想管，可府衙库房没粮。 谢宁回头看那朱红色的大门，隐隐还有丝竹之声传来，一道高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微寒的夜风袭来，谢宁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没有再看缩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人，弯腰上了马车。 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谢宁心中还在想着燕曦会派谁来泸州，然后一抬眼便瞧见了一个穿着清雅的青年带着几个下人缓缓走至她的院子门口，手上还端着托盘。 似乎才瞧见谢宁一般，青年面色微红，然后微微行了一礼，“父亲吩咐我来给大人送来醒酒汤，还有一些糕点，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口味，便都拿了一些，都是泸州特色。” 看着谢宁的眼眸柔的很，配上他清俊秀雅的面容，倒是有那么一丝惑人。 谢宁脑子宕机了一瞬，这是......美男计？ 毕竟这种事，派丫鬟来就行了，而且大家不都应该挺封建，看重男女大防的吗？这厮也太开放了点吧。 谢宁绷着一张小脸，让一旁的护卫收下醒酒汤和糕点，微微颔首，“多谢柳公子，天色已晚，我便不多留了。” 柳二郎闻言面色一僵，但还是缓缓的点头，十分知礼的离开了。 在正院等着的柳家父女俩见二郎两手空空的回来，还以为事情成了，柳二郎直接坐到了另外一面，动作间十分优雅，显然是专门找人教过的。 “没成。” 顿了顿，柳二郎继续道，“大姐，我觉得此计不太好，那谢大人看起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柳大娘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二弟呀，你就放心的去和谢大人处一处，到时候咱才好聊呀。 我可是打听到了，这位谢大人可是云霞织坊的小主人呢！而且她在官坊那儿也是能说上话的，如果咱们能搭上谢大人这条线，到时候多少钱挣不到？” 当初她都收拾好东西要搭船上京城去争一争那织坊的名额了，好家伙，泸州被乱军攻进来了。 惹的她只能拿着钱财去讨好乱军和那个宦官，等这些人被朝廷的军队镇压后，她又得拿着钱财去讨好平叛的军队，那是比孙子还孙子，就希望不要搜自己家。 因着柳家是她当家，所以虽然柳家势小，可还是争得了让这两位女官员入住的机会。 损一些钱财和全部家产被搜刮，该选哪一样，柳大娘子还是很清楚的。 柳父也劝柳二郎，反正那谢大人不仅长的好，还那么有能力，若是真成事了，他们家赚翻了！ 柳大娘子狠狠点头，她二弟长的好，若是不物尽其用，可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蛋。 其实还有须红英，但他们打听到须红英不仅嫁了人，而且还是谢宁的长嫂，瞬间就灭了心思。 柳二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父女俩的想法并不抱希望。 第841章 一梦华年373 这边柳家三人还在商讨如何进行下一步勾引，那边谢宁已经听清絮说了好些关于柳家的八卦，清絮在收集小道消息方面还是颇有才能的。 这柳家不算泸州上层人士，顶多站个中层，不过却是挺出名的，因为柳家是女子当家，这柳父是入赘的，不过早年丧妻，然后也没有另娶，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柳家在当年也是家产颇丰的人家，在泸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柳父不通经营之道，硬生生败了大半家财。 如今柳家能在商场上吃开，靠的是那柳大娘子。 至于柳二郎......没别的本事，就是长的好看，很多人都对他格外的宽容，柳家的生意有些也是他助力的。 清絮还在感叹，“姑娘不觉得那柳二公子长的格外好看吗？” 她初见柳二郎时都看呆了。 谢宁摇了摇头，并不想谈论此事，继续抽出一本白纸写记录。 她对于人的美丑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人们视何物为美或丑，根据的往往不是审美标准，而是社会或政治标准。 “明日你去请柳大娘子来此一叙。” 有时候需要弯弯绕绕的讲话和行事，但谢宁大部分时候还是喜欢直接一点，就今夜看来，柳家怕是有事寻她。 既然都借住在别人家了，那谢宁也不介意抽出一点时间给她们。 清絮见谢宁写的差不多了，然后才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今日的信件递上去。 是从扬州传来的，当初赵蕙兰去扬州主持官坊一事，邓茵恰好也去了扬州，不过她开的不是织坊，而是药铺，是陈晚娘放她出去历练的。 扬州虽也有药局，可从邓茵寄来的信看，那里的药局也和当初她在并州看到的差不多的，因此邓茵开的药铺生意才这般好。 而且云霞药铺卖的几乎都是成药，除了一般疾病所用药品外，还有兽药和一些女子专用的药品。 坐镇的女大夫除非特殊情况，也只看女子和幼儿疾病，还管接生，所以倒是和其他的药铺医馆之类的少了一些竞争。 再加上邓茵又和其他的药铺建立了合作关系，府衙的药局又不太管辖，因此扬州医药领域里的竞争氛围不算太恶劣。 既然扬州的药铺稳的差不多了，那谢宁便想将邓茵调到泸州来“开疆拓土”，这里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引进商业的时候。 谢宁手上并没有其他的商脉，只能拿药铺和织坊来这里试水，增加一些就业机会，和当地府衙一起恢复泸州的生气。 泸州境内河流湖泊众多，属长江水系，水运交通不错。 谢宁计划书都写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柳家竟然也瞄上了这纺织这一块。 柳大娘子瞧谢宁不讲话，心中砰砰乱跳，在想是不是她用美男计适得其反了，难不成谢宁不喜欢儒雅，喜欢粗犷的？ 还是她对自家弟弟的美貌太过于自信了。 早知道多打听一会儿了，柳大娘子不由自主的往站在远处的护卫看去，都是年纪大的大老粗，不像是谢宁会喜欢的样子。 回头细细打量着谢宁的面容，柳大娘子依旧忍不住感叹，少年英才呀。 她自小便扛起了当家的重任，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管家中的生意了，磕磕绊绊的走到如今，面对谢宁这般强大的女子，柳大娘子是仰慕的。 以前也听说了考科举的事，可惜她没那个读书的天分，也静不下心思去读四书五经，不然怎么都要去搏一搏。 “我给你名额，你又能给我什么呢？”谢宁淡然的看向柳大娘子，这是商人，自然要在商言商，她可不会白白给别人办事。 “这得看谢大人要什么了。” 虽然心里在碎碎念，但柳大娘子面上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管谢宁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且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她都能给谢宁弄来。 柳家现在的资产的确比不上其他几家，可论能力，柳大娘子并不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人。 她能为谢宁带来更好的收益，而且柳家有纺织的基础。 第842章 一梦华年374 见皮球被抛了回来，谢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大娘子，“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兵法中有一言，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 看来柳大娘子也是熟读兵书啊。” 随着谢宁的话语落下，柳大娘子便知道自己是真的失策了，今日本来以为是那晚的计策起效了，来的时候还喜滋滋的，没想到是问罪。 不过到底在生意场中浸淫多年，便是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心中还算镇定。 面上却适时露出了惶恐，迅速滑跪在谢宁的前面，额头紧紧抵在微湿的青石地板上。 “前两日我事务繁忙，又想着大人赴宴久久未归，怕是饮酒了，这才叫二郎给大人送醒酒汤，大人千金之躯，若是让一般的下人来送，岂不是怠慢了大人？” 柳大娘子心中快速的想着计策，忽思及谢宁女官之身，身体骤然松懈，带着小心翼翼和仰慕的语气道， “谢大人何等英姿，世间男儿多有不及......柳妩自小便在想，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守贞节？” 谢宁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撑着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见谢宁起了兴趣，柳妩心中稳了，她不敢保证谢宁和她是不是同类人，但有一点她是敢确定的，那就是谢宁能闯到如今这个位置，不仅要有能力，还得有足够的野心。 那对于一个女性高位者来说，她已然站在了与一些男性高位者同样的位置，可世俗给予她们的束缚却更多。 她们会觉得不公，她们会想斩断这些束缚，起码她们可以站在一个公平的竞争位置上，她们会追求性别上的平等，会与世人一起追求身份上的平等。 世人推着社会发展的过程，也是一个追求的过程，谁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柳妩是女子，也是商。 在封建的时代，人分三六九等，在同等阶级之上，女子低男子一等。 她的腰身弯了又弯，不过她也只对身份高于她的人，而对于那些她能与之坐在一张谈判桌上的男子，她的头颅从不低垂。 她从不惧他人的污言秽语，因为她能说的让对方更无地自容，她也不惧进花楼，他们能点花娘，那她不仅可以点花娘，还敢点小倌！ 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她又为何要羞耻呢？ 别的富商送金银珠宝送美人，她也可以，反正能达成目的就成，只不过她比别的富商大方一些。 谁都不容易，她只是给机会让那些人多条路罢了，怎么选择都是看自己，柳妩并不觉得出卖色相就磕碜，别人能靠色相吃饭也是一种本事！ 她只不过帮忙提供一块踏板，柳妩觉得她们是互相成就的合作关系。 她又不逼人，主打就是自愿，也因此柳妩手底下的人格外能“招揽生意”，其中以她家二郎颜色最好，只需在那里布庄门口站一站，就有大把的后宅夫人姑娘们为了看一眼美人而去她们布庄买东西。 谈一些生意的时候带上柳二郎，过程也会更顺畅。 想到此，她不由的抬头悄悄瞅了谢宁一眼，可惜的是，这位是个不近男色的。 谢宁心中有讶异，也有惊喜，虽然柳妩走的路在她看来有些偏，但是在这样一个社会，柳妩本身对于自身性别以及身份的突破却是值得肯定的。 洁白的梨花如云般萦绕锦香亭，蝴蝶纤巧，伴随春意落在精巧的玉屏风上，似乎它本就在绣画中。 谢宁捡起桌上一朵飘落的梨花，然后轻轻放入柳妩的掌心，“我知你自小如孤女般挣扎着长大，守家业不易，发家更是艰难，没有人教你，所以你便自己看，自己学。 他人纵情饮乐，生意场上无所不敢为，狎妓、贿赂......你也学，你和他们有着同等的地位和钱财权力，所以觉得你也可以，如此便能融入进去，并且在此方面胜他人一筹时还会沾沾自喜。 当然，沉浸于此的人们将这些看作为交易场上‘默认的规则’。 现在的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是吗？” 第843章 一梦华年375 柳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其实她一开始也是恶心这种行为的，但最后她遵守了“规则”。 谢宁心中也有感触，“这不是你的错，而是社会的问题，因为人皆有私欲，你想与他合作，另一人也想与他合作，明明你们都是出的一样的价格，可他却选择了另外一个人，因为另外一个人满足了他的某些‘私欲’。 然后你也学会了贿赂和讨好，学会如何满足合作方或是上位者的‘私欲’。” 官场和生意场都是一样的，官员为百姓办事，本就是本职行为，可却要收受更多的好处才肯办理。 “我并不认同这样的行为，可社会如此，无法改变。”这是肯定句，便是谢宁自己也逃不开这个漩涡，因为人皆有私欲。 不过，“无法改变格局，但却可以减少这样的行为，柳妩，我可以与你合作，给你名额，但是我要你干净一些，在泸州树立一个榜样，过于恶劣的权色交易不要去碰。” 谢宁并不要求她绝对干净，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可与自己合作，要有一个底线，而且柳妩日后做大做强了，也能引的泸州更多的商人重新建立底线。 柳妩深吸一口气，拜下，“柳妩必当听从大人教导。”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 这就不仅仅是合作了。 谢宁其实没想收人的，不由揉了揉眉心，罢了，邓茵也快来了，到时候强龙和地头蛇一块，她再暗中帮衬几下，这织坊便能起来。 当然，她不可能只和柳妩一个人谈生意，泸州的一些权贵富户她也是要见的，起码要让他们配合泸州府衙赈济百姓。 以工代赈的法子就不错，官方和私人一起，才能最快的让百姓恢复过来。 也不知道李禹什么时候走，益州也是川蜀之地，但也比让他待在泸州好一些。 邓茵来后，谢宁便准备回京了，须红英自当与她一起，这次打仗回去之后她们也是有封赏的，须红英会直接进禁军掌事，直属于皇帝管辖。 回京城前谢宁的马车还被人拦下了，是诸学易和他的学生，那寨堡里高大壮实的青年斗西，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姑娘。 她长的并不白净，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 “卜卜。” 这是斗西的小妹，当时谢宁住在寨堡的时候这个小姑娘经常偷偷来看她，在她房门口放从山上摘来的野果子。 “大人，给您，白糕！百岁！”卜卜不大会说汉话，这几个字还是她学了好久的，虽然伤心大兄和爹娘死了，但她依旧很感谢谢宁，没有杀寨堡的其他人。 而且还教他们种地！ 其实谢宁并不会种地，她只是干巴巴的教了一些书上所写的精耕细作之法，然后教他们改了一下农具而已。 “谢谢。” 然后看向后方的诸学易，“关于后党族一事，我到时会去信给新任的泸州知府，至于他如何决定，就不是我能够参与的了。” 顿了顿，谢宁又问道，“你可愿出仕？” 诸学易有才华，又有本地夷族的信任，她倒是可以举荐他，如此泸州知府管理起来也更容易。 诸学易摇了摇头，他已经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自己的家便是这么没的，如今偏安在泸州一角的寨堡里，他很满足。 见诸学易拒绝，谢宁有些可惜。 低头看了一眼睁着大眼睛听她们说话的卜卜，谢宁叫清絮拿了一个荷包来，“青囊相赠，愿尔无病无灾。” 卜卜听不懂，但依旧很高兴。 诸学易微微弯腰翻译了一番谢宁刚刚说的话，卜卜眼睛更亮了。 目光落在远去的马车身上，卜卜仰起脑袋看诸学易，“诸叔叔，卜卜想学汉话！卜卜想变的和你一样厉害！” 也想和谢大人一样厉害，这样就能保护寨堡了，还想去好远好远的京都看看。 诸叔叔说谢大人就在那里，那里一定很好，所以从那里出来的谢大人才这般好。 “好。” 第844章 一梦华年376 春日明丽，道旁花木扶疏，随风带起盈盈花草香，马车棚檐下佩环叮铃，清新的花草香顺着被吹开的帘子一角卷入车内，与墨香缠绕。 清絮磨着墨，这马车是特意打造的，十分的稳当，一点都不颠簸，方便了谢宁在里面办公。 抬眸便瞧见谢宁看着信件，眉头紧紧皱着，清絮看了一眼一旁篮子里的白糕，对着谢宁笑道， “姑娘，那卜卜小娘子也是可乐，竟是拿了这哄孩童的白糕给你，不过听说这泸州白糕又叫百岁糕，若在家中增添人丁，在娃娃周岁之际，主人家会蒸几笼白糕以飨宾客，祝福娃娃百年长岁，倒是好寓意。” 谢宁被分了心神，也将视线落在白糕上面，其色白似雪，中心处有一点红，吃起来松软而富有弹性，入口甜嫩化渣，又带着爽口的口感。 “卜卜这孩子年纪小，心思纯粹。”想必这白糕是她平日爱吃之物。 虽被分了一下神，但谢宁很快又将心思放在了信件的内容里，这封信是益州的秋小娘子知道邓茵要来泸州寻谢宁，然后托邓茵带来的。 其中除了关心，还有就是和谢宁说了一件案子，杀夫案。 益州有一女子，与寡母寄居在娘家，后来寡母去世，她在服母丧期间被舅舅许配给了一人做续弦，那女子不愿，可婚期已定，为了摆脱这场婚事，便砍了那人十几刀，却刀刀避开要害，只断其一指。 按照律法，谋害亲夫，罪当处死。 当地的知县也是这么判的，只不过判决方案上报州府由益州知州审阅案宗后，认为该女子还未嫁人，而是处于纳采之日，且母服未除，应当以凡人论。 且不久前燕曦便下了新令，预谋杀人未遂，致人伤害的，如果向官府自首，可以减轻惩罚。 所以按照刚颁布的新令，那女子可以减刑二等，免死不必处绞。 现在案件已经上传刑部和大理寺了，秋玉来信一是想问谢宁关于此案的意见，也带了请教之意，二便是暗里提醒谢宁如今京中的格局。 谢宁按下了信件暂时没回，这个案件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燕曦登位不过一年，且依旧坚持新法，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特别是太后和旧党。 她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皇权被掣肘的厉害。 还是过于急切了。 清絮抿了抿唇，还是打开小小的香炉换了檀香，谢宁这一年来都没有怎么休息好，各地的信件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桌案上，都需要她一一处理。 又还要督战，和须红英一起商量对敌之策，须红英在战场上用计方面较为不足，谢宁自河东时便日日都捧着兵书看，所以这方面比须红英好些。 且这次来川蜀平叛，军器监所制的火药派上了大用场，只是也有不少需要改进的，谢宁都得一一根据实战情况进行设计修改。 如果说火药是矛，城墙是盾。 谢宁现在是站在攻的一方，可做事得走一步看百步，她还得思虑城墙要如何才能更好的防御火药的攻击。 就之前北晋军攻打京城的时候，谢宁便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而且还去工部请教了好几位有铸城经验的大人。 然后在川蜀平叛的过程中一步一步的完善设计。 其实谢宁对城墙的设计很粗糙，她大多是只有想法，而因为对建筑学这方面知识匮乏所以无法考虑到一些外在的因素。 所以等回到京城后，她还得继续去工部请教，她爹就在那里，以前设计纺织机的时候她也没少跑工部，可谓是熟门熟路。 只是谢宁没想到她回到京城后就听到了谢望之要调派的消息，调派的地点正是她刚刚离开的泸州。 谢宁挣开陈晚娘的怀抱，眼睛都瞪圆了，“阿爹，你被贬官了？” “瞎说！”陈晚娘没好气的点了点谢宁的额头。 第845章 一梦华年377 谢望之并不是贬官，算是出门镀金的，他自任官以来，甚少外调，基本上都是在京中当官，所有政绩虽亮眼，可论资历却是不足。 所以在谢宁去信给燕曦让她调派一个有能力且爱民的人来泸州任官后，燕曦便想到了谢望之。 她想让谢望之去泸州历练，然后回来掌吏部，等资历差不多了再往上升。 在归权后，若论六部之中的权力高低，自然是吏部尚书的地位最高。 谢宁幽幽的道，“早知道陛下派阿爹去泸州，我就不将李禹使到益州去了。”谢望之和益州知州比起来，自然是谢望之更能治李禹。 “你可真会给阿爹找麻烦。”那李禹是什么性子，谢望之也略知一二，如今二人不必相见，才是轻松，何必自找麻烦呢？ 不过李禹在益州建立帅府，统掌一路军事，也不太好搞，想到谢宁口中如今泸州的景象，谢望之就有些头疼，得找个由头让李禹少要些东西。 说到兵事，谢宁便想起了那个反叛后又投诚的陈信，“......其人性情敦厚，有些重情，在军中口碑极好，当初反叛的时候迅速就拉起了十万兵的队伍，可见能力也不弱，陛下唯恐他在泸州继续为祸，所以在他投诚后便想着将人招进京城来为官。” 毕竟即使解散了绝大多数的夷人队伍，可只要陈信在那里，他就有可能反，而且有人追随他。 反了一次的人，没人敢再信他。 “不过我给她提供了另外一个建议，陈信不仅在大周这边有威信，在夷人那边亦是。若是利用的好，不失为是一大利器......” 可以用陈信来控制两方的军队，谢望之也偏向于将陈信留下，不过此事还在商讨之中。 说完了兵事，谢宁还跟谢望之举荐了一些人，都是她在泸州时见过且派人调查过的，不过如果谢望之要用这些人，到时候还是得考察一番。 这些被举荐的人中就有诸学易。 “这人在大周这边名声不显，在夷人那边却是有着极高的名望，我曾‘请’他当说客，没想到他真的劝下了几个大部族，听说他在这些部族里任过先生，教寨堡里的孩子一些学识......只是可惜他似乎没有出仕之意。” “姓诸？” “正是。” 谢望之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倒是记得有一诸姓人家，在先帝登基没多久被流放岭南，此人是贺先生的好友，只不过那时贺先生自顾不暇，也就帮不上什么忙，后来两人就没了联系。” 他对此人有印象还是因为这人在山水画上的造诣颇高且极具特色，其画干笔淡墨，疏淡清逸。 贺先生的书房里就收藏了一幅这个人的画，不过按照年纪来算，若诸学易真是诸家人，怕是那位诸老先生的后辈。 “若他真是诸家人，为父倒是真的得请此人出仕，你觉得他不愿出仕，是因为还未拿捏住他心中的那个点。 之前你说诸学易在夷人部族里当先生？” “是，不过他主要教的是斗山部族，其他的部族他只会偶尔去，或是他们将人送到斗山部族所在的寨堡去学习。” 当时谢宁还看过他们的小学堂，十分的简陋，但是那里的孩子都很珍惜，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上首属于教书先生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窄口的陶罐，上面的鲜花每日都会更新。 都是路边的野花，是孩子们听说诸学易喜欢花，所以给他准备的。 “他不愿出仕.....若是让他当学官呢？”谢望之面上带着笑，继续道，“泸州有府学，可另设一二班级收受夷人部族的子弟。” 第846章 一梦华年378 至于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这个谢望之就不能保证了，毕竟就大周的科举制度来说，并没有规定夷人不可科举，但是那些西南蛮族的户籍不在朝廷，是不能科举的。 “父亲高见。”诸学易是汉人，他又在蛮族部落教学，心中定然有促进两族关系融洽发展的心思。 京城里倒是有收受其他外族子弟的先例，可那收的都是贵族子弟，地方上的官学可没有这个先例。 倒是可以就此上一份疏议。 二人一聊便不知时间，直到墨书提醒该用晚膳了才回过神来。 依旧是一大家子用饭，如今谢家老俩口是彻底的不在外面忙碌了，只待在院里开个小菜园打发时间，他们其实也想带曾孙子的，可又不好意思催。 谢祖父还暗地里找谢望之，让他使使力，把谢起俩口子分到一起工作，这样子他带曾孙子的希望就大了。 谢望之没有理会谢祖父的想法，谢起有自己的路要走，可须红英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血脉固然重要，但两个人的前程也重要。 须红英既然都嫁进了谢家，那就是谢家的一份子，若是以前，谢望之怕是会干预，但现在的他做不出让须红英为了血脉牺牲自己前程的事。 家里的女眷并不多，可他仅仅只是看家中几个女眷如今成就，心中也渐渐的明了。 他希望她们安全的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又不愿看到她们身上的光芒消逝在羽翼下的阴影里。 一个强势又坚毅的母亲给了谢望之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童年和心路成长历程，所以他才会被同样坚毅，同样明丽的陈晚娘吸引。 在成婚之后谢望之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变化，陈晚娘温婉，像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他也喜欢这样的妻子，可心中总是有些闷闷的。 直到在泉州之时陈晚娘走出家门和霍氏开始做生意，然后一路走到京城，走到如今，她身上的光芒越发的璀璨夺目。 谢望之才知道缺了什么。 长姐谢云的蜕变也让他感触颇深，然后便是幼女谢宁。 这个孩子早慧，澄澈的眸中印出了万千世界的色彩，也藏进了人世的黑与白。 谢望之不忍她的才华天赋被埋没，可又怕她自苦，所幸这个孩子的心足够强大。 对于父母的心思，谢云也看的明白，所以为免老人家说话坏了谢起和须红英之间的情感，便把俩人的注意力转到善堂去。 这世上孤苦的孩子这般多，老俩口既然闲着，又觉得爱心泛滥想疼孩子，那何不如分那么一丝给那些孩子呢？ 谢云自个早便不想着生孩子了，她致力于开善堂，收养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抛弃的孩子，让她们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或许对于她们来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可她们的心是苦的，若是她们多收到那么一丝爱，枯涸的心湖或许能够多一丝生机。 此时家里没有别的孩子，谢起被调到江阴当签判了，陈云诚为了早上上值前可以多睡一点，搬到他大哥陈云盛那里住去了。 只有一个和谢宁差不多岁数的少年，阿俞，是谢云收养的孩子。 谢宁除了给父母他们带礼物外，也给阿俞带了，是一块品相极好的墨。 之前阿俞便参加了童子举，所以去年科考，他也参加了制科，如今还在候官。 谢宁刚回来这几日大家都知道她忙着，所以都没人来投帖子拜访，直到宫中开设的庆功宴结束后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访，其中一个便是袁璨。 她在这个年纪还考上了进士，而且还是榜眼，官朝奉郎，惹得她远在江南的孩子都纷纷来信，说要上京来照顾她。 袁璨自然是想拒绝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老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而且还有下人呢。 只不过一些迎来往送的，还是需要一个主事人，所以她便唤了次子一家进京为她操持一些事。 长子还得留在江南，因为他们的家在那里。 第847章 一梦华年379 谢宁请袁璨在亭子里坐下，然后问起了其他女考生的情况，得知她们都被任派到了各地，心中不免一叹。 只有袁璨留在了朝中，这怕也是因为袁璨名望，还有那一场争斗的促使。 之前南北之争的时候谢宁并不在京城，因此也不知道具体的事宜，后面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袁璨在这场争斗中占了不小的位置，她算是南方仕子的代表之一。 对于南方仕子来说，袁璨是女子，在女帝的统治下，她天然多了一分优势，毕竟女子考官是谢宁倡导，女帝支持的。 且袁璨所在的家族在江南名气大，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丈夫，亦或是她自己，都足够优秀，才华足够服众，所以南方仕子才推举她为代表之一。 而对于朝廷来说，袁璨是南方仕子的代表，科考成绩又足够好，且皇帝又已然暗示了，所以他们便顺势留了袁璨在京都当官，而不是调派到地方去。 就是这官也不是与工部，与纺织有关的官职，而是文散官。 也就是说，袁璨踏入了文官的范围内。 袁璨来访是为了和谢宁说关于女子杀夫案一事的，如今朝中对这么一个小案争执不下，为人所震惊。 可真正站在朝堂里的大臣们却是知道，他们争的不是这么一个小案，而是这个小案判决结果所代表的意思。 其实他们是在争权。 谢宁心中明白，大周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权在名义上领导着相权，实际上却受到相权的牵制，可谓是双向制约，而与此同时，他们又都受到台谏的监督。 台谏也就是御史台和谏官。 在大周之前，台谏的职位及主事范围是不同的，御史的职责主纠错弹劾百官，谏官则针对谏正皇帝，其各司其职互不侵犯。 而在大周，为了收拢权力，台谏“合二为一”，御史既弹劾百官也兼任谏正皇帝，谏官同理。 在谢宁看来，台谏“合二为一”是监察制度的进步，毕竟二者的职能不无不同，分而久之则会产生不必要的权力割据。 如此便形成了君主、宰执、台谏三者之间的相互制衡的格局。 燕曦才上任，她的权力本就不足，所以她才更要扩大和集中自己的皇权，她不能容忍大权旁落，皇权受到掣肘。 所以她要坚持的是益州刺史根据她所下新令的判决。 只有在与相权和台谏的斗争中取胜，她才能取消他们对皇权的制衡和监督，杜绝分权和反对的可能。 可下面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所以都在斗。 谢宁第二日便入宫与燕曦议事，她提议燕曦将益州知州调入京，放到大理寺去，以此表达圣意。 毕竟判决声音不同的正是刑院和大理寺那群人。 虽然一开始她想让益州知州约束李禹的，此时只能另选他人了，京中的格局更重要。 燕曦很快便下了任命诏书。 而远在益州的知州秦丰年收到诏书后也快马加鞭的赶到京城上任，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是多年的狐狸了，即使他性格严板，却也是能懂皇帝暗意的。 这是给他一个选择，看似是有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他自是站皇帝的。 大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燕曦调秦丰年入京，毕竟燕曦做的不动声色，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且秦丰年的政绩资历又符合调任要求。 燕曦直接将秦丰年摁在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秦丰年在看完案书后立即上奏，就此案对刑部的判决提出异议。 他问刑部，为何不按照律法判决，而是凭借着过往的案例和世俗道德来评判一人之罪责，然后就儒家的思想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骂他们背离了儒家宽恕仁德的思想。 一切案子都按杀处之，动不动就死刑，简直断了自首从宽的道路。 而大周律法有言明自首是要减轻惩罚的。 刑部的官员听到这折子还没说话，一起上大朝会的台谏官员首先站了出来纷纷弹劾秦丰年。 “红秀之狱刑名未定，秦大人“所见迂执”，实难当刑法之任......” ...... 谢宁与上首的燕曦对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才是开始，不必着急。 秦丰年心中也知道，所以在和台谏和刑部的官员辩了几回后佯败，请燕曦让两制...也就是精通律法的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商议。 谢宁微微垂眸，嗯，中书舍人之一是她。 这次平叛有功，她又任官了，中书舍人虽然是正五品，但论实权，她算是升官。 第848章 一梦华年380 那方秦丰年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到了一边，在朝议前他在私下和谢宁讨论过此案的，他是明法科出身，在去任益州前曾在大理寺当过详断官，这次的调任虽匆忙，但因着以前的人脉还在，所以他很快的就熟悉了手上的工作。 他能信谢宁，也因辩论之后知道谢宁深谙法理，所以才肯直面于朝堂之上，然后将下面的事交给谢宁。 朝议暂时告一段落，要下两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谢宁和另外一位翰林学士领命后便调阅了关于红秀之案的全部卷宗。 若从律，那红秀必死，若从赦，那红秀可活。 谢宁自是从赦的，她遵律，可如今的情况，须拢权，因此得以皇帝的赦为第一。 她已在修改新法，现在朝堂上旧党当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会阻止新法的施行，所以要借着此案将皇帝的权力拉高，如此才能为之后改良过的新法开道。 耳边传来翰林学士的声音，“恶逆，谓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杀伯叔父母、姑、兄姐、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 这是例律。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这是贼盗律条中的谋杀条。 “红秀杀夫，触犯了“恶逆罪”，无可赦免。” 谢宁撇过旁边一位中书舍人，对方立即会意，“臣有言，据户婚律，诸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妾减三等，各离之。 而红秀定婚之日，母服未除，二者之间的婚事在律法上无效，因此红秀刺杀李大郎不应以‘恶逆罪’论之，当以贼盗律中的谋杀条论之。” 孝期内不准嫁娶，也就是说，红秀之罪当以贼盗律来定，谋杀人，且伤到了人，当处以绞刑。 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言其实也有些强词夺理，但也是一个谢宁的一个试探。 谢宁收回视线，然后出列，问刑部的官员，“我看过此案卷宗，缉拿、讯问红秀的是县尉，那时红秀便已吐露实情，可是？” 那刑部官员点了点头，然后谢宁继续道，“而按照大周律例，县尉不可参与推勘，是以当时此案并未进入司法程序，所以红秀的自首情节成立。” 也就是说，红秀的犯罪事实或者作为犯罪嫌疑人在未被司法机关发觉，或者虽被发觉，但她尚未受到讯问、未被采取强制措施之前主动、直接向司法机关投案属自首。 刑部不承认红秀是自首，盖因为她当时已被县尉缉拿诘问，可大周县尉不可参与推勘，也就是审问，因此县尉的审问并不成立，红秀依旧属于自首，可被减刑。 秦丰年已然据此反驳过好几次，可刑部并不理会。 依旧按谋杀罪论。 如今拿到朝堂上来说，刑部的官员反驳不了，谢宁也没给机会他们反驳，“按谋杀罪论，红秀已伤人，当处以绞刑，可她自首陈，因此当减谋杀罪二等，判‘流三千里’。 《折杖法》规定除死刑外，其他笞、杖、徒、流四刑均折换成臀杖或脊杖，因此‘流三千里’应折‘决脊杖二十，配役一年’。” 《折杖法》的出现主要是为了缓和社会矛盾，毕竟大周之前是为乱世，而乱世用重典以救时弊，到大周却是不适合重典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以前的大周疆域太小，北不过燕、云十六州，南不过长江，西不过山西，在如此狭小的疆域内，流三千里？ 谢宁看向那翰林学士，对方也承认红秀并非“恶逆”以及她的自首情节，可他却并不认为红秀可降罪，因为律法上说的很清楚，谋杀且伤到人的，不在自首之例。 所以即使红秀有自首情节，也不可减轻刑罚。 第849章 一梦华年381 谢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答道，“......犯盗杀罪者如果自首，可以免除所因之罪“盗罪”的处罚，只追究其故意杀人之罪，而盗杀罪重于谋杀罪，既然盗杀罪可得以‘首免’，那谋杀罪也应得以‘首免’。” “此论荒谬，盗罪和杀伤罪是两种罪行，而谋杀罪却是一种罪行，难不成一人心中想过杀人，即使他没有行动，也要判他个谋杀之罪？” “刚刚刘大人说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其中便有三等刑名，‘谋而未杀’、‘已伤’以及‘已杀’。 若甲与乙有仇，其手持刀刃闯入乙家，但却未来得及行凶便被制服，此便为‘只谋未杀’之罪......” 那翰林学士并不慌张，只顿了一下便反辩道，“若谋杀罪可免所因之罪，那假设有甲乙二人......” ....... 谢宁支持秦丰年的判决，减刑二等，而翰林学士支持刑部的判决，认为免红秀斩刑已是宽恩，若再减刑，天下人引以为例，不教为善，长贼杀之心。 谢宁也反驳了回去，设首免并非就是教人为恶，只唯恐那犯罪之人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免死，所以长心中所恶，下必杀之心。 燕曦在上面听的津津有味，只不过这场辩论依旧无果，御史中丞请求再选官定议。 燕曦看了一眼下方的大臣，然后点了两个老大人和一个较为年轻的官员商议，最后定议的结果自然是谢宁，也就是秦丰年的结论，可诏令下不去。 “他们可真是顽固。”燕曦没有形象的歪在榻上。 山阴不扰，绿林也闲，蝉鸣声声入晚云。 谢宁将手上的“词头”放下，让燕曦宽心，“过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了。” “他们可为难你了？”谢宁此举简直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虽然谢宁手上也有人，可对比于那些人来说简直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没有。” 燕曦有些惊奇，“为何？” “朝堂上吵的再凶，只不过是因为双方都有自己的理解和坚持，而且，下朝后我便又去找他们了...... 毕竟又不是敌人，同为臣子，说几句软话罢了，再说对于他们的坚持，我也能够理解，如此一来，即使双方都说服不了彼此，可到底不会达到互为仇敌的地步。” 说到此，谢宁看了一眼书架上的《尚书》，它被放在最容易拿到的位置，可见时常翻阅。 “陛下也当如此，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大臣，都是你的臣子，君臣之间需要有距离，可作为臣子，更是需要理解，如此才能让他们对你的信任更深，也会更爱护和拥立你。” 燕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视线落在窗外随风簌簌的绿竹上，似不经意的开口，“阿宁，若是没有你，朕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般的局面，手中无权，便是皇帝，也只是傀儡。” “陛下，你会拥有你该有的权力的。”也只是该有的。 谢宁还没有蠢到不给皇权丝毫的限制，只不过现在皇权势弱，所以它需要从别处分权，然后与相权相制衡。 燕曦也不知有没有听出谢宁的言外之意，笑眯眯的道，“谢府着实是太小了，之前你回来朕便想着赐你一座宅子，如今这宅子也修缮好了，正在谢府隔壁，不管是独自居住还是打通了与谢府合并也好，都随你心意。” “谢陛下赏赐。” 等谢宁退下后，燕曦脸上的笑才落下。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谢宁或许没变，但她却变了，她想自己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心中的欲望越发的膨胀。 “陛下。”去送谢宁的钱姑姑回来了，手上还带着一根细竹枝，上面的叶片还带着雨珠。 “是谢大人摘了送您的，还赠了一句前人的诗，佐邑得尝竹，缘坡结数椽。” 燕曦伸手接过青竹，“我知晓。” 第850章 一梦华年382 谢宁且没那么快出宫呢，她是要起草诰命的，一堆的事务等着她处理，这个工作的权力就在于行文，中书舍人如何行文，是能够直接影响朝廷诰命价值取向的。 等将手上的事务办完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路上有小内侍为谢宁引路，夜风吹来，宫灯偏了偏，小内侍低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 “谢大人。” 小内侍轻轻唤了一声，然后见谢宁脚步未停，便继续低声道，“陛下昨日自内侍省新进了几个人，文采学识俱佳。” 谢宁轻轻应了一声，心中隐约也猜到了什么，坐上帝位是一道关卡，可坐稳帝位，掌控皇权，又是一道关卡。 只有真正的坐在那个位置，才会知道便是皇帝，也难以顺心顺意。 燕曦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她的意见在众大臣里似乎并不重要，大臣们更看重太后以及左右相的意见。 对比起来，燕曦像是一个无情的批奏折工具。 而这次红秀之案给她的感觉尤为深刻，她的诏令若是不能让下面的人满意，他们能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驳回来。 只是一个小案子而已，但争的都是权。 燕曦迫切想要有自己的人，不仅是谢宁这样的，还有更多的......毫无根基，只能靠君恩，的人。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她才能够信任。 她是信任谢宁，谢宁如今也是天子近臣，可谢宁手上的事务太多了，她不可能去做一些小事，而其他的人燕曦又不敢去信。 因为其他人背后总是有着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势力，他们口中说出的话是带有偏向的。 而燕曦最不满的，是中书丞相，即使他们支持过她，可那是因为无可选，且先帝选了她。 自前年到现在，燕曦根本提不了新法，便是新党，也逐渐被如今的朝廷排挤，不是被排挤到边缘，就是被调出京。 谢宁明白燕曦的处境，可万事急不来，大周经历了与西理和北晋之间的大战，如今百姓还未恢复过来。 北晋皇帝在去年冬去世，传位给了那小皇孙谷延，近日来边境又是骚扰不断。 不过谢宁倒是不惧北晋再次侵大周，因为军器监里生产的火药足够让北晋有来无回，大周没有动北晋的原因是百姓受不住。 所以谢宁才会上疏议大力推广棉花种植，然后就织坊进行改革，和官方织坊合作依旧需要登记和名额。 不过却降低了限制，不限制名额，只需要固定的条件。 而百姓也可自行种植棉花和取棉制衣，在适合种植棉花的地方，朝廷也下令大力推广棉花种植。 不仅派人去教百姓如何种植棉花，还将工部新制的小型纺织机普及开来，虽不适合大织坊纺织，可却极为适合小户人家使用。 当然，也不可因种棉而荒废了粮食种植。 就棉花种植的普及，谢宁也向上提出了改革考核升迁制度，不作为亦是错，官员若要升迁，自得和政绩挂钩。 不过此提议还在商讨中，要正式形成政策，还需要一段时间。 街上灯影重重，不夜的城市里总是更多烟火气。 谢宁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陈晚娘正从外边带了好几车的东西回来，“阿娘，这是？” “过几日作礼，买些东西把府内府外都装扮一下。” “给祖母过寿吗？”不过谢祖母的寿诞好似还要好久。 “不是，是给你举办及笄礼。” 陈晚娘的手轻轻拂过谢宁的鬓边，“宝儿总是忙着，便是生辰宴都不曾办过几个，这及笄礼可不能马虎了。” 其实谢宁早已及笄了，只不过一直没办及笄礼，因为她实在是忙碌，身兼数职就是这样，若是能寻到人替她的职位就好了。 可哪一个都不能轻易脱手。 谢宁没有说不需办的话，毕竟这是大事。 不过，“虽少过生辰，可阿娘你们的给的生辰礼从未断过，我那院里的库房都要堆不下了。” “贫嘴。” “对了，阿娘，陛下赏我的宅子落好了，到时候打通了，府里就更大了，不过还得请阿娘帮忙收拾一下，只有阿娘装饰的，我才最是喜欢。” 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哄的陈晚娘开心极了。 “那明儿我便去看看，对了，今日中午你未回家，诚儿来寻你了见不着人，到时候你若有空，便去问问他有何事。” “好。” 谢宁不知道陈云诚找她何事，本来想明日派人去叫陈云诚的，一想到自己堆了一桌案的卷宗，顿时泄了气，让人现在就把陈云诚叫来。 第851章 一梦华年383 陈云诚没有考学，说到底还是恩荫进的工部，不过他也的确有天分，虽然六部之中，工部的地位最低的，可那里却极适合陈云诚，比较平和。 此次来寻谢宁，是因为陈云诚对纺织机有了新的改进，只不过其中有一二不通之处，知道谢宁对此也颇有研究，这才来问。 如今朝廷下了政令，农民手里有五到十亩地的，就必须种植棉花半亩，十亩以上种一亩，而且棉布是可以抵税粮的。 这样也可激励百姓种植棉花，按照现在的记录来看，长江中下游区域对于棉花的种植比较多，也比较集中。 而北方却是比较少，他们是从去年下了这个政令才开始种植的，谢宁想起北方肥沃的黑土地，脸上不由染上了笑，北地寒冷，若百姓能自备棉布，便能多些人渡过寒冬。 以往棉花的普及率不高是因为棉纺织技术的落后，现在在她的带动下，棉纺织技术已有了很大的提升。 而且因着有专利技术以及分成奖励的激励，手工艺者也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研究技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们其实缺的并不是钻研的精神，而是变现的平台。 只要朝廷愿意给他们保障，不夺他人之利，且又为他们提供变现的平台，科技发展水平也会慢慢提升。 不过谢宁知道畅想总是美好的，当实际实施的时候却不尽如人意，因为即使政策上说要保护，也会有人为了利，将他人之技据为己有。 但只要确定了朝廷政策的偏向，那总归是有成效的，其他的小偏差，也只能慢慢的补充改进。 陈云诚问的是关于官坊里那类较大型的织机的改进点，谢宁看了一眼他的设计图，然后抽出几张纸算了起来，重新画了一张较为简略的设计图，将陈云诚忽略的点标了出来。 但不仅是大织坊的纺织机器重要，可以用于家庭作坊的织机也很重要。 可其中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织机的，朝廷也不可能每家每户送一台织机。 听到陈云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宁有些讶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里，陈云诚也在进步，他不再是那个圆乎乎的，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少爷了。 “表兄是从何知道的？” 陈云诚自图纸里抬起头，依旧有些圆乎，但肤色却深了两个度，“我与好友在郊外庄子里避暑，在外面钓鱼的时候救了一孩童，送他回家才发现那儿的村子十分贫苦。 往年那村子倒也还好，只是之前被北晋军劫掠，一直没恢复过来，以至于村中少青壮，地里劳作的皆是妇人，也未曾听见织机之声。 一问才知，织机甚贵，她们买不起。” 所以便是听官府的话种了棉花，最多纺棉线，却是织不了布。 “那你可有想过该如何解决贫苦百姓用纺织机的问题？” 陈云诚一下被问住了，他没想过，他只觉得那些人过的苦，却没想过如何让她们过的没那么苦。 见此，谢宁便知道陈云诚没想过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开始有意识也不晚。 “过几日便就此问写一篇策论出来，父亲不在，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能够教一下表兄的。” 陈云诚整个人都呆住了，本来还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无神，他最讨厌的就是写策论了，还不如让他抄书去呢！ 谢宁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会儿，迟疑的道，“一篇太少了？要不再加一篇？便以......” “不不不！够了够了！” 陈云诚生怕谢宁又给他加一篇策论，捏着谢宁新改的图纸风一般跑了出去，谁能想到他平日走路跟乌龟似的，特别是在上值的时候，不踩点就不舒服。 一旁的清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表少爷是真的不爱念书，视线落在一旁用油纸包着的烤鸡上，美食才是最爱。 第852章 一梦华年384 谢宁也乐了好一会儿，不过她其实并没有打算把这两个问题抛给陈云诚，她自己也会抽空写的。 因为就此谢宁也发现了另外一个从古至今都存在的问题，那就是有的官知民苦，却不曾想过如何解决民之苦。 有人字里行间都描述了对民生艰辛的感叹，可却并不妨碍他搜刮民脂民膏以纵情享乐，维持奢靡生活的行为。 谢宁从不觉得一个人的字，或是诗词文章便代表了一个人品性与德行，一手好字以及文赋之才只不过是一个人进入仕途的基本才能。 夏夜晚风自窗外吹入，卷起灯烛摇曳，直到夏雷响起，豆大的雨珠落下，砸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奏起了乐章。 陈晚娘要给谢宁补及笄礼，谢宁自是要请假的，燕曦也体恤谢宁的辛劳，因此很大方的给了她五天假。 惹得一旁的中书舍人极为羡慕，私下里议论，“你说我申请补冠礼成不成？毕竟我及冠的时候也是在外地，没办冠礼，成年礼可是重礼呢！” 其他的中书舍人默默的看向他略显苍老的容颜，还是没忍住道，“安大人你家小儿子都要和谢大人差不多大了......” 谢宁及笄的时候正在外打仗，这两年又忙的一天假都没放过，人家母亲心疼，想趁着谢宁还在京城的时候给她补及笄礼。 “说笑！说笑不懂吗？你们整日肃着一张脸，也不怕吓到家中小儿！” 不过说实话，他们也是真的想休假，毕竟当今比景帝还勤政，再加上同为中书舍人的谢宁太卷了，他们不好意思，也被动的卷了起来。 但休假是不可能休假的，他们得攒着假期回家，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妻儿都是在京城的。 谢府中，陈晚娘将她准备的以及其他人送给谢宁的发笄都摆了出来，“宝儿可选定了要用哪一支？” 其中以燕曦送的发笄玉质最好，也最为华丽。 谢宁瞥了一眼，都未选，而是让清絮回她房里将一个檀木盒子抱了出来，“用这个吧。” “这是？” “是师祖送的。”她到底没赶上贺先生的丧礼，只能托人送去丧仪，不过好在谢望之去了，师徒俩，见了最后一面。 “此笄极好。”陈晚娘收下了这支玉簪。 即使放了冰盆，夏日依旧闷热无比，谢宁转身回内室换了一身凉快些的衣裙，自是无袖的，外面只拢了一层轻纱，“阿爹明日能回吗？” “能的，他提早出发了，定然能赶得上你的及笄宴。”谢望之很少请假，因此这些年攒了不少的假期，自然不想错过谢宁的及笄礼。 本来去年便想给谢宁补办的了，可她实在是没空，且还在国丧内，只能拖到今年。 “阿娘，虽然国丧已除，但父亲为师祖守孝，及笄那天宴上便不用酒水，以茶代之便可，多上一些冷饮，正好夏日热，也能解暑。” 谢宁的及笄礼自是在谢府举行的，即使之前谢府算不上大，但加上打通了隔壁燕曦赐给谢宁的宅子，却是足够的。 “好。” 陈晚娘提早两日便让人打扫院落，屋檐墙角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而且还为府中下人制了新衣。 因此等来观礼的众人来到谢府的时候，除了看见张灯结彩却又透露着一丝雅意的谢府外，那穿着统一，进退有度的下人也令人耳目一新。 在门口迎客的宾相，正是陈云盛，如今他在京城的生意做的十分不错，很多来客都认识他，不过却不知他竟和谢府有关系。 可见陈云盛在外做生意即使有谢府在背后撑腰，也没有将其挂在嘴边，如此，不少人觉得他知礼，对陈云盛又多了几分好感。 因着隔壁打通的宅子里有一个大花园，十分的宽敞，景色也好，因此及笄礼便在那个花园里的敞轩举行，宾客也在花园里观礼。 谢家的人是不多，但是谢宁作为太医局的老师，手下可是有着不少学生的，直接将他们叫了过来，一边负责女眷，一边负责男客。 第853章 一梦华年385 倒是让陈晚娘和谢云她们轻松了不少，毕竟再多的下人，也得有身份高些的人招呼客人才更好。 更别说那些局生还会医，更能照顾的周到。 对于谢家来说，她们多了帮手，而对于那些局生来说，谢宁给了她们机会。 毕竟以如今谢府和谢宁的地位，能来参加谢宁及笄宴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局生们偶尔会被派去义诊，能够接触到平民百姓，但却缺少接触权贵的机会。 燕曦很想来参加谢宁的及笄礼，但是被太后拦住了，毕竟于理不合，荣宠太过，不管是对谢宁还是对燕曦自己都不好。 因此燕曦只能派人来送礼，太后也随着她的意送了一份及笄礼。 燕曦不能来，嘉月小郡主却是盛装而来，还带了不少宗室贵女，她也是极喜欢谢宁的，因此特意带人来给谢宁撑场子。 花园俩边摆了宴席，分男女客，因着及笄礼还未开始，所以上面只放了一些餐前用的糕点，还有一些冰饮，布置的极为好看。 一旁的乐者看了一眼座钟，知吉时已到，然后便轻轻敲钟，使客人们落座，只不过令众人震惊的是，谢望之请来的正宾竟然是夏相。 要知道俩人之前还在朝堂上吵过架，当然，那次夏相没骂过嘴皮子利索的谢宁。 知谢宁提了新法，大家都以为反对新法的夏相和玉相都是站在谢宁对立面的，如今不仅左右相都来了，为谢宁主持及笄礼的竟然还是夏相。 真是耐人寻味。 且不说其中的站位立场问题，论福气，夏相应该于此不沾边吧？ 谁不知道夏相至今无子，膝下的一双儿女都是过继的。 有那老大人觉得荒诞，更别说夏相自己了，他还是第一次给人主持及笄礼呢，当然，及冠礼他也没主持过，因为别人都觉得他没福气，不愿意他沾边。 能请他去参加及冠宴就不错了。 所以他也问谢宁为何选他，毕竟比谢宁大的女性长辈有很多，以谢家的地位，不可能请不到。 且他不信是谢家其他人选的，毕竟谢宁小小年纪便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谢宁那时只认真而肃然的看着他，“夏老大人忠直严谨，低调淡泊，一生清廉，我在史馆任职，也曾看到过夏老大人校勘和修订的史书，心中亦有所感。 二十岁便高中进士甲科的夏老大人怎么会是一个不知变通之人呢？成帝之时，夏老大人的朝气便如旭日，特别是大人为谏官之时，大人不仅关心国与君，也心系百姓...... 或许对于夏老大人来说，那一段谏官的生涯充斥着灰暗的失败，可对于谢宁来说，那是夜中的烛火，不过是夜风过大......如今不比往日，大人真的要让烛火熄灭吗？ 而今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君主势弱，大人真的觉得好吗？” 夏老大人不蠢，他知道谢宁想让他站到她的那一边，然后在左右相之间形成制衡，如此君主才能得权。 朝廷之上一党独大，没有牵制之力，是为祸。 “新法......” 谢宁摇了摇头，“石老大人的新法有利，也有弊，我打算在此基础上去除弊端，纳其精华，据大周现今的局势另立新法。 可夏老大人也知我年轻，比不得你等学识渊博，且夏老大人之前陈情新法弊端的文章我也看过，颇有所得，因此才想请夏老大人助我。 西理已除，可北晋依旧虎视眈眈，我只想让大周百姓早些恢复生气，若再起战事，才能少受疾苦。” 夏相沉默了良久，他没有立时应下谢宁的话，而是过了好几日才给谢宁答复。 他也是纠结的，似乎常年缩在史馆修书，削了他的锐气，直到听见谢宁这一番话，他才打开了窗缝，让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改革，是需要勇气的。 随着乐声变换，众人皆将目光聚集到了后方，谢宁青丝如瀑，自后面缓步上前，华丽的紫色长裙拖尾拂过地上的花瓣，动作间优雅又带着率性。 谢宁转过身对众宾客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着夏相行礼，这才在蒲团上坐下。 第854章 一梦华年386 待谢宁面朝西面在笄者席跪坐好，雪球就乖乖的趴在前面。 一旁的袁璨便上前一步，她是赞者，一般来说赞者是谢宁的好友或是姊妹，而谢宁却是请了袁璨，主要是因为袁璨比较具有代表性。 清梨作为有司站于西面的台阶下，见袁璨一动，便端着铜盆上前给她净手，视线随着袁璨的动作落在谢宁身上。 乌黑的发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清梨突然觉得眼中有些酸涩，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也是牵着她往前走的人。 从一个罪奴，到如今亦有人尊称她一声老师，这是年幼随着母亲颠沛流离从不曾奢望过的。 她是谢宁种下的一颗种子，而现在的她也跟随着谢宁的脚步种下一颗又一颗花种，总有一日，花开满春，春日不死，年年岁岁尽绽放。 每一朵花都是一颗明亮的星星，照亮每一粒微小的尘埃。 袁璨站在夏相身旁，只为谢宁梳了三下便停住了，因为谢宁是沐浴后过来的，头发已经打理过了，十分的柔顺。 将梳子放置南边，谢宁也在袁璨的提醒下转身面东而坐。 夏相在谢望之的陪同下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然后接过清梨奉上的罗帕和发笄，走到笄者面前。 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言罢，跪坐下为谢宁梳头加笄，夏相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雅秀丽的女郎，心中不无感叹，便是他远在西京，也时常听说谢宁的事迹，更别说他的外孙女也跟随谢宁，去考了女官外放到地方去了。 想起那个自小便极有主意，且聪慧好学的外孙女，夏相一时有些沉默。 女儿写信给他，怒斥了外孙女的不孝，作为一个倡导以孝治天下的人，夏相是不能够忍的。 如果他发话，那赵蕙兰绝对无法踏出家门一步，而是会从寻常女子一般议亲，嫁人生子，在后宅相夫教子，当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但那时他也收到了谢宁的信，谢宁没有写其他，没有与他辩男女，只问他，君与民，忠与孝，该如何选择。 其中还有未曾说明的话，那就是国与君，又该如何选择。 而夏相选择约束女儿，选择自西京返回京城，便已隐隐做出了选择，在他的心里，国君是为一体，就像高楼，君是顶梁柱，若失了君，那国将崩塌。 可国与民又不可分，若无民，何来的国？是以民为基。 夏相忠君，但更重民，民是国之根基，国高于君，是以民重于君。 而夏相能有这样的想法，又和大周如今的局面脱不开关系，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文臣地位崇高，皇权势弱。 随着乐声渐息，袁璨作势轻理了一理谢宁的发髻，象征性地正笄，瞥见一旁乖巧的雪球，眼神软了软，也将托盘上特意准备的花环给它戴上。 雪球尾巴立即就摇了起来，圆圆的眼睛只专注的看着谢宁。 谢宁莞尔，点了点它的鼻子，而后起身。 夏相又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 谢宁受之，然后才回屋换上陈晚娘早已准备好的素衣襦裙。 月眉星眼，素衣洁净，如琼枝一树，不少人都看呆了，一旁的贵女小声道，“平日里只觉得这谢小大人官威甚重，竟叫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嘉月郡主回过神来，谢宁长相不似一般的女子柔美，端是清雅，眉眼锐利，再加上身材高挑，咋一眼望过去，却是雌雄莫辨。 谢宁行至谢父谢母面前，行拜礼，此为一拜。 然后面向东正坐，夏相为她去掉发笄，换上发钗，高声祝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此为二加。 及笄礼一共需要经过三加三拜，一加发笄，着素衣襦裙，二去发笄加发钗，着曲裾深衣，三去发钗加钗冠，着大袖长裙礼服。 在三拜之中，谢宁亦对雪球拜了一拜，对于谢宁来说，雪球不是宠物，而是家人，亦是陪伴她长大，不远千里寻她，救她的伙伴。 三拜后便是醮子，随着夏相祝辞声落，谢宁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跪着将酒洒在地上作祭酒，而后持酒象征性的饮了一小口，紧接着清梨奉上饭食，谢宁吃了一点后便又开始行礼。 因着是重礼，及笄礼庄重且繁复。 第855章 一梦华年387 醮子后便是取字，谢宁的字是谢望之早已取好的，“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长宁甫。” 但愿经四方，宇内长宁谧。 谢宁对上父亲的视线，垂眸答道，“长宁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晴空骄阳，绿树浓荫，乐者敲着青铜钟，湖中落下点点碎光，微风拂过，水光潋滟，碧波粼粼，楼阁入一池涟漪。 揖谢后谢宁笑吟吟的看着众宾客，“笄礼已毕，长宁再次谢过诸位能来参礼。” 众宾客有些懵，虽然谢宁和他们预想中的小娘子不一样，但这般洒脱，丝毫没有一般笄者的矜持和羞涩，这真的好吗？ 谢宁却是不管他们想的什么，此次她的及笄礼，她可是邀请了不少人来的，大多都是权贵阶层，真当她听了陈晚娘的话特意办如此隆重的及笄礼只是为了让别人见证她的成年？ 谢宁又行了一礼，“长宁自小学医，为的不过是世间女子能有医可看，是先帝给了我机遇，能入太医院学习，创立女子制药所，倡导女官选举，为天下女子谋福祉。 可天下分阴阳，无论男女，都是天下万民，机械钟、棉花纺织、医药、弓弩火药......这些受益的都是百姓，而大家，也都是民。 所以，我在此说我亦为天下百姓做了些许贡献，可算？” 众人沉默，自然是算的，谢宁身上的功绩远不止这些。 “长宁无甚志向，此生唯愿大周繁世永昌，天下百姓不受饥寒之苦，而若想成就这样的愿望，单单靠我一人是不行的，还需大家一起努力，不仅包括男子，亦有女子。 陛下是为女帝，乃先帝亲自传的帝位，大家想的应当是尽力辅佐，而不是因陛下的女子身份觉得她不比其他的帝王。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一步一步走来的？且不说自陛下登基以来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和睦，少有争斗...... 我亦为女子，且自认才华以及所有功绩并不差，由此可见女子为官并不弱，此前有人上奏请求取消女子科举一事简直可笑。 他们认为女子出门为官有伤风化，可当北晋铁蹄踏入大周之时，援军之中有不少便是女将士！炸开于北晋军中的火药，亦是女子研制！ 天下有才之士诸多，有男亦有女，不可因偏见而弃他人之才。 有人认为女子该相夫教子，那为何男子不能在后宅相妻教女呢？”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很多男子都黑了脸，只不过其中几位大人，包括玉相却是若有所思，他们自是不喜欢谢宁这般讲话的。 但是......当今陛下是女子，似乎，真的需要一个皇夫？不，一个应该不太够，容易大权旁落，不利于朝堂安稳，得多几个。 当玉相想到此的时候，他自己都震惊了，赶紧将脑中危险的想法拍掉，从来只有男子一妻多妾的，哪有女子...... 就在几位老大人思考燕曦婚事的时候，在场的有些青年没忍住和谢宁辩了起来，可谢宁是谁，就连一些浸淫官场的老大人都辩不过她，更别说这些小年轻了。 因此一个个的昂首挺胸的上前，然后灰溜溜的下台。 陈晚娘扯了扯谢望之的袖子，“宝儿这般会不会得罪人？” 谢望之正听着谢宁反驳别人呢，闻言笑了笑安慰陈晚娘，“没事的，若是一个人都不得罪，没有政敌，这才是祸。” 陈晚娘若有所思，然后唤张嬷嬷吩咐厨下再备一些饭食来，今日这及笄宴怕是没那么快散场。 那边谢宁已经不是一个人和其他的郎君辩论了，因为嘉月郡主带着人加入了论战。 而后他们辩着辩着，就歪了题，想到什么吵什么，谢宁只稍稍引导一下，然后将求学、科举考官以及授官的问题抛了出去，里面的派别就不仅是男女了。 而是家里有权有关系的宗室权贵子弟和一些家境一般，求学困难，便是考了进士也难靠关系授官的郎君吵了起来。 嘉月懵了一瞬，然后更积极的煽风点火。 吵起来好呀，她喜欢看乐子！ 第856章 一梦华年388 最后还是几位老大人看不过去把自家最闹腾的子侄拉走了，这才慢慢歇了火，有什么可吵的，他们吵的再厉害也轮不到他们做决定。 有一个为了降火气连喝了好几碗冰饮的御史摸了摸撑到的肚子，心中默默想着下次大朝会该如何参谢宁一本。 太不像话了，有些话能这么明着说吗？ 谢宁可不管他们，改日就直接上疏议拓宽女子官路，女子考上科举不再是只能任官坊里的女官，而是同她和袁璨一般能真正进入朝堂，只是遭到了很强烈的反对。 夏相将对于谢宁新法的意见书给她，见谢宁面色淡然，便知道刚刚在朝堂上的急眼不过是装出来的。 “长宁可要去台谏？” 谢宁将视线自折子里收回，“多谢夏相厚爱，我现在还是得留在此位，不然新法易断。” 就像当初，他们便是如此斩断和歪曲石相新法的，所以谢宁得守着这个口子。 夏相沉默了。 谢宁将折子收好，她等会儿还要去上值，并没有时间专注看夏相的意见书，只能看个大概，知夏相是真的有此心思，谢宁便指了一个人。 赵蕙兰，夏相的外孙女。 她去扬州已有三四年了，也做出了诸多功绩，只是升职无门。 夏相自然是个清廉的人，便是赵承然是他的女婿，他也没有多加照顾，反而更为严苛一些。 更别说他只是看上了谢宁，毕竟两人同朝为官，他知谢宁的才华学识和为人品性，可对于外孙女赵蕙兰，夏相是不了解的，只知她有才而已。 虽然在谢宁拒绝后夏相抛开了此事，但在回家后依旧没忍住唤了人去叫赵承然，问他关于赵蕙兰的事。 只是赵承然也不清楚，自赵蕙兰去扬州后便甚少与家中联系，只在过节的时候托人送节礼回来，赵承然也只好让下人多送一些钱过去。 说的夏相都没忍住瞪了赵承然一眼，觉得赵承然没当好一个父亲，他并不认为子女只是妻子的责任，作为父亲，也应当承担教导和关心子女的责任。 赵承然也知自己失职，不敢说话。 然后夏相便又问起了赵家其他孩子的情况，赵承然也语焉不详，毕竟这都是赵母在管，他只偶尔关心一下儿子们的学业。 赵承然受了自家岳父一顿骂才离开的相府，心中也对家中的孩子多了几分关心，却意外得知一个庶女入了太医局。 本来想斥责的赵承然忽然想到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那段时日他太忙了，忙着忙着就忘记了。 看了一眼有些清冷的院子，赵承然有些尴尬的道，“既如此，日常使用定然就多了，我叫夫人多给你们拨一些银子。” “谢老爷。” 却说赵承然刚离开夏府，就有一人敲响了夏府的大门。 穿着常服悄悄来找夏相的礼部尚书颇为憋屈，他可太难了，作为礼部尚书，他也是要管皇帝选妃，谏议皇帝为皇室开枝散叶的。 可面对女帝，他难以开口，所幸之前是国丧，皇帝又说了要守制，这才没有提及过充盈后宫的事。 但这事再躲也是躲不开的，便是皇帝自己不提，自己不愿，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却是不能不提。 更别说已经有人在暗暗使力了，就想把自家郎君送入后宫呢。 说到这个，礼部尚书也颇为感叹，他是没想到竟有人这么开明，不过转念一想，那些所谓的开明人家指不定带着什么心思呢。 就是有些冲击三观。 这次来找夏相，便是请他一起谏言的，在此前他已经去找过玉相了。 “玉大人怎么说？” 礼部尚书有些尴尬，他到现在也还有些转不过来，干巴巴的道，“玉相说依照旧例便可。” 帝王三千佳丽，女帝......也不例外。 “哐当——” 夏相手中的茶杯就这么直愣愣的摔了下去，茶杯碎了，他心中的一些礼教观念也碎成渣渣了。 第857章 一梦华年389 且不说朝堂上的大臣私下里商讨着要如何给燕曦充盈后宫，便是宫里的太皇太后，也在思虑许久后派人点了一下燕曦。 虽是问燕曦的意见，但就太后看来，若是想保住祖宗基业，必得留下正统的皇室血脉，只是这皇后......啊不，皇夫的人选有些难挑，是单选皇夫呢？还是再多选几个妃子？ 太皇太后感觉自己看奏折的时候都没那么痛苦。 只能看燕曦那边如何回话了，到时候再择选。 长夏渐消，气温也慢慢的降了下来，谢宁抬头看着青天上的些许浮云，不由想到了那封从太原而来的信件。 洛月迁已经成功当上了阳曲县县令，便是燕曦未曾登位，这一个县令之位，她还是能够为其谋来的。 那边的药局也已经有序的运行起来了，只是可惜太医局的人不够，只派了一人去。 太原不仅是防备北晋的一道门，也是两国之间互通交易的市场，药局若是办的好，还能从北晋那儿交易到一些大周较少或是没有的药材。 药材和药，自然是成药价更高，更别说还有其他的交易，因此大周是赚的那一方，不过北晋也不见的亏，只是长此以往，强的自然是大周，而北晋则弱。 因为两国的社会发展水平不一样。 但凡会算的人都能看出来，所以北晋定然不会沉寂太久，一旦他们恢复过来了便会直接起兵。 所以大周也要尽快将内部的隐患拔除，不然便是军事力量强大了，上面的人扛不住担子，一击即溃。 谢宁现在无法外派地方经营，所以她只能让别人替她，洛月迁便是其一。 “谢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谢宁回过神来，低声道了句谢。 踏入勤政殿，谢宁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是从殿中的香炉传来的，不是统一的香料，而是宫中特调的香，谢宁也不大记得名字，只隐隐能闻到一股药味，是醒神的。 自一旁瞧去，便能看到外边有几个内侍恭敬的坐在桌前分折子，而内室上首的燕曦亦是埋头苦干。 她是聪慧，但并不代表她能看都不看就批折子，且一天天的奏折这么多，这还是筛选过的。 便是当了好一阵子皇帝了，燕曦也有些难以支应。 见谢宁来了，燕曦也是将手上的活做完才和谢宁商讨其他的事。 虽然中书舍人不止谢宁一个人，但因着她写的文章和字好，所以很多词头都是她看过然后定性的。 这是笔杆子，且还不是软柿子。 谢宁托举了夏相进行改革，而玉相则是站在了反对的那一方，二者缺一不可。 因为有玉相带头，那朝中偏向于他的那一派自然就会寻新法的错误，如此一来也有助于新法的逐步改良。 不至于一叶障目。 也是因此，夏相才更积极的投入新法改革之中。 只是在其中肯定也有浑水摸鱼的人，那些个蹦跶的厉害的，容易破坏朝堂氛围的，谢宁也丝毫不客气，寻了个由头就打发了。 而且她起草诏书，以词改偏向不要太过容易。 就比如一些弹劾新法执行人的一些折子，谢宁并未压下去，毕竟有些人的确是做的不好，该罚，也该贬官，如此才能让其他的执行人有所忌惮。 但是她却能够将此归类为个人能力和行为，在官面上依旧给予新法肯定。 毕竟这也是事实，而谢宁只不过加重了事实。 除了诏书的事，谢宁也提议将药局纳入县官考核，毕竟现在正处于考核制度改革时期，正好趁势多改一些，如此县官也会更注重药局的发展。 这儿除了两人，其他的宫人都退出去了，分奏折的内侍则是在外边工作。 燕曦也放松了起来，拿了一些自己难以抉择的奏折问谢宁，两人这么一谈，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谈论的话题也不小心歪了，主要是燕曦最近都被这事烦着，就没忍住吐槽。 不管是太皇太后这边派人传的小话和一些示意的小玩意，还是礼部官员和谏官悄咪咪上的折子，燕曦都让人放到一块了。 燕曦意味深长的看着小桌上越来越多的折子，“不久前还瞧不起朕，私下里偷偷骂朕，现在脸变的这般快，叫朕选妃的想法都起来了。 这个时候不觉得女子不行了？” 第858章 一梦华年390 谢宁随意拿起一本折子看了看，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文邹邹的话，大意就是后宫空虚，为了祖宗基业和大周的未来，皇帝应当选妃充盈后宫，为大周开枝散叶。 说实话，谢宁也有些意外，原来有的时候古人也不是那么的封建古板。 “陛下是如何想的？是择一皇.....夫，还是多选一些？” 谢宁面色迟疑，她记得景帝还在的时候燕曦就相看过不少了，那时候燕曦也说她看上了一个武将家的郎君。 也不知道现在的燕曦想法改变没有。 燕曦摆了摆手，“虽然以前也有公主养面首的事，但到现在，公主也被奉为了一个标准，便不能过于肆意了。 就如宝初姑姑，时下人谁不赞她一句贤惠？朝中大人对她也颇有赞誉，认为她是个标准的女子。 却不想朕换了个身份，那些人倒是不拿这个标准说事了。” 说着燕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挂起了笑，“朕倒是很喜欢夏相的一些观点，那就是后宅的女人多了，就会乱家，是乱家之本，转换一下身份，后宫也是。 朕后宫的男人多了，到时候肯定更乱，所以朕只打算挑一个听话又聪明的去管一下后宫......” 当然，也得好看的，燕曦还是很看脸的，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孩子出发，她自是想要一个集齐父母优点的继承人。 谢宁眼眸微弯，若是广纳后宫，那对世间的女子影响会更大，但谢宁个人认为燕曦的后宫不必那么多人。 其一，她的身子并不是那么的好，其二，现今的男子和女子又不同，大部分女子都是被社会规训过的，而男子更具有野心和反叛精神，也拥有更好的土壤，所以更容易出乱。 不过自燕曦开始，生育主动权便在一点一点的回归到女子手上。 两人正聊着呢，太皇太后便派人来燕曦这儿了，那嬷嬷领着一个红肿着双眼的老妇人前来，谢宁正要退下，那嬷嬷就叫住了她，“谢大人可莫要离开，等会子还得求您救人呢。” 来宫中求人的正是宝初公主的乳母，自年初的时候宝初公主就生病了，断断续续的一直不见好，如今，已经不行了。 燕曦皱起眉，“为何不早点找来？” “陛下，宝初殿下不让，她说您日理万机，不能拿这等小事来麻烦您......”乳母的声音有些哑，怕是哭了好久了。 然后又跪着朝谢宁磕头，“谢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殿下吧，她，她太苦了......” 她是趁着公主昏迷然后才寻了由头进宫来求救的，若不是她在宫中有点人脉，也走不到这里。 燕曦听了乳母的话怒极，来不及更衣，叫人备了马车便往公主府赶。 谢宁叫了一个小内侍去太医院请太医一块去公主府，顺带多备一个药箱给她，毕竟她现在没当太医，自然就没有随身带药箱的习惯。 看了一眼悲戚的乳母，谢宁弯腰上马车，心中也有些震惊，那路家也太大胆了，真是不要命了。 宝初是公主，便不是嫡公主，也是颇受帝后宠爱和兄长景帝尊敬和爱护的，可却活的苦极了。 她当初下嫁到路家，不仅打理后宅，相夫教子，在婆母生病的时候亦是亲自侍疾，配药尝药从不假手于他人，如此孝顺贤惠，不知多少文人大臣赞誉。 可其实只是路老夫人觉得宝初公主只生了一女便再无所出，十分不待见她，时常拿“孝”字压她，那所谓的侍疾，只不过路家老夫人故意装病来磋磨宝初公主罢了。 而且宝初公主和驸马之间的感情并不好，驸马时常冷待宝初公主，且经常带妾氏出门与友人游玩。 这便罢了，那路驸马说句好听的，叫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胆大妄为，不知廉耻，他竟然在宝初公主生病时带小妾在病床旁通奸，且与那小妾一起出言不逊讽刺公主。 之前路驸马做的蠢事都被宝初公主压了下来，她都忍着，不是为了什么家庭和睦，而是为了国体和皇帝。 她是晚辈，不能不孝，她是妻，不能不尊夫。 且路驸马是武将，大周公主基本上嫁的都是武将，就是为了将军事力量握在手中，宝初公主知道自己是一座桥梁，她承了大周给她的荣华富贵，必是要回报的，所以她不能让桥梁断了。 因此她都忍着。 可或许是过于懂事和乖巧，以至于路驸马越来越得寸进尺，不将她放在眼里，就是一个小妾，都能站在她的脑袋上。 第859章 一梦华年391 燕曦在乳母的带领下一路朝宝初公主的正房疾走，有那想通风报信的，都被燕曦带来的女卫压下了。 但远远的，肯定漏了一两个，因此等几人闯进正院的时候，那路驸马和小妾正衣衫不整的自正房跑出来。 “陛，陛下......”路驸马眼中露出惊恐，早知道跳窗跑了！ 那乳母哀嚎一声，抢了一旁女卫的剑就要砍路驸马，女卫自然是“没拿稳”，“不小心”被抢了。 “你这个畜生！” 路驸马好歹是武将，乳母自然是不敌的，正当他想借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乳母杀了灭口之时，一条马鞭打在了他的手腕上，登时一疼，长剑哐当落地。 不过乳母也被一时的冲力推倒在地。 谢宁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路驸马胆敢行刺陛下，押下！” 这从马夫那儿顺来的马鞭还是有些短了，不然她能打的对方更疼。 女卫一拥而上，路驸马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谢宁刚刚打的他右手一麻，提不起力气，任是他身手不错，也没过上几招就被压在了地上，一张虚浮的脸与青石地面狠狠的摩擦，扭曲至极。 “阿宁，你先进去看宝初姑姑。” 燕曦目光沉沉的看向地面上被绑起来的路驸马和两个小妾，“宝初公主是君，你胆敢辱君，我看你们路家是活腻歪了！” “陛下，臣没有！臣是在侍奉公主！”便是在此时，路驸马依旧在狡辩。 燕曦一点都不想听他辩解，如今眼见为实，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在燕曦眼里，她对宝初公主虽然不如德安长公主亲近，可那也是她姑姑！是看到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送进宫来给她的皇姑姑！ 路驸马此举，是在打皇家，打她这个皇帝的脸！ 谢宁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视线落在里面的侍女身上，她身上穿的齐整，只是眼眶通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五岁的女童。 嗯，那厮更该死了。 侍女曾去女子制药所看过病，恰好是谢宁带人看诊，因此认识谢宁，便不由跪了下去，拉住谢宁的官袍下摆，悲泣道，“谢大人，谢大人，求求您救救殿下！” 那女童吓了一大跳，睁着一双大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似乎是不敢哭。 谢宁单手将女童抱了起来，一手给她揉着穴位，缓解她的惊惧。 那侍女连忙爬起来给谢宁打帘子，里面的宝初公主正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在谢宁坐下的时候，乳母也带着一众侍女进来帮忙了。 谢宁将孩子递过去，见她紧紧抱着乳母，心下稍安。 “谢大人.......”乳母紧张的来回走动，想问谢宁可还有救。 谢宁沉默着没说话，然后自随身的荷包里拿出针包来给她针灸，“将宝初公主的衣裳褪下来吧，我给她施针看看。” 下针半刻钟后，院里的声音渐渐停歇，然后便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是燕曦带着人进来了，还有赶来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虽不是宝初公主的生母，可宝初公主生母早逝，因此也是养了宝初公主几年的，更是看着她出嫁的。 所以在听到乳母告发路驸马做的那些事后，太皇太后才一下子缓不过来，差点厥了过去，等缓过来便匆匆赶来了。 “宝初.......”太皇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问谢宁，“宝初可还有救？” 谢宁叹了一口气，“娘娘，臣只能尽力，一切还是得看天意。” 这个意思就是能救活宝初公主的希望并不大。 宝初公主已经病入膏肓，且自身的生存意志极低，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第860章 一梦华年392 窗外落下雷雨，在一声声轰鸣中，宝初公主终于醒了，谢宁跟随邱老太医一块出去，给她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青叶染了秋黄，游光廊下听雨声。 邱老太医瞥了一眼远远的侍女，默默一叹，“谢大人，这......不好治啊。” 若只是身体的问题他们还能努努力，可由心伤肺腑，病者已存死志，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用。 谢宁沉默无言，视线落在远处安静的窝在侍女怀里的小郡主，如今便是孩子，也无法唤起一个母亲的生存意志了。 “我给小郡主上点安神的药。” 谢宁看到小郡主眼中的惊惧，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间，淡淡的药香侵入鼻间，小郡主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在谢宁收回手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谢宁略有些粗糙的手指。 好暖，小郡主就这么握着谢宁的手，不想放开。 谢宁垂下眼眸，尝试伸手，小郡主立即乖乖的抱了上去，小手抱着谢宁的脖子，一点一点的贴近，她仍有些惊惧，身子时不时的会颤一下，这是被吓到了。 周围都是下人，谢宁便抱着孩子在回廊慢慢的走着，似乎是嗅到了安宁的味道，小郡主一点一点放松下来了。 屋内宝初公主靠在太皇太后怀里，难得露出了一丝少女的笑颜，带着轻松和解脱，却又含着一丝愁绪和愧疚，“母后，宝初就自私这么一回好不好？” 太皇太后嘴唇抖了抖，“宝初......能为了母后，为了云疏留下吗？母后带你回宫，好不好？可不可以不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儿臣不孝。” “不，我们家宝初最是孝顺懂事了，朝堂大臣，天下万民都夸赞的。” 燕曦对上宝初公主的视线，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她突然觉得，有时候世人的赞誉，也是一把刀。 “宝初姑姑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为您寻来。” 宝初公主缓了许久，才勉强说话，“可否放过路家？远远打发了便好。” 燕曦知道宝初公主心善，而且也不全是为了路家，还为了皇家以及她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如果路家落罪，那将是跟随孩子一生的污点。 毕竟路驸马到底还是云疏的生身父亲。 太皇太后想让宝初公主走的安心，便想同意，却被燕曦制止了，“宝初姑姑，朕不会放过路家的，他们承了皇家的荣宠，受了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却慢待、苛待甚至于辱您，他们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似乎是知道宝初公主担忧什么，燕曦坐近些拍了拍宝初公主的手。 “宝初姑姑，烛火燃油尽，您已经做的够多了，以后，不仅是您，便是其他的公主，也不需要再以身合谋。” 燕曦的承诺有两层意思，一是往后都不会用公主联姻来笼络各方势力，二是未来她的继承人，也会是公主。 她从未想过将位子传给以后的儿子，她们何其艰难才走到这里，一旦没有女帝延续，那这一切将崩盘。 宝初公主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燕曦言下之意，她没再提起路家。 只静静的看向匆匆跑来，发髻鬓乱的德安公主，“姐姐，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再邀我去跑马好不好？我一定会去的。” 德安公主时常都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宝初公主的，可今日，她竟是看也不敢看宝初公主。 她那自小珠圆玉润，温软可爱的妹妹，如今却形销骨立的躺在床榻上。 她真是恨不得提剑砍死那一对母子！ 第861章 一梦华年393 宝初公主最后的视线是越过众人看向窗外的，燕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女童好奇的望着落雨，澄澈的眸子里映入了秋雨满天风满院，小小的手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托举着感知点点落雨。 雨声潺潺，雨打花落，落尽了夏日的热烈，风吹叶黄，染尽了秋风悲意。 “云疏是个好孩子，朕会将她带进宫，亲自教养。”燕曦轻声道。 宝初公主弯唇，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沉沉闭上了双目，她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女儿，即使云疏拥有荣华富贵，但她却从未感受过来自于父族的爱意。 甚至于受到来自于生身父亲和亲祖母的恶意，即使她曾经非常喜爱路驸马，可这份爱意在日日的冷待下早已消散。 只余下对独女的爱与愧。 她作为一个母亲，没能护住孩子，才让云疏小小年纪便被那些腌臜事惊到，以至于到现在都还不会说话。 或许她应该再坚强一点，起码为了孩子活下去，可她真的累了，就自私一回，做不到活，便为自己死吧。 “宝初！” 哀哭的声音穿过窗扉落入谢宁的耳中，小郡主似乎也感受到了悲伤，将脑袋死死埋在谢宁的肩膀上，但却又忍不住朝里面望去。 看到了只垂在外面的细白手腕，上面挂着一只小小的玉镯，和她脖子上挂着的玉牌是一对的，小郡主张了张口，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谢宁拍了拍小郡主的背，心中却是在思考一些事。 关于路驸马的事，燕曦已经责有司去详查了，谢宁对于这个路驸马的一些事也听说过一二。 路驸马经常出门去妓院玩乐，狎妓成瘾，并将很多妓女纳成小妾，且经常与一些好友聚众淫乐。 景帝便为此停过路驸马的官职，最后还是宝初公主去求情才恢复官职，却不想路驸马不仅在家外还是家内都风流成性，如此不堪。 如此行为的人定然不止路驸马一个，其他尚公主的驸马说不定也有此类人，所以燕曦需要借此事敲打一二。 然后便是那些与路驸马一起聚众淫乐的“好友”，这一类群体，可谓十分败坏社会风气，所以需要约束。 对于朝廷官员独溺于声色一事谢宁早前便提了约束，只是不得成文，无法上升到政策层面。 因为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少，而且大周对于官员狎妓纳妾一事管的比较松，毕竟是男权社会，清絮和许多家的女使都交好，因此探听到许多的八卦。 别说聚众淫乐了，就是父子共养一妓的都有。 当然，这只是局部现象，大周对于社会道德和家庭伦理仍然十分重视，婚姻制度也相对严谨。 溺于声色的事不管是在哪一个朝代都是有的，也有人表达过不赞同，比如夏相这类人。 他们就认为身为官员，应当倡导节俭，不可沉溺于声色之事，且对于后宅，仅需要一个妻子便足够了，多了易乱事。 夏相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践行的，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妻子，日子也过的节俭，家里的奴仆用五个手指头都能算过来。 这也是谢宁选择他而不是玉相的原因之一，她和夏相之间的共同点更多，而且夏相在民间的威望更高。 宝初公主去世的突然，可这也可以成为一个导火索，一个借口，以此达到一些政治目的。 谢宁对上室内燕曦带着伤意的双眼，她知道燕曦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的。 倒霉的，不会只是路家。 走出公主府的时候谢宁便瞧见了等在外面的谢家的马车，清絮去接人没接到，然后便问了其他人找到了公主府。 “如今天色晚了，姑娘可用过饭了？” 谢宁摇了摇头，上头几位都处于悲伤之中，谁都没有食欲，因此没管上吃饭的事，所以她也是饿着肚子干活的。 清絮赶紧拿出备在马车里的糕点，“姑娘先垫垫肚子。” 然后吩咐马夫往吃食店使去，这么晚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了，倒是外面热闹的很，即使是晚上也很多食点开着。 可是等清絮买了肉菜回来的时候，谢宁已经睡着了。 只好将还热着的饭食放到一旁，马车外传来轻巧的谈话声，清絮掀开帘子探出脑袋，便瞧见清梨提着一纸袋子的东西站在马车旁。 “清梨姐姐。” 第862章 一梦华年394 “姑娘可是在里面？”谢府的马车都是有标记的，如非特殊情况，每个人乘坐的马车都是不变的，因此清梨才上前来问。 “姑娘今日忙了一天了，累的睡着了。”清絮说话的声音很轻，清梨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我买了些鲜虾肉团饼，记得姑娘爱这一口，你拿回去等姑娘醒了热给她吃。” “诶，清梨姐姐若是得空，明儿来府里，我和清乐可是有好些不懂的想请教你呢。”谢宁太繁忙了，她和清乐都不想麻烦谢宁。 “好。” 清絮急着回家，便没有和清梨多说话。 马车缓缓行去，清梨转过身，便瞧见身旁的小丫头直直看着马车，眼中还带着些许遗憾。 清梨没忍住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想见谢大人？” “嗯嗯！” 小丫头狠狠点头，不过她也懂事，“谢大人太忙了，她没时间见我，但是没关系，我会走到她面前的。” 见清梨又买了一只头花放进篮子里，小丫头有些迷茫，在她看来清梨算是很节俭的一个人了，没想到在穿戴方面还挺舍得下本钱，吃也是。 清梨捡了一只黄色带流苏的头花放到小丫头手里，“这是送你的。” 小丫头摸了摸自己已经没有那么泛黄的头发，上面只用一根桃木簪子别着，“清梨姐姐，你不必为我破费，我不需要这些。” 太费钱了。 清梨却执意将头花放在小丫头手中，“书上教我们要孝顺父母，尊重师长，爱护小辈，但我觉得人最应该的就是爱自己。 不管是女郎还是郎君，小的时候都是一朵花，可这朵花并未得到很好的浇灌，风吹雨打的，但是它还是深深扎根于土地，顽强的长大了。 有的人会因为自己有所缺，所以将自己未曾得到却渴望拥有的东西给予孩子，给予自己的后代，亦或是他人，以此弥补自己的缺憾。 可我们最应该弥补的是自己，所以，在养别人之前，先好好的养自己。” 她自己小的时候便有许多遗憾，因此在她有足够的能力后，她便会去买喜欢的吃食，喜欢的衣裙，喜欢的首饰。 她觉得与母亲待在一起有些窒息，便在隔壁置办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那里只有她和一只狸奴，院里放着花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都是她喜欢的。 她把自己养的很好。 小丫头攥着袖子，那里有她带来的钱，犹豫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道，“清梨姐姐，我想买那件粉色的短褙子和桃红色的百迭裙！” 如果把工钱留给阿娘，那阿娘定然会拿这钱给弟弟做新衣，可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做新衣了，她想在中秋的时候穿上一件新的衣裳，和织坊里的大姐姐们一块玩月游！ 繁华的街道即使在晚上也依旧亮如昼日，月光洒在湖里的画舫上，笙歌曼舞，风穿过桥上垂下来的数盏灯笼，落在水面，荡开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宛若繁星。 路驸马做的事在燕曦的严令下很快便查清了，大周驸马尚公主，一般就不能担任重要的官职了。 路驸马本就心气不平，特别是在见到德安公主不仅给左驸马的家族带来荣光，左驸马还担任禁军统领，而他娶了宝初公主，却仕途被阻，才华得不到施展，更是难以接受，对宝初公主也更怨恨。 若是宝初公主像德安公主一般脾气硬便罢，他胆子也没那么大。 在试探了几次，发现了宝初公主喜欢自己，且性格温顺，便是受到了不好的待遇也会自己忍下去而不会告状后，路驸马胆子就越来越大。 而他的寡母路老夫人也因为路驸马的态度对宝初公主越来越不满，以至于不惧皇家威严，时常给宝初公主立规矩。 路驸马生性风流，在仕途不得意后更是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狎妓，反正他又不担心钱，公主带了那么多嫁妆来，足够他挥霍的了。 在被景帝警告停职后，见宝初公主因为阻了他的仕途而愧疚求了景帝恢复他的官职，路驸马自觉拿捏死了宝初公主，因此不仅在外面浪荡，回到了家中也当着宝初公主的面行不堪之事。 想着就是宝初公主被气死了就气死了，也好消他心头恶气，正好那些个嫁妆归他了。 只是他没想到宝初公主的乳母会越过宝初公主告到宫里去，让他被抓了个现行。 第863章 一梦华年395 直到如今，路驸马才起了一丝惧怕，因为燕曦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直接当着一众下人的面鞭了他一顿，然后才将他送入大理寺。 一般来说，案子都是由大理寺主管审判，然后刑部主管复核，而御史台主管监察。 路驸马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加上燕曦有意将此事闹大，所以他便由三法司会审。 而路家能尚公主，自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那路驸马早逝的父亲没有官职，但他的祖父是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这个武将官位不算大，可再往上数，亦有节度使之职。 皇室与武将通婚是旧例，公主和宗室女嫁的基本上都是武将，便是皇帝和太子，娶的皇后、太子妃，也多是出自武将世家，就如已逝的景帝皇后，便是出自将门世家相家。 在建国初期，大周为了结束武夫跋扈、藩镇割据的混乱局面，恢复专制皇权的统治秩序，实施了一系列的“收兵权”措施。 而与武将联姻便是其一，一代又一代的沿袭，俨然已是祖宗之法，便也形成了长期的外戚统军的局面。 皇室就联姻一策收到了拉拢武将上层的效果，特别是得到了一些重要将帅家族的支持。 与此同时，还不断培育出长期参与统军的联姻将门，如相家、李家、路家、左家、傅家等等家族，他们长期把持着高级将领之职，形成数世不衰的高门将家。 往上数，路家的路元琦便是跟随大周开国皇帝一块打仗的，自他伊始，路家的后代一直都有不少人拥有中高级武官头衔，可谓是任将职者绵延不绝。 而在这些后代之中，总有一房会尚公主，也就是与皇室联姻，以加强联系。 自然，路驸马的祖父现在已经去世了，可这不代表路家就无人了。 路氏一族能将路驸马提出来让他尚公主，一是因为其是路留候唯一的孙子，身份足够，二是孤儿寡母，当驸马便意味着放弃前途，其他的路氏子弟，有才华的自是不肯，没有才华的身份又不够。 因此选来选去，只有路驸马最为适合。 路驸马不论其品性如何，才华却是有的，如此被推出来尚公主断了仕途，心中不满，这才越行越歪，以至于犯下大错。 可即使他犯下如此大错，不管是路老夫人，还是路氏，都不会轻易放弃他。 若是放弃他，那便是认错，这对于路氏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此遍寻各个关系，想为路驸马翻案。 毕竟若真认了，那路氏往后就很难尚公主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和皇室的链接断了，而且对比其他将门世家，本来就势弱的路氏绝对会被踢出这个阶层。 知道谢宁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路家便一直递帖子给谢宁，想让谢宁为路氏求情，是为路氏，不是为了路驸马。 还有另外一波就是路老夫人，她则是单纯的为了自家儿子。 对于路氏来说，如果不会牵连到路氏，那路驸马便是被千刀万剐他们也不会去管，那孤儿寡母的，谁能想竟会闹出这等祸事。 往年路氏也尚过公主，可没一个会被这般苛待的，毕竟公主是君，且这样的联姻是带有政治性目的的，就是小两口双方再不喜对方，也会维持面上的平和，给予彼此尊重。 但若问路氏是真的不知道路驸马和路老夫人的所为，那定然是假的。 只不过以前他们都觉得宝初公主性格温顺懦弱，好欺负，所以才对路家母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这对母子的确是过的不容易，又拿了其子的前程献祭，一些长辈有愧，想着不闹大就没事。 反正男子风流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惹了大乱子，他们才开始忧虑，心中暗想，到底是寡母带大的，失了格局。 谢宁现在都不从自家大门口回家了，而是绕道去燕曦赐与她那宅子的后门，从角门回家，毕竟外边还有蹲着的人呢。 却不想刚回来还没缓上一口气，谢祖母就过来悄悄的和她说了今日遇到路老夫人一事，然后将路老夫人塞来的宝物拿给谢宁看。 是一尊墨玉打制的佛像，单一眼便能瞧出其价值，路氏的家底的确是厚。 谢祖母也不想收啊，但那老夫人将玉佛放下就溜了，好似谢祖母答应为她们奔走似的。 第864章 一梦华年396 “清絮，拿着我的帖子，将这玉佛送到衙门去，就说家中老人在路上捡了一尊玉佛，不知是何人所失，恳请县令寻回失主。” 这手段太过于下乘了，谢宁也没必要给对方留脸子。 路氏是绝不会这样做的，如此行为，怕是那路老夫人一个人的决定，她以为能用钱财珠宝打动人。 可谢家只是行事低调，不代表没钱，谢宁自己就从不为自己的钱财发愁，她的个人所得都投入到各地开女学了。 知此事后陈晚娘也随了一份子，她身上的钱财更多，就是连谢宁都不知道自家娘亲藏了多少银子。 谢云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饭馆食铺，所得亦不少。 分开来算，除去谢祖父和谢祖母外，家里最穷的是谢望之和谢起这俩父子了，他们只有朝廷的俸禄和参与生意的一些分红，对比于其他人来说算多，但真算下来，那钱就连谢宁的零头都没有。 而路氏这尊玉佛，别说打动谢祖母了，就是谢祖父都没多看几眼，其实倒也不是因为见过富贵，而是对此没多大兴趣，毕竟俩人都信道不信佛。 如果路家老夫人留下一尊三清老祖像的话，谢祖母怕是还会拜上一拜。 见清絮带着人把玉佛带走了，谢宁便将视线落在谢祖母身上，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家里人看脉，因此谢家老俩口的身体倍棒。 “祖母，我今日得闲，便给你看一看吧。” 然后又问，“祖父呢？” “他呀，今儿午膳刚吃完就又跑善堂去了，阿云都没他跑的勤快。”如今谢祖父只日日往善堂跑，教其中一些孩子做木工，也体会了一把当师父的感觉。 那里的孩子都乖，便是私底下会有吵架斗殴，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团结友爱的。 谢宁笑了笑，有精神头就好，这般身体才康健。 祖孙俩正聊着呢，清乐便拿了一个帖子进来，“姑娘，邓家的小姑娘邓月儿求上门来了。” 邓月儿是邓茵的幼妹，也不知来此是为何事。 谢宁让清乐将人领进来，自己先去换了一身常服才走到小厅见客。 那邓月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她长的和邓茵有六分相似，只不过眉眼间没有邓茵的成熟与凌厉。 她从未来过谢府，只隐隐记得谢宁在小的时候还教她念过书，那时候她还在庄子里，算起来，竟是她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光。 谢宁会时常给她们带点心吃，会给她们讲故事，但是邓月儿知道，她永远也成不了故事的主人公。 她没有姐姐聪明果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缩在邓茵的羽翼下，一直到现在。 远远的便瞧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走来，邓月儿一直拘谨的攥裙子的手猛的一松，滑下椅子就跪了下去。 “谢，谢大人。” 邓月儿没敢抬头看谢宁，她也有幸见过谢宁几回的，只不过都是惊鸿一瞥，她对于谢宁的认知更多的还是从邓茵口中得知的。 知道谢宁如今是大官，正想着，邓月儿不由有些后悔，她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来麻烦谢宁。 可是...姐姐不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谢宁托住小姑娘的手臂，将其提了起来，“不必多礼，先坐吧。” 瞧见她有些泛皮的嘴唇，指了指一旁的花茶，“喝点吧，不必拘谨。” 虽是如此，但邓月儿还是有些害怕，只轻轻挨着椅子，但也听话的喝了一小口花茶润口，微甜带着茉莉香味的茶水入口，邓月儿脸上的神色松了一些。 “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邓月儿低垂着眉眼，“月儿来此，是来请，请谢大人为月儿指婚的。” 谢宁一口茶水差点呛到，没顾上邓月儿的用词恰不恰当，谢宁将茶盏放下，问道，“月儿，我与你非亲非故，且你父母具在，我又如何能越过你的父母为你指婚呢？” 就算她是官，也越不过去。 顿了顿，谢宁又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邓茵算是她的得力助手，而邓茵对这个幼妹多有爱护，谢宁并不吝惜关心一下她的家人。 邓月儿纠结了好久，才有些结结巴巴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姐姐说了，如果她不愿意但又无法反抗的事，那便找姐姐帮忙，若是姐姐不在，就可以去求谢大人。 姐姐说，姐姐她很厉害，谢大人很看重她，她的能力能够换来谢大人的帮助，当然，做人做事也得知道分寸，不能得寸进尺。 所以邓月儿很紧张，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算不算得寸进尺。 第865章 一梦华年397 母亲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是个有钱的鳏夫，已经三十了，还有三个只比她小一些的孩子，母亲说那是父亲的知交，如今发达了，还愿意拔拉她们家，给的彩礼很是丰厚。 邓母想用这彩礼钱，把邓三元从监狱里赎出来。 而邓三元，是邓茵亲自送进去的，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 谢宁听完邓月儿的话一时有些沉默，说邓母不爱邓茵俩姐妹，也不尽然，因为这么多年了，邓母一直在攒钱想为邓茵赎身。 可却也不够爱。 邓父如此对她，她却能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瘫痪在床的他这么多年，邓三元并不尊重她，且时常找她要钱去花楼，她一开始的确会拒绝，可最后还是会给。 如今更是想用小女儿的亲事换得儿子的出狱。 这也是这么多年邓茵一直维持奴身的原因，她有钱，可她没有给邓母，只会偶尔接济她们，让她们不至于过的太艰难。 邓月儿在药铺识了字，学了些医，倒也有生存的本事了。 她没有邓茵的心硬，因此每月赚的银钱大半都给了邓母，自己过的紧巴巴的。 “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的。” 邓月儿羞红了小脸，细若蚊吟。 “对方可也有意与你结亲。” 邓月儿将头埋的更低了，“...有。” “他姓甚名谁，在何处做事，家住何方？若是可以，你可愿带他来见我？” “姓路，家在柳巷口......” 其他的，邓月儿就不知道了，她和对方是在药铺认识的，俩人都不善言辞，昨日她去问对方心意，还是她吃了半碗酒，提的胆气。 听到这个姓氏，谢宁下意识的想到了路氏，但又摇了摇头，可能是巧合。 “过两日你带他来见我，我给你掌眼。”当然不可能是两日后才掌眼，等邓月儿一离开，她就派人去打听情况。 见邓月儿脸上露出了笑，谢宁叹了一口气，邓茵留着邓父，一是为了出一口气，看对方痛苦。 二是留给邓月儿，看她能不能醒悟，自己脱离这个家庭，而不是越陷越深，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不过好歹知道反抗一下，如果邓月儿真的听了邓母的话，那邓茵的苦心才是真的白费了。 邓茵也是纠结的，她一方面想让邓月儿狠心一些，冷漠一些，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去保护邓月儿的善良。 邓月儿心肠柔软，去药铺看病小姑娘都喜欢她。 她也没有因为心软而伤害到她人，只是自己苦。 走出谢府的时候，邓月儿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谢宁很和善，但她还是有些害怕，惧于对方的官威。 或许还有那一次，几个世家纨绔骑马在街道上跑，冲毁了好些摊子，还差点将一个老人踏在马下，是正带人在城内测量位置的谢宁将老人救下的。 那时谢宁的表情冷的很，直接将那几个纨绔子弟从马上抽了下来。 那些人哪里受过这种气，且谢宁为了方便穿的是平民的男装，他们当即就提拳拿鞭的揍了过去。 最后自然是他们挨了一顿胖揍，一个个的躺在地上嗷嗷叫，还被扭送官府了。 他们不仅闹市骑马奔行毁坏他人财物，而且还袭击朝廷命官，御史弹劾他们家的折子能把皇帝的桌案给淹了。 第866章 一梦华年398 谢宁一开始出手的确没有想那么多，但在之后的处理上却是综合多方考虑的，比如以退为进，送伤药过去，表明自己不是故意的，毕竟她也不能站着挨打是吧。 如此，那些人家也不好揪着谢宁不放，毕竟论罪过，的确是他们这一边有错在身，更别说当时只谢宁和司天监的几个小官一块，算起来还是他们这边以多欺少，最后还没打过谢宁，简直是丢人。 即使那时的谢宁还没如今的地位，可谢家也不是软柿子。 谢宁先一步软了态度，即使恼恨谢宁把自家孩子打的太狠了，他们也不可能再揪着此事不放，不仅如此，他们还暗地里欠了谢家一个人情，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与谢家父女同朝为官的大人们把家里的不肖子弟从官府领回去后便又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有两家还把那闯祸惹事的送到外地去了。 真当被御史弹劾好玩的？朝堂上基本上没有哪个大臣没有被御史弹劾过，可也要分什么事，如此连家都管不好的人，哪里又还能当得了官，管得了事呢？ 为免将来不听话的小辈闹出更大的祸端，还是送走了事，起码不在京城，没那么多人盯着。 当时谢宁把人揍的惨，她是医者，自然是知道哪里痛打哪里，而且还不会在表面上造成一副很惨的景象。 就是因为那几人叫的太惨了，所以好长一段时间，那些比较好玩的纨绔子弟都没再高调的闹事，且见着谢宁就绕道走。 因此目睹了谢宁揍人的邓月儿也有些害怕她，即使她们差不多大。 倒是那些因谢宁而获得加倍赔偿的摊主很感激谢宁，在街上见着了谢宁都会跑来送她东西。 邓月儿看着在远处等着她的人，面上一红，小步跑了过去，“谢大人答应为我们说话了。” 路薛明抿唇，扬起浅浅的弧度，“嗯，其实不必麻烦谢大人的，我一堂叔在禁军里做事，他向来喜欢我，可以找他帮忙的。” 然后将刚刚买的核桃酥递过去，“西记的核桃酥。” 邓月儿看着路薛明额间的薄汗，心中一暖，然后也将自己手上的糕点递了过去，“这是谢大人送我的糕点，也很好吃的。” “你和你那堂叔都隔了好几层关系了，而且你在路氏过的也不好，与其去求他们，不如求谢大人。” 至少谢宁不会辱人。 “谢大人很好的，我小的时候她还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呢，我们还去采莲子吃......” “邓小娘子。” “嗯？” “是我不够好。”如果他足够好，足够厉害，就不用邓月儿去求人了，不管会不会受辱，求人办事，总是低了头，并不会好受。 他这一生求过许多人，自知其中艰涩。 邓月儿不算是一个迟钝的人，自然明白路薛明的意思，“我们还要在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是一起走，不是你在前面，我在后面。” 路薛明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纸袋子，耳朵有些发烫，“嗯，一起走。” 两个人都不善言辞，说了几句便沉默了，只隔着一段距离默默的走着。 夕阳拉长了俩人的影子，半黄的叶打着旋儿落下，青色的半边亦慢慢染上秋霞的暖色。 第867章 一梦华年399 谢宁不仅派人去调查了邓月儿所说的路薛明，还把邓母要介绍给邓月儿的那个富商也查了一遍。 那富商的身份倒是没别的，只一点，他是药商。 近几年除了云霞药铺和官方的药局里有女医，其他的私人药铺都在慢慢的增设女医的岗位，不过总体算下来很是稀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临时招进去的医婆。 她们的医术并不高，只经验多些，大多都是做一些助手的工作，比如一些男大夫不方便做的事，才让她们上。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现象。 而这富商想娶邓月儿，怕也是知道邓月儿会些医术和药理，拓宽他药铺的业务，只是这人的药铺并不在京城，而是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县镇。 听到这里，谢宁便让清絮暂停，她抽出一张纸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记下来。 富商主要是中意邓月儿的医术，由此可见已有不少人看上了女患者这一个群体，而就这样的发展形势看来，人们对于女子行医的抵触心理也在慢慢的降低。 这就出现了一个人才缺口。 若要更多的普通女子进入太医局读书，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谢宁还决定不了，毕竟太医局的资金和资源有限，它每年招收的学生，无论男女都是有数的。 而云霞药铺如今也在拓展当中，如今除了京城这一家，泉州和益州也有一家，只三家而已，看起来少，可却足够精，谢宁比较喜欢稳扎稳打，即使资金足够，她也没有疯狂的在各地开药铺。 现在看来，她得将人才培养划入重点，她的能力是有限的，而若是一家独大的话也不利于竞争。 她的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让更多的人看得起病。 所以她并不介意将自己培养的人才送往其他药铺或是医馆任职，那便将云霞药铺发展的脚步放慢，然后延申另外一个功能，培养人才，供给人才。 如今大周对于人才的培养政策还是很不错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公立学校，每个县都有县学，然后就是往上一层层的官办学校。 其中当然不乏有私学的存在，可按照如今的人才需求和供给来说，有一点不平衡，因为大家都想当官，看不上其他的职业，这就造成了其他职业人才空缺。 毕竟士排第一。 不管是现在还是她所处的现代社会，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古代表现的更明显。 谢宁想开设私人的，专门学医学技术的学堂，然后将培养的人才放到各地去，和朝廷开设太医局的目的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公办的，一个是私立的。 就像女子行医一样，一旦有了开始，人们的抵触心理降低，然后又察觉此有利可图，那便会有人争相仿之。 学校亦是，慢慢的，也就不仅涵盖医学领域。 清絮看着外面的霞光慢慢消失，弯月挂于树梢头，带起秋蝉声声。 “那路薛明呢？” 谢宁终于将大概的计划写完了，此时手腕酸的很，清乐将谢宁的稿子收进匣子里，而清絮上前一步给谢宁揉手腕的穴位。 “姑娘猜的不错，他的确是路氏子弟，只不过是偏房，和嫡支隔了好几层血缘关系了。” 但大家族，即使偏远，那也是在同一页族谱里的亲族。 “......路薛明是在前年和邓小娘子相识的，路薛明带他婶娘去瞧病，后来自己受了伤也会来云霞药铺买药看伤，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相熟了。” 也就是说，邓月儿来求她，和路氏没多大关系。 谢宁其实也觉得关系不大，只不过不放心，才派人去细察了一遍。 路氏的确派人递了帖子，但路氏不仅给她递了帖子，也给审案的三司递了帖子，主要求的是负责路驸马案子的人。 只是那路老夫人不太知分寸罢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难免病急乱投医。 但在她将玉佛送到府衙去后，她也消停了，不知是不是明白了谢宁的意思还是被路氏的其他人警告了。 亦或是被大理寺传唤吓到了。 当然，这个传唤并不是为了玉佛，而是为了宝初公主，因为路老夫人也曾苛待过宝初公主，所以才传她过去问话。 如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很大了，还有朝臣拦着，燕曦是想将其也下狱的 路老夫人心中自然惶恐，但她也谨记族长的话，闭紧了嘴巴，绝对不承认她苛待过宝初公主。 一开始，她也是很尊敬公主的，即使内心里和路驸马一样对宝初公主有些许埋怨。 但公主身份这般高，她不敢逾矩。 后来见宝初公主温顺贤良，特别是对自己儿子很喜欢，所以对自己个舅姑也很是尊敬，就像普通的小娘子一般，丝毫没有公主的倨傲。 第868章 一梦华年400 路老夫人并没有因此而更加喜欢宝初公主，反而生了一丝莫名的优越感，她也发现了她可以用“孝”字拿捏宝初公主，因此她便时常有意无意的指责、贬低宝初公主。 让宝初公主觉得她自己配不上路驸马。 从而母子俩就能肆无忌惮的站在高位，享受着宝初公主的供给，不得不说，路老夫人虽然怨恨宝初公主拦了她儿子的仕途，但却是极喜欢宝初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的。 要知道在没有娶宝初公主之前，她们家并不富裕，因为孤儿寡母难以支撑，父辈留下的产业都被族里的其他房瓜分了大半。 路老夫人是在宝初公主带了极为丰厚的嫁妆来路家后才过上了豪奢的生活，但她却并不会感激宝初公主，反而更加的贬低宝初公主，以让对方愧疚，然后得到更多的东西。 后来路驸马做的一些事，路老夫人也不是不知道，但她却放纵了。 一是因为宝初公主只生了一女后再无所出，路老夫人不喜，便是路驸马不从妓院纳妾回来，她也是要为他张罗的。 路老夫人唯一对路驸马不满的就是路驸马喜欢招青楼女子回家，那些都不是良家子，可不能让她们生孩子，所以她自己给驸马收了几个良家子为路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宝初公主无子，任谁也说不了什么，只那德安公主来闹了一场，但宝初站路家，所以俩姐妹便断了往来。 后来有恢复感情来往的迹象，都被路老夫人给搅和了。 封少卿见路老夫人不说话，略挑了挑眉，叫人去把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带过来。 主子打不得，但下人却不用顾忌，到时候再诈一诈，不怕对方不招，这样的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并不难审。 只不过封少卿还没开始吓唬人，外面的小吏就匆匆跑了进来，等在审讯室外的是燕曦身边的内侍。 “封少卿。” 那跟着一块出来的寺正脚步一转，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见路老夫人面色发白，便让小吏给对方上一壶热茶。 他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人传过来的，而且还借了衙门的空，路氏那帮老家伙可真难缠。 外面的封少卿在听完内侍带的话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陛下要他们加快结案，而且还暗示了免路驸马死罪的意思。 里面的路老夫人很快就被放出去了，而那来传话的内侍并未离开，只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路老夫人。 路老夫人不认识他，但想到这人一来，自己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只以为是路氏找来的人，因此被搀扶着的路老夫人下意识的扬起了一个笑。 “这位大人......” 那内侍压了压手，低声道，“路老夫人，可真是恭喜了，令郎和您性命无忧。” 说罢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看着路老夫人，“岭南是个好地方，老夫人会喜欢的。” 路老夫人不明白，但腿却是陡然一软，心下跳的厉害，匆匆爬上马车去寻特意赶到京城来的路氏族长。 “丞信！你弃了我们？！”路老夫人到此也转过弯来了。 路族长目光沉沉的看着路老夫人，“婶母说的何话？我等为了你家的事不知求了多少人，如今能免死罪已是侥幸，你还想如何？” “你们可是逼死了公主！大逆不道，荒淫无度，但凡当今陛下狠一点，咱们整个路家都得和你们一块去给宝初公主陪葬！” 自然，若是路氏出事，皇位本就不稳的燕曦也讨不了好。 可即使如此，路氏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保住的名声和家族，至于路家母子，谁还敢保他们？ 所以不管是惩罚，还是脏名声，都得他们自个背的死死的！ 路氏得大义灭亲，做给陛下看，做给世人看。 “丞信！你们路氏欺人太甚！我要回洛阳！我要去......”她要去寻她娘家做主！ “婶母，这是王氏族长亲写的信，你最好莫要连累王氏，不然便要被除族！” 路驸马荒诞证据确凿，但路老夫人苛待宝初公主的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这事不能认，一旦认了，不仅是路氏，便是王氏那边的女郎和郎君都说不了好婚事。 路老夫人神情一呆，哭闹不已，路族长懒的再与其扯皮，只唤人将路老夫人送回府去，左不过这俩日，路府就要被抄家了。 怕是如今已经被围住了。 一旁的路族长儿子叹了口气，“父亲，其实死罪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死了一了百了，流放的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路族长没有说话，他难道不知道？ 但是当今是个狠角色，她只是在拿到交易的筹码后答应放过路氏而已。 路族长其实已经做好了路驸马母子俩人死罪的准备，甚至有些庆幸，用俩个人的死来让皇帝出气，来换路氏的出路，不亏。 可，路驸马母子不会死的，这是燕曦亲口说的话，因此她不会让他们死，而是会让他们的流放路变成地狱路。 第869章 一梦华年401 “啪——”白子落下，谢宁淡淡收回手。 “陛下，还下吗？” 燕曦气鼓鼓的将棋子扔回玉罐里，“阿宁，你是一点水也不放啊.....” 谢宁失笑，“陛下，开局的时候不是你说不能放水的吗？” 然后就被杀破防了。 她一开始棋艺的确是一般，比不上燕曦，更早以前还是个臭棋篓子，但那是因为她没有学过，都是凭着所知的一点浅显的规则和感觉下棋。 在这里她打小就和谢起一块受教，谢望之擅棋，所以她和谢起也学了父亲几分本事，只不过到现在为止俩人合起来都打不过对父亲。 虽然输了棋局，但却并不妨碍燕曦的好心情，“那路氏愿意拿出一半的权来保路氏，朕想将他们拿出来的东西分到须红英手下，路家向来在侍卫马军里掌有大权，如今算是破了一个口子。 “你说副都虞候的位置怎么样？”侍卫马军是三衙之一，具有统兵之权，她需要放人进去。 这个机会难得，且侍卫马军是最容易塞人的地方了。 谢宁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宫女和内侍，“陛下，须红英的资历不够。” 那路驸马的祖父都只坐到都虞候往上一个位置而已，燕曦也想的太远了，朝臣可不会同意，到时候朝臣不仅会弹劾燕曦，还会弹劾须红英。 一开始她是想让须红英考武举出来然后慢慢谋官的，但后面发生的事加快了须红英的步伐，让她跳过了科举直接以军功授官。 燕曦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是，那朕便占一些部将和队将的位置......你说让须红英去地方任职，攒一攒资历可好？” 现在她的情况比刚登位的时候好多了，而且她还有姑父左驸马在殿前司，倒是不至于太过担心。 燕曦能信任的人不多，就是左驸马她也不是那么的信任，但现在她们拥有共同的利益，又有德安公主从中调和，算是站在同一边的。 左氏是一个比路氏还要庞大的家族，左驸马自己就是禁军统领之一。 认真算来，路驸马其实和左驸马是一样的，二人都担任过刺史，只不过地方贫富有所差别罢了，后来路驸马难以升职且屡次被贬，不过是因为他行事荒诞，经常出入花楼，然后带着女妓与好友一块淫乐。 而且在景帝力挺新法的时候聚集了一堆好友一块论政，反对新法，是过了嘴瘾，骂爽快了，贬官两行泪。 只将其中大部分过错归结于妻子，认为是妻子阻碍了他的前途，认为妻子不能为他求情免罪。 景帝只是想让路驸马吃个教训，然后收收心，好好对待宝初公主，谁知对方却只表面认怂，背地里越发嚣张，毕竟宝初公主不会告状。 想到此，燕曦只觉得若是当初父皇能强硬逼宝初姑姑和路驸马和离就好了，但她也就想想，毕竟当初宝初公主的名声极好，是贤妻典范，又是公主，很有代表意义。 不管是从哪方面入手，宝初公主都没有和离的可能性。 所以她选择了用死来解脱，在临去前她还是不愿她的死亡影响到皇室和路氏的关系，因为如果皇室和路氏崩盘，就会连带着与其他的将门世家的关系也微妙起来。 燕曦没有答应，她或许没有能力让路氏给宝初公主陪葬，但是拿下路驸马母子还是可以的，而且还能让路氏大出血。 路氏在拿出交易筹码的时候，还想求一位公主或是郡主回去，想求个安稳，燕曦直接给拒了，但也多加了一句，往后宗室女的婚嫁都随己身与父母，她不对干涉。 也就是说，不管是路氏还是其他的将门世家，她都不会为了维持这一份稳定联系而刻意的拿宗室子弟出去联姻。 这才安了路氏的心。 燕曦手上的人不多，特别是将才，而须红英不管是身份背景还是在军事上的才华能力，都很符合她心中的预期，所以她想将须红英培养成为自己的亲信。 谢宁慢慢拣着棋子，心中也是考虑，“陛下想将她派往何处？” “苏南。” 谢宁摇了摇头，“不成，那里不好建功。” 第870章 一梦华年402 燕曦便是笑，“朕是想着你兄长在江阴任职，如此也能让夫妇二人相聚，可解相思。” 男子在外，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燕曦并不想让看重的臣下家中出乱子。 而且江阴港北通江淮、南连吴越、西接京口、东达海虞，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它的繁荣能够带来很大的利益。 谢宁一愣，她倒是没想那么多，“臣建议派须红英去广西。” 也就是广南西路，简称广西路。 “那儿可是岭南！”燕曦有些震惊，岭南可是热门的流放地点，她才将路驸马母子贬到那儿去呢。 “陛下，岭南之地虽然偏远，一直被视为蛮夷之地，对于被贬过此地的臣子而言，那是不堪回首的经历，也有不少人死在了那儿。 可对于岭南而言，这些被贬去的官员却是它的福音......” 毕竟能当官的，基本上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他们被贬岭南后，虽然会受到一定的管辖，但他们的思想却是自由的。 就谢宁所知，被贬之官着书立说，教书育人的事迹比比皆是，也有许多人家纷纷送自家子弟去求学。 这些被贬的官员及其家人，为岭南地区带去了中原先进的技术文化，潜移默化地提高了当地人民的文化水平，促进了当地经济文化发展。 燕曦沉思良久，她明白谢宁的意思，谢宁不仅只想到了先进富庶地区的发展，那些较为落后的地域，她也想让尽力让它们发展起来。 谢宁合上盖子，轻声道，“陛下，大周疆域之内，不管远近贫富，皆是你的子民。” 背着阳光的地方，也有草木郁郁葱葱，努力的生长着。 燕曦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说实话，她的确没有那么看重岭南这些较为偏远的地区的发展，即使这也是大周的国土，可那儿太远了，又十分的贫穷落后，相比于其他地区交上来的赋税，可谓是垫底的。 特别是那里多蛮夷，多瘴毒，都没几个人愿意去那里当官，朝廷也只是将那里当成一个流放之地，在夷人作乱的时候才稍稍重视一点，派兵去镇压。 “只派须红英去，怕是不够吧。” 谢宁轻笑，“知我者，陛下也。” 让须红英岭南，是听了燕曦的话后临时起意的，她的确早有想法，如果岭南地区繁荣起来了，那便是有功的，为何不让须红英去分一分这一份功呢？ 谢宁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些草议交给燕曦，这份疏议，不仅有她一人的名字，因为不仅她一人惦念岭南，还有一些在被贬在岭南的官员，以及起复，从岭南回来的官员。 他们不忘在岭南的经历，记得自己的苦，也记得百姓的苦。 有人觉得那一段经历不堪，满是痛苦，但也有人从痛苦中窥见民生。 树梢的残叶忽的被吹落，秋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尘土，小丁内侍打着伞亲自送谢宁出宫。 谢宁看着细密的雨幕，偏头问道，“小丁内侍的膝盖可还好？” “已经不会痛了，谢大人开的药极好。”特别是针灸。 他们这样的人，年纪小的时候都受过这样那样的罪，他曾在雪地里跪过两个时辰，这么一双腿，差点废了，就是后来治好了，每到阴雨天也会时不时的刺痛，十分难忍。 “不知干爹在外边可还好？” 第871章 一梦华年403 小丁内侍无令不可出宫，倒是谢宁日日进出宫门，在听说丁内侍建道观收留一些被放出宫后无所依的内侍后，谢宁也提点了一下。 他们无后代，可收养一些孤儿，既为自己，也是做善事。 丁内侍也按照谢宁所说的做了，男孩子被弃溺者相对而言更少，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丁钱繁重，百姓不堪重负，生子溺之的情况大有人在。 还有便是土地兼并严重，那些没了土地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一般，自己都养不活了，哪里还养得起新的家庭成员？ 因此“弃子溺婴”或“生子不举”的现象尤为严重。 再加上之前的战乱...... 谢宁也和夏相提了开办官办的弃婴贫儿救助机构以及对于民间私人善堂的规整登记，不过政策还需完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提上章程。 丁内侍收留的都是一些和他一样的年老或是残疾的宦官，所以他只打算收养男娃，毕竟女娃不方便，在捡到女娃后，丁内侍就往谢云开的善堂里送。 小丁内侍听的脸上都是笑，谁都喜享受富贵，他们苦了半生，不就是为了多攒一些体己过个轻松的后半生吗？ 而若是能在享受富贵的同时手指头稍微漏一点拿去做一些善事，得一些好名声，自己心里也开心。 重名又如何，他们也是实打实的做了实事的。 心里这般想着，小丁内侍便算起了自己攒下的银钱，打算过段时间送给干爹，也做点什么。 他们在宫里学的都是怎么苟活，怎么杀人，没想到他们还能救人，教别人怎么活。 这样的感觉，有点奇怪，但莫名的又有些心安。 须红英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惹的陈晚娘一阵心疼，孩子在京城里还没安稳多久就又要离开了。 谢宁悄悄探进半个脑袋一瞧，陈晚娘正拉着须红英絮絮叨叨的嘱托，且还没那么快离开呢。 算着时间，足够她跑一趟军器监，然后再回来了。 不过途中谢宁还去城门口送了杜莘。 谢宁提及岭南之事并上疏议，也是因为得知杜莘接到了郑家郎君从岭南寄来的信件，里面说了不少关于岭南的事。 然后便是郑大人即使可以起复，他也不打算回京城了，他想留在岭南教书育人。 在去拜访了一些自岭南回来的官员，多番了解的差不多后，谢宁才动手写下疏议。 杜莘的医术好，谢宁想尽量解决岭南的瘴毒问题，自岭南回来的官员几乎无不谈“瘴”色变。 而在谢宁看来，这所谓的瘴毒，更多的还是因为蚊虫叮咬传传播的一种疟疾，所以她提前备了一些药方和成药给杜莘带去试验。 岭南多山，草药资源丰富，她想开发那里，所以需要先建立一个药局试行。 然后便是谢宁还小的时候在德济堂遇到的患者迷信巫术一事。 岭南百姓迷信巫术，喜欢求神祭鬼，这些习俗一向被中原鄙视，称之为“蛮俗”“陋俗”“夷俗”。 疏议之中的一项便是移风易俗，改变岭南当地的陈规陋俗，以此改善当地的医疗卫生条件。 杜莘无疑是是最适合的人之一。 除此之外，杜莘还要去践诺。 杜莘自荐去广南东路那边建立药局，气的杜大掌柜和杜母好几天，他们也劝了杜莘好几日，都没办法改变杜莘的想法。 当谢宁来到城门口送杜莘的时候，杜大掌柜脑门子红红的，好似是被什么砸的，杜母抱着杜莘不肯撒手。 “好了，别哭了，莘姐儿是去那里当官的，你又派了两个护卫给她，还有人欺负得了她不成？” 杜大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还别说，他家夫人的力气可真大。 “谢大人。” 见谢宁骑着马过来，杜母当即收住了嚎哭的表情，端正身体给谢宁行礼。 谢宁看了一眼杜莘以及随她一块去的医者，一共两男两女，还是谢宁和太医令争来的，气的太医令一见到谢宁就冷冷的哼一声。 在太医令眼里，谢宁是毁才，那些个较为富庶繁华，人口众多的州府都还没有开设药局，谢宁倒好，把人往流放之地送。 若不是知晓谢宁的品性，太医令真的要怀疑谢宁和杜莘和这几个局生有仇了。 谢宁细细叮嘱了几人一些路上以及到达岭南后需要注意的事，然后让护卫把她准备的一些礼物交给随行的人。 杜莘定定的看着谢宁，然后附身一拜，“老师，弟子一定不负所托。” 谢宁目光一软，受了这一礼，“我信你。” 然后看向其他的局生，“此去艰辛，万望珍重。” “是。”几人互相道礼。 杜莘与另外一个女医坐在马车里，那女医见杜莘比她们多了一个匣子，倒也不会嫉妒，毕竟谁都知道杜莘是谢宁的弟子。 “这是什么？” 杜莘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铜镜，不对，这镜子比普通的铜镜要更亮更清楚。 手持的镜子周围还用了宝石珍珠镶嵌，十分的华丽。 “可真好看！”女医凑近了一点看，目光满是好奇。 杜莘却是神色一顿，眼眶微热，她知晓谢宁送她这个礼物的含义了，镜子代表着圆满。 谢宁希望她的前程能够圆满，婚事亦然。 第872章 一梦华年404 此去军器监，谢宁是为了取她早先让里面的工匠制作的东西，千里眼，也就是望远镜。 在汉代的时候便有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后来除了冰片，还有水晶、玻璃，镜片的用途主要是放大用于观赏、点火和阅读细小文字。 太医院里便有配备水晶镜，用以处理一些比较细小的伤口。 可见大周的工匠是能造出镜片的，而且技术不低，那必然也能造出谢宁所需的镜片，她自己不会造玻璃，但对于望远镜的一些比较简单的原理还是记得的。 其由一个凹透镜和一个凸透镜，也就是目镜和物镜构成，结构简单，能直接成正像。 这样的东西用在军队里，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谢宁便让军器监里的工匠尝试制作这样的镜片，直到不久前才试验出一款比较合适的镜片，然后慢慢合在一起，做成了千里眼。 谢宁是想叫望远镜的，但是军器监监正非得叫千里眼，说这个名字更好听更霸气，而谢宁并不与他们争这些，因此最后定名为千里眼。 至于镜子，是和大师傅一起工作的一个学徒不小心试验出来的，只不过那时还有不少水泡，谢宁在巡查的时候看见，也颇为惊喜，便给了那学徒奖励，让他继续试验。 最后竟真的造出了光滑透亮的镜，自然是没有后世那么清晰的，但有了开始，总会一步一步提升清晰度的。 专利法的颁布，提升了大部分工匠的积极性，他们更愿意去钻研新东西，由此社会的整体科技水平也在缓慢的提高。 这次那个小学徒，谢宁其实能看出对方是故意在她面前显露的，可能是怕大师傅或是其他的官员夺了此法， 谢宁直接提了他的位置，让他不必当学徒在别的大师傅手底下打杂。 然后回去就提了完善专利法的事，尽量避免他人夺人之技。 须红英见谢宁给她带了一个千里眼来，十分欣喜，她可馋这个东西，只不过她没分到，只左驸马他们这样位置的人才有。 谢宁教她用了一会儿，然后笑道，“现在产能还低，等技术稳定了，就能普及全军。” 须红英去了岭南，而谢宁留下了初旭和松三郎他们，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他的都是燕曦手底下的人，他们没有须红英的资历和战功，进入侍卫亲军马军，基本上是从底层做起的。 有些艰辛，但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与底层的兵将建立感情，军心所向，也很重要。 大军南去，初旭跟在谢宁身后随她回府。 初旭没有自己的府邸，她与几个入了军中的女兵女将都是在谢宁的府邸居住。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几个幕僚门客。 越往上走，身上担的职位越多，谢宁也会觉得任务繁重，再加上她还要处理一些除了公务以外的事务，她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单靠自己一个人的确有些难以支撑，这便需要招募一些门客为己所用。 而来投她的人并不少，其中有男有女，有科举落榜的考生，也有因罪无法入仕途之人亦或其他。 就是谢望之也有不少门客，他们一般居于外院，现在谢望之在泸州任职，一些门客也随行之。 燕曦那边的人谢宁管不着，只初旭，算是她带出来的人，因此谢宁便叫她跟在身旁说一些亲卫军马军里的势力分布。 里面也有一些谢宁交好的人，初旭可以接触一下，能更快更方便的融入进去。 初旭听的很认真，她刚入军中的时候只有个子和一把子力气，然后在战场上实战学着怎么杀人，如何走阵。 再然后便到了京城，谢宁让人教她们识字读书。 她们能成长的那么快，离不开谢宁的扶持，初旭并不觉得自己和其他几个女兵有什么值得谢宁付出的，因为比起武学天资奇高又擅长作战的须红英来说，她们真的算不上什么。 第873章 一梦华年405 “谢大人。” “嗯？” “我阿娘和幼弟前几日到了京城，带了些特产，是，是阿娘和乡亲们准备的，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初旭纠结了好几日，很怕谢宁会不喜欢，但那是她阿娘还有镇上的乡亲用心准备了好久的，她们想送给谢宁。 是因为谢宁那半贯钱，阿娘才有钱吃药。 是因为谢宁整顿了一番镇上的军务，说通了镇上的富户，才使得镇子的绝大部分人没饿死，那些蛮子也没能入镇烧杀抢掠，他们才能活下去的。 或许谢宁自己都不记得了，可他们却永远记得。 “河东的特产？” “嗯。” “那便去看看吧。” 初旭连忙摆手，“不不不，怎么能劳烦大人呢，我去给大人带过来。” “不必。”谢宁率先踏步往初旭她们住的院子里去。 初旭她们的院子里不仅住了她们几个女将士，还住了谢宁的一个门客，是个女子，谢宁请了她为初旭她们授课。 只晚上教上一个时辰，白日的时候她是要为谢宁处理其他事务的。 院子不大，如今已是深秋，凉风习习，入眼便看见一妇人在收衣服，还不到她腰间高的男童蹲在菜盆子里洗菜，小脸绷着紧紧的，十分认真。 见着谢宁进来，那妇人初时一愣，然后很快就跪了下去。 其实大周没有那么多跪拜礼，谢宁也有些无奈，只好先让她起来，“不必行如此虚礼。” 妇人并未起来，“当年谢大人为我们做的事我们都知道，文氏在此替西济镇的众乡亲谢大人救命之恩。” 说罢哐哐哐的磕起了头，走上前来站在她旁边的小童亦是。 谢宁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其实文氏在刚来到京城的时候就想来给谢宁磕头了，但是这几日谢宁忙的都没回家，直到昨晚才回来的。 “我所做的不过是百分之一，剩下的九十九步都是你们自己走的，所以，最应该感激的是你们自己。”不仅是文氏她们，任何一个在北晋军劫掠活下来的百姓亦然，是她们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文氏她们送的都是一些简单实用的东西，更多的还是特色吃食，谢宁闻了一下那坛子里的老陈醋，笑道，“正好这几日家母想做鱼羹，却少了好醋，文夫人送的这醋就极好。” 见谢宁喜欢，文氏的脸上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谢宁弯腰揉了揉小童的脑袋，然后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玉蝉递了过去，“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好礼，便赠你一个玉蝉。 正是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希望你日后也能成为一个高洁的人。” 那玉蝉其实是她在陈云盛那里挑的，陈云盛做生意回来带了好些东西，特别多的小玩意，都是给孩子的，包括谢宁。 本来想拒的文氏看了一眼初旭，领着小童谢过谢宁。 小童紧紧握住手中的玉蝉，视线一直跟随着谢宁。 接了特产，谢宁并没有立即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和这院里的门客远莲谈起了了事。 远莲说的是关于河东，也就是山西煤矿一事。 在大周，矿山基本上是民营，政府只管收税，谢宁即使富有，但她也不能坐吃山空，因此她也要多多发展自己的产业，然后才能有更多的钱去做别的事。 她之前在河东打仗，对那边的地势也颇为了解，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以前画的图，发现有好些矿山还没有被发现。 这才派人去探查，虽只发现了两处煤矿，但已经很不错了，将山地买到手，着人去开矿，她便又有了一大收入。 谢宁看着下面人传来的信，眉心微皱，“拿纸笔来。” 远莲不知为何谢宁不高兴，但还是让丫鬟去取纸笔，回过头才问道，“大人，可是有何问题？” 远莲接过信来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宁看了一眼丫鬟取来的纸笔，起身，“罢了，你随我来书房。” 第874章 一梦华年406 “我不知别处的矿工待遇如何，但是在谢氏这儿，你将他们的待遇在此基础上往上翻上一番，还有一些保护措施......” 说完便坐到桌案前摊开了一张纸张来作画，她是去过矿山的，而且还熟悉过几遍采矿流程，虽然是看别人做事，但如何做，谢宁大概也清楚。 让她有矿山而不采矿是不可能的，而且矿工也需要这一份工作，由此也能带动一些产业，增加就业。 谢宁想尽量互利互惠。 她不知道现在的采矿技术如何，自己的经验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有没有用，这些都需要让经验丰富的采矿人来分辨。 “大人，若是这样做，那采矿的成本就提高了......”那谢宁就赚不了大钱了。 不都是压榨的吗？ 给最少的钱，请最肯干活的牛马。 谢宁莫名的看了一眼远莲，“我算过了，即使提高矿工的待遇，增加足够的安全防护措施，我也能挣个盆满钵满。” 矿山本身几乎不需要成本，毕竟她购入的价格不高。 而且她寻矿采矿的目的之一就是带动当地的就业。 远莲看着谢宁低垂的眉眼，心中不由浮现起她刚见到谢宁时的场景。 那日春雨霏霏，却是比冬日还冷，她和丫鬟来京城投奔姨母，却发现姨母早已去世，姨父也已另娶她人。 她的家被北晋军踏平了，只留她和一个丫鬟去寺庙礼佛才躲过一劫，历经艰难万险才来到京城，却闻噩耗。 走在举目无亲的京城中，繁华之下，她的心也渐渐的冷了。 站在桥上，她似乎在满是涟漪的河面上看到了阿爹阿娘的影子。 正当她要跳下去的时候，头上的雨停了。 一看便是世家贵女的谢宁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施粥的摊位前，那里撑上了雨布，虽有风，但雨却落不到人的身上。 这里的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可却没有麻木和死气。 她的丫鬟也在这里排队，看到她的时候还在惊奇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远莲看着谢宁站在施粥的妇人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惹的妇人哈哈大笑。 原来今日早上丫鬟是在这里领的粥水和馒头。 谢宁丝毫没有贵女矜雅的形象，只拿了一个馒头吃着阔步走到另外一个棚子，那里坐着的是来义诊的大夫。 在远莲看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远莲在那里坐了很久，她知道了谢宁的身份，有那衣衫破旧的文士拦住谢宁的路，求谢宁收下他。 但那人的眼神没收住，他俯首于谢宁的身份地位，但却又在另一方面看轻她。 或许他心里在想着，他这般的人愿意投入谢宁门下，给谢宁当幕僚，谢宁应当感激涕零。 毕竟若不是因战乱失了家财，他才不会屈于一女子之下。 远莲当时便心中一动，也跑过去行礼，她也有才的，父亲常说她虽不如兄长学识丰富，但却是一样聪明。 不过有一穿着旧袍的男子比她跑的快，那男子舌灿莲花，将拦住谢宁路的文士骂的面色通红，然后又悄悄抬高自己，表示自己的臣服。 他倒是也没说假话，远莲能看到对方眼底对谢宁的钦佩。 最后她们两个成功投入谢宁门下，那拦人的文士因闹事被拖下去了。 远莲心中有惑，便去问了那与她一同投入谢宁门下的幕僚，冶先生。 冶先生正整理着谢宁给他的资料，闻言笑了笑，“远莲姑娘，世人皆有所求，求财、求权、求色......皆是物欲。 谢大人也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般，她也有物欲，但她却不重物欲，她也有私利私欲，但她也有一颗很难得的，爱民的心。” 冶先生很好奇谢宁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在这个年纪有如此心境。 他向来有惑便问，那时谢宁只含笑不言。 她也有过自私冷情，但她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人间形形色色，她难以站在人世外，她走的路很长，长到有太多太多的人教会她成长。 谢宁觉得自己没有变，她依旧很爱自己，但也学会了教她人爱己身。 有人喜欢穷奢极欲，珠华堆满室，也有人喜欢种花，静静听花开的声音。 第875章 一梦华年407 冬日阳光照入屋内南角，和煦的气息弥漫在室内，谢宁提笔将诏书修好，然后递交给与她一同上值的中书舍人。 红秀的案件终于在初冬的时候落下帷幕。 她还活着，这就代表着皇权的胜利。 谢宁自知其中有着不少的律法漏洞，只不过都被各家高超的辩术遮掩，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争之，是真的为了坚持律法，在那些人眼里，律法在皇权之上，谢宁是肯定这类人的想法的，可此争论放在这个时候并不合时宜。 而有人争的，是权，是政治导向。 谢宁作为辩论的胜利者，即使在辩论后适当的拉了一下双方的感情，但也依旧有不少人视她为政敌。 帝王掌的是制衡术，可若是朝堂一派势大，那便会造成主弱臣强的局面，所以谢宁才分了其中一些势力，然后结合自己的势力，走到天平的另一边。 不管是左右相之间的互相牵制，还是枢密院和亲卫军之间的牵制，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机器能够平衡的运行下去。 有时候谢宁也会想，或许上下一心也是好的，但她也只是想想，皇权过大，易暴政，因此需相权制约，相权，也就是臣权，如臣权过大，一家独大，也易生专权，所以便需要分权。 皇帝需要在朝堂上扶弱抑强，鼓励竞争，防止臣子一家独大，避免臣权威胁皇权。 对于臣子，不管是被扶持的，还是其他的，则是利用思想控制和赏罚手段做到恩威并施，让臣下感恩戴德，畏威怀德，最终为己所用。 制衡与操纵这两个权谋手段很俗套，但却足够有效，且历久弥新。 谢望之即使远在泸州，也知朝堂的格局，他来信问谢宁，将自己作为一方黑子，送入帝王的手中，难道不怕终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如今的那一枚白子吗？ 然后还给谢宁寄了一本书，《中庸》。 谢宁如何不知谢望之的担忧，她信燕曦，但却不会信一个皇帝，所以她当然会给自己留下后路。 一旁的座钟轻轻的敲了几下，正垂手站在门口垂帘处的小宫女当即朝谢宁这边看来，见对方起身了，便取下一旁熏过一遍的披风给谢宁系上。 谢宁最近领了个任务，那就是每隔三日下午辰时的时候去给燕曦讲课，若燕曦不去陪太皇太后，两人也会一块用膳。 今日燕曦在后宫，所以便有宫人来为谢宁领路。 两人走至假山旁，另一侧隐隐传来叫骂和哭泣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谢宁脚步一顿，直接转道往那假山后走去，正望风的小宫女看到谢宁，顿时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后面跑。 那给谢宁领路的大宫女微微皱眉，呵斥一声，然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谢宁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把那小宫女给拎住了，“你跑什么？” 小宫女跪在谢宁脚边瑟瑟发抖，谢宁看她被吓的面色发白，顿时快步朝假山后面绕去。 然后便瞧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踹一个圆滚滚的女童，那女童脸上都被地上的小石子划了好几道血痕，不大，可看起来却是有些可怖。 谢宁面色一沉，“惠和公主。” 惠和公主在看到谢宁的时候也是一愣，脚上的动作一下子没收住，自己打了个踉跄，也幸好女童躲的快，不然就被踹到眼睛了。 “阿宁姐姐！” 本来还在怂怂的小姑娘立刻爬了起来跑向谢宁，才跑了几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去从角落里牵起一个比她瘦小很多的女童往谢宁身后跑。 还没站稳呢，便紧紧抱上了谢宁的大腿，一脸的鼻涕眼泪就这么糊了上去。 第876章 一梦华年408 谢宁却是没心思理这些，“惠和公主，您与安乐公主同为公主殿下，为何殴打她？臣定然会将此事如实禀报陛下！” 惠和公主面色一白，但还是扬起下巴，强撑着道，“是她的猫先吓到我的！而且我母妃是什么身份？她母妃又是何等身份？ 就她，也配和本公主比？” 惠和公主身旁的大宫女急的跟什么似的，大着胆子扯住惠和公主的袖子，低声劝道，“殿下，您还是先认错吧。” 谢宁可不是别的什么可以随意欺负的宫人，她们可威胁不了对方。 如果谢宁真的告诉了燕曦，惠和可能没事，但她们可就惨了。 要知道现在的皇帝可是嫡长公主，本来前皇后就和自家娘娘关系不好。 即使现在自家娘娘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而那安乐公主的母妃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陛下说什么也不会向着她们这边的。 不过太皇太后向来疼惜惠和公主，如果皇帝真的要追究，最后只能是她们这样的宫人去顶罪。 惠和才不会听宫女的劝诫，母妃说了，既然燕曦能当皇帝，那她也能！ 母妃正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生下孩子，燕曦这皇帝算是做到头了！ “殿下此言，还是去和陛下和太皇太后说去吧。”谢宁沉下了脸，低头看着安乐公主，那孩子却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宁姐姐，我没事！”说话还漏风，正是换乳牙的年纪。 不待惠和公主再说些什么，小丁内侍就从一旁走了出来，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众宫人，想来他应该是去给皇帝取新制的冬衣，却在此处听到吵闹声，这才过来。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个大概，小丁内侍笑眯眯道，“惠和殿下原来是在这儿啊，陛下正说要寻您呢，不知您此时可方便随奴才走一趟？” 惠和公主很想硬气的说她没空，但别看小丁内侍在问她，却是不容拒绝的，毕竟谁能拒绝皇帝的命令呢？ 还是那在惠和打人的时候跑去找太皇太后身旁的嬷嬷赶了过来，解了惠和的困局。 等人离开后，小丁内侍才问谢宁发生了什么，听到谢宁说惠和公主欺负安乐公主，小丁内侍微微挑眉。 惠和公主的确有些刁蛮，但无奈她在后宫里的公主中，地位仅次于燕曦，静贵妃又宠着她，倒是没人敢惹她。 不过现在嘛，情况不同了。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再是惠和公主的父皇景帝，而是燕曦。 不说静妃和已去世的皇后，就是燕曦和惠和之间的感情也不怎么好，因为景帝比较宠爱燕曦，所以惠和极不喜欢燕曦，遇到什么都要争一争。 谢宁看了一眼惠和公主的背影，这公主怕是不知道静贵妃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来的，那是她弟弟用命换来的。 燕曦或许带了些许补偿的心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太皇太后，纵使一开始不知道，但以太皇太后的聪慧，定然也猜到了些许。 所以此举是为了做给太皇太后看的。 毕竟人都已经去了，还是当下最重要。 小丁内侍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被小石头划处多道伤口的小公主还有眼中闪着恐惧的云疏小郡主，那惠和公主真是......自己硬是把把柄送上来啊。 安乐公主还罢，那云疏小郡主，如今可是太后的心尖尖，太后正是对宝初公主愧疚的时候，那派去岭南路上的人，就他所知，就有三队。 也不知道那路驸马母子及其小妾们能不能撑住。 “疼吗？”谢宁轻轻揉了揉安乐的脑袋，这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吹吹，不疼！” 安乐憨憨的看着谢宁，见谢宁弯下腰要抱她，便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另外一个孩子一眼。 “阿宁姐姐，你抱云疏妹妹吧，她胆子小。” 第877章 一梦华年409 “让奴婢来吧。”一旁的大宫女出声，谢宁手上还拿着书，定然是不方便的。 说罢就把云疏郡主抱了起来，云疏郡主一直养在燕曦的偏殿里，对她们也熟悉，只不过视线却是一直追随着谢宁。 谢宁失笑，还是单手将安乐抱了起来。 虽然因为龚婕妤喜欢投喂安乐，以至于安乐生就一副圆滚滚的福娃娃模样，比同年龄的小孩要重上许多，可谢宁习武，力气也大，单手抱还是不成问题的。 安乐挽着谢宁的脖颈，肉肉的小脸上虽还挂着泪痕，但却满是开心，似乎刚刚被打的嗷嗷哭的不是她。 这孩子向来是乐呵呵的开心果，不开心的事情在她的脑子里存不住半刻钟。 “阿宁姐姐，给你看小猫咪。” 不过一手就能捧住的小奶猫从安乐的衣襟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来，“很可爱。” 惠和公主就是被这么一只小奶猫吓到的？ “是吧是吧！小猫小猫最可爱了！” 安乐咧开嘴笑的开心，缺了一颗门牙的她看起来格外可爱。 “呜喵~”小奶猫歪头看了一眼谢宁，然后伸长了小脑袋蹭了蹭谢宁的脸颊。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随行的宫人呢？”刚刚那里只有惠和的人，并没有其他的宫人，要不然这俩孩子也不会被欺负的这么厉害。 “我们找小猫，钻到洞洞里，就我们能钻进去！她们太笨了，钻不进来，然后我和云疏妹妹追着小猫跑，就，就看不见她们了。” 谢宁沉默着没说话。 一旁听着的小丁内侍沉默了，小主子调皮，最后那群没看住人的宫人怕是落不着好。 可其中也有让他怀疑的点是，宫人们都把主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毕竟小主子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是要陪葬的。 而且那么多宫人，就这俩孩子，也甩的太轻松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宁轻轻摇头，“先派人去请太医来。” 等谢宁走到燕曦的殿里，她派人去唤的太医也跑过来了，还是杜明昭，他现在留在太医院里，如今也能独自给贵人请脉了。 不过安乐是公主，身上受的又是挫伤，所以最后是谢宁拿了药给安乐擦的，只留杜明昭在偏殿里和小猫大眼瞪小眼。 云疏郡主倒是没受什么伤，只受到了惊吓，杜明昭开了一副安神汤给谢宁看，“可以。” 小孩子不能下重药。 今日的课到底没上成，因为燕曦跑到太皇太后那边去了。 太皇太后也是恨铁不成钢，现在燕曦不管后宫，她也将重心放在了前朝，而今这后宫就静贵妃，不，如今应该说静贵太妃最大。 该有的荣华富贵都没少她的，惠和也是，刁蛮没关系，但也得长点脑子，该安分的时候就安分，都是自家姐妹，怎么就打起来了？ 都是自己的孙女，还有一个是最心疼的外孙女，太皇太后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 “陛下想怎么办？” 燕曦将茶盏搁下，笑道，“惠和年纪也不小了，总不好一直这么跟小孩儿似的。” 太后有些沉默，不小了，那就是可以嫁人了。 “静贵太妃就剩惠和这么一个孩子了，难免纵容了些。” 太皇太后揉了揉眉心，“罢了......既然静贵太妃教不了，那就...让她未来的夫家教她吧，总要学会懂事的。” 好在这段时间静贵太妃已经在给惠和张罗婚事了，暗地里选定了几个人，正在考察。 “皇祖母说的是，不过朕觉得，夫不一定能教妻，还是派几个得力又有学识的属官跟过去，一方面是能劝诫惠和皇妹，另一方面也可以保护她。” 太皇太后瞬间就想起了路驸马和宝初公主的属官，不由冷哼了一声，“那陛下可要好好选一选，万不能再如宝初公主府里的属官一般没用了。” 燕曦微微勾唇，“自然。” 说完这个，燕曦又提了一事，那就是由此看来静贵太妃掌宫不利，她颇为忧心，请太皇太后再提一太妃和静贵太妃一同共事。 毕竟如果要太皇太后拿回掌宫之权也不太可能，因为她年纪大了，如今垂帘听政都颇有些力不从心。 而若是直接夺了静贵太妃的掌宫之权给另外的人，就更不可能了，毕竟这后宫里，已经没有哪位的背景硬得过静贵太妃了。 所以燕曦便中和一下，分权。 太皇太后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她并不太在意这个，反正这后宫，都是燕曦的后宫了，只不过燕曦一直未成亲罢了。 想到这个，太皇太后幽幽的看向燕曦，“陛下，你年纪也不小了。” 第878章 一梦华年410 燕曦倒是没有特意避开这个话题，她知道自己是避不开的，催婚的折子已经堆满了桌案，似乎大家都更赞成和历史沿革的各个帝王一样广纳后宫。 自然，三宫六院并非真正的后宫佳丽三千，这也太夸张了，就景帝的妃子，说得上名字封号的，也不到二十个。 其中有的还是景帝去世后燕曦升的封号。 可燕曦只打算立一位皇夫。 太皇太后听了燕曦的想法，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犹豫了很久，她怕朝堂上的势力不平衡。 毕竟皇帝的后宫也是平衡朝堂势力的手段之一，而且很多事情，放在君臣之间不好明说，可以用别的方式进行暗示。 不过大周也是第一次女帝即位，很多事情都没有先例，大家都摸索着过河。 燕曦不从朝堂上的任何一方势力选择，而是自民间择婿，如此一来也能防止外戚干政的问题。 且这人选她心中也早有决策，说罢便叫人将准备好的册子给太皇太后看，让她帮着选一选。 册子里一共有十人，不管是相貌还是学识，都是不错的，算不得真正的贫民，可也远够不上世家的阶级。 太后刚打开册子，就被放在第一位的青年画像晃花了眼，虽未见真人，但这人长的也太好看了。 哪有男子长的这般好看的？ 太皇太后不由发散思维想，若是这人为皇夫，往后生下的孩子该有多好看。 有了第一个郎君的样貌打头，太皇太后看后面的人，就是有那条件比第一个要好的，也有些看不上了，怎么瞧都不对劲。 既然燕曦不用后宫平衡朝堂势力，那自然是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更好，如此看的就是样貌和品性了。 能入册子的，品性都是经过调查的，而且每个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才能，算不得愚笨。 单样貌而言，也各有各的风姿，只不过第一个好看的格外突出罢了。 太皇太后放下册子，她知道燕曦将第一个人放在首位，自然是中意这第一个的，不过她还是适当的提醒一下。 “陛下，第一位郎君的家庭可能不是那么的好，他不仅父母双亡，家里还有着一个和离归宁的长姐。” 选皇夫，就算不在乎家境，怎么也得选一个家庭圆满的吧？ 燕曦心中暗想，就是因为父母双亡她才更偏向于此人，这样事少，至于他那个寡居在家的长姐，她也是调查过的。 其为人爽朗，在京城里支了一个小铺子，卖糖水过活，也供的黎忱读了书，不过在上次科举考试的时候落榜了。 燕曦着人拿了对方的卷子来看，全篇中规中矩，都不算出彩，倒是在后面的一道附加题目上答的很好。 那道题是一道术算题，是燕曦从谢宁给她出的题目里抽的，当时她算了好久才算出来，这黎忱却在考试的时候那么短的时间里算出来了，也是因此燕曦才关注了一番。 而且黎忱的解题思路她有些看不懂，不过她也没去打扰，而是等谢宁从南边平叛回来问的谢宁。 当时谢宁有些惊讶，数学能走到答案的那条路有很多，而黎忱走的是一条新道路，也就是解题的新思路。 燕曦当时并未动心，她是看到脸才动心的，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就是看着吃饭也能多吃一碗。 黎忱长的好，也有学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成婚是因为要专心科考。 后面则是在守孝，他们家原来是在京城附近的县镇，受到北晋军的劫掠，然后才家破人亡的。 而燕曦选择他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为人淡然，不好功名利禄，又被保护的不错，比较单纯，这样的人才能甘心待在她的身后。 皇夫人选定下，礼部的大臣都高兴坏了，天知道为了皇帝的婚事他们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第879章 一梦华年411 风吹雪片似花落，月照冰文如镜破。 若说一开始谢宁只是心中有些许猜测，但当惠何公主定下婚事，以及贤贵太妃与静贵太妃分后宫之权的事情出来后，她才终于确定那是燕曦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并非只是因为已去世的太后何静贵太妃不和，以及两位公主的一些矛盾。 燕曦，在养狼。 惠和公主或许不够聪明，但她的身份以及背后的势力都足够强硬，而且谁说只养一只狼的？惠和公主只不过是第一个罢了。 即使燕曦现在并未彻底的坐稳皇位，但却并不妨碍她对未来的布局，燕曦在收拢君权，而当君权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君的眼睛和耳朵便会被蒙上一层轻纱。 所以她需要外来的激励，以促使她一直清醒。 冶先生听到谢宁笑了一声，不由好奇，“大人可是有喜事？” “算是喜事，我以前还在担忧陛下难以适应如今的生活，现在看来，陛下比史上的许多帝王都更清醒。” 冶先生不知谢宁说的是何事，但也跟着恭贺。 不管日后如何，现在的谢宁是彻底站在燕曦这一边的，燕曦有谋略明智，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大人，资料已经整理好了，还请您过目。”冶先生递上来的是关于各朝各代的季节温度变化情况。 这些资料还是谢宁从司天监借过来的。 从资料上可看见由古至今，冬季的温度越发的低，而且严冬覆盖的区域越发的大，淮河流域甚至长江流域的冬季常常是冰天雪地。 自古以来困于人的，最多便是饥寒二字。 如今朝廷大力推广棉花种植，便是为了百姓可抵御冬季寒冷，但除了衣外，还有一个百姓用以抵御寒冷的东西，那便是火，是薪柴，是石炭。 低温之下，人们对燃料的需求激增，且不说林木资源的减少，那薪柴和烧制的木炭体积巨大，在如今这样的交通条件下，难以长途运输。 就是在京城和大周其他的一些大城市中也有大批的百姓冻死，更别说那些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煤炭的开发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大周对于煤矿的开采也的确有所重视，可谓是京户人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燃薪者。 如今大周并不禁矿业私营，而是收其税，政府也有开采煤矿的官场，至于其他的则是常为贵族豪强强占。 谢宁根据冶先生的资料写下疏议，禁权豪僧道及各位下擅据矿炭山场，以期望朝廷能颁布这一法度对他们能够有所限制，然后便是一些关于采矿安全之类的建议和规整。 冶先生欲言又止，“大人就不怕得罪那些人吗？”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而且谢宁自己名下就有两座矿山，这不是自己堵自己的路吗？ 谢宁将纸张放到一旁风干，然后起身从一旁的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我想他们应当会愿意的。” 她只是限制而已，他们也是可以从正规途径拥有矿山的，只不过要交税，且有数量限制。 “如何说？”冶先生坐直了身子。 “自然新的制炭之法。” 当初她可是熟悉了整个流程的，从技术方面提升所制石炭的质量和产量以及降低制作的成本并不成问题。 谢宁并未详细说明，冶先生也没看到实际的效果，但他还是不由深吸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谢宁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谢宁能这样说，那就证明她是真的有这样的技术。 可是，“大人舍得？” 这样的技术如果只掌握在自己手里，谢宁手下又有矿山，冶先生都不敢想在垄断的情况下，谢宁能挣多少钱！ “冶先生怕不是忘了，朝廷颁布了专利法。”所以就是将技术公布出去，她也是有的赚的，只不过多少的问题而已。 “而且，我是官。” 她的出发点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赚钱，如果能彻底的将煤炭炼制技术提高，她才是赚了。 因为这是她的政绩呀。 “是某着相了。” 冶先生有些汗颜，他年纪并不小，除了谢宁外，他也曾经跟随过别的主家，因此思考的点一直是优先于主家自己的利益。 看来以后这个习惯还是得改改。 谢宁将书放到桌案上，窗外飘进些许雪点，晕湿了纸面。 “冶先生是为我着想，不怪先生，只不过为官者，当心系百姓。”谢宁将另外一本书推到冶先生面前。 “听说冶先生对《商子》颇有见解，我事务繁忙，还劳冶先生为我整理一番，延展一些各朝适用的例子以做讲解。” 谢宁给燕曦讲课，选的便是《商君书》。 第880章 一梦华年412 又是一年春落明，纵然有大臣反对，觉得黎忱身份不够，但最后燕曦依旧选择与黎忱成婚，后宫只置一皇夫。 燕曦是愿意成亲了，但礼部又犯了难。 那就是这婚事该如何准备？ 自古以来只有男娶妻，哪有......不对，还有女赘夫呢。 这事吧，其实也不少见，不少达官贵人就专门从优秀的书生仕人中挑选中意的人充当自家的赘婿，那须家不就是招了一个赘婿继承香火。 只不过赘婿的地位都很低就是了。 在改了好几版婚礼流程后，礼部的官员发现燕曦对这皇夫还挺尊重的，以至于即使黎忱是赘婿，他人也不会那么的鄙夷他。 黎忱的长姐黎町其实并没有被这天大的馅饼砸晕，虽然是做皇夫，但也是赘婿，她心中是有些不愿的，到底会叫他人看低了自己弟弟。 所以直到花车都要到黎家门口了，她还是拉着自家弟弟的手，问他可是真心愿意。 黎忱轻咳一声，耳尖有些微红，新郎官帽上的鲜花衬得他越发的清俊，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宛若神仙中人。 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只是黎町性格泼辣，只要黎忱不愿，她都会将人骂跑。 “阿姐，陛下人很好，我很喜欢。” 其实就是逼他入宫他也没办法，只不过燕曦还是召他去问了他的意见，可见尊重。 明成皇后，也就是燕曦的母后就是个美人，景帝的长相也不错，因此燕曦的长相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黎忱却不是因为这点而同意与燕曦成亲的，只不过燕曦是第一个支持他继续学习算学的人，再加上燕曦的性格较为强势，而他比较内敛，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很合适。 当然，身份地位也是他需要的，这样也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长姐持家辛苦，他也是知道的。 至于对燕曦的喜欢，得一点点慢慢的攒。 周制限男女之岁，定婚姻之时，亲迎于户，六礼之仪始备，燕曦自然是没办法执行最后一礼“亲迎”的，所以只由使者带着花车来黎家接黎忱入宫行婚礼。 即使燕曦叮嘱了婚礼不可过于铺张浪费，但依旧办的很隆重，花车接到黎忱便朝大街走去，直到绕了半座城，才绕回来。 礼部的官员心中暗想，自那北晋打过来这么久了，也才办了这一件大喜事，当然得办的隆重点，以在那些使臣面前彰显他们大国威仪。 而且这皇夫长的极好，怎么就不能多看看了。 自花车到皇宫的路上花瓣漫天，还有炫彩的烟花升空，白日里没有晚上好看，不过却够响！多热闹喜庆呀。 周遭百姓人挤人，不仅为了一睹皇夫的美貌，也为女帝与皇夫成亲的奇事。 还有从各地赶来的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使者，都极为关注这一场婚礼。 谢宁是不在外面的，而是随着众官员一起在宫内参加婚礼。 婚礼流程和民间的婚礼差不了太多，只不过更繁复些，谢宁吃完酒回家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的。 有了皇夫，诸位大臣的心就安了，然后又开始期待起了未来的小太子。 他们是不知道燕曦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想法，就是要立，那也是太女！ 黎忱入了皇宫成了皇夫，燕曦也并没有只将其居于宫墙之内，而是让黎忱在军器监任职，从事技术类工作，无权，但也不至于叫人看轻，且对方也喜欢。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燕曦也需要人掌握一些技术，黎忱就很合适，还谋划着在宫里给他建立一个作坊，让他做实验。 而就在燕曦成婚后不久，惠和公主也与李氏结亲，嫁到了益州去。 在静贵太妃提出这个结亲的人选后，燕曦并没有因为忌惮就拒绝，反而给惠和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她嫁了出去。 李氏的兵权，总是要收回来的。 年前谢宁提交上去的炼煤新法经过实际检验证明非常有效，因此功，再加上她的其他政绩，便被提到了户部，为户部侍郎。 只不过因着她资历较浅，所以只是权户部侍郎，有试用之意。 第881章 一梦华年413 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条条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曼舞，粉杏开满枝头，纵是春意妖娆。 赵蕙兰将手上的信纸折好放回原位，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任命书上，自到扬州后，她从不敢懈怠，而今也有了稍许政绩，可以踏足朝堂。 其中不乏有谢宁和燕曦的助力，但令赵蕙兰没想到的是她的外祖父也同意了她入御史台一事。 要知道她印象中的外祖父是个十分传统固执的人。 而谢宁的来信则是解开了她的疑惑，当抛开男女成见，作为亲族后辈的赵蕙兰的优秀足够让夏相侧目。 夏相并不是一个喜欢徇私的人，相反，他对于照顾自家子弟方面只会给予力所能及的金钱帮助，而不会违背本心只因亲缘而去提携一个后辈。 谢宁来信所述，除了关于夏相对赵蕙兰改变态度的解疑，还有就是日后赵蕙兰所需努力的方向。 其一便是针对于娼妓、军妓以及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取缔，她们并不敢搞太大的动作，只慢慢的引导，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上法定策。 燕曦只置一皇夫还有一层目的就是在倡导一夫一妻制，她在以身作则，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这个世界上依旧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占主流，千百年以来形成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所以现在只是倡导，而要将其上升到法律层面，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燕曦一开始也在想，男子既然可以一妻多妾，那女子也可以一夫多侍，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能纳妾或是养面首的基本上都是家资颇丰，有权有势之人。 只不过因着传统的观念影响，男子纳妾的群体范围比女子养面首的要大得多。 所以燕曦放弃这个想法，因为这样并不能从本质上提升女性的地位。 该纳妾的人依旧在纳妾，那些成为妾的女子，依旧是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这个群体是庞大的，她们不得解放。 而如果能将一夫一妻制上升到法律层面，则可以让更多成为妾室的女子自后宅解放出来，可以让更多的女子不再因为强征、买卖、诱骗等等成为他人的妾室。 如此才有更多的女性人员投入到社会生产当中，先拥有自主权，才能为自己谋得更多更公平的权益。 此为其一，二是一夫一妻制要更方便管理，且更利于国。 上行下效，燕曦以自身为例，只是一个开始。 而她的思想，受谢宁的影响颇大。 在最后一点上谢宁只寥寥数字略过，赵蕙兰轻轻合上匣子，她的心中并非那么的通透，所以在回到京城后，她便去谢家拜访了谢宁。 谢宁为赵蕙兰倒了一杯花茶，茉莉清香满室，稍稍抚平了她心中的躁意。 “长宁，我有一事不明。” 谢宁知道赵蕙兰想问的是什么，并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可知当初景帝为何愿意我入朝为官？” 赵蕙兰思考良久，她心中有答案，但她觉得都不是谢宁口中的答案。 “他先是一个君王，然后才是人，是男子。”谢宁搁下茶杯，看向赵蕙兰，一旁的袁璨只静静的饮茶。 “我不知道历朝历代的君王心中是否都将国与民放在第一位，但就景帝而言，他有此心，所以他用利民利国之人，我有此才，所以我得用。” 她是君王稳固统治的一枚棋子。 “你在扬州落实织坊，促进了女子就业，又开设织坊学堂，教她们生存的本事，自身又是女子，所以你更能看到她们所受的苦楚以及肩上背负着的枷锁。 这很好，知其苦，才能解其忧。 这个世界上会有越来越多与你一般的女子站起来，寻得一个公平。 就像男子不仅仅是父亲和丈夫，他们可以是朝堂的官员，是商人，是工匠，天下万业都可以是他们的身份。 而女子也不该只是母亲和妻子，男主外女主内可以是夫妻双方共同商议的结果，可却不能是默认的规矩。 女子也可以有基业。” 谢宁话头一转，“可就像一县之官，他的目光会更多的落在百姓身上，而一国之君，他首先想的得是国和万民以及自己的基业。 我们的视线落在与我等同样的女子身上，知其苦，愿解其忧。 陛下也是女子，她也知其中困境，毕竟她自己就深受其困，但她也是君，且想成为明君。 所以她的首要考虑不会是这个，而是需要先考虑如何稳定局面，此举是否利于整体，是否利于她的统治。” 第882章 一梦华年414 赵蕙兰抿了抿唇，“我认为的是将这个世界彻底颠倒，才是最好的结果，史上君王都是男子，也正因为他们是男子，所以我们的地位和生存空间才会越发的狭小。 长宁，人总是有偏向的，而那个偏向，往往是利于自己的。” 如果女子的地位权益能生来就高于男子，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袁璨的视线从纱幔外的茶花收回，点了一下赵蕙兰，“此言不错，但也过于心急了。”且理想化。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当今陛下的位置并不稳，她是大周第一个女帝，是朝臣与太皇太后还有先帝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经过再三斟酌的，毕竟这世间掌权最多的人，还是男子。 鸟儿坠网，越是挣扎的厉害便会被束缚的越深，它需要耐心的一点一点将网线啄开，才能出去。 我们便如这鸟儿，想要挣脱束缚高飞，需要耐心，蛰伏。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陛下的下一位依旧是女帝，所以我们更不能激进，只有越来越强大的我们，才是未来的保障。” 不是燕曦的保障，因为她们也不能保证燕曦就一定会，或是能继续选择女子为帝，可她们能保证她们会越来越强大。 赵蕙兰沉默了良久，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过于焦躁了，因为她走出来了，所以在看到那些仍旧困在笼子里的人，心中只觉痛楚。 女子为帝不是终点，只是一个开始。 平静下来，赵蕙兰才想起刚刚说了那么多，谢宁都没有正面详细回答她的所问，她有疑惑的点是谢宁在后面略写的东西。 细细的白烟自桌案上的青瓷小炉升起，谢宁拢了拢手，感到些微的寒意。 “其二是，陛下是君王，她要为大体考虑，一夫一妻制有利于小家庭的和谐，以此促进社会的稳定，还有，繁衍。” 人口是基础，社会需要稳定。 赵蕙兰眼睛微微瞪大，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纠结于女子是否能如男子一般，基于权益上的平等。 袁璨却是笑了笑，“若是能将此定为法策，那娼妓制度，岂不是也要取缔？” 不然那不是破坏别人的婚姻家庭吗？ 不管私人会不会偷偷开花楼，但作为官方，是要明令禁止的，这是态度。 以一令而断其他。 “可距离其纳入法策，还为时尚早。”赵蕙兰叹气，现在皇帝都不敢明着提出这一制度。 毕竟这会损到许多权贵的利益，纵是万人之上，皇帝也会受到诸多约束。 三人一直谈论到日落西山才散，袁璨故意慢一步走，然后站着谢府门口低声问谢宁，“我记得谢大人父亲的任期也快满了吧？” “嗯，明年应该就能调任回京了。” 袁璨有些担忧的看向谢宁，“那到时候你可是要外调？” 以前谢宁没什么实权，倒是没人在意这个，现在却是不同了，谢宁好歹是个从四品的户部侍郎，必不可能再与谢望之一起同朝为官了。 便是谢起，如今也还在江阴呢。 谢宁的视线落在马车上挂着的竹铃上，随风起响。 “我待在京城太久了，正好需要去外面更换一下心境，不至于让自己耳盲眼瞎，日后京中诸事还得劳烦你多看顾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袁璨为人做事稳妥，谢宁很放心她。 “那谢大人可有想好去何处？” 别人袁璨不知道，但谢宁却是有自主权的。 去户部，只不过是一块跳板，谢宁给燕曦查户部的贪腐证据以做留存，然后在谢望之回京后外调，远远的避开。 这段时间里燕曦会将户部里贪腐大鱼都给揪了，然后安排自己人进去。 谢宁背着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事情还未下定论，一切都还在准备。 见此，袁璨心下了然，施了一礼后便上马车离开了。 谢宁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陈云诚那边就派人请她了。 “表少爷回来了？” 小厮微微弯着腰，笑道，“是呢，表少爷回来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就叫小的来请您了。” 不过陈云诚的院里不仅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二与他私交甚好的工部官员。 看到谢宁进来，纷纷起身行礼，陈云诚急切的将他做好的数据和验证成果给谢宁看，另一位比较年长的官员也凑近了几步。 “我们带人去西玉县实验了，新修筑的城池防御性极好，特别是在应对之前北晋如此密集的投石机攻势......” 谢宁并不是专业的，她只不过对城池的防御有些许想法，然后让工部的一些人看是否可行，该如何完善。 第883章 一梦华年415 陈云诚他们是一起去帮着实验的，比他们品级大些的官才是去皇帝汇报，此时与谢宁说，不过是因为此事是谢宁提议的。 这只是一个小实验而已，每一座城池的地势环境都是不一样，得因地制宜，谢宁的提议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参考，牵引出了他们对城池防御更加的重视的态度。 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陈云诚并不喜欢诗词歌赋，他有身份又有钱，且为人大方，因此工部里的人对他都很和善，只要陈云诚有什么问题，都很愿意教他。 所以陈云诚学习的又多又杂，几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官，设计一些纺织机之类的，现在已经慢慢的参与到了城池的设计和码头的规划设计当中。 谢起悄悄来信，说是想把陈云诚拐到江阴去，他想开一个新码头。 那位年长些的官员看了谢宁一眼，心中很是怀疑如果要大批次的修补城池，户部能不能拿出钱来。 谢宁晚上还要办公，所以就没有和他们一起用膳了，陈云诚轻哼了一声，然后把雪球强留了下来，一起吃大肉！ 他特意买了一整只羊来烤呢！ 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他们和谢宁不是那么的熟悉，而且官位差的有点大，这和上官吃饭，多少有点紧张了。 吃的紧张，不知其味，辜负美食，实在可惜。 和陈云诚交好的这几个，都是喜欢吃的，他们在出差的时候，如果是一块，那就约着去寻美食，如果不在一块，那就把能带的特产美食都给对方带上。 晚些的时候清乐还带人送了消食的汤给他们喝，酸酸甜甜的，很是解腻。 因着两座宅子是打通了的，所以清乐是直接从侧边的院门回的院子。 一进去便是一个小花园，里面假山奇石罗列，间歇落了些青竹和梨树，如若还是春日，那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落下，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风光旖旎，才叫人心醉。 穿过小堂屋，侧边是一方清池，绿荷点缀于其间，在庭灯下泛着微微的暖色。 远远的清乐便瞧见清絮和两个小丫头坐在对面假山前的长椅上聊天，她们身后的小瀑布缓缓下流，水声潺潺，让人听不清她们在讲些什么，只能隐约瞧见笑颜。 “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清乐素来更为活泼些，见此便提着裙子越过前方的小石桥往假山走去。 “是云霞药铺的小娘子，她们送了些玉脂霜来，是新做的，如今这天虽热，但也差不多要入秋了，涂上去凉凉的，你试试。” 那粗眉的小娘子跟着点头，“我们加了银丹草呢，不仅涂起来凉凉的，闻着也沁人心脾。” 青色的宽口小瓷瓶底部映着云霞二字，用的是古体，而且这瓷瓶还是陈晚娘收购的那个小瓷窑烧制的。 那小娘子挽着清絮的手，“清絮姐姐可是答应我了，等后日带上几个护院来我家。” “好，不过你阿娘是真的想和离吗？”清絮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想的，只不过我那爹押着我弟弟，他还小，正是吃奶的年纪，如果我阿娘都不要他了，那我爹转头就能把人卖到赌场里去。” 别说男娃就没有拿去卖的，这人赌起来不要命了啥都卖。 京城不准开赌坊，但是没叫官衙知道的地儿多的是，小老百姓的也不敢举报，毕竟举报了也没什么用，那些个敢开赌坊的，都是有背景的。 “好，你且等着，不过后日我就不好一块去了，我叫个婆子带人过去。” “谢谢清絮姐姐。” 等人走了，清乐才问清絮发生了何事。 “......她打小的时候就跟着她娘在药铺里干活，这段时间她娘回去生了个孩子，这还没出月子呢，家里的银钱就被她爹给赌没了，还翻出了她娘给她攒的嫁妆拿去赌。 她娘性格比较软，但经过此事也不想再和她爹过下去了，只不过她爹不同意和离，若是和离就得给他钱，不然就把小儿子和她卖了去。” 清乐听了直咋舌，“他竟也舍得？一个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一个是挣钱补贴家用的闺女.....” 她可是知道这个小娘子她爹成日里无所事事，只偶尔去码头搬一下货，在母女俩都能挣钱后连货都不去搬了。 “怎么不舍得？这人赌起来就跟疯狗似的，老娘都敢卖了，别说闺女儿子了，所以她才求我叫几个壮实的护院去帮她吓唬她爹。” 最好打一顿，把人打怕了去。 类似的事云霞药铺的姑娘们遭遇过不少，毕竟自己能出来讨生活的，原生家庭一般都不怎么样，不是十分贫苦，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而不管是谢宁还是邓茵，都教她们要勇敢一些，不必逆来顺受，保护自己最重要。 特别是邓茵，她带那些姑娘们的时间最长，又亲自教她们识字，所以云霞药铺的姑娘们都格外的勇敢和团结，遇事绝对不带怕的。 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就直接找药铺的大家伙一块想办法。 第884章 一梦华年416 夜里忽地落下雨丝，随风垂在回廊前的粉蓝绣球上，宛如上了一层薄纱，俩人赶紧往回廊下躲去，清乐叉着腰，“这老天，说下雨就下雨。” 清絮将盒子里的药膏都收好，从木制回廊的院门朝里看了一眼，这是角落里的一方小院，不大，只置了一座二层的楼阁，旁边就是一座小小的假山清池，雪球就经常在那柳树下睡觉。 这便是谢宁的书房，一楼是和幕僚议事用的，二楼则是她日常办公和歇息的场所。 “今日姑娘怕是歇在书房了，你去小厨房把药端来。” 清絮是不大建议谢宁睡书房的，毕竟这里只有一张坐榻，肯定没有闺房里的大床舒服。 “好。” 自从河东回来，谢宁就有些畏寒，因此一直在吃药调理，只不过效用不大。 清絮把盒子给清乐，让她放到谢宁的房里去，然后自己带着一个小丫鬟上了二楼，此时谢宁还在伏案工作，桌案上摆着厚厚的一沓资料。 清絮看了直叹气，这还是已经有冶先生他们分担的情况。 将灯芯挑亮了一点，清絮小声道，“姑娘，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谢宁看了一眼梨花小几上的座钟，点了点头，“好，再过半个时辰就睡。” 其实她也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只不过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 北晋那边的探子传回消息说北晋小皇孙登位，现已安稳下来了，那是个狠的，暗地里有传言说谷延杀了北晋帝，也是他的皇祖父，这才登的帝位。 这些年冬日一年比一年寒冷，他们又是在更北的区域，需要更多的物资以过冬，单单是大周给他们那一点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的。 只待一个契机，他们怕是就会卷土重来。 谢宁想到燕曦大婚的时候来祝贺的使臣，视线不由落在墙上的舆图上，今年的使臣多了一个，乌蒙国。 而且这个新建立的政权在与大周交好的同时隐隐表达了想和大周联合把北晋国吞掉的想法，两厢夹击，北晋必灭。 燕曦有些心动，乌蒙国的前首领就是受辱死在北晋先帝手里的，而现任乌蒙国王上就是前首领的儿子，不管父子关系如何，就国与国来说，乌蒙国和北晋国肯定是有仇的。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谓的信任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 不过燕曦并没有答应，因为乌蒙国才刚刚成立政权不久，燕曦需要看到他们的实力。 因此，双方开始谈起了别的交易。 朝臣多有看不起乌蒙国之人，认为他们粗俗不堪，是莽夫，但却对对方给出的条件十分心动。 那就是马，还是高壮的蒙马！ 大周骑兵甚弱，这两年燕曦也下达了一系列举措训练骑兵，其中马匹尤为重要。 谢宁在改良新法政策的时候便纠结过要不要继续推行新马政，也就是牧马制度，其将马分流于民间蓄养，不过在经过调查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将此务分至民间且与保甲制结合在一起，不仅加大了百姓的负担，就是所蓄养的马匹也根本不符合战马的要求。 还不如由官方统一来养。 说到马政，这次谢宁在户部所查的贪腐证据里就有不少是关于它的。 因着马政的松懈，便导致大量土地被豪强兼并，若要重新将马政捡起来，那就得让那些豪强把低价购入的养马地给吐出来。 除了这些内地的版图，新开拓的疆土，西理也有马，只不过余下能用的战马并不多，因为在那个时候那些好马都被西理残部带走了，转到了北晋的手里，这也是北晋这么容易就接纳西理残部的原因之一。 不过西理那一片地都在她们手中了，战马还是能够培养的，时间问题而已。 因此就现在而言，大周的马匹还需要和其他国家交易，北晋就是其一，当然，以两国如今剑拔弩张的形势，肯定是交易不了的，所以边境的马市是废了。 所以乌蒙国提出战马这个交易，是个大周人都会心动。 但仅仅只有乌蒙国的马匹交易还不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不仅是乌蒙国，大周还会在西北边境开设马市与除北晋乌蒙以外的小国或是部族交易。 然后就是西南地区。 须红英传了消息回来，其中就说到了西南的马匹，认为可以从这里拓源。 而西南马匹的产出地，还得是南诏国，所以谢宁想着既然要离开京城避事，不如就去南诏国看一看，如果马匹质量不错，就尝试谈一谈交易。 因此这段时间在忙着理清户部的事务以做交接的同时还得学习一些关于南诏国的资料，因此才会晚上一个时辰睡觉。 至于语言，得路上和鸿胪寺的其他人现学了。 第885章 一梦华年417 秋日渐深，日渐暖。 谢宁抽了个空去云霞药铺查账，顺带看一下经营情况。 邓茵去了外地开药铺，这京城里的药铺就由仇氏接手了，仇氏是个泼辣的，她的跛脚在谢宁的医治下也好了不少，现在只要不走快，基本上都看不出来。 如今见谢宁过来了，便连忙迎了上来，“东家，您来了。” 此时药铺里的病人不少，她们几乎都是认识谢宁的，因此便也热烈的打起了招呼，只一穿着紫地云鹤纹袍的姑娘，瞬间就坐直了身子。 偷偷用余光打量谢宁，等谢宁上了二楼，才悄声问给她看病的大夫，“那是你们主子？” 邓月儿梳起了妇人髻，听着这姑娘怪怪的腔调，没忍住抿唇一笑，手上轻轻捻着针，“是我们东家。” 高高壮壮的姑娘并不知道东家和主子有什么区别，反正知道这家药铺是谢宁的就好了，看来她没找错地方。 “那我要见你们东家。”略带命令的语气。 邓月儿并没有觉得不适，毕竟对方不一定就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惯常用这种语气说话罢了。 “这位姑娘多担待，我们东家事忙，怕是不便见客。”谢宁在京城的时候能一个月抽出半日来查账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是谁说要见，就能够见的。 仇氏下来拿东西，听到了俩人的对话，心中一凝，视线落在这姑娘脖子戴着的红玛瑙项链上，她也是识货的，知道此人出身必定不凡。 因此将楼下放着的账本交到谢宁手上的时候便提了此事。 “那便把她带上来吧。” 谢宁靠窗坐着，侧眸便能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乌蒙国留在京城的小公主，还是有点分量的。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谢宁起身，微微施礼，“元月公主。” 元月本想直接坐到谢宁的对面，见谢宁作揖，她便顿住脚步还了一礼，二者不一样的礼节，但都是对彼此的尊重。 “记得上次见到谢大人，还是在大周陛下的婚宴上，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元月公主的官话虽然腔调有些怪，但还是听的明白的。 谢宁示意对方落座，然后开始点茶，“不知元月公主寻在下是为何事？” 元月的视线顺着谢宁的手上动作而动，心中暗叹这大周的人就是精致，“元月想拜谢大人为师！学医！” 谢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歉意道，“多谢公主厚爱，只不过在下如今在朝任官，已经不大管理医之一事，且事务繁忙，分身乏术，怕是无法教公主医术。 若是公主真的想学医，在下倒是可以给公主推荐一二人选来教授公主医术。” 是为她还是真的为了医？或是别的什么目的。 元月双手撑在小矮桌上，定定对上谢宁清透的眸子，“可元月本就是为了谢大人而来的。” “我听说过你的事迹，你是大周第一个女官，而且不似一般的文官那般文弱，提笔能写，上马能打，更重要的是，你杀了萧四！ 你知道吗？萧四是北晋国的勇士，他砍下的头颅不知道有多少，竟然死在了你手上，真是......大快人心！” 元月哈哈笑了好久，然后猛地沉下脸色，继续道，“萧四杀了我阿姐，他该死。” 她阿姐是祖父献给北晋皇帝的美人，但是却死在了萧四的手里，没有人记得阿姐，但是她元月永远记得。 谢宁看着被掀掉的茶碗，默默的抽了一帕子来擦手。 元月这才发现自己太激动了，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过谢宁却没有不愉，只赞同的点头，“他该死。” 她也是记仇的，那一刀那么痛，怎么都得还回去。 不过，“元月公主又为何想拜在下为师？”这二者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衔接点。 第886章 一梦华年418 元月眨了眨眼睛，脸颊上的些微雀斑衬得她的神情没有那么凶了。 “因为你厉害啊，而且我母妃说了，如果能跟你学了医术带回去，到时候我们乌蒙国的子民也不会死那么多了。” 她话说的坦然而直白。 谢宁依旧是拒绝，不过转而道，“若是元月公主真的想学医术，可以去和陛下说，陛下想必不会拒绝的。” 只不过也有政治目的就是了。 她倒是没说推荐人给元月的话了，毕竟那一句话本就是试探。 元月面上有着失望，在又聊了一番离开后，她面上的失望就散去了，看着繁华的大周京都，元月心中想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想她的马，想她的母妃。 可她回不去，她是乌蒙国留在大周的质子。 回望云霞药铺忙忙碌碌的人们，她们身上的裙摆就像天边的晚霞，元月心中定了定，她猜不透父王的心思。 临行前母妃说父王不是真心想和大周合作，所以她要自己在大周谋得一条生路，到时若是事发，不求其他，只要活着。 活着，母妃就会来接她。 元月知道她的母妃不会说谎，因为她的母妃不是依附于父王的存在，她的身后是勿水部族，勿水现在已经是强大的部族了，所以父王会忌惮。 只不过勿水比起父王其他妃子身后的部族来说，也不够强大，所以为质的命运落在了她身上。 秋叶纷纷而落，点在商贩的摊子上，又被西风吹起，点亮檐下灯影重重。 今日元月和谢宁私下见面的事很快就被报上了燕曦的桌案，毕竟各国使者的一言一行还是需要关注的。 彼时谢宁已经和燕曦说了此事，而且还建议燕曦可以把人留下，送到太医局去学医。 燕曦在犹豫，因为元月是乌蒙国留下的质子不错，但乌蒙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联姻，皇室无人，但可以与宗室子弟联姻。 而在元月之后，两国之间的交易更深，大周也需要派人去和亲。 燕曦不想派人去和亲，即使这是一种更为平和的政治手段，她想尝试着用其他的办法代替和亲。 大周有君臣之间的联姻，但可没有派公主或是宗室女和亲的先例。 “学医枯燥，且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有所成，陛下不妨同意，臣认为让元月公主进太医局比与宗室子弟联姻更显得有诚意。” 元月公主只是一个人，最多加上她的侍女，一两个人进太医局学医，既彰显了大国的风度，还能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在大多数人眼中，医术这样的好东西，哪能轻易外传的？ “而且，臣觉得她今日此举，就是为了不与宗室子弟联姻，倒不如遂了她的意。” 燕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如今开设了马市，乌蒙国那边看起来倒是很有诚意，可若真的要联手和乌蒙国拿下北晋，朕又有些不确定。” 若是按照这样的计策，那他们的确可以提早几年开战，早些把隐患拔除，也早点安心。 可这若是乌蒙国和北晋国的计谋呢？ 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对方是假意联盟，那自己这边可就难以抽身了。 燕曦可不会全然相信乌蒙只是因为北晋先帝把他们的前首领杀了才找上来想和大周联合灭掉北晋。 有时候仇恨在一些人眼里，总是抵不过利益的。 谢宁垂下眼眸，“我们在当初北晋退军后便已经着手为未来的战事做准备了，近几年边境一直不稳，时有侵扰。 想必北晋那边也是有此心。 如果乌蒙国是真心结盟，他们的骑兵可谓是十分的悍勇，对上北晋骑兵也丝毫不逊色......如此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些。 若他们是假意结盟，不妨将计就计......” 第887章 一梦华年419 大周怀疑乌蒙的诚意，因此即使有心联盟，也防着一手。 而从大周回国后，乌蒙内部也产生了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大周繁华强盛，之前北晋都打到对方京都城下了，最后不还是灰溜溜的回北晋了。 虽然两国谈和，北晋要了不少东西，但是和出兵的损失比起来，九牛一毛。 他们可不认为是北晋大方不要补偿，只是要不到罢了，说是两败俱伤，但其实还是大周略胜一筹。 乌蒙王上静静的坐在高位上，视线却落在那去北晋的另外一个使臣上，那才是他的近臣。 等其他人都退去后才问道，“曾伏，你以为如何？” 曾伏微微弯腰，一脸络腮胡的他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莽夫，但眼中却是闪着精光。 “大周看似繁华强大，但内里早已腐朽，那守城的兵将不是在做生意就是在酒肆喝酒，只寻了普通的力工替他们上值。 由此可见他们的军政之颓。 而他们内部的党政也闹的厉害，朝中二相不和，就如景帝在时的情势，不过那大周新颁布的政策却比景帝时期所起的效果好上不少。 还有便是女帝执政......不够有魄力。” 如果换了乌蒙王，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那些个没用的臣下都先杀了再说，总有人能从下面爬上来替位。 但仔细一想，乌蒙王又能够理解，大周女帝和他不一样，他手底下的兵可都是自己的。 “以及......” 曾伏顿了顿，“王上，臣这次是去参加大周女帝的婚礼的，因此也没能看到太多地方的景象，但就京城和一路上经过的州府而言，他们的子民生活确实不错。 特别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县城和京城，那里面的街道路边依旧有乞丐乞讨，但却很少。 臣曾亲眼看到有官府的衙役把乞丐都抓了起来，一开始还以为是怕他们影响了市容才把乞丐抓走扔出城去。 但后面一打听，原来是抓去做苦力了。” 说到苦力，曾伏下意识的对比了一下乌蒙国里的奴隶待遇，遂又摇了摇头，“说是苦力，可他们的待遇并不差，没有工钱，可却能够吃饱穿暖。” 这可比当乞丐好多了，毕竟当乞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饿死冻死了。 曾伏打听不到具体的，还是听的一些当地百姓说道的，如果官府还有地给乞丐，或者说流民，那便会把他们登记上册，分地给他们种。 但大部分的官府都没有足够的土地去分，所以很多的流民都是登册后被安排到了各地去做工人。 一开始官府不会给他们发工钱，只会给衣食和住的地方，但到后面，那些做的好的工人就会被登到另外一个册子里去，那里的工人是有工钱。 不过工钱也很少就是了，告诉他这些事的就是从流民变成工人的百姓，他现在能领的钱多了，就坐着专门运人的长车进城买点东西去找家人过节。 细问之下，那个工人也不是一个人，他是和自己的家人都成了流民逃到这里来的。 然后被官府安排去干活，就连家中的老人和孩子都没放过，全都要去。 听说是去开荒种地挖煤以及修水渠还有石场这些。 一开始他哭的可惨了，因为他们深知徭役的苦，现在好不容易逃到一个能活的地方，可没亲戚可投奔，又没有住的地方，就被记为了流民。 本来都以为要死在徭役的路上了，却不想这工作苦虽苦了点，但官府不仅给暖和绵软的衣服让他们穿，还有能够让他们吃个五分饱的食物。 住的地方也不差，只不过得和家人分开，男女分开和其他人一起住，可只不受风雨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好了。 第888章 一梦华年420 如果想家人了，就去登记官那儿请假看望家人。 他的媳妇和嫂子都在官府的织坊工作，他的孩子都被放进了学堂，半工半读，老娘和老爹则是被安排和孩子们一起做一些轻松的活。 见面的时候大家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如此，工人的心更安稳了，他问了登记官，说是只要他攒到一定的绩效就能够和官府买地建房子一家团圆了，回去后可谓是干劲十足。 谁都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且他的孩子还读书识字了呢！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乌蒙王听的津津有味，不过还是有些震惊，“这大周女帝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别的乌蒙王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读书识字是多难得的，而且费钱。 曾伏哈哈笑了几声，“这些个娃娃也不是白读书，他们得工作的，读书所费的钱都登记了起来，等日后挣了钱是得还的。” 如果全都免费，任凭大周再富有，也支撑不住，而且曾伏并不认为大周现在很有钱，毕竟就这几年，打下了西理，又和北晋干了一仗，听说大周南部也不太平。 打仗是很费钱的，要不然几十年前大周也不会和北晋签订一个百年之约，自然，如今这个约定也早已作废了。 曾伏又和乌蒙王说了不少关于大周新法的事情，不过他们口中的新法倡导者是夏相，毕竟谢宁隐于幕后，只一些重臣知道谢宁才是那个真正的提出新法，倡导新法的人。 玉相反对谢宁所提的新法，但也只是针对一些可能造就的弊病，而朝中有不少人就是真的反对新法了。 毕竟此新法的确是利了民没错，可他们的权益却是受损严重，但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谢宁和夏相对于考核和恩荫制度的改革。 这就直接掀了一大片人的饭碗。 谢宁就是在京城里，都遭到了不下五次刺杀，她的产业，谢氏的产业也遭受了不轻的打压。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谢宁给摁死，而谢宁也毫不心慈手软，在商场上，陈晚娘没让谢宁动手，她和陈云盛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谁还没个人脉了。 就她们这些年的经营，能和世家权贵连上的脉络不多，而她也不需要，她只联合小商人，借此在各处垄断市场中打出一个口子，就足够让那些人焦头烂额的了。 在官场上，谢宁中书舍人的位置，不仅为新法的初步实施保驾护航，也和燕曦一起，直接溯源，将一些闹腾的最厉害的人直接扔出了京城。 对于那些藏在背后的势力，谢宁暂时没有动，一是证据不足，二是因为杀鸡儆猴，对方已经消停了不少，所以她就先把精力放在其他的正事上。 直到后面动了矿山这块蛋糕，谢宁才调到户部去。 藏在背后的豪强势力，肯定有在朝堂上的代表人，而不管在哪个职位，在户部都是最容易查的。 毕竟不管什么交易，都离不开钱。 等她离开京城去南诏后，陈晚娘也会带着谢祖母她们回老家祭祖，顺带看看女学，亦是避事。 如若不是谢宁的品级不够高，加上她还得去西南看马以备战，她肯定会留下来亲自动手，而不是交给谢望之，毕竟这次谢望之从泸州回来，可又升了一品。 不过交给谢望之也好，他和燕曦都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 第889章 一梦华年421 除了新法以及对大周军事政治和臣民的讨论，曾伏还叫人把他买来的棉布拿了上来，这是他在大周买的棉布、棉衣还有棉被。 乌蒙王也是见过此物的，毕竟在和北晋互市交易的时候他就买了一些回来，质量是真的好，也保暖，就是太贵了。 虽然比绫罗绸缎便宜，可对于他来说依旧很贵。 曾伏也知道此事，但他在大周买的不一样！可便宜了！就是大周的普通老百姓都能买的起！ 乌蒙王十分震惊，他知道北晋会将一些从大周买来的物品高价卖给他们，然后又从他们这儿低价收购人参鹿茸兽皮这些高价卖给大周。 以前乌蒙王对此很愤怒，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他们接触不到什么大周的商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能够直接和大周建立互市，所以这些棉布，他们也可以用很低的价格买到！ “曾伏，到时候建立互市的时候，你可要把这什么棉布记上去。”他们这儿冬季漫长又寒冷，若是有这样低廉保暖的衣物在，死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臣明白，不仅是这棉布，还有医药，臣还看到了一个卖兽药的地方，买了不少，已经拿了一些让人去医治生病的牛羊马匹了，若是效果好，臣建议到时候也让人多交易一些兽药。” 乌蒙王暗自点头，各部落每年因病而死的牛羊不少，如果这药有用，就可以减少一大笔损失了。 不过说到药，乌蒙王又想起了大周的伤药，他是真的眼馋啊！ 去支援的时候他打了一队大周的兵，然后缴了对方的东西，其中就有伤药，试下来效果不知道比自己这边的好了多少倍。 但这伤药怕是不好交易吧？ 曾伏听到乌蒙王问伤药的事情，面上便扬起了笑，“王上放心，臣已经就此问过大周女帝了，她说可以交易，而且还给我们添了几样成药，都是很好的，只是......大周女帝说我们也得给她们药材。” “她们要什么药材？” 乌蒙王挑眉，如果是他们有的还罢，就怕是对方故意刁难，不过见曾伏这样，对方应该是真的有诚意了。 果不其然，曾伏说出的药材都是他们这边盛产的，其中有些很珍贵，不过也有不少是他们也不曾见过的，不多对方给了图纸，只要有这样的药材，就能换得成药。 其实这样的交易论价值来说是乌蒙国亏了的，但他们又没有那个技术。 而且当初和北晋交易的时候亏的更惨，所以乌蒙王觉得大周的条件都不算什么。 曾伏又微微上前一步，“王上，那我们是选择真的和大周结盟还是依旧选择北晋？” 大周民生恢复的不错，那就代表大周有一战之力，而且不管是对方的火药还是其他战略物资，都很强。 曾伏在京城的行动很是受限，毕竟是他国使臣，因此难以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就现在而言，大周和北晋各有各的优势。 乌蒙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他既不想选择大周，也不想选择北晋。 北晋先帝是昏庸残暴的，如果现在在位的还是北晋先帝，乌蒙王就是不与大周联盟，也敢打过去。 可现在的北晋帝年轻，对方也崇尚汉朝儒学，北晋如今有一半的都是汉臣，还有萧氏一族，那可是打仗的好手，萧氏的再度崛起让他颇为忌惮。 乌蒙王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们的骑兵的确比不上萧氏，更别说大周了。 只是大周骑兵虽弱，其他的地方却十分强大，特别是那火药。 当初若不是大周拿了火药出来，北晋怕是已经将大周的京都踏平了，即使有援军，也顶不了大用。 乌蒙王之所以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当初去的援军有他们乌蒙的一队，而且还是他领的兵，那个时候乌蒙还在北晋的治理之下。 直到前任酋长被北晋先帝欺辱而死。 现在的乌蒙王是前任首领的第七子，他能站到这个位置，当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的那些兄弟都被他杀了，他才当上首领的，然后继承他们的遗产，包括妻儿。 一开始他们部落不是乌蒙部落联盟里最强大的，但是乌蒙王在一年时间内成功的带领他手下的勇士收服了其他的部落，成为了联盟首领。 而因为前首领是被辱死的，所以乌蒙王直接趁势脱离了北晋的控制。 自然，能脱离北晋的控制，除了利用了首领之死，还有就是此前现任乌蒙王以铁血手段掌控了乌蒙，且乌蒙自身的发展已经达到了能够脱离北晋控制的程度。 而乌蒙王能够将整个乌蒙族部落都联合起来，还得归结于北晋先帝对乌蒙的各种打压，激起了他们的反抗意识。 如果北晋先帝足够英明，内部一派平和的话，乌蒙王怕是还得苟着，不敢起反心，但是百年的安乐时间，早已经将北晋上层权贵侵蚀，令大部分的权贵都只知享乐。 第890章 一梦华年422 所谓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就是如此。 不管是北晋，还是大周，都有这样的现象，其中或许有那等有识之士警惕，居安思危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增强实力，改变现在这样的局面。 可大多数的人，特别是上层的权贵，他们沉浸于虚假的平和之中，此刻的他们拥有豪奢的生活，他们都不愿意改变这样的局面，因为一旦改变，势必会牵动到他们自身的利益。 乌蒙王在心中暗暗警惕，他日后一定不能成为一个如北晋先帝一样的人，就是那些属下，也必不能被养废。 现在的北晋帝是个狼崽子，多狠啊，那北晋的权贵都已经被杀了一批了。 而在备战之时，燕曦也开始动手了，近日朝中的气氛有些冷凝，太皇太后的政治灵敏度不低，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因此她暗地里试探过燕曦。 而燕曦等的就是太皇太后的试探。 太皇太后经了三朝，年纪虽然大了，可她的初心始终如一，若是她真的眼里只有自己娘家的话，那在景帝让李禹当统帅的时候就不会上言劝谏了。 她能够辅佐景帝登基而后归政，现在她作为燕曦的辅佐者，自然也是偏向于燕曦的。 燕曦对太皇太后是有一定信任存在的，因此她便露了自己的一点想法。 太皇太后没有出宫，但她身边的宫人有不少是燕曦安排的，所以太皇太后听到的一些关于新法的情况，好坏皆有，如此才真实。 也因此太皇太后对现在的新改革政策是有好感的，但是在听了燕曦的些许想法后，太后却并不认同。 谢宁为怕出现景帝时施政之人阳奉阴违，曲解政策实意，或是落实不到实处等情况，特意加大了监察的力度。 而且为了让他们惧怕，以减轻贪腐的程度，用了重刑。 一开始夏相是不同意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谢宁看起来那么温和，手段却狠厉。 在大周，关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解读是士人重礼知法，不会主动触犯法律中所规定的刑罚内容，因此刑法中也无须设置关于惩罚大夫犯罪的规定，以此尊大夫而卑庶民。 不过真实的情况是，皇帝并非不杀士大夫，而是大周有官官相护的一种情况，即使在朝堂中俩人是政敌，把对方扳倒，却最多也是贬谪流放，而不会斩杀。 皇帝想杀，臣下相护，因此很多情况下皇帝都会不了了之。 这是朝堂里的内部规则，一旦被破坏，谁也不知道皇帝下一个杀的人是不是自己。 这是属于士大夫们为自己争取到的特权。 谢宁知道他们的想法，所以她不提皇帝，只提法。 之前为燕曦拢权，也只不过是为了帮其稳固皇位，以推进新法的实施。 可谢宁并不想把皇权放在法权之上，这点不说与其他人不谋而合，效果却是一样的，那就是给皇权一定的限制。 如果说以前朝堂大部分的臣子对谢宁的印象都不错的话，那在新法开始实施到现在这一段时间，谢宁可谓是站在了绝大部分朝臣的对立面。 就是夏相，他肯定谢宁的大部分政策举措，可就重刑这一点，即使心中清楚谢宁是为了让官员更认真的去执行法策，他依旧无法苟同。 谢宁并未继续辩解，因为她知道，在她从南诏国回来后，夏相就会知道她所制定的刑罚，已经足够温和了。 燕曦也因此知道了太皇太后的想法，便隐了自己的其他手段。 第891章 一梦华年423 春日多柳絮，如雪飘满游春的道路，马蹄徘徊踏过青苔，树顶上杂映着的交织繁花如云，风一吹，便纷纷而落。 谢宁撑着伞拜别家人，然后便瞧见了前来送行的其他的好友，袁璨等人将东西交给谢宁随行的下人，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毕竟她们还要上值。 相幼夷却是留到了最后，然后送给了谢宁一个小巧的八卦盘，“这是我大兄亲手做的，他说多谢谢大人的解惑。” 前几日相幼夷拿了一些题来问谢宁，其实谢宁对于这些也不大理解，只能就其中的数学问题进行解答。 谢宁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八卦盘很精致，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相幼夷凑近了一些，“长宁，我心中有不敢轻易决断之事。” 其实这个时候问，有些晚了，但她依旧想问一问，不管谢宁是什么回答，都能安她的心。 本来她想问她大兄的，但是她大兄那人太淡，就是相家没了他也眼睛都不带眨的。 谢宁抬了抬眉，示意对方继续。 “如果刀太锋利了，主人会怕刀伤到自己吗？”相家就是那把刀，相幼夷难免忧虑，如今相家的地位太高了。 谢宁扭头看向繁忙的渡口，有人站于伞下，有人淋雨扛着生活的重担。 “她不会只有一把刀，过于锋利，那便在主人有了其他的刀时让自己变的钝一些，即使有了缺口，也不一定会被弃，不管是束之高阁，还是暗藏于室，都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除非，刀想自己的地位是唯一的。” 相幼夷若有所悟，面上也逐渐染上了笑，“我会给她一把新的刀。” 谢宁深深的看了一眼相幼夷，其实她们不管一开始初心如何，最后都无法只为了自己。 “姑娘，船要开了。” 就在谢宁登船不到俩日，陈晚娘也带着谢祖母等人坐上了回泉州老家的渡船。 其实她想留下来的，但在和谢望之商量过后，她还是选择了带人离开，京中风云诡秘，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回老家悠然一些的好。 只是陈晚娘即使是回老家，也无法在后宅照顾公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谢宁早便提出了设立专门的技术学校一事。 谢宁忙着其他的事，所以都是陈晚娘负责的。 她也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承受那么多，但她又很自豪女儿的成就。 谢云熬了药给谢祖父服下，让他不至于晕船太严重，然后才捡了一盒果子到陈晚娘的船室里寻她。 “晚娘。”谢云把果子放到小桌上，然后在陈晚娘对面坐下，一旁的丫鬟也识趣的退到一旁。 “我这次回乡还带了不少钱，打算到时候在上泉镇和州府都办一个善堂，但是我在泉州认识的人不多，所以便想请你帮我寻几个可靠的人帮我打理善堂。” 谢云这么些年，除了做饭馆的生意，就是将自己的部分所得用来开善堂，她自己是没亲生的孩子，只一个收养的，但却有几十上百个孩子唤她母亲。 她的人生很圆满，并且会越来越圆满。 前半生的伤痛，在家人以及那些孩子的陪伴中逐渐消逝，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与其回顾往日之痛，不如沉浸于今朝的欢乐。 陈晚娘也很高兴谢云如今的变化，以前的谢云总是穿着一身旧衣，即使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面对娘家人努力的撑着笑颜，但是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无一处都不在透露着她的疲惫。 她们隐隐知道谢云在婆家过的不好，但谢云不说，她们也不好逼问，可到底是关心谢云的，那段时间谢望之已经打算请假亲自去郭家看看了。 如果郭家真的对谢云不好，谢望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俩人和离。 第892章 一梦华年424 陈晚娘知道谢望之很尊敬这个长姐，毕竟谢家子嗣颇丰，谢望之那个时候又没有显露自己的才华，因此并不受重视。 而谢祖父和谢祖母都在镇上讨生活，好几日才能回一次家，说起来，谢望之还是谢云带大的，即使俩人相差不过两三岁。 谢望之被欺负了也是谢云第一时间帮着打回去的。 那个时候大人并不怎么理会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只要没揍的太狠，都不会管的，谢云就是揍人揍的狠了，所以被太婆拿竹鞭狠狠抽了一顿给那家人看，不然闹起来是要赔偿的。 也是自那以后，谢望之再也不调皮了，谢云也收了性子，越来越乖顺温和。 见陈晚娘点头，谢云脸上的笑容更大，她有钱，但是将钱花在绫罗绸缎和珠宝上她又觉得亏，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富足了。 她建立善堂的念头，是饭馆步入正轨后，在后门瞧见那些乞丐在装着残羹剩饭的桶里抢食，比较强壮些的，就抢的多，那些小小的，只能缩在后面，等前面的一批乞丐抢完才踮着脚去看桶里还有没有一点剩余的，可以饱腹的馊水。 谢云把那几个小的带进后院，然后从灶上把自己的晚饭拿出来分给她们吃。 在看到那个比较年长的小孩把分到手上的半个馒头又掰了一半给他瘦瘦小小，只有三四岁的妹妹时，谢云更沉默了。 然后便问他们为何行乞，那小少年便哑着声音道他是被父母扔到山里的，因为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实在是交不起税了，所以就把他扔到了山上。 能不能活，都看他的命。 他跑回去一次，但是第二次还是被扔到了山上，而且还把他栓到了树上. 这次他没跑，只捡起地上的石头一点一点把草绳磨断，然后在远处狼嚎的叫声下一步一步走出了山林。 他那父母大概也怕遇到野兽，所以没敢走深一点扔他。 小少年在路边的坑里看到了一个女婴，本来他不想捡的，毕竟他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但是女婴安安静静的，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到底停住了脚步，反正都是父母不要的孩子，如果能死一块，也能有个伴。 谢云知道天下之大，可怜人很多，她自己也曾是一个可怜人。 谢云本来只想给一顿饭让他们吃了就走的心动摇了，或许她帮不了太多的人，但只帮眼前人，她能做到。 所以她便顺了自己的心意，买了一个小院，把那些小小的弃儿都放了进去。 她的养子阿俞是第一个叫她母亲，唤她阿娘的孩子，但不是最后一个，谢云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的荷包上，那是善堂里的孩子给她绣的。 她有很多孩子，谢云教她们的第一课就是不要懦弱。 善堂，还有她，始终都会站在她们身后，所以面对别人的欺辱，不必忍气吞声。 或许也是在和当初的那个谢云说，她有爱护她的家人，她可以把腰板挺直，不必惶恐，不必害怕。 她开善堂的事也得到了家人的支持，陈晚娘还和她说，等善堂里的孩子再大一些，可以去织坊和药铺做工，那里不仅可以学到本事，还能够挣工钱。 谢祖父和谢祖母虽然嘴上念叨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还是经常去看她们，教她们本事，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能靠着学到的本事活下去。 而谢宁只默默的投钱，然后写折子上奏，谢宁说谢云做这些事很好，但这样的事其实应该是朝廷来做的。 具体说，就是朝廷为主，百姓私下建立的善堂为辅。 而且归结其因，百姓弃子杀子，也是朝廷的一些政策所致。 谢云是不太懂的，这么些年，她只识得了一些字，会算账罢了。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丰功伟绩，她只不过，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扶了一把别人。 既帮了他人，也悦于自己。 陈晚娘歪靠在榻上，听着谢云说她的规划，自己心里也想起了此次回乡需要做的事。 京城里的专业教授纺织技术的学堂早已有了，不仅是京城，就是泉州，以及一些设立有云霞织坊的州府也有这样的学堂。 只不过京城办的更大些，毕竟是要给官坊输送人才的，但这些年官坊也在自己开学堂教授纺织技术。 而关于专门教授医药技术学堂，且还是私学，极少。 就陈晚娘看来，怕是她们在京城开的那一间还是独一家。 一开始谢宁是想只招女子的，但想到如今太医局的情况，还有考虑到这第一家私学的代表性。 最后还是男女都招，只不过分开授学。 这样的医学技术类学堂一开，便打破了医学上的一些垄断，势必会引来打压，但谢宁觉得自己作为背景，还是够硬的，因此并不惧。 而且她也早已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第893章 一梦华年425 风扬帆起，伙计端着片好的鲜嫩鱼肉和蔬果往船舱走去，轻快的脚步显示出了他极好的心情。 这几日都是他送的肉菜，一开始他的确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招惹了这些大人不快，特别是他在第一次送菜的时候还出了丑，只因他吃多了生鱼，那虫子堵满了肚子。 如果不是其中一位大人会医，他真的要痛死过去了。 而后他们也知道了生鱼不可多吃，小伙计也记住了教训，再也不敢了。 其实他师傅也叮嘱过他不要吃那么多鱼片，可他本就没什么钱，没吃过好东西，那鱼又不限量，他这第一次跟着跑船，可不就可劲的吃。 小伙计很爱往那救他的大人那儿跑去送东西，除了因为这位大人最为宽和之外，还因着那白狼。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狼，就想多瞅几眼，心里也不由的想起他爹的事。 他爹是个猎户，家里并不富裕，那时候他娘又怀了双胎，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里，他爹为了能够请好的大夫来给娘看一看，保住母子三人的命，就入了深山。 本来是想着能不能搏命猎一头野猪来的，却不想野猪没找到，捡了几只狼崽子，那狼群打架，原本的狼王死了，这几只狼崽子肯定是留不住的，他爹就悄悄从远处的草垛里摸走了。 想到这，伙计就不由佩服他爹的胆子，这也太大了，而且也是运气够好，不然早就被狼群撕了。 这狼卖了大价钱，不仅请到了大夫给他娘看病买药，护着他娘成功生下一对女娃，还有余钱又起了一间茅草屋。 听他爹说其实那时候还差些钱的，因为人参是很贵的，而跑了一只小狼，就少了很多钱。 幸好后来有捡了小狼的人家拿钱来买了小狼，其实如果那家人不说，他们家也没处找去，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小伙计心里也是感激的，如果缺了那份钱，怕是他娘和两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就都没了。 不过小伙计并不知道白狼就是当初跑掉的小狼，毕竟当初那小狼灰扑扑的，和如今简直两模两样。 而谢宁遇到白狼的故事，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版了。 前头传来一声叫唤，小伙计应了一声，然后和对方说了几个房间号，那都是要送餐的。 他们这艘客船与那些载货的船只大不相同，其船体线条狭长而优美，宛如一条灵动的青鱼游弋于碧波之上。 上层建筑宽敝整齐，那一间间的舱室和堂房采光极佳，阳光透过窗户洒下，将整个室内都映照得明亮温暖，其巧妙的设计引风穿过，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憋闷。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船头甲板向前延伸出的部分，还精心建造了一座造型别精致的亭阁，以供客人观景。 小伙计抬头望去，便瞧见有几位身着朴素常服的官员正悠然自得地倚靠在栏杆之上，极目远眺，尽情欣赏着两岸旖旎迷人的风光景致。 下方还有对弈的士人。 江面浩瀚无垠，远处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云霞卷烟，收尽残日。 “清絮姐姐，鱼片来了！”小伙计转回头，瞧见清絮，脚步更快了几分。 小伙计把托盘交给清絮，然后低头就瞧见雪球歪着脑袋看他，或者说，看他手上的肉。 是只爱吃鱼的狼。 “雪球？” “呜呜~” 听到谢宁叫自己，雪球摇着尾巴就扭头跑了进去，然后乖乖的趴在炉子旁。 谢宁不怎么吃生鱼片，一般都是让他们片好鱼来烤着吃，不然就是裹粉浆来炸。 “归荑，你来切果子吧，你的刀工好。” 站在谢宁旁边的青年女子视线划过谢宁在小桌上写的字，“不为骄侈，不为泰靡，不淫于美，括柱茅茨，为民爱费。” 而后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向来话不多，都是安静的做事。 归荑是燕曦给谢宁的暗卫之一，武力值极高。 第894章 一梦华年426 谢宁将纸张折起，然后放进了匣子里，这是告诫。 文王对子孙说的话，也是燕曦对皇室以及臣下的诫言。 在与北晋对战之时，谢宁就已经隐隐点了此事，而后在新法策之中也颁布了禁奢令，为的就是将社会攀比豪奢之风逆转过来。 但却没有丝毫的成效。 或许是见谢宁定了法策，亦定了相关的惩罚，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因为禁奢令惩罚过一个人，他们便越加的肆无忌惮。 敛财不止，挥霍无度。 远在京都的大理寺卿秦丰年这几日都没有回家，而是熬夜和手下审人。 太快了，秦丰年没想到昨日都还在酒席上看到的官员，今日就落了狱，皇帝手上关于户部贪腐的证据，里面的名单上，涉事之人几乎涵盖了大半的朝廷官员。 秦丰年都忍不住心惊，幸好他除了律法外别无其他的爱好，不然怕是他自己也会被那等有心之人拉下水。 现在户部尚书都在牢里蹲着呢，那个老大人倒是没贪，但是一个失职之罪是免不了的。 毕竟他作为户部尚书，手底下被贪墨了那么多银子，说他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只不过大周没有杀士大夫的先例，他犯的事又不大，因此在牢里待的还算安然。 户部尚书也很委屈，之前他并不掌钱，这个位置就是一个虚职，贪钱的都是三司那帮子人，现在这事抖搂出来了，他差点成了替罪羊顶了最大的罪。 当然，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干净，户部尚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过分他就不去理会，太过分了就敲打一下。 本来国库就没钱，还贪，上面的爷还多着呢，他们可是要吃肉的。 皇帝是一个人，但皇室可不止一个人，更别说其他的开支了。 皇室的奢靡之风可是出了名的，不说宴席，就自家人单单吃一顿简单的饭食，就得杀十几头猪羊。 自然，朝臣的奢靡之风亦盛，加上他们又有钱，自然是可劲儿的造，就他自己，也经常在家里举办宴席宴饮宾客。 他有生意头脑，这钱当然是做生意来的，而这生意....... 户部尚书恍然回过神，不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是钻了空子的，应该不会被查出来吧？ 心情忐忑的户部尚书顾不上吃牢饭了，只叫住狱卒，说他要见家人。 按照以往的情况，狱卒一般会收点子钱，然后就帮他把事办了，可现在看守的狱卒却是一个扭头离开了，他还是去喝酒吃花生米吧。 这钱再多，也得有命拿。 牢头可是发话了的，这次不能收钱。 但总有人存有侥幸之心，收了钱，然后就被封少卿给砍了。 他们只是小人物，可没有人护着。 望着狱卒毫不留情的背影，户部尚书瞪圆了眼睛，胸口起伏了好几下，还是坐了回去，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过身，就瞧见有狱卒压着几个身穿华服的人走了进来。 户部尚书瞳孔一缩，倒是沉静了下来。 同时心中不由暗惊皇帝下手之狠，这次他以为就揪一些贪腐的官员便罢，抄几个富户，国库就丰盈了。 但就现在来看，就连皇室宗室的人都牵扯进来......难道皇帝不怕别人反她吗？ 然而他们敢反吗？或者说，有能力反吗？ 大周制定了宗室封爵的等级，但却并没有立即实行世袭制度，而是让皇室子弟任官，一步一步的攒资历才能解封爵位。 以至于有不少皇帝的儿子，也就是皇子，到死连个郡王都没混上。 而宗室后代都被拘在了京城，他们被禁止出任地方官职，属于皇室血脉的宗室子弟可以在皇宫中居住，其中五服以内的可以居住在皇宫内，五服以外则在宫外居住，但不能随意进出都城。 如此，宗室就牢牢的控制在皇帝的手掌心里。 第895章 一梦华年427 因此宗室权力并不大，可权力不大并不代表他们无法敛财，他们奢靡的生活一半是由皇帝提供的，而另一半则是取自于各种灰色交易。 毕竟他们虽无权，可地位却足够高，且有人脉。 户部尚书没忍住来回踱步，他看不透皇帝的想法，如果说皇帝是为了防止宗室权力过大威胁皇权的话，这动的也忒狠了。 就是前几任帝王都是徐徐图之，让他们给自己做事却依旧不给过大的权力，给钱不给权，让宗室无法威胁到皇权。 而如今燕曦却是直接将人下狱，颇有一种自断臂膀的态度。 在户部尚书看来，这简直就是愚蠢，如今皇室式微，正是需要宗室扶持之时，毕竟他们才是一家的。 就算怕宗室势大危及皇权，不给权就是了。 皇宫之中，太皇太后也是如此劝燕曦的，听到宗正哭诉的时候太皇太后简直是两眼发黑，她没想到燕曦一打就是打倒一大片，这可是会毁基业的！ 燕曦端坐在上首，视线淡淡下落，“皇祖母，不破不立，他们学不会听话，只有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很早的时候她就颁布了禁奢令，并且叫了宗正来，让其告诫宗室子弟，不得奢靡。 可没人听她的话。 高烛之火，亮如昼日，燃的是百姓的血。 自景帝起到现在的桩桩件件，豪强拢地，百姓失地变流民，然后变成豪强的奴仆隐户，夺国之民，啖其利，享奢靡。 “皇祖母，您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朕不会让人打扰您的。” 说罢示意大宫女将太皇太后送回宫去。 太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躲开大宫女的手，拂袖而去。 等人走了，谢宁才让人把偏殿的宗正带进来。 燕曦让人把她的剑取来，“按照辈分，朕也该称呼您一句陆皇叔祖的。” 陆是其名。 宗正挺直了腰板，他并不惧燕曦，他历经三朝，就是燕曦的祖父都对他颇为恭敬，叫他怕一个小娃娃，可笑！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颈，微微刺痛传来，宗正身体一僵，他这才明白燕曦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陆宗正，朕没有和你们玩闹的心思，也无试探之意，你最好趁着朕还没把名单上的人抓完，让他们自己把底子交代干净，朕说不定会考虑从轻发落。” 燕曦向下压了压剑，陆宗正的背脊就弯一分。 宗室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而她也没有打算真的一网打尽，只不过杀几个闹腾的最厉害的，然后其他的人拿钱赎身。 宗室如此，其他朝臣亦是如此。 该罚钱的罚，该贬官的贬，如此的确不够有威慑力，所以首罪之人都处以斩刑，其亲眷流放岭南和西北。 这段时间里朝廷都是各种求情，让燕曦收回成命的声音，其中以夏相为首。 夏相不反对燕曦惩治贪腐之官，但却并不赞成燕曦杀士。 这一次玉相却是唱了反调，他最是嫉恶贪腐之人，虽崇儒学，但也尚法，他并不认为人可以越过法度。 因此犯了法，即使是官员，也不可网开一面，他提议燕曦把那些贪腐情况没那么严重的人也上刑罚，而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玉相一派的官员：........ 要不要提醒一下玉相，被抓的有不少都是他的门生，他老人家是不贪钱，清贫的很，可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干净啊。 在玉相说到法度的时候，燕曦也跟着点头，只不过点到一半就收住了。 好似红秀之案的时候她就是站的非法吧，有点自相矛盾了。 因此燕曦引了引双方的话题，待他们吵的差不多了之后才下令，折中，该斩首的依旧需要斩首，而其他人从轻发落，正好达到她的目的。 燕曦的视线轻轻瞟过下方不发一言的谢望之，若是她记得不错，前日谢望之是去了玉相家里吧。 如此挡在前头的就是玉相了，这厮心可真黑。 不过谢望之的主要指责也不在这里，他作为吏部尚书，需要做的，是借此事给朝廷换血。 等将贪腐的事作了初步的定论，早已过了往日下朝的时间，赵蕙兰看了一眼不远处高大的座钟，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她起的早，只吃了两块凉糕，早就饿了。 在众人散去离开的时候，赵蕙兰特意等在大殿门口。 “外祖父。” 因着被吵的脑袋疼，所以夏相倒是没斥责赵蕙兰的失礼了，在官场上，只有上下级，没有亲缘辈分。 “我见您面色不大好，现在天色也晚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红枣糕，您吃些，补补气血。” 夏相看了赵蕙兰一眼，“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拐这些弯弯绕绕的。” 因着没辩赢对面，此时夏相的语气不算太好。 第896章 一梦华年428 赵蕙兰依旧将手上的小荷包塞了过去，而后一步一步跟在夏相的后面走下白玉阶梯，“今日孙女学了几句诗，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何尝又不是许多大周官员的写照呢？ 他们意志消沉，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盖及时行乐，沉湎花天酒地，热衷灯红酒绿，纵情声色犬马，安于表明平和的现状，不觉河面之下的激流，不见暗处的豺狼窥视。 您心里不是不清楚，所以您改革考核升迁制度，将‘无为’之错纳入进去。” 夏相顿住了脚步，垂眸看向赵蕙兰。 赵蕙兰亦微微躬身，“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因为心中有弱点，所以他们未能坚持住底线，以接受钱色之惑。 而《论衡·道虚》中所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的官员或许自己清廉，但他却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和他一样清廉，以至于投身入河而不知。 外祖父，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大周就如此木，此墙，那些贪腐之官就如噬蚀梁木之蠹虫，如若不根除，大周危矣。” 夏相摆了摆手，“古往今来没有哪一朝是不治贪腐的，可只要人有私欲，贪腐之事便根除不了，只能尽力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可现在的大周，已经控制不了了。”涉事的最高官员，其中便有副相，且不止一位。 “那我便在此教你一句，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陛下根基不稳，重典之下，必起乱象。 而且陛下是皇帝，若刑上士大夫，她便没了制约。” 皇权至上，可皇权也是需要牵制的。 赵蕙兰直起身子，视线落在夏相的背影上，一时之间她的确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大周却是乱国，用重典以胁服人心，威慑其人，可扼制官吏贪败。 而皇权之上，还有法度。” 袁璨缓步自下方走了上来，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她的佛珠掉下去了。 “袁大人。” 赵蕙兰行了一礼，然后苦笑，“可现在是，皇权大于法。” 所以她才辩无可辩。 袁璨回首望向巍峨的宫殿，时间的沉淀在她身上宛若具象化，“现在不代表以后。” 赵蕙兰心中一惊，却又有些似懂非懂。 袁璨却是不多说，因为那个未来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古至今，皇权一步一步的深化，每一代君主都在巩固和深化自己的权力，可物极必反，她能够看见深埋在皇权与集权之下的沉疴，他们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总有一日，会自己葬送自己。 所以袁璨不由自主的想，如若将法度置于皇权之上呢？ 可眼前之路总有迷雾，她看不清。 谢宁是第一个与她有着共同想法的人，而这个想法，她从不敢与他人言说，因为不仅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 玄鹤落金顶，长松就此山。 第897章 一梦华年429 天边暮云低垂，密雨绵绵，淅淅沥沥的浇在车棚上，挂在车棚一角的玉佩叮铃，湿了下面的流苏。 清絮将手炉放进谢宁的怀里，看着谢宁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十分心疼。 这次的南诏国之行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虽是与南诏国商议战马一事，可却除了南诏国王，还得应付南诏国内的其他世家。 特别是南诏国王与相国之间多有争锋，因此久久无法将此事谈妥。 谢宁等人并不想卷进南诏国的内部争斗之间去，她只想着早早谈好战马的事，然后回大周布置其他事宜。 可万事都有变化，现在的南诏国王老了，他争不过正当壮年的相国大人，为此谢宁还特地给南诏国王把脉，想着能不能尽力延长一下他的生命。 毕竟这位老国王是很想和大周交好的，还应承了谢宁交易千匹马。 但南诏国王身子亏空的厉害，谢宁觉得自己可以让他多活几年，可对方并不一定有那个条件养身子。 内斗太厉害了。 谢宁想到之前于同想联合南诏国反大周一事，怪不得南诏国王转头就写了信给燕曦，表示他们南诏国没有入侵大周的心，双方还是很友好的。 毕竟他们内部都斗的厉害，此时去摸老虎屁股，那不是找死吗？ 因着对方定不下来，谢宁等人也被拖着，南诏国王的众位世子包括相国一党都来拉拢谢宁，想让大周支持他们。 谢宁的确是不想掺和，可南诏国王不到一月便已经病入膏肓，眼瞅着已经不行了，谢宁只得选一个对大周最有利的世子扶持，且还是与那相国没有关系的。 其他的副官不解，因为南诏国的相国承诺了他们很好的条件，不仅是战马，就是他们所需的一些药材等物都能以低价交易。 谢宁不选择相国一党的原因之一就是在她的调查下发现那相国是个没诚信的，而且太过奢靡昏庸，她并不想选择和这样的人合作。 一旦对方反悔抽身，自己蒙受的损失可没人赔，毕竟以这里的地理环境，大周也难以打过来。 前朝在某种程度上不就是被南诏国拖死的吗？ 二是如果相国一党和南诏国王是一条心，也不利于大周的发展，他们内部乱，自顾不暇，大周的西南边境才安稳。 就因为给南诏国换了一个国王，她们此行才被拖了那么久。 谢宁去越川看过他们养的马，心中非常喜欢，这才愿意被拖那么久。 虽然对方的战马没有北晋和乌蒙的高大，可奔跑速度却非常快，一天能跑出几百公里，耐力也非常的好。 此前大周和南诏国的关系十分一般，应该说是大周单方面的不和南诏国来往，因此也就没有进贡。 谢宁还是在前朝的记录册子上看到的这般骏马，再加上须红英的书信，她才下定决心来南诏。 把事情谈妥，而后具体的交易事宜便由广西路负责。 谢宁要的不是一千匹马，她直接要了五千匹，而且还放出消息，让内地派商人再来购马，多种途径购入对方的马匹。 交易不是一时的，谢宁定的量是最低每年五千匹。 除了马匹，还有就是南诏国的药材，谢宁更是心动。 因为南诏国境内地理环境复杂多变，山脉起伏、森林茂密、河流纵横、日光充足、雨量适中，各种药用动、植物的生长繁殖条件极为优越。 有着十分丰富的药材资源。 除此之外，谢宁还在药会上与南诏人交流了医术，成功吸引了几个大药商，所以除了国与国之间的药材交易外，谢宁还牵了民间的线。 与乌蒙国一样，药材交易除了金钱和布帛之外还额外添了成品药的交易，不亏谢宁带了一大箱子的药千里迢迢来到南诏。 除了南诏国的药材之外，杜莘在岭南的药材开采事业也做的极好。 她深入岭南百姓之中去，深切了解过瘴气之毒，然后根据瘴毒制作出了好几款适用的清毒丸，在岭南地区十分的受欢迎。 而后便是大力组织各地百姓入山采药，既拓宽了当地百姓的收入渠道，也增加了药局的药材来源途径。 须红英自不必说了，她在临南可谓是赫赫威名，但凡匪徒听了她都连夜跑，毕竟这人不是单纯打一打，而是打完搜刮干净之后还把他们充军的。 且还是最低等的军士。 这还不如做一个土匪自在呢！ 有的却是自动投诚，毕竟不是所有的土匪都是自愿落草为寇的，很多都是被逼无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做过的恶事就能抵消。 所以须红英才将他们收编。 与其随意杀了或者送到采石场去，还不如让这些个凶徒跟着自己，调教好了送到战场上去，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因着须红英带着军队差不多都把岭南跑遍了，积攒的功劳也差不多了，燕曦便押下弹劾须红英越界打土匪的折子，提了须红英的官位，等过段时间就把人提回京城。 亲卫军马军也该换个人把控了。 就路家的事了，燕曦已经掌了马军的一半实际军权，但其实并不止，因为路氏里还有她的人。 还是谢宁推荐给她的。 那小子的确有实力，不过在路氏内部也是受到打压的。 而燕曦只需稍稍抬抬手，对方就能够以极快的速度爬上来，一点一点蚕食属于路氏的势力，而难以被对方察觉。 毕竟那人，也姓路。 第898章 一梦华年430 京都的血色足够威慑住一些官员不敢伸手拿不该拿的东西，而由此事，也成功将很大一批不干事的官员拉下马，然后换上愿意做事，也更忠诚的人。 不同以往的考核制度让绝大部分的官员都不再佛系，毕竟再懒怠下去，头上的乌纱帽可不保，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没有人愿意被挤下去。 朝廷来了一场大换血，燕曦才感觉终于掌握了实际的权柄。 太皇太后依旧垂帘听政，但如今她已经不怎么发表意见了，宗室直接被燕曦砍了一小半的人，太皇太后觉得燕曦太残忍了。 为君者不仁，是大忌。 可若说燕曦不仁，她又未曾累及涉事官员的家眷，除非对方的家眷也参与了进去，且还担了主要的罪责。 那几个首犯都抄家了，而后其家眷也没有同首犯一块被斩首，而是入了册子，分配做劳力去了。 近年来朝廷开设不少的大作坊，都需要很多的工人，还有石场和矿场等地。 需要徭役的地方有很多。 太皇太后以为的那等反燕曦的人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因为相家所掌的步军站在燕曦的身后，在庞大的军队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可隐患却也埋下了。 不少人举家，或是弃家逃到了南边、北晋或是别的小国去了，对方别的本事或许不大，但对于大周的情况却是足够了解的。 可把北晋帝的嘴都笑歪了。 他正筹谋着怎么攻打大周呢，这就送人来了，真是瞌睡就送枕头，正好让他多了解一下现在关于大周的情况。 当然，他也不会全信，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大周派来的细作呢。 因此都将人安排在院子里观察，一一分开审问。 其中有一貌白有美鬓的中年男子颇为镇定，因为他在投奔北晋帝的人中官位最大，而他也最狠。 听说直接弃了家眷，要知道对方家中还有一个七十的老母，娇妻美妾无数，孩子自然也不少。 叛国的消息传回去，怕是他的家眷都会因罪入狱，就是不斩首，也会被刺字发配。 也因此北晋帝对他比其他的人要更为信任一些，因为北晋帝喜欢狠人。 或许他骨子里就和他的皇祖父一样，只不过北晋帝没那么薄情，最起码他不会因为一面之词就幽禁杀害自己的皇后，最后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放过。 让太子被臣属杀害。 可正因为如此，北晋帝又觉得中年男子过于薄情了。 不过对方有才，对大周又足够的了解，想起之前在大周降将的带领下直入中原的场景，北晋帝就心潮澎湃，若不是最后杀出一个程咬金，他们也不会大败而去。 最让北晋帝欣喜的是，对方竟然还在大周的军器监任过职，如此便能更了解大周的军器实力了！ 只不过得知对方不大会造火药的时候北晋帝还是忍不住失望的叹了口气。 但心情却没低落太久，这些年他让手下的工匠去仿制大周的一些火药，倒也有了些成效，而且他们手底下的工匠还做了些许改进，让其威力更大。 至于他为何能拿到大周的火药，当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年男子和北晋帝聊了许久才退下，而后便在门口遇上了一位精壮的老人，对方眉眼锐利非常，宛若鹰目。 中年男子低眉退到一边，以示自己的恭顺。 这位可是如今萧氏的掌权人，北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萧相国。 而跟在萧相国身后的青年视线不经意的划过中年男子，在经过对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蜜果香。 青年垂着侧边的手指动了动，随即跟上萧相国的脚步。 第899章 一梦华年431 灰色的信鸽于空中穿云而过，径直来往于周晋两地。 谢宁将显现字迹的纸条扔进小炉里，大周一直有夺回幽蓟之地的想法，亦或是宿愿，毕竟大周开国皇帝便是死在收复幽蓟的路上，功败垂成，是遗憾，也是遗恨。 幽蓟是中原北部的一道十分重要的防线，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都以其极为优越的地理位置来地域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现在幽蓟落在北晋手上，他们的骑兵便可以长驱直入，而北部平原平坦的地势，将是他们完美的竞技场。 金瓯有缺，危于累卵。 景帝时，她偶尔也会忧虑于北晋对大周的威胁，除了因为北晋能够借幽蓟之势彻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是北晋重要的战略部署区域和军事缓冲地带，原来是中原防御北蛮的防线，如今却成了北晋抵御大周北伐的重要战略地带。 更重要的是，幽蓟是平原地区，气候湿润，农耕文明发达，人口繁华，可谓富饶，对于原本生活的自然环境相对比较恶劣的北晋来说，这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他们本就拥有广袤的草原，骑兵资源丰富，幽蓟的农耕经济又完美的补足了北晋的不足，如此一再发展下去，必定是个很大的威胁。 可即使如此，谢宁也没有心急，她现在亦是大周人，她与大周官员百姓一样，都有收复幽蓟之心。 但她更知道，打仗耗民力，大周已经和西理打了一场，即使胜了，却不代表民力就能立刻恢复过来。 所以得与民休息。 可大周不想打，北晋却想趁虚而入。 谢宁不得不提前进入到军器改进的行列，而既然都将大周整体的武器水平提高了一番，那便不能等。 北晋入侵大周，也损耗很严重，短时间内双方都不会再起战事，但不管是谢宁还是燕曦，都不想给对方过多喘息的时间。 谢宁想着最起码把幽蓟收回来，燕曦也有此愿，如果能够收复幽蓟，那燕曦的地位将会彻底稳固，而且还能流芳百世，成为世人都赞誉的君主。 如今乌蒙古国愿与大周结盟一起伐北晋，胜算就更大了。 还有，河东一役，谢起偷偷埋下了一个暗桩，如今那人怕是已经钻营到萧氏里面去了，如若不然，萧褚哪里能逃脱。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计划，也不知谢起是怎么说服须老将军的。 而谢宁在得知谢起派了一个细作到萧褚身边后，也有意在自己身边寻人，暗地里培养细作，为的就是与那暗桩打配合。 北晋不是馋大周的军器吗？谢宁便将饵送过去，不怕对方不咬钩。 自然，要获取北晋帝的信任不是那么容易，这都得靠细作自己，谢宁只能给予一些外部的帮助。 “姑娘，正是春寒时节，您好不容易能歇一日，怎么不多睡会儿？”清乐抱了一捧梨花进来插瓶，见着谢宁只着中衣窝在榻上看资料，还是没忍住念叨。 就歇个几日的，谢宁就得离京赴任了。 大周与北晋之间的形势越发的剑拔弩张，只待一根导火索，就能将其引爆，而谢宁需要率先去往北地承担其中一个区域的调度之责。 谢宁看了一眼伸进窗内的绿竹，晶莹的露珠沿着脉络垂下，将落未落。 “备马车，去江潮阁。” 江潮阁是谢宁买的书楼，收录了不少书，里面专供一些没有银钱买书的学子阅读，而在江潮阁后方的院里，则是安排了统一的厢房，也是免费给来京城赴考的考生免费居住。 谢望之劝谢宁建书楼便罢，还是莫要与其他学子接触过深，有笼络读书人的嫌疑，即使谢宁和燕曦互相信任，此举也不好。 谢宁应是，但却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她知道谢望之的担忧是对的，毕竟现在燕曦还需要她，所以才给予这般的信任，若是有朝一日帝王无情，这便是她的罪。 可还有一个词，叫激流勇退。 谢宁并不想把自己一辈子都困在官场，如若这个世界达到了她想象中的平和，也有人可以接手她的位置，那她便可以带着雪球，骑着乌琪去各处看看了，登山，看海，观云，听风。 笛鸣清宇逍遥乐，马踏香尘自在行。 第900章 一梦华年432 江潮阁是一座临江而建的阁楼，位置极佳，但却并不喧闹，反而颇为偏静，因着不想叫人认出自己，所以谢宁特意戴上了幕篱。 稍许的书页翻动声衬得里面更为安静，其他人见着戴着幕篱的谢宁，只扫了一眼，并不多加关注，毕竟来此地借书看书的女子多的事，他们还会因为一些不同的观点和女子在外面辩论呢。 毕竟如果在里面吵的话可是会被扔出去的，书楼里的伙计可不管你是权贵还是贫穷书生，亦或是男女，都照扔不误。 而陈云盛见此便在江潮阁旁边开了一家茶馆，专给这些学子辩论用，生意也是颇好。 谢宁静静的看了一眼书楼里的情况，然后便走到一处较为矮小的柜子旁，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张类似于报纸的东西。 视线在落到极小的一段关于农家纺织的小故事上，眸色微微发亮，待看完内容后心中一窒，谢宁深呼出一口气，将这份小报收好交给清絮，遂往后院而去。 这几年开设各类女学，鼓励各行各业，各个阶级的女子发出自己的声音，到底还是有些成效的。 即使现在更多的还是上层文化精英阶层的女子走出那个四四方方的宅子，但也有更多的，迷茫无知的底层女子慢慢的摸索到了门口。 她们本就很好，往后也会越来越好。 人类有思考的能力，思想，会超越一切束缚。 掌柜的早便认出了谢宁，见此便跟了上去。 “大人，贺姑娘她们还说要去拜访您呢。” 谢宁掀开幕篱，一抬眸，便撞上了抱着书朝外走的少女的视线，那少女视线一定，遂绽开了笑容，“宁堂姐！” “六......暮云。”六丫现在也有名字了，是谢青山取的。 就在上一次科举的时候谢青山也中了进士，而今被分配在一个中县当知县，亦是谢宁的新法执行人之一。 “暮铃，宁堂姐来了！” 里面的人匆匆跑进来，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眼中比谢宁第一次看她多了几分活泼。 她们还没学到家，这次来京城是送家里人，还有女学学堂里的学姐来考试的，自己也长长见识，拓宽一下眼界。 这么些年大房和二房都发展的不错，来回京城的路费还是出的起的，俩堂姐妹都不想住到谢家去，在江潮阁这里不仅自由，也更热闹。 “长宁。”贺兰雪以及几个青年女子听见动静也跟着跑了过来，见到谢宁都很是激动。 贺兰雪本是想递帖子去拜访谢宁的，不成想谢宁倒是先来看她们了。 谢宁被围着回答了一些问题，亦十分高兴于如今的景象。 而后才将清絮收起的小报放在石桌，问道，“这篇小故事是你们谁写的？” 这是只有京城才有的小报，多是收录一些近期近地之人的稿子，所以谢宁才猜测对方是来考学的考生之一。 贺兰雪看了一眼小报，然后在人群中搜寻一番，“水柳，这可是你写的？” “是。” 走出来的女子相比起其他的考生来说要更为矮小一些，皮肤偏黄，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么的精致，是最便宜的棉布。 谢宁的视线下意识的落在对方的脚上，虽只能看到两个脚尖，但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问你，这故事中的‘裹脚’一事可是为真？” 水柳有些紧张的揪着裙摆，低低应是。 第901章 一梦华年433 她好学，肯学，在那么一丝学习天赋的加持下，也成功的过了秋试，是她们那一个学堂里唯一一个得了参加春闱的机会的人，只不过面对陌生且气势较重的人，依旧会紧张不已。 谢宁细细的问了此事的原型，其他人眼中具露出震惊的神色。 小报里讲的是一位母亲给年纪还小的女儿缠足，让孩子安静的待在家里学纺织，不能乱跑的故事。 贺兰雪愤愤开口，“那个做娘的也太狠了，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吗？即使是女儿，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自己便有孩子，因此格外的能够共情。 “不是她的错。” 谢宁的目光扫过院里的几十个女子，她们都是从各地来的，即使有的家里富裕，可走到如今也并不容易。 “怎么就不是她的错了？难道给女儿裹脚就是对的吗？硬生生的将脚骨折断......”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她也是在学堂教书的夫子，一边教书挣点银钱贴补家用，一边努力学习再考一次科举。 她不懂小脚到底有什么美的，一些风流士人还专门写诗去咏小脚，说什么玉足，玲珑小巧，看了叫人恶心。 暮云被吓的小脸煞白。 她们中有不少人都没听过裹脚，除了水柳外，还有一个女子紧了紧手中的书。 “文士都以小脚为美，因此有不少女子都会自己缠足以求小脚，而有的则是其长辈给孩子从小缠足，为了迎合一些‘好人家’的趣味。” 她隔壁家的玩伴就被缠了脚。 其实现在缠足还不盛行，有人厌恶不喜，也有人喜欢，只一些花楼里的娼妓居多，慢慢的传出来，也有一些愚昧的人家会去缠足。 谢宁也隐隐听说过，后来还让女子制药所的人宣传过缠足对身体的危害。 “以小脚为美只是其一。” 谢宁对上水柳的视线，水柳的小故事让她明白，缠足的形成与盛行是复杂的。 谢宁现在看的更为通透，她以前也曾经单一的探究过这个话题，而且还教过其他的姑娘，可除了社会畸形审美，为了迎合男性的口味而去缠足等只是其一。 还有便是为了纺织劳动，随着纺织技术的提高，乡村女性的纺织劳动获得的报酬也越高，说是撑起了家庭的半边天也不为过。 她们日复一日的坐着纺织机前从事劳作，是一个单独的经济主体，即使有些人不承认。 “......即使陛下已经尽量在减轻赋税，但天下间依旧有很多的家庭被赋税压的喘不过气来。 作为家庭的成员之一，女子也要用自己的劳作贴补家用，她们无法管理家里的男子，唯有女儿在其掌控之下。 母亲需要制作出更多的东西以换报酬，抵赋税，可她一个人不够，所以她便只能控制女儿劳动。 女儿可以做简单的纺线织布的工作，而母亲就可以抽身出来去做绣花、纺花布等更复杂，能够换取更大报酬的工作。 孩子总是调皮好动的，而缠足的疼痛能够让她们安静，不乱跑。 母亲没有更多的方式来贴补家庭，只能让女儿更早也更安静的接触劳作，创造价值......” 贺兰雪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低沉，“我从未想过这些。”亦没有见过。 她自小是被当成千金小姐养的，最多就是绣绣花，她想象不出来这种场景，而且，“为什么只有母亲和女儿纺织？” 这好像是一种固定的思维。 水柳接了贺兰雪的话，“因为男子都在外劳作，虽然也有懒汉，可大家为了活下去，都在很努力的耕种，种田也是很累的。” 而且还有徭役。 中年女子扯了扯嘴角，“不仅如此，谢大人刚刚也说了，母亲只能控制女儿。” 她微微抬起下巴，“即使我们不想承认，但是在大部分的人家里，女子都没有说话的权力。” 天生便低了一等，不管是比丈夫，还是比儿子。 很是可笑，所以她和离了，等她考上科举，她那丈夫就得跪她！ “但是我觉得我家里还好啊，我爹都听我娘的话。”一女子反驳，如若不是这样，她也不能上学堂。 “我说的是大部分，你这是个别情况，而且前提是你爹愿意听，如果你爹不愿意听，你娘说什么都没用。” 说到底不过是父权的施舍。 “我觉得要.......” 没一会儿，她们就吵了起来，就连稳重的贺兰雪都没忍住加入进去了，她觉得自己也很有体会，虽然她家里不穷，嫁的人也不穷。 可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不过她却不认为她丈夫尊重她是施舍，两人做什么都是商量着来的，算是互相成就，贺兰雪并不认为她依附于自己的丈夫。 就像她姑姑贺知佩一样，依附？她姑姑直接和离把嫁妆儿子带回家，对方一个屁都不敢放。 暮铃站在谢宁身旁，轻轻的问道，“那这样该怎么办？” 她有些听得懂，有些却很迷茫。 谢宁眸中倒映前方神采飞扬的姑娘们，“强大。” 又是一岁赴春闱，满城花俏竞争春。 第902章 一梦华年434 雷声隐隐，绿杨随风，浓杏拂墙，燕支重色，惊蛰随雷落，军队也渐渐开拨，谢宁领了转运使的职，在后方调配物资。 虽然她上过好几次战场，也领过兵，但论军事能力和调度能力来说，谢宁更偏向于后者。 因为她在战场上大部分都是位于谋的位置，且没有纵观全局调配军队，布置战局的经验，对各军的掌控也不如常年领兵打仗的将军厉害。 就是须红英在领兵打仗上颇具天赋，又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出了不少的经验，可对于一些老将来说，她依旧有不足之处。 现在她独领一路军，也都是燕曦据理力争的成果，须红英功绩亮眼，也是难得的良才，可却过于年轻，没有更多的大战经验。 良将难得，老的良将更难得。 谢宁不领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文官，而现在形制已变。 其实自景帝起，朝中便更偏向于让武官掌军，而不是文官掌军，因为景帝对于追求长治久安来说，更急于求成大一统，和以往几帝守内虚外的态度截然相反。 毕竟不管是西理还是北晋，都是很大的威胁。 金钱能买短期的太平，可难买百世安乐。 偏向到底只是偏向，直到燕曦即位的时候，朝中任命依旧是由文官为主，武将为辅的形式。 文臣完全控制了枢密院，也掌握了各地的统军指挥权，此都是文官士大夫主政的格局所致。 就是西南平叛之时，谢宁便充当了一个监军的角色，不过在这个时候，燕曦已经改变了形式，主要指挥权和领兵权都在武臣手上，而谢宁等监军只担督察之责。 那时朝中还乱，不过依旧有不少人反对，认为违背了祖制。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站在君王的角度，军队需要牵制，可站在作战之将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牵制大大的降低了军队的战力和效率。 毕竟文臣不经战事，将真实的战场与战事放于纸上。 燕曦此举倒是也收拢了一批武臣的心。 政策是需要根据形势而变的，以文驭武的方式制约武将，其偏重管控的特点，固然有助于稳定军队，并达到维稳防乱的目的，但现在已经不能适应边患压迫的严峻形势，因此需要改革。 在谢宁看来，提出这样制度政策的是个极有远略之人，可这样的掌军制度过于早熟，不适合现在。 正所谓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乌蒙国以北晋杀害他们前任首领为由起兵，而大周也以北晋纵兵到边界劫掠而起兵。 由此看，是乌蒙和大周联合攻打北晋。 但身处北晋国都的北晋帝却是不惧，听着军报，心中提着的大石也彻底落下。 他早已与乌蒙联合，此为引大周深入北晋之计策。 萧褚却是有些担忧，那乌蒙王可是一头野狼，驯不服的。 而现在的北晋帝谷延却觉得那乌蒙王都愿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大公主送过来了，那必定是诚心的。 可狠人，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公主的死活？ 毕竟乌蒙王可是把自己的兄弟都杀了才称王的，比起乌蒙王来说，谷延也狠，却少了谋，这点倒是和先帝很像。 萧褚上前一步劝诫谷延多备下一手，以免乌蒙王是真的反。 谷延不以为意，可这话是萧褚说的，那他便多了几分考量，“我听说大周的女将也领了一路军来了，不如相国大人派萧五去？” 可惜的是无法得知谢宁的下落，萧四是死在谢宁手里的，萧五和萧四是亲兄弟，恨极了谢宁。 “也好，那便派萧五支援幽州。” 萧四和萧五都是他的义子，且都勇猛异常，其中萧五比萧四多了几分谋略。 萧褚不仅儿子多，义子也多，都是北晋出了名的勇士，北晋先帝就是因为忌惮萧氏，这才暗中放任魏王从皇后太子入手，削弱萧氏力量。 到底是一代帝王，萧褚不信北晋先帝不知道魏王暗中所做之事，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而后便用过就丢。 魏王也精明，早早给自己准备了退路，不过最后还是让他抓回了北晋，囚于水牢，日日折磨。 大周的药也的确够好，到现在魏王都还没死。 第903章 一梦华年435 萧褚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来寻北晋帝的贞妃，也就是乌蒙国送来和亲的大公主。 贞妃行礼，萧褚却是不想理会对方，因为贞妃甚是得宠，又育有一子，危及萧氏的皇后之位，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动手，他早已派人处理掉贞妃了。 贞妃勾了勾红唇，并不以为意，不过进到殿内却是换成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皇帝谷延信任萧氏，这很不好。 她不信，萧氏势大，谷延会不忌惮。 萧褚并不知道有人偷偷给他上眼药，只弯腰钻进马车，而后便瞧见了那救了他，后面来投奔他的小子正研究手上的火箭。 此箭威力巨大，可是大周秘密生产之物，没想到那来投奔的官员竟然知道制作之法。 “可研究出什么门道来了？” 萧十九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把箭放下，“就是觉得这箭没有大周制作的精细。” 萧褚笑了笑，接过萧十九递过来的茶，“工匠手艺的差别，再练练改进一下就好了。” 萧十九就是那个在河东救了他的人，萧褚承诺了收对方为义子，给其无限的荣华富贵，而后才成功策反对方。 后面萧褚倒也信守承诺，给了对方权势富贵。 自然，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信任萧十九的，只不过这人没有野心，只贪恋荣华富贵，又好赌，且对他忠心耿耿，做足了一个儿子的模样。 所以萧褚才对其多了几分好颜色。 马车掉头，径直离开宫城，萧十九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也不知大周的军队如今走到何处了。 春和景明，是繁华处，战地只有鲜红的血如春雨，浸湿了土地。 萧十九得令与萧五一同出征，北晋的进攻路线以及对敌之策也随之泄露，待萧五发现萧十九是大周安排的细作之时早已为时已晚。 在幽州的守城将领于城北示弱诱伏，引周军北进，打算分其攻势，而后萧五领援兵夹击，若无意外，大周军队定然会被击溃。 可他们不知此举早已被大周所知，须红英在收到密信的时候当即领了一队骑兵于平梁河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活捉了萧五。 若是换了以前，须红英觉得自己还打不过萧五，她所领的军队也对付不了对方的骑兵，可现在她领的是满甲的骑兵，从战马到兵甲，都由谢宁和其他的工匠统一设计过，经由训练后与北晋和乌蒙的骑兵不相上下。 再加上她们有火药军器的加持，更胜一筹。 北晋军败后由萧十九领着溃散的援军北逃。 至此，幽州落入大周之手。 大周兵分三路大举北伐，在夺幽州之后更是势如破竹，北晋军本来还以自己的军器为傲，可在大周的炮火攻势下，直接连连溃败。 因为送来的军器火药有问题！ 一大半都是不能用的。 在这个消息传回北晋王都后，北晋帝瞬间便怀疑起了那个来投奔的，在大周军器监任职过的中年官员。 可在派人去捉拿他的时候，直接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 滚滚狼烟，猎猎战火。 双方起战事，雁门自然也遭到北晋军的攻打，镇守的须老将军临时改变所设阵法，合八阵为前后二阵，集中兵力击败北晋军，歼万余人。 乌蒙国的骑兵与大周军队南北夹击，再败北晋军。 林花谢了春红，仅一年时间，北晋便失了大半国土，见此，萧相国亲自领兵出征，可却未想在他走后，北晋帝谷延便猝死，由贞妃拥立小皇子登基。 萧后与其他嫔妃无子，而且贞妃的地位高。 但她是他国公主，按理说是不应该登基的，可她将皇子过继到了萧后名下，自愿幽居于后宫。 第904章 一梦华年436 只是连路都还走不稳当的小皇子，如何威慑北晋一众朝臣，且谷延还有不少的叔叔伯伯，那些个王爵可都觊觎着帝位。 常年享乐的宗室亲王并不觉得外患有多严重，只要他们登基，在北晋铁蹄之下，不管是大周还是乌蒙，都不过是刀下亡魂。 北晋内乱严重，正在抵挡大周北伐攻势的萧褚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间，灰蒙蒙的天空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北晋，危矣。 萧褚惧于大周的火药，因此亲自领兵往南，北由北晋其他将领防守，由此给了乌蒙王可乘之机。 他不好对上萧褚，对方太难缠了，但其他的北晋将领却是不怕的，而且也幸好萧褚缠住了大周的脚步，才能给他留下更多的机会。 短短三月，他便一路打到了北晋国都。 萧氏的其他人，特别是萧大，当即便下令让人处死贞妃，可朝中其他人并不同意，如果处死贞妃，他们才更没了谈判的筹码！ 不管北晋朝中多少纷议，贞妃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在北晋这几年并不全然无所为，也是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的。 借着这势力逃出宫城并不是问题。 北晋内部本就是一盘散沙，她只需稍加挑拨，便拉拢了几人入她的阵营，如今的形势早已明朗，乌蒙兵临城下，她作为乌蒙国的公主，才是那个能够保住他们的人。 ———— 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极为夺目，战鼓起，已经死守了一天城门的士兵疲惫不堪，乌蒙和大周联盟，自然也得到了大周的火药支持。 若不然，也不能那么快就打到北晋国都。 乌蒙王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如果现在不能打下大周，那往后五十年内都不可与大周交恶。 更为先进的军器火药投入到战场上，直接加快了战争的进程。 乌蒙王和乌蒙公主贞山里应外合，直接夺下了北晋都城，而北晋朝臣们见城门陷落，直觉无望，便有投降之意。 萧氏不愿降，萧家大郎死守都城半月，最终因无援兵，战死。 自此，北晋落入乌蒙手中。 萧后牵着北晋幼帝坐在皇位上，看向一身铠甲，提着弯刀打进宫殿里来的贞山。 “贞妃，他是你的儿子！” 萧后不明白，明明她的儿子已经登上了帝位，贞山还要和她的父亲乌蒙王里应外合彻底吞并北晋。 明明......只要再坚持半月，萧氏的军队就能赶来救援了。 贞山并起双指拭下弯刀上的鲜血，“他登基又如何？待到萧褚回来，北晋安稳，留给我的可不是幽居了，他只会是你萧后的儿子。 而我，除了死，什么都没有。” 萧后盯着那红艳艳的唇，心中恐惧不已，她没想到贞山心狠若厮。 北晋幼帝茫然的看着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氛围让他下意识的害怕，即使对面是素来疼爱他的母妃，可他却依旧躲入了萧后的身后。 肉肉的小手死死的攥着萧后的衣摆。 贞山大步往上走，视线落在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内侍身上，将托盘上的毒酒端起递给萧后，“看来皇后早已想好了自己的死法，放心，我必定会给你留个全尸，不会让你受辱。” 说到底，俩人就是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争斗，萧后是个心软的人，她又不喜爱谷延，当皇后，只是她身为萧家女的使命罢了。 所以贞山在北晋的后宫过的还不错。 萧后不想死，她以为贞山会看在往日她不曾刁难过对方的情分上饶过自己，想来还是她天真了。 伯祖父说她不该让贞山生下孩子，不该让贞山如此受宠，应该去与贞山争谷延的宠爱，这样才对萧氏更有利。 可她就是做不到，如果有来生，她只想生的普普通通，自由一些，能够看看诗词中的山川河流，人间烟火。 腹中隐隐作痛，萧后没忍住弯下腰，眼前越来越模糊。 北晋幼帝看着萧后倒在自己面前，愣愣的，似乎是被吓傻了。 贞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却是糊了他半脸血，手指顿了顿，而后轻柔的道，“乖，你不是最喜欢小苦荬了吗？母妃会把你葬在种满小苦荬的山坡上。” “贞山？” 赶来的乌蒙王看见倒在贞山怀里的北晋幼帝，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不愧是本王的公主！ 待事情平定之后，父王再给你择婿，想要谁，想要多少个都可以！” “多谢父王。” 贞山脸上并没有悲伤，她要的，从来都只是权势，孩子，怎么可能阻碍她前进的步伐。 第905章 一梦华年437 谢宁不知北晋国都已然落入乌蒙之手，她的目光停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官员身上，声音冷沉，“本官不管陈鹤如何，现今你在本官手底下做事，就当以本官之令为准。” “杀人？挑脚筋？吞朝廷的军粮？” 黑色的乌合方头靴停在官员的眼前，上面镶嵌着的宝石倒映出他惨白的脸，前段时间他有多放肆，现在就有多害怕。 陈鹤凶名在外，可这位也不遑多让，听说谢宁已经斩了两个县令了。 本来他们这个区域是归不到谢宁管的，但是须红英那一路被萧褚堵了，这里粮道断了一段时间，是谢宁赶了过来接手。 “下官......下官没......” 他很想继续嘴硬说他没有贪，但是他贪墨的证据已经被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桌案上，因着前俩年朝廷处置贪腐一事，上下官员的皮都绷紧了，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他所做的，是大家都会做的，朝廷运往前线的物资，那是有“损耗”的，路上的“损耗”以及到他们手上又去了一部分“损耗”。 这是他们内部默认的规则，这份油水谁都捞，只不过多少的问题罢了。 而他仗着这边两方的转运使都兼顾不过来，这才多“拿”了一些，且他是作账的一把好手，基本上不会有人看的出来，谁知道谢宁只一眼便瞧出了他作的假账。 然后便是关于御下之事，一层又一层，丁夫属于最底层，他们是力役，专门挑粮运粮的，因此丁夫最苦，有些人难以承受，便会选择逃跑。 他们不是逃苦，而是逃命。 转运使以及其手下运粮官为了保证军粮能够按时到达，有时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 在他们眼里，丁夫不是人，只是运粮的工具，只要能让工具安稳且快的将粮食运到目的地，便是让工具成为一次性的也没问题。 反正这个丁夫死了，自有别的丁夫补上。 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下官都是为了能够及时供应上军粮！谢大人！一切以大局为重，北晋骑兵攻势凶猛，我......” 官员仰着脑袋，极力为自己辩解，他的属下们则跪在地上磕头，企盼谢宁能饶他们一命。 不过死一些丁夫罢了......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噗——” 长剑砍下，官员的脑袋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室内的其他人顿时一静。 本来还在求饶的小官尖叫四散，但很快就被谢宁的亲卫抓住。 “都砍了，挂到城门口去，以儆效尤。” 其他本想求情的官员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的看向谢宁，待谢宁转过视线，他们腿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一开始他们还不信，毕竟谢宁素来以仁德着称，谁能想到她说砍人就砍！丝毫不带犹豫的，狠绝手段堪比陈鹤，只不过是对他们。 “一日内，将这几个位置补上去，若再发生苛暴之事，便自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是...是......” 谢宁接过归荑递来的手绢，将长剑上的血擦拭干净，“本官知尔等心中不服，觉得他不过贪墨一点点军粮，杀一些丁夫罢了。 且那些丁夫还是逃役，本就该死，挑断他们的脚筋还延长了他们的死期。 可诸位不若亲自到那山谷去看一看？难不成整整五千丁夫都是逃役？这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是他调度不力，这才拖延了运粮的时间。 三人饷一卒，十万兵卒便须三十万丁夫运粮，前线打仗的将士是人，胜仗是他们的功绩，但背后运粮的丁夫亦是人，大周收复的每一寸国土，也有他们的功劳。 将者居高，荣耀罩身，可其他人，不管是否自愿，亦出了一份力，他们也该有名。 运粮调度辛苦，本官也理解，但本官还是期愿尔等心中清楚，那些处于最底层的丁夫等人，亦是大周子民。 将士为何而战？自当为国为民。” “下官受教。” “下官受教。” ...... 谢宁并不喜欢说教他人，可若再这样下去，民怨便再也压不住了，所以她要拿一个态度出来。 第906章 一梦华年438 等室内清空，一侧的屏风后面这才走出一个穿着草鞋，衣衫褴褛的少女，她作男儿模样，来此寻父，或者说是，收尸。 泪痕冲淡了她脸上的脏污，她只跪在谢宁脚边，泣不成声。 她的祖父死在几年前的西理之战中，她的父亲和兄长也在这里不知生死，明明她们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人家。 家里有着一点田地，勉强过活，近年来种了草棉，冬日不再那么寒冷，家里的孩子扛过了冬天，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战事一起，父兄就被押着去当了丁夫，祖母眼睛都哭瞎了，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母亲和姐姐嫂子身上。 不久前隔壁家出去服役的人回来了，瘸了一条腿，他是被打的，据他说，他的情况算是最好的，因为有些人，再也走回不来了。 脚筋被挑断了的丁夫至多走不到十日，便会彻底断了脚，彻底的留在运粮的路上。 如此，不仅能够将军粮成功运到目的地，又能节省很大一部分给丁夫吃的粮食。 当天晚上，祖母就去了。 她看着母亲灰败的脸，将头发剪到男子的长度，穿上阿兄的衣服往那人口中他们服役的地方而去。 如果父兄死了，那她就把他们的尸体拖回家，她不想让阿娘也变成祖母的样子。 “此行路途遥远，怕是你还未将你父兄带回家，自己便倒在了路上。”谢宁也不知道这姑娘父兄的具体情况，但应该也逃不过脚筋被挑。 如此，哪里还能走？ 少女吸了吸鼻涕，面上扬起了笑，双眼明亮，“不会的，我力气很大，而且天老爷最眷顾我，我能平安走到这里，也一定能够平安带着父兄回家的。” 不管是活人.....还是尸骨。 “不必如此。” 谢宁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少女脚下的草鞋满是干涸的血液，显然她的脚已经磨破了。 少女以为谢宁是不愿让她带父兄离开，眼中不自觉又蓄起了泪，布满茧子的手紧紧的握住谢宁的修长的手指，待触到手指上温润冰凉的玉扳指后才恍然回神。 “大人饶命。” 见她又要跪，谢宁直接道，“坐好。” “受伤的丁夫人数还不确定，其中也还不知有没有你的父兄，便是有，不管是活的还是尸骨，都得暂时安排在一处，不得移动，待到战事稍歇，本官会另外安排送他们归家。 受伤的人也会安排医药。” 少女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如此便缺了些人手，你可愿意去那儿做事？就做饭和给大夫打打下手。” “愿意！” 少女没有丝毫的犹豫，这样她不仅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就是吃饭的问题也解决了，谢大人是愿意帮助她，但她却不能因此而赖上谢大人。 而且如果父兄受伤了，能得到治疗最好，她们家贫，怕是治不了。 谢宁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她知道这里的大夫怕是治不了被挑了脚筋的脚，自己倒是可以一试，但她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毕竟前线战事紧张，时间拉长，她也越发的忙碌。 事有轻重缓急，谢宁只能将这些丁夫的问题延后。 少女跟着清絮下去了，清絮将自己备着的一套干净的衣裳和鞋袜递给少女，“你比我瘦些，但应该也能穿下去，先拿去换上吧。” “我......清絮姐姐，我有衣裳的。”少女低着脑袋，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头，很......难看。 “你那拦车的胆子去哪儿了？”清絮掐了掐少女尖尖的小脸，这也太瘦了，显得眼睛大大的。 “大人倒是有一些素色柔软的旧衣，不过大人身量高，你更是穿不下......” 谢宁只是看着清瘦罢了，若是身上没有几分肌肉，她可没办法抡起长剑上战场杀敌。 “不是...我没有嫌弃清絮姐姐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人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怎么还可以接受那么好的衣裳，受了太多的好，老天爷是要从别的地方收的。” 清絮理解不了这样的想法，迟疑的道，“那我就卖给你？等你日后挣了钱了，再还给我，可行？” 少女松了一口气，认真的点头，“我一定会挣钱的。” 她和隔壁的阿婶学了纺织，到时候纺了棉布去卖，就能挣钱了。 见少女接受了，清絮也松了神色，刚刚就是故意这般说的，谢宁自己并不介意把旧衣给别人穿，可她却是不能帮谢宁做决定的。 “还有药，你的脚很痛吧？这药是大人制的，效果很好的。” “其实不痛了。”因为都结痂了，硬硬的，只偶尔硌得慌。 第907章 一梦华年439 因着有飞鸽传书，所以在半下午的时候谢宁便收到了北晋国都城破的消息。 即使心中早有预料，但谢宁还是暗道可惜。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萧褚绝对会去拦乌蒙，而不会往南来，可大周的火药威力太大，以至于萧褚过于忌惮大周的军队而亲自往南边来，阻住了大周北伐的进程。 谢宁不得不承认，萧氏，萧褚以勇猛善战而着称，但在大周这里，他更出名的还是计谋和策略。 是北晋军队的一面旗帜，军队里的士兵都认他，也怪不得北晋先帝会忌惮萧氏。 只看着军报里的寥寥几字，谢宁不由暗叹乌蒙王的善谋，大周和乌蒙国联盟，是与对方交易了军器火药的，但对方前期几乎不用，所以萧褚才把大部分目光放到了大周身上。 北晋国现在还得用，且颇具威胁的大将就那几个，其中最厉害的三个都领兵来了南边。 这才阻了大周那么长时间。 谢宁是改进了火药，可也不算是发明，因为都是在这个世界原有的技术上进行的提升，不管是威力还是其他的方面。 所以整体而言，的确极大的提高了大周的军队实力，可却也没有超过那个度。 小孩拿大刀，是祸不是福。 因此谢宁一直把控着那个度，不管是什么技术都是如此。 日色渐暗，谢宁才将写好的几封信都装好。 “庚七，你亲自将密信交给须红英将军。”而后她才将其他的信交给传令兵。 北晋都城已破，萧褚的坚持已经没了意义，所以要速战速决，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让萧褚投降。 可惜的是萧十九不在萧褚营中，不然行事会更加的方便。 在萧褚决定亲征的时候，谢宁便让萧十九不要跟上去，毕竟萧褚不是萧五。 可萧十九还是跟了上去，并且传出一些消息，成功的让萧褚丢了两座城池，可如此也暴露了他，如今不知生死。 谢宁猜测萧十九没死，不然以萧褚的性子，早把人砍了挂城墙上了。 只是如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而谢宁担忧的萧十九正混在北晋的丁夫队伍里，萧褚要杀他，在出不了城的情况下，他便混入了丁夫的队伍里。 这是他早已布置好的后路，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会忍辱负重至此，丁夫的日子可不好过。 隐隐的战鼓声音传来，便知又要开战了。 此次由须红英领军在正面战场上冲锋，而后由另外一位副将所领的军队深入敌后打游击，以扰乱敌方后勤。 扰乱后勤的行为双方都有，而北晋的重骑兵无疑让大周这边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伴随着漫天烟尘，渊城外的平原上渐渐浮现出一排排北晋军，面对来势汹汹的北晋骑兵，须红英比前段时间要淡定的多。 她也有类似于这样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且派去扰乱敌军的后勤亦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也是因此，她早便思考过要如何对付这样的重骑兵。 而后结合重骑兵的特点专门研制了针对骑兵的武器，长刀、长斧，上斩人，下砍马，便可败之。 但真正与萧褚手下的重骑兵交战时，只武器上的针对并不足以应对，还需要士兵与士兵之间的配合，在一场场战役中磨练出与重骑兵战斗的技巧。 尸骨垒起来的技巧。 除了近战分三路掠敌，还有弓箭队对骑兵进行大范围的压制，与射程远的重弓弩一起克制骑兵快速移动的优势。 第908章 一梦华年440 此一战，北晋军大败，须红英的威名也传了出去。 毕竟北晋军的全甲重骑兵可是天下闻名的，纵使大周有更为先进的军器辅助，但须红英能领兵将其击溃，也可见其能力卓绝。 刘元畅另领了一队轻骑兵绕后，见此也不由暗叹须红英成长之迅速 就在他们准备下一轮攻城的时候，北晋都城被破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还有落后一步谢宁传来的密信。 谢宁建议他们尽量劝降，萧褚是一个极具威胁力的人没错，但北晋已灭，他如今就是一个亡国之人。 如果能将其收入麾下，那就可以更快的速度北伐夺城，不然萧褚身后的地盘就全然归到乌蒙手下了。 毕竟在开战前便有盟约，除了一些商议好的城池分属，更多的城池都是谁打下就是谁的，因为萧褚等人的拦截，大周北伐的进程被一拖再拖。 即使大周多有官员瞧不起乌蒙国的落后，可乌蒙依旧是一个强势的对手，如果让他们占了北部大半地盘发展，那在资源的堆砌下，乌蒙国的发展一定会超出预期，不利于大周。 须红英当下立断，决定派使者入城劝降。 刘元畅收起书信，迟疑的道，“我觉得还是让传令兵去上报一下主将的好。” 毕竟谢宁只是有督察之责，重心还是在转运物资上面，她并不能干预战场上的战略决断，因此传信所写的也只是建议，而非命令。 “传令兵一来一回需两日一夜，而如今事态紧急，早一步劝降便能早一步夺更多的城池，不过却可派令兵去通知。” 今时不同往日，战场上瞬息万变，本就靠的是将领的应变能力，若是将领每走一步还要去请示指挥作战的主将，那才是大忌。 毕竟因为传讯手段的不发达，消息是具有滞后性的。 刘元畅本就倾向于劝降，见须红英坚持，也不再反对。 “将本将的弯刀拿来，一并送过去。” 闻言刘元畅目露羡慕，须红英的弯刀是谢宁亲自领工匠打制的，听说是用了最新的钢材进行包钢所制，说是神器也不为过。 他的一个枪头就是用这样的钢材做的，十分坚硬锋利，堪称破甲利器。 去劝降的人之中除了大周的使臣，还有一些北晋的俘虏，由他们来说大周这边的好政策，就是萧褚不愿降，其军心也会动摇。 因为大周医药的进步，军队士兵的存活率大大提升，特别是须红英亲领的军队，军纪严明，待遇更是好。 毕竟须红英自己并不揽大部分的战利品，而是只拿一些自己喜欢的，然后将大部分的都按照层级分下去，以至于其他军队的士兵都想调换到须红英的手下。 谁出来不是挣口饭吃，自然得奔着好的地方去。 不过其他的将领就不太喜须红英了，因为须红英的做法让他们手底下的人心中多了不平，也就没有那么容易管理了。 在他们眼里，须红英就是异类。 但他们又不敢给须红英穿小鞋，毕竟谢宁还挂着军器监的职，两人的关系不必说，如果他们为难须红英，谢宁肯定会卡他们的脖子。 第909章 一梦华年441 须红英他们能够收到北晋传来的消息，城内的萧褚自然也收到了王都陷落的消息，面色有些灰败，即使他早已将家眷分散到各地去了，但留守王都的还有他诸多的儿子们。 特别是他家大郎。 萧大肯定是不会投降的，那就只有死。 恐怕王都里的萧氏族人都被杀了，萧褚可不认为乌蒙王会放过萧氏的人，在北晋和乌蒙的恩怨里面，萧氏和乌蒙的恩怨最深。 所以他才想让皇后把贞妃处理掉，可皇后太没用了，心慈手软的人，最后什么都落不着。 “报大将军！大周派了使者前来！” 萧褚的脸倒映在弯刀上，显得十分冷硬，他别无选择，他都这把年纪了，并不惧死，可若他继续顽抗，也挽救不了北晋，还会将萧氏彻底败了。 萧褚忠的不是北晋皇室，而是权，他不是为了北晋帝而征战，是为了留有萧氏血脉的帝王征战。 北晋败落，他得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家族的荣华。 萧褚降周的消息迅速传回京城，对于萧褚所提的要求燕曦也一一应了，毕竟和即将到手的城池相比，萧褚的要求并不算什么。 朝臣们也跟着高兴，谢望之和夏相则是看着萧褚所要的财物发愁。 打一次仗耗费的资财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士兵得配两至三个丁夫，而后需要准备的军粮就得是成倍的。 不过总归是打了胜仗，最起码把幽州等地夺了回来，有了那么一道屏障，最起码能保大周百年无忧。 更别说再往北的其他城池了。 从长远来看，此战役带来的效益是很高，而民苦，只是苦一时。 由于萧褚的投降，即使乌蒙王在杀了一批人暂时安定了北晋都城后就立即指挥大军朝周边，特别是往南边夺城，也抵不住其他城池降周的速度。 令乌蒙王暗恨不已。 其随行大将更是恼怒道，“大周收北晋降军，岂不是违背了盟约？王上，我们何不直接打过去？毕竟大周......” 他是想说大周军队很差劲的，因为大周的一支军队，竟然在十万合围北晋不到三万残兵的情况下还被击溃了。 如果换做是他们这儿的将领，早就被乌蒙王给砍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努力往上爬的强者，废物就该让位。 在他们的部族，只有首领最强大的那个儿子才能坐上首位，所以即使乌蒙王是杀了兄弟侄子登位的，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反而越发的崇拜对方的强大。 只不过乌蒙王自己内心不这么想，他可以弑兄杀弟，但他却并不想让自己的后代也如此，所以他积极引进大周的一些文化，打算改一改臣民的思想。 各方面缺失的都学一学，但是坏的就不必了。 要不派几个子侄去大周学习？他听说大周里面也是有专门供番邦之国学习的学校的。 底下吵的热闹的将领们并不知道上面坐着的乌蒙王面上一副严肃认真听他们辩论的样子，实则思绪已经飘到九重天外了。 等下面安静了些许，乌蒙王才重新发话，和大周打仗是不可能的，他还没那么蠢，就大周卖给他们的那些军器火药，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而且他还听说大周研究出了克制重骑兵的阵法和武器，就是萧褚手底下的重骑兵都被击溃了，可见大周将领也不都十分废物。 乌蒙王并不觉得自己手底下的骑兵就一定比萧褚的重骑兵优秀，所以这仗不能打。 “增派使臣，与大周缔结新的盟约。” 先低一头，如今的乌蒙国需要时间发展，便是觊觎大周这块肉，也不是现在。 胜利和长久的安宁会腐蚀人心，端看哪一方更耐心。 第910章 一梦华年442 熹平九年，长达三年的周晋之战彻底落下帷幕。 大军回拨，行列进，谢宁与须红英打马一同走在前头，在她们的身后，赫然是一列列的女官、女兵、女医。 女官是谢宁所挑随她赴任各地转运的，女兵则是须红英麾下之兵将，在北伐之期亦立下赫赫功绩，女军医在杜莘和阿戚兰的领导下奔赴各个战场，令军妓为医，逐渐将军妓制度取缔！ 充满硝烟的战场，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女性身影，她们用自己的力量和功绩告诉世人，女子可以走到哪里，任何东西都不会是她们的束缚。 燕曦带领百官在城门口相迎，给予了谢宁等人最高的荣耀。 众将下马受礼还揖，接受皇帝和众臣的赞誉，而后作为统领的傅爻站出，单膝跪地，口呼万岁，谢宁等人领着五千兵将随后，百官亦跪地遥遥呼应。 燕曦心中豪情顿生，在她为帝的生涯里，做出了这么一份大功绩，可留青史！ “众卿平身。” 傅爻领着兵将起身，玉相和夏相责领百官起身。 紧接着一起簇拥着皇帝进城，燕曦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今日她特意没用轿辇，而是骑了一匹高头大马。 她想让她治下的百姓知道，她作为她们的陛下，可安邦治国，开疆拓土，即使是女帝，也不会比任何人差！ 阳光透过云隙落下，映在她们坚毅英气的面容上，彻底的震到了夹道相迎的百姓，大周不仅有女帝，还有女官、女医、女兵，更有女商人、女工人等等，大周的女子也逐渐撑起了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空澄明，任鸟飞。 路边挤满了人，都热切的关注着皇帝，还有打了打胜仗班师回朝的将士！ 卜卜个子矮，视线被拥挤的人群挡的严严实实的，“大兄！蹲下来！” 斗西推了推周围的人，这才蹲了下来，然后卜卜就爬上了斗西的脖子，“快快快！我要看谢大人！” 斗西被撞了好几下，这才顺利站了起来，坐在一米九壮汉的脖子上，卜卜顿时觉得视野都开阔了。 恰好对上谢宁看过来的视线，卜卜小脸激动的通红，拼命的挥动双手，想引起谢宁的注意。 在一众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站起来一个人，的确够引人注意的。 虽然卜卜长大了许多，但谢宁依旧一眼便认出了她，还看到了她旁边树上坐着的暮云和暮铃，遂解下腰间的几串玉玦佩环扔了过去。 “啊啊啊啊！”卜卜眼疾手快的接到了一串，暮铃也接到了，倒是暮云没接到，急的都要哭了。 “那是我堂姐给我的！你们不要抢！” “刚刚谢大人是笑了吗？” “笑了笑了，她可真好看！” “须将军也好看！她长的可真高！比刘将军还高呢！” “我力气也很大，能去须将军麾下吗？前几年听说须将军招女兵，家里人都不让我去，要不然如今我肯定也在其中了！” “可惜了，我上次在太医局申请出征没被同意，若不然也能立一番功绩！” “我是考不上学的了，也不知道报名入宫能不能去陛下身边当宫女，我听我爹说陛下身边的宫女也是女官呢，只不过形制不一样。” 也有妇人抱紧了怀中的女娃，想着趁早找个先生给孩子开蒙，也好把孩子送到学堂去学习，等长大了考个官回来，说不定还能给她这个当娘的挣个诰命。 因着打听到了谢宁等人今日班师回朝，早早准备好的京中女郎们挤在街道两边的酒楼上，拿着篮子在那撒花。 恰似春日深，漫天花雨，鲜衣怒马少年郎。 “阿娘，先回家吧，宝儿和英儿估计面见陛下后不久就能回家了。”谢起是请假跑回京城的，为的就是见自家妹妹和媳妇一面。 太苦了，他孤身一人在江阴待了那么久，阿爹总说不久后就可以把他调回京城了，可每次他等来的都是升官，而不是调任。 虽然心中腹诽，但谢起还是明白谢望之的良苦用心。 他和须红英都有各自的事业，谢望之支持须红英建功立业，更不会让谢起耽于儿女情长，所以谢起是卯足了劲儿做出政绩来。 说不定能和须红英在一个地方为政，一人治军，一人行政。 自然，这都是谢起美美的白日梦。 燕曦领着百官回宫，在政和殿议事封赏后才放众臣离开。 却说乌蒙派使臣与大周签订《熹平和约》，缔结百年友好盟约，令谢宁意外的是，乌蒙竟然愿意称臣。 见燕曦高兴的样子，谢宁便提醒道，“现任乌蒙王心有城府，能低得下头，乌蒙在他手中必定会越发强大，陛下不可轻视。” 还需要使用一些手段限制对方成长的脚步。 “朕明白。” 现在乌蒙向大周称臣的意义与以往不同，乌蒙并不是实力不敌大周，也不是迫于管理。 他们臣服的唯一目的就是能从大周得到好处，但是大周依旧不得不接受他们的称臣。 因为要彰显大国威仪，还有统治。 谢宁不再多说，而是随着燕曦一同前往庆功宴。 景帝在位时候将西理纳入版图，燕曦在位时将收复国土，覆灭北晋，将其一半国土纳入大周版图，完成了开疆拓土的大业。 燕曦，得到了天下臣民的认可。 第911章 一梦华年443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宴上觥筹交错，谢宁着绯紫色官袍，腰配鱼袋，领着家属自坐一桌。 谢祖父和谢祖母这次在谢宁的请求下还是没忍住来了，毕竟如此盛景，他们也想见识见识，特别是家中孩子全都当了官。 谢家老俩口睡觉都能笑醒，孩子们可太争气了！ 而他们好长时间没见到谢宁了，都不愿和谢望之坐一块，只坐在谢宁身边，见着好吃的就给她夹，都饿瘦了！ 打了三年，谢宁也就三年没归家了。 本来她们能够更早回来的，可打下的地盘还需要整顿一番，所以就又拖了一段时间才回。 谢起则是作为家属坐在须红英的旁边，有熟识的官员过来调笑，他就直接怼回去. “怎么？李大人是觉得自己的席位比我的低吗？那你也去找一个能打胜仗的娘子呀。” 须红英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她知道谢起偶尔有些贫嘴，但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绝，那官员脸被气的通红。 “你！你！你自己官位比须将军都更低，你怎么好意思损我的？！” “我娘子比你厉害就成了，娘子，你说是不是？”谢起一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官职比须红英的低会丢脸，他只有骄傲的好吧！ 出门在外谁听了他父亲、妹妹、妻子的名号都不敢惹他，对了，还有他娘亲！他阿娘在商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哪条道上的人敢动他？ 谢起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但是又不敢躺平，不然父亲的板子就打下来了，那可不是小时候打手心的小板子了。 颇有一种明明他可以当个纨绔却不得不当个贤能臣子的哀伤。 须红英脸红了红，遂灿然笑道，“是！” 她们相识不过是一场意外，可却一同站在了山巅之上，在无尽浩瀚的星空中，在悠悠漫长的岁月里，分享着同一轮明月，遍览人间。 舞落乐歇，乌纱与倩影。 谢望之侧眸和陈晚娘对视一眼，目光若月，“晚娘，你将孩子们教的很好。” “是我们。” 陈晚娘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依旧是谢望之眼中最美丽的女子。 这一路，不管是做什么，他们都没有放开过彼此的手，没有说什么一个人扛事，另一个人站在背后的。 却是一捎晚风拂过，绯紫色的身影翻身上马，随在她身后是一个个着官袍的女子，乌纱簪花，姿颜肆意。 暮日霞海，烧却了半边星云，是她们，是盛开的花。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谢宁最终入中书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在位勤勤恳恳多年，在培养出能接替自己位置的人，经过多次请辞后才终于得以离开官场。 一人，一狼，一马，走尽了这世间。 因为当年那几乎要了她命的一刀，谢宁的身体每况愈下，她自己心中也清楚，若是没有那一次的消耗，或许这一片绿叶可保她长命百岁。 但谢宁亦不悔，她独行于这世间，也留下了牵绊，人终有尽时，须尽意。 “她逝去在山花烂漫时，手中捧着一卷书，云霞昭昭，落满人间。” 雪球伏在谢宁身旁，亦去了。 皇太女恭敬的将手上厚厚的书卷递上去，谢宁这一生，写了许多书，唯这一本，在她逝去前才落下最后一笔。 燕曦翻开书卷一页，“景宁四年，九月庚子.......” 微微泛黄的书卷写尽了谢宁的一生，也记录了她所见所闻之女子的一生，为自己，为她人作传，不论是高位的帝王，还是田间的农妇，她们都在谢宁的书中，有属于自己的姓名。 她们便是她们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现实里，她们都不再是附庸，她们是独立且自由的存在。 “母皇，儿臣能去给老师送行吗？”皇太女红了眼眶，自她出生起，谢宁便教导她，是她唯一的师。 “你唤什么老师？”燕曦捂着眼睛，掩住悲痛，“她是我的老师......你要唤师祖！” 即使她比谢宁还大上稍许，可两人相伴走过的一路，都是谢宁在细细的教她，那是她的老师...... “我要去送她。” 可去的人不仅仅有燕曦，但凡是跟随过谢宁，受过谢宁教导的人都来了，她们之中有官员、大夫、将士、商人、工匠、绣娘等等，男女皆有。 因为谢宁开了许多的学校，她不仅让天下女子都能入学堂上学考科举，也让万千贫户子弟有了读书学习的机会。 还有那并未见过谢宁的人，也去了。 谢家大开府门，进进出出的人有权贵富户，也有穿着旧棉衣的平民，他们或许从未见过谢宁，但谢宁给予了他们饱暖，他们永远记得。 燕曦停朝三日，在出殡那日，街边站满了送行的人，她们全都着麻衣，手上系着一段白布。 纸钱如云片轻轻飘过，犹如漫天花雨，招魂幡在半空中起扬，似乎引来了一息轻叹。 第1章 一梦华年 番外1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大周传奇帝师谢宁......后面的！快点把手机放下，等下这节课不给你过！” 少年眼睛圆润润的，不好意思的朝历史老师傻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老师，我奶奶说让我拍一下谢师祠，她老人家腿脚不便，还没去过一次谢师祠呢。 刚刚老师讲的好，我就也想拍下来给我奶看的。” 历史老师摆了摆手，指着飘在空中的摄像机，“全程录像呢，到时候你去下载就好了。” 正说着，车就停了，少年下车的时候瞧见前面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不小心一歪，连忙扶住，“安安，你小心些。” 他们今天上的是历史课，学到大周的历史，老师特意带他们来谢师祠参观。 叫安安的小姑娘轻声道了句谢，然后遥控着轮椅慢慢跟在老师身边，有学生问历史老师，“老师，这谢师祠都那么大的吗？而且种了好多花啊。” 历史老师走到安安的后面推轮椅，这样也能照顾到她。 偏头回答学生的问题，“并不是所有的谢师祠都是那么大的，而这些祭祀谢宁的庙宇除了周文帝盖的，还有很多百姓自发盖的，其中就以初旭盖的最大，而且种了最多的花。 当然，这都是记载，现在的谢师祠都是经过修复的。” “咦？初旭将军吗？我还见过她的画像，可高可高了！比须红英将军还高！她用的还是大刀，打仗可厉害了。” 有学生发出疑问，“初旭将军和谢太傅有关系吗？” 因为谢宁在世界各地建立学校的举措，再加上她是帝师，她们也就跟着亲切的称谢宁谢太傅。 “因为是谢太傅，初旭将军才能上战场，才有钱养活家庭，而且谢太傅还救了初旭将军好几次，且在京城的时候初旭将军都是住在谢太傅家里的，受了谢太傅的教导，这些在《周记》里都是有记载的。” “我也知道这个！而且第一个军事学堂就是从那里诞生的。” “你别胡说，军事学堂明明是谢太傅在熹平三年提议创办的，是在军中，不是在她家里。”这里的军事学堂是专门培养武将的。 一开始是为了给军中的一些将领进修用的。 这边两个学生辩了起来，那边又有几个学生问起了问题。 “老师，为什么周文帝不叫周武帝？而是她的下一任帝王称了周武帝？周文帝可是打下了北晋大半国土的，而且在晚年时期又将北靠乌蒙国那边打下了不少地盘，还气的乌蒙国反手去打高丽了。” 历史老师扶了扶金丝眼镜。 “这个嘛，就不得不说周武帝的小心思了，从《周宫实录》里可以了解到周文帝其实是想要‘武宣’这个谥号的，但无奈周武帝也想要，所以她就动了小心思，极力夸扬周文帝在文治上的功绩，最后成功将封号保了下来。 而且这周武帝也对得起她的这个封号。 不管是周文帝还是谢太傅，都想将周武帝培养成一个善治世的君王，毕竟前面文帝已经打了天下，后续缺的是治理。 但是周武帝自小跟着各个武将学武，自然也有了开辟疆土，将大周建立越发强大的豪情。 不过其中也有别的原因，你们可知道？” 学生们摇了摇头，还是那少年开口，“是不是因为对外开放越加深入？” “对，因为景宁年间机械钟表的发明，对时间精度的把握更高了，后面有对天文学了解颇深的工匠在此基础上发明了类似于现在航海钟的司向仪.......再加上造船技术的提高，大周对外交易的官私船队越来越多。 如此便发现了许多无人之地，据说没人愿意去这些无人之地，朝廷就把罪臣贬过去经营，也算是另类的开疆拓土了。 第2章 一梦华年 番外2 而周武帝是一个十分喜欢派使臣去‘友好’交流的皇帝。 使臣所到之地，若是和平交流还好，如果使臣被杀，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大周的铁蹄。 有时候都不用大周出动军队，出使的使臣自己就能带人把无礼的小国打下来.......还有一些西方国家，越加频繁的贸易往来加深了东西方之间各个方面的交流.......” 严格说来，的确是周武帝打下的地盘更多。 就在历史老师慢悠悠讲着周武帝一些友好交流史事的时候，后面的学生又忍不住开小差了。 “我记得初旭将军就出海打过一次仗，当时她都五十多了。” “真是老当益壮啊。”要知道古人的平均寿命和他们现在的可比不了。 “不过说起来初旭将军出海打的是哪个国家来着？” “那时候好像叫倭奴国，那个国家的人个子都不高，当时是因为倭奴国的人老是来骚扰大周沿海地区，倭患严重，恰好初旭将军在那里治军，当即就带着人打过去了。” “我怎么记得有野史写说是因为谢太傅生前不喜欢那里，后来初旭将军才带人打过去的？回来的初旭将军还评了一句‘果然是狼子野心’。” 后面的高个子女孩幽幽道，“不要拿这句话来评价好吗？雪球可是好狼宝，他们可不配，在大周和乌蒙打仗的时候他们还偷偷打到咱华北来了，杀了多少老弱妇孺？ 你们是不是尽看网上的野史了？” 谢宁在网上还挺火的，她所着的《云霞录》至今仍旧是销量最高的书籍，是为女子立传之始，史学研究价值极高，因为谢宁不仅用文字记录，她还会画，画人画物，画世间万物。 对于那些研究大周历史的历史研究学者而言简直就是福音。 而且除了史学价值，它里面对社会的观察，对人性的探讨，都十分具有研究意义。 在《云霞录》里她们可以看到一座大山压在女子身上，可以看到那些古代女子是如何努力推倒大山的。 正因如此，即使大周已然不复存在，现在是没有奴隶，属于共和的时代，但自那时起，女子便有了更加清醒的意识，她们应当与男子一般拥有平等的权利。 而现在，共和国之下，天地阴阳，没有尊卑之分。 这条路简单，却又难走，因为站在上层领导位置的人中，有了女子的身影，掌握了话语权，她们才能将话说出口。 她们才能独立且自由的站在阳光之下。 高个子少女摸了摸自己书包上的圆滚滚的白色小狼挂件，然后取了下一个递给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安安，我记得你也喜欢雪球，这是最新款的，毛绒绒的，手感可好了，送给你。” 安安是个很厉害又温柔的姑娘，学习成绩在她们班里，不，是学校里断层第一，每次回答她们问题的时候都可耐心了。 见安安接下挂件，少女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有谢太傅的小画卷，但是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抢到。” 谢宁在网上火的原因之一，颜值高，有着一批庞大的忠实颜粉。 其实历史上遗留的关于她本人的画像并不多，只三幅而已，两幅在博物馆里，还有一幅据说是在谢氏后代手中。 “真......真好看。”后面的同学惊叹出声，其他人也跟着抬头。 谢师祠里谢宁的塑像是平和的，没有给人压迫的感觉，令人心安。 巨大的白玉雕像俯视众人，似乎带着淡淡的悲悯。 但安安知道那不是悲悯，她家老祖宗从来不会怜悯世人，只会让人站起来，自己走。 而谢氏祖训，敢不学无术，腿打断，不用走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定下的，如此粗暴，偏生每一代谢家人都遵守。 “为何是白玉雕像？” 有学生喃喃问道，其实她们在网上也刷到过谢师祠的雕像，但都没有亲自参观来的震撼。 历史老师取了一旁的香上供，然后轻声答道，“因为大周尚玉，而玉与君子。” 她在大学以及研究生时期就专修过大周的历史，且对谢宁这个掀起了女性革命，推动了大周发展以及加速了工业革命时期到来的古人十分感兴趣。 可越是研究，便越觉得神秘，因为谢宁涉及的实在太多了，在她几十年的为政生涯里，大周的各项技术发展都有她的影子，甚至于现今共和国的出现似乎都有她的推动。 而且还是自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像是一个早早布好的局，而她以身入局，不仅给与她一般的万千女子蹚出了一条路，也延续了大周王朝几百年的寿命。 “那老师，你知道《云霞录》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非梦存真，渡华年。 第1章 旧时明月 番外1 浓绿深处是蝉鸣，薰风入弦，雨后的荷花散发阵阵清香，伴着风中水草的烈烈之声，弥漫整个庭院。 小雀儿压下细枝，低头梳理着自己略微杂乱的羽毛，忽地一旁的木窗乍然推开，惊的它落了好几根羽毛，扑腾着往空中飞去。 少女肆意的笑声响起，阳光映落在她的脸上，明媚又似骄阳。 “奶奶！” 正在井边捞西瓜的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怒道，“瞎叫唤啥呢！” 少女并不惧，左右瞧了一眼，就从窗口翻了出来，她才十七八岁，但个子已经有一米七多了，身高腿长的，翻个小小的窗户不要太容易。 “奶奶！”少女从后面抱住老太太，看似悄咪咪，实则超大声的道，“我过重本线了！六百八十五分呢！” “哎哟！咱家子期可真厉害！”老太太手一松，那比脑袋大的西瓜噗通一声掉入井中。 老太太笑的眼尾都是褶子，“那子期岂不是就能去燕京上大学了？” “嗯！就是离奶奶好远，不能常常回家看奶奶了。”说着刘子期有些沮丧，去燕京读大学是她的梦想，可她也很舍不得奶奶。 祖孙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面临那么远距离的分别。 “那有什么的，咱村里人都好，而且还有那娃娃村官，她们时不时就下乡看望老人家，奶奶身子骨也还硬朗，能等到子期回来的。” 见刘子期眼中慢慢蓄起泪，刘奶奶拍了拍她垂下的脑袋，“子期是奶奶的小鹰，总是要高高飞起的，天空那么大，该与别的小鹰一起看看别处的山和水。” 刘子期坐在井边，环住老太太瘦弱的腰身，“子期会变的很厉害，然后走到哪儿都带着奶奶。” 所以要等她。 “这是大好事，不要哭了，等下把福气都哭没了。”然后刘奶奶又将井里的西瓜拉了上来，和抱着大西瓜的刘子期一块回屋。 “等吃完西瓜，就和奶去观里还愿。” 村子附近有一座矮山，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里面只一个老道守着，刘奶奶就是在去观里上香的时候捡到刘子期的。 小小的娃儿躺在草垛里也不哭，见着刘奶奶就咯咯笑，刘奶奶一下就走不动道了。 她总觉得自己在等什么，当看到额头有一块淡淡黑斑的婴孩时，刘奶奶知道自己等到了。 这个孩子，是她等的人。 在这个时候，偏僻的小村里，多的是人家“送”孩子，一般都是放在没孩子的人家门口，要不然就是放在田边的草垛里，然后就有心疼孩子的人家捡去，自己养，或者给没孩子的亲戚养。 刘奶奶抱着孩子，没有回家，而是返身回了道观。 老道士说这是缘，这孩子等了刘奶奶，而刘奶奶也在人间等待，这才续了她们上一世的缘。 但是刘奶奶已经四十多了，还没成亲，她父母早早没了，也就没人逼婚，其他的风言风语她自己又不在乎。 有人问刘奶奶为什么不结婚，刘奶奶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看谁都没意思。 某一天她在道观里摇了一支签文，老道就给她解，只道她还念着上一世的亲人牵绊，可有人走的快，有人走的慢，而她走的慢，所以无法得到与牵绊之间的圆满。 她得到了什么，也就注定失去些什么。 这孩子是闯进来的牵绊，一道细细的因果线牵引着她们，没有分离。 第2章 旧时明月 番外2 其实那时老道也奇怪，他自己的道行并不深，但却略微能看到刘奶奶身上有受到庇护的痕迹，虽然那道庇护的浅浅金光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刘奶奶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她就把孩子当孙女养了，这一养，就是十八年。 当初小小的婴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刘奶奶再也没体会过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因为她的生活已经被小太阳填满了。 两人刚走进屋子，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播放新闻访谈，刘奶奶拍了拍刘子期的胳膊，“电视不看要记得关掉，你这孩子，老忘。” 其实家里并不是那么的缺钱，因为年轻的时候刘奶奶刺绣的功夫特别好，从给人做衣服到现在偶尔给其他找过来的人做绣品过活，养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刘子期也争气，自上学开始每年都拿奖学金，只不过在上了高中后就没拿第一名了，听她说是因为她们班里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姑娘。 刘奶奶见过那姑娘，长的温婉可人，俊极了。 见刘奶奶在切西瓜，刘子期便想换个刘奶奶喜欢的节目，却突然看到电视上出现一个穿着军装，面目沉稳冷静的女司令坐上讲台，开始为她们讲解此次军事演练所用到的一些新式武器。 其中还提到了抗日时期的一些武器。 刘子期却是将视线落在了那荧幕上的一张张旧照片上，一寸照片上面容坚毅的她，穿着一身旧军装站在机床旁指导操作的她，蹲在地上和一群老师傅修理从敌人那缴获的武器的她，举着步枪射击的她......最后是坐在病床上面容苍白的她。 是为了抗日胜利贡献了一生的谢女士。 随着女司令的讲述，谢女士留下的笔记一一解封展现在众人面前，一张张一页页的都是各种武器设计稿，华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军事水平提升到世界前列，谢宁的笔记在其中功不可没。 里面有一些即使只是设想和初稿，但却让一些专家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不仅如此，华国建国后发布的一些政令，也有她的影子。 逝去在黎明之时的她依旧举着火把，为他们前进的道路上驱散了些许黑暗。 人虽亡，英魂未灭。 她说，盛世终会到来，而她，也值得被盛世里的人所铭记。 看着黑白照片上的浅浅笑颜，刘子期忽然有些想哭，她始终不敢想，在病痛折磨之下，谢宁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 或许是因为，她想看到这个国家升起第一抹旭日吧。 站在刘子期身后的刘奶奶看着电视上的黑白照片觉得有些熟悉，可她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只是觉得很亲切，很温暖。 “莫哭了。”刘奶奶将西瓜放在茶几上，揉了揉刘子期的脑袋。 “谢女士是个很伟大的人，奶奶，我也想成为谢女士那般的人。” 刘奶奶肃着的脸柔和下来，“子期也很好，咱们子期的梦想可是让更多的人吃饱饭，吃好饭。” “嗯，我也很好的。”刘子期并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蹦了起来，抓了一块西瓜后就跑出了门，“奶，我去之禾家玩！” “路上小心啊，骑慢点！”等人走了，刘奶奶才想起还要去观里还愿。 刘子期骑的是自行车，她家在村里，而方之禾的家里在镇上，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 刚骑到方家楼下，就看到了一群在干架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的在单方面殴打女的，而旁边都是拦架的人，那被打的中年女子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刘子期在一旁把车锁好，也凑到人群里吃瓜。 还没听几耳朵呢，那拦架的一个婶子就拉起了那中年女子，“李红，你别只顾着哭，我们妇联给你家调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就一句话，离不离？ 再过下去你被打死了都不知道。” 众人一听，俱是一震，哪有人劝分不劝和的？ 不都是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吗？ 那妇人唯唯诺诺的，抽泣着开口，“这咋离啊？我还有三个孩子呢，而且离了婚，还有谁要我？我也养不起三个娃呀。” 劝分的陈婶子一脸无语，“你命都要没了，还担心以后呢。” “我家这个只不过是喝醉了，他平时不这样的。” 这话说的周围人都不信，要知道平日里就是赵大没喝酒，脾气上来了也打人，不仅打媳妇，还打孩子。” 这么一想，众人也觉得这婚还是离了好，但有些年纪大的老大爷可不这样觉得，不就是打媳妇吗？ 这算什么大事？ 陈婶子也是无奈，瞥了一眼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孩子，虽然这对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她们依旧想努力劝一劝，让这做妈的清醒点，不然以后自己和孩子都遭罪。 而且上面有政策，作为单亲妈妈是有补助的，绝对不会让李红养不起孩子，至于再嫁，陈婶子更觉得李红的思想有问题了。 她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可以任意买卖交换的物品，为什么要怕别人不要她呢？ 陈婶子定了定神，可这就是她们的任务呀，保障妇女儿童利益、保护和教育妇女、保护和教育儿童。 教育更多的妇女明白什么是独立，承认自身存在的意义，勇于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和利益。 第3章 旧时明月 番外3 “子期！” 正当刘子期竖着耳朵听的乐呵，脑袋就被一个纸团砸到，抬头一看，方之禾正在二楼阳台上冲自己招手。 刘子期把掉在地上的纸团捡起来，离开了吃瓜现场。 方之禾家境富裕，所以才在镇上有着一套三层的小楼，因为她爸妈经常忙着生意不回家，所以平日里方家只有保姆和方之禾住。 不过今天方母和方父都在，而且方父还是躺在沙发上的，面色有些白的样子，方母则是站在阳台打电话，似乎是在谈什么合同的事情。 方父一脸的哀怨在见到刘子期的时候瞬间收了起来，恢复了温和儒雅的模样。 “子期来了？之禾在二楼呢，你们玩，等会儿我让王姨送水果上去。” 刘子期乖巧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熟门熟路的上楼了。 一开门，就瞧见方之禾坐在地上剪着什么，刘子期凑前一看，“谢女士的照片？你这么快就打印出来了？” 这样的老照片，她也留有一张，不过不是谢宁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本英文书籍里发现的，那是一个很像奶奶的人。 是痛苦麻木的奶奶，她留了下来。 尽管知道那不是奶奶，但是她还是有些心痛，留下来，提醒自己，要让奶奶幸福。 “嗯。”方之禾将剪裁好的照片细细的放进一本小相册里。 “以前爸爸给我带回来的书里有好些题就是谢女士出的，其实那或许不该是我这个阶段能解出来的题，但我就是觉得很熟悉，然后顺着心意去做，竟然全都解对了！” 好像她本来就做过一般。 而就在今天早上，她看到了新闻上的谢女士，谢宁，突然就有一种恰逢故人的感觉，她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视线落在刘子期的面庞上，方之禾说出了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其实一开始她也觉得刘子期的面容很熟悉，今日一看，却是和谢宁长的有五分相似。 但是谢宁就是谢宁，刘子期就是刘子期。 刘子期盘腿坐下，也认同方之禾的想法，“我奶说，如果觉得某一个人很熟悉，说不定两人在上辈子有缘分呢。” 方之禾虽不信，但听了心中还是很开心，“那我今生跟随谢女士的脚步，同她一般，报效祖国。” 刘子期也狠狠点头，“我也是！对了，之禾，我考了六百八十五分呢！” 她的成绩很好，来方家就是为了分享喜悦的，不过她并没有问方之禾的成绩，因为方之禾在高考之前就被科大录取了。 “恭喜！”方之禾眉眼弯弯，刘子期不算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但她足够刻苦，所以她攀上了高峰。 “对了，方叔叔怎么了？”刘子期心中还是有些奇怪，方父刚刚是想起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面色扭曲了一下坐了回去。 方之禾面色红了红，但还是小声道，“我爸去做结扎了。” 对于那些不再要孩子的夫妻而言，现在医院是倡导男性结扎的，而且还有健康频道专门开了一期节目去讲这个事，提升人们对绝育手术的认知。 男性结扎手术虽然也有风险，但是比上环要更安全一些。 而且在八九十年代实施独生子女政策的时候有上层女性领导人倡导男性结扎手术，即使很多人不愿，却依旧在强压政策下达到了百分之三十的比例。 看起来似乎不多，可这也是一个进步，痛苦和即将面对的利益损失不应该只由女性承担。 也是因此，现代对于男性结扎手术的抵制情绪要轻了很多。 方母就是因为没有做好措施，然后就又怀了一个，当然，她是不可能再生的，毕竟她年纪也大了，怎么都是自己的健康最重要。 在决定将还未成型的孩子流掉后顺带把方父踹到医院去结扎。 她们在很努力的，一步一步提升女性的地位和话语权，或许很慢，也很艰难，但是总有人如飞蛾扑火般，燃烧自己。 不管是政界商界，亦或是文坛医学领域等等，上层和下层都有清醒的女性在努力，为更多的女性拨开迷雾。 去往燕京后，方之禾与刘子期约在一起去了那座扬落谢宁骨灰的崖边，如今那里摆满了花。 方之禾将手上的白色山茶花放下，山风吹来，似乎是予她的回应。 一旁穿着素色旗袍的老人看着方之禾，笑道，“这山茶花真好看，谢女士会喜欢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方之禾。” 方之禾啊......谢姨有一个牵挂了很久的学生，好像就叫方之禾，谢姨太忙了，忙到来不及悲伤。 “我叫南嘉，南有嘉鱼，烝然汕汕。” 她平安顺遂的长大了，得了一世平安喜乐，也见证了祖国的强大。 在她之后，会有更多的孩子平安顺遂的长大，生活在盛世里，见证祖国的繁荣富强，并为了祖国越来越好而努力。 未来的空白，由她们填写。 第1章 深度虚拟 番外1 这个世界总是被阴雨笼罩着，它就像是一颗腐烂斑驳的球，似乎总有一日会被彻底湮灭，无数人在想办法逃离这个地方，他们在想，或许遥远的星空，会有另外的安居之所。 有人选择逃离，也有人选择留下，他们舍不得生活了那么久的蓝色星球，即使它现在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人总是犯了错，才知道悔恨。 展琳高高俯视着底下训练的士兵，一切似乎都在回归正轨。 仿生人的实验被叫停，而完整的克隆实验被禁的强度更大了，如今只有纯粹的机械和用于医疗方面的克隆和基因编辑实验。 或许还有疯狂的科学家进行某些“创造生命”的实验，但是在政府不配合的情况下，这些实验的生存空间极其有限。 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就是冰冷的监狱。 如今的政府和军队，再也不是属于财阀集团的私人服务团队了。 政治体制的改革，上层建筑的重建，让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平等的权利。 他们不必再为了与机器争取工作岗位而让自己义体化，也不再买不起医药，为了治病倾家荡产，不必再......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理应是大部分人的福祉，而不是极少数人的专利。 这些是人类社会的变化，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机械是工具的标准化扩散，而并不对标人类，只有机器才有标准与不标准，合格品和残次品之分。 然而人类社会内部的改革变化并不代表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改善。 笼罩在阴霾之下的生存环境，是人类的自食恶果。 科技的发展似乎总是伴随着自然的破坏，有人尊崇于自然，在发展的同时尽量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加以保护。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在联邦成立之前，总有那么一些国家和人类为了私利肆意的将污染物质排放。 因此，人类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存环境所拥有的居住寿命更短了，直到阴雨连绵不断，荒沙一步一步蚕食绿地，陆地被海水吞没，生物的基因发生异变，越来越多的人类才来后悔。 才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治理当中，呼吁人们要爱护环境，保护自己生存的家园，但其实，破坏环境的人依旧在破坏，而真正响应呼吁进行节约的人显得那么讽刺。 更多的人迫切于寻找一个更适合的居住地，太空殖民计划，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帘。 那似乎是一个拯救的符号。 财阀集团，那些站在顶端的人通过政府，以这个符号进行敛财，冠冕堂皇的说，如今每一个人出的每一份力，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努力。 似乎真的如此。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人们发现了适宜居住的地方，可到那个时候，真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毫无代价的坐上殖民的太空飞船吗？ 以前在财阀集团控制下的社会不能，但展琳相信，现在可以，因为她相信谢宁。 “展指挥，这是今年刚测定的异能者名单以及与北区前几年的对比数据。”文员敲门进来，将资料传给展琳，并且继续汇报。 能够觉醒异能的人数在变少，谁也不知道这个趋势是好还是坏，甚至还有人提议将当初用以给仿生人觉醒异能的办法用在人类身上。 只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支持他，毕竟他这个提议在当初都过不了国会，更别说现在了。 能激发异能的仿生人，都是在制造的时候就经过专门的基因编辑，而激发过程也很残酷，分三种结局，一是激发成功，二是未成功，但活着，活着的就进入另外一道程序，作为普通商品进行售卖。 最后一种情况，也是概率最大的，便是彻底死亡。 人类用这个办法激发异能，都不到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且是违背人道主义精神的。 值得庆幸的是，异形生物似乎都退居到了深海，人类在陆地上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展琳偏头看向文员，“今年的议会在北地展开，总统大人那边可有消息？可会亲自过来？” 第2章 深度虚拟 番外2 文员点开总统的回信，“今年总统依旧是以线上的形式参加。” 展琳心中不是没有过怀疑，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宁了，可不管是下发的政策，还是兔子，都告诉她，谢宁没有问题。 且谢宁偶尔还会和她通信，说一些关于南部军区的形势，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劲......或许是她多疑了吧。 甩了甩脑袋，展琳拿起自己的拳套就去了训练场，她没有异能，所以她得变的更厉害，若不然，也压不住好不容易才完整得到的北部军区。 沈秀雅和沈臣，以及一些新贵和财阀集团残存势力，忌惮的都是谢宁的实力。 不过好在官场中阶级之间的差距在拉小，她也得培养更多的，忠于谢宁，忠于联邦，忠于人民的队伍及军事将领。 走到一半的展琳忽然想起，似乎兔子也很久没有在人前显现过了，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怀疑，兔子是人工智能，且还要监控另外两个人工智能，在谢宁不出门的情况下，自然也是陪在谢宁身边的。 可其实兔子并没有陪在“谢宁”身边。 而是窝在谢宁的一栋海边别墅里，在那里掌控着整个联邦的行政。 空荡荡的别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是在今天，却来了一个人。 兔子看着站在别墅外面的金发少年，少年手里抱着一个装满彩色蝴蝶的玻璃罐，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飘扬，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安静，沉默，宛若他的底色。 “兰斯。” 兔子的声音响起，它不明白为什么兰斯会来这里，毕竟他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不是在做实验组装，就是盯着玻璃罐子发呆。 兰斯安静的等了一会儿，然后就将一个小蝴蝶模样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智能面板上，不一会儿大门就开了。 兔子：......其实它不是不能阻拦，只是不想而已。 金发少年抱着玻璃罐子一路走进别墅，他曾经来过这里，所以并不陌生，兰斯站在谢宁的房门外，兔子已经飞了过来。 “不可以进去。”这是谢宁的房间。 然后兰斯就蹲坐在门口，视线透过门口对面的落地窗散于深蓝的海面。 兔子围着兰斯的脑袋转了几圈，它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走了。” 兰斯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抱着玻璃罐子的指尖发白，一滴又一滴泪砸在地板上，兔子打开落地窗，咸湿的海风扬起暖色的窗纱，拂过少年的发丝。 望着远处的海浪在阴霾的天空下翻滚，兔子也回忆起了当初在空行岛的场景。 它在看到谢宁出现的那一刻，立即就飞了过去，但在对上谢宁视线的瞬间，它觉得自己的芯片似乎出了问题，很烫很烫。 “你不是她。” 明明是冰冷不夹杂丝毫感情的机械音，可却透露了它内心的恐惧与慌张，还有茫然，人工智能也会有情绪吗？ 数据告诉它，不会。 但是创造它的谢宁告诉它，如果感受到了，就不要拒绝。 穿着白色军装的“谢宁”定住了脚步，她的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一举一动都宛若真正的谢宁。 她没有谢宁的记忆，但是却看过谢宁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在强大的模仿能力之下，她是完美的，另一个......完美的“谢宁”。 “你很聪明。”“谢宁”如此道，“但是......你是在悲伤吗？这并不符合人工智能的底层逻辑。” 正说着，一条巨大的触手挥了下来，是208，它比兔子要更早的发现“谢宁”的不对，因为那道让它安心的气息，不见了。 只是它呆愣的时间比兔子长，然后就是心底的暴虐成倍增长。 “谢宁”躲避的速度很快，即使208现在在异形生物之中是顶尖的存在，但却碰不到她分毫。 “很敏锐。”说话间，双方已经过了好几招了，但是208依旧碰不到“谢宁”，对方只躲避，并不伤它。 第3章 深度虚拟 番外3 最后是兔子叫停的，208不懂，但却依旧收起了触手，只是眼中还残存着暴虐嗜血的欲望，或许还有一丝害怕茫然。 它已经习惯待在谢宁旁边，它从未想过谢宁会离开它，它很厉害的，它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谢宁。 而且谢宁自己就是一个强者，在这个世界上能伤到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208并不觉得谢宁是去世了，它只是单纯讨厌这个顶着谢宁脸的人。 等把这个人吃掉，它就去找谢宁。 兔子是人工智能，它刚刚接通了另外两个人工智能，也知道了这个人是谢宁留下的，而它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在这个“谢宁”的领导下，按照谢宁所遗留的政策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运行下去。 兔子很难过，它依旧不懂谢宁为什么要扔下它，明明，它是谢宁创造出来的，它一直以为两个人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莫斯和柯诺透过一旁悬浮车的智能监控看到这里，心中也有稍许的沉默，谢宁抛弃了兔子，忒希斯也抛弃了它们。 它们再也找寻不到任何一点关于谢宁和忒希斯的踪迹，它们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谢宁和忒希斯是彻底的消失了，将自己融进世界核心里，还是去往了真实的世界。 不管是哪一种，它们似乎都不能接受。 察觉到莫斯和柯诺的想法，兔子耳朵都立的直直的，芯片更烫了，不过它心中也起了欲望，那就是变的更厉害。 如果，它能解析这个世界呢？是不是，就能找到谢宁了？ 海水拍打到岸边，在沙滩上散开白色的浪花。 见208和兔子终于冷静下来了，“谢宁”这才自远处瞬移过来，兔子摇了摇耳朵，怪不得刚刚208都打不到人！ “本来还想瞒着你们的......”看来以后她还是少出面见人的好，208和兔子能认出她，那别人或许也能，总归是麻烦。 谢宁在离开的时候给208和兔子都留了东西，或者说，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交给208和兔子。 留给兔子的是刻画于它数据逻辑深处的，一面红色的旗帜，那是谢宁的信仰，也是谢宁对兔子的私心，如果遇到危机，那将是兔子最后的退路。 而谢宁交给208的，是一把钥匙。 “谢宁”对上208不复平淡无波，弥漫着冰冷暴虐的眼睛。 “她说，如果你依旧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那便叫九钥吧。 曾经，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解开你身上的枷锁，可她离开的太匆忙，所以，要你自己去寻找那真正的，能解开基因锁的钥匙。” 208能够从那么多的异形生物中脱颖而出，除了它自己内心的强大，更有身体基因带给它的优势，可这些优势在某些时候，也是禁锢它的枷锁。 谢宁在对208进行观察实验以及基因分析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208的寿命比一般从实验室出来的异形生物都要更短，即使现今的它拥有极高的自愈能力和无比强悍的实力。 可它会在到达某一个节点后迅速衰落。 而谢宁交给208的那一把钥匙，是她手底下生物团队研究的些许成果，或许对208有用，但更多的，还得靠它自己去寻找，去突破。 “九钥。”208......九钥，接受了这个名字。 它是聪明的，只不过以前一直不愿意去想，并且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感觉挺好，很舒服，它只需要听谢宁的话就好了。 可是现在让它听话的人不在了...... 青年低垂着眉眼，静静的看着手上用冰凝结而成的钥匙，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是水母......墨绿色的发丝在垂落，遮住了它的神色。 九钥没有再回陆地，而是从船上捞起偷偷上船的小水母沉入了深海。 剩下的“谢宁”跟着兔子一起上船返航，站在甲板上，海风夹带着湿气拂过，“谢宁”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马赛克。 不过她却并不在意，谢宁的身体已经和忒希斯一起融为了世界核心，而她，既不是谢宁的克隆人，也不是仿生人，而是......冰冷的数据。 “谢宁”抬头仰望天空，其实......人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真实还是虚拟。 只要承认自己的存在，真实和虚拟，又有那么重要吗？ 第912章 归人笔记 1 “喵——” 谢宁沉在意识里，思绪不能动，只这猫叫响起，她才恍然有了一丝清醒，但身体比意识醒的更慢。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便是瓷器相碰发出的叮铃声，椅子刮蹭过地板，好像是有人坐下了。 谢宁还听到了隐隐的呼吸声，有些粗重。 忽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谢宁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暗沉的白色蚊帐，耳边是自己清晰急促的喘息声，好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醒了？”这道声音有些粗哑，仿若刮砂纸。 谢宁有些僵硬转动脖子，然后便瞧见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坐在木桌前，屋内没有点灯，只小小的窗户里透出些许晨光。 她有些看不清老太太的面容，脑中纷乱至极，谢宁沙哑着声音开口，“嫲嫲。” 她似乎是很久没有喝水了，嗓子干涩的厉害，上下嘴唇一碰，还能感觉得到泛起的硬皮。 老太太并没有应声，只沉沉的盯着谢宁看，她长的本就不是怎么慈祥的面容，如此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了后背发凉。 谢宁觉得身体依旧很沉重，她的脑子似乎也迟钝了许多。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九点学校就开始报名了。” 老太太终于动了，她挪动着脚步走至床前，然后将一个手串和一条红绳系到谢宁的手腕上。 一冰凉一温暖，很奇怪的感觉，谢宁的手下意识的一缩，但老太太抓的很紧，以谢宁现在的力气，根本挣扎不开。 本来还半阖着眼睛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发烧的谢宁顿时觉得身体一轻，刚刚那种沉重感消散了许多，有点奇异，但或许是碰巧。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的恢复，或许是刚刚的动作让她的意识更清醒了。 “这是保平安的，记得不准取下来。”说罢便出去了。 而刚刚叫唤的黑猫也从窗户口跳下来，跟着老太太一块离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屋内又重归了黑暗，只有长桌上的那扇小小的木窗散进一点晨光，映入眼中，忽的有些刺眼。 谢宁闭上眼睛，她觉得很怪异，但是残存的记忆告诉她，老太太和这小姑娘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 至于小姑娘是为什么去的，谢宁也没有太多的记忆，最后的记忆就是老太太拎着包裹离开的场景。 而后原主就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一直到今天早上老太太回来，变成了她...... 记忆里老太太离开的场景并不少见，因为老太太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神婆，很多人会请她去做法驱邪，不然就是来这儿“问仙”。 老太太就靠着这一门手艺养活的祖孙俩个。 谢宁有些沉默，虽然她自身的存在就有些不合理的，但她还是相信科学，一切东西都能得到科学的解释，只不过人们还没达到那个认知程度罢了。 在她的认知里，这都是封建迷信，怕是这老太太善于察言观色，又学了点糊弄人的手段，这才打出名声去。 每次老太太出门，都会给小姑娘留钱，有这个钱，吃饭是不成问题的。 谢宁摸索到床边的开关打开灯，而后靠着床头垂着眉眼看向手腕上的珠串。 是瓷的，上面没有什么花纹，就是简简单单的白，她的手腕上还有着一道小小的牙印。 想起刚刚的刺痛和那只黑猫，谢宁扯了扯嘴角，倒是有灵性，没把她咬破皮，不然她就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了。 毕竟家里这黑猫可没打过疫苗，吃的也杂，是抓老鼠的一把好手。 起身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足够清醒后，谢宁才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回身叠被子。 这是那种厚实的老棉花被，怪不得刚刚她盖着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的确很重。 第913章 归人笔记 2 小姑娘的房间不算很大，约莫十五平米的样子，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的木架子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木桌。 谢宁看着衣柜里的衣服还有些恍惚，她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类形制的衣服了，不过....印着卡通小羊的玫粉色条纹上衣，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微喇裤子...... 她小的时候好像也不是穿这样的。 谢宁一时间有些闹不清现在是什么年份，毕竟她接收的记忆都是残缺的。 最后谢宁还是挑了一套小学的校服穿了上去，白上衣加黑色扎脚裤，然后对着镜子梳了一个清爽的高马尾。 离开前脚步又是一顿，回身把镜子扣住了。 老太太从小就教原主，卧室里的镜子在不用的时候一定要扣上，特别是在睡觉的时候不能对着床头。 其实老太太还说卧室内最好不要放镜子，但是原主想要，便退了一步。 谢宁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依着小姑娘的习惯做了。 拉开木门，便瞧见对面墙前摆着一张长桌，上面供着一尊老君像，而老太太正在念念有词的上香。 但谢宁的视线却是被墙上的旧挂历吸引，2008年8月31日，竟然是这个时候。 见谢宁出来了，老太太就递给她三支香，“插门口去。” 在谢宁要接香的时候老太太又收回了手，“先去洗漱。” 谢宁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这儿上香的人是要先洗漱的，便应了一声，去了后院。 后院并不大，不到六十平的样子，除了靠近房屋的那一片做了水泥小廊，其他都是铺的青砖石，上面还有些微青苔，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打滑。 靠近后门那儿一片用围栏圈了一块地方养着鸡鸭，卫生间则是在靠近厨房的右侧。 谢家其实不是那么的穷，家里也是用上了热水器的，只不过不是电的，而是煤气的。 刚刚在房间的时候谢宁还没有感觉，现在站在卫生间里，被头顶的白炽灯一照，谢宁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过于苍白了，脸色还有些发黄。 而且原身还不高，大概一米五的样子，谢宁将手指搭在腕上，果不其然得出了一个营养不良的脉象。 谢宁回忆起原主吃的那些东西，略有些沉默，老太太吃素，原主跟着老太太也是从小就吃素，怪不得营养不良。 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补一补，身体健康最重要。 洗漱完便接了香出大门口，门框边上挂着半斜的竹筒，里面装了沙，是专门用以上香的。 今天刚好是初一。 谢宁先是拜了三拜，然后插上香后又拜了三拜，这是固定的程序，但有时候先后拜的次数又不一样，挺复杂的。 在谢宁回去的时候方桌上已经摆上了两份早餐，鸡蛋豆浆和包子。 在咬下第一口的时候谢宁便愣住了，“肉包子......” 老太太喝着豆浆，掀起眼皮淡淡瞥了谢宁一眼，“你十三了，不用继续吃素了。” 谢宁心中的怪异感更甚，十三岁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转折点吗？她总觉得这老太太知道她已经不是原主了。 可若是知道，又为何如此冷静呢？ 谢宁的视线轻轻绕过老太太，打算按兵不动，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希望是她多疑了。 在临出门的时候谢宁又被老太太叫住了，“别忘记带伞。” 谢宁稍微能预测一点天气，今日是不会下雨的，但原主怕的不是雨，而是怕晒。 拿起角落里的伞，谢宁心中回忆着原主被晒后的反应。 大概就是皮肤会刺痛红肿，应该是对紫外线格外敏感，以后有条件她得去医院查一查，现在她还没有单独就医的条件。 谢宁回头看向老太太，对方就这么站在门内暗处送她，明明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了，可外面的光线似乎透不进去。 “我先去学校了。” 扶着自行车走出巷子，转过拐角后谢宁才尝试上车骑行，她很久没骑过自行车了，不过底子还在，试了几下就骑的顺畅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原主要去报名的学校具体方位在哪里，原身是个很宅的小姑娘，除了上学，基本上不出家门，因此街上都是三三两两去学校报名的学生，而原身却并没有什么朋友。 第914章 归人笔记 3 不过更多的还是家长送孩子去报名的，谢家不一样，自从三年级后，不管是报名还是上学，都是小姑娘一个人去的。 谢宁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然后向上骑个五六百米左右，右拐上坡，上面就是原主考上的学校。 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初级中学。 不过建在地势那么高的地方，如果供水没做好的话，是很容易断水的。 “阿宁！” 正当谢宁随着人流去报名窗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声叫唤，谢宁回头一瞧，是自己的小学同学，丘童安。 “童安。”然后看向丘童安身后的中年男人，谢宁也礼貌的打招呼。 丘童安在小学的时候就是班长，和谢宁算不上朋友，但也是关系较好的同学。 “阿宁，你在几班啊？”两人边说边站在队伍后排队，往前一瞧，可还有三十多个人呢。 “一班。” “真巧！我也是一班的！我听说初中是有同桌的，你要和我一起坐吗？”丘童安性格活泼，但其实她恰恰更喜欢谢宁这种安静的性子。 而且谢宁的成绩超级好，是这次全镇的第一名呢！299分，就数学扣了一分，谢宁的作文都是满分的。 和学霸做同桌，她的成绩肯定也能提高！ 一旁的丘父也笑呵呵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叫谢宁的小姑娘学习很厉害，自然乐意自家闺女和这样的孩子一块玩。 谢宁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乖孩子。 谢宁思考了一瞬，还是点头应下了，她对于和谁一起做同桌都无所谓，不知道这里的学校能不能跳级，她想学更深的东西。 而且如果学习成绩好的话，她也能挣点奖学金，即使空间里存了很多黄金珠宝，但不到必要的时候谢宁是不会动的。 她要更多的靠自己，而依赖某样东西只会让自己产生懈怠。 丘父忍不住烟瘾，就走到拐角的地方摸出了一根烟来抽，正好有那报完名的家长见到，便走了过来打招呼，俩人都是熟悉的工友，不过现在却不在同一片地方干活。 丘父摸了一根烟递过去便开始唠嗑，谢宁闻到烟味，有些不适的扭过头。 丘父听见工友问起工地上的事就忍不住叹气，弹了弹烟灰，“听说你们那儿的工程不顺利？” 那工友也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有人瞧见不干净的东西了，老廖那家伙半下午的游荡到湖边去，差点就沉下去了，幸好被守水库的人拍醒了......等老板请人来弄干净再说吧，不然自己沾了去，怕是倒霉都是轻的。” 他们这些做工程的，不管信不信，都得当真事去对待，敬着点总没错。 “你们是在哪儿修的？” “上联村那块不是有个丰邑水库吗？就在那上头修路。” 丘父干了这么多年工程了，虽然自己没遇上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但却听了不少，“那路旁就是湖，可淹死过不少人，你们怕不是遇上水猴子了吧？” “谁知道呢？只盼着上头能赶紧解决了好开工，总赖着也不是个事。” ....... 谢宁听着两人越聊越离谱，默默跟上了前边的队伍，谣言总是越传越夸张的。 一旁的丘童安也在耸着肩膀偷笑，“大人总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哪里有什么水猴子？那丰邑水库我也去过，就在下面那一块野餐。 它上面就是沙路，侧边还立了一个牌子，说什么内有水鬼，请勿下水。 其实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上联村那一片有好多孩子去丰邑水库游泳，就咱们班那什么，刘彦，对！他城里的舅舅都带着家人在暑假的时候去水库游泳来着。 那儿可大了，水也清，风景也好看，等周末的时候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带你去。” 谢宁摇了摇头，“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但水库里的水深，很危险的，还是不要去的好，不过那里都没人管的吗？” 任由孩子扑通扑通的下水？就是没有水鬼，那孩子一个不小心也上不来了。 “有啥好管的，那么一大片，就一个人守着，就是别人下去也不知道。”就看谁家的家长打的狠管的严，她是不敢下水的。 敢下水，屁股打烂，别以为上初中老豆就不打人了。 谢宁哑然，不过她也管不着，只和丘童安一起报完名，然后再去新开的那家超市买一些学习用品就各自分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午饭。 只是谢宁怎么想都没想到在学校里刚听到关于水鬼的谣传，自个儿晚上就被告知要去那什么丰邑水库。 “嫲嫲，我明天还要上学......” 所以去坑蒙拐骗就不必带上她了，她还是得想办法挣点钱，这样或许老太太就不用继续做这样的事了。 “你不跟着去，我的本领传给谁？” 谢宁脑中浮现老太太跳大神的场景......糊弄人的本事吗？ 第915章 归人笔记 4 老太太并没有给谢宁拒绝的选择，只让她做好准备，然后也没有对她进行口头上的教导，大概是打算身体力行，让谢宁自己看自己学。 不过倒是扔给了谢宁一本蓝皮旧书，虽破旧，但却没有被虫子噬咬的痕迹，应当是平日里爱护的很。 “这个月你就先背这本书，学算，下午三点的时候有人来接，记得定闹钟。” 说完老太太就回房了，除了有事外出和有客来访，老太太基本上都是待在房间里的。 谢宁并没有睡意，只开了灯看书，因为这个房间的窗户小，光线很暗，所以需要开灯。 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是中午，房间里倒是比早上的时候暖和了许多。 蓝皮书全都是用的繁体字，对于谢宁来说并没有阅读困难，毕竟民国的时候她书写用的就是繁体字，只是这书里的内容让她有些惊讶。 因为这只是一本简单的介绍阴阳八卦和六十四卦象的书。 谢宁对于这方面不说精通，但也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这在上个世界也是必学的知识点，更别说她还一直和司天监合作改进仪器。 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中八卦图形上的一横便是阳爻，自中间断开变为两个短横就是阴爻，阳爻和阴爻经过八种排列组合便构成了八种不同的天象。 由八卦推六十四卦，再由六十四卦接着推，就像是一个排列组合的数学题，可以无穷无尽的推演下去。 而其中让人不可忽视的就是，规律。 关于六十四卦辞，谢宁学过且背过《周易》，但并没有深入去了解。 正当谢宁沉浸于推算时，一旁的闹钟就嘀嘀嘀的响了起来，现在是两点四十五分，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看了一眼周围，谢宁把自己书包里装着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放了一把折叠伞和折叠水果刀进去。 有背包掩护，也方便她拿取别的东西。 外面老太太已经坐在方桌旁了，而那只黑猫正蹲在桌子上舔爪子，听到谢宁出来了也只是瞥了一眼，是只高冷的小猫。 谢宁注意到老君像前又上了新的红香烛，蜡油的气味萦绕在周围，倒是不难闻，而且还不会给人一种憋闷的感觉，却是有些怡然宁和的味道。 待墙上的圆盘钟表指向三点，外边便响起了摩托车马达的轰隆声，声音很大，谢宁猜测这个摩托车的质量应该不大好。 不过等待两人的并不是摩托车，而是一辆小三轮。 说实话，谢宁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三轮车，而且因为路况不好，颠簸的很，老太太还没什么，谢宁胃中已经开始翻腾了。 不由悄悄按压穴位，减轻呕吐的欲望。 前面的三轮车司机一手抽着烟一手开车，还扯着大嗓子和老太太唠嗑。 在外面的老太太倒是没有在家里那般沉默，谢宁听着两人用着方言交流，一路没有说话，因为她对这里的方言掌握的还不是很好，少说少错。 听这口音和记忆里的一些了解，现在她所处的位置大概是粤省，而就她所见的小镇经济情况，这里大概是粤省的偏僻地带。 从镇上坐车到丰邑水库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谢宁没心情去关注沿途的风景，待下了车，才感到身体为之一轻。 司机简直把三轮车开出了赛车的感觉，拐弯的时候还玩起了漂移，也就老太太稳稳当当的坐着。 谢宁下车的时候腿肚子都有些抖，毕竟她是真不习惯，即使心理上能忍，可身体的反应有些难以控制。 还是得加强锻炼。 第916章 归人笔记 5 司机直接把两人送到了水库管理员家门口，一栋两层的楼房，刚进去便有一穿着条纹polo衫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这就是谢仙姑吧？” 别人对老太太的称呼有很多，有的叫神婆，有的叫仙婆，还有的就是和这中年男子一样叫仙姑。 老太太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里头，“王老道。” 这是个谢宁记忆里完全陌生的人，大概是老太太的朋友，但是对方却从没有来过谢家。 那王老道留着一小簇胡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冲老太太笑了笑，然后就看向一旁的谢宁。 老太太便指着谢宁道，“家里的小孙女，带出来见见世面。” “这是王道长，按照辈分，你该唤他一声王伯父。” 并没有攀什么师门的情谊，毕竟俩人学的不是一路的，这王老道看起来更正统，但实则是个野路子，而老太太看着像是该被严厉打击的封建迷信那一卦，却是有着正统师门传承的。 “王伯父。”其实这个王老道看起来比老太太年纪还大。 那王老道盯着谢宁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道，“你家这小孙女好了？” 他以前道行不深，看不清谢宁身上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着死气，怕是活不久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把人养下来的。 “嗯。”算是应了。 站在王老道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个子不高，微胖，面上总是笑呵呵，是王老道的小徒弟，王责。 见两人叙完旧，中年男人，也就是工头忙招呼着人坐下，他备了好酒好菜，吃着饭谈事是他们这边的习惯。 谢宁因为颠簸了一路，所以并没有胃口，只端着茶喝，倒是王责吃了不少。 本来工头只请了王老道的，但是因为找了几天都没寻到水鬼的踪迹，王老道这才叫了老太太来。 为的就是老太太的香。 普通的香能引出一般由怨灵形成的普通水鬼，但是王老道点了差不多有九炷香了，也没引出什么动静，所以他才认定这不是怨灵形成的水鬼，怕是水猴子。 各个地方对于水鬼和水猴子的认知都不一样，有的认为水鬼和水猴子是一样的，而在不归镇，水猴子和普通水鬼不一样，它是有实际的形体的。 水猴子与常人无异，只是肤色更黑，体型和小孩子差不多，而且四肢更短小且有利爪，脚上有脚蹼。 当然，水猴子也有分类，一是噬生魂的水猴子，借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二是换命魂，也就是说溺水又被救起的人中，或许有一些便已经换了命魂，原来的人成了水猴子，而水猴子，成了人，这是置换的一种。 最后一种就是替死鬼的说法，水猴子会强行将他人拉入水中溺亡，然后进行置换，换的自己的投胎轮回，而被置换的那个溺亡人，就成了新的水猴子。 而王老道看过那个被引诱下水的工人，不是第二种情况，剩下的就还待查证。 谢宁在一旁听着王老道分析，眼神不由的在王老道和面露恐惧的工头身上瞟过，这是忽悠呢？还是忽悠呢？ 王责瞥见谢宁眼里满满的不信，面色一呆，这小姑娘咋一副看骗子的表情？ 第917章 归人笔记 6 谢宁没有关注王责，只跟着老太太一路往外走去，因着一旁就是湖，所以这里的风很大。 站在上面往下一瞧，湖水潋滟清澈，宛若一面水镜，映入一方晴空白云，的确是极美的景色。 而且湖水看起来很干净，也怪不得那么多人会来这里游泳。 最近一个溺亡在这一片水库里的人还是五年前的，那么久的时间，很多人都淡忘了，而且听说那时抽干水找尸体的时候也没找到。 “阿宁。” 老太太叫住谢宁，让她来看自己的动作，教她，“这是魂引香，是用来吸引具有实体的精怪的，在用的时候得打上一根红绳，用来聚气。” 因着老太太是要教谢宁，所以其他人都自觉地离的远远的。 在将香点燃后，老太太便问谢宁，“你可闻出了什么不同？” 谢宁也是学过焚香的，因此对香的品种和味道都有所了解，老太太此刻烧的就是沉香，里面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应当是花类，具体的她却是闻不出来，猜测是梅花，不然便是桃花。 不过这些作为原身来说，都是不应该知道的，“嫲嫲的香更淡一些。” 老太太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招手让王老道等人过来。 魂引香的效果的确比一般的香要更好，只两炷后王老道手上的罗盘便动了，然后便速度极快的往下面跑去，谢宁不由感叹老爷子腿脚可真利索。 谢宁看了一眼紧张的咽口水的工头，也抬脚想往下去，却被老太太提溜住了后衣领。 “且没那么快呢。”水猴子跑的速度很快，王老道他们肯定是抓不着的。 果不其然，没有水猴子，只王责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面带着些微的水迹，还有一个黑色的爪印，有点像人的，但是又很小。 谢宁凑近看了一下，那爪印就像是人的手上沾了黑色的油脂然后留下的，还散发着潮湿的臭味。 瞧谢宁这样，老太太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散了，“走吧，沿路找一找，寻个合适的地方作阵。” 这就是王老道发挥本事的时候了，现在有了一丝踪迹，他就能算出那水猴子躲哪里去了，如果在湖里，就可以直接在这儿作镇，但那厮狡猾的很，怕是通过水道往下游去了。 谢宁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王老道这信誓旦旦的样子，难不成那石头上的痕迹不是他们故意做出来的？ 王老道拿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的烧了散在罗盘上，然后就见本来静止的罗盘又动了。 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早知道他就不来了，让别人的工人来招呼也是可以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是不敢一个人待着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几个“大师”一路走。 来时他们走的是大路，寻踪的时候却是沿着陡峭的窄石阶一路往下，然后穿过一片田地到达下方的水泥路。 黑猫的速度更快，早早的便跑在了几人前面，王老道还羡慕道，“谢婆子你这猫儿通灵啊。” 走的方向都是对的，可见这黑猫也察觉到了水猴子的气息。 穿过田地便是一条蜿蜒的小河，王老道看着不远处有河流穿过的那一段路，没有再动，水猴子怕是就在这儿附近了，如果再往前，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可是以一般的情况来说，水猴子应该会逃到更下方的那一座大桥下，却不知为何会停留在这附近。 但不管如何，这水猴子他们都是必收的。 王老道让王责捡了些石头来摆阵，谢宁看不懂这个阵法，只听老太太的话用一条很长的红绳子把石头都穿起来，当她打结的时候被制止了，“留个门。” 没门咋进？ 说罢王责就往里面倒了些汽油，这个阵法摆在大路靠河的一边，口子却是朝着另外一边的。 老太太插了一根手指长的香在阵法里，然后带着谢宁退到四米开外的地方。 谢宁见一旁的王责拿出了一把弓箭，箭头那儿包着布，是火箭。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躲在后面的工头瞬间抓紧了一旁工人的胳膊。 然后众人便瞧见一只四肢着地，大概和四五岁的孩子一般大小的东西爬了上来，黑漆漆的，但是能够看清它脑袋还长着长长的黑色头发，拖过的地面都留下了粘腻黑色的油脂。 刚爬上来的时候它的速度很快，但是只在大马路上爬了几步而已，速度就慢了下去，它正要穿过留下的那道口子进阵。 王责也已经举起了弓箭，只是还没等他放箭，就起了一阵风，一片破纸皮落了下来，刚好挡在那个缺口处。 本来还在往里爬的水猴子像是被惊了一下，瞬间弓了背，加快了速度退出阵法，并且往河里逃去。 一旦入河，就难抓了。 王责也顾不得阵法了，只举着箭往水猴子身上射去，水猴子身上有油脂，易燃，即使没有汽油也能将它烧死，刚刚在阵法里放汽油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他的箭法很一般。 不过带火的箭很快就擦过水猴子，火焰燃起，对方顿时凄厉的叫喊起来，往河里跑的速度更快了。 王老道大喝一声，“不能让它回河里！”因为一旦下河，再想引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众人也赶紧跑了过去，谢宁也没了一开始的惊讶呆愣，但知道不能让水猴子下河，不过她没有什么武器，只抢过王责手里的没包布的箭，然后猛地一跳。 在水猴子入水的前一刻将箭穿过它的身体，狠狠定在泥地上。 随着水猴子凄厉的叫喊声，谢宁抬头，她的面容映在河水中，忽然起了一丝寒意。 第918章 归人笔记 7 “我嘞个天爷啊，这玩意儿咋还能跑？”王老道念念叨叨的，水猴子离开了水，速度就会变的很慢，而且身体的韧性也会变差，可谓是不堪一击。 谁能想到这只水猴子那么灵活，而且很快就清醒了。 就在此刻，王老道也赶了过来撒了一把符灰，然后水猴子挣扎的力道就小了很多，王责也拿了一根红绳把水猴子拖进了阵法里，在火焰的侵蚀下，它的身体渐渐散出恶臭。 “妹儿你可太勇了。”他可以看出谢宁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的，但小姑娘不仅没被吓到，而且还敢上去捉...... 要知道水猴子长的可不好看，就算不是灵体类的水鬼，很多人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被吓到，更别说这东西还是一种诡异。 该说不愧是谢仙姑带出来的孩子。 谢宁的视线却是落在水面上，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因为是偏远的山村，且环境很好，所以这里的河流是很清澈的，刚刚谢宁便是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可是.......她明明是没有表情的，而水里她的脸却是一副惊怒悲戚的表情。 虽转瞬即逝，可谢宁不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就是水猴子出现的那一刻，谢宁还觉得这东西可能是某种未知物种，或者是变异的动物，毕竟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她见过不少。 可刚刚的怪异却是让谢宁背后一凉，脚下也不由远离了河边。 而那河边的杂草也晃的厉害，明明现在只是微风。 老太太也发现了不对，眼神微眯的看着河道，冲着王老道喊，“快点收拾干净打散了去，这里不太对。” 王老道让王责撒香灰，然后自己拿着罗盘转圈，心中也是一沉。 “这里还有东西。” 刚刚收拾那水猴子的时候他便确定了这东西应当是第一种，吞噬生魂的水猴子，而且怕是吞了不少，才能清醒的那么快，然后爬回去。 老太太是提了一个篮子的，里面装着她要用的一些工具，和王老道分析了一会儿后就从篮子里拿了一个瓷碗出来。 然后也烧了一张符纸进去，接着点香。 工头和那陪着一块的工人被吓的不轻，竟然都躲到了谢宁一个小姑娘身后，或许是刚刚谢宁的勇猛给了他们安心的感觉。 此刻太阳已经西落，天空的暗色一点点拼凑，晚风袭来，寂静中又带着一丝阴凉，这里还没有路灯，更显得昏暗。 “啊——”工头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然后和工人抱在一起晕了过去。 谢宁感觉自己的手被猛地抓住，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青白的脸，女人长长的发丝垂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珠。 “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谢宁被吓的心口一窒，下一瞬便操起折叠刀刺了过去，但是对方并没有实体，水果刀只划过空气。 谢宁面色麻木，这东西没有实体，那怎么抓住她手的！？ “拿普通的刀是打不到它的。”老太太并不焦急，只走到一直念着孩子的水鬼旁边一个桃核砸了下去，按在它的头顶上。 桃核辟邪，对这些个怨灵最是有用，很多人家都会将桃核磨光滑，然后给自家孩子戴在脖子上，可以免去一些不干净的气。 对方已经开始蔓延黑丝的眼睛便清明了许多，而且越来越尖锐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谢宁察觉到对方的松动，立刻挣扎着把手脱出。 “我的孩子......” 谢宁看着女水鬼，她似乎是想哭，但是却落不下泪来。 这是一个还有神智的水鬼，和完全没有神智的水猴子不同，不过不管如何，二者都不能继续存在，因为在没有压制的情况下，这个水鬼也无法保持清醒。 它们没有善恶之分，不管是愿还是不愿，它们都控制不了自己伤害到别人。 “那水猴子是你的孩子？”王老道讶异的指着一旁的黑灰。 这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母子两人双双成为水鬼的情况，而且还是一个为灵体，一个是实体。 第919章 归人笔记 8 女水鬼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她没有意识，直到刚刚老太太砸醒了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算时间，她应该是七八十年代的人，那时候提倡计划生育，强压政策下，有的地方会做的比较偏激，而她当时就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抓了去。 孩子就这么被引了下来，是个儿子。 医生见孩子竟然还活着，就动了恻隐之心，让女水鬼家人把孩子送人，毕竟自己养是不可能的，如果送人好歹还能有条活路。 当时医院里也有不少家里没儿子的，这也是提醒。 这些女水鬼都不知道，等她清醒后，孩子已经被送走了。 那家人也舍不得孩子，毕竟是个儿子，可一来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娃了，现在把孩子带回去就得交罚款。 二来因为是被引下来的，这孩子很弱，一看就是个养不活的，送给别人，就看这孩子的命吧。 主要还是后面一点，如果这孩子是个健康的，那他们怎么着都得凑齐罚款，不然就是烂命一条，家里一粒米都没，要搜就搜吧。 可这孩子养不活，他们可没有那个钱去填这样的无底洞，还不如让女水鬼再偷偷生一个，只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可他们也没想到女水鬼伤了身体，竟是再也不能生了，然后他们就想起了那个被送走的孩子，也不知有没有治好病。 当初想着如果孩子能活，说不定以后还能要回来，所以就送给了隔壁寨子的人养，可等隔了几年他们再去问的时候，就说那小娃调皮，落水淹死了。 而按照当地的习俗，那户人就在小孩淹死的附近立了一个小坟包。 因为再也生不了孩子，这么些年，外界各种声音如刀般一点一点将她凌迟，夫家对她也不好，可又离不了婚。 毕竟家里穷的很，再也娶不起第二个媳妇了。 她虽然生不了娃，可也是一个壮劳力。 但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的丈夫对她和女儿非打即骂，而且还迷上了打牌，卖谷子的钱都拿去赌了。 慢慢的她便有些疯癫，最后在那小孩淹死的地方跳了河。 平日里那水位是不高的，淹不死人，可她却死了...... “我的孩子......” 谢宁有些怔愣的看着水鬼青白狰狞的面容，她或许是在呼唤她的孩子，也或许......是在发出疑问。 为什么生不了孩子，她就没有价值？为什么......非要儿子，她也生了女儿的，两个很乖巧懂事的女儿。 明明家里的活都是她做的，她就像是老黄牛，不，连老黄牛都不如，最起码在农村里，人们对老黄牛都很照顾。 不过她和老黄牛的下场没有什么两样，老黄牛犁了一辈子地，死了不过是盘中餐，她也是，只不过......她一直是盘中餐。 王老道幽幽叹了一口气，收起手上的符纸，对着老太太道，“还是您来吧。” 老太太拿出了一盏手提的小灯，然后提笔蘸取朱砂在上面画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见谢宁好奇，便道，“这是引路符文，能引五百米。” 五百米后就需要再画一个。 女水鬼已经不见了，宛若化为了一阵风，可谢宁还能隐隐的感觉到，水鬼还在她们身旁，只不过化为了原本的能量体。 没有样貌形体，只一团虚虚的雾气，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王责留下看着工头俩人，而谢宁则是提着老太太的篮子跟在老太太和王老道后面，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 在画了好几个引路符文后，几人才站在一栋房子外面，现下约莫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房子外面还有小孩在玩闹。 第920章 归人笔记 9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干练女子站在院内看着来人，心中觉得怪异，便上前问询。 她是宏远小学的老师，本是不信王老道说的什么水鬼的，但继王老道说到她们家里的一些隐秘事后，便由不得她信不信了。 她是家里的次女，当初母亲生子的时候她已经有八岁了，自然知道家里有一个弟弟被送走了，后来母亲疯癫，落水淹死了。 母子二人一模一样的死法，叫人颇为忌讳。 听到老太太说水鬼就在身旁，短发女子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哭，“阿媞说了，捂住耳朵就好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忍呢？我和大姐很快就能长大挣钱养家了，大姐说带阿妈去城里的......” 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偏偏有人走不动最后那一步。 此时就是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老太太让短发女子拿水鬼生前用的贴身物品来，用这个送它离开。 短发女子拿来的是一条带子，是水鬼生前织的，上面的花纹密实又好看。 “这是做什么用的？” “拿来背娃的，阿妈就是用这带子隔着花布把我和大姐背在背上干活。” 村里的女人都这样，她阿妈怀她九个月，就在临产的上午，还在挑担子，生了孩子没出月子就得下田。 这带子她没舍得烧，留下了。 灯灭，魄也散了。 小小的娃儿好奇的看着谢宁等人的背影，然后抱住短发女子的大腿，“阿妈，我今天和大哥哥去看杀牛了。 为什么他们要把牛的眼睛蒙起来呀？”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牛的抵抗与反击，也为了让自己心安，掩耳盗铃般，似乎不看，手上就没有血。 短发女子仿若失力般跪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地上。 今夜无星又无月，只灰蒙蒙的一片，混沌，恰似人心最初始的时候。 谢宁和老太太坐上回程的三轮车，皆是沉默，谢宁想起自己这一路的举动，特别是刚刚定住水猴子的时候，也算是一个试探。 既然老太太有些本事，那她不信老太太看不出她的变化和来路。 又是烛火升起，老太太对着老君像拜了三拜，然后淡淡的看向谢宁，“你做自己便好。” 主动揭开了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纱， 谢宁对上老太太的视线，有些艰涩的问道，“那......她呢？” “早去了，强留不过。”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怅然。 又是一阵沉默，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我有缘，可愿正式拜老婆子为师？我不知你来自何处，也不问，只予你一处安身之所。 而你，做老婆子的衣钵传人。” “谢宁，拜见师父。”谢宁持弟子礼，拜下，这个世界怪异，她自得多学些本事傍身。 不算特别正式的拜师仪式，但却是两人的开始。 烛火摇曳，老太太领着谢宁拜过老君像，只道她们谢氏便是一个门派，只不过传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了。 外边忽然落了雨，谢宁问老太太，像她们这样的人如今多吗？ 老太太只轻轻的哼一声，“不多，但也不少，浑水摸鱼的假把式倒是多。” 别以为她不知道谢宁暗地里认为她也是假把式。 “你且慢慢学，今日见的是小武山上道观里的王老道，姓王名行甚，手底下带了三个徒弟，王责就是他的小徒弟。 那是个小道观，但王老道和他带出的徒弟都是有真本事的。”特别是在制符这一方面，她手上有好些符纸都是王老道画的。 谢宁现在初学，今日的见识已经足够了，剩下就是慢慢自己摸索着理解，老太太也教谢宁打坐冥想，调理身体里的气。 如此在谢宁的刻意锻炼下，短短半月时间，她慢跑八百米也只是微微喘气而已。 丘童安却是累的瘫倒在地，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她最不喜欢跑步了，但是她有些胖乎乎的，便也想跑一跑瘦一点，这样就能穿美美的小裙子了。 旁边有俩老师在聊天，正说着关于奶粉的事情。 体育老师差点没气死，他家孩子吃的奶粉就在质检有问题的名单上，说是有什么三聚氰胺，再也不敢买国产的奶粉了，那些商人太黑了。 过两天还得请假带孩子去县里看医生。 正所说着，一道警鸣响起，鸣36秒，停24秒，反复三遍，接着又是空袭警报和解除警报。 本来还躺在地上装尸体的丘童安爬了起来，刚刚还在唠嗑的老师也肃了脸，谢宁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九月十八日九点。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炮火声，那一张张面容宛如昨日。 白山黑水千秋恨，无数先辈前赴后继以血肉铸就这新中国，才迎来这繁华盛世，只望后代青年，勿忘国耻，当自强自信自立，逐华夏之强。 第921章 归人笔记 10 初中的知识对于谢宁来说是不难的，因此她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学道术上。 一开始她是怎么也不信这个世界有鬼神，只敬而远之而已，可那日显现在眼前的水鬼和水猴子对她三观的冲击很大。 面上她表现的很自然，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鬼”的存在。 但其实那日晚上躺在床上她辗转难眠，眼睛会不由自主的盯着黑漆漆的窗口，在想那里会不会突然蹦出一只奇奇怪怪的鬼来。 老太太说她半夜不要往窗户上看，可她就是有点忍不住，还是得买一块帘子遮住的好。 在人的刻板印象中，鬼总是会伤人的，所以谢宁潜意识里也觉得鬼会伤害到她，而她却没有什么防范的方法，毕竟那东西又不受物理攻击。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所以她要更努力的学习，才能保护自己。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谢宁也收起了飘远的思绪，她是学习委员，也是数学课代表，其他科的老师都没争过数学老师这个小老头。 “我去收作业。” “嗯......” 丘童安终究还是撑不住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她们虽是初一，但也是要上晚修的，只不过上到九点钟而已，初三的得上到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每一组的作业都是交到最前面，然后谢宁直接一组一组的收就行了。 期间有那赶不及的，哀嚎着叫谢宁等一等，谢宁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一节晚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我再等十分钟，你们快些。” 现在的班级是按照名次分的，现在的初一就有两个实验班，谢宁所在的1班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虽然是实验班，但也总有几个比较调皮的学生。 若是一般的调皮便罢，可......谢宁看着将一个小姑娘围在角落里的五六个男同学们。 因为那个女孩子是那种软软的长相，齐刘海，又留了一头及腰的长发，加上说话轻声细语，班上就有不少男生会去“招惹”她。 目的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也因为她好看且好欺负。 耳边也传来了其他女生不屑的声音。 她们认为是那个小姑娘在博取班上男生的关注，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不过是在作戏，指不定心里偷着乐呢。 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在远远的在看戏。 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而且都同为女生，却不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另外一个女生。 隐隐的拒绝声音和啜泣传来，今天围着那个小姑娘，不过是因为那些男生在玩一个比赛，比谁拔的头发最长。 谢宁呼出一口气，把手上的作业放下，然后拨开围着的男生，一手抓住那个正在扯女孩头发的男生手腕。 疼痛让对方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上的长发，“嘶——你干什么？！”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对方比谢宁还高一个头，但却莫名的失了些气势，谢宁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反手将他压在课桌上。 谢宁垂下眼眸，看向对方被狠狠摁在书桌上的脑袋，“我也想玩游戏，嗯......就比谁拔的头发更短好了。” 说罢直接上手扯下了对方几根头发，强烈的刺痛感让该男生哀嚎出声。 看吧，他也知道痛。 “草你......”见对方要开始“出口成脏”了，谢宁又扯了一根头发，“不够短，再来？” 明明体型比对方娇小很多，但谢宁却能够牢牢的将男生压的动弹不得，其他男生见状纷纷劝和，“我们就是在和小琉开玩笑的，学习委员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再说了我们又没招惹你，真是没事找事......” “啊——”男生的惨叫直接让其他人闭了嘴。 谢宁淡定的收起手，痛穴的滋味可不好受，“道歉，不然......我也喜欢开玩笑，我和你们开玩笑好不好？” 有脾气比较大的啐了一声就想上前动手把谢宁掰开，然后直接被谢宁踩在了脚下，头发也少了几根，其他的人见谢宁身手那么厉害，顿时就怂了。 “对不起，小琉，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和你开玩笑而已。” 冠冕堂皇。 第922章 归人笔记 11 但随着几个人道完歉，谢宁也把人放开了，毕竟这事也闹不大，至于对方挨打后会不会告老师的问题，谢宁是不担心的，她的成绩足以换来老师的偏心。 更别说她还占理。 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镇，也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能当老师的家底都不差，起码比大部分学生的家庭条件好。 所以这里的老师会更偏心成绩好的学生。 “谢谢你，学习委员。”刚刚还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的女生小声和谢宁道谢，眼眶红红的，像小兔子。 “下次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打回去。”而不是不敢反抗，一直退到角落缩起来，别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小琉微微垂下脑袋，没有说话。 谢宁也闹不清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的性格的确是有些过于软和了，但是因为性格而受到欺负，并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欺负她的人。 看着小琉的脸，谢宁转身的动作一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卡给她，“你将刘海夹起来好看，试试？” 小琉不知道谢宁怎么就突然转移话题了，但还是脸色微红的接过发夹把刘海夹上去。 其实并没有更好看，只不过让整个人更清爽了。 而谢宁的目的也并不是表面说的那般，只是最近和老太太学了点东西，再加上上辈子学的，对于面相也就有几分了解。 司空乃发光之处，为人的“明灯”之所在，如果有头发遮住，则容易被霉气、衰气缠身，再加上小姑娘本身的磁场不强，更易遇上灵体鬼怪。 等谢宁交完作业回来，丘童安才悠悠转醒，她刚刚睡的死，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不过还是觉得四周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特别是一些小团体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还会时不时瞥这边一眼。 当然，她们也是有小团体的，就是前后桌这个范围，大家交情还不错，丘童安一问，她们就倒豆子般将刚刚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其中一个男生还夸谢宁勇猛，没想到谢宁小小个的，还能拳打刺头一，脚踢刺头二。 丘童安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他们有病吧，见着人家小琉性子软就欺负，咋不敢来欺负我呢？” 看她不把她大哥二哥三哥都叫来，绝对揍的服服帖帖的。 几人都在骂，但却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告老师，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老师是不会管这样的事的，就是管了，也不过是口头教育一下。 短发女生呸了一声，“让他们这样的到四班闹去，老鸣能打的他们爬不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有老师打学生的，特别是一些比较严格，脾气火爆的男老师。 四班的老鸣就是班主任，前几天还把一个闹事打架的学生打了一顿，对方的家长来了后又打了一顿。 老师倒是还收得住手，那家长可就能打多狠就打多狠。 她们一班是女班主任，从城里来的，性格比较温柔，说教不听的话，罚也就是罚站半节课或是一节课而已。 谢宁默默的喝养生茶，她也发现了这时候的确很多家长打孩子的，前几天经过一个小巷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女孩被家长吊起来用皮带抽。 四周都是围观的人。 “哎呀，说起老鸣，你们听说过老鸣年轻时候的事吗？”后面的男生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说话。 老鸣现在是五十左右的年纪，往前数文革的时候，老鸣却是才十几岁的样子。 有人躲家里不参与斗争，老鸣也是，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其他人一起闹了起来，到处去批斗，还当了一个小头头。 第923章 归人笔记 12 “听说，老鸣把他的一个老师送上了批斗台，你们知道那个老师怎么死的吗？” 男生拉长了声音，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而谢宁则是和窗外的语文老师沉默对视，下面的手默默的戳了戳面向后桌的丘童安。 她们三都低着脑袋小声说话，压根没瞧见窗外阴暗处来视察的老师，也没发现突然安静下来的班级。 “阿宁，你别乱动。”丘童安一把抓住谢宁的手，然后催促那个男生继续说，“你说呀，怎么死的？” 可还没等男生开口，一旁就传来了咳嗽声，几人僵硬的转动小脑袋，和窗外的老师对上视线，而后又僵硬的转回来，尴尬的把头埋进课本里。 谢宁见老师往门口去了，便低声提醒道，“童安，你书拿反了。”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她可还是班长，丘童安欲哭无泪，早知道不开小差了，瞧语文老师那脸黑的。 最后除了谢宁，三人都被叫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训人的声音。 回来的丘童安眼角还挂着泪珠，可见是被骂的狠了，只抱着谢宁的腰小小声哀嚎，“阿宁，我好惨，需要美食的抚慰呜呜。” 谢宁手下不停的做题，亦分心回答丘童安的话，“桥头的小馄饨？” “嗯嗯！再加一个酸菜包子！” 谢宁经常去桥头那家的馄饨摊吃早餐，毕竟满满碗的小馄饨才三块钱，素包子五毛，肉包子一块，好吃又便宜。 丘童安在学校住宿，吃不到什么好吃的，所以就时不时的让谢宁给她带点外面的小吃，而她每次周末回家也都会给谢宁带很多零食吃。 晚修下课后谢宁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回家，而是继续看了几页书，等人少了一些才往自行车车棚走去。 路上有教学楼上面的大灯照明，倒用不着她带的小电筒，不过在穿过一片用水区后光线就暗了下来。 这边的人少，还能听得清一旁的水滴声，忽地前方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谢宁打开手电筒，对方便慢悠悠的转过身。 面色憔悴的男人双目无神，手上拿着一叠子试卷，应该是今天做的测验题。 “鸣老师。”谢宁放大着声音打招呼，车棚里其实还有其他的人，经过老鸣的时候也不由随着谢宁叫了句老师。 不过老鸣谁都没应，只眼睛发直的盯着前方，口中一直喃喃的问着为什么，谢宁见其不对劲，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她才初学，并不能一下子就辨认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在谢宁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掏一张符纸试探之时。 老鸣忽然又清醒了，“谢宁？” 他眼神恍惚了一瞬，然后面色难看，跑到一旁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谢宁没有多留，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就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她还不傻，老鸣一看就不对劲，她现在才学了点皮毛，可不敢多留，等下把自己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回去找老太太安全。 毕竟老太太说了，她现在还不到可以单独行动的时候，遇上不对劲的事就先跑，回家搬救兵。 她们这一道的，遇上事都不会听之任之，打不过就摇人。 所以谢宁自行车骑的飞快，好在今天老太太在家，王责也来了，他是来求一些香的，顺便带了一些符纸过来。 老太太眯着眼睛瞧谢宁，指着通往后院的门道，“先去洗洗，招惹了一身不干净的东西。”等下该生病了。 谢宁便压下即将脱口的话，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浴室里点了香，而且还有自家做的药液，用来洗澡能冲去一些东西。 王责本来起身要走，瞬间一屁股又坐稳了，他想听听后续。 老太太也不赶他，反正都是后生，带着多见识见识也好。 谢宁擦着头发出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她不算特别了解老鸣，但也知道老鸣是个爱运动且很爱干净的人，但是刚刚的老鸣却是有些胡子拉碴的，而且眼袋和黑眼圈都很重，似乎是很久没睡好了。 老太太没有第一时间给谢宁分析，而是抬着下巴，示意王责说。 “我觉着这很像是灵体上身，而且......应该是非自然死亡的灵体上身的症状。” 见谢宁不懂，王责还给她科普，介绍了基本的灵体附身症状，其中有的还是动物灵体。 被灵体附身是很难解的，特别是这种非自然死亡的灵体，而且王责猜测那灵体和被附身的人应当是有其他的关系。 要不然照谢宁这样说，老鸣应当是属于那种不容易被附身的体质。 第924章 归人笔记 13 而在王责说到那与被附身者之间有冤债的怨灵上身寻仇的征兆时，谢宁忽的想起今天晚修课的时候丘童安她们聊的事。 但她们所不知的是，当时老鸣打人的时候，谢宁就与其他的老师一起目睹了整个过程，其实平日里老鸣的脾气还可以，并没有那么暴躁，说是打学生，但大部分情况都是叫对方的家长过来自己打的。 可那日老鸣却是十分的暴躁，一开始谢宁不了解，在老鸣骂人的时候就听的一旁数学老师和其他老师念叨，说今日老鸣脾气怎么这么暴之类的。 然后下一刻老鸣就踹了那男生一脚，然后操起一旁的鞭子就开始抽人，吓的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去劝。 而老鸣仿若又冷静了下来，把对方的家长叫了过来。 这时候的人对老师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所以那个学生的家长也是听老鸣说什么就是什么。 孩子调皮不听话，不学习，那就打到听话为止。 当时那家长本来是想当场动手打学生的，不过被其他老师劝了下来，然后便把人带回家去“教育”了。 当谢宁再次看到那个男生的时候，便知对方被教训的不轻，现在见着老鸣，就像老鼠见到猫儿似的。 听见谢宁这样说，王责也有怀疑，但却不敢确定。 最后老太太给了谢宁一个三角符让她挂在脖子上，可免一些不干净的气息沾上身，至于老鸣的异常，他们都没亲眼见过，所以这一切都是猜测。 当谢宁问老太太要怎么处理的时候，老太太只淡淡道，“有缘自能寻到道上。” 看着谢宁呆呆的模样，王责紧紧抿着唇，似乎是很想笑，努力憋住的样子，可惜最后还是破功了。 “谢婆婆，您就别逗阿妹了。” 王责叫谢宁阿妹，是亲近的称呼，一般人家对家里最小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叫阿妹。 然后王责扭头和谢宁解释，“既然知道了那鸣老师不对劲，我们自然得去看看的，不过你还小，又没学到什么本事，而且平时还要上学。 等驱灵的时候再叫你。” 哪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很多缘分都是人为的。 小武山道观和老太太是常年的合作关系了，因此这次也是王责去探路，引的那老鸣注意到自身的问题。 先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确定没有别的问题，对方自然而然的就知道该找什么人了。 谢宁没有反驳，只轻声应下。 见谢宁乖巧听话，王责便悄悄觑老太太，“谢婆婆，师父说过几个月他老人家要去外省，要不让阿妹一块跟着去涨涨见识？” 老太太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只说到时候再看。 王责便知此事定了，老太太当年也是小小年纪就走南闯北的，只不过如今年纪大了，才寻了一个小镇落脚。 现在既把自家孙女带了出来，那肯定是不会拘着她的。 谢宁起身出门送王责离开，在这小镇里，街道狭窄，所以王责开的是摩托车，但实则他还有一辆小汽车，而且听说过不了多久就准备在城里买房了。 毕竟干这一行，虽危险，但只要真学到本事了，富的也快。 就上次水鬼那条委托，王老道得了多少她不知道，但老太太分了五千，由此谢宁便知老太太定然攒了不少的体己。 其实就是不从这儿看，谢宁大致也能猜出老太太是不穷的，毕竟那给原主睡的床，就是专门找木匠打制的架子床，还是黄花梨木的。 第925章 归人笔记 14 第二日去学校后就听见丘童安说四班好多人请假，都说是生病了，不是感冒就是发烧，现在都躺在医院里呢。 而且那班主任老鸣也生病进了医院，再加上别的班也有不少请病假的，大家都猜这是不是流感，丘童安口齿不清的请谢宁给她买点感冒药预防一下。 她可不想生病。 看来就是没有王责引导，老鸣也进了医院检查，而按照王责的说法，大概率是检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果不其然，老鸣并没有在医院检查出身体有什么问题，医生只嘱咐他好好休息。 送老鸣来医院检查的老鸣媳妇桂枝猛地站起身，“医生，你瞧瞧我们家老鸣这脸色，他都虚成这样了，你还说他身体没什么问题？ 今个早上人都站不住了，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了他，他已经从二楼坠下去了！” 医生也很无奈，检查结果显示对方的身体的确是没问题，他还把了脉，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是没休息好而已。 “平日里多动一动，晒一晒太阳，保持充足的睡眠......” 这不废话吗？ 见张桂枝脸黑，医生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全程沉默的老鸣道，“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去精神科看看。” 总做噩梦，可能是压力所迫，可以去那里找心理医生缓解一下。 一说到精神科，很多人都会联想到疯子，以及演化成贬义的用来骂人的词语，“精神病”。 但其实精神疾病也只是一种病而已。 去医院精神科看病的也并非都是那种患有很严重精神疾病的患者，可能是有睡眠障碍、饮食障碍、焦虑障碍等患者。 大部分人在对“精神科”感到陌生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些羞耻和恐惧。 因此当医生话刚落下，就被张桂枝骂了一顿，然后直接拉着老鸣离开了医院，“这镇里的都是庸医，他们没本事的，咱去大医院，便是县里的不成，那咱就去市里，二娃不就在市里的医院当护士吗？ 让她帮着找一个厉害的医生.......” 张桂枝的话还没说完，老鸣就摆了摆手，“医生都说了我没问题，就你大惊小怪，回家吧，去市里不是给二娃添麻烦吗？更何况家里还有阿婆呢。” 他们都走了，谁留在家里照顾老人？ 说起这个阿婆，张桂枝的脸更是不好看，他不明白老鸣为什么接了这孤寡的老婆子回家养着，又不是自个亲娘。 但看着老鸣越发苍白疲惫的脸，她还是妥协了，到底是老夫老妻了，没的计较那么多。 “那我让三叔家的大河送你去二娃那儿，我在家照顾阿婆。” 老鸣双目圆瞪，手中的保温杯狠狠的砸在地上，面容越发的狰狞。 “都说了不去！你听不懂人话吗？！”忽然的暴喝把张桂枝整个人都吓住了。 “鸣老师？”身后的传来的一声问候让脑中混沌的老鸣渐渐清醒，看见妻子面带惊恐的面容，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发脾气的，但是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就好像心底暴虐的种子顶破了压着的那块大石，肆意蔓延，将心脏缠的紧紧的。 “是一班的谢宁啊，下课了？”老鸣勉强扯了扯嘴角，但他的面上还残留着煞气。 “嗯，鸣老师是感冒了吗？这天越发的凉了，老师也得多穿点，小心受寒。” 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张桂枝，见老鸣没有介绍的意思，谢宁便只笑了笑，避开了一步，跟在谢宁旁边的小姑娘也小声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躲在了谢宁的侧边，她可是很怕老鸣的！ 这个老师不仅长的凶，打人还狠！ 谢宁推着车和一旁的小姑娘道，“小桢，我今天就不去嘉诚超市买东西了，我突然想起我嫲嫲说今天得早点回去，她给我求了符，得去拿呢。” “什么符呀？” “保平安的。” 跟在老鸣身后的张桂枝心中一动，想起老鸣最近越发异常的举动，面色不安，老鸣该不会......撞邪了吧？ 本来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就信这些，如今更是越想越害怕。 正打听到老鸣住处的王责没想到自己的活被谢宁给干了，还没等他找上去，张桂枝就到处找关系寻上了小武山道观。 其实谢宁只是试一试而已，对于这样的“引导”，不知道为什么，颇有种自己在坑蒙拐骗的感觉。 第926章 归人笔记 15 小武山道观所处的位置很高，也很偏。 老鸣是在周末去的，所以谢宁也有时间去见识一番，不然平日里老太太是不许她请假的，因此谢宁暗暗想着早点过完初中的学业。 现在道观里的人不多，只王老道和几个小道童，然后就是王责，他上头两个师兄都在外地做委托。 谢宁现在也跟着老太太打坐冥想，日常又加强锻炼，所以就是爬到山顶都没觉得多累，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谢婆婆和阿妹来了？这边请，小灵，去打点茶水来。” 谢宁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小道观，是和传统的四合院差不多的布局，“这建筑布局，可是按照五行八卦方位设置的？” “阿妹竟能瞧出来？”王责穿着一身旧道袍，面色讶然。 “木火金水四正，加上中央土，恰好五行俱全。”这是道观布局的一种，还有一种则是均衡对称式。 其实这并不难，只不过现在的谢宁年纪小，所以王责才有些惊讶。 “阿妹说的对，不过再深的我也无法教你哈哈。” 王责笑嘻嘻的，这间道观一开始是没有人的，破败的很，然后王老道走到此处，觉得有缘，便在这里落了根。 后面带着徒弟捡了几个别人家不要的小娃子，养着养着人气也多了。 平日里也有人会来烧香祈愿，但更多的还是那些个知道门路的，寻他们“办事”。 所以他们算不得是正统的道士，只是野路子罢了，学了几分本事，糊口养家而已。 他还打算等挣够了钱就金盆洗手不干了，结婚生子，安然渡过一生便是，毕竟这一行，做久了对自身不大好。 也就他师父王老道无妻无子，收了几个徒弟，自己也潜心学这一门，干这一行，少了点世俗的欲望。 自然，这欲望指的不是钱，他师父接委托要钱的时候还挺狠的。 “人什么时候来？” 老太太没进屋，只站在外头望天，她们来的早，此刻的天才稍稍亮起，褪去一层灰蓝，染上一层透净的橙光。 道院里种着竹子，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原是秋风多寂寥，引竹低语犹自乐。 随着朝霞散去，老鸣也和张桂枝一块走进了小道观，随着他们一块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约莫三十的年纪，剃着寸头，一进门就打量着道观，眼底藏着怀疑。 是个不信鬼神的人。 张桂枝的注意力都在老鸣身上，见他自进了这道观后，脸色都好了不少，心中越发期待了，希望老道长能驱邪成功，还他们家一份安宁。 有小道童引着三人入院，此时谢宁和老太太等人都等在了里面，王老道也早做好了准备。 相比于王责而言，王老道经验丰富，一眼便瞧出了老鸣是被怨灵附身了。 虽然老鸣的脸色是好了很多，但是他的眼睛里红血丝更多了，还有隐隐泛黑的趋势，王老道暗衬不妙，遂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摇了摇头，示意这玩意不好打散，不是不能，而是不好，因为会激怒怨灵，然后给被附身者带来更深的伤害。 因此两人决定先将这只怨灵引出来再说。 能调解就调解，若是不能，就只能尝试打散或者超度。 第一种是最好的法子，而打散的话容易激怒怨灵，所以如果第一种不成功，一般人都更偏向于最后一种更为安全的法子。 只是超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也有可能会失控。 所以老太太是建议打散的，如果王老道不行，她可以出手。 谢宁和王责默默听着两老人的商讨，屏风另外一侧的张桂枝则是有些不安，因为老鸣更怪异了，一直在念叨着为什么，眼神中满是悲哀。 本来啥也不信，只是陪着长辈来的大河瞳孔微颤，觉得三观碎了一地，难不成真的有脏东西？还是他这伯父精神出问题了？ 王老道让王责绕红绳，而谢宁则是跟着老太太点香，然后将小炉里的香放进王责绕好的红绳圈内。 香是引魂的，其实很多香都有这种作用，但是老太太的制的香效果要更好，而且还有短暂的迷惑效果。 作法的是王老道，谢宁和王责退到一旁，微微侧眸，就瞧见王责在憋笑，谢宁心中不解，但很快就被王老道一声大喝吸引了注意。 第927章 归人笔记 16 她和王责是站在红绳两侧的，只待那怨灵进了阵，就将口子封住。 这次和上次水鬼的情形又不一样，上次谢宁是看到了水鬼模样的，但是这次她只觉得一阵风略过她的发丝，然后她还未动，王责就眼疾手快的把口子封住了。 而后老鸣也倒了下去，老太太拿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放在他鼻间，随着淡淡的药香漫开，老鸣亦幽幽转醒。 见老鸣醒了，王老道便问，“此怨灵与你之间有怨，它是来讨债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害死过谁？ 得将事情都弄清楚了，才有办法调解。” 谢宁看了一眼红绳圈出的空地，里面香燃烧的速度变快了。 “道长啊，我们家老鸣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他可从来没害死过人，怎么可能......” 老鸣拉住了张桂枝的手，“我能看见它吗？” 王老道摇了摇头，他自己都看不见，更别说老鸣了，他只不过会猜，对一些东西更敏感而已。 “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问。” 王老道拿出一短一长两支签文，“你问。” 老鸣顺着王老道的视线看向红绳圈出的空地方向，“乔老师，是您吗？” 签文落下，长签落在老鸣身前，“是他。” 老鸣身子一震，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迷蒙中，他似乎看见了消瘦的身影。 老鸣跪着趴伏在地，发出低哑的哭声，口中喃喃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 头发花白的老人不敢再抬头看，是他害死了他的老师，明明那是对他最好的老师，即使老师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很差，但还是拿出了钱供他读书。 老师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应该被贫穷限制脚步，应该努力学习，走出这片大山，投身于建设祖国的队伍中。 老师对他的每一个学生都抱有期待，并且尽己之力教他们更多的知识。 可就是因为老师家曾经是地主，所以他被打倒了...... 他听到了隔壁那些人在商量要打倒谁，其中之一就是他的老师，那些人觉得老师之前是地主家的儿子，肯定藏着好东西。 而有的人就是单纯的看不惯老师，认为他是地主，应该放到农场去劳动，去挑粪，去打石，怎么能当老师呢？ 其中有嫉妒老师的人，也有和老师有仇怨的人，他们寻找各种各样莫须有的错处，安在老师身上，为他列罪。 很多很多的人，都在借这一场运动谋利。 老鸣很慌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加入了进去，这样说不定能把人保下来，但是他错估了其中的疯狂，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见到一个又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后，老鸣心中惶恐，他的手伸不出去了，他害怕自己也被绑上去，只能被裹挟着淹没在一群疯子当中。 他也成了疯子。 而他的老师，就这么晒死在他的眼前，烈日之下，厚重的棉被盖在老师身上，直到里面的人没了生息。 人是很可怕的，他们能想出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法子，喜欢看站在高处的人被拉下来，死亡和利益刺激他们变的更加疯狂。 老鸣只有无尽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去收尸，只跑到老师家里，将老师那瞎了眼的老娘背走，直到现在，阿婆都认为老师是去燕京进行秘密工作了。 所以她没有悲伤，只有思念......思念她的儿。 第928章 归人笔记 17 谢宁看着圈里的香升起的白烟乱了一瞬，而后燃烧的速度变慢了。 正当她在心里思虑这样的变化是因何所致的时候，一段手机铃声响起，直接将凝滞悲伤的氛围打破。 大河很不好意思的摁断电话，面色涨红，“我，我没破坏啥吧？” 王老道摇了摇头，继续调解，如今就看这怨灵愿不愿意放过老鸣了。 签文落下，长短签落到一处，怨灵在纠结，它是恨老鸣的，正是这抹恨，支撑它在世间飘荡了那么久。 而如今得知真相，只觉得荒诞的很。 原来他本来就会死在那里，只不过被命运捉弄，让本是想救他的老鸣，亲自将他和被子绑在一起。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看老鸣的眼睛，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或许他想问的，不仅是老鸣...... 老太太坐在一旁，瞥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直不起腰的老鸣，开口道，“你不是奉养了他母亲吗？或许带他母亲来，能解开你们之间的冤债。” 大河颤巍巍的举手，“那个...阿婆怕是来不了了。” 刚刚他把手机静音了， 因着他没接电话，然后对面就发了信息过来，阿婆......不行了。 张桂枝听到这话，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不信，“咋的，我早上带老鸣出门的时候还给她熬了小米粥吃，咋就不行了！” 而且她还托了大海妈照看的。 老鸣愣愣的抬头，然后看向红绳圈的方向，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然后艰涩的问道，“老师，去看看阿婆吧，她想你的。” 殿内似乎起了一阵风，凉凉的，带着香火的味道。 长签落下，谢宁叹了一口气，在老太太的示意下从篮子里取了一把伞出来，还有小瓷瓶里装的朱砂。 那伞只是普通的折叠伞，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朱砂符文的痕迹，老太太拿着毛笔沾了点朱砂又重新画了一道新的符。 那是藏魂的符，可以暂时给鬼魂一处安居之所。 不过除了藏魂的符文，老太太还画了另外一道，谢宁却是不认识的，因为她现在学的还不够深。 老太太念念有词的围着红绳圈挥舞双手，乍一看真的很像农村里跳大神的。 香尽，红绳忽地起火，不是黄色的火焰，而是浅蓝色的，若冷翠。 “好了，走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还要难行。 南方的秋日阳光依旧热烈的很，但几人都不觉得热，反倒有些冷，毕竟怨灵就在身旁，即使有老太太用伞收住了，也挡不了多少阴寒之气。 等在医院门口的大海妈见那么多人跟着赶过来，眼睛都有些不够看了，但她好歹还记得正经事，“快，老鸣，桂枝，阿婆不行了，你们去见最后一面吧。” 年近百岁的阿婆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视线却是落在窗外，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或许是打开的窗口处，有秋雀儿的声音。 “阿婆......”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阿婆阿婆的唤她。 “小鸣来了？”阿婆摸索着握住老鸣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问道，“桂枝呢？” “我在这儿呢。”张桂枝凑上前，轻轻碰了碰阿婆。 阿婆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小帕子，把它递给张桂枝，“这么些年，照顾老婆子，你辛苦了。” 有些褪色的帕子展开，里面只躺着三个银元，一对耳环，一个银镯子。 “老婆子没别的东西留给你了，就这些，你不要嫌弃。” 张桂枝合上帕子，总是倔强的脸上晕了红色，她只觉得身上起了火气，烧的她心头发慌。 只恨恨的道，“你这老婆子，谁要你这些破烂？你就该自己留着，等二娃生了孩子，给二娃孩子！” 她们家二娃才二十多的年纪，都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了。 张桂枝每次嘴上都不留情，整日骂骂咧咧的，但这么多年，不管多艰难，她都没有苛待过阿婆。 “老婆子等不到了。” 阿婆毫无聚焦的视线虚虚划过众人，陡然落在谢宁的方向。 是老太太撑开了伞。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她的泪就下来了。 “与青？是我家青仔吗？” 或许人之将死，能够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反正谢宁是看不到旁边有什么东西的，只觉得左侧比右侧更冷些。 大海站在角落里，看见阿婆脸上的笑，颇有些不可思议，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个瞎眼的阿婆笑过。 阿婆只会呆呆坐在小马扎上，虚虚的望着巷子口，好似在等人。 第929章 归人笔记 18 病房里沉静静的，只有阿婆的声音，她身上的气息渐弱，最后她才握了握老鸣的手，“小鸣啊，你是个好孩子，阿婆都知道，往后......放过自己吧。” 老鸣面色发愣，“您......知道？” 阿婆没再回他了。 王老道握紧手上的木签，向上一扔，长签往前，而后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成了。” 调解成功，接下来就是送走那东西了。 老鸣脸木木的，似乎有些接受不了，他跪下求王老道，吓了王老道一跳，连忙把人扶起来，他们这样的人可不轻易受礼的。 “我听说可以把它们供起来的，老道长可否帮我？” “不行。”王老道拧眉，不带丝毫犹豫就拒绝了。 一旁王责小声和谢宁解释，“供奉这种东西，可是会这辈子不得安生的。” 反正他们是不会帮忙做这事的，那不是害人吗？ “小责，取纸钱来，去马路上恭送。” 而后见老鸣佝偻着身体，王老道摸了摸胡子，不经意道，“若觉得心中有愧，想忏悔，便去念经修法，以求超度吧。” 既已将怨灵送走，那这个超度或许有用，但也可能没用，更多的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这么一段往事，张桂枝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整个人其实还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就像阿婆说的，放过自己，可老鸣很显然做不到。 等纸钱烧尽，怨灵也送走了，张桂枝才注意到谢宁，她就说怎么一开始觉得这姑娘熟悉呢，那不是老鸣学校的学生吗？ 只老鸣自己沉浸在回忆里没有注意到谢宁。 见张桂枝盯着自己看，谢宁微微颔首，并不惧自己被认出来，大不了多一个神棍的名声。 老鸣还跪在烧纸钱的碗前，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似乎是想看见那没有形体的怨灵，他的老师。 可终是看不见的。 染了几分枯黄的叶子飘零而落，不觉已是深秋。 或许老鸣在后悔，如果当初他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他的老师就不会死了？ 可就像他所害怕的结果一样，他的勇敢，可能会让他和他的老师一起死在烈日之下。 也或许他在后悔，若是他没有参与进去那一场斗争，是不是他的手......就不会沾上自己老师的血？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复盘着当初的选择，陡然发现，不管怎么走，这都是一个死局。 最后老鸣入了佛门，求一个超度。 本来他是想入小武山道观的，但王老道可不收，他们又不是啥正经修道的道士，只是学了点术法，干抓鬼驱邪祟这一行而已。 观里那几个小的都是他不忍心捡来的，他闲的没事收个老的干啥，又不缺那点子香火钱，而且他们观里几个时不时就“出差”，可没那功夫照顾人。 几个小的中有一个十几岁的，就那个留着看家看孩子。 那孩子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只守着道观过日子，王老道也想教他本事来着，可这孩子也不学，只说害怕，便罢了。 随着合作次数的增加，谢宁和王责他们的关系也越发的好，王老道那从外地回道观的大徒弟王衡还送了谢宁一个外国牌的智能手机当见面礼，很是大方。 见谢宁不好意思收，王衡便笑，“收着吧，谢婆婆帮了我很多，我给你买个手机算啥？” 老太太点头，谢宁才收。 她是用过这样的手机的，只是时间过于久远，所以王责便教她怎么玩，没一会儿就上手了。 那边王衡还和老太太说着这次委托的事，这次的委托算是他领头，回来接王责一块去，一方面是教师弟，另一方面也是给王责分钱的意思。 王老道并不参与，毕竟王衡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阿妹去吗？见见世面。” 现在谢宁刚放寒假，整日都在留在家里学道，以及研究怎么画符，还有就是炼红绳。 老太太暂且教她如何炼制辟邪的红绳，也就是她和王责他们平日里手腕上或是脖子、脚踝上戴着的红绳，有的上面还会挂一枚铜钱。 炼制方法其实也简单，只用到符纸、桃木、香灰、盐、金银筷子以对应五行，炼制好后在老君像前供三日，不过所用的红绳必须是棉制的。 至于用以缚灵的红绳......老太太还没教她，只说还未到火候。 这样的红绳，王老道和他那几个徒弟也是会炼制的，但各自炼制的方法不一样，所以所呈现的效果也有所差别，老太太用来缚灵的红绳无疑是最佳的。 所以王老道他们都会经常来找老太太买缚灵绳，自然，还有特殊的魂引香。 王衡这次接的委托是省内特区的一个大型工厂里的，委托人是其中的厂领导，说厂里发生了怪事，而且大家的说法不一，闹得人心惶惶的。 他们也派保卫处的人去查了，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还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唱戏的声音，差点没把人给吓死。 后来有厂领导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却是没什么大用。 其中自然是有浑水摸鱼的假把式，不过也有真本事的同行，只是那同行本事不够，这才在群里摇人。 王衡刚好在附近，所以就接了这委托。 老太太对上谢宁澄澈的眸子，搁下茶杯，“罢了，她也入了门的，总待在家里学不到什么真东西，就和你们出去长长见识吧。” 她老了，轻易是不会动的。 也就盼着这几个后辈感情好，能互相扶持。 第930章 归人笔记 19 如此，便是说定了。 王衡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约定好两日后来接谢宁。 谢宁倒是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毕竟就是去了，她也就是在一旁看着，偶尔打打下手而已。 老太太说了，干这一行，理论学的再多，都不如实践一次，然而实践是很危险的，所以需要有人带着。 以前她带过王老道的徒弟们，现在王老道的徒弟们把谢宁当小师妹看待，也算是回馈。 谢宁房里的灯已经换成白色的了，只这厅里还是暖黄色的灯光，让暖色下的东西显得格外柔和的同时又多了一丝复古的味道。 而且谢宁能明显感觉到客厅里是比其他地方更暖和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这里插着香烛的原因。 现在看来灯光怕也是特意设置的。 只不过在她为了更好的看书提出在房间里换一个亮度更高的白炽灯管时，老太太并没有反对，只让她在灯管的两侧点了三点朱砂。 如此可以防止因为一些东西的磁场干扰而导致灯出问题。 谢宁上了香，回头瞧见老太太半花白的头发，面容好似冬日的树皮，其实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老太太多大年纪，单看外貌，老太太的确是比王老道苍老很多。 只不过两人的身体都一样好，甚至比一些年轻人都要好很多。 而据王责所袒露的，王老道今年应该是五十四了，那老太太应当是六十岁左右，不过如果加上外貌猜测的话，谢宁觉得老太太的年纪还要更大些。 因此即使老太太看起来身体倍棒，在放假的时候谢宁还是接过了做家务以及做饭的活。 只是她做的饭菜总是没有外面香，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专门修过厨艺，而是将精力投入在别的事情身上。 所以更多时候她只煮米饭，菜肴基本上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老太太倒是没说别的，只默默给谢宁涨了零花钱，反正之前她也是很少做饭的，都是想吃什么就买，她也不差这点。 现在小镇的物价还是很低的，日常买菜花费的都是老太太的钱，不过谢宁这个学期期中拿了第一，也有三百块钱的奖学金。 如果她预估的不错，期末考试她应该也是年级第一，到明年开学的时候又有三百块钱入账了。 这都是明面上她所拥有的资金。 “睡前先把这几张符画了，看看效果。” 谢宁画技不错，因此画符学的还挺快，只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只能画出表面模样的符，也就是能看，且有一点效果，但却不能算成功。 老太太说这东西得靠意会，多练练就好了，所以谢宁每天都坚持画符。 南方的冬日来的晚，但冷却是真的冷，湿冷的气息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谢宁将毛笔搁下，轻声道，“画好了。” 老太太就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盖着一张小毯子，手上抱着黑猫，看上去十分的悠闲。 听到谢宁的声音，老太太便站了起来，“试试。” 火苗窜上黄色的符纸，燃烧后的符纸灰落在碗上，老太太伸手搓了搓，略微点了点头，有进步。 其实符纸对鬼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杀伤力，特别是像电影里用符纸一贴，那鬼就被定住或者被打散了，这都是夸大了的。 大多数符只是一个辅助道具，用来辟邪保平安的居多。 当然，厉害的符也是有的，那得看是什么人画的，以及是谁用。 “可是王伯父他不就经常贴符念咒作法吗？”比如之前那次给老鸣作法那次。 老太太轻哼一声，“都是些假把式，做给别人看的，很多事情其实可以很简单就做好，可是弄的复杂一些，别人就会觉得好厉害，觉得这才是真功夫，由此信的人就更多了。 你往后也是要学一些怎么弄虚作假的手法的。” 谢宁都呆了，怪不得她那日看王责怪怪的，总是一副在憋笑的模样，原来是在笑王老道跳大神唬人呢。 “虽然有王衡带着，但自己身上也得带点钱。”而后老太太就给了谢宁一千块钱， “王衡比王责老道，你跟在他身边也不必拘谨，有不懂的就等人闲下来再问。 还有......不管干什么，都不要鲁莽，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个高的顶不住了你也别硬扛，能拉着人跑就跑，救不了也别犹豫，自己跑。“ 优柔寡断是要付出更多代价的。 除了钱，老太太还给了谢宁一个打磨光滑的桃核，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毕竟谢宁现在学的不多，就是给了东西她也不会用。 第931章 归人笔记 20 王衡带他们去的是s市，那里几乎是一个装满打工人的城市，对比于小镇下休闲和落后，这里无疑要繁华了很多，来往人群的步伐都很快，因为要赶着上班。 见谢宁盯着窗外的风景看，王责也凑近指着外面的建筑一一给谢宁介绍，要么说他熟悉呢，毕竟他也是十几岁就来这儿讨过生活的。 只不过后面遇到了王老道，拜了师父，这才换了一行。 来接他们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配西装裤的秃顶男人，他看到后面背着粉色书包的谢宁，小眼睛都瞪圆了，咋这大师还带小孩来？ 而且，这大师.....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扔人群里都没人注意的那种。 “张大师，这......” 站在秃顶男人旁边的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下巴留了一小撮胡子，头上也梳着丸子头，穿着深色的道士服，看起来的确够正经。 正是在群里摇人的张东。 “咳咳......人不可貌相，这俩位都是有本事的，而且又没人规定干这一行就得穿道袍吧？” 说罢不由瞪了王衡一眼，就他俩穿羽绒服牛仔裤，显得他穿一身道袍很装的样子。 王衡撇过头装作没看见，这大冬天，他不得穿多点？羽绒服多暖和，这可是他媳妇花大价钱买的。 秃顶男人听到张东的肯定，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请几人进饭店，边吃饭边聊。 张东便给两边互相介绍了一番，那秃顶男人是厂里的一位领导，某位部门的科长，赵大明，不过张东却是不认识谢宁的。 王衡笑吟吟道，“家里的阿妹，带出来见见世面。” 谢宁也礼貌的打招呼，“张大哥好。” 她都叫王老道伯父了，怎么也不能叫这个和王衡同辈的叔叔吧。 “好，好。”不过他记得小武山道观没有女娃娃呀，“这哪家的？” “谢婆婆家的。” 张东便闭了嘴，他是听说过谢婆子这位前辈的，因此对谢宁的态度更好了。 吃饭的时候那赵科长还让饭店里拿些小孩爱吃的甜品和饮料来，本来是准备了酒的，不过有孩子在场，他倒是没劝酒了。 只跟王衡两人说着厂里的怪事，其实在路上的时候王衡就听张东说过了，不过再听赵科长说一遍，倒也不碍事。 闹鬼的地方是厂里的一栋职工宿舍，之前因为闹鬼的传言，很多职工都纷纷罢工，闹着要换宿舍。 可换宿舍这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解决的？ 而且更上一层的领导根本不信闹鬼的传言，只觉得是职工们不满那栋宿舍破旧，想换新的宿舍而已。 后面还是副厂长劝说请一些人来看看，就是最后没抓到什么东西，也能安人心。 可问题就在于，那唱戏的声音，真的是凭空出现的，谁也不知道来自于哪里，最后还是把那一栋的职工都换了个地方，因为副厂长也听到了。 换了宿舍后，那道戏腔依旧没有停止，每每深夜，那栋楼的楼道里总是会出现悠长的戏腔，把晚上去巡逻的保卫人员吓的够呛，打死也不进去了。 因此一直到现在，那栋楼都是锁着的。 因为有赵科长在，很多东西张东都不方便细说，所以等几人吃完饭，进了酒店，张东才跟着进来说事。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个走错路的鬼魂，想着送走就好了，但他用了平日里的术法却是不奏效，而且还闹出了一些诡事。 他......差点被忽悠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因此他才断定那鬼魂不简单，怕是来寻仇的，可若是如此，它又没有害楼里的任何一个人。 这就很奇怪了。 第932章 归人笔记 21 谢宁戳开王责给她买的奶茶，接话道，“可能它的仇人不在这里。” 人死之后并不一定就会留在人间飘荡，若不然每天都那么多人去世，挤也挤不下了，而这些留在人间飘荡的，大多数都是没有意识且无害的，它们算是一种特殊的能量体。 他们这样的人做的其实和电影里的也不太一样，并不是遇到所谓的鬼就打散消灭，更多的时候是充当引路人的角色，给它们带路，离开人间，去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就像那个水鬼和怨灵一样。 至于水猴子，它已经犯下了杀孽，更别说它还有了实体，所以它的路已经被自己堵上了。 “可若是它的仇人不在这里，它又怎么会回来这里呢？不对......”张东说完就拍了一下脑袋。 “可能那怨灵的家在这里，也就是说那怨灵其实是厂里的人？！” 张东觉得自己真相了，因为人去世后的确会在人间留存七日，这段时日它会寻自己的家人，当然，这一般指的是正常死亡的情况下。 而非正常死亡的人如果没有消失，则是会被困在死亡的地方，或者寻到一条路回家，困在家附近。 “明天再去详细问问吧。”现在天色晚了，睡好觉才有精力干活。 王责见谢宁边听还边做笔记，不由伸手揉了揉谢宁的脑袋，“阿妹你也太认真了吧。” 谢宁只笑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她习惯记录。 不仅是这些，她在有了手机后还经常上网学习，即使一些东西她没有时间去学，也打算打印成册放进空间存着。 等再过些年，科技再发达一些，她也能接触到电脑和储存卡的时候，她就一一的把一些知识装进储存卡里，节省空间。 自然还有读取器等东西，不过更多的想法，需要她以后慢慢的实施。 空间里存的最多的就是学习资料，金银财宝只一个小箱子而已，因为钱能生钱，而知识无价。 “阿妹要吃夜宵吗？我去买点。” “不了，我等会儿看几页书就睡觉了。”谢宁摆了摆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责感叹道，“阿妹这脑子可真好，她今年期中成绩可是将近满分，只语文作文被扣了一分，想来期末成绩也很好。 大师兄，你说咱当初咋就学不下去呢？” 王衡瞥了他一眼，“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学历可不低，就你混。” 不过王责却是干这行最有天分的。 被打击到的王责哀嚎一声就滚到了自己的床上。 王衡站起来拉上了窗帘，他对谢宁颇有好感，一是因为谢宁是谢婆婆的孙女，二也是谢宁乖巧懂事且成绩好。 要不然当他给谁都买手机的？ “那啥时候把阿妹也拉进群呀？”他们群里可热闹了。 “她还小，等学多点，人也长大点，再让她接触。”不然群里那帮家伙可是啥都敢发的。 毕竟现在科技发达了，有些东西也比较容易被拍到，胆子小的人看了难免会影响心境，更别说那帮家伙啥地方都敢去，敢拍。 酒店里开着空调，吹的人暖呼呼的，王责扒拉下蒙着的被子，问道，“大师兄，师父说你过几年就金盆洗手了，真不干了？” “嗯。”王衡有烟瘾，现在不在家，身边又没有小孩，这才拿出来解馋，反正臭的是王责。 “我都快四十了，过两年家里的女子都能上小学了，再干这事，不稳当。” 主要还是钱赚够了，他又没那么贪心，再干下去，即使能挣更多的钱，谁知道会不会把命搭进去。 他和王责不一样，王责现在接的都是小单子，不怎么危险，而他和师父还有二师弟都是接的大单子，有的时候还和官方合作，可即使一单就能挣很多钱，也很危险。 就像这次二师弟一样，进山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如果再过一个月还没消息，怕是师父会亲自去找人了。 “大师兄，看群。” 王责眯着眼睛看群里新发的照片，是挖出来的尸体，图片上的它是被裹住的，身上还有着一些和泥浆一样颜色的液体，怕是现在已经被烧干净了。 这是考古挖出来的，一般这样的古尸都会被保存起来研究，但是这个却是直接烧了。 也就是说，这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僵尸。 “几年的？” “不清楚，应该是民国时候的吧？不然就是清末。” 再往前推，那玩意还能打的过吗？反正在王责的认知里，清朝的僵尸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了。 他对上就是炮灰的命。 第933章 归人笔记 22 酒店是王衡自己定的，本来定的另外一间酒店，只不过那家只剩下尾房了，所以即使换了一家更远的酒店，王衡也没定那家。 见谢宁好奇，王衡便解释，也是教她。 很多人都说尾房不宜住，主要是因为尾房的日照不足，少阳气，一些灵体最喜欢留恋在这样的阴暗之地。 就像一般人家里的住宅如果有长廊一样，也会多安几个灯，因为里面日光难以照射的到，容易藏一些东西。 可能这些东西是无害的，但是人体沾染了一些，就容易生病，或是倒霉，所以注意一些总没坏事。 楼下车水马龙，就着车鸣声睡去，待到第二日闹铃声响，外边还是灰蒙蒙的，谢宁洗漱完后就坐在床上打坐冥想，如果是在家里，她还会焚香。 “叩叩——阿妹，起来没？” 王责很早就起来去排队买了早茶回来。 谢宁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吃到肠粉，虽然都在粤省，但不归镇里却是没有肠粉的，只有汤米粉，加点青菜和肉片，就是一份早餐，很是清淡。 老太太就喜欢吃这样的米粉，不过她不吃肉。 似乎小镇里的人都喜欢吃粉，而不喜欢面条，倒是学校的早餐里有面，不过谢宁只吃过一次就没吃了。 因为她饭盒里的面条只有一半，而另外一半则是一大块还没有融化的猪油疙瘩。 她是吃过苦，也能吃苦，但不代表她要没苦硬吃。 所以之后谢宁都是在外面吃了才去学校的，偶尔给丘童安带点包子和小馄饨。 王衡不爱吃肠粉，只要了豆浆油条，队伍里有小孩，他总是更关注些的，“等办完了事，衡哥带你去吃汉堡，听说你们小孩都爱吃那个。” 他家闺女就爱吃，然后再带上谢宁去逛商场，让同为小姑娘的谢宁帮他选一下给女娃娃的礼物。 “好。” 一旁王衡的手机滴滴个不停，是张东打电话过来了，来接他们去厂子的。 “咋这么早？”王责啃着虾饺，一手还拿出一份干蒸给谢宁，有纯肉的也有糯米馅的。 “昨儿晚上，那栋楼摔下来一个人。” “摔死了？” 王衡摇了摇头，“没死，救回来了，就是那双腿，废了。” “可那栋楼不是被锁起来了吗？”别说普通的职工绕着那块地方走，就是保卫科的人也只在外边巡逻，并不进里面。 王衡并不清楚，张东也表示不知道，因为他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的消息，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直接就转发给王衡了。 那个从楼上摔下来的人，到底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还是受了什么影响，或人或鬼物，以至于他摔下楼。 这都不得而知。 “那我们是先去厂子里看看，还是先去医院？” “先去厂里吧，医院那儿还乱着呢，下午去也不迟。” 张东坐上了副驾驶，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怀疑，谢宁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光影，突然道， “如果那个人是被鬼影响的，那他身上的气肯定会减弱，现在在医院，会不会......更容易受到别的不好的影响？” 毕竟每天医院里去世的人都不少，而且更容易藏一些灵体。 王责猛地坐直身体，“我去看看！” 最后王责去了医院，由王衡与张东带着谢宁一块进了厂子。 因着是坐车进的工厂，所以谢宁并没能看的到厂子的原貌，只觉得占地挺广，而后便是绿化不错了。 那赵科长早早便在厂子里等着了，跟着他一块的还有保卫科的霍科长。 张东也没绕弯子，只问他俩这厂子里最近是不是死过人，或者说这几年有没有人去世，且是非自然死亡。 那赵科长被吓的直冒冷汗，连忙摆手，“张大师，你可别冤枉人，我们这儿可是老厂子了，怎么会.......” 忽然他停顿了一下，和霍科长对视一眼，“大师，我刚也说了，我们这是老厂子了，职工宿舍基本上都是一家子住着的，所以有的职工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去了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你要是说这意外死亡的，也是有的，你等我想想......” 第934章 归人笔记 23 赵科长并不是负责人事的，而且厂里的人那么多，他也不可能一一都认识，所以便让人叫了一些老职工过来打听。 谢宁捧着茶水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在赵科长问话的时候不由提了一句，“你们说晚上听到唱戏的声音，那意外死亡的人之中有谁会唱戏吗？” 这也能缩小一些范围。 其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职工抬眼瞅了赵科长一眼，犹犹豫豫的道，“我倒是听说丁勇他妈年轻的时候是会唱戏的。” 而且丁勇他妈，在三年前就去了。 听说是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的，警察找丁勇去认领尸体的时候，丁勇都吓晕过去了，还是他家媳妇胆子大些，把人火化后领回老家埋了。 “那丁勇还在这里工作吗？” “在的。” 毕竟这儿工作的都是熟人，而且福利也不错，算是一个铁饭碗，去了别的地方可就没那么好做了。 被叫来的丁勇一脸懵，他老妈早死了，怎么还能扯到他老妈身上？ 而且会唱戏的也不止他老妈呀，那些个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谁不能唱上俩句？ 但是这会唱和唱的好听还是不一样的，据听过楼里唱戏的职工反应，这戏唱的还怪好的，就是瘆人，让人心里发慌。 毕竟大半夜的，楼道里响起戏腔，一阵阵婉转悠长的回音冲击人的耳朵，是个人都得吓疯。 而调查之下，那丁勇一家之前的确是住在那栋楼里的。 王衡眯了眯眼，提出去丁勇家里看一看。 那些从楼里搬出的职工，因为新宿舍不够住，所以一半搬进了新宿舍里，还有一半搬到了那早前建的筒子楼里，本来那里都荒废了，但为了安抚职工，厂领导就让人把楼修缮了一遍。 而后把那些个家里人多的安排进了这里，虽然破旧，但是能分多一个屋子。 筒子楼里的楼道又深又长，现在是白天，外边的光也依旧照不进来，显得十分昏暗，王衡偏头看了一眼赵科长，建议他在这里多装几个灯泡。 张东则是看着自己手里微微颤动的罗盘，默默无言，看来这栋楼也不干净，只不过阴气没有前面那栋被锁起来的楼重，应该是一些无意识的灵体寻不到路，飘到了这里。 霍科长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领着众人到了丁勇的家，这筒子楼本就拥挤，这么些人走进去，颇有些人挤人的意味。 主要还是因为丁勇只和他媳妇还有一个小女儿住着，因此只分到了一间较大的屋子。 屋里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灶台和洗手池都在走廊两侧，谢宁的视线落在站在小桌子旁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身上，而后也看见了小姑娘一旁柜子上面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老头老太太，丁勇夫妇，而后便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 其中那一对老头老太太是已经去世了的，毕竟电视旁还摆着黑白照呢。 “这儿没有，等会儿去那栋楼里看看，不过先把这里清一下。”那些东西不送走，加上这里的环境，孩子又多，总是容易撞上的。 和那赵科长说了一下，得到同意后，王衡两人就开始了作法。 谢宁只在一旁看着，其实这里残存漂浮的灵体并不多，很容易就送走了，都不用王衡出手，只张东一人就可以了。 张东先是让这几人离远些，特别是那些在门外探头探脑瞧热闹的人，而后才叫丁勇拿了一个杯子来，加水，点了魂引香。 这是吸引那些灵体来的。 而后就是用缚灵绳圈住那灵体的脖子，往它们脑袋上撒了一些土一样的东西，便成了。 谢宁是知晓这类送灵的方法的，看起来简单，但也是考量技巧和胆量的。 而在做完这些后，张东和王衡两人又多了一步，那就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了。 只见张东和王衡手持桃木剑，专门往屋内以及屋外走廊处阴暗的角落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咒语。 听懂了的谢宁只沉默。 第935章 归人笔记 24 俩人所行之处，忽而飘起了幽绿色的鬼火，吓的其他远远张望的人作鸟兽散，那赵科长更是躲到了保卫科长身后，后背都汗湿了。 见鬼火往门外和走廊一头飘去的时候，就在那边站着的丁勇吓的差点两眼一翻，好在他想着媳妇和闺女，抱着俩人就缩了起来，吓的根本叫不出声。 而往衡两人踏罡步斗，摆阵作法，与“鬼”搏斗，黄符遇火燃，瓷碗置于桃木剑上，只待最后一张黄符焚尽，“鬼”便也灭尽了。 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而谢宁默默看了手上的一点粉末，是磷。 张东擦了擦额间的汗，本来还有一步显形的，但他这几日偷懒，没用硝画符，就罢了。 “大师啊！”赵科长还没喊呢，那丁勇却是跑了过来，跪在王衡俩人面前。 “起来说。”张东力气大，一下就把人拉了起来。 丁勇喘着粗气，他现在是相信王衡和张东是赵科长请来的真大师了，而南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比较信这些。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跳一跳的，似乎是要从喉咙顶出来。 和一旁的媳妇对视一眼，丁勇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额间似有汗滴落，有些艰涩的开口，“大师，您，我能请您帮我找人吗？” 王衡正低头看着手上的罗盘，见没有太大的异常，打算继续在这里做一个符阵算方位的，乍一听闻丁勇说这话，不由又看了一眼屋里的全家福。 不等他说话，那霍科长就从窗口处转过头来，他刚刚都不敢看，只和赵科长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 “丁勇，你咋还没死心，就算你家大闺女没死，这都三年了，咋还可能找回来？” 想也知道结局，不是被挖心挖肝，就是被卖进山沟沟里去了。 丁勇媳妇曾兰抹了泪，双目赤红道，“若是能找到，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得带回家，求您了大师，多少钱都使得。” 在外面，不是孤魂野鬼吗？得回家啊。 原是三年前丁家的大闺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拐了，丁家夫妇疯了似的去找，那丁老太太，就是在找人的路上意外跌落河里淹死的。 “这丁家也是可怜，他家那大闺女长的俊啊，学习又好，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可惜了......于家那小子亲眼看见被拐走的，就是那小子没看清车牌，不然还可能找回来。” 正低头看消息的谢宁一顿，抬头看向一旁小声说话的几人，问道，“那于家小子，是叫于树明吗？” “是嘞，小姑娘你认识他？” 谢宁摇了摇头，她不认识，只是刚刚从王责发回来的信息知道的，那摔断腿的人，就叫于树明。 所以，他为什么大半夜偷偷跑进那栋楼里，又摔断了腿呢？ 而那楼里的怨灵，究竟是无意的，还是......寻仇。 另一边张东并没有答应帮丁勇寻人，毕竟如果要问生死，引魂归的话，那可是会伤身的，他自认道行不是很高，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 王衡也没应，只不过在谢宁和他说了刚刚打听到的事后他便安慰丁勇夫妇，“等把那栋楼里的事解决后我便帮你们问问，只不过不能保证能不能问到。” 若是那栋楼里的怨灵真的是那个溺死的老太太，倒是可以借此一问，若不是，那就无法问了。 王衡也是不想召鬼的，有伤精气。 丁家夫妇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忙在心里盘算着攒了多少钱，小姑娘牵着曾兰的手，小声道，“阿妈，我那儿还有攒下的一百一十五块红包钱，我都没花呢，给你找大姐。” 她成绩没有大姐好，所以并没有奖学金，只有往年收的红包钱，交一半自己留一半。 “好孩子。” 这些年丁家夫妇不是没想过继续去寻人，可丁老太太的死让他们清醒了些，家里又还有一个小的要照顾，只能作罢。 就是每每想起大女儿，总是心痛难忍，他们家那么乖的娃儿，咋就被拐了呢。 “嘀嘀——”王责打了电话过来。 “大师兄，那小子疯了，一直嚷嚷着他什么也没看见，要不然就是呼喊着放过他，他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撒谎的，你那边打听到什么情况了吗？” 第936章 归人笔记 25 王衡一时没回话，他潜意识觉得这里有问题。 “他撒了什么谎？” 对面的王责看了病床上状似癫狂的于树明一眼，让厂子里一个负责的职员将其家人散开一些，而后才烧了点符纸水给他灌下去。 慢慢的，于树明才恢复正常。 “你说了什么谎？” 那于家人听到王责开口就审问的模样，本是想骂人的，但一想到刚刚是王责让他们家儿子清醒的，便又闭了嘴。 悄悄问一旁的职员，这才知道王责是厂领导请来驱鬼的大师，更放心了。 于树明的瞳孔缓缓聚焦，他已经清醒了，但却并不回答王责的问题，只逃避似的半缩在被子里，“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责挑了挑眉，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面色沉重的道，“你从楼上跳下来，该是看见了什么吧？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办法解决啊，到时候那东西找过来.......” 话未尽，于树明就仿若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面色惨白的转过头来，手上紧紧攥着王责的袖子，他很害怕，但张了张口，眼中又浮现了另外一层恐惧。 于母心痛的抱住于树明，心肝肉啊的喊。 这可是他们家好不容易出的大学生，咋就遇到这样的祸事呢。 天人交战间，于树明心中对那栋楼里东西的恐惧占了上风，毕竟那东西防不胜防，他想活的，即使双腿没了，他还是想活。 当初，不就是因为他想活，才视而不见的吗？ “我看见了丁奶奶，她问我，为什么要说丁爱被拐走了......”其实并不是。 于母脸上还残留着泪水，闻言愕然的看向面色惨白的于树明，“明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爱不是被拐走的吗？” 所以当初报警的时候丁家才会去找一辆不知号码牌的白色面包车，而且那位置还是于树明提供的。 “小爱没有被拐走，她是被我们学校里的一些人‘带’走的，那些人总是欺负她。” 因为丁爱长的好看，成绩又总是排在年级前三。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小爱的家里穷，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没有背景，能进这所私立学校还是因为成绩好。 所以她是一个很好欺负的对象，毕竟不管怎么欺负，小爱都不敢反抗，因为她的家庭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勇气和底气。 一时的软弱就会换来无尽的打压和欺负，即使这不是软弱者的错。 还有便是，“......她们拍下了小爱的那种照片，威胁小爱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父气的脑袋发晕，“小爱可是打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她不敢说，你咋就不说呢！” 这让他怎么面对丁家？ 失去双腿的青年麻木的半躺在床上，眼中一点点浮泪水，“可是我和小爱一样，我也害怕。” 如果他说了，那些欺负人的学生可能没有事，但是他的家里和小爱家肯定会出事，因为他们根本对抗不了那些有钱人，之后他也会成为被欺负的一员。 前面是无尽的深渊。 或许，他可以远远的离开这里，可是......他就要考大学了，这是他唯一的路。 王责摁灭手上的烟，算算时间，他报警叫来的警察也快到了。 现在已经不是驱鬼那么简单了，还涉及到校园霸凌和虐杀。 见到警察来，于树明第一反应却是害怕和后悔，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2005年末，正是新历元旦，学校里发了小礼品给学生，丁爱想起家里的小妹，就早早拿着小礼品准备出学校，然后拐去卖蛋糕的店里买一个小蛋糕给小妹。 但是她才刚走出校门，就被一群人强制带走了，其中有男学生，也有女学生，那些人也看到了丁爱旁边的于树明，对于这个同样是“好学生”的于树明，他们也没放过，一起带走了。 他们偶尔也会欺负于树明，但更多的还是欺负丁爱，因为丁爱性子倔，更好玩。 第937章 归人笔记 26 那天，是他们的大姐大在网上看到了新的折磨人的办法，着急找一个人来试验，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丁爱这个包子。 他们在丁爱的身上烫烟头，拍下她受虐的视频，还有......“放烟花”、“敲骨头”。 惨叫声刺激的他们越发疯狂。 于树明害怕极了，丁爱在向他求救，但是他根本动不了。 他承认，那一刻他懦弱到了极点，那些人都是恶魔，他们不仅享受虐待人的过程，而且还乐于将他人拉入深渊。 他们把沾血的锤子放到于树明的手里。 “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丁爱！” 于树明癫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要疯了。 审问的年轻警官深呼出一口气，在心里说服自己保持冷静，“那丁爱的尸体呢？” “在702楼顶，那里有一个废弃的水箱。” 老警官目光锐利，“为什么要特意把尸体运回来？” “我只是按照他们说的做。”或许是他们的恶趣味吧，即使死了人，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你昨天回来为什么去702楼？是为了查看尸体有没有被发现吗？” 于树摇了摇头，复又点了一下脑袋，“我......也是想最后看看她，然后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找到实习工作了，那里的学长就是他的领导，而且对他很好，开的薪资也很高，他已经有能力把家人都带走。 等他攒到一定的钱后他就出国。 所以即使最后水箱里的尸体被发现了，也找不到他。 可是这些设想都在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后，化为了泡沫。 他很努力在逃跑，可是702楼太高了，他跑到三楼的时候就找不到路了，转了很久，然后.......在看到一条“路”的时候，他走了下去，一脚踏空。 所有的隐忍和坚持，都废了。 夜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病房内的景象落在谢宁的眼中，而后她看向一旁正在和王衡沟通的警察，明明是穿着一身制服的警察，却是同行。 几人中只有王衡和这个警察同行相识，毕竟只有王衡是备了案的，张东和王责都和谢宁缩在一边，心中暗想自己要不要备案。 备案当然是要备案的，不过眼前却是要将702楼的事先解决掉。 在谢宁等人都吃了一份宵夜了，审讯才结束，然后等在一旁的医生也进去给于树明做检查。 “不仅是丁爱，陈慧芳也是于树明杀的。”陈慧芳，也就是丁老太太。 如果说丁爱是于树明被人所逼迫杀害的，那丁老太太就是于树明主动杀的了。 因为那日于树明奇怪的举动被丁老太太看到了，后面于树明发现丁老太太想去看水箱，所以他谎称有了丁爱的消息，把丁老太太哄到外面，推进河里淹死了。 或许是已经杀了一次人，他的胆子就更大了。 刚刚在病房内的时候于树明很显然想隐瞒此事，可老警察经验丰富，几句下来就发现了端倪。 丁老太太问的不是“为什么要说小爱是被拐卖的”，而是问......“为什么要杀她？” “这就通了。” 张东悄声道，“如果是因为于树明杀了丁爱那丁老太太才寻上他，这未免有点过于牵强了。” 毕竟逝去的人所残留的魂灵是没有什么意识的，本来无害的它们若是主动害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因为被害之人和怨灵之间有仇怨。 谢宁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丁爱呢？为什么丁老太太能回来，而丁爱回不来？” “因为丁老太太的尸体被丁家夫妇接了回来，而丁爱没有，所以她的魂灵不是在外面无目的的飘荡就是被困在死亡的地方了。” 王衡拍了拍谢宁的肩膀，“走吧，该干活了。” 702楼的占地范围并不小，几人也不是直接就进去的，而是先在外面一些特殊的方位用红绳把符箓绑上去，可以作阵。 毕竟就是没进去，众人都能感受得到里面的阴气之重，可见这个怨灵的怨气颇深。 谢宁和王责一块绑符箓，在绑的时候还要念一些特殊的咒语，王责并没有动，只让谢宁一个人做，也是锻炼她。 一开始做的时候谢宁还有些生疏，绑多了，口中的咒语便也更顺了。 第938章 归人笔记 27 待绑好后，王责看着一旁的大楼，“通电了。” 现在本就是深夜，阴气盛，如果楼里再没有一点光亮，更难对付。 两人一同从另外一个门走进去，谢宁的手机上还和王衡保持着通话。 王责见谢宁好奇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罗盘，便嘿嘿笑道，“好看吧？这可是师父送给我的，很灵的，等你大了些，谢婆婆肯定也会送你。” 现在楼里都开了灯，倒不至于昏暗的让人害怕。 从一楼到三楼，王责手上的罗盘才终于出现了些微的转动，“就是这儿了。” 话落，谢宁便让另一边的王衡等人过来。 这儿是个小杂物间，而且没有上锁，王责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打开门，而是在等王衡他们的时候给谢宁科普。 “这只鬼应该是个好的，不带凶性，而它伤害于树明怕也只是因为二人之间存在因果冤孽，所以才激发了它的凶性。 面对普通人时候，它都尽力的收敛自己的磁场，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别人了，不然就不止是大晚上唱戏那么简单了。 如果是恶鬼，它们就会比较暴躁且不友好，有的会主动招惹人，有的不想被人发现，就会用比较吓人的方式把人吓跑。 不管怎么样，遇到这样的恶鬼，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先跑总是没错的。” 说着王衡等人也到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四周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墙上也忽的开始有一点一点的水流下，王责手上的罗盘转动的飞快。 谢宁神情一凝，飞快的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红烛，而后点燃，单手结印施咒，这是老太太教她的定魂咒之中的一种。 随着烛火摇曳渐歇，阴风也渐渐的停了。 其他本来想出手的人讶然的看了谢宁一眼，而后飞快的开始施咒，打算用缚灵绳将怨灵圈住。 可它跑的很快，再加上众人并不能看到它，只感到一阵冷风吹过，王衡看了一下方位，拿着缚灵绳就跟着跑了过去。 王责没动，而是蹲下身子点了一支魂引香，然后让谢宁把他之前给的红线缠在走廊间挡路。 红线上串着铃铛，却是不会发出声音。 只是刚缠好没一会儿，谢宁便感到身后一凉，耳边也传来了铃铛叮铃的声音，刚刚的红烛正被她随手插在一旁的杂物上，烛火已悄然熄灭。 头顶上的电灯忽然开始闪烁，王责暗道不妙，想伸手牵住谢宁，却扑了个空。 “大师兄！” 这怨灵的实力应该是不高的，或许是刚刚的举动激怒了它，而它声东击西挑了一个实力最低的谢宁。 如果谢宁胆子够大也足够冷静，那怨灵应该是伤害不到她的，可她还是个孩子！ 王责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此时谢宁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身后是越发浓重的潮湿气息，一点一点的凉意在接近，谢宁没有动，只单手攥紧了另外一只手的手腕，老太太是没给她什么东西。 但红绳和缚灵绳等最基础的东西她还是有的，现在她的左手手腕上就绑着三根缚灵绳。 脖子上的桃核在微微发烫，不，还有三角符，因为那东西已经离她离的很近了，但奇怪的是，谢宁能看见她对面的王责，而王责却好像看不见她似的。 不管了，谢宁猛地回头，速度极快的将手上的缚灵绳套在怨灵的脖子上，对方挣扎的厉害，而谢宁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因为和之前的其他怨灵不同，这次她是直接看到了怨灵的实际面容，而不是一团空气。 惨白浮肿的面容距离谢宁只一拳的距离，对方的头发还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滴，谢宁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小爱......” 谢宁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定了定心神，结印念咒，将其彻底的绑住，只不过在咒语脱口的一瞬间，她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力气被抽去，整个人都变得疲软下来。 好在下一刻王衡就拨开了他们眼中的迷雾，一剑下来，直接将怨灵的形体打散了一半。 而在其他人眼中的怨灵是一团看不见的气体，在谢宁的眼中，却是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怨灵的眼神变得呆滞，而后挣扎的力气也小了很多。 “小爱......回家......” 失去力气的谢宁瘫软在地，她没想到念一句咒语竟然会这样，平日里老太太也教过她如何使用缚灵绳，以及一些咒语，但那都从未实践过。 因为老太太说她练的还不够，简单来说就是体内的气不足，所以轻易不要使用比较特殊的咒语，免得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 那桃核就是给她作保护之用的。 可谢宁不清楚桃核的具体效用，不知它是否能够挡住怨灵，所以才冒险一试，即使不能束缚住怨灵，好歹也能拖延时间，让王衡注意到自己。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距离王衡从另一侧跑过来只不到一分钟而已。 第939章 归人笔记 28 “缚灵绳。”谢宁将手上攥着的绳子递给王衡，接下来得他们开始送灵。 “阿妹，你没事吧！”王责差点没吓死，赶忙把谢宁给扶起来，见谢宁这疲惫的样子，便知道她是耗费精气过度。 “先吃颗巧克力。”能够快速的补充一下能量，恢复体力，他经常备着，就是因为他偶尔也会和谢宁一样脱力。 “下次别冒险。”张东也跑了过来，这女娃娃胆子可真大。 谢宁摇了摇头，她不是冒险，实在是她没有选择，那么短的时间，她逃不了，又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桃核还有红绳是否能够完全抵抗住鬼的攻击。 所以她无法坐以待毙，用缚灵绳最大的目的也是拖延时间，并不敢想自己能够真正将那只鬼束缚住。 王衡稳重，在进楼之前他和那个警局里来的同行都预测过这只鬼的实力，完全在他们能够压制的范围内。 即使现在事情超出了一点预期，但也不会超出太多。 不过谢宁心中却依旧有疑问，她刚刚的确很果断，但是那只鬼好似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人鬼之间总是有不相合的地方，一旦两两靠近，作为人的这一方必然会受到伤害，所以身体会下意识的觉得有威胁。 而后便是......谢宁看着王衡手中被红绳套住的鬼，微微侧过脸问王责，“你们能看到这只鬼长什么样吗？” “怎么可能？只有一些比较厉害的，或是特殊的鬼才会显形，比如水鬼，那已经不算是一般的魂灵了，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就是如我们一般的人也是可以看到的。 而这丁老太太是普通的怨灵，基本上是看不到的。” 除非那人体质特殊，他们群里倒是有一个人能看见，可那家伙是天生的阴阳眼，万中无一。 谢宁又将视线放在了那鬼身上，如果说王责他们眼中的鬼只是一团不知名的能量体，宛若空气，不然就是灰蒙蒙的一团气。 在谢宁眼里，这只鬼就是有形的，而且这类模样大概是它死前的样子。 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恐怖，不过更可怖的东西谢宁都看过，倒不至于吓到，只是觉得奇怪。 一开始她也是看不到普通魂灵的，但是在这里却是能够看到，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谢宁低头将塞在衣领里的桃核以及那一张三角符扯了出来。 只见那桃核表面有些微黑，而那三角符像是被烧了似的，只剩下一点点，怪不得刚刚烫的慌。 “滴答——”谢宁隐隐听到了水滴声。 “你们听到水滴声了吗？”很像是水龙头没关紧，一滴一滴的水滴在瓷片水池里的声音，而且谢宁感觉现在比刚刚更冷了一些。 本就是冬天，裸露在外的手和脸都有些冻僵的感觉，人对外界的温度感知变得没那么敏感，可谢宁却能感到一丝丝阴冷的气息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 “没有，你仔细看着，大师兄他们要开始送灵了，这只鬼并未造下杀孽，如果超度它，还是可以平安离开的。” 他们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也是挺同情这丁老太太的，若是能让其安心的离开，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吧。 地上落着一个个湿哒哒的脚印，隐隐传来腥臭的味道，由此他们可以看到鬼魂的行动的轨迹，王衡为了快点把这只鬼送走，便没有把鬼套到马路边再送了。 而是直接拿出一个瓷碗，撒了一把朱砂，另一位警官同行正掏出符纸准备烧，走廊处却是刮起了阴风。 大家的神情一愣，遂看向王衡的方向，见那只鬼还老老实实的被王衡套着，不由面色一变，王责都不用王衡喊的，直接拽着谢宁的胳膊就往外跑。 幸好谢宁现在恢复了一些力气，不然都腿软跑不动道了，她现在一手符箓一手缚灵绳，就怕有东西突脸。 第940章 归人笔记 29 她和王责三人都不敢回头看，只有一道悠长的唱腔响起，且越来越尖利，直冲人耳膜。 王责一边跑一边冒冷汗，这走廊越来越长，现在他们已经跑了有四层楼梯了，可还是没有到楼下。 也就是说，他们遇上鬼打墙了。 “张大哥，快找门！”王责不敢放开谢宁的胳膊，就怕把这孩子给落下了。 其实他们应该早点发现中了迷障的，可刚刚太紧张了，连跑了四楼才发现不对劲。 不过现在危险的应该是王衡他们，谁都以为藏在这楼里的鬼是丁老太太，不曾想还有别的恶鬼，只希望王衡他们能好好的，就是打不过也能跑出来。 幸好他们提前围着大楼布了阵，这符阵一是防止鬼逃跑的二也能让他们寻到方向。 张东当即掏出自己的罗盘，此时罗盘在疯狂的转动，很显然受到强烈的磁场影响，不得已，张东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开始施咒，这才让罗盘稳定下来，指了一个具体的方位。 王责见此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带着谢宁和张东一块跑了出去，毕竟他们留在这里就是拖累，还不如出去摇人。 头顶上的灯明明灭灭，谢宁一边走，一边警惕的打探着四周，而后在一张破碎的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不对，那不是她。 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姑娘，只是镜子里的姑娘身上穿着的白色羽绒服上面都是血迹，红艳艳的，让人看了心中发寒。 谢宁只轻轻瞥了一眼，便闷头往前面跑 外面是警局的警察，看见谢宁三人跑出来，直觉不对，当即便要派人往里头冲。 张东赶忙把人拦下，“再等等！” 他们都不要命的跑，这些人咋还闷头往里冲呀，不要命了！ 负责此事的队长并没有听张东的话，因为他已经听不到古凌的声音了，作为局里比较神秘职位的古凌，队长还是第一次和他合作。 也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任务。 “一队集合！”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张椅子破开窗口掉了下来，直接四分八裂。 吓的王责心跳都要停了，幸好不是他家大师兄！他家大师兄要是没了，那谁给他兜底？ 大家都盯着那个窗口，而队长只瞥了一眼就带着警员冲了进去。 在他们眼中，那个窗口只剩下一个破旧的框架在晃悠，而谢宁却是看见了那从窗口爬出来的鬼，正是刚刚在镜子里的姑娘。 它的面容被黑发覆盖，谢宁看不清，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一阵夜风吹来，好似吹开了它面前的散下的头发，一双幽深的眸子与谢宁对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惨白浮肿的脸上满是疤痕。 对方似乎是发现了谢宁能看见它，本是想飘下来的，后方却是飞来一根红绳，它不再犹豫，散了身形。 本来灯光明灭的大楼瞬间安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光亮。 谢宁将手放在心口处，压住心跳，虽然刚刚那只鬼的面容浮肿且有很多疤痕，但是她仍旧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丁爱。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宁瞬间便想到了楼顶的水箱，难道是因为丁爱的尸体在这里？ 楼里的王衡也发现了那只鬼是丁爱，因为在打斗的过程中对方显了身形，所以他才看见，而且这只鬼和丁老太太之间有着牵绊。 “古凌，你那边如何了？”王衡大声的喊，把正在联系队长的古凌吓了一跳。 “送走了，我们现在就上顶楼吧。” 赶紧把丁爱的尸体弄出来，也免得再生变故，可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丁爱不怕她的尸体到他们手里？ 毕竟只要掌控了丁爱的尸体，那就可以控制其魂灵了。 这么一个恶鬼，他们是不可能放任其继续游荡在世间的。 这事有古凌和警局，王衡看着人把尸体运去法医那儿便带着王责等人离开了，这次他损耗颇大，得好好修养，但那只鬼还游荡在世间，他们又不能退。 只能继续和警局合作，不过王衡也打算在群里摇人，只可惜现在群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在在s市，且手上都有委托，他师父和谢婆婆又轻易不离开不归镇。 第941章 归人笔记 30 忙活了一晚上，大家都很疲惫，谢宁连饭都没有吃就倒在了床上，她精力最是不足，在睡过去前一秒还想着等回去一定要加大训练强度。 这边谢宁等人都在休息，警局里的人却是忙疯了，有警员在安慰丁家夫妇，也有警员在准备资料，于树明提供了当初参与虐杀丁爱之人的名单，他们得一一传唤进行审问。 却不知在凛凛冬日，难得出了一次太阳，于树明的病房里却是紧紧拉着窗帘，只余一室暗色。 “他们......快来了。” 室内忽地刮起了风，于树明紧紧抿着唇，他会死的，因为他杀了人，可他还是害怕，或是存着侥幸，以及愧疚。 所以，为什么只他一个人死呢？ 作为一个专修法学的法学生，他知道时隔多年，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下，仅凭他一面之词，很难定那些人的罪，便是定了罪，也罪不至死。 可凭什么？那些人该死！ 所以在看到丁爱追来的时候，他萌生了这个想法，而丁爱，也想复仇。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只摔断腿？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的划过，睡醒的王衡越想越不对劲，他觉得那只鬼并没有那么简单，可在最后关头，却仿若不敌一般逃走了。 这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好在尸体已经运回来了，等法医那边检查完就可以作法了，这么想着，王衡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扭头一看小师弟在另外一张床上睡的呼呼的，那略突的肚子都露了出来，有点辣眼睛，王衡决定回去后让王责多爬几趟山。 本来长的就不是很好，还如此胖，在他媳妇眼里就是油腻，媳妇说这样的人就只有打光棍的份，除此之外就是身体健康问题了，别以为他不知道王衡现在高血糖。 这家伙有几分钱就造给蛋糕店了。 见外边还有太阳，王衡便溜达着出去晒了会儿太阳，顺带买了饭回来，张东和王责都叫不起，只有谢宁爬起来了。 见谢宁不太爱吃那叉烧，王衡便笑，“这里的叉烧都是甜口的，和咱镇上的不一样。” 不归镇的叉烧都是咸香的，放锅上煎一煎，又脆又好吃。 谢宁却不是因为这个面色不对，她只是心中有疑惑，“衡大哥，你说有人能突然就可以看见鬼的吗？” 因为除了丁爱和丁老太太，她在回来的路上还看到了其他的鬼，应当是飘荡的魂灵，不过她只当看不见，尽量目光虚虚的掠过它们。 王衡手上的动作一顿，“倒是没这个说法，只有天生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鬼，怎么突然问这个？” 见谢宁皱眉，王衡迟疑的问道，“你......能看见？”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突然的。” 王衡也不大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丁家门口驱鬼的时候你能看见吗？” 谢宁摇了摇头，“看不见，是......在我使用缚灵绳后，就能看到了。” 如此，王衡松了一口气，那就应该不是出现了别的问题，“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少，但是各自的派别都是不一样的，你跟着谢婆婆学，应当是修习了谢氏传承的功法以补自身精力。 你现在的异常，或许是由功法导致的，不过具体的你得去问问你嫲嫲。” 他只是跟在谢婆婆身边做过委托，得了几分教导，却并不了解谢氏的功法，毕竟每一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技，这是不可打探的。 “嗯。”其实她也正有此意，只不过王衡刚好在这里，她便先问了王衡。 即使学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她对这一类的很多东西都不够了解，只能慢慢的学习，将不懂的空白一一填满。 其实谢宁也有些别的疑惑，她觉得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和她经历过的别的世界不一样，如果说人与鬼之间有一堵墙隔着，那这个世界的人和鬼之间的墙要更薄，似乎更容易打破。 即使已经遇到过玄幻诡秘的事，谢宁仍旧尝试理性的去看待和分析。 包括自己不间断穿越这件事，可她的认知程度太低了，她无法分析出结果，只能在学习中一步一步充实自己，努力提高自己的认知程度。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世界，以及每一个世界里的人和物。 纵使不知终点，可这条路上的每一片风景都是值得的。 第942章 归人笔记 31 高楼层层叠叠，望不到远处的山，但冬日的晚霞却依旧为楼宇行车盖上一层暖色，谢宁坐在落地窗前，琢磨着老太太教给她的功法中的字句。 她不修道，但也读过道经，老太太教她的功法里的很多东西都能和最基础的道经相合，似乎是其的延伸，也有更加具体的修炼方法，比如周天如何运行，主要是用什么姿势以及如何感悟等等。 听起来很玄幻，谢宁是能够大概理解的，毕竟她有着医学基础。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许在这一门上没有什么天赋，因为她按照老太太教的练了有半年了，也没感受到身体比较奇异的变化，特别是老太太所说的“气”，最多是身体更加健康了。 可除了打坐冥想，她还每日坚持跑步锻炼身体，加上搭配好饮食调养，身体的好转是正常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修炼加速了身体好转的进程。 而在使用缚灵绳对付那只鬼的时候，咒语脱口而出的瞬间，谢宁才真正感觉到了体内“气”的运行流动。 可以说在学习的过程中，谢宁的认知是一直在打破和重塑中提升的。 在她感受过一次“气”之后，她的修炼进程也通畅了许多，没有以往的迷蒙和凝滞之感，至于能看见鬼这件事，也的确是修炼功法导致的。 这倒是让谢宁微微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她还是不怎么习惯，一般人和鬼之间隔着一道墙，可她和鬼之间隔的就是透明的墙了。 她注视着鬼，那鬼必然也会随着她的关注而有所感应，从而注意到她。 所以老太太叮嘱她便是看见了鬼，也当作没看见，人有自己的路，鬼也有鬼路，它们一般都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走，而后离开。 若是谢宁特意去关注它，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它，以至于让其偏离了既定的路线 但对于一些比较特殊的，本就迷了路的鬼，谢宁倒是不用顾忌太多，用缚灵绳和符箓纸钱将其送走就行了。 自然，面对实力比自己强的鬼，还是视而不见的好，记下来摇更厉害的人去收就行了。 昨天谢宁和老太太聊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突然领悟了许多，而后问题就更多了，也恰好她在这里没其他的事做。 毕竟那边警局的事还没落定。 王衡说找不到丁爱了，即使他们控制着丁爱的尸身，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其引过来，因此他们到现在还在找原因。 对于这些，王责和谢宁都不太懂，所以俩人就跟在张东屁股后面逛起了s市，期间谢宁看上了好多样东西，只是很可惜太贵的她现在买不起，又不好从空间拿钱，所以只能拣着性价比比较高的配件买。 她想要一台电脑，不过手里只有1266块钱，买不上太好的，只好去电脑城淘。 王责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阿妹，你还懂电脑啊？” 他记得镇子里的初中好像没有电脑课来着。 “老师有电脑，教我用过，所以懂了一些。” 前半句是实话，至于后半句......虽然当初没有从那个世界带出任何东西，但是知识是存在脑子里的。 因此她知道更高等级的科技和网络技术。 不过从另一层面来说，她也只是知道一些技术而已，而技术的实现是需要依托于实际配件的。 就比如在那个科技发达的世界，她可以很轻易的就造出一枚新型的微型炸弹，那是因为那里有更好的材料和制作工具供她选择，而这里，没有。 网络技术也是如此，计算能力局限于计算机本身的上限，不过对于谢宁要做的事来说，也足够了。 就在两人蹲在店里看各式配件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爆炸声，谢宁和王责对视一眼，连忙往爆炸的地方跑去。 只见一辆汽车翻倒在花圃里，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四周都是围观人，王责不知道有没有人报警，自己便先低头报警以及打120叫救护车。 谢宁扯了扯王责的袖子，“是......是丁爱。” 第943章 归人笔记 32 现在约莫是晚上七点的样子，没有太阳，且这里较为偏僻阴暗，所以丁爱可以无所顾忌的出来。 而在谢宁的眼中，丁爱直接将另外一个飘出来的魂灵吞了进去，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谢宁的视线，瞥了一眼，转瞬便消失了。 “丁爱？！”王责差点没被吓破音，不敢信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她！？” 谢宁能看到魂灵这事，王责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怀疑谢宁有欺骗他的可能性，当即打电话让王衡带人过来。 而他自己也没闲着，拿出罗盘就在那里算丁爱的方位，可罗盘只有微微的颤动，俩人只套住了一只很小的迷路的鬼。 将小鬼送走返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警察围住了。 王衡和古凌恰好在里面，见谢宁俩人过来了，便问她们一些事，得知丁爱吞了死者魂灵之后，脸色更黑了。 “丁爱为什么要杀他？” 王责很疑惑，其实在大部分情况下，鬼都是不能直接杀人的，而是影响人，从而达到复仇的目的。 “死者是当初的霸凌者之一。”也就是在说，丁爱在一个接一个的复仇。 那边警局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当即就要派人去保护那些即将被复仇的霸凌者，就算要定罪，也是让法律来惩罚他们。 可警局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每次他们赶到，迎接他们的都是极其凄惨的尸体，好似当初一一落在丁爱身上的伤，也都还落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是分开寻找的，谢宁和王衡一块，现在被挡在封锁线外面，但她也看清了尸体的模样，那人被烧了大半个身子，然后从六楼跳了下来，当场殒命。 这一路上，谢宁都在推演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如果要杀人，那丁爱早就开始杀人了，等到如今，怕是因为她想一起击杀，而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可她又如何得知那些人一定会回来这里呢？ 不对......如果是她故意引这些人回来呢？报案......传唤...她和于树明..... “衡哥，你不是说你们找不到丁爱的踪迹吗？如果是有人在供养她呢？”如此丁爱就有了栖身之所，以她的实力便不会受限于尸体。 “我怀疑丁爱在于树明那里。” 只是让谢宁有所不明的点是，按照这个推理，于树明加上丁爱，明明早就可以将那些霸凌者一网打尽，可却等到了现在。 谢宁细细回忆王责对于树明的一些转述，如果说于树明在一开始并没有和丁爱合作呢？ 若是他前半段没有撒谎，他的确只是想去看一下丁爱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然后再带着父母永远离开这里。 可他为什么在各处都在传闹鬼的传言的时候，还要去702楼？ “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谢宁的思绪。 看着眼前的医院，谢宁突然有一种阴暗的感觉，倒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医院里，更多飘荡的鬼魂，只不过它们都藏的很好，只要谢宁装作看不见，就不会引起注意。 即使是在晚上，医院也依旧忙碌，谢宁跟在王衡后面一路跑到于树明的病房外，负责丁爱一案的警察也在赶来的途中。 不过除了那些，于树明病房外还有着两个警员，毕竟于树明也属于犯罪人员，他杀了丁老太太和丁爱，是不争的事实。 “王先生，你们怎么......” 看到王衡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守在门口的警员有些奇怪。 “你们没有收到消息吗？” 他早便将谢宁和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古凌，警队那边肯定也会通知守着于树明的警员，现在这两个警员应该是守着里面，而不是外面。 “什么消息？”警员也是一脸茫然，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王衡也来不及细说，只赶紧推开门进去，谢宁还听到往病房走的于家夫妇在吵什么香炉。 他们也看到了谢宁等人，赶忙跑了过来，谢宁和王衡都以为会是和其他霸凌者一样的血腥场景，却不想于树明安安静静的半靠在病床上。 即使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也没有移开视线，他只看着阳台的方向，而那里......站着丁爱。 第944章 归人笔记 33 王衡能感觉得到病房里沉重的阴气，让警员把于家夫妇带出去，然后一手把谢宁拎到后面，拔出了他的桃木剑。 谢宁注意到了王衡腰间还绑着一个东西，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有点像碗的形状。 王衡看着飞扬起来的窗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托大了，不应该带谢宁一块来的，小姑娘才初学，哪有什么本事？ 用一次缚灵绳都能耗尽体内的气。 此时谢宁却是对上了丁爱的眸子，她的脸颊是凹陷进去的，脸上的疤痕除了一些烟头烫的，还有用小刀划的，本来惨白的面色如今却是一派黑沉。 杀孽缠身，又吞噬了魂灵，丁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厉鬼了。 王衡尝试和丁爱沟通，可对方却是不理会他，因为她的神智已经在慢慢的消失。 丁爱紧紧盯着谢宁，眸子中是难掩的贪欲，似乎谢宁对于她来说是难得的美味，但很快她残存的理智将贪欲压下，回应了王衡的话。 “尽快把我打散吧，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王衡面色一怔，他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的，如果沟通不成，他连退路都想好了，到时候把钵扔出去控鬼，他就扛起谢宁跑，其他的人他可管不着。 就是要管，也得他有那个实力。 谢宁也听见了丁爱的话，垂下眼眸，默默拨通了一个号码，而后抬头看向丁爱，“我叫了你父母来，你能控制自己半个小时吗？” 王衡闻言顿了顿，接话道，“就是不能也没关系，我这有符箓，可以暂时镇压一会儿。” 而后看向谢宁，“阿妹会念静心咒吗？” “会。”虽然平日里用不上，但谢宁还是学了的。 如此，王衡就放心的画符了，三师兄弟中，就他画符的技术最好，要不是来的急，东西备的不全，他也不用现场画了。 谢宁往阳台走近了一些，而后在距离丁爱三步远的地方开始念咒，见丁爱一直盯着自己，谢宁便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念，我教你。” 静心咒可以清除内心的一些污秽，如果由鬼来念，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一些？ 丁爱没有动，依旧定定的看着谢宁，她只是觉得谢宁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或者说很矛盾，不像是活人。 “好了！” 王衡施咒将符箓贴在丁爱身上，在此之前便用缚灵绳将她绑的牢牢的，丁爱眼神变换了几瞬，强力压下了心底的暴虐。 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其他人，只是想杀那些欺负她的人而已，法律不杀，她自己杀，那些人该死，她没有做错。 谢宁低头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丁爱，遂将自己身上的白色长款羽绒服脱了下来，问发呆的于树明，“香炉在哪儿？” 此时不必问都知道是于树明用香炉养着丁爱。 “在厕所。” 谢宁进厕所把铜制的香炉拿出来，而后将羽绒服烧给丁爱，“穿上吧，我知道你不想让父母担心。” 即使她脸上的伤已经足够吓到丁家夫妇了。 丁爱愣了愣，而后换上了新的羽绒服，随之而变的还有她的面容，现在的她不再是面容可怖的女鬼，而是一个长相清秀，眼神坚毅的小姑娘。 这本就是原本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她只是想好好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她的路断在了那些霸凌者的手上。 王衡见丁爱身上的气息都平和了很多，也有些讶然。 丁家夫妇赶来的很快，在古凌带领警队到来不久便也赶到了，当他们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丁爱时候，面色恍惚，丁母直接冲了过来就要抱上去。 “小爱，小爱！阿妈在这儿......” 丁父则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王责和张东死劲儿把人拉住，现在的丁爱可是厉鬼，哪里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而且人也是碰不到鬼的。 丁爱能显形不仅仅是因为缚灵绳，王衡还绑了铁丝。 谢宁往后退去，便看到了提着小蛋糕的丁小妹走上前，“阿姐，吃蛋糕了。” 那是疼她的阿姐，即使变成了鬼，她也不害怕。 喜欢吃蛋糕的不仅是丁小妹，还有丁爱，只是她们家穷，要攒好久的零花钱才舍得买一个蛋糕吃。 丁爱的路已经没有了，她的归宿是消散于人鬼两界。 只丁家夫妇觉得丁爱还在，他们领了丁爱残破的尸体回老家，埋在了丁奶奶旁边，丁奶奶最喜欢丁爱了，因为丁爱会唱戏，唱的很好。 可702楼里一开始唱戏的声音并不是丁爱或是丁奶奶唱的，而是于树明为了让这一座宿舍楼空置而使的计策，他害怕被人发现楼顶废弃水箱里的尸体。 在大家搬走后，他便打算去楼顶把尸体转移，可是他没想到，702楼......真的有鬼。 当初的霸凌者全都惨死，只于树明失去了双腿但还活着，明明这条命是他苦苦求来的，可最后他却觉得，还不如死在丁爱的手里。 不过丁爱没杀他，他也逃不开法律的制裁，等待他的，依旧是死刑。 凉凉的寒风吹过，丁小妹想起穿着杏色高领毛衣的谢宁，默默看向墓碑上挂着浅浅笑容的丁爱。 “阿姐是个很温柔的人，那个姐姐也是。” 第945章 归人笔记 34 s市的事情办完了，谢宁这个出去见世面的也得了三千块钱的委托费。 这次基本上都靠王衡和警局的人出力，不过警局里的人是不拿钱的，因此只王衡和张东有委托费。 王衡毕竟出力最多，所以占了大头，然后分点给王责和谢宁。 手上能用的钱更多了，谢宁便在回家前买了更好的电脑，相比于笔记本电脑，谢宁更倾向于台式电脑，同样的价格下台式电脑的性能会更好一些。 笔记本电脑只不过占了个小巧方便的名头，而且现在的笔记本电脑好贵。 正是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他们回去那日恰好是四九，冬季最冷的时段之一，不过在南方，即使是在猎猎寒冬，也依旧有绿意蔓延。 谢宁把自己的房间打扫了一遍，然后请人来接了网线，如此电脑就能联网了。 老太太只看着谢宁忙活，也不管她，只叮嘱谢宁要更加勤勉的练习，过完年后得和王老道出门的。 谢宁坐在小马扎上组装配件，闻言抬眸瞧了老太太一眼，“嫲嫲不去吗？” “不去，太远了，老婆子坐不了那车，臭。” 谢宁不信，她可是听王衡说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可是各地跑的，他们都找不着人，如果说年纪大了她还信些。 老太太只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 谢宁吭哧吭哧的安装好电脑，然后开机，在熟悉了一番操作后开始输入程序代码。 任何行为都有其背后的原因，校园霸凌问题的成因复杂多样，涉及家庭、学校、社会等多个层面。 谢宁想创建一个网站，一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什么是校园霸凌，从而关注和重视霸凌事件，且也开了一个窗口给被霸凌者申述以及求救，谢宁可以帮她们联系警方。 或许......她也可以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和警方合作。 当然，谢宁更看重后面那一点，也就是通过算法抓取上传到网络上的一些霸凌视频进行溯源，然后对霸凌者进行精准打击。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点点，更多还是得靠各个层面的努力，从源头上预防和减少霸凌现象的发生。 暮色降临，谢宁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关于丁爱被霸凌事件的报道，其中并没有涉及到鬼神之说，但这个霸凌事件的披露，引起了的各界对校园霸凌的广泛关注。 网上还有帖子在讨论这样的事，谢宁亦看到了有一些人阐述自己被霸凌的经过，然后鼓励一些正在遭受霸凌的人勇敢的站起来。 免得和丁爱一样，因一时的忍让而丧命。 但其实这是很难的，只有真正身处于霸凌当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难和痛苦，勇敢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所以不能怪她们不够勇敢。 谢宁走进房间，摊开了一本作业本，她的文采还算可以，希望写一些文章投到出版社里能够有用。 如果被拒稿，她就直接发到网上，反正她又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罢了，她想写霸凌事件的各种成因，以及针对形成的原因，如何在家庭、社会和学校等各个层面应对校园霸凌。 还有如果被霸凌的孩子没有足够的勇气，应该怎么办。 第946章 归人笔记 35 南方的冬天少雪，只清晨落有霜花，窗外西风呼啸，转瞬又是一日。 明日便是小年了，不归镇的小年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习俗，只一样祭祀灶王爷罢了，因此在小年前一天老太太就早早的就叫谢宁出门买食材，打算在小年那日做点吃的。 而她自己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小年前这天也刚好是赶集的日子，所以街上很是热闹，谢宁还看到了正在卖豆腐皮的小琉，今日的她难得编了辫子，上面用一个彩色流苏的头绳绑着，衬得她有些圆圆的脸更可爱了些。 “小琉。” 见到谢宁走过来，小琉眼睛一亮，转头和一旁的妇人道，“阿妈，这是我的同学，她叫谢宁，我和你说过的，她很好的。” 妇人留着齐耳短发，很是瘦小，也很苍老，看上去倒似小琉的奶奶。 谢宁看过小琉填的家庭信息，知道她的父母年纪都很大，毕竟她母亲四十几岁才生的她。 “阿宁，这是我阿妈！”小琉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母亲年纪大而觉得不好意思。 平日里的小琉就像个软包子似的，但是一旦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母亲看上去又老又不好看，故意去问小琉那是不是她的奶奶的时候，小琉就会暴起打人。 她并不在乎别人说她如何，可是她不能接受别人说她妈妈。 “阿姨好，你们是在卖豆腐皮吗？” “是啊。” “这豆腐皮煎的可真好，能给我称上两斤吗？” “好嘞。”小琉妈妈是个很实诚的人，给谢宁称的绝对不止两斤。 谢宁一边和小琉聊着寒假作业的事，一边将视线若有似无的划过小琉妈妈后方处。 那一片是三层楼高的市场，一楼并没有围墙，只几根水泥柱杵着，里面摆着好些卖肉菜果蔬等等的小摊，人群来来往往，吵闹声却也惊不动笼子里的鸡鸭。 因为太冷了，湿冷的空气一直透过衣服缝往人身上钻去，鸡鸭也都缩着。 而它就这么缩在偏僻的一角，目光轻浅的落在小琉妈妈身上，却是盛满了痛楚与哀伤，恰似一旁半枯的风雨兰。 今日没有什么阳光，倒是凛冽的寒风刮的人脸颊生疼，谢宁将围巾拉高了些许挡住下半边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小琉妈妈唤她才回过神来。 “谢谢阿姨。” 谢宁装作没看见般走到街口，而后步伐越来越快，风拂过，散了发丝。 老太太正在院里清洗着一些炉子，见谢宁急匆匆的跑进来，不由轻斥，“做什么那么急？后面有东西追你不成？” 就是有，那东西也是不敢进这里的。 谢宁平缓了一下气息，然后蹲在老太太身旁，“嫲嫲，我能借你那把伞吗？” “干什么？” “有一只小鬼迷路了。” 既然谢宁都说是小鬼了，那对方的实力必然不高，这些个事老太太是不会管的，在s市的时候谢宁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对付一个小鬼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老太太还是让谢宁把黑蛋带上了，也就是那只黑猫。 黑蛋有灵性，若是谢宁不敌，也能稍稍护她一下。 墙角的小鬼默默的缩着，不期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原以为是无意走到这里的小姑娘，它也不在意，只往后挪了挪，避免小姑娘碰到它。 可谢宁的视线一直落在它身上，让它想忽视都不行，一抬头，四目相对，小鬼面色僵住，这人能看到它？ “你，你能看到我？”小鬼尝试和谢宁沟通，而谢宁也默默的点了点脑袋。 “你不该继续留在这里的。” 这只鬼的实力并不强大，甚至已经隐隐到了消散的地步，怕是漂泊了太久，本来魂体应该比一般的鬼要强劲几分的它看上去孱弱不堪。 知道谢宁看得到它，小鬼下意识的遮住了自己的脸，它知道自己如今很吓人。 “三营的营长谢元风。” 谢宁的目光落在它胸口的铭牌上，见它遮住自己的脸，只轻轻的摇头，“不吓人，这是你的勋章。” 即使她并不希望这样的勋章出现在任何一个士兵身上。 它身上的军装破破烂烂的，满是血迹，半张脸都被炸烂了，这是它死亡的模样。 一个......从战场上漂泊而来的亡魂，谢宁微微撇开眼，这样的伤亡之状她见过太多太多，却依旧有些不忍。 第947章 归人笔记 36 “你不该继续逗留在人间的。” 即使她不知道鬼的去处到底是怎么样的，老太太说幽都，说鬼的投胎转世，但其实老太太自己也没见过。 谢宁亦然，但她选择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谢元风站在谢宁这个小姑娘面前，却有一种面对自己长官的感觉。 “我只是想看看她，看看林玟。” 或许就是那么一丝放不下的执念，才引的自己来到她的身边，可越是如此，谢元风便越是难过。 因为他随部队开拨上了战场，便晚了两年回家，然后就看到自己认定的爱人成了别人的妻子，还有了孩子。 谢元风看到林玟背着孩子放牛的时候差点没疯了，如果她嫁的好也就罢了，可她的丈夫不仅没有本事，还赌博家暴，而且心里也没有她，装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在那样一个年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将人抢回来？ 谢元风很清楚，林玟已经多等了自己一年，其实如果她再多等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到时候自己的书信就寄回来了。 但世事没有如果，错过就是错过。 林玟自己可以等，但周围的风言风语以及家人的逼迫让她等不了。 如果她不嫁人，就没有地方去，因为她家里的嫂子容不下她，把她赶出了家门，所以她的母亲才匆匆忙忙的给她选了一门亲事。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林玟嫁过去的人家能穷到那个地步，在她嫁过去之前说的话全都是谎言。 可她都已经嫁过去了，再没有后退的路。 大家都劝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日子嘛，都是凑合着过的，不就是穷点，男人凶了一点嘛，村里人家，谁家男人不打婆娘的？ “......其实她想过离婚的，而且已经回娘家了，那时候她差点被打死了，但是她看见她男人带着她三个孩子出来打针，孩子哭的厉害，很是可怜......她心肠总是很软，她不爱那个男人，但是她爱她的孩子。” 所以便忍到了现在。 谢宁将视线落在小琉妈妈林玟身上，似乎看到了很多人。 “如果我当初坚持带她走就好了。”那时他接受不了林玟嫁人，又无法做出夺人妻之事，便也不理会家人劝他娶媳妇的心思，直接继续投身战场，将生命献于国家。 炮弹的轰鸣声仿若还在耳边，一睁眼他却是看见了日夜思念的人，但这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只更加重了他心中的痛苦。 因为他看见的不是幸福的林玟，而是被生活压垮，被婆家肆意殴打的林玟。 可纵使痛苦，他也不想离开。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继续逗留人间，既是害了自己，也是害了林玟，既然还残存着意识，就该早早离开。” 顿了顿，谢宁撑开伞，继续道，“你想见她吗？” 其实如果谢元风想让林玟看到自己的话，不需要谢宁帮助也是可以的。 “不，何必让她伤心，她已经够苦了。”口舌如刀，这么些年，论是千刀万剐也不过。 最后谢元风没有再跟在林玟身后离开，而是站在了谢宁的伞下，去了一处没有人的路边，谢宁取了一身旧军装出来，那是以前在根据地穿的，而后烧给了谢元风。 “总是要走的体面些的，你瞧现在多精神。” 谢元风有些恍然，而后冲谢宁行了一个军礼，渐渐消失。 “一路珍重。” 谢宁亦回了一个军礼，视线透过谢元风，仿若看到了更多的人，即使建国后，战争也没有停止，为了维护国家领土和主权的完整，数以万计的将士奔赴沙场。 国家的和平，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给予的。 风扬起纸钱，起起落落，飘到了一对母女面前，林玟下意识的看向身后，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 小琉提着一袋子肉，见此也顿住了脚步，“阿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可能，我检查的可认真了，肯定没少！” “阿妈，你刚刚说你在你们大队训练是最厉害的，扔手榴弹扔的又远又准，打枪也厉害，为什么没去当兵呢？” “你阿妈个子小，进不去。” ...... “邻家阿婆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是真的吗？” “嗯，都流掉了，养不起，管生育的也不让生，你都是意外得来的，不过你们这四个孩子已经够打那些人的脸了。” “嗯？” “你阿妈小时候落了水，她们都说我生不了娃了，拖到二十多才嫁人是因为没人要。” 其实她是在等人，但是就差了一个月，林玟想起了那个总是爱笑的青年，他知道她过的这般苦吗？ 该是不知道的，毕竟他早早就去了。 年年风雨兰都开的热烈，却是再也找不见那个一起看的人了。 错过便是错过，人生这条路从来没有后退的选择。 第948章 归人笔记 37 凛冬将尽，春日可期，院中白梅半落，岸边柳絮半飘，把笔写门楣，又是一岁。 “你这字倒是好。”老太太给谢宁递着浆糊，上面贴的春联就是谢宁自己买了笔墨写的。 谢宁只笑笑，遂问老太太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们守着彼此现在的身份相处，即使不知各自的过往，倒是相熟了，而在教授法术上，老太太也是倾囊相授。 老太太希望谢宁能够超过她。 “糯米豆腐吧。” 老太太依旧不吃肉，所以晚上的年夜饭素食居多。 谢宁是个爱吃的，也会做一些家常菜，所以她不仅炸了肉丸子，还买了好些腊肉和腊肠，这里的肉丸子不是面粉做的，而是用红薯粉做的，更有嚼劲。 这都是和邻家婶子学的。 虽是在粤省，但不归镇的腊肠都是咸口的，上锅简单一蒸，那香味就溢出来了，猫儿不上灶台，只在谢宁脚边打圈，时不时用尾巴蹭一下。 “黑蛋，你不能吃这个的。”太咸了，猫吃了不好。 谢宁站在凳子上，捡了一些食物放到灶王爷前面，烛火摇曳映在她的脸上，一片暖色，黑蛋似乎是听懂了，叫的更欢了，它想吃！ 老太太从外面探进脑袋来，“给它吃吧，这小东西啥都吃，吃不坏的。” 谢宁低头看黑蛋狂甩尾巴，便笑，“那也得等会儿，还没熟呢。” 说罢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得给老君上香，还有门边和院里摆着的香炉插上香烛，院里的是祭天用的。 忙活了一通，这才开始吃只有两人一猫的年夜饭。 黑蛋吃的是谢宁额外蒸制的鸡腿，加上几片腊肠，谢宁也准备过鱼，但是小猫并不那么喜欢吃鱼。 倒是奇怪，似乎小猫爱吃鱼已经成了一个刻板印象了。 “嘭——” 窗外烟花烂漫，谢宁跑进院内瞧了一眼，便也把自己买来的一排烟花搬了出来，权当凑个热闹，老太太抱着黑蛋站在廊下，轻哼，“闲的没事干了。” 视线却不由落在夜空中绽开的绚丽烟花上，瑶光缀后天花落，但求所愿皆成真。 谢宁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然后递给老太太一根手持烟花，“嫲嫲，看镜头！” 老太太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手上的烟花却衬她轮廓柔和了很多，黑蛋舔了舔爪子，尾巴一甩，被烟花给烫到，不由嗷嗷的挣扎落地。 “哈哈哈——” 谢宁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她经历过很多，也有过暮年的时候，可她能够永远保持年轻的心态，积极且认真的对待生活的每一件事。 心若不老，常为年少。 闹了一通，谢宁早早窝在床上看书，老太太拎着黑蛋也进了自己的屋子，她的房间比谢宁的要大的多，不过看上去却更为拥挤一些，因为摆的东西很多。 黑蛋钻进自己的窝里睡觉，老太太却是睡不着，镜子里的她面容苍老，皮肤斑驳如树皮，可其实她比王老道的年纪还要小。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人违背天意，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喵~” “吵什么吵，睡你自个的。” 老太太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一笔一笔的写下自己的经历和心得，这些都是要交给谢宁的，经过多日的相处，她也已经了解了谢宁的品性。 她已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够尽快将谢宁教出来，不至于断了她们这一脉。 谢宁的到来是个意外，老太太原想送走她的，但是却看见了谢宁身上的愿力，只有有大功德且有香火供奉的人身上才会有愿力。 所以她把谢宁留下了，没做过多的干扰，但谢宁既然用了这具身体，自然便承了这具身体的因果，所以她才希望谢宁快些成长起来。 谢宁不知道老太太为何如此急迫，只默默的加倍努力。 第949章 归人笔记 38 待到来年开春，学校举行开学典礼，谢宁又是第一名，而且还是断层第一。 成绩带来的好处之一就是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喜欢她，不过在听到谢宁想跳级的话后还是表示不赞同。 毕竟谢宁才上初一，而初一的知识只是一些基础，谢宁现在考的好，但是不代表她能够一直考的那么好。 他们更希望谢宁能够稳扎稳打，到时候考上一个好的重点高中，既是为她自己好，也能让学校和他们这些当老师的长脸。 特别是谢宁的班主任，她认为谢宁可以稍微沉淀一下，不要太自傲，主要是班主任听到谢宁是想直接从初一跳到初三，有点吓人。 “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很多，老师知道阿宁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你现在还是一根小苗，得慢慢的长大，小苗儿一下子接受太多的养分材料，也是不好的。” 会枯死的。 “老师，我明白你的苦心。” 她从不敢自傲，因为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天才，从始至终，她都是最普通的那个，她所有的，不过一点点天赋与加倍的努力罢了。 班主任的担忧是没有错的，谢宁也很敬佩这样的老师，只是她的情况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她需要将精力更多的放在别的地方。 所以她需要一个能够时时离开学校的理由。 “但是我已经学完了初二和初三的知识，如果老师不信，可以拿初二和初三的卷子来考我。” 寒假的时候她就去借了初二初三的书来看，过了几遍题，心中也有了底。 “小罗老师，你就考考她嘛，小孩子心气儿高，等做不出题就老实了。” 说话的是数学老师老秦，小老头发丝都花白了，带着圆圆的眼镜，见谢宁看过来，暗示性的眨了眨眼睛。 谢宁的数学好，老秦最是知道不过的，毕竟他之前没少和谢宁琢磨难度更高的题目，这孩子很有天分。 他还想着找个时间私下给谢宁开一开小灶，看能不能把这孩子送到奥数竞赛的台子上去，毕竟现在还有中考奥数加分的项目，再过几年可不一定了。 因为在几年前省内下发了关于不能以小学阶段各类学科比赛、竞赛，其中就包括奥数竞赛这些成绩作为入学和转学的依据。 任何一样东西，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发展过程中并不一定能够保持原貌，而可能会变质。 奥数竞赛便是如此，它已经逐渐沦为学生追求升学、学校择优录取的工具。 班主任想了想，就去初二和初三老师的办公室拿了几套卷子来给谢宁做。 “如果做不出来，以后就不能在老师面前说这些话了，咱们老老实实的学习，只要保持这样的成绩，你就能上一个很好的高中，未来一片光明。” 班主任一开始并不知道谢宁的家庭情况，而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看见只有一个老太太过来，才特意去了解了一番。 只祖孙俩相依为命的境况，就叫班主任对谢宁多了几分怜惜，觉得谢宁是个即使家境贫穷，也很努力学习的好孩子。 因此她才更希望谢宁迈的步子不要太大，慢慢走，走的稳些，才能走的长远。 埋头做题的谢宁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老师眼中的小可怜，只想着能不能跳级到初三，当然，她的目的并不是初三。 班主任在她做完题目后就叫其他的老师来帮忙改卷子了，谢宁并没有做到百分百正确，但就这已经足够让各位老师惊艳的了，毕竟这次初二和初三的年级第一都没有谢宁的成绩高。 最后班主任把校长也喊来了，大家在思考是将谢宁调到初二还是初三更好。 其中副校长是想把谢宁调到初三去的，毕竟到时候他们学校出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中考生，肯定会名声大噪。 这说的校长十分心动，一旁的老秦看着谢宁的卷子，取下眼镜擦了擦，在校长同意让谢宁跳级后跟着谢宁一块出了办公室，将谢宁拉到一旁问她，“阿宁，你有没有想过报考少年班？” 她现在才十四岁，刚好符合首要条件。 谢宁绽开了笑容，她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个，她希望能够更早的去学习一些深入的知识，因为时间很宝贵。 也期望着能将自己脑子里的所拥有的知识献给国家，助其繁荣昌盛。 第950章 归人笔记 39 继承老太太的衣钵是承诺，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强大，毕竟这个世界和之前所经历的世界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她需要自保的能力。 二者并不矛盾，只是忙碌了一些而已，而且她也想更加深入的去用科学解释魂灵能量体的存在。 她很喜欢这个涉及到她认知空白区的研究点。 不过现在她还需要请假一个月，所以只装作疑惑的样子，“老师，少年班是什么？” 老秦拉着谢宁聊了有半节课左右，都是在和谢宁解释少年班，他觉得谢宁既然能够在短短半个学期自学完成初二和初三的内容，或许可以试一试高中的知识，然后去参加今年的高考。 如果谢宁的年纪再大一些，怕是就报考不了了，少年班的报考条件大部分都在十五岁及其以下。 “阿宁，你觉得你可以吗？” 谢宁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我可以试试，只是我没有高中的课本。” “这有啥！老师给你去找！” 老秦转了一圈，又转到校长办公室里去了，此时校长正打开自己柜子里泡着的蛇酒，打算喝上一小口的，见老秦过来了，连忙把柜子合上了。 要知道这小老头上次可是顺走他一半的酒！ “校长，我有件大事......”如果他们中学出了一个少年班的天才，那名气不就更大了？ 校长有些迟疑，“那孩子真的能学进去？” “先试上一个月，到时候若是不行也不耽搁什么。” 老秦看的很开，如果谢宁真的这么早慧，那他们当然不能埋没她的天赋。 另一边丘童安得知谢宁竟然直接跳级到了初三，直接哀嚎出声，她好痛苦啊，以后没有香香的小馄饨吃了！ “不过阿宁你真的好厉害啊！”以前只觉得谢宁是学霸，现在是已经进化成超级大学霸了吗？ 谢宁敲了敲丘童安的脑袋，把给她带的小零食递给她，轻声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她只不过经历的更多罢了，倒回来看这些基础的知识，自然比他人学的更快，不过高中的一些知识如化学和生物这些对于她来说还是更难些的，得下功夫的去学去记。 毕竟时间久远，她难以一下子将这些知识捡起来，所幸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丘童安抱着辣条，只觉得要幸福死了，“阿宁你真好呜呜。” 天知道她都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香的辣条了，学校小卖部就没有什么好吃的。 谢宁闻着香辣刺鼻的味道，叮嘱道，“你不要吃太多。” 辣条对身体并不是很好，少吃没关系，过度食用则会损害身体。 其实谢宁也尝了一点，还怪好吃的，这样的零食是她以前接触不到的。 那些高中的课本是在两日后交到谢宁手上的，校长还在问谢宁要不要给她开个小班，让一些老师来教她。 这其实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校长愿意自掏腰包给老师们补偿，而那些老师自己也是很愿意的。 毕竟他们都想知道谢宁能学成什么样。 谢宁则是递上了假条，“老师，我可以自学的，而且家里也给我在网上请了专门的老师给我答疑。” 胡诌就是了，反正老太太又不会戳穿她的谎言。 校长面色一僵，心中很是担忧，“谢同学啊，你前面初二和初三的知识也是这样自学的？” 谢宁点了点头，抬眸瞧见校长以及一旁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眼中的惊讶，并不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了，毕竟比她妖孽的人多的是。 校长沉默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许天才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吧，只希望一个月后谢宁能给他带来惊喜。 最后谢宁成功请到了一个月的假期，王衡那边听了，还特意打电话来劝谢宁，想让她好好念书，出门学本事并不急于一时，以后有机会他们都会带她的。 不过老太太都没说什么，王衡他们也只得作罢。 只待到三月桃花含苞待放之时，老太太便带了谢宁进深山里择老桃树，为她做桃木剑。 第951章 归人笔记 40 山中的空气总是比别处多了几分清新，特别是清晨的时候，料峭寒意轻轻拢在山川草木之间，让置身其中的人心中越发静然。 只不过日多春雨，细细密密的浸入泥土，常使小道泥泞不堪。 因此谢宁和老太太都穿着高筒的水鞋，若不然走上这么一段路，再好的鞋子也废了。 从镇子里坐三轮车到山边的小寨子，而后一路蜿蜒而上，已经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了，所幸二人的体力都还不错，谢宁还背了一个登山包。 那是她在知道不久后需要出门从而早早买好的，却是先用在了今日。 老太太只背着一个竹背篓，里面装了她的一些必需物还有......黑蛋。 这猫儿倒是机灵的很，路不好走它便不走，只懒洋洋的窝在背篓里，时不时的探出脑袋来瞧一眼。 待到朝霞散去，晨雾水汽也被阳光蒸发了，身上渐渐起了暖意，谢宁才看到隐隐的花色，这一片都种了桃树，因着无人打理，只肆意的绽放着。 再往前便是一段桥，用两根树木搭起来的，不算是独木桥，但胆子小的也会被吓到，因为地势实在是高，下面便是湍急的流水。 老太太指了指谢宁脚上的泥，“先在水洼里洗洗，不然打滑。” 她们要去的地方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很快的。 越过山头，自小径行入，两侧野芒未开，只余青翠的细叶随着春风摇曳，落下簌簌之声，谷内桃花乱落，恰似红雨。 不若刚刚山路上稀疏的桃树，这儿却是满片桃云，小溪流水桃花源，间置一小屋，似是归隐处。 “嫲嫲，你竟在这山里还建了一间小屋。” 老太太用弯刀砍去路上疯长的野草，头也不回的道，“山里空气好，又干净，适合养东西。” 所以她便在此布阵养了桃木。 王老道他们的桃木剑都是她做的剑胚，只不过咒却是王老道自个下的。 谢宁赞同的点头，这个干净指的不仅仅是环境，还有鬼魂，或许山里会有精怪，但却没有魂灵，除非是一些特殊的山。 老太太建的小木屋简单的很，只两间房，其中一个还是小厅，在外头打了一个土灶，生火煮饭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住的话，老太太住里头的房间，谢宁则是外头小厅的榻上睡。 不过这里长久不住人，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俩人单单的打扫都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谢宁捣鼓土灶的时候，老太太便挑了一根已经阴干好的桃木开始给谢宁做剑。 木头自然阴干大概需要两年的时间，而老太太在打好剑胚后又去锯了几根桃木拿去阴干，回来的时候谢宁已经在炒菜了。 上山的路上还摘了一些野菜，谢宁也下锅一块炒了。 她们这次只在山上待俩日的时间，所以谢宁带的东西也不多，正捞着汤，黑蛋就叼了一条细细的小蛇过来。 谢宁看着这绕着她脚边转圈圈的黑猫略沉默了会儿，这小东西该不会让她炖了这小蛇给它吃吧？ “蛇不好吃，还是别吃了。” 说罢谢宁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猫罐头出来，这还是她发了奖学金后买的。 第952章 归人笔记 41 “喵——” 黑蛋果然更爱猫罐头，立刻把死的透透的小蛇扔下了。 谢宁颇为感叹，她觉得家里这猫还是打猎小能手，前几天有鸟儿在她窗前叽叽喳喳的叫唤，隔日就进了猫肚子。 因着没带书，所以在老太太制剑的时候谢宁便也捡了枯枝在空地上练剑，不是她前世所学的剑法，而是老太太教她的几招，使剑得配上特殊的手印。 现在谢宁会的手印诀式还不多，不过万事都是从基础开始的，她并不急。 老太太坐在门前，抬眸便能看见谢宁的身影，一旁的黑猫走了过来，窝在老太太身旁，尾巴一甩一甩的，倒是黏人。 桃木剑的制作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完成整体的刻画后，还需要引雷，在谢宁眼里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人竟然真的可以单单凭借一个手印便引雷入剑。 谢宁偷偷在一旁学了几遍，手势是没错的，只是无事发生。 看来还是功夫不到家。 除了引雷，老太太还给谢宁的桃木剑下了咒，“希望它能保护你，剑通灵，也望你好好待它。” “定然。” 鬼物属极阴之类，无形无实体，刀剑相穿，而桃木属于极阴之物，所以才能接触灵体，因此很多人都会使用桃木剑与一些鬼物搏斗。 桃木亦有辟邪的说法，但并不是什么桃木都辟邪的，需要开过光的桃木才成，不然因其极阴的特性，容易感召鬼魂，倒是害了自己。 老太太这桃木剑既是做给谢宁的，必然得让谢宁认主，这个办法也简单，或是头发，或是血液融进去，都能认主。 而后便是放在老君像前供奉三日便可。 离开前谢宁随着老太太一块又加固了阵法，只将一些画好的符纸埋入特定的地方，可以生成迷障，一般人进不来，鬼物也难靠近。 这次进山，老太太除了给谢宁制剑，也给王衡打了一个剑胚，在s市第一次对付丁爱的时候，王衡因为不敌而致桃木剑开裂，可见丁爱的实力之强。 也是因此王衡在一开始才想不懂丁爱放过他的用意，毕竟以丁爱的实力是能够杀死他的。 由极深的怨气而生的厉鬼，便是王老道都要小心几分。 说起这个，老太太便叹道，“人总是害怕鬼物，也不知是在害怕什么。” “有的人是因为心虚而惧，但更多的人是因为未知才恐惧，因为鬼物的存在无法解释，当然，还有就是一般人无法对付鬼物......其实说到最后，人怕的不是鬼，而是死亡。” 老太太偏头对上谢宁的视线，“你认为作恶的人会因心虚而怕鬼？” 谢宁摇了摇头，“只是一部分罢了，有些做下恶事的人......神鬼不惧。” 人怕鬼？不，有时候鬼也是怕人的。 “你这话不错，真正够狠的人，便是什么也不怕的。”人生而惧怕死亡，所以敬畏鬼神，若是连死也不惧，那便无所谓神鬼。 谢宁跟上老太太的步伐，心中也在思考人性的复杂。 如果不谈真正的鬼物，也就是说真正的鬼魂并不存在的情况下，谢宁认为书上描写鬼的存在，主要还是为了社会稳定，因为人有了恐惧，就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惧怕鬼，害怕刑罚，忧于道德的谴责。 这是一个她以前未曾思考过的方向。 第953章 归人笔记 42 因着王老道那边又推迟了一日，所以谢宁是在四日后和他们一块出发的。 开车的是王衡，谢宁坐在副驾驶上，后座的王责一直在和视频里的人叨叨。 王衡脸上都是笑，因为视频里的人是王老道的二徒弟王又阳，这家伙终于有了消息，师徒三人心中提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即使王又阳受伤颇重，但只要命还在就好。 他们这次去的地方和王又阳所去的山也有些微的联系，只不过王又阳是入山，而他们去的地方是江苏的一处老宅。 听说是宅子里闹鬼，且请了不少人去看都无所获不算，还死了两个人，这就很严重了。 死的那两个人当然不是什么假把式，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毕竟能够保留着那么一座老宅的人家也穷不到哪里去，自有请人的渠道。 王老道就是去年收到的委托，也是老友介绍的。 当时他就去看了一眼，而后便回来做准备，和那老宅的主人家约定今年和其他人一块进去解决了宅子里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伤了生人了，便是堵了自己的路，只有打散这一个办法。 更别说那鬼物极凶，他们便是想超度，也没那个本事驱去对方身上的孽障，倒是灭掉它还有一丝可能。 王衡见谢宁在车上还在看书，颇有一种罪恶感，觉得他们把人小孩拐出来不务正业似的。 反正叫王衡来说他更赞成谢宁继续留在学校学习的，便是想跟着一块去见世面，暑假寒假去也是可以的。 毕竟他也是个有闺女的人，且他并不想叫自家孩子继承自己的本事，干他们这一行虽然赚的钱多，但是也危险。 他赚的已经足够了，不必让孩子再拼。 所以每次看到谢宁，都有一种面对自家孩子的感觉，“阿妹会不会赶不上进度？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家教？” 左不过几千块钱的事，还抵不上他送谢宁的一部手机。 而且这次老太太给他做剑胚可没收钱，这都是人情啊。 “大师兄，你想啥呢？阿妹都跳级了！她还需要家教？！” “啥跳级？” 王老道不太喜欢坐车，此时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红袋子，如果不是这次委托费高，他老头子还真就不下山了。 王衡也疑惑。 “阿妹都跳到初三了，过几个月得中考了吧？” 王责闲着没事干就和谢宁聊天，还经常给谢宁推荐小游戏，丝毫没有引诱学生沉迷电子游戏的觉悟。 所以对谢宁的近况他可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王衡差点没握稳方向盘，他知道谢宁聪明，但是不知道谢宁早慧如此。 王老道摸了摸脑门，“这娃也太灵了吧？” 谢宁默默闭了嘴，她不是中考，而是高考，再过一段时间就报名了，走的不是普通的高考程序。 现在也的确是在赶进度，半个月后得过学校的考试，现在她还处于背的阶段，她记忆力不错，需要背的东西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 只其他不太熟悉的科目，她需要适应一下。 好在都是基础，她尚能理解。 “这个好啊！” 王衡眼中满满都是对出息孩子的赞赏，“等阿妹考上重点高中，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后面一老一少也跟着附和，王老道还在思考要不要和谢婆子取取经，问她怎么教孩子的，他们观里那几个臭小子都不爱念书，能考个及格分他都要奖励鸡腿给他们吃。 手机上叮咚一声，谢宁便看到了一条好友申请，是王又阳，刚加上好友对方就发了一个888的红包，说是给谢宁买好吃的。 倒是大方。 谢宁现在没有别的回赠，只能默默记下。 “这次能见到不少人，到时候阿妹可以和他们接触接触，就当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什么时候打不过了摇人才更方便。 “嗯。” 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几人当然不是直接开车去的苏州，而是先去机场，而后才坐飞机飞到苏州去。 苏州那边也派了人来接他们，说是那老板的助理，姓陆，长相周正，三十左右的模样。 陆助理直接开车带几人去了酒店，毕竟一路风尘仆仆，总是得先梳洗一下才好见面谈事。 且这个酒店里还住着其他的同行，其中就有王老道的好友，是个胖胖的光头，个子不高，笑起来像弥罗佛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长长的头被她梳着在脑后，皮衣皮裤马丁靴，看起来很是潮流。 “呀，这怎么还有个小妹妹。” 高个子青年一下子就站在了谢宁的前面，颇为好奇的看着谢宁，手也伸了过来。 “小妹妹，你这么小，家里人肯把你放出来？” 谢宁后退一步，单手取剑挽过对方的胳膊，压下，“自然是有本事才出来的。” 小里眉毛一挑，身子一矮便是一记扫堂腿，可惜没一会儿就被谢宁打麻了手臂，要知道谢宁对人体的穴位可是了如指掌。 没打她痛穴都是下手轻了。 王责抱着胳膊摇头，“小里，吃苦头了吧？阿妹可是谢婆婆家的。” 当然，他年纪小，是不太清楚谢婆子如何厉害的，都是听师父师兄说的多，但谢宁厉害他是知道的。 这小姑娘还会耍剑嘞，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小里，不要胡闹。” 那光头斥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谢宁，“小娃娃不要脾气那么大，这个姐姐在和你开玩笑嘞。” 小里含泪点头，她就是瞧谢宁可爱想掐掐脸，只不过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说话就有些流气。 王老道拍了拍谢宁的胳膊，谢宁才将绑着布条的剑拿开。 “老山，你家孩子可得管管，不然到时候惹了人都不知道。” 有些人可是会下咒下蛊的，别以为干这一行的都是好人。 “害，小里就这性子，我回头说她。”说罢又看向谢宁，“这是谢婆子家的孩子？咋以前不带出来认人呢？” 第954章 归人笔记 43 王老道暗衬，就以前谢宁那面相，谢婆子能把人好好养着就不错，哪儿还敢把人给带出来？ 不过谢婆子的手段也是厉害，那样一个早夭之相的孩子，硬生生的被她给养好了，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当然，作为多年好友，他自是不会多问的。 “之前是这孩子年纪小，身体又差了些，现在不把人带出来了吗？” 王老道说起谎来也是眼不眨心不跳的，然后拉着谢宁笑眯眯的道，“来，这是黄山，你喊他山叔就成。” 谢宁视线落在面色红润的光头身上，微微垂眸，“山叔。” 老太太并不怎么和她说一些以前的事，只偶尔会提几句王老道，至于其他的人，只道不熟。 黄山见此也没再细问，只随手拿了个小葫芦给谢宁，算是见面礼。 不过心中也在奇怪，好像谢婆子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出现过了，这次竟然还是王老道给她带孩子出来。 瞥见一旁呲牙咧嘴的女儿，黄山摸了摸脑门，这孩子就是性子不够成熟，论天赋还是很可以的，黄山自然是舍不得训的。 刚刚说那话也就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王老道何尝不知道，只不过都是同行，即使交情不深也没必要交恶，叫对方知道谢宁也不好惹就是了。 这一行都是看人本事论高低的，谢婆子本事强，可不代表谢宁厉害，而那小里就是年轻一辈里本事比较厉害的，所以性格乖张了一些。 但她又极像黄山，一旦遇到脾气不好且厉害的人，面上服软很快。 “房卡已经取来了，这边请。”陆助理和黄山等人打了声招呼，就把人请上去了。 这次老板一共请了三方人，王老道这边的人是最多的，毕竟这次的事主要还是王老道为首。 而对于王老道还带小孩子来的事，陆助理并没有多话，他的任务只是安排好这些人，以及完成老板下发的任务，可不是关心孩子该不该掺和进这种事来的。 酒店的装潢很华丽，毕竟是五星级酒店，房间也足够豪华，比当初王衡订的酒店舒适度要更高。 谢宁进门便习惯性的取下一条红绳绑在房间里面的门把手上。 刚进酒店的时候她就注意过酒店的设计布局，可以说比大部分的酒店都要好上不少，或者说比较干净，一路走到房间，她都没有看到什么鬼物。 只是从落地窗往下面看去，依旧能看到一些无意识飘荡的魂灵。 这些都是正常的，它们和人并不在同一条轨道上，只一些迷路的鬼才可能和人相撞。 “嘀嘀——” 王衡：晚上六点去吃饭，记得在这之前洗漱好。 谢宁回了一句，而后便直接去洗漱了，等下吹干头发还能看会儿书，大概还能做完三张卷子。 等回去的时候再买一些简单的实验器材进行实践，总是看书想象，不如做一次实验。 隔壁房间里王老道正在和王又阳通话，此时王又阳一只眼睛缠着纱布，身上也有着多处伤口，不过他倒是没有多在意，毕竟捡了一条命回来。 “师父，那山......还是不要进了吧，我们还没进到深处就死了一个人，根本不敢再进，只拍了一些照片回来，也算有所获，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王老道扶了一下老花镜，默默算着王又阳发过来的照片方位和一些特殊点位，心中一叹，其实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入山。 当初听委托方说明了鬼的身份，他们便派人去山里作法，因为那鬼的尸身就埋在山里，可人还没到具体的地点，就死了一个。 而在宅子里守着的人也死了一个，这才让他们更加重视。 第955章 归人笔记 44 王老道也不确定能不能在宅子里把鬼打散，所以他就没打算把王责和谢宁都带进去，只让他们在外头布阵望风罢了。 如果能够在宅子里彻底把鬼打散，那便不用入山，若是不能，让对方逃了的话，就得去一趟深山了。 只山里边是其尸身所在，阴气最重，对方在自己的地盘上实力也会大幅增强，更难对付了。 王衡已经看过王又阳发的照片了，那些个插在地上，绑着骨头的木钉，可是镇魂用的，可见在很久之前有人用法子把这鬼给镇住了，但不知为何这只鬼又跑了出来，宿在了老宅子里。 那委托方虽然不住在老宅子里，但也安排了人维护的，因着频发怪事，那管家就上报了，这才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老宅鬼物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周边，因为时常有人会迷路，顿时流言纷纷，其实这是受了路障的影响。 当然，使人迷路的鬼并非是老宅的那只鬼，而是其他的察觉到老宅存在的鬼物，它们觉得那儿有危险，就会设下路障让想靠近的人离开。 随着天色暗下，谢宁便跟着王老道等人一块进了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 在此谢宁也看到了第三方接委托的同行，是个三十多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士，复姓欧阳，单字一个琳。 在来之前王责就和谢宁说过这个人，每一派控鬼驱鬼的道术都不一样，而这一位是用声音控的，实力比王衡强上那么一点。 桌上只王老道等人在和那个委托方，也就是老板在交流，谢宁一边听一边吃饭，在路上的时候她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此时不过是再细听一遍。 那老板本来是想在有鬼的传言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低价把老宅子卖出去的，可家里的祖母不让，说那是她的陪嫁，怎么能卖？ 家里父母也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了，都尊着呢，而且就一座宅子罢了，又不缺那几个钱，老板想了想便顺了老人家心意。 不过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请人来驱除就好了。 可最后老板也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还死了人，而且就是家里也闹的不安生，这下子就是想卖也卖不了了。 因为那东西已经影响到家里的生意了，现在宅子不是重点，而是那东西必须得除掉。 谢宁低头思虑着，就听旁边的欧阳琳开口，问可否去老板家里问一下那位老祖母，毕竟也说了这是那老人家的陪嫁，她肯定了解的更多。 老板却是拒绝，那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性子已经和小孩一样了，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想问什么，问他就是了。 这便是不愿了。 谢宁抬眸看向那个老板，虽然她面相学的不是很精，但也能大概看出对方印堂发黑，现在看似好声好气的在和他们商议，可眼底的烦躁却难以压制。 这其实并不是因为老板对此事感到厌烦，不愿和他们商议，而是受到了一些不知名的影响。 聊到最后双方都没有谈钱的事，毕竟这早就商议好了。 现下约定了明日九点由陆助理带他们去老宅子，至于老板本人，他忙着呢，而且他也并不想接近那个地方。 黄里里叼着棒棒糖，眸子微微眯起，“老爹，我怎么感觉那家伙还瞒着什么呢？” 黄山打了个哈欠，推着女儿进房间，“别瞎琢磨了，快睡吧，养好精神来。” 就是瞒了什么，撒了谎，那又如何？ 他们可不是都靠委托方一面之词的，对那鬼，能打散就打散，若是不能，就请委托方自求多福了。 如果不是事情就是没成也有一大笔委托费，他才不来。 不过王老道本事颇高，他和那欧阳实力也不错，这把或许有希望，其实要是那谢婆子也在，这把必稳。 可惜了。 第956章 归人笔记 45 隔日一大早，谢宁就背着剑出发了，她并没有带登山包，只背了剑，这样会比较方便一些。 这座老宅子是一座四进的宅院，它巧妙地融合了姑苏的园林风格和四合院的建制，形成了独特的建筑风格。 因着是白天，所以大家是一块进去的，谢宁细细打量着各处，其实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改建的痕迹，虽然两种风格融合的不错，但到底没有原本的那么自然。 而且这座宅子的风水也有些奇怪。 可具体奇怪在哪里，谢宁又说不出来，因为明明是大白天的，太阳烈的很，站在宅子里面却无端的生出一股冷意。 其他人也觉得不对劲，但只将其归根为鬼物存在的影响。 这儿阴气重，人感到寒意也正常。 不过让王老道等人意外的是他手上的罗盘十分安静，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似的。 可众人都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罗盘剧烈转动不正常，不动更是异常，谢宁偏头和一旁的王衡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太安静了。” 走在前面的陆助理和老管家感觉更深，他们在外面的时候穿着短袖还觉得热的慌，进来这里后就把外套给加上了，便是这样还觉得冷气从脚底下往上钻。 陆助理觉得如果不是这宅子里有鬼的话，倒是难得的避暑胜地，都不用空调了。 但转念一想，陆助理又抖了抖，这里冷说不定正是因为有鬼物存在。 胆子并不大的陆助理默默念叨着老板提的奖金，垮着的脸终于挂上了公式化的笑容，果然还是钱的力量最大。 虽然宅子荒废了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显出破败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古朴。 王老道和黄山他们商量了一圈，然后分了三个队伍，由他领着王责和谢宁、黄山父女，欧阳琳和王衡一块，分三路去放符纸布阵。 白天的时候那玩意儿基本上不会出来，而且也难引出来，所以他们便打算正午时分，太阳最烈的时候先在里面布置一点东西。 然后等太阳落山后再进行引魂。 不过这厉鬼比一般的鬼物更聪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引魂，若是不能，他们就危险了。 因为这证明他们成了猎物，所以在宅子外面也要布置一层，留个口子给他们逃跑用。 王老道转悠了一圈，心中不断下沉，他是个惜命的，若是这次在宅子里不能对付这个鬼物，那他便带着几个小辈离开。 就是那委托费再诱人，他也不进山了。 万事量力而行，他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大本事。 若是那鬼物的影响进一步扩大，自有别的人来收，说不定还会有官方介入。 他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小命要紧。 王责绕着门绑红线，又贴了一张符纸上去，谢宁也在一旁忙活，他们这一片比较偏僻，算是西院落里的一个很小的院子。 大概是放杂物的，所以里面并没有怎么收拾，都长了不少的野草。 不管是什么时日，这样的园林应当是有鸟鸣虫声才对，可至今为止谢宁都没听到任何动物的声音，只有他们忙活和说话的声音。 那陆助理紧紧跟在王老道身旁，一边帮他打下手，一边擦着额角的汗，那不是热的，而是吓出来的冷汗。 太静了，除了人声，只有微微的风声，就是因为他啥也不懂，所以才更害怕。 那边老管家也很害怕，不过好歹他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跟在黄山旁边又能感受得到一丝暖意，这才比较冷静。 “老爹，这里有一口井。” 黄里里盯着那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卷软的铁丝，“再封一层？” 井这东西吧，不太好。 虽然这里的井已经用盖子封住了，但他们还是再封一层的好，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鬼到底躲在哪里。 而这井就是一个很好的躲藏以及休养位置。 “封吧。” 黄山算着方位放符纸和绑红线，除此之外他还埋了几颗珠子，那是他炼的，对鬼有奇效。 由王衡和欧阳琳负责的区域范围比较小，所以王衡布置完就来找王老道了，瞧见谢宁往角落里走去，不由喊住她，“阿妹，走了，先去吃个饭，等晚点继续忙活。” 谢宁的脚步顿住，又瞧了一眼那个在房屋与墙壁之间狭窄的小道，里面长满了草，现在走进了一瞧，发现那儿只是藤曼攀岩形成的很像门的东西，但其实并不是门。 她刚刚还在奇怪那里怎么会有门的，现在看来是错觉。 “好，就来。”。 而就在谢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隐藏在阴暗角落里，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墙壁隐隐显露出了一道门。 第957章 归人笔记 46 这座宅院并不在市区，而是隐在一个小镇里，这里没有城市的高楼与霓虹灯，有的是白墙瓦黛杏花雨，轻舟游湖送柳归。 “这儿的景致倒是好，等哪日我攒到钱了，也要在这里买一座瓦院来，带着师父一块住。” 王老道听着王责这话，只呵呵的笑，“傻小子，你攒的那点子钱连娶媳妇都不够，还想买院子呢。” 谢宁只默默吃饭，心里还在思考那鬼物的事，据王老道说，这只鬼是委托方祖上的一位姑奶奶，早年嫁的不好，丈夫早早就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回到娘家。 可惜因为打击过大，那姑奶奶神志不清，一个失手把孩子给推到井里去了，后来那姑奶奶就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派了丫鬟婆子伺候着，不过没关几年，人也没了。 这次宅院闹鬼，也有人看见了那鬼的模样，因此 一边想，谢宁一边在脑子里构建院子大概的平面图，她想按照八卦方位来算一算那只鬼藏身的地方。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宅院也几经重修，便是委托方也不清楚当初那位姑奶奶住的是哪个院落。 如果能够搞清楚这个的话，或许能够轻松一点，因为可以定点设阵，现在大家只能将整个宅子算进去。 只是谢宁算来算去都觉得不对，她总觉得宅院里的风水布置很违和，不待她继续思考，对面的王老道就点了她。 “等会子吃完饭，小宁你和小责还有小里一块去宅子外布置，欧阳会带着你们的。” 一共两层，一层困魂，一层锁魂。 王责他们三人本事不够，留在外围最好，有欧阳在，守着四个点位应当是没问题的。 “好。” 谢宁的目光落于窗外，天际的残霞也快消失了。 王老道算了一个时间，等休息的差不多了他们三人才进去，此时正天色微暗，谢宁也和欧阳琳等人布置好了外围的符阵。 说是符阵，但放置的东西却不仅有符箓和红绳，还有一些桃木牌，是雷击木制的，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谢宁难以理解其中的原理，毕竟老太太并未教她这个，这类阵，只王老道和他的徒弟会，关于如何放置以及方位的运算都是王责定的。 王责将谢宁领到宅院外面的一角，又递给了她一个小巧的铃铛，然后让她站在这里，不管谁问路，都不要回答。 只有铃铛响了，来的才是活人。 谢宁低头看掌心里的铃铛，和之前在s市绑的红线上面串着的铃铛又不一样，那个是银的，而这个是铜的，上面还雕着细细的符文。 “这鬼会制造幻象吗？” 老太太也和她说过一些幻术的事，不过说的不是鬼，而是一些具有灵性，且经过修炼的动物，比如狐狸、黄鼠狼这些。 它们很聪明，而且还会制造一些幻象去迷惑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责略点了点头，“你知道‘鬼迷心窍’吧？稍微强点的鬼物都会迷人心窍，只不过分强弱，有的一眼便能辨真假，而有的却是难以分辨，很容易上当，你记得不要乱开口就是了。” 关于这件事，还是王又阳叮嘱的，他们去山里的那个人就是这样死的。 其实他也担心谢宁，但他们入行就是得跟着师父干活，练胆子，攒经验，如果做不来，那便早早退了好。 谢宁捏紧了手里的剑，“好。” 四人分了四个方位守着，相比于进宅院里的人，可谓十分的安全，如果真遇到那鬼了，不敌之下直接跑就是了。 不过这红线符阵也不是摆设，一般情况下还是能将那鬼挡住的。 第958章 归人笔记 47 王老道领着王衡等人刚踏入老宅，手上的罗盘就在疯转，可见那鬼物是出来了，此时的老宅比白日的时候要阴寒太多了。 黄山直接拿出一个打火机，烧了一个黑色的小珠子，三人周围立刻便起了暖意。 “那东西怕是不简单，王老道，你可有把握？” “逃命还是可以的。” 黄山哼了一声，谁不会逃命了？到时候不敌就看谁跑的快了，跑的慢的肯定就得断后拖延了。 王衡不理会两个长辈的斗嘴，只单手结印施咒落在自己的罗盘上，待到上面的指针渐渐平稳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这咒有用就好。 “铃铛响了。” 王老道面色肃然起来，然后带着几人朝着铃铛响起的地方跑去，白日的时候他们在地上也画了阵，不过等几人跑到一个小花园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 黄山暗啐一声，然后问王衡，“罗盘动了吗？” “嗯，那东西应该也动了。”现在罗盘的指向并不明显，因为那鬼一直在动。 “我放香。”王老道取出的正是从老太太那儿买来的魂引香，而且还是红色的，他不信那鬼东西不会过来。 王衡在王老道点香的时候也飞快的拿出红绳在那处圈出一个“冂”字形的套。 黄山搓了搓手臂，喊道，“王老道，你再点一个小灯吧。” 虽然花园里也有灯，但是那灯可没什么用，被磁场一影响，直接就坏了。 王老道应了一声，不过还不等他把小灯点起来，就吹过一阵凉风，红绳上的铃铛大响。 “快！封口！” 王衡的速度无疑是很快的，这绕红绳的地方就是他们白日布的阵之一，地上还埋着符箓画着符文呢。 黄山见周围的庭院灯具一闪一闪的，直接取出了几颗黑色的小球。 而小球落在红绳阵法里，炸开，里面顿时传出一道凄厉的尖叫。 就在这声惨叫响起的那一刻，被封住的水井顿时发出咚咚的声音，若不是有那铁丝和黄符定着，那井盖早就被掀起来了。 而井里面也响起了细细的哭声。 王老道师徒俩倒是无所察觉，在井边上布置过的黄山却是神情一凛，“老道，还有东西。” 可此时王老道便是知道了也顾不上，他正专心对付着那穿着一身黑袍的女鬼呢。 煞气这般重，王老道敢肯定，这鬼物的手上肯定不止两条人命。 只是不知为何这女鬼手脚还带着镣铐一样的东西，太奇怪了。 王老道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有什么寓意，只让王衡挥着手上的桃木剑去砍，他自己这是结印施咒，鬼物的脚下亮起金光，黄山也套了一串刻着符文都手串过去，直接套中了鬼物的脑袋。 眼看着对方渐渐消散，王衡心中一松，想引雷击之，但下一瞬，他的目光便渐渐的失去了聚焦，像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视线里是一片暗红色。 而后他听到了王老道的声音，“快，快把口子封住！” 但是他不是已经把口子给封住了吗？ 王老道被一阵冲力击倒在地，差点没把他的腰给闪了，然后就瞧见自己的大徒弟在解红绳，心中一窒，这小子是被障住了！ 黄山搓了搓手，一把将手上的香灰拍在王衡的脑门上，可为时已晚，口子已经开了...... 那鬼物直接化为黑烟溜走了，黄山没忍住骂了一句蠢货，他刚刚还在掏另外一个法器，这王衡就把红绳阵给破了。 王衡瞬间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掠过，顿时冷汗直冒。 “师父，是双影。”是一个鬼，但是这个鬼有两种形态。 “别愣着了，快追！” 王老道扶着腰，脚步飞快的往鬼消失的地方赶去，那鬼已经被他们打伤了，再对付起来肯定容易多了。 只是滑不溜秋的，还会惑人，一挑就挑中了他们三人里面道行最低的王衡，肯定在暗处观察了许久。 一想到这儿，王老道的脚步就是一顿，不对，这鬼像是在引他们过去。 “不管了，先离开。”保命，保命要紧。 黄山一愣，“离开！？为啥？眼瞅着就要把它打散了！” 就是有两个形态又如何，刚刚那黑的差点就没了，现在这红的肯定也能打散。 王老道还没回话，就见他们眼前的景象一变，却是进到了一个屋子里。 “不好，这是供鬼住的屋子！” 几人纷纷一惊，这鬼就是用了障术，那他们肯定也是在这老宅的屋子里的，怎么会进到鬼住的，也就是死人住的屋子？ “快找门离开！” 第959章 归人笔记 48 因着这边有鬼的传言，周围的大部分人家在晚上的时候都不会靠近这边，且这儿有些偏，谢宁站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棵树，而树的不远处便是一条河道。 晚风吹过，只有树叶的沙沙声，显得周围越发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的划过，谢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三分了，按理说如果顺利的话王老道他们会在子时前出来的。 宅院那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倒是让她心中更为担忧。 如果有动静，证明他们已经交上手了，若是没有......怕是遇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只是她实力不足，给一般的小鬼引路便罢，厉害点的她却是打不过的，而若是打不过，又逃不开的情况下，守住本心，方能逃过一劫。 “阿妹，师父受伤了，你不是带了一个小药箱？快些和我去救师父！”后面传来的是王衡的声音。 谢宁垂下眉眼，一动不动，王责给她的铃铛被她挂在了衣前的扣子上，此时并没有传来声音，可见来者是......鬼。 “阿妹，你怎么了？” 身后凉凉的气息靠近，谢宁摁紧了手上的桃木剑，除了铃铛没有响，既然那么靠近自己了，为何没有影子呢？ 只不过很快那道气息又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余光扫去，是快速跑过来的小里。 随着她的越发靠近，谢宁将视线定在一处，不再去看。 “谢宁，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老爹说这里不安全了，让我们先离开，你快跟我走。”说罢便要伸手来抓谢宁的手腕，脸上一派焦急之色。 谢宁提着剑横在前面，挡住了对方的动作，而那伸出的手在触碰到谢宁桃木剑的时候，直接散了。 整个过程谢宁都谨记王责的叮嘱，不能回话。 不过她却直视了那鬼的眼睛，即使刚刚迅速撇开了目光，双目闭合，却也看到了一双没有眼白，通体漆黑的眼睛。 对方似乎是得逞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本来谢宁是没有看它眼睛的，只是在抬剑横挡的时候对方立刻以奇怪扭曲的角度凑了过来，两人的脸就相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根本闪躲不及。 冲的太快了，谢宁差点没控制住后退了一步。 她并不知道直视鬼的眼睛会出现什么问题，可就那鬼刚刚脸上突然裂开的笑容，可见坏事了。 这儿周边是有路灯的，而且灯光很亮，距离谢宁也就两米的距离，现在......暗了。 周围的风声越发的急促，谢宁平静下呼吸，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符箓。 单单符箓或许有辟邪之效果，但加上桃木剑的催动就有了攻击力。 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的人影，有受伤的王老道，还有一脸焦急的王衡等人，他们围绕在谢宁身边，一字一句都在诱导她回话。 或许现在已经不是在诱导了，而是在影响她的心绪，想打破她的冷静。 这些都是幻象，谢宁符箓都没用，便能将其打散，可问题是打散了一个，对方很快又会冒出来新的，而且面目变得更加可怖，声音也更加尖利。 它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可那么多尖利的声音冲击着耳膜，谢宁也感到了一阵晕眩，遂点了一张符箓撒出去。 尖利的声音倒是小了点，但它们靠的更近了。 谢宁一个旋身避开，而后一剑斩开了一条道路，那些幻影也跟着她在跑，一路飘在她身后。 第960章 归人笔记 49 在跑到一片灌木的地方，谢宁才停止，瞧着那些幻影都跑了进来，便又返回，在对方跟着冲来的时候挑起挂在小杆子上的红线，将门给锁住了。 银色的铃铛瞬间发出叮铃铃的声响，红线内一片混乱. 谢宁视线下落，阵内的地上用特殊的粉末画了符，正是因为现在夜色很暗，这才看得到符文散发的微微红光。 这些粉末在逐渐变黑，微光也渐渐的消失。 想起老太太教她的，谢宁左手结印，然后起剑，并没有电影里的特效，只发出了一道小小的风刃般的东西，红线圈里的幻象便渐渐消失了。 在这个过程中，谢宁看到了那些东西褪去幻象后真正的面容，是一个个没有神智的魂灵，它们并不是虚幻的东西。 也就是说是有鬼物在操纵它们。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谢宁暗生疑窦，能和王又阳一起入山的，那实力肯定也不差，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幻象而丧命？ 周围似乎又安静了很多，谢宁一步一步准备返回自己的位置，可前面的路却已经看不清了，是路障。 不是很高明的手法，谢宁取出了三枚铜钱，口中念咒，等铜钱一落地，便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吹向她的夜风越来越冷，而且还带着一丝丝潮湿的味道，有点熟悉。 “砰——” 桃木剑宛若打到了实物上，直接被反震了一下。 蹲在角落里的黑影反应过来，便想逃跑，然后就被一条缚灵绳圈住了脖子。 借着亮起的路灯，谢宁看见了那黑影的面容，竟然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模样，它的眼眶是空洞洞的一片黑色。 嘴巴也是开裂的，上面用黑色的细线缝合，因着挣扎，它猛地抓上了谢宁的手，尖利的黑指甲直接将谢宁划出了几道血痕。 就在谢宁举起剑的时候，幽幽的呜咽之声传来，小鬼挣扎的力度更大了，它惨白的脸颊裂开，谢宁将手上的缚灵绳绕了几圈，一剑挥下。 看起来并不锋利的桃木剑竟然直接将小鬼的胳膊砍了下来。 不过谢宁也是一愣，这不对，如果是将小鬼的形体打散了几分，这才正常，怎么可能是将胳膊砍下来呢？ “啊——”小鬼挣扎的力度更大了，谢宁后背的汗毛竖起，直接松了手往旁边一滚。 浓重的黑烟卷起那小鬼就消失了，而后隐隐听到了噗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同时还有一小股直朝谢宁面门而来，却不知为何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便直接散了。 “阿妹！” 王责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由远及近的，谢宁抚着胸口，手臂上的伤口是一片青黑的，青黑的范围还在蔓延。 谢宁摸索到口袋里的一个小药瓶，而后将里面的香灰倒了下来，香灰一触及到皮肤，便引起一阵灼烧感，谢宁的手不由抖了下。 “你没事吧？”王责的心跳都要吓停了，他那边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他听到了谢宁这边铃铛的声音，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他们只是接了一个委托罢了，可没有说要将命搭在这里。 第961章 归人笔记 50 “没事。” 谢宁看向河道的方向，想到刚刚的水声，“它们跳进了河里，可是之前王伯伯说这并不是一只水鬼。” 鬼的特性一般与死亡的方式有关，在那委托方的叙述里，这位姑奶奶是抑郁而亡的，应该和水没有多大关系......不对，那个小鬼。 王责也想到了这一层，“难不成那个孩子变成了水鬼？” “很可能，或者说水猴子，可是单看长相它和水猴子又不相似，只是和水猴子一样具有实体，因为我刚刚用桃木剑斩断了它的胳膊，并非削弱了它的魂灵。” “这倒是，不过我们见的东西也不多，说不定它就是特殊的呢，等会儿见着了师父去问问他。” 王责的确也没见过谢宁所说的那样子的鬼，指着她的手臂道，“我先给你包扎。” 他的包里是有绷带的，毕竟有时候难免磕碰，现在谢宁驱除了些阴气，直接上点消毒止血的药然后包扎就行了。 “你离开那儿没问题吗？” 王责嘿嘿笑了两声，“我放了个木人在那儿，如果鬼从那边跑，铃铛肯定会响，木人也能挡那么一会儿，到时候我们赶过去就是了。” 如此谢宁便略微放心了，遂说起了她刚刚听到的声音，“我刚刚听到了一阵乐声，好像是埙。” 晚上的埙声，很悲伤。 “而且在一阵乐声响起的时候，那只小鬼反抗的力度更大了，能够感知到它的力量瞬间增强了很多。” 那时候她都快要制服小鬼了，却被那道乐声干扰了，有点巧合。 王责却是一惊，拉着谢宁就往对面欧阳琳所在的地方跑去，“阿妹你不知道，那欧阳琳就是用埙声控鬼的，如果你听到了埙声，怕是欧阳琳那边遇鬼了。 如果那小鬼和那个姑奶奶有关系的话，怕是感知到了欧阳琳那边有情况，才突然爆发的。” 王责往旁边一瞧，就见谢宁跑的比他还快，跟个小炮弹似的。 “你慢......慢点。。”不是，这小姑娘咋能跑的那么快的？！ 王责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他绝对不承认是平日里他不锻炼的原因。 迎着呼呼的夜风，谢宁抄了个近道，这边有一个约莫一米五的护栏，只要翻过去就能到欧阳琳那边了。 王责就看着谢宁一个冲刺跳跃就这么水灵灵的翻过去了，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肯定是翻不过去的，只得跑到一旁去开门。 没有钥匙没关系，他会撬门呀，这也是一门手艺，虽然不好叫别人知道。 谢宁到的时候刚好瞧见黄里里将日常盘在手腕上的珠子套在那鬼的脖子上，四周吹起了狂风，那鬼机械的转过脑袋来，谢宁才看清它的模样。 和刚刚那一只小鬼一样，她的眼眶是空的，嘴巴裂开，不过却是用红线缝的，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看形制像是清朝时候的。 黄里里施咒扔下了几枚珠子，随着珠子的炸开，那红衣女鬼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旁的欧阳琳继续吹着埙，压制鬼物的力量。 “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嘛，怎么老爹还让这东西跑出来了？” 黄里里嘟囔几句，然后便取出了她的铁线，打算把这女鬼给绑了，却在刚靠近的时候那女鬼突然咧开嘴大笑，套在它脖子上的珠串瞬间断裂。 一只青白的手突然掐住了黄里里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额.......” 又尖又长的指甲瞬间刺破了黄里里的脖子。 然后下一瞬那只手就被打散了，黄里里惊魂未定的看着突然跳出来的谢宁，差一点，差一点她的脖子就要被扭断了。 第962章 归人笔记 51 现在却是谢宁距离那只鬼最近，就在此刻呜呜哀戚的埙声传了过来，那只鬼的动作一僵，然后就冲着欧阳琳去了。 已经跑过来的王责赶紧拿着缚灵绳上去，却不想那只鬼直接跑掉了。 “阵法怎么失效了？” 被冲击的力道掀飞在地的欧阳琳伸出手，“我的血染上了符箓，而且这边的红绳断了。” “红绳怎么会断？” 欧阳琳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刚刚才发现的。 “是被我炸断的。”黄里里脸上满是懊恼，“我没看准方位，扔了几颗珠子去炸鬼，却不想它是故意的，那里刚好是阵点所在。” 这只鬼也太狡猾了。 “算了。”王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能算那委托方命不好吧。 他师父之前就说了，他们是不会进山的，这下子鬼跑了，定然是去山里了，当然，后面也可能回老宅，只不过得委托方另外找更厉害的人来驱除了。 “其他人呢？” 刚问起宅子里的人，里面的人就出来了，不过王老道是被王衡背出来的，他腰扭伤的并不厉害，只是耗费的精气神太大，很疲惫。 黄山脸黑黑的，像是被炸到了，脑门也像是抹了炭似的。 瞧见脖子一片青紫的黄里，黄山赶忙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那鬼跑来这里了？” 说罢就掏出一个小药瓶给黄里里上药，“疼疼疼！老爹，疼！” “疼也忍着，这阴气不及时驱除，你得去掉半条命。” 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讯息，原来王老道他们也着了道，那只鬼并不是自己故意留在这宅子里闹事的，而是被禁锢在这里，无法出去。 宅子偏僻的角落里有着一间鬼屋，那间屋子以前就是建来养死人的，如今变成了一间杂物房，他们被困在那间屋子里，用尽道术才破出来。 而这也正遂了那鬼物的愿，解开了那鬼物的禁锢，几人本想追，却又被障术迷住，待出来的时候，那鬼物早已跑了。 王老道坐到一旁的石头上，百思不得其解，“那鬼屋的存在，这家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其中定然还有什么隐秘。 若是不知道，这就很奇怪了，修建房子的工匠一般都是懂点东西的，不可能犯那么简单的错误，那台阶竟然建成双数的。 而且那道门还建在终日照不到阳光的角落，可见是给鬼留门。 因着那里杂草丛生，藤蔓缠绕，又堆着许多的杂物，才让他们忽略了。 谢宁皱眉，“我在检查的时候的确是看到过一道门，但是走进后发现是藤蔓缠绕造成的错觉，那里竟然真的是有门吗？” “嗯，你后面发现是错觉，应当是中了幻术。”这鬼物着实厉害，而且很狡猾。 怪不得总感到那宅院的风水怪怪的，这不就像是人住在棺材旁吗？ 可又因为年代久远，加上一些特意的遮掩，以至于他们没能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次算是无功而返，谢宁回过头，就见欧阳琳静静的看着远方，连手上的伤口一直的滴血也没有管。 “你要纱布吗？我们这儿还有一些，先包扎一下吧。”止血药粉也还剩一些。 听到谢宁的声音，欧阳琳回过神来，轻声道了句谢，不过却没要谢宁包扎，只接了纱布把手随意包了起来。 谢宁瞥了一眼她的伤口，然后又将目光放在刚刚欧阳琳摔倒的地方。 那里插着一根木棍，上面用红绳绑着黄符，又缀着一个小小的桃木牌，是第二层阵法所在的一个点。 如今那根木棍倒了，黄符被撕开了，桃木牌也染上了人的血，失了效用，被破坏的很彻底。 第963章 归人笔记 52 刚刚的确有一阵冲力，她离得远些，所以只后退了几步，而离鬼最近的欧阳琳受到的冲击应当是最大的。 可这倒的位置也太巧了，是鬼故意的，还是人故意的？ 欧阳琳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即使谢宁只是轻轻的一瞥，便将视线移到了她手中的埙上面，可她依旧警觉了起来。 扭头便问王老道，“王道长，您觉得那只鬼物的幻术大概在什么水平？刚刚我不受控制的撕开了符箓，这才让那只鬼给逃了。” 说罢颇为丧气，“是我的错。” 黄里里十分能共情欧阳琳，立即道，“不怪你，那鬼物狡诈，我都被它引着将红绳炸断了。”气的她牙痒痒。 谢宁眼底的怀疑散了一些，不过依旧打算等回去后问一下王衡。 欧阳琳手上的埙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陶埙，只比别的陶埙就多了一些符文罢了。 这应该算是欧阳琳的“法器”，和她的桃木剑一样，该是下了咒的。 咒能够一定增强法器的能力，对持器人也有些许的保护作用。 刚刚王责已经和她分析过了她手底下小鬼暴起的原因，可谢宁心中还是有犹疑，因为很显然的，王责并没有听到埙声。 而距离欧阳琳方位更远的她却听到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四个方位，她可是在欧阳琳的对角方位。 随着几人刚刚回到酒店，外边的天色已微亮，忙活了一夜，王老道已经歇息去了，他出力最大，耗费了很多精力，再不休息怕是会有影响。 王衡也累，不过他还是来了谢宁房间给她处理伤口，他们在外面做委托做的多了，自然懂了很多技能，处理这种比较特殊的伤口就是其一。 谢宁用的香灰并没有把阴气彻底的驱除，所以他得再帮着处理一遍。 听到谢宁说起欧阳琳，王衡便是一愣，遂面色沉凝，看向一旁埋头吃炒面的王责，“你没听见？” 王责咽下一口面，“没，我听到铃铛响就急着跑过去找阿妹，不过我能够确定我没有听到欧阳琳的乐声，会不会是因为阿妹那边有鬼物才......” 王责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也觉得不对劲，就是说欧阳琳怎么知道谢宁那边有小鬼？ 而王衡也说了，那个鬼物一共有两种形态，也就是说，谢宁那边遇到的不仅是那个小鬼，那团黑烟其实不是小鬼的术，是那鬼物的另一个形态。 在欧阳琳那边是红的，去谢宁那边的是那个黑的。 王责还在找补，“如果去阿妹那边的还有黑衣女鬼，可能是从欧阳琳那边过来的，所以......” 他不太信欧阳琳和鬼有什么关系，人家那派可是正儿八经的传了几百年的，他们这一派野路子的还是从王老道开始的，一百年都没呢。 所以欧阳琳咋可能和这鬼有关系？ 王责这个说法其实也说的通。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师父说这次拿一半委托费就走，这事办不了，咱回家。” 所以就算是欧阳琳和那鬼物有关系，也和他们不相干了。 谢宁也只得作罢，王老道做事向来小心，他惜命，也不会轻易的将小辈置于危险之中，这次的事情已经超乎他的预料了，他是不会继续留在这里的了。 “好了，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如果饿了就用座机喊服务员送餐。” “嗯。” 谢宁还是睡不着，所以就打开手机搜索起了钟复，也就是委托方的名字。 钟复不算是一个名人，但却是个有钱人，拥有很多的产业，低调且富有。 网上也没有关于他的什么资料，不过谢宁还是翻到了一个说起钟复的帖子，而且还是2007年的帖子了。 上面其实并没有说钟复的名字，只提了钟某，而且大多数还是用拼音首字母z来表示的。 内容说到的更多还是关于钟复家里小辈的一些八卦，无非就是有钱少爷一掷千金的事，帖主就是那个钟家少爷砸钱追求的女孩的朋友。 据她所述，钟家以前是很穷的，只是后来入赘就富裕了起来，而且从那位钟家祖宗之后，钟家的运势一直很好，延续至今仍旧是个大家族。 按理来说那位钟家的老祖既然是入赘，往后的孩子应该也是随其入赘的那户人家，但是并没有，他的子嗣一直都是姓钟。 底下有人问那户人家姓什么，如果是豪富人家，说不定还能在史料里查到点什么，大家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所以很是积极的询问。 帖主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毕竟都是那么遥远的事了，就是钟家小辈也肯定不记得。 更别说帖主朋友只是听了一耳朵而已。 但因为大家实在是热情，所以帖主还是让她朋友去问了一下。 没想到那小辈还真知道。 那钟家老祖入赘的人家，姓林。 第964章 归人笔记 53 将整个帖子看完，有用的信息其实并没有多少。 那林姓人家谢宁也去查了，帖子里有好几个猜测，却都对不上，好似那户人家就这么消失了......销声匿迹。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现在的钟氏后辈并没有林氏的血脉，说是那钟家老祖宗后娶的。 谢宁揉了揉眉心，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她是想调查下去的，但似乎以现在的情况并没有条件让她调查下去。 其中或许是有什么恩怨情仇，可里面的危险程度也足够让人止步。 她其实并不大关心那鬼物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欧阳琳不对劲而已，在王衡的说法下这似乎都是巧合，显得她太多疑了。 刚刚王衡离开前还说她年纪小，不必想那么多，那个欧阳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个坏人。 王责和他或许与欧阳琳不熟悉，但是王又阳却是与其相熟的。 上次入山就是王又阳和欧阳琳一块去的，若是没有欧阳琳，怕是王又阳回不来。 谢宁静静的闭上眼睛，她有一种站在棋局里的感觉。 她心中还有一些疑问，只能等明日再去问其他人。 而与谢宁相隔一个房间的屋子里，欧阳琳正跪在地上画符，大开的窗户引了夜风来，吹的窗帘乱舞。 待符文一成，她便取出了两个绢人，一红衣，一黑衣。 随着乐声渐起，地上的绢人抖了抖，欧阳琳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便继续吹埙，她在安抚。 很快了，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清冷的月光宛若一层薄纱，轻轻地覆在欧阳琳的面庞上。 她就这么静静地跪坐在地上，眼眸微微低垂，只有呜呜哀戚的埙声流淌着她的情绪。 正当谢宁昏昏欲睡时，隐隐传来埙声，她想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宛若千斤重，睡意更深了。 除了埙声，还有什么东西刮蹭玻璃的声音，刺的谢宁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身体还是疲惫的，仿若没有一丝的力气，微微侧头看向落地窗。 那儿的窗帘不知何时散了开来，露出了约莫两个巴掌大的缝隙，在床头台灯微暗的光线下，谢宁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空洞，又透着不知名的情绪。 谢宁无法从它的脸上和空洞的眼眶里看出对方的情绪，但却能够有隐隐的感知。 它在委屈，而且没有恶意。 很奇怪的感知能力，谢宁面上一愣，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对方已经穿过落地窗爬了进来。 像是水猴子，拥有实体，但水猴子可穿不过这窗，所以这个小鬼应该是介于二者之间。 小鬼的四肢，不，应该说是三肢着地，它的一条胳膊被谢宁斩断了，哒哒哒带着水渍的粘腻声，一步一步的朝谢宁爬来。 谢宁将桃木剑抵在它的面门前，“不许再靠近。” 似乎是惧怕这柄剑，所以小鬼没有再靠近，此时的它比初时谢宁遇到它的时候要平静很多，没有那种暴虐的感觉。 “走.......坏。”它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恶意，但是谢宁听不懂这话，这个时候她应该立即将这只小鬼打散的，但看着对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挪过来的小手，谢宁还是收起了剑。 “你是什么意思？” 听到谢宁的话，小鬼停住了动作，机械的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在思考谢宁的意思，而这也让谢宁看到了小鬼的脖子上那一圈缝合的线。 是在死后缝合的，可......这个小鬼不是摔入井里溺死的吗？ 小鬼指了指谢宁，又指了指自己，“一样。” 然后又呲着牙儿朝着门的方向，“坏。” 谢宁思及自己的特殊，她的身体不管是用高科技仪器，还是把脉来看，都是一副正常的身体，可没想到这个小鬼却感知到了异常。 觉得它们是同类，认为她待在这里很危险。 第965章 归人笔记 54 这小鬼或许还残存着一些意识，可是智力很低，它能够理解的东西并不多。 说完又一点一点的靠近谢宁，每挪一步就要抬头看谢宁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甩了甩自己唯一剩下的手臂，它又有些生气，鼓起的脸颊差点将缝合的线都给崩了。 谢宁止住了对方的步伐，“你该走的。” 这只小鬼身上并没有红色的气，也就是说它没有杀人，所以还可以离开。 她并不会因为这个小鬼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有着模糊的善意而对小鬼有所同情，从而放过它。 人与鬼，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且殊途。 小鬼继续留在人间，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它自己，都不好。 “咚咚咚——” 谢宁刚站起身，房门就被敲响了，与此同时，窗外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在小鬼扑过去的瞬间，黑色的身影就消失了。 “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谢宁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发消息让王衡出去看一眼，她则是取了红绳横拉在窗口前。 “外面没有人，也没有其他东西，你还听得到敲门声吗？” 王衡向来浅眠，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就醒了，心中也是欣慰，谢宁这孩子终于知道遇事先让别人上了。 本来就是个高的顶着，她和王责且得往后面排。 “没有。” 就在她发消息给王衡后那规律的敲门声就消失了，或许明天可以去查一下监控，看有没有拍下什么东西。 思及刚刚的埙声，谢宁便问王衡有没有听见。 王衡自是没听见的，谢宁也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做梦梦见的，毕竟她醒来后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开下门，我给你画几道符，安心睡，不会再有东西进来的了。” 谢宁的胆子比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多了，王衡有些感慨。 “这是.......”王衡看着谢宁房间里从落地窗一直蔓延至床边的水迹，心中一惊。 “是那只小鬼，怕是它们在附近。” 刚刚谢宁没说这些，他还以为是酒店里的藏着的鬼物夜间出来游荡吓着了谢宁。 此时不敢掉以轻心，直接领了谢宁去找欧阳琳和黄里里，让她们三个姑娘一块住着。 反正过不久就天亮了，先凑合一下。 本来王衡是想让谢宁和黄里里去欧阳琳房间的，不过经由谢宁说的一些事，其实他心底也能察觉得到不对劲，便选了黄里里的房间。 借口也是黄里里那房间里有沙发，可以睡一个人。 不然三个人在大床上挤，到底不太方便。 整个过程中谢宁都在悄悄观察欧阳琳的神色，但对方表现的实在是完美无缺，她看不出什么东西。 黄里里炸着一头蓝毛，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翻了起来，一件件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她翻了出来，然后终于翻出了一个蓝色的手串，“送你。” 谢宁救了她，她记着的。 “这是？” “套鬼的，这是我做的，上面的蓝色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我就知道，这个玩意儿也简单，不用施咒，你直接套就行了，可以把鬼直接炸了。” 施咒的就涉及到一些家传秘技了，这当然是不能分享的。 “小宁你也好厉害，你从几岁开始学的？身手很不错嘛，在我六岁的时候我老爹就开始练我了......” 黄里里醒来后就不觉得困了，她话又多，叭叭个没停。 她就是这样，谢宁厉害，便能入她的眼。 或者说她们这儿的人都这样，没本事的人就没谁看得上，得往后靠。 见谢宁听的认真，黄里里说的更有劲儿了，她并没有把之前和谢宁之间的小矛盾当回事，不过她以为谢宁会介意，现今看来，谢宁心还挺宽的。 就是她老爹都不愿意听她讲那么多。 第966章 归人笔记 55 谢宁一边回应着黄里里，而后也将余光落在了欧阳琳身上，在这个过程中谢宁不知不觉的将话题引了过去。 在谢宁说起欧阳琳的埙的时候，黄里里直接笑出了声，“那哪儿能啊，琳姐的埙声分俩种，一种是专门给鬼听的，一种是人和鬼都能听到的。” 欧阳琳正在看书，闻言转过视线来，略点了点头。 谢宁垂下眼眸，那她所听到的，是哪种呢？ 因为自己的特殊性，所以谢宁有些不敢肯定了。 楼下车鸣一直响到天亮，几人也没有再睡，谢宁虽疲惫，但还撑得住，今日王老道就要和那委托方解约带人走了。 可却未想这委托且脱不开手，因为委托方不愿意，而且还把王又阳扣下了。 当初王又阳从山里回来就直接被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正是钟氏名下的，当时王老道还在感叹钟复这个委托方怪好的。 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明明在去老宅前这钟复还是和煦亲人的模样，转眼就将人扣下，一定要王老道入山，这次他倒是直接，只要王老道他们将鬼引回山镇压，然后加固山里的阵法。 最后还补了一句说是为了让那鬼物不再出来祸害人，可王老道已然不信了。 虽是野路子出身，但王老道在这一手上是圈子里出名的，所以钟复才会叫人找上王老道。 王老道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只领了几个小辈又返回了酒店，他是不会带谢宁和王责去的，等会儿把小辈都折进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王衡是躲不了的，因为钟复也点了王衡的名。 “王伯伯，我去。” “那里危险，你听话，和小责回不归镇。” 当然，王责会送谢宁回去后再去办别的事，那钟复也太把他们当软柿子了，他们干这一行的，有些东西是不轻易用，但不代表不会。 谢宁晃了晃手机，“嫲嫲叫我陪你一块入山。” 谢婆子虽然没来，但却是对这边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因为不仅谢宁会和她讲细节，就是王老道有些不明白的也会请教一下她。 王老道没有说话，而是让几人出去，然后他回了一个电话给谢婆子。 “小宁还这般小，你咋就放心让她去的？” “让她去拿个东西，也能帮一帮你，别看这孩子小，本事还是可以的。” 即使谢宁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在谢婆子眼里，谢宁学的已经足够快了。 “咋的，你知道其中的内情？” 谢婆子挠着黑猫的下巴，沙哑着声音道，“你当钟家的运势为什么这么好？都是因为那山里的阵。” 王老道一时愣住，“你说那阵？我看过又阳发来的图片，不是很全，但大致也能看出那阵法是镇压鬼物用的，虽不地道，可这和运势又有何关系？” “借了别人的命，你说呢？” 王老道皱眉，手下无意识的搓了搓。 便听谢婆子继续道，“这次肯定不止你们几人去，钟家能设下这样一个阵法，必定也是认识这方面的行家，肯定不止请了你一人，且看着吧，还有别人加入进来的。 只是修复阵法不是一人能够完成的，这才又寻了你......便是借了势，终归是要还的，你到时候便帮着把那阵给毁了吧。” 电话挂断，谢婆子才看向站在院子里的白发老人，“欧阳，说好的，定魂珠。” “自然。” 这么些年了，她一直在寻找这个东西，如今终于找到了。 心中安定下来，谢婆子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怎么不直接将魂引回来？如此大费周章.....” 白发老人拄着拐杖坐到谢婆子对面，“你觉得她们还有轮回吗？” 见谢婆子沉默，白发老人只哈哈大笑，“既然路早已没了，那手上再沾点血又如何？有的人享受了不该享受的东西，代价终是会到的。” “那个孩子呢？” “我会让琳儿把它带回来，它的魂灵是干净的，只是走错了路，慢慢养着，总能养好的，到时候再送它离开。” 说罢又问谢婆子，“这么多年没见，我倒是没想到你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她们总说你是最冷心冷情的人。 死在你手上的东西不计其数，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该存在就不该存在，所以你这是为了谁？” 谢婆子并不应声，躺在摇椅上，日光散落，映在她宛若树皮的脸上，带来了些微春暖色。 良久她才幽幽的道，“我曾以为自己见惯了人间的恶，可那日我还是感到窒息，所以我被困住了，再也没能出来......” 第967章 归人笔记 56 春雨停，微风渐起，便是尘土中，也带着落花的香气。 随着车子渐渐开进山林，花香又变成了其他草木的气息，带着腐朽的味道，并不总是清新的。 谢宁看向副驾驶的欧阳琳，她只面色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车辆，而那里，坐着钟家派来的一个子侄还有他们请来的人。 与王老道一般擅长阵法的同行。 谢宁对于阵法一道理解的不多，现在只属于能看懂一些方位，对风水略有了解罢了。 那日老太太并未和她说的很清楚，只让她跟着王老道一块入山，然后去取个东西，一个约莫鸽子蛋大小的红色珠子。 名为定魂珠。 而关于她能听到欧阳琳埙声的事，老太太也给她解释了，因为她是借尸还魂，又触及到了道术的门槛，所以能够看见一些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听亦然。 这次他们进山，黄山很机警的躲了去，那钟复也不在意，毕竟他要的是王老道还有欧阳琳。 欧阳这一脉有特别的法门，那就是引魂，所以无可替代。 在来之前钟复还提前给了一部分费用，虽然他威胁人，但并不吝啬那么一点钱。 众人要进山，还得先买票，毕竟这里算是景区，只不过他们并不走寻常的登山路线罢了，谢宁虽然是一行人里面最小的，但是最先喊累的却不是她。 钟家那个子侄钟朝齐才走了没三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直嚷嚷着要休息。 “什么破地方，走了那么久，越走越深，老子要休息！” 他身边还有四个保镖，都在劝他再坚持坚持，还有那个被钟复邀请过来的同行等人也在劝。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跟在他身边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女，约莫是助手之类的，毕竟谢宁只听到这俩人喊那个男人孟先生。 若是徒弟，该是喊师父的。 刚刚他们还是走在石板路上的，现在已经是左绕右转的不知道走到了何方，林间的树也越发的茂盛，只是脚下的路依旧陡的很。 在前面带头的是个驼背的老者，见钟朝齐一再闹腾，不由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走不动就叫保镖背着。” 钟朝齐有些怵他，到底还是爬起来赶路了。 谢宁打量的视线落在钟朝齐的背后，她不太懂为什么这事非要叫一个公子哥掺和进来，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来监工的。 “你累了吗？” 欧阳琳一直站在谢宁身后，既是登山，她倒也没穿着旗袍了，而是穿着简单的冲锋衣，夜晚的山里还是蛮冷的。 对于谢宁，她初时的确是不认识的，不过前儿晚上接了电话，说是对小辈多照顾照顾，王衡比她还大上一些，王责又不在，这个小辈无疑就是谢宁了。 还有关于定魂珠的事......欧阳琳伸手挽过侧边掉落的鬓发，那是个好东西，若不是有那东西在，她们的魂早散了。 “不累。”走了那么久，谢宁也只出了一层薄汗而已，她的锻炼成果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累就说，不必强撑着。”到底年纪小，这次谢宁就不该来。 “嗯。” 几人越走越静，山林翠色已悄然掩在夜色之中，便是此时，他们也还没到目的地，可现在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 所以大家都搭了帐篷，打算过了今晚再继续走。 谢宁如今也算不好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毕竟放眼望去全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这里似乎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落脚点，因为有点阴寒，谢宁对此的感知最为灵敏。 “这里有东西！” 第968章 归人笔记 57 发出尖叫的正是钟朝齐，就在他不远处的女助手江殷立即赶了过去，只见那灌木丛里斜斜插着一根木条，上面只简单的用朱砂画着一些符号。 “孟先生，是阵点之一。” 王老道也跟着走了过去，他没办法划水，毕竟那孟先生又不是假把式。 王衡则是低声和谢宁介绍，“一座大阵便是由许多个阵点组成，而这里有两座阵，一个是镇压魂灵的，另外一个则是转运阵......” 转运阵又分很多种，而这里这个无疑是个大的，毕竟转的是一个家族的运势。 王老道并不负责转运阵，毕竟他对这个不大熟悉，镇压魂灵的阵法才是他的专长，当然，其中也有钟家不信任的原因。 江殷在孟先生的示意下把木条给拔出来了，不过在木条原本的位置上压了一块铜牌。 然后才用小铲子往下挖，大概挖了有差不多半米深才挖到一个铁盒子，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包。 穿好手套的男助手江黎轻轻的把布包打开，里面只放了一根骨头，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还有一块木条。 王衡眼尖，也怕谢宁害怕，便小声道，“那是猫骨头。”不是人骨头。 猫通灵，所以用这样的阵法都是用的猫骨头，那头发估计就是被镇压的魂灵的头发了，木牌上面会刻着被镇压之人生辰八字，不过这里的是木条，不知道是何寓意。 既然发现了一个阵点，那就得进行修复和巩固，王老道摸出了包里的木牌，将钟家提供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然后在那根木条上重新用朱砂绘上。 简简单单，并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事。 钟朝齐在一旁骂骂咧咧的，对王老道他们的作法嗤之以鼻，他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弄虚作假来骗他们钟家的钱的。 惹的王衡都不由打量了钟朝齐一眼，这位少爷难道不知道内情？ 坐在小马扎上的老者重重的哼了一声，钟朝齐立刻闭了嘴，只是神情依旧不忿，将嚣张少爷的气势表现了个十成十。 既然这里有阵点，那他们自然是不能继续在这里过夜的，只好又换了个地方扎帐篷。 队里就三个女生，所以谢宁是和欧阳琳还有江殷待在一个帐篷里睡觉的。 江殷倒是对谢宁很好奇，“小姑娘都会些什么？” 欧阳琳只静静的待在一旁擦拭她的乐器。 “会剑。”斩鬼的技术还可以，打人也不是不行。 “就只会剑吗？那你跟着一块进山干什么？这么小，家里人也肯放你出来？”木剑谁不会耍？也不怕被什么东西吃了去。 到时候出了事，可没人保她。 谢宁并不了解江殷，王老道也说那孟先生和钟家的关系颇深，前面之所以没有请孟先生来，是因为对方不得空。 所以谢宁对作为孟先生助手的江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借口困了睡觉。 现在她还不会引雷，但是她慢慢的会了用咒焚符，再也不用随身用打火机点火了。 练结印手势的时候她只觉得手指都要抽筋了，不过好在天道酬勤，努力之下她还是有所领悟的。 一般的符箓更多的是用作辟邪，而她现在带的都是能够驱鬼的符箓，配合桃木剑以及咒印，威力更大了。 江殷睡在侧边，在欧阳琳也躺下的时候才轻声道，“也不知这个人犯了什么错，用那么厉害的镇压阵法......” 她只是调派过来的助手，据说是来这里危险，所以孟先生才没有带自己的徒弟来。 可他又需要助手，因此才发了委托请了江家兄妹。 欧阳琳只静静的合上眼睛，并没有开口。 有些事，似乎并不需要理由，善是，恶亦是。 第969章 归人笔记 58 正值春季，雨丝细细密密的落下，一点点打在枝头绿叶上。 幸好这场雨落的并不久，他们已经在山里待了两天时间了，就谢宁所记录的阵点便有七十八个。 现在这里的是最后一个阵点，依旧是是王老道施咒修复，那位孟先生并没有动，直到众人沿着轻浅且湍急的河流穿过一道长长的甬道。 看着眼前的景象，谢宁不禁回头望去，黑黝黝的甬道另一边还是一片繁茂的绿色，花草都散发着春的生机，而这里只有一片焦枯。 抬头看，缠绕的树枝将上方的口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保镖们不由提起了灯。 很冷。 没有风，可这里的冷却能透进人的骨子里。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昏暗的光线下，谢宁似乎看见欧阳琳嘴角挂起了一丝浅浅的笑。 欧阳琳很少笑，她的眉宇之间总是染着愁绪，王衡也说过欧阳琳在他们群里是个出了名的冰美人，自进群后除了回应委托，几乎没有说过任何话。 他以前自然是没有和欧阳琳合作过的，只不过听王又阳和其他的人说起过而已，欧阳琳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却是个很靠谱的人。 前方是几道门，上面是那种石制的机关，只那老者知道如何开。 谢宁发现越往后走，那钟朝齐便越发安静，似乎是妥协了，闹腾不动了，要知道这几日他已经闹了无数次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王老道让谢宁站在他和王衡中间，如果有什么事，他们也好照应。 谢宁是见过陵墓形制的，而这里说是陵墓，却并不像，穿过几道石门，她们便可瞧见一个环形的大坑，里面每一圈都按照八卦的方位放置了木制棺椁。 而在最中间，挂着一个更大一些的柳木棺椁，其下方也有两个同样形制，但颜色花纹并不相同的棺椁。 “孟先生，请吧。” 这里有些东西是遭到破坏的了，特别是有些阵点年代久远，需要修复。 转运阵，就设在里面。 谢宁侧眸看到了欧阳琳有些发抖的手，心中觉着不对，但很快她就被另外一道叫骂声吸引了注意。 原来是护送钟朝齐的保镖们把他绑了起来，而下令的正是那位老者。 “三叔祖，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绑我！？我......”钟朝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到老者会绑他。 然而老者并不理会他的叫骂，现在孟先生已经把阵给修复的差不多了，便让欧阳琳开始引魂归。 欧阳琳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拂过棕黑色的陶埙，这是她五岁的时候奶奶送给她的。 随着埙声响起，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谢宁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观察着周围的异动。 忽的感知到一道有些熟悉的气息，谢宁视线下落，在那些环形棺椁中间的水里发现了一道黑影，但是很快那个黑影就消失了，仿佛刚刚是她的错觉。 那边的江家兄妹看了一眼被绑起来的钟朝齐，不由对视一眼，“孟先生？” 钟朝齐不是钟家的少爷吗？怎么把他给绑起来了？ 这委托方......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杀人，真的不怕他们这些人出去告他吗？ 孟先生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淡淡道，“我们只是进山来游玩的，什么都没看见，玩一趟，下半生衣食无忧，不好吗？” 兄妹俩心中发寒，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里，便是能走出这里，钟家真的会放过他们吗？毕竟死人的嘴才紧。 早知道就不贪那天价委托费来跑这一趟了。 江殷看了一眼江黎，对方只摇头，先安抚对方再说，钟家的那些保镖可是有枪的，他们是会些道术不错，可在打架方面是弱鸡啊。 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能躲开对方的子弹。 谢宁也看到了，只和王老道他们默默退到了一旁。 欧阳琳的埙声比往日的都要哀伤，很快，便有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浮现，落在了中间那两个棺椁上，其上的纹路也散发出了浅浅的光芒。 老者眼中精光大盛，“好好好！快，放血！” 话落，那保镖当即捉住了钟朝齐的手要割他的动脉，只不过还没下手，老者又道，“停！血太少了，把人扔过去。” 用人祭祀，压阵，这转运阵定然能够坚持更久，而且更厉害！ 老者已经能够想象他们钟氏更上一层楼的场景了，这么多年，单单钱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了，他们还想要更多的权。 只是很可惜钟氏在这一面上仿佛走了背运，支持哪个人，哪个人就落马。 反正钟朝齐是个纨绔，整日花天酒地的，死了他一个，繁盛了整个钟氏，不亏。 钟朝齐深吸一口气，背着的手已经翻出了一把小的蝴蝶刀把绳子割断了。 而后笑着对老者道，“三叔祖，这么喜欢人牲，自己上啊！” 两人的距离很近，因此没等那老者和保镖反应过来，老者已经被钟朝齐一脚给踹了下去，并不是很高的距离，那老者没有摔死。 只是落进了水里，额头磕破了，手也折了。 “钟朝齐，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