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红颜录》 第1章 蒻蒻,为我取个字可好? 蜀国京都皇家别院。 七月的盛夏,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大地烤焦。炙热的阳光无情地洒落在每一个角落,让人们都变得无精打采,宛如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而在这炎炎夏日里,皇家别院更是犹如一座蒸笼,热气腾腾,令人难以忍受。 这是一个被人们遗忘的角落,仿佛被时间所抛弃。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和寂静,无人问津,也无人关心。即使在炎炎夏日,那些用来消暑的冰鉴也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别院里的宫人数量极少,甚至可以用可怜来形容。总共不过十来个人,他们默默地生活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是遮掩皇家秘辛的遮羞布。 所有人都躲藏在房间之中,默默地祈祷着这个炽热难耐的夏天能够尽快结束,让那恼人的高温与烈日快快离去。至于屋外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有心思去关注了。 李姚是惠帝的第九个儿子,但他并没有享受到皇子应有的待遇。他被安排住在皇宫别院里一个最为偏远和僻静的角落,那里的居住条件甚至比不上普通宫女所居之处。 这座别院位于宫廷的边缘地带,远离了宫廷的喧嚣与繁华。李姚所在的院子亦是十分简陋,四周环绕着破旧的围墙,显得冷冷清清。 此时此刻,李姚正躲藏在那间略显闷热的屋子之中。对他来说,炎热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折磨。他的衣襟被随意地敞开着,仿佛想要尽可能地让空气流通一些。而他的手中,则紧紧握着一把破旧的扇子,不断地扇动着,试图带来一丝凉意。 李姚一边扇着风,一边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他本想找个清凉的地方躲避一下暑气,但无奈周围似乎没有一处能让他感到舒适的所在。此刻的他,只能默默祈祷着这股热浪尽快过去,好让自己能够稍稍喘口气。 李姚的容貌俊美无俦,令人惊叹不已。他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但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难以掩盖。他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背后,漆黑如墨,柔顺光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仅仅用一根布条随意地系着,却更显其洒脱不羁的风采。 姚蒻轻盈地端着托盘走进房间,轻声细语道:“阿姚,该用膳啦。”她身着朴素的衣裳,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是随意地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 李姚,这位蜀国惠帝之子,命运却如此悲惨。出生三天,他便被遗弃至别院内,被世人遗忘。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无人关心他的生死。在这座僻静的别院之中,他孤独地成长了五年,与世隔绝。 甚至连个名字都不曾拥有过,他的名字——姚,还是取自于母亲的姓氏。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儿,毕竟母亲生养了他一场,但却早早地离他而去,香消玉殒。这份生育之恩,他永远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怀。 李姚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从姚蒻的口中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情。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子…… 只因为他出生的时辰不佳,恰好在中元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降临人世。司天监断言他的命格强硬无比,与皇家的命运相克相冲。于是乎,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父皇竟然对他绝口不提,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这使得他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存在,命运似乎早已注定要与皇室背道而驰。他就像是一颗被遗弃的星辰,孤独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却无人关注。 他的母亲姚昭仪命运悲惨至极,竟然因为这件事而丧失了性命!在众多文臣武将纷纷上奏之后,刚刚生下他不过区区三天时间,便被迫饮下了那杯致命的毒酒,踏上了前往黄泉之路。 姚昭仪出生于江南水乡,她的父亲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富商。命运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惠帝南巡时见到了姚昭仪,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于是将她带回了皇宫。 然而,宫廷生活并不像姚昭仪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在这个充满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的地方,没有背景的她举步维艰。尽管她性情柔弱,但这并不能保护她免受其他妃子们的嫉妒和陷害。 虽然惠帝对姚昭仪有些许喜爱,但这种感情远远不足以让她在后宫中站稳脚跟。最终,在残酷的后宫斗争中,姚昭仪不幸成为了牺牲品,香消玉殒。她的生命就这样在无尽的争斗和阴谋中悄然结束,令人不禁为之惋惜。 至于姚蒻,就是此时进来的女子,李姚嫡亲舅舅家的表姐,比他年长五岁,在她十岁的时候,姚家花费了大量的财力把她送了进来。 此后更是年年供奉不断,别院的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姚家身为江南商贾巨鳄最是不差钱了。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姚蒻来了之后,李姚才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是亲人,在此之前,他也就是能吃饱肚子,饿不死罢了。 毕竟作为被帝王厌弃的皇子,不只没有份例,甚至很多事情都只能亲力亲为,小小的孩童被迫早早成熟,才能苟活了下来。 别的皇子锦衣华服,身边仆从成群,坐在舒适凉爽的屋子里听着当朝大儒传业授道。 而李姚呢,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吃的虽不是残羹冷炙,却也差不了多少,至于学业之事,更是不可能的。 而自从姚蒻来了以后,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姚蒻打点的,虽然食材简单,但她做的饭,却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姚蒻也教会了他习字,书法,弈棋,抚琴……她是一个很有才情的女子。 虽然面容清秀,不算绝色,但一身气度端庄自持,有些不像商贾之家养出来的女子。 李姚突然回了神,直直的盯着姚蒻,一双眼眸里满是温情。 轻柔的声音响起:“阿姚,吃饭了,想什么呢?” 李姚回神:“阿姐,吃什么啊。”丢了扇子,赤着脚几步走下床榻。 姚蒻眉头微皱:“穿鞋,净手。” 李姚乖乖的照做,在他眼里,姚蒻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姚蒻放下托盘,端出一碗面,不过是清汤寡水的素面,上面卧着两个鸡蛋,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若非姚家巨富,恐怕这些也是吃不上的,宫人见到好处,想要什么,都得银子,因为心有盘算,二人便忍了下来,留待日后再一一清算。 这样的日子,二人却过了整整十五年。 李姚净了手,坐在桌子前,看了看:“阿姐,今天吃面啊。” 姚蒻笑着点头:“今日是你的生辰,阿姚,生辰无忧。” 李姚恍然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儿之生辰,母之难日,他本身不过生辰的。 后来姚蒻与他说,只有这般,他才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毕竟他才是与姚昭仪血脉牵连最深的人,即便是她这个侄女,也是差了一层。 他不能忘记,她们姚家也不会忘记。 即便李姚并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哪怕是画像,都没有见过。但对母亲的思念却从未停止过。 李尧接过托盘,放在桌上,“阿姐,我们一起吃。”拨给姚蒻一碗,鸡蛋也夹出来一个。 姚蒻刚想推拒,李姚把她按在凳子上:“知道你要说什么,长寿面当然要我们一起吃,我一个人长寿怎么能行。” 姚蒻含笑接过,两人之间流淌着一丝浅淡的温馨,岁月静好。 吃过了面,姚蒻收拾好回来,就见李姚毫无形象的继续依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目不转睛的看着。 姚蒻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很简朴,可以说是简陋了,上面一点花纹也没有,看上去简单极了。 递给李姚,:“阿姚,打开看看。” 李姚接过,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支木簪,上面的纹络也简单,不过是两个交错的枝桠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如此简单的发簪,确是姚蒻亲手打磨的,她似乎没有什么是不会的,连雕刻之法都能信手拈来。 姚蒻拉着李姚的手,坐在凳子上,淡淡开口:“阿姚,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原也是行冠礼的日子,我亲自为你束发可好。” 是啊,原本应该在百官的见证下,由惠帝亲自加冠的,可惜他始终都不曾有这个资格,或许惠帝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个儿子。 李姚轻轻地应了一声好,随后姚蒻拿起梳子,仔细梳着那一头墨发,原本随意披散的头发,不一会便高高梳起,随后插上那一支木簪。 姚蒻仔细打量,甚好,古人对加冠之礼非常重视,认为只有行了冠礼,方可算成人,正因如此,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李姚嗓音清冽:“蒻蒻,为我取个字吧,好吗。”神情中带着一丝忐忑,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会同意吗? 他早就不想再叫她阿姐了,他想叫她一声蒻蒻,他不想再做弟弟了,他想做她的男人。 父亲有如没有,母亲不在,在我心中你便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为我取个字吧。 姚蒻微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表弟,他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一个丰神俊秀,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了,低低的应了一声:“好,我之所愿,愿你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便为康平吧。” 李姚低低念了两遍,:“那你以后叫我康平,我叫你蒻蒻好不好。” 姚蒻还没说话,一个白影闪了进来,衣袖一挥,门便合上了。 二人已经习惯了,如此做派的人只有姚蒻二哥姚子易了,这家伙仗着功夫好,总是神出鬼没的。 “二哥,二表哥”,两人异口同声地打了招呼。 姚子易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这天可真热。” 姚蒻笑着出去打水了,还是要烧开了好些,至于姚子易,渴个一时半刻的没什么问题。 李姚坐在对面:“二表哥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早,往常都是入夜才来的,可是有什么变故。” 姚子易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神色郑重:“里头传了话出来,秋风将起,多说半年,少则三月,小四没时间,我正好路过,不用感谢我。” 往常都是姚蒻的的四哥姚子信过来的,看来是他脱不开身,这才让姚子易走了一遭。 李姚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他等了很久了。 自五岁起,已经整整十五年了,隐忍了这么久,这天是时候变一变了。 李姚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不能有动作,一切都要麻烦几位表哥了。” 姚子易:“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姚家都是你的后盾,外面一切有我们,好好享受你为数不多的悠闲日子吧。” 李姚挑眉:“你也是,我的表哥。”既然咱们休戚相关,荣辱与共,那么谁也逃不掉。 姚子易腹诽:“又被这小子坑了,唉,比不过啊。” 姚子易拿出包袱,递给李姚:“礼物,你自己慢慢拆开看吧,水呢,果然是女生外向啊,可怜我快马加鞭的飞奔过来,连杯水都讨不到啊。” 姚蒻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二哥,你说什么呢?” 姚子易讪讪一笑:“我说这茶水来的正是时候,还是小妹了解我。” 姚蒻倒了杯水,先递给姚子易,又递给李姚,细细的询问家里众人可好。 等姚子易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宫人也出来做事了,没人发现这个偏僻的小院,有生人来过。 或许有些事,躲在角落里,反而更方便些。 第2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姚子易走后,姚蒻打开包袱,里面赫然放着几个礼盒,最下面是两身红色的衣服,仔细一看,像是喜服。 李姚细细打量,长叹一声:“舅母的眼睛不好,何苦还要亲自做。” 喜服是李姚让姚子信准备的,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了。 自打姚蒻进了别院,每年生辰姚母都要亲自做身衣服,她的手艺,不用细看,一眼便认了出来。 姚蒻拿着衣服比量了一下,嗯,正正好好。 她此刻也明白了李姚的意思,果然,他从来不会让她失望,或许是日久生情,或许是常伴之情,不过总归她们是两情相悦。 又打开几个锦盒,第一个里面是一块烟台,仔细一看,竟是一块澄泥砚。 李姚接过来,细细摩挲,极其喜爱:“舅舅必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吧。”如此品相的砚台,即便有钱也是很难买到的。 姚蒻打开第二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整套湖笔,俱是上品。 李姚:“这必是大表哥送的。”姚家长子姚子忍,文采俱佳,已过而立之年,稳重大气,狡诈腹黑,即便是李姚对上他也会胜少负多。 可惜是商籍,不能参加科考,否则必是相国之才,不过,很快了,机会很快就来了。 姚蒻打开第三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把匕首,李姚轻轻拔出,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这是一把见过血的匕首,二表哥是在警告他吗? 姚蒻:“二哥怎么送了这个,过生辰怎么能送匕首呢,给我,我收起来。” 李姚面带委屈:“大概是警告我,不能欺负你。” 姚蒻捂嘴偷笑:“你还会怕他啊。” 姚家次子姚子易,天生是个练武的材料,蒙高人相助,学艺十多载,一身武艺,实属高超,而且他还腹有乾坤,若能上战场,必是一员猛将,还是儒将的那种。 李姚叹息,打不过啊,虽然他有偷偷练习,奈何天才就是天才,属实追不上啊。 第四个锦盒就简单多了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 姚蒻:“三哥还是这样,他啊,可能穷的只剩银票了吧。” 李姚:“三表哥却是经商奇才。”姚家三子姚子礼,完美的继承了姚父的经商基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姚家低调,财不外露。 最后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玉佩,是龙凤玉佩,是姚家四子,姚蒻的双生哥哥,姚子信。 至于姚子信的事情,暂时不可说。 李姚拿起玉佩轻轻地放在姚蒻是手上,牵起她的手,走到书桌前,:“蒻蒻,我也有礼物给你。” 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红色帖子。递给姚蒻:“打开看看。” 姚蒻打开,里面竟是一张婚书,上面赫然写着: 喜今日嘉礼出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李姚:“这是我们的婚书,只不过现在委屈你了,等将来,我必给你一个盛世婚仪,让天下人为我们庆贺,好不好。” 姚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陪了他整整十五年,此刻,他终于长大了,她的心里亦是倾慕他的,不是吗? 姚蒻拿起匕首轻轻割下一缕发丝,李姚笑着把头递过来,同样割下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 从此以后,你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两人换上红色喜服,不曾拜过天地,不曾拜过父母高堂,不曾饮过合卺酒,不曾接受别人的祝福。 不过都不在意罢了,姚家众人却是一定会为他们欢喜的。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虽然只是简单的屋舍,也没有寻常女子出嫁该有的规格,两人却乐在其中,一夜被翻红浪,交颈鸳鸯。 自那日之后,李姚更加粘着姚蒻,一刻也不愿分开,她们都知道,这样的悠闲的日子不多了。 悠闲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两个多月的时光辗转而逝。 这日,李姚与姚蒻携手站在院子门口,已经入秋了,两人身上披着同样颜色的披风,看着简朴,里子全是上好的细棉布。 毕竟一个人不受宠的皇子,被扔在别院二十几年,无人帮衬,哪里穿的起好料子呢。 李姚慢悠悠的说道:“秋风起了”。随即看向北方,仿佛隐隐听到了丧钟的声音,真是令人愉悦啊。 姚蒻薄唇轻启:“不是说至少也有三月么,这才两个多月。” 李姚微微挑眉,眼神深邃:“可能有人等不及了吧,蒻蒻,怕吗?”陪我一起去这龙潭虎穴闯一闯,怕吗? 姚蒻环住李姚的腰身:“我陪你。”没有多余的话语,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说什么。 想起姚家众人的付出,想起姚蒻的陪伴,还有母亲的死,他一定要站在最高处,才能保护好该保护的人,还有什么比皇权更高的呢。 皇宫内,惠帝躺在龙榻上,眼神混浊,太医正在诊脉,地上跪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面露惊恐。 她便是惠帝宠妃,胡贵妃,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生的极其貌美,不知怎的,竟入了惠帝的眼,一路扶摇直上,宠贯后宫十多年。 听说胡贵妃,极善房中术,饶是本来英明神武的惠帝,也被勾了魂,不过知天命之年,便已是身子虚空,精元耗尽了。 胡贵妃是个腹内空空的草包美人,此刻已经傻了。 太医施了针,惠帝精神好了一些,声音有些微弱,吩咐身边的大内监:“宣皇后过来。” 内监点头应是,皇后魏氏,系出名门,是左相的妹妹,与惠帝年岁差不多,不过保养得宜,看着到和惠帝像是两代人。 魏皇后来的很快,看着眼前的老态龙钟的模样,轻叹一声:“陛下,也该保重龙体才是。” 惠帝仿佛突然回了神一般,笑着说道:“你来了,坐我身边来。” 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似的,有些往事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陪伴多年的女子,到底是他误了她,拍了拍魏皇后的手,:“这么多年,是我误了你了,如今我要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 魏皇后轻轻拭了一下眼角:“陛下说什么呢,你我夫妻一体,自当分甘同味。” 虽然面容悲切,眼神却是清明,一句误了,便能抵消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楚么,她不接受。 惠帝摇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江山需要你来帮我看着,你可有属意的继承人。” 魏皇后……你的儿子,夭折的夭折,杀的杀,贬的贬,哪里还有一个囫囵个的。 魏皇后不动声色:“陛下的意思是。”这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掌管朝堂的野心吗? 惠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魏氏一向不多话,到底是难为她了,轻轻地咳了两声:“孤记得,当年姚氏生的孩子,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吧。” 惠帝恍惚记得,姚昭仪是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只可惜,性子怯懦了些,如今想来,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了,他不曾后悔处死她,区区女子如何能与皇位相比。 魏氏便是懂事许多,这么多年,管理后宫不曾出过差错,这样的女子才适合在后宫生存。 魏皇后点点头:“陛下记得不错,按序应该是九皇子。” 惠帝:“就他吧,拿诏书来。”实在是无人可选了,不能把这万里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吧,虽然还有几个皇孙,不过主少国疑,不是上佳之选。 况且魏氏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也曾对姚昭仪动过真心,不过帝王的真心如同流水一般,来去匆匆,如今皇位要传给了她的儿子,或许是因缘果报吧。 写好诏书,惠帝还想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一口气上不来,便去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想来还是不甘心吧。 魏皇后眼神淡漠的看着惠帝,突然眼神里涌出一抹恨意,他终归是死在了她的前头,这可真是太好了。 突然有些不真实,虽然惠帝独宠胡贵妃十余年,却始终不曾放松对后宫的掌控,即便是她,做事也要小心谨慎,颇有些如履薄冰的意味。 如今他就这样死了,魏皇后眼神恍惚,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随后便眼神坚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魏皇后收好诏书,走出屋门,吩咐人宣左右丞相,京畿卫统领,銮仪卫统领,六部尚书入宫。 随后把腰间的香囊递给随侍的福顺,“处理了吧,仔细些。” 福顺小心接过,随后下去处理了,这种东西,终归是见不得光的。 胡贵妃日常用的香料与惠帝所用的龙涎香相克,时间一长,便会慢慢消耗人的心血,令人心神激荡,慢慢的便神思倦怠,直到最后回天乏术。 而魏皇后带的香囊是会加速两种香料的发作,即便惠帝并不常去椒房殿,可是初一十五总会去的。 天长日久下来,终究是没有让她失望。 而今日带的香囊,足足加了十倍的量,她不想再等了,这不,惠帝便殡天了,真是一个好消息呢。 第3章 恭喜你了,陛下 魏皇后坐在宣室殿的门口,想了许多,年少时倾慕之人的背叛,惠帝设计娶她进宫,一边用着她平衡后宫,一边防着她,只允许她生个女儿,便给她下了绝育之药…… 许多许多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有些却刻骨铭心,惠帝一向多疑,隐忍了这么久,终归是她赢了,惠帝终于赴了黄泉,她将会是蜀国唯一的太后,这可真是太好了。 至于有些愁,有些怨,自然会慢慢清算,她自来善于隐忍,瞧瞧,这不,到底是她棋高一着,她赢了,想着想着眼眶慢慢泛红,到底是付出了她最美好的年华,一时竟是哭笑不得,哪里分的清输赢呢。 看着自家主子神色不对,福蕊小心点开口:“主子,陛下那边还等着您做主呢,您看?” 福蕊自然是心疼自家主子的,只是到底没有尘埃落定,还是要谨慎些还好。 魏皇后声音暗哑,缓缓开口:“去吧,宣左右丞相,长信侯,任统领,六部尚书来宣室殿见驾。” 福蕊点头,随后与椒房殿的大内监福顺一起命人去传话,''只留魏皇后独自出神…… 不过半个时辰,被宣召的人便都来到了宣室殿,几乎算是朝堂最重要的官员了都到齐了,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不过看这情况,怕是有大事发生。 福顺进去回禀,身子微躬,:“主子,诸位大人,都到了。” 魏皇后淡淡说了一声:“宣。”随后拿起帕子,轻轻按压着眼角,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看起来好不伤心。 众人进来跪地请安,听到魏皇后一声免礼,才发现陛下并不在,一时间宣室殿寂静无声,最后还是左相开了口,左相是魏皇后的亲哥哥,此时由他开口最为合适。 “不知皇后,宣诏我等所为何事,陛下呢?”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个妹妹越发的深不可测,他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啊。 魏皇后未语泪先流,好半晌才开口:“诸位大人,陛下于今日辰时龙驭宾天了。”说着更是眼泪直流,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怎样的惊天秘闻。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交头接耳起来,还是右相开了口,眼神微眯,似有流光闪过:“敢问皇后,陛下一向身子康健,如何会这般突然就……” 魏皇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怕是在怀疑她做了手脚,按住眼角的泪水,缓缓开口:“福顺,将太医请来,让他与众位大人说说吧。” 徐太医早在一旁候着,他算是魏皇后暗地里的心腹,自然明白魏皇后的意思,缓缓开口叙述起了事实。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蜀国一向是三日一次大朝会,今日正好不用上朝,未曾想过,陛下竟会白日宣淫,最后死于马上风,这也太,太骇人惊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左相暗暗思虑,不会是自家的皇后妹妹做的吧,一时心思百转,不露声色的看着右相。 右相环顾一下众人,缓缓开口:“陛下殡天,臣等自然万分悲痛,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陛下可有留下遗诏。” 不愧是右相,想事情一针见血,直冲要害。 魏皇后自袖中掏出一份诏书,福顺接过,递给众人一一传看,众人仔细辨认,却是陛下亲自写下的手书无疑,只是最后字迹潦草了些,显然是体力不支了。 既然辩认无疑,右相再次开口:“陛下遗诏,传位与九皇子,只是这九皇子是哪位?” 实在是没有想起来,陛下原本子嗣丰盈,可惜都卷入了夺嫡风波,最后死的死,杀的杀,竟只有几位年幼的皇孙还在世。 略略思索一番,右相猛然想起,当年姚昭仪诞下一位皇子,便被丢入别院自生自灭,按序齿该是九皇子,那个孩子,如今也有弱冠了吧。 “是别院的那位皇子?”此言一出,众人倒是想起来了。 魏皇后点头:“正是,先帝遗诏命九皇子即位,不知众位大人有何疑义,本宫是后宫之人,向来是不懂朝堂之事,一切全赖众位大人拿主意才是,只是陛下龙体尚未安置,还请众位大人早做决断才是。” 姿态放的极低,魏皇后显然是不担心的,在场的众人有左相一派,有右相一派,还有中立的保皇党,自然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静静的看着众人言语间的交流,魏皇后喝了一口茶水,哭了半晌,有些累了。 不过一刻钟,右相与左相齐齐开口“臣等谨遵先帝遗诏,尊九皇子为新帝。” 众人也齐齐附和,魏皇后隐晦压住嘴角的一丝笑意,果然如她所料,只要结果是对的,对于他们打的什么心思目前都不重要。 “既如此,长信侯,劳烦你去请回新帝吧。” 长信侯江霆点头应是,他是保皇党,这个节骨眼儿上由他去最为合适不过来。 长信侯带着一众金銮卫快马加鞭的奔别院而去。 而此时的李尧围着披风,在煮茶,姚蒻静静的陪在一旁:“今日倒是好心情,往常她们从不做这些的。” 李尧淡淡一笑:“蒻蒻,大事已成。”他们等了这么久,到底是等到了这一天。 姚蒻眼角划过一丝流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的他,毫不遮掩,一身粗布衣衫,难掩芳华,一身矜贵之气浑然天成。 端起一杯茶水,嘴角含笑:“恭喜你了,陛下。” 李尧同样端起一杯茶水:“恭喜你了,皇后。” 二人相视一笑,多年隐忍,终是有所回报,这别院住得也不算亏。 接下来便简单了许多,长信侯风驰电掣的赶到别院,亲自迎李尧入宫,最后,还讨得了一杯茶水喝,也不算亏呢。 长信侯护着李尧一路直奔宣室殿,所到之处,一边缟素,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已处置妥当。 听见响动,跪着的众大臣,仔细的打量着从他们身前路过的新君,只见他穿着简朴,披着青色的披风,一头墨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神情自若,气质天成。 魏皇后站在宣室殿的门口,看着眼前缓缓走来的新帝,眉眼精致,依稀可见当年姚昭仪的影子,芳华内敛,眼神清明,看来,她这步棋下得还算可以。 李尧跪在魏皇后面前:“儿臣恭请母后金安,母后万安。” 魏皇后亲自扶起李尧:“陛下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 随后执起李尧的手:“先帝遗诏,命九皇子择日登基,继承大同。” 众人齐齐叩首:“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李尧面色平静,最后说了一声:“免礼。” 随后看向魏皇后:“母后,儿臣多年不曾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如今父皇仙去,儿臣心中悲痛万分,儿臣想去为父皇守灵。” 魏皇后眼角划过一丝笑意,真是个聪明的,随后压了压眼角不存在的泪痕:“本宫与陛下一同去吧。” 李尧跪在惠帝的灵柩前,面上万分悲痛,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悲伤的情绪,渲染了整个宣室殿,至于心中想的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在众人眼中,无论陛下是否有做戏的成分,此刻确是一个合格的孝子了。 第4章 立姚氏为后 一连跪了七日,终于送走了惠帝的灵柩,宫内的气氛也随之一松。各处的缟素都已经撤了下来,只是宫人都穿着素衣,以表对先帝离去的哀伤。 李姚脱去了粗布衣衫穿着素色绣着龙纹的常服,头上带着白色的玉冠,扶着魏皇后的手一路走向那高高在上的王座,坐在了宣室殿的王座上,魏太后则坐在旁边,李姚面对魏皇后神色恭谨,没有一丝勉强。 底下还是老班底,左右丞相,两位统领,六位尚书,捶手肃立,这次可没有椅子坐了。 魏皇后,不,应该是魏太后了,虽然没有正式宣告天下,不过作为中宫嫡母,理应如此。 魏太后轻轻开口,却掷地有声:“今日宣众卿来,乃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一片孝心,想为先帝守孝三年。” 众人眼神暗暗交汇,三年,这可等不了,家里的女儿再过三年都成老姑娘了。 他们原就打着新帝登基,会选秀女充盈后宫,才会痛快的松口,不然还有一阵拉扯,虽然先帝遗诏命当今的陛下登基,可若是百官不配合,也要麻烦许多,毕竟虽然有魏太后一脉支持,可左相的势力明显不及右相。 右相桃李满天下,座下门生无数,说声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何况背后还有他的女婿骠骑大将军的支持,文武联合,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这新帝登基,后宫空无一人,正是好机会啊,若是谁家的女儿抢占了先机,没准也能混个后族当当,没看左相现在洋洋得意。 有魏太后在,整个魏氏至少再兴盛二三十年,若是家中子弟出挑,五十年也不是问题。 众人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人开口,左相甚至还眯起了眼,摆明了我就不说话,你们能奈我何。 最后还是右相开了口:“回太后,陛下一片孝心,实乃天地可鉴啊,只是……” 魏太后似笑非笑的开口:“只是什么,右相请讲。” 右相咬咬牙还是开了口,这是为众人谋福利,这群狐狸此时倒是老实起来,作为右相一派的领头人,有时也要收买人心的:“只是陛下已是弱冠之年,尚无子嗣,若是再耽搁三年,怕是朝纲不稳。” 意思就是,都二十了,还没孩子,三年时间太长了,朝纲不稳,这宫中没有亲眷,干起活来也不用心啊,所以你们要给个说法。至少也得给点甜头。 魏太后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哦?其他人呢,怎么看?” “臣等附议。” 魏太后放下茶盏:“即使如此,众卿有何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 这次右相不开口了,口子都撕开了,剩下的靠你们了,不能可一个人坑啊,如今众人对这位新帝的性情都不了解,所以说话都谨慎着。 礼部尚书看了一眼右相,随即开了口:“回太后,古有天子以日代月守孝,陛下不如也照此古礼,这若是三年不能嫁娶,百姓们也……” 也什么,摆明了就是施压嘛,李姚暗暗记住了这个人。 魏太后看向李姚:“陛下,你怎么看?” 李姚神色悲伤:“回母后,儿臣自幼未能承欢膝下,如今父皇仙去,儿臣实在悲伤,望众位大人谅解。” 众人……怎么来这一出,他们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拦着陛下尽孝,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两方极限拉扯,这陛下当真是对先帝有浓浓的父子之情吗?怕是不见得吧,看着新帝对魏太后的恭敬的样子,看来是个性情软弱的,如此倒是好拿捏。 魏太后的侄女刚刚及笄,再等三年也是无妨的,难不成是太后的意思,可是自家的女儿却是等不得了。 既然已经登上高高在上的皇位,却还是对太后言听计从,传出去到底无能了些。 看着底下众人质疑的目光,魏太后面不改色。最后一锤定音:“陛下孝心实属难得,依哀家看不如就一年吧,毕竟后宫空虚,也不像样子。” 得,还是太后会啊,拿后宫吊着众人,如果有想法的,也没理由反驳不是。 众人行李:“臣等谨遵太后懿旨。” 魏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即是如此,周大人,着礼部准备好,司天监选好日子,陛下登基大典务必周全。” 礼部尚书周大人点头应是。 李姚突然开口:“母后,儿臣还有一事未向母后禀明。” 众人……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原以为陛下是个软弱的,如今看来却不见得,事到如今,谁还看不出这两个在唱双簧啊,魏太后用三年做饵,最后变成了一年,一年可以做许多事了,足够新帝掌控后宫里的势力。 不知是魏太后想为侄女铺路,还是这位陛下另有所图,只不过,到底是争取了一年的时间。 魏太后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一闪而逝:“陛下还有何事?”终于绷不住了吧。 李姚朗声说道:“回母后,儿臣在别院已娶妻姚氏,儿臣想封姚氏为皇后。” 魏太后故作不知:“是哪个姚氏。” 众人心中也好奇,难不成是哪个世家提前烧了冷灶,这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太牛了吧,比司天监算的还准呢。 李姚毫无畏惧:“是江南富商姚家嫡女。” 对,没错,就是我舅舅家的女儿。 魏太后点点头:“商贾之女,门楣确实低了些,不过若是陛下抬举,也没什么,诸位大人如何看?” 太后总是问他们怎么看,他们能怎么看,你都不反对,为臣的能如何,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不行吧,到底是陛下,为人臣子的说话还是要婉转些的。 这次是吏部尚书开了口,他是右相一派的,老大不出头,小弟总得往前上吧:“回太后,陛下,这姚氏若陛下真心喜爱,册为贵妃也就是了,皇后乃是国母,怕是难当此等重任。” 意思就是,商贾之女,没资格当皇后,比不得世家贵女从小培养,怕是连礼仪都学不全呢。 魏太后神色淡淡:“其他人呢?” “臣等附议。” 魏太后:“左相怎么看?” 左相……我能怎么看,“回太后,这宫闱之事,全凭太后做主,姚氏女若是规矩不好,太后费心调教就是。” 他妹妹的做法他是越发看不懂了,不过他明白,这时候不能给太后和陛下拆台,新帝母家势弱,肯定会多多倚重魏氏,干嘛要反对。 魏太后:“右相,觉得如何?” 右相……话都让你们说尽了,我能如何,不过这皇后母族为商贾之家,即便陛下抬举封了承恩公,怕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个商贾之女怎么能弹压住一众世家贵女,最后只有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右相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位新陛下竟还是个情种,这样也好,人呢,无论权位高低,只要有了软肋,便好对付多了。 右相心思百转千回,不过一瞬间,笑着回话:“回太后,但凭太后做主。”他的外孙女即便一时不能成为皇后又如何,几年时间,等得起,不能做了太后的刀子,为他人做嫁衣。 太后都没抬举自家侄女,想来是另有所图,便先让姚氏占着皇后的位子也好。 众人……你玩我们呢,说好的一起呢。 魏太后:“既然如此,那封后大典便与登基大典一同办吧,如此也省了一笔花销。” 李姚躬身行礼:“多谢母后成全。” 魏太后转向右相:“右相,听说你的外孙女,骠骑大将军之女祁氏是个妙人,不若一并定给陛下吧,待出了孝期,便迎进宫,位份便是贵妃吧,如何?” 右相没有丝毫感到意外,太后深谙制衡之道啊,“多谢太后恩典。”选了一个商贾之女做皇后,又选了她的外孙女做贵妃,这是要把姚家架在火上烤吗?自家外孙女一向骄傲,不肯屈居人下,怕是会冲着皇后去了。 二者相争,渔翁得利,魏家出了个太后还不满意,想着再出一个皇后呢。看来太后当真是想为自己侄女铺路了。 魏太后:“陛下觉得呢?” 李姚打量了一下众人,随后收回神色,恭敬的回到:“儿臣听母后的。” 魏太后点点头:“诸位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哀家也乏了,陛下扶我回去吧。” “臣等恭送太后,陛下。” 等人走后,李姚行了大礼:“多谢母后成全。” 魏太后亲自扶起李姚:“一年时间,你要好好把握。” “对了,你的名字可有取?” “回母后,儿臣取了姚字。” “可是尧舜之尧。” “非也,是……” 魏太后打断李姚的话,“陛下,母后知道,姚氏与你相伴十余年,自然是感情深厚,可是姚家到底底子薄了些,恩宠过甚,反而不美,你也该为姚氏想一想,路要一步步走,方能走的长久些,你好好想想吧。” 李姚对姚家恩宠过高,尤其是没有根基的皇后,那么她便会死的更快些,后宫之间的争斗,有时比朝堂上的争斗,更为残酷。 李姚神色莫名,行了一礼:“儿臣受教,多谢母后。” 从此以后,他便是蜀国天子——李尧。不再是别院不受宠的皇子李姚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想给她的蒻蒻最好的一切,他相信,自己能护得住她,而她自己也能护得住自己,毕竟他的一生本身都是她教授的。 第5章 赐鸠杀,夷三族 距离李尧离开已经七日了,偏远寂静的别院今日突然热闹了起来。 管事毕恭毕敬地引着一群人来到姚蒻住的地方,最近他可是都要吓死了,怎么也想不到这别院竟能出了一代帝王,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如今只能尽力弥补了,希望可以留条狗命在。 姚蒻听见声音,还以为又是管事来献殷勤,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却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家人。 姚家来的人真不少,姚父,大哥姚子忍,二哥姚子易,三哥姚子礼,甚至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哥姚子信都来了。 女眷有姚母,大嫂安氏,二嫂苏氏,三嫂乔氏,四哥尚未娶亲。 姚子忍长子姚淮,次子姚泓,姚子易长子姚泽,次子姚润,姚子礼长子姚淞,清一色的男孩,打眼一看,真是枝繁叶茂的一家人。 姚蒻快速走到姚父姚母面前,跪地行了大礼:“父亲母亲,女儿不孝,多年未曾承欢膝下,请父亲母亲宽宥。” 管事悄眯眯的后退,没胆子留下,此时不走,留着吃饭啊,他得赶紧准备好今日膳食,务必留个好印象啊。 姚母连忙扶起女儿,眼含热泪:“蒻蒻,我的女儿,母亲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抱头痛哭,姚父也是眼角湿润,至于几个嫂子,也轻轻擦了擦眼角,在这个时候,无论真心假意,都是要表现一番的,何况妯娌几个并非是拎不清的。 哭了好半晌,还是姚子忍打断了,虽是亲人相见,如此做派,传出去到底不好,姚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低调。 几个孩子留在外面玩耍,众人相携着走进屋内,姚母看见如此简陋的屋子,强忍悲伤,到底没再流出眼泪。 他们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对女儿一向是娇养的,何时睡过如此简陋的地方。 一张有些年岁的床榻,上面挂着泛白的帐子,一张有些破损的书案,上面的笔墨也是普普通通,修补过的八仙桌,几把椅子,便是她女儿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姚母终究是没有忍住,即便她的女儿马上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也并不开心,后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的小姑子,便死在了后宫,还没到双十的年纪,便早早香消玉殒,哽咽着开口:“蒻蒻,你可曾后悔吗?” 她很怕自己的女儿也会如此,有相伴多年的情分又如何,向来只闻新人笑,皇帝的后宫哪里是那么好待的。 姚蒻轻轻拭去母亲眼中的泪水,靠在母亲的膝上,轻轻开口:“母亲,女儿信他,女儿不悔,母亲切莫太过伤怀。” 安氏几人相互对视,开口:“父亲母亲,我们去准备些茶水,你们和小妹好好说说话。”几人行了一礼,很有眼色的把空间让了出来。 留下几人闲话家常,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来往并不频繁。 姚蒻率先开口:“父亲母亲一路可还辛苦?” 姚父:“陛下派人来接,来人很是恭敬,一路走的并不快,并不辛苦,我儿不必忧心。” 他的亲外甥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即便待他们亲厚,有些规矩必是要守的。 姚蒻显然也明白这点,并没有纠正,有这样清醒的家人,姚家才能走的更长远。 接下来互相交流了彼此缺失的过往,姚蒻听得很仔细,也细细的说了在别院的生活。 有些事情姚父姚母也是知道的,虽然陛下看似捡漏似的,其中蕴含多少刀光剑影,他们也清楚一二,毕竟姚家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安氏几人估摸着时间,端着茶水走进来,打断了众人的交谈,默契的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作为姚家三子的枕边人,哪里发现不了蛛丝马迹,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安顿好了姚父姚母,妯娌三人便去整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兄妹几人。 兄妹几人坐在外面的石桌上,互相打量着对方,毕竟除了二哥和四哥,真的的好久没见了,依稀可见从前的影子,不觉得尴尬,反而愈发亲切了。 姚子忍刚好而立之年,已经蓄起了胡须,一身青色衣袍,坐在一边,而二哥姚子易虽穿着白色衣衫,整个人却显得浪荡不羁,不像是个会功副的,反而像个游戏花丛的世家公子哥。 三哥姚子礼更加不像个商人,一袭天水碧的长衫,衬的他更是面如冠玉,姚子礼是姚家生的最好看的一个人。 至于四哥姚子信,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手里抱着一把长剑,斜斜地倚靠在柱子旁,浑身一股冷冽肃杀之气,只看向姚蒻的时候,面色稍显柔和了些,他一向是寡言少语的。 姚蒻看着几位兄长,嘴角含笑:“几位哥哥辛苦了,如今大事已成,姚家也该起来了。”家人的支持也是她的底气。 姚家隐忍了这么久,如今也是他们该得到回报的时候了,这些事她从未忘记。 即便是亲人,也不该毫无理由的去索求,总该有所回报才是,何况三位哥哥并非孤家寡人,有妻有子,也是时候该封妻荫子了。 至于四哥的事情,四哥一向主意大,她好像插不上手。 几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他们的妹妹这股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呀。 几人坐在一起说了好多,包括对姚家之后的安排,兄弟几人的打算,兄妹之间相互信任,毫无保留,直到说到天黑,安氏几人来叫他们吃饭,几人才肯罢休。 接下来姚家众人住在别院,等候登基大典的那一天,这也是李尧的意思。 相比姚家的一家和乐,而此时的皇宫里,却一道懿旨转瞬便要了上百条人命。 魏太后还住在椒房殿,并未迁宫,有些事情还是名正言顺的好,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现在的陛下在外人看来显然是势弱,她也便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如此有些事情也更方便些。 只不过有些人该敲打也要敲打,免得尾巴翘上天,做出些不可挽回的错事。 魏太后:“把胡氏带上来吧,给她个痛快,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免得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椒房殿大内监福顺点头下去安排,椒房殿掌事姑姑福蕊走了进来:“主子,昭阳公主来了。” 话音未落,魏太后的亲生女儿昭阳公主李曦便走了进来,低头行礼:“儿臣请母后安,母后万安。” 魏太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曦儿来了,过来坐。” 李曦坐在太后身旁:“母后身子可好?” 魏太后:“不必忧心,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怎么今日进宫来了?” 李曦有些无奈:“还不是舅母,总是旁敲侧击的打探后宫的事,我实在是不耐烦应付,只好躲到母后这里来了。” 魏太后也有些无奈,她这个嫂子,有些看不清形势,魏氏已经出了一个太后,还想出个皇妃不成,未免有些贪心。 魏太后:“曦儿不必理会她,你同她说,过几日我会宣她进宫。” 李曦点头,实在是有些乏味,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些车轱辘话,听得人昏昏欲睡。 福顺带着胡贵妃走进来,没有用过刑,不过关了好些天,胡贵妃已经不像样子了,身上脏污随处可见,人也有些不清醒,她本也不是什么心智坚定之人。 魏太后冷声:“胡氏,抬起头来。” 胡贵妃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眼睛里透出一丝希望:“太后,妾错了,求太后饶命,妾知错了,给妾留条活路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魏太后神色冷淡,拿出一块玉佩:“胡氏,你可还记得这个。” 胡贵妃猛然打量,眼睛突然睁大:“是你,竟然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这毒妇……” 福顺掏出手帕,堵住胡贵妃的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就不必说出来,扰人清静。 魏太后神色淡淡,一颗棋子罢了:“胡贵妃,赐鸠杀,给她换身衣服,走的体面些,胡家,夷三族。” 到底是帮了她不少忙,给个体面也不是不行,至于胡家,纯属咎由自取,斩草要除根,魏太后向来不会留下把柄。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胡家在她这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胡家上百条的人命,就此烟消云散。 福顺招招手,拖着胡贵妃下去了,胡贵妃还在拼命挣扎,显然是不想死。可惜只是徒劳罢了。 李曦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自小生活在皇宫里,什么没有见过,她不会有怜悯之心。 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魏太后很满意,她虽然对惠帝无情,但是她的女儿却是她的心头肉。 如今见她越发的成熟稳重了,放心了不少,女子在世,本就艰难,若是一味软弱,才是自讨苦吃。 公主乃是天子之女,本应如此。与生俱来的富贵,也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能守得住。 第6章 他输不起 李曦陪着魏太后待了半晌,两人说说笑笑,魏太后眼见开心了不少。 “陛下驾到”,内监的独特的嗓音传了进来,魏太后坐着没动,李曦起身行礼,宫人跪了一地:“恭请陛下圣安。” 李尧亲自扶起李曦,笑着说:“皇姐不必多礼,儿臣请母后安,母后慈安。”态度熟稔自然,丝毫看不出二人从未相处过。 李尧不会忘记,是魏太后一路扶持,他才会有今天,即便再外人眼里,他就是捡漏似的才会登上皇位,但没有人知道,魏太后暗地里做了多少事,而他自己又做了怎样的谋划。 李曦:“谢陛下。”虽是太后亲女,尊卑有别她还是明白的,姿态很是谦逊。 魏太后笑着点头:“陛下来了,快坐,曦儿也坐。” 带两人落座,宫人奉上了茶水,李尧缓缓开口:“母后,知道皇姐今日进宫,儿臣是来蹭饭的,不知可有儿臣的份?” 魏太后态度和缓,陛下这是给她做脸来了,笑着回到:“这是自然,你与曦儿爱吃,时时都备着。” 短短几日,魏太后已经摸清了李尧的喜好,正在孝期,不能食荤,素菜也就那么几样,李尧不挑剔,基本什么都吃,偶有几样特别喜爱的,魏太后已经了然于心。 李尧:“母后疼我,是和皇姐一样的,多谢母后。” 即便不是亲生母子,在利益的纠葛下,两人倒也相处的和谐,何况两人都会做人,联盟坚不可破,才是长久之道。 李曦是魏太后亲女,公公是长信侯,他们一家都是保皇党,天生的同盟,自然是拉拢为宜,毕竟李尧现在手中无人可以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尧是明晃晃的拉拢,李曦也不是看不明白,如此也好,她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不过得天子看中的公主,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自然态度也很是和善。 李曦:“母后,陛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用膳吧,一会儿回去的晚了,家里的皮猴子可是要闹了。”她是公主,这个时候本不该进宫的,实在是挂念母亲,若是待的久了,那些言官不知道又会捕风捉影些什么。 魏太后:“看我,确是如此,你皇姐家有两个皮猴子,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陛下别见怪。” 李尧:“母后那里的话,皇姐下次带孩子们过来,我是他们的亲舅舅,应该见一见。” 李尧没有称孤,而是称我,显然是当做平常家人般相处。 三人互相谦让,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吃过饭,李尧便起身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李曦:“母后,陛下这是?”这般作态很不简单啊,生在皇宫这个天下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李曦见惯了拜高踩低,一朝得势便翻脸无情的人,如今李尧这般,确实让人奇怪。。 魏太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暗暗提点了一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魏太后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想让李曦的富贵路走的长久些:“曦儿,咱们这位陛下,最是擅长隐忍,莫要小瞧了去。” 李曦并非愚笨之人,自然明白魏太后的用意,笑着点头:“儿臣明白,只是想不明白母后为何会?”选他做皇帝。 魏太后:“个人恩怨重要,家国更重要,陛下是个做帝王的料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曦了然,母亲的胸怀,目前她还达不到,不过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她还是懂得,想不通就记下,回去慢慢琢磨。 魏太后语重心长:“曦儿,长信侯做事一向是明哲保身,有些时候过于谨慎,反而不好,你可明白。” 李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到底,陛下还是看中她身后的长信侯,毕竟她一个公主没有实权,即便交好,所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 看来有些事情是要变一变了…… 十月初六,司天监选定的大吉之日,李尧便定在了今日登基,此时在外的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准备朝贺这位新帝。 文武百官各自站在太和殿的下面,伴随着繁冗复杂的流程,李尧身穿玄色龙袍,头上带着冠冕,一步一步的走到太和殿的正中,坐在那把龙椅上。 恭贺的声音一声声传来:“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一遍一遍,足足响了半个时辰,传遍了整个皇宫。 打量着底下的文武百官,李尧面色郑重,朗声开口:“孤,谨遵先帝遗诏,今日即位,视为正统,朝堂之事,无论轻重,皆由孤亲自阅览,不得有误。” 说的好听,手上没权啊,不过气势不能输,万一露怯,必得被这帮老狐狸啃的骨头都不剩。 希望这些老臣能识趣些,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留待以后慢慢清算。 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至于外面的大臣,只能听内监们传话了。 众臣:“臣等谨遵圣谕,必肝脑涂地,匡扶陛下,保蜀国千秋万代。” 一个个说的好听,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李尧:“众卿免礼。” 众人:“谢陛下。” 紧接着便是诏书一连串的发下去。 第一道,蜀国以仁孝治天下,必是加封先帝的皇后,前提是得有,若是没有,便可以加封自己的母亲,母凭子贵就是这么来的。 加封惠帝皇后魏氏为母后皇太后,上徽号为慧慈太后。 第二道,追封惠帝昭仪姚氏为圣母皇太后,谥号慧安,迁入惠帝陵寝。 即使姚太后可能并不想见惠帝,不过这也是一份体面,至少史书上会记载这么一个人,蜀国尧帝生母,而不是随随便便的惠帝昭仪姚氏。 第三道,加封昭阳公主为宁国长公主,赐封地江宁。 宁国长公主可谓是最大赢家,作为本朝唯一一个有封地的长公主,只要不造反,活着的时候就是众人捧着的对象。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由此可见,李尧的诚意,长公主都排在皇后前面,光明正大的阳谋,相信没有人能抵挡这个天大的诱惑。 第四道圣旨,册封发妻姚氏为中宫皇后,午时入宫,百官跪迎,命妇朝拜。 第五道圣旨,赐封姚父为承恩公,姚母为承恩公夫人,赐府邸,姚氏一族可进宫观礼。 第六道圣旨,加封左相太师衔,右相太傅衔。 让这两个老家伙打擂台去吧,都使劲折腾,才能浑水摸鱼。 第七道圣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一年。 第八道圣旨,改年号为尧,明年便是尧帝元年,同时加开恩科,文举武举都有。 可以科考了,有想法的都来试试,陛下现在很缺人手。 第九道圣旨,取消商籍,贱籍不能参加科考的规矩,英雄不问出处,陛下仁德治天下,只要有能力,通通欢迎。 一连九道圣旨,砸的众人晕头转向。 李尧:“众卿可有异议?” 这是诏书,盖了玉玺的,还能作废不成,这个场合谁若敢有异议,不就是作死吗? 众人:“陛下圣明。” 李尧:“即是如此,孤去给太后请安,众卿去午门迎驾吧。” 说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此刻起,李尧便是蜀国新帝了,他隐忍了十五年,终于坐上了高高在上的龙椅。 此刻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心里不免升起一股豪情,他终于做到了,心里暗暗呢喃:“母亲,您看到了吗?往日您所受的苦,儿子都会一一为您讨回来。” “随后看向别院的方向,蒻蒻,等我,我必不负你,这盛世繁华,锦绣江山,我们一起携手前行。” 还有姚家的舅父舅母,几位兄长,他们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他都记得。 从此以后,他不能退,无论前方是荆棘遍布,还是刀山火海,他都只会往前走,否则,等待他与姚家的便是身首异处,魂断九霄。 退一步身后万丈深渊,他输不起,姚家也输不起。他没有退路,姚家也没有退路。 第7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魏太后正式迁居福宁殿,长公主李曦陪侍在旁,圣谕传来的时候,众人一阵错愕。 没想到陛下会给长公主这么大的体面,本朝第一位有封地的公主,真是令人眼热啊。 李曦就是惊大于喜,略微有些失态:“母后,这是?” 魏太后面带笑意:“曦儿,记住,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分的清,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魏太后很满意,这点陛下确实是做的不错,既能拉的下脸,明晃晃的寻求支持,还不会让人反感,很大方,不吝啬。 李曦点头,看来昨晚的决定是对的,回去要与驸马商议一下,这情既然领了,该做的事也不能落下不是。总要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李曦:“母后,儿臣明白,陛下快要过来了,母后我扶你出去吧。” 魏太后高坐福宁殿,底下外命妇,分立两侧,捶手肃立。 “陛下到。” 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臣妾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李曦也跪地请安,不过说的是:“宁国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李尧没说话,径直跪在魏太后面前:“儿臣恭请母后慈安,母后万安。” 魏太后亲自扶起李尧:“陛下请起。” 一时间两人母慈子孝,好不和谐。 李尧也亲自扶起李曦:“皇姐不必多礼。” 李曦顺势起身,:“谢陛下。”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魏太后站在福宁殿门口。 命妇们齐刷刷的跪下行礼,无论在哪个朝代,太后都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个个都屏气凝神,恭敬行礼:“臣妾恭请太后慈安,太后万安,恭请长公主金安。” 魏太后面容肃穆,并没有多说什么,轻轻道了一声:“免礼,皇后凤辇便要到了,诸位前去椒房殿吧莫要误了时辰。” 众命妇起身,随着内监的传话,众人转向下一个朝拜地点,中宫皇后居所——椒房殿。 李曦:“母后,儿臣也去椒房殿。”虽是长公主,但也要给皇后请安。 魏太后:“不急,我与你同去。”太后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一律都是自称我的,代表亲近。 李尧心中有些诧异,虽然想要魏太后给皇后做脸,到底是不好开口,没想到魏太后却提了出来:“母后也要去?母后不必亲去,好生休息才是。” 魏太后看着李尧嘴角含着笑意,自然明白自己没有做错,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作为帝王,如此深情,怕是不太妥当,罢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笑着开口:“陛下不必挂心,哀家身子无虞,即是哀家的嫡亲儿媳,自该见上一见,放心,母后会给皇后撑腰,必不叫人小瞧了去。” 李尧很是感动,魏太后大可以坐在福宁殿等着皇后拜见,如今亲去,代表对皇后的满意,也是对皇后地位的肯定。 李尧忙躬身行了一礼,神情更加和缓:“既如此,多谢母后。” 魏太后没说什么,心中暗暗思量了许多,看来这位陛下还需要多加磨练才是啊,罢了,慢慢看吧 随后三人坐上轿辇一路向椒房殿行去。 此时,别院里的姚蒻早已接了圣谕,已经穿上了一整套皇后规制的凤袍,拜别父母,坐上凤辇,一路缓缓向午门而去。 与龙袍相配的凤袍自然也是玄色,是李尧命内府司加紧赶制出来的,姚蒻穿着一身玄色凤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飞舞的凤凰,里面穿着红色的内衫,头上带着镂空的凤冠,面色淡然,气度内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蜀国以玄色,红色,黄色为尊,所以作为中宫皇后,自然是用的起这最尊贵的颜色。 遥遥望着那座巍峨的皇宫,里面最尊贵人是,她的表弟,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陛下。 那里面不只有人,还有数不尽的魑魅魍魉,从此刻开始,她要与他一起携手同行,不离不弃。 凤撵缓缓前行,姚家人忍住不舍,也得准备起来了。 姚子忍扶着自家父亲的手,笑着安慰:“父亲母亲,我们也要出发了,莫要耽误了吉时,蒻蒻熬了这么久,您该为她高兴才是。” 姚父姚母忙收敛情绪,是,该为自家女儿高兴,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凤撵行的慢,他们的时间是够用的,只是也不能耽搁,也要尽快出发了。 姚父姚母换上新衣,脸上满是不舍。 惟愿女儿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圆满一生。 姚蒻乘坐凤辇缓缓驶入午门,百官跪迎,齐声呼喊:“臣等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看着如此盛大震撼的场面,姚蒻并不胆怯,她本是个胸有丘壑的女子,素手轻抬,微微示意,内监领命:“众卿免礼。” 众人:“谢皇后。”总算是完事了,一上午又跪又拜,实在是累的不轻,年龄大的,都是强忍着,估计回去要病上一场了。 随后凤辇一路驶入椒房殿,李尧急步上前,亲自扶姚蒻下辇,两人携手走向椒房殿,相互对视。 李尧的眼眸深情凝望着对方:“蒻蒻,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 姚蒻薄唇轻启:“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康平,我一直都在。” 李尧拉过姚蒻的手,两人双手紧握,高高举起:“孤之发妻姚氏,今日册为中宫皇后,皇后与孤一体,望尔等尊之,慎之,传诏天下,咸史闻知。” 意思就是,我把皇后放在与我相同的位置,该尊重就尊重,有心思的要慎重,这件事情要天下人都知道。 跟随凤撵来的众臣,站在下面,命妇站在上面,毕竟是皇后,不是陛下,所以该命妇露脸的时候,自家的男人也得退后。 命妇:“臣妾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姚蒻看了看身边的李尧,这个男人真的是说到做到了,她很开心:“诸位免礼。” 众命妇忙齐声谢恩:“谢皇后。”这椒房殿到底是住进了真正的主人,有想法的也要回去与自家女儿分说一二。 接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家的男人,有话也要回去说。毕竟是孝期,不好大宴群臣,所以,众人便各自回府了。 两人的手一直没放开过,一路相携进入椒房殿,魏太后坐在上首,李曦站在下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枚凤印。 宫人拿来蒲团,放在二人身前,二人一起跪下,姚蒻恭敬的行礼。 “儿臣恭请母后慈安,母后万安。” 宫人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一盏茶水。 姚蒻接过递给魏太后:“儿臣请母后喝茶,愿母后青春永驻,玉体康泰。”沉稳大气,端庄有礼。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变老,即便太后也不例外,笑容更是亲切了些。 魏太后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希望你与陛下能够携手同心,衍嗣延绵,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魏太后的话可谓是再真诚不过了,她希望她没得到过的,眼前的两人能够做到。若是必要时候,也可以帮上一把,后宫的女子向来如繁花一般,这朵谢了,自有那朵开,只看这位陛下的深情能有多久了。 姚蒻面上噙着浅浅笑意,恭敬开口:“儿臣,多谢母后。” 魏太后抬抬手:“佳儿佳妇,起来吧,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李尧扶着姚蒻站起身来,一个人估计起不来,这身衣服太重了。 李曦端着托盘走上前来,:“宁国见过皇后,皇后金安。” 姚蒻亲自扶起李曦:“皇姐不必多礼。”二人相视一笑,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魏太后估算着时辰,也是差不多了,不容拒绝的开口:“皇后收下凤印吧,有不懂的就来福宁殿找哀家,哀家乏了,曦儿,扶我回去吧。”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选择,便不要拖沓,魏太后向来是个深谋远虑之人,这凤印还是在后宫''''真正的''''主人手里好一些,她还是安心的坐在福宁殿里颐养天年的好一些。 姚蒻端着凤印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魏太后像是扔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未免太过痛快了些。 李曦扶着太后缓缓走出椒房殿,两人赶紧出声:“恭送母后。” 姚蒻看着手中的凤印,眼睑低垂,划过一丝流光,如此也好,她与陛下或许能更方便收拢这座皇宫的势力。 第8章 君臣之礼 李尧亲自为姚蒻更衣,先取下他亲自设计的凤冠,故意做的镂空,珠玉宝石镶嵌在上面,倒也有二三斤重,穿的凤袍华美异常,只是却也过气厚重了,层层叠叠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姚蒻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忙前忙后的男人,拉着他的手:“康平,我很开心。”不是什么皇后尊崇的地位,而是能与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李尧自然明白:“蒻蒻,无论发生何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信我。” 姚蒻靠在李尧的肩膀上:“我信你。” 宣室殿总管内监随喜轻声叩了叩门:“陛下,皇后,承恩公与夫人正在等候传诏。” 李尧:“知道了,请进来吧。” 两人换上了同色系的红色婚服,一人矜贵优雅,一人温婉从容,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走到椒房殿正堂,姚家众人已经在等候了,都规矩的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有,显然是学过规矩的。 随喜:“陛下到,皇后到。” 姚父姚母打头跪下:“恭请陛下圣安,恭请皇后金安。” 李尧亲自扶起姚父,姚蒻也扶起姚母,温和的嗓音响起:“舅父舅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是舅父不是岳父,在他心里,还是叫舅父比较亲近。 姚父倒是没再跪下,微微弯了身子:“谢陛下。” 李尧有些无奈:“舅舅何必如此多礼,快入座吧。” 一群人呼啦啦的坐下,包括几个孩子都很懂规矩,没有吵闹。 李尧:“随喜,带几位小公子下去,上些点心,找几个宫人看着,莫要磕了碰了。” 随喜:“奴才领旨。”有些事情,小孩子不好在旁听的,这个他懂。 打发走了宫人,李尧牵着姚蒻的手,两人跪在姚父姚母面前,恭敬的准备行礼。 姚父姚母连忙起身,就要上去扶人,面色惶恐,嘴里连连说道:“陛下,这可使不得。” 李尧没有起身,面色郑重,不容拒绝的开口:“舅父,舅母,您二位是我与蒻蒻的最亲近之人,今日是我与蒻蒻新婚之日,理应受我们的礼,还请舅父舅母莫要推辞。” 随后看向姚蒻,眼神温柔,嘴角含笑:“蒻蒻在别院陪我,受了诸般委屈,我心里都记得,今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拜父母高堂,舅父,舅母,只管安心受着便是。” 姚蒻也附和着说道:“父亲母亲只管安心受着,陛下与我,与姚家一直都是最亲近之人,莫要生分了才是。” 她一直都知道,李尧心里渴望着亲人,姚家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最亲近之人,也是最不可分割的,无论何时,她们都是休戚与共,密不可分的。 姚父姚母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又看着李尧心里眼里只有自家女儿的样子,心里的石头终是落了地,如此这般是最好了。 两人不再说什么,安稳的坐在上首,姚家最跳脱的姚子易走上前来,嘴里说着:“那我今日便充当一次喜婆了,咳咳,一拜天地。” 两人面相殿外,缓缓叩首行礼。 “二拜高堂。” 姚父姚母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终是含笑受了礼。 “夫妻对拜。” 李尧看着姚蒻,透过她白皙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他们相伴的十五年,一个又一个的画面闪过,原来,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他相信,此生都不会忘记的。 随着二人再次行礼,姚子易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礼成。” 李尧扶着姚蒻缓缓起身,看着姚家众人面带祝福的眼神,嘴角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蒻蒻,父母亲人犹在,接受他们的祝福,你是高兴的吧。 姚蒻自然是高兴的,她一直都知道,他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待到众人相继落座,随喜便招呼宫人奉了茶水点心上来,李尧才缓缓开口:“舅父舅母,久不在京都,赐下的府邸有什么不妥的,尽管与我说。” 姚父:“承蒙陛下厚爱,并无不妥。”还是拘谨了些,毕竟天子给了脸面,也不能顺杆爬不是。 李尧:“舅舅莫要与我生分,我们是一家人。” 姚父跪地,身后的人也跪了一地,姚蒻拉着姚母没有动:“陛下,请听臣一言。”承恩公算是超品公爵,称臣也没错。 “陛下,陛下与皇后夫妻一体,如此自是无碍。不过陛下待姚家亲厚,如此已是尽够了,君为臣纲,为君者切莫感情用事,君主臣辅,方为长久之道。” 意思就是,你和我女儿是夫妻,你对她怎么好都是应该的,我们不掺和。 我们姚家不会挟恩图报,给的这些已经够了,不会贪得无厌,在姚家心里,知道你的好意,就够了,大家心里门清,别说出去。 再者姚家底子薄,需要低调,不必过多优待,以免引起朝臣不满。 姚父说完,李尧面色变了又变,长叹了一口气,:“舅父的意思,我清楚了,快起身吧。” 姚瑞拉住李尧的手,缓缓开口:“陛下,姚家得蒙陛下厚爱,如此,才是为臣的本分,陛下切莫多想。” 李尧点点头:“蒻蒻,我知道。”只是突然感觉就很孤寂,一声君臣,犹如划下来一道天堑。他会慢慢适应的。 蒻蒻,幸好有你。 李尧虽然面色平淡,但天子威仪尽显,:“既如此,承恩公与几位公子随孤去宣室殿吧,孤有些事情需要与几位商量。” 姚父并无不满:“臣领旨。” 李尧声音软了下来,温柔的说:“蒻蒻,你与舅母好好说说话,用了晚膳再出宫也不迟。” 姚蒻神色温婉:“好,陛下莫要忙的太晚,耽误了用膳的时辰。” 李尧点点头,随后几人一起离开了。 剩余的女眷这才放松下来,她们也是第一次见陛下,姚母还好,怎么说也是长辈,稳稳的坐在那。 姚蒻:“几位嫂嫂先坐吧,不必拘谨,如今就剩咱们女眷,有什么便说什么,传不出去的。” 姚母也帮腔:“你们妯娌莫要与皇后生分了才好,咱们一家子骨肉亲情,最忌讳多思多想。” 妯娌几个互相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还是大嫂安氏先开了口:“母亲那里的话,我们自是不会多想,昨儿子忍还和我说,皇后小时候最是怕他,看见他就躲。” 姚蒻点头:“大哥最是端方,看见我总是要我习字,我不想学,就总是躲懒。” 安氏几人也是聪明人,这说说小时候的事总是没错的,从自家夫君那里总能听到一两件,说着说着就有话题聊了不是。 苏氏也接口:“子易也说过,大哥拉着皇后习字,他便教皇后学武功,不能偏颇,必须要公平。” 姚蒻笑着回答:“最后二哥被父亲打了一顿,说女孩子家应该娇养着,学什么武功,不成样子。” 姚母也插话:“我记得那次,子易被打的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你还给他送药来着。” 姚蒻捂嘴,:“对,然后大哥二哥都被禁止再教我,所以我被丢给了三哥。” 乔氏也说到:“子礼脑子里全是生意经,险些诓骗皇后去学做生意,最后也被打了一顿。” 姚母:“对对,他们几个大的就知道欺负小的,不敢欺负子信,偏欺负蒻蒻。” 姚蒻:“母亲,几位兄长哪里是欺负我,分明是想教我一技之长,怕我被别人欺负了去,只可惜,我只在家呆了十年,错过了许多。” 姚母拍拍女儿的手:“姚家无论何时都是你的后盾,我们是至亲之人,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 看向几个儿媳:“你们以为如何?” 她的儿子自是没什么问题,主要看儿媳,枕头风的威力,她深有感触,所以该表态就赶紧表态。 安氏:“母亲说的有理,我们安氏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会给皇后拖后腿的,力所能及,任凭皇后差遣。” 苏氏:“我家中无人,不过回去我会督促子易好好上进,以后做个大将军,给皇后撑腰。” 乔氏:“那我让子礼多多赚钱,给未来的皇子公主攒些家底。” 乔氏话音一落,姚母乐的不行:“就属你最促狭,皇子公主哪里用你们来攒家底,自有陛下在。” 姚蒻看着几位嫂子妙语连珠,拼命活络气氛的样子,终是笑了出来,连忙拉着姚母。 “母亲,对几位嫂子莫要太苛责,我与几位嫂子投契,以后入宫,都要带了来,莫要落下哪个,我可不依。” 姚母满意的点头,看来他挑儿媳妇的眼光不错。 安氏几人也明白,这是母女二人的双向敲打,所幸结果还算好。 姚蒻看了看天色:“母亲,传膳吧,叫几个侄儿也进来,早些用膳,也早些出宫,今儿个一天也辛苦了。” 姚母笑着点头,自去更衣净手不提。 第9章 今日不想走 待到众人都去,李尧溜达着来到椒房殿,实在是宣室殿离椒房殿太近了,不用坐辇,一刻钟就到了,这是独属于帝后的空间。 方便帝后和谐交流感情,当然不受宠的除外,即便再近,不受宠的还是见不到,即便再远,想去的都会去。 马上就到亥时了,姚蒻已经卸了钗环,准备就寝了,没想到李尧走了进来。 姚蒻:“怎么这时过来了,可是有事?” 孝期嘛,即便是今日大婚,也是不能同寝的。所以两人自己住自己的寝殿。 李尧拿过一旁的披风,披在姚蒻身上,轻轻地打了一个结:“给你送几个人,去看看?” 没等姚蒻点头,拉着手便出去了,坐在上首,底下站着的人便跪了下去:“给主子请安,主子万安。” 是主子,无非皇后,可见是只认一个主子。 李尧笑着介绍:“这四个宫女,各有所长,你们自己介绍吧。” 几人皆穿着同样的服饰,只是发饰略有不同,第一个打头开口 “奴婢是福宁殿福蕊姑姑的侄女,在太后宫中伺候过几年。” 太后宫中的人,算是有背景,认识的人应该也有不少,规矩也不是错,声音不卑不亢,俨然是个有成算的。 姚蒻点点头,宫女退回去,第二个上来自我介绍。 “奴婢鼻子灵巧,擅长药膳,略通些医术。” 很简短,却很有用,在宫里有个医女在身边,可以省很多事。 “奴婢会算账,也会梳头。” 身边有会算账的宫人,也不会被底下的宫人糊弄了去,至于梳头嘛,是贴身宫女的事,这是在毛遂自荐。 “奴婢会说话,可以哄主子开心。” 姚蒻笑得含蓄:“真有意思,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五岁。” 四人跪地:“请主子赐名。” 姚蒻点头:“你们依次就叫魏紫,洛阳,赵粉,二乔。”清一色的牡丹花。 “是,谢主子赐名。” 魏紫能管事,洛阳善医,赵粉会算账,二乔会说话,四大护法齐活。 几人退到一边,唯一的一个内监走上前:“奴才给主子请安,奴才会些拳脚功夫。” 李尧:“他是随喜的弟弟,你可以放心用着。” 姚蒻:“即是如此,你便叫随安,你们兄弟平安喜乐,也算相宜。” 随安:“奴才谢主子赐名。” 李尧:“都先下去吧,孤与皇后说说话。” 两人走进内室,李尧拉着姚蒻坐在铜镜前,给她慢慢地梳着头发。 “蒻蒻,魏紫和赵粉是我去母后那求的,洛阳是子信送进来的,二乔是我特意给你寻的,你都可放心用着。待明日去母后那里请安,再求母后赐个姑姑。” 姚蒻点头,他总是这般,凡事为她安排妥当,却忘了,他的一身本身,也有她的功劳,不过这样也好,他是天子,终归不是从前别院里的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了,看向李尧,眉眼间有些担忧:“康平,你身边可有可信之人?” 李尧:“放心,宣室殿的门户随喜看的很严,不用担心我,我是怕有顾及不到你的时候。” 姚蒻神色郑重:“有你在,我何惧。”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李尧更加舍不得离开了。 李尧紧紧着抱着姚蒻:“今天不想走。” 姚蒻:“又闹小孩子脾气了,明日我等你一起去给母后请安,快走吧,夜深了。” 二人一夜好梦,虽然分室而居,却仿佛一直不曾分开过。 原以为不适应,没想到却是一夜安眠,大概是知道有人在牵挂吧,姚蒻起身的时候,魏紫和赵粉已经候在门外,一连串的宫人进来服侍。 赵粉心中思虑着,双手快速上下翻飞,梳了一个简单却不低调的发型,带上凤冠,一袭鹅黄色凤袍,衬得人更加温婉如玉:“主子,你看可好?” 姚蒻仔细打量:“不错,你的手确实很巧,以后就这样吧,我不喜欢太过奢华,简单清爽些就好。” 赵粉暗暗记下,魏紫上前:“主子,陛下传了话,要与主子一起用早膳,可是要等一等。” 姚蒻看了看天色:“传膳吧,陛下也快到了,一会儿要去福宁殿请安,别误了时辰。” 魏紫点头应是,便下去安排了,等到膳食全部上桌,李尧也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李尧轻声开口:“等久了吧?” 姚蒻挥退宫人:“你们下去用膳吧,一会再过来。” 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不过是膳食多了些,种类丰富了些,其它的不曾变过。 盛了碗粥,递给李尧,:“时间刚好。” 两人坐下一起用膳,用完膳便相携去了福宁殿,李尧介绍了沿途的宫殿楼阁,姚蒻便仔细听着,这皇宫的每一处,她们都有时间慢慢观看,每一处都会留下她们的身影。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福宁殿,没想到魏太后已经有了客人。 魏太后坐在上首,旁边的女子小心殷勤的侍奉着,看衣裳首饰不像是宫人,年龄又偏大了些,想来应该是先帝的妃子。 魏太后看向身边的女子,淡淡开口:“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太妃点头,行礼告退。 李尧与姚蒻一起行礼问安,魏太后面色关切:“快起身吧,不用多礼,皇后可还适应,有什么不妥的便与我说。” 姚蒻笑着回应:“回母后,儿臣一切都好,劳母后挂念。” 婆媳二人寒暄了几句,李尧开口:“母后,刚才这位是?” 魏太后叹息一声:“她是先帝的陈妃,如今该是陈太妃了。” 姚蒻接口:“太妃可是有事寻母后?” 魏太后:“先帝子嗣虽丰,如今除了陛下与曦儿,只有陈太妃所生的两位公主,今年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 两人了然,这是来打听驸马的人选,陈太妃毕竟与陛下没什么联系,对皇后也没摸清脾性,只好找太后了。 李尧:“太妃可是有了人选,来求母后?” 魏太后摇头:“陈太妃一向胆子小,没什么主见,便求了我做主。” 魏太后接着说:“不过两位公主倒是不随她,皇后可以见见,你们一定合的来。” 姚蒻了然,看来都是聪明人,公主若是相处的好了,也是一股助力。 姚蒻:“母后放心,回头我便请两位皇妹到椒房殿做客。” 李尧:“母后,今日儿臣是来求母后身边的姑姑,皇后初入宫闱,许多事情不太清楚,儿臣不忍劳累母后,所以求母后赐个姑姑。” 魏太后点头:“人已经准备好了,虽不如福蕊得力,到底在我身边待了许久,皇后今日就带走吧。” 姚蒻起身行礼:“多谢母后怜惜儿臣,福蕊姑姑伺候母后许久,儿臣不敢夺爱。” 魏太后看向身边的一个宫人:“南叶,以后你便伺候皇后吧,务必要尽心。” 南叶跪下行礼:“是,奴婢见过皇后,皇后金安。” 姚蒻扶起南叶:“南叶姑姑,不必多礼。” 魏太后办完了事,准备赶人了:“皇后刚刚进宫,宫务琐碎,隔几日过来一次便是,有哀家在,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乏了。”她自然知道,新帝刚刚登基,她们二人自然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此时一些表面功夫都不重要,抓住手中的权力才最重要。 二人相视一笑,领了魏太后的好意“儿臣告退。” 第10章 公主好厉害啊 姚蒻的宫中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后宫除了太后就是她老大,新得的南叶也是个聪明人,没事还有二乔在身边逗趣,后宫又没有其他女子,所以还算舒适。 这天,魏紫进来回禀:“主子内府司的人,来给主子请安。” 南叶细细的讲解内府司的几个总管,以及一些潜在的规则,姚蒻了解了大概。 姚蒻:“宣吧。” 内府司的总管陈许,副总管余桦,副总管程靳齐齐行礼。 “奴才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姚蒻:“免礼,几位今日前来,可有何事?” 陈许:“回皇后,奴才今日前来,是给皇后主子送宫册,账本,还请您示下。” 姚蒻挑眉:“几位总管一向尽心竭力,本宫是放心的,一切遵照旧例便是。” 陈许:“奴才得沐圣恩,暂时管着内府司,自是不敢懈怠,奴才位卑言轻,给您跑腿传话已是荣幸,万事皆由皇后主子您做主才是,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我是陛下的人,自然听陛下的话,陛下让我尊重您,所以有什么吩咐尽管提便是。 姚蒻有些讶异,原来是这样:“两位副总管以为如何?本宫毕竟初入宫闱,凡事还需几位总管多多指点。” 以前的皇后虽然有问责权,权力并不算大,至少没有换人处罚的的权力,内府司一向是帝王的家奴,如今她也有了这样的权力。 看来她的康平是真的不放心她,一步一步地给她铺路呢。 你们老大都表态了,你们两个小弟赶紧表态,合则来,不合则散,都小心着些,毕竟现在掌握你们的生杀大权。 余桦,程靳连连跪地:“奴才不敢,奴才等唯皇后马首是瞻,不敢懈怠。” 心里如何想的不知,至少表面都很恭敬,还算识相。 姚蒻言笑晏晏:“即是如此,就辛苦各位了,账本宫册都留下吧,本宫先看看,过几日再宣几位,跪安吧。” “奴才告退。” 等几人离开,姚蒻才松了松心神,跟这些人说话还真累。 南叶给姚蒻按了按肩膀:“主子如何看这几人?” 姚蒻笑笑:“姑姑是在考我?” 南叶也是笑着回答:“奴婢不敢,不过是与主子随意聊聊。” 姚蒻自然明白南叶的意思,要想身边的人尽心,自然也要露出点本事才行,光有权利还是不够的。 姚蒻:“姑姑也坐。” 南叶依言坐下,姚蒻想想几人的态度。 缓缓开口:“陈许是陛下的人,可用,余总管有些过于热情,暂且摸不透心思,至于程总管,眼神清明,不易拉拢。” 南叶开口:“余桦不是问题,主子放心,我与余桦有故交,主子可放心用。” 姚蒻眉毛微动,看来太后也是割爱了,这样有人脉的后宫姑姑,确实能让她快速了解宫中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哦?原来姑姑是真人不露相啊。” 南叶嘴角微抿,并无得意之色,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对话:“奴婢是主子的奴才,奴婢的故交自然也是主子的奴才。” 姚蒻轻轻敲了敲桌案,状似无意的开口:“哦?若是做一些隐秘之事,可能用的上?” 南叶自信回答:“主子放心,自是没有问题,不过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多,主子要慎重。” 毕竟是个暗线,还是留条退路的好。 姚蒻神情慵懒的向后靠了靠:“姑姑放心,都是一家人,我自是不会让姑姑难做,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于剩下的那个,留着钓鱼…… 三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姚蒻正在南叶的指点下看着宫人的名册,两人交换下意见,有些事情要提早打算,在出孝期之后,该处理的就处理。 魏紫进来回禀:“主子,晗阳公主和昕阳公主过来了。” 姚蒻放下册子:“请进来吧。” 两个长相相似的美人走进来,皇家果然没有丑的,再加上两姐妹的气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穿着相仿的服饰,戴着玉制的发冠,虽然颜色素净了些,仔细一看,却是上好的料子,看来魏太后对二人也算是尽心了。 “臣妹给皇嫂请安,皇嫂请安。” 姚蒻笑着点头:“两位妹妹快起来,不必多礼,快过来坐,一路过来冷了吧,洛阳,上些茶水点心来。” “两位妹妹先暖暖身子,洛阳做的点心不错,一会可要多吃些。” 晗阳公主李晗笑着回答:“多谢皇嫂,一路过来,真是有些饿呢,多谢皇嫂疼我们。” 她们是来示好的,自然要奉承些,还不能太谄媚了,这个度要把握好。 姚蒻看着二人,都是通透的,心里也生起一丝喜欢,聪明人,总是不会让人生厌的:“咱们是一家人,自然如此,两位妹妹有喜欢吃的,尽管和我说,一会带些回去。” 昕阳公主李昕,比较活泼,笑嘻嘻的回答:“我最是喜欢吃点心了,一会皇嫂可不要心疼,我要都带走。” 相比李晗的沉稳,李昕更加活泼一些,丝毫不见外,姚蒻见了很开心,都是会做人的。 姚蒻面带笑意:“喜欢吃,就天天过来,或者我叫人给你送去,都行,不过一次也不要吃太多。” 李昕是个坐不住的吃了几块点心,便打量了起椒房殿,看见赵粉上下翻飞的扒拉着算盘主子,有些惊奇的开口:“皇嫂,我知晓得,咦,皇嫂,你在看账册啊。” 姚蒻看了看宫册旁边的账本:“昕妹妹感兴趣?” 李晗插话:“皇嫂不知,昕儿对算数上颇有天赋,皇嫂可以考考她。” 姚蒻来了兴趣:“正好,我宫里的赵粉也颇有些天赋,你们二人比比看。” 李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赢了有没有奖励?” 姚蒻笑着打趣:“点心都归你好不好。” 李昕笑着点头,准备和赵粉来一场较量,还让赵粉不要让着她。 姚蒻拉起李晗的手:“晗妹妹,我们去喝些茶水,吃些点心。” 李晗点头应是,二人边吃边聊。 姚蒻观察了半晌,都是聪明人,笑着开口:“妹妹出了孝期就有十八了,也该订亲事了,相貌家室可有什么要求?” 李晗有些羞涩:''“皇嫂,这……” 姚蒻安抚着拍拍李晗的手:“妹妹不用害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我与陛下都盼着你们能觅得如意郎君。” 李晗摸了摸脸颊,她本不是扭捏的人,大大方方的开口:“皇嫂,我自小长在深宫,很是向往外面的生活,无论是谁,只要对皇兄有帮助,我都可以。” 姚蒻有些吃惊,竟有如此出格的想法,嗯,有点喜欢是怎么回事? 姚蒻怕李晗想差了,忙开口:“妹妹不必如此,我与陛下都没有这个意思。” 李晗郑重的说:“皇嫂,我是真心实意和皇嫂说的,我虽是女子,却自认不输男子,男子能做的,我亦可做,如果能帮到皇兄,便是妹妹的荣幸了。” 姚蒻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公主,眼神清明,性子坚韧,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叹了口气:“我会与陛下说,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晗点头:“皇嫂放心。” ……二人又细细的说了许多话,突然听到一声叫喊。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公主好厉害啊。” 两人相互对视,姚蒻开口:“看来我的点心保不住了,咱们也去看看。” 第11章 衍圣公孔家 自那日之后,李晗和李昕三五不时的就来椒房殿坐坐,几个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倒是快了些。 转眼便进入了十二月,还有一月便是新年,整座皇宫早早烧上了地笼,李尧也渐渐摸清了朝堂的事物。 只能说一句,举步维艰啊,朝堂势力错综复杂,他母族势微,本人更是靠着魏太后才登上皇位,于朝堂没有威信,与一个傀儡皇帝也差不多了。 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只能等待开年开了恩科,慢慢提拔一些自己的人手,文臣好说,武将就有些难了,即便姚子易有经世之才,资历摆在那,恐怕要费上许久的功夫。 李尧正在看奏章,随喜进来回禀:“陛下,宁国驸马侯召。” 李尧放下奏章,淡淡的说了一句:“宣。” 宁国长公主驸马江修文,长信侯江霆之子,端的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可惜驸马不能入朝,如今也不过是闲赋在家。 所幸与李曦感情甚笃,即便整日呆在府里,到底还算耐得住,不过终究是有些意难平啊。 堂堂七尺男儿,整日在家吟诗作画,长久下来,即便再有雄心壮志恐怕,也会消磨干净。 江修文走进来,一身锦衣华服自有世家公子的气度,即便年近三十,已经蓄起了胡须,却依稀可见年少时的恣意张扬,江修文跪地行礼,神色恭谨:“臣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李尧扶起江修文:“修文不必多礼,过来坐。” 江修文毕竟是年轻人,不像长信侯那般谨小慎微,胆子也大了些,陛下既然召见他,难得的机会总该把握住才是。 即便入不了朝堂,若是有些事情做,也是不错的。 两人坐下,宫人奉上热茶,江修文打量了一下宣室殿,书案后面放着整个蜀国的疆域图。 蜀国的疆域面积还算大,周围也有无数小的部落臣服,不过国力上比不得旁边的魏国。 江修文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疆域图,淡笑开口:“陛下在看舆图?” 李尧站在旁边,隐晦的打量着江修文的神色:“是啊,内忧外患,孤很是忧心啊。” 江修文淡淡分析:“若是攘外必先安内,居庸关有骠骑大将军镇守,雁门关有定北王镇守。二者相互牵制,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尧眸光一闪,:“修文仔细说来听听?” 江修文:“骠骑大将军桀骜,却是一员猛将,为蜀国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听说是个疼女儿的。” “至于定北王,是先帝的义弟,此人城府极深,在雁门关已经镇守二十多年了,怕是整个雁门关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李尧想起姚子信传来的消息我,暗暗点头:“确实如此,定北王说过永不回京都,如今看来,是早有打算。” 雁门关在北边毗邻魏国,算是蜀国的屏障,而居庸关在南面,主要震慑一些总想犯上作乱的小国,虽没有雁门关兵力雄厚,却也不可小觑。 李尧笑着开口:“修文,若是定北王想要回到京都,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名头。” 江修文不疾不徐的开口:“自然是得师出有名,陛下的意思是……” 李尧眼神深邃:“修文可能办妥此事?” 江修文有种石头落了地的感觉,终于来了,他等的机会来了。 起身跪地,声音掷地有声:“陛下有命,臣莫敢不从,只是需要些时间。” 李尧淡笑:“起身吧,咱们是一家人,不要多礼,明年十月之前可能做到?” 江修文斩钉截铁:“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尧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还有另一件,比起武将,文官更是需要徐徐图之。 李尧:“明年恩科,修文觉得除去世家贵族,寒门子弟有多少,可为孤所用?” 各世家之间,互为姻亲,各有往来,实力盘根错节,一着不慎,怕是要满盘皆输。 为今之计,只有提拔寒门子弟,只是到底慢了些。 江修文:“陛下何不向外面看看,这京都的水深,并非没有相抗衡之人,只是,陛下必要有所取舍才行。” 寒门子弟到底是根基薄弱,十年八年的怕是都不能撼动这些经营百年世家的一分一毫。 李尧眸光闪烁:“修文说的是五姓七家。” 江修文语气有些激荡,并不打算藏私,一五一十的开口:“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怕是没那么轻易请动,或许会出几个人打个头阵,具体的还是看陛下要如何做?” 就看陛下能舍出什么才能打动这些氏族。 李尧拍掌叫好:“修文果真与孤所见略同,即便是几个人,也足够了,孤只是需要借个势,目前孤还没有能力去掌控。” 千年的世家,底蕴深厚,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引狼入室,比京都的老牌勋贵还要难缠许多。 李尧这个人,在亲近之人面前,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弱处,坦坦荡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跟随。 江修文暗中松了一口气,多亏公主带回的消息,语气恭维却不谄媚:“陛下仁德,不过陛下还忘了一家。” 李尧挑眉:“哪一家。” 江修文淡淡开口:“衍圣公。” 衍圣公孔家,尊荣不受王朝更替,天下文官祖,历代帝王师,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家。 李尧这才想起孔家,比五姓七家对于文官的影响力还大,如今并没有传人入世,怕是难得很。 随即看向江修文胸有成竹的样子,:“修文可有把握?” 江修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是人,便有所求,圣人也不例外,臣愿意一试。” 李尧简直是喜出望外,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看来这江修文还真是个宝贝。 “如此,一切全都仰仗修文了。”深深行了一礼,江修文有国士之风,当的起帝王一礼。 江修文赶紧扶住李尧:“陛下不可如此,臣是陛下的臣子,自该为陛下鞠躬尽瘁。” 李尧哈哈一笑:“好好,那便新年之后再出发吧,孤派些人手给你,你的安全最重要。” 江修文语气沉着,却另有打算:“一两日足矣,臣的功夫还算尚可,今日回府,与家人一聚,明日便出发。” 李尧:“不必如此着急,新年之后再出发也不迟。” 江修文摇头打断:“陛下,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家母身子不好,臣心中担忧,明日便会出门,为家母求药,连新年也等不得了。” 父母在,不远游,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才是,何况长信侯夫人确实有些旧疾,江修文确实也有打算为母求药,如此,一算一举两得。 李尧更是满意,心有筹谋更好了,自己明面上不宜有太大的动作,有江修文在,确是方便许多:“卿之孝心,日月可鉴,孤会赐下太医,在长信侯府常驻,为长信侯夫人医治,卿大可放心。” “另外皇姐那里,孤也会时时看顾,卿不必挂心。” 江修文跪地行礼:“臣定不辱使命。” 李尧:“好了,听说皇姐今日进宫了?咱们一起去给母后请安吧,叫上皇后,顺便见见你家的两个孩子。” 江修文:“多谢陛下,陛下请。” 不只他,他的两个孩子也会在陛下眼前挂了名,如此甚好。做父母的终归都是为了子女打算。 第12章 尧帝元年 进了腊月,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除夕了,除夕李尧会在交泰殿设宴,大宴群臣,三品官员以上可以携带家眷出席。 椒房殿,赵粉正在给姚蒻装扮,今日是除夕,作为皇后,需要隆重出席,即便是在孝期,也不能太简薄了不是。 几个月的深宫生活,姚蒻的身上也添了一丝雍容华贵之气,整个人坐在那,端庄华贵,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赵粉放上最后一支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至耳畔,皇家威仪尽显,仔细打量了一下:“主子看看,觉得可好?” 姚蒻细细打量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许的陌生,莞尔一笑,她还是她,从来不曾变过。 姚蒻点头:“甚好,你的手艺越发好了,交泰殿内可安排好了?” 毕竟是她第一次举办宫宴,还是这样大的场合,凡事都要仔细些,容不得一丝差错。 赵粉点头:“南叶姑姑和魏紫,洛阳都在那盯着,主子放心,不会出错的。” 二乔进来回禀:“主子,时辰差不多了,陛下那传了话,直接去福宁殿,就不过来了。” 姚蒻:“咱们也去福宁殿吧,不要劳累母后久等。” 随安一声:“皇后起驾。”凤辇缓缓向福宁殿而去。 这样大的场合,帝后是要与太后一起出席的,以示天家和睦。 待两人扶着魏太后到交泰殿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正襟危坐,听到一连串的驾到。 都俯首跪在地上,一连串的请安,李尧坐在正中,魏太后与姚蒻一左一右分坐两边,李尧才开口,“诸位免礼,坐吧。” 众人:“谢陛下。” 李尧打量了一下所有人,才缓缓开口:“今日除夕佳节,众卿劳苦功高,都莫要拘束,随意些便好,众卿与孤共饮此杯,共祝我蜀国海晏河清,千秋万代。” 众大臣连连举杯,说是随意些,哪里敢真的这么做,皇家的人说话,听听就好。 李尧又端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明年便是新元年,望众卿与孤一同努力,使我蜀国子民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大同。” 众人赶紧喝了,顺便拍拍帝王的龙屁,什么都仰仗陛下的精明领导啦之类,为臣的本分啦之类的话,好话说了一箩筐,一个个似鹌鹑似的乖巧。 李尧端起第三杯酒,看向魏太后,语气恭敬:“儿臣都仰赖母后教导,第三杯酒该敬母后才是。” 魏太后也不推举:“陛下仁孝,哀家心中甚感安慰,咱们一起满饮此杯。” 底下的人又赶紧拍太后的马屁,什么好听的话都说的出来。 三杯酒下肚,李尧温声开口:“开宴吧。” 各种珍馐美馔一早就上来了,耽误了半天,即便是再美味的佳肴,此刻也早就凉透了,众大臣面上吃的很满足,实则是味同嚼蜡。 能来参加宫宴,哪个不是人精,表演的功夫怕是连梨园的戏子都望尘莫及。 李尧指挥着随喜,亲自给太后奉了一盘菜,又给姚蒻送了一盘,才慢慢动了筷子。 上首天家和睦,下首的大臣相互敬酒,中间的伶人翩翩起舞,好一派君臣相合,盛世安稳的景象。 抛去底下人的满腹心思,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没有出什么岔子。 像这种宫宴一般都是政治意义居多,哪里有人会敞开了吃,不过都是意思一下罢了。为的是一份脸面。 总得在陛下面前挂个号,混个脸熟不是。 魏太后打量了一下众人,一抹红色映入眼帘,在整个大殿都是偏素净些的颜色中,这抹红色未免太过招摇。 魏太后擦了擦嘴角,缓缓问到:“那个穿红衣的姑娘是哪家的?” 福蕊微微躬身:“是右相的外孙女祁氏。” 其实魏太后心知肚明,毕竟众人都位次都是按照尊卑有别来排序的,右相自然坐在前面,祁氏在他身后,明显看得出是一家的。 不过话不能说的太直白,这才问了一嘴。 魏太后点点头:“是祁家姑娘啊,你去请上来,哀家仔细看看。” 福蕊点头,走到右相桌案前,微微福身:“见过大人,太后请祁姑娘上去小坐。” 右相拱拱手:“多谢太后垂爱,云婼,还不快随姑姑前去,莫要顽皮,仔细伺候太后。” 祁云婼微微颔首,:“劳烦姑姑了。” 福蕊忙避开:“姑娘客气了,姑娘请。” 两人一路走向高台,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祁云婼行了一礼,动作标准,显然是有教养的:“臣妾祁氏云婼见过陛下,陛下万安,见过太后,太后慈安,见过皇后,皇后金安。” 看着倒是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李尧没开口,只目光直直的盯着祁云婼,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锦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梳着随云髻,发髻上几朵珠花做以点缀,一只流苏发簪斜斜坠着,走起路来只是微微晃动,仪态万千,不愧是右相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娘。 姚蒻打量了一下祁云婼,面带微笑,并没有做声。 “好孩子,不必多礼,福顺,搬张椅子来,让祁姑娘坐在哀家身边。” 福顺点头,指挥着宫人快速的搬椅子,置案几,不过片刻,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祁云婼道了谢,便坐在太后下首,位置只比姚蒻低了一点。 魏太后:“今年多大了?在家都做些什么?” 祁云婼微微颔首:“回太后,臣女今年十五岁,父亲远在边关,平日里服侍在外祖父母身边。” 魏太后更满意了:“是个有孝心的,陛下,你看呢。” 李尧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剑眉星目,身姿卓绝:“母后的眼光不错,母后若是喜欢,以后可常召进宫坐坐。” 魏太后点头:“这是自然,哀家一见到云婼就喜欢,哀家就盼着云婼能长长久久的陪在哀家身边呢。” 转头看向姚蒻:“皇后觉得呢?” 姚蒻笑着开口:“不只母后喜欢,儿臣也喜欢的紧,云婼妹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都把儿臣比下去了。” 祁云婼感觉李尧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红晕,陛下生的可真好看,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又不失天子威严,她生平最是喜欢美好事物,一时竟有些呆住了,到底是清楚如今的场合,不能太过放肆,随后掩下心中思绪,只是偶尔偷偷看上一眼,每次都与李尧的含笑的眸子对个正着,脸上的红晕更是整晚都没有下去过。 魏太后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目光更加满意了,一整个宫宴都对祁云婼关爱有加,仿佛当做了亲生女儿,连皇后都退了一席之地。 底下的人也清楚,魏太后这是在做戏呢,要想马儿跑,先给马儿吃草,现在需要依仗大将军和右相,自然要给些甜头。 若是二人以后出了什么差错,怕是转眼就翻脸,这就是皇家,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只是陛下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都说陛下专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祁姑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陛下也是男子,喜新厌旧也不算稀奇,看来右相一派的权势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一场宫宴就在各人纷杂的心思中过去,随着新年的钟声开启,尧帝元年正式来临,在尧帝在位的二十年,多少波谲云诡,阴谋算计,随着钟声的敲响,在此刻缓缓拉开了序幕。 以后李尧便称尧帝,姚蒻便称皇后了,不再用人名代替,而是她们身上背负的枷锁与责任,让他们只能是陛下与皇后,不是皇家别院里的李尧和姚蒻了。 第13章 连条狗都没留下 自打过了除夕,日子更是快的像流水一样,各地的学子已经陆续赶往京都。 尧帝准备亲自盯着秋闱,毕竟隔上几年就会有科考舞弊案的发生。还是要仔细些的好。 姚皇后今日倒是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准备去福宁殿请安。 这段时日即便两人各忙各的,每天总要抽出一段时间一起吃顿饭,两人之间的感情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更加醇厚。 刚到福宁殿,就听见里面言笑晏晏,热闹的很。 姚皇后抬腿走了进去,就见宁国长公主带着两个孩子正在魏太后跟前凑趣。 姚皇后声音温婉,含笑看着两个雪团般的孩子,笑着凑趣:“母后这里好生热闹,原来是皇姐来了,晨儿和懿儿也来了。”江晨和江懿是长公主的一双儿女,江晨七岁,江懿五岁,正是好玩的时候。 两个孩子赶紧行礼:“见过舅母,舅母金安。” 姚皇后连忙拉起两个孩子,解下腰间的荷包,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拿着玩去,一些小玩意,快坐舅母身边来。” 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好,都很懂礼数,也不多话,显然是长公主言传身教的功劳。 魏太后笑着开口:“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姚皇后亲自给魏太后奉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最近忙着宫人出宫的事,好几天没来给母后请安了,母后可不要怪罪。” 魏太后:“你总是这样多礼,正好今日曦儿也进宫,咱们娘几个好生热闹一番。” 魏太后虽然是太后,平日也是无聊的紧,这座皇宫呆了二十多年了,再好的景致也看倦了。 长公主也接话:“我和皇后今日就好好陪陪母后,母后不要烦了我们才是。” 魏太后点点长公主的头:“我想的是我的两个乖孙孙,你们都要靠后站。” 姚皇后与长公主俱是好笑,太后就像个老小孩一样。 魏太后和两个孩子亲近了一番:“好了,让宫人带着你们两个出去玩吧,陪着我们别再憋闷坏了。” 两个孩子乖巧的行礼,手拉着手,跟着宫人出去玩了。 魏太后喝了口茶,突然提到:“曦儿,长信侯夫人身子如何了?” 长公主脸上也带了一丝忧虑:“驸马快要回来了,想来也是要好了的。” 魏太后点点头:“驸马一走便是半年,也是该回来了,可给你传了信?” 长公主收敛思绪,有些事情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也不能太过,自家母后心思玲珑,这些小把戏怕是早就看透了,慢慢开口:“日前传了信,这个月月底想来便能到京都。” 魏太后没有说话,想要有夺得必然有所舍,驸马这步棋走的不错。 姚皇后突然开口:“驸马侍母至孝,千里求药,等到归来,长信侯夫人想来就能好了大半,到时皇姐合该举办宴会,驸马的德行也该多加传颂才是。” 魏太后微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般,突然姚皇后轻轻咳了几声。 长公主微微思索:“皇后说的有理,夏日里赏荷最为得宜,正巧公主府里有一池荷花,尚且还能入眼。”顿了顿,又语带关切的开口:“皇后身子可是不适。” 姚皇后按了按嘴角:“近来多疲倦,不过一些小毛病,无碍的,让皇姐见笑了。” 长公主看了看魏太后,魏太后微微点头,美目流转,“这宫里的太医向来是喜欢夸大几分,有病无病的都要吃药,可要我寻些宫外的名医,为皇后诊脉。” 姚皇后眼睑低垂:“如今不过是小毛病,皇姐慢慢寻摸着,近来事多,待中秋之后再进宫也不迟。” 长公主微微颔首:“也好,不过这名医向来是不好请的,届时难免走漏风声,怕是于皇后名声不利。” 姚皇后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无妨,皇姐做主就行,总归是传闻,无伤大雅。” 想着椒房殿三五不时的出现各种相克的食物,香料,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每个人都想要她的命,姚皇后有些不厌其烦,既然如此,她便病给他们看看吧…… 长公主点头,回去细细思索不提…… 江修文的行程比预计的晚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六月,过了几日,便传来长信侯夫人大好的消息,一时宁国驸马声名大噪。 不少人慕名而来,侍母之心,令人敬佩,如此品格,想要结交的人数不胜数,长信侯府每日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魏太后传召二人入宫,两人才得以脱身。 进了内宫,夫妻二人才分开,一人去了福宁殿,一人去了宣室殿。 尧帝正在宣室殿等着,姚子信坐在椅子上喝茶,神色淡淡:“陛下何必着急,江驸马就快到了。” 尧帝笑着打趣:“你陪驸马走了一遭,话倒是多了些。” 姚子信放下茶盏:“我去看看蒻蒻。” 尧帝挑眉:“前几日就回来了,怎么今日才去?” 姚子信面色淡淡,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身上血腥气太重,我怕吓到她。” 尧帝还没来的及说话,姚子信转身离去了,弟弟哪有妹妹好,不想搭理他。 尧帝不禁失笑,还是这样,除了父母,妹妹,别人都入不得他的眼,毕竟是双生兄妹,亲近些也是应该的。 随喜进来回话:“陛下,驸马爷到了。” 尧帝瞪了随喜一眼,还不快请进来,废话这么多,不知道他着急吗? 随喜赶紧出去,晚了怕就要被踹屁股了,虽然他不介意,但是好羞耻啊。 江修文进来还来不及行礼,就被尧帝打断了:“坐吧,孤等的心急。” 江修文有些诧异:“姚兄没和陛下说吗?”两人一路称兄道弟处的不错,虽然江修文年岁还大了一些,不过他打不过姚子信。 出于对强者的存在,就尊称了一声姚兄,姚子信懒得争论,就随他混叫着。 尧帝有些无奈:“他不愿与我说话。”显然还嫉恨他抢走妹妹的事。 姚子信确实是这样的人,江修文秒懂。 喝了一口茶水,一路走来还真是渴的很呐:“陛下放心,幸不辱命。” 尧帝此时的笑,倒是真心了许多,江修文果然是个人才,“修文果真是孤的臂膀,这一趟辛苦你了。” 江修文不为所动:“孔家的人在秋闱之后会进京朝见,荥阳郑氏的郑松年,博陵崔氏的崔允会参加秋闱。” 尧帝想着姚子信传来的消息,这两人都是旁支子弟:“你觉得二人如何,可堪大用。” 江修文有些高深莫测:“陛下届时就会知晓了,很有趣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到了京都,陛下可要召见?” 尧帝思索一番摇摇头:“还不是时候,你可传信,孤希望他们能名列一甲,届时孤亲自设宴,为他们庆功。” 不急,不能急,避免出了差错,还不急着见。 江修文:“陛下放心,必不会让陛下失望。”想到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两家是怎么培养的,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江修文又聊起了另一件事:“至于沧州的几位,是姚兄亲自下的手,陛下不知道啊,这姚兄下手未免太干净了些,估计消息要快到京都了。” 想起姚子信的话,身上的血腥气重,想来是连条狗都没留下,唉,真是有些不忍心呢。 尧帝笑得莫名,江修文莫名觉得有些冷:“陛下可还有事?臣要去接公主了。” “不急,你再和孤说一遍,孤要细细的听,一个字都别漏下。” 江修文……公主,快来救救为夫。 第14章 双生兄妹 姚子信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椒房殿,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不过就凭他的身份,也没人敢拦着,这可是皇后的亲哥哥啊。 正好碰见洛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膳,洛阳眼神有些激动:“奴婢洛阳见过大,四公子,主子正准备用膳,四公子随奴婢进去吧。” 姚子信一个眼刀飞过去,洛阳立刻改了口。 平日沉默寡言的洛阳,今日竟莫名的激动,脸上也染上一抹绯红放下托盘,笑着回话:“主子,四公子来了。” 姚皇后没在意洛阳的眼神,起身走向姚子信:“四哥来了,快坐,正好和我一起用膳。” 姚子信含笑点点头,他一贯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唯独在妹妹面前,抛去了所有的孤傲:“好,我陪你用膳,最近好吗?” 算来姚皇后除了封后那天,真的没再见过几位哥哥了,母亲和几位嫂子偶尔能见上一见,除夕宫宴上也见到了父亲母亲,唯独没见到几位哥哥,尤其是四哥姚子信,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姚子信与姚皇后是双生兄妹,她们一向是最亲近的,那种默契,是独一无二的 姚皇后像个小姑娘,带着撒娇的口吻开口:“还说呢,我问了母亲,说你不在京都。” 姚子信默默地夹着妹妹爱吃的菜:“出了趟院门,才回来,快些吃饭,最近是不是又瘦了,是吃的不好吗?要不要送个厨子进来。” 姚皇后端起药膳,眉头微皱,还是一勺一勺的喝着,直到喝完,才吃起了盘子里的菜:“四哥放心,我一切都好,就是想念家人,母亲顾念着名声,只偶尔进一次宫,别的都还好,四哥放心。” 姚子信沉默半晌:“若是有事便与四哥说,母亲那里我去说。” 姚皇后忙打断,姚子信在家中一向是有话语权的,即便是大哥也会征求他的意见:“四哥不必如此,母亲考虑的没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姚家不需要多大的权势,我只盼着家人平安就好。” 姚子信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妹妹虽然聪慧,却还是不了解人心,罢了,有他在,总会护她一时安稳。 姚子信喝了口汤:“家里人你不必忧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 姚皇后点头,姚子信总是把她当成小姑娘,其实她已经长大好久了,她已经可以护住家人了。 两人愉快的用了顿午膳,姚子信一直在夹菜,自己反倒没吃几口,姚皇后也没劝,劝了也没有用。 一顿午膳用的还算和乐,姚皇后接受哥哥的投喂,原本只吃七分饱,最后变成了十分饱,喝着消食茶水,姚皇后突然开口:“四哥,母亲与我说,你该成家了,可有心仪的女子,出了国孝,母亲好为你求娶。” 姚子信毫不在意:“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姚皇后看着姚子信,神色郑重:“四哥,你未来的夫人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只要你喜欢,我便会护着她。” 姚子信摸了摸姚皇后的头,低低笑道:“嗯,我知道了。” “好了,你歇着吧,我去趟宣室殿,不必出来,洛阳,随我出去。” 姚皇后坐着没动,想来是有事情要交代,一会洛阳回来总会和她说的。 洛阳点头应是,姚子信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皇后身子可有不适?” 洛阳:“回大人,并无。” 姚子信:“你做的药膳可是不合皇后胃口?” 洛阳有些踌躇:“大人,这药膳若是添了太多食材,功效便差了许多,保留原味最有效果,口味上是差了些,主子每日都要用,许是吃腻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姚子信面色冷峻,声音严肃:“你就不会想些办法,保留效果,尽量做的口感好些。”随后又问了一些事情,最后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洛阳低头跪下:“是,奴婢知道了。” 姚子信:“回去吧,服侍好皇后,知道怎么说?” 洛阳声音有些紧张:“四公子只是问了问主子的身子,并无其他。” 姚子信没说话,大步走着,转眼就消失在了椒房殿的门口…… 自中秋过了之后,长公主请名医进宫为皇后请脉,虽然动作隐秘,到底是漏了些许风声,各世家自有些许人脉,宫外便隐隐传出来了皇后体弱,怕是难以孕育子嗣。 宫外的世家都沸腾了,皇后生不了皇子,那么大家都有机会,这个时候便是拼家世的时候,谁家若是生育了皇长子,以后没准就是后族。 一时间有能力的都偷偷延请名医,为自己的女儿调理身子,争取能拔的头筹。 这个诱惑力太大了,没有人能拒绝,倒是没有人怀疑传言的真假,毕竟长公主的动作虽然隐秘,却也并不是一丝痕迹都不漏。 甚至有人还在暗暗祈祷,最好在新人进宫前一病去了才好,如此没准自己女儿还能捞个皇后当当。 姚皇后丝毫没有受到传闻的影响,估摸着魏太后该醒了,便带着宫人去了福宁殿。 魏太后显然是午憩刚醒,头发披散着,福蕊正在给她按摩太阳穴,魏太后眼睛微眯着。 姚皇后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母后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魏太后睁开眼睛,摆了摆手,福蕊便退到一边:“我只是年龄大了,睡了一觉,醒来便觉得哪里都不适,过会就无碍了,倒是你,这会子太阳毒得很,怎么过来了,有事派个宫人传句话就是了。” 姚皇后笑着上前,拿起梳子,轻轻地给魏太后梳着头发:“儿臣坐了撵过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哪有那么娇弱,母后不必担忧。” 他们二人相处一贯是轻松的,都是聪慧的人,互相礼遇对方,如此倒真的有了些母女情谊。 魏太后点点头:“你啊要多保重自身,不要以为年轻,便不在意,以后老了,有你的苦头吃。” 姚皇后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给魏太后挽好了头发,簪上发饰,笑着回答:“母后放心,儿臣都知晓的,母后看看这样可好?” 魏太后打量着铜镜中的容颜:“还是你的手巧,我看着都年轻了几岁,福蕊你快看看是不是?” 福蕊忙道:“皇后主子一向是心灵手巧的,明儿奴婢也学学,好讨您的欢心。” 姚皇后笑着开口:“姑姑又打趣我,不过一点子微末技艺,哪里能的姑姑如此夸赞。” 魏太后制止二人:“快给皇后端盏茶来,忙了半晌,快坐下歇歇。” 姚皇后点头坐下:“母后,儿臣今日前来,是和母后说说宫人出宫的事,母后可以什么交代?” 魏太后不太在意:“你看着办吧,一些经年都老人便不要留着了,都放出宫去吧。” 姚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先帝的太妃们?” 魏太后有些才想起这些人,先帝后期专宠胡氏,好些年没进新人了,都是一些老人,想了想,才开口:“除了陈太妃,都送去皇觉寺吧,让她们为蜀国祈福,只是也不要薄待了她们。” 姚皇后点头,到底都是些苦命的女人,先帝在时,即便是不受宠,日子也算过得去,如今先帝已逝,这些太妃便如昨日黄花,一个个的都枯萎了下去:“母后放心,到底是伺候先帝的老人,也曾为先帝诞育子嗣,儿臣会派人多关照着。” 魏太后很满意:“你办事一向妥帖,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陪我出去走走吧。” 姚皇后扶着魏太后起身,此时才发现,等到太妃们出了宫,除了陈太妃,太后怕是再也没有,年龄相仿的熟人了。 即便她们曾经有过算计,争斗,一切也会随风而逝,这或许就是后宫女子的悲哀吧。 第15章 公主和亲 秋闱的学子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尧帝元年的秋闱正式结束。 令人称奇的不是来自荥阳郑氏的郑松年,或是博陵崔氏的崔允高中一甲,分别名列榜眼和探花。 而是从前只是商贾之家。而今承恩公府里大公子。姚子忍竟能高中状元。 李尧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前三甲的殿试试卷全部抄录了一份,贴在午门,以供百姓阅览。 大家这才发现这状元之名,果然名副其实,用词严谨,言之有物,并不似一般举子,辞藻华丽,满纸的歌功颂德。 或许是姚家从前家世低微,更能体会百姓之苦吧。 有姚子忍的珠玉在前,姚子易中了武状元便不那么显眼了,武将晋升虽然容易些,但也要有机会才是,没看姚子易即便是状元,也只是编入京畿卫,做了个普通侍卫长。 姚家虽然一时风光无量,却也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波,区区寒门,各世家也并未放在眼中,陛下要提拔母家人,却也不会做的太过。 等到姚子忍入了朝堂,自然明白,这水深的不是谁都能来搅一搅的。 秋闱结束,紧跟着就是打马游街,然后便是琼林宴。 令众人可惜的是,前三甲都已经成家,想要榜下招婿的人只能另觅良缘了。 晚上开宴之前,李尧便先召见了衍圣公后人孔家当家人的嫡子,孔令宣。 孔令宣不过刚刚及冠,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服饰,眉眼温润,端的是一位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衍圣公是世袭的,孔令宣作为下一代的继承人,此刻却并没有官职在身,此刻只能自称草民。 孔令宣:“草民孔令宣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尧帝笑着说免礼,随后又赐了坐,他没想到竟会是嫡长子来京都,原本以为不过来的是旁枝,看来孔家也要出山了。 到底是衍圣公的后人,审时度势确是旁人所不及的。 随后两人一问一答,尧帝更加满意了,不愧是衍圣公后代,眼神清明,一心为国,说出的话如沐春风,却让人眼前一亮。 快到了开宴的时候,随喜进来提醒,尧帝才恋恋不舍的住了嘴,随后亲自起草诏书。 封孔令宣为天子侍诏,御前行走,专管起草诏书的活,至于背后会做些什么,别人就不晓得。 孔令宣接过诏书,不卑不亢,并无激动之色,显然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极大的自信。 随后尧帝带着孔令宣出席了琼林宴,一时引起轩然大波,这可是圣人之后啊,谁不想套套交情,若能得到几分指点,怕是一辈子都够用了。 这或许就是名人效应吧,孔令宣确实有这个资本,无论官职大小,问题略有些刁钻或刻薄的,都能游刃有余的回答,还会让人心悦诚服。 尧帝也顺带召见了郑松年和崔允,此时才明白,江修文古怪的笑意是为哪般。 实在是这两个人,一个说陛下天子威仪,喜怒应该不形于色,一个说陛下是天子,仪表整齐,陛下的珠冕似乎歪了,于理不合…… 尧帝暗暗苦笑,这是给自己请了两位夫子回来,一个管表情,一个管礼仪,看来御史一职很适合二人。 赶明个把二人一个扔到御史台去,一个扔到礼部去,换个人说教去,别老来盯着他。 随后悄悄正了正珠冕,做出一副高深莫测高深的表情…… 十月初六刚刚出了孝期,还没来的及有新动作,魏国使臣便进京朝拜,言及两国一向交好,特来恭贺新帝登基,实则是来探听虚实。 尧帝设宴款待来使,文武百官陪同,皇后公主也一同出席,尧帝打算为两位皇妹挑个夫婿。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魏国盯上了,原来是魏国的三皇子也混在来使,没想到一下子对晗阳公主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当众求娶。 尧帝面色有些薄怒,虽然与两位未出嫁的公主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不过姚皇后偶尔提及,对两位公主的脾性也有些了解,虽然朝堂不稳,却也不会让女子和亲来稳定超纲,只是三皇子当众求娶,一时确实有些为难,只说明日必会给个答复。 尧帝是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两位公主也算是在他的庇护之中,自然不会同意。 第二日早朝,朝臣吵翻了天,有说公主生来便享受尊荣,理应为皇家出一份力,有说公主千金之躯不应该远嫁,蜀国也算的上大国,怎能用女子来维系和平,若是魏国不满,尽管来战就是。 当然后者肯定是武将说的,大都是为了自己牟福利罢了,现在朝堂还算安稳,骠骑大将军根本就不给其他人晋升的机会,一个人把持着居庸关,他们都快憋的长犄角了。 尧帝被吵的头疼,挥挥手退了朝,决定容后再议,然后就去找姚皇后了。 姚皇后轻轻按着尧帝的额头:“康平既然为了和亲之事烦忧,何不问问皇妹的意见?” 尧帝若有所思:“蒻蒻的意思是?” 姚皇后笑着点头:“我已经请了皇妹过来,这会也快到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随安便进来通禀,两位公主来了。 李晗拉着李昕一同请安,尧帝温和开口:“皇妹坐吧,不必多礼。” 李昕径直坐下,李晗却直直跪下:“皇兄容禀,皇妹自愿和亲魏国,请皇兄成全。” 尧帝坐直了身子:“皇妹先起来,孤现在虽然初掌朝堂,却也不会让皇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去往他国,皇妹宽心。” 李晗并未起身:“皇兄,皇妹并非是勉强,这是最好的结果,皇妹虽然身子羸弱,却并非寻常闺阁女子,男子能做的事,皇妹亦可做。” 随后顿了顿:“多谢皇兄关怀,皇兄初掌朝堂,四方皆不稳定,皇妹远嫁他国,未来未必不能成为皇兄的一份助力,请皇兄成全。”深深叩首。 尧帝没想到,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皇妹却有如此雄心壮志,亲自扶起李晗:“皇妹有此心,乃蜀国之幸,孤必会为皇妹风光大办,皇妹放心,孤会为皇妹打点好一切。” 李晗点头,她需要一个机会,证明男子为官,女子亦可,男子为将,女子亦可,男子为王,那么女子也不是不行。 姚皇后拉起李晗,又拉起李昕:“两位妹妹放心,晗妹妹远嫁,昕妹妹必会留在京都,也不会让太妃饱受太多离别之苦。” 李晗行了一礼:“皇嫂待我们的心,我们都知道,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昕儿能时常陪在母妃身边,已经足够了。” 尧帝暗暗点头,晗阳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看来他要多准备些人手了。 尧帝面色和煦,笑着开口:“皇妹放心,孤会给你一些人手,若是受了委屈,尽管给孤来信,孤是蜀国的帝王,却也是你的皇兄,无论发生什么事,皇兄都为你撑腰。” 帝王的承诺,重于千金,李晗点头,两人相互对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慢慢滋生。 尧帝元年十月十八,尧帝诏谕:封晗阳公主李晗为安国公主,和亲魏国,十月三十天子亲自送嫁。 封昕阳公主李昕为晋国公主,指婚衍圣公嫡长子,御前行走孔令宣,明年八月出嫁。 昕阳指婚孔令宣,就是明晃晃的拉拢,至于驸马不能做官,凡事都有特例嘛,谁敢参奏圣人之后不能入朝为官,怕是会引起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 也是孔令宣会做人,不过数日,所行所言俨然成了人人竞相模仿的楷模。 第16章 心思玲珑 自从下了和亲圣旨,整个宫里都要忙翻了,宫人来去匆匆,各种奇珍异宝送到李晗的宫里。 虽然时间比较急,但是尧帝却没有半分亏待,各种珍宝都是实打实的,陪嫁的宫人侍卫,都亲自过目,显然是对安国长公主尤为重视。 出嫁前夕,陈太妃带着两个女儿来给魏太后请安,姚皇后与长公主正好在,正在看着嫁妆单子,商量着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看见陈太妃面色虽带着一丝离别之愁,却并无不满,显然也是个拎得清的。也是,能在后宫平安生下两个女儿又养大,能平安出嫁的,哪里是什么心思简单之人。 陈太妃几人请了安,相互落座,魏太后笑着开口:“晗儿怎么不好好休息,明日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断了精神才是。” 李晗自打接了和亲诏书,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再不见从前皇室贵女娇贵的模样,反而洒脱从容的许多,眉目坚毅,仿佛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李晗语气亲昵:“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明日便要出嫁了,日后怕是不能在母后面前承欢膝下了,今日想着好生陪着母后,母后莫要再撵儿臣了。” 做足了小女儿撒娇的模样,魏太后更是开心,拉着李晗坐在跟前:“母后原想着你们姐妹三人都嫁在京都,以后相互走动也方便些,哪里想到我们晗儿如此出色,一个不留神就被那三皇子盯上了。” 说道最后,语气有些伤感,陈太妃一向老实恭顺,两个公主教的也好,这么多年相互处着,倒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众人听了都打趣李晗,李晗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说:“都是母后教导有方,不过纵使儿臣不在,还有皇姐和皇妹陪着母后,母后莫要为了儿臣过多伤怀。” 姐妹三人相视一笑,无论是否有过不愉快,此刻在家国大义面前,都微不足道。 姚皇后拿过嫁妆单子,递给李晗:“妹妹看看,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和皇嫂说,皇嫂都给你置办了。” 李晗接过,并没有打开,她相信在这方面,皇兄与皇嫂都不会做什么手脚,哪里会小家子气的去一一查看,声音爽利,落落大方的开口:“皇嫂和皇兄做的一切,皇妹都铭记于心,如此已经尽够了,皇嫂不必再费心。” 何况皇兄给的人手才是最有用的,这些黄白之物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姚皇后点头,又看向李昕:“昕妹妹以后出嫁也照此办理,我蜀国的公主便该是金尊玉贵的,再多的嫁妆,皇嫂也出的起。” 这也是给李晗吃了颗定心丸,李晗心思玲珑,手段不俗,假以时日,必能有所为,她这也算是种善因了。 李昕有些羞涩,躲到陈太妃怀里不出来。 长公主有些吃醋的说:“皇后对两位妹妹如此大方,如此反倒是我这个姐姐最是吃亏了。” 有些促狭的话,引得众人大笑。她是太后亲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此插科打诨,不过是活络些气氛罢了。也避免了离别的愁绪。 魏太后笑着开口:“你是姐姐,不许和妹妹们争东西,应该给你妹妹多添些嫁妆才是。” 长公主面露笑意:“母后放心,女儿早就备好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看看天色,魏太后开口:“晗儿今晚好好陪陪你的母妃,早些回去用膳吧。” 过了今日,怕是再没有机会见到了。 这世间,母亲和自己的孩子分离,从来都是最痛苦之事,纵然不是生离死别,可是一去万里,终究再难相见。 陈太妃自请安之后便没有开口,此刻听见魏太后的话,眼眶湿润,难掩激动之色,赶紧跪下行礼:“妾多谢太后,妾……”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魏太后打断了:“我知道你一向守规矩,早些回去好好陪陪晗儿,明日陪在哀家身边一起送晗儿出嫁,快些起身吧。” 太后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给她一个体面又如何,看在两个公主的份上,她也该当得。 陈太妃没想到,她竟还能亲眼看见女儿出嫁,虽然不合规矩,她却不想拒绝。 连声道谢,满眼的感激之色,李晗与李昕两人扶起陈太妃,李晗轻声说着:“母妃,我们回去吧,母后也乏了。” 陈太妃连连点头,几人起身行礼告辞。 长公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太妃纵使不舍,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若是碰上个拎不清的,此时趁机讨要些好处也不是不行,毕竟在外人看来,安国公主可是为国和亲,大义之举。 姚皇后也接话:“晗妹妹胸有丘壑,回去分说一番,太妃离别的愁意,必会减去许多。” 魏太后微微点头,陈太妃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福蕊进来传话:“太后,可要传膳?” 姚皇后忙开口:“母后,儿臣今日就不留膳了,陛下先前传话,晚膳时有事要与儿臣商议,皇姐陪母后用膳吧。” 长公主笑着打趣:“如此,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 魏太后含笑开口:“皇后有事,便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姚皇后行礼告退,带着一众奴才离开了福宁殿 长公主开口:“陛下与皇后的感情倒是好,每日晚膳都要一起用。” 魏太后面色淡淡:“她与陛下是共患难的夫妻,感情自是不同寻常,不过这新人马上就要入宫了,再是感情深厚,难免不会花了眼。” 话到最后,有些意味深长。 长公主面有所思:“母后的意思是?” 魏太后眸光深邃:“你是公主,有母后在,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不必多管。”这皇家最是容不得深情之人。 长公主笑着应下:“母后,有您在,女儿自是不愁的我陪你用膳吧。” 扶着太后去了膳厅,宫人鱼贯而入,伺候两人用膳不提。 姚皇后坐着凤辇,路过御花园,挥手示意,凤辇慢慢停下停下。 已然到了初冬,百花凋零,已然没什么看头了。 姚皇后突然开口:“之前忙着宫里的事,竟不曾好好看看这御花园,如今却是没什么意思了。” 魏紫思附着开口:“主子若是想看,吩咐花房送来些便是。” 姚皇后摇摇头:“花房的花,需要精心养护,比不得长在外面恣意,还是算了吧。” 抬头看着夕阳,突然想起一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再好的花,也只开一季,比不得即将进宫的各色娇贵的花朵。 嘴里喃喃念着,魏紫仔细听着:“主子说什么?” 姚皇后失笑:“没什么,只是这宫里即将迎来各种各样的花儿,她们就如御花园里的花,或许能长开不败,或许只开一季,便早早凋零,罢了回去吧。” 第17章 天子送嫁 姚皇后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尧帝正拿着本书,仔细观看,宫人侍立在旁,整个椒房殿寂静无声。 姚皇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即便四周亮如白昼,却也压不下尧帝的半丝风华,整个人只是随意坐在那,却是风华绝代。 即便这个词不太适合男子,姚皇后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词才能配得上,反观她自己,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许是姚皇后的眼神太过专注,尧帝终于抬起了头,起身拉住姚皇后的手:“怎么不进来?饿不饿,我叫她们传膳。” 姚皇后笑着回应,宫人陆续上膳,菜并不多,只是六菜一汤,两人在别院简朴惯了,入了皇宫也没有过多奢靡。 一顿晚膳用的还算尽兴,饭后尧帝拉着姚皇后的手在椒房殿慢慢散步。 尧帝随意的说着:“这些日子忙着和亲的事,辛苦你了,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姚皇后淡淡一笑:“陛下放心,妾都打点妥当了,只等明日送公主出嫁。” 尧帝听见这声陛下,总觉得心里酸涩不已,在正式场合原也叫过,那时听着觉得没什么。 如今只有他们两人,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尧帝压下心里的怪异之感,神色认真,注视着对方:“蒻蒻是要与我生分了不成?” 姚皇后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在人前,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妾亦是天下人的皇后,理应如此。” 看着尧帝脸上受伤的表情,到底是软了心肠,她的康平最是渴望温暖,不能让他做个孤家寡人,姚皇后再次开口:“不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康平只是我的康平。” 尧帝顿时被哄的眉开眼笑,声音缱绻:“是,我只是你的康平,谁都抢不走。” 姚皇后眼神微动:“不过,陛下也是整个后宫的陛下,新人即将入宫,妾理应恪守妾的职责,陛下也有陛下的使命。” 尧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看着姚皇后精致的眉眼,好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不早了,咱们回去安置吧。” 他们两个人谁都清楚,尧帝现在已经是陛下了,再也不是别院不受宠的九皇子了,既然坐上这把龙椅,便不能被别人拉下去,否则他的下场会比之前更加凄惨。 姚皇后也不是从前的姚蒻,既然坐上凤位,有些该做的事情避免不了,何况她也有要守护的人。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殿内,随后各自洗漱,宫人看着气氛不对,也不敢开口。 直到两人躺在床榻上,姚蒻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搂着姚蒻的肩膀:“蒻蒻,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姚皇后声音轻柔:“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康平,我一直在你身边。” 两个人随后相拥而眠,只不过心里都是百转千回,无人诉说…… 竖日,两人早早起来,各自梳洗,这样大的场合,光是繁复的头饰就要折腾不少时间,何况还有复杂的宫装。 尧帝的衣服倒是简单些,用过早膳,便先去了宣室殿。 魏紫提醒着时辰,姚皇后在一众宫人的服侍下,去了福宁殿,至于安国公主,会在太和殿门口正式受封,与魏国三皇子行礼跪拜,然后就要出宫了。 姚皇后和陈太妃一左一右的扶着魏太后,到了太和殿时,百官已经各自站好,尧帝高坐龙椅。 随着太后到场,婚仪正式开始,魏太后与尧帝坐在上首,姚蒻与陈太妃分坐下首。 孔令宣拿着诏书宣读:晗阳公主乃孤之亲妹,今日受封安国公主,和亲魏国,望贵国珍重待之,若皇妹有任何不测,孤必踏平魏国,讨回公道。 洋洋洒洒的一大堆,总结起来便是上面的意思。 魏国三皇子牵着李晗的手,两人一路缓缓向上而来,到了殿前,宫人放好蒲团,三皇子陪着李晗一同跪下。 他原是别国皇子,本不该行此大礼,如今这般,无论做戏还是真心,终究是给足了面子。 两人跟着礼仪官的提示,郑重的走完了所有流程。 李晗笑着开口,不见一丝勉强,长长的珠帘遮住了她的神情,薄唇轻启:“臣妹安国,奉命出嫁魏国,今日离宫,望母后玉体康泰,皇兄福泽万年。” 魏太后擦了擦眼角:“我儿今日出嫁,望你保重身体,克谨己身。” 李晗跪下行礼叩首。 尧帝接着开口:“若是受了委屈便来信与孤说,蜀国永远是你的家。” 李晗再次行礼,三皇子连忙扶起李晗,厚着脸皮:“母后与皇兄放心,我必待公主如珠如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魏国使臣……没眼看,没眼看呐。 尧帝笑着点头:“时辰不早了,启程吧,孤亲自送皇妹出嫁。” 随后众人开始跟着龙辇行走,尧帝决定送出京都十里,以示对公主的看重。 龙撵在前,和亲的队伍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城外而去,围观的百姓都跪下行礼,喊着陛下万安,连绵不绝的声音响彻整个京都。 陛下对公主都如此看重,如此重视手足之情,日前的留言可见做不得真。 秋闱之后隐隐有传言,说是这位新上任的帝王,容不得之前几位皇子留下的子嗣,动了手脚,使得几位皇孙染了疫病,不治而亡。 其实百姓们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以讹传讹,如今看了这样的盛况,哪里还能想的起之前的事,可能也是他们听错了吧。 众位世家已经有了预感,这位陛下怕是不简单啊。聪明的选择明哲保身,至于一些已经没落的,也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李尧对于今日百姓的言行很是满意。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古人诚我不欺。 出了城门十里,龙撵缓缓停下,尧帝下了撵车,当然李晗和三皇子也一样。 尧帝神色郑重的开口:“皇妹,孤就送到这里,皇妹好生珍重。” 李晗微微福了福身:“皇兄也保重,臣妹这就启程了。” 尧帝微微点头:“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和亲的队伍缓缓向着魏国前进,这位胸有丘壑的女子,想来定能大放异彩,实现自己的梦想。 尧帝看着队伍远去,心中思绪万千,今日之事,一石二鸟,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轻轻地勾了起嘴角。 随后不经意间看见郑松年与崔允二人,连忙收起笑意,淡淡吩咐:“回宫吧。” 祁云婼坐下长街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离去,陛下神色郑重,天子威仪尽显,似乎比宫宴时气势更加不同了,直到队伍远去,祁云婼才慢慢回神,自宫宴之后,魏太后三五不时的总会召她进宫,倒是并未再见过陛下。 只是每次进宫魏太后都会多加赏赐,里面会夹杂着一些不合规矩的,女儿家的常常把玩的一些小玩意,偶尔还会一两封信件,里面不过寥寥数语,却寄托着一位男子对一位女子,深深思恋的情意。 祁云婼不过十六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日养在深闺里,偶尔偷看一些男女风月的话本子,心中更是多了些许向往。 她又一向骄傲,不肯屈居于人下,堂堂天子的如此示好,况且陛下又是那般的丰神俊朗的人物,一颗芳心不知不觉便遗落在尧帝的身上,此刻,她倒是盼着能早日进宫,与他相见,日日相守…… 第18章 落荒而逃 送走了公主,宫里的喜气也散了不少,又过了几日,朝臣上奏陛下应该选秀,充盈后宫,陛下尚无子嗣,选秀乃是头等大事。 这日魏太后请了尧帝去福宁殿,商议选秀之事。 两人相对而坐,魏太后抿了口茶水:“陛下已经出孝,这后宫之事也该有个章程才是,哀家听说,前朝已经有人上奏了?” 魏太后在宫中呆了快三十年,早已耳聪目明,说是听说,其实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尧帝面色淡淡:“确有此事,明日儿臣便命礼部擢选适龄的女子,直接把名册报上来便是。” 魏太后看着尧帝面色冷淡,显然是毫不在意,随即叹了口气。 缓缓开口:“哀家知道你与皇后夫妻情深,有的时候太过于看重,反而适得其反,你可明白?” 尧帝眼神微动:“母后说的事,儿臣知受教了。” 魏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开口:“这祁氏,哀家时常宣召,陛下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哀家也是知道的,如今选秀先不急,倒是祁贵妃也该入宫了。” 魏太后的话意味深长,仿佛里面含着无数的曲折。 尧帝仿佛想起了什么,转换了神色,脸上挂着浅浅笑意,那个虽然骄傲却又纯真的女子确实令人心动:“母后说的是,祁氏身份尊贵,贵妃之位是当得的,儿臣对祁贵妃自是看重的,明日儿臣便下诏,十一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便那日迎贵妃入宫吧。”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一年的时间,可有什么成效,有些事情总要亲眼看着才算放心。 看着尧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满意之情,魏太后心中甚尉,随即开口:“贵妃位份尊贵,甘泉宫就很不错,只是略简朴了些。” 尧帝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开口:“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好好修缮一番了。” 魏太后点点头:“后宫之事,向来都归皇后执掌,陛下可要告诉皇后一声,你忙着朝堂的事,皇后理当为你分忧才是。” 尧帝眸色暗了暗:“母后说的事,稍后儿臣便去椒房殿,皇后年纪尚轻,还需母后多多指点。” 说着,还起身微微行了一礼。 魏太后叹息:“哀家知道了,哀家乏了,你也去忙吧。” 尧帝点头,随后离去。 魏太后的叹息声更加明显,福蕊不解:“主子,何故叹气?” 魏太后没说话,自古以来,帝王哪里有长情的,陛下如此作态,不知是福是祸啊。 尧帝一路出来,随喜紧跟着:“陛下,咱们去哪?”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郁气都吐出来,半晌才开口:“去椒房殿……” 姚皇后正站在窗前,天气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就阴沉下来,此时北风作响,隐隐竟有雪花飘落下来。 尧帝拿着披风轻轻地给姚蒻披上:“怎么不多穿些,眼看着要下雪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姚皇后缓缓回头:“陛下怎么过来了,可是冷着了,快去喝盏姜茶,暖暖身子。” 拉着尧帝的手离开窗边,一连串的吩咐,宫人立刻行动起来。 直到手里端上姜茶,姚皇后才坐下来:“陛下是从福宁殿过来,可是有母后事吩咐?” 尧帝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顿了顿,到底是把贵妃进宫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眼神闪烁,有些心虚。 姚皇后的手微微顿了顿,只一瞬间便回过神来,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随即笑道,并无一丝勉强:“妾知道了,陛下放心,妾都会安排好的。” 看着这样的笑容,尧帝竟有些想要落荒而逃,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丢下一句还有事,便逃也似得离开了椒房殿。 姚皇后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失笑,这是心虚了,其实何必如此呢,她们一早便说好了不是吗? 随后眼神暗了暗,总会有这一天的,总会有人先走出这一步,她从不怀疑他的感情,或许有些时候女子比男子更能放的下,所以这后宫向来都是女子的天下。 二乔裹着风雪进来,一股冷气侵入姚皇后的思绪。 二乔有些兴奋:“主子,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主子要不要出去看看?” 魏紫忙打断:“外面风雪这样大,主子出去若是得了风寒怎么办,呸呸呸,是奴婢失言了。” 姚皇后笑着开口:“无妨,穿的厚一些,待一会不打紧,你们也多穿些,叫上赵粉和洛阳,一起出去看看。” 二乔顿时高兴了起来:“赵粉姐姐整天扒拉那些算盘珠子,洛阳姐姐整天守着小厨房,应该都闷坏了,我去叫她们。” 也不顾着多加件衣服,开心的跑了出去。 魏紫有些无奈:“主子不该这样纵着她的。” 姚皇后摆手:“无妨,你也去换件厚点的衣裳,把我给你们的披风都披上,给姑姑拿一件,还有随安也别忘了。” 魏紫只好听话的去拿衣服了,主子有命,不敢不从。 南叶拿着厚厚的披风走过来,给姚皇后换上短靴,防止浸湿鞋袜。 姚皇后看着南叶:“这些事让宫人来做就是了,姑姑何必亲自来。” 南叶微笑回应:“奴婢身子还算康健,还能伺候主子呢,主子莫不是嫌弃了不成。” 南叶姑姑其实也才三十出头,正值盛年,只不过是资历老,才当得起一声姑姑。 两人笑着穿好衣裳,裹着厚厚的披风,才向门外走去,不过一会的功夫,雪已经到了脚踝,真是一场瑞雪啊。 二乔几人裹着披风,连同底下的小宫女都在廊下观看,随安摸着厚厚的披风,心里暖暖的。 他是内监,做不得近身伺候的活,可主子却从未忘记过他,吃的喝的穿的都有他一份,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从今以后他只有一个主子,就算他亲哥哥随喜都要往后站,以后别想从这打听主子的心情。 不知是谁先团了一个雪球,打在二乔身上,二乔最爱玩闹,瞬间跑到雪地里,不分敌友,开始了混战。 整个椒房殿上空响起了各种追逐打闹的声音,顿时便欢乐起来。 姚皇后知道二乔是为了哄她开心,也有着她们胡闹,这样欢快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 看着姚皇后有些出神,南叶连忙开口:“主子要不要下去,让她们站在那里,给您当靶子。” 姚皇后有些惊奇:“姑姑什么时候也起了玩闹之心?” 南叶不由得有些脸热,这还真不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姚皇后没再继续调侃,转而吩咐随安:“随安,你去,传达姑姑的话,给她们每人一个雪球。” 随安笑呵呵的应着,他也早想下去玩一玩了。 姚皇后看着漫天大雪,突然想起她和李尧似乎从未一起赏雪,在别院哪里有机会去赏雪,两个人相互取暖才能勉强保持不被冻僵。 她们在别院一直在隐忍,如今到了这巍峨的皇宫,同样也要隐忍,纵使手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到底意难平……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二人心境却都不同于从前了。 不由自主的走到雪地,南叶并未跟着,不一会便落了满头的雪花,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姚皇后心中蓦得想起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随即摇摇头,怎么想起这句话,不吉利。 南叶撑着伞走下来:“主子快些进屋吧,喝盏热热的姜茶,出出汗,明日便不会得风寒。” 姚皇后点头,凡事都要有个度,今天放肆一回,已然够了。 随后吩咐南叶,命小厨房多多熬些姜汤,每个人都分两碗下去,南叶笑着应了。 此时,椒房殿门口,尧帝站在阴影处,雪花落在玄色的狐裘大氅上,油纸伞被放在了一边,头上的落雪比姚皇后的还要厚一些。 陛下站在这好半晌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唉,奴才也难做啊,伺候陛下许久了,自然知道:陛下是个执拗的性子,若是再不走,他就要喊“陛下驾到了。” 随喜试探着开口:“陛下,您要进去吗?” 尧帝沉默半晌,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的摇摇头:“不了,回宣室殿吧。” 他是男子,要为心爱的女子遮风挡雨,让她无忧,为什么这般惺惺作态,扭扭捏捏,罢了,最后一次了。 第19章 蓝田玉暖 那一夜的雪,终究让人生出来了许多遗憾,尧帝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心里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座宫墙内始终藏着数不尽的秘密,秘密终究会随着他的主人,藏在那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第二日,姚皇后幸亏被南叶逼着喝了几盏浓浓的姜茶,才没感染风寒。倒是有几个小宫女感染风寒被移了出去,椒房殿的宫人倒是都安份了许多,留下的都是南叶和随安细细筛查过得,至于生病的那几个,或许是意外呢。 用过早膳,便传了内府司总管陈许,陈许听到传召,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到了椒房殿,随安正在门外候着,连忙打招呼:“陈总管怎么来的这样急,快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陈许语气亲近:“安总管,这不是皇后主子有命,我才急着赶过来,茶水就不喝了,烦请安总管通禀一声。” 两人相互寒暄,各自表了态度,相处融洽。 随安因为和随喜名字相近,宫人们便一个称喜总管,一个安总管,别看名字随意,权利可是实打实的。 随安脸上挂着笑意:“陈总管随我一起进去吧,主子正等着呢。” 陈许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来晚了,看来等会要仔细了。 姚皇后正坐着看账册,随安领着陈许进来:“主子,陈总管来了。” 陈许立刻跪下请安:“奴才请皇后安,皇后金安,奴才来迟,请皇后主子责罚。” 姚皇后放下账册,语气温和:“起来吧,原是本宫突然传召,总管并未来迟,赐座吧。” 陈许赶紧行礼谢恩,这才站起来坐下:“不知皇后主子传召奴才,可是有事吩咐奴才?” 姚皇后打量着陈许的神情,淡淡开口:“陛下命内府司修缮甘泉宫,一切按照贵妃仪制,命本宫主理。” 陈许:“是,奴才必为皇后主子马首是瞻,您可有何吩咐?” 姚皇后当做没看见陈许的小心思:“一切按照宫规办理便是,本月十六贵妃就要入宫,总管可有把握修缮好?” 陈许眼睛转了转:“主子有命,内府司不敢懈怠,必能修缮完成。” 姚皇后眼波流转,语气有些严肃,话音一转:“贵妃位份尊贵,陛下怜惜,即便略略有些逾矩,也不打紧,你可明白?” 陈许了然,就是往华贵奢靡了修,越奢靡越好,这个他懂。 陈许点头:“奴才明白,请主子放心。” 姚皇后端着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贵妃的一应宫人,许总管也要用心挑挑,莫要惹得贵妃不喜。” 陈许暗暗苦笑,这个差事不简单,随即缓缓心绪:“主子放心,奴才必给贵妃挑些伶俐的伺候着。” 语气微微发涩,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哟。 随后姚皇后又吩咐了几句,陈许一一应下,才起身离开椒房殿。 南叶看着陈许离开的背影,笑着开口:“奴婢看,这位陈总管怕是想差了,奴婢听说贵妃性子霸道,向来不喜欢太过伶俐的。” 姚皇后眼神划过一丝暗芒:“本宫也只是依照宫规办事,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就不关本宫的事了。” 南叶点头:“主子只需吩咐下去,底下的人便会把事情办妥,至于他们自己存了什么心事,自然与咱们没什么关系。” 南叶犹疑着开口:“只是陛下那边,会不会?” 姚皇后语气淡漠:“陈许是个聪明人,不过区区小事,自有底下的宫人去办,出了事,顶多算是督导不力罢了。” 这人呐,太聪明不好,太愚笨也不好,像陈许这样,有眼色,有脑子清醒的,刚好…… 甘泉宫位于东六宫的首位,离宣室殿和椒房殿都很近,是个极好的宫殿。 内府司的人忙了小半月,终于修缮完成了,陈许进来回禀,姚皇后便带着南叶姑姑魏紫和二乔一起去了甘泉宫。 刚刚踏进甘泉宫的宫门,里面的掌事内监金德明便小跑到跟前。 金德明:“奴才甘泉宫掌事金德明请皇后安,皇后金安。” 姚皇后淡淡开口,可是收拾妥当了,本宫进去看看。 推开殿门,只见殿中保定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竟是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细腻玲珑,花蕊亦依稀可见。 若是赤足踏在上面,必会处之生温,原来竟是蓝田暖玉制成。 姚皇后眸光淡淡,并没有说什么,接着转到内室。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便绣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银山雾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丝冰章蕈,叠着玉带叠罗裘…… 饶是见惯了宫中富贵的南叶姑姑,此时也满目惊叹,其他人更不必说了,只不过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姚皇后不发一言出了内室,陈许思附着开口:“皇后主子觉得可有哪里不妥,奴才再去修整。” 姚皇后似笑非笑的开口:“陈总管一向办事得力,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本宫觉得很好,只是……” 陈许额头不由得冒出一丝冷汗,也不敢擦,他也觉得这规制也超出太多了,只是陛下有吩咐,他也不敢不听啊。 这不,皇后估计要找茬了,唉,难做啊,两边都是主子,今天怎么没带两个副总管,好歹分担下啊。 看着陈许额头的汗一滴滴落下,姚皇后终于开了口:“只是太后的亲侄女也是要入宫的,不知陈总管这奇珍异宝可还有一份。” 陈许闻言,更是冷汗直流,即是珍宝,自是独一无二的,哪里再去找一份相同的来。 皇后这是挖了个坑给他跳,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此时陈许才发觉皇后并不似外面传言的软弱,反而内有乾坤。 想到此处,陈许反而安了心,皇后既然敲打他,自是说明他有用处,眼神坚定,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陈许:“奴才无能,请主子指点一二。” 姚皇后轻笑:“陈总管客气,本宫没有什么好指点的,不过做奴才的终究只能有一个主子,你说是不是?” 陈许连忙开口:“奴才以后必为皇后马首是瞻,多谢主子。” 姚皇后没有说什么,离开了甘泉宫,并非无缘无故发作了一场,她母家势弱,本人若不强势些,怕是要被人踩到泥里去了。 当着甘泉宫的奴才发作一番,也是告诉她们,奴才便是奴才,无论权利大小,都要守本分,这后宫里的主子除了太后只有她。 虽然传言她体弱,处事也松散了些,但到底是陛下的妻子,蜀国的皇后,自然该有一国之母的气势。 随后想起昨天宣室殿送来的秀女名单,看来还得去福宁殿一趟,随后吩咐魏紫去取名单,她一边随意朝着福宁殿走着,一边等着魏紫。 第20章 位份初定 姚皇后带着一行人到了福宁殿,魏太后正在闭目养神。 福蕊轻轻地伏在太后耳边:“主子,皇后来了。” 魏太后微微点头,随即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制止了姚蒻的行礼:“不必多礼,坐吧。” 姚皇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儿臣打扰母后休息了?” 魏太后不在意:“无妨,皇后过来可是有事?” 姚皇后递上名单:“甘泉宫已经修缮完成,儿臣刚去看了看,各处都很妥帖,这是礼部呈上来秀女名册,还请母后拿个主意。” 魏太后一边接过,一边开口:“后宫之事,你自己做主便好,罢了,到底是新人初次入宫,哀家帮你掌掌眼吧。” 太后细细翻看,至少有四五十位秀女,太后翻到最后,是姚蒻挑选出来的,足足有二十位,太后眉心蹙了蹙。 淡淡开口:“陛下初次选秀,哀家知道你是想多选些人丰盈后宫,只不过陛下正值盛年,这人太多了,终归于陛下名声不好,后面这几个就去了吧。” 姚皇后面带感激的点头,太后果真是人老成精,敲打的话说的都这么体面,笑着开口:“多谢母后指点,儿臣记下了。” 魏太后指着第一个名字,不解的开口:“雨岑怎么也在上面,哀家不是说了,左相府里不必进人吗?” 姚皇后有些为难,这话该怎么说呢。 魏太后有些不悦:“皇后有话直说便是。” 姚皇后有些为难的开口:“昨儿陛下和我说,舅舅日前进宫,说母后进宫多年,没有家人陪伴,难免思念,所以送魏妹妹进宫,侍奉母后。” 无论太后是否知情,左相府打得算盘也太明显了,这是出了一个太后还不满足,还想出个皇后。 魏太后神色愠怒,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贪心不足。” 福蕊连忙给太后顺气,姚蒻也赶紧相劝。 姚皇后忙上前递了杯茶水:“母后切莫气坏了身子,舅舅也是关心母后。” 魏太后简直是怒极反笑:“雨岑是他的老来女,竟也舍得,哀家真是小看了他,罢了。”长叹一声,名字都报上来了,若是不进宫,怕是也没有好名声了。 转身又安慰姚皇后:“皇后放心,雨岑进宫,哀家不会让皇后为难。” 姚皇后并不在意:“母后不必如此,以后儿臣与魏妹妹一起侍奉母后,母后只管享福便是。” 魏太后看着姚皇后的态度,顿时心里有数了,虽然与皇后相处了一年有余,有时候就连她这个在后宫经营多年的太后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如今有了这句话,到底是放心了些,不是对自家侄女冷血,只是到底还要为亲生女儿考虑才是:“好好好,哀家就等着了。” 姚皇后的话不知真假,总归是给足了面子,魏太后也乐得多加指点。 指着名册一一分析:“这安国公府,定国公府和靖安侯府都是随太祖打天下的,后来靖安侯府做错了事,从公府变成侯府。” 指着名册上的三人:“安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一向本分,给个高位未尝不可,也不能太高,陛下还要加恩。” 手指指了指靖安侯府:“至于宁氏,给个容华就可以了。” 姚皇后点头,顺便拍拍马屁:“还是母后厉害,儿臣对这些事还不甚清楚呢,母后张口就来,儿臣佩服。” 魏太后被姚皇后略带谄媚的表情逗得直笑:“你啊,就会哄哀家开心。” 接着看向下面的,看到京畿卫统领之女任氏,太后眉头皱了皱。 姚皇后看着魏太后不说话:“母后,这任氏可是有什么不妥?” 魏太后语气淡漠:“任氏的父亲,原来只不过是骠骑大将军府里的家奴,受了提拔,慢慢才成了正二品的京畿卫统领。” “依哀家看,任氏父亲官位虽高,到底曾经是祁氏的手下人,做主子的位份尊贵,做奴才的就要谨守本分,给个婕妤的位份吧。” 原本昭仪也是当得的,最次也是个贵嫔,结果现在是个婕妤,不上不下的,任氏知道怕是要呕死了。 魏太后看着郑氏和崔氏的位份,淡淡开口:“陛下要用郑氏与崔氏,到底是官位不高,给个嫔位也算合适,给个恩典,两人住在一起,宫里就不必添人了。” 魏太后一一指点,姚皇后都笑着应下,看来她还有的修炼呢,太后不愧是太后。 说了半晌,魏太后喉咙有些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这样吧,剩下的你看着办。” 姚皇后笑着开口:“经母后一说,儿臣觉得自己确有不足,日后还要多向母后请教才是。” 魏太后神色微动,语重心长地开口:“新人入宫,皇后也该好好调理身子,不拘男女,总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长夜漫漫,也能打发些时间。” 姚皇后知道魏太后的好意,新人入宫,都是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她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再没有孩子,以后怕是更难了。 笑着接受太后的好意:“母后放心,儿臣一直在调理身子,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不曾自怨自艾,魏太后很满意。 魏太后显然是满意的,笑着开口:“好好调理着,等皇嗣出生了,哀家亲自给你带。” 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午就过去了,姚皇后起身告退,回了椒房殿,亲自重新抄录了一份名单,让二乔送到宣室殿。 随喜正守在门口,看着二乔,笑着招呼:“二乔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皇后主子有什么吩咐?” 二乔也笑着寒暄:“喜总管,主子命我把秀女名册送过来,您看?” 随喜有些为难,陛下这会子不心情不虞,没看把他都撵出来了嘛,罢了,皇后交代的事,也不能推了不是,笑着开口:“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二乔微微欠身:“多谢喜总管。” 不过几分钟,便传了二乔进去,双手奉上名册,尧帝接过,扫了一眼:“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定在明年二月十六入宫吧。” 二乔点头,准备退下,尧帝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今日十五,椒房殿可有准备孤的膳食。” 意思是我想去椒房殿,你赶紧给个台阶下。 二乔秒懂,笑着福了福身:“奴婢走时,主子还说备了陛下爱吃的白糖糕,就等陛下去呢。” 尧帝顿时满意了,解下腰间的玉佩,扔到二乔身上:“赏你了,同皇后说,孤一会便过去。” 二乔行礼退下,这人长嘴不就是要说话的嘛,陛下这副别扭的样子,嘶,没眼看啊。 哎呀,坏了,主子还什么都没准备呢,不行,得赶紧回去告诉主子一声。 第21章 进宫前夕 二乔跑着回到椒房殿,魏紫有些不解:“这是有什么在后面撵着你吗?跑这么急做什么?” 二乔赶紧喘匀气:“主子呢,我有事禀报。” 魏紫吓了一跳,这是出什么大事了,连忙拉着她进入殿内。 姚皇后正和南叶商量着新人的住处,虽然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也要有个章程才是,见两人急急忙忙的进来,忙问:“怎么了,这么急?” 魏紫推了二乔一把:“奴婢不知,二乔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奴婢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二乔笑着开口:“主子,陛下说一会来用膳,还要吃白糖糕,让奴婢回来说一声。” 魏紫赶紧拧了二乔一下,吓死她了,多大个事啊,今个十五,陛下本来就是来椒房殿的日子。 姚皇后有些失笑:“我知道了,陛下爱吃的都备着呢,下去喝口水吧,看你喘的。” 二乔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主子都准备好了,奴婢倒是白白得了陛下的一块玉佩。”把玉佩双手奉上。 姚皇后打量了一眼:“你自己收着吧,好了,快去喝盏热茶,跑了一头的汗。” 魏紫连忙拉着二乔下去。 南叶摇摇头:“主子也太纵着她了。” 姚皇后淡淡一笑:“无妨,她啊心里门清,这是要当那七月的喜鹊呢。” 南叶笑着没说话,这几个大宫女都是好的,就是拘谨了些,只有二乔能逗主子一笑。 尧帝过了不到两刻钟,就来到了椒房殿,姚皇后还在和南叶商量,看见尧帝进来,也坐着没动,吩咐宫人上膳。 尧帝走过来随意看了一眼,拉起姚皇后的手:“这些事让内府司去做就是了,仔细着你的身子。” 姚皇后点头:“总要出个章程才是,底下人才好办事。”这谁和谁住在一起,学问可大着呢。 尧帝不置可否,仿佛那天的心虚随着漫天大雪彻底埋藏地下,他们以后不只是姚蒻和李尧,而是皇后和陛下,时刻守着规矩,在这座皇宫里度过一生。 吃了晚膳,消了食,尧帝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姚皇后进了内室,他想要个他们的孩子,不拘男女,总要有一个的,最好是个男孩。 姚皇后还没来的及拒绝,便随着尧帝的动作一起共赴巫山云雨。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然不早朝是不可能,尧帝下朝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命礼部依贵妃之礼,迎骠骑大将军之女祁氏云婼进宫。 早前诏书已经宣布,这次是正式迎贵妃入宫,自有礼部依例操办。 第二道诏书便是册封秀女,尧帝二年二月十六一起入宫,也由礼部操办。 可以说给足了贵妃颜面,独一份的恩宠啊。 诏谕:封左相嫡幼女魏氏雨岑为一品淑妃。封安国公嫡女薛氏衡芷为从二品昭仪,封定国公嫡女顾氏知凝为从二品淑仪。 封京畿卫统领之女任氏瑾舒为从三品婕妤,封靖安侯之女宁氏思阙为正四品容华。 封荥阳郑氏之女郑氏惜年为正五品嫔,封博陵崔氏之女崔氏婉瑜为正五品嫔。 封左都御史之女何氏静姝为正五品嫔,封礼部尚书周氏之女周氏晚棠为从五品良媛。 封顺天知府之女陆氏如堇为正六品贵人。封京州知州之女沈氏泠雪为从六品才人。 封国子监祭酒之女罗氏臻臻为正七品美人。封扬州通判之女庄氏红袖为从七品选侍。封苏州典仪之女云氏舒窈为从七品选侍。 一口气封了十四位美人,这下朝堂上也没人再上奏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这些人好好准备了,第一次选秀,都是各家精心培养的嫡女,看来后宫要热闹了…… 右相府里,祁云婼跪在最前方,接过诏书,随后右相便命管家好生送传旨的礼部官员出去,毕竟是贵妃入宫,自然是由礼部来宣诏,而非是低品级的嫔妃,只会由小小内监宣旨。 祁云婼脸上透出了浅浅的胭脂色,整个人的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欣喜。 亲自扶着右相去了书房,她知道外祖父必然有话要交代。 右相看着眼前忙碌的和个小陀螺一样的外孙女,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几年便去了,没想到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甚至比她大母亲去的还要早,生下祁云婼便血崩而亡,只留下祁云婼这个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 祁云婼的父亲又常年出征在外,只得把祁云婼交给右相扶养,看着祁云婼从小小婴孩长成如此出色的模样,又对她孝顺有加,心里老怀安慰。 祁云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心思单纯,又娇气,让他不忍严加管教 ,如今养成了这般的性子,如今便要去那天下最阴暗腌臜的地方,让他怎么能够放心的下。 虽然右相想着能让外孙女坐上那令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凤座,最好生下皇子,他与祁将军必然能保小皇子登上皇位,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家外孙女的性子,怕是不太妥当,罢了,总要给她把路铺平,他与祁将军都不忍祁云婼吃半分苦头。 看着祁云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右相不忍打断她此刻的好心情,长叹一声,委婉的开口:“云婼,明日你便要进宫了,外祖父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祁云婼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右相,撒娇着开口:“外祖父,什么话啊?” “你进宫便是贵妃,虽然位份尊贵,到底不是皇后,外祖父知道你一向不肯屈居于人下,只是如今事态未明,姚皇后与陛下是青梅竹马相伴多年的情分,你切记,在未诞下皇嗣之前,不要与姚皇后起龃龉,陛下如今对外祖父多加倚仗,必然不会冷落你,只是凡事还要多留个心眼,这后宫女子向来没有简单的,如今你与陛下多加培养感情才是紧要的,姚皇后体弱,只要你诞下皇嗣,皇后之位非你莫属,外祖父会让曹氏随你入宫,她对你衷心,又是个心有成算的,你凡事要多听她的话……” 右相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的话,祁云婼眼睛眨也不眨的听着,看见外祖父住了嘴,忙递上一杯茶水。 小脑袋连连点头:“外祖父,我知道了,我会多听奶娘的话,您也要多加保重身体,该吃的补药不要忘记了……”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两人相互关心的方式如出一辙。 随后祖孙两人又一起用了顿午膳,右相便把祁云婼赶回去了午膳了,只留下祁云婼的奶娘曹氏。 曹氏是右相府里的家生子,十八岁便配给了府里的管事,可惜福薄的很,孩子还没出生,她男人便外出办事时出了意外,连尸骨都没寻回来,不久后生下一个男孩还未满月便夭折,,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正好赶上祁云婼母亲血崩而亡,那时曹氏的孩子刚刚夭折,右相千挑万选才选中她照顾祁云婼。 许是有移情的作用,曹氏本来沉浸在丧夫丧子的情绪中,也有了轻生之念,没想到右相不嫌弃她命硬,选了她来伺候姑娘,自此一颗心全落在了祁云婼的身上,说声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右相打量了曹氏半响,声音有些冷凝,淡淡开口:“本相知道你打小就疼云婼,你心里也是有成算的,明日她便要进宫,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护好她,云婼身份尊贵,除了姚皇后,不必惧怕任何人,若是姚皇后欺辱她,你便给本相来信,本相自会为她做主。” 曹氏神色郑重,福了一礼,就差赌咒发誓了:“相爷放心,奴婢这条命便是姑娘的,奴婢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住姑娘周全。” 右相满意的点点头:“至于一些腌臜之事,便不要让云婼知道了,你便宜行事便是,记住,保着云婼平安诞下皇嗣,本相不会亏待你的。” 曹氏点头,随后与右相在书房里呆了一下午,右相交给了她一些宫里的人脉,细细的说了许多事情,了解自家外孙女的性子,怕是会得罪不少人,而这些人的手段便全靠曹氏来对付了,希望曹氏不会让她失望。 曹氏却是没有让她失望,即便是死前都还在念着她心尖子上的姑娘,当然,这是后话了。 看着曹氏离开的背影,右相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云婼进宫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第22章 本宫生平最是吃不得苦 祁云婼乘坐御辇从左相府出发,随行的侍卫浩浩荡荡的左右跟随,前行的礼仪官开道。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这排场可真大啊,陛下对贵妃可真是喜爱啊。 不只特许从午门入内,排场也大的吓人,随行宫人无数,各种仪仗显然早已超出了贵妃的规格。 祁云婼坐在御辇上,穿着正红色宫装,是的,天子的御辇,陛下特赐,心里带着无限憧憬,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陛下送给她的一些小玩意,还有几封信件,当宝贝似的都不让别人碰一下,姚氏如何,早便是人老珠黄了,后宫的各色美人又如何,她在陛下心中,终归是不同的。 她以后便是祁贵妃了,(以后便称祁贵妃),不再是是躲在外祖父与父亲羽翼下得祁云婼了,而是陛下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祁贵妃。 御辇进入皇宫,一路停到甘泉宫门口,甘泉宫掌事内监金德明,领着一众宫人候在门口。 看见缓缓御撵停下,连忙跪下,高声行礼,脸上隐隐带着些许的激动,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啊,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有幸来到甘泉宫的,自然要小心伺候,毕竟内监不比宫女,能贴身伺候,若是不在贵妃跟前多露露脸,被其他的小崽子们抢了先,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奴才甘泉宫掌事内监金德明恭请贵妃主子金安,主子万安。” 甘泉宫只有祁贵妃一个人住,大大小小的奴才竟不下二十个奴才,要知道皇后宫里也不过只有二十四个奴才。 算是祁贵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嬷嬷曹氏,还有婢女紫裳,白潋,规制已经隐隐与皇后比肩。 祁贵妃下了辇,打量了一下打头跪着的金德明,金德明生的俊秀,面色白皙,两只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就讨喜,祁贵妃最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此刻对''''这个想要努力讨好她的掌事内监,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声音如昆山玉碎,如梦似幻,轻轻一声:“免礼。” 众宫人起身,金德明起身小跑上前:“主子,奴才扶您进去。” 祁贵妃微微点头,嗯,有眼力见的奴才更是讨喜了,金德明便搀扶着祁云婼进了甘泉宫,一边介绍甘泉宫的布局,一边仔细服侍。 看了甘泉宫的布置,显然极合她的心意,眼波流转,暗暗点头。 她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见惯了不少奇珍异宝,都不如此刻心生欢喜,无关东西的珍贵,而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金德明躬着身子:“主子,这些摆设可是陛下特意吩咐内府司置办的。”特意没有提姚皇后,显然是不想扫了祁云婼的好心情。 祁贵妃眼波流转,心里更是满意,目露欣喜:“本宫很满意。”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圈,祁云婼才坐在正厅,接受甘泉宫奴才的拜见。 底下的奴才再次行礼:“奴才恭请贵妃万福金安,愿主子玉体康泰,芳龄永驻。”这是在认主。 祁贵妃自来是个注重容貌的,听见地下的奴才奉承之语,大手一挥:“赏。” 因为带了奶娘进宫,所以甘泉宫就没有掌事姑姑,一切都是金德明在打理。 此刻接到紫裳,白潋发下来的荷包,摸着里面鼓鼓的,触手微硬,应该是金银之物。贵妃出手阔绰啊。 挥退底下宫人,命宫人上茶水点心,不过片刻,茶水点心便到了祁贵妃面前,金德明继续开口:“主子,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您瞧。” 只见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糕,一盘龙须酥,还有一盏浓浓的花茶。 虽然只是普通糕点,却是祁贵妃的最爱。 祁贵妃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浅尝一口,顿时心情愉悦:“是本宫最爱喝的花茶。” 金德明笑着开口:“正是,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还有您爱吃的桂花糕与龙须酥,您尝一尝。” 祁贵妃拿起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与相府的厨子做的分毫不差,不过就是味道淡了些,本宫生平最吃不得苦,下次多放些糖。” 金德明点头应下:“那主子您先休息,陛下传了话,要来用午膳,奴才去准备着。” 祁贵妃点了点头,曹嬷嬷笑着开口:“看来陛下很疼爱主子呢,奴婢看了,这甘泉宫修缮的处处合主子的心意。” 祁贵妃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知道陛下待她不同,此刻被奶娘点破,不由得有些羞涩,忙命紫裳白潋扶她进内室休息。 曹嬷嬷便准备找金德明好好问问甘泉宫宫人的底细,正好也看看金德明得不得用,相爷交代的事,她一刻也不敢忘…… 甘泉宫那样热闹,椒房殿自然听的到,怕是大半个皇宫都能听到。 姚皇后坐在榻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寝衣。 南叶在旁边陪着,不时的出出主意,看看什么花色没绣过,看着姚蒻半响没动,显然是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南叶主动开口:“主子可是在想贵妃的事?” 姚皇后回神,面色淡淡:“我在想,贵妃入宫,我也该送些礼物才是,姑姑有什么看法。” 南叶思虑着开口:“听说贵妃最喜红衣,只不过这入了皇宫,红衣是穿不得了,不如奴婢去挑几匹嫣红或是朱红的料子,这些颜色,贵妃应该也会喜欢。”才怪呢。 姚皇后眼角划过一丝流光:“姑姑此举不算上策,陛下怜惜贵妃,本宫是皇后,岂可做如此小家子气的行径,听说贵妃喜欢海棠,挑几匹绣着海棠的红色云锦,再选些贵重的首饰,一起送过去吧。” 南叶脸上带了一丝懊恼,看来自己有些不谨慎了,怎能给主子出这样的主意呢,回头还是要自罚一下才是。 看着南叶脸上懊恼的神色,姚皇后没有说什么,再忠心的奴才也需要时时敲打 ,奴才终究是奴才,站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眼光也是不同的,相信南叶以后不会再做如此蠢事了…… 而祁贵妃此时也小憩了一会,到底是没有睡着,听见外面宫人的请安声,连忙起身。 只见尧帝大踏步的走进来,嘴角含笑,剑眉星目,丰神俊秀,再加上周身的气度。 祁贵妃一时迷了眼,这是她第三次见陛下了,他依旧如想象中那般模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脸颊瞬间透出一抹绯红,一时移不开眼,两人开始相互对视 尧帝也在仔细打量眼前的美人,一袭红衣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两只琥珀色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只呆呆的盯着他,脸上绯红,竟是异常娇俏可人。 比起宫宴的时候,出落的更加妩媚动人。 尧帝轻轻咳了一声,嘴角含笑:“俪卿对孤的皮相可是满意?” 祁贵妃突然回了神,脸上的绯色更浓了些,姿态优雅,不慌不忙的行礼:“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连忙拉起祁贵妃,不依不饶的开口:“俪卿还没回答孤的话,可还满意?” 祁贵妃有些羞涩,她虽然长的妩媚动人,一双眼睛却是澄澈无比,就像一只不知道如何展示自己风情的小兔子,单纯的很,丝毫不知道猎人正在设下一个精心织就的陷阱,一头扎下去,便出不来了:“陛下何故如此打趣妾,不过陛下为何如此唤妾。” 尧帝拉过祁云婼的手,在她手上,写了一个俪字。 眼神深邃,声音缱绻,注视着祁云婼:“孤第一次见到卿,便觉得这个字与卿最为相配,卿可喜欢?” 祁贵妃眼神微动,俪字,夫妻伉俪,陛下是这个意思吗?陛下果真与她心意相通。 祁贵妃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妾很喜欢,多谢陛下。” 尧帝看着祁贵妃高兴的样子,嘴角的笑容也放大了许多,随后趴在祁贵妃的耳边说了许多羞人的情话,两人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想,不像是帝王和妃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随喜走进来回话:“陛下,贵妃,椒房殿的南叶姑姑来给贵妃送礼物,您看。” 刚才欢快的气氛陡然一凝,祁贵妃脸上的笑容一滞,她险些忘了她毕竟不是陛下真正的妻子,实在是与陛下的相处太让人忘乎所以了,想起外祖父的话,随即笑着开口:“快请进来吧。” 第23章 初尝权利 很快南叶就带着一溜的宫女内监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琳琅满目的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布匹,打眼一望,都是精巧又难得一见的。 尧帝微微坐直身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薄唇轻启:“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 南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态度恭谨:“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随后又看向祁贵妃:“奴婢给贵妃请安,贵妃金安金安。” 祁贵妃虽然性子娇纵了些,却不是个蠢得,看着尧帝略带亲切的话语,脸上也露出笑容,伸手虚扶了一下:“姑姑请起,不必多礼。” 南叶忙起身,神色恭谨的开口:“多谢贵妃,贵妃初初入宫,一切可还好?皇后身体不适,特派奴婢给贵妃送些礼物,贵妃若是觉得甘泉宫哪里不合心意,派人到椒房殿回禀一声,皇后自会为您做主。” 祁贵妃遥遥冲着椒房殿行了一礼:“妾多谢皇后挂怀,甘泉宫处处都好,”随后微微颔首:“本宫明日便去给皇后请安,劳烦姑姑与皇后说一声。” 南叶暗中打量了祁贵妃一眼,快速的收回目光,对祁贵妃又有了不一样的印象:“奴婢必会传达贵妃的话,奴婢先行告退。” 曹嬷嬷忙命人接过宫女内监手里的托盘,亲自送南叶出去,手里自然送上一个大大的荷包,其他人也没落下。 尧帝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椒房殿送来的礼物,看见正红上的布匹眼神微微一凝,随后移开,看向祁贵妃:“俪卿,坐到孤身边来。” 少女灵动的身姿几步移到尧帝身边,两人挨得极近,一股海棠花的幽香飘过 ,尧帝微微眯了眯眼,似是沉醉其中:“俪卿,南叶姑姑是母后赐给皇后的,皇后身子不适,椒房殿的事情都是南叶姑姑管着的。” 祁贵妃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料,能让陛下尊重的奴才,必然是有些来历的,也就福宁殿的魏太后能做到了。 嘴角含笑,美目流转:“原来是这样,太后还真是疼皇后呢,只是皇后的身子可是无碍?妾从家里带了许多贵重药材,明日请安妾便都送过去吧。” 看着眼前人清澈的眼神,里面似有一股清泉缓缓流过,尧帝心里自然熨帖了不少,拍了拍祁贵妃的手:“你的东西,自己留着,皇后那里都是不缺的,不过是旧疾,好生养着就是了,倒是俪卿,真是大方啊,有没有孤的一份啊。” 看着尧帝打趣的眼神,祁贵妃嘴角嘟起,摇晃着帝王的手臂:“陛下富有四海,妾的那点子东西陛下哪能看的上眼,陛下便不要打趣妾了。” 尧帝哈哈一笑:“好了,孤的东西,随你取用就是了,只是俪卿这般孩子气,孤如何能放心把后宫交给你管理,还是要再稳重些才是。” 祁贵妃有些惊诧,她向来只喜欢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是想与陛下长相厮守的,对于宫务之事着实没有想法。 看着眼前人惊诧的眼神,尧帝眼里隐晦的划过一抹暗芒,转瞬即逝:“俪卿怎么这般看着孤。”随后语气有些暗淡:“皇后陪孤在别院里受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她偏偏又身子不适,这后宫之事,孤只信你,俪卿可能为孤分忧?” 看着眼前的天子眼中的期冀,祁贵妃拒绝的话怎么也得说不出口,随后轻轻点头:“妾以前不曾了解这些,不过妾会努力学的,为陛下分忧是妾的本分。” 尧帝的双眸更是迸发出一阵惊喜:“孤便知道,唯有你最懂孤的心意,俪卿真是孤的贤内助,有卿如此,孤心甚尉。” 祁贵妃看着尧帝开心的面容,心里也是一阵安心,陛下果然如她想的那般,与她心意相通。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一起用了午膳,用过膳后尧帝起身离去,约定了晚上再来。 祁贵妃看着尧帝离去的身影,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拉着曹嬷嬷的手不住摇摆:“奶娘,你听见了吗?陛下待本宫终究是不同的。” 这才进宫不到半日,便将宫务之事全权交于她处理,陛下对她的信任才是最让她开心的,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贵妃得此殊荣。 曹嬷嬷眼里含着笑意:“奴婢也为主子高兴呢,在宫里,这宫权是最紧要的,如今陛下对主子信任有加,主子也要多加学习才是,争取早日把宫权捏在手里。” 曹嬷嬷不同于祁贵妃的想法,她认为宫权是最紧要,什么东西都没有抓在手里的权利实际些,如今姚皇后身子不济,自家主子身份尊贵,进宫又比她人早,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主子各处事物摸透了,更何况都说帝王多情,便是她,也没有把握自家主子能盛宠不衰,万一出了岔子,这宫权也能护得主子周全,她只是凡事都想多了些。 祁贵妃与曹嬷嬷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她在意的是陛下的心,只要陛下的心在她这里,至于其他东西,岂不是唾手可得…… 祁贵妃的后宫生活可谓是如鱼得水,起初只是协助姚皇后,姚皇后虽然精神不济,偶尔指点一二,却也是颇见成效,二人关系也是和睦许多,祁贵妃私下和曹嬷嬷说了许多姚皇后的好话。 至于魏太后,对祁贵妃更是青眼有加,时时传召,多有赏赐,人年人后更是不吝夸奖。 至于陛下,一个月半的的时间都在甘泉宫,一起烹茶弈棋,吟诗作画,两人的感情堪比相处三五年的夫妻了。 祁贵妃也初初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虽然在右相府里她也是说一不二的,但右相府才几个人,整座皇宫里至少有几千上万的奴才,人人都对祁贵妃阿谀奉承,极近讨好,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祁贵妃的心思便悄然转变了许多,只是她目前还没有发现。 曹嬷嬷欣慰自家主子的成长,对于自家主子日益渐长的脾气,也没有多加劝阻,只是忧虑自家主子何时才能有个子嗣,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终究是地位不稳。 没看姚皇后虽然身体不适,倒也是时时给太后请安,偶尔还出来走动,根本不似传闻中的那样虚弱,可是她的权利,只要是陛下的命令,还不是双手奉上。 追根究底,还不是底气不足,即便多年的情分又如何,后宫向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 第24章 新人入宫 伴随着祁贵妃盛宠优渥的传闻,时间一晃来到了尧帝二年二月十六,巍峨的宫墙里迎来了各色各样的美人,每个人身上或是带着家族的使命,或是带着对皇权的向往,一步一步走进皇宫里这个四四方方的精致牢笼。 椒房殿里,姚皇后手里捧着精致的手炉,仔细的听着魏紫的回话:“主子,各位小主此刻都入宫了,应该快到各自的宫室了,主子可是有何吩咐?” 姚皇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劳烦南叶姑姑去淑妃那里走一趟吧,魏紫带着人去西六宫,二乔带着人去东六宫吧,本宫是皇后,理应一视同仁,赏赐不要简薄了,按着品级送去吧。” 南叶应是,带着魏紫和二乔退了下去,魏淑妃身份尊贵,由她这个太后宫里出来的姑姑亲自送赏,再是合适不过了,至于其他人有皇后跟前的女官亲自送去,也不算辱没了她们。 姚皇后跟前的四朵牡丹花都是有品级的,算是四品女官,南叶姑姑则是从三品女官,宫里唯一一个正三品的女官便是太后宫里的福蕊姑姑了,哪怕是祁贵妃跟前的紫裳白潋也不过是普通的大宫女,这便是妻妾之分,犹如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祁贵妃住在东六宫之首的甘泉宫,而魏淑妃便住在西六宫之首的翠微宫。 东六宫,依次是甘泉宫,玉华宫,毓秀宫,关雎宫,麟趾宫,重华宫。 西六宫,依次是翠微宫,清宁宫,永福宫,长乐宫,钟粹宫,长春宫。 清宁宫:主殿从二品昭仪薛衡芷,偏殿正六品贵人陆如堇。 永福宫:东偏殿正五品嫔崔婉瑜,西偏殿正五品嫔郑惜年。 长乐宫:东偏殿正五品嫔何静姝,西偏殿正七品美人罗臻臻。 玉华宫:主殿从二品淑仪顾知凝,偏殿正四品容华宁思阙。 毓秀宫:东偏殿从三品婕妤任瑾舒,西偏殿从五品良媛周湘雅。 关雎宫:东偏殿从六品才人沈泠雪,西偏殿住了从七品选侍云舒窈,后殿住了从七品选侍庄红袖。 宫室是姚皇后亲自拟订的,祁贵妃也只是按令行事,她对这些嫔妃没有什么好感,住哪里都一样,品级低的其实住不了偏殿的,只能住后殿,不过姚皇后亲自下了懿旨,新人入宫,六宫空虚,便把待遇提了一提,如此倒也算是收拢人心。 不过姚皇后倒是并不在意,平衡后宫的手段罢了,新人入宫,风波将起,美人众多,陛下却只有一个,争端在所难免,何况如今陛下尚无子嗣,谁若是抢先生下皇长子,说不准便可扶摇直上,巨大的诱惑便在眼前,谁能不动容,美人多了,是非就多,如此坐山观虎斗,才是上上之选。 姚皇后目光幽幽的看着门口,心思百转千回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身边的大宫女也不能完全猜透,心思曲折,怕是只有南叶能猜的一二,到底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不是这些年轻的宫女能比得上的…… 永福宫里,崔婉瑜拉着郑惜年的手站在宫门口,打赏了引路的小内监,便见永福宫的总管内监梁德海,掌事宫女素馨领着一众宫女内监跪在门口行礼:“奴才永福宫总领内监梁德海,掌事宫女素馨,请两位小主安,小主玉安。” 崔婉瑜面如朝霞,眼如点漆,身材纤细,梳着凌云髻,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身旁的郑惜年,便逊色许多,许是年岁尙小,身量还未长开,梳着简单的单螺髻,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显然是个通透的女子,即便是容颜逊色许多,却也并没有被身边的崔婉瑜比下去。 崔婉瑜点头示意底下的奴才起身,梁德海和素馨分别为两位新人介绍永福宫的布局,一番折腾下来,等两人落座,赏赐了众人,永福宫才算安静下来。 郑惜年不回自己的寝殿,偏偏赖在崔婉瑜的东偏殿里,手里捧着茶盏,眼里含笑的看着崔婉瑜:“多年不见,姐姐风采更胜往昔,妹妹看了,都是心生喜欢呢。” 五姓七家一直守望相助,二人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范阳卢氏的嫡女,又同时嫁入博陵崔氏和荥阳郑氏,这关系自然亲密非常,二人是表姐妹,自小也是时常见面的,只是年岁渐长,不宜出远门,因此至今也有三四年没见了,不过书信倒是一直来往,天热的血脉亲情,自是割舍不断的。 如今有幸分到一宫住着,又没有旁人,郑惜年可不是想粘着这个自小就疼她的表姐了。 崔婉瑜有些无奈的弹了弹郑惜年的额头:“你呀,还是这么促狭,小心我不给你点心吃。” 两人说说笑笑闹作一团,离家的愁思也减少了许多,在这座令人生畏的富贵皇权之中,有个相熟的人,一路扶持总是好的。 正说着,素馨快步走进来,规矩却是不差的,她虽然是掌事宫女,负责管束整个永福宫的宫女,到底是不受两位小主的差遣的,至少也得升到贵嫔的位份,才算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子,不过是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故此才亲自进来回话。 “两位小主,椒房殿的魏紫姑娘来了,皇后有赏,还请两位小主出去一见。” 魏紫是四品女官,按理说比二人品级还要高一些,不过帝王的妃嫔自然不能同奴才相提并论,不过魏紫是代表皇后送赏的,出去一见倒没什么不合规矩之处。 崔婉瑜微微颔首:“劳烦姑姑了,这便出去吧。” 素馨在侧前方引路,笑着介绍:“魏紫姑娘是皇后跟前最倚重的女官,正四品呢,皇后对两位小主着实看重呢。” 崔婉瑜眼神微动,倒是不在乎素馨对皇后的奉承,反而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有位宫里的老人在一旁,怕是能走不少弯路呢。 她与惜年表妹不同,表妹喜欢自幼喜欢无拘无束,她心里却有凌云之志,虽是家族旁支的嫡女,骨子的傲气却是一直有的,既然有幸伴与君王侧,自然是要坐上高位,才不枉此生。 与魏紫一阵寒暄,皇后口谕,与三日后椒房殿拜见皇后,二人送走魏紫,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一刻钟,祁贵妃也派人送了赏,比起皇后宫里和善亲切的魏紫,甘泉宫的宫人便傲气了许多,崔婉瑜不动声色的打发了来人,拉着郑惜年进了殿内,二人悉悉索索的说了许多话,第一日进宫的纷扰喧嚣,便这样过去了。 第25章 养虎为患,必遭反噬 相比各宫的喧哗热闹,椒房殿反而冷清了些,南叶是最先从翠微宫回来的,对魏淑妃一阵关切,无论性情如何,魏淑妃都是太后的亲侄女,情分上自然不比旁人,名字上也是陛下的表妹,姚皇后自然要多上心些,南叶闻弦歌而知雅意,在翠微宫逗留了不少时辰。 姚皇后正手托香腮,兀自出神,洛阳端着一盏燕窝走进来,轻轻地唤了一声:“主子,燕窝炖好了,您用一些吧。” 看着桌案上的燕窝,姚皇后微微回神,倒是没有拒绝,不知怎的,洛阳的手艺倒是好了许多,那些药膳味道也可口了许多,诸如燕窝之类的补品更是滋味尚佳,端起燕窝慢慢的喝了起来,一盏燕窝也就几口便见底了,微微擦拭嘴角,笑着开口:“你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洛阳脸上露出了笑容,主子能吃进去就是万幸,要她说,即便是神仙,整日吃着这些寡淡的补品也是要腻了的,难为主子面不改色的喝了这么久,轻声开口:“主子喜欢就是奴婢的福分,主子如今身子可大好了,那些药是否也该停了。” 姚皇后眼神微眯,时机也差不多了,随后想了想开口:“你研制的药粉可有把握?” 洛阳闻言神色郑重了许多:“主子放心,四公子传了话进来,有八成的把握。” 赵粉旁若无人的专心看着账册,虽然宫务现在由贵妃管理,椒房殿里依旧有权过问。 主仆两人打着哑迷,心里都是清楚的,洛阳是姚子信送进来的人,绝对忠心,别看在椒房殿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姚皇后心里她是有着一定的地位的。 姚皇后想了想新进的美人,随后淡淡吩咐:“那就安排下去吧,三个月过后本宫要看到成效,永福宫,长乐宫都送进去一些,四个人,总有两个能成事的。” 洛阳点头,还没说什么,南叶便进来了,微微福了一礼:“奴婢耽搁了些时辰。”确实是久了些,姚皇后也不在意,淡淡开口:“可是淑妃那里有什么事?” 南叶也不避讳,目前只有赵粉和洛阳在前,都是自己人,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淑妃看着情况不太好,与奴婢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精神不济,奴婢便多等了些时候,命人请了太医便回来了,淑妃倒是没有阻拦,可要奴婢去问问柳太医?” 柳太医,名叫柳禹城,算是洛阳的同门,也是姚子信暗地里为姚皇后准备的人手,不过姚皇后倒是不常召见,她与陛下共用的是吴御医。 想了想,淑妃才刚进宫,便传出体弱多病的消息,怕是故意为之,柳禹城这个棋子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三日后阖宫觐见,总是要见到的。 “太后可派人去了翠微宫?”自家亲侄女进宫,总也该有所表示才是,太后可是淑妃的绝对靠山,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 南叶想了想,脸上挂着不解:“说来奇怪,福宁殿并未有赏赐,翠微宫也安静的很,倒是今日一早,太后赐了不少珍贵之物给了祁贵妃。” “哦?”姚皇后眉心一挑,看来淑妃倒是沉得住气,罢了,慢慢看吧,这翠微宫里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总会慢慢露出来的。 正说着,魏紫与二乔相继回来了,她们两个算是绕了小半个后宫,此刻倒是渴的很,洛阳给两人倒了杯茶水,两人喝完,才慢慢说出自己这一上午的境况,魏紫说的倒是没什么突出的,只是着重提了长乐宫的沈美人,确实是难得的美人,比之祁贵妃也是不遑多让的,最妙的是那种楚楚可怜的风情便是祁贵妃也是比不上的。 姚皇后面色淡淡,这后宫里从不缺美人,缺的是能护住自己的美人。 等到魏紫说完,二乔也上前回禀,只是大概提了提众人的性情,为主子已做参考,千人千面,这才第一日,她们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后宫的女人向来是有多张面孔的,除了她们自己,没人能看到最真实的那面。 二乔最后才提起毓秀宫的任婕妤,眉心有些踌躇,隐晦的开口:“主子,任婕妤身边的晴雨怕是和奴婢一样,奴婢有七成把握,至于另一个倒是没有露面。” 姚皇后心里一惊,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茬,二乔是陛下送给她的,是个会功夫的宫女,而且功夫还不深,任婕妤带了这样的宫女入宫,怕是所图不小。 随后看着二乔紧绷的小脸,不由失笑:“好了,无论所图为何,目前她还不敢对本宫下手,这在外面,她们任氏一族是祁府的奴才,在宫里任婕妤依旧是祁贵妃的奴才,不过在宫里从来不以出身论地位,慢慢看吧,养虎为患,终遭反噬,对待奴才还是要刚柔并济的好,一味压制,反而会伤了自己” 无论何人,被欺压的久了,都会反抗,何况是在这最不讲究规矩的皇宫里,祁贵妃早就褪去了青涩懵懂,眼里的野心和欲望日渐而盛,跋扈嫉妒的本性也慢慢显露出来,任婕妤有得受了。 姚皇后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实一流,此时任婕妤带着晴雨刚从甘泉宫里出来,她样貌不算绝色,只是眉眼间透露出来的一丝英气,却是其他人没有的,身姿矫健,倒是有些将门虎女的样子。 晴雨看着自家主子努力维系的笑脸,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小声安慰:“主子,咱们已经离开甘泉宫里好一段路了,您不必委屈自己。” 任婕妤轻吐出一口气,手指紧紧攥着,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是换成一副淡然的面孔,有些自嘲的开口:“这么多年的刁难,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反而变本加厉,终究是意难平。” 任婕妤从小便是祁贵妃的跟班,像个奴才似的伺候她,即便她的父亲如今是京畿卫统领,正二品的武将,到底还是挣脱不了祁府家奴出身的枷锁。 祁贵妃也不知是为何对待别的世家贵女,即便不友好,却也不为难,唯独对她,呼来喝去,当个奴才一样使唤,怕是她从未瞧得起她,瞧得起她们任氏,好在任婕妤自小便会察言观色,或是唯唯诺诺的任她发脾气,或是自轻自贱,博她一笑,日子总不会太过难过,如今到了宫里,避无可避,那便只有迎难而上了,只是那个曹氏确是个难缠的,怕还是要徐徐图之。 主仆两个说了几句便罢了,这宫里连块石头都会说话,还是要谨慎些的好,一路向毓秀宫而去,二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的 第26章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新人入宫的第一日便这样过去了,乍然见到宫里的逼人的富贵,怕没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不提别人,永福宫的崔婉瑜是个沉稳的性子,手里拿着书卷,慢慢翻看着,即便是二月里并不算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却也营造出朦胧的美感。 郑惜年早就出去了,昨一日便把永福宫转了个遍,只觉得宫里的一切奇花异草,嶙峋怪石都是美的,只是过于雕琢,倒是失了本真,所以用了早膳,便带着良辰美景,一并出去了。 此时三人正好到了御花园附近,二月里的御花园光秃秃的,没什么风景,郑惜年只是随意的看看,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忙拉着良辰美景躲在身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黑袍上的金龙纹,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在宫里能穿带龙纹服饰的只有一位,便是当今天子,郑惜年心里一惊,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对面似乎站着一位穿着粉衣的女子,正在行礼,不知陛下说了什么,女子含羞带怯的点头,随后便目送帝王离去,眼里挂着一丝柔情,半晌才离去。 郑惜年等人走了,才拉着良辰美景出来,轻声询问:“你们可认得是哪位小主?” 良辰一直贴身伺候,倒是没怎么出去,美景是个闲不住的,不过一日便和永福宫里的宫人都打了照面,自然也听到了许多宫人之间的流传的消息。 美景小声开口:“宫里奴才都在传,关雎宫的沈才人喜欢着粉衣,生的倾国倾城,堪比貂蝉西施,倒和刚刚这位的容貌有些符合,不过奴才没看清正脸,不太好确认。” 不过哪怕是一个侧脸,也足以看出刚刚粉衣女子的美貌,确实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颜色。 “生的倾国倾城,”郑惜年暗暗呢喃,不过一日,便有这样的传闻了吗?哪怕祁贵妃风姿卓绝,倒也没传出来这样的名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听说祁贵妃的性子最是霸道,这位沈才人怕是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想到此处,顿觉这里是个是非之地,顿时也没有了游园的心情,不知沈才人遇到陛下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呢。 主仆三人快步走到永福宫,便看见崔婉瑜正在拿着书卷仔细观看,浑身萦绕着温柔娴静的气息,顿时心中生起的一阵凉意也消散了许多。 崔婉瑜抬头,看见三人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忙拿起帕子仔细的给郑惜年擦着,嘴里还询问着:“可是出了何事?走的这样急,小心着了风寒,又要与我哭诉。” 郑惜年忙挥退下人,只留姐妹两人独自在殿中,嘴里噼里啪啦的一阵说,崔婉瑜听得眉头直蹙:“照你的说法,沈才人刚刚入宫,便偶遇了陛下,确实太过巧合了。” 小小才人,怎能轻易探知陛下的行踪,而且看看时辰,陛下该是刚刚下朝,看方向,此刻怕是要去甘泉宫,胆子倒是不小,还未拜见皇后,明不正言不顺,侍寝的玉牌也还未曾制作完成,便想从祁贵妃手里抢人,再是愚蠢,也不会做这般明目张胆的事啊,怕是被人算计了。 郑惜年的眼里也有些不解:“姐姐,你说,沈才人位份不高,算计她有什么好处?” 崔婉瑜垂眸深思:“沈才人位份虽然不高,但你不是说,宫里流传着沈才人有倾国倾城之色的传言吗?不过一日,宫里大大小小的奴才都在传,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难不成是嫉妒她的容颜,可是这也未免太过于心急了些,有祁贵妃专美于前,即便再是受宠,身份摆在那,一时半刻的也威胁不到旁人。”郑惜年手托香腮,慢慢思索,难不成是祁贵妃做的,容不下比她貌美的人,想要杀鸡儆猴,可是也不对啊,听说祁贵妃性子高傲,怕是不会用这般手段去害一个小小的才人。 看着郑惜年眼中不住的转动,冥思苦想的模样,崔婉瑜突然一笑:“好了,你便不要再想了,无论结果如何,明日阖宫觐见总会见分晓的,只是我们也不要太过冒尖了,这才一日,便生出这样的是非,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郑惜年也点头,聪明如姐姐,也说出要谨慎的话,看来这宫里的水怕是比她们想像的要深许多,没有万全把握,还是不要伸手的好…… 两人议论的沈才人,此刻正带着子衿一路往关雎宫的方向而去。 子衿扶着自家小主,嘴里还打趣着:“小主真是好福气,不过是随意出来,便遇见了陛下,陛下还与您说了许多话,可见对您是喜欢的。” 沈才人俏脸染上绯红,声音却是轻轻柔柔的:“你这妮子,少打趣我,不过是几句话,哪里有那么夸张,不要胡说,小心被别人听了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子衿笑着作揖:“是是是,是奴婢多嘴了,小主不要生气。” 看着眼前人耍宝的样子,沈才人终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想到,这般轻易便见到了陛下,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怎么旁人没有遇到,偏偏她遇到了,这样是否太过显眼了些,看向子衿:“子衿,你怎么知道陛下今日会路过御花园,可是你做了什么?” 子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小主,奴婢哪里有能力做什么,不过是在关雎宫云选侍的殿外偶然听了一耳朵,云选侍花了重金,贿赂了宣室殿的一个小内监,才得来的消息,说陛下每日都会这个时辰都会去福宁殿给太后请安,云选侍原本是要自己去的,没想到临出门前崴了脚,奴婢偶然听见了,才说与小主,看来这云选侍还真是厉害,不过一日,便与宣室殿里的人搭上了话……” 听着子衿絮絮叨叨的说着,沈才人心里总是莫名的不安,是否太过凑巧了些,子衿心思单纯不知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可惜自己势单力薄,怕是一时半刻查不清楚,看来这云选侍要远着些了,此刻怕是宫里都传遍了她偶遇陛下的事了吧。 沈才人所料不差,不过片刻,一传十,十传百,宫里确实传遍了,祁贵妃听了,顿时心生怒意,对沈才人也生了一丝厌恶。 第27章 飞蛾扑火 尧帝从福宁殿请安出来,在御辇上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揉着眉心,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这江山虽好,却也是着实累人,右相在朝堂上简直就是一言堂,新提拔的只有一批官员,大部分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大部分都外放出京做个知县之流的,若想见到成效,怕是要十年左右的光景,尧帝在朝堂上可谓是举步维艰。 御辇行至宫道上,隐隐听见有人在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尧帝睁开双眼,唤了一声:“随喜,怎么回事?” 随喜忙命抬辇的小内监停下,几步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冷声斥道:“什么人?在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陛下在此,还不出来见驾,仔细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内监听到陛下在此的消息,吓得腿都软了,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都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还请陛下恕罪。” 随喜打量了一下两个小太监,面生的很,看服饰都是普通的洒扫内监,手里拂尘一甩:“你们二人在说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若有隐瞒,本总管便送你们到宫正司去。” 两个小内监听闻,忙磕头求饶,宫正司是宫里掌管刑罚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审讯的老手,长久不出来走动,心理都有些扭曲了,送到宫正司的奴才,便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宁愿被陛下亲口下令处死,也不愿被宫正司的人折磨而死。 小内监颤颤巍巍的开口:“奴才说,请喜总管明鉴,奴才二人也是听说的,宫里的人都在说,说沈才人生的倾国倾城,就连祁贵妃也比不上,御花园陛下一见便心生喜欢,说今晚便要召沈才人侍寝了,说不准沈才人便会扶摇直上,封妃指日可待。” 听见两人竹筒倒豆子般的吐了个干净,随喜面不改色,眼神冰冷的看向两人,嘴里冷哼一声:“你们胆子倒是很大,连陛下与贵妃也敢编排,去宫正司领二十板子,若是能活下来,便仔细着你们的舌头,不然本总管便亲自料理了你们。” 两个小内监顿时如丧考妣,还是打起精神谢过随喜,二十板子,挺挺还是能挺过去的,以后再也不敢传人是非了,这宫里还真是个要命的地。 随喜不再搭理两人,小跑两步上前,躬身回话:“陛下,宫里的奴才都在传您在御花园遇见沈才人的事,还牵扯到了贵妃头上,这两个小内监,奴才已经处置了,您看。” 尧帝眼神微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淡淡开口:“这才多久,一个多时辰,宫里便传遍了,倒是快的很。” 是啊,要说没人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看来这位沈才人真是招人恨啊,把祁贵妃同她比较,还真是嫌她命太长啊。 尧帝看着随喜:“你亲自去内府司,挑些好料子,送给沈才人,便说孤怜惜她被流言所扰,要她安心,孤过几日便去看她,孤见她似乎钟爱粉色,你仔细挑一些花色适宜的,晚些时候送过去。” 看见自家主子眼含深意的表情,随喜面不改色 ,笑着颔首:“奴才知道,那陛下现在要去何处?是去椒房殿吗?” 尧帝瞪了随喜一眼:“你这奴才要为孤做主吗?” 随喜自然是不敢为自家陛下做主的,只是照例询问,这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连打着自己的嘴巴:“是奴才多嘴了,还请陛下责罚。” 尧帝看着随喜耍宝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堂堂宣室殿的大总管,做这副样子,真是没眼看,摆了摆手:“罚你三个月月俸,下次再口无遮拦,便打你板子。罢了,去甘泉宫吧。” 随喜顿时喜笑颜开,他自然知道陛下不会拿他怎么样的,陛下这个人在,最是护短,不过是罚个月俸,回头就会赏赐下来的,自是自己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宫里任多了,是非就多,着大总管也不是好做的。 御辇慢慢向甘泉宫走去,尧帝再度闭上了眼,唔,头有些不舒服…… 而此时祁贵妃正捧着桂花糕 ,一口一个的口往嘴里塞着,听到紫裳和白潋说着宫里的流言,顿时怒火中烧,沈才人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想同她比,还放在一起被别人说嘴编排,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曹嬷嬷和紫裳白潋三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安抚了自己主子的怒火,自家主子本来就性子急躁了些,如今怕是气的不轻。 祁贵妃不同于别人,生气起来摔东西,或是拿身边之人撒气,只是喜欢一口一个桂花糕,往嘴里塞,还要多加一倍的糖,直到吃不下了,火气也就消了一半。 曹嬷嬷看见一盘桂花糕都要见底了,忙安抚着祁贵妃,顺便把盘子递给白潋,赶紧撤下去,紫裳也倒了杯浓浓的花茶,递给自家主子,桂花糕虽好,吃的太多,难免喉咙干涩,还是喝些茶水吧。 曹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平静了许多,满眼心疼的开口:“桂花糕吃多了难免伤脾胃,主子还是不要多吃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祁贵妃眼里带上一丝迷茫,到底是年岁尙小,初尝情的滋味,心思还没转变过来:“奶娘,你说陛下被沈才人迷惑,是不是以后不来看本宫了。” 明明她与陛下心灵相契,琴瑟和鸣,陛下连皇后那里都不常去了,为什么偏偏冒出个沈才人,既然沈才人能让陛下另眼相待,那新入宫的这些妃嫔呢,以后入宫的嫔妃呢,或许这些人里会有许多的沈才人。 此刻,祁贵妃才意识到,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三个月的耳鬓厮磨,鸳鸯交颈,让她忘了,陛下是天子,是六宫嫔妃的陛下,而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整个人瞬间便明朗了许多,顿时心思百转,陛下总不会骗她的,即便是特例又如何,陛下待她总归是不同的,此刻,骄傲如祁贵妃,也不得不看清现实,她是贵妃或是皇后,并没有什么不同,陛下不属于任何人,陛下是属于六宫的,那么便她要做最特殊的那一个。她是骄傲跋扈了些,却不是蠢得,想的明白了,怒火也消去了大半。 不过对陛下的依恋倒是与日俱增,而她也开始一步一步地试探起帝王的底线,以此来证明自己在帝王心中独特的地位,祁贵妃就像一个想要抓住温暖的飞蛾一般,即便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她也要抓住,这是她一生都在祈求的温暖…… 第28章 俪卿,可是醋了? 祁贵妃平复了心情,扶着曹嬷嬷的手,在甘泉宫里正走着,宫门口传来响动:“陛下驾到。”宫人的声音陆续响起,祁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随后看向尧帝,整个人逆着光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祁贵妃被看的有些羞涩,还不等行礼,便被尧帝亲自扶了起来,两人相携走入殿中。 祁贵妃半是含酸,半是娇嗔的开口:“妾听闻新入宫的沈才人有倾国倾城之貌,陛下心里喜欢的紧,怕是想要时时相见那,竟还记得来甘泉宫看妾这个旧人。”虽然心里已经回转过来,不过见到尧帝这般温情的样子,想到以后对待别的妃嫔也会如此,心里到底还是酸涩不已,说出的话也带着浓浓的醋意。 尧帝看着眼前这个幽怨的美人,也不计较她的小性子,亲昵的刮了刮祁贵妃的鼻子,嘴里带着一丝调笑:“俪卿,可是醋了?什么新人旧人,孤只记得这里有个翘首以盼的美人,若是俪卿不想见孤,孤便走了。”作势起身要走,祁贵妃忙拉住尧帝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陛下,不许走,今日不许走。”小女儿的娇态展现都淋漓尽致,眼里带着一丝霸道,手指更加用力,做工精美的龙袍都要捏出褶子来了。 尧帝背对着祁贵妃 ,无可奈何的转身,拉住祁贵妃的手:“好了,孤陪你,用过午膳再走,孤的龙袍都要被你捏出褶子来了,你就放过它吧。” 祁贵妃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帝王又吃了一碟子桂花糕,尧帝被加了双倍糖的桂花糕,甜腻的牙都痛了,最后连午膳也没吃,说了许多羞人的情话,又许诺了许多独一无二的珍宝,才得以脱身。 曹嬷嬷对自己主子的喜好最为了解,便交代了金德明去陛下的私库挑选,着重说了要独一无二的,金德明便跟着御辇一道去了宣室殿,跟着随喜的徒弟元宝一起去挑选。 尧帝到了宣室殿,随喜便忙命人沏一盏浓茶过来,好给陛下压压嘴里的桂花糕的甜腻之味,实在是陛下每次去甘泉宫,祁贵妃都会要陛下一起品尝桂花糕,随喜有幸得了一块 ,甜的他都要哭出来了,不知道祁贵妃为何如此嗜甜,不只桂花糕,还有甜甜的花茶,唉,苦了陛下的牙齿,想想那个味道,还是做奴才好些,主子喜欢的东西做奴才的无福消受啊。 随喜接过宫女端来的浓茶,挥手示意下去,陛下不太喜欢宫女伺候,除了几个沏茶铺床的,都是内监居多。 亲自把茶水递给陛下,嘴里还念叨着:“奴才命人比每次多放了一些茶叶,陛下尝尝如何?”实在是这次陛下的表情算不得多好,随喜作为贴身伺候的,主子的一举一动都要时刻关注着,随意便做主多放了些茶叶,这一会甜,一会苦的,陛下的胃怕是遭罪了。 尧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嘴里的甜味消去了大半,眉目间的烦躁都消散许多,揉揉眉心:“做的不错,领赏去吧,孤记得私库里有支外族进贡的桃花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支桃花钗应该很衬她,一并给沈才人送去吧。” 随喜就知道,陛下罚了他俸禄,总会私下补贴他的,瞧瞧,这不就来了,一路慢悠悠的走到私库,元宝正靠在门边,打着哈欠,看见随喜,忙小跑着过去:“师傅,您怎么亲自过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随喜对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才十四五岁,为人却机灵的很,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门清,对他偶尔的偷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支外族进贡的桃花钗,你可有印象,找出来,我亲自给沈才人送去。” 元宝对那只钗确实有印象,做的精美异常,可惜祁贵妃独爱海棠,不喜欢桃花,不然现在便该在甘泉宫里的库房呆着了,也没耽搁时间,不过片刻就找出来了,用锦盒装着,亲自递到随喜手上,随喜向私库里瞟了一眼,眉毛微挑:“还没挑完?” 元宝嗯了一声:“甘泉宫每次来人,总要耽搁不少时间的,估计也快了。”祁贵妃眼光挑剔,金德明每次来都要仔细思虑,挑些特殊又精美的,以博自家主子一笑。 随喜把锦盒放到袖子里:“我先去内府司,陛下有吩咐,给沈才人挑些好料子,你仔细盯着些,别被不长眼的冲撞陛下。” 元宝点点头,也没多问,自家师傅不喜欢多嘴的,不过看向私库里的金德明,眸光暗了暗,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靠在门边。 金德明虽然在挑选珍宝,不过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隐约听着什么沈才人,桃花钗什么的,自家主子可是从来不喜欢桃花,打量了身后小内监托盘上的东西,也差不多了,领着人鱼贯而出,看见元宝,脸上带着笑意,毕竟是宣室殿的奴才,还是喜总管的徒弟,虽然年纪尙小,宣室殿上下倒是没有不服他的,即便他是甘泉宫的首领内监,对上元宝也只有敬着得份。 “元宝公公,贵妃的赏赐我已经挑选完了,刚刚可是喜总管过来了,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身份高低,焉知没有风水轮流转的那一天,这是师傅教他的第一课,所以无论元宝对哪宫里的奴才都是笑脸相迎,此刻听着金德明试探的话语,脸上倒是露出为难之色。 金德明自然明白元宝的意思,拉着元宝走到一边,从袖子拿出一个玉制的鼻烟壶,上等的好玉,祁贵妃新赏的, 他还没用过呢塞到元宝手里,脸上堆着笑意。 元宝毕竟是宣室殿的人,想要在这买消息,总要给些甜头才是,摩挲着手里的鼻烟壶,晚上就孝敬给师傅,得了好处,也不拿架子,悄悄的在金德明耳边说着:“陛下命师傅取了这支桃花钗,还命师傅亲自去内府司挑选好的料子,给关雎宫的沈才人送去呢。” 随后看向金德明,一脸你懂我也懂的意思,出了这个门,他可不会承认是自己说的,金德明自然明白,拱手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元宝看了看手里的嚊烟壶,祁贵妃倒是大方,不过还是比不上师傅手里的,聊胜于无罢了,收进袖里,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等着自家师傅回来。 第29章 狗奴才,扣你三个月月俸 金德明火急火燎的向甘泉宫而去,连身后捧着珍宝的小内监也顾不得了,到甘泉宫门口大口喘着气,随后命小内监找个借口请曹嬷嬷出来。 曹嬷嬷对金德明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滑头,不过为人却很忠心,还能哄的自家主子一笑,因此听到小内监的传话,倒是没说什么,便跟着出来了。 金德明扶着曹嬷嬷走到角落里,小声说着:“嬷嬷,我刚才在宣室殿挑选东西,得到一个消息,陛下命随喜总管亲自去内府司挑选些好的料子,送给沈才人,还赏了外族进贡的桃花钗。” 曹嬷嬷眉头微皱,自家主子好不容易不去计较沈才人的事,陛下又这般大行赏赐,岂不是火上浇油,届时自家主子必会难过,免不了折腾自己的身子,心里还是不放心,问金德明:“消息可准确吗?” 金德明点头:“是元宝公公说的,他这个人虽然嘴严,只要给够了足够的好处,消息必然是准确的,嬷嬷,主子那边?” 曹嬷嬷心思一转,主子总要把心头这口气出了才是,没有机会便制造机会,吩咐金德明:“你亲自去内府司司一趟,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好歹相处了三个月,金德明又是一心投靠贵妃,自然与曹嬷嬷多有交谈,自然明白这位曹嬷嬷不是个简单的,贵妃对曹嬷嬷也是信任有加,只是脸上带了些许为难之色:“怕是时间来不及,我回来的时候,喜总管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这又回了甘泉宫一趟,怕是喜总管已经往关雎宫去了。 曹嬷嬷自信一笑:“不妨事,没有贵妃的命令,程总管会拖着的,只是你也要紧着些时间。” 金德明点点头,微微颔首,便快步向内府司而去,内府司在皇宫的边缘处,走上一遭,得费上些功夫,做奴才的,虽然身体残缺,不过脚上功夫都是顶用的,金德明快速跑着,不过片刻便没了踪影。 曹嬷嬷听着殿内的欢声笑语,紫裳和白潋正在哄主子开心,还是不说了,不过一个小小才人,何苦让主子心烦…… 此时,随喜也刚刚到了内府司,即便是走的慢些,脑袋上也生出了些许薄汗,正巧陈总管和于总管都不在,程总管便亲自来见随喜:“是喜总管啊,您一向贵人事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屋歇歇。” 内府司虽然也算是陛下的家奴,到底不如随喜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得脸,所以对随喜自有敬着的份。 随喜也不拿乔,笑着寒暄:“程总管哪里的话,都是为陛下办差的,便不分你我了,这不陛下有交代,选上几匹珍稀的粉色布匹,命我亲自给关雎宫的沈才人送去,程总管快些去选吧,不要耽误了时辰,本总管还要回去复命呢。” 程总管眸光微动,显然也是听了今日的传言,这位沈才人果真是让陛下上了心,忙笑着开口:“前段日子安国公主出嫁,皇后命人把珍稀的布匹都给公主陪嫁到了魏国,如今虽有新进上的,这粉色的却是稀缺,不过是寥寥几匹,库房布匹众多,想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上些许时候,喜总管,劳烦您要久等一些了。” 随喜思附着时间,陛下该用膳了吧,用完膳该伺候笔墨了,时间太久可不好,难保被人钻了空子,自家徒弟傻乎乎的,怕是拦不住那些想要上进的小内监。 随喜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带着一丝为难:“本总管还要伺候陛下,若是耽搁太久,怕是陛下要怪罪。” 程总管忙打着哈哈,恭维着说道:“都知道陛下离不开喜总管,总是说您伺候的最舒心,虽然差事要紧,陛下的龙体更是紧要的,您看这样,不若您先回去,沈才人那里我亲自去送,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我一礼承担,喜总管觉得如何?” 随喜思索半天,为难的开口:“便只能这样了,对了,这还有陛下钦定送给沈才人的桃花钗,便劳烦程总管了。” 程总管忙亲自接过,嘴里说着不敢,末了又塞给随喜一个大大的荷包,才恭敬的送随喜离开。 随喜面不改色的接过荷包,慢悠悠的向内府司的大门走去,眸光瞥门外的一片衣角,默不作声的离开,心里想着刚刚得到的赏赐怕是保不住了。 等到随喜离开,金德明走进内府司,与程总管嘀咕了半天,满意离去,程总管吩咐小内监开库房,只见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布匹,光是粉色都摆了三个架子,程总管亲自指定了几匹花色,便带着小内监一路向关雎宫而去。 此时随喜快速的像宣室殿而去,简直是脚下生风,远远的看见元宝在外面守着,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嘛,不要小瞧了内监之间的斗争,其中激烈程度不比朝堂上差多少,甚至更加残酷,毕竟内监不比宫女,满了年岁便能出宫,被卖到或是送到宫里的内监,多少是不记得家乡父母的,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成了便是风光无限,败类,败了便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师徒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随后随喜便缓缓推开宣室殿的大门,看见尧帝正在批阅奏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奴才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尧帝面色不变,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随喜忙笑着解释:“内府司的程总管说是布匹难寻,奴才怕耽误了伺候陛下的时辰,便把差事给了程总管。”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 尧帝眉头微挑:“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连孤吩咐的差事都敢懈怠你倒是越发长进了,是不是又收了什么好处,办事不利,狗奴才, 扣你三个月月俸。” 随喜把荷包呈到尧帝跟前,嘴里小声辩解:“陛下,都在这里了。” 尧帝看都没看:“不过一点子东西,孤还看不上眼,你自己留着吧,还不快来磨墨,等着孤吩咐吗?越来越没有眼色了。” 随喜一把将荷包收进袖中,颠颠的开始磨墨,陛下果然最喜欢他伺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陛下是个念旧的人。至于被扣的俸禄,有这个荷包在,绝不吃亏,他也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第30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刚到关雎宫的沈才人,便碰见了一起出来的云选侍和庄选侍,云选侍生的妩媚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与之相比,庄选侍便逊色了许多,顶多算是中人之姿,衣裳首饰也是普通的很,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站在云选侍旁边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 沈才人听着宫人恭维的声音,才明白过来,不过才堪堪一个时辰,宫里竟已经人尽皆知,流言纷纷竟像一阵风一样,杳无痕迹,心里的不安更深,忽又想起陛下的英姿,脸上一时有些悲喜交加。 云选侍眸光微动,亲切的上前拉着沈才人的手,笑着开口:“沈姐姐如今可是得了陛下的青眼,说不准能拔得头筹呢,今晚便召你侍寝呢,姐姐真是好福气,随便走走便能遇见陛下,妹妹就没有这般的福气了,姐姐若是青云直上,可莫要忘了我与庄妹妹与姐姐同住一宫的情谊才是。” 沈才人神色微僵,才恍然想起是云选侍得来的消息,自己才能遇见陛下,那岂不是自己夺了她的恩宠,一时有些语塞,只是说着大家同为六宫嫔妃,自然都会得到陛下的召幸,她只是与陛下说了几句话,不敢多想其他的话,应付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回了自己的寝殿。 云选侍目光幽幽的看着东偏殿的方向,转头看向庄选侍:“这沈姐姐生的如此貌美,又这般好运道,未免妄自菲薄了些,庄妹妹,你说呢?” 庄选侍眉眼微垂,只轻轻应了句:“姐姐说的是。”随后便不再说话,好似隐形人一般。 云选侍也觉得没有意思,转身回了自己的西偏殿,木樨扶着自家主子,缓缓走向后殿:“小主,云选侍的话有些奇怪。”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庄选侍转身看了一眼东西偏殿的方向,轻声开口:“我们管好自己的事便行了,东西偏殿的事,你少打听。”无巧不成书,有些巧合怕是人为,只要不牵连到她的身上,只做壁上观便是了。 主仆两人回到后殿,相比东西偏殿和主殿,后殿便是简朴的很,庄选侍怡然自得的翻看着食谱,琢磨一些新的吃食花样。 木樨提着膳盒回来,看见自家主子又在琢磨吃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自家主子便是想要折腾些可口的,她们也没有地方做,若是有个小厨房便好了。 庄选侍抬头:“外面吵吵闹闹的是在做什么?”连她这偏远的后殿都隐约听见了。 木樨一边端菜,一边说:“是沈才人,说是陛下亲自选了桃花钗和一些珍贵的锦缎,是内府司的程总管亲自送来的呢,奴婢还听说,陛下亲口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钗最衬沈才人,听说这支桃花钗是外族进贡的,只此一只,连贵妃那里都没有呢。” 庄选侍看着桌上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毫不嫌弃的开始盛汤,漫不经心地开口:“祁贵妃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过一支桃花钗而已,岂会放在眼里,倒是沈才人,怕是高兴坏了吧。” 木樨点头,自家主子真是能掐会算,沈才人确实很高兴,远远一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是木樨觉得,是否招摇了些。 沈才人确实很高兴,看见陛下送来的赏赐,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陛下到底是记得她了,笑着看向程总管:“劳烦程总管走一趟了,子衿,看赏。” 程总管接过荷包,笑着恭维的开口:“沈小主深得陛下隆恩,这不,命奴才亲自选了锦缎,给您送过来,陛下可说了,桃花最衬您,可惜现在新进上的桃花锦缎图案都不太精致,奴才好不容易才挑出几匹,未免耽搁小主上身,奴才还特地私下还选了几套同样料子制好的宫装为小主贺喜 , 您若是不喜欢,奴才回去再去选些送过来。” 沈才人也是正经官员家的嫡女,父亲虽然级别不算太高,也是自幼受过培养的,自然不会做得志便猖狂的样子,也不会让堂堂的内府司副总管来回折腾,何况程总管还私下送了礼,有意讨好,自然是不会推辞 ,抚摸着制好的宫装上繁复的花纹,笑着开口:“这图案甚是精美,劳烦总管费心了,只是这是芍药吧,我穿着可有逾矩之处?” 芍药素有“花仙”,“花相”的雅称, 沈才人不过从六品,按理是穿不得得。 程总管笑着解释:“这可是陛下亲自下令选的料子,独独赐给小主,小主如何穿不得?小主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啊,至于这芍药图案的,是奴才私下孝敬您的,您先穿着,待别的制好了,奴才再给您送过来。” 沈才人笑着颔首:“多谢程总管的好意,我便不留程总管了,您慢些走。”态度也很是和善,虽然程总管或许只是想要 广结善缘罢了,毕竟一个小才人,还不值得内府司的总管如此谦卑,只是到底要承了这份情。 陛下亲赐的首饰衣裳,自然是要及时上身的,为念皇恩,还要妥善保管,陛下选的是布匹,制成衣服显然是来不及了,倒是程总管送的四五套衣服像是及时雨一般,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几套衣服颜色有深有浅,图案也不太相同,大体看起来是差不多的,沈才人也没有细看,只是命子衿好好收着,明早觐见皇后,还是要穿的。 今日这番折腾,怕是六宫都知道了,自然不能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既然陛下有心抬举她,她也不能要陛下看走眼不是,大大方方的穿出去便是。 子衿笑着接过,随后又送了程总管出去,才扶着自家主子进入殿内,仔细看着制好的衣服,摸起来柔软细腻,像婴儿肌肤一样,笑着开口:“陛下待小主可真好,这料子奴婢还没见过呢,摸起来真舒服,小主若是穿上必定会艳压群芳。” 沈才人抚摸着桃花钗,语气里带了一丝警告:“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我到底位份低微,莫要让旁人听了,传出是非来。” 子衿笑着应了,随后把衣服仔细放好,好让主子明日上身…… 喧闹的东偏殿过了晚膳才安静下来,今日宫里的流言倒是多了些,光是沈才人的传闻便似台上的戏曲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会一个说法,倒是越离谱了许,不过都是在宫人之间隐晦交谈,陛下刚刚罚了两个小内监打板子,倒是记忆犹新。 沈才人听着宫人窃窃私语,倒是没有处罚,连陛下都挡不住幽幽之口,何况一个小小才人,心里思绪万千,抚摸着桃花钗, 才会觉得稍许的心安,手里紧紧抓着桃花钗 ,不知过了多久才睡下,早晨便起得晚了些,急急忙忙的赶往椒房殿,却没发现身上的衣裳图案有了些许变化…… 第31章 六宫百态 崔婉瑜照常梳着凌云髻,一袭浅紫色宫装上绣着几朵玉簪花,头上插着宝石簪子并几朵绒花,耳朵上的坠子也是中规中矩,腰间挂着香囊玉佩,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郑惜年亦是梳着寻常的单螺髻,倒是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宫装,上面绣着细小的雏菊花,看着倒是朴素了些,只发髻左右各放了两支簪子,倒是绒花簪了两三朵,腰间亦是系着玉佩香囊。 一个温婉如玉,一个人淡如菊,姐妹二人估摸着时辰,早早去了椒房殿,第一日拜见皇后,还是早些出发,莫要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椒房殿在皇宫的中心位置,而东西六宫分布在东西两侧,光靠双脚的话,委实算不得近,如今能乘坐轿撵的只有甘泉宫的祁贵妃,翠微宫的魏淑妃,清宁宫的薛昭仪和玉华宫的顾淑仪了,这几座宫殿离椒房殿还是最近的,这大概就是后宫的女人拼命往上爬的意义了,进了宫门的女人,谁不想坐上高位,位份越高,离陛下就越近,或许椒房殿才是六宫之人所向往的,一国之后,如何不让人心动。 到了椒房殿,便见长乐宫的何嫔,罗美人,关雎宫的云选侍,庄选侍都到了,众人肃静的站在椒房殿门口,几人只是打了照面,微微颔首示意,郑惜年拉了拉崔婉瑜的衣袖,小声开口:“姐姐,为何关雎宫的沈才人还没到?” 同住一宫,沈才人位份最高,按理说应该等她一起来的才是,崔婉瑜有些无奈的开口:“不要多言,回去再说。”这个表妹看似人淡如菊,大概是自小便向往着锄强扶弱 ,济世救人的侠女生活,其实性子跳脱的很,只是不得不被规矩所束缚,才安静下来,这才几日,便憋不住了。 郑惜年眨了眨眼睛,眼底是满满的遗憾,又被姐姐发现了,随后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周围,都规矩的站着,只好作罢。 薛昭仪倒是没有做轿撵,带着同住一宫的陆贵人漫步走过来,又齐齐给薛昭仪见礼,薛昭仪也不为难,只是笑着说“免礼。”随后也不作声了,陆贵人也安静的呆在薛昭仪旁边。 过了片刻,顾淑仪倒是坐着轿撵过来了,身边跟着的宁容华看似走的颇为辛苦,额头上沁出些许薄汗,顾淑仪下了轿撵,只是与薛昭仪行了平礼,便拉着宁容华嘀咕了起来,宁容华的声音倒是听不清,只听见顾淑仪咋咋呼呼的说了好几句,随后不知宁容华说了什么,便安静下来。 “淑妃到。”魏淑妃亦是坐了轿辇,只是一步三咳,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是叫人悬心,魏淑妃倒是没有为难,叫了起,便安静的靠在宫女身上,恍若病弱西施,与世隔绝起来。 六宫妃嫔到的差不多了,只剩毓秀宫都任婕妤,周良媛,关雎宫的沈才人,以及甘泉宫的祁贵妃,祁贵妃到的晚亦是正常的,毕竟身份最高,倒的最晚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沈才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众人只见沈才人梳着倭堕髻,发髻上的桃花钗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身上披着淡青色的披风,里面穿着粉色宫装,随着走动,若隐若现,面如芙蓉,眼如秋波,微微喘着气,手指抚着胸口,更添一丝柔美,还没来的及行礼,便听见一声:“贵妃到。” 众人收起打量的目光,这沈才人确有倾城之姿,这般貌美的人得了宠,怕是六宫都不安稳,不过一个早晨,郑惜年宛如看见了六宫百态。 魏淑妃体弱,看着淡漠了些,薛昭仪谦和,也不与外人交谈,陆贵人亦是如此,至于顾淑仪似乎很爱说话 ,不过对宁容华还不错。何嫔与罗美人同住一宫,看起来还算和睦,云选侍和庄选侍虽然是一宫的,看起来倒是各自为营,只隐隐都排斥沈才人,至于任婕妤与周良媛,看来是祁贵妃的马前卒了,一个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只为争夺陛下一人的宠爱,不知何时便会变得面目全非了。 好在她是与姐姐住在一起,她们姐妹齐心,不求荣登高位,只求能保住自身,不牵连家族便罢了,郑惜年赶紧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自小喜欢偷看一些民间的话本子,对于才子佳人的戏码都看厌了,对男女之情倒是不如寻常女子那般向往。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局外人,殊不知,踏入皇城那一刻,便已经是局中人了。 祁贵妃坐在轿撵上,穿着红色绣海棠的宫装,梳着繁复的朝云髻,一支金累丝海棠步摇斜斜的插入发髻中,长长的流苏垂至耳畔,随着祁贵妃的动作轻微摆动,任婕妤和周良媛跟在轿撵旁边,任婕妤打扮的老气横秋的,倒像是祁贵妃身边的宫人,周良媛的衣裳首饰倒是很耀眼,只是这簪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像是个移动的首饰盒。 “妾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祁贵妃看了跪了一地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眼睛转了一圈,在沈才人的身上停留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才慵懒的开口:“起吧。” 正巧此时椒房殿的大门已经打开,魏紫站在门口,恭敬的行礼:“奴婢给贵妃请安 ,给淑妃请安,给诸位小主请安,皇后主子已经升座,诸位请吧。” 祁贵妃走在最前面,魏淑妃落后半步,随后众人依照位份,缓步走进椒房殿的正厅,姚皇后已经端坐在凤座上,身姿如苍松翠竹一般笔挺,只是挽了寻常的牡丹髻,带着镂空凤冠 ,凤冠上的凤凰羽翼展翅欲飞 ,面色虽苍白了些,不过一国之后的威严不容挑衅。 众人分两排站好,齐齐行礼:“妾等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姚皇后微微抬手:“免礼。” 随后看向祁贵妃与魏淑妃,眼里带着一丝亲切:“贵妃坐吧,淑妃妹妹身子弱,不必再折腾一番了,一同入座吧。” 祁贵妃没说什么,行了一礼便坐在了左首第一位,魏淑妃眼神古井无波,淡淡开口:“妾多谢皇后关怀,不过礼不可废。”倒是行了一礼,才在右首第一位坐好,微微咳了几声,忙用锦帕捂住,姚皇后见状,命洛阳端了补气血的红枣茶,给魏淑妃送去。 洛阳端着茶水亲自奉给魏淑妃,魏淑妃似乎力气不济,差点没端稳,洛阳忙托了一把,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魏淑妃的脉,又立刻收回,“是奴婢不当心,还请淑妃见谅,只是这红枣茶还是热饮最好,奴婢一时情急……” 姚皇后看了一眼魏淑妃,厉声斥责:“做事不当心,还要主子宽宥你吗?还不给淑妃赔罪,下去领罚。” 魏淑妃端起红枣茶饮了一口,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喝下去身子暖暖的,皇后有心了,眼神的淡漠散了不少:“这红枣茶刚好入口,是妾没拿稳,不关洛阳姑娘的事,还请皇后不必责罚了,这红枣茶妾喝着甚好,还请皇后赐予妾一些吧。” 姚皇后闻言笑了笑:“淑妃既然喜欢,带些回去便是,洛阳,还不下去制茶,难得淑妃喜欢,本宫便饶你这次。” 洛阳应了声是,便下去了,她的事已经做完了,还是厨房里待着舒服些。 第32章 阖宫觐见 祁贵妃见状有些吃味起来,以前有什么好处东西,皇后可是都分给她一份的,如今竟被淑妃抢去了一半,顿时有些吃味的开口:“皇后如今有了淑妃妹妹,便不疼妾了,这红枣茶,妾还没有喝过呢。” 姚皇后有些无奈的开口:“淑妃身子虚,喝些红枣茶补补觉气血,你又不喜欢喝红枣茶,还同她争什么,好了,你喜欢的花茶,洛阳已经制好了,一会给你带走。” 祁贵妃顿时满意的点头,姚皇后不与她争权,也不争陛下,反而时刻关心她,送来的东西都是用了心思的,她自小缺乏女性长辈的关爱,倒是挺珍惜这份关心的,又想着姚皇后身体虚弱,活不了几年了,她不与病人计较,反而对皇后倒是有了一丝姐妹情谊,只有一丝,若是皇后与她争夺陛下的恩泽,她立刻便翻脸,这就是她祁贵妃的处世之道,别人对她好,她也同样还回去,若是敢觊觎她的东西,便把一切一笔勾销,从此便是敌人 ,倒是霸道无比。 底下众人没想到皇后与祁贵妃是这样相处的,倒是惊奇,传言祁贵妃霸道又嚣张,没想到对皇后倒是恭敬有礼。 看见众人还站着,姚皇后素手轻抬:“开始吧。” 薛昭仪与顾淑仪齐齐上前行礼,算是让皇后认认人,总要对号入座才是,两人行完礼,接了皇后的赏赐,分别坐到左首第二位和右手第二位,接着是任婕妤和宁容华,然后是何嫔,崔婉瑜,和郑惜年。在何嫔,崔婉瑜和郑惜年的身上微微停顿了几秒,随后移开目光,随后是周良媛,陆贵人,罗美人,最后才是沈才人,云选侍,庄选侍。 沈才人的披风已然在宫人的手里,露出里面一袭粉色芍药图案的宫装,姚皇后看着芍药图案眉头微动,笑着开口:“昨日沈才人得了陛下的桃花钗,本宫便送沈才人一副桃花耳坠,一对桃花镯,也算是相得益彰。” 沈才人忙接过谢恩,不去看众人的眼神,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选侍和庄选侍也是各有赏赐。 祁贵妃听见陛下昨日竟赏了沈才人的桃花钗,便要说话,紫裳拽了拽自家主子的衣服,轻声说了几个字,祁贵妃顿时眸子亮了起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一番见礼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姚皇后坐在上首,对底下人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都是年华正好的美人,正襟危坐,一时竟没有人说话,姚皇后也不多说什么,微微咳了几声:“本宫身子不适,诸位妹妹只初一十五过来椒房殿便是了,若是哪位妹妹住得不舒心,或是有什么事,便去找贵妃,贵妃奉陛下之命管理后宫,一向公允,不必担心,咳咳,都散了吧。” 洛阳端着制好的花茶从偏殿走进来,都用上好的锦盒装着,紫裳也不多话,只是接过,感激的看了一眼洛阳,也不知她是怎么制的,比甘泉宫制得都好,自家主子喝过一次,便直接上门讨要,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在请了相熟的太医看过,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滋阴养颜,曹嬷嬷也就由着自家主子继续喝下去了。 祁贵妃当先起身,行礼退出去,紫裳端着托盘赶紧出去,椒房殿只允许一位贴身宫女进入殿内,所以白潋是等在外面的,甘泉宫有曹嬷嬷把持着,自然不用大宫女守在宫里,白潋扶着自家主子慢慢往外走,不过片刻,任婕妤带着周良媛也跟了出来,至于其他人也陆续出来,薛昭仪打量了沈才人一眼,带着陆贵人,快走了几步,向祁贵妃行了礼,说是身体不适,便径自回清宁宫了。 至于顾淑仪巴拉着姚皇后的赏赐,看向宁容华:“你看看,哪支钗最适合本宫?” 宁容华声音高了一些:“姐姐,贵妃还没走远呢,咱们回去再戴如何?” 顾淑仪想起祁贵妃的威仪,表情有些讪讪:“''知道了,本宫回去戴。” 随后跟出来的何嫔,崔婉瑜,郑惜年,还有罗美人一起走着,没办法,宫道就这么宽,祁贵妃走的慢些,别人也不敢越过她走到前面去,她们位份低微,出来的又晚,只能慢慢走在后面,慢慢的沈才人三人也追了上来,几人相互问候几句,便不在说话,只是默默走着,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而此时,姚皇后留了魏淑妃说话,眉宇间带了一丝忧虑:“妹妹身子怎么这般孱弱,魏紫,再给淑妃端一盏红枣茶来。” 魏淑妃笑着开口:“皇后不必挂心,妾这是胎里带的弱症,请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妾已经习惯了。” 姚皇后嗯了一声,满眼都是心疼,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宫里御医医术精湛,改日宣御医给你看看,妹妹别怪本宫多事,只是妹妹年华正好,整日里喝些苦药汁子,不只本宫心疼,母后那里怕也是心疼的紧呢。” 魏淑妃想起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希望,随后又沉寂下来,淡淡说道:“多谢太后与皇后挂念了,妾不胜感激。” 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随后接过魏紫递来的茶水,放到魏淑妃桌子旁,魏淑妃想起刚才喝过的甜甜的味道,心里倒是暖得紧呢,端起茶盏又喝了几口,不过片刻,随后脸颊绯红,似是火烧一般,身子一软,竟然晕倒在椅子上。 魏淑妃的宫女半夏着急的喊道:“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姚皇后一惊:“这是怎么了?快把淑妃抬到榻上,魏紫去福宁殿请太后,二乔,你脚程快,去请为太后诊脉的张御医,张御医是宫里的老人了,医术精湛,快些去。” 两人领命,一时椒房殿里热闹的不行,半夏守在自己主子身边,顾忌着尊卑有别,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都看出她的眼里的警惕。 姚皇后也没有说什么,只吩咐宫人端些水来,亲自给淑妃擦拭着额头。 椒房殿里的事情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倒是祁贵妃等了半晌,众人都走到跟前,一马当先开始冲着沈才人发难起来…… 第33章 给本宫剥了她的衣裳 众人眼看着祁贵妃停在宫道的出口,也不走动,面面相觑的也跟着站在一旁,出了椒房殿外长长的宫道外,才是分别往东西六宫走的宫道,此时贵妃不走,她们也不能走。 祁贵妃面对着众人,任婕妤与周良媛站在左右两侧,身后的宫女内监一大群,浩浩荡荡的站在一起,倒是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顾淑仪带着宁容华站在左侧,何嫔,崔婉瑜,郑惜年与罗美人站在右侧,只剩下最后的沈才人,云选侍,庄选侍倒是与祁贵妃正好打个照面。 沈才人心里涌起一抹不安,她知道宫人把她和祁贵妃放在一起编排,祁贵妃一向跋扈 ,自然是要找她的麻烦,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只是贵妃没有开口,她也不能直接说,只是面露担忧,兀自站着,身上的披风随着微风摆动,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宫装衣角。 云选侍与庄选侍,见状悄悄的后退了几步,移到宁容华身侧,她们三人位份最低,请安时也是挨着坐,尤其是云选侍,两人挨得极近,自然发现沈才人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对,只是眉毛轻挑,倒是没说什么。 祁贵妃厉声喝道:“沈才人无视宫规,竟敢穿着绣有牡丹的衣裳,到处招摇,冲撞中宫,还不认罪。” 沈才人一惊,忙撩起披风查看,牡丹与芍药极其相似,她早晨起来的晚了,倒是没来的及细看,怎么好端端的芍药竟变成了牡丹,看向子衿,子衿一脸茫然,显然也是不敢置信,明明昨日查看过,都是芍药图案的,怎么会是牡丹。 沈才人想起冲撞皇后的罪名,只好低头认罪:“原是内府司送来的绣着芍药的衣裳,妾也不知如何会变成牡丹,是妾一时不当心,没有仔细查看,只是冲撞皇后的罪名,妾是万万不敢当的,妾也是无心之失啊,还请贵妃明察。” 看着眼前的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的,祁贵妃感觉心中的郁气都疏散了许多,竟敢背着她勾引陛下,还妄想与她比肩,简直是罪该该死:“沈才人,你还要狡辩吗?你也是官员家的嫡女,竟分不清芍药和牡丹吗?穿着衣裳招摇过市,你竟敢觊觎皇后之位,那本宫这个贵妃是不是也要给你让位啊。” 沈才人精神崩的紧紧的,本就担心着贵妃来找麻烦,没想到贵妃竟直接给她扣上了觊觎后位的帽子,一时竟是百口莫辩,只是哭诉着开口:“妾不敢觊觎皇后之位,更不敢冒犯贵妃,妾只是一时不当心,妾这便去给皇后请罪。”说着便要起身。 她到底没有说出内服司程总管私下送衣的事,事到如今,哪里看不出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不知是贵妃,还是旁人,就算说出程总管送衣之事,想必他也早有了预料,没准会反咬一口,如今给贵妃抓住把柄,若是再得罪了程总管,怕是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对了,去找皇后,皇后名声一向很好,连贵妃的嚣张跋扈都能宽容,若是当着皇后的面陈情,说着不准皇后会彻查,还她一个清白。 祁贵妃怎么会给沈才人机会,挥手示意金德明:“沈才人觊觎后位,冲撞皇后,皇后一向体弱,需要养身体,岂能容你去打扰,简直是无视宫规,既然后宫之事由本宫掌管,本宫便按照宫规处置,把她的衣裳给本宫剥了,罚跪两个时辰。” 金德明带着小内监,不过三两下便剥了沈才人的衣裳,即便是子衿如何护着,向周围的嫔妃求救,都没人开口,只是护着自家小主不停的哭泣。 沈才人即便拼命挣扎,也挡不住常年干粗活的内监,被剥得只剩中衣,头上的桃花钗也掉在地上,精致的桃花钗蒙上了一层尘土,如同它的主人,零落成泥,任人欺压。 祁贵妃满意的点头,看向众人:“沈才人无视宫规,本宫依例处置,尔等要以儆效尤,引以为戒。” 顾淑仪脸色发白,天子妃嫔被当众剥了衣裳,哪还有什么脸面,她虽然性子娇纵,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紧紧抓着宁容华的手,有些发抖,宁容华只得忍着疼痛,轻轻喊了声:“淑仪姐姐。”贵妃还等着回话呢。 薛昭仪不在,位份最高的顾淑仪自然要第一个回话,强自镇定:“妾谨遵贵妃之命,必会谨言慎行,不敢逾越。” 紧跟着何嫔,崔婉瑜,郑惜年,罗美人也齐齐附和。 祁贵妃扫了云选侍和庄选侍一眼:“你们二人与沈才人同住一宫,要好自为之,莫要学了沈才人的做派,不过小小才人,竟敢如此猖狂无礼,简直是不将宫规放在眼里。” 一口一个宫规,谁敢辩驳,二人低眉顺眼的说了声不敢,便不再多说,事到如今,谁还看不出是祁贵妃在杀鸡儆猴,当众立威,自然都老实的像个鹌鹑一样,连皇后都对祁贵妃宽容有加,何况她们这些才入宫的新人,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如何敢与祁贵妃争锋。 就连崔婉瑜与郑惜年只是对视一眼,都没开口,祁贵妃占着理呢,即便是想要说什么,也无从开口,只能怪沈才人太不当心了些,倒是对祁贵妃的手段有了新的认知,不过一夜,便做出这样的计划,虽然不算周密,但是拿着皇后做筏子,倒是还不算愚蠢 ,若是只为泄私愤,后宫诸人自然还能开口求情,毕竟后宫不是贵妃的一言堂。 祁贵妃那样跋扈,都对皇后尊敬有加,何况还有陛下呢,即便陛下如今不常去椒房殿,阖宫上下,倒是没人敢轻视椒房殿出来的宫人,祁贵妃这步棋走的倒是精妙,拿住了沈才人的七寸,好好出了心中的恶气,同时也树立了威信,倒是一石二鸟了。 可以说第一批选秀入宫的人,便没有太蠢的,不过片刻,众人眼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了变化,或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是默不作声。即便是沈才人,想过贵妃会出手,倒是没想到会这般快,一时不察,这才着了道。 祁贵妃哼了一声,瞥了众人一眼:“都回去好好在宫里呆着吧,若有人再如沈才人这般僭越,本宫绝不轻饶。” 众人齐声应是,都行礼告退,对地上的沈才人即便有怜悯,也不适合在此时开口。这些新人不过进宫三四日,已然适应了宫中的规则,恍如在宫里生活多年的老人,后宫,确实是个磨练人心的好去处。 看着沈才人被冻的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身上披着子衿的外衣,脊背挺得笔直,似是在无言的抗议,祁贵妃面带不屑的开口:“金德明,看好了沈才人,跪不满两个时辰,不许起身。”随后坐上轿辇向甘泉宫而去。 金德明应了一声,看着沈才人,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过短短半日,竟像是雨后的残荷一般破败枯萎。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竟妄想与贵妃相提并论,活该有此下场…… 第34章 皇后与陛下果然是一脉相承 魏太后听到淑妃晕倒的在椒房殿的消息,忙命人预备轿撵,到底是嫡亲的侄女,自小便身子柔弱,这才刚入宫便出事了,难免心疼的紧,虽然心里很气左相这个只知道钻研的哥哥,但淑妃是无辜的,小时候也是常常入宫的,心里还是挂念的。 福蕊一边服侍魏太后穿衣,一边劝慰:“主子不必忧心,魏紫说,皇后已经请了您用惯的御医,为淑妃诊脉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魏太后动作一顿,眼里划过一抹了然,倒是不急了起来:“皇后办事一向妥帖,是哀家着急了。” 主仆两个带着宫人一路往椒房殿而去,福宁殿与椒房殿的距离不算近,为着快些到椒房殿,特意走了另一条僻静的宫道,倒是与沈才人不在一条路上。 饶是走的快些,一来一回,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椒房殿里,张御医已经在诊脉了,姚皇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张御医收起脉诊,还没说话,便听见一声:“太后驾到。”忙伏下身子行礼,姚皇后也起身,还未行礼,便听见魏太后的声音:“皇后身子弱,不必多礼了。” 姚皇后亲自扶着魏太后走到淑妃榻前:“多谢母后,张御医刚给淑妃妹妹诊完脉,母后也一起听听吧。” 张御医拱手回道:“回太后,淑妃想是胎里带的弱症,一直没调养好,身体虚弱,皇后宫中的红枣茶里面加了诸多珍贵的药材,效用极好,淑妃想是多饮了一些,一时虚不受补,这才晕了过去,微尘已经施针,过上两个时辰便无碍了。” 姚皇后愧疚的开口:“是儿臣的不是,竟没注意这些,只想着红枣茶滋阴补血,才让淑妃妹妹多喝一些,才让淑妃妹妹受了这场罪。” 魏太后倒是没有怪罪之意,反而安慰姚皇后:“是她身子弱,与皇后有什么关系,若不是这一遭,哀家还不知道语岑的身子弱成这般,唉,真是冤孽啊。”魏太后到底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看着榻上的侄女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对左相也恼怒起来。 姚皇后咳了几声:“张御医,淑妃的身子可能调养好?若是缺什么药材便来与本宫说,务必人淑妃身子好转起来。” 张御医略微思索:“回皇后,淑妃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已经在身体里沉涸多年,若是想要调养好,怕是要费上三四年都功夫,也只能调养好大半。” 魏太后接话:“既如此,你便给淑妃仔细调养着,缺什么便与哀家说,皇后体弱,你的那些药材便自己留着用吧,哀家回头再给你送些来,万万不要委屈你自己,你是皇后,要保重身体才是。”魏太后的话说的意犹未尽,不等姚皇后开口,又继续吩咐。 “张御医,淑妃如今可能挪动?” 张御医:“回太后,并无大碍。” “那你便先去翠微宫候着,等淑妃醒了,再诊一次脉。” 张御医点头,随后行礼下去了。 魏太后看向姚皇后:“哀家命人把淑妃抬回去,折腾半天,你也累了,快去歇着,等淑妃好了,让她来给你赔罪,自己身子弱不当心,还白白让你受了惊吓。” 姚皇后笑着回应:“多谢母后,还是母后疼儿臣,让淑妃妹妹好些养着才是,母后不必过多苛责。” 魏太后关切的说道:“你的心意,母后知道了,快去歇着吧。”随后吩咐人把淑妃抬上轿辇,向翠微宫的方向而去。 姚皇后站在原地,轻轻唤了声:“洛阳,淑妃身子如何?” 洛阳想起刚刚的脉象:“主子,淑妃这是郁结于心,思虑过重,若是不解开心结,怕是早夭之相。” 魏皇后眸光微动,生于富贵之家,身边奴仆成群,入宫便是正一品的淑妃,何故如此忧虑…… 魏太后坐下轿辇上,淡淡开口:“皇后与陛下的手段倒是一脉相承,哀家不得不承她这个情了。”倒是不像早死的姚昭仪,姚昭仪温婉娴静,性情柔弱,没想到姚家之后倒是养出两个狼崽子。 福蕊一惊:“太后的意思是,皇后今日是故意为之。”目的是什么? 魏太后嘴角划过一丝兴味,没有回答福蕊的话,倒是与姚皇后有了惺惺相惜之感,看来她真的是老了。 轿辇走的并不算快,淑妃还晕着,魏太后让慢着些,别颠簸着她。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沈才人跪着的地方,魏太后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在这罚跪,成何体统,福蕊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上前问话,金德明远远便看见的太后仪仗,忙跪下请安,听见福蕊的询问,倒是一五一十的回答。 福蕊听完,没有说什么,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金德明,随后便上前回话:“太后,是沈才人穿了逾制的衣服,祁贵妃命人剥了衣裳罚跪。” 福蕊的话言简意赅,魏太后已经了然,看了一眼沈才人,淡淡开口:“就说是哀家说的,青天白日的,天子宫嫔衣衫不整在此罚跪,不成体统,让她回去吧。” 随后示意继续走,不要耽误时间,沈才人遥遥一拜,二月的风到底还是冷的,一个多时辰的罚跪,起身时,她已经摇摇欲坠了,身子靠在子衿身上,不住的发抖。 金德明也不敢为难,毕竟是太后的旨意,微微俯身,便回甘泉宫复命了,心里倒是感叹沈才人的好运道。 子衿扶着自己主子,两只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小主,咱们回去吧。” 沈才人抓着子衿的手:“不,咱们去椒房殿。”子衿拗不过,只好扶着沈才人慢慢向椒房殿走去。 姚皇后听到魏紫的回话,眼里划过一丝怜悯,一闪而逝:“倒是个可怜的,传个轿撵送她回去吧。” 魏紫领命,又拿了披风出来,笑着对沈才人说:“沈小主,今日淑妃在椒房殿突然晕倒,皇后本就担忧,一时情急,旧疾复发,才刚刚歇下,待皇后醒来,奴婢必会回禀皇后为小主做主,小主还要放宽心才是。” 说着,把披风亲自给沈才人披上,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似一抹清泉拂过:“奴婢已经给小主传了轿辇,小主便早些回去吧。” 沈才人面上带着感激,盈盈一拜:“劳烦魏紫姑娘了,是妾无状了,不敢打扰皇后休息,明日便来请罪。”无论皇后是否真的歇下,此刻赐了披风和轿撵,总比她一路走回去,听着一众宫人的议论好一些,至少皇后为她保全了为数不多的颜面。 魏紫笑着颔首,亲自打点妥当送沈才人离开,随后才回殿内伺候姚皇后,倒是没有多话。 第35章 我偏不让她们看笑话 沈才人坐在轿撵上,眉心微蹙,即便是厚厚的轿帘也挡不住来往宫人,隐晦的眼神,以及若有若无的议论声,沈才人只能告诫自己不想多想,一时失了颜面算什么,只要她不听不看,总有能再起来的一天,她父母家人尚在,即便是再大的羞辱,她都得受着,嫔妃自戕可是要牵连家族的,所以她得活着,好好的活着。 一路到了关雎宫,不顾宫人异样的眼光,径直回了东偏殿。 子衿心疼给自家主子,拧了帕子给沈才人净面,又让小宫女熬了浓浓的姜汤,听着主子咳嗽了几声,还想去请太医,被沈才人制止了。 “子衿,不许去请太医,只是受了寒,多喝些姜汤便无事了。”她现在本就是众矢之的,皇后避而不见,陛下也没有旨意下来,若是再去请太医招摇,贵妃的羞辱怕是更变本加厉了。 子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主,是奴婢粗心,连累小主,还请小主责罚。” 沈才人扶起子衿,宽慰的说道:“快起来,你来说说,早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子衿扶着沈才人坐好,仔细回想,半响才开口:“小主今晨起得迟了些,奴婢去给小主拿衣裳,正巧小荷拿了衣裳过来,说是已经为主子选好了,奴婢怕主子误了时辰,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服侍主子穿上了,奴婢也不知道,好好的芍药怎么就变成了牡丹。” 沈才人了然,她昨日睡得晚了些,脑子混沌了些,怕误了时辰,连早膳都没吃,也不全是子衿的错,是她大意了,竟没仔细查看,过内府司的总管何故对她这个小小才人无故献殷勤,可惜她沉迷于陛下赐予的荣耀,一时花了眼,竟是这般着了道,身边的宫女还没收拢,子衿一人分身乏术,才会给人可乘之机。 子衿突然想起什么:“主子,是小荷,咱们殿里的小荷,我去寻她,必是她受人指使,故意诬陷主子。”说完便跑了出去。 沈才人摇了摇头,用了明显的棋子,小荷怕是没有命在了。 果然,子衿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垂头丧气的回来:“小主,小荷不见了,是奴婢无用。” 沈才人拉住子衿的手,神色郑重:“子衿,小荷怕是寻不到了,这便是为人棋子的下场,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所以我们目前只能忍耐,贵妃给得羞辱,我们得受着,但是无论身处何种困境,我们都要活着,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活着,才能看见作恶之人的下场。 子衿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不算聪明,胜在为人忠心,所以自家主子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 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小主,你早膳便没用,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我让人去提膳。” 才人是从七品,身边伺候的小内监不过一个,宫女算上子衿也才三个,不算失踪的小荷,还有一个小莲,此刻子衿不想离开自家主子,只能让小莲去提膳。 即便是桌子上的点心早已凉透了,沈才人还是就着茶水,硬是逼自己吃了几块,让子衿也吃几块,盘子上便见了底。 直到身上有了力气,才让子衿去歇着,自己在榻上坐着,仔细思考今天的事,衣服或许死是祁贵妃设的局,毕竟贵妃位份尊贵,有掌管后宫,手眼通天,指使内府司的总管做些手脚并不算难事。 或许还有云选侍的事情,毕竟子衿是从她那里听来陛下的行踪,沈才人想不通,云选侍刚刚入宫,哪里能有这般的本事 呢,若不是她,又是谁呢,只能怪自己心急了些,怨不得旁人,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不,还有陛下。 沈才人纵使身上百般不适,还是强忍着,想到陛下,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清楚的记得昨日陛下见到她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艳,亲口与她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目光真挚,似清风朗月,还说改日便来看她,陛下是不会骗她的,想来陛下朝事繁忙还没听到消息。 沈才人不住的安慰自己,陛下只是没收到消息,没准晚上便会来的,若是陛下也不来看她,那她便真的是颜面全无,任人作践了。 小莲提着膳盒回来,子衿打开一看,荤菜上全是凝固的油脂,素菜也是又黄又焦,唯一的一个汤,清汤寡水的,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米饭也有些发馊。 眼泪忍不住落下,带着哭腔说:“小主,您好歹是陛下亲封的才人,他们竟敢如此作贱您。” 沈才人打了一眼,恐怕最底下的宫人都不愿吃的菜,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淡淡开口:“子衿,别哭,端些热水来,我们泡着饭吃,记得,再怎么难吃,都要吃,我们要活下去,风水轮流转,焉知我们没有起来的那一天,她们想看我的笑话,我偏不让她们看。” 子衿抹着眼泪出去端热水,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在家里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沈才人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发馊的米饭,这个天气,虽然不是那么冷,却也没有让饭馊的地步,难为他们手脚这样快了,把好好的饭放在泔水里泡过,拿来给她吃。 用了午膳,沈才人叫住正收拾的子衿:“子衿,云选侍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子衿停下手里的动作:“小主,西偏殿静悄悄的,倒是没什么动静,云选侍昨日还和您姐姐妹妹的叫着,今日便不再登门,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沈才人喝止子衿的话:“这样的话以后不必说了,子衿,记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我们自身难保,便不要徒惹是非了,云选侍亦是主子,不要随意编排,你要记住,以后不要随意招惹西偏殿的人。” 沈才人担心子衿,怕她强出头,最后的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又怕她被人套出话来,没有把心里猜测说出来,子衿重重的点头,主子说的话,她每个字都会记在心里。 折腾了这么久,到底是撑不住了,沈才人回榻上休息,疲倦的身体抵挡不困意,一会的功夫,便睡着了…… 等到沈才人醒来的时候,已经灯火通明,子衿正准备叫她起来,服侍沈才人穿衣梳洗,一切收拾妥当,沈才人终是没有忍住:“子衿,宣室殿可有消息传来?” 子衿有些失落的开口:“小主,淑妃病了,太后命人请了陛下去翠微宫,陛下至今还未出来,想来今夜是要留在翠微宫了,,陛下一时脱不开身,才没来咱们这的,毕竟淑妃病了,又是太后亲自请陛下来的,小主……。”小主已经得罪了祁贵妃,便不能再得罪淑妃了,小主可莫要想不开才是。 沈才人神色微怔,到底是她想的简单了,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是与陛下匆匆一面,自然比不上淑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然也不会一道旨意都不来。 看着眼前笨拙的安慰自己的小丫头,沈才笑的眉眼温柔:“子衿,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先去睡了,晚膳不用了,你们分了吧,明日你早些叫我,我们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皇后今日到底是帮她维护颜面,于情于理都要去拜谢的,即便是皇后不见她 子衿低低应了,收拾好了,随后吹灭了烛火。守在外间,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36章 给您提鞋都不配 金德明回到甘泉宫的时候,远远的便听见祁贵妃开心的笑声,嘴角也咧开一抹笑,让小宫女去请曹嬷嬷出来,在廊下等着,贵妃难得这么好的心情,可不能被他破坏了。 曹嬷嬷正在陪着祁贵妃说话,听见小宫女的传话,也没说什么,只是悄悄退出来,看见金德明忙问:“时辰还没到,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金德明小声点回道:“嬷嬷,是淑妃在椒房殿突然晕厥,皇后请了太后过去,太后亲自送淑妃回翠微宫,碰见了沈才人,说是沈才人罚跪在宫道上,人来人往的,不成体统,命沈才人回去了。” 曹嬷嬷有些担忧,太后可不是旁人,连陛下都要敬着的,隔上两日便要去福宁殿请安,如今被看见沈才人罚跪,可不是好事。 “太后可有说别的?” 金德明回道:“并没有,淑妃看样子病的厉害,太后着急回翠微宫为淑妃诊治呢。” 曹嬷嬷点点头:“淑妃是什么病,在椒房殿出事,太后可有责罚皇后?” 皇后办事本就体弱,若是太后严加斥责,皇后受不住,一病不起,早早去了才是,自家主子就有望后位,还用等皇嗣降生吗?可惜贵妃对皇后多有维护,她也不敢随意下手,椒房殿和铁桶一般,半点风丝都透不出来,想要下手,也没有机会,曹嬷嬷总觉得不安,这有人成婚十余载也没有孩子降生,若是主子也这样,如何是好,皇后不死,自家主子便要一直等着吗? 金德明有些为难:“椒房殿里的消息一向难打听,只是淑妃到底是太后的侄女,皇后想来也是要吃瓜落的。后来沈才人求见,皇后没见,只是传了轿撵送沈才人回了关雎宫。” 曹嬷嬷点点头,这儿媳再亲,也比不过血脉相连的亲侄女不是,只能是小恩小惠的收买人心了,看向金德明:“皇后一贯软弱,想来是可怜沈才人,去给主子回话吧,让主子开心些,不用我教你吧。” 金德明笑着点头,跟着曹嬷嬷进了殿内,只见祁贵妃面前,摆满了桂花糕,自家主子都爱好就是奇怪,生气的时候吃桂花糕,开心的时候也吃桂花糕,这桂花糕是真有福气啊。 祁贵妃看向进来的两人,有些疑惑:“怎么回来了,可是沈氏出事了?” 金德明忙笑着开口:“主子,哪能啊,您是不知道,这沈才人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宫女扶着走,那宫女力气小的,两人走几步,便要摔倒,好好的才人,都要变成土人了。” 想象着沈才人狼狈的画面,祁贵妃心里开心的紧,傲娇的开口:“凭她,也想有本宫比肩,活该有此下场,最好把脸丢满整个后宫,本宫才高兴。” 几人更是一番附和,哄的祁贵妃越发得意起来,金德明看了自家主子开心的笑,小声开口:“只是,后来太后送淑妃回翠微宫,看见沈才人狼狈的样子,开口免了罚跪。” 祁贵妃笑容收敛了许多:“太后怎么会插手,淑妃怎么了?” 金德明:“淑妃病了,皇后请了太后过来,太后亲自送淑妃回宫,想是半路上看见沈才人跪在那碍眼,便打发了她回去。” 祁贵妃眉头微皱,到底是一家人,太后不常出来走动,竟然为了淑妃出来,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金德明想着早晚也要说,若是过后让贵妃知道,他也是讨不了好:“沈才人去求见皇后,皇后没见,倒是命人给她传了轿辇,送她回去了。” 祁贵妃冷哼一声:“她倒是会巴结。”没看到沈才人在这个后宫狼狈行走的样子,祁贵妃深以为憾。 金德明胸有成竹的开口:“主子放心,这沈才人的苦头在后头呢,奴才回来前去了御膳司一趟,想来如今沈才人怕是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了,过上几个月,怕是如同民间妇人一般容颜枯槁,给主子提携都不配。” 曹嬷嬷满意的点头,倒是还算机灵,她本想着沈才人如此不知趣,便不要活在世上了,只是主子刚刚罚过,不好出人命,且磋磨她三五个月,便送她上路。 祁贵妃眼底划过一丝满意:“还是你机灵,说吧,看上什么了?本宫赏你。” 金德明立马上前恭维:“奴才想吃您赏得桂花糕了,主子赏奴才一碟子吧。” 自家主子最喜欢桂花糕了,求这个准没错,若是求金银,主子也会赏得,但是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祁贵妃扬了扬头:“算你有眼光,这两碟都赏你了。” 金德明忙端着碟子下去,呼了一口气,主子总算没发火。 祁贵妃看向紫裳:“你去请陛下来,问问陛下得不得闲,一起用午膳。” 紫裳应了,可惜注定是白跑一场,不只午膳陛下没来,就连晚膳也没见到陛下的踪影。 祁贵妃忍住怒气:“可是陛下有什么事?” 紫裳小心回道:“陛下去了翠微宫,是太后命人去请的,想来今夜是歇在翠微宫了。” 祁贵妃有些酸溜溜的开口:“一个病秧子,也想和本宫争陛下。”随后想到什么:“罢了,到底是太后的侄女,本宫便不与她计较了。”她还不敢去触碰太后的霉头,只好作罢,到底还是感叹淑妃的好命,有太后做靠山,不用出门,陛下就自己上门了。 没有陛下的晚膳,祁贵妃到底是有些意兴阑珊,只随意动了几筷子,便撤下去了。 手里拨弄着棋盘,想着陛下明日来了,必然能坚持到久一些。虽然棋艺尚可,到底是比不过陛下的。 祁贵妃一人默默的摆弄着棋盘,直至深夜,才独自睡去。 皇宫里一片寂静,唯有椒房殿的皇后寝殿亮着淡淡的烛火,姚皇后坐在床榻上,手里拨弄着小凳子上的炭盆,上好的银丝碳,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度,“吱呀”一声,二乔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身上带着一丝寒气,站在一边,静等身上寒气散去。 姚皇后招了招手:“二乔快过来,烤一烤,特意为你生的炭盆,别着了风寒。” 二乔笑着走到炭盆身边蹲下:“还是主子最疼我。” 姚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如何?可是看清了?” 二乔收起脸上的笑:“主子,确实动手了,奴婢亲眼看着,已然是药石无医了。” 姚皇后面色不变:“倒是可惜了,那人比你如何?” 二乔想了想:“大概有我七成的功力,已经不错了。” “哦?倒是果决,就是有些太过聪明,那个宫女,你命人盯着,送到偏僻些的地方,保她一命。” “是,主子放心,只是主子,我们要不要?”二乔做了一个手势,满眼的杀气与她俏丽的面容完全不符。 姚皇后想了想:“不必,等永福宫有了动静,本宫要送她一份大礼。” “是,主子,您早些歇着吧,奴婢在外面守夜。” 轻柔的嗓音传来明早宣御医来给本宫看诊,本宫身子乏累,要养上一段日子。” “是。”二乔满眼都是敬佩,自家主子果然不是凡人,算无遗策,令人生畏啊…… 第37章 沈才人殁了 沈才人的事给新入宫的嫔妃心中敲响了警钟,只是偶遇陛下,送了些赏赐,祁贵妃也容不下,当众剥衣羞辱,祁贵妃当真是跋扈,陛下竟也没有下旨斥责,虽说有陛下去了翠微宫的原因,但是这后宫发生之事,哪里能瞒得住陛下,只能说陛下对祁贵妃也太过偏爱了。 永福宫里,郑惜年一夜不曾好睡,早早起来便来到崔婉瑜的东偏殿,两人一起用膳,看着眼前人食不知味的样子,崔婉瑜没忍住开了口:“妹妹,可是还没想通?” 郑惜年摇摇头,她已然是想通了,第一次对皇权有了敬畏之心,宫人传言陛下对沈才人青睐有加,谁知到底比不上祁贵妃的一丝一毫,她虽然性子散漫,在此刻却也明白了,皇权不可撼动,陛下要宠着的人,即便她是多么歹毒跋扈,只要陛下不开口,便没有人能动她分毫,陛下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她们或许只是陛下身边的一直宠物,喜欢了便叫来逗逗,不喜欢便丢在一边,本来心中虽然没有争宠之心,为了家人也不能做个被陛下遗忘的人。 此刻,竟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对得不得宠倒是不在意了。“姐姐,我没事,此刻已经想通了。” 崔婉瑜笑道:“我还以为你的侠女心肠又发作了,妹妹要可记得,若是不谨言慎行,我们便和沈才人一个下场。可是陛下的宠爱,我们也要得到,可以得宠,却不能专宠 ,无论如何,也不能步了沈才人的后尘。” 专宠会碍了祁贵妃的眼,祁贵妃虽然只比她们早入宫三个月,可到底位份尊贵,后宫的奴才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自有无数人讨好奉承。 若是不得宠,连陛下都不记得这个人,出了事情,便是求救无门,后宫也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 看着眼前自信从容的人,郑惜年微微愣神,显然崔婉瑜比她更适合在宫里生活,不过一日,已然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而她呢,仿佛游离在外,与这座皇宫格格不入。 郑惜年笑了笑:“姐姐放心,姐姐有凌云之志,妹妹必然会与姐姐齐心,祝姐姐荣登高位,妹妹便做姐姐羽翼下的小妹妹,以后全赖姐姐保护了。” 崔婉瑜无奈,哪里是想通了,分明就是钻了牛角尖,罢了,有她护着,总归是能让她一世安稳。 此时姐妹两人,哪里会知道,以后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可预判的,在这后宫里,有人也不容许她们这样相互扶持的姐妹情,两人最后落得个生死离别的下场。 用完早膳,又不用去请安,一时倒是无事了,忽然美景进来回话:“两位主子,外面下雪了。” 郑惜年有些奇怪,马上就要三月了,,天气慢慢回暖,这个时候怎么会下雪,骨子里爱玩闹的火焰又跳了出来,也不等崔婉瑜,径自跑了出去,果真天下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这雪下的又快又急,不过片刻,竟已铺满了整个店面,无端端的生出一丝凄美之感,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崔婉瑜忙叫住郑惜年:“快回来,仔细身子,若是着了风寒,便给你喝多些苦药汁子,看你还敢不敢了。” 郑惜年只好乖乖的回到殿内,语气里带着撒娇:“姐姐,我身子好着呢,这药便不必喝了吧。” 看着眼前人带着一丝央求,崔婉瑜终是没忍住妥协了:“好了,那你便多多喝上几碗姜汤。” 郑惜年生无可恋了,苦药汁子和姜汤也没什么分别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应下,崔婉瑜吩咐美景去熬姜汤,美景不顾自家主子哀求的眼光,笑着应了。 姜汤还没熬好,便见素馨姑姑走了进来:“奴婢给两位小主请安,祁贵妃传话,两位小主现在去永福宫一趟吧。” 崔婉瑜一惊,扶起素馨:“姑姑,可是出了什么事?” 素馨神色莫名,顿了顿,开口:“是关雎宫的沈才人殁了,宫人报到了椒房殿,皇后昨日旧疾复发,一时起不来床,便命祁贵妃处理此事,祁贵妃召了后宫所有主子去关雎宫,两位小主快些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刚刚还说起事沈才人,怎么这会人就没了,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忙命人换了肃静些的衣服,虽然沈才人位份不高,到底是死者为大,还是稳妥些好。 等两人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发现雪又大了,竟然已经没过了鞋面,雪天路滑,还是走路稳妥些,两人也顾不得交谈忙向关雎宫走去。 祁贵妃一早起来,心中的烦闷还没有疏散,便听见金德明来回话:“主子,关雎宫的沈才人殁了。” 祁贵妃脑子懵懵的,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金德明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还是开口说道:“是自缢身亡,今早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 祁贵妃顿时怒火中烧,拍了下桌子,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这个沈氏,真是会给本宫找麻烦,本宫昨日才罚了她,她今日便想用死来胁迫本宫吗?” 她是不想看到她,但也没想她现在就死啊,显然是想往她头上泼脏水,她这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这个沈氏,着实可恶,死了还要摆她一道,实在是死不足惜。 曹嬷嬷忙上前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这嫔妃自戕可是要牵连家族的。” 祁贵妃顿时回神:“对,她是自戕,与本宫可没什么关系,奶娘,陛下会信本宫吗?陛下昨日便没来甘泉宫,陛下若是不信本宫怎么办?”她最怕陛下与她生分了,过了三个月蜜里调油的生活,此时正是情到深处,她不容许陛下与她生分。 曹嬷嬷面色淡然:“主子放心,是沈才人自己想不开,与主子无关。” 随后看向金德明:“椒房殿可有动静?” 金德明小心点回道:“皇后昨日担忧淑妃身子,旧疾复发,今日一早便宣了御医,刚刚传了话来,让主子做主处理便是。” 曹嬷嬷安了心:“主子,连皇后都不在意,只让您自己做主,显然是相信您的,陛下想来也是一样的,您只说是沈才人自戕,没人敢反驳您的话。” 祁贵妃顿时明白,这盆脏水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认得,心情也平复下来:“奶娘说的事,她是自戕的,与本宫无关,金德明,去宣六宫嫔妃一起去关雎宫,让她们都看看,本宫可不是故意与沈氏为难。” 金德明应了,吩咐人去六宫传话,祁贵妃忙命人梳妆,匆匆赶往关雎宫…… 第38章 是贵妃杀人沈才人吗? 祁贵妃坐着轿撵慢悠悠的向关雎宫而去,刚到门口便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皇宫里不可见哭声,沈才人不懂规矩,她的奴才竟也这般不懂规矩,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礼仪粗疏,毫无半点规矩。 金德明一声唱诺:“贵妃到。”里面的哭声有了停顿,云选侍和庄选侍一起从东偏殿里出来,齐齐行礼:“妾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 祁贵妃连一个眼光都没给二人,走进东偏殿,坐在椅子上,冷声开口:“沈才人为何会自缢?你们同住一宫,可有什么发现?” 她实在是不想走进这晦气的东偏殿,偏偏外面大雪纷飞,主殿又不曾住人,只好委屈自己了,打量了一眼殿内,手里的丝帕轻轻的捂住鼻子,眼里是止不住的嫌弃。曹嬷嬷见状命人去打扫主殿,毕竟一会后宫的主子都要来,这小小的东偏殿自然站不下这么多人,外面又是漫天飞雪,总不能让人都站在外面吧。 曹嬷嬷原本是不常出来的,又担心祁贵妃性子急躁,说出些不妥当的话来,这沈才人若是活着,昨日自家主子的一通发作自然无事,可她偏偏死了,自家主子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好跟着出来,防止有人趁机作怪。 云选侍眼波流转,当先开口:“回贵妃,妾不知,妾昨日睡得早了些,并未听到沈才人处有什么响动。” 庄选侍低着头,目光幽幽,随后抬头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惊惧:“妾的后殿离东偏殿较远,妾也不曾听到什么响动,是今早听见哭声,才知道,沈才人殁了。” 子衿昨夜睡得很沉,竟是一夜未醒,天刚蒙蒙亮,才发现小主昨夜竟然没有起身,忙进里间查看,便看见一条白绫悬在梁上,沈才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白色的寝衣轻微摆动,子衿被惊住了,一声尖叫吵醒了整个关雎宫的人,回过神来忙找人把沈才人放下来,看见自家主子脖子上青紫的勒痕,子衿顿时泣不成声。 还是庄选侍赶过来,看见东偏殿里一片慌乱,强自镇定,让人去通报皇后,又吩咐人给沈才人穿上衣服,离得近的云选侍反而来得慢了一些,两人都是直面沈才人的尸体,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去了外间,再多的事,她们也做不了了,只能等皇后或者贵妃的吩咐了。至于沈才人是否是自缢,她们可没有说过,只看陛下给的是什么说法了。 看着两人怯弱的样子,祁贵妃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真是没有用。正说着,打扫主殿的人回来了,曹嬷嬷忙扶着祁贵妃出去,毕竟是死过人的,晦气的很,到了主殿,祁贵妃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上鲜艳的寇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的红衣分外夺目,与殿外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东六宫的顾淑仪,任婕妤,宁容华,周良媛是一起来的,毕竟这几座宫殿离关雎宫还是很近的,随后薛昭仪带着陆贵人一起来的,行了礼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崔婉瑜,郑惜年,何嫔,罗美人,也是差不多时辰到的。至于魏淑妃,在养身体,自然是不用来的。 祁贵妃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看着人都到齐了,便做了决断:“沈才人无视宫规,竟敢于宫中自戕,本宫已经命人禀报陛下,想来一会便有旨意下来,诸位妹妹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自戕可是要牵连家族的,以后都要谨言慎行。” 看见祁贵妃三言两语,不仅给沈才人定了自戕的罪名,还想要牵连沈家,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若不是贵妃设计沈才人穿错了衣裳,沈才人怎会如此想不开,或许是羞辱沈才人还不够,还想要杀人灭口,贵妃当真如此嚣张吗? 就连想要置身事外的薛昭仪都有些坐不住了,淡淡开口:“沈才人是否自戕,总要查清楚些才好,贵妃如此武断,难免落人口实。” 祁贵妃顿时便要说话,被曹嬷嬷拉住了衣角。 顾淑仪见状也开口,全然忘记了昨日的害怕:“这沈才人被当众剥衣羞辱,自然是没有脸面见人,只是,也不该如此冲动,这般轻易死了,岂不是可惜。”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容颜了,顾淑仪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若是有沈才人这张脸,说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暴殄天物啊。 祁贵妃冷冷的瞥了顾淑仪一眼,顾淑仪顿时讪讪一笑,她可能说错话了,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崔婉瑜也跟着开口:“贵妃,沈才人是否自缢还未可知,不如叫她的宫女来问问,到底是陛下亲封的才人,这般轻易的下了决断,传出去即便您掌管后宫诸事,这乾刚独断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听。” 薛昭仪的话还算委婉,崔婉瑜的话便直接了许多,祁贵妃乾刚独断,若是这件事便这样轻轻揭过,怕是祁贵妃之后会更加猖狂。 周良媛顶着移动的首饰盒发髻,立刻反击:“崔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说是贵妃杀了沈才人吗?” 何嫔看了半晌,也不得不开口,法不责众,贵妃也不能把都她们打杀了,眼神明亮,口齿清晰的看向周良媛:“周良媛的意思是贵妃……,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没说完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也不能像周良媛一样宣之于口。 周良媛有些激动的反驳:“何嫔,你不要胡说,我连关雎宫的门都没进过,你少污蔑我,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要在贵妃面前表现表现,以求能得到陛下的一丝宠爱。 任婕妤看着周良媛蠢笨的样子,摇摇头还是开了口:“周妹妹想是起得早些,还未清醒,说了些胡话,何嫔妹妹不要介意,贵妃在这呢,咱们自然是要听贵妃的意思。” 祁贵妃瞪了二人一眼,一个两个的不会说话,便不要说。听她的?众口铄金,积骨难消,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怕是把这盆脏水都泼在她身上了,一个个的都是见不得她好的贱人,口口声声的想给她扣个杀人灭口的罪名,真是该死,冷哼一声:“不会说话,便给本宫闭嘴。” 随后冷冷的看着众人:“本宫行的端,坐的直,既然如此,便传人进来回话,看看到底是不是本宫杀人灭口。”一脸的气定神闲。 第39章 追封为嫔 看着祁贵妃气定神闲的样子,崔婉瑜暗暗皱眉,若不是贵妃,刚才那般着急定罪是为什么?如今又不急了,难不成刚才贵妃是欲盖弥彰,也想查清楚真相?真的不是她吗?郑惜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暗暗打量着众人。 祁贵妃着急给沈才人定罪的目的很简单,人又不是她杀的,她也不想费心为沈才人去查个水落石出。没想到她们不满意这个结果,偏偏要与她作对,简直是可恶。她没做过的事,难不成还能被他们红口白牙的说成真的不成。 锐利的眸光扫过薛昭仪,崔婉瑜,何嫔身上,都是贱人,多事的贱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崔婉瑜的身上,竟然敢威胁她…… 子衿很快被带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力道很大,怕是膝盖要青上半个月了,也不请安,只是喃喃开口:“我家小主不是自戕,她不是自戕的……”来来回回的就这一句话。 薛昭仪皱了皱眉:“你叫什么名字,仔细说说昨晚发生的事?” 子衿低着头,仔细回想自家主子和她说过话:“活着,才有希望。”对,她得活着,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随后才开口,把沈才人昨天回来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重重磕头:“昭仪,我家小主真的不是自戕的,睡前还和我说,今早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她怎会自戕呢,请您明鉴啊。” 薛昭仪看了一眼崔婉瑜,崔婉瑜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祁贵妃,祁贵妃眼里满是不屑,只好无奈的开口:“子衿,依你所言,你一直都在外间守着,又没有旁人来过,这沈才人她……,这没有证据,本宫,如何做主。” 这般看下来,沈才人或许真的是一时想不开,才自缢的。 子衿只是跪在地上默默哭泣,她家小主还这般年轻,便埋藏在这冰冷的后宫,连个公道都得不到,眼里划过一丝恨意,随后又藏了起来,她得听话,她得看着小主沉冤昭雪的一天。 一直没做声的庄选侍无意间看见子衿的眼神,随后挪开,暗暗思索。 祁贵妃看了半天,终于不耐烦起来,一个个的点名:“薛昭仪,崔嫔,何嫔,如今真相大白,你们诬蔑本宫的罪名该当何罪啊。” 薛昭仪微微福身:“贵妃说笑了,妾只是可怜沈才人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并没有别的意思,贵妃怕是误会了。” “崔嫔,你呢?” 崔婉瑜此刻千头万绪,一团乱麻,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开口:“妾亦是怜惜沈才人,一时失言,还请贵妃见谅。” 祁贵妃满眼嫌弃,一见事态不对便摇尾乞怜,一群软骨头,目光看向何嫔:“何嫔?” 何嫔自然也是识时务的:“妾亦是如此,请贵妃见谅。” 没人敢反驳,祁贵妃想发火都没处发只好冷声道:“你们三个回去罚抄宫规十遍,三日后交给本宫,若是再敢胡乱攀扯,本宫绝不轻饶。”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十遍宫规,这三日怕是不必睡了,祁贵妃折腾人的手段也是别具一格啊。 看向跪着的子衿:“沈才人于宫中自戕书,属大不敬之罪,尸体直接送出宫去,至于这个宫人,发落到浣衣局去吧。”看着子衿念念叨叨的有些疯癫的样子,连处置她都嫌麻烦,丢到浣衣局自生自灭吧。 众人只好齐声应是,没有证据,即便再怀疑祁贵妃,怕也是徒劳。 祁贵妃准备起身离开主殿,突然一声…“陛下有旨。”让她顿住了脚步。 众人齐齐跪下:“妾恭请陛下圣安。”即便是尧帝本人没来,也得规矩的行礼。 是随喜亲自来宣旨的:“陛下有旨,才人沈氏,突发心疾离世,孤甚感悲痛,追封沈氏为嫔,停灵一日,迁往皇觉寺,沈家赏百金,以慰哀思。” 因为尧帝的陵寝才开始修建,所以沈嫔的灵柩只能迁到皇觉寺暂放,等到陵寝修建好,便可葬入妃陵。 不管怎么说,有了陛下的旨意,沈嫔总算不用做个孤魂野鬼了,按照祁贵妃的意思,沈嫔有罪,便该直接丢到乱葬岗去了事,如今还得给她操办后事,简直是恶心到她了。 “妾领旨。”众人行了一礼,才起身,随喜笑着看向祁贵妃:“奴才给贵妃请安,这沈嫔的后事,还要麻烦贵妃您督办了,奴才还有差事在身,这便回去复命了。” 祁贵妃脸色不好,微微扯出了笑脸:“本宫知道了。” 随喜走后,众人相互对视,齐齐行礼,薛昭仪第一个开口:“贵妃还有事忙,妾便不打扰了,妾告退。” 随着众人的离开,偌大的主殿只剩下祁贵妃,任婕妤,周良媛,云选侍和庄选侍,云选侍和庄选侍是不能走,沈嫔没了,她们也算关雎宫的半个主子,祁贵妃在这里,她们自然得候着,即便祁贵妃也不想看到她们。对比她们,任婕妤与周良媛是不敢走,只老老实实的站着。 祁贵妃压抑着怒气:“云选侍和庄选侍先回去吧。” “是,妾告退。”两人赶紧离开,祁贵妃脸色黑的都快赶上锅底了。 等到人走了,祁贵妃还是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陛下便这般心疼沈氏吗?沈氏自戕,本该牵连家族,陛下竟然给她追封,连沈家都得了赏赐,还要本宫给她治丧,她也配。” 曹嬷嬷看了一眼殿外,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笑着对任婕妤与周良媛说:“两位小主早些回去吧,雪下的这样大,小心路滑。” 周良媛也不敢再胡乱开口了,看向任婕妤,任婕妤忙应道:“是,嬷嬷,贵妃这里就有您照顾了,我们两个笨嘴拙舌的,怕是惹更让贵妃烦忧,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还冲曹嬷嬷行了半礼,曹嬷嬷微微侧了侧身子。 等到都是自己人了,曹嬷嬷忙开始劝道:“主子何故如此生气,陛下是为您着想呢。” “为本宫着想?” “正是,今日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那个小宫女虽然不敢攀扯您,可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主子怕是对您都有怀疑,陛下下了这样的旨意,正是为了主子的名声,安抚沈家,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曹嬷嬷顿了顿又开口:“陛下说沈嫔心疾而死,那便是心疾,旁人若是还想要说什么?岂不是违背圣意,过不了多久,便不会再有人拿出来说嘴了。” 祁贵妃顿时明白过来,是她一时情急,陛下对她自然是不同的,沈氏算是什么东西,如今陛下为了她着想,倒是便宜了沈氏。 想明白了,自然心情好了许多:“奶娘,你说沈氏真的是自戕吗?” 曹嬷嬷也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未免巧合了些,面上没露出来,只安慰道:“主子放心,奴婢私下里去查查的,若是查出了是谁敢借此诬蔑主子,定要给她好看。” 祁贵妃被哄的心花怒放:“奶娘,陛下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也不能让陛下失望,去宣内府司的人来吧。” 第40章 生死面前,风骨算什么? 出了关雎宫的主殿,漫天的大雪依旧下个不停,顾淑仪叹道:“沈才人离世,便下了这样大的雪,莫非是有什么怨屈不成?” 宁容华一直跟在身后,见状扯了扯顾淑仪的袖子:“淑仪姐姐,我们才刚出关雎宫的门,您还是少说些吧。” 顾淑仪想起祁贵妃,顿时讪讪一笑:“本宫胡说的,昭仪姐姐,妹妹便先回宫了。” 薛昭仪微微颔首,顾淑仪便带着宁容华快走了几步,似是害怕祁贵妃突然出来一样,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宫道上,剩下的薛昭仪,陆贵人,崔婉瑜,郑惜年,何嫔,罗美人倒是同一方向,薛昭仪和崔婉瑜,何嫔走在前面,剩下的三人走在后面。 几人默默走着,飞雪洋洋洒洒的飘下来,似乎不曾停歇,最终还是薛昭仪开了口:“沈才人可惜了。”得了身后名又如何,人都不在了,便是追封为妃,为贵妃又有什么用呢。 何嫔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想我家中父亲叮嘱,无论何时不能失了风骨,如今竟要对祁贵妃这般嚣张的人附小做低,真真是丢了家中颜面。” 崔婉瑜亦是跟着开口:“何嫔姐姐不必如此想,事急从权,沈才人只与陛下见了一面,贵妃便想出这样的计策,我们根基不稳,如何能与贵妃争锋,保全自身,才能保全家人。” 在生死攸关面前,风骨又算的了什么?她们博陵崔氏女便没有风骨吗?若只是一味逞强,不仅难以保全自身,怕还是要牵连家人,若是陛下今日不下旨,祁贵妃恐怕会变本加厉,沈家也是难逃一劫。她要得宠,必然要得罪祁贵妃,所以一时隐忍未必是软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是女子,或许用不上十年。 何嫔眸光一闪,满眼赞许:“妹妹倒是通透,是姐姐着相了。” 薛昭仪亦是赞叹连连:“崔嫔妹妹说的不错,本宫位份虽然高些,怕也是只能保全自身,如今不曾侍寝,便生出这许多波折,今日为沈才人说话,贵妃怕是多有嫉恨,两位妹妹可要小心些。” 崔婉瑜应了一声,正好到了清宁宫,两人便行礼:“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便先告辞了。” 陆贵人也行了一礼,跟着薛昭仪进了清宁宫,剩下四人一起向前走,到了永福宫的门口,崔婉瑜笑着邀请:“风雪这样大,何嫔姐姐不如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难言的默契。在这宫里独木难支,若是有人相互扶持,也是好的,薛昭仪可以保全自身,她们位份低微,怕是不成,光凭她和郑惜年两人,未免有些势单力孤。光看今日陛下对祁贵妃的偏爱,祁贵妃这座大山怕是一时半刻挪不走的。 何嫔看了罗美人一眼,笑着说了一声:“好,既然如此,便要叨扰两位妹妹了。”…… 随喜迎着风雪回了宣室殿,尧帝正站在窗前看雪,目光幽深,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今天竟然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色绣着龙纹的便服,远远看着,仿佛与雪地融为了一体。 随喜看着陛下的身影,暗暗叹道:陛下的美,不,陛下的英姿真是卓尔不凡啊,犹如浊世翩翩佳公子,比后宫的众位小主,还要美上几分呢,即便他身体这残缺不全的,有时候都是不免有些心动,啊,呸呸,罪过罪过。 尧帝早就听见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这时长久以来的习惯,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保留着一丝警惕,等了半晌也不见说话,转过身看着随喜:“狗奴才,收起你的目光。” 随喜忙小跑上前:“陛下,奴才回来了。” 尧帝淡淡嗯了一声:“办事不利,扣你三个月月俸。” 随喜……陛下,我怀疑你是故意的,还没说呢,怎么就罚了。 尧帝看向随喜:“你说,孤的母亲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人算计,轻易的便丢了性命。” 随喜有些为难,小心的开口:“当年太后的事,奴才不敢置喙,可是奴才知道一件事,太后舐犊情深,自然是不愿看见陛下如此伤怀的。” 尧帝哼了一声,接下腰间的玉佩扔给随喜:“狗奴才,算你识趣,赏你了。” 她早该知道都不是吗?母亲性情柔弱,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他,可是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赴死。他一直都记得,如今他也有了守护的人,他也会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人,去做一些不算光明的事。他是不是变成了母亲讨厌的人。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会这样做,为着这些,便是下地狱又如何,终归是死后的事情,而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尧帝想通了,心情舒畅,抬腿向殿外走去。 随喜忙拿着狐裘披风,这外面可是还在飞雪呢,急急忙忙的给尧帝披好,小心的问着:“陛下,咱们去哪?要不要传轿撵过来,这外面可还下着雪呢。” 尧帝大步流星的往前走,随喜撑着伞小跑跟上:“去椒房殿,几步路,传什么轿撵,狗奴才,你倒是比孤还矜贵,扣你三个月月俸。” 随喜小声嘀咕:“陛下,再扣,奴才今年的月俸便没有了。” 尧帝轻快的嗓音传来无比刺骨的话:“还敢顶嘴,再扣三个月。” 随喜…… 两人一路来到了椒房殿,挥退在外面守着的宫人,撩起帘子,便看见姚皇后正抬头看向他,尧帝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挥退宫人,只剩他们二人,几步走到姚皇后身边:“身子可是好些了?” 姚皇后温柔一笑:“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就这样走过来了,怎么不坐轿撵,今日风雪大得很。” 尧帝仔细打量姚皇后的气色:“不过几步路,我身子康健,没事,不必担心,随喜这狗奴才还算得用。” 姚皇后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陛下是不是又罚随喜的月俸了。” 尧帝轻轻嗯了一声:“今年一年的都扣完了。” “随喜还算尽心,陛下不要总是逗他了。” 尧帝顿时不开心了:“他不会让自己亏吃亏的,不提他了,蒻蒻,我饿了。”想起母亲离开的突然,顿时觉得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哪天发生什么意外呢,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能掌控所有人心。他不想留下什么遗憾,不想两人在一起时,做着疏离的帝后,他只想做蒻蒻的康平。 姚皇后虽然惊讶尧帝的变化,再多的疑问也抵不住一句他饿了,叫了一声魏紫,魏紫轻轻应了一声,片刻便端了一盘白糖糕,配上两盏清茶一起送进来。 尧帝吃了几块白糖糕,又喝了半杯茶水,才轻轻说道:“你又亲自下厨了。” 姚蒻慢悠悠的吃着白糖糕:“我整日里无事,偶尔做一做,不费什么心思。” 吃过了糕点,尧帝揉了揉眉心,自然的拉着姚皇后进了内室,躺在姚皇后的腿上,姚皇后轻轻的给他按揉额头,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姚皇后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等到尧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许是风雪大的缘故,天色早早的便黑了,尧帝起身:“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 姚皇后开口:“快该用晚膳了,一会吃暖锅吧,风雪这样大,暖暖身子,洛阳熬了羊汤,此时喝,最适合不过。” 尧帝嗯了一声,竟然睡了一个时辰,给姚皇后按了按腿:“怎么不叫醒我,腿是不是麻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碍事,走动走动便好了。”她对他总是有着无尽的包容与理解。 一顿热腾腾的锅子吃完,尧帝顿时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都汗珠,等稍微落落汗,便起身离开了。 姚皇后只是目送他的离开,捧着一碗热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喜也在椒房殿里偷了懒,也喝上了洛阳亲手制的羊汤,身子都是暖得。 出了椒房殿的宫门,一股冷意袭来,不由缩了缩身子:“陛下,可是要回宣室殿。” 尧帝滚烫的心被这股冷意冲的冰凉,头脑也瞬间清醒,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急,回头望了望椒房殿的方向,缓缓开口:“不了,去薛昭仪那吧。” 第41章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随喜看尧帝没有吩咐轿撵,只好苦哈哈的跟上,索幸清宁宫离这里也不算太远,陛下想是吃暖锅吃的多了些,想散散步,随喜如是想着。 尧帝却是恰恰相反,他想让自己清醒些,他在别院住了十五年,十岁开始立志,整整十年他都等得起,如今初登帝位,怎么便浮躁了呢,他需要借着这场风雪,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路的风雪,彻底吹凉了尧帝的心。 “陛下驾到。” 薛昭仪原本在书房写字,没想到陛下这么晚还会过来,忙在连翘的搀扶下,出来迎驾,一时顾不得整理衣着,只是穿着一件素淡的家常衣服,头上戴了一只步摇,刚走到门口,尧帝已经进来了。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妾一时失仪,请陛下见谅。” 打量着眼前端庄秀丽的美人,尧帝温和的笑了笑,微微扶了一下:“是孤没有提前让人过来通禀,薛卿何错之有?起来吧。” 薛昭仪跟在后面,不见慌张,倒是稳重的很,亲手给尧帝奉了一盏茶水,坐在下首。 尧帝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薛卿在做什么?可是要就寝了?” 薛昭仪含笑开口:“妾在写字。”倒是没说其他。 尧帝挑挑了眉:“薛卿倒是好兴致,孤也去看看。” 薛昭仪引着尧帝进了书房,尧帝仔细打量了一下桌上的字,旁边放着一本宫规,宣纸上却是往生经,字迹还未干透,显然薛昭仪并没有说谎。 眸光微动:“这是往生经?” 薛昭仪微微点头:“是,妾抄给沈嫔的,明日一早一起送去皇觉寺。”面容很是平静,眼里带着一丝怜悯,没有故作悲伤的样子。 尧帝嗯了一声,又看了看薛昭仪素淡的衣着:“薛卿有心了。”随后看向抄好的往生经,字迹娟秀,颇有风骨。 “薛卿的字是谁启蒙的,倒是不错。” 薛昭仪微微颔首:“妾习得字帖,是家兄亲自撰写的,可惜妾练了十余载,不及家兄半分。” 尧帝转身出了书房,看向薛昭仪:“卿可会下棋?” 薛昭仪微微颔首:“妾的棋艺不甚精通,怕是要让陛下见笑了。” 尧帝摆摆手,:“无妨,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两人纵然是皇帝与妃子的关系,也不能一上来便直接就寝吧,未免太急色了些,更何况,棋品如人品,纵然不知全貌,可也能窥探一二。 等宫人摆好棋盘,尧帝让薛昭仪先行,两人慢慢下着棋,尧帝漫不经心的说道:“薛卿的兄长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薛昭仪手指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回答:“家兄比妾年长五岁,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家兄说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如今未曾有任何功绩,娶亲之事不急。” “哦?你兄长在何处任职啊?” 薛昭仪心里有些担忧,面上不动声色:“家兄在长信侯手下,承蒙长信侯看重,如今倒是做了侯爷手下的副将。” 尧帝落子的速度快了些,:“如此年轻有为,薛公还不满意吗?未免太过苛责了些。” 薛昭仪头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声音里倒是带了一丝感怀:“家父一生只得妾与家兄两个孩子,家父常说,只愿我们兄妹二人一生平安,家人和乐,是家兄自己对自己严苛了些,家兄说过,既然习得一身本领,自然要报效陛下,为蜀国尽忠,家兄性子有些执拗,他说怎可尸位素餐,庸碌一生。” 尧帝拊掌叫好:“薛家满门忠烈,孤很满意,你兄长既然有心为孤尽忠,改日孤亲自见见他,若是朝堂之上都如你兄长一般,孤也不必烦忧了。” 薛昭仪起身跪下行礼:“妾待兄长谢过陛下了,薛家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九死无悔。” 尧帝亲自扶起薛昭仪:“薛卿快起来,卿的心意,孤知道。” 薛昭仪面上带了一丝欣喜,看了一眼尧帝,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尧帝看着棋盘,这么下了半晌,白子谋定而后动,黑子倒是保守了些:“卿的棋艺是薛公教的吧。” 薛昭仪抬头,有些讶异:“陛下怎么知道?” 尧帝微微一笑:“卿的棋艺,过于保守了些,只是若只是防守,未免失了先机。” 薛昭仪看着棋盘,黑子落败是必然,笑着说道:“陛下棋艺精湛,是妾输了。” 尧帝面色不变:“薛卿若是多加变通,纵然不能与孤旗鼓相当,却也能守住半壁江山。” 薛昭仪略有所思的点头:“妾受教了,多谢陛下。” 一场对弈,谋的不只是人心,更是为了朝堂的安稳,也是薛昭仪的未来。 尧帝眼里划过一丝满意:“不早了,安置吧。” 薛昭仪脸上带着一丝绯红,纵然她一贯冷静自持,此刻心里也如小鹿乱撞,低头应着,随着宫人去沐浴更衣,至于尧帝,自然也要更衣的。 ……一夜被翻红浪,薛昭仪撑着身子起来服侍尧帝更衣。 尧帝仔细手里拿着一个荷包,仔细看着,随后看见薛昭仪带着疲惫的脸色,面色和缓了些:“去休息吧,孤晚上再来看你,对了,“温”这个字,孤觉得很适合你。” 薛昭仪神色微愣,随后跪下行礼:“妾多谢陛下。” “好了,去歇着吧,孤上朝去了。” 目送尧帝离开,连翘扶着自家主子:“主子,陛下是要给您赐封号吗?” 薛昭仪恢复了一贯平静的表情,淡淡说道:“或许是吧。” 连翘不解:“主子,您不是说……?更何况贵妃那边还没有封号。” 薛昭仪看着连翘,眼里满是郑重:“连翘,你要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既然抬举本宫,本宫自然要受着。” 连翘看着自家主子,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主子总是冷静端庄,但是总是三思而行,今日的主子,倒是多了些,多了些锐气,连翘想了半天,才觉得这个词比较贴切。 看着冥思苦想的连翘,薛昭仪笑了笑:“好了,想不通便不要想了,等陛下下了朝,你就知道了。” 连翘点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主子,偏殿那边?” “可是陆贵人有什么动作?” 连翘摇摇头:“倒是不曾,陆贵人不爱出门,陛下来了,也不见她往前凑,倒是很安分。” 薛昭仪目光幽幽:“安不安分,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再看看吧。” “对了,翠微宫可有什么动静?” 连翘:“那日淑妃发病,太后在翠微宫里发了好大的火,重新给淑妃选了一批宫人,如今淑妃闭门不出,一丝风声也透不出来。” 薛昭仪叹了口气:“嗯,本宫知道了。” 第42章 制衡之道 漫天的飞雪下了一日一夜,伴随着沈嫔棺椁出宫,终是停止了继续飘下去,天又开始放晴,宫人打扫起来总算不那么辛苦了,这场雪下的都快没到小腿了,行走艰难的很,如今放了晴,想来很快就会化开的。 沈嫔棺椁出宫,或许没人会在意,但是薛昭仪封妃之事,倒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封妃的消息迅速传遍东西六宫每一个角落。 永福宫里,崔婉瑜和郑惜年也在说着这件事,郑惜年神色厌厌的靠在榻上,手里抱着手炉,她来了小日子,一动也不想动,看向崔婉瑜:“姐姐,薛昭仪只是侍寝了一次,便封了妃,还赐了封号,虽然是正二品的妃,不如贵妃尊贵,可是未免太打眼了些,贵妃还没有封号呢。”若说陛下对薛昭仪一见钟情,她是不信的,陛下也曾对沈嫔另眼相待,最后还不是草草了事。 崔婉瑜垂眸深思:“陛下或许是为了制衡贵妃吧,淑妃在翠微宫里养身子,不出来走动,贵妃又跋扈善妒,陛下或许也是不满的吧。”贵妃如此嚣张对沈嫔,后宫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后果岂不是贵妃的天下,帝王心术,向来在于制衡,前朝如此,后宫亦是如此。 郑惜年微愣:“姐姐觉得,温妃会与贵妃相争吗?我看怕是不会,昨日温妃之语,只想着明哲保身,即便有陛下的宠爱,怕是也难与贵妃抗衡。”贵妃的底气不只在于陛下的偏爱,还有她的右相外祖父,以及骠骑大将军的父亲,底气足得很。 而温妃出身安国公府,手中无权,军中无人,朝堂无势,怕是难得很。 崔婉瑜也不知道,昨日匆匆一面,温妃看起来不是多事的人,若非贵妃过于跋扈,恐怕昨日她也不会出声为沈嫔说话的吧。 崔婉瑜想了想:“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陛下昨日既然没去甘泉宫,那么贵妃必然是要着急了。” 郑惜年想起祁贵妃的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心里舒畅了不少,谁让她昨天为难姐姐了。:“不只呢,而且陛下怕是近几日都不会去甘泉宫。”陛下已经开始临幸妃嫔,纵容是有他不喜的,总要宣召的,只有侍寝了,才算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女人,陛下想来也是不会让新入宫的人没了脸面才是,这么算来,祁贵妃至少也有大半个月不见陛下了。 崔婉瑜有些无奈:“你还是收敛些吧,小心传出去,徒惹是非。”对于自家表妹时而跳脱,时而安静的性子,崔婉瑜也是无奈,安静的时候玲珑剔透,跳脱的时候又宛如七八岁稚童。 郑惜年突然看了看外面,风雪已停,天色晴好,突然开口:“姐姐,沈嫔的棺椁已经出宫去了吧。” 崔婉瑜微愣:“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姐姐,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和沈嫔一样。”没说完都话,崔婉瑜自然明白,会不会如沈嫔一样,死在后宫争斗里,一句追封便是她们的归宿,除了父母家人,没人会记得。 崔婉瑜神色也有些惆怅:“我也不知道,不过无论发生何事?姐姐都会护着你,不要怕。” 郑惜年自然是相信自家表姐的,可是世事无常,这后宫里算计怕是永无止息,她们为了权势,为了子嗣,为了家族,不会让自己停下算计别人的脚步,而她和姐姐呢,难道便只能日复一日的生活在阴谋算计之中吗?然后再反过来算计别人,这样的生活该有多么枯燥乏味,好没意思。 看着郑惜年又钻进牛角尖的样子,崔婉瑜也是无可奈何,这个表妹爱自由,不受约束,虽然聪慧,却从来不喜欢算计,或许她真的不适合生活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里。 “好了,若这后宫都如祁贵妃一般,怕是陛下也要睡不安稳的,只要我们有了宠爱,生下皇嗣,不拘男女,总会有一席之地的。” 祁贵妃有得天独厚的靠山,自然是可以呼风唤雨,其他人无论家室,或是容貌性格都有不足,哪里有祁贵妃那样的底气,等到后宫争端渐起,至少也得皇子长成的时候吧。 若是人人眼里整天都是互相算计,这后宫哪里来的安生日子,到时便是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更何况沈嫔之事刚刚发生, 便是祁贵妃也要安生些时日,若是趁机怀上皇嗣,祁贵妃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敢谋害妃嫔,未必敢谋害皇嗣。 陛下如今尚无子嗣,若是有人能怀上,陛下也会多护着些,长久无嗣,朝堂上也不会安稳,所以聪明人都会抓住机会,为自己谋个后路。至于像祁贵妃这样,只求陛下真心的,未必能得偿所愿。 郑惜年打量着崔婉瑜:“姐姐,还未侍寝,便惦记起未来的孩子了,姐姐,你知不知羞。” 崔婉瑜也不恼,只是说道:“我知道你心思玲珑,可是妹妹,既然我们已经入了后宫,便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有时候还要想开些,莫要太别扭了。” 郑惜年嗯了一声:“姐姐,我知道了。” 崔婉瑜也不打扰郑惜年,只是起身出去了,留些空间让她好好想想。 郑惜年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别扭的性子,明明已经入了后宫,却还想置身事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明明心中清楚,却还是别扭的不愿意去屈服,毕竟这样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十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总要给她些时间,郑惜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没想到,让她改变性子的代价却是那样大。 祁贵妃听到薛昭仪封妃的消息,自然是气坏了,幸亏曹嬷嬷好一阵安抚,陛下总要临幸后宫,不能选进宫这么多人都当摆设吧……听着曹嬷嬷慢慢的分析,祁贵妃才算安分下来。只是甘泉宫里整日都飘着桂花糕的香味,可见祁贵妃的生气程度。 而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三月十四,给皇后请安的前一日,陛下也没踏进甘泉宫一步。 陛下在温妃的清宁宫歇了三日,回宣室殿独寝两日,接下来,顾淑仪处两日,只是赏赐了些金银。任婕妤处歇了三日,没有晋位,但是赐了封号“湘”,称作湘婕妤。 宁容华处一日,晋为宁婕妤,没有封号。何嫔处歇了两日,晋为何婉仪。算上陛下独寝的日子,二十多天的日子一晃而过。 三月初一,皇后传话,身体不适,祁贵妃只能按耐住性子,既然见不到温妃,湘婕妤这个现成的出气筒便遭殃了,足足被骂了三日,陛下去一次,她便叫到甘泉宫骂一次,直到三日后陛下去了别处,湘婕妤才有了喘息之机。 后宫众人倒是看了好大的一场笑话,湘婕妤好歹依附贵妃,没想到祁贵妃连让身边人喝口汤的机会都不给,未免让人觉得凉薄了些。 第43章 孩子,总会有的 后宫众人看了湘婕妤好大的笑话,即便是巴结贵妃又如何?还不是和个奴才似的被呼来喝去,不过都是在自己宫里说说。 只有顾淑仪,在外面嘀咕了几句,她虽然看湘婕妤的笑话很开心,但是自己的笑话也不少,她和温妃同是国公之女,偏偏入宫的位份排在了温妃后面,如今恩宠竟也比不上温妃,没有晋位就算了,连个封号都没捞着,丢的脸也不比湘婕妤少多少。 不过她只敢在自己宫里和宁婕妤嘀咕几句,在外面她虽然嘴快了些,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 如今还未侍寝的有崔婉瑜,郑惜年,周良媛,陆贵人,罗美人,云选侍和庄选侍,其中周良媛最着急,陛下喜欢下棋,如今宫里人尽皆知,可惜她不会,说话也不讨喜,想让贵妃提携一下,贵妃不骂她便算好了,只能每天和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也算是宫里的又一个笑话。 三月十五,椒房殿的宫门大开,候在外面的众人,连同掐算着时辰过来的祁贵妃,一起去给一个月都不曾露面的姚皇后请安。 姚皇后依然是高坐在凤座上,戴着凤冠,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妾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姚皇后笑着看向众人,雍容华贵,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诸位妹妹都起来吧,赐座。” 众人纷纷坐好,或明或暗的打量祁贵妃的脸色,祁贵妃依旧那般招摇,红色的宫装,精致的步摇,挺直的脊背,只是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黯然。 她真的没想到,只是死了个沈氏,陛下便这般冷待她,看着眼前一个个勾引陛下的狐媚子,恨不得划花了她们的脸挖了她们的眼睛。害的她只能夜夜拨弄着黑白棋子,直到深夜。 可是曹嬷嬷说了,此时不能有动作,曹嬷嬷查了几次,也没查出是谁害了沈氏,祁贵妃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拉回陛下的心才是正经事,所以祁贵妃只能忍下这口气。 祁贵妃还是很听曹嬷嬷的话的,请安之时,倒是什么都没说,引得众人侧目,贵妃莫不是改了性子不成? 姚皇后只是惯例的说了些和睦六宫的话,末了说了一句:“如今众位妹妹接连侍寝,若是哪位妹妹能诞育皇嗣,本宫必然有赏,如今陛下尚未有子嗣,哪位妹妹有喜,不拘男女,本宫会亲自请封。” 一句有赏,一句请封,众人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这后宫,子嗣才是根本,只要有了子嗣,位份低些,也没什么,有孩子在,慢慢总会升上去的。 众人齐齐行礼:“妾自当尽力,为陛下绵延子嗣。” 祁贵妃轻嗤了一声,她独宠三月,都没有动静,这些人一次两次的恩宠,便能独占鳌头,做梦 ,她相信,陛下只是一时冷了她,很快就会回心转意,届时,还有她们什么事。 姚皇后又说了几勉励的话,便挥手散了。 祁贵妃直接起身,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众人也陆陆续续的告退,湘婕妤没有直接去甘泉宫,反而随意的在外面走动,贵妃最近很是吃醋,贵妃若不叫,她也不想凑上前去。 让周良媛这个没脑子的先行回宫,晴雨扶着湘婕妤漫无目的的走着,晴雨小心开口:“主子,您若是借此机会,一举怀上龙嗣,想来贵妃也奈何不得您,咱们是不是要……?” 陛下除了在温妃处呆上三日,也就自家主子有此殊荣呢,虽然没有晋位份,可也赐了封号,还准自家主子住进了主殿,这也是无上的荣宠。 虽然自家主子目前不想太过冒尖,因此对各宫嫔妃看笑话似的打量视若无睹。又有祁贵妃的时时打压,未免太过憋屈了些。 湘婕妤想起陛下一连三日的温情缱绻,脸上也挂了一丝得意,不过很快便收了回去,:“晴雨,沈氏只是得了陛下的桃花钗,贵妃便如此容不下,我若此时太过冒尖,你说祁贵妃会如何做呢?” 三日荣宠算什么,盛宠不衰才是长久之道,三日贵妃便受不住,若是此时有了孩子,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命生下来,毕竟曹嬷嬷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往上爬的,她与祁贵妃一样,从来都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她的父亲。 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老气横秋的衣服,她其实也很喜欢红色,只是祁贵妃跋扈,所以她只能偷偷的在屋里穿,不过,总有一天,她能光明正大的穿出去。 晴雨此时也清醒过来,祁贵妃便如高高在上的山岳,压的主子喘不过气,只有移开这座山岳,才能看见光明。 “是,奴婢想差了。”毓秀宫被主子疏离的密不透风,除了周良媛那个草包,一心一意为贵妃马首是瞻,不过也不算什么,不该传出去的,一句也穿不出去,她可是亲耳听到,陛下说,贵妃也不及主子,说主子更有将门之后的风范呢。 湘婕妤看了一眼甘泉宫的方向:“不及,孩子,总会有的。”祁贵妃如此跋扈,一次两次对嫔妃下手呢,或是对皇嗣下手呢,情分总会消磨干净的,而那时,便是祁氏的死期。 主仆两个慢悠悠的走回毓秀宫,她家主子最善隐忍,她们不急…… 崔婉瑜和郑惜年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各种珍稀名贵的花,已经陆陆续续的开放了,三月里,春光无限,倒是踏青的好时节。 郑惜年耐不住性子,吩咐良辰美景回去取些茶水点心,她要在这赏花看景。 崔婉瑜只好由着她,还仔细的叮嘱:“不要离栏杆太近,小心掉了下去。”池塘里的锦鲤使劲的往外蹦,似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郑惜年摆摆手:“姐姐,放心吧,只是这宫里的鱼,怎么有些呆头呆脑的,没意思。” 崔婉瑜好笑道:“这宫里的鱼都是宫人精心喂养的,自然不如在庄子里的鱼,活泼些。”就如同她们,皇宫里的金丝雀一般,只能为了讨好唯一的主子,而使劲浑身解数,而郑惜年便如庄子里散养的鱼一般,自由生长,无拘无束,不会讨好主人,只能游离在外, 两人在御花园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直到素馨姑姑遣人来报,陛下今日宣了崔婉瑜侍寝,两人才收拾,准备回宫。 尧帝从不宣任到宣室殿侍寝,即便是祁贵妃也不行,无论嫔妃住得多远,他也会纡尊降贵的亲自前往,也算是后宫的不成文的规定了。 第44章 逃不出行者的手掌心 两人回到永福宫,便见到素馨姑姑指使着永福宫的人忙的团团转,虽然陛下晚上才来,但也要早些准备不是。 崔婉瑜眼里闪过诧异:“姑姑,只需吩咐底下的宫人便是,何须你亲自出手。” 素馨上前行礼:“小主,总要早些准备才是,说不准陛下提前过来呢,喜总管命人传了话,陛下今日心情很好,奴婢便恭喜小主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自进宫起,素馨便对她们关照有加,如今,这是要彻底投诚了吗? 崔婉瑜微微颔首:“倒是劳烦姑姑了,姑姑随我进去喝盏茶吧。”素馨也没拒绝,亲自扶着崔婉瑜进殿,倒是荣幸,得了个小凳子坐,只是素馨也只是规矩的坐了三分之一,身体微微前倾似乎随时都要起来回话。 崔婉瑜仔细打量素馨,宫里多年的老人了,衣着素净,头上只戴了几只簪子,一张鹅蛋脸,看着倒是约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实际上素馨今年正好三十岁,但是光是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崔婉瑜想了想,才开口:“姑姑,一直对我和妹妹关照有加,姑姑如此尽心,不知姑姑所求何事?”索性开门见山,崔婉瑜不知道别宫的掌事姑姑是否也会这样,不过素馨与梁德瑞一起恩威并施,倒是把整个永福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宫人的规矩也是极好。 素馨面上不见慌张:“回小主,奴婢只是想求个安身之所,有幸分到小主宫里,自然也要为小主打算才是。” 崔婉瑜与郑惜年对视一眼:“安身之所?姑姑在宫里多年,如何没有安身之处,这永福宫未必能让姑姑如愿。” 素馨嘴角带了丝丝苦涩:“奴婢以前是伺候太妃的,太妃不算受宠,奴婢也跟着受了些许磋磨,如今一身伤痛。后来太妃去了皇觉寺,奴婢也早就过了出宫的年龄,奴婢孑然一身,既然不能出宫,自然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奴婢不想被分到偏远僻静的宫殿,苟延残喘的活着。” “哦?只是素馨姑姑为何如此有信心,这宫里位份高的主子也不少,姑姑便不怕看走眼了吗?”崔婉瑜不敢小瞧这些宫人,虽然身份低微,到底是在宫里生活的久一些,关系错综复杂,万一是别人的耳目,可就是满盘皆输了。 素馨神色恭敬的些:“奴婢看人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奴婢求得是一路扶持的情分,这宫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两位小主此时势弱,未来未必不会扶摇直上,到那时奴婢只求个养老之处。” 崔婉瑜点点头,有所求的才是凡人,无所求的那是圣人,若是当真能收拢素馨和梁德瑞,确实省了不少麻烦,她若是得宠,祁贵妃自然是要有所动作,有个积年的老人在身边提点着,自然能省去许多麻烦。 “姑姑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纵使有姑姑在,亦是双拳难敌四手,姑姑可有什么好办法?” 素馨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果然是个清醒且聪慧的人,若是一直这样,后宫高位必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奴婢在宫里呆了十余年,也有些相识的姐妹,一些消息还算得上耳目灵通,也能为主子带来一些助力,虽然人数不多,倒是都是得用的,主子若是不嫌弃,奴婢把名单给您。” 果然都是成了精的,刚才还是小主,如今便叫了主子,显然是一心投诚。郑惜年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此刻看到崔婉瑜看过来的目光,倒是微微点了点头。 崔婉瑜看向素馨:“我自是信任姑姑的,姑姑的人脉自己留着吧,若是有需要,还要烦劳姑姑。”既然露了底牌,做主子的自然也该信任一些,只能算是接受了素馨的投诚,若想彻底收服,还要慢慢看。 随后崔婉瑜声音微微带了些冷意:“不过,我这里容不得背主之人,永福宫还要劳烦姑姑清理一番了。”虽然有能力的奴才可以自己选择主子,但是既然是奴才,也该有些奴才的样子。若是奴大欺主,永福宫也是留不得的。 素馨面色严肃了些:“主子放心,梁德瑞和我一直都盯着呢。” 崔婉瑜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么说来,姑姑和梁公公倒是永福宫的定海神针了?” “奴婢不敢当,便是定海神针也逃不出主子这位行者的手掌心。”素馨面色如常,不见丝毫得意。 到底还是小瞧了素馨这个人,没想到梁德瑞与她是一起的,看来也没有她的处境也没有她说的艰难,若是两人有心,暗地里使些绊子,怕是她与妹妹倒是要难过了。崔婉瑜开始正视起素馨来,这般有手段的姑姑,还是要捏在手里的好,不过若是用的好,到底算是不小的助力。那便让她试一试素馨的诚心吧。 “姑姑,今日是十五,陛下要来永福宫,怕是不太妥当,姑姑也有什么好办法?”崔婉瑜一开始还是有些欣喜的,和素馨说了半晌的话,才突然想起,初一十五是陛下去椒房殿的日子,来了妃嫔这里,便是有违祖宗礼法。 素馨一直稳重的,此刻也没有被难住:“皇后是一国之母,一向对后宫宽和,陛下也多有敬重。主子是嫔妃,这尊卑有别,自然要多加尊重。” 崔婉瑜点点头:“姑姑之言,我记得了,姑姑在宣室殿可有熟人?” 素馨摇摇头:“奴婢怕是要让主子失望了,宣室殿的人口风紧的很,只是喜总管的徒弟元宝,若是许以重金,还是能探得些消息的。” “倒是让姑姑破费了。”说着褪下手上的桌子给素馨戴上:“姑姑切莫推辞才是。” 素馨笑了笑,倒是坦然受着了。 随后命人提了午膳,亲自伺候两人用膳,素馨显然是个细心的人,哪怕是郑惜年一直都没有说话,也不曾区别对待,眼睛看向哪里,她手中的筷子总是会快一步把菜夹到盘子里。 虽然掌事姑姑是不用亲自伺候侍膳的,但是素馨初次认主,坚持要这么做,崔婉瑜也没拦着,只是等两人吃完,命侍书拿了银子亲自去御膳司点了几个菜,让她和入画陪着素馨一起用一些。 吃完午膳,又走了几圈,郑惜年才开始和崔婉瑜说起素馨的事…… 第45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郑惜年是不屑去算计人,并非不会算计人,看了半天姐姐与素馨的相互试探,倒是对素馨有了兴趣:“姐姐,若是姐姐今日以势压人,或是清高自傲了些,想必素馨姑姑也不会如此尽心。” 崔婉瑜觉得没什么,喝着手里的消食茶:“良禽择木而栖,有能力的奴才自然会更审时度势一些,只是我没想到,这永福宫里倒是藏龙卧虎。”不过只要她能驾驭的住,多么有能力的奴才也只会任她驱使。 郑惜年想了想,说道:“姐姐若是一时被陛下的恩泽迷了眼,想必明日便是众矢之的。”无论陛下想不想去椒房殿,身为妃嫔,若是在十五之日侍寝,不仅成为后宫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怕是被前朝的御史弹劾一个不敬中宫的罪名。 毕竟在皇后侍寝的日子,能得到陛下的垂怜,在这后宫里也算的上首屈一指的红人了,相信没有人能轻易的抵抗住这般的诱惑。 “只是姐姐心中想必早就有了决断吧。”郑惜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家表姐的聪慧。 “不错,本来心中也是欢喜的,只是想起沈嫔,脑子便清醒了些。这后宫里的石头都会说话,若是不做的张扬些,如何能瞒过后宫之人的眼睛。”永福宫今日确实热闹了些,宫人行走匆匆,脸上挂着喜意,自家主子总算能侍寝了,依照陛下对后宫的态度,一般侍寝总会升升位份,或是赐了封号,谁不想跟着的主子位份越高越好呢。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便要站在椒房殿这边了。”郑惜年觉得,是否太过果断了些,祁贵妃势大,皇后在宫里一直养着身子,很少出来走动,便是想要向皇后靠拢,也得看皇后接不接受。 “皇后是后宫之主,陛下多有敬重,站在皇后这边也没什么。”崔婉瑜总觉得,皇后一入宫门便病了,是否太过巧合了些。 “只是皇后向来不管后宫之事,姐姐便不怕竹篮打水吗?”若是皇后能接受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接受,有祁贵妃在旁伺机而动,以如今的处境怕是要雪上加霜。 崔婉瑜自信的开口:“无论皇后接不接受,都无所谓,我们只需要顺势而为。” 陛下对椒房殿的态度有目共睹,祁贵妃也不敢过于放肆,若是许以足够的利益,皇后未必不心动,比如,子嗣。 郑惜年见姐姐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是什么了,看了看天色:“姐姐,我便先回去了,愿姐姐得偿所愿。”还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崔婉瑜无奈笑道:“你啊,还是这般调皮。”也没说什么,表妹既然不愿意往前凑,她也不勉强,只是早晚有这一天的…… 尧帝来的时候,崔婉瑜已经用过了晚膳,倒是不像素馨说的那样早,想是有事绊住了。尧帝带着随喜走进了永福宫,听到一声声的“给陛下请安”,崔婉瑜忙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妾恭请陛下圣安。” 尧帝伸手扶起崔婉瑜:“崔卿起来吧,在做什么?” 崔婉瑜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妾在摆棋谱。” “哦?崔卿是想要与孤对弈吗?” “人人都知陛下爱棋,妾自然要多加练习,期待陛下能够赐教。” 尧帝嗯了一声:“你倒是坦诚,走,孤与你来上一局,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崔婉瑜有些不好意思:“还请陛下不要手下留情。” 尧帝倒是从未在后宫里见过这般自信的女子,一时技痒,笑着开口:“孤必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赢了孤,孤有赏。” 崔婉瑜笑着应了,随后两人一阵激烈厮杀,崔婉瑜惜败,尧帝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崔卿的棋艺,倒是不凡,只是未免过于浮躁了些,你看这里,若是你再等一等,孤便输了。” 崔婉瑜低头一看,确实,有些浮躁了,陛下走一步看十步,而她走一步,或许只能看三步。 冰肌玉骨的紫色宫装美人,微微抿嘴一笑:“妾多谢陛下赐教了,妾是女子,自然不如陛下看得长远,让陛下见笑了。” 尧帝哈哈一笑:“崔卿自谦了,棋之一道,不拘男女,你的棋艺,在后宫也能名列三甲了。” 崔婉瑜心里倒是有了疑问,她自问棋艺精湛,一向不肯屈居于人下,没想到只得了陛下口中的探花,看来不只永福宫里藏龙卧虎,怕是后宫里的各位主子里,有人才是真正的不露声色啊。 聪明的没有开口询问是谁,只是挑拣着家中一些趣事与尧帝说着,眼看天色渐晚,尧帝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崔婉瑜亲自奉了盏茶水给尧帝,随后跪下开口:“陛下,今日是十五,陛下该去椒房殿的,皇后为尊,妾为卑,尊卑有别,还请陛下移驾。” 屋里的气氛顿时一滞,侍书和入画忙带着宫人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位主子。 尧帝审视着眼前的女人,进退有度,聪慧明礼,只是面上严肃冷凝,声音也是不容置疑的说道:“崔卿是想要为孤做主吗?” 崔婉瑜依旧跪着,面上不卑不亢:“妾不敢,祖宗礼法在上,妾不敢违背。皇后母仪天下,对六宫姐妹关爱有加,妾对皇后多有敬重,于情于理,妾不该在这个时候让皇后损了颜面。” 尧帝冷着声音继续说道:“你是说孤,不顾祖宗礼法吗?” “陛下若是执意在今日留宿永福宫,便是不顾祖宗礼法,不顾夫妻情义,皇后与陛下自幼相伴,陛下不该如此,让皇后伤心。”即便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有无数的嫔妃,但是不能容忍自己正室的尊严被挑衅,哪怕是皇后。 尧帝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眼前孤傲的女子,眸光里有了一丝赞赏:“若是孤以后不再踏入永福宫半步,卿当如何?” 崔婉瑜面上挂了一丝清浅的笑意:“今日请陛下去椒房殿,是对皇后的尊重,明日若是陛下不来,妾便日日去宣室殿外等陛下,无论阴晴雨雪,日日不辍,想来陛下到时会心软的吧。” 尧帝扶起崔婉瑜,笑着开口:“你倒是胆子大,不光敢为孤做主,还想到宣室殿外折腾,脸面不要了?” 崔婉瑜努努嘴:“妾入宫,便是伺候陛下,若是惹了陛下不开心,妾自然要附小做低,以求能得到陛下的垂怜。” 聪慧明礼,不骄不躁,还能拉下脸面,尧帝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拍了拍崔婉瑜的手:“好,孤知道了,为着你的颜面着想,孤明日也该来看你,不会让你日日不缀的去宣室殿外等孤的,你早些歇着,孤便走了。” 崔婉瑜起身:“妾恭送陛下。”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她要得宠,至少在有了皇嗣之前不能失宠,后宫女子一贯是骄矝自傲,或是小意温柔的,哪里会有她这般作态,陛下自然会觉得稀奇。 她进宫便是要得宠的,什么面子里子的都不重要,她要让她们这一支也能在主支上那里说得上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便是她崔婉瑜的人生警言。 第46章 本宫的东风可不是谁都能借的 竖日一早,送走了上朝的尧帝,姚皇后懒懒的靠在榻上,面如桃李,眼含春风,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慵懒,魏紫正在给姚皇后揉着肩膀,无意间瞥见一抹红痕,暗想:陛下最晚也太明显了孟浪了些,主子今日都提不起情深了,好在嫔妃今日不用过来请安,不然看见主子如此模样,必定恨的咬牙切齿。 毕竟在这个十五六岁便成亲,三十多岁便能做祖母的朝代,姚皇后已经二十有六了,早就不似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鲜嫩了,有些家资的在这个年纪,早就不耐烦进正妻的房门了,多数都是蓄养美妾了,姚皇后还能让陛下这般疼爱,也是有些手段了。 未尝情事的魏紫哪里知道,有些人的眼里,即便心上人已经,年华老去,鹤发鸡皮,那也是极美的。 南叶姑姑走进来:“主子,陛下刚刚下了旨意,晋永福宫崔嫔为容华,这会旨意已经到了永福宫。” 姚皇后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从正五品的嫔,一举成为了正四品的容华,这个崔氏还是有些有段的。 看着自己精心养护的手指纤细白嫩,掌心却全是薄茧,即便养护的再好,却也''总是有着淡淡的痕迹存在,抚摸着手上的茧子,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淡淡开口:“姑姑选些礼物,亲自送去永福宫吧。” 南叶姑姑有些不解:“主子自己未免过于抬举崔容华了。”连一宫主位都算不上,要她这个有品级的姑姑亲自送赏,确实是抬举了。 姚皇后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这崔氏倒是个果断的,本宫给她一个面子也无妨,只是本宫的东风也不是谁都能借的,不愧是博陵崔氏女,心机手段都不缺,只是未免过于心急了。” 想要巴结她压制贵妃,未免高看了自己,一个人可以聪明,却不能过于聪明,这崔氏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主子是说,崔容华想要利用您对付贵妃,这未免太大胆了些。”还未承宠便想着与贵妃为敌,是否算计太过。 姚皇后摇摇头:“她只是想借本宫的手,让贵妃有所忌惮,好让她无后顾之忧。” 南叶有些咋舌:“她便这般肯定,主子会帮她?”一个小小的容华,未免过于自信了些。 姚皇后微微眯眼:“自然不是,如果本宫猜的不错,她是想要与本宫交换。” 南叶福至心灵,有些惊讶的开口:“她想用子嗣与主子换个高位?” “不,她是想让本宫护住她一个孩子。”姚皇后斩钉截铁的开口。眼里倒是划过一丝赞赏,还真是好算计啊,只可惜有些急躁了。 南叶若有所思,若是主子接受了她的投诚,祁贵妃纵然跋扈,到底也要有几分忌惮,何况陛下如今不去甘泉宫,贵妃眼里满是如何得到陛下的谅解,若是崔容华借此怀上龙嗣,陛下自然会上心,崔容华若是说想把皇嗣抱给皇后养,皇后没准也会护上一护。 得了个健康的孩子,身份自然水涨船高,无论皇后会不会养这个孩子,崔容华都是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有了底气再与贵妃对抗,想到此处,南叶有些佩服了,入宫不到一月,便已有了这般的谋算,若是谋算成功了,自然是得偿所愿,青云直上,可惜啊,自家主子才是行者也逃不出的五指山啊。 看着南叶眼神微变,姚皇后笑道:“姑姑,可是想明白了?” 南叶微微颔首:“主子,奴婢在宫里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年纪的女子,便有了如此的手段,这崔容华,以后未必不是个麻烦。” 姚皇后毫不在意:“姑姑,你知道吗?这些名门望族的世家贵女,自生来便觉得高人一等,她们没有在低处生活,自然只会往上看,岂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 她是商贾之女不假,在别院与世隔绝十五年也不假,但是那又如何,无论她有没有身份高低,有没有子嗣,她都是蜀国唯一的皇后。祁贵妃信了她的体弱多病,崔容华信了她的子嗣艰难,这些高门贵女,总是这般自傲,没意思。 “那永福宫那边?”南叶开口问道,她也拿不定主子的意思了。 “崔氏聪明太过,本宫护她一时半刻没什么?也得看她能不能抓住机会。”想到用子嗣来做交易,崔氏便已经输了,可以护着她生下孩子,其它的便看她的命了。 南叶点头:“那奴婢便先去了。”说着行了一礼,起身告退。 魏紫一直给姚皇后揉着肩膀,对于主仆两人的对话视若罔闻,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 “好了,你也累了,歇歇吧。”按了半天姚皇后觉得全身松快不少。 魏紫忙停下,给主子倒了杯茶水:“主子,奴婢不累。” “可是不明白?”姚皇后对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很好的,有时也会点拨一二,毕竟以后她有了孩子,总要派身边的宫人去照顾才放心,提前调教好了,以后也省了麻烦不是。 魏紫确实不太懂,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奴婢愚笨了些,还请主子赐教。” “知耻下问,是件好事,本宫便与你说个清楚。崔氏想用皇嗣交换这是一错,轻信于人这是二错,自视甚高这是三错。” 她若怀上孩子,祁贵妃自然不敢有所动作,可是贵妃身边的人就未必了。 不过是区区皇嗣生母,即便是出身显赫又如何,皇家不缺可以生育的女子,皇嗣还未见影,便敢拿来做交换,可见其胆大包天,谁知她以后还敢不敢拿皇嗣做幌子,做些更加胆大的事。 未知全貌,只凭借流言便敢与虎谋皮,注定一败涂地。 魏紫点点头,对着自家主子满眼敬佩,殊不知,她家主子终究也只是凡人,并不能算无遗策,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那时候,椒房殿会迎来惨痛的代价。 伴随着南叶亲自去永福宫送赏,宫里的流言有了新的话题,都说崔容华巴结上了皇后想,才能不侍寝就能晋位,而皇后似乎也接受了她的投诚,这才让南叶姑姑亲自送赏云云…… 祁贵妃听到传闻,宫里的桂花香气又浓郁了一些…… 第47章 本宫病了,陛下会来吗? 祁贵妃一口一口的吃着桂花糕,直到吃不下了,才接过紫裳递来的茶水:“奶娘,这个崔氏,为了巴结皇后,敢拿陛下作人情,真是岂有此理。”陛下还赐了她晋封,虽然是个小小容华,也够祁贵妃气半天的,陛下不来甘泉宫,偏偏去了崔氏这个狐媚子那里,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曹嬷嬷安慰道:“主子,即便永福宫巴结上皇后也没什么,椒房殿整天宫门紧闭,而且皇后也未必喜欢这般会算计的,依奴婢看,说不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崔容华倒是成全了自己懂规矩的美名,皇后可未必承她的情 ,踩着皇后上位,这胆量倒真是后宫第一人。只能说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祁贵妃便只是气愤崔容华竟敢对陛下如此不尽心。却没想过,若是陛下不配合,崔容华如今或许早已触怒龙颜,黯然失色了。 喝完一盏浓郁的花茶,祁贵妃继续摆弄着棋子,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奶娘,陛下什么时候会来甘泉宫?” 曹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最见不得自家主子如此难过,她的主子该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如何能被一个小小容华压一头。 初尝情之滋味,祁贵妃总是患得患失的,她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沈氏便让陛下如此冷待于她,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她也会这样做,她贵妃的地位不容挑衅。 都是沈氏的错,为何死的这般快,让她陷入这般难堪的境地,祁贵妃厌厌的开口:“奶娘,查出来是谁要害本宫吗?” 曹嬷嬷也觉得奇怪,她动用了右相给得人脉,也没查出是谁害了沈氏。 祁贵妃突然开口,眼里划过一抹厉色:“奶娘,是不是崔氏这个贱人要害本宫?她好借此狐媚陛下。” 曹嬷嬷觉得不太可能:“崔容华进宫时间不长,未必能有这般大的本事。”难不成是皇后?曹嬷嬷暗暗猜想,可是也不太可能,皇后只是偶尔看看宫里的账目,椒房殿的宫人,也未曾有过动作,曹嬷嬷对椒房殿的动向一向是盯得很紧的,她总觉得皇后不若看起来那般简单。 祁贵妃并非不想去宣室殿求见陛下,只可惜陛下从不宣召嫔妃去宣室殿侍驾,也不允许后宫之人前去打扰,即便是她这个贵妃也不行,所以祁贵妃只能坐在甘泉宫里枯等。 “奶娘,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崔氏还未承宠便如此嚣张,她若是承宠,岂不是要爬到本宫的头上。”祁贵妃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她即便是自视甚高,却也明白后宫嫔妃越来越多。而陛下对她的情义,又总是这般让人难懂。 就说沈嫔的事,陛下没有下旨训斥,还帮她遮掩,陛下也没有夺了她的宫权,甘泉宫的待遇一应如从前,只是陛下偏偏不来了。 曹嬷嬷惊叹自家主子的成长,却是难掩心酸,相爷吩咐让主子少接触这些腌臜之事。没想到主子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或许让主子痴恋的目光从陛下身上移开也好些,帝王不长情,还是权利子嗣最为靠得住。 祁贵妃心里仍是抱着一丝期待的:“奶娘,本宫若是病了,陛下会来吗?”她不想让自己再被陛下冷待,她便不能轻易对付崔氏,若是她病了呢,陛下会不会来? 曹嬷嬷不赞同的开口:“主子不可,主子玉体贵重,岂能轻易损伤身体,主子不必担心,登高必跌重,且容永福宫猖狂几天,万事都有奴婢在呢。”原以为是自家主子想通了,没想到主子却越陷越深了,情之一字,到底是有多磨人? 祁贵妃被曹嬷嬷安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是一遍一遍的画着陛下的画像,要么便是看着棋盘出神? 曹嬷嬷已经开始吩咐人去做准备了,让自家主子难过的,都不能好过,她便先收取一些利息吧。 相比甘泉宫只有湘婕妤和周良媛时不时的出入,永福宫里便是门庭若市了,陛下一连在永福宫里歇了五天,崔容华变成了明婕妤,特许入住主殿。 来道贺的嫔妃络绎不绝,毕竟连皇后都派了身边的姑姑来送赏,看来明婕妤到底是借到了椒房殿的东风。 相比热闹的主殿,西偏殿便安静了许多,郑惜年呆在西偏殿的书房里,良辰美景在一旁伺候,放下手里的书,郑惜年有些无奈的开口:“想问什么?便问吧,小心把自己憋出病来。”她再不出声,后背都要被盯出个窟窿来了。 相比良辰的稳重,美景的性子随了自家的主子,是个心思单纯,跳脱活泼的,美景小声开口:“主子便不着急吗?陛下来了五日,主子连面都没露过?” 郑惜年皱着眉问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美景不敢隐瞒:“是奴婢去提膳的时候,听见宫人说,明婕妤自诩与主子姐妹情深,自己得了恩泽,却也不为主子举荐一二。” 良辰忙拉着美景的袖子,厉声开口:“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也敢拿来主子面前说嘴。” 美景有些懵,呆呆的看着良辰,小声辩解:“我就是无意间听到的,这本来便是事实,我也没有说错啊。” 郑惜年没有斥责美景,只是慢慢为她解释:“美景你可知,这是有人在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姐姐得宠,我心里为她高兴,我若是得宠,姐姐也一样,若是我与姐姐出现龃龉,永福宫便不再是铁通一块,也会给别人可乘之机,况且,我并没有姐姐的凌云之志,得不得宠我都不在意,你下次若是还听到什么话,便只与我和良辰说,不要随便和别人说,明白吗?” 美景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在家中一向是陪主子玩耍的,主子也不拘着她,便养成了心思单纯的性子,耳根子软,但却很忠心,忙不迭的点头:“奴婢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奴婢只听主子的话,还听良辰姐姐的话。” 郑惜年有些无奈的笑道:“你啊,只要吃好玩好,我就开心了。你记得是哪个宫的宫人吗?” 美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好像是关雎宫从前伺候沈嫔的人。”她时常跑出去玩,主子也不拘着她,倒是结交了一群小姐妹,有时也会互相通消息,一起八卦一下哪个宫里的内监宫女不得不说的两三事。 郑惜年微微一愣,暗暗思索:是关雎宫吗?沈嫔殁了之后,除了身边的子衿被罚到浣衣局,剩下的也没伺候几天,便都留在关雎宫里做粗活,那么是云选侍,还是庄选侍呢…… 第48章 怕是会为她人做了嫁衣 宫里的流言纷纷对于永福宫来说,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无伤大雅,反而传出流言的人才是其心可诛。 崔婉瑜连续侍寝五天以后,反而真正应了那句帝王不长情。陛下独寝了两日,宣召了周良媛一次,只是按例赐了赏赐,并无其他表示。接着宣召了陆贵人一次,赐了“锦”字为封号,如今是锦贵人了,不过也只是一日的恩泽。这两日反而新鲜着罗美人,已经连宠两日,如今已经是罗贵人了。 永福宫的热闹随着陛下的宠爱转向长乐宫的罗贵人,也不再是那么刺眼了,不过倒是依然没有人小瞧,毕竟崔婉瑜入宫只是个正五品的嫔,如今却是从三品的婕妤,差一步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这才多久,也就一个月,晋升速度也太快了些。 这日,永福宫接到清宁宫温妃邀请后宫姐妹在御花园小聚的请柬,郑惜年拿着请柬看了半晌,看向崔婉瑜:“姐姐,温妃一向不爱出门,怎么会突然邀请后宫之人小聚。” 崔婉瑜依旧穿着一袭紫色的宫装,面料只不过如比从前要珍贵许多,玉簪花也不再是小小的几朵,而是成片成片的绣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的贵气耀眼,崔婉瑜面若芙蓉,眼如秋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眼角眉梢都仿佛长开了一般,带着一丝深宫妇人独有的韵味。 “都是宫中姐妹,小聚一番未尝不可,你前两日不是还说是关雎宫传出流言,如今正好试探一番。”不知为何,陛下不曾宣召郑惜年侍寝,一起进宫还未侍寝的除了郑惜年,便是云选侍和庄选侍了。 郑惜年想起关雎宫的情况,沈嫔殁了之后,宫里人想来都觉得关雎宫晦气,两位选侍的日子似乎不是很好过,可是她们也不曾与两位选侍有过过节,如此算计,着实让人费解。 崔婉瑜笑着开口:“妹妹,未必是她们二人做的,她们位份最低。这宫人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若是有人许以重利,另投她人门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郑惜年想到祁贵妃那日的眼神:“姐姐是说甘泉宫吗?”祁贵妃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崔婉瑜点点头:“我们没有与别人结怨,甘泉宫最有可能作此挑拨之事,贵妃善妒,若是我们一味冲着关雎宫去,怕是会为了她人做嫁衣。” 关雎宫的云选侍虽然不是沈嫔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只不过位份低微,许多珍贵的衣料首饰用不上,看起来倒是见了几分颜色,不过云选侍有一双勾人的眼睛,假以时日,必能成事…… 祁贵妃嫉恨沈嫔的事,未必不会迁怒,想来提起关雎宫这三字怕是牙根都是痒痒的。 两人细细的分析了一下,还是觉得祁贵妃这样做的可能最大,她们若是未曾有着幼时的情谊,怕是会轻易着了道,明明入宫时,还是一样的位份,转眼之间便是尊卑有别,高下立见,怕是没有哪个人能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不提二人如何防备祁贵妃的手段,只说清宁宫这里,锦贵人正在主殿里陪着温妃插花,两人气氛倒是和乐,锦贵人是个老实的,陛下来清宁宫不宣她,她也从不往上凑,即便只是一夜恩泽,也不曾有过抱怨,反而对温妃越发亲近。 “姐姐,您要在御花园邀请后宫姐妹小聚,那贵妃与淑妃那边?”锦贵人一边给温妃递花,一边问道。 温妃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花瓶,海棠一枝独秀,芙蓉次之,却是摇摇欲坠跟在旁边,玉簪倒是有了迎头向上的趋势,只可惜势单力薄,一时之间难成气候,温妃捏起一支蔷薇放到玉簪旁边,隐隐有些相辅相成的意思。 温妃指着面前的插花说道:“妹妹,你看,这样美不美?”这些花不过是金线玉石编织的假花,此刻看起来倒是比真花还要美上几分,只可惜假的便是假的,到底不真实,恍如庄生梦蝶,昙花一现罢了。 看着温妃避而不答,锦贵人也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答了一声:“美则美矣,到底是宫人精心制作的,反而多了些许匠气,不过到底不如御花园里的花儿有生气些。” 温妃赞赏的看了一眼,倒是个心思剔透的的。 两人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锦贵人便识趣的告退了,她没有什么过多奢求,只求一个安稳,温妃待她不错,她也该投桃报李。 翌日一早,御花园便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宫人摆上精致的点心,期待众位主子的到来。 温妃来的最早,其次便是庄选侍,云选侍两个位份最低,便先一步来了,其次是崔婉瑜,郑惜年,何婉仪,罗贵人联袂而来,紧接着湘婕妤带着周良媛一并来了,而顾淑仪带着宁婕妤倒是来的最晚。 此时御花园里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倒是把花房精心培育的名贵花朵的比了下去。 顾淑仪眼里呆着不甘,到底还是低头行礼:“妾给温妃姐姐请安,是妾来迟了。” 温妃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都是自家姐妹,无所谓迟不迟的,众位妹妹肯赏光,便是姐姐的荣幸。不过是姐妹们之间的小聚,都不必拘礼,众位妹妹自便吧。” 众人也不再客气,三三两两的落座,倒也是没太顾忌着身份,若是交好的坐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顾淑仪的身边跟着宁婕妤,宁婕妤一向存在感不高,喜欢穿着鹅黄色的宫装,长的算是清丽,一向不多话,只是在顾淑仪身边偶尔提醒几句,毕竟顾淑仪一向是嘴比脑子快,两人静静地坐着,与湘婕妤说着一些闲话。 周良媛依旧是首饰盒发髻,亦步亦趋的跟在湘婕妤身后,她没有宠爱,在贵妃面前也说不上话,只能紧紧靠拢湘婕妤,她与顾淑仪一般作态,只是顾淑仪是一宫主位,她只不过是个良媛,到底是没有底气。 此刻看着郑惜年邀请云选侍,庄选侍一起去看锦鲤,想着好生奚落一番,便也跟了上去。湘婕妤眉光微动,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由着她去了。 而崔婉瑜正与何婉仪,罗贵人一起品茶说话,倒是没注意郑惜年的动向。 锦贵人陪着温妃一起,正在看花,虽然才不到四月,但是有花房宫人的精心培育,各色珍品依然绽放,争奇斗艳,说不出的美来。 第49章 良辰姐姐,我做到了 郑惜年打量了云选侍和庄选侍,云选侍媚骨天成,有种别样的美感,而庄选侍便是中规中矩,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郑惜年依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鱼食,随意的撒着,便见一条条肥胖的锦鲤争先恐后的跃上来,郑惜年见状笑道:“两位妹妹看,这锦鲤呆头呆脑的,好没意思。” 云选侍扶着栏杆,正在看鱼,也笑着开口:“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被精心养护的,这锦鲤如此贪吃,蠢笨了些也是正常。” 庄选侍并未上前,扶着木樨向后靠了靠:“这锦鲤一味贪食,无论给什么,都要上来咬上一口,只是吃得太多,难免撑了些。” “是啊,无论是鱼还是人,过于贪心,终会吃撑的,两位妹妹说是不是?”郑惜年状似无意的开口。 云选侍微微一愣:“姐姐说的是,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鱼儿,怕是被饿怕了,即便是撑了些,也是想要再多吃一口。” 庄选侍瞥了云选侍一眼,淡淡开口:“云姐姐说的是,只是这鱼儿未免贪心太过,你瞧,那条鱼是不是浮上来了。” 说着两人都看向水里的鱼儿,有一条肚子撑得大大的,此刻浮在水面,已经是不沉了。 周良媛正好走到池边,看见被撑死的锦鲤大惊小怪的开口:“郑嫔真是厉害,这名贵的锦鲤都被你喂死了,我看郑嫔以后还是少来御花园吧,免得这一池子锦鲤都遭了你的毒手。” 郑惜年打量了一眼周良媛,淡淡一笑:“周良媛倒是好心,可惜这鱼儿便是鱼儿,不通人性,吃得多了些,与我有什么相干,周良媛若是喜欢,不如都养在你宫里,你整日悉心照料,没准陛下会多去几日。” 郑惜年不知怎的,感觉心里烦闷了许多,看见周良媛上来挑衅,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言语也不客气了许多。 周良媛本就是个禁不住刺激的性子顿时火冒三丈:“陛下好歹还宣召我一次,倒是郑嫔你,永福宫的恩泽都被明婕妤占了去,郑嫔心里怕也是不甘的吧。” 看着周良媛得意的眼神,郑惜年面色也沉了许多:“周良媛,同是六宫姐妹,还是嘴下留情的好。陛下要去何处,还轮不到你来说嘴,这后宫向来是风水轮流转,不过依我看,无论如何也转不到你那里。” 周良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尖声开口:“你什么意思?陛下如何便不会去我那里,是不是明婕妤说了什么?果真是狐媚,还有你,你们二人住在一起,真是一路货色,都是只会狐媚的贱人。” 郑惜年不理会周良媛的胡言乱语,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周良媛出门没照镜子吗?有正主在,陛下岂会瞧上一个东施效颦的赝品。” 云选侍没忍住笑了出来,实在是周良媛最近有些病急乱投医,哪个妃嫔得宠,她便效仿谁的衣着打扮,前几日明婕妤得宠,她便学着穿了一身紫衣。这两日罗贵人得宠,她又学着罗贵人穿湖水蓝的衣服,再加上一头的发钗珠光宝气的,学的简直就是四不像。 庄选侍打量了郑惜年一眼,眼里有了一丝疑惑,郑嫔看起来不是这般冲动的人,是哪里有问题吗?还是她走了眼?脚步不经意间,又往后退了几步。 周良媛心里最隐秘的角落被人戳穿,简直是羞愤欲死,她想得宠有什么错?她不顾及脸面想要去学别人穿着有什么错?只可惜陛下看不到她的好,这个郑嫔还没有侍寝,便敢如此嘲笑她,若是让她得了势,永福宫岂不是要压她一辈子。 周良媛本就是个冲动之人,再加上又说不过郑惜年,心里的恶念忍不住迸发了出来,抬手便要去打,郑惜年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推了一把,推的周良媛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良媛更是愤怒,愤怒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郑惜年,大口的喘着气,嘴里不住的说着:“你,你敢推我,你敢推我……” 说着猛地起身,一把扑向郑惜年,郑惜年被扑的靠在了栏杆上,一向结实的栏杆也发出“咔咔”的声音,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听见“噗通”一声,两人掉进了池子里,而站在离郑惜年最近的云选侍,也被郑惜年无意的拉着,给拽下了水。 御花园的池水很深,三人在里面挣扎着,听到动静的众人,忙起身过来查看,眼看着三位嫔妃都落在水里,温妃忙开口:“快去救人,会水的内监呢,都叫过来。” 美景眼看着自家主子挣扎的厉害,觉得不对劲,自家主子明明是会凫水的,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奋力的向自家主子游去,只见另两人还在扑腾,主子却下沉的越发快,美景连忙沉在水里,水下混浊不堪,连呆呆笨笨的锦鲤都不知躲哪里去了。 美景忙游过去,主子竟然晕过去了,肩膀上插着一支金簪,正有丝丝血迹向外渗出,美景忙费力的托起郑惜年,向岸边游去,会水的小内监跳进池子里,救起了周良媛和云选侍,又来接应美景,刚刚接过郑惜年,美景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水下似有如千斤之重的铁爪,紧紧的抓住她的腿,向下拖去。 美景即便力气大了一些,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刚才一番动作,早就耗尽了力气,还不等露出头来,便被迅速拖着向下潜去,嘴里灌入了大量的泥水,恍惚听到:“救上来了,年儿,年儿,你醒醒,快叫太医。” 美景记得,那是明婕妤的声音,她只有最着急的时候,才会叫自家主子的乳名。 主子脱险了吗?美景这样问自己,紧接着脑子越来越混沌,意识也渐渐消散,最后意识里闪过一句话,美景永远最听主子的话,可是美景也听良辰姐姐的话,良辰姐姐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主子,良辰姐姐,我做到了,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主子,美景的目光慢慢涣散,彻底了无生息。 第50章 这荷包可是有问题? 美景因为沉在水里,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众人听见落水声,忙起身过来,看见一团乱象,温妃忙连声吩咐快去找会水的小内监来救人。 崔婉瑜看见郑惜年在水里扑腾,随后不知发生何事,身子慢慢往下沉,随后就是美景跟着跳下去,周良媛离着郑惜年近一些,云选侍反而离得远一些,不过片刻,便见水里一片殷红,看着倒像是云选侍的身上流出来的,不一会云选侍连挣扎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顾淑仪发出一声惊呼:“云选侍怎么了?好多血啊。” 崔婉瑜心中一惊,池子里混浊不堪,随着小内监们下去,血迹丝丝蔓延,已经看不出是谁受伤了,只是依稀看见云选侍身边的血迹多一些。 温妃面上焦急不似作假,吩咐身边的人:“先去宣太医,传轿撵过来,先救云选侍。” 正说着,小内监们赶过来,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的往下跳,而此时郑惜年的身影不知怎的离众人远了一些,很快便把云选侍救了上来,周良媛也跟着被救了上来,两人都陷入了昏迷,而此时奋力的向郑惜年游过去的内监,接过了美景手里的郑惜年。 云选侍身边的宫女菱歌,看着自家主子浅色宫装上,晕染着大片血迹,忙扑在她身上,嘴里一声声的喊着“小主,小主你怎么了,小主,好多血啊。” 温妃看见大片血迹,心中一惊,云选侍是伤到了何处?怎么会出了如此多的血,忙吩咐宫人抬着轿撵送云选侍回宫,随后看向顾淑仪:“淑仪妹妹,关雎宫还要你去看顾一些,云选侍无辜受此连累,本宫一时走不开,便劳烦妹妹了。” 顾淑仪此时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脑子的话,“本宫知道了,这便送云选侍回宫。”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耽搁。宁婕妤,何婉仪,罗贵人也跟着顾淑仪一起去了关雎宫,多几个人在,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有个见证不是。 而周良媛却是比较幸运,吐出一口污水,人渐渐清醒,只有湘婕妤站在周良媛旁边,周良媛的宫女秋夕,正给周良媛暖着身子,快四月的池水也是有些凉的,更别说自家主子在水里泡了这么久。 周良媛慢慢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小内监拖着郑惜年游向池边,几个宫人合力将人抱了上来。 崔婉瑜扑到跟前,便见郑惜年面色惨白,肩膀上还插着一支金簪,丝丝血迹染红了淡青色的宫装,:“年儿,年儿,你快醒醒,快传太医。” 温妃忙安抚崔婉瑜:“明妹妹,先送郑嫔妹妹回永福宫吧,本宫已经命人传了轿辇,别再耽搁了。” 郑惜年是最晚救上来的,肩膀又受了伤,此刻怕是危在旦夕。 崔婉瑜回了神,忙命人扶着郑惜年上了轿辇,急匆匆的向永福宫而去,抓着郑惜年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湘婕妤看向周良媛,颤动的眼睛,声音微微高了一些:“周妹妹,你没事吧?” 温妃也走到周良媛身边,冷声吩咐:“把周良媛一并带回永福宫。”别以为她没看见郑嫔身上的金簪是谁的,周良媛今日就是马上要死了,也得拖到永福宫去死。 周良媛更加不敢睁眼,一双手,死死的拽着衣裳,只能被宫人一并抬到轿辇上,向永福宫而去。 温妃看向湘婕妤:“妹妹先行一步,本宫随后就到。” 湘婕妤行了一礼,也没多说,周良媛是她宫里的,如今竟敢当众行凶,一个不慎,她也要被牵连。 温妃看向剩下的庄选侍,和锦贵人,淡淡吩咐:“锦妹妹,你便守在这里,一步也不要离开,本宫已经命人禀报了陛下,皇后,与贵妃,在宫正司的人来之前,不要让人随意走动。” 锦贵人轻声开口:“是,妾知道了。” 看着一直置身事外的庄选侍,温妃眼里划过一丝忌惮:“庄妹妹,与本宫同路吧,仔细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庄选侍不疾不徐的开口:“是,姐姐先请。” 两人带着宫人一路走向永福宫,留下锦贵人呆在原地,丹砂轻声开口:“主子,郑嫔的宫女,已经被带上来了。”她没忍心说是捞上来的,刚刚还是那般鲜活的女子,此刻却是双眼紧闭,发丝上满是泥浆,整个人看起来一丝生气也无,显然是不行了。 锦贵人眼里划过一丝不忍,轻声开口:“先这样吧,等会宫正司的人来了,会安排的,我们便不要多事了。” 丹砂应了一声,不经意间抬头,看向池里,轻轻的拉了锦贵人的袖子:“主子,你看?” 锦贵人顺着丹砂的手,便见一群胖胖的锦鲤此时都游了出来,伴随着锦鲤的游动,有一抹绯红色正在来回摆动,丹砂小声开口:“主子,是个荷包。” 锦贵人心念一动,吩咐身边的小内监,悄悄的把荷包捞上来。 随着各宫主子带着奴才分别去了永福宫和关雎宫,御花园倒是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刚才打捞美景的几个小内监站在一旁,没有吩咐也不敢动,丹砂上前,挡住几位小内监的侍线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个银稞子一一递给几位小内监。 笑着说道:“我们贵人得了温妃的吩咐,也不好让几位这就走,这衣裳湿漉漉的待在身上也不舒服,贵人命我送些心意来,几位回去打点御膳房,熬些姜汤来喝,莫要受凉才是。” 宫里的奴才若是得了病,可都是要被移出去的,主子若是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就只有硬熬着的份,而这些小内监不过是御花园附近的撒扫宫人,地位低的很,自然没有银钱去打点,不然也不会做普通的粗使内监了。 其中一个小内监比较机灵,接过丹砂手里的银稞子,笑着开口:“多谢姐姐,多谢贵人了,咱们都是奴才,自然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咱们便在这候着,姐姐还要伺候贵人,不必理会我们。” 丹砂笑着点头,转身看了一眼,池子里的荷包已经不见了,快步走到锦贵人身边,微微点头,锦贵人身边的小内监和丹砂站在一起,挡住了别人看向锦贵人的视线。 锦贵人仔细打量着手里都的荷包,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递给丹砂,让她收好。 “主子,这荷包可是有问题?” 锦贵人眉头微皱:“我也不知,只是这荷包似乎是周良媛身上的,你小心收着,或许会用。” 周良媛今天举止怪异,或许与这荷包有关…… 第51章 孤也无权处置你吗? 宣室殿里,尧帝正在和孔令宣,江修文一起探讨国策,这都四月了,除了之前下的一场雪,再没下过雨,春雨贵如油,一滴雨水也不下,怕是百姓们的农耕之事,怕是要麻烦许多。 元宝守在殿外,远远的看见清宁宫的掌事太监急急跑过来,随后说了御花园一事,元宝听闻,面色一变,打发来人,轻声的走到殿内,在随喜的耳边说了什么? 随喜打发元宝下去,欲言又止的看向尧帝,孔令宣和江修文见状,提出告退。 尧帝揉了揉眉心,脸上带了一丝烦躁:“说吧,出什么事了?” 随喜:“陛下,清宁宫的人来报,今日温妃请后宫众人在御花园小聚,周良媛与郑嫔发生了些许口角,周良媛把郑嫔推入水中,连带着云选侍一并入水……” 等到随喜说完,尧帝的俊美脸上带了一丝烦躁,随后起身:“去永福宫。” 随喜紧跟其后,心里暗自腹诽:这后宫里的小主还真是能折腾,沈嫔的时候才过去多久,又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这美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尧帝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狗奴才,又在念叨孤什么呢?扣你三个月月俸。” 随喜:“陛下,奴才冤枉啊。”小小的喊了声冤枉,知道陛下为不下雨之事烦躁,后宫又如此多事非,让陛下疏散一下心中郁气也好,他还真是贴心的好奴才。 御辇一路走向永福宫,此刻永福宫里柳禹城正在为郑惜年诊脉,崔婉瑜陪在一旁,面露担忧。 郑惜年肩膀上的金簪已经被取下,由医女包扎好,只是面色惨白,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柳禹城拱手回道:“回温妃,郑嫔小主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入水受了些寒气,好生调养着便无碍,只是伤口极深,怕是会留下疤痕,今夜一定要仔细照看,夜间恐有发热迹象,若是持续发热,恐有性命之忧。” 温妃点头:“柳太医今日便是在太医院值守吧,郑嫔的伤便劳你照看了。” 柳禹城忙起身:“臣不敢,臣这便下去煎药了。”温妃点头,打发了柳禹城下去。 看向眼睛都不眨的崔婉瑜,语气里带了一丝愧疚:“明妹妹,是本宫的不是,害的郑嫔妹妹受了这样一场罪,你放心,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崔婉瑜的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泪水,向温妃行了一礼:“温妃姐姐,陛下那里,有劳姐姐了,年儿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姐姐放心,此事与姐姐并无关系,妹妹心里清楚,害人的是谁。” 温妃叹了口气,安抚着开口:“你放心,姐姐会在陛下面前说个分明,不叫郑嫔妹妹白受了委屈。” 看见崔婉瑜魂不守舍的样子,温妃起身出去了外间,周良媛坐在椅子上,眼睛微闭着,已经把完了脉,徐太医拱手回道:“周小主身子康健,并无大碍,喝几口姜汤去去寒气便是。” 温妃看了一眼装晕的周良媛:“徐太医,周良媛既然身子无碍,怎么还没醒,太医可有什么好办法。” 徐太医也是个人精,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位周良媛俨然是个废人了,此刻也不为她遮掩:“以金针刺穴,小主很快便能醒来。”干脆利落,话不多说,直接开扎。 “哦?刺向何处,见效最快。” “回温妃的话,十指连心,见效最快。” 温妃嘴角划过一抹笑意:“那徐太医,开始吧。” 徐太医打开随身带的药箱,取出最粗的针,抓起周良媛的手指,直接刺了进去,随着金针慢慢转动,周良媛身子猛地一颤,还不等徐太医拿第二根针,她忙睁开了眼睛。 色厉内荏的开口:“你大胆,竟敢拿针扎本小主,简直是放肆,本小主要摘了你的脑袋。” 温妃让徐太医住手,看向周良媛,冷声开口:“周良媛,你如今可是清醒了?” 周良媛看向温妃脸上的冷意,站起身来,辩驳着开口:“温妃姐姐,妾已经醒了,郑嫔的事妾是无心之举啊,妾也落水了啊,妾真是无心的。”不打自招说的就是她。 “无心之举?便将郑嫔推入水中,还用金簪将她扎伤,你若是有心,这后宫里还不是任你所为。” 周良媛此时脑子倒是回神了,高声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陛下的良媛,温妃,你并没有宫权,想要给我定罪,也得看贵妃答不答应。” 湘婕妤闭了闭眼睛,早知道她蠢,没想到蠢得如此清新脱俗,看来蠢人也是有些用处的。 温妃冷笑:“本宫确实没有权利给你定罪,不过你犯下此等大罪,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想逃脱不成?” 周良媛心里已经慌的不行,面上还是强撑着,她对贵妃一向顺从,她父亲对右相也是毕恭毕敬,贵妃不会不管她的,眼角呆着一丝得意:“你无权处置我……” “温妃无权处置你,那孤呢,孤也无权处置你吗?”尧帝面色阴沉的走进来,扫过众人,厉声开口。 殿内的温妃,庄选侍忙跪下请安,尧帝并未叫起,二人跪着默不作声,周良媛看见尧帝,忙跪下身子,开始喊冤:“陛下,妾是无心的啊,是郑嫔言语讥讽妾,妾一时气不过,这才冲动了些,求陛下明察。” 尧帝目光直直的盯着周良媛,看得她一阵心虚,低下头去,尧帝面沉如水,天子威严尽显:“哦?你是无心的,那金簪是自己跑到郑嫔的身上吗?” 周良媛眼睛一转:“陛下,是郑嫔一直抓着妾,妾一时害怕,才想吓唬她,妾不是故意的。” 尧帝冷笑,如此蠢笨的女人倒是不似她那个聪明的爹:“只是无意,那金簪便深可入骨,你若是有意,岂不是要直接杀了郑嫔才可解气啊。” 看着帝王质问的眼神,周良媛更加害怕了,贵妃也不来救她,她该怎么办,怎么不一下子扎死郑嫔这个狐媚子,都怪云选侍多事,偏偏挡了一下,一群贱人,都要害她。 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重复:“陛下,妾是无心的啊,求陛下明察。” “皇后驾到,贵妃到。”一声唱诺,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周良媛眼里似乎有了光彩,贵妃不会见死不救啊,一定会救她的。 第52章 非死不得出 温妃派去回禀的人也是个人精,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先去了宣室殿,再去椒房殿,最后才去甘泉宫,祁贵妃反而和姚皇后一起来了,按理应该先去甘泉宫的,毕竟祁贵妃掌宫权,此刻倒是显得她不上心了。 姚皇后扶着魏紫的手,缓缓走进来,祁贵妃紧随其后:“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尧帝亲自扶起姚皇后,温声开口:“你怎么过来了,身体不适,便在宫里好生养着。”随后看向祁贵妃,才声音似乎冷了些:“贵妃起来吧。” 祁贵妃一双眼睛似钩子似的看着尧帝,似有无数委屈要想诉说,她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陛下了,陛下竟如此冷淡,随后想到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 姚皇后温声开口:“陛下,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妾怎么能坐的住,妾去看看郑嫔,无辜受了这样一场大罪,可怜见的。” 尧帝点点头:“去吧,小心你的身子。”姚皇后缓缓走向崔婉瑜的寝殿。 尧帝看向周良媛:“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周良媛一双希冀的眸子看向祁贵妃:“贵妃,救救妾吧,妾是无心的,妾一直唯您马首是瞻,您不能不管妾啊。” 祁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周良媛,你犯下这样大的错,要本宫如何救你,陛下面前,还不从实招来。” 周良媛满眼错愕,她对贵妃一向恭敬有礼,贵妃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生死攸关面前,突然开窍一般,仿佛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陛下,妾是将郑嫔推入水中,可是是那栏杆出了问题,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妾,求陛下明察。” 随喜突然进来回禀:“陛下,宫正司的夏总管过来了,说是发现了些许线索。” “宣。”尧帝此时已经明显不耐。 夏珏穿着一身暗色总管服,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白皙,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只是浑身的阴郁之气萦绕,无端的破坏了这份美感,夏珏躬身行礼:“奴才给陛下请安。” 尧帝嗯了一声:“说吧,有什么发现。” 夏珏:“回陛下,御花园锦鲤池旁的栏杆却有松动之相,奴才仔细查看过,应是有人故意为之,奴才查了最近靠近御花园之人,发现除了椒房殿,翠微宫,其余各宫均有宫人从那路过。” 尧帝:“这么说,除了皇后与淑妃,后宫之人都有嫌疑了。” 周良媛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忙开口:“陛下,您看就是有人陷害妾,妾是冤枉的啊。” 尧帝不理会周良媛的哭诉,看向夏珏:“你继续说。” 夏珏:“其中甘泉宫和毓秀宫的宫人曾多次从锦鲤池边经过。”简短的一句,却是把祁贵妃和湘婕妤,周良媛都牵扯了进来。 祁贵妃和湘婕妤起身跪在地上,祁贵妃当先开口:“陛下,自沈嫔一事,妾日夜不安,日日为沈嫔在宫里抄写经书,妾心中惶恐,不敢再恣意行事,甘泉宫的宫人,陛下可以随意审问,求陛下明察。” 一向风姿卓越的美人,此刻身姿笔直的跪在地上,眼里含泪,倔强又委屈的仰望着她的心上人,只求一个公道。 尧帝心头一软,面色也缓了下来,亲自扶起祁贵妃,叹息一声:“俪卿待孤赤诚,孤都知道,是你受委屈了,往后不可再使小性子了,坐吧。” 祁贵妃顿时喜笑颜开,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坐在一旁,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尧帝看着默不作声的湘婕妤:“湘婕妤,你呢?” 湘婕妤掩下眼底的幽光,不慌不忙的开口:“陛下,毓秀宫的宫人,陛下亦可以随意审问,妾与郑嫔虽来往不多,却一向和睦,妾不曾有过害人之心。” 尧帝扫过跪着的两人,湘婕妤面色坦然,周良媛却是有些茫然,显然不知为何把她又牵扯了进来,她虽然刺伤郑嫔,应该罪不至死,若是加上提前做局,蓄意谋害,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任卿,起来吧,你一向是个守规矩的,孤相信你。” 湘婕妤不理会祁贵妃要吃人的目光,只安静的坐好,她知道,回去后又少不了被祁贵妃折腾了。 祁贵妃看到陛下对湘婕妤如此信任,自然是怒火中烧,只是想起曹嬷嬷的叮嘱,只能狠狠的瞪了湘婕妤一眼。 “夏珏,去审问周良媛的宫人。” 夏珏:“奴才领旨。”带着一群人走向毓秀宫。 随喜再次进来:“陛下,顾淑仪,何婉仪求见。” 尧帝揉揉眉心:“宣她们进来吧。” 顾淑仪,何婉仪先后进殿,:“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挥挥手:“免了,云选侍如何?” 顾淑仪脸上带了一丝担忧:“回陛下,云妹妹正好是信期未过,落入冷水中呆了许久,云妹妹本就体质偏寒,太医说,以后怕是子嗣艰难了些。” 尧帝抬头,直直的看向二人,半晌才开口:“何婉仪,可是真的?” 何婉仪脸上同样有一丝怜悯,轻声开口:“陛下,确实如此,云妹妹的宫人说,云妹妹幼时曾在冬日落入水中,寒气入体,如今再次入水,又恰逢身体不适,血气亏损,引发了病根,确实于子嗣上艰难了些,还有……”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还有,云妹妹的手臂受了伤,太医说是利器所伤,要好生调养一番。” 尧帝看向周良媛:“利器所伤,周氏,你倒是下手干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良媛想起祁贵妃的见死不救,湘婕妤的大义凛然,此刻倒是通透了,她们都拿她当棋子,事到如今,认与不认已经没有区别了,郑嫔是她推下水的,云选侍也是她刺伤的,即便栏杆不是她动的手,怕也没人会相信吧。 周良媛目光灼灼的盯着尧帝,眼里含着不甘与愤恨:“陛下,是明婕妤狐媚陛下,陛下才不来看我,是郑嫔说妾东施效颦,是她们逼我的,陛下,妾只想多见你一面,妾才会去学别人的装作打扮,郑嫔为什么要如此嘲笑妾,妾只想多见您一面啊,还有云氏,是她多管闲事,活该于子嗣无望,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尧帝看着眼前状似疯癫的周良媛,眼神复杂,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夏珏带着周良媛身边宫人的证词回道永福宫,亲自呈给尧帝:“陛下,供词都在这了。” 尧帝接过供词看了一眼,随后开口:“良媛周氏,心思恶毒,谋害宫妃,着废去良媛之位,贬为庶人,迁居去锦宫,非死不得出。” 周良媛死死的盯着祁贵妃和湘婕妤,哈哈一笑:“贵妃,湘婕妤,我在里面等你们,是你们害我,是你们害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 “陛下,陛下,妾只是一心爱慕您, 您为什么就看不到呢,陛下,妾只想多见你一面 ,陛下,你没有心,陛下,陛下……” 随喜忙命人拉着周良媛,不,是周庶人堵上嘴巴拖下去,叹息一声:偏偏爱慕陛下,陛下心里可是…… 湘婕妤眼里闪过一丝杀意,这个蠢货些,到此时算是聪明了一些,还想牵扯她,真是死有余辜。 第53章 协理六宫之权 伴随着周庶人被拖下去,屋内寂静了许多,尧帝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内间隐约听到外面响动的姚皇后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崔婉瑜眼里的不甘,叹息一声:“明婕妤,本宫知道郑嫔受此委屈,你心里难过,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定论,你莫要因小失大,周氏既然已经被贬为庶人,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崔婉瑜看着昏迷不醒的郑惜年,眼里带着一丝恨意,随后埋藏在心里:“妾知道了,多谢皇后。” 姚皇后意有所指的开口:“这后宫,只有陛下看重之人,才能走的长久些。沈嫔之事贵妃虽然受些冷落,不过想来如今陛下的气也消了,想来甘泉宫也该热闹了。明婕妤,跐蜉撼树,非明智之举。凡事要多忍耐,陛下喜欢你,早日怀上龙嗣,才能护住你想要护住的人。” 崔婉瑜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她没想到祁贵妃这次布局如此缜密,与沈嫔之事手段截然相反。不只夺回了陛下的目光,还险些要了年儿的命,是她之前自视甚高了,千般防范,却是百密一疏。原以为会向她下手,没想到却是要向年儿下手,对,皇后说得不错,她只求能早日怀上龙嗣,届时必然会让她加倍奉还。 姚皇后看着崔婉瑜眼里情绪变换,终是满意的点头,轻声开口:“咳咳,本宫还要去看云选侍,郑嫔这里你好生照看,若是有什么要本宫帮忙的,便来椒房殿与本宫说。” 听着姚皇后的话,崔婉瑜目光闪烁:“妾多谢皇后,日后妾必为皇后马首是瞻,结草衔环相报。”皇后的东风确实不是那么好借的,是她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聪慧,便可扶摇直上,眼前人才真是千年的狐狸呢,周庶人之事,皇后想必早有察觉。 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总不会还这样,她还要感谢贵妃让她早日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呢。只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想着。她总算等到了皇后的答复,祁贵妃手段如此凌厉,若是有皇后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姚皇后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好生保重身子,本宫先走了,对了,那个救了郑嫔的宫女,本宫命人备付薄棺,送出宫吧,是个衷心的,就是可惜了些。” 崔婉瑜才想起美景,实在是奴才再重要,也比不过主子,想起美景能以薄棺出宫,心里感激皇后处事妥帖,“妾代年儿多谢皇后。” 姚皇后缓缓走出内间,打破了殿外的安静,尧帝坐着不动,祁贵妃,温妃,顾淑仪,何婉仪,庄选侍,一个个的都安静的不像话。 尧帝听见响动,抬头一看,眉眼温柔了些许:“皇后,郑嫔身子如何?” 姚皇后面上带着一丝叹息:“郑嫔还在睡着,小脸白得像纸一样,怕是要好生调养一阵子了。” 尧帝点头:“既如此,就让她好好养着吧。随喜,传旨,周氏恶毒,谋害郑嫔,郑嫔无辜受累,便晋为芳仪,让她好生养身子,病好之前,就不必去请安了。” 随喜:“是。” 尧帝想了想子嗣艰难的云选侍,又开口:“云选侍亦是无辜受牵连,晋为贵人,让她也好生养着。” 随喜:“奴才领旨。” 随后目光看向温妃:“温妃今日处理事情进退得当,赐协理六宫之权,以后与贵妃一同掌管宫务吧。” 温妃面上倒是没有太过激动,只是行了一礼:“妾领旨。” 姚皇后看见一连几道旨意,面色如常,只是轻声问尧帝:“陛下,妾要去看看云贵人,陛下可要同往?” 尧帝看了祁贵妃一眼:“皇后去吧,孤去甘泉宫。” 祁贵妃目露欣喜:“是,甘泉宫整日里备着桂花糕呢,陛下,妾回宫陪您一起用一些。” 尧帝笑着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即便是祁贵妃,也是不敢逾矩的,只能跟在后面,不过从面上便可看出她的开心,整个人仿佛发了光一般。 姚皇后看着剩下的几人:“温妃,陛下既然赐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不可懈怠,今日之事,要谨记在心,不可再出现。” 温妃恭敬回道:“妾遵旨,多谢皇后提点。” 姚皇后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庄选侍撇整个人如隐形人一般:“庄选侍,随本宫一起去关雎宫吧,你们便先回宫吧。” “是,妾恭送皇后。” 庄选侍见皇后不乘轿辇,也只安静的跟在身后。只是皇后的轿辇一直在后面跟着,显然是怕皇后累着。 “庄选侍是扬州人?”姚皇后温柔的嗓音响起,全无刚才在殿中的气势,似是一个邻家姐姐一般。 “是,妾是扬州人。妾坐船到京都,足足走了半月有余呢。” 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本宫知道,本宫也是扬州人,可惜本宫少时离家,已经很久不曾回去了,不知道如今扬州是否早就变了模样。” 庄选侍这才想起,姚皇后是江南人,却不知是扬州人,江南是一个很广泛的地域,扬州,杭州,苏州,湖州……都包括在内。 “妾只知道扬州比从前富庶许多,妾也不常出门,倒是知之甚少。”庄选侍想着家乡,眼里情绪复杂,有愤恨,有不甘,有怀念,有忧虑,有隐忍。 “你可会做千层油糕?罢了,你也是官家嫡女,如何会下厨做糕点,这千层油糕费时费力的,是本宫魔障了,本宫总觉得宫里的厨子做的虽然精致,却是少了些什么。” 庄选侍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皇后喜欢千层油糕吗?妾会做,只是妾那里做糕点有些不方便。”她已经很久没吃到心仪的糕点了,也很久没有做糕点了。 姚皇后倒是有些好奇:“你会做?哪日到椒房殿来,做给本宫尝尝,如何?” 庄选侍不假思索的回道:“妾必不辱使命,争取让皇后吃的开心些,好一解思乡之苦。”此刻的她才像个真正的少女,谈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满眼光华,无处不在。 两人接着就糕点一事说了许久,慢慢的走到了关雎宫,庄选侍才住了嘴,她一时有些忘形了,面色有些尴尬:“皇后,妾是不是聒噪了。” 姚皇后眉眼弯弯,温柔笑道:“没有,本宫听得很开心,别忘了与本宫的约定,去看看云贵人吧。” 庄选侍应了,跟在身后,木樨看着自家主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眼里也是带着一丝笑意,皇后真是个好人啊。 第54章 她早就不能生了 两人走进殿内,便见宁婕妤和罗贵人一起相对而坐,鸦雀无声,西偏殿的宫人规矩的站着。 “皇后驾到。” 宁婕妤与罗贵人一起起身:“妾给皇后请安,皇后金安。” “起来吧,云贵人如何了?”顿了顿又开口“陛下查清是周良媛谋害郑嫔,牵连云选侍,已经晋了云选侍为贵人了,想必旨意一会便下来了。”姚皇后说道。 两人了然,云贵人子嗣艰难,晋为贵人也算陛下的安抚,只是这样的晋位,恐怕云贵人并不想要吧。 宁婕妤回道:“云贵人还未醒,太医说云贵人手臂上的伤不轻,恐有发热之兆,要仔细照看着。” “你们二人守了半晌,怕是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本宫去看看云贵人。” “是。”两人行礼告退,守了半天确实是累了,而且御花园一事给两人心里都敲响了警钟,还是回自己的宫里稳妥些。 云选侍跟着姚皇后一起走向里间,见到云贵人面色苍白,显然是气血大亏之兆,菱歌小心的在一旁服侍着,看见两人进来:“奴婢给皇后请安,给庄选侍请安。” “起来吧,好生伺候你家小主,本宫一会命人送些补品过来,给她多补补,真是受罪了。”姚皇后语带安慰的说道,并没有什么架子。 菱歌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开口:“奴婢代小主多谢皇后赏赐。” 姚皇后叹了一声:“你这奴婢倒是忠心的,本宫先走了,若是有事便来椒房殿禀报一声,本宫为你们小主做主。” “是,奴婢恭送皇后。” 姚皇后走到外面,看着庄选侍:“你好生回去歇着,过两日来给本宫做糕点。” “是,妾恭送皇后。”看着姚皇后的身影走远,木樨才扶着她慢慢走向后殿。 到了殿内,打发人出去,主仆两个正在说话。 “主子,皇后是要拉拢您吗?”木樨有些不解。 庄选侍端着手里的茶盏:“你主子我有什么好拉拢的,或许是皇后看在同乡之谊,照顾一番罢了。”目前后宫位份最低的便是她了,哪里值得皇后拉拢。 “可是,主子,若是您以后常去椒房殿,怕是会招人嫉恨,我们不是要……”木樨犹豫着开口 “我们虽然想要独善其身,但如今看来并不可能,沈嫔一事,郑芳仪一事,我们都只是侥幸罢了,在后宫里纵使总要明哲保身,也要有一定的本事,你家主子我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若能得皇后照拂一番,也没什么不好。”庄选侍也很想坐到高位,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她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家世不显,位份低微,容貌也并不算出色,想要达到目的,怕是难上加难。 木樨打趣道:“奴婢看,主子是顺便能做些糕点吃吃就好了。” 庄选侍并不恼怒木樨的打趣,反而说道:“此言有理,若是连自己喜欢吃的也吃不到,未免无趣了些,对了,木樨,你看着些云贵人那边 ,我去看食谱。”万一生疏了就不美了,这可是她难得的机会。 木樨点头,自己主子的手艺她还是放心的,做出来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垂涎欲滴。 主仆两个各自做各自的事,一时也算得上安稳。 而西偏殿里,菱歌正守着云贵人,虽然心里早就有预料,没想到主子此时还未醒,到底是担心的。 突然云贵人似乎有了动静,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菱歌,声音微弱:“菱歌。” 菱歌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就怕错过主子醒来,此时慢慢扶起云贵人靠在软枕上,又倒了杯温水,小心点喂云贵人喝完了,才安生下来。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很担心。” 云贵人神思渐渐回转,看向熟悉的寝室,慢慢开口:“如何?可是收拾妥当了。” 菱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给云贵人看:“主子放心,并没有人察觉。” 云贵人点头:“周良媛怎么样?” 菱歌:“周良媛谋害妃嫔,已经被贬为庶人,迁居去锦宫了,非死不得出,郑嫔被晋为了芳仪,主子您被晋为了贵人,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 云贵人轻声呢喃:“贵人。” 菱歌点点头:“对了,主子,皇后也来看您了,还命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奴婢看过,都是极好的,主子这次受了大罪,要好生调养一番。” 云贵人目光幽幽:“想必宫里早就传遍了我不能生育的事了吧。”面上并无悲伤之色,反而是一片坦然。 菱歌应了一声:“是,这宫里向来不缺流言的,等主子好了,流言也就散了,主子不必理会。” “无事,菱歌,你把那个荷包放在隐秘的地方,我要留着,时时警醒自己。” 若非被人抓住了把柄,她岂会以身犯险,这个荷包留着,没准日后还有用处。不过那人倒是没有骗她,从从七品的选侍,成为了正六品的贵人,确实是一步登天,没有子嗣也是好事,至少等她日后得宠,也不会太打眼。 至于不能生育一事,此刻她位份低微,即便生了也不能养在自己膝下,白白的为别人做嫁衣,还会母子分离。 想必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看她笑话吧,白白被牵连,得了位份又如何,没有子嗣,家世低微的嫔妃注定登不上高位。不过她不能生,未必不会有孩子承欢膝下,一切还要仔细筹谋才是。 何况她早就不能生了,借此机会,得了陛下怜惜,也不算亏,云贵人慢慢想着,又睡了过去,至于小腹处一阵一阵的抽痛,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不去理会。 关雎宫的三人,沈嫔随着一场大雪,早早的淹没在了后宫,云贵人子嗣艰难,以后算是与高位无缘,庄选侍位份最低,一时之间难成气候。 三人一同进宫,命运却截然相反,剩下的两人不管是为着什么,都在努力的向上爬,谁说位份低微便不会凌驾众人之上呢,皇家最不讲规矩,也最不注重身份,过尽千帆,端看是谁棋高一着了。 第55章 本宫只愿陛下心里是念着本宫的 祁贵妃的眼里心里都是陛下,两人回到甘泉宫后,尧帝坐在椅子上,祁贵妃双目含情的盯着尧帝,一刻也不曾移开,桌上子新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尧帝面色温柔,看向祁贵妃,嘴角含笑:“俪卿,怎么这般看着孤?” 祁贵妃眼里显而易见的依恋,撒娇说道:“陛下已经多日不来甘泉宫了,妾想在陛下来的时候,多看陛下几眼,然后画成画像,陛下日后若是不来甘泉宫了,妾便日日看着画像,便仿佛看到陛下了一样。” 尧帝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觉,有酸楚,有感动,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闪过,拉着祁贵妃的手两人坐在一起,温声开口:“是孤最近冷落你了,孤是为了保护你,沈嫔到底是官家嫡女,不明不白的没了,孤怕招惹朝廷非议,孤不允许卿的名声有一丝瑕疵,卿以后可是要陪着孤长长久久的,俪卿可明白?” 祁贵妃眼里带着一丝泪意,她不该不理解陛下的苦心,原是她误会陛下了,哽咽着开口:“是妾冲动行事,让陛下为难了,妾日后不再理会她们,只在甘泉宫里等着陛下可好?” 尧帝眼里带着一丝心疼的说道:“卿是贵妃,不必忍气吞声,是孤顾虑太多,俪卿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孤心里最疼你了。” 祁贵妃靠在尧帝的肩头:“陛下的心意,妾知道,妾以后会打理好宫务,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 尧帝嗯了一声:“孤相信你,如今朝堂不稳,后宫又与前朝息息相关,孤不得不去其他宫里,是俪卿受委屈了。” 祁贵妃听到尧帝一字一句都在为她着想,心里比吃了桂花糕还要甜,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雀跃,小性子又压不住了:“妾不委屈,不过陛下今日还赐了温妃协理六宫之权呢,妾这个贵妃都要给她让位了,依妾看,陛下心中,妾只占了小小的位置,妾心里,可全是陛下呢。” 尧帝哈哈一笑:“可是又醋了,宫务繁杂,耗费心神,那些宫务便让温妃去处理。孤想让你好生调理着身子,好为孤生个健康的皇子,卿可明白。” 想到孩子,祁贵妃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娇俏着开口:“陛下,那便要劳烦陛下了。” 听着胸膛上剧烈的心跳,还有陛下开心的笑声,祁贵妃心里无比的满足,她终归是不一样的。 尧帝笑了半响,才开口:“好,孤必不负卿之所望,你不是想要画孤的画像,孤陪你一起,把孤与卿都画上去,可好?” “陛下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是天子,岂会欺骗你这小小女子。” 祁贵妃忙带着人去书房准备作画的用具,还把从前她画的画像都收了起来。 尧帝看着祁贵妃的身影,脸上笑意不变,却神色莫名,让人感觉无比疏离。 尧帝在甘泉宫消磨了一天的时间,晚上自然留宿甘泉宫,两人胡闹到半夜,才消停下来,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来,连窗外的月亮都害羞了,悄悄的躲进云层里。 云雨初歇,尧帝沉沉睡去,祁贵妃睁开一双美眸,仔细的描摹着尧帝的眉眼,想要枕在尧帝的胳膊上,谁知尧帝翻了翻身,背对而睡,祁贵妃只能将头靠在尧帝的后背,脸上挂着满足,慢慢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祁贵妃亲自伺候尧帝离开,除了为尧帝束发,衣裳荷包玉佩都是亲自打点,不许别人上手。 送走了尧帝,祁贵妃也没了睡意,穿好衣裳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曹嬷嬷端着碗银耳羹走进来,放在祁贵妃旁边的小桌上。 “主子,今早皇后传话免了请安,您要不再睡一会。”看着祁贵妃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曹嬷嬷心里一直叹息,主子一心倾慕陛下,这才一日,便开心成这样。 “不睡了,本宫高兴,甘泉宫上下都有赏。”祁贵妃大手一挥,甘泉宫里的人都乐得不行,最近甘泉宫冷清了些,如今陛下来了,悄悄饿,主子这不是又有赏赐下来了。 说起赏赐,曹嬷嬷想起宫权的事,有些不安的开口:“主子,陛下昨日赐了温妃协理六宫,您看?” 祁贵妃毫不在意的开口:“不必为难她,陛下说了,要本宫好生调养身子,早日诞下皇嗣,宫务之事,交于温妃处理吧,本宫如今,早日怀上龙嗣才是要紧事,陛下可是期盼的紧呢。” 曹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喜意:“那奴婢一会便去宣太医,来为主子请脉,主子必能平安诞下皇嗣。” 祁贵妃眼里满是憧憬,突然想起什么,笑容一收:“奶娘,昨日周氏一事,你要本宫以弱示人,引起陛下怜惜,可是奶娘做的手脚。” 曹嬷嬷想到自家主子高兴的样子,便有心隐瞒:“主子,奴婢只是见周庶人对永福宫霸占陛下之事不满,只是让人提点了几句,并没多做其他。” 祁贵妃脸上带着一丝敲打:“奶娘,陛下不喜欢本宫做这些,奶娘日后要安分些,只要本宫平安诞下龙嗣,陛下心里必然高兴。” “如今朝堂不稳,陛下也很是为难,而且,本宫只愿陛下心里是念着本宫的,不是用手段去算计陛下,奶娘可明白?”祁贵妃眼含警告,她求得是陛下的心,只要陛下的心在这,她也会松松手,待陛下安稳了朝堂,她相信,陛下必然不会负她。 曹嬷嬷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叹息,周氏这个草包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是她买通周氏身边的人,日日挑拨,也是她命人松动栏杆,想要给永福宫一个教训,没想到郑嫔倒是命大。 明婕妤得陛下恩宠,她自然不敢随意动手,倒是郑嫔无宠,两人又姐妹情深,算计郑嫔落水,也能让明婕妤忌惮一些。若是不慎死了,也是她命不好。 周氏身边的人为着家人着想,也不会说出幕后指使,周氏与甘泉宫亲近,即便是说出是贵妃指使的又如何。 自己主子毫不知情,自然不会露了马脚,以弱示人,在陛下眼里,主子亦是受害者,这般算计,给永福宫一个教训是一,让陛下的目光重回甘泉宫是二,让自家主子开心才是最重要。 “对了,奶娘,叫任氏过来,本宫有话对她说。”祁贵妃容许别人得宠,偏偏湘婕妤不行,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出身也配得陛下另眼相待,她便教教她何为尊卑。 第5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湘婕妤听到甘泉宫祁贵妃的传唤,自然不敢耽搁,昨日陛下去了甘泉宫,她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晴雨尽量给我主子打扮的低调些,眼里满是心疼:“主子,一会您怕是又要被贵妃好一通羞辱了。” 湘婕妤面色不变,她早就习惯了,不过能得陛下一句信任,便是被羞辱,她也是心甘情愿。 “好了,我们快些去吧,早就习惯的事,去了也能早些回来。” 她早就知道,曹嬷嬷暗里买通周氏身边之人,又在御花园里手脚,也偶尔在周氏身边挑拨一下,周氏是个蠢得,永福宫得宠,心里早就不满,若是郑嫔丧命,明婕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曹氏这个老货倒是有手段,收买的宫人衷心的很,愣是没有咬出贵妃来。 得知温妃设宴,她提前让人埋伏在水里,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美景来,未免打草惊蛇,只能让郑嫔逃过一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只能徐徐图之了,祁贵妃必然嚣张不了太久,陛下只是说她懂规矩,便如此着急的要去羞辱她,若是她有了孩子,祁贵妃岂不是要发疯。 曹氏是条忠心的老狗,若是她不在了,祁贵妃便如拔了牙的老虎,不堪一击,看来她要好生绸缪一番了。 可惜最近宫里的事情多,不宜再有所动作,只能让她多活一段时间了。 贵妃算什么,她可是……最后几个字低低的在心里环绕,总有一天,祁贵妃会被她踩在脚下。 怕是曹嬷嬷也是没有想到,她是蝉,而湘婕妤是螳螂,或许她也从未将奴才出身的湘婕妤放在眼里,一句俗话,会咬人的狗不叫,终有一天,曹嬷嬷也会为她的大意付出代价。 两人来到甘泉宫主殿,湘婕妤福身请安:“妾给贵妃请安,贵妃万安。” 祁贵妃拨弄着棋盘漫不经心的开口:“本宫教你的规矩又忘了。” 湘婕妤忍下屈辱,跪在冰凉的地上,谦卑的开口:“奴婢给主子请安。” 祁贵妃满意的点头:“算你识趣,跪上两个时辰吧,记住,你们任氏一族都是本宫母家的奴才,不要忘了本分才好,就凭你,也配得陛下信任,自不量力。” 湘婕妤默不作声的跪着,这算是最轻的惩罚了,看来贵妃今日心情不错,她算是苦中作乐的想着。 晴雨亦步亦趋的跪在主子身后,主仆两个无人理会,至于祁贵妃,早就回里间补觉去了,她可不耐烦看着任氏这番奴才样。 两人过了午膳才回宫,好在湘婕妤身子还算强健,慢慢走着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椒房殿里,姚皇后看了看天色,已经四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端午了,却是一丝雨水也未降下,百姓们怕是难了,就怕有人蛊惑民心,对社稷不利。 二乔轻声走到姚皇后身边:“主子,湘婕妤已经回去了。” “哦?两个时辰,贵妃消气了?”看来祁贵妃对陛下果真是情根深种啊。 二乔笑道:“想来是吧,不过湘婕妤走路有些僵硬,应该是罚跪了。” 姚皇后不甚在意,想了想开口:“清宁宫如何?” “内府司的人已经去清宁宫见过温妃了,温妃只说一切照旧,凡事依贵妃为尊,她只是协理之名,不敢妄议贵妃定下的规矩。”二乔道。 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温妃也是公府出身,行事未免过于拘谨了。” 二乔想了想开口:“贵妃身份尊贵,手里又散漫,宫人都争相奉承甘泉宫,一时怕也是插不进去手。” 姚皇后摇摇头,笑着看向二乔:“你啊,还是小看了她。温妃可是在查郑芳仪落水之事?” 二乔点头:“是,已经有了些眉目,锦贵人也在其中出了力。” “锦贵人。”姚皇后低低念道,看吧,锦贵人与温妃亲密如斯,这般快的收服了锦贵人,温妃哪里是简单的人。 “帮着明婕妤,让永福宫不要报错了仇,至于温妃,不必理会。” “奴婢知道了。主子,永福宫刚刚传了消息,郑芳仪已经醒了。” “那你便送些补品去,顺便提点一下明婕妤,莫要因小失大。”姚皇后吩咐道。 想起那个说起糕点满眼星星的女子,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庄选侍如何了?” “庄选侍回去便在研习食谱,很是用心呢。” “去给她传个话,明日来椒房殿吧。” 主仆两个一问一答,整个后宫的消息尽入眼中,不过姚皇后再是聪颖敏锐不过,也看不透所有的人心,有些人犹如蛰伏的毒舌,最善十年如一日的隐忍,轻易不会露出马脚。 二乔见主子没有吩咐,便行礼下去挑选补品了。 姚皇后想起陛下今日多有烦忧,吩咐魏紫:“魏紫,让洛阳晚膳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陛下今日怕是火气大了些,要消消火。” 魏紫打趣道:“陛下有了再大的火气,见了主子,也都消融了,奴婢这就去。” 姚皇后无奈的笑了,一个个的越发嘴皮子利索了。 到了晚膳时分,尧帝果然早早的来了,两人一起用了一顿合口的晚膳,尧帝眉宇间的愁思都散了不少。 两人相携在椒房殿里的小花园散步,尧帝开口:“司天监测了天象,怕是近日都不会有雨,百姓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届时我怕是也要有下“罪己诏”了。”若是一直干旱,秋收时候怕是要颗粒无收了,不只百姓,朝堂赋税怕也是要减免了。 年轻的帝王眼里充满了对天下百姓的担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虽是有目的,算计得来的皇位,却是一直勤勤恳恳,不曾懈怠,对百姓,有着一颗包容的心。 “罪己诏”,那是有大罪过的帝王会下的诏书,用以安抚民心。姚皇后凝眉沉思,伏在尧帝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尧帝面露欣喜,抓住姚皇后的手,大踏步的走进殿内,挥退宫人,夫妻两个在内室里,商量谋划了好久。为着天下,夫妻二人俱是殚精竭虑,思虑良多。这才是一国帝后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第57章 姐姐,美景是替我而死的 崔婉瑜守了一夜,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到了早上到底算是撑不住了,匆匆用了早膳,回去小憩一会,原以为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没想到醒来快用午膳了,崔婉瑜抵不住身体的疲乏,喝了一碗粥,便又守在郑惜年跟前。 昨夜高热发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凶猛,崔婉瑜担心的不行,拘着柳太医不许离开,就在偏殿里守着,一碗一碗退热的药喝下去,到了早晨高热才退下去,永福宫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凶险了。 素馨和良辰陪在身边,崔婉瑜的宫女侍书和入画紧紧盯着永福宫的宫人,虽说素馨与梁多瑞多次查探,对于个别宫人早有防范,到底还是要谨慎些。永福宫经过这次的事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才入宫一个多月,死了的沈嫔,废了的周庶人,一次比一次下场惨烈,这宫里的女人让崔婉瑜觉得似是雾里看花,始终让她看不透。 难道都是祁贵妃做的吗?中间是否有别人插手,崔婉瑜目光头一次露出茫然,来,看着素馨问道:“姑姑,你说这些事都是祁贵妃做的吗?若真是她做的,陛下怎会继续留宿甘泉宫呢。” 素馨安抚道:“主子,沈嫔一事却是贵妃所做的无疑,至于这次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温妃也留了话,咱们只能静等结果了。奴婢觉得祁贵妃虽然跋扈,却也是个骄傲的人,即便想让主子得个教训,有陛下的冷落在前,未必会下如此重手,中间怕是也有别人的推波助澜。” 崔婉瑜点头,看向郑惜年,暗暗祈祷她早些时候醒过来。 正想着便见郑惜年的眼珠动了动,崔婉瑜忙上前,轻轻的唤道:“年儿,你醒了?” 郑惜年听到崔婉瑜的声音,思绪慢慢回神,眼睛也睁开了,虚弱的开口:“姐姐。” 崔婉瑜简直是喜极而泣,连声吩咐:“快去叫柳太医过来,端杯水过来,姑姑,让人端些吃食过来。” 良辰端了杯水过来,崔婉瑜接过,亲自喂给郑惜年喝下,才出去叫太医,素馨也出去吩咐人端些白粥过来。 此番元气大伤,一些重油重盐之类的不适合吃,好在早就在廊下用小炉子熬着些白粥,一直温着的。 等到柳太医诊完脉,崔婉瑜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亲自给郑惜年喂了些粥,看郑惜年的精神好了些,才开口问道:“年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 郑惜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姐姐是美景救了我?她还好吗?”至于周氏,她连问都不想问,美景在她心里比周氏重要多了。 崔婉瑜脸上带了一丝为难,缓缓开口:“年儿,你不要激动,听姐姐说,美景救了你之后,力竭而亡,此刻已经被送出宫了,不过你放心,皇后吩咐人,用薄棺送美景出去的,不会太过凄凉。” 郑惜年微微愣住,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崔婉瑜。 崔婉瑜一惊:“年儿,你怎么了?别吓我,你,你哭出声来好不好,年儿,别吓姐姐,年儿,年儿。”轻轻摇晃郑惜年的身体。 郑惜年感觉心里似乎缺了什么,美景是被卖到郑家的,不记得家乡父母,却是个乐观的性子,有她在,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觉得不那么难了。 那么多人,她偏偏就挑中了良辰和她,还取名叫做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好时光,可她的好时光却再也没有了。 她虽然耳根子软了些,却很听她的话,会陪她一起玩,一起下水摸鱼,一起向往着行侠仗义,她还那么小,连及笄的生辰都没过,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美景,她的美景,她的美景是为死的啊。她不该把她带到宫里来,她应该好好保护她的才是。 眼神涣散,心里悲伤至极,原来痛到极致是这样的感觉,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说过永远不分开的,怎么就没了呢。 崔婉瑜还在轻轻说着什么,郑惜年慢慢回神,嘶哑着说了一句:“姐姐,美景是替我死的。” 崔婉瑜轻轻的给郑惜年擦着泪水,哽咽着开口:“姐姐知道,姐姐知道,她是个忠心的,我们都会记着她,年儿,你要想开些,别吓姐姐好吗?” 郑惜年眼里迸发出一股极致的恨意,紧紧的抓住崔婉瑜的手:“姐姐不是的,是水下有人,周氏要杀我,云选侍挡了一下,却还是没挡住,后来周氏用金簪刺伤我想,我便沉了下去,我记得有人用力往下拽我,随后感觉脖颈一痛,我就没了力气,定是那人杀了美景。” 崔婉瑜心里一惊,原以为松动栏杆是早有预谋,没想到底下还有杀招,到底是谁,这般恨她们。 郑惜年本以为偏安一隅,便可安度残生,没想到她们急不可耐的要杀她,是她错了。她不该这般只想自己的,白白连累美景丢了一条命。 崔婉瑜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年儿,那日你为何会与周氏起冲突?” 郑惜年面色一变,细细回想:“我也不知怎么了,她一靠近,我便觉得心烦气躁,想着早些离开,谁知她不依不饶,我便没忍住,说了几句,然后她就像疯了一般,直接冲过来。” 崔婉瑜暗暗思索:“看来这个周氏很有问题,陛下已经将她贬为庶人,迁居去锦宫了,如今我们也不好去问。我原想着,是她嫉妒之心作祟,如今水下有人,她全身又透着古怪,如今怕是一颗弃子了。年儿,陛下已经做了处置,这件事情怕是已经到此为止了。。” 提起周氏,郑惜年猛然抬头:“姐姐,我要见她一面,我要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崔婉瑜理解郑惜年的心情,犹豫着开口:“你如今受了伤,不好挪动,而且去锦宫常年有侍卫值守,轻易也进不去,你别急,慢慢筹谋,一时半刻,她也跑不掉,你好生养身子,姐姐会让你如愿的。” 郑惜年说了半晌话,依然有些累了,只是应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崔婉瑜给她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她要好好思量一下。周氏一事,迷雾重重,怕是不简单,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第58章 周氏血书 郑惜年久久沉默在梦里,不愿醒来,她不想相信美景不在了,即便是养只猫儿狗儿的十余年时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看着睡着了还依旧不安的郑惜年,崔婉瑜无奈的叹了口气,侍书进来回禀:“主子,椒房殿的二乔姑娘来了,是皇后有赏赐主子出去一见吧,芳仪这里不会有事的。” 崔婉瑜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外间,二乔正恭敬的站着,身后宫人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崔婉瑜微微一笑:“二乔姑娘来了。” 二乔俯身行礼:“奴婢给婕妤请安,婕妤玉安。” 随后又开口:“奴婢奉了皇后之命,来探望芳仪,不知芳仪此刻可能相见?” 崔婉瑜眉眼间闪过一抹忧色:“年儿刚刚睡下,姑娘来的不巧,妾代年儿多谢皇后挂念。” 二乔微微颔首:“那可真是不巧了,芳仪经此一难,是该多休息着,皇后命奴婢带了许多补品,要芳仪不必省着,早些营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崔婉瑜笑着让人接过,语带感激都开口:“皇后厚爱,我们姐妹二人铭记于心,劳烦姑娘回去代为转告。” 二乔应了,随后打量了一眼崔婉瑜的神色:“婕妤也该保重身子才是,这补品也有您的一份呢。皇后说盼着您早日养好身子,诞下龙嗣,届时皇后必然亲自为您请功,贵妃那里怕是要热闹一阵了,您要心中有数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皇嗣重要。” 崔婉瑜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如今对上贵妃无异于以卵击石,她此刻只能蛰伏,只是年儿她……唉,罢了。 “我明白了,还请姑娘转达,妾必不负皇后所望。”到底还是皇嗣为重,没有子嗣便如宫中浮萍,不堪一击。 二乔3点头,笑着开口:“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侍书亲自送了二乔出去,崔婉瑜坐下,放松了不少,只要皇后需要她,自然能护住她的孩子,到那时,她们再报仇也不迟。 郑惜年躺在里间,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这便是皇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是昨日死的是她,家中父兄也得感恩戴德的叩谢皇恩。 姐姐的选择没有错,陛下已经下了决断,以一己之力抗衡皇权,犹如天堑,她和姐姐都做不到。 她不是个蠢得,只是到底不甘心,接下来的日子,郑惜年再没踏出永福宫一步,与崔婉瑜的关系一如既往,只安心的养身体,只是周氏,她一定要见一见。 或许她不只是想为美景复仇,也想向既定的命运做斗争,她不甘心只是做一个满腹算计,冷酷无情的宫斗机器,她想为自己博一条路出来,只是这次她没有和崔婉瑜坦白她的想法。 翌日,刚刚用过早膳,温妃便坐着轿撵到了永福宫。 崔婉瑜笑着迎出去:“温妃姐姐怎么来得这般早?可是有事发生?” 温妃抓住崔婉瑜的手,两人一同进入殿中,打发了宫人,只有素馨陪在旁边。 “妹妹,周氏死了!”温妃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崔婉瑜一惊:“怎么会,这般突然?” 温妃想了想开口:“今早去锦宫的宫人来报,说周氏自尽了,留下一封血书。 “血书?” “对,血书,上面写着是贵妃逼迫她对郑妹妹下手的,所有罪过推到贵妃身上,字字泣血,令人看到难免动容,如今血书已经被送到宣室殿了。”温妃想起那封血书,觉得有些唏嘘。 崔婉瑜不相信,看向温妃:“这般情真意切的血书,姐姐可信?”周氏着实算不得聪明,但也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即便咬出贵妃故意陷害宫妃,对贵妃的地位也撼动不了半分,她明明知道,宫里自戕可是大罪,为何还要这样做? 温妃摇头:“我自是不信的,可惜周氏已死,我那里查出的线索也不多,只是查出是甘泉宫曹氏下的手,至于贵妃是否知情,我也查不出来。” 崔婉瑜若有所思:“贵妃对曹氏一向信任有加,未必不知情周氏虽蠢笨,对贵妃一向恭敬,贵妃即便是恼恨那日周氏的胡言乱语,这般做派,到底是凉薄了些。” 温妃没说什么,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崔婉瑜:“妹妹你看?” 崔婉瑜接过荷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低位嫔妃都会用的料子:“姐姐,这是?” 温妃看向荷包,一字一句的开口:“妹妹,这是周氏那日所戴的荷包,锦贵人无意间发现的,妹妹若有相熟的太医,可以询问一下,看是否有什么古怪。” 崔婉瑜想起郑惜年的话,神色一紧:“姐姐,年儿醒来同我说,那日她只觉得心气浮躁,才会与周氏起了争执她往常虽然散漫些,却不是那般冲动之人,这荷包必然有问题,多谢姐姐了,不然妹妹怕是要错过线索了。” 如今周氏已死,死无对证,除去曹氏,或许这荷包便是最大的线索。 “是我无心设宴,才连累芳仪妹妹,好在性命无忧,妹妹不必言谢,只是姐姐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妹妹勿怪才是。”温妃面含愧疚的说道。 “有心算无心,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即便姐姐不设宴,年儿也时常去御花园喂锦鲤,有心算计,如何都躲不过,倒是多谢姐姐帮忙了。”崔婉瑜也明白,如今和甘泉宫势同水火,温妃有了宫权,还是交好为宜。 温妃点头:“妹妹的心意本宫明白,你好生照顾芳仪妹妹,本宫就先回去了。” 崔婉瑜送了温妃离开,仔细打量着荷包:“姑姑,你说这荷包该找谁辨认才好?” 素馨想了想:“主子,那日来宫里请脉的柳太医,徐太医都不错,奴婢去打探一下底细。若是得用,主子也可安心些。” 在宫里有个相熟的太医,总归是方便些的。虽然陛下对太医院管控严格,不允许夹带私藏药物,但是有个自己人,也能省不少事。 崔婉瑜点头,让侍书收好荷包,这底细总得慢慢查才是 ,宁可慢些,也不能随意把性命托付于他人之手。 到了午时,陛下有旨意下来,周氏谋害妃嫔,心思恶毒,上负皇恩,于宫中自戕一,属大不敬之罪,周家教女无方,贬为庶人,流放蛮荒之地,遇赦不赦。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周家虽然没有百万,也有一百余口,一朝贬为庶人。右相的臂膀也少了一只,右相不知为何,并未为周家求情,引得右相一脉的人略有不满,不过一时半刻的也看不出什么。 毕竟祁贵妃盛宠优渥,即便流言纷纷,有陛下偏袒,祁家依旧如日中天,只是不免被人暗地里说声凉薄,心里也是有了些许计较。 第59章 何为杀人诛心? 不同于对沈家的怀柔安抚,周家下场可谓惨烈,后宫之人一时倒是安分了起来,即便是陛下的女人,藐视皇权,也是一视同仁,一人有罪,全家诛连。 陛下的手段可比先帝要凌厉许多,但是识趣一些的,陛下的赏赐也是很大方的。 礼部尚书被贬,原中立派的礼部左侍郎升任礼部尚书,而郑惜年的兄长升为侍郎,也算是弥补郑惜年此次所受的伤害。 金簪入骨,白璧微瑕,对后宫女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事,说不准还未得宠,便会失宠了,郑芳仪显然是不中用的。 右相对郑松年升任侍郎,虽有所不满,不过想到曹嬷嬷传回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待贵妃诞下皇嗣,到时这蜀国必会换一番光景。 郑惜年知道周氏死了,只是说声知道了,人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整日呆在永福宫那棵银杏树下,看着城门的方向发呆,即便是陛下来了,也从不露面,彻底沉寂了下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庄选侍接到皇后的传话,心里有些雀跃,带着木樨一路赶往了椒房殿,椒房殿都庭院里栽着两颗梧桐树,凤栖梧桐,确实与姚皇后相配。 庄选侍进了椒房殿的宫门,便见到姚皇后一身黑色凤袍,上面绣着的凤凰活灵活现,衬得姚皇后并不老气,反而气度不凡,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有一股让人舒心静谧的感觉,与平日里来清安的时候大不相同。 庄选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目光落在姚皇后的身上,好半晌没有说话。 姚皇后温柔的嗓音想起:“妹妹,在想什么?” “妾在想,皇后不快乐。”庄选侍的话脱口而出,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平日请安的时候,姚皇后的笑容像是提前演练过一样,雍容华贵,温和从容,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而如今私下里的她,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深深的孤寂,是一种与皇宫格格不入的孤寂。 庄选侍说完才觉得不妥,忙跪下请罪:“是妾失言,请皇后责罚。” 姚皇后扶起庄选侍:“妹妹不必如此,不过无心之言,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倒是你,生了一双利眼,过来坐着。” 庄选侍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本宫记得,妹妹闺名红袖。”姚皇后倒了一杯茶,放到庄选侍身边,幽幽开口:摘莲红袖湿,窥渌翠蛾频。妹妹的名字很有诗意。”接着,给庄选侍讲解了一下这句诗诗的出处。 庄选侍微微低头,她对人一向多有防备,不知怎的,许是刚才被姚皇后温和的样子晃了眼,竟有一吐为快的想法,自嘲的开口:“妾不知,原来还有这样美好的意思,妾的娘亲,本是小官家的庶女,喜欢风花雪月,最爱与父亲一起在书房吟诗作画,红袖添香,她说,盼望我以后也能得遇良人,为夫君红袖添香。” 姚皇后微微摇头:“妹妹也是这么想的?” “不,红袖添香不过是男子前程未名的消遣罢了,女子本弱,一味依附男子,最终会失了本心。妾的娘亲直到临终时才幡然醒悟,她告诫妾,宁愿嫁与平民百姓,吃糠咽菜,也不要妄想嫁入高门,做那依附男子的菟丝子。”庄选侍的语气低沉,也有些无可奈何。这是她母亲用一生才明白的道理,可惜斯人已逝,徒留遗憾罢了。 姚皇后捏起一块白糖糕递到庄选侍面前:“妹妹,尝尝,本宫亲手做的。” 庄选侍微微抬头,看见姚皇后面含笑意,手里拿着一块糕点,眼里带着一丝怜惜,眼泪低到手背上,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低头擦了擦眼泪,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半晌才开口:“很好吃,多谢皇后。” 庄选侍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姚皇后对于她的意义是什么,那是一种救赎。 她看穿了她眼里的不甘,愤恨,无可奈何,也看穿了她内心的阴暗,她就如同一缕阳光撒在他的心里,祛除了污秽,只留下美好。 可惜现在的庄选侍不明白,她只觉得这块普通的白糖糕甜丝丝的,一直甜到她心里,再也没有吃过这样好的白糖糕。 等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那时的姚皇后早已去世多年了,而她也不再是一个小小的选侍,回首曾经,满是遗憾。 姚皇后装作没看见庄选侍眼里的泪水,给她续了一杯新茶:“妹妹,凡事要想开一些,别人诽你,谤你,欺你,辱你,你便要活的更好,死亡只能解决一时痛快,你要登到高处,去俯视他,让他生畏,日日夜夜活在不安里,才是诛心。” 庄选侍若有所思的点头,是啊,他的父亲即便死了,她的母亲也活不过来了,她的弟弟年纪尙小,不能顶立门户,她弟弟是嫡子,庄家的一切即便是微不足道,也不能被别人掠夺了去,她要光明正大的爬上去,让他父亲日夜悬心,把庄家的一切亲自交到弟弟手上,那才是杀人诛心呢。 庄选侍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妾多谢皇后指点,若皇后有所吩咐,妾必万死不辞。” 姚皇后看着她行完了礼,才开口:“万死不辞做什么,你好生活着,便是对本宫最大的报答。” 或许是一个人太孤寂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庄选侍很不错,知情识趣,人也聪慧,偶尔说两句也挺好。姚皇后不知道她的无心之举,却为以后发生的事,少了不少波折,只能说是两人相互成全,种善因,得善果。 庄选侍起身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开口:“妾去为皇后做千层油糕吧。” 姚皇后应了一声好,接下来的时间庄选侍三五不时的来椒房殿拜访,俨然成了常客。 而她每次做的糕点,姚皇后都会命人送给翠微宫魏淑妃一些,魏淑妃就不出宫门,对这些点心倒是照单全收,也会回给庄选侍一些礼物。 庄选侍俨然成了椒房殿的红人,引得同住一宫的云贵人生出些许不满,不过庄选侍一直未曾被召幸,关雎宫一时倒是还算安稳。 第60章 鸡和狗又不会说话 宣室殿里,尧帝看着面前的血书,嘴角划过一丝嘲笑,这后宫的女人还真是人才辈出,天子宫嫔,说杀就杀了,当他这皇宫是午门的菜市场吗? 随喜看着尧帝不怒反笑,心有戚戚,陛下好久没有这个样子了,随后小声开口:“陛下,四公子来了。” 尧帝拿起血书扔到随喜手里:“处置了吧,他什么时候跟孤这么客气了,还要孤请他进来吗?”说到最后声音微微大了一些。 随喜扶额,凡人打架,小鬼遭殃,他还是出去吧。 姚子信大踏步走进来,一身黑衣,满脸不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白糖糕便吃了起来,速度极快,俨然是饿了。 尧帝看糕点都要见底了,一把夺过来,嘴里挑衅道:“想吃,回去让你娘子做,别来抢我的,这可是蒻蒻亲自为我做的。” 姚子信手臂快如闪电,一把夺过来,直到只剩个空盘,才满意的放下盘子,喝了口茶水,淡淡开口:“我的妹妹,几时成了你的厨娘了。” 姚家父子自封后那日,便紧守君臣之礼,唯独姚子信是个例外,或许常年生活在暗处有关,越发不羁了,时常与尧帝斗嘴,尧帝心里反而高兴。 带着丝挑衅开口:“是蒻蒻疼我,倒是你,好事将近,怎么得空进宫来了,蒻蒻还不知道,不如一起去椒房殿用膳。” 姚子信摇摇头:“不去了,身上味道太重,她会担心,明日我母亲进宫,让她与蒻蒻说吧。”他身上一直有一股若隐若无的血腥味,蒻蒻与他一体双生,即便不说,她也会有所感应。 尧帝罕见的沉默了,姚家最疼蒻蒻的便是姚子信了,比父母都要疼上许多。 “也好,舅母也多日不曾进宫了,你的婚期定了吗,要我下道赐婚诏书吗?”尧帝开口调侃。 “你想下就下,问我做什么?倒是周家,你怎么打算的。”姚子信才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周氏一族过几日便要全部离开京都了,即便是庶人,也得给人家收拾金银细软的机会不是,说到底,此次贬谪,理由并不算多么充分,不过是趁其不备罢了。 尧帝沉思:“周家作为右相的臂膀,自然知道不少隐私之事,若是平安离开,想必右相也不会放心的吧,你去帮帮他,斩草除根,免他的后顾之忧吧。” 姚子信点头:“知道了,鸡犬不留。” 尧帝……大可不必,这鸡和狗也可以留下的,呵呵笑了两声:“四表哥,也不必如此,这鸡和狗又不会说话。” 姚子信瞥了尧帝一眼:“要不你去?” “我去了,蒻蒻会担心的,还是你去吧,等你成亲,便先留在京都,蒻蒻也放心些。”尧帝有些心虚,如此拿捏,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姚子信没说话,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看着背影远去,尧帝松了口气,还以为要挨顿打呢,看来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随喜小心的走了进来:“陛下,四公子已经走了。”陛下的表情好生奇怪啊。 尧帝瞪了随喜一眼:“刚才你干什么去了,留孤一人面对他,此刻进来,有什么用,马后炮,扣你月俸。” 随喜一脸冤枉:“陛下,四公子想必是有事要与您说奴才出去望风了,这月俸,怕是明年的都要扣光了,您要不考虑考虑少扣一些?” “好啊,那就再扣一年的,如何?”尧帝阴恻恻的开口。 随喜:“您是陛下,您说了算,奴才去给您传膳。” 四公子总能把陛下气的跳脚,看来陛下这次还算占上风,要不估计十年的月俸都要被扣没了,他应该是最穷的大总管了。 “等等,孤要亲自拟旨,你伺候笔墨。”尧帝叫住随喜。 随喜应了一声,日常拟旨都是孔大人拟得,陛下亲自拟旨,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尧帝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把姚子信夸了个遍,定了六月初六成亲,时间上也算来得及。 随喜一看,哦吼,不得了,原来是四公子要成亲了,不知道去给皇后卖个消息,能不能得些赏赐,没办法,穷啊。 尧帝对随喜的目光视而不见,盖好玉玺,说道:“明日承恩公夫人进宫,出宫的时候你亲自去宣旨吧。” 随喜领命小心点把诏书放在锦匣内,随后看向尧帝:“陛下,您今日要去哪个宫里?奴才让人去准备。” 尧帝面色淡淡:“郑芳仪醒了吗?” 随喜回道:“已然醒了,明婕妤衣不解带的照顾,只需要好生养着便是。” “湘婕妤那如何?” 随喜思附着回答:“湘婕妤昨日在甘泉宫跪了两个时辰,近几日怕是不能伺候陛下了。” “罗贵人呢?”尧帝又问道。 “罗贵人最近身体不适,还需几日,也不能伺候陛下。”随喜的身子又低了低。 尧帝似笑非笑的开口:“那孤只能去甘泉宫了。” 随喜小心说道:“这,奴才不敢妄言,皇后主子今日传召了庄选侍,据说庄选侍做的糕点,很得皇后主子的喜欢,连同淑妃也赏赐了庄选侍呢。” “庄选侍?” 随喜答道:“是与云贵人同住一宫的庄选侍。” 尧帝没有做声,手里抚摸着腰间的荷包:“去甘泉宫。” 他问了这么多,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罢了。 帝王也有无奈,甚至比普通人更甚,这便是皇家的悲哀。 “是,奴才知道了,这便吩咐人传话。”随喜说道。 “用过晚膳再去。”尧帝说道。 随喜忍住笑:“奴才知道了。”贵妃宫里的桂花糕等闲之人是无福消受的,这不连陛下也怕了。 敢在尧帝发火之前离开,吩咐人传膳去了。 尧帝用了晚膳,又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才赶往甘泉宫。 是夜,祁贵妃自然是婉转承欢,已经请了太医瞧过了,她的身子无碍,想要孩子,自然要多承雨露,对于尧帝的到来,满怀欣喜,还与尧帝畅享孩子的模样性格。 没想到尧帝早就背对着睡了过去,祁贵妃只能小心翼翼靠在尧帝的后背,一夜好眠。 第61章 四哥可是真心求娶 姚皇后一早便接到了承恩公府的拜见帖子,心里自然高兴的恨意,忙让随安亲自去接姚母和大嫂,姚母已经多日不曾进宫了,心里牵挂的很。 椒房殿里,姚皇后穿着一身家常衣服,坐在椅子上等着姚母到来。 姚母来得不算晚,估摸着一个多时辰就能吃午膳了,用了午膳就得出宫了,椒房殿的小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伺候姚皇后一年多,自然明白姚家的重要性,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能博自家主子一笑。 随安亲自引着姚母进来椒房殿的宫门,姚大嫂安氏扶着姚母,一步一步走进来。 “老夫人,您慢着些,注意脚下。”随安独特的嗓音响起时,已经走到殿外了。 伺候了姚母到殿门口,就没他的事了,恭敬的守在门外。他这个椒房殿总管最爱为主子守门了,把其他的小内监挤的想露头都不能。 姚母带着安氏恭敬的行了国礼:“臣妾恭请皇后金安,皇后万安。” 姚皇后快速的说了一声免礼,赐座。 南叶亲自扶起姚母,魏紫也扶起安氏,两人谢恩坐好,这繁琐的觐见才算完成。 姚皇后看着姚母,多日不见,姚母气色还好,不过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头上慢慢的生了白发,可惜作为女儿不能时时相见,姚皇后心里难免愧疚,温声开口:“母亲一路过来,可有累到?” 姚母笑着回道:“是安总管亲自来接到的,坐着轿撵,不曾累到,皇后不必担心。” 姚皇后见母亲拘束,吩咐人送上茶点,只留了南叶与魏紫二人,姚母才放松下来,无论多久,母亲都是不习惯宫里时刻提醒着规矩的气息,就连姚皇后也觉得无比的压抑。 “二嫂和三嫂怎么没一起来?可是家中有事?”姚皇后问道。 安氏看了看姚母,开口说道:“家里有喜事,近日来忙得很,二弟妹,三弟妹在家中脱不开身,臣妾正要与皇后说呢。” 其实是两人觉得不必大嫂有个安人的诰命在身,时常进宫怕是对皇后名声不利这才借口没来的,姚母与安氏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正好家里有事,索性就不进宫了。 “哦?难不成又要给我添个侄儿了?”想起家中一岁的侄子,也不是不可能。家里女孩少,四个哥哥才有了一个她,如今五个侄子,一个侄女也没有,看来家里想要再有一个女孩子的重担都要压在四哥身上了。 安氏捂嘴笑道:“皇后猜错了,是四弟要娶亲了,母亲说四弟年纪不小了,如今有了中意的,还是早些娶回家才好。” 姚皇后有些惊讶:“是哪家的姑娘,母亲也见过了?” 姚母想起未来的小儿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是长信侯家的幼女,今年十八岁,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还是长公主亲自保的媒呢,子信也很满意。” “长信侯”,姚皇后默默念道,面上的表情有了一丝奇怪,四哥是怕她底气不足吗,两姓联姻,长信侯又不是什么落井下石的小人,两家相互扶持,为了让她的地位更稳固吗? 看见姚皇后面色变了,安氏看了一眼姚母,小心开口:“皇后可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看见两人面上惴惴不安的表情,姚皇后收起脸上的表情,换成如沐春风的笑容:“没有不妥,皇姐亲自保媒,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母亲可问过了四哥,可是真心实意的求娶?” 姚母笑着说道:“皇后放心,是子信亲自与我说的,他一向脾气硬,性子又倔,若是他不同意,即便是长公主做媒,我也是要思量一二的,咱们家根基浅薄,侯府嫡女,确实有些高攀了。” 姚皇后面色不变:“母亲不必妄自菲薄,姚家根基虽薄,几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然为国之栋梁,您就与父亲只管享福,含饴弄孙就是了,若是想要听些戏曲,便只管把人请到家里,不必担忧外人的闲话。” 她记得母亲以前很爱听戏的,如今身份高了,又怕给她带来麻烦,怕是好久都不曾听了呢。 安氏看向姚母,笑着说道:“正是呢,臣妾也说请了戏班子来,偏偏母亲不让,这回有了皇后的话,母亲便不要拦着了。” 姚母无奈笑道:“好好好,过些日子你父亲过生辰,咱们好好热闹一番。我只盼着你们兄妹都平安和乐,我也就安心了。” 姚母但凡进宫都要敲打几个儿媳一番,就怕她们为了争名夺利,起了龃龉,兄弟阋墙,可是乱家之源啊。 “母亲多虑了,几位嫂嫂对您比我这个女儿还要亲近,您只管享福就是,等四哥成亲再给您添一个侄女,才是极好呢。”姚皇后说道。 听见孙女,姚母眼里闪过一丝期盼,她的女儿少小离家,她日夜悬心,盼女儿能平安,盼着盼着她便长大了,如今嫁做人妇,虽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心里却总有一丝遗憾。 看见姚母情绪低落,姚皇后忙吩咐南叶,陪她在椒房殿里转转,姚家众人没有人亏欠她,反而是她亏欠了她们,父母在,不远游,儿她一走便是十五年,中间错过的光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南叶扶起姚母:“夫人,奴婢陪您出去转转吧,皇后给您留了两盆上好的牡丹,都是亲自照料的呢,您去看看?” 听见是女儿亲自照料的,姚母忙点头,带回去,寄托她的思念之情也好。 安氏看见姚母身影慢慢走远,才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姚皇后,虽然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不过看自家夫君慎重的表情,也知道是极其要紧的事。 姚皇后打开书信一看,眉心微动,随后让魏紫取了炭盆过来,直接烧了。 “大嫂回去转告大哥,三月之内,必有佳音,让大哥不必担心。” 安氏只是默默念了一遍,便点头说知道了,接着两人说了家里几个侄儿的事,逗得姚皇后开怀大笑…… 等到差不多午膳的时候,南叶扶着姚母也回来了,三人一起用了午膳,又准备了不少补品,还有给几个侄子的笔墨纸砚,还有两盆姚黄牡丹,便准备出宫了。 随喜掐算着时辰过来的:“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给老夫人请安,给安人请安。” 姚皇后笑着说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陛下有事?” 随喜忙答道:“陛下下了赐婚诏书,奴才正要去宣旨的,听闻老夫人今日进宫,奴才顺便讨了差事,送老夫人回府。” “那便劳烦你了,路上走的慢些,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姚皇后笑着吩咐。 随喜也笑着回道:“主子放心,有奴才在,必不会让老夫人颠簸着,那奴才这就送老夫人出宫了。” “去吧。”姚皇后说道,在这宫里处处都是规矩,还是让母亲松散些吧。 姚母微微颔首:“劳烦总管了。” 随喜忙说道:“奴才不敢,老夫人折煞奴才了,奴才扶着您。” 姚母也不耽搁了,带着安氏上了轿辇一路出宫去了。 陛下赐婚承恩公府四公子与长信侯府嫡女江蕙于六月初六成亲,一时之间两府都热闹了不少,不过都是低调之人,也不是很招人眼。 第62章 晋位迁宫 周氏自戕一事便与沈氏一样,过了几日,便没人记得了 ,周氏临死之前的血书对祁贵妃半分影响也无,反而恩宠更盛往昔。 即便是两人之死都与祁贵妃有关联,但有陛下护着,也没有忍住再敢拿出来说事。 尧帝一个月总有七八日的独寝,再加上初一十五去椒房殿,剩下二十日的空闲,祁贵妃便占了七八日,紧接着明婕妤与罗贵人也有五六日被召幸,剩下的一两天成了众人争夺的目标。 淑妃养病,温妃处理宫务,顾淑仪说话不讨喜,湘婕妤有贵妃压着,凑不上去,宁婕妤一向温和,也老实在宫里呆着,郑惜年抱病,云贵人也在养身体,庄选侍见天的往椒房殿里跑,剩下的一两日倒是落在了何婉仪,锦贵人头上,一时后宫还算安稳。 伴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还未有一丝雨水降下,尧帝最近很是着急,就连端午的家宴都不想办了。 还是姚皇后开口,总得让后宫姐妹聚聚,端午也算是个大日子,太后也好久不曾出来走动了,就算是哄太后开心,也该办的。 尧帝觉得有道理,便交于温妃办理,至于祁贵妃,最近总是频繁宣召太医问诊,求子之心显而易见。 交泰殿里,除了祁贵妃,抱病的郑惜年,剩下的都到了,就连养身子的云贵人也到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站着,腰间都挂着避毒的荷包,个个打扮的光彩照人,即便是湘婕妤,今日也穿的艳丽一些,陛下只要不召幸她,祁贵妃也懒得折腾她,倒是松烦了一段时间。 “贵妃到。”金德明高声喊道,倒是比椒房殿的安总管还要有气势。 “妾给贵妃请安,贵妃请安。”众人齐齐行礼,也没换来祁贵妃的一丝好脸。 懒懒开口:“起来吧。” 祁贵妃到了之后,气氛随之一变,连交谈的声音都弱了不少。 看了看上首的空位,祁贵妃的眼神闪了闪,这种阖宫饮宴,她是没有资格与陛下一起出席的,只因尊卑有别。 想起最近陛下总在说着孩子的事,祁贵妃心里也有了一丝变化,只等她怀上龙嗣,那么皇后也不必留了,她想与陛下站在一起,以夫妻之名,一起接受百官朝拜,万民敬仰,想着这些,心里便愈发焦集子嗣之事。 等了片刻,门外又有了动静:“太后驾到,陛下驾到,皇后驾到,宁国长公主到,晋国公主到。”一连串的唱诺,帝后二人扶着魏太后一起走到上首,众人忙齐齐行礼。 魏太后开口:“免礼,都入座吧,今日端午家宴,不必拘束。” 又是一阵行礼谢恩。 等到入座的时候,长公主坐在了左首第一位,她是国公主,位同亲王,属超品爵位,即便是祁贵妃,也得给低头行礼。 晋国公主也是国公主,却没有长公主的底气,她一向谨小慎微,看向右首第一位,眼睛闪了闪,亲昵的拉起长公主的手:“皇姐有月余不曾进宫了,我和皇姐坐在一起吧想,想与皇姐多说说话。” 长公主没有拂了她的面子,笑着开口:“好,与我坐一起吧,我们多说说话。” 如此右首第一位便是祁贵妃,温妃坐在第二位,其他人依次坐着。 等到尧帝宣布开宴,众人都去给太后献礼,就是自己宫里包的粽子,以求能在太后面前露个脸。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上去,长公主看向晋国公主李昕,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怕她做甚,你可是陛下亲封国公主,马上就要嫁去衍圣公孔家,不必抬举她。” 李昕笑笑:“皇姐今日怎么火气这样大,可是有什么事?刚才多谢皇姐成全,我虽然要出嫁了,母妃还留在宫里呢,不过是个座位,我并不在乎。” 只有心里没底的人才会想在别人面前拼命展示自己的地位,她心里可是清楚的。 未完之意,长公主自然明白,怕驳了面子,太妃日子难过,叹了口气:“近日不知怎么,心情烦躁,心绪不宁的,看见什么都想要骂上两句。” 李昕想了想,宽慰道:“许是近日炎热,皇姐回去叫个太医看看,别闷坏了身子。” 长公主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皇家子嗣凋零,她们其实只是来凑数的,若是没有外人在场,这些妃嫔怕是要使出十八般武艺艳压群芳了,陛下近日本就烦躁,有她们两个外人在想来是会收敛一些的。 确实很收敛,按照位份献上自己的礼物,无论出彩还是不出彩,魏太后都有赏赐,不偏不倚,直到最后庄选侍献上的一盘粽子,吸引了众人都目光。 几个小粽子排成一排,不同于寻常的红枣蜜豆,而是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晶莹剔透的,下面铺着荷叶,看起来很是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魏太后看了看,问道:“这是用什么做馅,倒是不同于寻常的粽子。” 庄选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开口:“回太后,夏日炎热,妾用了新鲜的水果,蒸制成果酱,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魏太后来了兴趣:“呈上来,哀家尝尝”她也知天命的年纪了,一向注重保养,过于酸涩或是甜腻的食物,吃了牙齿也不舒服,这个粽子看起来还不错。 宫人端着粽子上前,给太后,陛下,皇后一人夹了一个,粽子小小的,不过两口就吃完了,确实酸甜开胃,也不过分粘牙,魏太后很满意,吩咐宫人:“给两位公主送去尝尝。” 一盘粽子很少,不过六个,剩下两个,一人分了一个,倒是都赞不绝口。剩下一个给了祁贵妃,至于其他人,只有看着的份。 祁贵妃看了一眼面前的粽子,给面子尝了一口,兴致缺缺,不如桂花糕香甜。 魏太后看着庄选侍:“你倒是有双巧手,可想要什么赏赐。” 庄选侍微微俯身:“是皇后给了妾方便,让妾在小厨房里折腾,太后若有赏赐,便给皇后吧,妾不敢贪功。” “倒是个懂规矩的,是哪个宫的?”魏太后问道。 姚皇后笑着说道:“是关雎宫的庄选侍,淑妃妹妹对她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呢,往常给母后送去的点心,也是她的手艺,母后可不要吝啬。” 魏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奇:“语岑近日里胃口可是好了不少,原来是她的功劳,陛下,觉得该赏些什么好?” 尧帝淡淡开口:“既然母后与淑妃都喜欢,便赏她个位份吧,选侍着实低了些,就晋为贵人吧,淑妃喜欢她做的糕点,就迁去翠微宫吧,也好让淑妃多进一些。” 尧帝一出,语惊四座,凭着一份糕点便晋为贵人,这速度怕是快的惊人,就连云贵人也是子嗣艰难才晋为了贵人,庄贵人倒是好命,巴结上了皇后与淑妃,这便一步登天了。 姚皇后看着庄贵人不动,微微提醒:“庄贵人,还不谢恩。” 庄贵人恍然回神,看见皇后温和的目光,鼻尖一酸,跪下行礼:“妾多谢陛下恩典,多谢太后恩典。” 她虽然一开始确实想要靠皇后上位,不过后来皇后的一番点拨,让她明白,人不能只活在仇恨里,总要向前看。 她便想开了,陛下若召她,她便好生伺候,慢慢向前爬,陛下若不召她,她便给皇后做糕点,也不错。 陛下虽然是个温和之人,不过最喜欢安分的女人,当然祁贵妃除外。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升上去的,她突然就不那么着急了。 深宫生活本就不易,背负越多,慢慢的便会活成了宫里所有女人的样子,满腹算计,她想像皇后一样,明媚温和。 看见姚皇后的目光,她不觉得那是施舍,而是馈赠,她觉得她值得。 第63章 君恩如流水 庄贵人靠着皇后的举荐,搬到了淑妃的翠微宫,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风光的很,只是君恩如流水,不过三日,庄贵人如同昙花一现,便被放到一边了。 陛下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祁贵妃,明婕妤,罗贵人身上,庄贵人顿时成了宫里的笑话,巴结上皇后又怎么样,自己不中用,留不住陛下,还不是只能窝在翠微宫给不出门的淑妃做厨娘。 庄贵人心里如何想的别人不知,淑妃性子和善,不常出门,一个人整天窝在翠微宫,对她也很是照拂,不过这点就不必和外人说了…… 进了六月,滴雨未下,尧帝整日宣朝臣觐见,商量解决的办法,土地干裂,种子种不下,若是再不下雨,怕是要有旱灾了。 祁贵妃除了求子,便整日呆在甘泉宫里想办法,可惜这是曹嬷嬷也帮不上忙,她毕竟是个奴才,眼界有限,只能多多宽慰自家主子一些。 这日,椒房殿来请祁贵妃,说皇后有要事相商,祁贵妃如今越发觉得皇后碍眼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乘坐轿撵赶去…… 姚皇后坐在上首,看着祁贵妃婀娜的身影走进来,让宫人奉了茶点上来。 祁贵妃面色淡淡,面子情也不想做了,开口问道:“不知皇后叫妾来,所为何事?” “近日陛下忧虑雨水之事,不知贵妃可有什么好办法为陛下解忧?”祁贵妃态度的转变,姚皇后自然有所察觉,不过也不在意就是了。 祁贵妃面色带着忧虑,她真是把陛下的事放在心上,为他的忧而忧,只是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好开口:“不知皇后有何高见?” 姚皇后面色不变:“贵妃掌管宫务,为后宫表率,天下子民皆在受苦,贵妃不若以身作则,拿出些许金银之物,献给陛下,以做粮资,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祁贵妃眼前一亮,她为何没想到,大概是她从未将这些贱民放在眼里吧,眼里带着一丝审视:“皇后才是国母,妾虽是贵妃,却也不能越俎代庖。” “咳咳,本宫近日身子不适,怕是没有精力处理此事,贵妃得陛下偏爱,如今能为陛下分忧,由你牵头做此事,倒是正合时宜,贵妃意下如何?”姚皇后“咳咳”的咳了几声,显然是极其虚弱。 祁贵妃自然高兴,只是没想到皇后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自己却不做,未免有些奇怪。不过想到皇后这破败的身子,便觉得也不奇怪了,每月两日的请安,都时不时的推了,看来不用她做什么,皇后也撑不久了。 “即是皇后吩咐,妾不敢不从,能为陛下分忧,是妾的荣幸 ,皇后身子不适,妾就不打扰了,妾告退。”祁贵妃微微俯身,转身出去了。 南叶看着祁贵妃的身影,缓缓开口:“主子,贵妃最近越发急躁了,连规矩都不顾了。” 姚皇后毫不在意,笑着开口:“贵妃求子心切,本宫听说,都在吃药了,若是得了龙嗣,怕是本宫这个皇后都要碍她的眼了。” “贵妃初初入宫时,对主子也是恭敬有加,如今一年还不到,已然换了模样。”南叶有些感慨,这便是后宫,能把好好的女子折腾成千篇一律的深宫妇人。要么便是自怨自艾,要么便是满腹心机。 姚皇后没有做声,事在人为,多重影响下,即便是心智坚毅之人,也免不了会改变,她不也是这样吗? 姚皇后淡淡开口:“姑姑,永福宫还没有动静吗?” 南叶上有了一丝笑意:“主子再等上七八日即可,长乐宫也有动静了。” 姚皇后眼里划过幽光:“如此也好,姑姑吩咐人照顾些吧,等本宫的旨意,时机未到,还是稳妥着些吧。” 南叶点头,对自己主子越发钦佩起来了,真是算无遗策啊。 祁贵妃回去询问了曹嬷嬷的意思,两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随后开始整理甘泉宫的小库房,各种奇珍异宝列了好几本册子。 没有如皇后所言,带上后宫众人一起,共同献上珍宝,以解朝廷困局,而是独自一人,几乎搬空了甘泉宫的库房。 不过祁贵妃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尧帝亲自在朝堂褒奖祁贵妃,声称是天子贤内助,一时祁贵妃的名声响彻整个蜀国,天下万民歌功颂德,更有文人雅士为祁贵妃亲自做赋,众人争相传颂。 等到后宫众人及朝堂百官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想献宝,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泯然众人了。 右相府更是如日中天,前来拜访的朝廷官员络绎不绝,右相也不曾拒绝,府里即便是夜里也是灯火通明。 相比皇后母族,倒是紧闭门户,一时之间,门前冷落萧条的很,倒是姚家三子姚子礼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暗中筹备粮草,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名声,这不重要。 可惜祁贵妃的善举赢得民心,却没有求得雨水下来…… 听说陛下已经准备于六月初八亲自上天坛求雨,以求天降甘霖。 初七这日,崔婉瑜与郑惜年相对而坐,越发炎热的天气,让人也懒得动弹,屋里的冰鉴虽然还算充足,却也只能是刚好够用了,两人挤在一起,还能省下些,夜里也不至于那么难熬。 郑惜年看着崔婉瑜神色厌厌的,有些担忧的开口:“姐姐近日神思倦怠,食欲不振,人也消瘦不少,不若请太医来看看?” 崔婉瑜摇着手中的团扇摇了摇,缓缓开口:“不过是夏日炎热罢了,有些吃不下东西,陛下这几日沐浴斋戒,此时传太医未免不美,还是等几日吧。” 郑惜年也沉默了,这天象之事,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左右,如今只能靠求雨来安抚民心了。无奈开口:“姐姐若有不适,不要忍着,陛下宽和,姐姐又得宠,想来是不会怪罪的。” 她虽然不在陛下与姐姐二人独处之时出现,也是远远看过的,陛下却是一个温和风雅的人,举手投足之间,天子威仪尽显,姐姐如此上心也不为过。 可惜陛下的心里却装着许多人,即便是姐姐这般聪慧的人,也不能幸免。 崔婉瑜刚要出声,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郑惜年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命人去宣太医,永福宫一时热闹了起来…… 第64章 天降福星 宣室殿里,尧帝正在批阅折子,随喜进来禀报:“陛下,司天监的监正在外求见。” “哦?他来做什么?”尧帝对这些凭借靠着天象,便轻易能改人命运的官员,没有什么好感,她的母亲便是因为天象一说,这才红颜薄命,他也在别院里小心翼翼的生活了二十年。 “宣他进来吧。”尧帝有些不耐,却还是得耐着性子召见。 “是。”随喜说道。 司天监如今的监正不过而立之年,至于原先的监正退下来不久,就死于非命了,都说是窥探天机太过,这才英年早逝,尧帝对此嗤之以鼻。不过司天监的监正倒是没有做的太久的,大多四十左右就会退下来,且下场都不算好。 如今的监正姓霍,单名一个启字,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司天监独立与六部之外,继承人叶多是前任监正自己挑选的,代代单传。 随喜:“霍大人,您请。” 霍启长身玉立,嘴角噙着笑意,乍一看是个好亲近的人,但是眸子里的疏离却显而易见,即便是见到陛下,也不曾改变。 “臣见过陛下,陛下圣安。”霍启道。 “起吧,霍卿此来,有何要事?”尧帝连头都没抬。 “回陛下,臣昨日夜观天象,推演了许久,宫中将有喜事,或可解陛下燃眉之急。”霍启说道。 尧帝抬起头,眉心微挑,显然来了兴趣:“孤近日忧愁降雨之事,是何喜事能为陛下分忧?” “天降福星,能保蜀国风调雨顺,臣要恭喜陛下了。”霍启不疾不徐的开口。 “福星,霍卿是说后宫之人有孕,能诞下福星,孤觉得,霍卿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孤的江山,难道要凭一个小小婴孩来护佑吗?”尧帝倒是没有恼怒,这个霍启如此信誓旦旦,怕是另有玄机。 霍启面色不变,威然而立:“不出一刻,陛下便可见分毫,臣从不妄言。” “好,那孤便等上一刻,霍卿随意坐吧。”司天监有时却有安稳民心之效,若是此言当真,浮动的民心若是安分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假的,他亦可以有个由头处置了他。 霍启没坐,闭着眼睛,手里不停掐算着,眉头一直皱着,显然是有疑惑不解之处。 刚好一刻,随喜进来禀报:“陛下,永福宫来人,有事禀报。” “宣,”尧帝抬头,默默念道:“永福宫。” 梁多瑞面上带着喜意,跪在地上,极为激动:“陛下,明婕妤有孕,已有一个半月。” 话音刚落,一声巨雷,响彻整个皇宫,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落,声势震撼,天空中似有无穷的力量,似乎憋了许久,如今终于有噼量释放,硕大的雨滴砸落到地上,噼啪作响。 尧帝起身,站在门口,看着今年的第一场雨,虽然来的晚一些,到底还是来了,这是一场及时雨啊,转头看向梁多瑞:“你说什么?” 梁多瑞也有些惊诧,这雨怎么就这般巧那,听见陛下问话:“回陛下,明婕妤有孕,已有一个半月,太医刚刚诊出来,奴才这就来给您报喜了。” 尧帝哈哈一笑:“好啊,好啊,好一个天降福星,摆驾,孤要亲自去永福宫。” 转身看向霍启,唇角微勾:“霍卿果然名不虚传,随喜,赏。” 随喜应了一声,忙吩咐人去准备轿辇,这般大的雨水,陛下可不能淋湿了。 随后看向霍启:“霍大人,您看,要不奴才命人带大人去陛下的私库看看?奴才这……” 霍启依旧眉头紧缩,微微颔首:“总管去忙吧,不必理会我,我这便要出宫了。”他总觉得这位皇子的气息有些问题。 随喜应了一声,让元宝进来,准备亲自服侍这位神机妙算的霍大人,真是厉害啊。 随后护着尧帝登上轿辇,他穿着蓑衣,跟在外面,至于梁多瑞,纵是宫里的老人了,此刻未免有些心潮澎湃,陛下亲口说的天降福星,这永福宫要有大造化了。 报喜的话刚刚落下,这就天降甘霖,小殿下这是生来带福啊。 梁多瑞面上端得稳稳的,其实心里已经思绪万千了,跟在轿子的另一边,隐隐听到陛下的笑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显然是高兴极了。 随喜吩咐抬轿的内间:“稳着些,不要摔了……”在他心里,福星也不如陛下重要。 而此时的永福宫里 ,崔婉瑜卧在榻上,双手抚摸着小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年儿,我真的有孕了?” 郑惜年也笑着回应:“姐姐放心,千真万确,柳太医已经再三确诊过了,姐姐有孕已满一个半月了,只是最近吃的少了些,这不,孩子和你闹脾气呢,姐姐日后可莫要如此亏着自己的身子……”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崔婉瑜听得头都大了,忙制止她:“好了好了,有素馨姑姑在呢,你便不要如此担忧了,快坐下歇歇。” 郑惜年眼里的笑意也是掩盖不住的,姐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素馨说道:“主子,奴婢今日去太医院,正好是柳太医当值,柳太医医术极好,又精通妇科,来为主子安胎最适合不过了。” 崔婉瑜明白素馨的意思,经过一个多月的查看,看来柳太医可用,素馨这是提醒她收拢人心呢,看来素馨已经与柳太医通过气了。 看向柳太医:“不知柳太医意下如何?” 柳禹城跪下回道:“臣能为小主安胎,是臣的福气,臣必竭尽所能,保婕妤平安诞下小殿下。” “好,以后,我与孩子便劳烦柳太医了。”崔婉瑜心里总算放心些,近日祁贵妃求子都快魔怔了,有个得用的的太医也安心不少。 崔婉瑜眼里期盼的看着殿外,梁多瑞已经去报喜了,只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也不必惧怕祁贵妃,年儿受的伤,也能与她一一清算了。 她们隐忍这么久,祁贵妃明里暗里的刁难,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她家是旁支,但在族里说不上话,她自小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对比真正的嫡支还是要矮上一头。她自然却不肯屈居人下的,虽是看起来端庄温和,骨子的傲气可能比起祁贵妃来说,也是不相上下的。 第65章 母以子贵 两人正说着话,天空一声巨响,随后大雨倾盆而下,两人面面相觑,这还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伴随着雨声,崔婉瑜心里更是起了一丝涟漪,只不过还未生根发芽。 “陛下驾到。”随喜的声音伴随着雨声,缓缓传入永福宫。 崔婉瑜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陛下想必接到消息就来了吧,抓住郑惜年的手,难掩心中激动。 随喜撑着伞,尧帝的身影缓缓出现,步履匆匆,显然是着急的。 两人起身行礼:“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扶起崔婉瑜,看了一眼郑惜年 ,笑着说道:“不必拘礼,你如今身子娇贵,要仔细着些,郑卿也在啊。”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郑惜年说的。 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帝王,眉眼间都是喜悦,显然是极其高兴的,微微俯身:“是,姐姐刚才晕倒了,妾便在一旁陪着,得知姐姐有了身孕,心中欢喜的紧。” 尧帝眉头微皱:“崔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宣太医再来看看。” 崔婉瑜微微泯着嘴,脸上带着红晕,笑着说道:“近日天气炎热,妾一时食欲不振,许是中了暑气,这才晕过去的,幸亏年儿及时宣了太医,要不妾还不知有了身孕吧,让陛下担心了。” “随喜,叫御医过来诊脉。”尧帝吩咐道。 随喜的步子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崔婉瑜的话制止了:“陛下,不必劳烦御医,刚才是柳太医为妾诊的脉,妾看他就不错,陛下龙体重要 ,妾的身子一向康健,这御医还是不必劳烦了。” 御医一向为帝王专属,出入行走都是有人看着的,毕竟陛下的脉案是要严格保密的,她只是后宫嫔妃,劳动陛下担心御医亲自诊脉,未免太过惹眼了些。 尧帝看着崔婉瑜,笑着说道:“崔卿未免过于小心了,罢了,你若觉得柳太医好,便让他专心为你安胎,只是这是孤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天降福星,必然要慎重。” “福星?”崔婉瑜一惊,就要起身,被尧帝按了回去:“好生歇着,刚刚司天监的霍启来禀报,说有福星降世,必保我蜀国风调雨顺,可巧你便有了身孕,孤刚接到消息,这雨便降下来了,不是福星是什么?” “陛下,妾只是小小女子,妾的孩子担不起这样大任,还请陛下收回福星之言。”崔婉瑜有些惴惴不安,她又不是皇后,怀了福星,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份责任未免大了些。 尧帝摆摆手:“崔卿不必担忧,这福星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孤的孩子,如何担不起福星之称啊。你放心,孤会护住你们的,有事便来与孤说,不要忍着,孩子重要,卿在孤的心中也同样重要。” 郑惜年看了两人的模样,微微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此时她还在这,未免过于显眼了些,姐姐想必心中有数,只是这福星一说,是否巧合了些…… “陛下,妾多谢陛下,妾必会好生养着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得蒙陛下庇佑,是我和孩子的福气。”崔婉瑜有些感动,这是第一次陛下与她说,她也同样重要,是不是在陛下心里也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呢。 陛下天人之资,又待人温和,说话风趣,琴棋书画,亦是信手拈来,两人独处时想,也真的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即便她心中清楚,帝王不长情,却也难免心动,如今虽是靠着孩子得了陛下的一句话,却也能证明,陛下待她是不一样的,这个孩子便是她的底气,她要好生护佑她平安长大。 尧帝笑着说道:“好,孤日后多陪你一些,不过你既然最近胃口不好,便在永福宫里开个小厨房,孤再拨给你两个厨子,若是不满意,便换人来,总要让你吃的舒心些。” 崔婉瑜脸上有着一丝为难:“多谢陛下,只是妾还不是主位,这般是否过于张扬了些。” 尧帝微微愣神,随后说道:“是孤的错,崔卿于社稷有功,婕妤之位却是委屈了,这后宫向来是母以子贵,便晋卿为昭仪吧。” “陛下,这于理不合,嫔妃有孕平安生产才能晋位,妾才刚刚有孕,这……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崔婉瑜推拒道,福星之言本就招人非议,若是再晋位昭仪,确实太过招摇了些。 尧帝握住崔婉瑜的手,安抚道:“崔卿怀着福星,昭仪之位孤都觉得委屈了些,只是祖宗家法在上,孤也不能太过出格,待你平安生产,孤便晋你为贤妃,你放心,有孤在,必能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 见尧帝圣意已决,崔婉瑜也不好过于推拒,一次两次算是恪守本分,再三推拒怕是要惹了陛下不喜,还是笑着接受了陛下的好意。 这后宫不只是母以子贵,还是子以母贵,她说是借此登上高位,想必她的孩子也能安全一些。 入宫才几月,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心惊,还是要小心为上。她相信她可以护佑她的孩平安长大。 两人靠在一起说了许多话,明婕妤有孕,乃是天降福星,才刚刚诊出,便天降甘霖,陛下大喜,晋明婕妤为昭仪,待皇嗣平安出生,便晋为贤妃。 贵淑贤德四妃,仅次于皇后,地位尊崇,皇后无子,这四妃之子也是尊贵无比的。 随着陛下的旨意传出,宫里一时流言纷飞,都在感叹明昭仪的好运道,若是诞下皇长子,这可真是一飞冲天了。 陛下留在永福宫陪着怀有身孕的明昭仪,一时之间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嫔妃的帕子撕了又撕,这古董花瓶也是碎了一地,不过都是悄悄命人处理了。 天降福星,陛下如今龙颜大悦,明昭仪盛宠优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惹陛下的不悦,即便心中不忿,也只得各自忍着。 别人忍得,祁贵妃可忍不得,她想起陛下期盼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楚,怎么就不是她有孕呢,偏偏是崔氏这个贱人,祁贵妃眼里神色变换…… 第66章 谁说一味隐忍便是窝囊呢? 甘泉宫里,听见潇潇的雨声,祁贵妃难掩失落,拨弄着棋子,悠悠的开口:“奶娘,为何不是本宫有孕呢?” 曹嬷嬷也有些不解,她家主子承宠最多,怎么偏偏让永福宫的拔了头筹,不过主子本就难过,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许是时机未到,说不准下个月便有了好消息。” 顿了顿又开口:“永福宫虽然有了身孕,这能不能平安生下也未可知,这福星的福气也不是谁都可以压得住得。”说到最后,话语里隐隐带着一丝狠意。 祁贵妃有些犹豫:“奶娘的意思是?” “主子若是不喜欢,奴婢想办法就是,永福宫对您一向不甚恭敬,这孕育皇嗣的福气到底还是少了些。”曹嬷嬷也是无奈,陛下不来的时候,自家主子看谁都想给个教训,哪怕是皇后,可是陛下若是来了,不过一两日,主子的火气就消了,如此反复,连她也不明白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祁贵妃想起沈嫔之事,陛下的冷落,以及陛下后来的维护,颇有些患得患失的,她怕陛下被别人迷了眼,便想除了她们。可她更怕算计别人被发现,陛下又冷了她,如此往复,她心里也难下决断。 眼里神色莫名,挣扎之色显而易见:“奶娘,容本宫再想想吧。” 曹嬷嬷叹了口气,自家主子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斗过这些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避免永福宫起幺蛾子,曹嬷嬷慢慢解释道:“主子,这永福宫怀的是陛下亲口所言的福星,皇后那身子,您也看到了,就怕皇后去了,陛下会立永福宫那位为新后,这后宫向来是母以子贵啊。” 曹嬷嬷分析的很有道理,祁贵妃看着手中的棋子发呆,半响才回神,这后位必定是她的,没有人可以与她争夺,既然永福宫已经得了恩泽,这便够了,这福星福气过甚,怕是永福宫的福薄,她便帮她一把吧。 “奶娘,你去办吧,只是陛下如今正新鲜着,奶娘万事要小心,不要和周氏一样,连累本宫。”她想明白了,为了能与陛下比肩,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即便是去扼杀一个小小婴孩。 更何况一个小小婴孩,一团血肉罢了,还想凌驾于她之上,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这福星当真降世,后宫岂不是崔氏的天下,她,决不允许。 为着陛下,她什么都愿意做,只求真如陛下亲口所说,等她诞下麟儿,她们的孩子才是蜀国未来的君主,既然她没有身孕,那别人也不要生了。 是的,陛下亲口所说,她们的孩子必会为太子,是蜀国未来的君主,只是是陛下就寝时梦呓所说,她恰巧听见。陛下春秋正盛,她纵然心情激动,也不敢当面问,这不是在期盼陛下早日驾崩吗? 所以她把这句话埋在了心里,连曹嬷嬷都没有透露,一心期盼着她的孩子到来。 “奶娘,明日再宣太医来给本宫看诊,一个不行,就多宣几个,永福宫既然有孕,难保别人不会同样有孕,若是一个个的都除了,陛下难保不会发现端倪,还是本宫有孕比较稳妥些,本宫不希望陛下和本宫生了隔阂。”祁贵妃淡淡吩咐道。 曹嬷嬷眼里满是欣慰,自家主子终于想开了,这宫里还是子嗣为重,如此,她也好慢慢谋算一二了。 两人低低的说话声,慢慢被掩盖在了雨声之下,不同的是这次祁贵妃没有让曹嬷嬷一人做主,反而是两人一起商量…… 毓秀宫里,湘婕妤不同于平常老气横秋的打扮,穿了一身艳丽些的衣裳,坐在窗边看雨。 晴雨站在身后,两人已经好半晌没说话了。 “这明昭仪还真是有福气啊,只要诞下皇嗣,便能一步登天,贵妃想必是气坏了吧。”湘婕妤面上化着淡淡的妆容,眼角眉梢都是讥讽。 晴雨道:“贵妃一向独得陛下偏爱,一心想生个皇子,如今被她最厌恶的明昭仪抢了先,想来这甘泉宫的桂花香气又要飘上许久了。” 湘婕妤语带嘲讽:“祁氏就是个花架子,若是没有曹氏护着,早就从贵妃的椅子上被拉了下来,只是这个曹氏,办事滴水不漏,想要抓住她的把柄还是难了一些。” 晴雨想了想,开口说道:“如今宫里上下谁不知道贵妃求子心切,这福星降到永福宫,说不准贵妃一时嫉恨,错了主意也未可知。” 湘婕妤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让绛雪好好盯着,必要是时候可以帮她一把,曹氏不除,我何时才能有孕,福星没了,我若是有了身孕,想来陛下是不会亏待我的。” 若非有祁家压着,凭借她父亲的官职,她也能封个昭仪,如今只是婕妤,连一宫主位都算不上,住着主殿,不上不下的,令人心烦。 祁氏随了她那个将军父亲,一样的嚣张跋扈,幸亏她父亲早有预料,在祁家军里也渗透了些人手,包括右相在宫里安排的人,不过一两个,必要的时候也是够用的。 她可不是祁氏,这对待宫人还是要恩威并施的好,一味打压,难免心生反意,所以,这祁家是自取灭亡。 “主子放心,只是贵妃对主子一向苛责,奴婢怕甘泉宫拿您当替罪羊,那我们?”晴雨道。 “放心吧,这旧主不仁,我若是另投新主也不算过分吧,明昭仪这福星怀的好,其实这福星好好留着,倒是好事,有他挡在前面,未来我的孩子也能更安全些。”湘婕妤隐忍了这么久,一时难以忍受也可以说的过去。 毕竟满宫里谁不知道祁贵妃对她,向像个奴才一样呼来喝去,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作为投诚的理由别人也看不出真假。 这祁贵妃还真是帮了她好大一个忙呢,眼睛盯在永福宫里最好,明昭仪有孕不能侍寝,她借此机会,得到陛下的恩泽,如果一举怀上龙嗣,便更好了。 谁说一味隐忍便是窝囊呢? 便看祁贵妃怎么选了,若是借此除了曹氏这个老货,祁贵妃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祁贵妃,祁家,总有一天她要把她们一起拉下高坐,打入尘埃里,也不负她和父亲的多年隐忍。 湘婕妤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决绝。 第67章 本宫只盼着有个孩子养在膝下就好了 明婕妤怀了福星,晋位昭仪,平安诞下皇嗣便可晋位贤妃,这条消息伴随着雨声如同龙卷风一样刮过整个后宫,即便是路旁的石头,都想要说声两句。 更何况是后宫的女人呢眼下除了椒房殿和翠微宫没有动静,其他宫里,都隐约有了动静,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总归是不平静的。 清宁宫里,温妃正和锦贵人一起说着话,看见温妃神思不属,锦贵人开口询问道:“姐姐怎么了?” 温妃回过神,淡淡一笑:“妹妹,这明昭仪可真是有福气啊,无论是否有着福星的名头,到底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可真是羡慕啊。 锦贵人微微一愣,随后开口安慰道:“姐姐年华正好,陛下又对姐姐青睐有加,未来何愁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看着锦贵人的不解,温妃淡淡一笑,锦贵人虽然聪慧,却也看不透这后宫格局,这样也好,太过聪明的她也不喜欢。 “是本宫说错了,是本宫身子不争气,无关旁的,本宫啊,只求有个孩子养在膝下就好了。”温妃没有过多解释。 “姐姐必能如愿的,只是妹妹也不得陛下喜爱,若是妹妹有了孩子,无关男女,在清宁宫里陪着我和姐姐,也能热闹些。”锦贵人有些懊恼,她确实不得陛下喜爱,两个月或许会有一次召幸。 温妃眼神微暖,她本来就是打得这样的主意,才与锦贵人处处交好,处处护着她,如今看来,倒是个有良心的。如今锦贵人亲口说了出来,也好,她不愿让自己做个杀母夺子的恶人,本就如履薄冰,还是少作孽的好。 安抚着拍拍锦贵人的手:“妹妹放心,若是妹妹当真有了好消息,本宫必然能保你平安诞下皇嗣,是啊,无关男女,有个孩子宫里也能热闹些。” 锦贵人看不懂温妃眼里的复杂,只是陪着温妃坐着,也幻想着如果有了孩子,也算是她和温妃姐姐的依靠。 比起清宁宫里的姐妹谈心,玉华宫的顾淑仪和宁婕妤就有些不太和乐了。 “哎呦,我说宁妹妹,这明昭仪的喜事,你可听说了?”顾淑仪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即便是同住一宫的宁婕妤,在外面虽然很听她的话,回来时倒是难免奚落几分。 不过宁婕妤一向沉的住气,对待顾淑仪的性子也是信手拈来,微微一笑:“宫里这样大的动静,妹妹自然也是听说了,明昭仪倒是好福气,眼看着就要封妃了,这福星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顾淑仪冷哼一声:“是啊,人家这好福气,永福宫怕是热闹的紧,门槛都要踏破了吧,哪像本宫的玉华宫,冷冷清清的,妹妹也不争气些,若是玉华宫有了喜事,本宫也能沾沾妹妹的喜气。” 宁婕妤有些无语,她若是有了好消息,玉华宫更是不得安宁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笑着恭维:“妹妹福薄,自然不如姐姐有福气,哪日姐姐有了好消息,妹妹必然要恭贺姐姐。”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说得好听,陛下不来,本宫一个人哪里来的好消息,算了算了,你回去吧。”她们两个半斤八两,都不受宠,谁也别说谁,不过顾淑仪好歹是一宫主位,即便陛下不来,也没人能奈何她,只是偶尔嘲讽几句宁婕妤,过过嘴瘾罢了。 宁婕妤笑着恭维了几句,才起身告辞。这顾淑仪的脾气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她还以为她会耐不住性子呢,没想到依旧还是那个色厉内荏的性子,也就嘴上酸两句,想要做些什么,她是没有那个胆子的,倒是浪费了一张好颜色的脸。 镂月扶着宁婕妤回了偏殿,打发了宫人,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说道:“主子,顾淑仪胆子小的很,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本来就没指望她做什么,她那个胆子,也就在玉华宫里耍耍威风,出去了能成什么事?有贵妃在,这福星怕是难以降世,还真是可惜了这福气了。”宁婕妤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意,说起话来,声音也是温柔的,只不过眼神冷的厉害。 镂月道:“即便贵妃不做,想来也会有人帮贵妃做的。”主仆两个相视而笑。 宁婕妤突然想起了什么,淡淡开口:“关雎宫如何了?”自从庄贵人搬到翠微宫,关雎宫就只有云贵人一人住着了。 镂月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云贵人身子已经无碍,不过陛下并未召她侍寝,如今整日在宫里发脾气,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后宫里没有子嗣,终究难成大器,骤然得了这样大消息,难免性情大变,倒是我高估了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样的打击便受不了了,真是不中用。”她原以为一入宫就敢算计沈嫔偶遇陛下,从而引发一系列的事情,最后导致沈嫔之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原来如同顾淑仪一般,都是蠢得。 “仔细盯着她,我总觉得这云贵人是有些古怪在身上的,小心跌了跟头。”宁婕妤吩咐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的好。 镂月应了:“主子放心,云开都盯着呢。”镂月,云开是宁婕妤带来的家生奴才,最是忠心不过的。 至于长乐宫的何婉仪和罗贵人就是羡慕了,何婉仪不算得宠,罗贵人却是盛宠优渥,与明昭仪也不相上下,到底是没有明昭仪有福气,好赖二人都是恬淡性子,只安心的在长乐宫里过自己的日子。 关雎宫的云贵人,看见殿外探头探脑打量屋里情况的小宫女,嘴角轻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莫要高兴的太早。 明昭仪有孕之事,当真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里的动静,还算克制,都是家里精心培养的,不会那般冲动,只是,到底激出了不少人的真蠢目,即便是一贯隐忍的,也有些蠢蠢欲动。 明昭仪一时如同陷阱里的猎物,无论如何走,上面都有群狼环绕,下面满是荆棘。也算是后宫的能人了,以一己之力,赢得了整个后宫前朝的目光,也算不枉此生了…… 第68章 不忍明珠蒙尘 这雨像是积攒了几个月似的,疯了一般拼命的往下落,下了一天都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来是要下上几天了。 椒房殿里,灯火通明,姚皇后手里正在绣着婴儿的小衣,明黄色的小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祥云图案,精致的不得了。 “主子,天色晚了,您还是歇歇吧,小心熬坏了眼睛。”南叶看着姚皇后坐了半晌,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劝慰道。 看了看手中的小衣已经有了雏形,姚皇后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放下绣绷,按压了一下额头,笑着说道:“还真是,眼睛酸涩的厉害,明日让洛阳做些明目的药膳来吧,到底是不如从前了,绣了这么一会,眼睛就受不住了。” 南叶给姚皇后按压着肩膀,不赞同的说道:“主子如今春秋正盛,与往昔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主子做的急了些,眼睛才受不住的,主子闲暇时分动两针也就是了,等咱们的小主子出来,早就绣好了,不急在一时。” 姚皇后微微叹息一声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怕是一针一线,本宫也想亲手去做,本宫年纪在这,怕是只有一个孩子,总要为他多考虑些,对了,姑姑,永福宫可有什么动静?” “陛下一直在陪着明昭仪,定了柳太医为昭仪安胎,昭仪一向稳重,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南叶说道。 “稳重?崔氏这个人啊,虽有世家之女的骄傲,只是傲气太过,如今怀了福星,怕是要忍不住做些什么了,过于急躁,难成大器,郑氏如何?” 南叶想了想说道:“郑芳仪自从落水,便在永福宫里养着,即便是陛下去了,她也从不露面,似乎无异于恩宠之事。” 姚皇后轻嗤一声:“姑姑你看,这些世家之女总是这般,看不清形势,自以为保持本心,便可在这后宫安稳一世,未免过于天真了些。要知道斩草除根,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不能等,如此小心,便不是隐忍,而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富贵险中求,这样的胆识都没有,过于无用了些,若是不吃个大亏,怕是难以醒悟。”只是若是醒悟,怕是付出的代价不会小,不知道那时她会不会后悔。 “她们若是能学的主子十之一二,也能受用终生了,不过这般大骨气,也是有些用处的。”南叶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姚皇后摇摇头,不去理会了,听着潇潇雨声,缓缓说道:“待雨停了,姑姑去送些赏赐吧,这可是蜀国的福星,无论怎样的殊荣都是不为过的,这后宫向来是母以子贵,明昭仪如今身份贵重,姑姑不要小气了。” 南叶应了一声,说道:“这雨倒是来的及时,这样大的雨,向来是罕见的,若是下上几日,想必能解了这次干旱的危机,只是福星一说?” “福星?或许是真的吧,只不过这福星能护佑整个蜀国风调雨顺,想来必会引发民心所向,贵妃前些日子的善举,怕是微不足道了,真是可惜了。” “主子说的是呢,贵妃的好名声不过是捐献些金银财帛,不过能解一洲之困,哪里比得上福星,能护佑整个蜀国,费劲财力营造的好名声就这般如同昙花一现,真是可惜了,听说甘泉宫如同雪窟一样,只是徒有其表罢了。”南叶眼神里充斥着兴致盎然,显然是极其兴奋的,这贵妃最近越发嚣张了,也该受个教训才是。 贵妃的荣耀加身不过持续了几日,想来如今倒是愤懑的很,被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福星压了一头,还真是有意思呢。 “说起来,陛下没有多加赏赐吗?”姚皇后说道。 南叶微微一笑:“陛下说天下百姓感念贵妃恩德,再大行赏赐未免于贵妃名声不利,如此这般倾尽所有,才符合贵妃仁善之举,只是裳赏了些衣料,已做安抚之用。” “她毕竟是贵妃,身前自然有人巴结,即便一时收紧了些,也碍不着什么?”姚皇后说道。 南叶摇摇头:“贵妃如今求子心切,大半精神都放在寻医问药上,对于宫务疏忽已久,温妃处事圆滑,如今倒是赢得了好名声呢。” 姚皇后点头,到底是随着先祖打天下的老臣,国公之女,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知不觉的便架空了贵妃的权力,真是个有趣的人。 “姑姑,庄贵人最近如何?”想起那个明媚的女子,希望她能体会她的良苦用心。 “主子对庄贵人倒是多有维护,三五不时的就要问上一嘴。”南叶笑着打趣道:“淑妃性子温和,对庄贵人还是不错的,日子还算舒心。” “本宫只是喜欢她那一双眼睛,明亮的很,不忍明珠蒙尘,希望她不会让本宫失望。”虽然曾经被污秽遮掩,不过若是洗尽铅华,想来必能大放异彩。 “姑姑,去叫洛阳进来,本宫有事吩咐她。”姚皇后吩咐道。 南叶应了,叫了洛阳进来,她便出去了,洛阳有些什么本事,她也是知道的,想来主子是有事要吩咐。 洛阳轻声走了进来,轻轻唤道:“主子。” 姚皇后叫了洛阳走到跟前,笑着说道:“附耳过来,本宫有事吩咐你做。” 洛阳跪在姚皇后身前,仔细听着,不过三两句话,便点点头,说道:“主子放心,奴婢必会把话带到,只是路程遥远,主子怕是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无妨,不急,你只要传了消息,四哥会明白的。”姚皇后眼里划过一抹温柔。 洛阳点头:“主子还有别的吩咐吗,奴婢一并带过去。” “没了,去吧。”姚皇后眼神悠悠,晦暗不明,这或许是她为数不多的善心吧。 身处皇宫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总要让自己的心有一处柔软,不然时间久了,她也就不是她了。 庄贵人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只不过掣肘太多,她便帮她一把吧,希望她能求仁得仁,有个好结果。 第69章 原来她更爱自己 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放晴,雨后整个皇宫里的草木气息格外清新,因为雨势过大,尧帝这几日未曾上朝,之整日窝在永福宫里陪着崔婉瑜,直到第四日清早,才离开。 郑惜年便窝在偏殿里不出门,这日听见外面宫人来回走动,格外热闹,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良辰:“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良辰看了外面一眼,小声说道:“是各宫都来送贺礼,恭贺昭仪晋位之喜呢。” “晋位之喜,怕是来看看姐姐怀的福星吧。”郑惜年有些担忧的说道。 “''主子不信吗?昭仪刚刚诊出有孕,便天降大雨,陛下也说了,是司天监掐算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良辰说道。 “我信不信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陛下信了,后宫的人信了,怕是天下的百姓也信了。如此招摇,这才一个多月,我是怕有人趁机做手脚,福星之说这样大的福气,未免碍了别人的眼。”郑惜年幽幽的说道。 良辰想了想说道:“昭仪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又有素馨姑姑在旁照看着,想来是不会有事的,主子不要太过担忧了。” 郑惜年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良辰,美景的事,你可会怪我?” “主子说什么呢,奴婢和美景自小服侍主子,主子待我们一向宽和,奴婢自当竭力报答主子,美景也是这般想的,主子不要太过介怀了,逝者已矣,主子要看开些。”她自然知道主子是个重感情的,生怕主子钻了牛角尖。 想起美景,郑惜年眼神划过一丝黯然,脑子里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郑惜年这个人怎么说呢,即洒脱又执拗,明明知道美景已经不在了,却总是过不去那个坎。明明知道只要取悦陛下,得了盛宠,便可去为美景报仇,却还是不愿。明明已经入了皇城,身不由己,却还想着置身事外。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却还是越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底线。 看着陛下对沈氏青睐有加,最后对她的死不过是草草了事。对周氏也有一夜恩泽,贬谪周家却是毫不手软。对祁贵妃偏宠,却也是说冷待就冷待。 陛下的心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她想她是怕的,怕付出真心,最后输的一败涂地,其实她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宁愿缩在壳子里,也不愿出去试探一步。更何况,她心里隐隐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憧憬,只是觉得或许想法有些惊世骇俗,才一直压在心里。 皇权不容挑衅,她却还是妄想保持本心,一直避宠,做事优柔寡断。不如姐姐,即便是对着嚣张跋扈的祁贵妃,也敢出言讽刺。而她却只会和自己说,时机未到,总想做个旁观者,直到美景的死,给她敲了一个警钟。 恍恍惚惚多日,她还是告诉自己她做不到因此取悦陛下。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原来,不是时机未到,而是她比起旁人,更爱自己。 明明知道,却还是不愿,即便入了皇家,她还是想着做自己,不想随波逐流。 看见主子神色莫名,良辰小心唤道:“主子,您怎么了?” 郑惜年回了神,声音有些嘶哑,开口说道:“没事,我们去看姐姐吧。” 她也该向前走一步了,如今福星一说,引起六宫震动,接下来,姐姐怕是防不胜防,她还是顾好姐姐吧,至于其它的,等姐姐生下孩子再说吧。 良辰小心应了,扶着郑惜年走向主殿。 主殿里大大小小的锦盒堆满了整个桌案,崔婉瑜在旁边坐着,由着素馨带着人在一旁整理。 郑惜年慢慢走进来,看向崔婉瑜,忙开口问道:“姐姐身子可好,可有哪里不适?” 崔婉瑜抚摸着小腹,笑着说道:“我无事,你快过来坐,看看这些补品可有你喜欢吃的?你之前受了伤,还是要多补补才好。” “补品?”郑惜年看向那些锦盒,姐姐有孕,宫中人为了避嫌,大底是不会送药材补品的,多是些不易动手脚的摆件首饰之类的。 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上好的燕窝,定睛一看:“血燕?姐姐这是谁送来的,未免太过珍贵了,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血燕数量稀少,向来只供皇后,太后以及四妃使用的,即便姐姐如今升了昭仪,也只能用白燕,这般大的手笔,怕是有蹊跷。 崔婉瑜笑了笑,指着那盒上好的血燕说道:“是椒房殿送来的,妹妹不必担忧。自你落水之后,皇后对永福宫多有照拂。而且皇后至今无子,这福星,我们怕是护不住,之前还是我们主动去借皇后的东风,如今是时候该偿还了。” 落水之后,皇后对她多有提点,她才没有因小失大,既然做出承诺,自然不能背信弃义,皇后虽然不出宫门,威望甚至比不上贵妃,可她到底是皇后,孩子养在她的膝下,还是有好处的。 郑惜年自然明白姐姐的意思,皇后名声很好,对待六宫一视同仁,多有照顾,只是到底是十月怀胎的孩子,这般轻易就舍了,难免心中难受。 “姐姐,这福星一说,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还是要仔细查查,而且皇后身子孱弱,养个孩子在膝下,难免喧闹,姐姐不再考虑考虑?”郑惜年说道。 崔婉瑜目光坚定,语重心长的说道:“妹妹可是又犯了左性?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得了好处,哪能不付出回报,更何况富贵险中求,皇后养子,也算半个嫡子,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必有要有所舍,才能有所得。”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姐姐,她也不过十七岁,做事却如此果决,不拖泥带水,而她呢,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做事情总是思虑再三,或许这才是她们的区别吧…… 第70章 是她与世人相悖吗 看着郑惜年呆呆的,崔婉瑜低笑出声:“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这个表妹,总是时不时的犯了左性,到底还是小了些,与她家不同,郑家一家和乐,表妹还是过于天真了些。 “姐姐,我没事,只是皇后当真会养姐姐的孩子吗?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怕是有人又要坐不住了。”郑惜年说道。 福星之说本就惹眼,若是再养在皇后膝下,怕是更加让人嫉妒了。 崔婉瑜想了想说道:“有利必有弊,等到十五请安,我去探探皇后的意思,若是皇后同意,我们也能安稳些,还有贵妃,她最近求子都要疯魔了,有皇后护着,想来她也不敢直接动手,我们自己也要小心些。” 虽然与皇后达成共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还是要得到明确的答复,万一皇后反悔,她也好早作准备不是,十月怀胎的亲生孩子,哪个人能舍得啊 。 郑惜年点点头,说道:“好,姐姐只管安心养着身子,永福宫有我和素馨姑姑在,想来是不会有事的,姐姐平日里多进一些,莫要亏了身子才是。” 崔婉瑜面色有些为难,打发了宫人,只有姐妹两人一起,看着郑惜年越发长开的眉眼,试探着开口:“妹妹,如今可想开了些?陛下那边……” 郑惜年神色微愣,片刻才到:“我身子还未好全,怕是一时三刻不能侍寝,如今姐姐的身子重要,等姐姐生产之后再说吧。” 崔婉瑜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郑惜年的额头说道:“你啊,我还不知道,你怕是那些话本子看得太多吧,整日里想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难不成还在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 郑惜年感觉心里的隐秘被人揭开了,原来一直不愿侍寝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她少时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是,她心里隐隐渴望能与未来夫君情投意合,只是已然入了皇城,心里的渴望已经被她压在心里,只是到底意难平,这才一直躲避。 崔婉瑜看着她神色变换,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年儿,你其实都知道的对吗?既然已经入了皇宫,那些奢望便弃了吧,哪个女子未出阁前没有过幻想。只是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的情投意合?贫贱夫妻百事哀,即便是小有资产,也未必不会寻花问柳,身份尊贵的,纳妾养外室的比比皆是,只不过面上风平浪静,不过都是为了家族子嗣,各自熬着,若是妹妹不曾入宫,也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便要孤独一生吗?” “姐姐,我……” “如今做了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女人,即便是个妾,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即便妹妹遇到情投意合之人,便能保证他一辈子不曾变心吗?既然如此,何不清醒些,子嗣,地位,权力,才是我们该去追求的,至于所谓的男女之情,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这番言论其实是有些惊世骇俗的,郑惜年神色复杂,缓缓才开口:“那姐姐对陛下,也是……”逢场作戏吗? “陛下是个宽和之人,又生的丰神俊秀,哪个女人会不动心,不过姐姐我呢,在付出情谊的同时,去做自己要做的事,这也没有什么冲突吧。”崔婉瑜笑着说话。 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陛下的东风,自然是最好借的。 郑惜年有些哑然,姐姐与陛下相处时,那种情谊是她是见过的,她以为姐姐是真心爱慕陛下,没想到,原来是作戏吗?想了想说道:“姐姐如此,陛下不会察觉吗?” 崔婉瑜笑得更开心了:“妹妹,说你痴,还真是没有说错,陛下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后宫这里的一些争宠的手段,陛下岂会看在眼里,不过是乐的配合罢了,我也并不全是作戏,半真半假罢了,才能达成目的。” 这后宫的女人无不是为了陛下的权势,难不成还真是真心倾慕不成,皇宫里,哪里容得下女子的真心呢。 崔婉瑜起初还是看不到这些的,不过她一向聪慧,与陛下相处了几次,才渐渐明白过来,后宫之于陛下,最重要的是平衡,纵然有些喜爱,不过尔尔罢了。 希望她的话能点醒这个傻姑娘,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郑惜年有些晃神,原来是这样吗?是她的问题,是她一直在与世人相悖吗?是她活在幻想里,钻进牛角尖了吗? “姐姐,我回去想想,你好生休息着,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主殿。 素馨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有些担忧的说道:“芳仪似乎有些想不开,主子说的这样透彻,怕是一直接受不了。” 崔婉瑜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本宫这个表妹,自小跳脱,又整日里看些外面的话本子,怕是早就移了性情。偏偏做事情又有些优柔寡断,要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也不知姨母是怎么把她养成这个性子的,脑子里整日奢望一心一意的夫君。” “既然势微,便该毫不犹豫的向上爬,整日里守着一颗心,难不成还能开出花儿来?” “更何况,陛下又不是寻常男子,还要他主动去讨好不成?既然力有不逮,便该借势而为,整日里固步自封,便能掉下个如意郎君来吗?” 素馨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崔婉瑜:“主子说了半晌,喝些水吧,芳仪还小呢,许是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主子慢慢教,总会回转的。” 崔婉瑜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这才说道:“她啊,恐怕是不知本宫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一时半刻是想不通的,本宫如今有孕,一时顾不到,让她自己慢慢想吧。” 素馨笑道:“有主子护着,想来是无碍的,总会想开的。” “本宫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吗?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她不侍寝,本宫可以护着她,难不成还要一辈子这样过吗?光是宫里的流言便能淹没她,即便是本宫的亲表妹,本宫也要说声未免自不量力了些,罢了,到底是本宫过于苛求了,慢慢来吧。” 第71章 手段层出不穷 宫里流言纷纷,这可是天降福星,隐隐把目光都投向永福宫,再加上陛下三五不时的过去,更是惹人嫉妒,不过永福宫的人都是坐的住的,也不出门,就在宫里老实呆着,让别人无从下手。 六月十五,又是请安的日子,用过早膳,崔婉瑜便和郑惜年准备出门了,本就惹人注目,还是低调些的好。 郑惜年心里的隐秘被人戳穿,即便面对崔婉瑜也是有些难堪的,不过崔婉瑜一如既往,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的,郑惜年也开始反思自己,慢慢适应宫中的生活。 素馨看着内间准备的轿辇,询问着开口:“主子可是要坐辇?” 崔婉瑜白皙的面上,闪过一丝忧虑,这几日素馨和她说了许多宫中秘闻,她也对宫里女人的手段有了些许了解,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为防万一,还是走着去吧,本宫也该来多加走动才是。” 素馨命小内监把轿辇抬下去,扶着崔婉瑜慢慢向外走着,郑惜年也跟在身边,几人一路说着话,脚程倒是不慢。 如今崔婉瑜成了主位,素馨自然可以光明正大一同进出,她到底在宫里生活了许久,一些浅薄的手段还是能看出来的。 几人挑了僻静些的宫道,慢慢走着,阳光落在了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隐隐折射出光芒,素馨眼神微凝,走上前去查探,只鹅卵石本就圆滑,此时用手摸上去,有些微微湿滑,素馨捻了捻,放在鼻子下闻,神色微变,又向前看了看,倒是好大的手笔 回道崔婉瑜身边,小声说道:“主子,是油,约有两米宽,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崔婉瑜眉头微蹙,她和素馨姑姑商量过,早知没那么容易,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路,没想到,倒是正中别人的下怀。 冷声吩咐:“那便换一条路吧,本宫就不信,还能所有的路都被泼了油不成,姑姑让人去看看平日里常走的那条路,是否也是如此。” 素馨点头,只是再换一条路,怕是要误了时辰,只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打发了跟来的小内监去悄悄查看一番。 即便禀报上去,这条路虽然偏远了些,也是有无处宫人行走的,就算宫正司的人来查,怕也是查不出来的,总不能把这条路行走的宫人都处置了吧。 郑惜年扶着崔婉瑜的手微微发紧,脸上也有了一丝担忧,说道:“姐姐,我走前面,让姑姑陪你走在后面。” 崔婉瑜微微一愣,眼里带着欣慰,笑着说:“好,姐姐就靠你保护了。” 她虽然怒其不争,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即便有着她的保护,也有顾忌不到的时候,就像那次落水,到底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 宫里无宠的女人,怕是比奴才过得还不如,即便有着位份,若是那些奴才随意做些什么,也够喝一壶的了。 克扣些份例,故意使绊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得。 听说庄贵人还在关雎宫的时候就是过得不算太好,这便是前车之鉴啊。 几人换了一条路,郑惜年带着新提上来的风信走在前面,良辰还要守在宫里,风信是个老实本分的,不爱说话,但是做事很稳妥,如今也算熬出头了。 崔婉瑜由素馨扶着跟在身后五步远的距离慢慢走着。 突然郑惜年“哎呦”一声,险些站不稳,幸亏风信及时扶了一把,才避免摔倒,主仆两个蹲下仔细查看,发现鹅卵石上的苔藓格外的多,鹅卵石叶有些松动,苔藓湿滑,一个不注意,也能让人摔倒。 “姐姐,先别过来,是苔藓。”郑惜年微微提高了声音。 一次巧合,还能次次巧合不成,只是苔藓不多,倒也有半米多宽,与周围的路面浑然一体,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素馨扶着崔慢慢走到跟前,仔细观察,许是怕做的过于明显,倒是面积不大,两人用力扶着,大跨步的走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宫里的女子一向是步子迈的小,这条路铺满苔藓的路粗略看着也有六七十公分了,还真是要跨一大步才能过去。 崔婉瑜眉眼冷厉,倒是不怒反笑了起来,笑着说了声:“好啊,还真是费劲心思了,用力扶着我,咱们步子迈的大一些,无事的,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如今已经晚了不少。” 素馨和郑惜年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架着崔婉瑜过去的,风信和入画护在左右,就怕一个不慎摔了,这胎还未坐稳,一个不小心就危险了。 好在是有惊无险,总算过去了,郑惜年也松了一口气,额头上都渗出了薄汗,看似小小苔藓没什么,可是鹅卵石还是松动的,两相叠加,若是不注意,姐姐这胎还真是危矣。 崔婉瑜看向郑惜年额头上的汗,给她擦了擦,安抚着说道:“别怕,这样的手段往后只是层出不穷,我们总要面对的,这才只是开始,刚才若不是你走在前面,我怕是就危险了。” 看着姐姐脸上挂着的温和笑意,一双眸子似有无穷的力量,郑惜年慌乱的心也安稳下来,是啊,不怕,她们一定要保着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怕的是不能保护好姐姐,想想姐姐也就比她大了两岁,却一直护在她前面,她便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用力的点了下头,轻声说道:“姐姐,没事,我不怕,我走在前面,让姑姑扶着你。” 接下来的一段路倒是平稳了许多,有郑惜年在前面亲自探路,总算是平安的到了椒房殿。 崔婉瑜自然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算着时辰,怕是晚了两刻有余,还真是计划周密啊。(一刻十五分钟,两刻三十分钟)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坚定和信任,没关系,刀山火海,她们一起过便是了。 迈着步子,两人走入殿内,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如芒在背,着实刺眼的很。 还有祁贵妃毫不掩饰的恶意,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第72章 不会是灾星吧 椒房殿里,姚皇后坐在凤座上,依旧是一身黑色凤袍,头上带着精致的凤冠,倒是变了模样,不算过于华丽,但是展翅欲飞的凤翼却是栩栩如生,嘴角含笑,只是眼神不若从前温和。 祁贵妃依旧穿着满绣海棠的红色宫装,梳着繁复的发髻,步摇垂下来的流苏,微微颤动,眼角眉梢透露着一丝讥讽。坐在左首第一位,脊背挺得直直的,自有高门嫡女的风范。 魏淑妃抱病不来,右首第一位是空着的,即便人不来,位置也得留着,这是规矩。 祁贵妃下首是空着的,那应该是崔婉瑜的位置。 温妃坐了右首第二位,一身满绣的浅色宫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与世无争一般。 顾淑仪坐在左首第三位,她一向穿的招摇,容貌艳丽,只是嘴巴不讨喜,陛下不去,却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右首第三位是湘婕妤,穿的老气横秋的,打扮的很是朴素,微微看着手里的茶盏,做足了怯懦的模样。 左首第四位是宁婕妤,浅黄色的宫装,衬得她更加温婉些,也是个不爱出头的,看见崔婉瑜进来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右首第四位是何婉仪,不算得宠却是有宠的,一向低调,偶尔也会来永福宫坐坐,关系还算尚可。 左首第五位便是郑惜年的位置。 右首第五位是锦贵人,虽然恩宠平平,到底是有封号的封号的贵人,所以排在了罗贵人的前面,旁边便是罗贵人。 最后末尾两座坐着云贵人与庄贵人,庄贵人除了去椒房殿不与外人多往来,云贵人自从落水便性情大变,久位侍寝,整日在关雎宫里独自一人待着。 崔婉瑜不过一瞬,打量了殿内众人的表情,祁贵妃满满恶意,顾淑仪有些看好戏的表情,温妃四平八稳,剩下的何婉仪和罗贵人有些担忧,至于别人则是漠不关心。 看来她们误了时辰,已经被人讨伐过一番了。 两人跪在殿中,看着皇后不似从前温和,崔婉瑜心里敲响了警钟,这一关是不好过的,声音清脆,恭敬着开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安,妾误了请安的时辰,还请皇后责罚,郑芳仪顾着妾的身子,一同来迟,妾愿一力承担。” 郑惜年想要开口,被崔婉瑜制止了,她有着身孕,不会如何的,郑惜年不同,没有承宠,就怕有人会拿住把柄来折腾她。 姚皇后神色莫名,说出的话还算客气:“明昭仪有着身子,一时来迟了了也不打紧,只是宫里规矩森严,下次不要再犯了,你有着身子不便,本宫就不做处罚了,郑芳仪回去抄写宫规十遍吧。” 郑惜年应了一声:“妾领旨,是妾失了规矩,多谢皇后宽宥。” 崔婉瑜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后只是不满被挑衅,还是顾忌着她的肚子的。 姚皇后淡淡开口:“起来吧,你有着身子不宜久跪,坐着吧。” 二人行了一礼,各自坐好。祁贵妃被皇后一口一个有身子,刺激的眼里的怒火都要冒出来了。 不过自从听曹嬷嬷说了许多阴私之事,她也算是长进了不少,不再直来直往,只靠位份压人。而是学会了鸡蛋里挑骨头了,这现成的把柄,怎么能轻易松手呢。 祁贵妃阴阳怪气的开口:“给皇后请安,是后宫之人的本分。明昭仪才有身孕,便如此不敬中宫,这规矩怕是还要学上一学。让大家在这足足等了你两刻钟,明昭仪莫不是恃宠生娇不成?” 崔婉瑜不慌不忙的起身,没搭理祁贵妃,而是看向姚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后怕,微微福身:“皇后容禀,并非是妾故意来迟,想来是雨后初晴,这宫里的路过于湿滑,妾若非有郑妹妹照拂,怕是要跌了一跤,是妾一时惊惧,没有打发人来通报皇后,是妾考虑不周了。” 崔婉瑜的姿态放的极低,又说出了没来的原因,意有所指的瞟了祁贵妃一眼,只等皇后发话。 姚皇后眉头微动,淡淡开口:“原来如此,明昭仪可是有哪里不适?陛下子嗣最为重要,若是有事,可不要耽搁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不妨事,坐着吧。” “多谢皇后体谅,妾无事,只是一时惊着了,回去便宣太医来看看。”崔婉瑜行了一礼,坐了回去 顾淑仪眼睛转了转,声音提高了些说道:“这雨都下了七八日了,天气炎热,路面早就干透了,哪里还会湿滑,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说完捂了捂嘴巴。 崔婉瑜看了一眼祁贵妃,似笑非笑的开口:“不知贵妃知不知道是为何?淑仪姐姐说的不错,这天气炎热,晒得宫人们都只挑凉爽些的时候才出来,怎么这鹅卵石上的苔藓依旧是青翠碧绿的呢。” 摆明了就是说祁贵妃有意谋害,崔婉瑜倒是没有顾忌贵妃的面子,直直的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贵妃的身上。 祁贵妃面带不屑的开口:“本宫怎会知道,兴许是奴才们打扫时不当心,一点子小事,也值得你来问本宫。明昭仪若是有疑义,不若去问温妃,这些琐事都是她打理的,本宫从不过问。” 看着毛头指向了自己,温妃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明昭仪有着身子,若是摔了,哪里是小事。本宫只是协助贵妃掌管宫务,虽然人微言轻,不过明昭仪放心,本宫回去本宫必会祥查,给你一个交代。” 祁贵妃瞪了温妃一眼,倒是会讨巧卖乖,身为妃位,去巴结一个昭仪,真是丢了祖宗的脸。 崔婉瑜感激的看了一眼温妃笑着说道:“多谢姐姐体谅,不过这宫里小路有繁多,姐姐费心了。有些偏僻些的路,姐姐也要仔细查看才是,即便没有身孕,若是不小心摔了,伤了筋骨,也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是。” 温妃微微颔首:“多谢妹妹提醒,本宫自会小心查探。” 祁贵妃轻嗤一声,眼里满是不屑:“明昭仪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些。都是些狡辩推脱之言。别人走动都没事,偏偏你走动便有事,都说你坏的是个福星,依本宫看怕不是个灾星吧。” 此言一出,顿时寂静无声,这祁贵妃未免也太敢说了吧。 姚皇后坐在上首默不作声,崔婉瑜用眼神制止了郑惜年想要说的话。心里暗暗思量,看来皇后果然是不满了。 她的座位紧挨着祁贵妃,两人说话倒是最方便的,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一丝冷意:“陛下亲口所言,天降福星。得蒙陛下庇佑,妾虽不才,能有福气孕育福星,陛下金口玉言,这福星之名,妾也只能领了。贵妃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吗?” 祁贵妃哼了一声:“陛下旨意自然不会有假,本宫只怕是明昭仪福气不够,好好的福星到了你的肚子里,可要谨慎些才好。毕竟这可是福星,福气大得能护佑整个蜀国,昭仪还是不要过于招摇了,小心折损了福星的福气。” 崔婉瑜微微一笑,向祁贵妃靠近一些,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密的姐妹呢:“贵妃放心,有陛下护着这福星既然选择了妹妹,妹妹的福气自然是够的,倒是姐姐,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不然这福气怕是见了姐姐都要绕道走呢。” 她已然是看出来了,祁贵妃真是长进了不少,看来这福星一说当真是刺激到了祁贵妃,性情改变了不少,也学会了言语交锋。这样的敌人比从前直来直去更加可怕,她要小心了。 不止崔婉瑜,殿内的众人对祁贵妃的改变都看在了眼里,不怕敌人坏,就怕敌人有脑子的坏,祁贵妃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顿时心中都有了忌惮之心。 湘婕妤眼里划过一丝疑惑,这祁贵妃是开窍了?看来她做事要更加小心了。 祁贵妃没有如众人所料那般发火,而是轻笑一声,声音里充满着骄傲:“本宫的福气自然不是你一个小小昭仪能比的,本宫的福气在后面呢,护好你的福星,可别真成了灾星。” 看见两人还要在说什么,姚皇后终于开了口:“好了,都住嘴,明昭仪怀的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又有司天监亲自批命,福星之说,乃是陛下亲口所言,以后不要再说些子虚乌有的话,福星能护佑蜀国风调雨顺,以后谁若是再敢拿来妄议,休怪本宫不客气。” 姚皇后一贯是温柔和善的,突然发了火,众人只好起身行礼告罪:“妾等谨遵皇后懿旨,不敢妄言。” 就连祁贵妃也起身行礼,只是眼里透露着一丝冷意,一个病秧子,还真是摆起威风来了。 看着众人都老实了不少,姚皇后也不想再次警告了,淡淡开口:“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妾告退,”祁贵妃匆匆行了一礼,第一个走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崔婉瑜还想询问一下皇后的意思,便留在最后,突然听见外面喊道:“罗贵人晕倒了 ,快去禀报皇后……” 第73章 罗贵人有孕 姚皇后刚刚卸下凤冠,还未来的及松散一些,便听见二乔进来禀报:“主子,罗贵人晕倒了,奴婢已经命人抬到了偏殿,宣了太医,主子可要去看看。” 姚皇后不觉得意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说道:“去吧,在椒房殿晕倒,本宫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说不定,罗贵人会给本宫一个惊喜呢。” 偏殿里,罗贵人在榻上躺着,面色红润,不似有病的样子,何婉仪和她一向是同进同出的,此刻焦急的站在旁边。 祁贵妃走得早,更何况一个贵人不值得她看,倒是不在这里,剩下的温妃等人听见声音倒是都留在这里了,偏殿里一时人满为患了,有些拥挤。 姚皇后进来一看,眉心微蹙,众人都在讨论罗贵人晕倒一事,叽叽喳喳,像有数百只黄鹂鸟一响,听得人有些心烦。 “妾皇后请安。”众人齐齐行礼。 姚皇后看了罗贵人一眼,淡淡说道:“都回去吧,天气炎热,都围在这,罗贵人未免休息不好,本宫已经命人宣了太医来给罗贵人看诊,对了温妃你掌管宫务,你便留下吧。” 众人听见皇后的话,也不便久待,行了一礼,退出去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想来等罗贵人醒来便知道了。 看着众人散去,崔婉瑜脸上似乎略有踌躇,姚皇后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明昭仪可是有事?” “妾原是有事要禀报皇后的,只是还是罗贵人这里重要,妾便不打扰了,改日来椒房殿拜会。”崔婉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此刻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人多耳杂,还是改日吧。 姚皇后听见崔婉瑜的话,脸色松缓了些,笑着说道:“你还有身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妾告退。”崔婉瑜带着郑惜年走了出去。屋里就剩昏迷不醒的罗贵人,暗暗担忧的何婉仪,以及温妃。 温妃看着姚皇后面色不好,轻声说道:“皇后可是身子不适,这里妾看着,想来罗贵人也是无事的,皇后不必担忧。” 姚皇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本宫无事,到底是在椒房殿门口晕倒的,本宫心里也是不放心,罗贵人一向恭顺,本宫在这等着,也安心些,你坐下吧。” 温妃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 姚皇后看了看何婉仪,开口问道:“何婉仪,你们同住一宫,罗贵人最近可有哪里不适?” 何婉仪听见问话,仔细想了想,思附着回答:“回皇后,罗妹妹近日不思饮食,人也有些倦怠,妾本想着宣太医给她看一看,罗妹妹说,她在家中也是这样,到了夏日,总是这样,入秋便好了,妾便没有宣太医。” “不思饮食,神思倦怠?”温妃默默念着,随后眼里划过一丝惊喜:“妾记得,明昭仪有孕的时候也是这样,莫不是罗贵人也有了好消息?” 姚皇后也面带笑意说道:“看样子大半是这样的,若是真的,便是再好不过了,陛下子嗣单薄,若是罗贵人也有了喜事,本宫重重有赏。” 何婉仪眼里也划过一丝惊喜,前两日她们还在羡慕明昭仪有孕,若是当真是喜事,那可太好了,她们一向交好,有了孩子,长乐宫也能热闹些。 正说着,随安带着徐太医走了进来:“主子,太医来了。” 徐太医赶紧上前行礼:“臣给皇后请安,皇后万安,给温妃请安,给婉仪请安。” 姚皇后摆摆手:“先去给罗贵人瞧瞧。” 徐太医名叫文彬,家中世代入职太医院,今年二十七岁,上次奉命给落水的云贵人诊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一向明哲保身,不掺和这些宫闱秘事,如今被召来给罗贵人请脉,心有忐忑,就怕被卷入了是非之中。 谁知一把上脉,这脉象?眼里透过一丝喜意,虽然明哲保身,若是保着皇嗣平安降生也算是功劳一件,以后晋升御医也是功绩不失。 “回皇后,贵人这是喜脉,一月有余了,想是近日胃口不佳,天气炎热,一时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臣扎上一针,片刻便可转醒,仔细调养着便是,龙胎强健有力,小主身子也是康健的。”徐文斌答道。 姚皇后脸上也带着激动:“好好好,无事便好,罗贵人这胎是你把出来的,以后便由你照料,务必要尽心,若是龙胎有恙,本宫就摘了你的脑袋。” 徐文斌连忙表着中心:“臣必会竭尽所能保龙胎平安降世。” 温妃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皇后,罗贵人有孕是喜事,要不要通知陛下?” 姚皇后仿佛才回过神一样,看着温妃,眼里闪过满意:“你说的对是该通知陛下一声,如今只有明昭仪有孕,到底还是少了些,罗贵人这胎来的及时,也算双喜临门了。” 随后看向随安,说道:“随安,你亲自去宣室殿,若是陛下得空,请陛下过来一趟。” 随安应着,随后小跑着去报喜了…… 而宣室殿里,尧帝最近心情还算尚可,一场大雨解了蜀国之忧,司天监来人禀报,近日会多雨,蜀国百姓虽然地种的晚了些,却也不至于颗粒无收,种些晚熟的庄稼,还是可以维持百姓们正常的生活的。 尧帝放下一桩心事,正和江修文在弈棋,两人你来我往,厮杀激烈,一边说着话。 尧帝打趣道:“听说皇姐又有了身孕,你是真是好福气啊。”儿女双全,人到中年便又有了,只是语气里有些酸涩。 端午节的时候,长公主身体不适,回去宣太医来看,果真又有了,都有两个月了,把江家众人高兴的不行,就差把长公主捧上天去了。 江修文脸上带着笑意:“正是呢,明年年初,陛下又要做舅舅了。”与尧帝相处越久,他便越放的开,说话也随意了些。 不过得意也不要太过分,恭维着说道:“陛下后宫如今有了福星降世,想来这福星不久就会招来弟弟妹妹,陛下亦能儿女双全了。” 尧帝哼了一声:“那就借你吉言了,若是当着有人有孕,孤把你上次看中那幅古画赏你。” 江修文面露尴尬,他就随意一说,难不成还真这么巧,不过,那幅画他倒是眼馋好久了。 随喜带着随安走进来:“陛下,随安过来了。” 尧帝面色一变,脸色带着一丝焦急:“可是皇后有事?快说。” 随安跪在地上:“回陛下主子无事,是罗贵人有了身孕,现如今正在椒房殿偏殿,太医刚刚诊过脉,主子命奴才来给陛下报喜。” 尧帝长舒了一口气,眉宇之间的焦急消散了不少,说了声:“孤知道,孤一会便去椒房殿。” 江修文已经有些石化了,心里大声呐喊:公主,为夫竟然能预测未来之事,为夫厉害了,是不是也能去司天监做个监正啊。为夫厉害了啊。 尧帝想起江修文刚才那谢话,眼里满是不解,又想起刚刚的许诺,脚步慢慢往外走。 江修文面色一遍,停止心里的呐喊:“陛下,那副古画?” 尧帝……忍着心痛:“赏你了,去找元宝拿吧。”随后大步离去,不想再看江修文那副得意的样子。 尧帝今年也只有二十一岁,不过平日里过于老成,才能显出些天子威仪,在亲近之人面前,却很是自由洒脱,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江修文高声喊道:“谢陛下。” 尧帝脚步一顿,随后快步离去,还想着哪日和皇后一起鉴赏呢,唉,马失前蹄啊。 随喜在一旁偷笑,陛下也会吃瘪啊,这驸马爷还真是厉害。 尧帝瞥了随喜一眼,说道:“狗奴才,你笑什么?” 随喜冤枉,磕磕巴巴的解释道:“陛下再得子嗣,奴才为陛下高兴呢。” 尧帝哼了一声:“用你为孤高兴吗?没规矩,扣你月俸。” 随喜……就挺突然的,他怕是有生之年都没有月俸可发了,生存不易啊。 随后又说着许多恭维的话,心安理得的骗了尧帝的一个荷包。 两人也不着急,慢悠悠都向椒房殿而去。 而殿内的江修文想起陛下刚刚神色的变化,眼里闪过一丝深思,随后恢复了一贯温润的表情。 去找元宝了,还不趁陛下没回来,赶紧下手,万一反悔了怎么办?公主最近脾气越发的大了,回去哄哄公主也好,不得不说,和尧帝相处时间久了,江修文也变得比从前更恣意了一些。 这样的改变也不错,人生在世,总要活的潇洒一些才是 。 而此时罗贵人已经醒过来了,得知怀孕的消息,有些喜极而泣,以后她便不是一个人了,真好。 看了看外面,欲言又止,心里呢喃:陛下会高兴吗?有明昭仪的福星在前,她的孩子只是平平无奇,陛下会在意吗? 不得不说,身怀有孕的人总是会多疑多思,这才刚刚有孕,她仿佛已经想到了孩子以后的命运,一时神色变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向恬淡的罗美人因为孩子的到来也变得多思多虑了…… 第74章 我们不是唯一的选择了 “陛下驾到。”随喜独有的嗓音响起,偏殿的众人,都起身行礼:“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穿着黑色龙袍,嘴角噙着笑意,显然是极其开心的,先扶起姚皇后,才朗声开口:“都起来吧。” 其他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有皇后在,陛下的目光第一时间肯定会看见皇后,罗贵人看见了,虽然有见到陛下的喜悦,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陛下,灼人的情愫令人无法忽视。 这才看向罗贵人,罗贵人也算是得他的心意,性格娇俏,说话也讨喜,这么快怀有龙嗣,倒真是有福气的。 “你身子如何?若是哪里不适,便与孤说,如今你身子重要,莫要委屈了自己。”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子,满眼依赖,尧帝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罗贵人略微有些羞涩,看了一眼殿里的众人,才开口说道:“多谢陛下关心,妾无事,本以为和在家时一样,入秋便好了,没想到是有了身孕,还要多谢皇后,及时为妾请了太医,不然妾怕还是不知道。” 姚皇后听见罗贵人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还算是个乖巧,笑着说道:“本宫是后宫之主,更何况你一向懂事,如今有了好消息,本宫也为你高兴,你只管好好养着,有什么不妥的便来与本宫说。” 姚皇后语气真挚,态度也很亲昵,罗贵人忙行了一礼:“是,多谢皇后,妾必会好生保重身子,有陛下与皇后庇佑,龙胎定会安然无恙。” 尧帝哈哈一笑,看着眼前妻妾和睦的样子,笑着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皇后体弱,不宜被时常打扰,温卿,你多照顾着宣嫔些,你一向稳妥,孤很放心。” 温妃一愣,陛下的意思是……,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忙福了福身子:“是,妾会多照顾宣妹妹些,陛下放心。” 姚皇后看了温妃一眼,笑着说道:“宣嫔初初有孕,温妃又掌管着宫务,怕是分身乏术。宣嫔年纪又轻,怕是好多事,都不甚清楚,不若请母后赐个姑姑,也好照顾宣嫔。” 罗贵人还在蒙着呢,没想到陛下直接晋她为嫔,还赐了封号“宣”,想来陛下也是极其喜欢这个孩子的吧,纵然比不上明昭仪,在陛下心中也有一席之地了。这样也很好了。 想了想姚皇后的话,尧帝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孤倒是忘了,温卿宫务繁忙,明日孤亲自去福宁殿求母后,赐个姑姑,如此也算稳妥了。” 宣嫔忙起身行礼:“妾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妾一定会多听姑姑的话,为陛下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只有温妃,听见陛下的话,眼里的期待变成了黯然,随后迅速恢复神色,笑意莹莹的看着,她还有锦贵人不是吗?总会有机会的…… 姚皇后看看时辰,笑着说:“宣嫔才刚有孕,龙胎尚且不算安稳,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何婉仪,你们同住一宫,又一向交好,你多看顾一些。” 何婉仪一直站在边上,除了请安不曾多说一句话,此刻上前说道:“是,妾必会好生照顾宣嫔。”多了一句话也不说,今日是宣嫔的好日子,她不该也不会夺了她的风头,更何况她只求安稳,自然不会对话。 尧帝满意的点头:“何卿辛苦一些,待宣嫔平安产下皇嗣,孤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去吧,孤让随喜亲自送你们回去,晚些时候,孤再去看你。”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宣嫔说得。 两人齐声应是,这椒房殿虽好,到底不如自己宫里自在,行礼之后便告退了。 温妃看了一眼尧帝,想来是有话要与皇后说,笑着开口:“陛下,那妾也先行告退了。” 尧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朗声说道:“不急,孤还有事要和你说。” 温妃微微一愣,随后回神:“今日宁国驸马与孤说,明昭仪怀了福星,说不准很快就会带了弟弟妹妹,孤原是不信的,没想到,他倒是一语成谶,只是这话怕是被人听了去,为了避免流言纷纷,温卿要约束好宫人,不要随意议论。” 温妃听了,眼睛一闪,恭敬的说道:“妾自会好生约束宫人,只是妾一向人微言轻,贵妃那里怕是?” 暗戳戳的给祁贵妃上个眼药,她毕竟只是协理六宫,祁贵妃要做什么,她也是没有权利阻止的。 “无妨,贵妃最近频繁宣召太医,管理宫务上总有些疏漏,孤顾念着她的身子,不忍她劳累。宫中之事,便由温卿接手吧。” 温妃简直想要笑出来了,祁贵妃宣太医是为了求子,又不是真的身子有恙,看来陛下对明昭仪,还真是维护呢,这刚有孕的宣嫔怕是比不得明昭仪的一根毫毛了。 掩下眼底的笑意:“事,妾遵旨,那妾便先行告退了。”说着便退下去了。 尧帝看向姚皇后,委屈的说道:“蒻蒻,我饿了。” 姚皇后看向刚才还是正襟危坐的人,此刻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豹子一向,软软糯糯的,擦了擦他额头的汗,说道:“做了白糖糕,去吃吧,把衣裳脱了,你最怕热了,快去凉快凉快。” 尧帝拉起姚皇后到了手,两人一起向主殿走去。 今日是十五,陛下肯定会宿在椒房殿的,众人自然不敢奢望陛下能来,只是都在关心罗贵人的动向,这好端端的晕倒在椒房殿,不会是病了吧? 罗贵人一月总有四五日的侍寝,若是病了,便能腾出些日子,分给其他人,倒也算她做了一件好事。 结果肯定是让众人失望的,伴随着罗贵人有喜,被晋位宣嫔的消息,还是喜总管亲自送回长乐宫的,各宫主子又羡慕,又嫉妒。 随之而来的便是明昭仪怀的福星,很快就招来了弟弟妹妹,福星果然是天降祥瑞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后宫,可惜还没多长时间,就被温妃出手压制了,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永福宫再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崔婉瑜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回宫之后,便让素馨去查探被泼了油的路,还有长满苔藓的鹅卵石,以及平常要走的那条路,毫无意外,平常要走的路没有问题,看来是有人与她一般,反其道而行之了。 倒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不过崔婉瑜猜测,除了祁贵妃怕也是没有人有这般大的手笔了。 此刻,崔婉瑜和郑惜年一起用晚膳,梁多瑞亲自进来禀报了今天的消息,随后就下去了。 屋里一时寂静,侍书和入画守着门口,素馨和良辰一起布菜,看见两人都不做声,素馨打发了良辰出去,随后才说到:“主子,想来陛下是知道今早的事了,这不,夺了贵妃的宫权呢,主子也可安心些。” 崔婉瑜暗暗点头,看来子嗣对于陛下还是重要的,只是祁贵妃被夺了宫权,岂能善罢甘休,不过权柄被夺,想来是能收敛一些的,毕竟温妃可不能让手中的权利被人轻易夺回去。 “话虽如此,只怕永福宫要更加谨慎些了,贵妃今日言行,不同于往日,怕是有高人指点了,这般姿态,本宫反而不放心。”崔婉瑜皱着眉说道。 素馨想了想说道:“永福宫有奴婢和梁多瑞在,自会密不透风,祁贵妃的手怕是只能伸在外面,主子除了初一十五去请安,其余时间,便在宫里多走动吧。” 崔婉瑜也只能应了,有这两位宫里积年的老人,再仔细防范些,只要坐稳了胎,便能安全许多。 “对了,姑姑,宣嫔有孕,明日姑姑派人去送些贺礼吧,咱们与长乐宫还算融洽,此时一同怀孕,也能分担些后宫之人的目光。”崔婉瑜说道,这福星一说本就把她推在了风口浪尖,此时有人分担压力也好,不是她心狠,而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她的孩子,也只能这样想了。 郑惜年突然说道:“姐姐,这流言虽然被压了下去,只是说宣嫔的孩子是姐姐的孩子带来的,难免宣嫔心中不会有想法,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吧。” “也好,妹妹去探一探宣嫔的想法,我们怀的都是陛下的子嗣,都是尊贵的,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让宣嫔不要多想才是。”同是龙裔,宣嫔的孩子便是她的孩子带来的,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法,虽然浅薄,却很是有用,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天生便比别人的孩子低一头,何婉仪是个有聪明人,想来会在一旁有所劝说的。 郑惜年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说道:“姐姐,那皇后那边?” 崔婉瑜苦笑一声:“皇后那边,我们是没有指望了,今日之事,看来是一石二鸟。看皇后今日的态度,皇后怕是怪罪了,更何况如今宣嫔有孕,我们不是唯一的选择了。” 即便是她先抛去了橄榄枝,皇后也接了,可刚刚有孕,便误了请安,这便是挑衅。 何况如今宣嫔有了身孕,位份低微,比她来,更好拿捏些,要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要了别人的孩子,自然希望能掌控孩子的生母,她已经是昭仪了,又有陛下金口玉言,生下孩子,便晋位四妃之一的贤妃,对于皇后来说,变数太多,不好掌控,如今她们只能靠自己了…… 第75章 为何不是本宫有孕? 本想借着皇后的东风,是她高估了自己,皇后终究是皇后,天然的位份压制,皇后想要单方面毁约,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加小心了…… 而此时一向华丽的甘泉宫里,祁贵妃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把她最爱的棋盘,连同一些古董花瓶,一把起推落到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心中似有怒火在焚烧,大声说着:“为何?为何不是本宫有孕,崔氏那个贱人有孕了,罗氏也有孕了,为何不是本宫有孕?” 紫裳和白潋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只小心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发这样大的火呢。 祁贵妃虽然跋扈了些,却一向是高贵优雅都,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此刻倒真是气急了,什么都不顾了。 此时,甘泉宫主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尖锐的碎瓷片,时常被主子摩挲青睐的玉石棋子散落一地,孤零零都躺在那。 曹嬷嬷心里叹息,好不容易让主子不再执着等待陛下,说了那么多的阴私秘事,原以为主子能转了性子,没想到倒是比从前更加偏执了。 宫里有人怀孕算什么,想办法除了便是,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呢。 让紫裳白潋快速的收拾好屋子,打发她们出去,忙上前安慰:“我的姑娘啊,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奶娘会帮姑娘的,姑娘不喜欢,奶娘想办法除了为姑娘便是,姑娘别气坏身子。”不知不觉换上了在府里的称呼。 祁贵妃被安抚下来,眼里竟含着眼泪,曹嬷嬷哪里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小心安抚:“姑娘不哭,不哭啊,有奶娘在呢,奶娘会为姑娘办好所有事的,姑娘不哭了……” 祁贵妃慢慢安静下来,她很贪恋曹嬷嬷怀里的温暖,如同母亲一般,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奶娘,崔氏那个贱人是不是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了,陛下夺了本宫的宫权,本宫虽然不稀罕,可也容不得崔氏如此放肆。” 曹嬷嬷慢慢拍着祁贵妃的背,安抚着说道:“这样也好,主子不掌宫权,即便那两位出了事,也与主子无关,主子放心,有奴婢在呢。” 祁贵妃眼里带着一丝迷茫,缓缓开口:“奶娘,为何她们都有了身孕,本宫不能有身孕,是不是本宫身子哪里出了问题,奶娘再去宣几个太医好不好,若是本宫有了身孕,陛下就不会看她们了,陛下只会喜欢本宫的孩儿,奶娘,你快去,快去宣太医来给本宫看诊,快去啊。” 曹嬷嬷见祁贵妃越来越激动,忙安抚道:“主子身体没有问题的,只是缘分未到,至于她们,即便是怀了,也未必能生下来,若是半路滑胎,想必无功反而有罪,主子只需要好生调理着身子,倒是陛下多来甘泉宫几次,主子必会得偿所愿。” “可是陛下夺了本宫的宫权,陛下是不是知道了,那陛下还会来看本宫吗?”祁贵妃想起之前陛下莫名的冷待,心里满是不安,她只想让陛下多多陪她,把目光都放在她身上而已。 “主子放心,奴婢选的都是不起眼的奴才去办的,即便陛下去了查,也是查不出来的,陛下若问起,主子是不知情的,想必永福宫已经有了防备,我们需要徐徐图之,主子不要着急,好好养身子,奶娘不会让你失望的。”曹嬷嬷眼里的冷意已经快要漫出来了,原也没想着一次就中,这个明昭仪倒是好运到,竟然毫发无伤,还敢去中伤主子,看来还是要给我她一些教训才是。 祁贵妃慢慢安静下来,奶娘说得不错,她要好好养身子,等着看崔氏那个贱人的下场。 又恢复她一贯高傲的表情,梳洗打扮之后 淡淡吩咐:“奶娘,让她们去煎药,给本宫端些桂花糕来。” 曹嬷嬷总算轻松了些,虽然这桂花糕过于甜腻,有些冲了药性,可只要主子开心,吃一些也是不打紧的,忙吩咐让端叠桂花糕过来。 祁贵妃吃着往常最喜爱的桂花糕,总觉得比以往苦涩了不少,不知道陛下是否能够看到她的一片心意? 甘泉宫的一切自然传不到外面去,内有曹嬷嬷,外有金德明,都是无比忠心的,只是宫里人对祁贵妃的性子已经有了了解,甘泉宫的风平浪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翌日一早,尧帝下了朝,便去椒房殿接了姚皇后一起,去福宁殿请安。 魏太后一向深居简出,除了端午,众妃都没有见过魏太后,只除了帝后二人时不时的去请安,倒是成了后宫第一安静之所。 此时魏太后坐在上首 面目含笑的看着携手走进来都帝后二人,笑着说道:“今日,你们二人怎么一起来了?哀家听说后宫最近多有喜事,陛下想来一时是脱不开身的。” 听着魏太后略带打趣的话语,尧帝也不恼怒,反而略带亲近的开口:“母后一向耳聪目明,儿臣这不是有事来求您来了?” 魏太后微微挑眉:“哀家一个老婆子,还能有事帮到陛下?” “母后说笑了,您可是这皇宫里的定海神针,儿臣还要母后多多帮扶呢。”尧帝恍若一个稚子,带些撒娇的口吻,她对魏太后一向是尊重又感激的,此刻这般交谈倒是觉得心情舒畅,比起冷冰冰的皇宫,这般如寻常人家母子的相处,才是他最向往的。 姚皇后含笑看着二人相互打趣,也笑着开口:“母后便不要打趣陛下了,陛下是有求于您,难得彩衣娱亲,母后可要赏些脸面才是。” 魏太后被逗的开怀,长公主有孕不宜进宫,她虽是太后,福宁殿却是冷清无比,后宫的嫔妃她又看不上,亲侄女淑妃又整日窝在宫里养着身子,有眼前这两个人时常陪她说说话,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热闹了。 “罢了罢了,说说看,哀家有什么能帮你的,尽管开口吧。”魏太后洒脱的开口。 尧帝拱拱手,笑着说道:“宣嫔有孕,只是她年纪尚轻,求母后赐个姑姑,帮着她掌掌眼,不要被人害了去。”这话可谓是挑明了后宫的争斗,龙子凤孙又如何?有得是人看不上眼,想要除了去。 魏太后微微思量,开口说道:“哀家便赐她一个人,陛下子嗣单薄,每一个有孕嫔妃都是重中之重,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也该出一份力。只是明昭仪同样有孕,陛下便不为她求一个人吗?” 眼底眼神晦暗不明,半响才开口:“明昭仪怀着蜀国的福星,自有福气庇佑,未免福气过剩,暂且不必添置人手了。”何况崔氏是个有手段的,磨练一番也好。 魏太后点点头,说道:“也好,只是虽说是福星降世,陛下是他的父皇,也要多加照顾才是,到底是陛下的亲子,虽是福星,在娘胎里也只是寻常婴儿,陛下子嗣单薄,万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听着魏太后意有所指的开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尧帝开口说道:“这是自然,都是儿臣的子嗣,儿臣自然不会有所偏颇,母后只等明年含饴弄孙便是。” “含饴弄孙?哀家这把老骨头到底还是不中用了,不过若是皇后亲生的孩儿,哀家还是能帮一把手的,若是多了,哀家怕是分身乏术。皇后,何时能给哀家添一个乖孙儿才是?”魏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她入宫便是皇后,自然等闲看不上妾妃之子,虽然都是孙儿,到底也有个亲属远近。 姚皇后落落大方,眉眼间皆是温柔,笑着说道:“想必母后明年必能如愿,倒是母后怕不是要烦了。” 魏太后听闻很是高兴,笑着说道:“哀家与你投契,你生的可是哀家的嫡孙儿,来多少哀家都不嫌烦,哀家早就备了一屋子的礼物,想要给哀家的孙儿添添喜气呢。” 两人对视一眼,太后倒是年纪越大,越向小孩子了,不由得有些失笑,尧帝开口说道:“那就骗了母后的好东西,只是皇姐也有了身子,母后可不要忘了皇姐才好。” 魏太后更是开怀,眼里满是欣慰:“你们姐弟情深,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对方,哀家很欣慰,放心,都少不了,还有晋国八月份出嫁,哀家也准备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一家子骨肉,哀家啊不偏不倚,不过还是哀家乖孙儿的东西最多,你们可不许吃醋。” 尧帝听闻眼里更是盛满了笑意:“母后,那儿臣与皇后便没有吗?母后若想早日见到您的乖孙儿,儿臣可是功臣呢。” 姚皇后微微咳了一声,陛下未免有些过于幼稚了,什么话也敢说,“咳咳”又咳了两声。 尧帝也觉得有些不妥,未免有些讪讪的,连忙低头喝茶。 魏太后微微一愣,随后面色如常,说道:“都有,都有。”几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魏太后开口,叫福蕊领了一个叫如意的姑姑出来。 才解决了这尴尬的场面,尧帝谢过之后带着如意,溜溜达达的去了长乐宫。 留下魏太后与姚皇后相视一笑…… 第76章 说不准是未来的太子呢 用过早膳,郑惜年便带着风信,身后跟着两个内间拿着一些礼品,俱都是一些不容易动手脚的礼物,去了长乐宫,两宫离得不远,不过一刻钟也便走到了。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风信手上执着一把油纸伞,为郑惜年遮挡有些毒辣的阳光,郑惜年穿着一身轻薄的宫装,浅青色的宫装上绣着多朵雏菊,手里同样执着一把团扇。 听见来回前面撒扫的宫人,在窃窃私语,郑惜年站在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上,静静的听着。 一人说道:“你说到底是永福宫的明昭仪得陛下的圣心,还是长乐宫的宣嫔更得陛下的圣心,这二人同时怀有子嗣,总得有个高低才是。” 另一人接话道:“自然是明昭仪啦,那怀的可是咱们蜀国的福星,听说宣嫔的孩子还是福星带来的呢。” 一人继续说道:“可不是,明昭仪一步登天,听说生下福星就会晋位贤妃呢,那可是仅次于贵妃,淑妃之后顶顶尊贵的人啊。” 另一人明显更碎嘴些:“这明昭仪怕不是送子观音转世,竟有如此大的福气,椒房殿没有嫡子,这福星说不准是未来的太子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郑惜年面色罕见的阴沉起来,虽说流言有被压制,没想到底下宫人却是无所畏惧,竟然敢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皇后本就有所不满,这不是在挑衅皇后吗?姐姐身边本就危机四伏,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一时也顾不得平日里明哲保身的性子了。这可是姐姐盼望已久的孩子,岂能毁在这流言纷纷之下。 厉声喝道:“大胆奴才,你们是哪个宫的,竟敢私下妄议主子,如此诛心之言,是谁叫你们说的。” 两个小内监赶紧转身,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芳仪饶命,奴才是瞎说的,没有人指使,是奴才猪油蒙了心,求小主宽恕……”一边说,还一边打着自己的耳光,那声音可真是够响的,引得长乐宫的宫人都听见了,纷纷探出头来看。 郑惜年看着有宫人隐隐向这边看,知道是问不出来的,这些诛心之言更是不能大肆宣扬,遂吩咐身边的小内监:“你们两个,把人压到宫正司去,把他们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夏总管,让夏总管处置。然后再去禀报温妃一声。” 两个小内监应了声是,便面带冷意的走向两人。 温妃到底是掌管宫务,总要知情的,若是流言再起,想必在陛下那里,也会被质疑管理后宫的能力。 两个小内监瘫倒在地,他们就是私下说几句,没想到被抓个正着,顿时面如死灰,被压着走了,等待他们的便是死路一条。 郑惜年握紧了手中的团扇,稳稳心神,随后向长乐宫走去,而此时听到宫人禀报的何婉仪正站在门口,至于宣嫔,如今是长乐宫的重点保服对象,自然不能在外面晒着,舒舒服服的坐在屋里绣着小衣裳呢。 郑惜年看见何婉仪,忙快走几步:“婉仪姐姐怎么出来了,日头这样大,小心中了暑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婉仪打趣着说道:“没想到妹妹还是个小辣椒呢,姐姐我被这味道吸引出来了,竟也不觉得热了,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郑惜年面上不动声色,只笑着说道:“让姐姐看笑话了,实在是这奴才太不懂事了,扰了姐姐的清净,妹妹给你赔不是。” 到底是在人家宫门口附近发落了奴才,总要解释一番,免得有了龃龉。 何婉仪手里亦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声音也带了丝冷意:“这些只知道嚼舌根子的奴才,即便妹妹不动手,我也是容不得他们的,宫里多少的是非,都是他们传出去的,明明芝麻大的事,能被他们夸大成绿豆那么大,早该被处置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听见何婉仪说话,郑惜年心里稍稍安定,这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宣嫔如今可方便,这天气炎热,姐姐不方便出来走动,特意人我来给宣嫔贺喜呢。”郑惜年眼里很是真诚,看着真就是特意来送礼一般。 何婉仪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说道:“明昭仪身子不便,哪敢劳动她亲自过来,妹妹过来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 走到廊下,小宫女打着遮挡蚊虫的纱帘,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宣嫔听见响动,放下手中的绣绷,就要起身行礼。 忙被郑惜年制止了,拉着手坐到她旁边,笑着说道:“妹妹快别多礼,你如今和明姐姐一样,都是要仔细身子的,都是自家姐妹,这般多礼做什么?可是不欢迎我来?” 宣嫔是正五品嫔,郑惜年是从四品芳仪,但是宣嫔有封号,还是这样贵重的封号,若是个跋扈的,不起身也奈何不得她。 宣嫔温声说道:“原该给姐姐请安的,倒是妹妹失礼了,长乐宫里只有我和何姐姐,郑姐姐来了更热闹些,不过怕是郑姐姐舍不得离开明昭仪身边呢。” 何婉仪招呼着宫人上些酸梅汤过来,放些碎冰进去,凉凉的正解暑,不过宣嫔那碗是温温的,有孕之人不宜用太多的冰。 听见两人互相打趣,笑着说道:“你们两个,都是促狭的,在自己宫里,哪来的那么些规矩,快来喝碗酸梅汤,今年少雨,这天气比往年更加炎热了。”手里的团扇加重了力度。 郑惜年喝了一口酸梅汤,顿觉头脑都清凉了不少,笑着说道:“正是呢,有孕之人用不得冰,宣妹妹怕是要更辛苦些,不过听宫里的姑姑说,看着这几日的云彩,想来不日就要下雨了,妹妹也能舒坦些。” 宣嫔抚摸着肚子,眼里满是慈爱,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坚毅:“这天气热些也不打紧,不能用冰也不怕,只要肚子里这个能够平安健康,我也就知足了。” 郑惜年笑着说道:“妹妹一番慈母心肠,必能如愿的。” 何婉仪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转移了话题说道:“是啊,昨日回来,便吩咐宫人找些细密的棉布来,给孩子做小衣,我还说她着急了些呢。”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宫里流言纷纷,宣妹妹总会受些影响,连门都不敢出来呢。” 郑惜年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不知,昨日请安路上,不知有湿滑的苔藓,还有一条路被泼了油,足有两米宽呢,油更加湿滑,一个不慎,便要带倒一大片,除了请安,不出门也好,宣妹妹如今胎息不稳,在宫里虽然闷了些,却稳妥些。” 宣嫔顿时有些后怕,手里的酸梅汤也不好喝了起来,一双水润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郑惜年。 何婉仪给了宣嫔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谁说不是呢,这宫里的孩子向来难以养大,如今宣妹妹的龙胎虽然不如明昭仪的尊贵,可也是惹眼的。” 郑惜年手中的团扇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摇了起来,说道:“姐姐难道也听信那些流言不成?都是陛下的亲骨肉,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看呐,是有人故意挑拨,让宣妹妹过于忧思,若是龙胎出了什么差错,才是如了别人的意。” 宣嫔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自从得知怀孕倒真是有些多疑起来。她的孩子自然尊贵,只是听到是明昭仪的孩子带来的,明明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何婉仪端起手边的酸梅汤,摇摇一敬,笑着说道:“是姐姐说错话了,给妹妹赔罪,咱们两宫一向交好,自然不会轻易听别人的挑拨,两个孩子差不了几日,以后可以一起玩耍,这自小相处的情分,长大了也能相互扶持,妹妹,你说是不是。” 郑惜年也端起酸梅汤回敬,笑着说道:“正是呢 ,如今有人频频动作,咱们自然应该同心同德,保着孩子平安生下才是最紧要的事,若是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也危矣,咱们相互扶持,总能护着皇嗣平安。” 何婉仪笑着接过了郑惜年抛过来的橄榄枝,不错,无论哪一方出了事,另一个必会是众矢之的,还是两个都平安才好,分散注意力,不过其实还是明昭仪吃了亏,毕竟福星的名头太响亮了,也太惹人眼了。既然明昭仪有此意,她们顺势而为也好。 “妹妹说的极是,咱们互通有无,都是为了皇嗣。”何婉仪看着郑惜年,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 郑惜年看了看时辰,说道:“我就不打扰宣妹妹休息了,带了些小玩意,留着给妹妹把玩,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只是奇巧了些。” 风信把拿来的锦盒打开,确实是一些精巧的适合小孩子的小玩意,不算贵重,却是难得的心意。 宣嫔看了一眼,确实用了心思了,笑着说道:“烦劳两位姐姐费心了,劳烦郑姐姐回去代我向昭仪姐姐致谢,我很喜欢。” 郑惜年笑着点头:“好,那我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子,改日来看你。” 何婉仪笑着送到廊下,眼神悠悠的看着郑惜年的背影…… 第77章 让孩子认你做干娘好不好? 看着郑惜年渐渐消失在长乐宫的宫门。 何婉仪才走回殿内,看着宣嫔不解的目光,她缓缓说道:“妹妹可是不明白?” 宣嫔确实不解,她与明昭仪同时有孕,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联盟,坐在何婉仪的身边,才说道:“姐姐,我虽然对这些流言有些气愤,可是想想孩子,又觉得只要他平安就好,明昭仪占尽天时地利,为何要这么做?” 何婉仪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一字一句的为她解答:“妹妹,你该知道,你位份低微,是不能把孩子养在膝下的,若是有人来示好,用孩子来做交换,妹妹可会同意?” 如今有资格养育皇嗣的只有祁贵妃,魏淑妃,温妃,顾淑仪以及皇后。祁贵妃肯定是不做考虑的,她一心想着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要疯魔了。 魏淑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身份也高,虽然整日闭门不出,有太后的关系在,想要养个孩子也不难。 温妃手里有宫权,一向得陛下信任,若是把孩子交给她,自然能保证宣嫔能平安诞下皇嗣。 顾淑仪虽然不的陛下喜爱,到底也是公府之女,若是去求,陛下说不准会考虑一二。 最后就是皇后,皇后没有孩子,若是想要养个孩子,充做嫡子,这和嫡子相近年龄的庶长子,自然危矣。 宣嫔听见何婉仪的话,顿时脸色苍白,她一心只有有孕的喜悦,倒是还未想过不能亲自抚养孩子,一双水润的眸子顿时湿润了起来,颤声说道:“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何婉仪拍着宣嫔的手,安抚着说道:“所以明昭仪想要与我们结盟,她怀的福星,自然会吸引众人的目光,我们的压力自然小一些,只有我们不投靠任意一位高位妃嫔,除了祁贵妃,想来是没有人会对明昭仪轻易下手的,她也能轻松一些,互惠互利罢了,她也不算亏。” 这可是宫里唯二的孩子,宣嫔位份低微,未必不会有人眼热。明昭仪想来也是想起这点,不患寡而患不均,为了有人平分压力,她或许能透露不少消息,实在是福星的名声太响亮了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宫里只有两个龙胎,都是重中之重,入宫这么久了,也能明白陛下的性格,周氏便是前车之鉴,想来大动作是不敢有得,只是小动作怕是不会少。 宣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是手指依旧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扇柄,太过用力,都隐隐有些发白了,片刻才回神,缓缓说道:“姐姐,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人微言轻,若是明昭仪那里不好下手,我的孩子是不是就危险了?” 看见眼前之人小脸惨白,何婉仪心疼的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不怕,姐姐在呢,永福宫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不管怎么说,这福星到底是最惹眼的。只是我们需要小心防范些,顺便看看永福宫的诚意。若是不成,我们也要自己挑一个人来养孩子,只要孩子好好的长大,妹妹不愁没有亲自养育的那一天,只是现在你要保重身子,不要多思,万事有姐姐呢。” 这是万不得已的想法,虽然知道如果为孩子挑了养母,要回来的几率小之又小,可是事在人为,这个孩子是她们的希望,她本来不算受宠,想要有孩子不知道得等到何时? 毕竟这深宫的日子太过难熬了,有个孩子总是有些指望的。这才几个月,何婉仪已经可以看见未来几十年的光景了。 宣嫔对她一向敬重,她自然要上心些,把孩子养大了,何愁日后? 宣嫔没有太多的心机,又与何婉仪一向交好,此刻看到何婉仪为她殚精竭虑,感激的说道:“姐姐,你对我真好,以后让孩子认你做干娘可好?” 听到宣嫔的话,何婉仪也很是开心,一番苦心也算没有白费,笑着说道:“好,那我便等着了,你去歇一会吧,情绪起伏过大,对孩子不好,我守着你。” 宣嫔确实有些心神俱疲,听见姐姐刚才和郑芳仪来回打机锋,听得她云山雾罩的,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何婉仪扶着宣嫔躺好,看着她闭上眼睛,才离开。 繁霜夫责何婉仪走到外间坐好,看了一眼里间毫无动静,小声说道:“''主子,我们若是投靠高位嫔妃,岂不更好,您也不用如此耗费心神。” 何婉仪摇摇头:“傻姑娘,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把孩子留在身边,投靠别人固然安全些,可是这孩子未必还会认生母,罗妹妹一片爱子之心,我岂能坐视不理。” “可是主子过于劳心劳力,便不怕?”宣嫔事后不念恩情,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繁霜的未尽之语,何婉仪岂会不明白,她神色幽幽:“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求她生个皇子,日后总能分封个王爷,有自小的恩情在,能护佑我何家平安便是,我啊,从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求得越多,付出越多,到最后怕是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我不想那样。” 繁霜似懂非懂的点头。看着她茫然的眼睛,何婉仪有些好笑:“咱们只要护佑着这个孩子平安生下,就关起门来把他好好养大,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了。不过,这个郑芳仪到真是一直在藏拙了。” 繁霜附和道:“是呢,郑芳仪一直都在明昭仪身后,也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倒是伶牙俐齿,让人刮目相看呢。” 何婉仪想起一句俗语,说道:“民间有句俗语,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虽然粗俗了些,却是真正应了郑芳仪的为人,我看那,她若是对陛下用些心思,怕是明昭仪都比不上呢。” 繁霜不禁有些哑然,郑芳仪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唉,主子看人的眼光,她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不提长乐宫何婉仪的一番谋划,走出长乐宫的郑惜年,看见周围行走的宫人,都小心避着她的眼神,不由暗暗失笑,没想到低做了这么久的隐形人,今日倒是一战成名了。 不理会周围宫人隐晦的目光,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虽然被炙热的太阳,烤得有些发蔫的树枝,仍旧挺立着,郁郁葱葱的,倒是有了些许的凉意,这般顽强的生命,才适合生活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里。 即便身处囹圄,也该自强不息才是,偶然瞥见树根下生活着的一株小小野花,郑惜年几步走上去,看着这野花,一时出了神,这小小野花都知道依附大树而活,审时度势,她为何要如此执着呢? 如今姐姐身子不便,想着姐姐说的平衡,为着姐姐如今的处境,她也该有所改变才是,既然做了笼中鸟,便要好好活下去,其实今天自告奋勇的去了长乐宫,她便已经在做出改变了不是吗? 只要她不付出真心,想来是不会受伤的吧,郑惜年如是想着。她做不到姐姐那样,但至少也能为姐姐分分忧…… 忽然听见静鞭的声音,郑惜年微微回神,不知不觉竟然看着这株野花出了神。 只有陛下的御驾到来的时候,静鞭才会响起,郑惜年忙回头,便见尧帝端坐在御辇之上,正含笑的看着她,忙俯身行礼:“妾不知陛下驾到,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尧帝并未下辇,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微挑眉,说道:“无妨,起来吧,天气炎热,倒是甚少见你出来走动?” 郑惜年一身浅色衣衫,打扮的甚是清爽,亭亭玉立的站在那,手里执着一把团扇,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妾是去探望宣嫔的,姐姐不便出门,妾正准备回宫呢,陛下是要去探望宣嫔吗?妾便不耽搁陛下了。”''郑惜年眼里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未免有些浮于表面了。 尧帝嗯了一声:“孤是准备去长乐宫,天气炎热,郑卿早些回宫吧,晚些时候孤去永福宫看你和明昭仪。” 郑惜年表情不变,笑着说道:“妾告退。”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尧帝看着那株野花,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开口说道:“随喜,去花房挑些有野趣的花来,你亲自给郑芳仪送去,想来她会喜欢。” 随意忙点头应是:“奴才遵旨。”看来这后宫又要多一个得宠的人喽,永福宫这热灶从来不会凉下去。 随后挥挥手说道:“陛下起驾。”御辇朝着长乐宫而去。 郑惜年走到永福宫的门口,转身回望,陛下的御辇已经到了长乐宫的门口了,只能依稀看到随行宫人的人影。 原来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是她魔障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她一个小小女子,想想刚入宫的想法,自己还真是矫情,如今看来,倒是醒悟的不算太晚,姐姐的一句话真是惊醒了梦中人啊。 崔婉瑜站在廊下,看着在发呆的人,轻轻喊到:“年儿,怎么不进来?” 郑惜年回神,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姐姐,这就来了。”姐姐这算不算是救了她一命呢,与后宫之人格格不入,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把柄吗?想想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78章 怕是自说自话吧 看见郑惜年脸上的笑容,以及澄澈的眼眸,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仿佛被打开的某种桎梏,整个人变得耀眼无比。 姐妹两人相携走进殿内,郑惜年忙亲自给崔婉瑜打着扇子,嘴里嗔怪道:“日头那样大,姐姐身子不便,出去做什么?” 听着眼前之人嗔怪的语气,崔婉瑜打趣道:“还不是听到宫人说,妹妹站在宫门口发呆,我怕你哪里不适,才出来看看,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郑惜年连连讨饶,拱手作揖,笑着说道:“是我的不是,让姐姐担忧了,不过是刚刚遇见陛下去探望宣嫔,一瞬间仿佛想开了许多事,这才一时呆住了。” 遇见陛下?她不是一直躲着陛下吗?这是开窍了?崔婉瑜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试探着说道:“你这是开窍了?” 听见姐姐的话,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年少绮思,回过头想想,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幸亏醒悟的早,不然生怕哪日做了别人的棋子,若是牵连家人,便是万死难恕其罪了。 眼里光华绽放,一身素淡衣衫,此时看到倒是有些圆融如意的样子了。 淡淡笑道:“多谢姐姐提点了,不然我怕是要钻进牛角尖了,以后必为姐姐鞍前马后,以报姐姐点拨之恩,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看着她耍宝作怪的样子,崔婉瑜都逗得直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郑惜年,说道:“你啊你,还是那么促狭,不过想开了就好,既然入的宫门,身上自然有我们的使命,你一向聪慧,想来后宫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郑惜年想了想,说道:“姐姐说过,后宫之于陛下,在于平衡,如今姐姐与宣嫔同时有孕,平衡将被打破,陛下必然会挑选人人牵制贵妃的宠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何况如今姐姐身边危机四伏,就算是为了姐姐,我也该走出这一步。” 崔婉瑜有些怔愣 ,无奈叹了口气,原以为是开窍了,没想到倒是只开了一半,陛下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连她都是五分真情,五分假意,甚至有时都是七分真情,三分假意,才能在陛下面前有了几分脸面。 妹妹如此天真,怎能骗过陛下的慧眼,不过转念一想,或许陛下反而会更有征服感呢。 “你要如何做我不管,只是年儿,你要记得,伴君如伴虎,陛下既有天人之姿,又是英明神武的帝王,有时候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帝王,好了,你累了一早上,先回去歇着吧。”她这也是提醒郑惜年,不要想着单纯的利用陛下,不然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惜年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你先歇着,午膳我再过来陪你一起用,我先走了。” 崔婉瑜含笑看着她离去,傻妹妹,陛下那般的人物,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只希望她在与陛下的相处中,不会越陷越深,反而丢了自己的心。后宫女子可以对陛下虚与委蛇,也可以付出半数真心,但唯独不能付出全部,不然将会是万劫不复。 陛下是天子,可以宠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却不会爱上任何人,帝王的深情,后宫嫔妃没有人能承受的起,否则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是她自己自诩聪慧,却也不能免俗,只是她足够冷静,才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 不提崔婉瑜的所思所想,郑惜年回道偏殿,径直去了书房,她还有宫规没有抄呢,先抛去心中杂念,把宫规抄完才是紧要事,宫里的算计一环接一环,皇后已经对姐姐有所忌惮,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静心凝神执起笔,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不过片刻,便已沉浸在抄写宫规的世界里…… 知道该用午膳了,良辰才轻声提醒:“主子,该用午膳了,昭仪那已经打发人来叫了。” 郑惜年缓缓放下笔,揉揉发酸的手腕,说道:“已经这么久了,怎么不早点叫我,姐姐怕是等着了,她有身子,受不得饿,我们快去吧。” 果然,崔婉瑜已经在等着了,正端着一碗羹汤慢慢喝着。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郑惜年便扶着崔婉瑜慢慢在廊下走着,顺便消消食,一边说着话。 就见梁多瑞引着随喜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小内监,手里捧着一个个精致小巧的花盆,许是怕天气炎热,晒伤了里面等里么花,俱都用绸布盖着,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花。 随喜笑着上前请安:“奴才给昭仪请安,给芳仪请安。” 崔婉瑜微微抬手,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什么风把喜总管吹来了,这日头怪大的,快进屋喝盏茶水。” 随喜是宣室殿的总管,又是最懂陛下心意的人,拉拢不得,却也不能得罪。 随喜忙道:“奴才还有差事在身,就不讨昭仪的茶水喝了。陛下亲自吩咐选几盆带有野趣的花,说是芳仪许是会喜欢,这不,奴才马不停蹄的选完就给芳仪送来了,您瞧瞧。” 郑惜年一惊,给她送花,亲自撩开绸布,便见却是两盆雏菊,两盆蔷薇,却是不算是名贵的品种,不过倒真是颇有野趣的花,长在路边怕是宫里的主子都不瞧上一眼。 不过她倒是喜欢,生命力顽强,在何处都能扎根,即便是并不名贵,可她偏偏喜欢。 眼里露出一丝欣喜,手指轻轻抚摸过花朵,温声说道:“劳烦总管回去禀报陛下,我很喜欢,多谢陛下赏赐。” 随喜打量着郑惜年的神色,笑着说道:“奴才必会如实回禀,陛下还说了,芳仪性子洒脱,这般有野趣的花,想来芳仪会喜欢。这可是奴才千挑万选,又得陛下亲自过目,能博芳仪一笑,奴才也好回去交差了。” 郑惜年轻轻颔首:“多谢总管费心,我很喜欢。” 随喜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说道:“那奴才就告退了。” “总管慢走。”示意身边的良辰,良辰自然会意,塞了个鼓鼓的荷包,亲自送了随喜出去。 崔婉瑜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眼里透着一丝诧异:“妹妹何时见了陛下?” 郑惜年命人把花抬到屋里去,顺便给崔婉瑜解释一番,自然说了今日发作奴才的事,还说了,想必温妃一会儿会派人来…… 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果然到了晚膳之前,清宁宫的连翘亲自来回话:温妃已经处置了多嘴多舌的奴才,只是这宫人太多,只能杀一儆百,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两人无奈一笑,这世上什么都能封住,唯有人的嘴封不住,也只能多加防备了…… 而这边随喜回道宣室殿里回禀,尧帝罕见的没有批折子,竟然在作画,一副千里江山图跃然纸上,只是还没有上色,不过仅是如此,也能看出作画人的功力了,画技精湛,非一日之功。 “陛下。”随喜小声唤道。 尧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淡淡说道:“回来了,她可喜欢?” 随喜显然明白说得是谁,笑着答道:“陛下亲自选的,芳仪很是喜欢,让奴才代为转达谢意呢。” 尧帝瞥了随喜一眼,如玉的脸色神色莫名,陛下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说道:“隔一日送几盆过去,只送这两种。” 随喜虽然不明白陛下的用意,但他可是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自然不会多嘴,说道:“奴才知道了,亲自盯着人去送。” 尧帝淡淡吩咐:“嗯,湘婕妤最近在做什么?” 毫不惊讶自家主子转换话题的速度,毕竟自诩陛下身边的贴心人,随喜身为宣室殿的大总管,自然熟知各宫主子的动向,以便陛下随时问话。 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最近贵妃频繁传召湘婕妤一起说话,湘婕妤日日都去甘泉宫,一待便是一天,直到用晚膳才回去。” 尧帝轻嗤一声:“她倒是好兴致,一起说话,怕是她自说自话吧。” 随喜不敢随意妄议后宫嫔妃,只得噤声不说话。 想了想,尧帝说道:“孤晚上去毓秀宫,不必提前让人通知。” 随喜应了:“是。” 随后尧帝心无旁骛都开始给这幅千里江山图上色,手法如同行云流水,格外顺畅。 宫里既陛下亲自为宣嫔求了福宁殿的姑姑照顾身孕的消息,又传来了陛下命喜总管亲自给郑芳仪送花的消息。 虽然是不算名贵的野花,可是谁真的在乎一盆花呢,在乎的是陛下给的脸面。 宣嫔有孕,身份低微,陛下为了皇嗣,求个姑姑也不算出格。 倒是这个郑芳仪,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这明昭仪有了身孕不宜侍寝,她倒是跳出来了,难不成永福宫要永远都要霸占陛下的宠爱不成? 宫里众说纷纭,永福宫又被推向了风口浪尖,不过永福宫里两人都耐得住性子,任凭她人如何议论,都是威然不动,倒是令人拿她们没辙,总不能冲去永福宫里嘲讽一顿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虽然都渴望陛下的宠爱,可是这脸面该要还是得要,只能关起门来自己消化了,倒是甘泉宫里的桂花香气又浓郁了许多,伴随着劈哩叭啦的瓷器碎裂声,整个甘泉宫没个消停…… 第79章 孤也有孤的难处 毓秀宫里,晴雨正拿着清淤消肿的药膏,给湘婕妤的白嫩的双膝上轻轻涂抹着,涂完之后,又用了大力使劲的揉着,若是不揉开,明日会更加疼痛。 湘婕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里隐约有些压抑的声音倾泻而出,只是这声音微乎其微,显然是在强忍着。 绛雪在一旁给湘婕妤擦着汗水,心疼的说道:“主子,您若实在忍不住,便喊出来,这般忍着小心伤着自己。” 湘婕妤的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极为痛苦,祁贵妃自从得知明昭仪有孕,便每日叫她过去罚跪,日复一日,不等淤青消去,又添新的,纵是每日用药膏揉开,也难掩这斑驳可怖的样子。 更何况每日揉一次,就如同每日用刀子割肉一般 ,一刀一刀,毫无痊愈的可能。甘泉宫白玉为地,平日里易碎的玉,此刻坚硬无比,却成了折磨人的工具。 直到晴雨停下,湘婕妤轻轻靠在绛雪的身上,浑身宛如水洗一般,一身水红色的寝衣,此刻却衬得她面色越发惨白。 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淡说道:“无事,这点疼,我还忍得住。” 晴雨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说道:“主子,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贵妃最近越发变本加厉,谁知她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主子一再隐忍,只会助长了她的气焰。”俏丽的面庞,说出的话却是杀意十足。 绛雪也在一旁点头,眼里的杀意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最后却隐去,显然她知道贵妃不同于普通嫔妃,不是说动手就动手的。 湘婕妤眼里却很是平静,她嘴角勾着一抹极浅的笑意,说道:“我原以为沈氏,与周氏之死会让陛下对她冷落,没想到却是恩宠不减,不过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却实不能这样下去了,明昭仪与宣嫔有孕,这恩宠可不能让她独占了去。” 晴雨眼前一亮,说道:“主子,可是要准备了,有福星在前挡着,若是主子此时有孕,也能安全一些。” 湘婕妤摇摇头拒绝道:“还不是时候,祁氏在宫里能对我呼来喝去,我父亲在外面更是如履薄冰,只有祁氏倒了,我才能安心有孕,不能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更何况,祁氏一直视我为奴仆,若是我此时有孕,恐怕比明昭仪更碍她的眼,我们不能赌,只是她如此嚣张,确实应该受个教训才是。” 她对陛下的宠爱那般在意,还有什么比她失宠更让她在乎的呢,人啊,只要心急,就会出错,只要除了曹氏那个老货,贵妃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届时,她所承受的屈辱,都会一一加倍奉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折磨算什么?不过尔尔罢了。 看着两人跃跃欲试的目光,湘婕妤无奈:“好了,先去给我准备水沐浴,这般难看的样子,我自己都不喜欢,万一陛下来了,岂不是让我无颜见人。” 晴雨笑着说道:“是,奴婢这便让人去准备,保准让主子能在陛下眼前一亮。” 不过是主仆几人相互打趣罢了,身在逆境自然要开心些,不然时日久了,人的脑子会坏掉都,比如祁贵妃,最近就要疯魔了,那可不行,她家主子可是要…… 正说着呢,没想到陡然听见一声:“陛下驾到。” 主仆几人面面相觑,随后服侍湘婕妤起身,不过一个眼神,都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穿着寝衣不宜面圣,此刻却是顾不得了,刚刚走出里间,便见到尧帝走了进来,一番推揉本就疲乏,此刻湘婕妤竟直直的跪倒在地,直接行了大礼,身后二人也跟着行了大礼。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妾失仪,请陛下责罚。”湘婕妤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忐忑。 尧帝定定的看着主仆三人,眼神莫名,随后温声开口:“无妨,是孤来得晚了一些,卿这是要就寝?” 湘婕妤直起身子,说道:“妾正准备沐浴,倒是让陛下见笑了。”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俏皮,与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尧帝上前扶起湘婕妤,笑着说道:“看来孤来的正是时候呢,不若孤……”眼神里带着一丝轻佻。 湘婕妤有些羞涩,别开头说道:“妾这便吩咐人为陛下准备沐浴,只是妾不能亲自服侍陛下了。” “哦?为何?”尧帝挑挑眉。 湘婕妤似有难言之隐,缓缓跪下说道:“妾今日伤了膝盖,唯恐污了陛下的眼睛,妾……” 还未说完,就被尧帝抱起,走向里间,边走边说:“既然伤了膝盖,怎么不叫太医来看,伤着了,还要沐浴,你得腿还要不要?” 不过几步路,便被放到床榻上,就要查看,被湘婕妤阻止,声音里有些颤抖:“陛下还是别看了,妾已经上过药了,休养几天就没没事了,陛下。” 看着眼前之人隐忍的样子,尧帝直接把湘婕妤的腿固定住,撩开裙摆,便见白皙的双膝上,透出青紫之色,还隐隐有些发黑,与周边如玉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尧帝沉默了一会,似乎被惊到了,开口说道:“怎么伤的?如此严重,孤若不来,你是不是要忍下去?” 看着帝王面沉如水,眼里隐隐有些怒气,湘婕妤小声说道:“是,是妾一时不当心,只是看着可怖,没有大碍的,让陛下担心了,是妾考虑不周,明日便宣太医来看看。” 尧帝看向门外,高声说道:“随喜,去宣太医来给婕妤看诊。” 随喜小声应着,亲自去了太医院。 看着眼前人一副并无大碍的样子,尧帝揽过湘婕妤的肩膀,柔声说道:“卿是孤的女人,受了伤怎么不来和孤励说,可是怪孤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你?” 湘婕妤靠在帝王的肩膀上,只觉得无比的安心,轻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妾不过是一点伤,如何能打扰陛下,只要陛下想起妾的时候,来看看妾,妾便满足了。” 尧帝没有做声,只是搂着湘婕妤肩膀的手紧了紧,两人亲密的说了许多话。 湘婕妤仿佛被尧帝的眼神融化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原来那年宫宴她也去了,只是有祁贵妃珠玉在前,她便只能黯然失色了。 回去心里多有相思,原来真有一眼万年的人啊。 后来陛下出孝,她也坐在茶楼里看着陛下送嫁,陛下比之之前更加威严,只是偶尔扫过的眼峰,透露着一丝君子如玉的模样,似乎平日里的陛下便是这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半年未见,她心里的绮梦更胜往昔。后来被选入宫里,她的心里是窃喜的,原本隔了宫墙,如今能离得再近一些,对于她来说,似乎犹如枯木逢春一般,心里眼里都是能得到陛下青睐。 没想到祁贵妃竟如此容不得她,不过侍寝几日,又得了陛下的一句懂规矩,便日日召她去甘泉宫罚跪,又一味压制,让她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她只能隐忍,日日思念。 只有陛下去了甘泉宫,她才能有喘息之机,但她宁愿陛下不去甘泉宫,宁愿忍受祁贵妃的折磨,也不愿她活的那么恣意…… 更何况她命格特殊,必然是与陛下最为相配之人,这些折磨只能算是她登临高位的考验罢了。 这些话自然是心里想想,对着陛下,她毫不遮掩,眼神真挚的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倾慕之情,陛下既然来了她这,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至于膝盖上的伤,想来陛下是会亲自命人查探的,祁贵妃,你的宠爱会慢慢减少,你会变得愈加疯狂吧,那可真是太好了。 尧帝看着眼前女子真挚的眼神,一颗炙热的心仿佛浓烈的展现在她面前,怎能不动容?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浓烈的氛围,尧帝正襟危坐,看着太医诊脉,打发人出去,又亲自给湘婕妤上了一遍药。 抚摸着如玉的肌肤,带着心疼的开口:“以后若是哪里不适,便不要忍着,有孤在呢,这般委屈自己,岂不是让孤心疼?” 湘婕妤没有梨花带雨的哭泣,反而是笑着说道:“多谢陛下垂怜,是妾过于小心了。” “是孤没有时常来看你,如今朝堂不稳,孤想做些什么,都是举步维艰,祁家又势大……”说着顿了顿:“孤有孤的难处,任卿不要怪孤 。” 湘婕妤眼里流光一闪,随后说道:“妾知道,妾在前朝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过妾的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可不要吝啬使唤他。”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尧帝笑了笑,如沐春风想,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你啊,真是促狭,这般说你的父亲,任统领的衷心,孤自然是知道的,你放心,孤不会负你的。” 湘婕妤脸上顿时笑靥如花,娇笑着说道:“妾相信陛下,妾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过妾能安静的等着陛下,为陛下缓解一天的疲倦。” 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孤知道,你一向懂事,腿还疼吗?孤给你揉揉?” “陛下……”一声娇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第80章 有人容不得她生 陛下亲自吩咐给郑芳仪送花,原以为又是永福宫得了陛下的眷顾,没想到,陛下去了毓秀宫,又是给湘婕妤宣太医,又是一连五日召幸,恩宠直逼当初的明昭仪,还给湘婕妤晋了位份,如今是毓秀宫名正言顺的主位了,一宫之主湘贵嫔。 但是永福宫那里也没落下,隔一日一次的送花,虽然还未召幸,显然陛下也是上了心的,如今毓秀宫与永福宫风头正盛。 明昭仪与宣嫔两个最受陛下恩宠的都怀有身孕,原以为空出的日子大家都能分一杯羹,没想到湘贵嫔异军突起,倒是让人意外。 不过最气愤的想来是祁贵妃了吧,祁贵妃对湘贵嫔多有折辱,如今陛下多日不曾召幸祁贵妃,看来祁贵妃如今才是宫里最大的笑话。 虽然对陛下骤然冷落祁贵妃有些诧异,不过想想那日请安时,明昭仪说的话,众人倒是心中有了计较,陛下容不得对子嗣下手,一时有些蠢蠢欲动的爪子都缩了回去。 陛下宣召湘贵嫔之后,独寝了几日,未曾宣召任何嫔妃,而郑惜年也早早把罚抄的宫规交了上去,姚皇后并未为难,让崔婉瑜也松了口气。 六月二十五,宫里再次迎来了大雨,起先是淅淅沥沥是小雨,转而变成了瓢泼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整整下了一日还未停歇,到了傍晚,依旧下个不停。 甘泉宫里,祁贵妃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眼前已经装裱好的一幅画,画里的帝王与妃子紧紧靠在一起,帝王眉眼温柔,妃子满眼倾慕,着实是一对璧人。 曹嬷嬷陪着祁贵妃已经看了半天了,见祁贵妃眼里似有清泪划过,忙命人把画撤下去,做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心疼的给祁贵妃擦着眼泪,轻声说道:“主子,别看了,小心眼睛。” 祁贵妃的脊背依旧挺直,扬起高傲的头颅,冷声说道:“陛下因为崔氏那个贱人的话,夺了本宫的宫权,本宫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任氏更是狐媚,竟敢趁虚而入,反咬本宫一口,她跪了那么多日,想来陛下是心疼的吧。”说到最后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竟敢踩着她上位,看来还是没有受到教训,简直是罪该万死,一瞬间湘贵嫔在祁贵妃心中厌恶的程度,已然超过了明昭仪。 曹嬷嬷听见外面的雨声,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小声说道:“主子放心,相爷已经传了话来,命人送了些药进来,即便任氏多么得宠,一时半刻也难有子嗣,等到主子有了身孕,任氏这个背主的东西,奴婢必然不会放过她,不过相爷说了,任氏目前还有用,主子连番动作,陛下已然不满,以后可以好好用用她这枚棋子。” 曹嬷嬷为了稳住祁贵妃,话只说了一半,右相送进宫里的书信,除了银票,还有两份药,一份是避孕三五载的药,一份是滑胎的药。 宫里陛下对太医院管控甚严,不只太医每日出入都要盘查,就连每日给宫中主子开的补药,每日都有人核对,想要葱太医院入手太难,明昭仪又和个鹌鹑似的 ,每日不出门,宫里的人也管控的密不透风,实在难以下手。 而且陛下近日对湘贵嫔都父亲多有宣召,相爷还要倚重任统领手里的权利,所以一时不能下狠手,让她避孕个三五载,只等祁贵妃诞下麟儿,这任氏也就没用了。 所以这副避孕药物是给湘贵嫔准备的,至于另一副滑胎药是给明昭仪准备的,谁让她怀着蜀国福星呢,这福星不得不除。 而且相爷怀疑安插的人手或许出了问题,这次是安排新的人手送来的书信和药材,让曹嬷嬷自己谋划,必要除了明昭仪的福星。 至于宣嫔,家世低微,留着也无碍,一下出了两个皇嗣,未免动静太大,目前还是要稳妥为上。而且还有太后跟前的姑姑,还是不宜多事,魏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右相对她颇有忌惮,只是魏太后自从陛下即位,便深入简出,看着倒是平和了许多,不过还是未免打草惊蛇,还是不能小觑。 听见曹嬷嬷的话,祁贵妃顿时杏眼微瞪,说道:“外祖父为什么不送一副绝子药给她,留着她有什么用,还要本宫与她姐妹情深吗?” 曹嬷嬷无奈道:“陛下对主子已然不满了,主子不宜有所动作,倒是可以把滑胎之药放到她身上,让她去接触明昭仪,出了什么事,与主子也不相干,这是相爷的意思。” 曹嬷嬷半遮半露的又说了许多话,祁贵妃渐渐安静下来,仔细思索,半响才说道:“本宫知道了,任氏这副药,宜早不宜迟,待雨停了,嬷嬷命人把药揉进桂花糕里,本宫要亲眼看着她吃,若能除了明昭仪肚子里的龙胎,本宫可以不计较她背主之事。” 看见自家主子想明白了,曹嬷嬷也松了一口气,主子最近越发急躁了,也就她的话能停上一二,若是迟迟不能有孕,不知道主子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既然主子目前不能有孕,那别人也不要生了。想着便吩咐人去准备了,相爷送进宫里的药都是配好了得,至于滑胎之药,与众多药材混合,遮掩住里面浓浓的香味,装在一个荷包里,还需要好好缝制一番,以免被明昭仪发现。 甘泉宫里的阴谋掩盖在了风雨声之中,纵是湘贵嫔多有部署,此刻也是难逃一劫,因为不只是祁贵妃容不得她生子,还有别人同样容不得她生子。 椒房殿里,姚皇后依旧绣着婴儿的小衣裳,眼中满是慈爱。南叶陪在旁边,帮忙劈线。 二乔一身深色宫装走了进来,身上隐隐带着一丝水汽,站出去老远,想等水汽散去再进来。 姚皇后温声说道:“进来吧,本宫又不是纸糊的,哪里那么娇贵,一丝凉意也受不得?” 二乔嘻嘻一笑,快步走到姚皇后跟前,小声说道:“主子,祁贵妃已经准备动手了。” 姚皇后嗯了一声,说道:“右相做事未免太过谨慎了,也罢,本宫就帮帮贵妃吧,这般背主求荣心思深沉之人,光是避子怎么能够?还是别生了吧。” 轻轻柔柔的话语里,满是森冷之意,南叶与二乔却见怪不怪,主子说她生不得,她便一定生不得。 二乔想了想说道:“主子,那明昭仪那边?” “崔氏是个聪明人,又身怀福星,福气大着呢,盯着些便是,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手里动作未停,一只小小的老虎绣的活灵活现,明年正好是虎年,刚好应景。细密的棉布上盛满一个母亲的一片慈母心肠。 “对了,郑芳仪如何?”姚皇后淡淡问道。 “陛下隔一日便送几盆花到永福宫,芳仪很是喜欢,除了每日陪着明昭仪,便精心照料那些花儿,从不出门。”二乔说道。 姚皇后眼里神色莫名,缓缓说道:“她倒是个乖觉得,本宫倒是没有看错她,不过还是稚嫩了些。” 南叶也在一旁说道:“主子向来算无遗策,哪是别人能轻易比上的。” 听着南叶满目崇拜的话,姚皇后并未自傲,只是说道:“一山更比一山高,本宫未必不会有所疏漏,姑姑对本宫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南叶笑着说道:“主子一向足智多谋,奴婢可不是偏帮主子,奴婢可是打心眼里佩服主子的。” 二乔也跟在一旁点头,满眼的崇拜与佩服。 姚皇后也不由得失笑,摇摇头,不说话了,继续绣着手里的小衣裳,这样的小衣裳她已经绣了许多了,慢慢又往大了绣,都是精细的料子,放了多少年也不会坏,索性慢慢绣着。 姚皇后不知道自己是一语成谶,再过一个多月,她便会知道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她也不得不折戟沉沙…… 这次的雨下了一日一夜还不够,第二日雨声渐小,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 关雎宫里,云贵人看着朦胧的烟雨,撑起一把伞,只带着菱歌漫无目的的走着。 自从落水后,手臂上留着一条淡淡的疤痕,连她自己看了都厌恶,只是有人送了祛疤的药来,即便是她对那人多有忌惮,为了陛下的盛宠,也不得不涂抹上,几个月下来,到底是恢复如初,她也该出来走动了。 至于宫里传闻她性情大变,也属正常,身为天子的女人,却子嗣艰难,谁能受的了。 所以她独辟蹊径,日日服用着让身体纤弱的药,慢慢练起了舞艺,本就有着底子,如今重新拾起来,倒是更精妙了一些。 至于那些让身体纤弱的药丸,里面含着什么药材,云贵人已经不在意了,倒是对送药的人越发忌惮了,可惜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只是把柄在人家手里,不得不暂且屈服。 光是设计沈嫔的把柄不算什么,她害怕那人发现的是另一件事,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等她查出了是谁,定要叫她好看。 不过这小半年,暗地里观察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倒是让人意外的紧…… 第81章 小楼听风雨 云贵人穿着粉色宫装,梳着简单的发髻,上面簪着简单却精巧的发钗,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恍若江南仕女图。 虽然衣着简单,不过那双眸子却是格外的勾魂夺魄,与她此时的气质倒是大不相同。 菱歌看着自家主子越走越偏,周围一个宫人也见不到,小声问道:“主子,咱们要去哪?” 云贵人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听宫人说,宫中东北角有一个小楼,足足有三层高呢,咱们去那吧,站的高些,想必能看的更远。” 菱歌小心问道:“主子,可是想家了?” 云贵人轻嗤一声:“我那个家,有什么好想的?你啊,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蠢笨?”话语里却是没有责怪的意思。 菱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奴婢说错话了,主子罚奴婢一天不许吃饭吧。” 主子的家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想念的,不过里面的牌位却是有主子挂念的,她故意说错,也是怕主子看见这酷似家乡的风景,触景伤情罢了。 到底是从小在身边的人物,云贵人如何不知道菱歌的意思,所以是说了一声:“饭还是要吃的,不过话可以不讲,罚你一天不许说话。” 菱歌……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眨眨,从此刻开始生效。 云贵人被逗的乐不可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嘴边溢出来,回荡在这偏僻的宫道上。 主仆两个继续走着,隐隐看见了小楼的一角,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不过片刻,便有宫人撑着伞走过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宣室殿的喜总管,云贵人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随喜笑着打了个千,说道:“奴才见过贵人,贵人玉安,陛下在等着呢,贵人请吧。”这位贵人倒是好运道 ,下雨天出来溜达还能被陛下见到,着实是好运啊。 云贵人眼里闪过诧异,随后变成欣喜,微微颔首:“劳烦总管了,还请带路。” 随喜应了一声,走在侧前方。 而尧帝此时临窗负手而立,站在小楼的第三层,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萧瑟之感,不过看见人影由远及近,身上气势猛然一变,倒是平和了许多。 看见小楼近在眼前,云贵人微微抬头,小楼整体并不算大,倒是格外精巧些,不似京都的建筑,反倒有些江南一带的影子,而且,这座小楼,更奇怪的是没有匾额,就是没有名字,光秃秃的,显然与这精巧的小楼格格不入。 云贵人不动声色,提起裙角,缓缓上楼,莲步轻移,一步一步向上而去。 听着轻盈的脚步声,尧帝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来人,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如“画中仙”卓尔不凡,一个如“花中仙”妩媚多情。 云贵人屈膝行礼:“妾关雎宫贵人云氏舒窈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带着一丝惊艳,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抬抬手说道:“免礼,坐吧。” 云贵人看着眼前的案几,上面放着煮茶的茶具,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一张古琴,桌案上的香炉上方有袅袅白烟飘起,仔细一闻,竟是松柏之香。眼眸微动,轻声说道:“陛下好兴致,焚香抚琴,听着潇潇雨声,最是应景了。” 尧帝眼眸微挑,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笑着说道:“确实很应景,不知云卿可懂音律,不如来抚琴一曲如何?” 云贵人面上染上一抹绯红,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让陛下失望了,妾不通音律,倒是扰了陛下的雅兴。” “无妨,那烹茶可会?”尧帝并没有失望,转而问起其它。 云贵人瞥过桌案上的茶具,眼里带着一丝异色,转而消失不见,说道:“妾粗通茶艺,只能献丑了。” 尧帝哈哈一笑,说道:“无妨,本来就是应个景,无妨,你且煮一盏茶与孤喝吧。” 云贵人点头,行至案前,跪坐在软垫上,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茶具,才开始动手,只是略显生疏,不似寻常官宦家女子行云流水,总觉得有些僵硬。 尧帝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似是一心二用,眼睛是在这里,心却不在。 半晌,云贵人有些羞涩的奉了一盏茶递与尧帝面前,轻轻唤道:“陛下。” 尧帝面色如常的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还不错,虽然有些技艺生疏 ,难得的是孤在茶里品出一股认真的态度,云卿还要会去多多练习,以后孤会多加品鉴。” 云贵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笑着说道:“陛下,可不要诓妾,妾必会多加练习,以求陛下时常眷顾。” “孤与你说笑呢,孤岂会在意一盏茶,孤在意的是煮茶的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千娇百媚的美人。 云贵人微微低下头,修长的脖颈衬得她更加动人,小声说道:“妾多谢陛下。” 被尧帝目不转睛的眼神盯着,云贵人的头越来越低,脖颈上也迅速泛红,直到被听见尧帝爽朗的笑声,才微微抬头,小心看了尧帝一眼。 “好了,坐到孤身边来,省得一会脖子疼,怎么今日下着雨还出来了?”尧帝打趣着说道 云贵人慢慢走到尧帝身边,屈膝跪坐在一旁,说道:“妾在家时,每逢遇到阴雨天,便喜欢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在小路上,总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可惜京城少雨,倒是今日才恰巧遇上,妾便忍不住出来了。” 尧帝微微点头:“孤记得,你家乡亦是在江南一带,那里多梅雨季节,不似京都,总是干燥少雨,如此,倒是委屈你了。” 云贵人忙拉着尧帝的衣角解释,小脸涨的绯红,声音越发柔美了:“陛下,妾不委屈,能够在此偶遇陛下,是妾的福分,妾恨不得日日都是雨天,如此妾也能时常见到陛下。”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极为羞涩,这般大胆的吐露情意,怕是后宫第一人了吧,陛下会不会觉得她轻浮? 看着眼前人忐忑不安的表情,尧帝开口安抚,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你这妮子,倒是大胆,若是整日里下雨,怕是百姓们都要受苦了,罢了,你年纪小不知事,是孤冷落你了,放心以后孤会常去看你。” 云贵人眼里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了,小声说道:“陛下,妾不贪心,陛下每月来一两日,妾心里便很是高兴,妾身子受损,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怎敢霸占陛下的宠爱,只求陛下不要忘了妾便好。” 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凄然,如此自揭伤疤,倒真是不留余地了。 尧帝揽过云贵人的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太医只是说子嗣艰难,未必不会有孕,怎么如此泄气,以后孤常去,你好生养着身子,来日给孤添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不要多想,你还年轻呢。” 云贵人眼里似有泪意滑落,忙别过头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抽泣着说道:“陛下如此厚爱,妾实在无以为报,妾……” 还未说完,便被尧帝打断了,轻声哄到:“说什么胡话吧,你是孤的女人,孤眷顾你是应该的,只是你入宫便受了伤,孤不便去看你,如今既然大好了,以后孤常去,你只要好生养着身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孤宠自己的女人,还要报答吗?” 说到最后,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霸气。 云贵人痴痴的望着尧帝,轻轻抹去了眼泪,说道:“是妾说错了,妾这便自罚,为陛下舞一曲可好?” “哦,云卿还会舞艺?甚好,孤亲自为你抚琴如何?”尧帝眼里兴致盎然。 云贵人微微一笑,身姿轻盈,慢慢舞动起来,随着悠扬的琴声,身体柔若无骨,慢慢旋转舞动……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曲舞毕,云贵人缓缓伏在地上,额间的香汗慢慢滑落,一股沁人的幽香,缓缓散发而出,经久不散。 尧帝上前扶起云贵人,嗅着她身体的幽香,靠的近了,又有些似有若无,勾人的很。 “云卿此舞如同瑶台仙子,令孤都移不开视线,还有这幽香,怎么闻不见了。”好似一个浪荡公子,在调戏良家少女一般。 闻着陛下身上龙涎香独特的味道,云贵人软了身子,靠在尧帝的胸前,低低说了几句话,引得尧帝哈哈大笑。 随后才缓缓开口:“卿说的是真的?那孤可要好好查验一番。” 随后吩咐随喜:“摆驾关雎宫。”随后扶着云贵人慢慢向下走。 云贵人回首望向这座精致的小楼,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陛下,这小楼怎么没有名字?” 尧帝勾唇一笑,说道:“如今有了,云卿与孤在此听风雨,孤心情格外舒畅,以后便叫做风雨楼好不好?以此纪念卿与孤的一番情谊。” 女子低低应了一声好…… 一场雨成全了云贵人的宠妃之路,只是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将计就计呢,一切请往后看…… 第82章 荷包之谜 云贵人一舞绽芳华,彻底迷住了帝王的眼睛,接下来的几天,尧帝接连宿在关雎宫,并破例晋云贵人为嫔,赐封号为“妍”,称为妍嫔。 即便妍嫔独得盛宠,永福宫的送花之举也没有停下,隔一日送几盆,花房的总管头发都要急秃了,皇家向来都是喜欢珍惜名贵的花儿,几时培育过这般普通的花,仅有的这些都给永福宫送来了,再送下去,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有了。 只能回禀了随喜,随喜又禀报了陛下,尧帝只是说了一声,半个月的送花之举,终究是停下了。 永福宫里,郑惜年正在陪着崔婉瑜一起绣小衣裳,两人绣技都不算出众,缝了又拆,拆了又缝,不肯假于她人之手,即便这些内府司都是会准备的,两人却还是想亲手缝制。 崔婉瑜放下绣绷,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当时没有好好学习针织女红,如今绣起来,只觉得比幼时一连练上十篇大字都难些。” 郑惜年拿过绣绷仔细打量,两人半斤八两,笑着说道:“等孩子生下来了,必不会嫌弃姐姐绣技不好的,这可是姐姐的一片慈母之心。” 崔婉瑜轻哼了一声,说道:“敢嫌弃我,看我不打他的屁股。” “到那时,怕是姐姐就舍不得了,姐姐如今也满两个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适,我听闻,妇人怀孕都会有些许不适,不同于往常的,姐姐若是哪里不适,可不要忍着。”郑惜年目光柔和的看了看明昭仪的肚子。 手指微微抚摸着小腹,崔婉瑜有些奇怪的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最近喜欢吃些酸的,小厨房做的腌梅子,我吃的倒是觉得可口些。”说着还拿起盘中的梅子吃了起来。 郑惜年觉得自己的牙都有些酸了,忙别开眼,说道:“算算时辰,想必柳太医就快来了,让他看看吧,姐姐如此嗜酸,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正说着,素馨领着柳太医进来了,自从有孕都是一日请一次脉的,从前是三日请一次脉。 柳禹城跪地行礼:“臣给昭仪请安,给芳仪请安。” 崔婉瑜笑着说道:“柳太医起来吧,倒是麻烦你每日跑一趟了。” 柳禹城忙说道:“臣不敢,昭仪怀有龙嗣,是重中之重,臣不敢懈怠。” “那就开始吧。” “是。” 崔婉瑜伸出玉手,上面垫着丝帕,刘禹城伸手把脉,片刻说道:“昭仪身子康健,龙胎亦是强劲有力 ,昭仪好生养着就是,并无大碍。” 郑惜年放下了心,随后问道:“姐姐最近嗜酸,大人可能诊出是为何?可对身子有碍?” 柳禹城拱拱手,神色认真的说道:“请问小主,昭仪可有其他症状?” 仔细想了想,说道:“并无。” 柳禹城说道:“请小主放心,不过是寻常害喜之状,妇人有孕,症状各不相同,昭仪只是嗜酸,并无大碍,只等龙胎瓜熟蒂落,状况便会好转。” “那岂不是,姐姐还要吃几个月的酸梅子?”郑惜年有些头疼了。 “那倒未必,一般来说,前三月会严重些,过了三个月,状况或许会好转,妇人怀孕,症状不同,也可能是一直嗜酸,也可能过两月又喜欢吃些别的,昭仪想吃什么,切莫忍着便是。”柳禹城说道。 郑惜年了然,随后说道:“多谢大人解惑。” 柳禹城忙说不敢,随后又有些为难,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 崔婉瑜见状说道:“大人有话尽管说便是,本宫这胎全赖大人照顾了,若有不妥,大人请务必如实相告。” 柳禹城这才开口说道:“昭仪不知,旁人若想知道昭仪怀的是男是女,大多只能从饮食上观察,昭仪如此嗜酸,民间又有酸男辣女的说法,昭仪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他既然上了明昭仪这条船,自然要多为她考虑一些,明昭仪怀有福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之中,如今如此嗜酸,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更招人眼红。 郑惜年忙问:“那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柳禹城摇头:“这妇人怀孕,想吃什么若是吃不到,便会百爪挠心般的难受,昭仪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只平日饮食里多多传些川渝菜上来,或许可以混淆一二,只要龙胎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昭仪会轻松些。” 崔婉瑜点点头,说道:“这民间的说法可是当真?” “虽是民间传言,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大人可能诊出本宫腹中是男是女?” 柳禹城摇头,说道:“想要诊出男女,至少要等到六七个月,那时臣便有七八分把握。” “本宫现在有孕两月,至少还得四五个月,这么说来,这川渝菜得吃上四五个月了。”不由得有些皱眉。 柳禹城说道:“那倒未必,昭仪三五日传膳一次便是,若是日日食辣,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崔婉瑜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笑着说道:“没想到,大人还懂谋略,有大人如此费心,本宫这孩子还真是有福气。” 柳禹城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谦逊的说道:“臣只是略懂些医术,不懂谋略,昭仪谬赞了。” 崔婉瑜见到柳禹城如此衷心,更加满意了,说道:“大人的医术出类拔萃,本宫并没有夸大,本宫这里有一物,还请大人帮着看看。” 说着,让素馨取出那日御花园落水之后,温妃送来的荷包。 这个荷包关系重大,她到此刻才放心让柳禹城查看。 荷包取过来,柳禹城打开,仔细分辨里面的药材,又拿到鼻尖轻嗅,半响才开口:“这荷包里的药材,不过是平常之物,不过是些补身的药材。不过臣觉得有些奇怪,宫里药材都有备案,这荷包里的药材品质却有些过于平常,宫里一般是不会采买如此品质的药材。” 崔婉瑜秀眉微挑,说道:“这么说来,这荷包确实有些问题了?” “宫中主子惯用药材的配方,臣都亲自看过,只是这荷包里的药材配比,却是精妙无比,虽是寻常药材,效果却更加显着,配药之人显然是个极通医理之人,恐怕这荷包不是宫里人配制的,怕是除了补身养气还有其他的用处。”柳禹城皱着眉说道。 崔婉瑜眉头也渐渐皱起,说道:“那便劳烦大人仔细查验一番,若是宫外流进来的,怕是就不好查了。” 如此精通医理之人,若是想要谋害她的孩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柳禹城拱手说道:“昭仪放心,臣会回去翻看医书,如此精妙的配方,想来不会籍籍无名,只是怕是要查上一段日子,还请昭仪莫要心急,这荷包不会对昭仪的龙胎有所损害。” 崔婉瑜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陛下对宫廷管控甚严,她又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本宫知道了,大人慢慢查验吧,不必着急,务必要查的仔细,既有如此配方,想来也会有其他的,或许是一本不曾见过的医术也未可知,大人若是遇到难题,可私下寻我兄长崔允,如今在御史台任职,只是切莫打草惊蛇。”崔婉瑜嘱咐道。 “臣知道了,那臣便告退了。”今日请脉的时辰未免有些过长了,为免别人起疑,还是先行告退吧。 崔婉瑜嗯了一声,看着郑惜年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急什么?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如此精通医理之人,若是想要害姐姐,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这般手段,确实让人心惊。 看着郑惜年担忧不已的模样,崔婉瑜虽然心中担忧,却还是笑着安慰她:“柳太医一日来请一次脉,永福宫又被素馨姑姑守得密不透风,咱们小厨房里的食材,这都是余总管每日亲自盯着让送来的,即便是想要下手,也没有机会不是,你啊太过杞人忧天了。” 内府司副总管又与素馨姑姑有旧,这还是她有孕之后素馨亲自说出来的,有他照扶着,崔婉瑜也算安心不少。 “好了,这眉头皱的都能挂酱油了,不说这些了,姐姐心中有数。倒是你,眼见陛下最近又去了关雎宫,你这里也时常派人送东西,那你怎么也要有些动作才是,不言不语的岂不是寒了陛下的心。” “姐姐,我,我总不能也学着妍嫔去跳舞邀宠吧,那我可学不来。”眼里带着一丝不屑。 崔婉瑜说道:“你啊你,就是促狭,这陛下喜欢什么,妍嫔便学什么,如此费心讨好,难怪关雎宫近日里热闹的很。” “宫中女子依附陛下而生,你可是觉得以舞邀宠,是轻贱于自己,要我看,倒是未必,妍嫔子嗣艰难,若是不另辟蹊径,岂不是要老死宫中,我倒是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 世家之女,最是看不上以歌舞邀宠之人,不过崔婉瑜显然是个例外,她的想法一向异于常人,借此点拨郑惜年一番。 皇家最看重出身,又最不看重出身,只要得了陛下的宠爱,想必有的是人愿意用不入流的手段,她觉得这般果敢之人,才最适合在宫里生活,太过清高之人,是走不远的,希望她能明白吧…… 第83章 妹妹也喜欢吃辣的 不只是郑惜年瞧不上妍嫔的做派,其实宫里都瞧不上妍嫔以舞邀宠的做派,只听过哪个世家贵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精通的,没听过哪家女子舞艺出众的,只可惜她们瞧不上没有勇气,陛下瞧得上才是正经。 这不眼看着妍嫔子嗣无望,又家室低微,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贵人了,没想到倒是钻研起这不入流的舞艺来,还真得了陛下的青眼。 七月初一一早,又是请安的日子,椒房殿里众人今日倒是早早来了,都隐隐打量起妍嫔来,她的位置也往前移了移。坐在了郑惜年的旁边,对面是锦贵人,下首坐着庄贵人。 祁贵妃姗姗来迟,依旧是那副华丽尊贵的装扮,即便陛下不去甘泉宫,也不曾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进来先是瞪了崔婉瑜一眼,要不是她嚼舌根子,陛下怎么会又冷落她,连问她一句都不曾。 随后又看向湘贵嫔,眼里满是不屑,想起曹嬷嬷的话,又压了下去,最后看向陛下的新宠妍嫔,就要开口说话。 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那展翅欲飞的凤凰晃了她的眼,心里的火气越发压不住了。 等到请安之后,首先看向妍嫔,嘲讽着说道:“妍嫔最近可真是风光啊,不知从哪里学得下九流的功夫,竟敢狐媚陛下,这般轻贱之人,皇后还不处置了吗?还由得她坐在这,皇后也不怕污了椒房殿的地面?” 祁贵妃不只针对妍嫔,连皇后也敢指责上了,显然是怼人的功力见长,性情也更加乖戾了 。 姚皇后并未在意祁贵妃的话,只是面色温和的说道:“妍嫔一心伺候伺候陛下,虽然言行有些不妥当,可是陛下喜欢,是最重要的,贵妃如今性情愈发急躁了,言语如此不慎,该回去静静心才是。陛下是圣明天子,岂会被人轻易蛊惑?” 听着姚皇后绵里藏针的话,祁贵妃冷哼一声,说道:“皇后还真是大度,如此轻浮之人都能容得下,妾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的,既然如此,就由本宫好生给妍嫔讲讲规矩吧。” 明昭仪有孕,不能再光明正大的折腾她,湘贵嫔有用,也要给些脸面,所以新宠妍嫔就成了出气筒,谁让她狐媚陛下,不然陛下早就去看她了,一群狐媚子。 妍嫔容颜娇美,眼波流转,轻轻笑了出来,说道:“皇后在这里,贵妃是要逾矩不成,妾并无失仪之处,便不劳烦贵妃给妾讲规矩了,贵妃还是多喝些静心的茶水,消消火气吧,这般大的火气,难怪陛下不去甘泉宫。” 语气里带着满满挑衅,眼神更是不屑,仿佛是想故意挑起祁贵妃的怒火。 顾淑仪咋咋呼呼的说道:“难不成陛下亲口说得不成,妍嫔真是得陛下喜爱,这般话也和妍嫔说。” 说着说着,得了祁贵妃的一个眼刀子,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祁贵妃瞪了顾淑仪一眼,随后火力全开,说道:“你这贱人,竟敢妄议高位,陛下对本宫一向恩宠,你也配在陛下面前嚼本宫的舌头,还不给本宫跪下。” 妍嫔毫无惧意,继续挑衅:“妾位份低微,自然不敢妄言,不过是陛下与妾闲聊了几句,贵妃何必如此生气,这是在椒房殿,贵妃视规矩于无物,恐怕贵妃才是不懂规矩的那个人吧,呵呵。” 眼神微挑,恍若千年的狐狸,狡诈如斯,祁贵妃顿时被气的火冒三丈,正要开口,被姚皇后打断了。 “都给本宫住嘴,身为天子妃嫔,一言一行是为表率,在这里说些没有规矩的话,成何体统?”姚皇后眼神里带着一丝愠怒。 随后看向妍嫔,说道:“妍嫔,陛下喜欢你,你也莫要失了分寸,这份宠爱来之不易,还是要好生珍惜才是。” 妍嫔给了祁贵妃一个挑衅的眼神,随后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妾心直口快了些,多谢皇后宽容,贵妃姐姐,妾在这给您赔罪了。” 祁贵妃看着她装模作样的行礼,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哼了一声,没说话,等陛下去了甘泉宫,定要叫她好看。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温妃开口说道:“皇后,还有几日,便是乞巧节了,不知皇后有何吩咐?” 乞巧节,又称女儿节,向来是女子的大日子,在这日有许多旧俗,可以拜织女,吃巧果,还可以种生求子……等等,无论是出嫁还是未婚的女子,在这日都可以拜织女求姻缘,或是求子嗣。 姚皇后笑着说道:“本宫正要说此事呢,宫中最近喜事不断,乞巧节又是女子大日子,宫中姐妹可以好生聚聚,沾沾织女的喜气,温妃,这事就交由你来办吧。” 顾淑仪眼睛一转又开口了,说道:“乞巧那日,可以重生呢,若是真心祈求,说不得能求下子嗣来呢。” 祁贵妃轻嗤一声,显然对刚才顾淑仪插嘴不满,冷声说道:“顾淑仪真心求子,不如去求求明昭仪,她怀的可是咱们蜀国的福星呢。” 一句话祸水东引,众人都目光都看向了崔婉瑜,崔婉瑜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慌不忙的说道:“妾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定会第一个给贵妃您送上这份大礼。” “本宫得陛下眷顾,岂会用你来给本宫送子,明昭仪还是护好肚子里的这块肉吧,小心哪日不慎,这天大的福气可就没了。”祁贵妃阴阳怪气的说道。 “贵妃放心,妾的孩子自有陛下庇佑,自然福气无边,只是有些人啊,心思恶毒作恶多端,这福气见到了都要绕着走,即便是祈求一百次,怕是织女也不会降下福泽。”崔婉瑜反唇相讥,毫不退让。 姚皇后见状说道:“好了,都住嘴吧,本宫刚说过的都忘了吗?子嗣之事,不要随意议论,都是陛下的嫔妃,自然都是有大福气的,只是福气或早或晚罢了。” “本宫近日倒是不曾问过明昭仪和宣嫔,身子可好?可有哪里不适?” “多谢皇后关怀,妾身子康健,只是最近口味刁钻了些,总是想要吃些稀奇古怪的菜。”崔婉瑜说着还慈爱的抚摸了小腹眼里满是柔情。 宣嫔看着崔婉瑜与祁贵妃针锋相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只是小心的说道:“多谢皇后关怀,妾身子也很好,并无不适。” 姚皇后点点头:“那就好,陛下如今子嗣单薄,你们二人可要好生保重身子,尤其是你明昭仪,怀的可是蜀国福星,更是重中之重,这可是关乎蜀国国运的龙子,务必要小心些。” 崔婉瑜暗暗叫苦,皇后如此点出她的孩子不同,后宫之人怕是更要嫉恨了,她也只能笑着说道:“是,妾必然会小心谨慎。” “好了,都回去吧,本宫也乏了,切莫多生事端,若是有人再度有喜,本宫必然会为她请功,回去好好想想如何伺候陛下,不要整日里争风吃醋。”姚皇后淡淡的说道。 “是,妾等告退。”众人起身目送皇后离开。 祁贵妃这次倒是没有直接走,而是点了湘贵嫔的名字,冷声说道:“湘贵嫔,近日陛下不去你的毓秀宫,你的规矩怕是多有疏漏,还是随本宫一起回甘泉宫吧,本宫好生教导你一番,身为世家贵女,被一个不入流的舞姬压下去,你可真是没有用啊。” 一语双关,既说了湘贵嫔恩宠如昙花一现,又说了妍嫔自甘堕落,以舞邀宠,与舞姬没什么两样。 湘贵嫔眼中满是苦涩,说道:“是,多谢贵妃教导。” 至于妍嫔只是继续用那双勾人的眸子挑衅贵妃,得了贵妃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子,随后祁贵妃拂袖离去,湘贵嫔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也不敢坐轿撵,勉强能跟上祁贵妃轿撵的速度。 众人虽然同情湘贵嫔,谁也不敢在触祁贵妃的霉头,祁贵妃今近日性情越发古怪了,看见谁得宠都要嘲讽一番,俨然是个炸药包。 都各自结伴回宫了,顾淑仪与宁婕妤一向是同出同进的,便一起走了,剩下东六宫的只有妍嫔,她也不与众人交流,慢慢走在后面。 温妃与庄贵人陆贵人一起走了,两宫离得极近,索性一起。 剩下的郑惜年,崔婉瑜,何婉仪,宣嫔一起结伴走着,顺便交流一下怀孕的事项,宣嫔有太后赐下的如意姑姑,有些事倒是知道不少。 崔婉瑜笑着问道:“宣嫔妹妹,最近口味可是有变化?” 宣嫔想了想说道:“不知怎的,最近喜欢吃些辣菜,一顿都离不得,吃的我都要上火了,嘴里生了好大的火泡,偏偏不吃,还难受的很。” 崔婉瑜眸光一闪,说道:“妹妹也喜欢吃辣的,本宫倒是不如妹妹这般喜欢,只是三五日也得吃上一次,夏日炎热,吃多了川渝菜,也只能多喝些清热去火的茶了。” 宣嫔点头:“正是呢,妾也是如此,不过姑姑说了,还是要控制些,不然怕我生出个脾气火爆的来。” “都是陛下的孩子,无论性情如何,陛下都是喜欢的。”崔婉瑜笑道。 “姐姐说的是呢,不过妾只盼生个贴心的女儿出来,对了,姐姐可听说酸男辣女,姑姑说,我这般爱吃辣,八成是个公主呢。吃了这般多的辣子,就怕公主性情泼辣了些,这可如何是好。”宣嫔眼里满是期待。 “都是民间传言,做不得数的,无论男女都是陛下的骨肉,陛下一样疼得。” “姐姐说的是,都是一样疼得。”几人慢慢走远,一番交谈,隐隐落入了宫道边上行走的奴才耳中,流言再度私下里流传起来…… 第84章 陛下的良苦用心 湘婕妤被祁贵妃留在宫里一整天,吃了一肚子的桂花糕,这次倒是没有罚跪,只是言语羞辱,她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默默的忍受,心里却是多有计较,陛下对祁家已经有了不满,祁贵妃的地位岌岌可危,她要好好帮帮她。 晴雨扶着湘贵嫔走到偏僻的宫道上,看了看四周没有宫人行走,忙给她拍背,焦急的说道:“主子,你快试试,还能不能吐出来。” 湘贵嫔干呕了几声,摇摇头说道:“没用的,已经过去大半日了,祁贵妃怎么可能有机会让本宫吐出来,我们先回宫吧,回去再说。” 晴雨点点头,扶着湘贵嫔,快步走向毓秀宫。 毓秀宫宫门口,绛雪正在门口徘徊,眼看天色渐晚,主子还没回来,心里焦急万分。 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忙寻声望去,见到湘贵嫔面色如常,只是眼里布满了寒冰,绛雪见情况不对,忙扶着湘贵嫔进屋,打发了宫人守在门外。 房门紧闭,窗户却开着,绛雪询问:“主子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晴雨想想祁贵妃那副得意的样子,气愤的说道:“祁贵妃今日不知怎么了,逼着主子吃了好大一盘桂花糕,那桂花糕异常甜腻,偏偏连一盏茶水都不给主子上,主子只得生生都咽下去,又不让主子回宫,在那听了她好大一番羞辱。” 绛雪心思比晴雨要深一些,她看向湘贵嫔,说道:“主子,那桂花糕必是有问题,可要宣太医来给主子诊脉。” 湘贵嫔面色和缓了些,想了想说道:“她想必是不敢对本宫下毒手,陛下最近倚重本宫父亲。曹氏那个老货,肯定是怕本宫趁机怀上子嗣,依本宫看,多半是避子的药物。若当真给本宫下什么阴毒的药,本宫拼着一死,也得咬下她一口肉来。不过太医是要看的,却不能在毓秀宫看,容本宫想想。” 祁贵妃不死,她怎么能安心有孕?本来就是在避孕,如今倒是给她送了一个借口过来。 说着还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仔细闻着,一股怪异的香味扑嚊而来,打开荷包,里面却空空如也,轻轻捏了下,荷包的夹层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 湘贵嫔眸光一闪说道:“晴雨,你照着这个荷包绣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本宫有用。” 晴雨拿起荷包,仔细打量了一下,花纹不算繁复,若是快一些,一个晚上也就完成了,她询问道:“奴婢今晚晚睡些,主子明日就能用了,保证分毫不差。” 湘贵嫔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就去吧,本宫明日要去拜访明昭仪。” 晴雨点头,拿着荷包下去了,湘贵嫔看向绛雪说道:“宫中禁止药材流通,祁氏竟然能拿出这样的药来,怕是我们安插的人没用了,右相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 绛雪垂眸深思,想了想说道:“右相或许不知道是咱们安插了人,只是或许有所怀疑罢了,送药入宫,风险太大,自然是要谨慎些,咱们的人未必会暴露,只是此刻也不能有太大动作。” 湘贵嫔嗯了一声,说道:“这个曹氏不能留了,只能看看明昭仪能给本宫多大的惊喜了。” 陛下只不过在她这宿了几日,祁氏就这般受不住,对她下药,总有一日,她要加倍奉还,哼,湘贵嫔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看着她一步步走上绝路,比直接杀了她还有趣呢。 湘贵嫔一向是个能忍的,何况陛下也需要她来分忧,右相在前朝为难陛下,她便在后宫给祁氏这位尊贵的贵妃多加几把火吧。最好让她引火自焚才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大获全胜,想想就开心…… 崔婉瑜二人回了永福宫,路过的宫人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引得她们有些诧异,让入画去打听一下。 “姐姐,快歇会吧,我看你总是揉着眉头,可是哪里不适?”郑惜年担忧的说道。 “我没事,只是觉得贵妃今日总是有些不对劲,就像发了疯一样,看见谁都要挑拨一下,觉得有些奇怪。”崔婉瑜皱着眉说道。 “陛下冷落了她大半个月,难免心中焦急,只是这个妍嫔,倒真是让人有些意外,竟敢当面嘲讽贵妃,难不成还真是恃宠而骄?” 想起妍嫔,郑惜年便想起那日落水之事,她和妍嫔,庄贵人三个人的对话,这个妍嫔总是话中有话,庄贵人似乎也是不简单的。 妍嫔虽然为她挡了一下,受了伤,以至于引发旧疾,子嗣艰难,她原本是应该感谢她的,只不过那时她不愿出门,打发人送了几次东西,妍嫔也是不冷不热的,后来听说她性情大变,没想到今日却发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崔婉瑜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笑着解释道:“妍嫔子嗣艰难,若是再不得宠,便只能是老死宫中的下场,她孑然一身,若是再忍气吞声,岂不是要被人随意欺凌。” “即便是嚣张一些,有陛下护着,便是祁贵妃也顶多言语刁难一番,她或许是想活的自在些吧。”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虽然这话有些不恰当,对于妍嫔这种人来说,确实正好,她只求宠爱,又不能生,本人又不算愚笨,再有陛下护着,自然有嚣张的资本。 两人正说着话,入画回来了,神色凝重,小声说着:“主子,宫里人都在传,宣嫔怀了公主,主子您怀的是个皇子。” 崔婉瑜神色微愣,随后轻嗤一声,说道:“看来这宫里能人辈出啊,连本宫都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们倒是比太医还要厉害,隔着肚子,便能把出男女来了。” 郑惜年也觉得有些诧异:“姐姐,咱们也只不过于宣嫔闲聊了几句,这才多久,难不成是长乐宫?” “未必,只是宣嫔如此大咧咧的说出自己爱吃辣的,可能怀的是个公主,想必是被有心人听了进去,看来我们棋差一招啊。” “姐姐的意思是?” “流言未必是长乐宫传的,可是宣嫔抢先一步说了自己的口味变化,我们若再说出与宣嫔类似的话,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郑惜年想起长乐宫的主子,眉心微蹙,说道:“宣嫔心思赤诚,何婉仪倒是伶俐,难不成与我们原本的打算一样?” 崔婉瑜素白都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沉思片刻,说道:“不是她,依我看,倒像是太后宫里出现的那位姑姑手笔?” “太后要保宣嫔的孩子?那位姑姑是陛下去为宣嫔求来的,也就是说陛下要保宣嫔的孩子,那姐姐的孩子呢?便不管吗?”一连声的发问,实在是不解。 同是陛下的骨肉,如此厚此薄彼,未免让人寒心。 崔婉瑜笑了笑,说道:“妹妹想错了,宣嫔家世不显,若是没有人在旁协助,这胎想必艰难的很,到底是陛下亲子,陛下与太后自然要出手护着一些。” “我与宣嫔不同,陛下既然要用我平衡后宫,自然也要看看我的手段,若是母亲过于软弱,这孩子即便是陛下亲子,也难以平安长大。” 郑惜年一直觉得姐姐聪慧,没想到却是聪慧如斯,只是依旧觉得不妥:“同是陛下亲子,这般做法,未免凉薄了些。” 看着她面上的不赞同,崔婉瑜无奈说道:“若是长乐宫的姑姑不出手,我还想不到这些。年儿,你还是不懂,皇家纷争,向来是波谲云诡,杀人与无形,养出来的是羊,杀出来的才是狼。陛下对宣嫔多有维护,不过是宣嫔难成大事,陛下为了子嗣也得护着些。” “皇后无子,我这肚子里的福星,便是最有机会的,陛下的江山,怎能让绵软的羊才承担,自然是要杀出来的狼,才最有资格。陛下自小在别院长大,最是能体会母子分离的苦,想必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有手段,能护住自己孩子的母亲吧。” 郑惜年没想到姐姐的野心这般大,是一直都这样,还是入宫之后才这样?她有些看不懂了。还有陛下真的是这般想的吗?都是亲生骨肉,未出生便要分个高低出来吗? “姐姐对孩子倒是寄予厚望,只是姐姐还是要多考虑些,若是孩子不想这些,姐姐还要把他硬推上去不成?” “我的孩子是蜀国福星,生来便高于其他皇子,等他长大了,我必会倾尽全力助他荣登高位。至于别的,我相信我的孩子必会懂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崔婉瑜眼里是志在必得。 郑惜年有些无从开口了,嘴角喃喃了一句:“姐姐便能肯定是个皇子吗?” 崔婉瑜满是笃定:“必会是个皇子,也是我未来的希望。若是没有这流言传出,我还看不清陛下的用意,富贵险中求,陛下如此用心良苦,我怎能打退堂鼓,我的孩子必然会扶摇直上。” 她一心期盼是个皇子,自然不会往公主那方面想,何况她本就有野心,虽然对福星之名有些担忧,心里却还是有些窃喜的,只不过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是郑惜年,她也没有说过。如今得知陛下的意思,心中隐忧一扫而空,人也越发自信起来,她的孩子必会是人中龙凤。 虽然聪慧,却有些过于着急了些。也是,人的欲望会随着时间慢慢增长,尤其是有了足够的筹码之时,欲望必会成为成倍增加,可惜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只能说一声,时也,命也。 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姐姐,眼里有了些许陌生,这宫廷还真是一个能吞噬人心的魔鬼,罢了,她与姐姐分甘同味,虽没有姐姐的野望,但是也不能阻止姐姐去争去夺,希望真如姐姐所想,但愿是个皇子吧。 她倒宁愿是个公主,虽然长大了要出嫁,但至少不会卷入这血雨腥风的争斗中。 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后宫里谁不盼望生个皇子呢?也只有她与众不同了吧…… 第85章 求姐姐救妹妹一命 郑惜年陪着崔婉瑜用了午膳,才回到西偏殿,坐到廊下,看着陛下命人送来的雏菊和蔷薇发呆,这般普通的花,原是不该生长在这精致的花盆里,更不该生长在这高高围墙里。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只能如她这般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蔷薇有刺,没留心便被扎了一下,柔软的指腹顿时冒出了一个小血珠。 良辰忙开口:“主子,奴婢去给您拿药抹一抹吧。” 郑惜年用帕子轻轻裹住手指,说道:“不碍事,不过是扎了一下,学习刺绣的时候难道被扎都还少吗?你下去吧,我想在这待一会。” 良辰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应了一声,远远的守在旁边。 郑惜年蓦得想起什么,看向眼前的两盆花,若有所思,她就如这柔弱的雏菊,还没有更好的适应所处的环境,姐姐就如带刺的蔷薇,浑身树满了尖刺,不只能深深扎根在这牢笼里,还能保护自己。 自己是否太过杞人忧天了呢?雏菊脆弱,轻轻一掐就被折断,而蔷薇有刺,即便有人想要铲除,也会弄的双手鲜血淋漓,最后要么两败俱伤,要么是动手的人会放弃。 论心境,到底是她不如姐姐,她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带刺的蔷薇吧,或许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在皇宫里,可是现在她不愿意,她想留一份自己的初心,以便在姐姐野心过盛的时候,做一盏启明灯。 或许姐姐说的没错,养出来的是羊,杀出来的是狼,羊绵软,狼却凶残,只是那是活生生的孩子,不是登上高位,实现野心的工具啊。 她还是希望姐姐能够清醒些,以后皇嗣越来越多,她不想姐姐变成一个被欲望野心驱使的奴隶,同是陛下子嗣,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愿姐姐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晚膳在房间自己用了,没有去陪姐姐,她想自己静一下,让自己更清醒些,若是陛下真如姐姐所说那般,那她呢,她以后的孩子也会是这样吗?不,她不允许,既然已经得不到倾心相许之人,她以后的孩子必然会得到她全部的爱,她的孩子也不是她的筹码。 姐姐不爱自己的孩子吗,或许也是爱的,只可惜权欲野心占了大头,或许等孩子生下来,姐姐就会清醒许多吧。 郑惜年不知道的是,即便她想要保持本心,有人也不允许她这样,会有人一直推着她往前走,直到最后,是清醒还是沉迷权欲之中,便看她自己的了。 一夜无话,姐妹两人各自安睡,不同的是,心中都是思绪万千,以后的命运也是各不相同…… 崔婉瑜的确是聪慧过人,只因为宣嫔得了陛下的庇护,便联想到了许多,对肚子里的孩子更加期盼,心中也是更加有了底气,只是依旧小心谨慎,却没想到,刚刚用了早膳,湘贵嫔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人刚刚用了早膳,正站在廊下消食,便看见湘贵嫔带着宫女走了进来。 不由得有些奇怪,她们一向没有什么交情,何况湘贵嫔是祁贵妃的人,虽然祁贵妃对她多有折辱,也免不了她是祁贵妃一脉的人。 湘贵嫔依旧打扮的老气横秋,原本也能戴上流苏簪子,却只是簪了几支简单的花钗,看上去无比寒酸。 崔婉瑜看着湘贵嫔越走越近,心里升起了一丝防备,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了,去屋里坐吧,来人,上茶。” 湘贵嫔面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行了一礼,说道:“劳烦姐姐了,是妹妹唐突了。” 随后看向郑惜年,微微颔首,说道:“芳仪妹妹不必多礼。”姿态放的极低。 郑惜年还是行了全礼,站在崔婉瑜身边,露出些许防备。 三人坐到殿中,宫人上了热茶,湘贵嫔左顾右盼,才开口说道:“能不能请姐姐屏退下人,妹妹有事相告。” 崔婉瑜眉心微动,笑着说道:“都是本宫身边的人,没什么不能听的,贵嫔妹妹若是有事,不妨直言。” 湘贵嫔脸上满是挣扎之色,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满是祈求,一丝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哭泣着说道:“求姐姐救妹妹一命吧。” 崔婉瑜一惊,忙给素馨递了一个眼色,素馨会意,带着人出去亲自守在门口,房门并未紧闭,防止湘贵嫔是故意为之,若是有什么动静,也好第一时间进去,何况还有郑惜年在呢。 郑惜年看了崔婉瑜一眼,上前扶起湘贵嫔,说道:“贵嫔姐姐想来起得早了些,怕是还未清醒,怎么青天白日的说起胡话来了。” 湘贵嫔片刻便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声音里满是凄楚,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可我也是没办法了,昨日贵妃叫我过去,给了我一个荷包,让我日日来永福宫带着,不出一月,昭仪姐姐的龙胎,必然滑胎,这可是谋害皇嗣啊,我怎么敢啊?” 崔婉瑜一惊,坐直了身子,随后面色如常,说道:“贵嫔妹妹一向唯贵妃马首是瞻,本宫如何信你所言?” 湘贵嫔声音里满是凄楚,忙解释说道:“贵妃把我当个下人一般,在甘泉宫一跪就是大半日,动辄言语辱骂,我连她宫里伺候的宫女都不如,妹妹本是不敢说出来的,可昨日贵妃逼我吃了一盘子的桂花糕,桂花糕一向香甜,甘泉宫的桂花糕更是加了足足两三倍的糖,吃起来甜腻的很,昨日的吃起来却是无比苦涩。” “妹妹不知里面加了什么,想来是些阴毒之物,我任家出自祁府的家奴,一向不被看在眼里,贵妃以任家来威胁我,桂花糕不得不吃,这害人的荷包也不得不拿,可是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妹妹怎敢?我的一条命不足挂齿,可任氏一族上百口人是无辜的啊,求姐姐救救我吧。”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惜自揭伤疤,可见是被逼无奈了,崔婉瑜却并未全然相信。 “妹妹想要本宫如何做,告诉陛下吗?” 湘贵嫔忙摇头,说道:“不,姐姐,不能告诉陛下,姐姐不知,祁府向来对背主的奴才惩罚严厉,即便大将军不在京中,还有相爷呢,贵妃手眼通天,若是走漏风声,我们任氏怕是要被血洗满门了。” 崔婉瑜眸光微动,湘贵嫔的父亲可是正二品的武将,祁家竟敢如此嚣张,看湘贵嫔害怕的样子不似作假,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 “妹妹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祁贵妃势大,本宫也轻易动不了她,若是被她反咬一口,本宫岂不是枉做好人了。”其实还是不相信的,万一是两人设局,冒然出手,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祁贵妃动手她早有预料,没想到竟然通过了湘贵嫔这条线,看来湘贵嫔是个替死鬼了,成了,祁贵妃自然高兴,若是不成,被发现了,自有湘贵嫔做替死鬼,她倒是一身干净。 湘贵嫔掏出袖中的荷包,放到桌上,说道:“我知道姐姐不信我,这荷包姐姐可尽管让太医来验,还有我的身子,姐姐可以让太医把脉,若是我所言有假,便叫我任氏一族满门全灭,求姐姐帮帮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发下如此重誓,崔婉瑜倒是有些相信了,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拿全族开玩笑的,古人重誓言,如此毒誓,看来湘贵嫔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不禁背叛旧主,向她投诚,不过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 心里想着,面上却笑着说道:“妹妹不要胡说,这般毒誓,怎么轻易就说出口呢,妹妹带着诚意来的,本宫自然信你,妹妹先下去梳洗吧,等会柳太医来了,给你瞧瞧。” 湘贵嫔面带感激的说道:“多谢姐姐,我在毓秀宫不敢请太医,平日里哪里不适,也只得忍着,沾了姐姐的光,也好叫我做个明白鬼才是。”说着说着眼泪又流出来了,俨然是全无指望了。 “妹妹说的什么傻话,本宫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同是陛下的嫔妃,妹妹何必如此忍气吞声呢,祁贵妃如此欺辱于你,本宫自然会为妹妹做主的。”崔婉瑜带着一丝安抚道说道。 湘贵嫔刚才哭的满脸泪痕,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眼下乌黑,看起来格外狼狈。 郑惜年吩咐人去打来水,亲自看着湘贵嫔梳洗,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即便是梳洗打扮之后,也是脆弱不卡奴,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时的看向门外,显然是心中焦急万分。 崔婉瑜暗中观察她的样子,似乎急着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也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一般,只等着她一句话,仿佛就能得到救赎。 祁贵妃如此嚣张,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被逼到这个份上,显然是被逼急了,若是她所言当真,想来祁贵妃也不是不能动一动…… 第86章 绝嗣之药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崔婉瑜并没有提前宣召柳太医,未免打草惊蛇,只是不时的观察着湘贵嫔的神色,心里暗暗盘算。 郑惜年也陪在旁边,心里暗暗盘算湘贵嫔话语的真假,一时之间三人各有所思,殿内一片寂静。 柳禹城是按照平常请脉的时辰来的,看到湘贵嫔,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只是按照往常一样行礼,说道:“臣给昭仪请安,给贵嫔,芳仪请安。” 崔婉瑜打量了湘贵嫔一眼,见她虽然紧张,眼里却带着一丝期盼,说道:“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柳禹城:“是,多谢昭仪,臣这便为您请脉。” 崔婉瑜微微摇头,说道:“不急,劳烦大人为湘贵嫔诊一下脉吧。” 柳禹城虽然感觉诧异,也没说什么,走到湘贵嫔身边,说道:“请贵嫔伸出手,臣为您诊脉。” 湘贵嫔伸出洁白细嫩的手腕,紧紧盯着柳禹城的神色,柳禹城诊完一只,又换了一只,眉头紧锁,半天没说话,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片刻后,才松开手,面上带了一丝为难。 湘贵嫔见状说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本宫只想要个结果 。” 崔婉瑜见状也说道:“大人,可是湘贵嫔身子有异?” 柳禹城跪在地上,颤声说道:“贵嫔想是误食了避子之物,好生调理,至少要三五载方可有孕。” 说着,身子也低了下去,宫中药材管控向来严格,而且不只是避子之药,分明还有绝嗣之药啊。 湘贵嫔身子一软,眼泪扑簌簌落下,颤声说道:“她这是要绝我的生路啊,她是想要逼死我啊。” 崔婉瑜给柳禹城使了个眼色,说道:“本宫这里还有一物,大人先去偏殿查验一番吧。” 郑惜年拿起荷包,带着柳禹城去了偏殿。屋里就剩崔婉瑜和湘贵嫔两人。 一个心如死灰,一个暗自思量,片刻,崔婉瑜说道:“妹妹别急,柳太医不是说了嘛,好生调理着,还是有机会的,妹妹年华正好,等上三五载也等得起。” 湘贵嫔凄然一笑,说道:“这次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若是我不按她的吩咐做事,下一次想必就是我的命了,我死了没什么,可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不该有此下场啊,姐姐,你救救我吧。” 崔婉瑜无奈,试探着说道:“即便本宫允许你天天来永福宫,时日久了,本宫却没有出事,到那时妹妹才是真的危矣,妹妹想要本宫怎么做呢?祁贵妃势大,本宫如今怀着皇嗣,万事皇嗣为重。” 湘贵嫔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半响,说道:“姐姐,妹妹知道你一向聪慧,只要姐姐有吩咐,妹妹必定万死不辞,妹妹虽然不才,也有几个听话的奴才,想必能助姐姐一臂之力。” “子嗣之事,妹妹就不想了,只求能保的家人平安,祁贵妃如此欺我任家,妹妹宁愿死,也得让她不好过,只是妹妹势单力薄,还求姐姐相助。” 湘贵嫔显然是孤注一掷了,抛出所有的筹码,只求能让崔婉瑜出手。 崔婉瑜沉思片刻,看着眼前人眼里的决绝,那是一种绝望,恨意,狠狠的交织在一起,才说道:“本宫要好生思量一番,妹妹先回去吧,本宫会给你答复的。” 湘贵嫔眼里带着失望,片刻后又燃起希望,她满眼都是期盼,恳求着说道:“昭仪姐姐,妹妹最近怕是要时常打扰了,还请姐姐能否不要拒之门外,妹妹余生无望,只求能看见祁贵妃能跌落谷底,能保家人安康,多谢姐姐,妹妹告退。” 说完行了大礼,起身离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崔婉瑜眼神幽深。 两人互相试探一番,心中各自有了计较,只是她还需要再好好观察一下。 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相信了湘贵嫔的话,祁贵妃做事如此不留退路,活该被人背叛。 郑惜年带着柳禹城走进来,柳禹城额头上满是薄汗,强自镇定的说道:“昭仪,这荷包从何处得来?如此危险之物,昭仪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哦,大人可看出什么了?”崔婉瑜盯着柳禹城的眼睛,淡淡说道。 “这荷包里的药材,配制精绝,昭仪若是日日接触,必会滑胎。滑胎之后,损伤胞宫,再难有孕,昭仪也会日渐虚弱,缠绵病榻。”柳禹城艰难的开口说道。 “即是这般吗?若是本宫每日接触一小会,连续一月,龙胎可会有恙?”崔婉瑜紧张的问道。 柳禹城想了想说道:“此药阴损,昭仪还是不要轻易接触的好,若是出了问题,臣的项上人头难保啊,求昭仪体谅。” “若是本宫执意如此,大人可有何良策?”崔婉瑜继续追问,声音也冷了一些。 柳禹城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昭仪若是如此,五日接触一刻钟,龙胎便会不稳,一月之内,臣还是有把握保下龙胎的,只是昭仪还需要慎重。” 崔婉瑜神色里带着一丝满意,说道:“那就劳烦大人了,对了,这次的荷包可与上次的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配药方法却有相似之处,只是臣还需要一段时间查验一番。”柳禹城说道。 崔婉瑜垂眸深思,片刻说道:“本宫知道了,给本宫把脉吧,接下来就要靠大人了,本宫的龙胎不能有失,大人可明白?” 柳禹城额头的汗珠慢慢滑落,显然是无比担忧的,语气沉重的说道:“臣知道了,必保昭仪龙胎无恙。” 说完平定心神,开始把脉,片刻说道:“昭仪的龙胎强劲有力,不必担忧,只是昭仪心绪起伏过大,还是不要过于忧思才是。” “本宫知道了,大人请回吧。”崔婉瑜笑着说道,与刚才逼问柳禹城的态度截然相反,一派温润和煦的样子。 “是,臣告退。”柳禹城恢复如平常一般,背起药箱退了出去。 看着柳禹城离开,郑惜年忙问:“姐姐到底要做什么,这荷包姐姐怎能接触?” 崔婉瑜显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笑着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你就不要担心了。” 见她主意已定,郑惜年张了张嘴,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不管姐姐做什么?只是希望姐姐多为孩子想一想,到底是你的亲生孩子,莫要因小失大。” 祁贵妃手段是毒辣了些,可也不能为了扳倒她,就铤而走险吧,这可是亲生的孩子,尽管昨日见到了姐姐的野心,便知道姐姐不一样了,可还是没想到姐姐竟然胆子这般大。 崔婉瑜耐着性子说道:“年儿,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便不要操心了,整日在宫里陪着我,你有多久没有出去了,出去玩吧,憋在宫里人都要憋坏了。” 见她又恢复往常的样子,郑惜年无奈的说道:“我都多大了,还耐不住性子么?还当我是小孩子,好了,我去给你摘些花来吧,你不出去,想必宫里的景色都看厌了。” 她知道姐姐想要打发她出去,也顺势而为,希望姐姐不要一意孤行的好。 崔婉瑜脸上挂着笑意,声音也温柔似水,笑着说:“好,我等你,快去吧。”一身华丽的宫装,飞蝶穿花的流苏发簪微微垂落,腰间亦是环佩叮当,可是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是姐姐为了保护她,或许是姐姐怕她不赞同她的做法,人心易变,到底是不一样了…… 郑惜年慢慢走在宫道上,已然快入秋了,自从那场雨过后,空气也凉爽了许多,宫道两旁有着高大的树木,走在下面,心情倒是舒畅了些。 风信陪在身边,她自然不如美景在时会与郑惜年一起说笑,逗她开心,胜在老实,不多言语,只是老实的陪着,良辰便一直守在偏殿,或许是郑惜年潜意识里不想再带最亲近的人出门,怕如美景一般出了意外,风信虽然也是衷心的,到底不如良辰一起长大的情分,或许她终究是自私的吧。 风信看着自家主子漫无目的的走着,小声问道:“主子,咱们去哪?” 郑惜年也不知道去哪里,想起刚刚的话,问风信:“宫中有特别的花吗吗?永福宫里的花姐姐都看厌了,我想寻些不一样的带回去给她看看。” 风信想了想,说道:“宫里除了,除了御花园,还有风雨楼附近有一处群芳园,那处奇花异草倒是多得很,只不过偏僻了些,宫中主子大都不爱去。”看着主子对御花园三个字反应不算太大,风信也松了口气。 郑惜年倒是没有去过,想了想,便说道:“那我们去那吧。”自从进宫总觉得宫里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压抑着本性,连同她自己,日子过得着实有些累。 风信点头应了,不过她没说的是,群芳园是陛下生母姚太后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一些年纪大的宫人被放出宫去了,年纪轻些的也不清楚,她还是偶然间得知的,想来陛下朝事繁忙,应该不会去的吧…… 第87章 卿是为孤落泪吗? 两人慢慢走向群芳园,确实是偏僻的很不过倒是越走越清幽,馥郁芬芳的香气也隐约闻到了,倒是不负群芳园的雅称,想来必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各不相让。 快到群芳园附近,隐约听到一阵琴音传来,郑惜年放慢了脚步,轻轻向前走动,琴音越越发清晰,郑惜年驻足倾听。 只见一素色华服的男子坐在花丛中的小亭子里,头上戴着白玉冠,如瀑的青丝垂下,看不清面容,身姿修长,手指正不断的拨弄着琴弦。 本是轻快悠扬的曲子,却从中听出了,弹奏者的无奈,孤寂,悔恨,怨恨以及深深地思念之情。 仿佛天地中只有他一人,没有人能听懂他的心,仿佛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进退两难,无边的孤寂笼罩在他的身边。 他在悔什么?在怨什么?在思念谁?郑惜年仿佛置身于男子的情绪里,不觉得潸然泪下,等到琴音终了,还久久不能回神。 坐在花园中的男子除了尧帝还能是谁?既没有兄弟子侄,能在这宫里恣意弹琴的还能是谁,郑惜年是知道的,只是一时陷在那种情绪里拔不出来。她从未在一个人的琴音里听出如此复杂的情绪,这可是天子啊,坐拥万里江山,为何琴音如此悲戚。 直到尧帝缓步走到她身前,温软的指腹拂去她眼中的泪水,轻轻开口:“卿是在为孤落泪吗?” 温软的指腹却微微有些粗粝,龙涎香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郑惜年突然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落泪了,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行礼说道:“是妾失仪,不知陛下御驾在此,惊扰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尧帝一双温润的眸子直直的盯了她半天,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不知者无罪,你又不知孤在这里,起来吧,陪孤说说话。” 转身走向亭子里,郑惜年看着帝王孤寂的背影,一时思绪万千,跟在身后,顺便吩咐风信别跟过去,打量四周,便见随喜远远的候着,风信也就别过去了。 想必帝王不愿轻易被人看见他的脆弱,站在亭子外面,看着尧帝一边行云流水的煮着茶水,一边说道:“过来坐。” 郑惜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亭子,一张桌案,古琴被放在地上,两个精致的软垫,尧帝占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就是她的了。 当下也不矫情,跪坐在一边,看着尧帝的动作,竟然出了神,直到一盏茶放在她面前,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妾失仪了。” “无妨,尝尝孤煮的茶。”尧帝浑不在意,看着手中的茶盏发呆。 郑惜年端起茶盏,便见茶汤清亮,隐隐透着一丝苦涩的味道,浅尝了一下,当真是无比的苦涩。不由说道:“这是?” “这是莲心茶,是不是喝不惯?”尧帝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莲心茶,是莲子之心吗?”郑惜年喃喃说道。 “这世间有多种苦,夫妻分离是苦,家破人亡是苦,兄弟阋墙是苦,可是孤却认为,母子生生分离是最苦的,卿可明白?”尧帝眼神悠悠,仿佛透过这座精致的花园在看着什么。 郑惜年恍然想起,陛下的生母生下三天便被逼喝下鸠酒,母子分离,恐怕陛下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吧。 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太后一片怜子之心,陛下也该放下才是,恕妾斗胆,当年太后舍弃自己是生命,只为给陛下留一条生路,如此慈母心肠,可歌可泣,陛下应活得更加自由随心才是,一味沉迷伤痛之中,太后岂能放下陛下?” 说着,直接跪直了身子,等候帝王的发落,想必没有人会直接说出来这样大胆的话吧,她还真是一时嘴快了,只是看见堂堂天子,为了亡母这般沉溺过去,一时竟软了心肠,开始胡说八道了,不由得有些懊恼。 尧帝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说道:“不必多礼,今日孤与卿随便说说话,就当是闲话家常。” 郑惜年见状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自己还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陛下是天子,岂会需要她这个小小女子来宽慰。 “孤自然知道,母亲一片良苦用心,可是若是给孤机会,孤宁愿世上没有孤这个人,也不希望母亲如此凄惨离世,孤总是放不下。” 他说的是母亲,而不是母后,显然是极其亲近的称呼,而非是母后,毕竟母亲是他一个人的母亲,而母后是后宫所有皇嗣的母后。 “陛下,若是重来一次,想必太后当年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弃孩子的命去保住自己的命,即便是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长成成人,成家立业,可她的孩子只要好好活着,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是满足的,即便是看不到,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相信太后也是如此想的。”郑惜年说了一大堆话,又喝了一口茶水,还是满满的苦涩,最后却带着一丝甘甜。 看着尧帝若有所思,暗暗想到,即便是帝王,也有自己的苦,陛下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多年的思念,已经不想让自己放下了,可是时日一久,折磨的无非是自己的心,斯人已逝,凡事还是要往前看的好。 亲自给尧帝又斟了一盏茶,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陛下不如再尝一盏莲心茶,如何?” 尧帝面色柔和说了一声:“好。” 由郑惜年亲手斟的茶,竟尝出了一股回甘,或许不只是因为是她亲自说出来斟茶的缘故,或许是他心境的变化,这会甘甜回味悠长,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卿亲手真的茶果然与众不同,看来是孤庸人自扰了,尧帝自嘲一笑 。” 郑惜年不疾不徐的开口,笑着说道:“陛下圣心通明,哪是妾的功劳?” “卿何必自谦,孤便知道卿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宫里的女人汲汲营营,只为权势,只有卿你,能体会孤的心。”尧帝眼里盈满了柔光,仿佛要融化眼前人一般。 郑惜年微微一愣,说道:“陛下高看妾了,妾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不,孤知道你与她们不一样,郑卿想不想知道孤在别院的日子。”尧帝的眼神炽热无比,透露出一丝恳求。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似有无数话语要倾诉一般。 郑惜年即便知道这样不妥,看着尧帝仿佛遇到知音一般,急于倾吐内心的故事,那种急切的情绪感染了她的心神,到底还是开了口:“那妾便洗耳恭听了。” 尧帝缓缓开口,说道:“孤自幼幼在别院长大,后来舅舅家……”尧帝仿佛毫不设防一般,讲述了自己一路在姚家庇护下长大的日子,娓娓道来。 只是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还是心里有数的,一个精心编织的情网慢慢浮现,端看日后个人的心境如何了?心境不同,自然所选的路也不同,走到哪里,就看个人的缘法罢了。 郑惜年细细聆听,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被厌弃皇子的二十年生涯,心里感触颇多,也不顾忌规矩了。 两个人越说越多,已然是知音之交,郑惜年也体会了帝王的不易,尧帝心中执念得到了解脱,竟是越聊越投机,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人仿佛互相经历了对方的一生,顿有惺惺相惜之感,不由得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至于未来如何,端看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了…… 第88章 陛下也许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 随喜的一声“陛下,晚膳时辰快到了,您看?”见陛下如此开心,随喜不敢随意打扰,可这午膳都没吃,晚膳再不吃,那可是了不得都大事,也不得不开口。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陛下怎能不用膳呢,作为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随喜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安排妥当,看着陛下吃,最好再吃的威武雄壮些,嘿嘿…… 看着随喜那谄媚的眉眼,尧帝瞥了他一眼,说道:“是孤忘了时辰,罢了,你送郑卿回永福宫吧,孤再坐会。” 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帝王,忙起身行礼,笑着说道:“妾识得回去的路,不必劳烦喜总管,喜总管是陛下身边最贴心得用的人,还是伺候陛下吧,妾告退了。”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也好,早些回去吧,免得误了用膳时辰,小心肠胃不适,去吧。” 郑惜年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这座精致绚丽的群芳园。 刚才不觉得,听到用膳二字,才惊觉他本想摘了花,再回去用午膳的,没想到与陛下说起话来,不仅午膳没用,都快到晚膳了啊,这么一想还真是饿了,夏日里天长,此时倒是天还亮着。不过也朦朦胧胧的染上些许夜色。 她是巳时过半出来的,如今估摸这天色,已经快到酉时了,还真是够晚的了,怕是姐姐等急了吧。今日天色渐晚,花儿已经不适合摘了,还是明日早些来吧。 这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竟能忘记饥饿,忘记身处何地,便这般聊了大半日,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踏着朦胧夜色,郑惜年带着风信快速赶回永福宫,果然,远远便见到宫门口的灯笼氤氲着柔光,散发着它的力量。 永福宫里灯火通明,郑惜年快速走进主殿,果然见崔婉瑜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羹汤慢慢喝着,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着郑惜年俏脸微红 ,额头上沁出一丝薄汗,胸口剧烈起伏,微微喘着气。 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连午膳都没回来用,可是饿坏了吧,可是哪里的风景迷了你的眼?这么久才回来?” 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肚子撒娇着说道:“姐姐,我饿了。” “好了,快去净手吧,小厨房里的菜一直是温着的。都是你爱吃的,快去吧。”崔婉瑜摇摇头,倒还是个孩子一样,出去玩了大半日,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整日陪着她窝在宫里,倒是憋坏了她。 看来要让她多出去走走,而且有些是事情不宜让她知道,万一出了差错,她有皇嗣傍身,总能有机会再起。 而郑惜年不同,别别扭扭的性子,又不往陛下跟前凑,若是她出了事,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的出,但愿这个傻妹妹能早些开窍。 郑惜年净了手,因为崔婉瑜禁不得饿,早早就用膳了,只有她自己吃,四菜一汤,吃了大半,又足足吃了两碗的米饭,想来是饿的很了。 吃饱喝足,郑惜年舒服的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喟叹:“真是饿坏了,竟然吃了这么多。” 崔婉瑜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笑着说道:“好了,吃饱了就去消消食,然后就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想必今日累了吧。” 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崔婉瑜的胳膊说道:“姐姐真好,今日忘记给你摘花了,明日给你摘一朵最好的好不好。” 崔婉瑜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宠溺的说道:“你啊,快去吧,我今日乏了,想早些睡,去吧。” 难得见她这样轻快的样子,还是不要老是陪她了,更何况,崔婉瑜也有些事需要和素馨商量,倒是一举两得,互不打扰。 郑惜年在永福宫里慢慢的溜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风信,群芳园是?” 风信有些忐忑的开口:“奴婢也只是听说是已故太后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奴婢不知陛下今天也会去,没有事先告诉主子,是奴婢有错。” 说着就跪了下去,郑惜年暗想:果然如此,陛下许是触景伤情了吧,而她又恰巧来到,陛下一时心有所感,才会与她说了那么多。 “起来吧,不怪你。”郑惜年并未怪罪风信,又问道:“风信,你觉得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风信刚刚直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小声说道:“主子,奴婢不敢妄议陛下。” 郑惜年有些无奈,扶起风信,说道:“就咱们两个,又没有旁人,你放心说便是,难不成我还能到处去宣扬吗?” 风信这才放下心,仔细想了想,说道:“奴婢原先在别处当差时,偶然看见一次,有个小内监冲撞了陛下,陛下并没有责罚,而是问了缘故,还赏赐了银子,给那个小内监家人治病呢。” “依奴婢看,陛下是个仁善之人,还有听说陛下不喜铺张浪费,用膳时最多五六个菜,也不允许宣室殿的奴才过于奢靡。” 郑惜年之所以问风信,而非良辰,而是她知道,良辰了解她的性子,自然会顺着她的心意说话。风信则不同,她是旁观者,能够看的更清楚些。 她与陛下聊了许久,尧帝的二十年人生,其实乏善可陈 ,被困别院,无人教导,不能出门,也没人陪着说话。若非皇后去照顾,大多时候只能是虚度光阴,浑浑噩噩一生。 她听出了帝王话语对母亲的思念,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对姚家的感激,对皇后的敬重,以及一个人处在权利之巅的孤寂…… 而对比帝王,她的十五年人生便美满的多,父母和睦,兄长疼爱,简直是掉在了蜜罐里。 这便是命运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人生里也满是遗憾。而她虽是闺阁女子,却得到了家人全部的爱。 或许她不应该从别人口中了解陛下,想起崔婉瑜说的那些,总觉得有些违和。 一个这般看重感情,内心孤寂的人,应该会更爱自己的孩子吧。即便是帝王心术,孤寂的另一面是狠辣无情,但她觉得孩子应该就是帝王的底线。 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奈,她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非先入为主,从别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是陛下,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主子。”风信看着自家主子一动不动,小声唤道。 “嗯,怎么了?”郑惜年问道。 “主子,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 抬头看了看,夜色漆黑如墨,没想到待了这么久了,确实该回去休息了。 郑惜年其实并未有男女之情的意思,只觉得陛下其实也渴望自由的,与她一样,都不喜欢这四四方方的宫廷。说了一下午的话,颇有些志趣相投的意思。 不由得升起了探究之心,就像多年的老友重逢一般,抛去世俗枷锁,只是闲话家常。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开始好奇,便是动心的开始。 郑惜年躺在床榻上,嘴里喃喃道“也许陛下其实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 第89章 世间可有两全法? 一夜无梦,似乎是从未有过的安宁,郑惜年用过早膳,不自觉的向群芳园的方向而去,可惜是空等一场,折了花回来的路上,郑惜年恍然想起,今日有大朝会,陛下想来是没有空闲的吧。 陪着崔婉瑜用了午膳,也未曾歇息,继续向群芳园而去,到了才发现,尧帝仍旧在抚琴,只是琴音中愁苦之意少了许多,曲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接下来的几天里,郑惜年日日出去,二人就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样,恨不得把对方从里到外的了解透彻,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的感觉,忘却了帝王妃子的身份,抛去了心中的阴暗,留下都全是美好。 或许是帝王的保护,二人这般相处了几日,竟没有传出一丝风声来,直到乞巧节的到来,郑惜年才突然发现,这几日只顾着出去,竟然忽视了姐姐,顿时觉得万分不该。 看见崔婉瑜脸色有些苍白,心里咯噔一下,姐姐真的用了那个荷包?随后看见崔婉瑜脸上不容置疑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说起其它。 “姐姐,今日你的脸色格外苍白,要不我们告假吧。”她也只是白问一句,只是面上的担忧格外明显些。 崔婉瑜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的倩影,发髻高高梳起,珠翠环绕,流苏发簪在一次斜斜坠着,眉如远山,明眸皓齿,脸上的妆容很重,显然的为了遮住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 不由得勾唇一笑,显然是极其满意的,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这几日整日在外疯跑,看着精神好了一些,人也开朗了许多,怎么一回宫又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被群芳园里带着花精勾了魂不成,一日不去便难受的很。” 听着崔婉瑜揶揄的话,郑惜年有些心虚,她只说日日去看花,倒是没有和姐姐坦白,难免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插科打诨的说道:“我是关心你,姐姐,你要不要想一想,到底是孩子重要,等孩子生下来,我们慢慢去对付祁贵妃,你不要冒险好不好?” 经过几日和陛下的相处,她觉得宣嫔都有陛下送去的姑姑看顾,姐姐这里想来也不会真的不闻不问。她就怕万一被陛下知道,姐姐敢拿皇嗣冒险,若是迁怒了怎么办? 即便知道说了姐姐也不会听她的,只能旁敲侧击的说些为孩子着想的话。 崔婉瑜抚了抚耳边的发丝,语重心长的说道:“即便我不做什么,祁贵妃便会让我平安的生下孩子吗?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年儿,你还是过于天真,宫里现在都传我怀的是个皇子,这可是皇上的长子,即便是庶子,也是顶顶尊贵的,宫里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可怕,你还不清楚吗?” “我若是不先下手,接踵而来的算计,你我应接不暇,只有让别人惧怕,才不敢轻易动手,既然祁贵妃先伸出了爪子,我只有狠狠一击,才能让别人投鼠忌器,我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可是我的希望,我怎会不上心,你放心吧,我有把握。” “你只管开心的去玩,姐姐会保护你,这些事不要插手,若是万一我失败了,你就是我的希望,你明白吗?” 郑惜年神色微愣,看着眼前的姐姐,她一如既往的关心她,却也从不掩饰她的算计,只是,她可以吗? 可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吗?可以对着陛下虚与委蛇吗?几日的相处,她已摒弃了之前对陛下的看法,如今她们是一对至交好友,虽然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帝王与妃子身上,但是一切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就是这么奇怪的关系。 她相信,一个人或许可以伪装自己的心,伪装自己的性情,却伪装不了自己的眼睛,她不会看错的,她也要学会利用他吗? “姐姐,我……”郑惜年有些踌躇,一边是血脉至亲的姐姐,一边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哪一个她都不想放弃,她甚至想着,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崔婉瑜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年儿,姐姐没有逼你,我只是说万一,你放心,没有万全之策,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别多想,好吗?” 作为最了解郑惜年的人,崔婉瑜怎么看不出她的变化,虽然她有所隐瞒,但崔婉瑜暗暗想着,这样也好,一个心思澄澈的女人会比一个满腹算计的女人,更能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这也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只是也要给她提个醒,这是在波谲云诡的宫廷里,不是寻常百姓家,有些事情不能陷的太深,凡事都要有度,过犹不及,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崔婉瑜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煦,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场梦,从未说过一样。 郑惜年深呼了一口气,脸上也挂上了笑意,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今日是乞巧节,温妃在御花园旁边的承禧殿准备了宴会,我们过去吧,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说着扶着崔婉瑜慢慢走去,不过两个半月的肚子,还不明显,若是没有太医诊脉,加上口味的变化,还真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郑惜年承认,她又在纠结了,她虽然性子洒脱,却格外重情,在意的人说的话,总能影响她的思绪,所以整个人仿佛被分裂一般,一会觉得姐姐说的对,一会又觉得不应该这么做,长此以往,做事情总是会优柔寡断,一点也不果决。 就像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帮姐姐,也接受了自己是天子宫妃,应该有自己的责任,可是与陛下相处几日,又觉得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对姐姐的话也有了片刻的不信任。 如今听了姐姐的话,心思再度转变,左右摇摆,没有自己的主见。她真的是洒脱吗?或许只是一边屈服命运,一边又想冲破这个牢笼。 妄她自以为神思清明,原来是没有同时在意过两个人,现在两个人同时出现,她便变得格外多思起来,总是想着,世间有没有两全法呢…… 第90章 本宫必视她为掌上明珠 两人到了承禧殿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除了温妃与祁贵妃还有皇后,剩下的人都到了,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笑,崔婉瑜与宣嫔两个孕妇格外的夺目,似有若无的打量落在她们身上。 奇怪的是,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都用厚厚的脂粉遮着,看起来没有之前的光彩照人。 湘贵嫔独自坐着,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妍嫔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眼里满是兴味。庄贵人游离众人之外,一直看着殿外的方向。锦贵人也是如此,只是不时的扫视着殿中的动静。 崔婉瑜郑惜年与何婉仪宣嫔站在一起,不时的交流怀孕后的变化。 顾淑仪和宁婕妤站在一起,看着交谈的两人气色都不算好,顾淑仪有些奇怪的开口:“妹妹,你有没有发现,明昭仪与宣嫔的气色有些奇怪啊?” 宁婕妤一身浅黄色的宫装衬得她越发小意温柔,眉眼间也满是不解,说道:“姐姐,是有些奇怪,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胎气不稳吧。” 顾淑仪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说道:“明昭仪怀了皇子,按理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会突然胎气不稳,依我看啊,还是这福星的福气过大,明昭仪怕是承受不住啊。” “那宣嫔为何也是如此,都说她怀得是个公主呢,难不成也是个没福的。”宁婕妤神色莫名的说道。 “宣嫔有没有福气,不是你能议论的,公主又如何,能够孕育子嗣,怎会是没福气的。可惜啊,若是宣嫔的孩子落在本宫的肚子里,即便是个公主,本宫也会千娇万宠,视为掌上明珠,可惜本宫才是那个没福的。”顾淑仪也不惜自揭伤疤,看起来格外落寞。 宁婕妤眼波流转,也发出一声感叹:“是啊,若是姐姐有了身孕,咱们这玉华宫也能热闹许多。对了姐姐,宣嫔位份低微,想来也是不能亲自养育皇嗣的,您何不求陛下,亲自抚养公主呢,如此一来,公主的身份也能尊贵不少。” 顾淑仪眼睛里透过一丝希望,随后又暗淡下来,说道:“本宫不得盛宠,即便是去求陛下,陛下怕也是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宫中子嗣不多,宣嫔若能平安诞下皇嗣,没准陛下会给她晋位份,让她亲自抚养公主呢。” 宁婕妤见顾淑仪如此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悠悠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妃到。”随着一声唱诺,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行礼:“妾给温妃姐姐请安,姐姐金安。” 温妃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妃位宫装,衬得她越发稳重端庄,笑着说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都随意些吧。” 顾淑仪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温妃,纵使心中不忿,也没敢多说什么,温妃有权,又得陛下信任,她不过是无权无宠的淑仪,如何比得过。 温妃径直走向崔婉瑜和宣嫔,笑着说道:“两位妹妹如今身子不便,若是有哪里不适,可不要强忍着,若是想吃什么,便和本宫说,本宫知道有孕之后口味会有所变化,可不要忍着。你们啊,如今可是最重要的,出不得一丝差错。” 她奉旨办理这次的宴会,若是出了差错,想必祁贵妃便又有话说了。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要多加留心才是。 崔婉瑜笑着说道:“多谢姐姐,姐姐如今掌管宫务繁忙,还能处处妥帖,妹妹不胜感激。” 宣嫔也在一旁附和几句,三人交谈起来,倒真像是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模样。 祁贵妃站在殿外,看着温妃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吧,待本宫除了你腹中的龙胎,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祁贵妃到。”一声唱诺引得大殿无比寂静,齐刷刷的看向殿外,祁贵妃红衣似火,眉眼高傲,不屑的看着众人,说道:“还真是热闹啊,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 众人赶紧行礼,说道:“妾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比之刚才的温妃姐姐,一声贵妃显得格外疏离。 祁贵妃也不叫起,就让众人行着礼,足足半刻钟,宣嫔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即便是没有身孕的也有些不舒服,只是兀自坚持着。 郑惜年微微拖着崔婉瑜的后背,谁知道崔婉瑜径自站起身,脊背挺得直直的,脸上带了一丝傲然,还有一丝挑衅,声音有些发冷的说道:“妾身子不适,不能久站,还望贵妃见谅。” 祁贵妃轻嗤一声,打量了一下崔婉瑜,眼里闪过一丝幽芒,转而不屑的说道:“宣嫔与你一样有孕在身,她尚且无事,怎么你就站不得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怀了皇子便可不敬本宫,肆意妄为吗?” 这话着实不好回答,最近宫里皇子与公主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崔婉瑜自然不能承认,毕竟无论皇子与公主都是陛下的亲骨肉,即便陛下真的有所偏颇,但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妾没有如此想,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都是陛下的骨肉。只是妾最近身子实在不适,唯恐龙胎不稳,这才起身。何况宫中这捕风捉影的话,贵妃竟也当真不成?” 正说着,宣嫔身子一软,幸亏身边的何婉仪脱了一把,才没有摔倒在地,听着何婉仪的惊呼。 祁贵妃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说道:“都起来吧,是本宫一时忘了时间,宣嫔,你可有事?” 宣嫔小声回答:“妾无事,多谢贵妃关怀。”身子软软的靠在何婉仪的身上,显然是个极其不舒服,只是无论如何都得忍着。 祁贵妃哼了一声,说道:“若是有事便说,免得日后出了什么事,再赖到本宫的头上。” 宣嫔脸色有些难看,嗫嚅着说道:“妾身子无碍,贵妃多虑了。” “是啊,宣妹妹,若是哪里不适便要说出来,可别忍着。这贵妃久未见圣颜,怕是一时也体会不到女子有孕的辛苦。若是因为刚才的事,动了胎气,回去若是哪里出了差错,这可是了不得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崔婉瑜的话有着若有若无的暗示。 宣嫔依旧是有些惧怕祁贵妃的样子,看着祁贵妃冷冷的看着他,声若蚊蝇的说道:“多谢昭仪姐姐,妾身子尚可,没有大碍。” 看着崔婉瑜有些失望的样子,祁贵妃冷冷一笑,说道:“不愧是怀有皇长子的人,如今竟敢嘲讽本宫。你是有福气不假,不过这天大的福气可要捂好了,小心哪日这福气被你折腾没了,到时可不要赖在本宫头上。” “看着本宫做什么?你既然身子不适,不如本宫给你宣太医,让人来给你好好瞧瞧啊。” 崔婉瑜不甘示弱,回道:“妾的孩子得陛下龙气庇佑,即便一时不稳,也必会化险为夷,倒是辜负贵妃的美意了。” 祁贵妃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句:“矫情。”她哪里看不出刚下崔婉瑜有意为之,不过想想她的安排,暂时不动她,她想看看失去皇嗣的她,到时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这贱人如此嚣张,实在是该死,怀了皇子又如何,注定是个生不下来的,就容她矫情一阵子。 宫里人都在虽然对祁贵妃与明昭仪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早有预料,祁贵妃有地位,明昭仪有子嗣,一向是针锋相对的。 倒是明昭仪最近似乎火气大了不少,难道怀了皇长子,真的让她也变得跋扈起来…… 众人的眼神隐晦的打量两人,湘贵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又隐了下去,感觉有人也再盯着她,忙抬头,便看见祁贵妃眼里的威胁,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晋国公主到。”一声唱诺,打断了殿内的暗流涌动,随即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七月开始,陛下就未曾进过后宫,她们也好几日没有见过陛下了,如今怎能不激动…… 第91章 孤也好久没吃甘泉宫的桂花糕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盯着进来的三个人,帝后二人穿着同款的黑色便服,尧帝戴着金冠,越发衬得他气宇轩昂。而姚皇后戴着凤冠,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或许是祁贵妃进宫之后,也或许是进宫之前,姚皇后再未穿过红色的凤袍,多是黑色与明黄色居多。 红色似乎成了祁贵妃带着专属,宫里的女人也不敢与祁贵妃争锋,祁贵妃的红衣已然成了宫里最特殊的存在。 晋国公主穿了一身俏皮的鹅黄色宫装,头上发饰无一不精美,没有庶出公主的畏缩之气,倒是颇有国公主的风范。 尧帝坐到正中央的御座上,姚皇后居左首位,晋国公主居了右首位,俨然一派兄妹姑嫂其乐融融的场景。 祁贵妃打头带着众人请安:“妾恭请陛下圣安,皇后金安,晋国公主金安。” 尧帝打量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大手一挥说道:“都起来吧,今日是乞巧节,是你们都能松快些的日子,不必拘礼。” “谢陛下。” 祁贵妃自打尧帝进来,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帝王,一寸也舍不得离开,仿佛要诉尽多日的相思。 尧帝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对视祁贵妃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软,说道:“俪卿,你近日身子可好,孤有段时间没去看你了,可有按时调理。” 众人一惊,“俪卿?”这是在称呼祁贵妃吗?“俪”字向来指夫妻伉俪情深,陛下竟如此毫不避讳的称呼祁贵妃,看来还真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啊。 即便祁贵妃做了错事,陛下也不过是冷了一段日子,如今看来是又要复起了。 从沈嫔穿错衣服,到周庶人暗害郑芳仪,再到明昭仪有孕,路上险些遇险,多多少少都有甘泉宫的影子,没想到这才多久,也就一个月吧,陛下便已然是消气了,看来还真是小瞧了祁贵妃的手段。 祁贵妃听见尧帝关切的话语,险些落下泪了,手指紧紧攥着,面上带了一丝忧伤,似乎是一个终于等到夫君怜爱的苦情人一般,一双眸子如翦水秋瞳,强自忍下眼中要喷涌而出的热泪。 笑着说道:“妾身子已经大好了,多谢陛下挂念。” “好好好,好了便是,你前段日子身体不适,孤不便前去看你,如今既然大好了,今晚去甘泉宫,这桂花糕孤也有段日子没吃了。”尧帝笑着说道,仿佛两人之间不曾出现任何嫌隙。 祁贵妃眼里的欣喜无以言表,亲自执了一杯酒遥敬陛下,尧帝笑着喝了。祁贵妃顿时心里安定下来,就连刚才对着晋国这个庶出公主行礼的怨气,也消散许多,心中高兴,挑衅的看了崔婉瑜一眼,心里越发得意。 听着陛下将祁贵妃设计明昭仪不成,反被冷落,说成了祁贵妃在将养身子,众人不由得有些暗暗咋舌,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怪不得祁贵妃最近嚣张气焰更胜往昔,原来是陛下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众人看着眼前精美的菜肴,已经没了吃下去的胃口。尤其是湘贵嫔,一双纤纤玉手险些捏断了手里的筷子,察觉不妥,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只是眼神越发冰冷,陛下便这般宠爱她吗?即便是祁家势大,陛下总有所顾忌,可那眼里的情义是做不得假的。 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崔婉瑜,崔婉瑜似有所觉,举起手中的茶盏遥遥相敬,不由得心中安定,也举起茶盏遥敬。似是觉得不妥,与身边何婉仪同样敬了一杯。 何婉仪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有了计较,同样是面带笑意回敬。 下面人的一举一动,就如同学堂里的学子一般,尽皆落入了上首的夫子眼中,姚皇后喝着手中的清茶,笑着说道:“明昭仪,宣嫔,你二人今日可好?本宫怎么看着气色不太好,可有情太医看过了,你二人如今身子贵重,可不要疏忽了。” 崔婉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笑着说道:“多谢皇后关心,妾身子无碍,许是近日胃口不佳,有些害喜,太医说,女子有孕害喜之状不尽相同,想来过几日便会好上许多。” 姚皇后点点头,说道:“那便好,万万不要屈着自己。宣嫔,你呢?” 宣嫔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妾许是近日吃多了川渝菜,有些上火,可是一顿不吃又觉得心中难受,妾也是为难,这才休息不好,让皇后担忧了。” 姚皇后眉头微皱,缓缓说道:“整日里吃些川渝菜怎么能行?这般辣的菜整日里吃着小心伤了肠胃,太医怎么说?可有什么办法少吃一些?” “太医说妾这也是害喜的一种,不打紧。想来腹中的公主就喜欢吃这个,妾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就是有些上火,太医配了些清火的药膳吃着,想来过几月就好了。”宣嫔小声说道。 “那便好,有什么不适就早些来禀报,如今你与明昭仪同时有孕,一儿一女凑了一个好字,可谓是龙凤呈祥之兆,陛下觉得呢?姚皇后撤去眼中的担忧,反而有些欣喜的说道。 尧帝更是开怀大笑,看着怀孕的两人笑着说道:“皇后所言有理,孤如今膝下空虚,无论皇子还是公主,孤都喜欢。” 帝后两人的对话仿佛证实了明昭仪怀了皇子,宣嫔怀了公主的流言,众人顿时难掩眼中的羡慕之色。是公主又如何?别看晋国公主虽是皇后的庶妹,如今也得了国公主的封号,虽不及太后亲生的长公主尊贵,可也是差不了多少的,有个女儿也好啊,好歹也算有了依靠。 “正是呢,不只陛下喜欢,本宫也喜欢,你们要多努力些才是,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谁若有了喜讯,本宫重重有赏。”姚皇后端得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对后宫一向关爱,虽然体弱,需要时常休养,也没有子嗣,不过倒是一视同仁,除了对庄贵人偏爱些,倒也没什么错处。 祁贵妃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就她会做好人。”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继续粘在尧帝身上,她身子本来就没有大碍,如今陛下答应去她的甘泉宫,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 尧帝接下来夸了温妃办事妥帖,喝了她敬的一杯酒,明昭仪与宣嫔有孕,不要饮酒,倒是没有说什么。又与妍嫔喝了一杯,随后就不喝了,只是静静的坐着。 眼神仿佛无意间瞥到郑惜年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带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随后迅速别开目光,仿佛有了小秘密一般。 温妃看了看时辰说道:“陛下,该拜织女了,妾已经安排好了,请陛下与皇后,公主一起移驾吧。” 尧帝嗯了一声,看着祁贵妃期待的目光,说道:“你们女儿家的日子,孤就不去凑热闹了,俪卿,你随孤回甘泉宫吧。”起身便往外走。 祁贵妃开心的说道:“是,陛下。”说着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跟在陛下身后,渐渐远去,不时还能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直到听不见声音,姚皇后面色如常的说道:“咱们也去吧,温妃都准备好了,众位姐妹自去玩吧。”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结伴出去了,唯独剩下庄贵人站着不动,看向皇后,眼神里透着担忧,一直没说话的晋国公主见状笑着说道:“庄贵人与皇嫂可是有话要说,皇妹就不打扰皇嫂了。” 姚皇后笑道:“没事,都是自家姐妹,咱们一起去吧,红袖是个有趣的人,皇妹一会可以与她好生聊聊,想必你们会有话说。” 晋国公主露出得体的微笑,笑着说道:“皇嫂都说好,想来是不错的,我们一起吧,免得误了时辰。” 庄贵人听到皇后的一声“红袖”。眼睛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光亮,她从未像此刻喜欢这个名字,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星辰划过,与晋国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姚皇后向外走去…… 第92章 你怎么不为自己求一求? 众人走出殿外,此时已经是戌时过半,清冷的月光撒在众人身上,众人都遥望着夜空,仿佛看到了织女星发出莹莹的幽光。 殿外置着长长的案几,上面放着拜织女的茶酒,水果,还有桂圆 ,红枣 ,榛子,花生,瓜子,等等,还有花卉被红纸束着,插在瓶子里,前面置着一个小香炉。 温妃笑着说道:“还请皇后先行祈愿。” 姚皇后笑着点头,接过宫人点燃的香,拜了三拜,亲自把香插在香炉里,笑着说道:“你们都去吧,别误了时辰。” 众人纷纷行礼,各自去祭拜了,随后还有种生求子一系列的流程,不过姚皇后用不着这个,上完香就走到一边,静静的望着夜空。 众人虔诚的祈愿,有孕的祈愿孩子平安,无孕的祈求早得麟儿,都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倒是一派诚心的模样。 晋国公主,拜完了织女,打量了一下众人,快步向姚皇后走去,笑着说道:“皇嫂好是清闲啊。” 虽然姚皇后一副与世无争,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她觉得没有哪个女子会真的这般大度,刚才的情形她也看到了,便想着安慰一下姚皇后。 “你也快要出嫁了,怎么不多拜拜织女,上我这来躲清闲。”姚皇后眼中满是打趣的意味。 晋国公主努努嘴,坐下姚皇后身边,说道:“皇嫂是嫌我了不成?我还想陪皇嫂多待一段时间呢。” 看着她略带撒娇的开口,姚皇后眼中满是无奈,只好说道:“孔家是个不错的人家,你早些嫁过去也好,待成亲后,你便是孔家的宗妇,不过还是要多多留意,你虽是公主,身份尊贵,不过也不能过于在意身份,你可明白?” 孔家是衍圣公之后,千年的传承,可不是光有身份就能压得住的。这点晋国公主自然明白,笑着说道:“皇嫂放心,我都知道,多谢皇嫂为我打算,我只是有些舍不得,宁国皇姐在府中养胎,安国皇姐远嫁魏国,如今我也要出嫁了,母后和母妃那边想来是会更冷清些。” “你便是出了嫁,也能时常回来看看,皇宫永远是你的娘家,不要学那些迂腐之人的做派,你是陛下的亲妹,堂堂的国公主,不要被人欺负了去。”姚皇后说道。 晋国公主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皇嫂刚刚还说不要让我以势压人,如今又怕我被别人欺负了去,皇嫂还真是不放心我啊,嘻嘻,皇嫂你真好。” 姚皇后眼神深邃,看着眼前这个大智若愚的女孩子,虽然没有她亲姐那般有野心,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也不过是白白嘱咐一句罢了。 “皇嫂知道,你一向聪慧,皇嫂会与陛下说,让你在宫中过了中秋再出嫁,你也好与太妃多带些日子,有皇嫂在呢,即便是你出嫁了,太妃也受不了委屈,别担心。” 晋国公主眼睛有些湿润,低下头去,微微按压一下眼角,随后抬起头,笑着说道:“我知道,有皇兄和皇嫂在,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会承担起我的责任,皇嫂不要过于担心我。” 姚皇后看着眼前如鲜花嫩柳般带着朝气的女子,突然想起远嫁的安国公主李晗,压低了声音说道:“昕妹妹,皇嫂有件事和你说,你只悄悄说与太妃知道便可,不要宣扬出去。” “什么事啊,皇嫂?”晋国公主有些诧异的说道。 姚皇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晗妹妹有孕了,你可欢喜?” “真的啊?姐姐她可好吗?皇嫂放心,我与母妃不会说出去的。”魏国与蜀国相隔万里,皇嫂想来是有特殊的渠道,这才能提前知道消息,她自然不会出去胡言乱语的,免得给皇嫂添麻烦。 “你放心,她很好,三皇子对她也很好,日子过得舒服着呢,以后若是有消息,我都告诉你,不过还是太远了,通信不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想起那个一身傲骨的女子,姚皇后也不免有些思念。 晋国公主忙点头,说道:“能知道姐姐的消息,我就很满足了,多谢皇嫂,母妃每日里都早起吃斋念佛,我知道她放不下,想来得知姐姐有孕的消息,母妃必能安心不少。” “儿行千里母担忧,无论身处何地,太妃都是会担心的,即便是你嫁在京都,太妃也是放心不下的,你以后可莫要忘了多进宫看看太妃。”姚皇后眼里带着一丝柔情,她的母亲想必也是这样担心她的吧。 “皇嫂放心,我都知道的,皇嫂我想现在就去和母妃说这个好消息,皇嫂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你啊,早些回去吧,我又丢不了,还要你来送吗?快去吧,让太妃高兴高兴。”姚皇后笑着说道。 “是,皇嫂,那我先走了。”说完行了一礼,迈着极轻快的步伐,快速走远了。 姚皇后转身回望着四周,便见庄贵人远远的站在一旁,似乎想过来又怕你打扰了两人的交谈,眼里满是踌躇。 姚皇后招招手,说道:“红袖,过来。” 庄贵人顿时眼含笑意的走过来,笑着说道:“皇后,您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了,你和本宫一起走吧。” “好,妾送您回椒房殿去,妾最近又学了几种糕点,改日给您送些尝尝……”庄贵人的话仿佛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随后仿佛感觉有些不妥,抬头看去,撞上一双温润的眸子,眼里的不安散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妾是不是有些聒噪了,……”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姚皇后制止了,笑着说道:“不会,本宫很喜欢听,以后你有时间就去来陪本宫说话吧,晋国公主也要出嫁了,本宫在这宫里又少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 庄贵人语气亲昵的说道:“好,妾以后便去叨扰皇后了,还请皇后不要嫌弃妾才是。” “不会,你能来陪本宫,本宫很高兴,改日本宫教你做一道糕点好不好?”姚皇后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通透,心思澄澈的女子,不过就是提点几句话,便这样一腔心思的对她好。 庄贵人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她一向是个话少的人,不知道为何此时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她炫耀般的说道:“皇后,妾刚才为您求了……” 姚皇后无奈的说道:“你怎么不为自己求一求” 两人越走越远,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听不清了,只能看到朦胧的月光下,两人挨得极近,似是一朵并蒂莲一般…… 第93章 陛下也是个苦命的 等到两人离去,众人也差不多该散了,同住东六宫的几人结伴离去了,顾淑仪,宁婕妤一起离开,剩下的湘贵嫔和妍嫔见状也一起离开。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算融洽,湘贵嫔心里也是看不起妍嫔的狐媚子样,不过她善于伪装,倒是姐姐妹妹都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一言不发,妍嫔那双狐狸眼倒是倒是不住的打量湘贵嫔,似乎在探究什么。 剩下的几人结伴而行,温妃,锦贵人,明昭仪,郑惜年,何婉仪和宣嫔一起走着。 温妃看向两个孕妇,耐心叮嘱着,说道:“两位妹妹身怀有孕,回去的路可要仔细脚下,本宫便不安排人送你们了。” 崔婉瑜笑道:“温妃姐姐今日辛苦,早些回去休息便是,身边一大群奴才候着呢,不会有事的。” 祁贵妃眼里都是陛下,想来是没功夫做手脚了,温妃一向谨慎,也是怕出了问题,她逃不脱,这才反复叮嘱。 温妃点点头,说道:“那便好,本宫就回宫去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御花园往东是甘泉宫依次往下排,往西是魏淑妃住的翠微宫依次往下排。往后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接到皇后的椒房殿,独立于后宫之外,旁边挨着的就是宣室殿。 几人行了一礼,目送温妃离去,接着往下走,才是永福宫,然后才是长乐宫。 崔婉瑜看着宣嫔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道:“''最近不知怎的,总感觉身子乏累,宣嫔妹妹可有同感?” 两人差了半个多月的身孕,若非宣嫔传出怀的是个公主,想来两人的孩子以后会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此刻一儿一女倒是颇为和乐。 宣嫔神色也有些忧思,说道:“妾也觉得乏累不少,倒是与姐姐一样了,接下来怕是要好生修养一番了。” 崔婉瑜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正是呢,多多休养也能安心许多,马上入秋了,妹妹无事就少出门吧,免得被人冲撞了。” 宣嫔神色一紧,随后放松下来,感激的说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会注意的。” 接下来几人各有所思,等看见崔婉瑜一行人进了永福宫的大门,宣嫔才小声说道:“姐姐,明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何婉仪眼里露出一丝探究之色,随后安抚着说道:“没事,咱们就跟着永福宫的意思,你怀的是个公主,想来碍不着别人的眼,至于明昭仪要做什么,我们全然不知,妹妹可明白?” 宣嫔点点头,两人相携回了长乐宫…… 乞巧节祁贵妃复起,宫里人再度对祁贵妃的盛宠有了深刻的认知,要知道宫里规矩甚严,尧帝虽然看似温和,实际上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只是没想到祁贵妃还真是被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多番折腾,不过是被冷落一段时间而已,如今也是被陛下轻飘飘的揭过。 即便宫里发生的事,大家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无奈有陛下护着,却也伤不得他分毫,而这也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一夜缠绵,送走了尧帝,祁贵妃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眉眼间皆是春情,犹如被刚刚浇灌之后的海棠,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奶娘,你看,本宫就知道陛下心中是有本宫的,只是被贱人挑拨,这才冷了本宫一段时间,昨晚陛下还说期待本宫腹中的麟儿早早来到呢。”祁贵妃得意的说道。 曹嬷嬷听了也很是开心,最近主子总是愁眉不展的,如今陛下的心思重新回到甘泉宫,想来这小主子也快来了。 曹嬷嬷笑着说道:“是是是,主子一片情义,终究没有被辜负,只是主子没有好消息之前还是要低调一些,奴婢觉得明昭仪最近屡屡挑衅,有些奇怪呢,以防万一,还是不要与她多纠缠。” 说起这个,祁贵妃就觉得无比气愤,“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冷冷的说道:“任氏这个贱人,办些事情如此瞻前顾后,还真是没有用。” “那药十分厉害,三四日去一次也好,若是太勤了些,难免会被发现永福宫发现,主子放心,一月之后必有成效,听紫裳说昨日乞巧节,明昭仪的脸色就不算多好,想来也是有了效果了,主子别急。” 祁贵妃想起崔婉瑜的脸色,顿时眉头舒缓了许多,笑着说道:“本宫就再等等,倒时看她还怎么嚣张?” 见自家主子不那么冲动了,曹嬷嬷稍稍安心下来,笑着说道:“过几日陛下生辰就要到了,主子还是想想给陛下送什么礼物吧。” 说起这个祁贵妃眼里满是柔情,有些得意的说道:“陛下早早传了话,生辰不必大办,只各宫送些礼物就是了,本宫亲手做些桂花糕送给陛下就是,陛下最爱吃本宫做的桂花糕了。还有本宫为陛下亲手做了一幅画,陛下想来是会喜欢的……” 两人继送礼一事开始探讨起来,宫里人也各自暗地里准备着,争取能一鸣惊人,夺得陛下的青睐。 祁贵妃这次复起,终究不如从前了,尧帝只在甘泉宫宿了三日,独寝了一日,紧接着宣召了妍嫔两日。然后便到了中元节,原本是最不吉利的日子,不过有了尧帝的生辰在前,吉利不吉利的就另说了。 祁贵妃满心欢喜的准备着礼物,对陛下只留宿三日虽然有些心酸,不过也能接受,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七月十五一早,姚皇后传了话,今日不必去请安了,朝中有事,陛下脱不开身,家宴也不办了,各自准备的礼物派遣宫人送到宣室殿便是。 祁贵妃顿时兴致缺缺起来,原想着能一鸣惊人呢,没想到陛下竟然有事不来后宫了,只好打发金德明亲自去宣室殿送礼物。 宫里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不虽然难掩失望。不过陛下朝事繁忙,连自己的生辰也不准备大办,她们哪敢说什么,只是一样打发宫人去送礼物了,随后老老实实的窝在宫里,毕竟这是中元节,没有陛下龙气庇佑,还是少出去溜达为好…… 福宁殿里,魏太后一早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虽然不算精致,倒是用了心的。 尧帝笑着走进殿内,恭敬的行礼,笑着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慈安。” 魏太后也是一脸笑意,亲切的说道:“陛下近日朝事繁忙,怎么还有空过来了?” “儿臣再忙,也要来给母后请安才是,母后近日身子可好?”尧帝带着一丝亲昵的开口 “哀家好着呢,陛下三五不时的就派人来送些东西,哀家哪里都好,倒是陛下近日可是有些消瘦了?”魏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心疼的说道。 尧帝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母后不必忧心,许是近日胃口不好,过些天就好些了,儿臣不过看着消瘦,内里强壮着呢。” 魏太后被逗的哈哈直笑,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陛下今日来的早了些,想来是还没用早膳吧,哀家准备了些清淡的小菜,陪哀家一起用一些?” 尧帝笑着应了:“母后这里的吃食一向合儿臣的胃口,儿臣这就陪母后用一些。” 魏太后轻声唤了一句:“福蕊。” 福蕊领命,亲自下去,带着宫人端了些素菜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罩子盖着,看不出是什么。 尧帝眼中满是诧异,随后想起什么,感激的说道:“母后费心了。” 福蕊把托盘里的长寿面端出来放到尧帝面前,笑着说道:“陛下快些用吧,迟了味道就差了许多。” 看着眼前这碗普普通通的长寿面,尧帝心中了然,看向魏太后问道:“这是母后亲手做的?” 魏太后点头,说道:“哀家手艺不精,一碗长寿面做的平常了些,陛下不要嫌弃才是。” 尧帝哪里会嫌弃,眼中满是感动,说道:“母后亲手做的,儿臣哪里会嫌弃,倒是劳累母后了。” “哀家知道,你顾忌着哀家,不肯给你的生母大办冥祭,虽然她去的早些,不过该有的母后都会补给你,快吃吧,一会就凉了。”魏太后俨然是真心实意的一番话,眼中满是慈爱。 尧帝眼睛有些湿润,埋下头去,大口的吃着碗里的面,一碗面不算多,三两口就下肚了,他从面里吃出了一股安心的味道,想来那便是母亲的味道吧。 随后抬起头,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儿臣多谢母后。” “你我是母子,何必言谢,去吧,你还有折子要批,哀家就不留你了。” “儿臣告退。”尧帝并未说什么,只是离去时眼里有了一滴晶莹划过。 魏太后深深叹息一声,说道:“陛下也是个苦命的,哀家能做的不多,能做一些就是一些吧……” 儿之生日,母之难日,世人从来都是过自己的生辰,有几人能记得母亲生产之苦,陛下终究是不一样的,是个重情的…… 第94章 生辰之礼 尧帝离开福宁殿,坐在御辇上沉思,魏太后真的是很重视他们这段半路的母子情分了,有时候用心对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他很感激魏太后做的一切,想到这里,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随喜打量了帝王的神色,开口问道:“陛下,咱们这会儿去哪里?各宫主子的礼物都送到宣室殿了,您要不要看看?” 尧帝回神,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扫过随喜,开口说道:“狗奴才,你又为孤做主了?罚你……罢了,今天就不罚你了,回宣室殿吧。” 随喜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一丝谄媚的说道;“嘿嘿,陛下,奴才多谢陛下,奴才不敢为陛下做主,奴才是关心陛下,奴才也有礼物送给陛下呢。” 尧帝瞥了随喜一眼,挑了挑眉,说道:“你这狗奴才,也会给孤送礼,是不是又看上孤的好东西了?” 随喜大喊冤枉,辩解着说道:“奴才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不敢求陛下的赏赐。” 看着他那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尧帝不由得笑出声,说道:“若是你的礼物孤满意,孤以后就不罚你的俸禄了。” 随喜一边走着,一边讨好的说道:“奴才那点的东西,哪里入的了陛下的眼,要不陛下还说罚奴才吧。”最后一句话说的分外艰难。 尧帝没再搭理他,他怎会不知随喜是为了哄他开心呢,狗奴才虽然虽然嘴碎了些,却是真的在关心他,坐到这个位置上,最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之人,一片真心反而少见,他心里都记着呢,在这座皇宫里,真心对他的也就三四个人,他都记着呢…… 两人不再言语,一路回到宣室殿,随喜的徒弟元宝正恭敬的守在门外,看着两人走进,忙行礼说道:“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奴才恭贺陛下生辰,愿陛下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虽然不过是普通的祝词,不过看着他真诚又讨喜的模样,尧帝大手一挥说道:“赏。” 元宝顿时笑开了花,恭敬的说道:“奴才多谢陛下。” 随喜眼里也满是安慰,这个徒弟还是很有眼色的,看着尧帝进殿的背景,说道:“把各宫的礼物呈上来,陛下要看。” 元宝领命,随后下去,领着一溜的宫人端着托盘上来。 尧帝坐在椅子上,看着宫人鱼贯而入,说道:“放下吧,元宝留下。” 随喜挥挥手,打发众人下去。随后让元宝一样一样的介绍,元宝会意,按着位份高低一一介绍起来。 “陛下这份桂花糕还有这幅画是甘泉宫贵妃送来的。” 桂花糕尧帝看都没看一眼,打开那幅画,画着他身穿龙袍浅笑的样子,眉眼格外温柔,技艺娴熟,笔锋细腻,显然作画者投入了全部的心血。打量了一眼,面色如常,说道:“收到库房吧。” 随喜应了,卷起画放到一边,看来这幅画是没有再见天日的时候了。真是可惜了。 元宝端着托盘,看着一对比目鱼的玉佩说道:“陛下,这是翠微宫的淑妃送来的。” 尧帝拿起玉佩,仔细打量,神色不变,说道:“淑妃有心了,收起来吧。放到丁字柜里。” 随喜了然,陛下有甲乙丙丁四个柜子,都有不同的寓意,甲字号是陛下亲自放的,他也不知里面有什么,乙字号是空着的,丙字号也是空着的,倒是丁字号是第一次放东西。 看来这魏淑妃足不出户,到底也是有些手段的,低声说道:“奴才知道了。” 元宝继续介绍:“陛下,这砚台是清宁宫温妃送来的,玉石盆景是玉华宫顾淑仪送来的。温妃宫里的锦贵人送来的是亲手绣的祥云纹荷包,顾淑仪宫里宁婕妤送来的是一条腰带。” 因为都是两人同住一宫,礼物也是一起送来的,元宝索性就一块说了。 尧帝瞥了一眼,淡淡说道:“收起来吧。” 这意思就是不用再让陛下看到了,随喜秒懂。 “陛下,这副屏风炕屏是毓秀宫的湘贵嫔送来的。”元宝继续介绍。 尧帝眼里勾起了一丝兴趣,仔细打量,竟是一幅江山图,绣的栩栩如生,显然送礼者早有准备,看了片刻,说道:“放到宣室殿里吧。” 随喜没有说什么应景的话,只是说了句:“奴才知道了。”陛下的心思他也是略知一二,不过做奴才的只要忠心就够了,不需要太聪明。 接着就是明昭仪送来的玉石棋盘,显然也是极珍贵的,不过尧帝的注意力落在了一起送来的一本孝经身上。 元宝见状说道:“这本孝经是永福宫的郑芳仪送来的,说是芳仪亲手书写的。” 尧帝拿起孝经,翻开一看,字迹工整,笔锋细腻,用簪花小楷特意书写的,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沉默了半晌,眼神幽深的说道:“收起来吧,放到丁字柜。” 随喜小声应了,纵使棋盘是千金难得,到底不如一本孝经有心意。明昭仪也算是马失前蹄了。 随后就是长乐宫何婉仪与宣嫔的生辰礼了。何婉仪送的也是亲手做的靴子,倒是宣嫔送了是一幅小公主的画像,虽然技艺不算多么出众,倒是难得的一幅巧思。 尧帝拿起画像看了一眼,画上的小公主极其天真可爱,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眼神极为灵动,可见宣嫔的一副慈母心肠。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放到丙字柜吧。” 随喜微微诧异,随后了然,可见宣嫔的礼物送到陛下的心坎里了。 妍嫔与庄贵人送的礼物倒是中规中矩,一个送的是亲手做的香囊,一个是亲手做的带着寿字的糕点。 尧帝拿起庄贵人送来的糕点尝了一口,淡淡开口:“不错,你也尝尝。” 随喜笑着说道:“庄贵人做的糕点连皇后主子都是亲口夸赞的,奴才这可有口福了。” 尧帝的眼神扫过宫中嫔妃送来的那些精心准备的贺礼,眼里划过一丝嘲讽,随后说道:“都收起来吧,晚膳到椒房殿去用。” 随喜忙带着元宝一样一样的分别放好,随后候在一边,手中的衣袖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想拿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窸窸窣窣的鼓捣半天。 尧帝实在受不了他在炙热的眼神里,说道:“拿出来吧,给孤看看?” 随喜听闻,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玉制的小龙摆件来,恭敬的呈到尧帝面前,小声说道:“陛下,奴才的礼物有些简薄了,陛下不要嫌弃。” 尧帝接过小龙摆件,仔细摩挲,玉是好玉,不过就是雕刻手法有些粗糙,只能微微看出一个雏形来,微微挑眉,说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随喜点头,说道:“奴才想送给未来的小主子,就是奴才手笨,雕刻了许久,都不太像,这是其中最好的一个了。”说着还有些讪讪的,显然也是对自己的手艺不太满意。 尧帝倒是并没有嫌弃,把玩的半晌说道:“孤先看看,一会你放到乙字柜吧,别弄丢了,好好学学雕刻的手艺,下次孤要检查。” 随喜顿时喜笑颜开,笑着接过,大声的说道:“陛下放心,奴才回去必会勤加苦练,必会让陛下和小主子满意的。”这可是陛下独一份的看重,他果然是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啊。 尧帝挥挥手,说道:“去吧,孤要批折子了,对了给各宫送些赏赐过去,你看着办吧!” 见尧帝没有特别的吩咐,随喜吩咐元宝去库房选赏赐去了,既然陛下没有特别吩咐,那就按规矩来就是。 尧帝摩挲着手里的小龙,眼里带着一丝期盼的神色,心恨不得立刻飞到椒房殿去。又看到桌子的折子,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老老实实坐下来批折子了,只不过速度加快了几分…… 第95章 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礼了 椒房殿里,姚皇后用过午膳,小憩一会儿,便开始张罗着晚膳,一汤一菜都要亲自动手,不许旁人插手,几个宫女围在旁边打打下手什么的。 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姚皇后才觉得有些晕眩,被魏紫赶紧扶住,焦急的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洛阳,二乔,赵粉也相继上来询问,今日是陛下的生辰,主子偏要自己动手做一桌菜,她们也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没想到刚刚准备妥当,便见主子身形晃动,显然是哪里不适。 姚皇后等到脑中的一阵晕眩过去,才开口说道:“本宫无事,扶本宫回去躺一会就好了,不必去宣太医,洛阳,你给本宫把把脉吧。” 洛阳眼中忧思更甚,当初不过是药膳难吃了些,大人就要罚她,若是主子出了事,她一条命都不够赔的。呸呸呸,主子才不会出事呢,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是,主子您慢些。”洛阳手都有些颤抖了。 几人扶着姚皇后回了主殿,听到动静的南叶也赶了过来,便见姚皇后面色苍白,神情也有些疲倦,忙问:“这是怎么了?” 二乔嘴快,忙说道:“姑姑,主子刚才有些眩晕,还不让宣太医,这不是,让洛阳先把把脉看看。” 洛阳扶着姚皇后坐好,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始把脉,随着时间越长,眉头渐渐蹙起,随后不动声色的带上一丝喜意,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众人都知道洛阳会做药膳,平日里宫里人有个小病小痛的也就都是让洛阳把把脉,抓几副药就没事了。 虽然也把姚皇后身子调理的妥帖,不见一丝病痛,不过到底还是不如太医有经验,难免心中焦急。 二乔嘴嘴快,忙不迭都问道:“洛阳姐姐,你快说啊,怎么样了?要不我去叫太医吧。” “是啊,是啊,你有没有把啊?主子的身体可容不得一丝马虎。”赵粉也接话道,她一向是个不爱出头的,在椒房殿里是最没存在感的大宫女,不过对姚皇后的关心却是不比其他人少一分。 魏紫看着洛阳眼中露出得一丝喜意,不由得有些多想了起来,看向南叶,两人相互对视,眼中满是期待。 洛阳背对着众人,眼中的变化姚皇后一眼就看到了,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后问道:“本宫怎么了?” 洛阳会意,声音也轻快了不少:“恭喜主子,这是有小主子了,一个多月,虽然日子浅了些,不过奴婢绝对不会把错。” 几人听见眼中都迸发出了一丝惊喜,忙不迭的齐声恭喜。 姚皇后眼中也很是开心,这是她盼望已久的孩子,终于来了,虽然早有预料,没想到倒是会挑日子。 “好好,本宫很开心,先不要张扬出去,本宫想要亲自和陛下说。” 几人忙应声说是,南叶眼中也满是期待,椒房殿终于要有小主子了。 听着几人隐隐约约传来的开心笑声。守在门口的随安有些抓耳挠腮,什么好消息倒是给他说一声啊,独独把他落下了,这叫什么事啊?他们可是无坚不摧的小团体啊,唉好想知道。 他刚刚还担忧主子身体不适呢 ,则么这会就笑起来了,莫不是?莫不是……随安眼前一亮,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 正探头探脑的往殿里看时,尧帝带着随安溜达着走进来,见到随安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往常的宫人都在门外守着,今日怎么就他一个。 “怎么就你一个,你主子呢?” 随安被吓了一跳,忙转身跪地请安:“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主子在殿内呢,刚刚主子身体不适,几位……” 话还没说完,便见尧帝一阵风般飘进去了。留下随安和随喜心照不宣的笑容。 尧帝大跨步走进来,看见几人围在姚皇后身边,正在开心的说着什么,不由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开口:“皇后哪里不适,怎么不宣太医?” 南叶几人忙行礼请安,随后也不啰嗦,笑着说道:“回陛下,皇后有喜了,奴婢恭喜陛下了。” 说完见尧帝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后,几人嘴角含笑,有眼色的下去了,还贴心的关好宫门。 皇后,有喜了……这几个字一遍一遍的在尧帝耳边回响,他激动的走到姚皇后身边,小心点开口说道:“蒻蒻,我们有孩子了?” 姚皇后嘴角含笑,整个人坐在那里,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光芒,熠熠生辉。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是,康平,我们要有孩子了,你欢不欢喜?” 尧帝半跪在地上地上,小心的伸出双手抚摸着姚皇后还未隆起的小腹,声音有些哽咽,半晌才开口:“欢喜,我很欢喜,蒻蒻,谢谢你,谢谢你。” 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把头轻轻的放在姚皇后柔软的小腹上,紧紧环着她的腰,从此以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很欢喜。 紧紧的抱着姚皇后不撒开,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泪眼婆娑,哭的像个孩子。 这是他们期盼许久的孩子啊,是他与蒻蒻的孩子,他此刻简直高兴的快要疯掉了。 姚皇后直到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轻声开口:“好了,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小心孩子出来笑你。” 尧帝哼了一声,说道:“蒻蒻心里我不是第一位了,这个小家伙还没出来,就和他父亲争宠,我不要,我也是小孩子,阿姚今年五岁了。” 看着他吃醋又无赖的样子,姚皇后有些无奈,随后又想起,五岁,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年龄,而今年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她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已密不可分了,如今有了孩子,心中的羁绊就更多了,真好。 “好好好,阿姚五岁了,还是个孩子呢,今天是你的生辰,阿姐给你做面吃好不好?”姚皇后哄着他,如同初见那般,她说让他叫她阿姐吧,她们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告诉他不要害怕。 尧帝微微晃神,他的一声阿姐让她护了他好久了,他应该长大了。这么大还吃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嘟囔着说道:“不要,让宫人去做,我要你陪我。” “好,那让宫人准备晚膳吧,原想着亲自给你做碗长寿面的,罢了,你将就着吃好不好?”带着一丝宠溺的开口。 “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生辰礼了,长寿面每年都有,不差这一次,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明日宣太医来看看吧……。”尧帝不想他再去厨房,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盯着。 姚皇后摇摇头,说道:“不急,我倒是不累,不过此时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吃面好不好?” 尧帝笑着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起吃面,像往年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一声吩咐,随着宫人端着膳食进来,打发人出去,像往年一样,一碗面一人分了一半,一人一个荷包蛋,纵使如今坐拥天下,可是与她一起分吃一碗长寿面,是他心里最开心的事。 纵使这碗面虽然依旧是姚皇后亲自准备的,可是没有到最后一步亲自煮面,怎么都觉得味道差了许多,不过尧帝不在意,只要是身边之人陪着他,依旧如从前那般吃最普通的白粥,他都觉得满足。 只有姚皇后看着眼前这碗面总觉得惋惜了些,她想亲自为他再煮一碗长寿面的,可惜尧帝不允许,只好作罢。 尧帝此时却不知,以后再也吃不到她亲手煮的长寿面了。 用完晚膳,两人牵着手在小花园里走着消食,幻想着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性格,什么样子,像谁多一些……最后尧帝耍赖般占了上风,椒房殿的笑声久久不歇。 东西六宫离椒房殿一向比较远,倒是没人知道陛下今日竟会如此开心,是她们不曾见过的模样…… 第96章 前朝秘药 这一夜,尧帝抚摸着姚皇后的小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姚皇后撑不住睡下,他才住嘴,搂着姚皇安心欢喜,期待他们的孩子出生。 翌日,送走尧帝,姚皇后面色如常的开口,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洛阳再给本宫诊诊脉,本宫总觉得不真实。”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理解姚皇后的心情,姚皇后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再过几年都是当祖母的年纪,如今盼望许久的孩子来了,自然要慎重一些。 看着屋内就剩两人了,姚皇后眼里带了一丝冷意,说道:“说吧,本宫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洛阳昨日显然是没休息好,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此刻她面露悲伤,“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说道:“主子,主子中了药,是奴婢不察,奴婢死罪。” 姚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急切的开口问道:“孩子可有事?”这可是她们盼望了许久的孩子,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洛阳目光坚定的答道:“目前小主子还算安好,奴婢必竭尽全力保主子和小主子平安。” 看着她还跪在那,刚才跪地声音那么大,显然是受伤了,姚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好好与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阳想了想昨日的脉象,说道:“主子中的是前朝秘药,叫做“红颜枯”,此药有三年的潜伏期,平日里如同常人一样,是诊不出来的,三年之后,药效发作,主子会在一月之内,容颜枯槁,耗尽心血,快速衰老,无药可医。” “三年,本宫如今中药有多久了?”姚皇后眼中满是冷意。 “奴婢查看过,应该是主子一进宫就中招了,此毒无色无味,只需一点,便能渗透人的五脏六腑,缓慢的吸取主子的精血。” “呵呵,倒是好本事啊。“姚皇后冷笑,刚好是她一入宫,各处还未梳理的时候,倒是好手段。随后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如今为何又诊了出来?是与孩子有关吗?” 洛阳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是主子突然有孕,小主子在主子腹中需要吸取母体的精血,二者相争,精血不足,这才激发了“红颜枯”的药效,若是主子喝一碗去子汤,奴婢有把握配出解药。” “你说什么?去子药?给本宫打消你的念头,本宫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能伤我孩儿半分。”姚皇后厉声喝道,眼神如同吃人的魔鬼一般,紧紧的盯着洛阳。 洛阳也紧紧的盯着皇后,毫无畏惧的说道:“四公子说了,万事以主子为重,“红颜枯”的解药全是剧毒之物,若是等主子诞下小主子,再服用解药,主子那是身体虚弱,根本受不住猛烈的药力,奴婢,奴婢……” 缓了缓神,似是赴死般的决绝开口说道:“如今药效被提前激发出来,奴婢有把握配出解药,求主子三思。”说完,直直的跪下去,似乎在等着最后的判决一般。 姚皇后盯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女子,一向是不言不语的,不过姚皇后也是最信任她的,这可是四哥亲自送进来的人,不会背叛她。 “罢了,你起来吧,本宫问你,四哥送你进宫来,说的是什么?”姚皇后问道。 洛阳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神色悲伤的开口:“四公子说,奴婢只有皇后一个主子。”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要听本宫的,本宫说,要保下这个孩子,至于本宫的命,全看你的本事了,若是不成,本宫不会怨怪任何一个人,你可明白?”姚皇后语气沉重的说道。 洛阳无奈的闭了闭眼,随后坚定的开口说道:“奴婢知道了,必先保住小主子,不负主子所托。” “好,你来与本宫说说,即是前朝秘药,你如何会识得,这药可有所出处?”姚皇后满意的点头,既然已成定局,悲伤有何用,如果可以用她的命换孩子一命,她会毫不犹豫的做决定。 洛阳不敢有一丝隐瞒的开口说道:“奴婢祖上是前朝御医,这“红颜枯”是与奴婢家敌对的御医为一位宠妃研制出来的,宠妃意图谋害中宫,谋夺太子之位,她也确实成功了,等到前朝皇后发觉之后,也是无力回天。” “便命当时的太子让御医研制出解药,以防宠妃再度谋害太子。恰好就是我家祖上研制的,不过此毒平时看不出来,一朝发作,毒素蔓延全身,衰老的极快,即使有解药,都是以毒攻毒的,一般人也受不住那种剧痛,百人中毒,一人生。” 洛阳的语气越发沉重,继续说道:“奴婢家祖上发现这个结果,也不敢报上去,只说是无药可解。后来前朝动荡,奴婢家祖上趁着宫门混乱,逃了出来,慢慢改进解药的配方。后来才发现,此药只针对女子,若是女子中途有孕,可将大部分毒素逼至胎儿体内,再以毒攻毒,方可解毒。” 姚皇后眼里划过一丝暗芒,继续说道:“你刚才是不是也想用此法为本宫解毒?” 洛阳小声说道:“是,是奴婢一时迷了心窍,求主子恕罪。” “既然知错,就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连我四哥也不许透露半分,否则本宫就当即饮鸠自尽,成全你的一片衷心,你倒时也不必为难了。”姚皇后知道向洛阳这样,姑且称为是死士吧。 她们不怕疼,不怕痛,更不怕死,唯独怕的是任务失败,那可能会比死更可怕。 “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忠心,更不怕死,可是若是本宫当你的面死去,四哥会如何,你应该清楚。你放心,只要护好我的孩子,本宫保你一命。”姚皇后并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 洛阳神色郑重的说道:“既然主子主意已决,奴婢这条命留与不留都不重要,若能护得小主子平安,奴婢即便是死,也能死的有价值一些。”说不得,到时大人一时愤怒会把她挖出来鞭尸,比起活着,还是死了的好,即便是被鞭尸想来也不知道痛了。 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样子,姚皇后无奈的开口说道:“本宫说保你一命,必然会保你,你得给本宫好好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是本宫的命令,听好了,本宫不许你死。” 随后想起了宫里的御医,个个都是医术精湛的老人了。“这“红颜枯”宫里的御医可能通过脉象看出来?”姚皇后问道。 “主子,虽是前朝秘药,宫中御医也都是有来历的,未必不会诊出来,奴婢可用金针刺穴之法,改变脉象,顺便压制毒性发作,只是主子要受些苦了。”洛阳沉声说道。 “无妨,你这便为本宫施针吧,一会便宣吴御医来给本宫诊脉。”既然有人早早布局,宜早不宜迟,顺便查探一下众人的动静。不过想来也是查不出来的,这人早早布局,未雨绸缪,这尾巴怕是不好抓啊。 洛阳的金针是随身带着的,从腰间取出金针,让姚皇后躺好,白皙的藕臂上,不一会就布满了金针。 姚皇后只觉得身体气血翻腾,如同刀绞一般,痛的她冷汗直流,洛阳在一旁着急,默念着时辰,到了一刻钟,忙取下金针。轻轻按压着穴位,好让皇后能舒坦一些。 缓了一会,姚皇后问道:“施一次针,能顶多久?” “一次能顶十日,伴随着小主子慢慢长大,脉象强健,主子会一次比一次痛苦。”洛阳也不想这样,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本宫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会。”姚皇后挥挥手,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听着脚步声远去,姚皇后卸下坚强的伪装,手指轻抚着小腹,轻声呢喃:别怕,母亲会保护你的,你要好好长大,别怕…… 她一向心智坚韧,算无遗策,没想到在这里跌了个跟头,”前朝秘药”,“前朝”……会是谁呢? 她知道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就算她只能活九个月又如何?她也要安排好一切,为她的孩子扫平一切障碍,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 眼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来了,喃喃道:只是,康平,蒻蒻不能陪你到白头了…… 她迅速的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到底是谁如此未雨绸缪,宫里的女人的一张张脸在脑海中浮现…… 第97章 中宫有喜 尧帝二年七月十六,中宫有喜的消息如同春日里疯狂生长的野草一般,消息迅速传遍整个皇宫,大到宫里的各位主子,小到宫里的一花一草都知道了。 大家都是满眼诧异,这皇后都二十七了,还能生?不是说子嗣艰难么?怎么突然就有了?随后大家不约而同的赶往椒房殿探听虚实。 而此刻接到报喜消息的魏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流水般的礼物流入了椒房殿,本人更是亲自到椒房殿探望皇后。 姚皇后面上不见异色,如同往常一般,眉眼间皆是从容大气,穿着家常衣服,笑着接受魏太后的关怀。 魏太后拍着姚皇后的手,高兴的说道:“总算是有了,哀家这心里也能放心许多,御医呢,让他再诊诊脉,哀家要亲耳听他说。” 姚皇后无有不应的,吴御医一直在偏殿候着,伺候奉命前来,诊完脉恭敬的说道:“回太后,皇后的身孕已有一月有余,只是皇后早年身子亏损,如今虽然调理得当,还是有些虚弱,为了龙胎着想,皇后需卧床静养。” 魏太后柳眉一竖,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龙胎不稳吗?” “回太后,龙胎却有不稳之象,不过臣会每日里为皇后把脉,定保龙嗣无虞。” 吴御医是宫里的老人了,向来得陛下信任,医术精湛,有他作保,魏太后稍稍安心下来,说道:“哀家知道了,保皇后母子平安,哀家必有重赏,若是出了差池,哀家就诛你九族。” 吴御医人精般的人物,自然不会夸大,皇后脉象平稳,其实他有很大把握的,不过有人要他这么说,他也只能听命行事,面上如常,不紧不慢的开口,:“太后放心,臣必竭尽全力保皇后平安诞下皇嗣。” “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魏太后心下稍安,打发了吴御医下去。 看着姚皇后面带笑意,亲昵的看着她,无奈的说道:“你倒是坐的住,哀家心里却担忧的很,刚刚有孕便是龙胎不稳,这还有几个月呢。罢了,哀家亲自出手为你保胎,这可是哀家嫡亲的乖孙儿,你只好生养着就是。” 姚皇后感激动的开口,笑着说道:“母后放心,儿臣的身子儿臣心里清楚,没有御医说的那般严重,他们有些八成的把握向来只说五分,母后不必忧心,儿臣会好生养着的。” 魏太后眉眼温和,笑着说道:“好好好,哀家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等孩子生下来,哀家帮你照料着,有哀家在,看那些魑魅魍魉谁敢动哀家的乖孙儿一下,哀家好久不出门了,也是时候出来走动走动了。” 魏太后太明白嫡子对宫里人来说,是多大的压制,天然的皇位继承人,是多大的诱惑,但凡有心思的,都要来插一手,皇后虽然聪慧,未保万无一失,她还是亲自看着的好 。 “母后的一片心意,儿臣心中清楚,劳烦母后为儿臣操心了,儿臣不胜感激,待孩子生下,必然让他每日为祖母奉茶,承欢膝下。”姚皇后虽然信任太后,可是有些事是万万不能透露出来的,为了万无一失,只能如此,希望太后以后不要怪她。 “你啊你,哀家的乖孙儿,哪里用的着亲自侍奉哀家,哀家可舍不得。”魏太后略带嗔怒的说道。 “母后快歇歇吧,皇姐也有孕了,母后一颗心分成两半,哪里能受的住?”姚皇后亲自扶着魏太后坐到一旁。 “曦儿已经是第三胎了,哀家并不十分担忧,倒是你是头次有孕,年纪又大了些,哀家怎能不担忧?”魏太后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好婆婆,这在皇家可是不多见的。 婆媳两人一时之间倒是和乐,魏太后细细的交代里许多有孕的注意事项,其实好多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长公主的孩子也就七八岁,慢慢的也就又想起来不少,加之有着宫人提醒,慢慢的也就梳理出不少,细心的讲给皇后听。 魏紫轻声走进来回话:“奴婢给太后请安。” “可是有什么事?”魏太后正说到兴头上那,被打断未免有些不悦。 “回太后,是各宫主子听闻主子有孕,都来贺喜来了,如今正在殿内候着。”魏紫小心的答道。 魏太后冷哼一声说道:“倒是好快的耳朵,听到消息就来了,你好生休息着,有母后在呢,不必出去。”最后一句话是对姚皇后说的。 姚皇后笑着说道:“那儿臣就躲懒一回,劳烦母后了。” 魏太后没说什么,满脸威严的走到主殿坐好,打量了一下殿中的众人,倒是整整齐齐的都来了。 祁贵妃,魏淑妃,温妃,明昭仪,顾淑仪,湘贵嫔,宁婕妤,何婉仪,郑芳仪,宣嫔,妍嫔,锦贵人,庄贵人,倒是一个不落。 不说怀孕的明昭仪和宣嫔,就连一直闭宫养病的魏淑妃都来了,显然是极为重视皇后这一胎,无论打着何种目的,礼数上倒是没有问题,中宫有喜,后宫之人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番,除非是病得下不来床的那种,可以不必来。 “妾等恭请太后慈安,太后万安。”齐刷刷的行了大礼。 魏太后淡淡开口,说道:“都起来吧。” “谢太后。”又齐刷刷坐好,想当初明昭仪怀了福星,太后也不过是依例赏赐一番,皇后不愧是皇后,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竟然太后这般重视。即便是崔婉瑜,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你们倒是有心了,不过皇后孕期尚短,为了龙胎着想,你们以后就不必来打扰了,初一十五的请安也免了吧。温妃,你掌管宫务,若是有决断不了的,就来回哀家,不必来椒房殿打扰皇后养胎。”魏太后虽然神色淡淡,不过锐利的眸子扫视着众人,看的人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太后的眼神是盯着自己。 皇后初初有孕,太后便下了这样的命令,难道是皇后这胎有问题?有人隐晦的猜测着。 “妾谨遵太后懿旨,皇后有孕,是整个后宫的喜事,自然是要万分慎重的。”温妃一脸坦然,她可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任由太后打量。 魏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眼嫉妒的祁贵妃,继续说道:“你办事稳妥,哀家放心。不过哀家还有句话要说,皇后怀的是陛下的骨肉,若是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哀家绝不轻饶。” “还有明昭仪和宣嫔,腹中一样是陛下的骨肉,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哀家的亲孙儿。若是有人心存侥幸,被哀家抓住把柄,哀家便诛她满门。”一句话虽然声音温和,却让人听出无端的冷意来。 众人齐齐跪下,说道:“妾等绝对不敢加害皇嗣,请太后明察。” “敢与不敢,你们心里清楚,哀家也是从这时候走过来的。不过哀家提醒过你们,皇嗣就是哀家的底线,不要在哀家的面前耍什么小把戏,收起你们的爪子,好了,都退下吧,无事不要来椒房殿打扰。” “明昭仪,宣嫔,你们两个同样有孕在身,若是有哪里不妥,就来回哀家。哀家说过的话希望你们都记住,牢牢的记在心里。”最后一句话看着众人说道。 众人还未起身,连句话都没说,就被太后连敲带打的都敲打了一通,哪里还敢说什么,齐齐说道:“妾等谨遵太后教诲,妾等告退。” 魏太后眼神闪烁,看着后宫一个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女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希望有些人不要不长眼。 她这样明目张胆的为皇后撑腰,也是为了让有些人投鼠忌器,毕竟,嫡子的降生不只关联后宫女子的荣辱,还影响着前朝的格局,希望有些人不要太过嚣张才是…… 第98章 贱人,竟然敢骗本宫! 魏太后的一番话,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宫里的女人深深的意识到嫡子与庶子的区别,嫡子生来位份尊崇,而庶子只不过是代表皇家子嗣繁茂的工具,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齐齐退下后,站在椒房殿的外面,似乎还能听到魏太后严词警告的声音,还有椒房殿不可同日而语的气势。 众人慢慢走着,心里都在各自思量,中宫有喜的消息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都在心里暗暗猜测皇后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方,不然那般孱弱的身子都能有孕,她们这些身体康健的确实迟迟不能有孕,岂不是说她们无福诞育皇嗣? 祁贵妃心里已经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偏又生生的压下去,保养得宜的长指甲齐齐折断,鲜艳的寇丹红的似鲜血一样,令人发寒。柔软的掌心此刻已是鲜血淋漓,如同祁贵妃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不过看到崔婉瑜的肚子,祁贵妃嘴角扯出一丝嘲讽,说道:“明昭仪,你即便是怀了福星又如何,庶子终究是庶子,给嫡子提鞋都不配,本宫看啊,你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等嫡子生出来,你这带有福星之名的庶长子怕是就碍眼了。” 崔婉瑜本就心虚烦躁,加之最近休息不好,面色更是难看的紧,不过倒是对祁贵妃的话不置可否,薄唇轻启,带着一丝挑衅的说道:“妾的孩子是庶子又如何?终归是陛下的亲骨肉。贵妃有空为妾操心,不如回去多吃几副药,早日得个一儿半女的才是要紧事。” “妾就怕有人作恶多端,连怀孕的福气都没有。不只是皇子,怕是连怀个公主的福气都没有,贵妃,您说妾说的对吗?” 听着崔婉瑜恶满满的嘲讽,祁贵妃冷哼一声,随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吗?本宫偏就不信,咱们拭目以待吧。哦,对了,本宫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说福星能带来弟弟妹妹,想必这嫡子也是沾了他的光,皇后怕也是要感谢你的,明昭仪。”最后三个字说的极为重,显然是不怀好意。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早先便有传言宣嫔肚子里的孩子是明昭仪的福星带来的,如今又说嫡子也是福星带来的,这般僭越的言语,恐怕如同菩萨的皇后也是不愿听的吧。 崔婉瑜面色淡淡,手中的锦帕却捏的紧紧的,心中也是不平静。 祁贵妃如此挑拨的手段虽然浅显了些,确实很有用就是。皇后早前对她初初有孕就冒犯一事,已然是不满,如今这般年纪有了身孕,怕是更听不得这些话,祁贵妃还真是大有长进啊。 先挑拨庶子不如嫡子尊贵,引起她的不满。又说嫡子是她的孩子带来的,这岂不是说她的孩子比嫡子还要尊贵些,这不是让皇后心生忌惮,还真是狠毒啊。 二者相争,渔翁得利,若是她与皇后对上,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思及此处,压下心中的烦躁,言语也谨慎了起来。 “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贵妃竟也当真不成?嫡子自然尊贵无比,妾的孩子自然比不上,何谈是妾的孩子带来的嫡子,贵妃还是多注意言辞才是。”崔婉瑜咬着牙说了这番话。 祁贵妃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真是虚伪,罢了,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宫了,你们自便吧 。” 明明之前那般得意,如今倒是会审时度势,即便贬低自己的孩子,也得看椒房殿承不承情才是。 祁贵妃转身离去,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多话,远远看到陛下的身影正在向椒房殿方向靠近,众人虽然难掩酸涩,却也是不便久留,互相行礼告别。 庄贵人眼神不住的看向椒房殿的宫门,有些不想走,被魏淑妃制止,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难掩其中的提醒之意,说道:“庄妹妹,本宫知道你与皇后交好,此时不是时候,你若有心,晚些时候再来吧,回宫吧。” 庄贵人只是一时有些担忧,还想亲自为皇后贺喜,不过淑妃说得对,确实不是好时机。 语气亲近的开口说道:“淑妃姐姐说得对,是妾关心则乱了,多谢姐姐指点,妾陪姐姐回宫吧。” 魏淑妃不时的咳嗽几声,与庄贵人慢慢离去时。若非是这样的大事,她是不会踏出翠微宫一步的。 她们是最后离开的,能够清楚都听见陛下开朗的笑声,显然是极为高兴的,似乎连椒房殿里的一草一木都跟着开心,不时都摆动身躯,以此来恭贺。 走在最后面的两人,一人沉思,一人欢喜,只能说世人的欢喜各不相同吧,在这宫里明面上真心为皇后有孕而开心的也就是庄贵人了吧。 祁贵妃一路快步回到甘泉宫,连轿辇都没有坐,掌心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不一会便湿了一片,偏她自己毫无察觉。 打发人下去,看见曹嬷嬷关切的眼神,她彻底绷不住了,将殿内的摆设砸了一地,眼中满是不甘和嫉恨。 大声的嚷着:“骗我,骗我,都在骗我,贱人,她们都在骗本宫,啊啊啊啊……” 看着她疯癫的样子,曹嬷嬷满眼心疼,不顾一地的碎瓷片,上前安抚道:“主子,这是在做什么,你的手,怎么流血了?快去拿药过来,有奴婢在呢,别气坏了身子。” 紫裳和白潋一惊,忙去拿药的拿药,端水的端水,她们一路跟着,竟没发现主子受伤了,还真是该死。 祁贵妃一同发作心情舒畅了许多,看着手掌上的血迹,那般鲜红,竟觉得无比刺眼。 “奶娘,皇后她在骗本宫,不是说她不能有孕吗?怎么如今竟有孕了,她之前是不是在伪装,降低本宫的戒心,是不是?若是早知道她能有孕,本宫岂能容她活到今日,不只身份压本宫一头,还要生出个嫡子压在本宫孩子的头上,骗我,骗我……” 明昭仪虽然与她不对付,她也厌恶极了她,可说到底,明昭仪即便生下孩子,到底越不过她去。何况她的孩子还生不下。 可皇后就如压在她头顶的一块大石,她顾忌着陛下与皇后自小相伴的情分,即便心里再是嫉妒,也只想忍她几年,可没想到皇后此时竟然有了身孕,若是早知如此,她岂会容她活到今日。 其实祁贵妃自入宫之日起,就对皇后之位颇为垂涎。陛下一次次的冷落她,让她心里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她其实早就不想过再被压一头的日子。 是她错了,不该瞻前顾后,陛下是她的也只有她配和陛下站在一起,接受万民的朝拜。 如今皇后骤然有孕,若是诞下嫡子,她的孩子岂不是一样要被压一头,这让她怎能不癫狂呢? 长久的深宫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祁贵妃的性子,变得越发偏激,执拗, 也越发的急切,她一直没有身孕,总想做些什么,能证明她才是与陛下最为相配之人。 若是用对付明昭仪的手段去对付皇后,难免会引人注意,最主要的是怕陛下会察觉。无论她承不承认,陛下对皇后终究是不同的,她不能轻易去赌,若是没有孩子,皇后不知不觉的病逝,或许陛下也只是发作一番。可冒然出手谋害怀有嫡子的皇后,风险太大了…… 曹嬷嬷怜惜的按住祁贵妃带血的手,说道:“主子别急,皇后有疾是真的,相爷多番试探,得出的结果,绝无作假可能,依奴婢看,说不准见宫里子嗣越发多了起来,皇后自己坐不住了,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偏方,咱们不急,以她那个身子,就算怀了也未必生的下来。” “如今虽然有太后为皇后出头,当众敲打后宫之人。可皇后并未出面,不免有些奇怪,明昭仪与宣嫔当时可没有这般娇弱,依奴婢猜测,或许是龙胎有异也未可知。” “何况虽然皇后有孕,可现在不知男女,即便诊出是个男胎,即便椒房殿防守严格,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里面可做的手脚多着呢,主子千万别急,如今最要紧的是主子有孕。” “皇后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如常人康健,说不准这龙胎很大几率是保不住的,咱们且先容她多开心几日又如何,何况还有相爷在呢,相爷会为主子做主的,主子若是此时有孕,才能更有底气一些……” 第99章 梦魇 曹嬷嬷的一番话到底是安抚住了祁贵妃,是啊,宫里的子嗣难长成,即便是嫡子也是一样,除是除不尽的,更何况频繁动手容易被发觉,还是自身有底气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虽是如此说,曹嬷嬷已经有了打算,椒房殿的嫡子到底如何处置,还得看相爷的意思,椒房殿里的宫人口风紧,又衷心,很难插的进手,何况如今还有太后出手护着,凭她很难得手,还是听听相爷的意思吧…… 中宫有喜的消息,不只是祁贵妃大发雷霆,宫里人人都有了自己的盘算,目前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崔婉瑜了。 宣嫔怀得是个公主,不招人眼,即便皇后生了嫡公主出来,她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也妨碍不到嫡公主一丝一毫,无非是占了个长女的名分罢了。公主毕竟与皇子是不一样的,没有继承权。 而崔婉瑜不同,她初初有孕便传出福星的谣言,又得罪了皇后,如今皇后有喜,她这个有福气的庶长子确实很碍眼。 回到永福宫里,崔婉瑜眉眼间划过一丝担忧,皇后可不是祁贵妃那样简单的手段能比得上的。 就看皇后一直闭宫养病,却还是尽得人心,就是个不简单的,若是她当真要动手,怕是防不胜防。 郑惜年见崔婉瑜面色不好,关切的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崔婉瑜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就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你也去歇着吧。” 郑惜年见她面色确实不好,即便心中担忧,也不好再说什么,姐姐近日心思越发深了,她也看不透她的想法。或许不要时刻绷紧神经守着她,就是让她最放松的时候吧。 “好,姐姐先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崔婉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冷色,说道:“姑姑,看来我们是被骗了,皇后未必身子有疾,或许只是为了迷惑后宫众人,看来是本宫想错了。” 素馨却不赞同的说道:“主子,奴婢看,皇后未必是装病,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皇后也是人,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瑕。” “奴婢觉得,或许皇后是急了,想要有个子嗣傍身,宣嫔怀得是个公主,宫里人又没有好消息传来。皇后或许是用了什么生子偏方,铤而走险怀上龙胎。” “生子秘方?”崔婉瑜虽然在家里,听母亲偶尔提过助孕方子,却也只是助孕,而非生子。即便是助孕方子也是颇有底蕴的人家一代代传下来的。 “对,奴婢曾听闻,前朝宫里的嫔妃有得宠却又久久无子的,自然是着急的,没有子嗣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便耗尽财力物力研究出生子秘方。” “不过这秘方颇为隐秘,不曾流传在外,而且用药极其珍贵,寻常人家想配也是配不出来的,皇后若是得了方子,必然是轻而易举就能配出来,如今骤然有孕,十有八九是用了秘方之故。” “不过,这妇人有孕乃是顺应天和,强行改变体质怀孕,都会有诸多的副作用,主子不必着急,再过几月,若是皇后当真用了什么秘方,想来必会有所变化。” “这样强行得来的孩子,身子也不如寻常孩子来的康健,主子有孕在前,又是个健壮的皇子,主子不应该着急才是,只要主子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一个病歪歪的嫡子自然不成气候。” 崔婉瑜顺着素馨的话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皇后久未有孕,如今骤然有孕,定然是用了什么秘方,即是如此,她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看太后那般紧张的样子,没准这龙胎确实不安稳,如此也好,她也好先安心对付祁贵妃才是,皇后有孕,胎像不稳,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 见崔婉瑜面色好转了一些,素馨顿时收起眼中莫名的神色,提醒着说道:“如今中宫有孕,正是我们的好时机,主子长久接触那荷包,终归对皇子有害,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崔婉瑜眸光一凛,说道:“本宫估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有反应了才是,明日便把消息传出去吧,祁贵妃如此厚爱与本宫,三番两次的从中生事,本宫就不信陛下能容得了一次两次,还能容得下第三次,这罪名,她是担定了。” 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她是女子,不讲究那么多,还是有仇当场就报回去的好,若是哪日祁贵妃也骤然有了身孕,她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主子,那芳仪那边?”素馨有些担心,郑惜年会从中阻拦,主子若是改变主意,这罪不是白白受了。 “年儿她,罢了,不要让她知道就是,她虽然与本宫同心,到底是手段不足,未免露了马脚,就瞒着她吧。”崔婉瑜无奈的说道,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毕竟这事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少一人知道,能更安全些…… 郑惜年从永福宫出来,随意走走就走到的群芳园,看着争奇斗艳的各色花卉,开得那般耀眼,想着,陛下此时也是欢喜的吧。 陛下一向敬重皇后,又是母家的表姐,如今有了孩子,有了与他血脉更加亲近的孩子,应该能让他心里对母亲的思念能够更少一些吧。 皇后之子是已故姚太后的亲孙儿,也是姚家血脉的另一种传承,若是隔代遗传,没准会和姚太后有些许的相似呢,也算是另一种安慰那,郑惜年如是想着…… 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在群芳园待了一下午…… 陛下此时在椒房殿自然是开心的,想来是不会来这的,她在这枯坐了半天,想想还真是有些傻气,罢了,回去吧。 她却不知,再次与尧帝在群芳园见面却是另一番景象了,她所认为的知音之情,朋友之谊,在此时走到了终点,再也回不去了…… 自那日之后明昭仪传出了夜夜梦魇的消息,宣嫔也放出消息百般不适,尧帝还没从皇后有孕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便开始了永福宫和长乐宫来回奔波,日日宣太医为两人看诊,却总也诊不出个结果。 紧接着七月末的时候椒房殿也传出了皇后龙胎不稳的消息,一时之间,宫里有孕的三人都是胎像不稳,这可急坏了尧帝,三座宫殿来回奔波,却总也没有个解决的办法。 不说皇后怀的是嫡子,就说即便宣嫔怀的是个公主,无论哪一个对于膝下犹虚的尧帝来说都是重中之重,更何况还有明昭仪腹中的蜀国福星呢。 一时之间,宫里人人自危,都离这三个宫殿远远的,生怕发生什么事被赖到头上,一个出问题或许是个人身体的问题,三个都出问题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有事发生,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的心眼都和筛子似的,谁还看不出是有事发生?俱都老老实实的窝在宫里,整个皇宫的宫道上都看不到嫔妃走动的身影了。 眼看着宫中仅有的三个孕妇身体状况越发危急,魏太后也坐不住了,传旨让阖宫嫔妃,除去养胎的三位,与八月初一在福宁殿觐见,她有事要说。 紧接着便是一场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足以影响整个后宫的格局…… 第100章 为皇嗣祈福 魏太后眼看着宫里的三个孕妇情况危急,实在是坐不住了,宫里的太医整日里翻看医书,又接连诊脉,却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心生疑窦。何况她也怀疑是不是有人用了什么不该用的手段。 特意命人请了栖霞寺的主持无尘大师,连同司天监的监正霍启,一起进宫为几位未出世的皇嗣批命,连同祈福,当然未免打草惊蛇,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 此时两人已经进宫,开始从椒房殿查探。而宫里的各位主子一起在福宁外候着,除了养胎的三位,连同养病的魏淑妃都来了,众人齐刷刷的站在殿外,都不敢交谈偶尔眼神交流一番。 魏太后一向不管宫中之事,除了皇后有孕出了几次宫门,都在福宁殿里待着,宛如隐形人一般。不过可没人敢小瞧了去,这可是后宫争斗的最终胜利者,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是先帝的元后,不过细数历代朝堂,被废的皇后还少吗? 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得陛下敬重,唯一的女儿还是位比亲王,有封地的长公主,魏太后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入秋的天了,清晨里不免有些凉意,众人又来的早,足足等了两刻钟,都有些站不住了,只是各自忍耐着,太后可不同于皇后,在地位还是礼法上,若是有人敢挑衅,直接废黜也不是不可能的,别说两刻钟,就是两个时辰也得等着。 终于,福宁殿的宫门缓缓打开,这让还没来的及吃早膳的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在等下去,还真是有些站不住了。 福蕊笑得和煦,亲自出来迎接,说道:“太后宣众位小主进去,请吧。”没错,就是小主,即便尊贵如祁贵妃,亲近如魏淑妃,在太后面前都只是小主,而非后宫里真正的主子,魏太后只认皇后一人是她真正的儿媳。 祁贵妃作为位份最高的,即便平时嚣张一些,也不得不笑着开口,说道:“多谢姑姑,是妾等来的早了,扰了太后的清梦,一会儿妾便向太后告罪。” 福蕊面色不变,依旧那副笑容,笑着说道:“众位小主都是有孝心的,太后哪里会怪罪,太后还在等着呢,诸位请吧。” 闻言众人哪里还敢耽搁,忙莲步轻移缓缓走入殿中。只见魏太后衣着简朴,坐在上首,正端着一盏清茶慢慢喝着。 “妾恭请太后慈安,太后晚安。”众人不自觉的收回自己那千娇百媚的声音,一个个乖巧的紧,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魏太后打量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 众人依着位份坐好,倒是没有出现低位份无座的情况。祁贵妃与魏淑妃相对而坐,紧接着是温妃与顾淑仪,湘贵嫔和宁婕妤,何婉仪和郑惜年,妍嫔与锦贵人,庄贵人坐在最后。 魏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近日宫中几位怀有皇嗣的主子,频频传来龙胎不稳的消息,哀家甚是忧心,今日召尔等前来,是为了替几位皇嗣祈福。” 魏太后单刀直入的一番话,让众人不觉一惊,看来太后这是真的急了,连祈福的办法都想出来了,还拉着后宫的所有人。 恐怕除了太后,也没有几个人真心希望皇嗣安稳的吧,尤其是椒房殿的嫡子。 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就是,都老实的应着,齐声说道:“妾谨遵太后懿旨,妾等愿为几位皇嗣祈福,愿几位皇嗣早日康健,无病无痛,平安降生。” 还能说什么呢,太后亲自开口,即便不情愿如祁贵妃,也得乖乖的去跪着祈福 。 “对了,哀家请了栖霞寺的无尘大师,连同司天监的霍大人一起为几位皇嗣祈福,事情未完之前,你们就在哀家偏殿的佛堂里祈福吧。”魏太后说完,打量一下众人,到都是安静,没有什么慌乱的,但愿是她猜错了吧。 “是,妾遵旨。” “福蕊,带她们下去吧,哀家在这等着大师到来。”魏太后淡淡吩咐。 “是,诸位小主请吧。”说完带着众人走去偏殿。 众人在门外吹了一早上的风,进了殿内连口热茶都没喝到,就要去祈福,不免心生不忿,只是这是太后,一句话足以改变她们的荣辱,只好生受着。 祁贵妃与魏淑妃跪在最前面,见魏淑妃一副老神在在认真祈福的模样,不免觉得她无趣,身为太后的亲侄女,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装给谁看。 而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估摸着时间,永福宫的胎也该到时候了,最后一会就能用了听到这个好消息。让她给那个孽种祈福,凭她也配,还有皇后,用了旁门左道得来的孩子更是无福消受这天大的福气,最好一起落了才是。 经过曹嬷嬷的分析,祁贵妃此时到还稳得住,认定了皇后是用了什么偏方,若不然怎么偏偏在此时有孕,还不是急了,才铤而走险,最好母子两个一起走,才不负她的日夜祈祷。 想着这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又收起,太后派来的人还在盯着她们呢,若她想要做皇后,免不了需要太后的支持,虽然太后对她不必从前,终究比旁人强些,总是有一份香火情的。 两人身后跪着温妃和顾淑仪,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温妃手握宫权,又一向圆滑,顾淑仪虽然总会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却也并不算太蠢,都老老实实的默念着,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两人身边跪着湘贵嫔和宁婕妤,湘贵嫔眼里划过一抹期待,目光冷冷的盯着祁贵妃,随后快速收回来,无比虔诚的开始祈祷。宁婕妤低垂着头,若有所思,随后也是一副认真祈祷的样子。 四人之后就是何婉仪,郑惜年,妍嫔,锦贵人和庄贵人。 何婉仪面色十分担忧,眼神却无比平静,显然是心中有数。郑惜年虽然知道是姐姐故意接触荷包,却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难免露出一丝急切,就怕姐姐一时糊涂,身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眼看着神色萎靡了下来,实在是让人揪心。 妍嫔与锦贵人皆是聪明人,眼看着好几位姑姑都在盯着她们,都一副认真祈福的模样,没什么出格的。 庄贵人想起自乞巧节之后,紧接着就是皇后有孕,然后便传来龙胎不稳的消息,算算日子,她已经有大半月没有见到皇后了,心中无比牵挂,可她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只好认真的祈祷皇后能平安无事。 眼里的真诚是做不得假的,甚至比在场所有人的都要认真。盯着她的姑姑眼里带着一丝诧异,早就听说皇后与庄贵人交好,庄贵人也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想到两人感情这般要好,看庄贵人这个认真劲儿,若是需要叩首祈福,说不准能把头磕破,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殿里众人都表现,几位姑姑相互对视,随后站在角落的一人,轻轻的走出去,向太后禀报。 魏太后听闻,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有预料,她把人拘在福宁殿祈福,便想看看有没有猜到最近宫里发生的事,看来这人心机确实非比常人啊。 倒是一代新人胜救人,是她小瞧了她们,想着,也不理会,静静的闭上眼,等待无尘大师和霍起的到来。 至于椒房殿,皇后之前便是胎像不稳,她又亲自去看了几趟,精神还算尚可,也算稍稍安心些,至于另外两位皇嗣,她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终究比不过皇后,不过若是有人想要生事,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而且这人是在挑衅整个皇权,只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第101章 巫蛊之术 众人在偏殿跪地摇摇欲坠,也得各自忍耐这,纵使心中不忿,此刻也是恨不起来的,起来的早不说,还未用早膳,又直直的跪着,一个个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哪里受过这般折磨,只是咬牙挺着罢了。 也就只有湘贵嫔和庄贵人与众不同些,一个是被祁贵妃罚习惯了,一个是一心祈福忘了时辰。 眼看着众人祈福都快两个时辰了,魏太后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怎么大师还没动静传来,正想要打发人去看看,便见福顺亲自引着无尘大师和霍起进来。 魏太后也起身相迎,这无尘大师是个有真本事的,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其实已经将近古稀了。 皇家想来信鬼神,又不信鬼神,不过对于这种得道高僧还是相当尊敬的。更何况无尘大师确实有些神鬼莫测的能力。 魏太后不敢托大,行了一个佛礼,神情肃穆的说道:“劳烦大师了,陛下膝下犹虚,如今三位皇嗣日渐危及,哀家也实在忧心,这才劳动大师亲自走一趟。” 无尘大师也行了一个佛礼,神情慈和,宛如庙里的菩萨一般,微笑着说道:“太后不必过于忧心,老衲已与霍大人仔细查看了一番,宫中子嗣,日渐危急,乃是人祸,只要找出作乱之人,当前危局可解。” “大师的意思是,可是有人用了旁门左道,来谋害皇嗣。”魏太后问道。 无尘大师不打算再开口了,他虽是高僧,却也并不想掺和这些阴私之事,看向霍启,说道:“老衲与霍大人一番查看,所得结果,皆由霍大人转达太后便是,皇宫重地,老衲不便久留,这便出宫去了。” 魏太后见状也不挽留,无尘大师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螚得她一句话,已然心下放松许多,若非是皇家来请,无尘大师未必会出来,听说他常年参悟佛法,已经有了坐化之兆。 忙行了个佛礼,说道:“大师佛法高深,能得大师一句指点,已经是万分荣幸了,哀家就不送了,大师慢走。” 无尘大师没有说话,只回了一礼,便飘然远去了。 魏太后看着眼前的霍启,长身玉立,气质卓绝,能得无尘大师指点,显然也是个有本事的,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霍大人,你来说说吧,是何人作乱,胆敢谋害皇嗣?”魏太后的声音冷冽了些。 霍启说道:“回太后,臣与大师依次看过椒房殿,永福宫和长乐宫,其中永福宫明昭仪首当其冲,福星光芒暗淡,显然是有人用了手段,强行改变福星的运势,想要让福星无妨安然降生。” “皇后有凤气护体,短时间皇嗣不会有事,至于长乐宫是宣嫔,则是无妄之灾,受到影响较小。” “哦?那霍大人说说,到底是什么手段能同时谋害三位皇嗣啊?”魏太后眸光深邃,紧紧的盯着霍启。 霍启不慌不忙的说道:“回太后,臣与大师同时推测,该是有人在宫内用了巫蛊之术。” 魏太后听闻,手掌重重击在桌子上,顿时不怒反笑,说道:“巫蛊之术,向来为皇家禁忌,倒是好大的胆子,霍大人可能推测出具体位置?” “回太后,宫里人数众多,气息斑驳混杂,臣一时无法推测具体位置,不过臣肯定是在宫里,如今若想找出是何人作乱,唯有……” “唯有搜宫是吧?”魏太后肯定的说道她明白霍启未必推辞不到,或许只是想置身其外,不过这点小心思,她也不理会就是了。 “哀家知道了,你先去偏殿候着吧。”魏太后慢慢舒了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成真了,还真是胆大包天。霍启领命下去候着了,只是眼神中满是无奈 “福蕊,你亲自去请陛下过来,福顺,宣宫正司总管过来。”魏太后一连下了两个旨意。 福蕊和福顺俱都领命,看来太后是气得狠了,这宫里怕是要有一番动作了。 魏太后看向身边另一个姑姑福意,这也是跟在她身边比较久的了,刚才进来回话的就是她,缓缓说道:“福意,去把偏殿的众位主子叫进来,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藐视皇权。” 福意轻轻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气大伤身,主子不要生气,还有陛下在呢。”''''这也是在提醒,尧帝才是后宫的主子,主子虽是太后,有些事,也不能太过强势才是。 魏太后自然明白福意的意思,不过既然有人搭了戏台,她总得唱下去才是,不然岂不是让有些人白费心机…… 福蕊担心魏太后的身子,自然走的快了些,眼看着就要到宣室殿了,差点摔了一跤,不由暗暗感叹,到底是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 元宝守在殿外,远远见到似乎是福宁殿的姑姑,忙小跑着上前几步。福宁殿的姑姑服饰自然不同于旁人,因为伺候太后时间比较久,年龄也大了些,俱都是穿些深色的衣服,但料子可是顶顶好的料子,不过就是低调了些,元宝眼力过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是福宁殿的人。 走近一看,竟然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福蕊姑姑,忙上前搀扶,嘴里说道:“姑姑这么亲自来了?可是太后有事吩咐?奴才扶您去见陛下,您慢着些。” 福蕊也实在是累了,扯出一丝笑容接受了元宝的好意,说道:“陛下此时可有空?” 元宝恭维的说着话,却不让人反感,说道:“瞧姑姑说的,咱们陛下一向对太后孝顺有加,即便再忙,见到姑姑,也该放下手中事,不过是今近日担忧宫里的主子,有些寝食难安,此刻应该在小憩。” 两人说着,就到了殿门口,见福蕊着急,元宝也顾不得提前进去通知他师傅,直接扶着福蕊进去了。 尧帝此刻刚好醒过来,正揉着额头,听见响动,给随喜使了个眼色,随喜忙出去查看。 一见福蕊,声音都提高了些,说道:“哎哟,福蕊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奴才这就去请陛下,您先歇歇脚。” 尧帝听见随喜骤然提高的声音,顿时神色清明,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见到福蕊,也是同样亲切的问道:“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母后有事吩咐?”主仆三人同样的作态,显然是对福宁殿的人看重到了极点。 福蕊微微福了福身,看着尧帝面色疲惫的模样,终是开了口,说道:“给陛下请安,太后请陛下去福宁殿一趟,有些事情需要陛下做主。” 尧帝顿时有些焦急,忙问道:“可是母后哪里不适?罢了,孤现在就去,随喜,准备轿辇。” 随喜领命。福蕊见状,对主子的一片苦心得到回报感到满意,陛下确实是个重情之人。 忙开口说道:“陛下莫急,太后身子无碍,是有关近日宫里皇嗣胎像不稳之事,太后查出了些眉目,请陛下前去商量一下。” 尧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母后无事便好,都是孤的不是,还劳累母后亲自出马,为孤操劳,孤心里越发愧疚了。” 福蕊见状忙开口安慰,笑着说道:“陛下与太后母子情深,同心同德,陛下不必如此,倒是此事有些严重,奴婢在路上与陛下慢慢说吧,太后刚才发了好大的火,奴婢此时有些担心。” 尧帝听闻,忙起身出去,坐上轿辇,随喜还贴心的准备了一顶软轿,福蕊姑姑到底是知天命的年纪了,顶着烈日跑上一个来回,回去未免会身子不适。 太后一向喜欢福蕊姑姑在身边伺候,此时准备个软轿也不算出格。福蕊见状也不算推脱,跟随在御辇之后,细细的说了刚才发生的事给随喜听,再由他转达给陛下。 随喜越听越心惊,哎哟,这可是天大的事啊,怎么就偏偏让他来说呢,这可是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事啊。 无奈陛下还等着回话呢,只好一字一句的说给陛下听,每说一句,尧帝的面色就沉了一分,听到最后已是面沉如水,似乎孕育着无尽的风暴…… 福宁殿里,众人听见魏太后的传召,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她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没想到太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锐利扫视着众人,众人一时噤若寒蝉,只等太后发话,好歹上些点心啊。 没想到她们没有等来太后的只言片语,反而等来了面沉如水的陛下…… 第102章 孤便诛她九族 魏太后在宫中经营三十余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平时收敛气息,如同平常人家的富贵老太太一样和蔼。 此时全身气势释放而出,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一个个如坐针毡,加之魏太后不住的扫视的众人,一个个仿佛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更是坐立不安。 直到听见一声“陛下驾到。”众人才稍稍缓了一口气。转而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除了养胎的皇后,后宫之中真正的主子都在这了,看来真是有大事发生了。 祁贵妃不由暗暗想着,是不是永福宫那贱人出事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尧帝面沉如水,漆黑的像墨汁一样,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听见众人的请安声,也不理会,先给魏太后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劳烦母后了。”看向魏太后时眼神温润了许多。 魏太后面色和煦了许多,说道:“哀家即是太后,自然也有哀家的责任,陛下不必如此。” 母子两个坐在上首,看着跪着的嫔妃一个个生的千娇百媚,无比端庄,其实心里都如同黑心的莲花一般,从根子里就黑透了,尧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半响才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说道:“谢陛下。”随后规规矩矩的坐好。 尧帝不想耽误时间,直接说道:“近日宫中事态频发,皇后明昭仪,宣嫔身怀有孕,却又同时龙胎不稳,你们有何看法啊?” 一时间,连同祁贵妃都是默不作声,明昭仪是她动手。宣嫔怀得是个公主,不足为惧,她也不屑动手。椒房殿她倒是想插手,却找不到机会。 如今三人同时出事,确实巧合了些,陛下是在怀疑她吗?她清清白白,若是万一查出来,也有任氏背锅,她是无所畏惧的。 看见众人都不说话,尧帝看向祁贵妃,说道:“贵妃,你说!” 祁贵妃眼里满是不解,随后起身说道:“回陛下,妾也不知因何如此。不过妾觉得或许是宫人伺候的不经心罢了,陛下应该严惩。” 看她说的轻描淡写,尧帝目光盯着祁贵妃,眼里满是复杂,一闪而逝,没说什么。 随后看向温妃说道:“温妃,你呢?”至于魏淑妃被他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温妃一派从容,行了一礼,说道:“回陛下,椒房殿内的供应一向是内府司总管亲自送过来的,皇后因何不适,妾确实不知。” “不过永福宫和长乐宫的用度,妾隔两人便会亲自命人去查看,衣料布匹,胭脂水粉,连同供应的食材都是让太医查看过得,两位妹妹为何不适,妾确实不知。” 比起祁贵妃,温妃显然是早有准备,她掌管宫务,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不错了,总不能日日去二人宫里盯着她们衣食起居吧。 尧帝嗯了一声,随后看向顾淑仪,说道:“顾淑仪,你怎么看?” 顾淑仪一向是个嘴比脑子快的,听见陛下的询问,一时嘴快,直接说道:“回陛下,妾不知,不过温妃姐姐已经检查的这般仔细,还是出了问题,妾觉得,或许是有人用了什么肮脏龌龊手段” 随后看众人都盯着她,难道是她又说错话了,不由得讪讪的说道:“妾一向愚笨,只是胡说的,妾,妾也不知。” 尧帝没有怪罪顾淑仪的胡言乱语,转而继续问道:“湘贵嫔,宁婕妤,你们怎么看?” 两人齐齐行礼,同时说道:“妾不知,请陛下恕罪。” 顾淑仪脑子又抽了起来,声音提高的些许说道:“陛下,宁婕妤与妾同进同出,妾自然是相信宁婕妤。倒是湘贵嫔,近日总往永福宫和长乐宫跑,说不准知道些什么?” 随后看着陛下不耐的目光,小声说道:“陛下,是妾失言了。” 尧帝没搭理她,看向湘贵嫔问道:“湘贵嫔,你为何近日频繁去永福宫和长乐宫?” 是了,湘贵嫔不仅三五日去一次永福宫,捎带着也去长乐宫一趟,毕竟只去永福宫未免显眼了些。 她不慌不忙的开口,眼中满是无奈,说道:“回陛下,妾是因为喜欢小孩子,这才多走了几趟。妾听说多去有孕之人跟前呆着,也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福气。妾怕打扰明昭仪和宣嫔安胎,三五日才去一次,是妾冒昧了,陛下,妾绝无害人之心,请陛下明察。” 说着就跪到了地上,眼中并无慌乱,显然是不怕查的。 祁贵妃不屑的看了眼湘贵嫔,想要好福气,下辈子吧,想得倒是很美,区区一个贱婢,如何配孕育皇嗣? 尧帝神色莫名,看了湘贵嫔一眼,说道:“起来吧。” 湘贵嫔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坐好,依旧低垂着头,显然是怕别人嘲笑她求子心切,连这样的方法也想的出来。 “何婉仪,郑芳仪,你们二人和明昭仪,宣嫔同住一宫,可有发现哪里不妥?”尧帝显然是要问个明白,一个人都不放过,正好看看这如花似玉的面孔下,到底藏的什么? 何婉仪略微想了想说道:“陛下,宣嫔有太后赐的姑姑照顾,一应吃食都是姑姑亲自检查的,还有太医日日请脉,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宣嫔近日多梦,总是容易惊醒,她与妾说,总觉得小腹凉凉的,请太医来看,也看不出什么,至于为何如此,妾也不知。” 郑惜年也跟着说道:“陛下,姐姐近日亦是时常梦魇,都说过了三个月胎便稳了。姐姐说总觉得小腹微痛,又时常神思恍惚,妾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请陛下明察。” 顾淑仪的话或许只是引人遐想,觉得是什么不干净却又隐晦的手段。 而何婉仪和郑惜年的话,则是挑明了两人确实中了什么手段,不然为何症状如此相似。 众人只觉得脊背发凉,似乎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却又总感觉差些什么,一时想不起来。 尧帝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何婉仪面色平静,其实眼中带了一丝紧张,而郑惜年则是神色复杂。 她知道姐姐接触了那荷包,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只是姐姐一意孤行,她也做不了什么,但愿此次能如她所愿吧。 尧帝收回目光,看向最后的三个人,妍嫔当先开口,说道:“陛下,妾的关雎宫与二位姐姐的宫殿相距甚远,妾与二位姐姐并不时常走动。妾确实不知。” 锦贵人与庄贵人,一个跟着温妃,一个跟着淑妃,都算是不受宠,不受宠,却刚好有主位庇护的,也说不出什么,一脸茫然。 听见众人说完,尧帝倒是笑了,他拍了拍桌子,眼里氤氲着风暴,说道:“宫中三人同时有孕,又同时身体不适,症状还如此相同,自然不是巧合。”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便由孤来说,今日太后请了栖霞寺的无尘大师和司天监的霍启,同时推测,乃是有人用了“巫蛊之术”来谋害皇嗣,既然你们都是清白的,想必是不怕人查的吧。” 尧帝的一番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振得众人一阵胆寒,齐刷刷的跪到地上,忙自证清白,说道:“陛下,妾等绝无此心,求陛下明察。” “明察?好,孤命人去查,若是让孤查出来,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孤便诛她九族,你们都在这给孤跪好了,敢用如此下作手段,是孤往日对你们太过仁慈了。”尧帝压抑的怒火顿时释放了出来,整个人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冻的人发寒。 “母后,儿臣这便派人去搜宫,连同孤的宣室殿,皇后的椒房殿一同去查,必要查个清楚明白。”尧帝对着魏太后说道。 魏太后看着陛下的一通发作,此时倒是开了口,说道:“陛下难道还会谋害自己的子嗣不成?搜检帝王的寝宫像什么样子,宣室殿就不必查了。” “倒是皇后,明昭仪和宣嫔那里要好好查查,哀家听说这“巫蛊之术”离得近了,效果才最好,不为别的,为了皇嗣安危,也得仔细查查,万一有了疏漏,陛下岂不是追悔莫及。”魏太后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 尧帝听了也点头,随后说道:“儿臣知道了,母后先去歇着吧,儿臣在这儿呢,让母后担忧了,若是影响母后的身子,儿臣万分愧疚。” 魏太后点头,说道:“哀家年纪大了,此刻倒真是有些乏累,罢了,哀家先去歇歇,陛下也不必着急,皇嗣有陛下庇佑,什么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定能水落石出。” 目送魏太后离去,尧帝冷声开口,说道:“随喜,宣夏珏。” 第103章 连只蚂蚁都不要溜出去 夏珏听到太后宣召,早早就到了,不过一直未有旨意传下,只在外面候着,此时听见陛下传召,步履匆匆的进来,行礼说道:“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尧帝直接说道:“夏珏,宫里有人胆敢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嗣,孤命你带人立刻去搜宫,东西六宫连同椒房殿,一律仔细查看,务必要把这肮脏东西给孤找出来。” “皇后,明昭仪,宣嫔那里要仔细查看,动静不要太大,免得惊扰了龙胎。” 夏珏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暗芒,这是有活干了,躬身说道:“奴才遵旨。” 夏珏的离开,对于众人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她们一早便被宣到福宁殿为皇嗣祈福,如今又被扯进这档子事里,连个消息也传不出去,只能祈祷宫里的人聪明些,不要被人放进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尧帝坐在上首假寐,低下跪着的众人如同被油煎了一样,被反复炙烤。头上如同悬了一把利剑一样,随时会落下来,连同身家性命,恩宠荣辱皆都付诸东流。 午膳时辰早已过去了,众人大半日滴水未进,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个个萎靡不振,如今却都硬撑着,谁若是此时露了怯,岂不是心虚不打自招吗? 此时夏珏命手下的两个得力助手分别从东西六宫查起。他则亲自带着人去了椒房殿。 姚皇后此时正在殿中绣着小衣服,只是略大了些,看着倒是两三岁孩童穿的,一针一线绣的格外精细。 随安轻轻走进来,小声回禀:“主子,宫正司的夏总管过来了,有事求见主子。” 姚皇后手中的针线一顿,放到旁边,淡淡说了一声:“宣。” 夏珏一向阴郁的脸上,此刻倒是颇为恭敬,行礼说道:“奴才夏珏给皇后请安,皇后请安。” 姚皇后神色温和,有些疑惑的说道:“夏总管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发生?” 夏珏说道:“回皇后,是陛下有命,宫里有人用了一些脏东西,命奴才找出来,为了皇后与皇嗣安全,奴才斗胆请求查看椒房殿,望皇后恩准。” 姚皇后了然,并不为难夏珏,说道:“既然如此,夏总管就去吧,椒房殿的宫人自会全力配合。” “是,奴才告退。”夏珏说道。搜搜椒房殿的外面就算是皇后给面子了,至于想搜内室,那是不可能的。 随后吩咐跟来的奴才仔细查看一下花草树木的底下,再就是宫人们的房间,自然是一无所获,笑着向皇后行礼,随后就离开了。 姚皇后神色悠悠的看了殿外,夏珏带来的人手脚比较轻,倒是没有一丝喧闹,是个懂规矩的。 “姑姑,她还真是大胆,还想把本宫扯进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姚皇后冷声开口。 南叶眼里闪过一丝怒意,附和着说道:“那也是主子给她机会,不过如今就敢这般肆意妄为,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姚皇后想了想,说道:“为了给本宫的孩子积福,本宫的手还是干净些的好,会有人帮忙的,不必理会。” 说完,又继续绣着手中的衣服,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多给孩子做些衣服,最好做到他能长大成人的时候,她想一直陪着她的孩子。 椒房殿一无所获是正常的,若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查出来,那皇后这个位置怕是早就退位让贤了。 夏珏成日里掌管宫中刑罚,浑身一股血腥之气,也就在陛下与皇后面前收敛一番,此时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身边跟着的宫人都觉得无边压抑。 随后去了魏淑妃的翠微宫,翠微宫里有太后赐下的姑姑,夏珏也算客气,按例查看一番,随后就告辞了。 紧接着便是祁贵妃的甘泉宫,夏珏也是亲自查看的,毕竟位份在那,派些小喽啰总有些不太懂规矩,至于剩下的便让手下人亲自去查看就是了。 甘泉宫里,曹嬷嬷听见外面吵嚷,忙出来查看,一看是夏珏,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夏总管啊,不知夏总管带着这么多人有何贵干?”曹嬷嬷神情有些疑惑。 对于曹嬷嬷,夏珏自然不会如同对椒房殿的南叶那样尊重,不过也不算失礼就是。 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开口说道:“曹嬷嬷,本总管奉陛下之命,搜查六宫,有些脏东西对皇嗣有碍,刚刚已经去了椒房殿与翠微宫,如今这不该到甘泉宫了,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曹嬷嬷总觉得有些不安,此刻倒是也不好阻止,贵妃一直没回来,也不知说出了什么事?只好说道:“陛下有命,做奴才的自然听命行事,只是贵妃殿中的东西,都是陛下命人精心准备的,还请总管手下的人手脚放轻些。” 夏珏神色微妙了些,淡淡说道:“这是自然,嬷嬷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本总管手下的人都是规矩的,自然不会做那些眼皮子浅的事。” 曹嬷嬷有些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亲自盯着人去了。 夏珏一挥手,说道:“快去吧,陛下还等着呢,听见曹嬷嬷的话了吗?贵妃的东西一向金贵,手脚放轻些,若是打砸了什么,本总管要你们的命。” 底下人自然明白总管的意思,贵妃的东西尊贵,可底下的奴才就不一定了,都是奴才分什么高低,他们会好好搜检的。 夏珏站在外面等着,曹嬷嬷去了祁贵妃寝室那边盯着。 至于紫裳和白潋则是盯着外面的奴才,一个小内监打量了一间装饰不错的屋子,虽是奴才的房间,却处处透着不凡,笑着问道:“敢问姐姐,这是何人的房间?” 伸手不打笑脸人,紫裳也不好过于冷淡,回道:“这是曹嬷嬷的房间,还请公公手脚轻些。” 小内监脸上的笑容不变,笑着说道:“姐姐若不放心,跟奴才进去就是了,奴才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规矩还是懂得。” 紫裳正有此意,跟着小内监进去了,便见小内监翻翻找找,手脚哪里轻了,简直是如同抄家一般,翻了一遍。 各处翻找了一遍,又想起什么,竟然趴到地上,不顾地上的乱相,竟然从曹嬷嬷的床底下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有两个巴掌那样大,小内监打开一看,神色一变,瞬间合上,不理会紫裳,大步走了出去。 紫裳没看清什么,只是恍惚间看到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那寒光刺的她眼睛一眯,顿觉得遍体生寒,“噗通”一声倒地,随后想起什么,忙起身跑出去。 而此时小内监神色匆匆,不见刚才的嬉皮笑脸,走到夏珏身边,将盒子打开,说道:“总管,您看?” 夏珏瞟了一眼,神色一凛,亲自接过盒子,将盖子扣好,冷声问道:“在哪找到的?” “总管,是在曹嬷嬷的床榻底下找到你,您看?” “去把曹嬷嬷请过来。”夏珏冷声说道。 “是。”小内监快步走向主殿,此时的紫裳也走到主殿,抓住曹嬷嬷的手,刚想说什么,便见小内监神情严肃的走进来,说道:“曹嬷嬷,总管有请,还请您走一趟。” 曹嬷嬷被紫裳抓得手臂生疼,刚想说什么,小内监又开口说道:“嬷嬷请吧,这可是天大的事,耽搁不得,贵妃还在福宁殿等您呢。” 曹嬷嬷一听,也来不及听紫裳想要说什么,跟着小内监便走了出去。贵妃性子急躁,若是被人用了激将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就了不得了。 夏珏看着曹嬷嬷的眼神,有些发冷,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说道:“嬷嬷,请吧。” 曹嬷嬷还想问个清楚,便见小内监围了过来,大有她不走,便压着她走的意思,神色一凝,顾不得问了,看着架势,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抬手正了正衣服,跟着夏珏慢慢走出甘泉宫的大门,只是心中的不安越发放大了。 此时搜检其他宫殿里的内监也都聚在甘泉宫外面,在夏珏身边耳语几句,夏珏轻声说了句:“知道了,留几个人守在甘泉宫,连只蚂蚁也不要溜出去。” “是,奴才知道了。”留下的几人宛若门神一般,守在甘泉宫的门外,势必要遵守总管的话,连只蚂蚁也不放出去…… 第104章 贵妃,你可知情? 宫里的主子都被拘在福宁殿,宫正司的人又开始大肆搜宫,宫里的奴才顿时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一个个和鹌鹑似的窝在宫里,不敢出门…… 永福宫里,崔婉瑜看见搜宫的人离去,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轻声问道:“姑姑,事情闹得这样大,本宫总觉得心里不安,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数。” 素馨眼里满是复杂之色,随后一闪而逝,开口安慰道:“主子,陛下如此震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就看陛下舍不舍得重罚贵妃了,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如今对福宁殿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们也不适合出门,只能耐心等待消息,不能慌,不能乱。 崔婉瑜收起心中的紧张,眼神里透着一丝冰冷,开口说道:“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祁贵妃必然插翅难逃,本宫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必然要一击即中,不然岂不是白白谋划了。” “何况本宫运气一向很好,本宫就不信,这次赌不赢。” 她不能急,多么完美的计划,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绸缪,冒着孩子夭折的风险,才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何况还有皇后的孩子来的如此巧合,简直是上天都在助她,陛下重视嫡子,如何会不震怒? 而且皇后看来是真的服用了生子秘方,不然如何会这般早就曝出身体不适。看来这嫡子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等她生下皇长子,荣登四妃之位,以后的事情徐徐图之,总不会叫她失望就是。 崔婉瑜的野心随着孩子的长大,也慢慢成长起来,若说以前只想谋夺未来的太后之位,那么她现在或许想要先登上皇后的宝座,以后成为母后皇太后,岂不是名正言顺。 皇后失了嫡子,想来也会随他而去吧,椒房殿防守严密又如何,是人就有弱点,总能找到机会的…… 看着崔婉瑜眼中的变化,素馨感觉遍体生寒,还真是个天生就适合入宫的好苗子啊,不过…… 夏珏带着宫人快速回到福宁殿,曹嬷嬷跟在身后,暗暗思量,到底是在搜什么脏东西,甘泉宫里不可能有脏东西,是被发现了吗?也没听到永福宫出事的消息啊。 她没看到夏珏搜出来的东西,紫裳也未来得及开口,所以还是蒙在鼓里,心里不停猜测,是有人放了东西进甘泉宫吗?不然如何会叫她去,是在她的房间里吗? 曹嬷嬷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就是太宠着祁贵妃了,有时难免分身乏术,这不,直接被人钻了空子。 随着离福宁殿越来越近,她反而平静下来,任它阴谋诡计,她都一一接着,决不能牵连主子半分,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决绝的意味…… 跪着的众人依旧在跪着,不过一个个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显然是撑不住了,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上首的帝王依旧微闭着双眼,全身一股冷冽肃杀之气。 随喜小声提醒,说道:“陛下,夏总管回来了。” 尧帝睁开双眼,神色清明,哪有半分困倦的样子,冷声说道:“宣他进来。” 夏珏手中捧着盒子慢慢走进来,躬身行礼,说道:“陛下,奴才查到了,请陛下过目。” 随喜接过盒子呈到尧帝面前,小声说道:“陛下,您看?要不还是奴才来吧。”他生怕里面的东西冲撞到陛下。 尧帝接过盒子,不屑的开口,说道:“孤乃天子,得蜀国列祖列宗庇佑,岂会怕这些魑魅魍魉。” 说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三个颜色各异的布偶,头部与腹部插满了银针。 左侧一个身着紫衣,腹上的银针尤其多,显然是代表了明昭仪。 右侧一个身着青色宫装,腹上的银针倒是不多,这是代表了宣嫔。 中间那个身着凤袍,代表了姚皇后,腹上的银针尤其多,与第一个也差不了多少。 三个人偶做的惟妙惟肖,转过去一看,背面写着三人的生辰八字,后宫里女子向来是不会大办生辰的,除非位份尤其尊贵,或是到了整寿,若是得宠,或许会办一场。 当然皇子公主是不同的,年年都会有生辰宴,这也恰恰说明了后宫女子真正的地位。 姚皇后一向不喜欢过这样的生辰,即便她身份尊贵,她也不想,更何况她生在正月初一,命格贵重,唯恐被人知道,利用邪术谋害,都是两人私下过得,而且只对外说生辰在正月,并没有说是哪日。 可见背后之人是用了心思的,竟然查的这般仔细。尧帝看到背后的八字,眼里的愤怒都要掩盖不住了,紧紧捏着手中的人偶娃娃,厉声问道:“夏珏,是从何处搜出来的?” 夏珏看了一眼祁贵妃的方向,说道:“回陛下,奴才搜遍了东西六宫,这是从甘泉宫曹嬷嬷床榻底下搜出来的。” 一言惊醒众人,全都看向最前方的祁贵妃,这贵妃还真是大胆啊,竟然敢做这样的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尧帝的目光里满是失望,盯着祁贵妃,却依旧带着些维护的意味,冷冷问道:“贵妃,你可知情?”说着把手中的布偶连同盒子一起摔落在地,人偶咕噜噜的滚到祁贵妃身前。 祁贵妃一听与曹嬷嬷有关,一时也顾不得仔细听尧帝的话里别有深意,急忙开口说道:“陛下,妾没做过此事。且担保曹嬷嬷也不会做此事的,求陛下明察啊。” 尧帝看着祁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心维护曹嬷嬷的样子,眼中的失望这才全部展露出来,冷哼到:“在你心里,一个奴才这般重要吗?重过孤的子嗣吗?” 随后看见众位妃嫔都摇摇欲坠的模样,终于发了善心,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一时都起不来,还是靠宫女的搀扶才起身坐好,基本就是跪了一天,滴水未进,看看时辰,如今已经是申时末了,再跪下去,还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祁贵妃茫然的样子不似作假,不由得暗暗提防,是祁贵妃太会演戏,还全然不知呢。 祁贵妃确实是一无所知,心里还在猜测,是不是奶娘做了糊涂事,没告诉她。不过即便是奶娘一时糊涂,她也要保她一命。人在危急时刻,反而清醒了许多。 看着眼前人偶做的无比精致,强忍住心里的惶恐,对于陛下眼中的失望,她自然是看的见的,不过一时也是顾不得了,拿起人偶仔细观看,急忙说道:“陛下,妾仔细看过,这人偶所用的锦缎并非妾一人所有,说不准是有人栽赃陷害,求陛下仔细查看一番,曹嬷嬷是绝不会做此大逆不道的事。” 尧帝似乎也回了神,不再句句紧逼,看向温妃说道:“温妃,你掌管宫务,你去看,这布料还有谁有?” 温妃起身拿起人偶仔细分辨,片刻才到:“这三个人偶的布料皆为浣花锦,浣花锦珍贵,今年陛下只赐了二十匹下来,其中送给太后五匹,椒房殿五匹,甘泉宫四匹,妾那里赐了两匹,明昭仪与宣嫔有孕,陛下各赐了两匹。” 温妃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接着说道:“太后的五匹皆是一些深色的,与面前的人偶颜色不同,椒房殿皆是正红色的,皇后赏了承恩公府四公子,已做成亲贺礼,已经备案,妾是记得的。” “因为正红色,皆被皇后用来赏赐,所以只剩下一匹,便送到了甘泉宫,妾做主,又添了鹅黄,紫色与青色,凑了四匹,送到了甘泉宫。” “明昭仪喜欢紫色,剩下的两匹送到了永福宫心,宣嫔那里喜欢青色与粉色,也送了两匹过去,妾那里也有一匹紫色与宝蓝色,妾都没动过,妾愿自证清白,请陛下允准妾遣人回宫去取。” 温妃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七拐八绕的,连同她自己,把祁贵妃,明昭仪与宣嫔都牵扯了进来,一时倒是不知是谁下得手了。 尧帝目光幽幽的看着总任务,说道:“孤允了,随喜,命人前去甘泉宫,永福宫,长乐宫,把所有的浣花锦都取过来,孤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第105章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众人静静等着,只看陛下如何裁断,看这情形,贵妃怕是栽了,若是她清醒些,把过错都推到曹嬷嬷身上,或许还可以从轻处罚,若是一心维护,这贵妃的位子也是做不得了。 郑惜年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起起伏伏,暗中打量了湘贵嫔一眼。原以为姐姐只是想胎动不适,揭露贵妃的阴谋,让贵妃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想到是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祸,她们怎么敢啊? 祁贵妃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打鼓。陛下的眼里的失望她不是看不到,只是曹嬷嬷与她情同母女,她不能让她背上这个罪名。 是有人害她,是谁?皇后?明昭仪?还是淑妃,温妃以及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在心里猜测了一遍。 最后定在了崔婉瑜的头上,她为何没出事?是她察觉了?是不是任氏这个贱人背叛了她?是甘泉宫出了内鬼?她们不是想要害曹嬷嬷,是想害她?他们是不是早有打算?是不是早有准备? 想到这里,顿觉心慌一瞬间千头万绪,如同一团乱麻。不,不能急,曹嬷嬷还等着她去救呢,她不能慌。对了,陛下一向宠爱她,她若求情,是不是能免除了曹嬷嬷的罪。 她也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她若是以死相逼,陛下会不会手下留情。祁贵妃此刻已经想明白了,这是一个精心织就的局,可恨她毫无所觉,无论如何,她要保住曹嬷嬷的一条命,一定要……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却也是极快的,祁贵妃才刚刚下定决心,随即便带着宫人走进来了。 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布料,温妃的两匹纹丝未动,明昭仪的两匹也是一样,倒是宣嫔的粉色那匹做了衣裳,青色那匹还没有动。 随喜说道:“陛下,温妃的两匹都在这,并未裁剪。明昭仪的两匹,说是近日身子丰腴了些,浣花锦珍贵,想等着生下皇嗣再做衣服。宣嫔那里,粉色的做了衣裳,青色的还未动,都在这了。” 尧帝扫过眼前的几匹料子,淡淡说道:“甘泉宫的呢?” 随喜挥手让人下去,指着一个三个小内监抱着的布料说道:“陛下,甘泉宫的三匹却有裁剪的迹象,都是小小的一块,您看?” 布匹的一角确实缺少了一块,不算大,不过是两个巴掌大,若是做人偶,也是尽够了。 “贵妃,你还要包庇一个奴才吗?”尧帝的眼神莫名,指着布料问道。 祁贵妃凄然一笑,果然,做的面面俱到,证据确凿,她这是亲手把曹嬷嬷推上了绝路。是在甘泉宫发现的,也是甘泉宫里的布料出了问题,看来她是退无可退了。 “陛下,您是知道的,妾向来不喜欢这些寡淡的颜色,这布料送到库房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若是有人包藏祸心,做了手脚,嫁祸给曹嬷嬷,也未可知。”祁贵妃只能想办法祸水东引。 “好啊,好一个栽赃嫁祸,曹氏一个奴才谋害皇嗣,如今证据确凿,贵妃还企图为她开脱,你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孤的子嗣放在眼里?”尧帝气得把手边的茶盏挥到地上。 “好,孤便给你一个机会,随喜,把甘泉宫的所有奴才拘起来,就在甘泉宫,让夏珏去审,看是否冤枉了她?也让贵妃看看是否是有人栽赃嫁祸?” 随喜领命,无奈的看了祁贵妃一眼,陛下显然是要保她,把所有过错推到曹嬷嬷身上,顶多也就是个督察不利的罪名,若是一味顶撞,怕是要满盘皆输了。 祁贵妃自然知道这样做不是好办法,可是她见不到曹嬷嬷,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曹嬷嬷做的,若是审问甘泉宫的奴才,有人受不住刑,就此招供,定能让曹嬷嬷安全脱身。 此刻她只盼着,当真不是曹嬷嬷做的才好,她想赌赌那一丝可能,为此赔上甘泉宫所有宫人的命,她都在所不惜。 可惜终究是让她失望了,夏珏带着人在甘泉宫用了重刑,正殿门前的石阶都被染红了一片,二十个奴才,死了一半,都吐口说是不知,其中总管内监金德明连同紫裳白潋是最先用刑的,此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夏珏下了狠手,不过用刑前提醒了一句,这是“巫蛊之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若是有所隐瞒,必然是祸连家族,此刻众人哪里顾得上主子,都只能咬紧牙关,即便自己死,也不能牵连家人 。 所以所有的罪过就让曹嬷嬷一人背吧,而且她们也确实不知情啊,虽然贵妃一向大方,不过那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三个贵妃最亲近的当先被用了刑,一口咬定绝无此事,乃是有人嫁祸,没看打的只剩半条命了吗? 他们这些卑贱的命,哪里敢隐瞒,只说是不知。一点线索也查不出来。 夏珏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旁晚了,天空中的霞光即将散去,如同这宫里奴才的命一般,随风而逝。当下也不折腾了,带着人回福宁殿复命了…… “陛下,奴才审问了甘泉宫的奴才,除了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说是有人故意嫁祸,其他宫人异口同声,互相指控,没有一丝异样,对此事懵然不知。”夏珏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断了祁贵妃的幻想。 尧帝面沉如水,看着祁贵妃,说道:“贵妃,你来告诉孤,你的宫人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这人偶是长了腿自动飞向曹氏的房间不成?” 事到如今,没有人能证明,是有人故意嫁祸曹嬷嬷。甘泉宫的宫人都没发现异样,那么除了曹嬷嬷自己私下做了人偶,还能是谁? 祁贵妃顿时泪如雨下,悲戚着开口:“陛下,曹嬷嬷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妾用命担保,定是有人说谎,陛下再去查一次好不好?” “够了。”尧帝厉声喝道:“贵妃,孤一直给你机会,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陛下,曹嬷嬷不会做这样的事,陛下明察,定是有人故意害她,故意害妾啊,陛下。”祁贵妃此刻也是毫无办法了,泣不成声的开口。 “你既然口口声声为一个奴才做担保,好,那就让她亲自上来说明,孤哪点冤了她?” “随喜,把曹氏带上来。” 曹嬷嬷一直在外面候着,对殿内发生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她已辩无可辩,正了正衣裳,面不改色的走进殿内。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曹嬷嬷一如既往的行礼问安,不见一丝慌张,此时不动如山的气质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曹氏,你来与贵妃说说,孤是否冤枉了你?”尧帝的话里显然是留有余地的,曹嬷嬷自然听得明白。 “陛下,奴婢有罪,陛下不曾冤枉奴婢,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做下此等祸事,奴婢愿一力承担,求陛下降罪。”曹嬷嬷深深伏在地上,不慌不忙的开口,没有一丝害怕,仿佛要被处置的不是她一样。 没等尧帝开口,祁贵妃扑到曹嬷嬷身边,浑然不顾仪态,大声说道:“奶娘,奶娘,你是胡说的对不对?你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快说清楚?” 曹嬷嬷眼里满是不舍,看了祁贵妃一眼,恨声说道:“是明昭仪屡次对贵妃不敬,奴婢一时愤懑,用了“巫蛊之术”诅咒她,至于皇后与宣嫔,奴婢不过是随手而为。” “贵妃对陛下情深似海,奴婢不忍见贵妃日日伤心难过,这才一时鬼迷心窍,奴婢愿以死谢罪,求陛下明察,贵妃对此事全然不知,求陛下不要迁怒了贵妃。” 众人看了半天的好戏,还真是跌宕起伏啊,贵妃一力保曹氏。曹氏却又一心保贵妃,还真是主仆情深,让人羡慕啊。 不过曹氏如此决绝,看来贵妃是要化险为夷了…… 第106章 奶娘,你别死! 祁贵妃怎么都没想到曹嬷嬷会如此干脆利索的认罪,这可是死罪啊,不行,曹嬷嬷不能死,她不允许。 “陛下,”祁贵妃膝行几步抓住尧帝的衣角,恳求着说道:“陛下,求陛下饶了曹嬷嬷一命吧,妾愿意代她受罚,陛下,您降妾的位份,您罚妾吧,只求陛下饶了曹嬷嬷一命,陛下,妾求您了。” 骄傲如她几时这样卑微过,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什么骄傲仪态都不顾了,她只想留曹嬷嬷一命。 见尧帝默不作声,祁贵妃心凉了半截,继续恳求道:“陛下,妾出生就丧母,这么多年,都是曹嬷嬷陪着妾,她待妾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妾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陛下,妾求您了。” 尧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俪卿,孤知道你们有些情分在的,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你要孤如何做?若是孤不做处置,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改日其他人有样学样,孤的威严何在?皇宫的规矩何在?” “更何况,事情出在甘泉宫里,孤若是不处置她,难道要孤处置你吗?你本就有管教不严的罪名,如今一意孤行,是想罪加一等吗?” “孤这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只是处置一个奴才罢了,孤如此苦心孤诣为你着想,你就不能为孤想想吗?” 听见尧帝带着一丝偏袒的话,众人不由得觉得心里暗暗发酸,还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说是曹嬷嬷做的人偶,谁能证明祁贵妃是不知情的,说不准就是她示意的,如今祁贵妃仗着得宠,不仅不收敛,还得寸进尺,逼迫陛下,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湘贵嫔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身子有些发僵,陛下就这般偏爱她吗? 呵呵,不过她对于祁贵妃的性子早已揣摩的透透的。祁贵妃这个人,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挫折,看着聪明,其实愚蠢的很,她越是维护曹氏那个老货,陛下就越生气,她们之间的情分经过一次次的消磨,想必陛下的耐心早就耗尽了吧。 她一次次算计,不只是想要曹嬷嬷去死,还想要贵妃一步步从高高在上跌落泥潭,而后看着她扶摇直上,到那时,看她还如何嚣张。 祁贵妃不是不知道此局无解,可她就想保曹嬷嬷一命,即便陛下冷落她,她至少还有曹嬷嬷陪着。 除了进宫三个月两人如胶似漆,如同神仙伴侣一般。一次次的算计,她被冷落的还少吗? 陛下温香软玉在怀,而她独自看着陛下的画像一夜夜枯守到天明,只有曹嬷嬷陪着她,只有曹嬷嬷…… 想到这里,祁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她扬起高傲的脖颈,擦干眼泪。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 眼里的倔强,透露出她的决绝,她深深叩首,说道:“陛下,妾的父亲为蜀国立下赫赫战功,妾的外祖父,为蜀国殚精竭虑,稳固朝纲。妾有幸入宫,伺候陛下,不曾懈怠。妾如今可以不在乎位份地位,妾只求保住曹嬷嬷一命,哪怕就此将她赶出宫门也好。” “曹嬷嬷若是死了,妾必定寝食难安,妾的父亲最是疼妾的,知道此事,怕是镇守边关也是不安心的,陛下。” 祁贵妃是疯了吗?这是殿中众人一致的想法,这是在仗着家世背景在威胁陛下吗? 她们倒是一时没想起来,祁贵妃不只得陛下的偏爱,更有个将军父亲和右相外祖父撑腰,自然是可以更跋扈些。 不过这可是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祁贵妃如此肆意妄为,还真当她祁家是铁打的不成?如此挑衅,即便陛下有心维护,如今怕也是怒气难挡。 天底下,哪有哪个帝王是轻易就被臣子威胁的,若是人人效仿,那帝王之威,岂不是成了笑话。 唯有湘贵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可真是太好了,过了今日,就看看陛下与她的情分还剩几何? 尧帝眼中神色变换,紧握的双拳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一向温润的眸子,此刻像是要喷出火一般,指着祁贵妃说道:“你是在威胁孤吗?” “一个谋害皇嗣的奴才而已,你竟敢如此嚣张,视皇权规矩于无物,好啊,还真是孤的好贵妃。” 尧帝顿时不怒反笑了,收敛一身的怒气,似是下了决心般,终于开口说道:“贵妃祁氏,藐视皇权,忤逆帝王,管教宫人不严,致使三位皇嗣遇险,如今不知悔改,再三顶撞于孤,即日起,降为贵嫔,闭宫思过,不得踏出甘泉宫一步。” “至于这个贱婢,当即杖杀,给孤诛她九族,挫骨扬灰,用以警示后宫,若再有人敢对皇嗣出手,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威仪。虽然曹嬷嬷孤身一人,不过陛下的态度还是能看的见的,皇嗣就是陛下的底线。 帝王威仪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齐齐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祁贵妃听到帝王的旨意,满眼不可置信,陛下竟如此绝情吗? 收敛心神,站起身护到曹嬷嬷身前,大声斥道:“本宫看谁敢动她?”指着上前的小内监说道:“你们若敢上前一步,本宫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围上来的小内监们顿时脚步一顿,贵妃似乎有些疯癫了,帝王旨意不可违,可是这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如今虽然被降了位,可到底是陛下的女人,哪是他们可以随意拉扯的。 “把她给孤拉开,你们连孤的旨意也不听了吗?” 小内监不再犹豫,分出几个人拉住祁贵妃,不如今已经是祁贵嫔了。 祁贵嫔用力的挣扎,嘴里不停的说着:“你们敢动手,本宫诛你满门,给本宫住手……” 看着祁贵嫔拼命维护的模样,曹嬷嬷心里一暖,她虽然下定决心赴死,可若是有万一的可能,她还是想留在主子身边,若是没有她,主子被后宫的女人,必定啃的渣子都不剩。 她看出陛下有意维护,可主子不该提起将军与相爷的,帝王威仪不容践踏,主子此举做错了。 闭了闭双眼,眸中满是不舍,站起身子,说道:“陛下不必诛奴婢的九族,奴婢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是奴婢罪大恶极,奴婢甘愿赴死。” “贵嫔她只是不舍与奴婢相伴多年的情分,并不是有意顶撞陛下的,求陛下宽恕。” “贵嫔性子急躁了些,可心思恪纯,对奴婢所做之事并不知情,陛下向来对贵嫔多有优待,还请陛下不要迁怒于她。” 尧帝默不作声,看着眼前虽然一身奴仆装扮,却是巍然不动的模样,倒是感叹她们主仆情深。 缓缓开口说道:“贵嫔一时魔障了,孤不会与她计较。” 听着帝王的承诺,曹嬷嬷仿佛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行了一礼,随后看向被制住的祁贵嫔,笑着说道:“姑娘,奴婢以后不能陪你了,花开花落终有时,人来人去终会散,奴婢不过是早走一步。姑娘不必为奴婢感伤。” “奴婢以后不能照顾姑娘了,姑娘日后要好生保重,是奴婢做了错事,不关旁人的事,姑娘不要迁怒旁人,好好活着,不要让将军和相爷担心,奴婢去了。” 曹嬷嬷意有所指的开口,无论何时,将军和相爷都是姑娘的靠山,若是姑娘不再嫉恨此事,陛下是不会亏待她的。 祁贵嫔眼泪直流,使劲挣扎着,说道:“奶娘,奶娘,不要,我不要你死……” 曹嬷嬷深深的看了祁贵嫔一眼,满是不舍和心疼,她用力撞向一旁的柱子,显然是用了大力,“嘭”的一声,鲜血直流,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祁贵嫔的方向…… 那是她的姑娘啊,她从小带到大的姑娘啊,怎能让她不担心啊…… 祁贵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甩开身边的小内监,几乎是用爬的,爬到曹嬷嬷身边,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的身子,悲怆的说道:“奶娘,你别死,奶娘,你别死……” 曹嬷嬷伴随着太阳最后的一丝余光,彻底随风而逝…… 发重了,删不了,改成曹嬷嬷的番外吧 曹嬷嬷眼里满是不舍和担忧,她的姑娘啊,虽然性子娇纵了些,却始终是个单纯的,这群狼环伺的皇宫里,没有她护着,她怎么放心的下啊。 姑娘自小渴望母亲的关怀,她虽只是个下人,却也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思,她原以为,她能一直看着姑娘绿叶成荫,子孙满堂的。 谁曾想,姑娘被选入皇宫,做了贵妃,看着姑娘一日日沉迷于与陛下的情爱之中,她心里无比担忧。 自古无情帝王家,姑娘一颗心都扑在陛下身上,如何不会受伤? 果然,新人进宫,姑娘心里担忧,却只能强颜欢笑,一日日的等着陛下的到来。 她从不后悔算计沈氏,只可惜沈氏是个不中用的,死便死了,还要牵连姑娘受陛下的冷落。 永福宫更是个不安分的,竟然威胁姑娘,她原只是想给姑娘出出气,谁知道弄巧成拙,周氏被废,姑娘再次受到陛下的冷落冷落。 好在有她的劝说,姑娘对陛下的心思淡了些,她一直对姑娘说,子嗣为重,宫里的女人即便是皇后又如何,没有子嗣终归是无根的浮萍。 姑娘总算听了进去,可是不知怎的,就是没有动静,一碗碗的苦药汁子喝着,看的她心疼。 姑娘最是怕苦的,却眼睛都不眨的一碗碗喝下去,她心里清楚,姑娘心里还是对陛下情根深种。 可是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陛下,陛下会宠爱其他女人,其他女人自然就会有孕。 果然,永福宫先有了动静,紧接着长乐宫也有了动静,偏偏姑娘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 她说,有孕算什么,生的下来才是本事,她让人在明昭仪请安的路上做了手脚,没想到她却没有忍气吞声,反而说了出来。 姑娘再次被陛下冷落,看着姑娘眼里的变化,她知道姑娘终于开始想通了。 应该是任氏得宠之后吧,姑娘是彻底坐不住了…… 相爷命人送了药进来,一副给明昭仪准备的,一副给任氏准备的,任氏不过是家奴出身,如何配得陛下的宠爱。 所以她与姑娘一起,给她吃了避子药,相爷说了,事情不能做绝,所以任氏还算是幸运的,只是避子,而不是绝子。 给永福宫下药,她不敢不从,可是她们没等来永福宫落胎小产的消息,反而等来了皇后有孕的消息。姑娘彻底忍不住了,她像发了疯一样,把甘泉宫砸了个遍。 她只好安抚姑娘,说皇后是用了什么偏方,这嫡子未必生的下来,好在姑娘听进去了。 她心里也不能确定皇后是否用了偏方,只是姑娘不能在受刺激了。 只要永福宫到时候胎落了,她们可以慢慢对付皇后,姑娘想要什么,她都会努力让姑娘得到。 可惜世事无常,她怎么就这么蠢呢,宫里有孕的三人同时身体不适,眼看着越发危急,不只惊动陛下,还惊动了太后。 一句“巫蛊之术”,彻底让她们的算计落空,反而入了别人的圈套。 看着姑娘为了她三番五次的顶撞陛下,她心里的欣慰的,同时也越发担忧,她的结局已经注定,那姑娘呢?她怎么办? 帝王的情义虽然靠不住,可是姑娘有将军和相爷做靠山,只要姑娘不再嫉恨此事,慢慢图谋,不愁日后,终究还是要有个子嗣傍身啊…… 还有,想到这里,她好想提醒姑娘一句,任氏有了反心,要姑娘小心啊,可是她没机会说出口了…… 入宫里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闪现,她不后悔那些算计,姑娘不喜欢的她都要一一为她除去。只是到底是她看错了任氏,主子三番两次的被陛下冷落,想必她没少在背后出力。 是她过于高估自己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氏一族想必早有反心,她低估了她们的伪装。 总以为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背主,却忘了,没有人愿意永远做奴才,不知相爷此时可有想到这些? 若不尽早除去任家,将军与相爷怕是危矣啊。 她的姑娘可要小心啊,或许是死到临头,反而心思清明了许多,曹嬷嬷此刻倒是想到了许多,可惜她没有机会说了。 她不甘的闭上眼,还在默默念着:姑娘,奴婢先走一步了,你要小心任氏啊…… 第107章 陛下,妾的心好疼啊 曹嬷嬷撞柱而亡,众人顿时心有戚戚。无论祁贵嫔是否知情,曹嬷嬷这般惨烈的赴死,想必陛下也不会追究了吧。 祁贵嫔不顾满身血污,拼命的去捂住曹嬷嬷额头渗出的鲜血,嘴里不停喊着:“奶娘,你别死,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奶娘,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奶娘,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别留下我一个人,你快醒过来……” 直到曹嬷嬷身体的余温渐渐散去,祁贵嫔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曹嬷嬷与她情同母女,这般惨烈都离世,于她而言,宛如剜心之痛,她怎么能接受?她出生即丧母,从没有见过母亲,更没有感受到母亲的爱和关怀。 只有曹嬷嬷,只有她,只有她一心为她着想。她带她入宫,是让她享福的,不是让她顶着莫须有的罪名去赴死的。 怎么就这样了呢?她自小渴望温暖,那种都属于她自己的温暖,是父亲给不了的,是外祖父也给不了的,甚至是陛下也给不了的。 是她错了吗?若是曹嬷嬷不进宫,是不是就不会死,是她错了,不应该带她进宫的。 不,不是她的错,是这后宫里女人的错,她们苦心孤诣是算计与她,是她们容不得她,连她最后一丝的温暖也要夺走,是她们的错。 祁贵嫔呆呆的跪坐在曹嬷嬷身边,紧紧的抱住她的尸体,心中悲痛,头脑反而清明了起来。 心中善恶交织,她要报仇,她要向谁报仇?抬头看见帝王的方向,竟然看到陛下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疼。 陛下是在心疼她吗?陛下还会心疼她吗?是了,陛下对她终究是不同的,是她做错了,陛下给过她机会,是她不知珍惜,一味的顶撞,是她做错了。 祁贵嫔如今就如同溺水妃人一般,抓住一块浮木,浮木却突然四分五裂,随水而逝,她拼命的挣扎,想要离开,手中却空无一物,突然她抓住一根稻草,虽然如同浮萍一般,却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陛下就是那根稻草,曹嬷嬷不在了,她只有陛下了,她不能再放手了,不然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想到此处,她望着陛下的目光里,满是委屈,她忍着伤痛,轻轻的抚摸着胸口,说道:“陛下,奶娘走了,妾的心好疼啊,陛下。” 说着,终究抵挡不住爱恨交织,心绪起伏,喉中一股腥甜,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尧帝见到一向骄傲张扬的祁贵嫔,如同破碎的花朵一般,此刻零落成泥,到底是你忍心,忙起身抱起听闻,大声说道:“快去宣太医,到甘泉宫。” 祁贵妃不知今日怎的,竟只带了两个小宫女来福宁殿,此刻小宫女们早有在甘泉宫受刑,不知死活,倒是看不到自家主子如此脆弱的模样了。 众人眼中的陛下,此刻无比焦急,抛下她们,一心只有怀了的祁贵妃,大步远去,没有给她们留下一个眼神。 此时倒是不知该不该怨了,无论是否是祁贵嫔故意为之,还是旁人栽赃陷害,此时的祁贵嫔都让她们无比嫉妒,还真是被偏爱啊。 眼见天色渐晚,坐在里间的魏太后从头听到尾,不由感叹一声:“孽缘啊,福蕊,打发她们回去吧,都累了一天了,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告诉她们,都老实呆着,必要再生事端。” 福蕊轻轻应了一声,说道:“奴婢知道了。” 随后走出里间,看着众人神思不属的模样,不做理会,开口说道:“太后有旨,诸位小主早些回宫吧,无事不要随意走动,今日之事望众位小主引以为戒。” 众人齐刷刷的应了声是,随后各自散去 。 魏淑妃率先起身,带着庄贵人离去,倒是潇洒,不过不时的咳嗽声,还是能看出她身体不适的。 紧接着温妃也不多言,带着锦贵人一同离去。 倒是顾淑仪,瞟见曹嬷嬷死不瞑目的模样,深觉得害怕,忙拉着宁婕妤低垂手赶紧离开,慢慢的顾淑仪的声音飘了出来,似乎在问曹嬷嬷是否真的是死不瞑目,是不是有人冤了她。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宁婕妤的话渐渐听不清楚了。 湘贵嫔一贯沉默寡言,招呼着妍嫔一起离开,她们两人也算顺路。 最后剩下的只有何婉仪和郑惜年,两人向福蕊行了一礼,相携离开。 留下福蕊看着曹嬷嬷的尸体,远远还能听见,她吩咐宫人拉走尸体的声音……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郑惜年神色恍惚的走在何婉仪的身边,若不是风信扶了一把,险些摔倒。 其实众人几乎算是跪了一日,滴米未进,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此刻怕是都要摔倒在地了。 看着郑惜年如此模样,何婉仪关心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郑惜年看着这长长的宫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微微回神,却没有回答何婉仪的话,反而轻轻说道:“姐姐想必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吧。” 何婉仪似乎有些诧异,难道她不知此事吗?随后回神,缓缓说道:“姐姐我啊,不过是随波逐流,帮了点小忙罢了。” “我与宣嫔妹妹所求不多,不过是为未出世的小公主求得一世安稳罢了,既然有所求,必然也要有所付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公主不比皇子,终归是要出嫁的,若是有个亲近的皇兄护着,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郑惜年眼里神色复杂,半晌才开口道:“姐姐倒是想的长远。” 何婉仪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宣嫔人微言轻,不求小公主大富大贵,只求她一世安稳,做母亲的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做任何事,妹妹不是这样想的的吗?” “妹妹与明昭仪情同姐妹,应该也能理解明昭仪的一片苦心吧。” 她几乎是挑明了此事的始作俑者,逼得郑惜年不得不认清现实。 郑惜年神色恍惚,想起群芳园陛下的孤独,陛下的思母之情,顿时觉得怅然若失,半晌才开口说道:“姐姐,就不怕日后被陛下发现了吗?” 何婉仪此时确定了,她是真不知此事,看来明昭仪还真是个好姐姐呢。 “妹妹,所谓法不责众,妹妹不会以为这事只是我们所为吧,这里面牵连大着呢,陛下即便有所察觉,想必也不会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杀个干净吧。” 听着何婉仪的话,郑惜年此刻倒是无比通透,是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布局精密,也非一日之功,确实不是一人能做到的。 温妃为什么偏偏送了几匹祁贵嫔不喜欢的料子,红色的浣花锦当真这般稀缺吗? 姐姐最喜欢紫色衣料上绣着玉簪花的图案,为何此时却不急着做衣裳,反而要说等生下皇嗣再做,生下皇嗣,什么好衣裳没有? 宣嫔为何选了粉色做衣裳,而不用青色? 甘泉宫的人偶,为何如此巧合的,全是祁贵嫔不喜欢的颜色做成的? 是谁做了如此精致的人偶,连皇后的生辰都能打探清楚? 又是谁能悄无声息的把人偶放到曹氏是床下? 还有湘贵嫔,她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众人配合默契,当真是一出好戏,只是她们把一切,甚至子嗣都当做了筹码,有没有考虑过陛下的感受呢? “妹妹,你在想什么?永福宫到了。”何婉仪的一番话叫醒了郑惜年。 恍然回神,郑惜年神色复杂的说道:“是我一时走神了,何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 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何婉仪也没多问,行了一个平礼,便离开了。 望着永福宫精致的宫灯,里面跳跃着烛火,郑惜年竟然一时不敢进去。 她见到姐姐要说什么呢?是质问她,还是默许她的做法。那陛下呢?她该怎么做,才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108章 一点子微末技艺罢了 永福宫里,崔婉瑜早就听到了陛下对祁贵嫔的处置,她当然是不满的。她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偏袒祁氏,“巫蛊之事”竟然没有牵扯到她分毫。 还三番五次的容忍她放肆,只是降位,这怎么能够?她要把她死死的压在脚下才行,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祁贵嫔反过头来,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她,只是她如今怀有身孕,不宜在折腾了,况且陛下已经放下话来,若是再出手,怕是容易被发现,更何况,祁贵嫔如今已经有了警惕之心,若是再想出手,一时也找不到好的时机了。 罢了,先饶她一命吧,想到她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跌落到贵嫔,还真是痛快,可惜皇后免了请安,不然还真想看看祁贵妃的脸色。 想到这里,崔婉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说道:“姑姑,本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可惜陛下对祁氏真是偏爱有加,如此忤逆,竟也能容的她继续待在贵嫔的位子上,本宫还真是不甘心啊。” 素馨眼里神色莫名,劝慰着开口说道:“主子,今日之事虽说精妙,到底过于巧合了,此时还是不宜有太大的动静,您好生养着身子就是,等到咱们小殿下平安生出来,您必定位列四妃之位,到时收拾她一个小小贵嫔还不是手到擒来。” 崔婉瑜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轻轻抚摸着肚子,说道:“姑姑说的是,本宫此时不能着急,只要本宫的孩儿平安诞下,自然有祁氏的好日子等着她呢。” 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不屑,还有势在必得,随后想起什么,说道:“姑姑,椒房殿那里,姑姑可能打听到消息?” 素馨眼中满是无奈,说道:“皇后那里,只是传出消息,近日总是不适,依奴婢看,皇后这才初初有孕,便如此不适,这龙胎出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崔婉瑜微微放下心,如果嫡子半路夭折是最好的,动手多了,总会留下痕迹,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更何况还有太后呢…… “姑姑,倒是这个湘贵嫔,还真是不能小觑……” 两人接着说的什么,郑惜年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整理好情绪,扬声说道:“姐姐,你歇下了吗?” 崔婉瑜顿时收了声,看了素馨一眼,挂上温和的笑容,说道:“快进来吧,我在等你呢。” 郑惜年此时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完美无瑕,似乎不曾被任何人影响,她快走几步,看着崔婉瑜说道:“姐姐,今日身子可好?孩子有没有闹你?”算算时间,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 崔婉瑜一袭紫色宫装,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玉簪花无比绚烂。姐姐似乎从来格外注重自己的仪表,不曾失仪半分,如今更是如此,即便是怀了孩子,也是一样。 拉起郑惜年的手,笑着说道:“还小呢,哪里会闹人?倒是你,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准备些你爱吃的,多少用一些,今日怕是累坏了吧。” 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心,郑惜年嘴角微动,心里格外复杂,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道:“姐姐下午今日有些累了,不想吃东西了,就是想来看看姐姐,姐姐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先回去歇会儿。” 崔婉瑜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好,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不要多想,万事都有姐姐呢。” 郑惜年点了点头,随后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疲倦,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素馨有些担心的说道:“主子,芳仪这是?” 崔婉瑜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从前她与她是无话不说的,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霍启带着三个人偶离开福宁殿的时候,外面的人早已散的干干净净,连同曹嬷嬷的尸体也都不见了,只剩下宫人在处理一地的斑驳血迹。 太后再三询问这“巫蛊之术”可对皇嗣有所妨碍,得到他没有妨碍的回答,才放他出宫。 霍启一路疾行,出了宫门,才觉得这压抑的氛围轻松了不少,这皇宫果然不是好待的,如果可以,他还是愿意在他的司天监里好生喝茶,无事就推演一番,多么悠闲自在。 司天监里,霍启的徒弟林融正门口候着,不过十岁上下,倒是生的唇红齿白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看见霍启的身影,忙笑着跑上前,说道:“师傅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可是有事发生?” 其实她更想问师傅可是卷进什么算计里去了,他们师徒一向与世无争,清净的很。 霍启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放心,在你学会师傅的所有本事之前,你的师傅是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师徒两人一起进了屋内,屋内摆设甚是简朴,也没有下人伺候,林融上前给霍启端茶倒水,看见霍启放到桌上的盒子,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霍启不在意的说道:“你打开看看,看完就处理了吧。” 林融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三个做工精致的人偶呈现在眼前,他拿起一个小心打量,说道:“师傅,这小娃娃做的真精致,就是做的人不太懂行啊,徒有其表,没什么用处。” 霍启瞥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你要记住,不要有些本事,就妄自尊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改日带你去见见一位高僧,好了,去处理了吧。” 林融点头,端起盒子走出去了。霍启摇头,看向宫门的方向,缓缓说道:“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宫里要热闹了。” 随后轻嗤一声,暗暗想着:什么都不懂,以为扎几个小娃娃便是“巫蛊之术”了?不过是看着骇人罢了,总之与他无关的事,他是不会多嘴的…… 长乐宫里,宣嫔不时的望向门外,眼睛里全是担忧,如意姑姑陪在旁边,笑着安慰道:“小主不必担忧,何小主一向聪慧,不会有事的,倒是您,还是好生坐下来吧。” 宣嫔听罢只好老实的坐在一边,忽然听见门口有响动,立刻站起身,焦急的向门口走去。 何婉仪踏着一地月光,缓缓走进屋内,看着门边焦急等待的人儿,忙快走几步,两人拉着手,一起走向里间。 何婉仪嗔怒道:“你有着身子,还折腾什么?可用过晚膳了?” 宣嫔笑得格外开心,说道:“没呢,我在等姐姐,不过刚才吃了一盏燕窝,此刻还不算太饿,姐姐饿了吧,我陪你用膳吧。” 长乐宫因为宣嫔有孕,特赐了小厨房,以备宣嫔随时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 两人一顿晚膳用的其乐融融,饭后,又陪宣嫔走了一会儿,便送她回房休息。 看着人闭上眼睛,陷入酣睡,何婉仪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如意姑姑正候在门外,显然是知道何婉仪有话要说。 两人一同去了东偏殿,何婉仪亲自奉了一杯茶给如意姑姑,如意姑姑也坦然受了。 接着便见到何婉仪真诚的道谢,说道:“多谢姑姑成全,我和宣妹妹都铭记于心。” 如意姑姑二十多岁的模样,看着倒是很年轻,她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两位小主一片慈母心肠,奴婢深为触动,奴婢不过是这一点子微末技艺,能帮上两位小主的忙,是奴婢的福气。” 何婉仪同样笑着回道:“姑姑放心,姑姑的一番心思不会白费的,等小公主平安诞下,我必会去求陛下做小公主的教养姑姑,姑姑以后也可安心了,以后小公主也会奉养姑姑百年。” 如意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如意姑姑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不过是能利用食物相克之道改变些许脉象罢了,不过这也足够了。 她不知道明昭仪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太医配合,不过她们可舍不得小公主受到一丝伤害,如意姑姑的手段倒是来的恰到好处。 她们所求不多,不过是让孩子平安罢了…… 第109章 真是甘泉宫做的吗? 尧帝抱着祁贵嫔回了甘泉宫,甘泉宫的宫人此刻也是只剩下一半,大部分都带着伤,不得不说宫正司的人下手就是狠辣,凡是落到他们手里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随喜早先一步召了太医过来,此刻正在给祁贵嫔诊脉,尧帝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 太医收起脉枕,说道:“陛下,贵嫔是一时伤心过度,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就是了,不过贵嫔心中郁结,好在吐出一口血来,郁结之气少了许多,不过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臣只能开些滋补的方子,慢慢将养着。” 尧帝神色复杂的看了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人儿,淡淡说了句:“孤知道了,下去开药吧。” 太医行了退下:“臣告退。” 尧帝见伺候的宫人都带着伤,想来也是伺候不好主子的,吩咐随喜道:“随喜 ,把这些不中用的奴才退回内府司,再挑拣一批懂事机灵的过来。” 随喜应道:“是,陛下,只是贵嫔贴身伺候的两人,伤势颇重,要不要?” “去找个医士,给她们看看吧。”尧帝恢复了一贯温和的表情。 随喜应了,随后带人下去,亲自给去挑人了,半个时辰左右,带着一批新的宫人来到了甘泉宫,不过没有依照从前贵妃的份例,只是按照贵嫔的份例,挑选了人。 毕竟当初是高高在上的一品贵妃,如今却却是三品贵嫔,这中间可差着不少距离呢。 等到宫人来了,尧帝吩咐一声,随后起身离去。 金德明与紫裳,白潋是最先受刑的,也是受刑最严重的,此刻即便担忧主子的情况,却一时也起不来身,更何况甘泉宫的宫人都被送走了,如今新来的不知底细,也不好冒然吩咐他们做事,只是三人都小心谨慎的祈求身子早日好转。 甘泉宫如今颇有些风雨飘摇的架势,而旁边的毓秀宫就是得意非凡,不过湘贵嫔一贯谨慎,即便是想笑,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的笑。 此刻,她正拿着绣绷,仔细的绣着一株海棠,不过虽然绣的精妙,却难掩海棠的颓势,毕竟花无百日红嘛,谁说这海棠就能常开不败呢? 晴雨走进来,低声回道:“主子,陛下给祁贵嫔请了太医,守了一个时辰,才刚离开,还把甘泉宫的宫人都打发了,命喜总管亲自挑了一批送过去。” 湘贵嫔手中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紫裳白潋呢?” “陛下命人请了医士给她们看伤,想来是会无事的。” “伤势这么重,怕是无药可救了,祁贵嫔为了曹氏如此伤心难过,怕是也不介意再多两个吧?”湘贵嫔轻飘飘的开口。 晴雨会心一笑,说道:“祁贵嫔心里只在乎曹氏一人,整个甘泉宫的奴才都不及她一分,这两个虽然从小陪着她,却也不过尔尔,想来是不会在乎的。” 湘贵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众口铄金,积骨难消,祁贵嫔如此视宫人性命如草芥,底下的人也是不安的吧。” 晴雨附和道:“这是自然,虽然奴才的命不值钱,不过如果能活着,谁会选择去死呢?” 如今曹氏已死,紫裳白潋再去了,祁贵嫔便是孤立无援,至于右相送进宫的人,她就想想办法帮她除了吧,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咱们的人还活着吗?”湘贵嫔有些担忧的开口。 “主子放心,大人安排的人是最忠心的,如今虽然被退回内府司,不过也能为主子做些事的。”晴雨说道。 “那就好,把右相安排的人都处置了吧,本宫不会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送药的人,让绛雪仔细查查,别露了马脚。”湘贵嫔继续吩咐道。 “主子放心,奴婢都知道,倒是今日一事,永福宫怕是有了防备,主子,我们要不要?”说着,还做了一个动作。 湘贵嫔眉眼微抬,冷冷说道:“你真以为陛下相信今日之事是祁氏所为吗?不过是陛下对祁将军与右相文武联合,表达心中的不满罢了。” “明昭仪日渐嚣张,本宫不急,会慢慢奉上一份大礼给她,本宫身份贵重,如何能眼看着她日后压本宫一头。” “更何况,陛下重视子嗣,没有完全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出手的好。” “对了,甘泉宫新来的宫人儿想来也是不会那么忠心的吧,你找机会挑两个,帮帮她们,早日得到祁氏的信任,如此也不枉本宫留她一命,总要发挥她最大的价值才是。” “等她醒来,想必必然会怀疑到本宫头上,总要有人为本宫说说话,才是啊。” 湘贵嫔眼中全是狠意,她隐忍这么久,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耐心,她有的是,慢慢来,不急,如此轻易的让她死去,她怎么能解心头之恨呢? 而且,还有陛下,陛下眼里的怜惜,她看的清清楚楚,纵使她怒火焚烧,也不得不感叹祁贵嫔的好运道,陛下即便不耐祁家势大,对她到底是有情分的,所以还是要徐徐图之,先斩断她的爪牙,让她慢慢感受孤立无援的滋味吧。 见主子脸色阴晴不定的,晴雨也没有做声,主子向来聪慧,想来是有把握的,既然有吩咐下来,总该不能让主子失望才是。 想着就下去了,独留湘贵嫔继续绣着那朵孤单的海棠…… 尧帝出了甘泉宫,眼中全是不耐,他踏着清冷的月光,一路向椒房殿的方向而去。 “随喜,你说今日之事真是甘泉宫所为吗?” 陛下突然开口,吓了随喜一跳,随后小心回道:“奴才只会伺候陛下,对于这些,奴才不懂,不过无论是真是假,想必陛下心中早有决断,奴才不敢多言。” 尧帝哼了一声,说道:“滑头,走吧,去椒房殿。” 椒房殿里,姚皇后揉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小衣服,仔细打量了一下,想象''着孩子长到这么大的模样,眼里满是柔情。 大概除了洛阳,谁都不知姚皇后为何如此着急的做这么大孩子穿的衣裳吧,而且每年只做一件,却包含了鞋袜,腰带,荷包,里衣,外衣,整整一套。 问她,她也只说,想快点看到孩子长到的模样,随着衣服越做越大,姚皇后也越发费神,可她一针一线,从不假手于人,即便做的慢了些,也坚持要自己亲自做。 南叶看着,忙端上一盏补汤,笑着说道:“主子快歇歇吧,快到就寝时间了,洛阳刚刚炖好的补汤,主子尝尝。” 姚皇后没有拒绝,慢慢喝着,她知道这是洛阳精心研制缓解毒药发作的,她自然不会拒绝。 “姑姑,最近宫中事态频发,底下的宫人想必都人心惶惶的,过几日便是中秋了,让温妃好好操办,热闹一番。” “还有,过了中秋,就是皇妹出嫁的日子,本宫虽不能前去送嫁,也要替她盯着些。”姚皇后似乎突然话多了起来,一样样的吩咐着。 南叶无奈道:“主子,您便放心吧,温妃是个稳重的,打理宫务井井有条,公主出嫁的一切事宜,奴婢都盯着呢,不会出错的。倒是主子如今有了身子,还是要多休息才是,这些费神的事,不要多想,等咱们小殿下出生,主子尽有操心的时候呢。” “姑姑说的事,是本宫多思了,姑姑也去休息吧,本宫想自己待会。”姚皇后说道。 南叶见状,也下去休息吧,主子最近倒是古怪了些,或许是有孕之故吧。 姚皇后看着这小衣服还差了几针,想着今天就绣完,随后继续补针,不知什么时候,一片阴影挡在了烛火。 她抬眼一看,尧帝正笑着看她,眼里全是温柔,不由笑着说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两人温情对视,仿佛忘却所有烦恼…… 第110章 听说黄连甚苦,本宫想尝尝? 甘泉宫里,祁贵嫔昏睡了一夜,早上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的说着:“水,水……” 旁边守着的一个小宫女忙不迭的倒杯水,喂她喝下,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喉咙里的干涩好了许多。 看着眼前熟悉的宫殿,身边没有了熟悉的人,祁贵嫔这才慢慢回神,想起曹嬷嬷,心里便是一痛,随后看向陌生的小宫女,问道:“紫裳和白潋呢,你是哪里来的?” 小宫女也就是紫苏,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看上去却很是稳重,她小心的扶着祁贵嫔做起来,才说道:“主子,奴婢叫紫苏,是被喜总管选到甘泉宫里来的,之前的姐姐们都被退回内府司了,紫裳和白潋姐姐伤势过重,昨夜子时就去了,主子节哀。” “你说什么?”祁贵嫔突然抓住紫苏的手,似是不可置信的问道:“她们两个都没了?” 紫苏回道:“昨日陛下派了医士给两位姐姐治伤,原是好转了许多,不知怎的,昨夜突然又发了高热,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祁贵嫔眼里满是悲伤,紫裳和白潋虽不如曹嬷嬷和她贴心,到底也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如今竟也突然去了,从此以后,偌大的后宫只有她孤身一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寂寥感遍布全身。 半晌才开口,嗓音无比沙哑,问道:“她们的后事可办好了吗?” 紫苏小心回道:“主子放心,原是要直接烧了的,后来回了喜总管,赏了一副薄棺,连同曹嬷嬷一起,送出宫去了。” 说到最后,紫苏有些小心翼翼的,祁贵嫔为了曹嬷嬷,顶撞陛下,已经在宫里传遍了,说她重情吧,她的情只给了曹嬷嬷一人,没人能比得上曹嬷嬷在她心里的地位。 说她不重情吧,整个甘泉宫的宫人伺候她那么久,却落得如此下场,但是对曹嬷嬷却又格外不同。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祁贵嫔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麻木,酸涩,痛苦,悲伤…… 缓了缓情绪,问道:“金德明呢?” “金公公倒是没有大碍,只需好好养着就是了,如今有一个小内监伺候着,金公公说等能下地了,便来给主子请安。”紫苏很是稳重的回答,这对主子来说也算一个好消息了吧。 “本宫知道了,让人好好照顾他。”祁贵妃语气怅然,随后说道:“扶本宫起来吧,本宫想出去走走。” 紫苏小心应着,扶祁贵嫔起床,坐到梳妆台前,另一个大宫女白芍忙取了衣服过来。 祁贵嫔看着那刺眼的红,突然又想起曹嬷嬷流血不止的额头,头一次对红色产生了厌恶之感,说道:“换件素色的来,以后甘泉宫不许见红色。” 白芍抱着衣服赶紧请罪,说道:“是奴婢粗心,请主子责罚。” “责罚?罢了,去换一件吧。”祁贵嫔好脾气的没有发火,她此刻只觉得全身无力,已经不想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发脾气了。 白芍松了一口气,赶紧下去翻找,祁贵嫔以前哪有素色的衣服,她一贯是张扬的红衣。 索性内府司送来了贵嫔规制的衣裳首饰,虽然没有格外素淡的,但恰好有一件玉白色,白芍皱了皱眉,这未免太过素淡了吧,随后想了想祁贵嫔之前的脾气,也不敢耽搁,战战兢兢的抱着衣服给祁贵嫔过目。 祁贵嫔瞥了一眼,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白芍见状,忙上去给她梳妆,观察着祁贵嫔的神色,梳了一个符合贵嫔规制的发髻,至于以前祁贵嫔最喜欢戴的流苏步摇,是万万不能再戴的。 看着祁贵嫔看着步摇发呆,白芍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主子,这步摇?” 祁贵嫔恍然回神,随后放下步摇,说道:“收起来吧,不必为难,本宫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了。” 白芍松了口气,忙簪上几朵素色的珠花,小声询问道:“主子,您看这样可好?” 祁贵嫔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眉眼一如从前,只是她总觉得那不是她了…… 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祁氏女,在外祖父家里每日快乐的生活,那时曹嬷嬷每日都会做好吃的桂花糕来哄她,紫裳和白潋也会陪她嬉笑打闹。可是她们都不在了,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祁贵嫔眼里盈满了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一身素衣竟衬的她分外柔弱,整个人似乎变了模样。 紫苏小心问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祁贵嫔这才感觉眼角冰凉,她拭去眼中的泪水,沙哑着嗓音说道:“本宫饿了。” 紫苏忙道:“主子爱吃的桂花糕,小厨房一直都是温着的,奴婢这便给您端些过来。” 即便她们昨日才到甘泉宫,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知道主子最喜红衣,最爱吃桂花糕配上浓浓的花茶…… 祁贵嫔走出殿外,环顾四周,宫人们在打扫庭院,看见她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她却只觉得分外孤独,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目光幽深的看着台阶上的暗红,上面依稀可见昨日的惨烈…… “主子,您用一些吧。”紫苏端着桂花糕走过来。 祁贵嫔转眼望去,桂花糕的馥郁香气,一如从前,随手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却觉得往日可口的桂花糕,今日却无比腻人,忍住不适,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白芍忙端着茶盏递给祁贵嫔,说道:“主子喝些茶水吧。” 祁贵嫔看了一眼,接过轻抿了一口,往日里最喜欢的花茶,此刻却是无比的腻人,终究是忍不住心头的恶心,全部吐了出来 。 惊的紫苏忙上前拍背,又让白芍端了一杯白水,递到祁贵嫔的嘴边,喂她喝下去。 祁贵嫔觉得吐出来仿佛就舒服了许多,她喝了一口白水,可那种甜腻依稀在嘴里不停的游走。 制止了紫苏再次递过来的水,她开口问道:“这桂花糕甜腻了些,本宫不喜欢,以后不必做了。” 她神色幽幽的坐在廊下 ,说道:“去给本宫熬一碗黄连水过来,听说黄连最苦,本宫想尝尝。” 两人对视一眼,不等开口说话,就被祁贵嫔打断了,她不容置疑的说道:“去吧,本宫想自己坐一会。” 两人无法,一个去小厨房看着,一个在外面远远的守着,她们都以为祁贵嫔醒来必会疯癫,没想到却是平静如水的模样,让人难以相信。 祁贵嫔慢慢在甘泉宫走着,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她仿佛看到了她和曹嬷嬷,紫裳白潋一起走过的样子,还有金德明在一旁耍宝的样子。 突然听见一声“哎呦。”祁贵嫔不自觉向着声音都方向走去,便见里面的“哎呦”声,更加的大了,她知道,这是金德明的声音。 祁贵嫔轻轻推开么比,里面哎呦的声音戛然而止,金德明只穿里衣,趴在榻上,一个小内监正在给他上药,全身上下几乎除了那张脸,没剩下一丝好皮。 听见开门的声音,金德明艰难的转过头,逆着光,只见一个浑身素白的女子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悲伤。 金德明身子一震,说道:“主子,奴才这里腌臜,主子怎么过来了,是奴才无用,怕是不能给主子请安了。”说着想要扑腾着下地,小内监也赶紧扶着,可两人折腾半天,也没能起身,实在是伤势太重了。 祁贵嫔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人,说道:“金德明,你别动,好生养着身子,不必急着来伺候,本宫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金德明是个人精般的人物,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他低着头,哽咽着说道:“主子放心,奴才必然会好生养身子,早日为主子鞍前马后,这里气味难闻,主子快些回去吧。” 祁贵嫔没有多留,看了金德明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的金德明眼神莫名的湿润,随后又变得狠厉起来。 只有他了,他一定要护好主子周全,万死不辞…… 第111章 本宫甘之如饴 祁贵嫔离开金德明的住所,随意走着,整个甘泉宫也就剩下她和金德明两个最亲近的人了吧。 新来的宫人即便是紫苏与白芍,和紫裳白潋的名字相似,却也终究不是那个人了,回首进宫的这些时日,她都在做什么? 她仿佛迷失了自我,一心扑在陛下的身上,扑在求子的路上,扑在对付其他女人的算计上。 可结果呢,算计到头一场空,还赔上了三条人命,祁贵嫔再次回到主殿的门前,望着那斑驳的暗红,再过些日子,它们会慢慢散去,最后了无痕迹。 如她曹嬷嬷三人一样,似乎从未在这座皇宫里出现过。 紫苏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重苦味的黄连水过来,白芍悄悄走到她身前,一股刺鼻的苦味,让人难以接受。 “白芍,这水煮好了,主子那里?”紫苏说道。 白芍看着形单影只的祁贵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放着吧,我去请主子过来。”这黄连水越凉越苦,如何能喝的下。 走到祁贵嫔身边,轻声说道:“主子,这水已经煮好了,您此刻要喝吗?” 祁贵嫔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一双水眸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静静的看着那碗水,还冒着些许热气,远远的便能闻到一丝苦涩的味道。 祁贵嫔眼也不眨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入口却是苦涩无比,不过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拒绝了紫苏递过来的白水,慢慢回想这苦涩的味道。半晌才道:“陛下呢?” 紫苏回道:“陛下昨日送主子回来,守了主子一个时辰才离去,昨夜歇在了椒房殿,主子可是要见陛下,要不要奴婢去请?” 祁贵嫔摇摇头说道:“不必了,陛下有旨,命本宫闭门思过,从今日起,关闭甘泉宫的大门,谁都不要放进来。” 紫苏没有提出质疑,反而恭敬的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看着面前的空碗,祁贵妃神色复杂的说道:“以后每日给本宫煮一碗黄连水,若是做糕点,也用黄连,其他的不要放。” 白芍终究没耐住心中的好奇,不解的问道:“黄连味苦,主子为何每日都要喝一碗?而且这黄连入喉,半日都下不去那种苦味。” 祁贵嫔脸色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倒是耐心解答道:“因为嘴里苦,心里就不苦了了。” 此刻一向飞扬跋扈的祁贵嫔,却骤然变得脆弱却又坚强,似乎有什么在强制压抑着,只等释放那一天。 两人眼里满是震惊,这是自家主子说出的话吗?该是心里多苦,才会用这种办法来麻醉自己啊。 “好了,本宫想自己待会,你们先下去吧,无事不要来打扰本宫。”祁贵妃兀自站着,却别有一番风情,不过,此刻她的心显然不在这里。 两人应了,随后退了下去。 祁贵妃走到书房里,亲自找出那幅她和陛下一起入画的画像,放在桌上,仔细观看。 依稀可见两人当时情正浓时,满眼都是依恋与珍视。 想起陛下那日一闪而过的心疼,她呵呵的笑出声,陛下对她虽有怜惜,却也抵不过皇室尊严,她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情谊系在帝王身上。 昨日她一时悲痛,觉得陛下对她到底是不同的,如今细细想来,从她第一次被冷落,这种不同,已经在慢慢发生改变。 奶娘说的对,君恩如流水,帝王不长情,是她一时魔障了,什么特殊,什么情谊,她此刻都不想要了。 没有什么比权利更重要,子嗣也好,恩情也罢,都抵不过她此刻的心痛。 她怎么就这么傻呢?白白的赔上奶娘的命才会醒悟,后宫之人既然如此容不得她,连紫裳白潋都不放过,她若还如从前那般,怕是白活了一场。 “陛下,既然您对妾还有一丝情谊,那么您就是妾最好的棋子,如此也不负妾的真心一场。”她低低的说道。 她不会再执着帝王的长情,也不会再执着陛下与她的子嗣,只要她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凤位上,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她是祁氏贵女,她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她外祖父是丞相,她自有她的骄傲。 抹去眼中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水,高傲的祁云婼又回来了,不同的是,她也慢慢的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等待,而这学会这一切都代价却是与她情同母女的曹嬷嬷用命换来的。 没有人知道曹嬷嬷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她要为她守孝百日,寄托哀思,她要慢慢想想接下来的路她要如何走。 自此甘泉宫闭宫,与世隔绝,不同的是,再也闻不到那浓郁的桂花香气,也听不到从前的欢声笑语,此时的甘泉宫如同一潭死水,氤氲着别样的氛围…… 等到祁贵嫔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冬日了…… 甘泉宫闭宫,湘贵嫔收买人心的打算就此落空,不得不慢慢蛰伏,静待时机。 而此时,宣室殿里,尧帝正看着右相的请罪折子,不由得发出一阵嗤笑,明着请罪,实则胁迫,还真是嚣张啊。 元宝轻轻走进来,递给随喜一个纸条。随后就出去了。 随喜没有打开,呈到尧帝面前,尧帝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嘴里苦,心里就不苦了。 拿着纸条沉思,眼神讳莫如深,随后扔给随喜,随意的道:“处理了吧。” 随喜接过,直接放到旁边的烛火点燃,看着那纸条被火焰吞噬,才回道尧帝身边伺候。 尧帝看着请罪折子,满是不耐,丢在一边,问道:“永福宫与长乐宫如何了?” 随喜笑着答道:“今早传了消息,明昭仪的梦魇已经没了,宣嫔的身子也有好转,好生休养就是,两位皇嗣平安无虞。” “呵。”尧帝冷笑道:“倒是好的很快,看来这“巫蛊之术”当真厉害,昨日还百般不适,今日便好了许多。” 这话随喜自然不敢回应,只在旁边做鹌鹑状。 尧帝眼里闪过一丝寒芒,看着案上的折子说道:“今日去温妃那里,让锦贵人好生准备。” 随喜心里一惊,面上却平静如水,说道:“是,奴才知道了。” 随后吩咐人去清宁宫通知,不提温妃接到旨意喜忧参半,锦贵人就是意外之喜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对温妃的承诺,一次也好,万一好运到她这了呢。 陛下晚上去了清宁宫,虽然没有留宿在温妃殿中,却也一起说了好一番话。 不过温妃却不如想象中那么高兴,之后就深居简出起来,除了宫务,对任何事都不插手,与永福宫之前隐秘的联系,也彻底断了。 崔婉瑜只当是温妃事务繁忙,一时没有多想,如此祁贵嫔闭宫思过,她的孩儿日渐强壮,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肚子身上。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中秋节,祁贵嫔闭门不出,皇后龙胎不稳,宣嫔身子也没养好,整个中秋宴上她可谓是风光至极,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却没注意底下坐着的右相眼中一闪而逝的寒意。 相比别人的高兴,承恩公府的姚父姚母却是无比担心,最近家里喜事不断,宫里却是波谲云诡,她们也不好递帖子进宫,直到中秋晚宴,皇后也没出席,到底是心中忧虑,坐不住了,回去便商议明日进宫。 而此时的姚皇后却是刚刚经历过一次针灸,浑身如水洗般的汗水,顺着额头直流,洛阳与南叶陪在旁边,心疼的直掉眼泪。 至于二乔,被姚皇后打发给淑妃送东西去了,这种阖宫夜宴淑妃一贯是不参加的。不是怀疑她的忠心,只是她到底是尧帝给的人,她还不想让他那么早知道。 姚皇后神色虚弱,眼神却无比坚毅,笑着安慰两人说道:“不必为本宫心疼,为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甘之如饴。” 南叶毕竟年纪长了些,她偷偷抹去泪水说道:“主子出了一身的汗,想必是不舒服的,奴婢扶您去沐浴吧。” 姚皇后笑着应了,剩下的洛阳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红颜枯”的解药她已经研制出来了,只是此时不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只是等到主子生下孩子,这个解药还能有用吗?她不敢去想…… 第112章 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尧帝二年八月十五中秋夜宴,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一切偶然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椒房殿的姚皇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只为腹中的孩子谋取一线生机。 翠微宫的魏淑妃对月长叹,祈求早日得到达成所愿。 清宁宫的温妃眼中是化不开的苦涩,以及盼望一点微弱的希望。 甘泉宫的祁贵嫔,看着圆圆的月亮,撒酒祭奠。 毓秀宫的湘贵嫔,伺机而动,为了所谓的与众不同。 玉华宫的顾淑仪,虽然看似蠢笨,每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却不曾引人注意。 小意温柔的宁婕妤,眼中全是不甘,以及对家族荣耀的向往。 永福宫的明昭仪,春风得意,对腹中的孩子视若瑰宝。 长乐宫的何婉仪与宣嫔,一心扑在孩子身上,为自己的未来默默筹谋。 锦贵人与庄贵人各有心事,一个为了承诺,一个为了心中的信仰,都在各自努力呢。 随着在宫里都时间越长,有些人的真面目也会慢慢显露出来。是能走到最后,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只能说人生百态,各不相同,即便是中秋团圆之夜,却总有不圆满,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心中也是不圆满的。 尧帝环顾四周,大臣们俱是恭维奉承之语,后宫里的女人也是各怀心思,不由得有些无趣。 太后身体有恙,晋国公主在前伺候,没有出席,长公主在府内养胎,也没出席,皇室里为数不多的亲人都不在,更是意兴阑珊。 尧帝悄悄离席,不理会身后的纷纷扰扰。看着尧帝离去的背影,妍嫔眸光一闪也悄悄跟了上去。 而郑惜年早就耐不住性子,偷偷离席了,此刻她正不知不觉的走到群芳园附近。 近日,她与姐姐一如从前,只是还是有什么悄悄改变了,她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姐姐一如往常的对她,她却总是心里别扭,人也有些秧秧的。 或许家中母亲说的对,她看似洒脱,其实最是容易被人影响,优柔寡断的,还爱钻牛角尖,想不通的时候,用九头牛去拉,也拉不出来。 这几日也偶尔来群芳园走走,却总是没有遇见,她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中秋夜宴,她把良辰带了出来,想让她透透气,总是闷在屋子里,难闷坏了。 八月的天气早已褪去了夏日的闷热,此刻秋风乍起,还有些凉凉的,良辰给她系好了披风,开口问道:“主子可是想家了?”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却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廷里,难免有些感伤 。 郑惜年看着皎洁的月光,温温柔柔的撒在地面上,看起来格外朦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即便是在家中,此刻也未必不会烦烦恼。” 若是在家里,母亲想必此刻已经在给他寻摸好人家了吧。 “更何况,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总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让我一人占了吧。”郑惜年笑着说道。 即是团圆的日子,那么伤感做什么,终归没有重来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生活的。 良辰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见温润的男声响起:“郑卿为何不能占尽天下的美事,在孤心中,郑卿值得,不必感伤。” 良辰连忙请安:“奴婢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郑惜年福了福身子说道:“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起来吧,不必拘礼。”尧帝看着倒是心情不错。 郑惜年给良辰使了个眼色,良辰识趣的退到外面守着,只看见随喜候在一旁,也站到旁边,没有拉近距离的想法。 果然,没了外人,尧帝温和的笑容收起,换成随心自在的样子,只是眼中的伤感不言而喻。 郑惜年见状说道:“妾不过是小小女子,如何能够占尽天下完美,陛下说笑了。” 尧帝语气坦然,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卿何必妄自菲薄,孤说你值得,你便是值得。” 一双眼眸深邃,似乎闪烁着熠熠光辉,笑容温润,长身玉立站在对面,似乎是随心而发,并无一丝掺假。 郑惜年感觉心里有所触动,竟然有些心慌,忙避开尧帝的眼睛,声音也轻缓了些,说道:“陛下近日朝事繁忙,还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尧帝哈哈笑出来,眼里满是调笑,说道:“卿往日不会如此,如今竟也学会关心孤了,孤还以为郑卿心里只有崔卿呢。” 是啊,她们那几日私下聊天,聊的是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以及风土人情。有些事情都默契的不再提。 郑惜年微微愣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姐姐身子愈发重了,妾自然是担心的时常陪伴左右。” 对于尧帝的问话,郑惜年避重就轻,岂不知是正中下怀。 尧帝转身看着群芳园的美景,在月光的照耀下,各色花卉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并不算美,反而有些诡异。 尧帝面色不辩喜怒,声音里也一如从前那般温和,只是眸子里的冷意,却是无比清晰,说道:“崔卿近日身子可好?孤也有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郑惜年看不见帝王的表情,她原本是不担心的,此刻听到陛下提起姐姐,却莫名的生寒,她不想出卖姐姐,也不想欺骗陛下。 模棱两可的说道:“姐姐近日很好,皇嗣也慢慢变得强壮,陛下不必担忧。”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崔卿一向是个有成算的,自然不会以身犯险,皇子也是会庇护她的,卿觉得,孤说的对吗?” 郑惜年眼神有些闪躲,随后有些干巴巴的说道:“陛下说的是。”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郑惜年心中思绪万千,她想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要怎么说,微微愣神之际。 忽然听到陛下问道!“郑卿,你觉得真的是祁贵嫔做的“巫蛊之术”吗?”说完便转身看向她,眼里似乎是认真的在询问。 郑惜年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只是她的回答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她还是不能说出姐姐做的事。 既然有了决断,眼神也坚定起来,微微福了福身子,说道:“回陛下,妾不知,陛下圣明决断,已然下了旨意,何必再问妾呢?” 尧帝眼中一片淡然,再次问道:“卿真的不知吗?” 语气神情虽是一如往常,郑惜年却觉得格外刺眼,她呼出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睑,继续说道:“妾不知。” “哦,是这样啊。”尧帝眼中没有失望,只是再次背过身去,周身萦绕的寂寥感再次遍布全身。 很久才说道:“很晚了,卿早些回去吧。” 郑惜年眼里满是复杂,随后一言不发,默默的行了个礼,像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她再次回头,陛下依然是刚才那副样子,似乎与这清冷的月光融为一体,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一般,不染凡尘。 郑惜年微微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似乎觉得不妥,长叹一声,到底是离开了。 她却不知,此刻在群芳园的另一侧的妍嫔从头看到尾,她站的远了一些,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不过郑惜年最后一番动作,却让她看的无比刺眼。 手指紧握成拳,又倏然松开,看了一眼尧帝的背影,带着菱歌离开。 寂静的宫道上,只有一盏宫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妍嫔忽然开口说道:“我还真是小瞧了她,明面上不争不夺,暗地里却是与陛下暗度陈仓。” 菱歌谨慎点看了一眼四周,一片寂静,才放下心来,说道:“主子,咱们要做些什么吗?” 妍嫔眉眼之间全是魅惑之色,眼里却是一片清明,她笑着说道:“你家主子我,人微言轻的,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我觉得,陛下可以恩泽六宫,却不能让人独占恩宠。” “郑芳仪既然对陛下如此情深一片,咱们就帮帮她吧,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她生平最是厌恶这些世家贵女,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既然想要得宠,那就站在人前来,在背后偷偷摸摸的又算是什么? 站在人前,才能浑水摸鱼不是?她一向善良,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第113章 让父亲收他为义子 郑惜年自然没有发现妍嫔的背影,本就是夜深人静,她又隔的比较远,而且她一心都在与陛下的对话上,自然没时间观察四周,却不知道,在这宫里,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即便不想出头,也会有人逼着她出头。 主仆两人心事重重的走回永福宫,崔婉瑜还没有休息,正在卸着妆发,一身浅紫色的寝衣,倒是衬得她温婉了些。 “姐姐,你睡了吗?”郑惜年没有直接进去,她怕又听到什么不能听的,心里的煎熬更甚。 崔婉瑜笑着说道:“没呢,你进来吧,又去哪里玩了?” 郑惜年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女子,忽然就放松下来,无论何时,姐姐是不会伤害她的,那就够了,只有心中的悸动,此刻只能埋在心里了。 陛下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即便她们相当投契,经此一事,怕是也不会再与她交心了吧,罢了,世上没有两全法,她选了姐姐,就不能再贪心。 见她不说话,崔婉瑜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郑惜年放下了心中的重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笑着说道:“没事,就是随意走走,一不小心就忘了时辰,让姐姐担心了,就是回来和姐姐说一声,我累了,这就回去睡了,姐姐也早些睡,明早陪姐姐一起用膳。” 留下错愕的崔婉瑜,直接离去,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洗漱完后,打发了良辰,让她不必守夜。郑惜年细细思索进宫来发生的每一件事。 起初进宫,她不愿意侍寝,一直躲在姐姐身后。 落水一事后,被姐姐戳穿了心中的向往,她才回过神来,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里,姐姐独木难支,她也该长大了。 然后听姐姐说了陛下的打算,她便越发惶恐,却是越发觉得宫里的可怕。 直到在群芳园偶遇陛下,她才知道陛下是那样一个柔软的人,她们一起谈古论今,颇为投契。 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后来发生了“巫蛊之事”,陛下即便是气恼祁贵嫔,到底是给她留了颜面。 直到今日,陛下突然开口询问,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脱口而出。 她知道即便是与陛下或许只是单纯的陛下与妃嫔的情谊,她也得说出口。 陛下那般美好的人,不应该生活在全是欺骗的谎言里。 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虚情假意,她不想也那样,至少若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妃子,不谈其他,她或许心里的愧疚会少一些。 最后看到陛下的身影格外寂寥,心里莫名抽痛起来,或许不以知音之情的欺骗,她心里会好受些吧。其实总是摇摆不定才是更伤人的吧。 只是怎么觉得今天的心格外的疼呢?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让那一天来得晚一些吧,没有人会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和姐姐一样,但她想那一天尽量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姐姐是她的亲人,她不该轻易舍弃这段感情,以后她也不会再偏听偏信,护好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再也不见陛下,也算心里有个寄托,毕竟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啊。 她知道或许陛下在寻找一片不会对他说谎,没有欺骗的净土,可她终究做不到。 她选了姐姐,便不能再心无旁骛的去欺骗陛下,那样对他不公平。 手指抚摸着心脏,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孤独的小兽,默默的舔舐着伤口…… 翌日一早,椒房殿里便接到了承恩公府的请见帖子,姚皇后才刚刚用过早膳,忙打发随安去接姚母进宫,来得依旧是姚母和安氏。 几人一番见礼,相互坐好,姚母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眼里满是担忧的说道:“皇后近日身子可好?” 姚皇后眼中满是安抚,笑着说道:“母亲放心,我身子很好,不必理会外面的流言蜚语。” 姚母见她气色红润,总算放下心,笑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也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等孩子生下来,也算有个依靠。” 安氏见状,忙笑着说道:“正要给皇后报喜呢,近日家中喜事临门,让她皇后听了也高兴高兴。” 姚皇后见姚母也是一脸喜意,也不扫兴,忙问道:“是什么喜事?大嫂快说来听听。” 安氏笑着说道:“听闻皇后有喜,原是要进宫朝贺的,没想到临出发前,三弟妹四弟妹同时不适,请了大夫来看,竟然都有喜了,三弟妹早一些,如今已经满了三个月了,胎已经坐稳。” “倒是四弟妹,也有喜了,倒是比皇后晚了一个月呢,这新婚燕尔的,四弟有些孟浪了,小两口不知事,如今正在养胎呢。” 听闻家中即将添丁,姚皇后自然是高兴的,忙问道:“四嫂身子如何?可有大碍?要不要宣御医过去看看?” 姚母忙拒绝,说道:“皇后不必担心,不过是日子浅些,好生养着就是,倒是皇后,若有不适,可不要拖着,你年纪不轻了,又是头胎,万万要小心为上。” 看着姚母眼中的担忧,姚皇后笑道:“母亲放心,我这里有御医日日诊脉,不会有事的,倒是要恭喜母亲了,四哥成亲虽晚,却早早有了子嗣,母亲也能放心了。” 姚母笑得格外开心,说道:“是啊,你们都有孩子了,我这心里总算放松下来,不然整日里担忧着,我只盼着能来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就好了。” 这不只是姚母的愿望,也是姚家所有人都的愿望。至于皇后腹中的,即便是个公主,姚家也是没资格常常见到的,更何况虽然承欢膝下了。 而且她私心里希望皇后能生个皇子,不为别的,皇室里,皇子总是比公主过得更轻松些,也不必担忧和亲或是远嫁。 姚皇后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母亲放心,想来必会让您如愿的,我与四哥是龙凤双生,可惜我这肚子里只有一个,说不准四哥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姚母听了更是高兴,四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几个儿媳妇都是知礼懂事的,也没有一些龌龊存在,再没有比她更舒心的老夫人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女儿,如今女儿也有了身孕,虽不能时常见到,不过凡事不能太贪心,总要有些遗憾的。 几人说说笑笑了一上午,用了午膳,又让人带着姚母去选牡丹,上次那两盆魏紫被姚父抢去养着了,比起姚母,他更是不能见到女儿,这两盆牡丹也算是他的心灵寄托了。 姚母知道女儿有话要和儿媳说,也不打扰,在南叶的陪同下开心的去选牡丹了。 安氏见屋里只有洛阳和魏紫守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姚皇后,说道:“是四弟托我交给皇后的,他那边还等着消息。” 姚皇后接过书信,眼里满是诧异,一目十行的看完,随手递给洛阳,说道:“劳烦大嫂回去告诉四哥,若真如他所言,就帮他抹去身份,让父亲收他为义子,但是不要入姚家族谱,悉心教导,不要薄待了他。” 安氏虽然诧异,倒是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慎重的说道:“皇后放心,臣妾回去便和四弟说,如今见皇后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都盼着皇后能够平安,几个小子还说等小表弟生出来,来带他玩呢。”安氏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会挑好听的说。 姚皇后眼里果然全是安慰,笑着说道:“几个侄儿,若是想要习文的,就延请名师,悉心教导,若是想要习武的,也不要忽略了,若是什么都不想做的,也不要逼迫,以后我肚子里这个总归是会护着他们的。” 安氏忙笑着应了,亲人之间远比其他人更多信任,若是皇后腹中是个皇子,这些表哥就是他忠诚的拥护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人又继续说了一些话,安氏不多言语,只是默默记着,有些事女眷之间更好交流,姚家四子是皇后的忠实盾牌,她们女眷就是皇后的千里眼,顺风耳,没有人会退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家族传承。 直到姚母回来,还是选了两盆不一样的姚黄牡丹,两人才住嘴。 送走了姚母与安氏,姚皇后的笑容收了起来,面色疲惫的靠在那,手指轻抚着小腹,眼中全是果决之色…… 第114章 有你在,我不委屈 明昭仪春风得意,随着夏日里的最后一丝热气消散,也渐渐的出来走动,而宣嫔就小心点多,无事绝不出门,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祁贵嫔闭门不出,魏淑妃在宫里养病,顾淑仪拉着宁婕妤,整日里在外面走动,想着偶遇陛下。 温妃也深居简出起来,只每日窝在宫里处理一些琐碎事情,锦贵人在一旁陪同。 湘贵嫔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性子,每日里无事就绣绣花,倒是与妍嫔走的近了一些。 可以说即便陛下不去后宫,宫里的女人也会自己找事情去做,总归不会让自己闲着,不然时间久了,怕是真的要憋出毛病来。 而庄贵人终于接到的椒房殿的传话,可以去探望皇后了,她简直是喜出望外,忙不迭跑去了椒房殿,倒是没有带自己做的糕点,皇后有孕,还是谨慎些的好。 姚皇后依旧如同庄贵人第一次进单独椒房殿那样,坐在梧桐树下,端着茶盏,看着远方,不同的是不再是茶水,而是白水,要么就是特制的补品。眼神幽深,总觉得遥不可及。 魏紫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笑着说道:“奴婢给贵人请安,贵人玉安。” 庄贵人忙笑着回道:“魏紫姑娘客气了,妾给皇后请安,愿皇后身体康健,长乐无极。” 姚皇后脸上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笑着打趣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本宫这,客气什么,快过来坐。” 庄贵人也不扭捏,坐下后仔细打量姚皇后的脸色,才放下心来,说道:“妾担忧皇后身子,不敢来时常打扰,如今见皇后气色红润,妾也就放心了。” 她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一双晶亮的眸子闪闪发光。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她不提外面的风言风语,只是出了椒房殿她也不会多嘴多舌,心里清楚着呢。 “本宫没事,你别担心,来喝盏茶歇一歇,本宫一会教你做一道糕点。”姚皇后指了指一直温着的茶水。 庄贵人也不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苦涩之气袭来,她眼也不眨,喝了一大口,慢慢回味,说道:“这是莲子茶。” 姚皇后笑着点头,说道:“如何,可还适应?” 庄贵人吃过的苦比黄连都多,如何能惧怕这小小的莲子茶,笑着一饮而尽,说道:“妾觉得甚好,多谢皇后。” “莲子通怜子,为人父母的总是先苦后甜,只有受的住苦,才能有资格去体会最后的回甘。”姚皇后眼神迷蒙,似乎意有所指。 庄贵人此刻还不能明白姚皇后的意思,只是说道:“天下父母大不相同,不过妾相信皇后会是一位好母亲。” “呵呵,你便这样相信本宫?”姚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是自然,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父亲则不然,没有体会十月怀胎的痛苦,如何能够感同身受,妾的母亲那样柔弱,对妾却是关怀有加,甚至最后……”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太吉利,忙住了嘴。 姚皇后似乎没看见,笑着说道:“红袖,本宫教你做一道糕点,只教这一次,你对于此道颇有天分,相信你一定一学就会。” 庄贵人顿时有了兴趣,却撒娇着说道:“妾愚笨的很,怕是要多学几次才行呢。” 姚皇后无奈的说道:“你啊,调皮……” 两人慢慢向小厨房而去,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糕点,庄贵人却一辈子也没有学会那个味道。 有些时候,即便感同身受,却终究是东施效颦,徒有其形罢了…… 教了一次,姚皇后便不让庄贵人来了,一直在闭宫修养。,这样大日子持续了半个月,直到尧帝二年的八月三十,晋国公主出嫁的日子,椒房殿的宫门才缓缓打开。 而这半月,尧帝白日里有时去椒房殿用膳,夜晚却从不留宿,明昭仪和宣嫔那里也只是偶尔看看,似乎一场“巫蛊之术”,天子的心意又有转变…… 温妃那里不去,湘贵嫔那里也不去,何婉仪不曾被宣召,郑惜年至今更是完璧之身。 只是宣召宁婕妤一次,还有庄贵人一次,连说话不讨喜的顾淑仪都有一次。剩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妍嫔的关雎宫里。 而清宁宫的温妃只是满眼苦涩,看着手中的账本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关雎宫白日里喜气洋洋,夜里却是丝竹管弦之乐不断,似乎妍嫔又学了什么舞蹈,勾走了陛下的魂。 气得顾淑仪整日里骂着狐媚子,却终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拉着宁婕妤说几句罢了…… 宫里的最后一位公主也要出嫁了,魏太后近日身子好转,给晋国公主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如同安国公主和亲时一样,仍旧恩准陈太妃在一旁看着,也算是给足了颜面。 这样大的场合,嫔妃是没有资格观看的,就连掌管宫务的温妃也是一样。 姚皇后两个半月身孕,还不算明显,与魏太后,尧帝一起,坐在上首,亲眼看着晋国公主出嫁。 毕竟是衍圣公的后人,也算是一场政治联姻,办的无比盛大,文武百官一同列席。 看着缓缓走上前的一对璧人,孔令宣芝兰玉树,晋国公主端庄大气,如同天作之合,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羞红了脸。 晋国公主缓缓上前,跪在锦垫上,说道:“儿臣今日出嫁,多谢母后多年悉心教导,儿臣日后必然谨遵母后教诲,不负母后所望。”说完深深行了一礼。 魏太后眼中全是安慰,神情严肃的说道:“你是天家公主,无论何时,不要堕了天家颜面,只是也不能过于骄矜,要孝顺公婆,友爱手足,敬重夫君,为孔家开枝散叶。” 与安国公主出嫁魏国不同,晋国公主嫁的孔家明显要要求更高一些,毕竟是长媳宗妇,天下人都看着呢。 而安国公主,虽然也要注重名声,不过到底是异国他乡,孤身一人,名声什么的就不那么重要了,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晋国公主神情同样严肃的说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必会恪守规矩,做好儿臣分内之事。” 魏太后满意的点头,看向尧帝,尧帝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太后是母亲,必然说的都是一些合理的场面话。 而他是兄长,只需要摆出为妹妹撑腰的态度一样,如同当初十里红妆送嫁安国公主那样。 他同样严肃的说道:“孤之手足不多,晋国是最小的,如今把皇妹嫁与孔卿,望孔卿珍之,敬之,不可怠慢。” 这话显然是对孔令宣说的,孔令宣慎重回道:“孔家有幸尚公主,阖家必然会尊重与她,臣也会同样爱护她,请陛下放心,臣愿当众立誓,无论公主是否有所出,臣必终生不二色。” 这承诺可谓是诚意满满,尧帝很是满意,笑着说道:“孔卿的人品孤是信的过的,皇妹虽然是公主,如今既要嫁入孔家,也莫要以势压人,孤盼着你们琴瑟和鸣,夫妻和顺。” 既然敲打了孔令宣,也不能忘了妹妹,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 晋国公主再度行礼,说道:“臣妹遵旨,必会与夫君相互扶持,相互体谅。” 姚皇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面色看着不算太好,对上晋国公主的眼神,却是温和的笑了,眼中全是鼓励。 晋国公主笑着点了下头,最后看了魏太后身边的陈太妃一眼,眼中虽有不舍,却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礼仪官高声说道:“吉时已到,公主出宫。” 身边的姑姑给晋国公主披上了红盖头,两人缓缓向外走去。 紧接着便是上了辇车,孔令宣骑马走在前面,俊美的脸上满是喜悦,很快两人的身影就不见了,连同长长的嫁妆队伍一起消失在这座宫廷里。 从前无忧无虑的女孩终究开启了,另一段的人生…… 送走了魏太后,尧帝牵着皇后的手,慢慢走向椒房殿,他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愧疚的说道:“蒻蒻,委屈你了。” 姚皇后没有看他的眼神,目视前方,轻柔的嗓音响起,她说道:“有你在,我不委屈。” 有你陪着,我不委屈,只是终究是意难平…… 第115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晋国公主的出嫁,仪仗震撼了整个皇宫,丝毫不比安国公主远嫁魏国的仪仗差,听着太和殿远远传来的喜悦之声,宫里的女人不由得有些失落。 皇后终究是皇后,无论何时,都是与陛下并肩而立的人,而她们即便是做到贵妃,也没有这个资格,除非成了太后,站在女子权利的巅峰。 可惜姚皇后的身子终究是不争气,强撑着送了公主出嫁,再度传来胎气不稳的消息,需要闭宫静养,有人心中担忧,有人不在意,有人却沾沾自喜,暗自筹谋。 比起嫡子情况危急,随时滑胎的危险,承恩公府姚家新收了一个义子的消息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姚家新收的义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听说出身贫寒,是姚子礼外出查账的时候带回来的,姚父见了甚为喜欢,细细考教过后,当场便认了义子,取名姚子炽,是为承恩公府的五公子,不过姚家不曾大宴宾客,只是放出消息,也没人见过,并未起了什么波澜。 毕竟还是嫡子引人注目,可惜姚皇后免了请安,椒房殿又是密不透风的,一丝消息也传不出来,不过从近日陛下脸色阴晴不定,隐隐露出来的一丝担忧来看,便可看出确实是情况不太好…… 从中秋夜宴后,宫里便隐隐传出永福宫的郑芳面上不争不抢,暗里却勾引陛下的流言。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传播,并不引人注意,随着晋国公主出嫁以后,流言仿佛是疯长的野草一般,迅速在整个皇宫生长起来,宫人都在私下议论,只是还没传到正主的耳朵里。 至于背后有几人做推手,更是无从查起,可见做事之人心思缜密。 宣室殿里,尧帝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不过他不想理会。 这日,江修文,姚子信一起在宣室殿议事,江修文依旧是那副世家公子的矜贵模样,姚子信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模样,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尧帝与两人细细商讨接下来的动作,颇有天子风范,运筹帷幄,指点江山,脸上全是从容。 等到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尧帝的气势一变,人也变得放松了许多,对于亲近的人,他从不吝啬自己的语言。 看着江修文说道:“皇姐近日身子可好?母后那里时时担忧着,一会不必急着出宫,去福宁殿里给母后请个安吧,也好让母后放心些。”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魏太后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人到中年又有了身孕,自然是无比担忧的。 江修文自然明白这一点,便是尧帝不说,他也是要去的,他与长公主夫妻和睦,情比金坚,如今长公主不便进宫,他自然要替妻子表表孝心。 笑着说道:“这是自然,陛下若无吩咐,臣这便去了,唯恐公主在家忧心,臣这便去给太后请安。”说完还不忘秀一波恩爱。 看的两人牙酸,尧帝挥挥手,不想理会他,江修文一脸得意的离开了宣室殿。 尧帝看着沉默寡言的姚子信,问道:“明日你便要离京,要不要去陪蒻蒻吃个饭,这一去,怕是要好久才回来了。” 姚子信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后用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半晌才道:“不去了,我今日便走,争取早日回京,蒻蒻那里,你不要掉以轻心。” 他与姚皇后一体双生,曾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甚至比尧帝都要了解自己的妹妹,或许说出去别人不会相信,有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 他刚才默默感应了一下,与平常一样,这才安心下来,他也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尧帝神色微愣,随后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蒻蒻也很挂念你。” 姚子信眼中闪过一抹温柔,随后拒绝道:“不必了,时间紧迫,我走了。” 看着他冷厉决绝的背影,尧帝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说道:“四表哥,是我对不住你。” 新婚燕尔的妻子也是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夫君的关怀和陪伴,而他却要为了他的江山大计,奔波万里,心中难免愧疚。 姚子信如松如竹的背影忽然顿了顿,随后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走了,不必相送。” 他却不知,他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致使他后悔终生,他再也没有机会陪着他最爱的妹妹用一顿家常便饭。 尧帝神色复杂,是啊,他们是一家人,倒是他有些外道了,还真是不该,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毫无顾忌的去索取别人的付出,那才是不应该。 为了这些,姚家付出的太多了,不提姚子忍,姚子易,都在伺机而动,就说姚子礼虽只是商贾之道,却也不曾落下什么,都为他的江山社稷付出了许多。 更何况,还有姚子信,这个全心为他付出的表哥,如此这般,怎能不动容。 收敛心神,大局未定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一切以最终的结局才能定胜负。随后摇摇头继续看着折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筹谋了这么久,总该有所回报不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会一步步成为掌握实权的帝王,而不是如此刻这般被处处掣肘。 右相的请罪折子,每日一封,不曾落下,好像他不给个结果,便不罢休一样。 尧帝眉眼俱是冷冽之色,随后唤道:“随喜,右相为蜀国兢兢业业数十载,孤理当厚赏,便赐千金,骠骑大将军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加封侯爵,便为靖安侯,明日上朝,便下明旨,晓喻朝堂,诏书快马加鞭的送到雁门关,也好安安侯爷的心。” 随喜领命,随后便去找了新晋驸马孔令宣,他一向是负责起草诏书的,找他准没错,而且孔驸马那文笔,第二个人绝对写不出来。 尧帝走到疆域图面前,负手而立,陷入沉思,不过眼神坚定,摸了摸袖口的花纹,一瞬间似乎有了无穷力量…… 郑惜年正陪着崔婉瑜在外面散步,三个半月的身孕,已经有了一些隆起,被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似乎是一个易碎的娃娃一般小心。 走了有一会儿了,郑惜年说道:“姐姐,即便是想要多加走动,也该适度,休息一会儿,姑姑说,月份短,不必着急。” 宫中女子娇贵,又一向吃的精细,为了怕生产的时候胎大难产,便要提前多走动,万万不能只顾着静养。 崔婉瑜自然是听话的,这才拉了郑惜年日日在宫中走动,可惜永福宫终究只是一座宫殿,地方有限,再美的风景也是看的厌了。 如今祁贵嫔闭宫不出,她与旁人并无交恶,出来走走也好,想必宫里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的,“巫蛊之事”刚过,陛下也下了旨意,没有人会当这个出头鸟的。 出来走走也算安全,毕竟能动手的地方不多,走的路都有宫人在前面探路,周围也有人围着,就怕有个不长眼的跑出来冲撞到。 如此防范,也算是无后顾之忧了,因此最近时常出来走动,最常去的就是风雨楼另一边的小竹轩。 那里曲径通幽,又少有人去,也算清净,周围又没有池塘之类的,也不怕掉到水里去。 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了,两人慢慢走着,远远看到,里面的八角亭里竟然有了人影晃动,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离开,反而越走越近。 小竹轩不算大,不过也只能住一位主子,再多就挤了一些,不算是正经的宫殿。 因此并没有永福宫那样的规制,里面有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座八角亭,八角亭建得倒是很高,没有高高的宫墙遮挡,倒是一览无余。算是夏日里消暑得的好地方。 两人走进,便看见八角亭里坐着两名女子,一人身穿鹅黄色宫装,一人穿着浅蓝色的宫装,正在说着话。 郑惜年打量了一番,说道:“姐姐,似乎是顾淑仪与宁婕妤。”毕竟宫里只有宁婕妤最爱穿鹅黄色的衣服,倒是很好辨认。 崔婉瑜眸光一闪,随后端起笑脸,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会她们……” 第116章 不过是空架子罢了 在庭中的两人也发现了崔婉瑜的身影,毕竟她们也不是闲的无聊,跑到这里来纳凉的。顾淑仪眼里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宁婕妤脸上也挂着清浅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她们两个都不算得宠,不过一个是国公之女,一个是侯府嫡女,有家室背景在那,也不会叫人轻易为难了去,这或许就是世家贵女的底气吧。 崔婉瑜走在前面,一身紫色宫装,衬得她越发雍容华贵,手掌微微护着小腹,腰间的玉佩荷包走起来环佩叮当作响,从上到下,无不看出她此时的春风得意。 崔婉瑜与顾淑仪行了平礼,虽然位份相当,不过昭仪在前,淑仪在后,何况还是有封号的昭仪,总是要尊贵些的。 崔婉瑜也并未拿乔,依旧行了平礼,宁婕妤在身后也跟着请安,笑着说道:“妾见过明昭仪,昭仪金安。” 郑惜年也跟着行礼,眼里含着一丝警惕,不过礼数却是不差的,说道:“妾给淑仪请安,给婕妤请安。” 顾淑仪俏丽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味深长,随后笑着说道:“芳仪不必多礼,坐吧。”仿佛她是这座亭子的主人一般,宁婕妤一贯是个不爱多话的,只是笑着示意,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 崔婉瑜轻抚着小腹,当先开了口:“淑仪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小竹轩走走?本宫记得淑仪一贯是不爱来这边走动的。” 顾淑仪柳眉一挑,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也是闲来无事,不比昭仪得天独厚,圣宠正浓,只能出来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她空有家室,却不讨尧帝的喜欢,平时就喜欢四处走走,说不准哪日陛下就看到她了,她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不至于太过寂寞罢了。 崔婉瑜眸光一闪,也不再试探,直接说道:“本宫近日总会来这边走走,都没看见淑仪,今日倒是巧了,淑仪竟也来了这里,看来我们还是真是有缘。” 顾淑仪眼里的兴味更浓的开口,笑着说道:“宫里这样大,竟能碰巧遇到,确实缘分不浅。” “不过。”她话风一转,有些烦躁的说道:“实在是近日宫里流言四起,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宫人的议论,本宫实在不厌其烦,就走的偏远了些,这才能遇到昭仪。” 崔婉瑜眼眸微动,疑惑的开口说道:“流言?本宫怎么未曾听说,还请淑仪解惑,也好让本宫也听听这宫里又出了什么热闹?” 难不成又有了针对她的流言蜚语,本以为这宫里能安静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静,这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顾淑仪用锦帕捂住嘴角,故作惊讶的开口,说道:“昭仪竟不知吗?宫里可都传遍了。” 说完,也不再遮掩,只是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郑惜年,说道:“都说芳仪妹妹中秋夜宴与陛下私会,二人情不自禁就在群芳园,咳咳……。” “呵呵,本宫还真说不出口呢。”顾淑仪捂着嘴笑了出来,看着两人变了脸色。 也不再看热闹,反而是不屑的开口说道:“要本宫说啊,这芳仪也是陛下的妃嫔,何来的幽会,陛下想宠着谁,何须如此这般作态。唉,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连陛下也敢编排,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虽然找补了一番,不过也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崔婉瑜看了看郑惜年有些发白的脸色,声音冷了一些,说道:“淑仪说的是,这宫里的奴才贯会捕风捉影的,连陛下也敢胡乱编排,看来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若是陛下知道,想必是不会轻饶的 。” 顾淑仪面色不变,也不再看戏了, 反而说道:“是啊,不知怎的,宫里也没个人管制这些宫人,温妃最近又不怎么出来走动,这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一语双关,顾淑仪不仅挑拨了温妃与永福宫的关系,还指出了温妃的无能,虽是快人快语,不过不算让人反感,因为她说的没错。 崔婉瑜眼睑微垂,随后看向顾淑仪说道:“今日还真是要多谢淑仪姐姐了,日后永福宫会有重谢。” 她真心实意的叫了声姐姐,宫里人都传遍了,偏她的永福宫不知道,若说没有人在背后遮掩,她是不信的,顾淑仪虽然嘴快了些,却也帮了她一个忙 。 如今未曾传到陛下耳朵里,她还有时间去准备,她相信年儿自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可是终究是人言可畏,如今便传出这边不堪的话,再继续下去,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污言秽语呢。到那时,年儿的名声不知会传出什么样子呢。 这宫里的女人可以在外面邀宠,也可以用些手段,独独不能在外面侍寝,何况还是十五的日子,看来是有人想让皇后对付她们呢。 顾淑仪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弄着手中的锦帕说道:“本宫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十五可是皇后的日子,陛下一向对皇后敬重有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去打皇后的脸。” “可惜本宫不受陛下喜爱,便是想为芳仪妹妹分辩一句也是没有机会,不过,本宫可是相信芳仪妹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奈何本宫一人难堵悠悠众口,不过是白担心罢了。” 她倒是会顺杆爬,没有拒绝崔婉瑜的好意,何况都说这明昭仪有福气,她也想沾一沾这福气。 崔婉瑜按下心中的忧虑,笑着说道:“淑仪姐姐一向宅心仁厚,这情妹妹领了,总不好叫姐姐白跑一趟。” “妹妹说的什么话,即便没有本宫,妹妹早晚也会知道的,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顾淑仪一副谦虚的样子。 两人对今日的偶遇此时都是心照不宣,不过是互相恭维几句,面子上好看罢了。 崔婉瑜真诚的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早一步,自然有早一步的好处,妹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淑仪姐姐不必谦虚,妹妹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姐姐自便。” 她要好好回去想一想,无论顾淑仪目的为何,总算是让她有了准备,这一次偶遇倒是不算白来。 顾淑仪并不拿话,站起身子,微微颔首,说道:“妹妹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旁边的宁婕妤也起身行礼,当然郑惜年的礼数也没有忘,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了礼数,自小的教养,摆在那呢。 两人也不再耽搁,准身便往外走,与来时一样,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其实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顾淑仪松了口气,还真是累的慌,旁边都宁婕妤见状,笑着说道:“姐姐今日可是得了永福宫的一个人情,也不算白来了。” 顾淑仪嗤笑一声,说道:“人情?不过是她一张嘴罢了,本宫不过一句话,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生下皇嗣,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四妃,本宫哪里有资格去讨要人情。” 宁婕妤面色不变,温柔的说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姐姐聪慧,日后的福气大着呢。” 顾淑仪打量了宁婕妤一眼,探究着说道:“你为何让本宫来卖这个好,自己来岂不是更方便些。” 宁婕妤苦笑道:“妹妹不得陛下宠爱,我家里又是那个样子,幸亏能和姐姐住在一起,得了姐姐多少便利,自然该为姐姐着想。毕竟永福宫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姐姐日后时常去永福宫走动些,说不准能沾一沾这福星的福气,早日得个皇子,妹妹也能继续在姐姐的庇佑下,一生安稳,妹妹不求别的,只求能保住我那不成器的父兄罢了。”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顾淑仪似乎感同身受,也不再揪着这些不放了,反而安慰着说道:“但愿本宫能有这样的福气,你与本宫同住一宫,本宫自然会庇佑你,本宫家里如今不过是靠着祖荫罢了,与你们侯府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面上好看,看着唬人,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谈起家中的窘境,宁婕妤倒是也低迷了许多,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各自苦笑,随后身影渐渐远去…… 第117章 怎能不为她筹谋 崔婉瑜两人一路无言,连路上的风景也顾不得看了,一行人看似从容,实则脚程并不算慢,一路回了永福宫。 毕竟是怀有皇长子的女人,哪怕路上露出一点破绽,都会引来无数揣测,所以她不能急,必须时刻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让她看不出丝毫异样。 到了永福宫,打发所有人下去,连同素馨姑姑都没留下。 崔婉瑜抓着郑惜年的手问道:“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惜年望着姐姐关切的眼神,似乎有了力量一般,说道:“姐姐,我没有,只是与陛下偶遇,说了几句话,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来,这是逼着我去死呢。” 说完却是一阵轻松,至少她还有姐姐在,不是孤身一人。 崔婉瑜安抚道:“别急,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如今我们必须要有决断,不然任由流言传下去,你以后就没有出路了。” 虽然不是白日宣淫那般大的罪名,可是私下里宽衣解带,大庭广众的在外面勾引陛下,传到朝堂上去,也够郑惜年喝一壶的了。 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以后便是老死宫中的下场。 郑惜年神思恍惚,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姐姐,我不怕这些,只是怕连累姐姐的名声。” 崔婉瑜顿时冷了脸,说道:“说的什么傻话,有姐姐在呢,怎会让你如此?别急,让我先想想。” 崔婉瑜慢慢盘算着,殿里一时寂静无声。 是谁传出的流言,目前还未可知,不过原以为与温妃有了默契,没想到温妃对此事闭口不言,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还有皇后如今龙胎不稳,自顾不暇,才没空出手来,作为宫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皇后岂会是那般慵懦无能,不过是不想理会罢了。 她看的出来,姚皇后虽然出身不高,可骨子里的骄傲在这呢,若是容不得她的肚子,早就下手了,何须等到今日? 传出流言的人是为了什么?是毁了郑惜年,以此来牵动她的心神,致使龙胎不稳? 这么看来,除了皇后,谁都有动手的可能,毕竟皇后不可能为了对付郑惜年,就用出这样的下作手段,她与陛下是一体的,如此毁陛下名声的事,她不会做。 抛开这些不说,温妃为何突然断了联系,她原以为是温妃过于谨慎,如今看来是不得已而为之。 能够让温妃忌惮的人情,除了皇后与陛下还有谁?是了,陛下多日不曾留宿永福宫,只是偶尔来看一眼,对她也不似从前那般热络。 陛下怎么可能听不到这些流言呢,陛下即便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却仍旧选择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发展,必是在惩罚她 。 她怎么一时没想到呢,果然,任凭她算计再多,终究逃不过运筹帷幄的陛下的法眼。是她太过得意了,陛下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崔婉瑜突然回神,说道:“年儿,陛下是不是知道了?” 她没有说的太细,但郑惜年却是听懂了,苦笑着说道:“姐姐,猜出来了,是妹妹无用,不能……” “所以你为我说话了吗?才会惹怒陛下,致使陛下对此事冷眼旁观。”崔婉瑜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惜年有些错愕,随后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的惊讶,说道:“姐姐是说,陛下对此事冷眼旁观吗?我,我不相信。” “你即便是不想相信,事实就是如此,是我的错,应该做的隐秘些,不然你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 “''这宫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我猜,你定是在陛下面前否认了我做的事吧。我说近日你怎么也不往外跑了,原是我连累了你。”崔婉瑜话语里充满了挫败之感。 “姐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只是近日身体不适,不想出去,与姐姐无关。”她毫不意外姐姐知道她常去群芳园的事,毕竟姐姐一向聪慧,只是姐姐如今有孕在身,不该为此事如此耗费心神。 崔婉瑜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姐妹同心,何须如此?温妃骤然断了与我们的联系,我猜是陛下发现了什么?不然温妃怎会如此干脆。” 她看出郑惜年眼中隐秘的情愫,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反而说道:“至于近日的流言,我仔细想过了,也许陛下并不知情,听说近日朝事繁忙,许是被底下的奴才压下了。” “我会设法让陛下今日来永福宫,届时必然为你洗清这些流言,如此下作的手段,别让我查出是谁做的,倒时我必会给她一个教训。 郑惜年刚松了口气,她相信,即便陛下对她不如之前那般,总不会看着她被人如此诬蔑的,就是一股莫名的直觉。就听到崔婉瑜的话。 一瞬间想到什么,忙着急的开口:“姐姐,你要做什么?不拿能拿孩子开玩笑。我相信清者自清,总会有平息的一天,如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胡来。”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了,崔婉瑜笑了,如同盛开的芍药一般灿烂,她轻轻的抚摸了郑惜年的额头,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年儿,此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比命都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毁了你。” 顾淑仪的未尽之语想也想的到,想必宫人口中此刻必是一些淫秽香艳之词,她如何能容忍?她的妹妹,怎能如同戏子一般,被宫人口口相传,肆意妄言呢? “好了,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也要做好准备,陛下是圣明天子,必然会明辩是非,你不要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意才是。”她略带隐晦的提醒道 。 她不该想着把郑惜年当做她最后的退路的,陛下那般英姿卓绝的人物,年儿怎会不动心呢?是的,她后悔了。 她至少有七成把握,陛下是对她拿龙嗣做赌注的事情不满,这才故意冷落她。不过事无绝对,也有一丝可能是她猜错了呢。 就是可惜年儿,还未看清何为天子?何为帝王,索幸此刻还不算太晚,只是她不能如之前那般如此直白了,总要慢慢来得。 但愿年儿能及时醒悟,不然必会跌一个大跟头,在这后宫里,没有人会能独善其身的。 只是她不知道,郑惜年早就做好了打算,会是一个合格的宫妃,只是如今时间尚短,心里的痕迹一时抹不下去,她需要一些时间。 陛下那般的人物,说是一眼万年都不为过,更何况她们一起谈古论今,流水知音的情谊,总是很难让人难以忘却。 美好之所以是美好,只是因为太短暂了,如同昙花一现一般,转瞬即逝,才会让人记忆深刻,轻易很难抹去。随着时间的推移 ,反而越发深刻,如同陈年的老酒一般,越发醇厚,唇齿留香…… 若是长久相处,或许也就没有当初的感觉了,不过郑惜年算是及时止损,她把那几日短短的美好回忆,装在心里,上了把锁,紧紧的锁起来,轻易不去触碰。 郑惜年终究是默认了崔婉瑜的做法,看着她再次拿出那个荷包,心里一紧。既然改变不了,也只有坦然接受了 ,姐姐主意已定,她阻止不了。 崔婉瑜紧紧握着荷包,一刻钟左右,似乎感觉到腹中有了一丝动静。似乎是小婴儿在抗议,比之前的反应大了一些,该是孩子长大了一些的原因,更加敏感了些。 捂住小腹 ,不由得轻哼一声,额头上也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了。。 郑惜年一把扯过荷包,抱着崔婉瑜的身子,说道:“姐姐,够了,真的够了,我很害怕,我们宣太医好不好?” 崔婉瑜只觉得全身无力,还不忘叮嘱道:“别让姐姐担心好不好?” 她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拿孩子做筹码,宫妃不许踏入宣室殿,只要孩子出了事,陛下必然会放下芥蒂,亲自过来。 而且必须要严重些,否则被拆穿了更是难堪,只有出此下策了。 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她们知道的还是太晚了,只有这一个办法。 只要陛下来了永福宫,她们就有机会了,年儿如此傻气,她怎么能不为她筹谋呢。 缓了一会,脸色才好了一些,郑惜年眼含热泪,说道:“姐姐,我知道了。” 随后扶着崔婉瑜躺好,打开房门,焦急的喊到:“来人,去宣太医,姐姐身体不适,快去宣太医……” 第118章 孤最后问你一次 永福宫的宫人顿时忙乱起来,这主子的胎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如今都快四个月了,怎么又出了问题,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梁德瑞亲自去请柳太医,剩下的宫人都在暗暗祈祷,这可不能出事啊,这可是皇上的长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了不得了,她们都得陪葬。 素馨看了一眼崔婉瑜的情况,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发人到宣室殿报信,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听戏的人怎么能不来呢。只是自家主子这做法,实在是过于胆大了一些。 郑惜年握着崔婉瑜的手,心疼的给她擦着额头的汗水,她很是后悔,怎么就不能阻止姐姐呢,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一些。 崔婉瑜此刻也有些心惊,明明胎已经坐稳了,怎么会反应这般大,随着小腹一阵阵的抽痛,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紧紧抓住郑惜年的手,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希望,绝不能出事。 郑惜年安抚道:“姐姐,你别太紧张了,太医马上就来了,别怕,我在这陪你……” 宣室殿里,尧帝看着右相的谢恩折子,不由得嗤笑,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果然人老成精,还真是不见难对付啊。 元宝快速走进殿内,一时响动都大了些,看起来很是焦急。 随喜看了一眼,忙上前,师徒两个嘀嘀咕咕了半天。听的随喜是一阵愕然。 尧帝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随喜忙回答,只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小心的说道:“是永福宫的宫人来报,明昭仪听了些闲言碎语,动了气,此刻皇嗣有些不稳,请陛下过去一趟。” 尧帝眼神讳莫如深,半响才道:“什么闲言碎语,能气成这样?” “陛下,是最近宫里流传陛下与郑芳仪一事,传的颇有些夸张了些。”随喜看了尧帝一眼,帝王不辩喜怒,只是眼神里透着一丝寒芒。 “哦?是吗?孤倒是未曾听闻,明昭仪不在宫中养胎,反而出去听些闲言碎语,还真是悠闲的很。” “是谁敢说与她听的?”尧帝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回陛下,近日昭仪总去小竹轩那边,可巧今日顾淑仪带着宁婕妤也去了那里,说了什么,奴才就不知了。”可巧二字显然是加重了语气的。 尧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随后笑道:“顾氏?她倒是会凑热闹,看来还真是巧合的过分了,罢了,去永福宫吧。 ” 随喜身为贴身伺候的奴才,此刻明显感觉陛下压抑着怒气,不由得对传闲话的人有些厌恶,影响了陛下的心情,真是罪不可赦,哼哼,走着瞧。 他家陛下像个判案的县太爷一样,整日里断官司,一个个的就不能省些心吗? 而此时,柳禹城已经在梁多瑞的催促中,终于赶到了永福宫,也来不及擦拭额头的薄汗,忙上前诊脉。 崔婉瑜压抑着痛哭,看着柳禹城脸上的严肃,也有些后怕。 直到刘禹城收起脉诊,忙问道:“柳大人,本宫身子如何?孩子可是有事?” 柳禹城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这脉象怎么有些不对劲呢,不过也只是初步怀疑,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拱了拱手,说道:“昭仪是接触了不洁之物,导致胎气不稳,为了皇嗣着想,还请昭仪慎重,此次受损,昭仪好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尽量不要多走动 待臣一会为昭仪施针,稳固胎气,只是昭仪切莫再有下次了。” 崔婉瑜一惊,随后压住心里的惊慌,问道:“之前也没有这样,为何此次如此严重?” “许是皇嗣渐渐长大,吸取母体的精血,昭仪的身子也不如往日那般康健,为了皇嗣着想,昭仪还是要小心为上。”柳禹城避重就轻的说道。 崔婉瑜了然,随后看着柳禹城,有些严肃的说道:“本宫此次动了胎气,是因为听了一些流言蜚语,一时惊怒所致,并无其他,大人可明白?” 柳禹城不动声色的回道,:“是,臣明白。” 还不等崔婉瑜再交代些什么便听见外面有了响动,随喜的声音,随后响起:“陛下驾到。” 崔婉瑜躺在榻上没有动,反而看了郑惜年一眼,见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尧帝一身青色便服,头上戴着白玉冠,恍如绝世佳公子一般,缓缓走进来。 众人都跪地请安,只有崔婉瑜微微抬起身子,一副无力又愧疚的模样,嘴里说着:“妾身子不适,不能给陛下请安了,请陛下见谅。” 尧帝一双温润的眼眸扫过众人,随后不在意的说道:“都起来吧,崔卿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养着。” 随后看向柳禹城,问道:“柳太医,明昭仪身子如何?” 柳禹城微垂着头,恭敬的说道:“回陛下,昭仪是一时急怒攻心,情绪起伏过大,这才动了胎气,索幸臣来得及时,正要为昭仪施针,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可保皇嗣无虞。” 尧帝听闻,嗯了一声,说道:“那你这便施针吧,郑卿,随孤出去,孤有话要问你。” 郑惜年担忧的看了崔婉瑜一眼,随后低声回道:“是。” 崔婉瑜此刻也只能躺着,等待柳太医的施针,无论如何,她的孩子不能有事。 主殿里,尧帝坐在上首,手里端着一盏清茶慢慢饮着,看了一眼站在面前都郑惜年,问道:“受了委屈,怎么不和孤说?” 郑惜年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一时有些怔愣,心里百感交集,压抑住心里的怪异,随后故作无畏的说道:“清者自清,妾没有做过的事,何惧人言?” “既然不惧人言,明昭仪为何气成这个样子,你这个被传流言的主人都没说什么,她倒是动了胎气,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尧帝轻嗤一声。 郑惜年猛地抬头,似是诧异陛下为何与刚才不一样了,随后眼中一片清明,薄唇轻启,问道:“陛下可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问话,尧帝漫不经心的开口:“孤若是知道,岂能任由流言传遍整个后宫?孤整天为朝堂之事烦忧,哪里来的时间去关注这些。” 说着还揉了揉额头,眼下乌青可见,确实是疲倦了许多。 郑惜年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尧帝,说道:“陛下繁忙,是妾让陛下烦忧了,请陛下恕罪。” “明昭仪身子不适,又与你姐妹情深,让孤如何罚你,若是孤罚了你,怕是孤的孩子还能不能平安出生,也未可知。”这话显然说的重了些,几乎是赤裸裸的把她们的小心思揭开,或许也是在警告。 郑惜年闻言,“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请罪,说道:“妾不敢,姐姐也不敢,还请陛下明察。” 她还是小看了帝王的心术,陛下或许真的不知,不过陛下是多么睿智的人,窥一发而知全身,姐姐一向聪慧,岂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便气得动了胎气,陛下此刻是真的恼了,她们走了一步错棋。 “明察?郑卿,孤问你最后一次,明昭仪当真是因为传言动了胎气吗?”尧帝眼神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儿,似乎想要一个答案。 郑惜年闭了闭眼,随后收起心思,眼神直直的看着帝王,不躲不闪,一字一句的说道:“姐姐忧心妾的名声,一时着急,才动了胎气,是妾的错,求陛下降罪。” 尧帝紧握的拳松开,转过身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冷了许多,说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孤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日后,你与明昭仪便好好在永福宫养胎吧,无事不要出去随意走动。” 说完也不理会胎气不稳的崔婉瑜,大步离去,只是经过郑惜年身边,一句飘渺的话语,如同微风一般,拂过郑惜年的耳畔。 他说:你从来都不信孤。郑惜年听的清清楚楚,伸出手,想要解释什么,便见帝王孤寂的身影已经远去,徒留她自己百感交集…… 陛下那一句话里透着十足的委屈,以及不被人信任的失望,或许从此时起,陛下真的抛开了她们的那一段情分…… 第119章 谁让我最看不得姐妹情深呢 郑惜年有些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是她错了吗?她原以为上一次,陛下便已经对她失望了。 原来陛下心中还是留有余地的,是她不该如此。世上果然没有两全法,既然如此,她也得只能与他背道而驰了,姐姐如此待她,她怎能背弃姐姐呢? 陛下生气的是她为何不去亲自说明,而是用了这种态度,来逼迫他,他那么重视血脉亲情,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拿孩子去做赌注。 是她不相信陛下,也是她自作自受,明明陛下只是想找一个不会骗他,信任他的人啊,多好的机会,是她主动放弃了。 从此以后,帝王的心上,不会再有她一丝一毫的位置,她应该受到如此惩罚。 只是她不后悔,只是心里怎么这么疼呢,她原以为她会很轻易的忘记,原来是这么难啊。 郑惜年紧紧捂住胸口,眼里一片黯然,听见里间的响动,也顾不得什么,忙起身向里间走去,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只要护好姐姐的孩子,她就在宫里终老一生就是了。 崔婉瑜经过柳禹城的施针,苍白的面色也好了许多,看着也有了一丝红润,柳禹城收好金针,叮嘱道:“昭仪下次切莫如此了,不然便是神仙来了,也难以保全昭仪母子平安,臣不是神仙,更没有那般大的本事。” 崔婉瑜听见柳禹城的话,也不恼怒,反而感激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大人为本宫周全,本宫铭记在心。” 柳禹城看见进来的郑惜年,忙垂了垂头,说道:“臣与昭仪荣辱与共,自然该多尽心些,昭仪好生养着,臣明日再来为昭仪请脉。” 崔婉瑜笑着点头,说道:“大人慢走。” 等到人家都是下去了,看见郑惜年脸色难看的很,忙问道:“年儿,陛下怎么说?你的脸色很难看。” 郑惜年摸了摸自己的脸,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安抚着说道:“姐姐放心,陛下不会不管此事的,只是我们要在永福宫呆一阵子了,正好姐姐也需要静养,这段时间我们就不出去了好不好?” 看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崔婉瑜坐起身子,拉过郑惜年的手,让她坐在榻上,紧紧的抱住她,说道:“好,我们不出去了,正好我近日也不想走动,我们就在永福宫里好好待着,等到孩子出生了,倒时永福宫必然会热闹许多。” 她知道陛下必然会猜出她的用意,也必然会冷落他,不过总归是不能看着她不管的,毕竟这是陛下的亲骨肉。 只是年儿,此刻心里必然很是煎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的清楚,年儿对陛下是用了心思的,不然不会如此伤感,只是年儿还不自知就是了。 她此刻也不想再说些让她清醒的话,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愿年儿能够看清吧,陛下不属于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但凡事也有例外,或许年儿就是那个例外呢。 若是果真如此,想必她也会开心一些吧,姐妹二人都为对方着想,放下了一开始的打算,只是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是命运弄人,棋子罢了。 郑惜年忍不住心里的难过,眼泪无声的流下来,靠在崔婉瑜的肩膀上,背上传来一阵阵的轻抚,慢慢的让她也安心下来,无论如何,她总归是有姐姐陪着,不孤单…… 宫里流言一事,以陛下的雷霆之怒,宫正司的血腥气又浓了许多,温妃被斥责而结束,一时之间,温妃手段也凌厉了许多,宫人都小心翼翼的再不敢多嘴多舌。 只是之后的日子,宫里仿佛静的像潭死水一般,有孕的在养胎,轻易不走动,祁贵嫔也是闭宫。 魏淑妃一向是非大事不出门的,顾淑仪,温妃宁婕妤都受了冷落,锦贵人,庄贵人不得宠,倒是便宜了妍嫔,一枝独秀,关雎宫礼整日都是热闹非凡,让人羡慕的紧。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不表。 关雎宫里,妍嫔抚摸着着自己的秀发,听着菱歌缓缓道来。 “主子,陛下今日去了永福宫,想来我们的盘算是落空了。”菱歌说道 。 妍嫔手中动作不停,眼神里妩媚透着一丝精明,笑着说道:“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原也没指着会起什么作用。” 菱歌笑着说道:“不过,奴婢听闻,陛下只不过在永福宫待了两刻钟,就离去了呢。” 妍嫔不再抚摸秀发,反而摆弄着手指,娇笑着说道:“看来明昭仪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得陛下偏爱嘛。” 菱歌最是知晓主子心意,笑着说道:“明昭仪自从有了身孕,连从前的祁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吃了暗亏,总该收敛一些。” “是啊,她也就仗着她的肚子耀武扬威的,如今倒是好,总是仗着肚子拿乔说话,陛下也该厌烦了才是。”妍嫔眼里满是得意。 菱歌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我们为何针对永福宫?我们与她们一向没有往来的。” “为什么,不过是本宫最见不得姐妹情深罢了,明昭仪如此在乎郑芳仪,听闻此事,想必必会心急如焚吧,若是一时不慎,出了差错,这姐妹反目,多好的机会戏码,本宫最爱看了。”妍嫔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还有一丝伤感,随后一闪而逝。 “可是陛下如今去了永福宫,想来这流言很快便会平息的。”菱歌担忧着说道。 “无所谓,我不过是给她们添些赌罢了,永福宫有了一个皇嗣,就不要奢求太多了,这恩宠我帮她们分担一下,也算不枉我的一片苦心就是了。”妍嫔笑得媚眼如丝,格外勾人。 永福宫确实与她没有恩怨,不过谁让她善良呢,为了永福宫能不那么招人眼,帮她们分担一下陛下的宠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不过,永福宫早就得天独厚,为了福气过盛,还是低调些的好。 陛下可以宠任何一个女人,唯独不能爱上后宫的女人。她看的出来,陛下对郑惜年的与众不同,那种眼神,她从未在陛下的眼中见过 。 所以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生来不凡,总不会如此低微,后宫百花齐放才是最好的,她好趁机浑水摸鱼。 若是陛下独宠一人,她这个不能生育的嫔妃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所以顺势而为,不是姐妹情深吗?明昭仪也就只能拿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做做文章了,陛下最是不耐烦这些,如此一来,永福宫的恩宠不就淡下去了吗? 她趁势而起,稳固地位,日后寻摸一个好生养的,慢慢谋划,也不枉她入宫一场不是? 妍嫔想到此处,笑得格外妩媚,她不能生育,即便陛下多来关雎宫几次,也无非是招人几句闲话就是,无伤大雅,她不在乎…… 清宁宫里,温妃听到陛下的口谕斥责,面色如常的听着,等到来人走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缓缓坐到椅子上。 锦贵人见状,连忙上前安慰,说道:“姐姐每日里这么忙,如何螚听见这些闲言碎语的,陛下如此大动干戈,姐姐未免太过委屈了些。” 温妃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说道:“终究是本宫的不是,明昭仪怀着身孕,总该娇贵些的,陛下如此震怒,本宫也能理解,终究是本宫没有福气。” 锦贵人从未见过温妃如此失意的模样,愤愤不平的说道:“不过是有了身孕,即便传言是个皇子,可这没生下来,终究是不作数的,就她能有孕,别人就不能有孕不成?这半年招摇,也不怕乐极生悲。” 温妃诧异的开口,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锦贵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还不是为了姐姐委屈,只可惜妾帮不上姐姐的忙。”说完有些低落的垂下头。 温妃笑着安抚道:“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本宫受的住,不过日后我们怕是要离永福宫远着些了。”说完语气有些怅然。 锦贵人此时也看不懂温妃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附和道:“是,姐姐说的是,还是远着些了的好处,不然还不知哪日又牵连到姐姐身上呢。” 温妃无奈道:“你啊……” 两人的声音慢慢变得低了些,温妃看见锦贵人炸毛的样子,好一阵安抚,毕竟这是也是她的希望不是吗? 后宫之人如何想,温妃不知道,不过随着陛下的旨意下来,清宁宫与永福宫彻底撕破脸了,再没有一丝联合的可能,或许这便是他想要看到的吧。温妃低喃道,眼里是化不开的无奈…… 第120章 长乐宫,也是个皇子 都说君恩如流水,可是这宫里的日子,有时候也快的如同流水一般,两个多月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尧帝二年的十一月中旬,宫里早早升上了地笼。 嫔妃们也换上了冬日里的宫装,外面披着厚实的披风,索性现在皇后那里不用请安,太后又瞧不上她们,她们也不敢凑上去惹太后的不待见。 得宠如妍嫔,自然是忙碌的很,这两月可谓是独占鳌头,陛下除了在宣室殿独寝的日子,大半都去了她那里。 剩下的除了养胎的,都窝在宫里,没什么心思出去了,陛下眼里如今只看得见妍嫔,哪里还看的见她们,还是不要凑上去的好。 就连一向爱热闹的顾淑仪,也是只偶尔带着宁婕妤去永福宫坐坐,等闲也不大出来了。 明昭仪快满七个月了,倒是没再传出什么不适来。只是别人不知是被陛下禁足,只当她越发大了,谨慎了些,不常出来。 宣嫔与明昭仪差了不到一个月,此刻也有将近六个月的身孕,不过她一向不大爱出门,长乐宫的人嘴紧的很,也没有半丝风声透出来。不过到底是个公主,不如皇子招人眼,倒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几个月。 至于椒房殿的姚皇后,比宣嫔晚了一个月,此刻也有五个月的身孕,听说胎不稳,吴御医都要准备烧艾保胎了。 而此时的姚皇后正绣着手中的小衣服,看身量应该是八九岁的小孩子穿的,一袭淡青色,看起来很是俏皮,不似寻常准备的艳丽的颜色,只是虽然淡雅,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很。 南叶陪在一旁,笑着说道:“主子倒是急了些,小主子长到八九岁还要许久呢,主子还怕没有做衣服的机会吗?小心您的眼睛。” 对于洛阳隔几日便要施针,姚皇后只说是她早年亏损,胎气不稳,洛阳是为了保胎,并没有说的太细,有些事情还是要小心点,不过椒房殿的宫人她都会给她们安排好一条后路的 ,到底是伺候她一场。 “本宫想快些看他长大的样子,可能是本宫心急了些,姑姑不必担忧。”姚皇后的眼神明明灭灭的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幽深。 南叶也不再说什么,自家主子心里有数的很,只在一旁陪着,魏紫也在一旁帮着分线,看主子的意思是要做到小主子成年了,一个月做两套,到底是急了些。 二乔顶着寒风走进来,一向明媚的脸上,此刻有些说不清的怪异,她在旁边的暖炉前烤烤火,驱驱寒气,怕寒气让主子不适。 姚皇后见状,笑着说道:“过来吧,本宫又不是纸做的,哪里那么娇弱,是有什么人惹你不开心了?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二乔立刻眉开眼笑,上前说道:“有主子在,哪里有人会欺负奴婢,不过是刚得了些消息,想说给主子听。” 屋里都是自己人,门外又有随安守着,姚皇后也不怕有人偷听了去,问道:“什么消息,让你这般慎重,说吧。” 二乔眼神暗了暗,说道:“永福宫里确诊无疑,是个皇子,只是长乐宫,也是个皇子。”说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宣嫔还真是个厉害的,这么早就做了准备。 姚皇后神色微愣,随后眼里有着深思,说道:“是个皇子啊,宣嫔倒是个有福气的,倒是瞒得紧,怕是永福宫也不知道吧。” 二乔点点头,说道:“怕是没人能想到,小公主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连奴婢都信了。” 南叶眉头蹙了蹙,说道:“既然是皇子,瞒着做什么,难不成怕有人害她?” 即便传的是个公主,生下来也能戳破她们的算计,何苦来哉,若是早日传出是个皇子,说不定就不是如今的宣嫔了,陛下膝下空虚,为了皇子着想,生母也该位份再尊贵些。 “这么大月份才能看出男女,宣嫔一开始想必也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如今是个皇子,倒是锦上添花了,宣嫔倒是一番慈母心肠,这么早就做了谋划。”姚皇后眼里带着一丝赞叹说道。 南叶点头,不过主子如今未知男女,前头又有两个庶出的皇兄,若主子怀得是嫡子,以后想必又是一番争斗,不若先下手为强。 “主子,明昭仪野心勃勃,宣嫔又是早有谋略,为了我们的小主子,不若……”南叶提议道。 姚皇后摇摇头,说道:“本宫腹中如今不知男女,如今有了两位皇子,陛下也能不被人诟病膝下无子,不要随意动手,到底是陛下的子嗣。” 她会算计后宫的女人,却不会算计后宫的子嗣,更何况,这两人有孕不是她一手谋划的吗?这可是顶顶好的挡箭牌。 更何况,养出来的是羊,杀出来的是狼,她的孩子怎能不经历风雨呢,只是她如今时日无多了,孩子未长成之前还是要仔细谋划,确保万无一失。 二乔嘿嘿笑道:“姑姑不必担忧,主子如今有孕,为了小主子着想,还是不要染上血腥了。” “明昭仪如今体弱的很,这福星许是福气太大,明昭仪受不住,如今可是万分小心,就怕早产呢。” “宣嫔虽然不出来走动,不过奴婢得了消息,听说宣嫔近日突然胖了许多,腹中孩子也养得极好,生产之时怕是有的罪受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虽然知道二乔消息灵通,却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能查到?宫里可是一丝风声都没有查到呢。 姚皇后听闻,眼眸一闪,问道:“宣嫔那里怎么回事?孩子可有没有事?” 二乔说道:“奴婢还未查出来,不过皇嗣是无碍的,就是养的太好了些,宣嫔近日都不敢多吃了,只是这身子还是越发丰腴了。” 南叶若有所思道:“奴婢听闻,有些妇人有孕,便会胃口大开,控制不住的想吃东西,只是孩子养的太大,容易一……”尸两命,话到嘴边,觉得不吉利,又咽了下去。 姚皇后当做没看到,随后吩咐二乔,说道:“看着一些,孩子不能有事,至于宣嫔,就得看她的福气了。” 二乔点头,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对了,本宫想吃庄贵人做的点心了,你去翠微宫一趟,带些回来,就是上次做的有些繁复的那个,本宫平日里原是不爱吃的,觉得做起来太过麻烦。不知今日怎么就想吃了,让她慢慢做,不必着急。”姚皇后说道,似乎真的想立刻吃到一般。 二乔忙点头,笑着说道:“主子放心,奴婢必然快去快回,保准拿回来还是热乎的,奴婢去了。” 姚皇后笑着点头,看着二乔离去都背影,给魏紫使了一个眼色,魏紫了然,亲自守在门口,门外有随安,门里有她,双重保险 。 洛阳从一侧走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随后熟练的准备起来。 南叶见状,也扶着姚皇后躺好,看着洛阳熟练的下针,虽然看了好多次,还是觉得心惊。 不由得暗暗祈祷,主子和小主子一定要平安无事啊,主子到底是年纪在那,不然也不会如此艰难。 姚皇后忍着疼痛,偏偏还不能动,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汗珠一滴滴滑落,贝齿紧咬着,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着…… 南叶忙上前,轻轻的给姚皇后擦拭额头,对于她们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对于姚皇后来说,似乎有一夜那么长,长的让她窒息。 终于一刻钟到了,洛阳一根根将金针收好,说道:“主子歇一会吧,主子早年亏损太多,咱们小主子又养的好,这才让主子如此受罪,等生下来就好了。”这话显然是说给南叶听得。 南叶更加心疼忙扶着姚皇后,让她舒服一些,心疼的说道:“原以为主子都养好了,谁知道还是内里不足,倒是让主子,受罪了。”她不提为何不让御医施针,也不提为何不让陛下知道,主子总归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本宫陪陛下在别院住了十五年,那里缺衣少食的,即便是底子再好也抵不住这么多年的消耗,不过,只要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补也就是了,倒是姑姑给本宫做些好吃的,本宫必然一顿都不落的吃光。”姚皇后眼神里满是期待。 南叶笑着说道:“奴婢虽然不如洛阳手艺好,倒还真知道几个妇人产后保养的方子,到时必然让主子调理好,过几年,没准还能再有佳音呢。” “好,本宫等着姑姑为本宫调养了。”姚皇后话里满是轻松,但眼里全是笑意…… 第121章 恩宠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椒房殿里发生的一切自然外人不知道,不过永福宫里崔婉瑜身子似乎有了异样 面上看着没什么,不过她时常感觉力不从心,素馨和柳太医都说是月份大了,感觉身子沉重是难免的事。 有了二人保证,她也算安心不少,只每日窝在宫里养胎,好在有郑惜年陪着,即便不出去,也不算孤单。 这日顾淑仪又带着宁婕妤过来了,她来的也不算太勤,大约七八日来一次,不过每一次都带着宁婕妤,宁婕妤一向是温柔小意的,说出的话如沐春风,让人听得舒心。 顾淑仪身上披着浅蓝色的披风,手里拿着暖炉,笑着走了进来,人未到语先至,说的就是她。 身后的宁婕妤身上披着杏花色的披风,手里同样拿着暖炉,落后一步,笑道格外温柔。 崔婉瑜与郑惜年相对而坐,正在下棋,看起来格外悠闲。 听见顾淑仪的笑着,俱是放下手中的棋子,相互打招呼,顾淑仪一副不客气的模样,坐在了之前郑惜年的位置,笑着说道:“昭仪妹妹,我又来打搅你了。” 崔婉瑜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如今我整日在宫里,也是无趣的很,姐姐和宁妹妹来了,一块说说话,也能松快些。” 宁婕妤微微笑着颔首,她与郑惜年坐在对面,不过她一贯是不多话多,似乎永远都是顾淑仪带着陪衬,几人也习惯了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了。 顾淑仪咯咯笑道:“我就知道与妹妹说话最有意思,如今天气渐渐冷了,说不准哪日就下雪了,雪地湿滑,妹妹不要轻易走动也好,姐姐我是个大闲人,整日里无事可做,妹妹不嫌弃我话多就好。” 崔婉瑜眼里也带了一丝笑意,顾淑仪是个直肠子,虽然有时候嘴快了些,不过也不知道让人反感,反而总能人听得心情愉悦不少。 更何况顾淑仪第一次登门便说了来意,她想求孩子以后的一件小衣服,说想沾沾福气,崔婉瑜虽然不置可否,不过也是允了的。 几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崔婉瑜露出一丝疲态,她才有些讪讪的住了嘴,不好意思的说道:“看我,又说多了,妹妹累了吧,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就起了身,崔婉瑜真的有些累了,也没有再留她,反而笑着说道:“那妹妹就不留姐姐了,咱们改日再聚。” 似乎真是疲倦的不行,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一般。 郑惜年见状忙扶着她进里间躺着,连顾淑仪两人也只让素馨姑姑送了出去。 顾淑仪见状也不恼,笑着出去了,出来才发现,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竟然有些阴沉沉的,不由得紧了紧披风,抱紧手中的暖炉。 宁婕妤低了着眸子,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腰间的荷包,有些担忧的说道:“淑仪姐姐,明昭仪月份大了,容易疲倦,身子受不得累,以后我们少来几次吧。 ” 顾淑仪微微顿了顿身子,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说的对,这月份大了,万一哪里不适,再早产什么的,赖到本宫头上就不好了。” “以后,我们尽量少来,不过也不能不来,这福星的福气本宫还是要多沾一沾的,说不准本宫能得偿所愿呢。”顾淑仪有些不甘的开口。 宁婕妤笑着说道:“是,都说心诚则灵,姐姐必会得偿所愿的,看样子要下雪了,我们早些回宫吧,若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生病就不能侍寝,顾淑仪本就不得宠,自然珍惜每一次的侍寝机会,忙加快了步子,嘴里还说道:“本宫可不能生病,回去还是要多喝水几盏姜汤才是……” 两人的声音慢慢远去,顺着风,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长乐宫里,宣嫔看着自己越发丰腴的身子,不由得有些苦恼,她皱着眉问道:“姐姐,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好多?” 何婉仪仔细打量着宣嫔的身子,确实丰腴不少,以前身姿婀娜的美人,如今一看简直是判若两人,肚子看起来大的很,脸颊也是圆圆的,比之前至少胖了一半还多。 宫里女子都是身姿窈窕的,即便是有了身孕也不会胖成这个样子的,毕竟还是要多多注意的,万一若是陛下见了,日后回想起来,难免觉得影响心情。 看着宣嫔担忧的抚摸着肚子,何婉仪忙安慰道:“妹妹别担心,徐太医和如意姑姑都说,你这是体质特殊,等孩子生下来就好 我们以后多走动,没事的,别害怕。” 宣嫔眉间的忧虑不减反增,她有些害怕的说道:“都说孩子太大,不好生产,可我如今吃的也不多,怎么这肚子还是长的这般快,姐姐 你说,我会不会生产的时候生不下来啊。”她紧紧抓着何婉仪的手,担忧的说道。 何婉仪忙安抚着说道:“快坐下来歇会 ,不会的,太医每日都诊脉的,还有如意姑姑,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你别慌,若是实在不安心,我们就求陛下宣御医来给你看诊,你总能放心吧。” “宣御医,那陛下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两月陛下繁忙,没有亲自过来,只是也是隔几日就打发人送东西来,若是陛下见了我这副样子,我还有什么以后,姐姐,不能让陛下看见,我若失了宠,以后孩子怎么办。”宣嫔不赞同的说道。 随着孩子一日一日的长大,她心里异常高兴,那种血脉牵绊,是拿什么都换不走的,总想给孩子最好的,她的小公主不能有一个失宠的母妃。 看着眼前人一脸慈和的抚摸着肚子,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总是散不下去,何婉仪眼里有一瞬的黯然,随后打起精神,仔细分析起来。 “妹妹,姐姐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宠爱是重要,可是你的身子同样重要,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让小公主以后怎么办?还是宣御医来看看是最紧要的。” 她们有如意姑姑帮衬着,仔细排查了长乐宫,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太医也每日来请脉,最后只说是体质特殊的缘故,棵她总觉得不安心,这肚子像野草一样,长的飞快,看着很是吓人。 宣嫔最终被说动了,不错,宠爱重要,孩子更重要,若是没了宠爱,只是有孩子在呢,也不会太过孤寂。 “那姐姐打发人去宣室殿吧,姐姐说得对,还是孩子重要,只是我如今的样子实在太过恐怖了,我怕……” “你肚子里怀得是陛下的亲骨肉,你怕什么?即便陛下见了,也不会嫌弃的,别怕,我这就让人去请陛下来,你安生坐着便是。”何婉仪显然是个有决断的,也是个有谋算的,明白的还是晚了一些。 宣室殿里,临近年关了,尧帝比往常的时候都要忙,批不完的折子,不只是朝堂上的,还有外地为官的,都要上请安折子的,都是些看着辞藻华丽,实则是毫无意义的废话,看的他头痛。 元宝进来禀报了长乐宫来人的事,随喜有些诧异,长乐宫的主子一向安分,怎么这时候请人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元宝见状,趴在随喜的耳边说道:“师傅,近几次我去给宣嫔送赏,发现宣嫔的身子似乎丰腴了许多,一次比一次明显,奴才问过了,说是体质特殊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来请陛下的。” 随喜听闻,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近日有些忙,没多关注,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马上就去,查清楚可是有人做了手脚。” 元宝是个不全乎的人,哪里懂这些,问了宣嫔,得知是体质的原因,想着也不打紧,如今看看师傅的脸色,怕是不太好,看来还真是他疏忽大意了。 “师傅,我这就去查,陛下若是罚我,我也认了,是我做事不谨慎,师傅可不要给我求情。”元宝一副自作自受的样子,只是到底难免忐忑。这即便是个公主,也是矜贵的,陛下哪里会不放在心上。 随喜笑骂道:“快去查,早点查清楚,就能免了一顿板子,若是查不清楚,你师傅我也逃不过。” 元宝见状,也不敢再耽搁,忙向外走去。 随喜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脸严肃的进殿,说道:“陛下,长乐宫宣嫔有事请陛下过去一趟。” 尧帝放下手中的御笔,微微耸了耸肩膀,说道:“长乐宫?什么事?” 第122章 怕是等不到瓜熟蒂落了 帝王的眼神微微有些诧异,永福宫和长乐宫怀得都是他的子嗣,自然都是关心的,何况宣嫔那里还有如意姑姑帮衬着,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才对。 如今冒然来请他,是哪里出了问题,后宫的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看来,还是他的手段不够狠辣。 随喜瞧着尧帝的脸色,立马跪下请罪说道:“陛下,是奴才这些日子太过粗心,奴才刚刚得了消息,宣嫔近日身子愈发丰腴,小殿下却被养的极好,只是未免太好了些,太医也说是体质特殊的原因,只是……”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宫里的嫔妃向来娇贵,若是胎儿太大,容易一尸两命啊。 尧帝眼眸微动,随后起身,说道:“去宣御医为宣嫔看诊,起来吧,随孤去长乐宫。” 随喜呼出一口气,但愿宣嫔的肚子不会出了大问题吧,不然他也是要被罚的。 尧帝坐在御辇上,抚着额头深思,不过是这些日子不曾去过,竟敢有人对皇嗣下手,还真是胆大包天…… 长乐宫里,宣嫔有些惴惴不安,不时的整理自己的发髻,又整了整衣裳,可是硕大的肚子圆滚滚的在那,身材也走了样,即便是再怎么整理,也看不出曾经温柔秀丽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圆润的水桶一般。 所幸宣嫔不算黑,反而很白皙,只是圆润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白白胖胖都蚕茧一般。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宣嫔终究是泄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说道:“姐姐,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些,陛下会不会彻底厌弃我啊。” 何婉仪站在一边,洁白的手指按在她的肩上,温润的嗓音响起,说道:“别怕,等陛下来了,让御医给你看诊,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春风一般,瞬间安抚了宣嫔紧张害怕的心情。 只是何婉仪看着那肚子,实在是大的吓人,只是她们也确实没有发现问题,何况这肚子也不是突然长起来的,只是月份越大,看着倒是更明显了些。 两人相互安慰,相互打气,六个月的身孕了,再坚持三个月就要生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母子平安,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陛下驾到。”随喜唱诺的嗓音响起,两人忙出了内室,何婉仪小心翼翼的扶着宣嫔,实在是她身子太过笨重了,若是摔了一跤,就不好了,另一侧由如意姑姑扶着,实在是一个人有些吃力。 尧帝带着匆匆赶来的吴御医,大步走了进来,眉宇间带了一丝忧愁。 见何婉仪扶着一个白胖圆润的妇人正要请安,心下一惊,这是宣嫔,从前的宣嫔秀丽婉约,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情的样子,不过诧异一闪而逝,并没有丝毫嫌恶之色。 制止了两人的请安,又让宣嫔坐好,才看向何婉仪问道:“怎么回事?寻常妇人有孕也不见这般圆润,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何婉仪见陛下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小心打量说道:“回陛下,宣嫔妹妹平日里的吃食用度都是如意姑姑亲自看过的,太医也诊了脉,说是体质特殊。” “妹妹平日里吃的也不算多,一开始也算正常,原以为是孩子长的太好了,谁知过了五个月,这肚子就长的飞快,妹妹如今都在控制饮食,也不见成效,若是再这样长下去,这肚子……”怕是要撑破了,若是双胞胎还好,偏偏只有一个,肚子这样大,便知这孩子养的怎样好了。 她未说完的话,尧帝自然明白,看向宣嫔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说道:“别怕,孤宣了御医,让他给你诊脉,有孤在这呢,必能保你们母女平安。” 宣嫔听闻犹如有了主心骨一般,忐忑的点头,说道:“妾不怕,就怕小公主出了问题,陛下,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肚子就长的这般快了,妾很担心……” 尧帝没有丝毫不耐的听着宣嫔的哭诉,她的话语里满是惊恐和害怕,可是为了孩子还是勉强忍着,即便如今变了模样,那种从心里散发的母亲对于孩子的赤诚之心,他还是能感受到的,想到这里,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安慰道:“有孤在呢,不怕,让吴御医来给你诊脉。” 帝王的嗓音清浅温和,宣嫔心里的恐慌终于的消散了许多,不好意思打扰擦了擦泪水,看向何婉仪,她的眼里全是宽容与鼓励,不由得放松许多。 吴御医医术精湛,不然也不会不配给陛下看诊,其他的御医只能排在他后面,此刻他正仔细的诊着脉,不过越诊越心惊,面上却是不漏分毫。 诊完脉,拱了拱手道:“陛下,宣嫔身子无碍,只是皇嗣养的太好了,或许是体质特殊,即便吃了一分,皇嗣也能吸收十分,脉象健壮有力,并无大碍。” 尧帝看了一眼吴御医,没有说什么,看向宣嫔的眼神,满是安抚,说道:“如今,你可放心了,吴御医从医多年,经验丰富,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好生养着就是。” 宣嫔与何婉仪相互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多谢陛下,是妾杞人忧天了,让陛下担忧了。”宣嫔此刻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尧帝笑着说道:“你怀着孤的骨肉,不必如此小心,只是孤近来朝事繁忙,没时间来看你,若是哪里不适,便来与孤说, 不要委屈着自己。 ” 见帝王不怪罪,宣嫔眼里满是激动,只要陛下在意,即便是个公主,也不会黯然失色,陛下的子嗣以后会那么多,这父子之情,总会分的薄了些,如今这般,正好,她想让她的孩子能够让陛下更看重一些。 “是,妾知道了。”宣嫔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笑着说道。 尧帝见状,眉眼间的忧虑也轻松许多,说道:“你好生养着,孤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你。”说着便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两人微微福了福身子,送走了陛下,有御医亲自诊断,总算放心了不少。 尧帝准身,眼中带了一丝冷意,大步向外走去…… 宣室殿殿里,本该在太医院的吴御医再次站到了殿中,额头上全是汗珠,正在回话。 尧帝看了吴御医一眼说道:“说吧,宣嫔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吴御医想着刚才的脉象,说道:“陛下,宣嫔肚子里的皇嗣怕是等不到瓜熟蒂落了,最迟八个月,便要生产,不然便会有危险。” 尧帝神情里带了一丝慎重,问道:“为何如此?” “回陛下,这小皇子养的太好了,若是等到十个月再生产,宣嫔的身子是支撑不住的,届时母子都有危险。” “是个皇子?什么叫养的太好了?”尧帝问道。 “回陛下,这妇人有孕,好比是养育花卉一般,养分足了,这花就开的茂盛了些,可太过茂盛,这枝干的养分不足,这花就要败了。”吴御医想了想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 尧帝懂了,沉默半晌说道:“可有用药的痕迹,怎么偏偏宣嫔如此?还真是体质特殊吗?” 吴御医想了想回道:“臣细细诊脉,并没有用药的痕迹,或许是宣嫔补的太过的原因,至于体质特殊,民间妇人也有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是极少数的,不过按理来说,皇嗣养的好,宣嫔应该不会如此丰腴,想来应该是家传。” “母亲怀孕时的一些孕像,有时也会传给女儿,不过是极少数的,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吴御医没没有夸大,确实有的妇人怀孕会迅速变胖,生下的女儿也有的会随着母亲如此。 尧帝冷笑一声,家传,呵呵,他才不信,“宣嫔若是八月生产可有危险?” “回陛下,倒是臣会亲自配上一副催产药,可保皇嗣平安,不过宣嫔那边,臣不能担保,这皇嗣过于康健,怕是会不太顺利,宣嫔怕是要生的艰难一些。”吴御医其实都没有把握保宣嫔的一条命。 尧帝眼神微冷,随后想起宫里怀孕的几个孕妇,说道:“明日,去给明昭仪也请脉,看看她的肚子如何?” 第123章 果真是个好奴才 吴御医眼神有些诧异,随后开口说道:“陛下,明昭仪那里是柳太医负责诊脉,柳太医医术不弱于臣,只是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臣今日给宣嫔诊脉,明日再给昭仪诊脉,宫里怕是流言纷纷,这到时怕是不利于昭仪养胎。” 他不想去了,一个宣嫔就够吓人的了,还是只管皇后的好处,这宫里的水太深了,他只想到了年纪就出宫,不想折在这深宫里。 尧帝想了想,确实如此,明昭仪如今已经七个月了,冒然让御医诊脉,怕是容易引起她的担忧,还是算了吧。 “罢了,改日孤再传柳太医吧。对了,近日皇后如何?身子可还安好?”尧帝长叹一声,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时时陪在皇后身边,心里总是担忧着的。 吴御医顿时来了精神,笑着拱拱手说道:“回陛下,皇后与皇子一切安好,陛下放心,臣有八成把握,皇后腹中是个皇子,恭喜陛下了。” 尧帝顿时眉开眼笑,急切的问道:“果真吗?才五个月,就诊出来了?” 吴御医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说道:“虽然月份浅了些,不过臣有把握,小殿下的脉象十分有力,臣是不会把错的。” 他可是全能太医,大方脉,小方脉,妇科,儿科,他都有所涉猎,不然能当上御医之首吗?比其他专精单独一科的太医强多了。 可惜终日打雁,最终被雁啄了眼 ,吴御医还是放心的太早了些许。 尧帝眼里的高兴不言而喻,也不再揪着吴御医不放了,挥挥手,让他下去。 看着人没了身影,随喜忙上前恭喜,说道:“奴才恭喜陛下了,恭喜皇后主子了。” 尧帝斜睨了一眼,说道:“孤还缺你一句恭喜,还不去查查宣嫔那里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意姑姑没来禀报,想必是个高人所为。” 随喜忙收起脸上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说道:“奴才这就去。” “等等,永福宫那里也查查,孤总觉得不放心。”尧帝说道。 随喜应了,走了出去。 尧帝眼神一片幽深,宣嫔怀得是个公主,还有人费这么大的功夫对付她。明昭仪怀得可是个福星,想来这手段也少不了。 他虽然让人看顾着,可总有看不到都伺候,一个不慎就被人钻了空子,这些人动起手来还真是厉害,他必然要把她们都揪出来…… 尧帝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疆域图,他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他想让这一切结束的更早一些,到那时…… 帝王的心思没人能猜的透,不过宫里倒是对陛下突然带着御医给宣嫔诊脉,有些惊讶,生出了不少波澜。 都在猜测,不会是宣嫔倒是肚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永福宫里,柳禹城也在给崔婉瑜诊脉,只说是一切安好,崔婉瑜神思倦怠,有些提不起精神。 郑惜年很是担忧的问道:“柳大人,姐姐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柳禹城并没有被质疑医术的气恼,反而笑着说道:“小主放心,昭仪这是月份大了,是正常的,没有其他问题。不过,若是小主不放心,可以请吴御医亲自来请脉,吴御医经验丰富,医术精湛,臣是万万不及的。” 崔婉瑜见状说道:“大人的医术,本宫是放心的,吴御医在照顾皇后的龙胎,本宫就不烦劳吴御医了,有大人在,定能保本宫母子平安。” 柳禹城不卑不亢的回道:“昭仪放心,臣必尽力而为。” 说完,见崔婉瑜没有其他吩咐,便要告退了,素馨见状,说道:“奴婢送大人出去吧。” 柳禹城没说什么,走在前面,两人走到一个宽敞无人的地方,小声交谈着。 素馨问道:“大人,昭仪这胎当真没问题吗?” 柳禹城有些严肃的说道:“姑姑心里已经有数了不是吗?” 素馨神色微愣,点点头,说道:“皇子没有大碍吧。” “有我在,姑姑不必担心,皇子平安健康,只是昭仪就……”柳禹城没有说的太明白。 素馨了然,随后说道:“我知道了,作为奴才,只能尽力而为。” 柳禹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留下素馨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良辰正好姐姐从一边走出来,看见素馨站在那里,轻轻的唤了一句:“姑姑,您在做什么?” 素馨快速的回过神,说道:“我送柳太医出来,担忧主子,多问了两句,这不就要回去了。” 良辰点点头,说道:“姑姑,那我先去了,您忙着。” 素馨整理好思绪,快速的走回殿中。便见崔婉瑜此刻倒是精神好了许多,近日来总是这样,一会神思倦怠,一会又是神采奕奕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崔婉瑜看着素馨走进来,笑着说道:“姑姑这是不放心呢。” 素馨笑道:“奴婢担忧主子和小殿下,多问了几句,对了,主子如今也满七个月了,这接生的嬷嬷也该准备起来了,奴婢要不要去内府司挑选一下。” 崔婉瑜点点头,这接生嬷嬷确实该早日准备起来,早早的接到永福宫,免得出了什么岔子,笑着说道:“便要劳烦姑姑了,我和孩子生产之事都托付给姑姑的了。” 她如今月份大了,说不准哪日突发状况,万一提前了,有自己信任的人何在,总能放心些。 “主子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这就去了。”素馨说着,福了福身子,她要去一趟内府司。 崔婉瑜点点头,用手抚摸着肚子,眼神里满是期待,这可是她的希望。 郑惜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姐姐,我们也请御医来看看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 崔婉瑜笑着说道:“你啊,就是太过担忧,我自己的身子,我是清楚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如今陛下对我都信任大不如前,不然自那日之后,怎么都没踏入永福宫半步,如今宣嫔这般大张旗鼓的请了御医,怕是她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此刻只是求稳,毕竟是陛下的骨肉,陛下不会看着不管的。” 同是陛下子嗣,陛下自然会看顾着些,何况她肚子里的还是皇子,只要皇子平安出生,便是她翻身的日子,看在孩子的面上,陛下想必也会翻过那些前尘往事…… 郑惜年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只好由着她去了,只是还是难免担心,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终归是有危险的…… 宣室殿里,随喜有些挫败的走进来,低声说道:“陛下,奴才无能,没查出宣嫔那里有什么问题。” 尧帝眼神有些锐利,随后说道:“罢了,去宣夏珏吧。” 夏珏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让他去查,总不会出错的。 随喜有些蔫蔫的应了,都是他无用,还让夏珏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他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了,有点想哭怎么办? 不过虽然如此想,还是老老实实的传话去了 。 有了夏珏的出手,再隐秘的动作都能给挖出来。晚膳过后,夏珏便来回话了。 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的,尧帝有些错愕,宣嫔的肚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真是巧妙的紧。 他不过是略微松懈,就能用如此的手段去害人,还真是心思缜密。 “永福宫呢,可有什么问题?”尧帝问道。 夏珏阴柔的声音响起,说道:“陛下,奴才无能,永福宫那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能陛下需要宣柳太医了。”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太医,他有些印象,只是此事不宜太过张扬,改日再宣吧。 想起对宣嫔动手的人,还真是令他惊讶啊,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平日里还真是看不出来,果真是个好奴才…… 他的孩子想要平安出生,还真是不容易,说一句危机重重的都不为过,她们如此算计,皇后那里呢? 想到这里,瞬间坐不住了,顺着宫道溜找着找皇后去了…… 第124章 本宫还怕陛下不查呢 毓秀宫里,晴雨正在服侍湘贵嫔沐浴,主仆两个正在说着今日的事情。 晴雨一边给湘贵嫔在身上慢慢的浇水,一边说道:“主子,宣嫔那里请了陛下宣了吴御医看诊呢。” 湘贵嫔把玩着浴桶里的花瓣,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吃的多了些,能诊出什么来。” 晴雨笑道:“主子说的是,这龙胎养的太好,怕是要早产了呢。” “那永福宫的福星可就不是长子了,明昭仪会很失望吧,本身就不是嫡子,再没有长子的名头,啧啧,怕是也没有出彩的地方,还真是可惜啊。”湘贵嫔眼里全是看好戏的意思。 “永福宫的福气已经够多了,哪能好事都让她占全了呢,不过,主子便肯定宣嫔会生皇子吗?万一真的是个公主,明昭仪依旧能够位列四妃之位。”晴雨担忧的开口说道。 “本宫不过这赌一把罢了,若是成了岂不是皆大欢喜。明昭仪狡诈,本宫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一时不能动她,不过添些堵还是可以的。”湘贵嫔意味深长的说道。 若非有求于人,如何会与永福宫同盟,不过她心里可从来都没有把明昭仪当成自己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晴雨用细密的棉布仔细的绞着湘贵嫔那瀑布般的长发,一边担忧的说道:“陛下想必是会私下里查的,若是查出什么来,我们……” “本宫还怕陛下不查呢,祁贵嫔闭宫不出,本宫奈何她不得,陛下即便是去查,也是甘泉宫做的,与本宫有什么关系。”湘贵嫔不屑的说道。 她与明昭仪合伙算计祁贵嫔,没想到陛下这般顾念旧情,还保留着贵嫔的位份,还能名正言顺的住在甘泉宫主殿里,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这几月她也没有闲着,把右相提前安排的人手都拔了,这宫里哪天不死几个宫人,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唯一留下的一个正好在长乐宫里。 简直是天都在助她,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祁贵嫔是她的心头大患,明昭仪也不容小觑,若是让她们二人斗起来,岂不是能看一场好戏。 只可惜右相安排送药的人手,到底还是没有查出来,总觉得不安心,祁贵嫔那样骄傲的人,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的,她想必此刻已经在静待时机。 她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可惜甘泉宫新换的人手,窝在宫里不出来,她一时也插不进去手,原先的打算怕是要白费了。 “主子,陛下封了祁将军为靖安侯,祁家依旧得陛下信任,依奴婢看,祁贵嫔怕是在甘泉宫待不了太久了。”晴雨眉头微微蹙起,若是祁贵嫔出来,她们主子岂不是还要受她的磋磨。 “这是自然,不过本宫总要给她一个机会才是,本宫要让陛下知道,只有陛下本宫是一心为陛下着想,也只有本宫才配与陛下站在一起,毕竟本宫可是……”湘贵嫔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也就她自己清楚要说的是什么。 “可是主子,陛下已经多日不来咱们这了,您如今又不能有孕,时日久了,奴婢怕……”怕陛下忘了您,晴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会的,新年朝贺的折子就要送进来了,祁将军那么疼爱祁贵嫔,想必必然会求情的,离她出来的日子也不远了,本宫的机会来了。”手中的花瓣被她紧紧捏住,随后碾碎,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陛下即便是怀疑她与明昭仪,宣嫔一起下套设计祁贵嫔,到底是没有证据,冷了她这么久也该到时候了。 毕竟祁氏嚣张,只有她的父亲才能了解祁将军的弱点,陛下是天子,岂会轻易的受制于人,总有一天会反抗的,而她们人家便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陛下不会等太久的。 她心甘情愿做陛下手中的利刃,毕竟纯洁无瑕的女子在后宫里是生存不下去的,陛下初掌朝堂,如何会喜欢软弱无能的女子,自然是能与他一起抗衡敌人的。 她很幸运,总有一天,待她扫除所有障碍,便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陛下身边 。 “主子是要准备出手了吗?近日陛下只偶尔去妍嫔那里,关雎宫的奴才整日的得意,奴婢看,也该压压她们的气焰了。”晴雨笑着说道 。 “妍嫔?不过是个家世低微,又不能生养的,即便得宠,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即然她有意交好本宫,就由着她得意一段时间,本宫身子受损,此时不宜有孕,让她占着陛下的宠爱,也没什么大碍,总比再来几个有孕的强。” 说起这个,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若非父亲让她暂时忍耐,她岂会在祁氏面前附小做低,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可恨她只能看着一个个皇子蹦出来,占了她孩子的位置。 只要祁家倒了,她便彻底无后顾之忧,到那时什么福星,还是皇长子都得给她的孩子让位。 帮陛下除了祁家,她便是最大的功臣,这四妃之位,她也是做得的,她出身祁府奴仆又如何,才不会被祁氏那个贱人比下去。 “主子说的是,主子向来算无遗策,自然不会有问题,只是永福宫那里,终究是个隐患啊,我们不得不防。”晴雨扶着湘贵嫔出了浴桶,小心点在一旁服侍着。 “本宫早有打算,祁贵嫔这个位份还是高了些,从此以后,她再不能跟本宫平起平坐了,本宫什么时候失算过,放心吧,不会太久的。”看着铜镜中姣好的容颜,此刻绽放出独有的风华,与平日里老气横秋的模样大相径庭。 “快要下雪了,让宫里的人手早做些准备吧,本宫也不想再等了。”湘贵嫔悠悠的说道。 晴雨点头,眼里满是欣喜,笑着说道:“主子放心,奴婢必会安排妥当,必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一条青云之路,正在她们的脚下,只等主子一步步的走上去…… 宣室殿里,尧帝想起昨日陪皇后的时候,见她气色红润,总算放心了些。 只是宣嫔已经中了招,永福宫不能再出事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随喜入夜之后悄悄的宣了柳禹城过来。 柳禹城恰好今夜当值,听到陛下的宣召,不敢耽搁,忙跟着随喜赶往宣室殿,一路无言,也不多话,倒是让随喜高看他一眼。 柳禹城跪地请安,说道:“臣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可是孤叫你过来为何?” 柳禹城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想来陛下是为了明昭仪与皇嗣吧。” “这个不急,孤问你,对宣嫔的胎可有何看法?”尧帝看了他一眼,不骄不躁,也不算是个蠢得。 “回陛下,宣嫔的胎一向是徐太医看顾的,脉案也是单独保管的,臣不知。”他自然是看过的,不过这话他不该说。 “罢了,孤问你,明昭仪肚子里的皇子可安否?”尧帝斩钉截铁的说道,是皇子,而非皇嗣。 “回陛下,皇子一切安好,只等瓜熟蒂落。”他也给出了明确回答,虽然都传明智昭仪怀得是个皇子,可是没有生出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哦?是吗?听闻柳太医医术精湛,那孤问你,明昭仪可能平安产子?”尧帝挑了挑眉问道。 “回陛下,若是没有意外,自然是母子均安,若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自然是皇嗣为大。”柳禹城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柳太医是个妙人啊,让孤刮目相看,罢了,回去吧,保证皇嗣平安诞下,孤有重赏。”尧帝眼里划过一抹神思,随后了然。 “臣告退。”柳禹城恭敬的退下去了。 留下的尧帝眼里满是无奈,看来这宫里又要多个无母的皇子了,他的孩子还真是命运多舛啊,早知道她深谋远虑,没想到竟然早早布局。 看来,他这个陛下不及她多矣,想想还真是挫败呢,怎么办,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发,不见丝毫帝王风范,反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第125章 还是得努力往上爬啊 素馨到了内府司,余桦得了消息,便亲自迎了出来,笑着说道:“什么风把素馨姑姑吹到奴才这来了,您里边请。” 素馨微微颔首,行了一礼,说道:“余总管说的哪里话,是奴婢打扰总管了,这不是昭仪到了七个月了,按理来说该请接生嬷嬷到永福宫了,奴婢担心总管事忙,便自己来了,省的余总管再跑一趟不是?” 两人相互对视,脸上都挂着笑意,余桦也是有品级的,说话硬气些也没什么,不过他一向会做好人,在宫人里名声倒是很好。 素馨虽然没有品级,可她服侍的却是有孕的明昭仪,这宰相门前七品官,明昭仪生下皇子,永福宫的人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这人情早些递过去也好。 “瞧我,倒是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了,这嬷嬷早就准备好了,原想今日就送去永福宫让昭仪亲自挑选的,不想今日有事,倒是耽搁了,还劳烦姑姑跑一趟。”余桦装作懊恼的模样,轻轻的打了自己脑袋一下。 “奴婢既然来了,就不劳烦余总管跑一趟了些,既然准备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若是主子不满意,总管也好早做准备不是?”素馨笑着说道。 两人寒暄了一会,一起走向了接生嬷嬷待的地方,没注意拐角处,另一个副总管程靳正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两人,随后嘴角撤出一丝冷笑,转身离去。 而刚给长公主送东回来的内府司大总管陈许,在一旁更是看了一出好戏,这两个副总管都不是省油的灯,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他一向只伺候太后,陛下和皇后,刚才还是太后吩咐,让内府司挑一些补品送给长公主,他便亲自挑选,给太后过目的,又亲自领了差事,带着太医给长公主请脉,才刚刚去福宁殿复了命回来。 没想到便看到一场好戏,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准身离去,陛下的大氅做好了,他要亲自送过去。 接生嬷嬷有十来个,素馨仔细打量着众人,与其中一人对视一眼,随后不经意间点了她,又点了三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这才看向余桦说道:“奴婢就选这四个了,劳烦总管记录一下。” 余总管看了一眼几人,说道:“姑姑放心,奴才明白,都是经验丰富的,姑姑果然慧眼如炬啊。” 素馨笑着颔首,递给余总管一个荷包,随后不准备多留,说道:“总管贵人事忙,奴婢既然不打扰了,这就带她们回去了,您就不必送了。” 余桦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笑着说道:“姑姑慢走。” 随后看着几人离去,转身回了屋子,仔细摸着荷包,果然,如她所料,还真是有意思啊…… 回了永福宫的几人,都见过崔婉瑜,领了赏,才在宫人的带领下,住在专门收拾出来的屋子里,从今日以后,她们无事便不能随意出去了,要随时应对明昭仪生产一事。 素馨着重介绍了几人,听见有自己人,崔婉瑜也松了一口气,月份越大,她也有些忧虑,素馨姑姑还是可信的,不过这几人也不能放松警惕,还是要仔细观察…… 尧帝二年的第一次冬雪到底是飘飘洒洒的下了起来,并不算大,红墙碧瓦衬得片片雪花格外晶莹,宫里人不约而同的吃起了锅子。 妍嫔一向得宠,今日便也大着胆子请尧帝去关雎宫一同用膳。 尧帝批折子批的头痛,正好也想放松一下,便也应了,对妍嫔的逾矩也不在意,偶尔一次不打紧的,何况他也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 也不坐辇,只是带着随喜溜达着去关雎宫,看着漫天飞雪,心思却想起了去年椒房殿的那场雪,顿时一阵惆怅。 路过甘泉宫的时候,里面寂静无声,似乎随着祁贵嫔被禁足,整个甘泉宫也没有了人气一般,萧瑟的厉害。 “祁贵嫔还好吗?”尧帝问道。 “陛下,贵嫔整日里抄经,也不出屋子,最近倒是消瘦了许多。”随喜小心点答道。 “是这样吗?孤知道了。”尧帝站在甘泉宫的门口,驻足片刻,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离去。 旁边的玉华宫倒是热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尧帝没有丝毫停留,大步离去。 紧接着便是湘贵嫔住得毓秀宫,随后才是妍嫔住得关雎宫,可惜妍嫔今日注定是要白等一场了。 关雎宫的宫门倒是没有完全关闭,隐约留了一丝缝隙,里面倒是热闹的紧,听见宫人不时夸赞的声音。伴随着片片雪花,倒是引起人的探究之心。 尧帝眼里划过一丝兴味,指了指门口,随喜了然,轻轻推开了宫门,到是没人看守,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不过此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陛下的态度。 尧帝带着随喜走了进去,只见整个毓秀宫里,绽放着簇簇红梅,一名红衣女子正在舞剑,她穿的单薄了些,一柄软剑如同灵蛇一般,上下翻飞,伴随着女子轻盈的舞姿,一时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宫人们围在一起,不时的给女子加油助威,看起来格外高兴。 女子的舞姿飘逸灵动,又带着英姿飒爽,看起来并不违和,两者在一起,反而是格外的和谐。伴随着盛开的红梅,倒是美轮美奂的一幅场景。 只见女子一个翻飞,似乎是脚下打了滑,有些站立不稳,长剑跌落在地,眼看着便要摔倒,尧帝一个飞身上前,骨节分明的大手环抱住女子纤细的腰身,两人四目相对,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宫们纷纷跪地请安,一个个和个鹌鹑似的。 红衣女子也就是湘贵嫔,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便要跪地请安,被尧帝稳稳扶住,有些严肃的说道:“穿的这般单薄,还要下跪做什么,身子不要了?你看你,手这样冷,孤给你暖暖。” 说着,托起湘贵嫔的纤纤玉手,此刻已经有些发白了,显然是冻的不轻。 湘贵嫔有些羞涩的说道:“是妾鲁莽了,让陛下担忧了。” 尧帝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说道:“你啊,快进屋子里去,好好喝上几盏姜汤,孤就不追究了。” 湘贵嫔撒娇的说道:“陛下,妾的脚有些麻了,走不动了,不如陛下……” 尧帝一把抱起身边的美人,无奈的说道:“你啊,好,孤抱你进去,好好查看一下,不过卿今日穿红衣甚美,回去再给孤舞一曲,如何,只有孤和你。” 听着陛下带着一丝调笑的话语,湘贵嫔羞红了脸,娇嗔的说道:“陛下,妾……” 两人的话语渐渐消失不见,跪着的宫人眼里闪过一丝喜意,还真是自家主子有手段,没看陛下的眼睛都移不开了吗? 也不敢进去打扰,因为屋子的时候声音简直是让她们面红耳赤,一个个恨不得此刻没生耳朵一般,都低下头去,实在是这声音太过勾人了,听不得,听不得啊。 随喜看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看越发大的雪花,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还有奴才呢,你把奴才忘了吗? 不过还是让毓秀宫的奴才去给妍嫔报信,这大冷天,这种跑腿的活,怎么能让他这个大总管来干呢,既然是湘贵嫔截了妍嫔的宠,就让她们自己掰扯去吧,他还是老实找个地方呆着吧。 哎呦,陛下还真是龙精虎猛啊,明日要不要给陛下炖些汤来喝喝呢…… 关雎宫里,妍嫔听着毓秀宫的宫人来禀报,面色如常的打发了来人。 菱歌有些生气的说道:“主子对湘贵嫔多有奉承,她怎么还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来。” 妍嫔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锅子,不在意的说道:“谁让你主子我人微言轻,位份低微呢,不过我的恩宠可不是这么好截的。” “好了,别生气了,陪我一起吃,这雪天吃锅子最好了,就是可惜不能吃些烤肉,唉,还是位份太低了。” 菱歌看着主子不在意的模样,有些心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的陪着主子吃着锅子。主子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话,她还是少说一些吧。 妍嫔看着眼前的锅子,吃的倒是很开心,嗯,就是种类少了些,好些都吃不上,还是得努力往上爬啊…… 第126章 看来本宫要多病上一段日子了 冬日里的第一场初雪,毓秀宫的一场剑舞,彻底勾走了陛下的魂魄,湘贵嫔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段。 可惜妍嫔巴巴的去请陛下来吃锅子,没想到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这下宫里人尽皆知都准备看妍嫔的笑话,没想到妍嫔丝毫不介意,仍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倒是个沉的住气的。 椒房殿,永福宫,长乐宫都在养胎,都是不怎么出来走动的。 翠微宫里的魏淑妃与庄贵人也不爱出门,至于爱热闹的顾淑仪此刻也顾不得看了别人的热闹了,因为她生病了。 玉华宫里,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顾淑仪来了兴致,拉着宁婕妤一起吃锅子赏雪,兴致来了,还饮了不少的酒,虽是后宫女子常喝的甜酒,不过喝的多了也是醉人的。 顾淑仪清早起来,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宫女沉香立刻端了温水过来,小心点伺候着,说道:“昨日主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即便喝了醒酒汤,如今还是难受的紧,奴婢该劝着主子一些的。” 顾淑仪喝了温水,觉得好受了些,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久未饮酒了,一时收不住,不妨事的,对了,今日的雪可是停了?” 沉香扶着顾淑仪起身,在一旁伺候穿衣,说道:“主子,雪已经停了,主子可想出去看看,不过主子如今头痛的紧,还是不要出去吹冷风了,奴婢去折几支红梅进来给主子赏看可好?” “本宫不出去,沉香,你去把窗户打开,本宫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想透透气。”顾淑仪看着窗户,似乎真觉得无比压抑,加上酒气未散,觉得恶心的紧。 这时另一个贴身宫女艾叶端着一盏补品走进来,笑着说道:“主子,还是先用些东西吧,奴婢去把窗户开个小缝,主子就不要近前了,免得着了风寒,身子更加不舒服了。” 自家这个主子看着是心直口快,实际上最有主意了,艾叶觉得,自己这话恐怕是白说了 ,不过做奴才的还是要劝上几句的。 “不必,先放在那吧,本宫此刻难受的紧。”说着便走到窗前,亲自打开窗户,呼啸的寒风吹进来,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沉香见状,看了艾叶一眼,忙拿起披风便要给顾淑仪披上,嘴里说道:“主子穿的单薄了些,还是披上披风吧。” 顾淑仪制止了她的动作,看着窗外洁白的雪地,正有宫人在忙碌打扫,看着倒是带了一丝生气,笑着说道:“不必了,本宫觉得此时舒服的紧,你们两个站远一些,本宫若是生了病,还要你们照顾呢,若是都病倒了,本宫不放心。” 两人面面相觑,都站在身后,不敢再有动作了。 顾淑仪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尽是无奈,一动不动的吹着寒风,足足有两刻钟,觉得差不多了,才离开。 沉香忙把窗子关好,便见顾淑仪的脸色有些发白,捧着艾叶端来的补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屋里生了地笼,顾淑仪位份不算低,碳火自然是足足的,即便是温妃管着宫务,可还有椒房殿的宫人时不时的盯着,并没有出现克扣份例的事,不过还是顾淑仪的家室在那呢,宫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屋里的暖意渐渐升起,顾淑仪发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不过刚刚吹了里冷风,冷热交加,脸上的红晕看起来不太正常。 顾淑仪对自己的身子自然是清楚的,坐着不动,只是忍着不适,侧耳听着殿外的动静。 果然,不过片刻,便听见宫人请安的声音,宁婕妤带着宫人走了进来,依旧是鹅黄色的宫装,发饰也是清爽简单的,看着格外温婉。 宁婕妤恭敬的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妾给淑仪姐姐请安,姐姐金安。” 顾淑仪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妹妹来了,起来吧,坐吧。” 宫人奉上了茶水,宁婕妤只是微微沾了沾嘴唇,便放下了,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姐姐,可知陛下昨日去了何处?” “陛下不是去了妍嫔那吗?可惜了,妍嫔那里的锅子哪有本宫这里的好,陛下还真是偏心。”说着,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有些不屑的说道。 宁婕妤捂了捂嘴,说道:“姐姐怕是想多了,妍嫔是请了陛下不假,不过路过毓秀宫的时候,听说湘贵嫔衣着单薄,在殿外舞剑呢,陛下哪里还想的起妍嫔?” “哦?”顾淑仪来了兴趣,挑眉问道:“这大雪天的舞剑,还真是不嫌冷,想必这毓秀宫又要热闹一段日子了。”语气里有些黯然。 宁婕妤眸光一动,似也有些无奈的说道:“是啊,这妍嫔舞艺卓绝,湘贵嫔有些会剑舞,咱们还真是比不得的。 ” “妹妹如此羡慕,何不去湘贵嫔那里讨教一番,没准学些皮毛,也能让陛下对你另眼相看你。”顾淑仪话里带了一丝嘲讽。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家里如今虽是渐渐败落,也做不出这般狐媚子的事,姐姐还是不要取笑妹妹了。”宁婕妤语气里满是无奈,还不得不耐着性子来哄顾淑仪。 “行了,你来找本宫,就是说这个?没新意,陛下又不会来本宫这,说出来是想扎本宫的心吗?”顾淑仪有些不耐烦了,实在是头有些昏沉的厉害,还不得不强撑着陪她说话。 “是妹妹的不是,姐姐勿怪,妍嫔本就与湘贵嫔交好,若是她们联手,这后宫里岂不是没有我们的出头之日了,特来找姐姐讨个主意。”宁婕妤小心的说道。 “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去争,若是没本事,就老实待着,好了,本宫今日不舒服,你先回去吧。”顾淑仪实在是挺不住了,声音也有些发冷,只想打发宁婕妤出去。 宁婕妤见状,面色有些尴尬,匆匆行了一礼,还是出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顾淑仪的样子,看来昨日的锅子倒是没有白吃,再留下来讨人嫌做什么。 顾淑仪看着宁婕妤出去的背影,再也撑不住了,软软的靠在椅背上,浑身如火烧般疼痛,两颊绯红,显然是着了风寒,起了高热。 沉香见状,忙打发人去请太医,又把顾淑仪扶到榻上,小心的擦着汗。 顾淑仪此刻已经烧了晕了过去,显然这场高热来的凶猛,连话也不曾交代一句。 等到太医来时,诊过脉,只说是风邪入体,要好生静养,至少要服药半个月,注意不要再次受风,避免病情反复…… 沉香送走了太医,亲自去熬药,显然是不敢假手于人,毕竟玉华宫里不只有一个主子呢,还是小心为上。 等到服侍好顾淑仪用完药,又眼看着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才放下心,与艾叶轮流守着。 到了晚上,顾淑仪才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乏力,嗓子也干涩的紧,连着喝了几杯的水,才好受了一些。 直接问道:“太医怎么说?” 沉香回道:“太医让主子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吹风,未免再次受寒。” “本宫知道了,看来本宫这病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如此也算清净些了。熬药的时候看着一些,不要被人动了手脚。”顾淑仪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眸亮的惊人。 艾叶说道:“主子放心,有奴婢和沉香两人亲自看着,不会有问题的,只是主子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顾淑仪虽然面色苍白,却难掩她的美丽,她低低笑道:“本宫自己动手,还能心中有数,若是让别人动手,就不知会如何了,不过是病一场,不打紧的。” “看来本宫这病要久一些了,永福宫那里本宫暂时去不了了,明日去个人给明昭仪说一声吧,她有着身孕,未免过了病气,还是远着些吧。” “是,奴婢知道了,自然是主子身子要紧,主子饿了吗?奴婢扶您起来吃些东西吧。”今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自然是有意为之,有其主必有其仆,两人也不是个蠢得,只是难免心疼自家主子。 “嗯,本宫还真是饿了,看来要吃一段时间的清粥小菜了,想想,还真是不划算啊。” 看着顾淑仪失望的眼神,两人一时哭笑不得,主子这是自讨苦吃了? 第127章 不曾与她交心过 顾淑仪的病来势汹汹,自然是很严重的,尧帝也不过是派个人来看看,未免过了病气,是不会亲自来的。 何况就算是亲自来了,顾淑仪也是不敢见得,若是陛下在她这生了病,非得被太后拎去福宁殿罚跪不可,陛下的龙体何等重要,不来也好,倒是落得个清净。 宫里的人都送了些补品,派了宫人前来探望,顾淑仪确实病得严重,回去自然是如实禀告,不过是为了六宫和睦的名声罢了,若是陛下不派人探望,皇后也没有送些药材什么的,估计本就无人问津的玉华宫更是冷清。 同住一宫的宁婕妤自然是亲自探望,她不比旁人怕过了病气。若是顾淑仪有心磋磨她,让她去伺候,也是不能拒绝的,毕竟顾淑仪是名正言顺的玉华宫主位,而她离主位不过一步之遥,这一步也不是那么好跨上去的。 两人出了主殿,缓缓走向偏殿,宁婕妤的偏殿很是中规中矩,不过倒是处处透着一丝温馨,让人格外放松,显然布置者是用了心思的。 宁婕妤用手轻轻的敲着桌子,显然是在思考什么,眼里神色莫名,片刻才说道:“她这场病倒是来的及时,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镂月在一旁,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主子,可是顾淑仪发现了什么?” “那到未必,她那个脑子蠢得很,哪里能想到这些,不过是碰巧罢了,这样也好,也算是不枉费我这么多日所做的谋划了。”宁婕妤眼里划过一丝冷意,随后又恢复如常。 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倒是合她的心意,看来蠢人也是有些用处的。 “既然顾淑仪病了,又是会传人都风寒,我与她同住一宫,日日探望,想来也是会染上的吧。”宁婕妤语气温柔,与说出的话却是截然不同。 “主子,奴婢去准备,主子要病到什么时候?”镂月问道。 “这风寒啊,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宫里又要热闹了,我就不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就病到明昭仪生产之后吧,总归是有顾淑仪陪着的,也不算打眼。”宁婕妤眼中全是玩味。 “是,奴婢知道了,顾淑仪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主仆两个相视一笑,这风寒治不好的办法多了去了,慢慢来,不着急。 果然过了几日,宁婕妤也传出了感染风寒的消息,与顾淑仪一同养病未免过了病气,传给更多人,玉华宫的宫人也鲜少在外走动了。 这一病,直到新年宫宴都没有好起来,病情反复,宫人都在猜测不会是中了什么招吧,不过这是后话了…… 永福宫里,崔婉瑜正在无聊的看着手中的书,腹中的孩子不停的伸手踢脚的,撑得她肚皮都发紧了,“哎哟,哎哟,”的叫了几声。 郑惜年忙关心的问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你啊,就是太小心了,就是孩子在踢我,还挺有劲的,缓一会就好了。”崔婉瑜轻拍小腹安抚着。 郑惜年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这是在和姐姐打招呼呢,想来定是感觉到姐姐的心情,他也想凑凑趣。” “月份大了,就是这样,等你以后有了身孕就知道了,索性也快了,用不了多久,我也就不用整日被他踢打了。”或许是母亲的安抚有作用,腹中的小家伙渐渐安稳下来,估摸着又去睡了。 郑惜年神色微暗,随后扬起笑脸说道:“姐姐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孩子呢,只是也不要着急才是,总要瓜熟蒂落才最好。” “近日,顾淑仪和宁婕妤都染了风寒,宫人们也有身体不适的,这冬日里最容易生病,姐姐务必要保重身子才好。”想起近日有人在传是不是什么疫病,不过半日,传话的人就被温妃送到了宫正司,倒是再也没有风言风语的传出。 想想顾淑仪之前总来永福宫,她有些担心,不过让素馨姑姑细细查过,到都是正常的风寒,没有疫病的可能,才放下心来。 “你啊,就是爱操心,不过是风寒罢了,我如今整日里不出门,宫人们又都整日里喝着姜汤防止生病,不会有事的。”崔婉瑜没有错过她眼里的黯然,只好当做不知,笑着说道。 郑惜年还没来得及反驳,素馨走了进来,笑着请了安,说道:“主子,除了奴婢认识的赵嬷嬷,剩下大部分几个接生嬷嬷奴婢都查看过了,都是经验丰富的,身家也算清白,主子放心,如今她们整日里在永福宫呆着,侍书和入画轮流亲自盯着的,不会有问题的。” 这两日她也没闲着,确实是让人仔细查过一遍,表面上也的确都是身家清白的,并无任何问题。 崔婉瑜也知道,女子生产,是九死一生,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几个陌生的嬷嬷,只是让人盯着,再让素馨姑姑亲自去查查,如今得了消息,总算放心了些。 笑着说道:“姑姑做事,本宫是放心的,待小皇子出生,还需要姑姑照顾呢,姑姑一贯尽心,本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素馨当时投诚的话,她都还记得,如今也算给她吃个定心丸,幼儿娇弱,还是要仔细些,素馨有人脉,有手段,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她双拳难敌四手,有个信任的人放在孩子身边,还是放心些。 “奴婢明白,必然不会让主子失望,定会护好小殿下的。”素馨眼里很是激动,虽然不是皇子的奶娘,可这掌事姑姑也是很有份量的。 崔婉瑜嗯了一声,突然问道:“长乐宫那边如何?宣嫔可好?”自那时之后,长乐宫便与她疏远了一些,她知道她们或许是害怕,不过一个小公主,她还不屑去动手。 “宣嫔小主身子康健,一切都好,不过是孩子大了些,生的时候怕是要吃些苦头了。”素馨有些唏嘘的说道。 “索幸有姑姑提醒,不然本宫怕也是要如此了。”崔婉瑜有些感激的说道。 虽然不能出永福宫,不过有素馨提醒,每日里的散步都是坚持的,就怕孩子养大了不好生。如今这般正好。想必宣嫔必是过于小心了,不常走动。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主子吉人自有天相,柳太医也说,主子胎位正得很,不会有事的,只等瓜熟蒂落便是了。”素馨笑着说道。 崔婉瑜也很是放心,随后想起宫里的另一个孕妇,皇后没有孕之前便是深居简出的,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这嫡子即便是病歪歪的也终究是个威胁啊,如今不也是平安的保到了五个月吗? “姑姑可知,椒房殿如何?”崔婉瑜有些试探的问道。 素馨忙看了一眼外面,小心的回道:“主子,如何问起椒房殿了?” “可是皇后哪里不适?”崔婉瑜眸光一闪,继续问道。 “椒房殿的消息一贯是打听不出来的,不过听说隔个三五日,皇后便要烧艾保胎你,这皇嗣……主子,我们还是少打听吧。”素馨显然是有些害怕的,嫡皇子万一出了问题,这些有小动作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本宫知道了,不过是白问一句,姑姑既然为难,本宫不问就是了,如今时间什么也没有本宫肚子里的这个重要。”眼里满是温柔,还暗含着一丝得意。 郑惜年见状只是默默垂下眼眸,姐姐真的不一样了。不过姐妹齐心,终归能护住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素馨见崔婉瑜不再追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如今这情况,保全自身就不错了,主子心思这般重,唉…… 几人一时无言,不过片刻就又热闹起来了,如今出不去,只能听些八卦来打发时间了,也不算是寂寞。 不过崔婉瑜一直没有放松对甘泉宫的警惕,只是她如今实在是不便做些什么,只好吩咐多加防备 。 祁贵嫔总归是不会这么轻易罢手都,还有湘贵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愿她们能安分一段日子,待她生了孩子,总有办法收拾她们。 她也算看明白了,湘贵嫔这几日独得圣宠,也不似从前那般和个隐形人似的,便知她心机深沉,善于隐忍,幸亏她也防着她,不曾与她交心过…… 第128章 本宫要陛下亲自请本宫出去 宫里的风向随着湘贵嫔冒头,又变了,不再是妍嫔一枝独秀,而是两人平分秋色,陛下也不若之前那般,只偏宠一人,转眼又过去了几日,明日便是腊月初一了。 甘泉宫里,祁贵嫔披着浅色的披风,站在殿外,头上依旧素净的很,华丽的流苏首饰再也没有再她的头上出现过。鲜艳的衣服似乎也离她远去,整个人的气质与从前是天壤之别,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嚣张高傲的影子,倒是像洗尽纤华一般,泰然自若。 金德明的伤早就好了,此刻他正站在旁边低声的说着什么。至于紫苏白芍都远远的站在一边,显然是没资格听这些话的。 “主子,您交代的事奴才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一丝差错,主子放心。”金德明到底也是在宫里经营多年的老人了,手底下还是有几个忠心的帮手的。 不过是主子要隐忍,他也便跟着低调一些就是了。如今主子身边除了他也再没有可以放心的人了,她怎能不尽心一些呢。 祁贵嫔眼眸低垂,划过一丝冷意,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你做事,本宫还是放心的,本宫在这甘泉宫里待了这么久,也该出去看看了,不然这后宫里哪还会有本宫的位置。” 有些仇,有些怨,她都要一一清算,奶娘不能白死,她的委屈也不能白受,总该有些说法才是,明昭仪,宣嫔,还有皇后,以及那个背主的任氏,还有温妃,她们一起合谋算计她,她们得意的也太久了,也该尝尝她夜不能寐的滋味了。 百日黄连水,喝的她连头发丝儿都是苦的,这般滋味,怎能她一人尝受呢,都该一起受着才公平。 金德明眼里划过一丝暗光,主子终于要出手了,甘泉宫确实沉寂的太久了,也该热闹一下才是。 “主子,想要如何做?奴才去安排妥当。”金德明问道。 “金德明,你知道吗?后宫之中主动邀宠是为下乘,本宫要陛下亲自请本宫出去,才是上乘,本宫身份尊贵,岂会与那些低贱的奴仆为武,瞧着吧,很快,本宫便不会再如此受制于人。”因为她在宫里已经没有了软肋,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些。 “奴才知道了,那毓秀宫那边,主子要如何做?”金德明问道。 “任氏那个贱婢,竟然敢背叛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生来就是做奴婢担心,就该一辈子低贱,妄想与本宫平起平坐,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呵呵,不急,待本宫料理了那几个孽种,再慢慢收拾她。”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祁贵嫔眼里满是恨意。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也就任氏知道奶娘对她的重要性,竟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算计她,她总该反击回去才是。 虽然她不出宫门,可外祖父安排的人手一个个的意外死掉了,这岂不是掩耳盗铃,果然是做奴才的,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只会暗地里做手脚。 幸亏外祖父后来安排的人比较隐秘,虽然不算多,倒是也够用了,任氏这个背主的奴才,也该尝尝自己酿的苦果才是。 “天气寒冷,主子最近消瘦了许多,还是进屋休息吧,外面有奴才在呢,再不会出现之前的情况,主子身子为重。”金德明担忧的说道。 主子最近确实消瘦了许多,看起来一阵风便要吹走了似的,他很担心。 “本宫知道了,你去忙吧。”祁贵嫔转身回了屋子,走到书房,那幅陛下与她一同入画的画像,挂在最显眼处,画中人一如从前,骄傲明媚,只是她的心里早就千疮百孔了,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澜。 人生若只如初见,等闲秋风悲画扇。陛下的情未免让人太痛苦了,她要不起。既然这样,她就不要了,她的苦,已经吃的够多了,不想让自己再苦了,情的滋味,她已经尝到了,也够了,再多就是奢望…… 宣室殿里,尧帝坐在上首,孔令宣和江修文坐在下首,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妹夫,氛围倒是轻松的很。 几人讨论着各地官员升迁事宜,临近年关,又是一次官员的交接,谁升谁降,都是要去好好思量的,朝中官员如同参天大树一般,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举妄动。 几人正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随喜捧着一本折子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八百里加急,骠骑大将军的折子送来了。” 尧帝眼眸微暗,最近并没有朝事发生,八百里加急,这是要做什么,淡淡说道:“呈上来吧。” 随喜小心点捧着折子递到尧帝面前,陛下面色不是太好,还是老实的在一旁待着吧。 尧帝打开折子一看,简直要被气笑了,祁将军折子中说,他近日旧伤复发,格外思念家人,想回京养伤……等等,洋洋洒洒都写了一大篇。 尧帝一字一句的看完,扔到桌子上,冷笑道:“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是在给孤下马威呢,好一个骠骑大将军啊,好一个旧伤复发。” 孔令宣拿起折子看了一眼,又递给一旁的江修文,等他看完,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俱是心有戚戚,这祁将军还真是嚣张。 孔令宣道:“陛下,祁将军此举,应是为了祁贵嫔被禁足之故,想要一个说法罢了,他手握兵权,镇守边关多年,如何舍得离开。” 江修文也接话道:“祁贵嫔被禁足已久,确实不应该再关下去了,祁将军爱女心切,陛下不如多加恩典如何。” 陛下登基不过两年,朝中并无能用的武将,即便是有些出类拔萃的,这资历上前,对敌经验也不算丰富,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是时机。 更何况,祁将军在边关经营已久,不知道有没有多少将士是他的人,若是逼急了吧,搅动朝堂内乱,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临近年关,周边各个不算富饶的小部落,早就对蜀国虎视眈眈,临阵换将,与军心不利,更何况,这将也不是那么好换下来的…… 两人一通分析利弊,尧帝的怒火也平息了许多,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帝王怎会有错,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 不过,到底是心中不顺,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还真以为,孤奈何不了他吗?” 其实他还真的奈何不了他,祁将军虽然嚣张了些,到底是有些真本事的,为蜀国立下战功赫赫,若是此时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除了他,未免人心不稳。 狡兔死,走狗烹,对蜀国忠心耿耿的将军说杀就杀了,谁还敢再为蜀国尽忠,所以,即便是被胁迫,也得憋着。 “孤这陛下,做的还真是憋屈啊。”尧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郁结一起吐出来一般。 “陛下聪聪慧明,心中自有丘壑,不过如今不是时机,陛下还需耐心等待才是。”江修文眼里透着一丝精光,笑着说道。 “是孤急切了些,不过是一个恩典,孤给了就是了,如此也好安安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的心。”更何况朝堂上还有右相在呢,他不能急,只是到底是不甘心啊。 他是天子,如何能轻易受制于臣子,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孔令宣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如松如竹,温润的嗓音,似乎一开口便能安抚人心似的,说道:“凡事有利便有弊,陛下是天下之主,岂能受制于人,百姓们向来对朝事知之甚少,不过是以讹传讹,人云亦云罢了。” “陛下登基以来,广施恩泽,天下百姓皆有受益,如今有人不甘寂寞,企图犯上作乱,如此行径,也该说出去让人都知道才是。” “陛下仁德,自有百姓拥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修文佩服的看了一眼孔令宣,暗道:到底还是你狠,草蛇伏线,灰延千里,还是你狠啊。大将军此举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招真高啊。 尧帝眸光一亮,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孔令宣的意思,笑着说道:“令宣在文人中一向颇负盛名,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孤虽然着急,只是也不要太过惹眼。”未免打草惊蛇。 第129章 陛下以后多些耐心好吗? 孔令宣心中自有丘壑,笑着说道:“陛下放心,这点本事臣还是有的。” 江修文佩服的道:“令宣今早吃了汤圆吧。” 这话说的两人一愣,这和汤圆有什么关系吗? 江修文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的两人一阵好笑。 都不是愚蠢的人,反而都是人中龙凤,不然也不会站在这里了,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 一时宣室殿里响起了一阵笑声,随喜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吃汤圆能让人变聪明,那明儿他也要多吃些,谁也不能抢了他陛下身边第一人的位置,谁都不能,给自己打个气,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几日接下来细细商量了细节,确保做到万无一失,这流言都是由人主导的,想说什么,还不是主导人说的算…… 商量完之后,两人都不留膳了,家里都有娇妻等着呢,何况长公主年后都要生了,江修文心里担心着呢,还是早些回去要紧。 孔令宣与晋国公主也是琴瑟和鸣,自然也要多陪陪心爱的妻子,都是聪明人,相处起来更加和谐。 看着两人离去,尧帝目光幽深的看着祁将军送来的折子,淡淡说道:“随喜,准备纸墨。” 一封诏书随后流淌而出,没有丝毫停顿的写出来,写到最后,锋利的笔锋,反而圆润起来,似乎执笔之人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放下手中的御笔,尧帝亲自盖上了玺印,说道:“明日一早,送去甘泉宫吧。” 随喜偷偷看了一眼,看来这妍嫔与湘贵嫔不算什么,甘泉宫那位才是最厉害的。 “是奴才知道了,陛下,快到晚膳了,您去哪里用?”随喜收回目光,小心的问道。 “去椒房殿吧,有段日子没有看皇后了,这就去吧。”尧帝眼里划过一抹温柔,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连抵御寒风的大氅也顾不得穿了。随喜忙拿着大氅追了出去。 椒房殿里,姚皇后刚刚施完针,确实如洛阳所说,一次比一次痛苦,她嘴唇都咬破了,只是丝毫不敢乱动,小心忍着,这是她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他的平安。 打发人出去,洛阳服侍姚皇后沐浴,有些担忧的说道:“主子,小主子生长的过快,照此情形,若想压制毒素,这针便要改一改日子了。” “如何改?”姚皇后声音有些暗哑,开口问道。 “奴婢仔细算过了,至少要改到五日一次,随着月份越大,可能还会改到三日一次,两日一次,甚至是一日一次。”洛阳有些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强行改变脉象,如同逆水行舟,那种痛苦,比钻心剜骨还要疼痛,若是一日一次,更是生生的让人痛死过去。 “无妨,本宫受的住,只是你可有把握,保到孩子足月。”姚皇后温和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坚定,她只是担心,这不争气的身子拖累了孩子。 “主子,奴婢会尽力,若是不成,九个月也能生产的,小主子长的很,不会有问题的。”洛阳攥紧手中的拳头,这是她最大的能力了。 姚皇后如果不了解洛阳的能力,有一丝把握,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都说是十月怀胎,其实早产的大有人在,她只是想给孩子最好的。 “罢了,尽力而为就是,多拖一日是一日吧,本宫不怕痛,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姚皇后眼里是深深的无奈,都说事在人为,可她终究争不过上天给的期限,只能多拖一日算一日吧。 洛阳试了试水温,说道:“主子,水凉了,奴婢扶您起来吧。” 姚皇后不置可否,擦干了身子,收拾妥当,又拿起绣绷,开始绣衣服了,已经做到岁左右能穿的了,算了算日子,可能做不到她预想的年岁了,罢了,能做一年就算一年吧,太过强求,反而不好,人生,总会有遗憾的不是吗? 尧帝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最近过来的时候,姚皇后总是在绣着衣服,似乎总也绣不完似的。 注意到衣服的大小,心里又算了,他如今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自从皇后有孕,他便不让她动针线了,如今肚子里的臭小子可好,还没出生,就有这许多的衣服穿,想想就心酸,他可能失宠了。 “怎么又在做衣服,你的眼睛不要了。”轻柔的嗓音响起,生怕惊醒了眼前人,若是又针扎了手指就不好了。至于一旁的宫人早就被打发走了,这是椒房殿里亘古不变的规矩。 姚皇后放下手中的绣绷,缓缓抬起头,并没有被惊吓到,笑着说道:“怎么这会过来了,外面冷得很,快过来暖暖手。” 尧帝看了旁边青色的衣服,已经能看见雏形,哼了一声,像个孩子一样,说道:“做这么多衣服做什么,自有绣娘在呢,还是你的身子要紧。”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忧。”姚皇后说道。尧帝坐在皇后身边,至于衣服被他忽略了,臭小子,就会争宠。 “哎哟。”姚皇后突然叫出了声,便见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明显是在昭示着他的存在。 尧帝似乎见怪不怪了,把手放在皇后的肚子上,轻声说道:“小心些,把你母后弄疼了,小心出来父皇打你。” “陛下,他是我们唯一的骨肉,希望陛下以后多疼疼他。孩子都是要慢慢教的,陛下以后要多些耐心,好吗?”姚皇后话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尧帝只顾着和肚子里的小家伙较劲,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攻击,一会这里鼓起一个包,一会那里又鼓起一个包。 心神全被眼前的小包给吸引,并未留意姚皇后话里的意思,不在意的说道:“这严父慈母 ,自古有之,蒻蒻你呢,负责做个慈母,我就做严父好了,男孩子嘛,不能太过娇惯,他身上有着他该负起的责任,养的像个女孩子一样怎么能行。” 看见姚皇后执着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心里自然是最疼他的,不过蒻蒻不能破坏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以后挨罚的时候,可不要给他说情,父亲总该有父亲的威严。” “我们的孩子生来便于旁人不同,若是不严厉一些,怎么能行呢?”他的眼中满是宠溺,似有无穷的期待。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千辛万苦盼来的孩子,还没出生,身上便投注了他的期许,他没有享受过父亲的疼爱。 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子女,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凡事总要慢慢来的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虽然看不惯臭小子还没出生,就要和他争宠,实际上除了皇后,没有人比他更爱他。 只是他也是要面子的嘛,怎能轻易被人看穿想法呢,所以臭小子该打还是要打的,只是不能被蒻蒻发现,要不到时候还是偷偷打吧。 他暗戳戳的想到,随后嘴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姚皇后无奈道笑道:“你啊,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肚子里这个也是个调皮的,以后啊,有的热闹了。” “咳咳,放心吧,有你这样聪慧的母亲,还有我这个严厉的父亲,臭小子以后必然是人中龙凤,只是蒻蒻,你一定不要太娇惯他了,不然……”有你护着,我怎么忍心罚他呢。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说出来的话格外的幼稚,就着打不打,严厉和宽容的话,以后如何教导,这样的事都能讨论大半响,还真是格外有趣。 直到宫人来通知晚膳备好了,尧帝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开口,实在是说不完,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即便是个不讨喜的臭小子,也有许多话要说的。 用过晚膳,一边散步,一边说着,等到就寝的时候几乎从牙牙学语说到进学的时候了,直到姚皇后撑不住睡了过去,尧帝才悻悻的闭了嘴。 抚摸着皇后鼓起的小腹,眼里满是柔情,小声说道:“在父亲心里,自然是你母亲排在第一位,你就勉勉强强的排在第二位吧,反驳无效,以后要孝顺母亲,知不知道……” 嘀嘀咕咕的说了许久,最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姚皇后眼里划过一滴清泪,随后消失不见…… 第130章 本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尧帝二年腊月初一,沉寂已久的甘泉宫宫门终于打开了,从祁贵妃到祁贵嫔的位份变化,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从今儿起,祁贵嫔再度变成了祁贵妃。 整整四个月的宫门幽禁,与外面人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对于祁云婼而言,却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人独自蜷着身子坐到天亮,似乎整个心都空了一块,不过几个月时间,整个人由内而外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祁云婼站在宫门口,听着随喜一字一句的宣读着手中的诏书,面上不辨喜怒,心里却是嗤之以鼻,果然是帝王家啊,厌弃你的时候毫不留情,捧着你的时候又是另一番面孔。 “陛下有旨,贵嫔祁氏,系出名门,温恭懋着,丕昭淑惠,敬慎持躬。祁氏请愿为皇嗣祈福百日。孤心甚慰,今日祈福期满,特赐封祁氏为贵妃,命六宫嫔妃朝拜,以示天恩……” 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赞美之词,还有后面各种各样的赏赐,祁贵妃漫不经心的听着,心里却是不屑。 为皇嗣祈福,还真是好一张遮羞布啊,她们合谋害死了奶娘,把她从高高在上的贵妃,拽落下来,她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如今这般,扯这些没有用的鬼话,做给谁看? 哦,是了,是做给她的大将军父亲看,做给她的右相外祖父看,还真是好笑,果然,在这深宫里,还是权势最为重要,什么真心,什么独宠,全都是假的。 一连串的赏赐,念的随喜几乎是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了,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念完了。 随喜仔细打量了祁贵妃的脸色,她一身素衣雅淡的很,若说从前是骄傲明媚的海棠,如今便是宁静平和的空谷幽兰,只是过于平静反而有些诡异。 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未免让人惊诧,总觉得祁贵嫔淡漠平静的眸子里,似乎氤氲着什么恐怖的风暴,不过他只是个奴才,这似乎不是他该担心的。 随喜看祁贵妃似乎有些失神的样子,不得不小心提醒着,说道:“贵妃,接旨吧。” 祁贵妃恍然回神,泰然自若的接过册封诏书,声音不起一丝波澜的说道:“妾领旨,多谢陛下圣恩。” 随喜终于放下了心,不闹幺蛾子就好,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甘泉宫似乎有些冷,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贵妃,这陛下送来的赏赐,您要不要看一眼,若有不喜欢的人,奴才也好给您重新挑一批过来。”随喜笑着说道,无论祁贵妃如何变化,自己的差事不能出错。 “不必了,本宫都很喜欢,劳烦总管回去代本宫向陛下谢恩。”祁贵妃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些所谓的稀世奇珍。 随喜自然看到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能插嘴的,仍旧笑着说道:“这是奴才都荣幸,这六宫朝拜,不知贵妃如何打算,奴才也好为贵妃尽一份心意。” 若是祁贵妃有意,他不介意亲自去六宫通知一遍,给祁贵妃做脸,毕竟这是连陛下都要忌惮的人,或许不是忌惮她,而是她身后的人。 “不必了,本宫喜欢清净,就不必让她们来打扰本宫了,何况本宫只是贵妃,何德何能能让嫔妃朝拜,本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总管还有事忙,本宫就不留你了。”祁贵妃的语气里满是自嘲,似乎是贵妃也好,贵嫔也罢,如今对她而言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奴才遵旨,贵妃跌落话,奴才必会如实禀报陛下,奴才就不打扰了,奴才告退。”随喜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祁贵妃明摆着不待见他,还在这讨人嫌做什么,不过面上依旧是挂着笑意,只是转身的时候,眼里满是暗芒。 祁贵妃看着眼前各色各样的华丽首饰,都是她从前最喜爱的海棠样式,不过如今她不喜欢了,淡淡吩咐道:“都收起来吧。” 紫苏和白芍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说什么,伺候主子也有几个月了,却并没有摸透主子的心,想想也还是有些挫败的。当下也顾不得想其他,忙吩咐宫人把这些赏赐登记造册。 毕竟是陛下御赐的赏赐,主子可以不在意,做奴才都确是要一一精心的,说不准主子哪日便又想起来了呢。 祁贵妃走到殿外面,静静的望着某处,那里曾经沾满了甘泉宫奴才的血,不过几月的光景,早就看不出什么了,似乎一切都归于从前,不过她知道,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金德明甩着拂尘,小跑着上前说道:“主子,内府司的总管程总管过来了,求见主子。” “让他进来吧。”祁贵嫔淡漠的声音响起。程靳是最早投靠她的,虽然平时不怎么过来,不过私底下对甘泉宫确实很尽心。 这几个月,若是没有他的照拂,即便她还是一宫主位,想必也不会过得这么自在,这宫里看人下菜碟的宫人,多了去了。 不过,她此刻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她不敢轻易动相信任何人了,甘泉宫里,除了金德明,没有她真正信任的人。 程靳走进来的时候,祁贵妃已经在主殿里了,手里捧着茶盏,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 程靳跪下行礼,恭敬的说道:“奴才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 “程总管起来吧,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她越发的不想与人虚与委蛇了,只觉得无比厌烦。 程靳也不是个蠢得,见贵妃脸上带着不耐,也不拖沓,直接说道:“奴才是来给贵妃贺喜的,奴才人为微言轻,不能为贵妃分忧,只能做些小事,如今贵妃重获盛宠,奴才自然唯您马首是瞻,贵妃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才便是。” 一句话,既不邀功,又道尽了自己的无奈,还表了忠心,算是个圆滑又精明的人物。 祁贵妃眼里的淡漠少了些许,看着眼前人,虽是奴才,却是不卑不亢,的确让人高看一眼,随后说道:“程总管往日对本宫多有照拂,本宫心里是知道的,也记着你的好,只是本宫如今只想偏安一隅,不想再理会宫中的是是非非,怕是要让总管失望了。” 真心与假意,她总要试探一番才是,毕竟她已经在这上面吃了太多苦头了,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程靳似乎没有在意祁贵妃的试探,反而笑着说道:“奴才只是奴才,虽然算不得什么人物,却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往日贵妃对奴才多有照拂,奴才不是忘本的人,今日前来,自然也该漏些本事给贵妃瞧瞧。” “哦?程总管不妨说来听听。”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祁贵妃眼里也有了一丝兴趣。 “贵妃,奴才今日有三个消息报与贵妃知道。贵妃禁足四个月,陛下曾宣召奴才,不得委屈贵妃,甘泉宫的一应用度不能短缺了,若有疏忽,奴才便要提头来见。” 祁贵妃神色微愣,随后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靳见状,也不再啰嗦,继续说道,只是略有踌躇的说道:“陛下还吩咐,吩咐厚葬了曹嬷嬷,只是不曾传出去,奴才也是偶然知道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谁不知道曹嬷嬷是祁贵妃的逆鳞,触之即死。 祁贵妃陡然睁大了眼睛,她一直不敢去想奶娘的死后下场,毕竟当时陛下的盛怒显而易见,她只是假装安慰自己,不去想那些。 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这样做,陛下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这样做?平静如水的心泛起一层涟漪,随后被她强行压下去,不想再触碰。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程靳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惊诧,她想知道第三个消息是什么? 程靳祁贵妃眼里的波澜快速的恢复于无形,掩下心中惊诧,快速的说起第三个消息,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的很…… 第131章 三姓家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程靳的第三个消息比前两个都让祁贵妃欣喜,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程总管此言当真?” 程靳点点头说道:“奴才自然不敢欺骗贵妃,这是奴才费了大力气查出来的。” 第三个消息,其实是两个消息,虽然并不完全,不过如今对祁贵妃来说,却是意外之喜,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外祖父后来安排的人手不多,只有两个,虽然忠心有保证,不过有些事情做起来不得不束手束脚,若是程靳的话是真的,对她来说,绝对事半功倍。 她原想着,亲自动手的,如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如做一回黄雀好了,也让别人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压下心中的悸动,言语也和缓了一些,笑着说道:“程总管对本宫如此衷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近来宫中怕是要热闹了许多,程总管还是要保重自身啊,不然何谈以后,本宫看,程总管的前途不止于此呢。” 听着祁贵妃的承诺,饶是稳重如程靳,眼里也不得不露出一丝喜意,忙恭敬的说道:“多谢贵妃,奴才必然会小心谨慎,保全自身,对贵妃唯命是从,不敢有二心。” “好了,本宫知道了,程总管还有事忙,本宫就不留你了,若是程总管的消息准确,本宫必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祁贵妃的语气显然是亲近的许多,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 。 程靳估摸这时间,确实来的够久了,也该离开了,打了个千儿,说道:“奴才告退,不打扰贵妃了,若是有事吩咐,请尽管吩咐奴才。”临了,还不忘表一表忠心。 祁贵妃但笑不语,端起茶盏,显然是送客的意思。 程靳走出甘泉宫,回望了一眼,随后眼里满是深深的无奈,心里暗道:这三姓家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唉,奴才自有奴才的命,多想其他无异,活下去最重要…… 祁贵妃看着身边的金德明淡淡吩咐道:“他是话,你都听到了,去查查吧,本宫要做到万无一失,知道了吗?” 金德明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恭敬的说道:“主子放心,奴才明白,这就去查。” “若是确如他所言,让咱们的人手按兵不动,这么好的机会,本宫何苦折了自己的人呢,让她们狗咬狗去吧。”祁贵嫔眼里寒光乍现,一副等着看好戏模样。 金德明眼里也满是精光,是啊,主子手里的人手不多,少一个都是损失,还是坐山观虎斗罢。 看着金德明匆匆离去的背影,祁贵妃眼里恢复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随后又想起了陛下暗地里的安排。 心里的异样又冒了出来,不过那又怎样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已经不在乎了,只是终究不能做到视若无睹,罢了,慢慢来吧…… 祁贵妃再次复位贵妃的消息如同星星之火一般,快速燃遍了整个后宫,虽然对于“巫蛊之事”,众人心有疑窦,不过都没想到,不过区区四个月,她竟然又起来了。 还真是让人嫉妒啊,说什么为皇嗣祈福,这话也不知恶心到了谁,恐怕明昭仪和祁贵妃心里都不舒坦吧。 还让六宫朝拜,这是让祁贵妃比肩皇后么?还真是好大的脸面啊,不过着急的应该是明昭仪吧,贵妃复宠之势来的如此凶猛,也不知到底是谁能棋高一筹呢。 椒房殿闭宫不出,偶尔传来的消息都是皇后胎气不稳的消息,怕是顾不得这些了。 翠微宫的魏淑妃一直在养病,连同庄贵人都是一副隐形人的姿态。 清宁宫的温妃手里握着宫权,想来也是有些底气在身上的。 玉华宫的顾淑仪与宁婕妤病情反复,一直不见好。 毓秀宫的湘贵嫔和关雎宫的妍嫔一直平分秋色,也不知道祁贵妃的复宠能不能影响到她们二人。 只剩下永福宫的明昭仪与长乐宫的宣嫔了,看来这后宫还真是要热闹了。 永福宫里,崔婉瑜听到梁多瑞的禀报,面色不变,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警惕,没想到陛下会在此时把祁贵妃放出来,怎么就不能多等一些日子呢,如今她已经有了将近八个月的身孕,正是紧要的关头,祁贵妃一向跋扈,谁知道她不会突然发疯,只能暗自警惕了。 打发了梁多瑞,崔婉瑜有些担忧的开口:“没想到祁贵妃的复宠来的这般快,看来有个好家室还真是不一样。” 是啊,谁不知道是祁贵妃的父亲,新晋的靖安侯上了折子,他手握重兵,即便是陛下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只是怎么就这么快呢这些消息在宫中突然隐晦的流传起来,只不过有各宫主子隐晦的约束,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甘泉宫。 不过祁贵妃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人家有这个底气,自然不必藏着掖着,只是到底让人心有不甘。 不过后宫之人不知道的事,祁贵妃早已今非昔比,不吃一堑,不长一智,祁贵妃可是跌了好大一个跟头,若是没有家室撑腰,说不准便爬不起来了。 郑惜年掩下眼里的担忧,笑着说道:“姐姐不必担忧,即便祁贵妃复宠,想必此刻正忙着笼络陛下的心,一时半刻都也不敢做什么,姐姐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为了孩子着想,不要过于忧思,小心伤了身子。” 不过是些宽慰的话语罢了,谁都知道,祁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一时插不进去手,也不会让她们好过的,好在如今宫权在温妃手中,即便是想要做什么,想必也会三思而后行,即便是有着家室做依靠,可一可二不可三。 陛下是天子,是掌管整个蜀国生杀大权的帝王,也不会一再受制于臣子,总不会看着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傀儡皇帝吧。 崔婉瑜自然知道郑惜年的意思,为了不让永福宫的宫人恐慌,自己也要做的住就是,随后放下心中忧虑笑着说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都清楚,到底是怀着陛下的子嗣,想来祁贵妃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做什么的。” “只是,永福宫上下都要谨慎些,我不出去玩,她也奈何不得我,只是姑姑,要吩咐下去,防止有人被财帛所利用,还是要小心为上。”最后看着素馨姑姑说道。 自古财帛动人心,即便是永福宫的奴才一遍又一遍的背影筛查过,也保不准有人会反水,自古利益动人心,人心也是最不可测的,即便她是主子,也看不透底下所有奴才的心。 素馨神色很是郑重,承诺道:“主子放心,有奴婢和梁多瑞在,即便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如今主子的身子最要紧,眼看着还有两个月便要瓜熟蒂落了,主子可要稳住才行。” 听见素馨当时承诺,崔婉瑜稍稍安了心,说道:“姑姑放心,本宫能稳得住,这是本宫期盼的孩子,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被人谋害,若是有人不长眼,错了主意,否则本宫即便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这可是她未来的希望,她不允许有人毁了她的希望,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要凭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直到爬到那最高处。 郑惜年看着姐姐眼中的狠厉,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姐姐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拼尽全力,也会护得姐姐与孩子周全。 接下来,几人细细商量,万一祁贵妃反其道而行之,总要做好安排才是,永福宫每个人的品行都被细细的再翻捡出来,仔细分析着,力求做到不出一丝差错。 接下来,永福宫似乎真的如同密不透风的铁桶一般,难以攻破,不过是外松内紧,看着与平常无异,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在紧绷着。 长乐宫也是如此,虽然她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不过光是配合永福宫的作为足以让宣嫔与何婉仪胆战心惊了,只是不能为外人道也,只是小心防备着。 其实她们都想多了,祁贵妃如今哪里会如从前那般冲动,不过看着两宫紧张的样子,当做看戏一般,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这种让人从心里恐惧,随时防备,却又奈何她不得的样子,简直是太好玩了,想想就开心…… 第132章 不过是女儿家娇贵一些罢了 祁贵妃的复起之路显然是有迹可寻的,不过除去与甘泉宫并无愁怨都认识,显然旁人也是不在意的,这后宫里,向来都是这样,除了这个,还有那个,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即便是没有祁贵妃,也有旁人,陛下的目光总归不是停留在一人身上,这便是后宫,这便是皇权之下,不过都是沧海一粟,随波逐流罢了。 随喜离开甘泉宫向陛下复命去了,后宫里是非恩怨总归不关他这个奴才的事,无论恩怨几何,总有陛下在呢。 宣室殿里,尧帝听了随喜的禀报,神色微沉,到底也没有说些什么 ,不过对于祁贵妃的改变还是有些诧异的,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 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要是忍不住都会有的自己的人逆鳞,不过有的人隐藏的极好,有的人未免浮于表面,不过结果总是一样的,人有逆鳞,触之必死。 无论是谁,都会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护住自己的软肋,只可惜有时候往往是物极必反,这世间便有许多人,如同暗地里窥伺的毒蛇,即便藏的再隐蔽,在别人眼里,也如同赤裸裸的白纸一般,终会无所遁形。 毓秀宫里,湘贵嫔听到祁贵妃复宠都消息,即便早有预料,终归是意难平。 精心养护的指甲,寸寸折断,绣着海棠的绣绷上的锦帕被点点殷红所吞噬,昭示着主人不平凡的心境。 晴雨见状,小心点开口劝慰道:“主子不必忧心,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主子洪福齐天,如今只求一个稳字就是了。” 湘贵嫔对手上的伤痛视而不见,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海棠,即便盛开如斯,可其中的颓势早已显而易见,只是终究意难平啊。 家室,还真是后宫女子越不过的一道鸿沟,只是她出身奴仆又如何,她始终相信人定胜天,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向上爬的脚步,谁都不可以,出来了也好,她就不相信,命运会永远眷顾她那一边,她已经事事得意,总该给别人留一条活路才是。 “本宫知道,这不正是本宫想要看到的吗?本宫便不信,她能永远那般得意,看着吧,总有一日,本宫要她再也爬不起来。”话到最后,湘贵嫔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这是她面前的一步天堑,可是那又如何,事情不是像她预想中的一样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无所畏惧,没有弱点的人手,终会所向披靡…… 翌日一早,尧帝批完折子,便乘坐御辇去了甘泉宫,昨日是贵妃重新册封都日子,只是帝王的规矩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无论是谁,何种危急情况,即便皇后不能侍寝,初一十五他也是不会去其他嫔妃宫里。 这是对皇后独有的尊重,也是帝王深刻到骨子里的规矩,没有人是例外,祁贵妃也不行,只是不知道帝王的坚持又能到几时? 甘泉宫里,祁贵妃看着眼前的糕点,再无曾经桂花所赋予的那种独特的香气,闻起来只是格外的苦涩。 她曾说过,她生平最是吃不得苦的,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吃着苦涩的糕点却味同嚼蜡,吃不出任何味道。 再也没有女儿家那种格外矜持的骄傲,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仇恨,不得不努力活着的傀儡罢了。 看着主子一块一块的吃着糕点,紫苏都觉得嘴里发苦,那种苦涩的感觉,她即便只吃过一次,至今都记忆犹新,端着一盏清茶小心点说道:“主子,糕点吃多了,容易积食,对主子的脾胃不好,喝些茶水吧,主子也好舒服些。” 祁贵妃面不改色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曾经她最喜欢的甜腻的花茶,如今早已换成了清茶,一样的苦涩无比,只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过于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轻易迷失,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让人记忆犹新,她如今需要的便是这种刻骨铭心,才能不让她的决心被动摇。 紫苏白芍对视一眼,俱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这般,也不知是福是祸,如此苦着自己,可会有人心疼? 祁贵妃正望着眼前都糕点发呆,忽听到静鞭的声音,随后一愣,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神情,便听到一声:“陛下驾到。”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日后的荣华富贵,喜怒哀乐都系于陛下一人身上,即便心中有些隔阂,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起来。 带着宫人出门迎驾,淡漠的嗓音响起:“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祁贵妃行了大礼,双手交叠,额头深深贴在手上,显得无比虔诚,无比恭敬。 尧帝看着眼前都女子,一身素淡雅致的宫装,头上的首饰也是寡淡无比,显然是觉得有些陌生,随后看着眼前人规矩恭敬的行礼,无奈的叹了一声,亲自扶起祁贵妃,温润的嗓音响起,说道:“俪卿,是要与孤生分了不成?” 祁贵妃随着陛下的动作起身,一张本该娇艳明媚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曾经炙热无比,溢满着深情的眸子,此刻却是古井无波,如一潭死水一般。 祁贵妃微微向后错了错身子,避开帝王的视线,微微垂首,说道:“陛下想是看错了,妾一如从前,不曾变过,许是陛下许久不曾来甘泉宫了,觉得陌生了也未可知。” 尧帝的目光深邃,眼里溢满了柔情,不顾祁贵妃的别扭,拉着他的手向殿内走去,说道:“孤从未改变,甘泉宫的人一直在孤心里,不是孤觉得陌生了,是卿想与孤生分了。” 祁贵妃眼里有些诧异,眼前的帝王确实一如从前,眼里的柔情,便是璀璨的星光也不能掩盖,只是一向胜券在握的帝王,眼里透着些许无奈,嘴角也划过一丝苦笑。 她曾设想过许多次与陛下相见的场面,她想着陛下眼里是不是满满的不耐,眉宇间也透着丝丝的厌烦。 而事实恰恰相反,陛下一如往昔,不曾改变。而她确实没有了曾经的娇艳妩媚,似乎是过尽千帆一般,从心到身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澜。 只是她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帝王的恩宠她得接着,这可是她最有力的帮手,不能怠慢了。 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所有的情绪掩盖在心里,缓缓开口,说道:“是妾的错,是妾久未见圣颜,一时慌了手脚,言语不当,请陛下恕罪。” 说着深深的俯下身去,看着到与后宫的妃子一般,别无二致,俱是千篇一律,没有丝毫新意。 尧帝拉着祁贵妃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孤的错,不该这么久不来见你,不知俪卿可能原谅孤,孤也有孤的无奈。” 帝王的语气满是无奈与疲惫,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又如何,终究不能得偿所愿,他身在高位,一举一动都能引起朝廷动荡,说起来,肆乎帝王还不如寻常百姓,可以任意嬉笑怒骂,恣意放纵。 而他骨子里刻着的规矩,任他行走坐卧之间都是拘束,一句无奈,道尽了帝王所有的悲哀…… 祁贵妃神色稍缓,抬头看向帝王,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帝王的眼里充满着怜惜,愧疚,无奈,悲哀,以及迫不得已,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神色。如同一个旋涡一般,能让人为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收起心中的思绪,淡淡一笑,说道:“陛下忘了,妾从前最爱耍小性子了,陛下这么久不曾来看妾,不能让妾任性一番吗?”语气里满是委屈和心酸,似乎是无可奈何的道尽千般委屈。 帝王紧紧的抱住眼前人娇软的身躯,闻着诱人的发香,笑着说道:“卿明艳如骄阳,在孤心里,最是得孤的心意,什么小性子的,不过是女儿家娇贵些罢了,卿想做什么,孤都允了,以后孤不会再让卿受一丝委屈……” 帝王的话语如同一阵清风一般拂过祁贵妃的耳边,直到心里,听着让人无比沉醉,只不过远远望去,两人的眼神都是无比清醒…… 第133章 新年晋封 甘泉宫的消息如今也算很难打听出来的,不知道是那日之后祁贵妃与陛下说了什么,总之之后的一个月,陛下似乎忘却了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除了十五那日,都留宿在甘泉宫。 而祁贵妃的做派也与之前大相径庭,不再出门走动,只一心窝在甘泉宫里,似乎真的转了性子一般,种种行为,令后宫众人啧啧称奇,难道真的有人会在短时间里,有如此大的改变不成。 细思极恐,未免让人觉得心惊,总觉得甘泉宫里似乎孕育着什么阴谋不成。 只可惜到了临近年关,甘泉宫里也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倒是让人意外的紧…… 尧帝二年的新年显然是有些寡淡无味的。出席新年宫宴的嫔妃,只有祁贵妃,温妃,湘贵嫔,郑惜年,何婉仪,妍嫔,锦贵人与庄贵人。 姚皇后胎气不稳,不能出席,魏淑妃闭宫养病,顾淑仪与宁婕妤也在养病 ,明昭仪与宣嫔月份大了,为了皇嗣着想,也窝在宫里不出来。 寥寥的几个嫔妃看起来都是心思各异,似乎并没有出头的打算,毕竟今日的祁贵妃可是坐下了陛下与魏太后的下首,虽然比皇后的位置低了一些,不过皇后并未出席,远远看去,那点细微的差别也可以忽略不计的。 毕竟与陛下一同坐在上首,可是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夙愿,谁不想一路扶摇直上那,可惜终究没有祁贵妃有福气。 祁贵妃眼里的淡漠终究是消散了不少,或许是陛下朝夕相伴的情谊所感动,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终究有了些许曾经的模样,坐在上首,言笑晏晏,与魏太后不时的说着什么,看起来格外的神采飞扬。 底下坐着的嫔妃都目不转睛都盯着眼前的珍馐美味,似乎上面的一切与她们并没有丝毫干系。 后宫嫔妃是坐在一起的,毕竟比起历代帝王的庞大后宫,尧帝的嫔妃属实不算多 可以算是寒酸了。 温妃旁边坐着湘贵嫔,何婉仪,郑惜年,后排坐着妍嫔,锦贵人,庄贵人,一字排开,看着到都是规矩的。 只是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都知道祁贵妃如今势不可挡,陛下正稀罕着呢,没有谁了会在这种时候触霉头,没看办理宫宴的温妃都老神在在的坐着,她们何必去做这出头鸟呢。 旁边的湘贵嫔看着上首的祁贵妃,眼里闪过森森寒意,她太了解祁贵妃的为人,即便如今装的和个菩萨似的,也没有放松丝毫警惕。 何婉仪与郑惜年如今不过是点头之交,相互敬了杯酒,也就罢了。即便曾经也曾有过亲密往来,到底抵不过一场“巫蛊之祸。”如今这样也好,后宫里的本就没有真正的朋友,如此也不算失望了。 郑惜年放下手中的酒盏,抬头看向高位的帝王,帝王面上如沐春风,笑着召一些得力的臣子上来,或是嘉奖,或是赏赐,总之算是宾主尽欢。 只是眼里不经意瞥过左侧空着的位置,终究是有些遗憾,不过一闪而逝,掩盖在心底。 郑惜年眼里划过一丝苦笑,随后掩下,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如今这样就很好…… 后面的妍嫔虽然性情改变了许多,却也不会让人反感,与一旁的锦贵人不时的说上两句,至于庄贵人,整场宫宴都有些神不思蜀。 皇后如今不允许她去甘泉宫,她也有多日不曾见到她了,原想着宫宴皇后能够出席,没想到终究是空欢喜一场。不由得心里暗暗担心起来…… 底下人的神色,坐在上首的三人自然看的清楚,魏太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众人,随后笑着说道:“陛下,朝臣们兢兢业业为蜀国尽忠,陛下有赏,自是应该。只是这后宫嫔妃一向也是尽心伺候陛下的,陛下不应厚此薄彼,今日是除夕,明日便是新年,陛下何不为后宫众人添些喜气?若是明年宫里的好消息会再多一些,那就更好了。” 听魏太后的意思,似乎想要为后宫请封,即便是稳重如温妃,眼眸也亮了亮,这后宫里宠爱最重要,位份也的确重要,没有宠爱,若是位份高些,想来也不会让人轻易欺辱。只是她的位份想来也是升不上去的,想到这里,眼里的光彩暗了下去。 尧帝一向对魏太后孝顺有加,魏太后提出的建议,想来尧帝是不会反驳的。只是祁贵妃已经封无可封,她也不在意,陛下又不会在此时把后位给她,想想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倒是老实的吃着眼前的菜肴,没准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尧帝不经意扫了祁贵妃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笑着说道:“多谢母后提醒,倒是儿臣疏忽了,如今新人进宫也有一年了,也是时候晋一晋位份了。” 说着打量了底下的众人,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顾淑仪一向持重,便晋为妃吧。”顾淑仪此刻倒是不在这宫宴上,想来若是知道定是欣喜若狂的。 “明昭仪怀有龙嗣,一向端庄守礼,一起晋位妃吧。”可惜崔婉瑜不在,只有郑惜年为她高兴了。 “湘贵嫔一向得孤的心意,便晋为修仪。宁婕妤晋为贵嫔,赐号静,迁居麟趾宫。”湘贵嫔出列跪在地上,等陛下降完旨意便谢恩。 新晋封的静贵嫔也没有出席宫宴,说起来玉华宫的两位即便不曾出席,倒是得了实打实的好处。 接下来就是有孕的宣嫔,即便如今位份低微,到底是怀了皇嗣,还是那般景象,尧帝也给了一番恩典,说道:“宣嫔有孕辛苦,孤深有感触,着晋封宣嫔为宣婕妤,待生产之后,晋为贵嫔,为长乐宫主位。” “何婉仪与郑芳仪一向细心,照顾明妃与宣婕妤劳苦功高,一并晋为容华吧。” 郑惜年与何婉仪一道出列,跪下准备谢恩,比起其他的晋封,两个人显然有些随意了,不过对于何婉仪来说,能够晋封也是好的。 尧帝看了看还剩下的妍嫔三人,也不好厚此薄彼,毕竟,除了祁贵妃与魏淑妃封无可封,还有温妃,也只剩下三人了,若是落下三人,不知明日会传出什么小话来。 “妍嫔姿容秀美,最能与孤分忧,晋为婕妤吧。”说着还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妍嫔,妍嫔接受到陛下的目光,落落大方的回了一个勾人的眼神。 即便陛下以貌取人又如何,终究让她爬上了这个位置,只是这婕妤的位份还是不够高啊。 “锦贵人与庄贵人一向恭顺,一并晋为嫔吧。”陛下的语气有些敷衍,不过两人一向都是不掐尖冒头的,只老实的跪下谢恩。 如此晋封的名单便有了: 顾淑仪晋封顾妃,明昭仪晋封明妃。 湘贵嫔晋封湘修仪,宁婕妤晋封静贵嫔。 宣嫔晋封宣婕妤,妍嫔晋封妍婕妤。 何婉仪晋封何容华,郑芳仪晋封郑容华。 锦贵人晋封锦嫔,庄贵人晋封庄嫔。 说起来尧帝此次的晋封还算是大度,一个没落下,对了还有温妃。 坐着的七人,六个都在行礼谢恩,只剩下一个温妃孤零零的坐在那,倒是有些凄凉。 魏太后打量了温妃一眼,面上倒是稳重,让人高看一眼,开口说道:“温妃执掌宫权多日,一向尽心尽力,陛下不要委屈了温妃才是。” 尧帝笑得温和,看着温妃说道:“温妃一样稳重谨慎,从未出错,儿臣自然该有所嘉奖,便晋温妃为温悫夫人吧,希望温妃能够尽心继续为孤分忧。” 这或许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温妃神色有些激动,眼里满是欣喜的说道:“多谢陛下圣恩,妾自然夙兴夜寐,不敢怠慢。” 魏太后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这后宫如同前朝,做的好了,自然该奖赏,不然人心浮动,不利于后宫安稳。 尧帝看了祁贵妃一眼,看向魏太后说道:“贵妃系出名门,又侍奉儿臣一向尽心,儿臣认为也该有所嘉奖才是。” 魏太后眉心一凛,随后笑着说道:“陛下有何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第134章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尧帝一言,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祁贵妃已经尊贵无比了,还要如何给恩典,难不成把后位给她不成。 刚刚得封的众人眼里的欣喜也收敛了许多,原以为这个除夕不过尔尔,没想到陛下大手一挥,众人都有所得,正是高兴的时候,如今却又是一波三折。 陛下突然出声,大庭广众的为祁贵妃讨赏,想来只要不是太过分,魏太后都不会拒绝的,毕竟这是除夕宫宴。 不只是有后宫嫔妃在,底下三品以上的朝臣都在呢,别看一个个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其实心里的小九九比谁都多,此刻刻一个个正襟危坐,只是那耳朵斗竖的尖尖的,怕是即便掉落一根针,都能听的清。 面对魏太后的询问,尧帝没有丝毫停顿,反而面带笑意的看向祁贵妃惊讶的眼光。 一字一句,似乎由心而发一样,似乎眼前这个不曾按照宫规祖制,穿着华丽宫装赴宴。而是一身雅致素淡的衣服,似乎与后宫格格不入的人,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贵妃虽然封无可封,但是儿臣认为,区区贵妃之位,着实委屈了她,不若赐“俪”字为封号,享双份份例,摄六宫事。”尧帝神色郑重,语气笃定,一身黑色的龙袍衬得他越发英武不凡,只可惜一腔柔情给了别人。 底下的嫔妃又酸了,虽然从前也听过陛下唤祁贵妃为“俪卿”。原以为不过虽然私下相处时亲昵的称呼,如今大庭广众的宣之于口,联想到皇后近日频繁宣召太医,难不成陛下有意立祁贵妃为新后吗? 祁贵妃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帝王,原以为从前,她很懂他,后来她又不懂了,重新复宠,一个月的耳鬓厮磨,即便陛下有难言的苦衷,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她此时心若寒冰,帝王的深情太沉重,她又不想去懂了。 陛下到底意欲何为?一个月的相处,帝王处处温柔体贴,如今又在这样重要的除夕宫宴上,光明正大的说出她与别人不一样,是在给她树敌,只是如今她的敌人还少吗?后宫的女人哪一个没有把她当做敌人,欲除之而后快。 避开帝王深情的眼眸,祁贵妃垂下头去,不想理会,陛下既有此意,她接着就是,何必矫情呢。 魏太后眉心一簇,声音有些冷淡,疑惑的开口,问道:“陛下所言,是哪个“俪”字?” “母后,儿臣所言,乃是伉俪之俪,母后以为如何?”尧帝似乎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问题。 “自古伉俪情深是指夫妻恩爱,贵妃到底是贵妃,不是皇后,陛下还要三思啊,这后宫女子的封号,用了“俪”字,是否太过招摇了,陛下若要加恩与贵妃,哀家没有意义,大可以让司天监拟一个上好的封号就是。”魏太后淡淡说道。 “不必了,孤意已决,母后就不必费心了,贵妃在孤心里,自然当的起这个“俪”字,孤与贵妃伉俪情深,孤相信贵妃以后自有会有这个资格。”尧帝显然是主意已定,不仅不再自称儿臣,而是用了帝王的自称,显然是不可更改了 。 魏太后被驳了面子,眼里的笑意也淡了不少,冷淡的说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定,哀家就不必讨人嫌了,哀家累了,这就回宫了,陛下自便吧。” 尧帝面不改色的行了一礼,说道:“母后慢行,儿臣就不送了。” 魏太后看了祁贵妃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流光,随后带着宫人离去,对于底下众人都恭送声,视若罔闻,显然还是有些不悦的。 光明正大的驳太后的面子,看来陛下是铁了心了,留下的众人目光隐晦的打量起坐在前面的承恩公府的姚国丈,以及旁边的右相。 姚父面色有些难看,只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到底是没有发作,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姚家虽是陛下的母家,到底还是臣子,陛下的旨意是赏是罚,终归都得受着,这便是为臣之道。 只是可怜自己的女儿,如今身怀六甲,可这后位已经被提前给了别人,还真是让人难堪的紧啊。 相对于姚父嘴角的苦涩,右相即便面色平静,眼里却掩盖不住得意,陛下即便不满他掌握朝堂又如何,如今却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他在朝堂之中经营许久,哪里是这个乳臭未干的陛下能轻易动的了的,他的外孙女自然该坐在那凤位上,接受万民的朝拜。 只要他的外孙女有了身孕,生下皇子,这陛下也不必留了。实在不行,便从宫中的子嗣中挑选一个,只要是陛下的子嗣,是不是贵妃生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当然还是自家的血脉好一些,毕竟即便是从小养大的,最后被反咬一口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多想无益,此时还需静待时机,只是也不能太久了,陛下掌控朝堂越久,对他们要做的事越发不利,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至于宫里的女人,此刻心里是说不出的嫉妒,祁贵妃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倾心相待,荣耀加身,真是让人想要安分都难啊。 即便祁贵妃如今转了性子,并未做什么,谁知她会不会故态萌发,到时她们岂不是求得一丝安稳都难。 几日相互对视,即便稳重如温悫夫人,恬淡安静如何容华,郑惜年,心里都不由得生出一丝恶意,实在是不能不多想啊,何况两人身后还有即将出生的皇嗣,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不得不早做打算。 至于湘修仪,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住心里的恨意,祁氏这个贱人,总是这般得天独厚,难道陛下与她所说都是假的不成,皇后还没死呢,陛下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宣布祁氏日后必为新后,真是让人嫉妒的发疯啊…… 尧帝不在意底下众人的想法,反而目光缱绻的看着祁贵妃,笑着说道:“俪卿,到孤身边来。” 祁贵妃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这般做,即便心若磐石,此刻却也不得不有些雀跃,她是不是什么,能再相信陛下一次呢? 她想试一试,她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个男人,即便在心里劝说的许多次,帝王无情,可是这到底是懵懂少女都第一次心动,怎能不让人记忆深刻。 或许第一次总是有所不同的吧,就如同她第一次喊娘,叫的是奶娘,即便后来知事了,更正过来了,可她始终忘不了奶娘当时的那种目光,格外的温柔…… 陛下于她也是如此,未入宫时,陛下隔段日子总会送她一些小东西,那些不算精致的小东西,她即便曾经那般伤心难过,那般愤怒怨恨,此刻却还是好好的待在甘泉宫梳妆台里,只是被上了把锁。 此刻,望着帝王深情的眼眸,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微微伸出的手掌,此刻只要她向前迈一步,似乎就能轻易碰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再赌一次,就一次,让她再恣意一次,顺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就这一次…… 压下心中的想法,笑靥如花的把手递到帝王手中,帝王的手骨节分明,却又格外有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大声的宣布:“贵妃祁氏,得天所佑……甚得孤的心意,今日册封俪贵妃,摄六宫事,尔等……” 帝王嘴里的赞美之词似乎有一本书那么多,祁贵妃,不,是俪贵妃,蜀国唯一的贵妃,抬眼看着眼前的帝王,忽然觉得心里安稳不少,似乎那些伤痛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与龃龉,她们本来就这样的相配。 陛下虽是口谕,未曾正式册封,不过众人也是有眼色都,眼看着俪贵妃的恩宠如日中天,就算是为了讨好右相,也不得不有眼色一些。 后宫刚刚册封的嫔妃此刻只能陪着笑脸,与众大臣一同叩拜,齐声说道:“臣等恭祝陛下圣安,俪贵妃万福金安,臣等恭祝陛下圣安,俪贵妃万福金安……” 陛下既有此意,何不成全呢?何况登高必跌重,盛极必衰,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谁知这风光无限的背后会是怎样的光景呢,当然这是后宫女人心里的期望罢了,总不会什么好事都让甘泉宫一人占了吧…… 俪贵妃与陛下并肩而立,看着底下众人朝拜,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应该是她此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了吧…… 第135章 不属于她的,何必强求? 虽然俪贵妃没有皇后之名,却能代行皇后之责,还有着那样尊贵的封号,说是后宫第一人也不为过。恐怕之后的后宫还真是要变天了…… 尧帝看着响彻大殿的声音,笑着看向俪贵妃说道:“夜深了,孤送你回甘泉宫吧。” 这是除夕宫宴,陛下此时送她回甘泉宫,莫不是要留宿不成? 俪贵妃眼里划过一丝欣喜,柔声说道:“好,陛下陪妾回甘泉宫,宫里煨着鸡汤呢,熬了有小半日那,陛下陪妾喝一盏如何?” 尧帝笑着点头,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的牵着手离开,抛下了错愕的众大臣,以及眼神晦暗不明的嫔妃们…… 太后不在,陛下也该走了,她们留着没什么意思,只是到底是除夕宫宴,也不能太过失礼,让人看了皇室的笑话不是。 即便这宫权明日便要交于俪贵妃,至少今日还是在她手里的,无论如何,也得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温悫夫人打起精神,吩咐宫人,好红的招待众位大臣,只是一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主人都走了,客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而且留下的都是陛下的嫔妃,还是避讳些的好。 一个个都相继提出告辞了,转眼就剩下刚刚被册封的七个女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七个便是两台戏也是有余的,只是众人心思都不在这。 互相对视一眼,起身告辞了。庄嫔与何容华,郑惜年三人同路,就结伴而行了。 剩下的妍婕妤笑着走向湘修仪,也一起离开了。 剩下的锦嫔有些担忧的看着温悫夫人,只是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的陪着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 温悫夫人环视一眼 刚刚还觥筹交错的大殿,转眼便是寂静无声,刚刚的繁华热闹随着主人的离开,也瞬间寂静下来。 今日的除夕宫宴似乎只是为了给俪贵妃正名,故意而为似的,而她们这些台下的看客,连个衬托红花的绿叶都算不上。 幽幽的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人宫人仔细收拾妥当,或许以后,这宫权与她再也无缘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所求的始终都是与别人不同的。 不属于她的东西,何必强求?似乎一瞬间就想开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锦嫔见状,心里的紧张与担忧也消散不少,温声说道:“姐姐今日累了,我们回去吧,妹妹陪姐姐走一走吧。” 温悫夫人展颜一笑,回道:“好,幸亏有你在,本宫才不算孤单,我们走慢一些,这宫里倒是风景有时,也是值得一看的,我们以后会有许多时间慢慢看……” 两人相携离去,长长的宫道上,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温馨,是啊,深宫夜漫长,有个人说说话总是好的…… 悠长的宫道上,伴随着宫人手里的宫灯明明灭灭的,似乎整个新年的喜悦此刻都消失殆尽,除了荣耀加身的俪贵妃,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妍婕妤看着湘修仪有些阴沉的脸色,“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只可惜柔媚的嗓音此时无人欣赏,她意有所指的说道:“修仪姐姐,今日的宫宴还真是给了妾好大一个惊喜呢。你说是不是?” 湘修仪对着眼前这个狡媚如狐的女人一直心有防备,众所周知,妍婕妤不能生育,却偏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爬到了婕妤的位置,怎么会是个简单的? 即便妍婕妤一直有靠近她的意思,她却一直心有防备,只是到底没做什么,有时候敌人也会变成盟友,她虽然看不透妍婕妤的敌人是谁,不过,也不妨碍她们合作就是了,在这后宫,单打独斗,有些事情还真是有些难办。 没看养病的魏淑妃宫里还有个庄嫔,别看庄嫔不得宠,可是和椒房殿的皇后一直关系密切,这何尝不是一种合作呢? 不得宠的顾妃身后还有个静贵嫔抱团取暖呢,总归不是一个人。 温悫夫人身后有锦嫔,明妃身后有郑容华,就连宣婕妤身后也有何容华帮衬。 而她呢,孤身一人,又有俪贵妃在一旁虎视眈眈,肆意打压,与同样有宠,不能生育,孤身一人的妍婕妤交好也没有什么。 不过两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说是交好,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除了俪贵妃,不屑与众人为伍,但是人家有骄傲跋扈的资本,看不起她们这些小喽啰,孤身一人不算什么,毕竟人家有陛下的宠爱就够了。 想到这里,湘修仪心里又酸了起来,她虽然有所图谋,到底是真心倾慕陛下的,看着陛下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尤其是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俪贵妃,更是内心一阵酸楚,能与何人说的憋屈。 内心百转千回,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到底是心有谋略的人,如何能轻易被人看出端倪。 不动声色的开口,说道:“说来今夜,妍妹妹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呢,温悫夫人,顾淑仪有家室,得封高位不足为奇,明妃,宣婕妤有子嗣,得陛下看重也不算什么。” “静贵嫔同样有家室,却只比妹妹高了那么一点,剩下一同入宫的,算上去了的沈嫔,周庶人,也就妹妹升的最快,妹妹才真是给了姐姐好大一个惊喜呢?” 妍婕妤美目流转,似乎并不在意湘修仪话里的阴阳怪气,反而伤感的说道:“妹妹家世低微,又于子嗣无望,不比姐姐,出身尊贵,估计这婕妤的位份妹妹要一直坐下去了。” 湘修仪轻笑一声,说道:“妹妹何必自谦呢,妹妹的本事,姐姐是望尘莫及的,说不得妹妹日后会有大造化的,倒时没准姐姐也要仰仗妹妹一二呢。” 妍婕妤眼里闪过一丝流光,随后不经意都说道:“姐姐是聪明人,妹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妹妹此生别无所求,只希望来日能有个个公主长伴膝下也就是了,只可惜妹妹福薄,唯一的夙愿也不知何时能大成。” “不过妹妹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姐姐日后定然不会止步于此,妹妹提前交好姐姐,也想着日后妹妹若有造化,求姐姐帮扶一二罢了。” “当然,妹妹不会让姐姐白白出力的,妹妹这里有个消息,想来会对姐姐有些用处的,姐姐不妨听听,至于姐姐信与不信,就看姐姐自己的判断了。” 湘修仪眸光一闪,站住身子,看着眼前都女人,依旧是一副妩媚多情的模样,似乎像个诱人的妖精一样,只等着猎物钻入她的口中。 “妹妹既有此心,姐姐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也要看看妹妹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了,本宫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此刻对于面前的女人,湘修仪的眼里带着一丝审视,端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妍婕妤“咯咯”一笑,身上的幽香似有若无,轻轻伏在湘修仪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湘修仪瞳孔一震,随后稳下心神,问道:“妹妹此言当真?” “呵呵,姐姐,妹妹我呢,生平最不喜欢被人骗,当然也不会骗别人,是真是假,姐姐去查就是了。不过呢,希望姐姐能记下妹妹这个人情。”妍婕妤轻轻的抚摸着耳边的碎发,笑得格外勾人。 不过湘修仪此刻倒是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美丽,只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妹妹的消息无论真假,本宫都承你这个情,只是这话出的你口,入得我耳,希望妹妹能遵守约定。” “姐姐放心,妹妹虽然不是君子,可也明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姐姐尽管放心吧。不过若是下次姐姐还需要妹妹帮衬,可就不是这个嫁了,姐姐可要想清楚哦。”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随后福了福身子,翩然远去。 留下湘修仪眼神冷凝的盯着对方的背影,随后轻轻吐出几个字,只是特别的飘忽,显然她心里也是不平静的。 “晴雨,去查,若是属实,直接除了,不留后患。” 晴雨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主子,奴婢知道了,咱们先回宫吧。” 湘修仪抬头一看,确实到了毓秀宫的门口,这个妍婕妤,还真是不简单啊,连时间都掐算的恰到好处,看来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小瞧了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使个绊子…… 第136章 宫里有什么好的? 湘修仪与妍婕妤的夜谈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毕竟众人今日的目光都停留在俪贵妃身上,虽然她与陛下一起离席,可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只是众人即便有心做什么却都是无可奈何,毕竟俪贵妃无论得宠与否,或是得到怎样的偏爱,其恩宠最终都是系在帝王身上。 可以与俪贵妃斗,也可以与俪贵妃斗,唯独不能与陛下斗,毕竟陛下才是后宫里真正的主人 。 只是虽然一时奈何不得俪贵妃,可后宫女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个精巧的布局往往需要数月的布局才能完成,所以她们就如同精心编织陷阱的猎人一般,耐心等待,只要俪贵妃露出疲态,便可一拥而上。 谁让后宫里最是容不得陛下钟情一人的事情发生呢。雨露均沾,才是生存之道,若是太过得意,难免不会被人一拥而上,到那时悔之晚矣…… 椒房殿,姚皇后罕见的没有继续绣着衣裳,实在是夜色渐深,加上她最近施针的日子已经改成五日一次了,身心都忍受着巨大的折磨,纵使有心也是无力,她不能拿孩子去冒险。 何况今日还是除夕,原也该是宫人们最放松的日子,索性由着宫人们玩闹,就连南叶姑姑,也被拉出去一起乐呵乐呵。 如今身边只有一个二乔和魏紫陪着,她年纪小,说话有趣,即便是魏紫几个也多宠着她一些。 几人都换上喜庆些的衣服,都是姚皇后赏的好料子,看着低调,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 二乔乐呵呵的转着身子给姚皇后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开心的问道:“主子,奴婢这样穿好不好看?” 姚皇后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儿,到椒房殿也有两年的,身子长高了不少,脸颊也是肉嘟嘟的,看起来健康红润,很是喜人,或许是有功夫在身,身姿格外轻盈些。 笑着说道:“好看,你年纪小,穿些鲜艳的衣服,本宫也爱看,以后常常穿着吧,若是有喜欢的布料,就去找赵粉,她会打扮,必然会让你满意。” 二乔笑着说道:“赵粉姐姐梳头的手艺最得主子喜欢了,可惜除了给主子梳头,就整日拨弄着算盘珠子,都不爱与我们玩。” 正说着,洛阳与赵粉一齐进来了,洛阳手里端着一盏热热的羹汤,显然是才做好的。 “你这妮子,我不过一会不在,倒是编排起我来了,还在主子面前告状,小心我扣你月例。”赵粉行了一礼笑骂道。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希望赵粉姐姐大人有大量,你可是掌握着整个咱们椒房殿的财务大权呢,还请赵粉姐姐原谅这个。”说着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拱手礼,逗的几人哈哈大笑,连同姚皇后也笑得不行,实在是二乔最会耍宝了。 洛阳走到姚皇后跟前,笑着说道:“主子,奴婢新制的团圆如意羹,愿主子以后事事如意,岁岁平安。”她努力挤出笑脸,实在是主子的情形越发不好了,她实在是担忧的很,偏偏不能与外人说,这种憋屈的情绪压抑的整个人都要发疯了,可是她不能慌,主子与小主子都需要她,她不能出错。 姚皇后看向眼前都如意羹,笑着说道:“好,本宫正好饿了呢,这如意羹来的倒是时候,本宫也盼望你们以后能事事如意,万事随心。” 二乔忙跑到姚皇后身前,笑着说道:“主子洪福齐天,明年咱们的小主子便要出生了,以后奴婢带他玩好不好,只是奴婢身份卑贱,不若主子赏奴婢一些福气好不好。” 众人都知道陛下原本今日是要来椒房殿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法,谁知陛下竟亲自破了这规矩,反而去了甘泉宫,即便主子面上不说,心里也必是难受的,索性有二乔这个会耍宝的,即便此时的话语有些不合规矩,也没人要阻拦。 即便是让主子忘却这片刻烦忧也好,做奴才都,不就是要时时刻刻的为置主子分忧吗? 姚皇后手中的动作微顿,随后看了洛阳一眼,制止了她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反而笑着说道:“好啊,本宫的福气就分给你们一些,你们以后必然一生顺遂,嫁的如意好郎君,魏紫,去拿出来吧。” 魏紫应了一声,转身去取出一个锦盒,边走边说:“奴婢以后可是不要嫁人的,就想一辈子陪着主子身边,到了年纪就自梳做个姑姑,主子若是嫌弃了,奴婢就去伺候小主子,总之主子不能赶奴婢走。” 打开锦盒放到姚皇后身边,里面一水的五个羊脂白玉所雕刻成的玉佩,上面的字迹各有不同。 姚皇后不赞成的说道:“女子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如此一生才算圆满。” 说着拿起其中的一个玉佩递给魏紫说道:“这是你的,本宫亲自画的花样,看看,喜不喜欢?” 魏紫双手接过,仔细打量一下,玉佩的背面刻着一朵牡丹花,正是魏紫牡丹,前面刻着一个“平”字。 姚皇后招呼其他三人,一一递给几人,依次是与几人名字相匹配的牡丹,不过是前面的字有所不同罢了,依次是“安”,“喜,”“乐”。合起来就是平安喜乐。 几人相互打量了一眼,眼里都迸发出喜意,不是在意玉佩的价值,而是主子的一片心意。 赵粉在椒房殿里一向是不出彩的,平日里也鲜少出现在人前,此刻她心里很是激动,捧着玉佩,跪到地上,说道:“奴婢和魏紫姐姐一样,愿意陪着主子一生一世,衷心不二,求主子不要让奴婢出宫。” 紧接着,二乔和洛阳也跪在地上请求,她们二人也与旁人不同,一个是陛下送来的,一个是姚子信送来的,除去这一层,还有别的身份在呢,即便是死也不能出宫的。 姚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本宫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又没说这便要求你们出宫去,你们这是做什么?何况宫里哪里好了,让你们一个个的舍不得出去?” 只是除了洛阳没人知道,姚皇后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都以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二乔嬉笑着说道:“恕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奴婢们是真心侍奉主子的,宫里的日子好与不好奴婢们不在意,奴婢们在意的能否陪伴在主子左右。” 几人一起点头,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姚皇后看看,是否是鲜红又真挚的。 姚皇后眼里有了湿意,随后故作轻松的说道:“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好了,本宫不赶你们出去,快起来吧,来与本宫好好说说话。” 几人情到深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此刻听到主子的承诺,一个个破涕为笑,忙起身围着姚皇后说起话来。 说了半响,二乔指着盒中的最后一块玉佩,问道:“主子,最后一块玉佩是给谁的?” 魏紫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你啊,聪明时又蠢笨了起来,还不去叫安总管进来。” 二乔吐了吐舌头,忙跑着出去,随安虽然不近身伺候,对主子的关怀一向不少,甚至比她们还要细心些,所以几人即便是得了什么好处,也是不会忘记他的。 二乔吐了吐舌头,嘻嘻,这不是忘记了么,又不是故意的,想必安总管大度,是不会介意的。 姚皇后看着眼前一个个鲜花嫩柳般的美人,她们正处于含苞待放的年纪,不该早早淹没这宫廷里。 看来除了洛阳与二乔的归处,赵粉和魏紫她也该用心些为她们打算,原本想想个由头给她们安排个好去处,如今看她们如此坚决,想来原来的打算也是落了空的。 一个个蠢丫头,让她如何放心,她要好好思量,除了她们几个,还有随安,这个话不多又忠心的奴才,至于南叶,她早已有了打算。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是她也顾不得了,几个人尽心侍奉了她一场,总归是有一番情谊在的,只是如今她已经自身难保了,只能尽心为她们安排好后路,至于造化如何,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第137章 定要那人一家挫骨扬灰 因为姚皇后赏了几桌酒菜下去,让宫里的人一同乐一乐,南叶姑姑作为身份最高的奴才,此刻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不知不觉就醉倒了,此刻已经被小宫女扶着回房休息了。 随安看着底下的宫人还在热闹的凑趣,也不拦着,椒房殿近一年时常宫门紧闭,大家都憋坏了,此刻放松一下也好。 不过南叶姑姑醉倒了,他可不能再喝多了,索性靠在正殿门口为主子守门,这天还真是有些冷啊,幸亏主子和善,早早的给他们都制了厚厚的宫装,尤其是他的,时常在外行走,衣服里子都是用了上好的棉花做的,穿着暖和着呢。 想想心里越发美了起来,主子待她们这些奴才确实很好,从不磋磨,反而处处关心,还真是幸运啊。 就是他是内监,不如宫女贴身伺候方便,不然他必然是主子身前第一得意人儿。 二乔走出殿外,被随安的身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道:“安总管怎么不一同去吃酒,天气这样寒冷,一直守在门边怎么能行?” 随安眼里带着笑意的说道:“都出去有事吩咐怎么办?不过是站一会子,不碍事,倒是你,怎么出来了,可是主子有事吩咐?” 几人相互之间的熟稔程度也就不用说了,说起话来,也随意轻松了很多,见随安的样子,二乔也不多劝,因为劝也劝不动。 “是主子叫你进去,放心,是好事哦。”说完还调皮的眨眨眼。 随安忙整了整衣着,又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看起来衣着得体,这才说道:“那快走吧,别让主子久等。”看二乔这开心的样子,显然说的得了好东西,他倒是不在意什么好东西,在意的是主子的这一份心意。 二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随安已经撩开帘子进去了。只好无奈的跟着,向来稳重的安总管此刻倒是着急了起来,哎,不对,安总管这脚步有些奇怪啊,倒是和她走路的方式有些相似之处。 只是往常怎么没发现呢,看来这安总管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随安脸上挂着笑意,脚步微快,走到姚皇后不远前站定,恭敬的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金安。” 姚皇后一身家常衣服,看着并不华贵,头上不过插了两支凤簪,此刻正面带意的看着他,眉如远山,明媚皓齿,或许姚皇后不是后宫里最美的女子,却是最耐看的女子,她身上自带一种宁静平和的气质,让人烦躁的心都能顺带的安静下来。 “都是自己人,这么多礼做什么?随安,你过来。”姚皇后笑着招了招手。 随安向前走了几步,眉眼低垂,不敢直视主子。 姚皇后拿起最后一块玉佩,递给随安,说道:“你瞧瞧,喜不喜欢?” 主子给的东西,哪里敢说不喜欢,更何况眼前的玉佩确实让人惊艳,背面刻着松柏,前面刻着一个顺字。 随安细细的抚摸着玉佩,眼眶有些湿润,他这样不健全的人,哪里配的上以松柏喻之。 松柏之名,在蜀国向来隐喻君子,他如何配的上。随安手指有些颤抖,随后压下心中的激动,大声说道:“随安,多谢主子赏赐。” “本宫只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平安顺遂,随安,本宫知道入宫为奴并非你所愿,不过即便是身有残缺又如何?只要你行得正,立得直,未尝不能如君子一般,留下美名。”姚皇后眼神幽暗,似乎看着眼前人,似乎又看着的是远方,有些感慨的说道。 随安没想到主子对他会有如此评价,是啊,他们内监不比宫女,到了年岁还能出宫,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宫里苦熬着,待到了年岁,或许有看的顺眼的,再挑上一两个徒弟,细心栽培,年老了,就去别院休养,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如今主子竞对她有如此期许,谁说内监便不能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士为知己者死,是他一直过于谨慎了,如今主子突然点拨,想来是有事情要他去做了,既然如此,他决不能辜负主子的期望。 随安跪地行了大礼,神色郑重的说道:“奴才多谢主子点拨,奴才能得主子如此看重,自然为主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姚皇后神色微愣,她确实有些安排想要交给随安,只是他是不是会错意了,罢了,如此也好,随安聪慧,倒是一个难得的稳重之人。 “好,本宫记下了,你们几个的忠心,本宫都知道,今日是除夕,明日便是新年了,新年新气象,你们以后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这是本宫对你们的期许,好了,快起来吧,咱们一起说说话。”姚皇后笑着说道 几人相互对视一笑,心里暗自下了决心,此生愿为主子鞍前马后,九死无悔,还有小主子,这也是她们应该敬重和保护的人。 尧帝二年的除夕,对于几人来说,是一生最难忘的回忆,若干年后,几日相见,彼时,已不是眼前人了……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几人几乎是十八般武艺都用出来了,就为了博主子一笑,谁都知道,主子面上从容,其实此刻心里最是孤单了。毕竟没有人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此刻正与别的女人一起守岁,一起嬉笑打闹,或许还有一起翻云覆雨,红烛帐暖…… 魏紫看了看时辰,小声说道:“已经子时三刻了,还有一科便是新年了。” 姚皇后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一起去外面看看吧。” 几人忙应着,一边给姚皇后披上厚实的披风,一边扶着她小心的向外走去。主子难得的雅兴,做奴才都怎么能不陪着呢。 姚皇后还不忘叮嘱她们穿的厚实一些,几人一起走出殿外,月光并不明亮,只是在宫灯的照耀,此刻也得一番难得的景致。 魏紫和洛阳扶着姚皇后,剩下的几人一字排开,不过都是若有若无的注视着姚皇后的动静。 二乔惊呼一声,说道:“主子,你看,那是不是流星,好漂亮啊。” 蜀国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此刻正划破天际,向着远方划去。 姚皇后微微抬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笑着说道:“本宫听说,遇见流星许愿,能够心想事成,你们还不抓紧些。” 几人听了都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不约而同的从嘴里冒出一句,愿主子如何如何……再多的也听不清了。 姚皇后看了洛阳一眼,低声说道:“洛阳,你怎么不许愿?” 洛阳摇头,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没什么好求的。”她也想许愿主子能够长命百岁,一生开怀,可是如今的境况,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她就不求了,她怕向上天求的太多,让主子更加难过。 “罢了,不求就不求吧,你看?是不是下雪了。”姚皇后无奈的摇头,真是一个死脑筋的丫头,随后扬起头,眺望远方,便见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慢慢的飞舞着盘旋着,随后落在地上,为大地染上一片洁白。 这是她此生能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了吧,可惜终究还是孤身一人,罢了,世间哪里会事事如意呢,终究是有遗憾的。 而她的遗憾远不止于此,纠结再多也无用,人的一生,自有定数,还是莫要强求。 看着几人睁开眼睛,一个个笑得开怀,姚皇后微微摇了摇头,在洛阳点头服侍下进了殿中。 洛阳说道:“主子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给太后请安呢。” 即便主子身体不适,这向长辈问安,也是祖宗规矩,除非实在是起不来床,否则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明日不必早起,太后是不会见后宫之人的,你们今日也累的,早些回去休息,本宫想自己待会。”姚皇后笃定的说道。 洛阳神色一愣,随后福了福身子,默默的下去了,主子想自己待会啊,那清净些也好,只是她只是守在外间,神色有些悲伤。 主子这般好的人,如何只剩三月的寿命了呢,到底是谁下的手?别让她查出来,否则定要那人一家挫骨扬灰…… 第138章 终究有些意难平罢了 姚皇后静静看着椒房殿里的一切,精美的布置处处都昭示着这里的不凡,高高的凤座上,是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把坐在凤座上的女人拉下来。 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即便是早有预料,此刻也是看的厌倦了,或许早早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不是吗? 她与陛下两情相悦,却也抵不过这深宫的无奈与悲哀,在这座巍峨的皇城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的,没有人。 即便是尊贵无比的帝王也是如此。她并非信不过从小相伴的情谊,只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她不得不早做筹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都人,包括陛下,包括她们的情…… 姚皇后缓缓走入里间,脱去外袍,侧躺在床榻上,眼中满是凄凉,她也是女人,如何不会嫉妒,只是理智犹在,生生的压抑着自己,她相信,若是继续在这深宫里,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她难保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变得面目全非,满心算计,女人的嫉妒之心就如同逆水行舟能吞噬人心的魔鬼,它会引诱着人一步一步走向万丈深渊,最终跌落悬崖,难逃一劫。 她轻声的呢喃着:“这样就够了。”他得到了后宫女人永远得不到的,这样就够了,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罢了? 她有后悔过吗?这个问题想必到她真正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会有答案吧…… 今夜后宫的女人终究是难忘的一夜,陛下第一次打破规矩,宿在俪贵妃处,这是不是昭示着宫中的规矩并非一成不变呢,有些人心里已经蠢蠢欲动,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是打破规矩的那个人呢。 甘泉宫里,俪贵妃一番云雨之后,早早睡去,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显然刚才帝妃二人很是激烈……俪贵妃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 尧帝缓缓走下床榻,披着大氅,制止宫人的询问,静静的看着外面漫天飞雪,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没有一起守岁,他不知此刻是悲是喜,只是捂着胸口,那里酸酸的涨涨的,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他后悔吗?他没有资格后悔,他心里默默念着,等我,待大局已定,没有人会是我们的阻碍,没有人…… 最后看了一眼飞雪,用手轻轻接住,用力一握,眼里寒光散去,满是无奈。手里的雪花化成了雪水,尧帝毫不在意的转身走进殿内,看着床榻上娇憨的女子,眼中一片幽深,顾不得身上寒气未散,直接上了床榻,浑身散发的寒气让俪贵妃不由得皱了皱眉。 向尧帝的方向靠近了些许,摸到的只是帝王冰冷的身躯,以及消瘦却健壮的后背,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满足的,嘴角噙着笑意,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尧帝起的很早,安抚着还未清醒的女人,随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甘泉宫。 随喜随着御辇走动,听着帝王压抑的咳嗽声,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宣太医来看看?陛下龙体要紧。” 尧帝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不必,不过是咳嗽几声,何必小题大做,孤在别院的时候……”说着,尧帝顿时想起了什么,即便不过两年,他却觉得过去了很久…… “给孤闭紧你的嘴巴,不要多事。”随喜一向警觉,尤其是在嫔妃宫里,所以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倒是不担忧他的忠心,只是还是要警告一番。 随喜连连点头,说道:“陛下放心,奴才的嘴最紧了,不会多说一句的。” “罢里,孤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尧帝说了一句,随后就不再说话了,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福宁殿里,魏太后才刚刚起身,便听见宫人说陛下来请安了,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丝毫惊讶。 待魏太后出来的时候,尧帝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兴致勃勃的看着宫人们忙碌的身影。 昨夜雪下的不算大,不过到底宫中主子众多,尤其是福宁殿里,必然要打扫的干干净净,万一摔了太后,那就不美了。 看着底下的宫人无比尽心的收拾着,尧帝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还是母后会调教人啊。 魏太后坐在上首,低低的咳了一声,尧帝忙转身,恭敬的行礼问安,说道:“儿臣恭祝母后福寿康宁,松柏长春。” 魏太后笑着起身,亲自扶起尧帝,说道:“陛下的孝心哀家是知道的,都是帝王了,动不动的便行这么大的礼,难不成还要哀家给你包些压岁钱不成?” 母子两人母慈子孝,一片和乐,尧帝有些撒娇的说道:“儿臣不要压岁钱,只要母后能长命百岁就是最好的了。” 魏太后笑着指了指尧帝的额头,无奈的说道:“活那么久了做什么,哀家只盼着哀家能亲眼看到乖孙儿能够成家立业,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魏太后没有明说,尧帝也是心知肚明,笑着说道:“母后必能如愿的。” “陛下今日来的倒是早了一些,与哀家一同用膳吧。可惜,就是皇后不在,不然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好。”魏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尧帝神色有些讪讪的,随后忙道:“皇后身子重了,昨夜又下了雪,怕是不能陪母后用膳了,儿臣陪母后用膳如何?” “罢了,皇后一早便命人来告了罪,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如今哀家的乖孙儿无比重要,哀家可舍不得皇后在这么冷的天来回奔波,罢了,看在陛下饿肚子的份上,哀家就赏你一顿早膳吧。” “不过,用了早膳陛下就去忙吧,至于后宫里的嫔妃就不必来给哀家请安了,哀家昨夜走了困,此刻身上正乏着呢,陛下以为如何?” 魏太后也不啰嗦,索性后宫的女人她一个都不想见,如今正是一个好由头。 “母后说的是,母后身子重要,她们一起过来,还要劳累母后,索性便让她们在宫里待着吧,省的来打扰母后清净,人多了,未免聒噪,皇后那里,也不必去请安了。”尧帝自然不会拂了魏太后的话,昨日当众拂了太后的面子,此刻还不得好生照补一番。 魏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陛下心中有数便好,好了,快用膳吧,陛下只要记得,凡事过犹不及便可,哀家不过是年纪大了,爱唠叨了一些,陛下不要嫌烦就是。” 尧帝亲自扶着魏太后向膳厅走去,一边说道:“母后哪里的话,民间有句俗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后的话都是多年的经验之谈,儿臣得母后点拨,自然会虚心接受,向母后学习才是。” “陛下如今越发会说话了,听得哀家还真把自己当做那擎天柱,定海针了。”魏太后眼里带着笑意,陛下如今倒是成长了不少。 “母后,这可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啊,绝无奉承之意。”尧帝一脸的真诚。 看的魏太后好笑,忙吩咐宫人布菜,也不再多说什么,有些话说一次两次还好,说的多了未免让人厌烦,即便她是太后,说话也要三思才是。 陛下如今越发有天子的威严了,即便对她一如既往的孝顺,对于有些事,她也不能太过插手,物极必反,她可是个精明的老太太呢。 两人一起用了一顿和睦的早膳,随后尧帝便离去了,虽然新年帝王也有几日休沐,不过他一向是个勤勉的帝王,此刻还是回宣室殿,看看有那些折子还没批注,还有新年的一切部署,也要早些有个章程才是 。 随着帝王的离开,福宁殿里也传出了太后需要休息,就不必众人前去请安了,椒房殿里也是一样,传了同样的话出来。 俪贵妃松了口气,她如今对姚皇后实在是不想卑躬屈膝的行大礼参拜,如此也好,落得个清净…… 第139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即便魏太后不让众人前去请安,也没有人真的会窝在宫里睡着懒觉,都是早早便起了的,毕竟是新年第一天,总要讨个些好彩头的。 毕竟宫里的女人人人都有多副面孔,万一被人告个逾矩之罪,便是得不偿失了。 清宁宫,温悫夫人薛蘅芷昨夜回来便让宫人连夜整理好的账册,今日一早原本想等给太后请安,便亲自送去甘泉宫的。 如今福宁殿那里也不必去了,倒是省了一些时间,让下人再仔细核对一番,等用过早膳之后,便要亲自送去了。 锦嫔看着温悫夫人眼下的乌黑,有些担忧的说道:“姐姐昨日可是没有睡好?瞧着倒是疲倦的很。” 温悫夫人微微揉了揉额头,确实头痛的很,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不过是整理账册费了些时间,不碍事的。” “陛下虽然让俪贵妃摄六宫事,姐姐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还是身子重要。”锦嫔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温悫夫人笑里带了一丝苦涩的说道:“傻妹妹,早晚的事,本宫即便拖的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何必让人看轻了去,如今这宫权在本宫看来,就是个烫手山芋,早些送出去也好。”想到这里,她眼神晦暗不明,宫中要有是非了,保全她和锦嫔就不错了,别的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锦嫔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她一向柔顺,此刻反而安慰道:“这样也好,姐姐也能松快些日子了,要不要我陪姐姐一起去?俪贵妃怕是比从前更嚣张,我怕……” “不必了,本宫好歹位份高些,俪贵妃纵然不忿,不过是嘲讽几句罢了,妹妹的心意本宫领了,你便安生的待在宫里,无事不要出门,等本宫回来就是,不过是言语刻薄些,本宫受的住。”温悫夫人显然知道这一关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即便是个龙潭虎穴,她都要去闯一闯,锦嫔位份低微,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成了别人出气的筏子,何必呢 ? “好,那我等姐姐回来,煮一盏姐姐最爱喝的茶可好?”锦嫔故作镇定的说道,心里想着,即便是俪贵妃心气不顺,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姐姐,好歹也是从一品的夫人,也只比贵妃低上一级罢了。 温悫夫人没说话,优雅又体面的用完了早膳,漱了漱口,也不再耽搁,便带着宫人以及账册去甘泉宫拜访了。 她到的时候,俪贵妃正在慢悠悠的用膳,甘泉宫里的桂花香气再次浓郁起来,不知怎的,或许是心境不同,总觉得这香气虚浮的很,不似往日那般香甜。 听着宫人的禀报,俪贵妃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她来得倒是早,只是本宫还未用完膳,让她等一会吧。” 紫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寒风肆虐,寒冷都很,温悫夫人打扮的低调肃静,只是用了寻常的棉布披风,此刻正站在风口处,手里拿着一个暖炉,若是等的久一些,怕是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 不过看了看主子的脸色,还是不要说话了,只能看温悫夫人的命了,希望她能多坚持一会。 温悫夫人面不改色的站在廊下,旁边有几个小内监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即便心中不忿,此刻也得低眉顺眼的站着,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 温悫夫人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手炉早已只剩下一丝余温,感觉整个身子都是僵硬都,嘴唇也泛起了白,终于等俪贵妃的开恩,让她进去了 。 温悫夫人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了,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俪贵妃再次穿起了红色宫装,长长的流苏垂至耳畔,整个人的气场与昨日可谓是天差地别。看起来倒是凌厉了许多,或许是底气足了,毕竟连除夕之夜,陛下都歇在她这里呢。 她手中端着一盏花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温悫夫人此刻看着端庄稳重,实则无比狼狈,整张脸被冻的面无血色,即便礼仪还在,可是手脚僵硬,看着毫无美感。 她恭敬的行礼请安,说道:“妾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 俪贵妃哼了一声,看着狼狈的人,有些嫌弃的说道:“起来吧,夫人倒是来的早了些,若不是陛下叮嘱本宫不能误了早膳时辰,宫人们不敢打扰,哪里会让你等这么久,这些奴才还真是不中用。” 明着说是奴才的不是,实际在炫耀陛下的恩宠,毕竟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会关注后宫嫔妃用膳的事情。 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一朝得势便猖狂起来,俪贵妃果然是从前的俪贵妃,从来不曾改变,借着禁足的时间,扮着柔弱,瞧瞧,陛下的心这不是被她勾走了吗? 温悫夫人面色如常,谦卑的说道:“贵妃身子重要,妾等一等无妨的。”并不在意俪贵妃明里暗里的炫耀。 俪贵妃看着眼前人如同棉花一般,连个脾气也无,顿时觉得没意思,虽然当初算计他的事,眼前这位温悫夫人也出了一点力,不过,终究不是源头,俪贵妃虽然也一样厌恶她,现在到底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把宫权实实在在的拿在手里才是正经事,剩下的慢慢清算。 “你倒是乖觉,罢了,本宫也不为难你,把东西放下,走吧,回去好好的修身养性,记住着些,这宫权与你再无干系,可不要再走错了路,不然本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俪贵妃打量了手指上鲜艳的寇丹,警告道。 温悫夫人眼神微动,随后垂下头去,继续恭敬的回道:“妾知道了,多谢贵妃的指点,妾就不打扰贵妃了,妾告退。” 随行的宫人放下手中的账册,规矩的行礼,一并退了出去。 俪贵妃看着慢慢远去的背影,眼神冷凝,吩咐道:“把清宁宫的份例降一些,就按贵人的来吧,薛家早已没落,那么多金贵的东西想来她也是不配用的。” 她虽然此时不能大动干戈的处置她,不过,小小都磋磨一下还是可以的,谁叫她不长眼呢,竟敢算计她。 紫苏与白芍对视了一眼,随后微微摇头,低声回道:“是,奴婢知道了。” 温悫夫人出自国公府,虽然如今低调些,到底也是跟着先祖打天下的,哪里没落了,不过是陛下不爱用这些世袭的勋贵,所以看起来确实是不如一些新贵打眼,不过俪贵妃如此说,也确实有些狂妄了。 能一直保留这公府的爵位,就不是个简单的,没看静贵嫔家里因为跟错了人,掺和进夺嫡之中,被贬为侯府,那才是真正的没落,如今在陛下眼里更是排不上号的。 俪贵妃看着眼前的账册,每本上面都有着鲜红的印章,她眼神微眯,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那是凤印,即便太后拥有了权利,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看来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陛下虽然如今对她恩宠正浓,可她总觉得不真实,陛下的恩宠她要,这凤位她也要,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偏不信这个邪…… 温悫夫人出了甘泉宫,连翘小心的问道:“主子,你还好吗?” “放心,本宫好的很,只是接下来的清宁宫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回去让宫里人都安分些,贵妃势大,此刻我们不必与她争锋。”她向来看的清形势,看今日俪贵妃的做派,想必是要给她一些苦头吃了。 不过,如今的苦口,谁知不是以后的福气那,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只要她一时安分守己,未来未必不会如愿…… 果然,回道清宁宫的时候,锦嫔正担心都走来走去,温悫夫人心里暖了不少,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看来要委屈锦嫔一段时日了,来日定会加倍补偿她,毕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宫里,有个相互扶持的人也不错,总归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第140章 秋后的蚂蚱 尧帝三年正月初一一早,温悫夫人便交出了宫权,至此,俪贵妃在宫中的权柄达到了顶峰,除了凤印与后位,可以说俪贵妃是后宫的第一人了。 各宫的主子就没有一个是蠢得,都约束宫人尽量不要招惹甘泉宫的人。 毕竟,没看温悫夫人即便自觉的交了宫权,也没有讨得了一丝好处不是,各宫宫人多少都有些相熟的宫人,俪贵妃吩咐降温悫夫人的份例一事,即便做的隐晦了些,可也不是没有半丝风声没有透出来。 大家或多或少的都有几分察觉,无奈清宁宫没有说什么,陛下更是问都没问,清宁宫只好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俪贵妃如此嚣张,连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别人还敢说什么,如今的俪贵妃不只嚣张跋扈,更是睚眦必报,没看毓秀宫的湘修仪都抱了病吗? 连宫门都不出半步,只为躲避俪贵妃的嚣张气焰,不过既然说了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湘修仪的处境此刻比清宁宫里还要惨一些,不只份例被降到了最低,更是整日里暗搓搓的磋磨着。 湘修仪一向善于隐忍,即便如今处境堪忧,依旧是一副安稳平和的模样。 毓秀宫里,晴雨小心的看着主子的脸色,有些担忧的说道:“主子,甘泉宫如今势大,竟然如此磋磨主子,我们要不要?” “不必,甘泉宫如今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一点委屈而已,本宫受的住。” “更何况,俪贵妃从未看的起本宫,如今她的心腹大患可不是我们,我们只需要韬光养晦即可。”湘修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勾唇一笑说道。 “对了,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随后想起妍婕妤的话,问道。 “主子,奴婢已经查清了,妍婕妤说的消息是真的,只是她是如何知道的?”晴雨有些不解的问道,妍婕妤家世低微,除了落水一事,栽了跟头,此后更是顺风顺水的往上爬,难不成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她如何得知不重要,以后慢慢查,不过本宫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邪门,没有把握还是不要招惹她,既然消息属实,就安排下去吧,俪贵妃想要当一只黄雀,也得看看本宫答不答应。” 湘修仪确实觉得妍婕妤这个人很是邪门,不过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俪贵妃如今这般嚣张,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晴雨点点头,说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如何吹,就看主子了。” “这点东风根本扳不倒她,不过是助长她的气焰,若想让其自取灭亡,必得让其疯狂,本宫就看着,她跌落的那一天。”即便俪贵妃今时不同往日又如何?她的家室,既是她的屏障,也是她的阻碍,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这后宫里的女人。 毓秀宫也如同翠微宫,清宁宫一样沉寂下去,剩下的关雎宫妍婕妤最是个会看眼色的,陛下如今一颗心都扑在甘泉宫里,她何必自讨没趣呢。 而玉华宫的顾妃,看着正在收拾细软的宫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总算是可以一个人住了,她虽然爱说话,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和这位静贵嫔说的,如今她就要搬走了,顾妃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快了不少。 正月初六,静贵嫔迁居麟趾宫的日子,麟趾宫经过几日修缮,已经可以住人了,毕竟陛下登基后,各宫都有修缮,初六迁宫不过是图个好兆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可修缮的,不过虽然添置一些摆件罢了。 眼看着收拾东西差不多了,静贵嫔扶着镂月的手去给顾妃辞别,好歹也在一起住了一年了,礼数上不能差,更何况,即便她成了贵嫔,依旧矮了顾妃一头,为了以后的友好往来,还是要维持面子情的。 顾妃神色恹恹的靠在贵妃榻上,看着进来的女子,依旧是鹅黄色的宫装,不同的是,发髻上也戴了流苏簪子,虽然没有,妃,贵妃的那般华丽,不过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了,是低位嫔妃比不了的。 静贵嫔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妾给顾妃姐姐请安,姐姐金安。” “妹妹不必多礼,快过来坐,你今日就要迁宫了,一起住了这么久,本宫还是真是舍不得呢。”顾妃延神里透露出不舍,似乎格外惋惜的样子。 “麟趾宫离姐姐的玉华宫也不算远,得空了自然会来看姐姐的,姐姐不必感伤。”静贵嫔温柔的说道。 “是呢,是本宫忘记了,妹妹如今去了麟趾宫就是一宫主位了,应这是喜事呢,本宫还真是嘴笨,不会说话,妹妹不要见怪。”顾妃有些尴尬的说道。 静贵嫔不在意的说道:“姐姐放心,咱们同住一宫的情谊,妹妹是不会忘记的,天色也不早了,妹妹就先告辞了,姐姐好生养着身子,改日再来陪姐姐说话。” 说什么舍不得,还不是有她这个侯府之女,在她身边做陪衬,能满足顾妃的虚荣心吗? 蠢人就是蠢人,连句话也说不好,不过比起呆在这个蠢人身边,暗中谋划,还是独居一宫的方便,毕竟是名正言顺的主位了,原以为还要许久的,到是借了新年的东风,省了她不少功夫。 “那妹妹慢走,姐姐就不送了,最近总觉得身子乏累,等本宫身子好了,再请妹妹来说话。”顾妃微微咳嗽几声,说道。 静贵嫔福了福身子,神色优雅的转身离开了,带着宫人离开了她居住一年的偏殿,她终究可以不再屈居一个蠢人之下了。 顾妃看着人影远去,立刻精神了起来,忙吩咐沉香说道:“沉香,快给本宫端壶酒来,本宫要好生庆贺一番。”静贵嫔心机深沉,与她说话每一句都要如履薄冰,才能不被人当枪使,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如何能不庆祝一番。 沉香无奈道:“主子,作戏要做全套,您啊,如今还在病中,不宜饮酒,还是等些日子吧。” 顾妃顿时有些泄气,眼里的神采都黯淡不少,无奈的说道:“本宫只是想要乐呵乐呵,怎么就这么难呢,偏殿的宫人不是都撤走了吗?小心一点,应该没事的。”她拼命的给自己争取 。 “主子,小心使得万年船,人走了,未必不会留眼睛在这,还需要小心盘查一番才是。”沉香冷酷无情的拒绝了顾妃的请求,并且仔细分析道。 顾妃原本也是不会如此的,她的形象一向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偏偏宫里被分了个静贵嫔,静贵嫔的母家可是暗地里一直小动作不断。 进宫时父亲叮嘱她,不要过于交好宁氏,也不要为难宁氏,只保住自身要紧,家里不需要她添什么光彩,好生活着就好。 她并不算多么聪明之人,只是有些事敏感一些,对于一些事情有着天生的直觉罢了,不过进宫之后,发生了这么许多事,也学会了暗中观察,几乎是绞尽脑汁的去防备同住一宫的静贵嫔,渐渐的也摸出了门道。都是被逼无奈啊。 有些时候说话一针见血,如同神来之笔一般,不过就是嘴比脑子快罢了,即便如今被逼无奈,似乎聪明了许多,不过让她害人是万万不敢的。 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在宫里安稳一生,若能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养在膝下就好了,若是没有这个福分,也尽量不去掺和那些是非,知道自己嘴快,所以还是一个人住比较好。 眼看着沉香寸步不让都样子,顾妃彻底偃旗息鼓了,只好怏怏的靠在贵妃榻上,彻底安生起来。 沉香无奈道:“主子放心,如今静贵嫔搬走了,主子的病也该慢慢好起来了,等过些日子,便让主子喝一壶酒如何?” 顾妃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暗暗决定,今晚都药便不要倒了,为了以后或许会发生的事情,提前撇清关系,她可是切切实实的每日都在喝那难闻的苦药汁子,不过都是喝一两口,剩下的都倒了,尽量让自己好的慢些。 不过老是故意折腾自己的身子,她也吃不消,她还是想要平安的活到寿终正寝的呢…… 第141章 我家主子要生了 永福宫里,新晋的明妃崔婉瑜正与郑惜年说着话,只是心中难免忧虑,俪贵妃复宠来势汹汹,做事也不比从前,或许是无人压制,做事更是跋扈起来。 对于清宁宫和毓秀宫降份例一事,倒是不甚在乎,毕竟她腹中怀有龙嗣,俪贵妃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不敢太过打眼,只是偶尔送来的膳食出些小错,虽然伤不了根本,却也是烦人的紧。 “宣婕妤那里如何?”崔婉瑜问道。 素馨回道:“长乐宫倒是风平浪静,不比咱们这,热闹的很。” “看来还是本宫更让贵妃怨恨啊。”崔婉瑜嘲笑道,宣嫔也快满八个月了,不见俪贵妃做什么,偏偏只盯着她们不放,还真是欲除她而后快啊。 “主子放心,永福宫里的奴才都是忠心的,不会有问题都,主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此刻宜静不宜动。”素馨劝道。 “本宫知道,待本宫生下皇嗣,必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崔婉瑜冷笑道。 郑惜年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放心,咱们的小皇子必然平安出生,姐姐也会平安无事的,姐姐身子重要,还是不要多思多虑了。” 崔婉瑜笑道:“我知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倒是你,怎么近日精神短了些,可是哪里不适?” 郑惜年抚摸着光滑如玉的脸庞,微微愣神,随后说道:“姐姐,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过两日就好了。” 她总觉得的,俪贵妃复宠来的蹊跷,陛下真的会容她这般睚眦必报人掌管后宫吗?总觉得怪异的很,不过,如今姐姐身子要紧,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她担忧了。 崔婉瑜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是摇了摇头,一切随她去吧,是非恩怨日后总会见分晓的,这宫里水深着呢…… 后宫在俪贵妃的掌管下,不说苦不堪言吧,众人的处境也不算太好,只能看着甘泉宫每日门庭若市的,宫里人都争相巴结,暗暗摇头,这后宫向来不缺拜高踩低的人,谁有权势,谁就是宫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转眼十几日的时间匆匆而过,明日便是上元节了,整个宫里都是张灯结彩的,这也算是新年之后的第一个节日,出了上元节,年味也就散了,俪贵妃特意吩咐内府司的人好好办理上元节的晚宴,这是她重新宫务都第一次晚宴,总该一鸣惊人才是。 她要让众人知道,她比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能力掌管宫务,只有她这个才配为陛下分忧,才能与陛下并肩而立…… 长乐宫里,宣婕妤抚摸着硕大都肚子,心里担忧无比,她的肚子明日就满八个月了,看起来确实即将生产一样,如何不让她担心呢。 何容华忙安抚她,轻柔的嗓音响起,似乎有了安抚人心都力量,她笑着说道:“妹妹别急,太医也每日里都来问诊,都说皇嗣安康,想来必是个健壮的,我们再坚持两月,妹妹就能见到小公主了。” 宣婕妤眼里带着深深的忧虑,这一个月以来,肚子更是长的飞快,站起来都看不到脚面了,身上也全是浮肿,看起来格外让人家心惊。 “姐姐,我知道,不该多思,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你说孩子能平安出生吗?” “妹妹若是不放心,便去求陛下再请吴御医来诊一次脉,小公主有陛下的龙气庇佑,必会相安无事的,何况陛下体谅你有孕辛苦,晋了你为婕妤,只要小公主平安诞下,妹妹就能亲自抚养小公主了。”何容华笑着说道,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羡慕,有个公主也好啊,看着宣婕妤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心中难免羡慕,不过这也是宣婕妤的福气,就像她,几个月也不见天颜一次,福气上面委实比不过,好在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了,她也算有了指望。 宣婕妤或许是临近产期,心中焦虑,总是不安,想找人说说话,有了何容华的安抚,也算放下心了,实在是她此次有孕太过辛苦了。 整夜里睡不安寝,夜不能寐,白日里也是疲乏的很,若不是有一股气撑着,怕是整个人都要受不住了,别人有孕也不似她这般磨人啊…… 如意姑姑正亲自给宣婕妤熬着养身子的补品,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停顿一会儿,随后毫不犹豫的把油纸包中的东西撒入安胎药中,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看着粉末融入补品中,才放下心来。 等了一会,亲自把补品盛入碗里,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宣婕妤虽然身子日渐丰腴,不过太医交代都每日一盅补品是万万不能少的,这也算给了如意动手的机会。 看着碗里的热气的渐渐消散,只留一丝余温,刚好入口,如意姑姑亲自端着补品,面色如常的往殿里走去。 宣婕妤看着如意姑姑进来的身影,笑着说道:“姑姑辛苦了。” 如意把补品放到桌上,笑着回道:“小主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也就这点事微末技艺了,能保婕妤平安诞下皇嗣,就是奴才的福气了。” 如意姑姑虽是福宁殿送来的人,到了长乐宫确是一直安守本分,只每日里给宣婕妤熬些药膳补身子,不多言不多语,倒是得了宣婕妤和何容华的敬重。 何容华端起补品,仔细看了一眼,依旧如往常一般,看起来可口的紧,忙说道:“姑姑一向细心,瞧着温度刚好,妹妹快些用了吧,用完我陪你走走。” 宣婕妤当下也不再犹豫,端起碗慢慢喝着,不过片刻,便喝了个干净。用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还笑着说道:“姑姑做的东西,就是可口了些,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呢,不过我这身子啊,日渐沉重,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等小公主生下,便劳烦姑姑仔细照料了,有姑姑在,我也放心许多。” 如意姑姑面色如常,平静的回道:“奴才必然尽心尽力,好生伺候小主子,婕妤请放心。” 宣婕妤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何容华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向殿外,许是肚子大的原因,即便是喝一盅小小的补品,也觉得格外的难受,非得走上片刻不可。 走了片刻,又觉得异常乏累,又回殿中去了,越发大了就是这样,想要安生休息一会,却又觉得无比艰难。 宣婕妤似梦似醒的躺了一个时辰,终于是躺不住了,刚想招呼宫人扶她起身,便觉得腿间一热,似有一股暖流涌出来,吓得她不敢再动,忙大声喊到:“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茱萸就候在外间,听到主子叫喊,忙冲进来,因为主子近来浅眠,哪怕是有一丝响动都要惊醒,无奈等主子安睡了,她便到外间候着。如今听到主子大声喊叫,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进去便看见主子手足无措的靠在榻上,不敢动,眼里满是惊慌,忙扑过去问道:“主子,你怎么了,别下奴婢。” 宣婕妤想起如意姑姑以及几个接生嬷嬷提起的生产征兆,忍住心慌,一字一句的说道:“茱萸,我怕是要生了,你别慌,去请如意姑姑和何姐姐过来,别慌知道吗?快去。” 茱萸忙招呼殿外的两个小宫女守着宣婕妤,飞奔到何容华的偏殿,在她心里还是何容华要可信一些。 何容华正在假寐,听见响动,忙睁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时间茱萸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声喊到:“容华,我家婕妤要生了,还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惊的何容华差点没从榻上跳下来,仪容也顾不得整理,忙快步走出去,说道:“怎么要生了,哎呀,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快去请如意姑姑看着宣妹妹,再去请接生嬷嬷过来,还要早起打发人去请太医,对了,陛下与皇后那里也要取报信,还有太后那里,都别忘了,我这就过去。” 茱萸一一记下,顾不得其他,忙吩咐人一一去各处送信,然后才往主子的寝殿内奔去,心里慌的不行,怎么就要早产了那,主子才八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怎么这个节骨眼要生产呢。 哎呀,呸呸,主子必定会洪福齐天的,小主子也会平安无事,阿弥陀佛,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主子平安无事啊。 所幸接生嬷嬷早就住进了长乐宫,也不算是没有准备,只是到底让人担忧啊,怎么就早产了呢…… 第142章 以备不时之需 何容华快步走向主殿,便见宣婕妤一动也不敢动,抱着肚子失神,旁边两个小宫女守着,满眼的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着宣婕妤怎么睡了一觉,就要早产了呢。 看着两人顿时样子,何容华厉声喝道:“慌什么,还不去烧些热水,去请接生嬷嬷过来,都小心些,若是有人敢从中做手脚,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小宫女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声说是,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何容华走到宣婕妤身边,抓着她的手说道:“妹妹别怕,有姐姐陪你呢,你想是我们的小公主迫不及待的要出来见母妃了,别怕,太医说过,你这胎位很正,不会有事的。” “一会你只管听接生嬷嬷的话,我在一旁陪着你呢,别怕。” 宣婕妤眼里全是担忧,她颤声道:“姐姐,都说七活八不活,这才八个月,孩子会不会有事啊?” 见宣婕妤神思恍惚的样子,何容华心里一惊,声音也提高了些,看着宣婕妤的眼睛说道:“妹妹,那些传言都是不作数的,你只管安心生产,姐姐保证会让你们母女平安啊,你便要做母亲了,想想这几个月受的苦,一定要坚持,不要害怕。”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怀着身孕就是七灾八难的,如今骤然生产,怎么能不担忧呢,好在有何容华在,宣婕妤渐渐安心下来,摸着肚子问道:“姐姐,我现在要如何做?” 正说着,如意姑姑形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到宣婕妤身边,撩起锦被一看,果然已经是一片濡湿,忙安抚道:“婕妤这是破水了,离生产早着呢,奴婢扶您下来走动走动,再吃些东西,一会好有力气生产。” 到底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虽然没有接生过,到底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何容华心里也放松下来,说道:“姑姑先看着妹妹,我亲自盯着小厨房去做些吃食,这里就劳烦姑姑了。” 如意姑姑是陛下亲自去福宁殿请来的,有她看着,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倒是小厨房,虽然长乐宫一向安稳,难保不会有人趁机作乱,还是她亲自看着一些才好。 如意姑姑点点头,说道:“容华去吧,有奴婢在不会有事的。” 何容华快步走了出去,茱萸正好拉着几位接生嬷嬷也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严嬷嬷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婕妤。” 宣婕妤此刻觉得腹中隐隐作痛,扯出个笑脸说道:“一切就麻烦嬷嬷们了,若是我哪里不对,嬷嬷一定要说出来,务必要保孩子平安。” 严嬷嬷点点头,说道:“婕妤放心,奴婢几个都是有经验的,婕妤不必担心。”说着还上前检查了一番。 “婕妤离生产之时还早着呢,此刻多走动走动,一会小主子也好生了顺畅些,即便是腹中疼痛,也要忍着些,对小主子生产有利。”严嬷嬷说道。 宣婕妤忍着疼痛点点头,其实她如今疼得要死,不知道别人生产是不是也是这样,这疼痛来的又急又快,只能紧紧抓着如意姑姑的手,额头已经沁出了薄汗。 严嬷嬷与如意姑姑扶着宣婕妤慢慢走动起来。 长乐宫派去的人手一个先去了太医院,一个先去宣室殿,毕竟,这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陛下都是在意的,有陛下在,那些想做手脚的魑魅魍魉总得忌讳些。 然后才去了椒房殿,福宁殿,听到动静的各宫嫔妃,除了要生产的明妃都开始行动起来,无论交情如何,这种情况总该去一下的。 宣室殿里,尧帝有些微微走神,手中的折子看了半晌也没挪动,随喜见了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安静的在一旁站着。 元宝突然急匆匆的走进来,随喜刚要呵斥,便听到元宝大声禀报,说道:“陛下,长乐宫宣婕妤早产了,请陛下过去。” 尧帝眼神有些复杂,随后大步起身,说道:“孤知道了,这就过去,随喜,去宣吴御医去长乐宫,以备不时之需。” 随喜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尧帝的背影转瞬便离开了宣室殿,坐在御辇上一言不发。 椒房殿里,姚皇后听到宣婕妤要生产的消息,派了南叶姑姑代她前去,毕竟也是有孕在身,妇人生产,血腥气严重,有孕之人是不方便前去的。 南叶姑姑忙向长乐宫走去,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的,宣婕妤怀得可是一个皇子,若是平安出生,可就是皇长子了,让人不得不慎重 。 留下的姚皇后心无旁骛的绣着手里的衣裳,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着急呢,宣婕妤结局已定,就是不知会有几个人入局呢。 福宁殿里,魏太后听见宫人的禀报,吩咐道:“福蕊,为哀家更衣,到底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哀家若是不去,总觉得心里不安。” 福蕊一边服侍魏太后穿衣,一边说道:“太后放心,陛下已经去了,想必宣婕妤必然会母女平安的。” 魏太后眼神幽深,这宫里的孩子难生更难养,但愿会平安吧,随后问道:“皇后那里可是派人去了。” “皇后派了南叶前去,皇后如今身子重了,这嫔妃生产,是不该去的,免得冲撞了。”福蕊说道。 “嗯,皇后怀得可是陛下的嫡子,自然要更娇贵些的,不去也好,免得有人趁机动什么手脚。”魏太后说道。 椒房殿里有她暗中派人关照着,倒是平平安安都到了七个月,眼看着还有三个月便是瓜熟蒂落了,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太后的辇轿也急匆匆的向长乐宫而去。接到消息的嫔妃更是不敢耽搁,也不敢穿的太过招摇,毕竟是嫔妃生产,恐怕陛下是没有心思看她们如何打扮的。 俪贵妃接到宣婕妤要生产的消息,有些错愕道:“怎么今日就生了,才八个月吧。” 提前生产,她的安排岂不是白费功夫了,程靳带给他的消息,只说是宣婕妤身孕有异,似乎与毓秀宫有些干系。 经过查证,知道湘修仪似乎又想把这盆脏水泼到她身上的,于是暗中逼迫那个本该是自己人的叛徒,让她反咬一口,没想到如今便要生产了。 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如今竟一丝消息也无,看来那个奴才是不中用了,任氏这个贱人,还真是小看她了。 罢了,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无论刀锋还是剑雨,她接着就是,她也想看看陛下是不是会毫无理由的相信她。 忙坐着轿辇赶往长乐宫,看看到底是什么戏码。 宫里的女人齐齐出动,包括抱病的顾妃,静贵嫔,湘修仪都不敢再窝在宫里了,忙吩咐人收拾齐整,便出门了。 连翠微宫的魏淑妃都带着庄嫔一起去了长乐宫。 剩下的温悫夫人带着锦嫔,以及关雎宫的妍婕妤,和永福宫的郑惜年,一个不落的齐齐赶往长乐宫。 除了养胎的姚皇后以及崔婉瑜,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长乐宫身上。 长乐宫的宫人说未时末出去报信的,等尧帝到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过半了,至于其他人的来的更是晚了一些。 宣婕妤忍着疼痛吃了一碗鸡汤银丝面,再也吃不下了,腹中的疼痛如同翻江倒海一番,让她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又忍着疼痛走了一会,直到听见一声“陛下驾到。” 一瞬间感觉眼睛酸涩无比,眼里带着泪水顺便边夺眶而出,何容华看她此刻样子狼狈了些,忙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陛下来了,你只管安心生产,别怕,有陛下在呢,定能保你们母女平安的。” 宣婕妤点点头,说道:“姐姐,你去和陛下请安,说完此刻不便出去,请陛下见谅。” “什么时候来,还说这些,真是个啥滴,你只管安心配合着嬷嬷们,我去去就回。”何容华给宣婕妤擦了擦眼泪。 随后准身出去了,陛下来了,总要问问情况的,长乐宫也没有别的主子,自然要她来回话。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何容华规矩的行了一礼 第143章 显然是生产不顺 尧帝温凉都嗓音响起,凉凉的说道:“宣婕妤如何了?” 何容华看着陛下波澜不惊的面孔,薇薇福身说道:“陛下,宣妹妹如今正在走动,想来等小公主诞生,还要多等一会儿,这妇人生产耗时颇久,一时半刻都怕是没有结果。” “无妨,孤在这里等着,何卿去与宣婕妤说一声,让她不必忧虑,有孤在这,必然保她母女平安。”尧帝微微沉思,说了一番安福的话。 何容华心里很是感动,无论如何,有陛下坐镇,总归能放心些。 随后缓了缓心神说道:“是,陛下,妾知道了,宣妹妹必然会母子平安的,有陛下龙气庇佑,想来是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魏太后府轿辇也到了,连同陛下都起身相迎,显然是没想到惊动了要好些,毕竟太后可是无事都不出门的主,如今亲自前来,显然是极重视陛下的子嗣的。 如今好了,有这两位大神坐镇,想来宣婕妤母女必会平安无事的。何容华请安之后,便回了里间。 魏太后出生问道:“如何?宣婕妤何时能够生产?” 尧帝微微摇头说道:母后,宣婕妤是头胎,怕是要等上些许时候,倒是劳累母后了,还亲自走上一趟。” “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哀家总要亲自来看看的,陛下如今膝下空虚,宣婕妤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出事的,哀家在福宁殿里,光等消息也是坐不住,不然来看看,也好放心些。” 母子两个相互寒暄了一会,随后就是相顾无言的等待。 何容华进了里间,宣婕妤还在继续走动着,只是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显得狼狈不堪。 宣婕妤忍着痛意问道:“姐姐,陛下……” 何容华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说道:“妹妹放心,陛下是挂念妹妹的,只是碍于规矩,不方便进来,妹妹只管安心生产,而且,吴御医也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妹妹放心。” 宣婕妤忍着疼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等再多说什么,一股痛意袭来,险些跪倒在地。 严嬷嬷见状,仔细查看一番,面上露出一丝喜意,说道:“婕妤,这宫口已经开了,这会儿子便可安心生产了,把婕妤扶到榻上去,按着奴婢当心指示,调节呼吸。” 何容华见状,退到门口,不敢再说话,免得打扰接生嬷嬷的思绪,如意姑姑同样让出位置给几个嬷嬷,退到一旁,盯着几人的动作。 外面,嫔妃们陆陆续续的也来了,不过是得了陛下的一句:“平身,赐座。”随后也就不再说话了,看着陛下为别的女人担忧生产之事。 俪贵妃瞥了湘修仪一眼,便见湘修仪一如从前那般,不出彩,也不多话,一副隐形人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暗暗提防起来,从前是她看走了眼,没想到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想到这里,微微挑眉问道:“陛下,这宣婕妤好生的在宫里养胎,怎么突然就早产了,该不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吧。” 魏太后手里的佛珠一直在转动,眼皮也没抬,似乎正在为宣婕妤祈福一般。 尧帝眼神莫名的看了一眼众人,随后说道:“贵妃是何意?” “陛下,妾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毕竟宣婕妤怀得是陛下的子嗣,如今情况不明,突然早产,妾如今执掌宫务,总要知道个中原由才是。”俪贵妃美目流转着,显然是不相信其中没有蹊跷。 尧帝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如今宣婕妤生产之事要紧,避免宣婕妤分心,这些事情容后再议。” 俪贵妃见状也不再说话了,她才不担心宣婕妤会如何呢,最好一尸两命才是最好,总之与她无关,至于是否有人动了手脚,总之是查不到她身上的。 至于她之前安排内府司的其中一个嬷嬷从中动些手脚,给宣婕妤一些苦头吃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与宣婕妤身孕有异的事情比起来天壤之别。 想着,还看了湘修仪一眼,还真是胆大包天啊,暗地里竟敢对皇嗣出手,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的,不过细思极恐,这个女人,胆大心细,还真是让人不得不防。 湘修仪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妍婕妤递得消息,说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俪贵妃知晓了,如今正准备瓮中捉鳖呢。 仔细查看一番,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如今俪贵妃有了脑子,竟如此难缠,幸亏妍婕妤递了消息过来,至于她暗中收买的奴才此刻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吧,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俪贵妃想要抓她的把柄,也没那么容易,只能说这一番算计也不算白费,至少算计的宣婕妤早产了,只不过让贵妃逃过一劫,有些意难平罢了,毕竟那可是相爷亲自安排的人手呢,真是可惜了一个好棋子罢了。 宣婕妤提前早产,若是个皇子,那可真是有热闹可以看了。 即便“巫蛊之事”宣婕妤不是主谋,也是从犯,俪贵妃是不会让她好过的,只是后来俪贵妃的人手让她心惊,竟然察觉了她做的手脚,不过那又如何,她做的隐蔽,动手的人,此刻已经是不能再开口指证了,即便俪贵妃想要红口白牙的污蔑她,也是没有证据了。 在坐的众人,大概除了太后与陛下,没有人是真正为宣婕妤担心的,不过都是面子情罢了,一个个状似担忧,其实眼里全是一片平静,宣婕妤能否平安生产,与她们关系不大。 除了别有用心之人,比如湘修仪和俪贵妃,两人借着此事相互算计,如今算是旗鼓相当,想要让俪贵妃吃个哑巴亏,如今是不能了。 俪贵妃想要反咬一口湘修仪,看如今这状况,也是有些为难,若是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自己的人手,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放下心中思绪,盯着里间的动静,有陛下在呢,万般心思也不能表露,别看陛下紧盯着产房门口,众人的一举一动,陛下未必不会看着,还是小心为上。 可惜,宣婕妤的生产到底是不算顺畅,从发动到了如今已经四五个时辰了,都不见孩子的哭声,而宣婕妤的惨叫声越发凄厉,显然是生产不顺…… 第144章 保大还是保小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月亮悄悄的爬上了天空,为整座皇城撒下一抹幽光,长乐宫里灯火通明,宫人们来去匆匆,端进去一盆又一盆都热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都血水,看的人心惊不已。 众人只能陪着帝王与太后枯坐呢,连晚膳也不曾用过,尧帝见魏太后已经露出疲态,担忧的说道:“母后,夜已经深了,母后身子受不得累,儿臣在这里守着就是,母后回去休息吧,待宣婕妤平安生产,儿臣派人去给母亲报喜。” 魏太后年纪大了,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见状也只好说道:“哀家这身子还真是不中用了,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格外疲倦,罢了,哀家就先回宫了,陛下也要当心身子。” 她没说让尧帝也去休息的话,如今这种情况,尧帝显然也是放心不下的,只是都这么久了,宣婕妤还没生下来,还真是让人忧心啊。 尧帝起身说道:“让随喜送母后回宫吧,儿臣也好放心些。” 魏太后也没有阻止,到底是陛下的一番心意,点点头,带着宫人离去了,随喜忙跟上去。 剩下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不是太后,没有那么大的的面子,只好枯坐着不动,不过也轻微的动了动身子,老这般端坐着,还真是难受的紧。 产房里,宣婕妤生了大半夜,产道已经打开,就是这孩子迟迟的不露头,严嬷嬷和几个嬷嬷商量一下,若是再不生产,恐怕皇嗣危矣啊,如今只能看陛下要如何做了。 俪贵妃收买的那个嬷嬷姓王,看着宣婕妤快要力竭了,也不敢再有所动作,虽说拿人钱财,替人卖命,可是宣婕妤这个样子,不动手这皇嗣都难生下来,她也只好作壁上观了。 生产这般艰难,若是再动手,来个母子俱亡,她们这些接生的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更何况,俪贵妃只说让宣婕妤吃些苦头,可没有说要皇嗣的命啊,这苦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吧。 还有何容华和如意姑姑盯着呢,四个接生嬷嬷相互防备着,想动手也有些难的。 宣婕妤嘴里咬着软木,双手死死的抓住锦被,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滑落,显然是用了全身力气。 何容华担忧不已的看着她,手指紧紧抓住一旁如意姑姑的衣袖,显然是担忧害怕到了极点,这样子下去,怕是要难产了。 严嬷嬷快步走到何容华身边说道:“容华,婕妤这怕是要难产了,如今已经有些力竭,还是请太医开一副催产药吧,若是还不行,只能问陛下保大还是保小了。” 何容华心里一惊,终于还是到,当下也这一步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厉声说道:“嬷嬷,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保她们母女平安,我自会为嬷嬷请赏,还请嬷嬷费心些,我这便去请陛下的旨意。” 说完给了如意姑姑一个眼色,快步走了出去。 如意姑姑看了严嬷嬷一眼,两人眼神交汇,俱都看出来了对方的意思,无论如何,皇嗣是不能有事的,至于宣婕妤就看她的命了。 何容华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外间,漫画说道:“陛下,还请太医给宣妹妹诊脉吧,接生嬷嬷说妹妹如今力竭,怕是要用的催产药了。” 尧帝眉宇间是深深的忧虑,闻言说道:“去把吴御医和徐太医都叫进来。” 随行的宫人赶紧领命,吴御医带着徐文斌一起走进来,忙跪地请安说道:“臣给陛下请安。” “免了,去给宣婕妤请脉,定要保她母女平安,快去。”尧帝挥挥手说道。 吴御医忙应声,背着药箱小跑着走进去,徐文斌紧随其后,这宣婕妤的胎一直都是他在诊脉的,虽然看出胎儿过大,怕是要难产,虽然医者仁心,但也要分是什么情况 皇嗣养的这般好,明显是有问题,如今有吴御医在前面顶着,他也能安全些,若是搅进什么阴谋里,好歹也是有人分担一下不是。 宫人放下锦帐,只留下女子压抑着的低低痛呼声,吴御医伸手把了脉,随后把位置让给徐文斌,到底是他一直在负责的,总不能他来了便喧宾夺主吧,而且如今宣婕妤脉象混乱了些,看不出因何早产,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两个人相互诊完脉,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这才拿起笔开了方子,不算猛烈的催产药,其中还夹杂着补元气的药材,毕竟看宣婕妤如今的模样,若是直接用猛药,怕是伤了皇嗣。 还是要慎重一些才行,毕竟母子俱亡的风险她们还是不愿担的,何况吴御医心中有数,以宣婕妤如今的身子情况,还能撑上几个时辰,若是万不得已,再下猛药,总之一切都是在保证皇嗣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 开完方子,让宫人下去煎药,何容华不放心,亲自盯着去了,吴御医到尧帝面前回禀,众人听了一惊,虽然是药效温和的催产药,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开这种药的,毕竟多多少少都会伤身子。 尧帝眼里划过一丝担忧,随后盯着产房的门口,眼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咋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喝了催产药的宣婕妤继续发力,可惜总是差些什么,这孩子就是迟迟生不下来。 严嬷嬷和吴御医以及徐文斌再次商量了一下,继续服用催产药,如此一番折腾,天光已经破晓,上月节如约而来。 等了一夜的众人早已困倦不已,一个个精神都萎靡了下来,只靠一口气撑着,宣婕妤的呼喊声已经渐渐嘶哑,羊水也要流尽了,这皇嗣迟迟生不下来。 吴御医再次请示陛下,如今到了危急关头,应该有所决断了,是保大还是保小,再耽搁下去,怕是有一尸两命的风险。 何容华一听,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到底是要发生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尧帝的面孔,似乎是在等待宣判一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是想赌一把。 即便是皇后,在生产之际,若是难产,也得保皇嗣,这便是宫里女人的悲哀,人命,在皇家子嗣面前不值一提。 尧帝眼里满是对宣婕妤的怜惜,半晌才道:“保皇嗣,宣婕妤也要尽力保住,另外晋宣婕妤为贵嫔,让她安心生产。” 吴御医点点头,随后又开了一副比较药效猛药的催产药,配合严嬷嬷用了一些手段。 直到第一丝晨光撒下,产房里面终于传出了动静,随着宣婕妤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喊,终于一声“哇哇哇”的哭声传了出来。 尧帝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了,显然他即便是帝王,此刻的心情也不算平静…… 第145章 皇长子元佑 宣婕妤此时如同逆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的眼神渐渐迷离。 严嬷嬷为首开始仔细为她收拾下身,实在是没有办法,用了剪子,才能让皇嗣平安出生。 如意姑姑盯着一个嬷嬷仔细为皇嗣清理,只见那嬷嬷笑着说道:“姑姑,是一位皇子呢,足足有九斤重,怪不得婕妤生的这般艰难,您瞧瞧,这就清理好了,要不要去给陛下报喜。” 如意姑姑看着宣婕妤面色苍白的不行,何容华站在一旁,连皇嗣也顾不得了,更是顾不得榻上的血污,眼也不眨的盯着众人都动作,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叹了一声说道:“给我吧,让婕妤先看看,这可是她用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应该看上第一眼。” 说着,抱过皇子递到何容华面前,说道:“容华,您瞧瞧,是位皇子呢,这可是陛下的皇长子,您抱过去给婕妤看看?” 何容华才回了神,仔细打量眼前蓝色襁褓包裹的小人儿,确实格外的重,看起来都和快满月的孩子一样,连新生儿都褶皱都不明显,虽然还不白嫩,看起来倒是胖的可爱。 小心点抱过襁褓,快步走到榻前,轻声说道:“宣妹妹,你快看看,是位皇子呢,足足有九斤重呢,这可是你用命生下的皇子,陛下刚刚晋了你为贵嫔,小皇子可以由你亲自抚养了,快看看。” 一句话让宣婕妤渐渐回过神来,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仔细打量襁褓中的婴儿,满眼皆是慈爱,嘴唇苍白的可怕,都抵不住她此刻的满足。 “真好啊,这是我的孩子,还请姐姐抱出去给陛下看看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好,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抱紧了手中的小皇子,何容华脚步轻快的离去,总算是生下来了。 屋外众人等的焦心不已,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怎么也没人出来报个信啊,尧帝即便同样焦心不已,虽然知道了结果,没亲眼看过,总是不安心的。 如意姑姑,打着帘子,护着何容华走出来,只见何容华笑容满面的亲自抱着一个蓝色的襁褓,说道:“妾恭喜陛下,宣妹妹为陛下生了一个皇子,足足有九斤重呢,陛下快瞧瞧。” 虽然笑容满面的恭喜,眼里也是有着一丝苦涩,宣婕妤虽然平安生下孩子,可是以后怕是不能侍寝了,严嬷嬷也征询了她的意见,才用了剪子,活生生的剪开两条口子,还不知要养上多久呢,唉,还真是遭罪啊。 不过即便如此,宣婕妤也是甘之如饴,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啊。 尧帝抱过小皇子,仔细打量一番,看不出有谁的影子,不过确实是分量不轻,笑着说道:“好好,这便是孤的长子,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宣贵嫔生的艰难,孤怜惜她生产不易,再次加封宣贵嫔为昭仪,让她好生养着身子,孤晚些时候再去看她。” 何容华再次行了一礼,真心的为宣昭仪开心,孩子有了,位份也有了,只要安生的把孩子养大,不愁未来的衣食无忧。 “妾代宣昭仪多谢陛下隆恩。”何容华说道。 “好好好,今日皇长子出生,孤心里甚是欣慰,阖宫上下赏三个月月例。”尧帝开心的说道。 随后看着何容华说道:“何卿一向稳重细心,照顾宣昭仪平安生产,孤也该有所赏赐才是,今日便晋何卿为婕妤吧。”只有尧帝知道,这也算是一种补偿,毕竟何容华一直尽心尽力,护着皇子平安出生,只是到底能力不足,被人钻了空子,这皇子是万万不能再让她抚养的。 何容华没想到还有她的赏赐,随后再次行礼,说道:“妾多谢陛下隆恩,皇子年幼,未免着了风,妾先抱回去吧。” 尧帝嗯了一声,没想让后宫嫔妃上来看看皇长子的意思。 新晋的何婕妤还没来的及抱着孩子离去,便听见一声“太后驾到。” 魏太后显然是放心不下,这么早就过来,显然是还没用早膳就过来了。 众人齐齐给魏太后请安,魏太后看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忙问道:“这是生了?” “正是呢母后,是个皇子呢,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给母后报喜呢。”尧帝接过襁褓走到魏太后身边,笑着说道。 魏太后接过襁褓,仔细打量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说道:“这瞧着是重了些,可有让太医看过,身子可是无碍?” “母后放心,已经诊过脉了,就是胎里养的太好了,小皇子身子康健的很。母后放心。”尧帝笑着说道。 “那就好,到底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还是要慎重一些,宣婕妤如何了?这孩子这般重,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魏太后问道。 她也是女子,知道女子生育的不易,此刻也愿意给宣婕妤一个脸面,总归是皇长子的生母,多给些体面也无妨。 尧帝笑着说道:“母后放心,儿臣已经晋了宣婕妤为昭仪,让她好好养着身子。” “嗯,到底是为陛下诞下皇嗣,应该厚待一些,陛下可给皇子起名了,这是陛下的长子,宣昭仪生产不易,陛下不如多给她一些体面。”魏太后提议道。 众人听见太后一口一个长子的,一口一个优待宣昭仪,众人不免心中发酸,在宫里,有个子嗣还真是不同啊。 尧帝沉思片刻,说道:“宣昭仪生产艰难,又是孤的长子,不如起一个“佑”字吧,有列祖列宗庇佑,皇子必然能健康成长,也沾些祖宗的福气。” 魏太后思索一番,点点头,说道:“这一辈是“元”字辈,“元佑”也不错,咱们的大皇子以后就叫“元佑”了。”魏太后逗弄了一番大皇子。 随后说道:“元佑才刚出生,快抱回去吧,不要着了风。” 何婕妤刚想接过皇子,便听到里面大喊一声:“不好了,小主这是出了大红了,这是要血崩,太医,快请太医啊……” 何婕妤还没来得及接过皇子,便听见这一声噩耗,当下身子一软,连礼仪规矩也顾不得了,直奔里间而去,毕竟皇子在太后怀里,没什么不放心的,当下宣昭仪的身子才是要紧事…… 第146章 宣昭仪,殁了! 何婕妤快步走到里间,便看见刚刚生产完的宣昭仪,此刻眼神涣散,身下的床榻此刻已经被染红了大片,那鲜红的血液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涌出,看着让人心神俱荡。 “妹妹,妹妹,你快醒醒,你才只看过小皇子一眼呢,陛下刚刚给起了名字,叫元佑,你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皇子,你怎么忍心弃他而去呢,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看啊……”何婕妤大声呼喊,眼泪夺眶而出,字字深情,感人肺腑,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可惜宣昭仪再也没有一丝醒过来的迹象,屋外的众人听着里面的生声泣血,即便与宣昭仪无甚交情,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 尧帝双拳紧握,大声喊道:“吴御医,还不过去给宣昭仪诊治,快去。” 吴御医带着徐文斌连滚带爬的走进去,。魏太后抱紧了手中的小皇子,看了身边的福蕊姑姑一眼,说道:“福蕊,你进去看看。” 福蕊领命,连同长乐宫的如意姑姑,椒房殿的南叶一同进去。 吴御医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如金纸,眼神涣散,已经是不成,却还是拿出银针尽力救治。 何婕妤被如意扶到一边,神色哀伤的看着榻上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刻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没有一丝光彩。 吴御医失了针,继续观察着宣昭仪的反应,却见女子渐渐没了脉搏,直到她临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再看她用命生下来的孩子一眼,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吴御医拔下金针,从药箱里拿出一根羽毛,轻轻的放在宣昭仪鼻间,却没有一丝摆动,忙跪下身去,如同宣判一般的说道:“宣昭仪,殁了。” 何婕妤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几个接生嬷嬷也该跪下来,都说为皇嗣接生是好差事,可如今哪里算什么好差事,皇子生而丧母,若是陛下要追究,她们这些人都活不了,也不由得都悲戚起来,也不知在这命如草芥的宫廷里,她们将何去何从。 长乐宫的宫人都跪倒在地,小声点啜泣起来,茱萸更是趴在自家主子的身上,大声的哭起来,她家主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没了呢。 外间众人听见里面的哭声,暗道一声不好,福蕊快步走出来,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太后,宣昭仪殁了。” 尧帝身子一僵,眼色复杂的看向里间,久久没有出声。 魏太后看了怀中的小小婴孩一眼,还不知道何为母子之情,正在酣睡着,正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唉,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看着嫔妃们,都捏着帕子,擦拭眼角,魏太后无奈的看了一声,说道:“陛下,皇子年幼,宣昭仪不幸离世,总要有个章程才是啊。” 尧帝微微愣神,随后看向蓝色襁褓的婴孩,声音低沉的说道:“宣昭仪追封为宣妃,停灵三日,再入皇觉寺,妃位以下为宣妃守灵三日,大皇子年幼,便为宣妃守孝百日吧,也算全了一番母子之情。”他也会每日来上三炷清香的,愿她早入轮回吧,来世不要再入皇家了。 魏太后点点头,说道:“也好,只是这元佑,陛下要如何安排?” “劳母后先照顾几日吧,待宣妃的棺椁离宫,再说吧。”尧帝看着后宫里一群虎视眈眈盯着大皇子的女人,觉得还是让太后照料几日,比较放心些。 “也罢,哀家就先看顾几日,皇子才刚出生,不好久在外逗留,哀家现在就带着他回福宁殿了。”魏太后怜惜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婴孩。 尧帝微微颔首,有些歉疚的说道:“便要劳烦母后几日了。” “陛下不必如此,只是宣妃的丧仪让内府司精心些,不要太简薄了。”魏太后说完,也不再理会众人,带着福蕊离去了。 出了宫门,魏太后吩咐道:“福蕊,你亲自去内府司选两个背景干净的奶娘,来照顾大皇子。” “是,奴婢知道了。”福蕊应了,转身去了内府司。丝毫不提长乐宫已经备好的奶娘。 尧帝看着留下的嫔妃一个个精神萎靡,却还强自忍着,故作悲伤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烦,声音也冷了不少,随后说道:“你们守了一夜,也辛苦了,都回宫去休息吧。” 魏淑妃当先起身 ,说了一声:“是,陛下要保重身子,妾告退。”毫不犹豫都带着庄嫔转身离开。 庄嫔神色有些异样,走出宫门险些跌倒,幸亏身边的宫人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过于失礼。 魏淑妃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本宫知道宣妃难产不幸离世,你心中有所触动,只是你要记着,皇后不比常人,自有上天庇佑,自然会平安诞下皇嗣的。你如此焦急,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更何况还有陛下在呢,陛下是不会让皇后出事的,即便是不要那个所谓的嫡子。 魏淑妃才是一直游离众人之外的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格外清醒些。听了她的花话,庄嫔似乎也回过神,暗暗想到自己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皇后是有大福气的,自然会母子平安。 想着,恭敬的给魏淑妃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姐姐提醒,是妹妹太过杞人忧天了。”魏淑妃不只一次提点过她了,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着。 “走吧,回去歇会,等宣妃的灵堂布置好了,你还有的忙呢,熬垮了身子可怎么好?”她是正一品的淑妃,自然不用给正二品宣妃守灵,若是愿意,每日上一炷香即可,庄嫔不过是五品的嫔,这三日跪拜是少不了的。 这也是陛下给大皇子的体面吧,到底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终归是不一样的,即便有些逾矩,想必也没人会说什么? 看着魏淑妃走的干脆利落,剩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同告退了,没看陛下此时心情不算太好吗? 宣妃有孕之前,也算极为得宠的,如今为了生下皇长子,可谓是磨难重重,不只早产,还生生都折腾了一夜,才把才怀胎八个月就已经有九斤重的皇子,硬生生的生下来,保皇子平安,一番慈母心肠,着实是不容易,如今又因为血崩,不幸离世,即便是帝王,总也要哀思几日吧。 一个个相继告退,只剩下俪贵妃留在原地,对比里间哭声连连,俪贵妃身上的大红宫装看起来格外显眼些。 毕竟是她执掌宫务,即便是不屑为宣妃打理后事,风光大葬,此刻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排好一切。 内府司的人来的很快,迅速的为宣妃清理身子,换好衣服,准备入棺。 何婕妤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此后再难相见的宣妃,眼泪再次忍不住滑落下来,即便她有心想找个依靠,可多日的相处也是真心的,眼看着朝夕相处的人被封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即便是个不相干的人,也要叹一声可惜,何况是她呢…… 第147章 还宣妃一个公道 俪贵妃看着何婕妤悲痛欲绝的模样,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还真是好笑啊,这后宫里哪来的什么姐妹情深,装模作样的给谁看。 即便俪贵妃的声音压得极低,尧帝也是注意到了,眸光一闪,看着何婕妤安慰道:“何卿,孤知道你与宣妃姐妹情深,只是如今逝者已矣,你也莫要过于伤心了,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何婕妤泪眼婆娑的看着陛下,心里百转千回,如今宣妃已经不能复生了,她便要为她讨一个公道。或许女人的眼泪对于帝王来说是一个有用的利器。 她跪在地上,哭诉的请求道:“陛下,宣妃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早产,求陛下明察啊,此次生产凶险,若不是宣妃拼着最后一口气,怕是皇子也是危险的,陛下即便是为皇子着想,也该细细查探一番啊,妾求陛下还宣妃一个公道。” 看着眼前的女子情真意切的恳求,尧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扶起何婕妤,说道:“即便你不说,孤也是要查清楚的,敢对皇嗣下手,孤绝不轻饶。” “随喜,把伺候宣妃的宫人都叫过来,还有接生嬷嬷,御医都叫过来。” 随喜领命,先去传召了宫人,及接生嬷嬷。 俪贵妃看着眼前的一幕,眼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瞥了何婕妤一眼,也不算蠢嘛,她倒要看看,毓秀宫的尾巴到底好不好抓。 几人相继落座,如意姑姑陪在何婕妤身边,她是福宁殿出来的,陛下若要问话,也不会和其他宫人一个待遇。 很快宫女们全都跪在殿里,至于内监都候在外面,尧帝看了底下的宫人,说道:“你们是伺候宣妃的,都说说,宣妃为何会早产?若是有人敢有所隐瞒,孤必严惩不贷。”天子威压此刻全都释放出来,底下的宫女都老实的跪着,不敢抬头看。 最后还是宣妃的贴身宫女茱萸先开了口,她尽量镇定,仔细回想,说道:“回陛下,我家主子今日吃道也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除了如意姑姑亲自做的补品,也就是小厨房每日做的膳食了。” 如意听见茱萸说她做的补品,也毫不意外,福了福身子说道:“回陛下,奴婢做的补品是亲自盯着的,绝不可能出现问题,至于食材奴婢也是检查过得,请陛下明察。”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姑姑不必多礼,你是孤亲自去福宁殿为宣妃求来的,孤自然相信你的人品,倒是这小厨房,随喜宣小厨房的管事来回话,让吴御医去小厨房检查一番。” “是,陛下。”随喜回道,随后转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小厨房的刘大厨便过来了,跪地请安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你说说,今日给宣妃做的膳食,可与往日有何不同啊?”尧帝问道 。 “回陛下,因着宣妃有孕,每日内府司送来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奴才仔细查看过了,并无异常。”刘大厨回道,伺候有孕嫔妃的膳食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好在宣妃一向和善,也不多事,几个月来倒是格外安稳。 尧帝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看向刘大厨,刘大厨目光不躲不闪,显然是毫不心虚的,任由帝王打量。 片刻,随喜带着吴御医回来了,走到帝王面前说道:“陛下,吴御医有些发现。” 吴御医也不等帝王再三询问,指着徐文斌亲自端着的一个药罐子说道:“陛下,这个罐子里有下过催产药的痕迹,虽然如今气味已淡,不过臣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如意姑姑出声说道:“陛下,这个罐子是奴婢惯常用的,专为宣妃熬制一些补品,平日里都是锁起来的,不知为何会如此,奴婢有罪,请陛下责罚。” “催产药,还真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要谋害皇嗣啊,竟然敢如此谋算,姑姑先起来吧,随喜,还不给孤去查?”尧帝愤怒的拍了拍桌子说道。 无论如何,如意姑姑都是福宁殿出来的,忠心也是有保证的,尧帝没有证据之前是不会轻易去处罚太后宫里的奴才,毕竟太后不可能去谋害皇嗣。 随喜忙应声退出去,紧接着尧帝又选了几个接生嬷嬷来问话。 几人老实的跪在地上,等着帝王的质问。 尧帝耐心此时已经告罄,也不再啰嗦,问道:“孤问你们,宣妃生产之时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毕竟几人是以严嬷嬷为首的,她资格最老,经验也最丰富,所以由她先回话,严嬷嬷镇定自若的说道:“回陛下,宣妃生产之时,却与旁人不同,这产道开的极快,偏生皇嗣过大,迟迟生不下来。” “几番折腾,奴婢才禀报陛下开了催产药,只是或许是之前耗尽了宣妃的精神,有些力竭,连番的催产药下去,皇子迟迟不露头,奴婢无奈,特意告知宣妃要用些特殊手段,这才让皇嗣平安出生,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怕是有母子俱亡的风险。” “你的意思是说,宣嫔或许之前便不慎服用了药物,已致早产?”尧帝揉了揉眉心,面色阴沉,显然是有些疲惫的。 “回陛下,依奴婢的经验,确有这种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宣妃体质特殊之过,具体的还要两位太医来说明。”严嬷嬷回道。 吴御医看了身后的徐文斌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一闪而逝,随后说道:“陛下,宣妃力竭时,臣与徐太医诊脉,脉象紊乱,确有服用过药物的痕迹,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为保皇嗣平安,臣只能再次开了催产药,以保皇嗣平安生下。 ” 徐文斌心里都惊涛骇浪不必言说,宣嫔从怀孕到生产处处是疑窦,不过他知道,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才是最好的,此刻有吴御医出面说明,相信他这颗脑袋还能安稳的呆在脖子上一段时日。 “宣妃产后血崩,可也是因为催产药之故?”尧帝继续追问道。 “回陛下,催产药伤身,何况皇子本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被强行催产,母体损伤严重,加之之后又连续服用催产药,气血亏损,确会发生血崩之兆。”吴御医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 尧帝眼里带着愤怒越发明显,正要发怒,便听到随喜大声禀报:“陛下,奴才抓住了一个小内监,形迹可疑。” “把他带进来。”尧帝厉声喝道。 何婕妤听了半晌,总算知道宣妃为何生的如此艰难了,原是有人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想要她母子俱亡,心中恨得不行。 听见随喜的禀报,两只漂亮的眼睛更是向刀子一样,紧紧的盯着被压进来的小内监,恨不得立刻偏要扑上去,咬下他一口肉一般…… 第148章 何主子,是您指使奴才的啊 随喜亲自押着一个看起来格外普通,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小内监走进来。 小内监不躲不闪,似乎已经认命一般,不过目光里一片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一会儿命运会如何。 随喜踢了小内监一眼,说道:“陛下,奴才带着人仔细搜索,这个小内监鬼鬼祟祟的正要把这个油纸包丢进井里,幸亏奴才机警,不然就让他得逞了,劳烦御医检查一下。” 说着把油纸包递到吴御医跟前,吴御医与徐文斌各自检查一番,得出结论,说道:“陛下,这确实是致宣妃早产的药物,确凿无疑。” 小内监闭了闭眼睛,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是他蠢笨,宣妃离世的消息传来,他觉得心里不安,回屋里检查一番,才发现这个油纸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此刻出现在他的房里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紧接着就是喜总管到处搜查的声音,他一时慌乱,怕给主子带来麻烦,这才铤而走险,没想到正中了别人的圈套,他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累主子。 俪贵妃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怎会如此,她没有任何命令,这个小内监怎么会自己做决定,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快速收回视线。 这是她外祖父安排的三个人之一,最是忠心不过,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是不会背叛她的,是谁在设局,是任氏那个贱人,她发现了吗?不可能啊。 俪贵妃此刻心如乱麻,却还稳着身子,端庄的坐在那里,实际上早就坐不住了,她不能发出一丝异样,即便想试探陛下的心意,可与原来的计划背道而驰。 原本是湘修仪必然会借着宣妃身孕有异的事冤枉他,她只要看陛下会不会相信她便是,结果她必然是无辜的,已经做好的将计就计的打算。 没想到被湘修仪发现了端倪,撤销了计划,她也只能放下此事,不再提起。 如今可是谋害皇嗣的罪名,即便陛下或许有心维护,可若是传了出去,朝臣必然又是一阵弹劾,永福宫那次毕竟没有生下来,是男是女也未可知,宣妃这个可是活生生的皇长子啊,还是个健康的皇长子,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她不能再看眼前的小内监一眼,她们从不让认识,小内监是不会背叛她的,此刻她只要稳住了就行,这可是外祖父费尽心血为她培养的人,折一个就少一个,怎么不心痛呢,这可是个顶有力的帮手。 即便只是俪贵妃刚才一丝的异样,被一直关注小内监的何婕妤,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俪贵妃早就调整好了情绪,何婕妤却还是感觉不对劲。 当下也顾不得规矩,厉声问道:“贵妃可是识得此人?” 俪贵妃嗤笑一声,回击道:“你长乐宫的奴才,本宫怎么会认得,即便本宫如今掌管宫务,这宫里的奴才大大小小的有数千,本宫都要一一认得不成?本宫可没有这个闲工夫。” 何婕妤见俪贵妃如此模样,更是觉得疑窦丛生,继续追问道:“贵妃若是不认得,何故见了这小内监眼中露出诧异,宣妃的事,是不是你指使他下的手?”何婕妤眼中的激动越发明显起来,恨不得扑过去抓着她的肩膀质问。 “笑话,本宫不过是看了一眼,何婕妤就想了这么多,更何况,你不是在为宣妃伤心吗?竟然有时间观察本宫看了谁?本宫看你这伤心是假,为自己牟利才是真。”俪贵妃字字珠玑,分毫不让的说道。 “妾是否真心,不用贵妃操心,自有陛下评判,倒是这个小内监,竟然吃里扒外,陛下,请陛下严加审问。”何婕妤见俪贵妃的回答滴水不漏,也奈何不得她,只好看向尧帝。 尧帝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前的小内监一眼问道:“说,你为何要谋害宣妃与皇子?是谁指使你的?” 小内监勾唇一笑,随后毫不在乎的说道:“没有谁指使奴才,不过是奴才见不得宣妃仗着有孕仗势欺人罢了,罚了奴才几板子,奴才这才一直怀恨在心。” 听着他给一个死人身上泼脏水,何婕妤彻底忍不住了,冲到小内监跟前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大声骂道:“你这狗奴才,我与宣妃待宫人一向和气,从未打骂过,这般没有良心的话,你竟也说的出口,你简直是毫无心肝。” 小内监嘿嘿一笑,随后大声说道:“你又装什么假好人,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你不得宠,又眼红宣妃的孩子,才命奴才暗中下药的。”小内监此刻倒是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陛下,奴才原是不想说的,是何婕妤如此不念旧情,就怪不得奴才了,就是何婕妤吩咐奴才做下此事的,为的是凭着姐妹情义,去母留子的,何婕妤,何主子,奴才不忠,愧对主子,奴才这就以死谢罪。”说着用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嘴角溢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显然是报了必死的决心,片刻便倒了下去,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的盯着何婕妤。 小内监想过了,为了避免陛下疑心到主子头上,祸水东引才是好办法,谁让何婕妤这时撞过来了呢,她确实从未苛待宫人,可是谁让她不是他真正的主子呢,只能说一句抱歉了,奴才下辈子再还您的善待之恩吧。 何婕妤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了,随后忙转身自证清白,跪到尧帝面前说道:“陛下,妾绝无此心啊,求陛下明察,陛下若是不信,只管让人去切的房里去搜,妾与宣妃姐妹情深,若作此恶事,必叫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陛下。” 看着眼前女子赌咒发誓的模样,眼中全是坚持,尧帝微微别开眼说道:“何卿,孤信你与宣妃的姐妹情义,不过这奴才如此信誓旦旦,如今证据全无,为了避嫌,你便在长乐宫好好待着吧,无事就不要再出来了。” 何婕妤软倒在地,陛下相信她们的情谊,却不相信她没有动手害宣妃,想想还真是可笑,陛下的不信任,即便她说一万句也是没用的。若是再多争辩,难免惹陛下厌恶。 事已至此,她被禁足无所谓,可是大皇子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若是落到俪贵妃这样的恶妇手里,岂不是让小皇子受尽磋磨。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拼着被陛下厌弃,她也要说出来。 “陛下,妾自知无法自证清白,更不足以抚养皇嗣,只是大皇子年幼,不能没有母亲照料,求陛下为大皇子择一个真心疼他的养母,妾自会吃斋念佛,为蜀国,为陛下,为皇子日夜祈福。”何婕妤双手交叠,额头深深磕在地上,显然是极其用力的。 那“嘭”的一声,听得随喜都不自觉的抖了身子。想必是疼得紧。 “你的请求,孤答应了,元佑也是孤的孩子,孤自然会善待他,你去吧。”尧帝不再看何婕妤的方向。 “妾,多谢陛下恩典,妾告退。”何婕妤一字一句的说道,慢慢起身,额头上已经是一片红肿,与白皙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后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第149章 不要让何婕妤受太多的委屈 看着何婕妤如此果断坚决的离开,倒是让人刮目相看,若非这小内监临死反咬了她一口,说不得再与何婕妤针锋相对,再露出什么马脚出来。 无意间瞥了小内监一眼,心里暗暗叹道,真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死了都不忘帮她一把,她要仔细查查,到底是谁蒙蔽了小内监的双眼,想要来构陷她。 尧帝看着俪贵妃,不动声色的说道:“贵妃真的不认识这个小内监吗?” 俪贵妃美目流转,带着一丝委屈,丝毫不顾及这里还躺着一个死人,有些受伤的说道:“陛下,不信妾吗?” 尧帝无奈一笑说道:“孤不过是随口以为罢了,卿不要多想,好了,孤还有事,这里便交托给你了,你一向聪慧,有你打理宣妃的后事,孤很放心。” “至于这个奴才。”尧帝有些嫌恶的说道:“竟敢谋害皇嗣,随喜,命人把他的尸体拖出去挫骨扬灰,撒到湖里去喂鱼。” “是,奴才遵旨。”随即招呼两个小内监把人拖了下去。 俪贵妃不再看小内监的尸体,反而盯着尧帝的表情,笑着说道:“陛下放心,妾自会打理好一切的,陛下不必费神,有妾在呢。” “孤就知道,还是俪卿最得孤的心意。对了,长乐宫发生的事,还是不要传出去了,明妃生产在即,不要让她分了心,伤了身子。”尧帝亲昵的碰了碰俪贵妃的鼻子说道 。 俪贵妃娇嗔的看了尧帝一眼,说道:“陛下放心,妾都知晓的,必然会约束好宫人,不会传出只言片语。”至于明妃,毕竟不是伤在自己身上,怎么会在意。 有更让她难过的事情等着她呢,她是不会让她那么痛快的生下皇嗣的。 “孤就知道,只有俪卿最能为孤分忧,一些事安排底下宫人去做就是,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孤过两日再去看你。”尧帝眼神温柔,声音也轻的不像话。 “是,妾便等着陛下了。”俪贵妃回了一个娇嗔的笑脸,静静的看着帝王远去。 即便陛下有疑,此刻也该放下了才是,无论如何,陛下的心总归是放在她这里的,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随后开始吩咐宫人,准备宣妃的后事,想必一会也就有嫔妃来祭拜了。只是她费心准备的上元节宫宴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这个大皇子还真是好会挑日子啊,罢了,不过是个无知小儿,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其实她心里深处也是怜惜那些生而丧母的孩子,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只是与她的地位相比,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善心这东西,偶尔有一些就够了,太多了也没什么好处的。 尧帝出了长乐宫的大门,看着随喜吩咐道:“让人盯着长乐宫一些,不要让何婕妤受太多的委屈。” 随喜听着重点在“太多”身上,即便不解,但作为一个贴心的好奴才,知道此刻不宜多问,忙回道:“是,奴才遵旨。” 回去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太多”,到底是怎么个多法,又是怎么个少法,嗯,有些伤脑筋啊…… 陛下走后,吴御医才才带着徐文斌走出来长乐宫,这一夜还真是没少折腾啊。 徐文斌看四下无人,但也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劳烦老大人了。” 吴御医听着他的尊称,并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带了一丝提点说道:“你家世代在宫中供职,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这宫里的水深着呢,你也是个聪明人,有时候即便是有条富贵路,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去享受你。” 回想起宣妃生产的种种异常,徐文斌越想,越是后怕,当下更是恭敬的说道:“多谢老大人提点,后生自该遵从。” “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虽说在宫中行走,看着风光,不过内里如何,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在刀尖上行走罢了,能够保全自己,保全家人实属不易,再多的就不要想了。”吴御医有些感慨的说道 。 随后拍了拍徐文斌的肩膀,大步离去了。徐文斌细思极恐,突然觉得太医这碗饭是不是不适合他来吃,不过若是不做太医,他老子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为了能不做一个跛子,还是做太医吧,要不以后还去给宫人们看诊吧,哎,这个可以,他要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能从太医变成医士,荣华富贵都是虚的,还是保命要紧啊…… 随着太医离去,几个接生嬷嬷也商量了一番跟着离去,虽然接生了大皇子没有赏钱,不过能保住一条小命也是不错的,谁让她的说道碰上了这样大的事呢。 索幸皇子无碍,不然怕是没命回去了,正在商量,原本预备的两个奶娘也跑出来了,几人同归内府司管辖。 大皇子此刻去了福宁殿,太后也不曾传召她们,看来这份差事是与她们无关了,商量了一番,去见了俪贵妃,俪贵妃不在意的打发她们回去了。 随着几人一走,长乐宫只剩下原本的宫人了,还有俪贵妃带来的人。 禁足的何婕妤,棺椁里的宣妃,以及在灵前守着的宫人,之前还热闹的长乐宫此刻倒是无比寂静,仿佛之前的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俪贵妃看着安排好了的一切,留了几个宫人看守,就回宫去了,守着一个死人,好没意思,还是她的甘泉宫舒适安逸。 棺椁里的宣妃自然是不知道的,跪着的茱萸也只能低声啜泣,皇子被太后抱走了,她主子又没了,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想想不如死了算了,不过又想到还有小皇子没人照料,这条命似乎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长乐宫宫人人心浮动起来,宣妃没了,何婕妤被禁足,她们被再三警告,不能多嘴多舌,俪贵妃的警告言犹在耳,有些聪明的已经想要找好下家了。 只是众人都目光此刻都停留在宣妃难产离世之中,没人去怀疑为何八个月的身孕便有九斤重的孩子,虽说养的好,可这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不过这个秘密,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浮出于水面,那时后宫里将再次迎来一番动荡…… 不过此番的宫廷算计,到底是赔上了宣妃的一条命,比起早逝的沈嫔,被废的周庶人,宣妃虽然死后哀荣,到底也是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尧帝二年进宫的十四位妃嫔,此时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折了三个进去,可见这后宫不愧是吃人的魔窟,短短一年,如花般的女子就凋零了三个,还不知道这一批进来的美人最终还能剩下几个…… 第150章 怎么会是皇子呢? 永福宫里,听闻长乐宫早产的消息,崔婉瑜心里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就早产了呢,是有人动了手脚吗? 可惜长乐宫早产本就有些疑窦丛生,她此时也不好派人去打听,总之不过是个公主,对她来说或早或晚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也是揪着的,这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更何况是八个月生产,民间有传言“七活八不活。”如今就看长乐宫的争不争气了。 崔婉瑜一天都有些神思不宁的,心思纷杂的很,一夜也不曾好睡,夜里更是噩梦连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加之郑惜年一夜不曾回来。心里更是担忧的很。 直到听到难产的消息,心里也隐隐担忧起来,天色蒙蒙亮,实在是睡不着,就起身了。 素馨见状,一边服侍她起身,一边问道:“主子,怎么起得这样早?可是哪里不适?” 崔婉瑜揉了揉额头,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长乐宫还没有动静吗?” 素馨有些小心的回道:“奴婢使人去打听了,说是催产药都用了三次了,可这孩子就是生不下,奴婢看,怕是要舍母保子了。” “舍母保子,这样严重了吗?”崔婉瑜心中一惊,那宣婕妤岂不是白白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主子别慌,不过是个奴婢的猜测罢了,为人母的,哪里舍得让怀胎十月的孩子去死,更何况,祖宗规矩也是如此,若是难产,即便是皇后,也比不过子嗣重要。”素馨看着崔婉瑜难看的脸色,意有所指的说道。 崔婉瑜忽的抓住素馨的手问道:“姑姑,你说,若是本宫难产,是不是也会这样?那本宫……” “主子别急,结果如何,现在尚未可知,更何况主子胎位正的很,也不是宣婕妤那般的早产,定会瓜熟蒂落,平安生产的,何况主子怀得是咱们蜀国的福星,福气大着呢,主子不要自己吓自己,不会有事的。” “宣婕妤那里也只是奴婢的猜测,说不准一会儿便传来母女平安的消息呢,咱们只管耐心等着就是。”素馨安慰道。 崔婉瑜也只能点了点头,可惜终究事与愿违,等永福宫再次接到消息时,便是宣婕妤难产而亡,被追封为宣妃,而诞下的大皇子也被抱到了太后宫中,暂且看顾。 崔婉瑜手中的玉盏“嘭”的一声落了地,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着来回话的梁德瑞,几乎失了仪态,声音也有些尖锐:“你说什么,长乐宫生了个皇子?没有听错,不是公主吗?” 梁德瑞微微弓着身子,再次回道:“回主子,奴婢绝无说错的可能,宣妃确实诞下了皇子,陛下已经赐了名字为“元佑”,希望能得祖宗庇佑的寓意,如今宣妃骤然离世,大皇子被抱到福宁殿了。”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崔婉瑜有些艰难的开口,随后喃喃自语:“皇长子,皇长子,怎么会是皇长子呢?” 皇长子该是她生的才对啊,她的孩子有着福星的名头,若是再站了个长字,天然便会有许多助力,如今即便她生的是个皇子,前面有长子压着,若是皇后再生个嫡子,她的孩子岂不是泯然众人,不占一点优势。 自古,立嫡立长,有嫡子,自然是嫡子为储君,没有嫡子,长子也是有些优势的,除非长子和嫡子都不在了,她的孩子才会有出头之路。 更何况,都说宣妃怀得是个公主,如今却生了个皇子,还占了长子的名头,那她的肚子真的是皇子吗?若是个公主,怎么办? 想到这里,脸色也有些发白,情绪激荡,肚子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忙呼出一口气,轻抚着肚子安抚。 “主子,要不要现在就宣太医来看看,您的脸色有些不好?”素馨问道。 “不必了,才刚传来宣妃生了皇长子的消息,本宫就急不可耐的宣了太医,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轻看本宫,今日柳太医也是要来的,早一些晚一些也是没关系,本宫的身子,本宫心里有数。” “只是,姑姑,你说本宫怀得真的是个皇子吗?”崔婉瑜有些不确定了。若是公主,她岂不是失了先机。 “主子放心,主子的脉象,柳太医已经十拿九稳,定是皇子无疑,主子不必担忧。” “至于长乐宫那里,或许只是意外,奴婢听说宣妃体质特殊,孕相也与旁人不太多,想是诊错了,也未可知。如今皇长子已经出生,事情已成定局,主子只要保重身子,安安心心的诞下咱们的小主子,不愁未来的路就是。” “即便宣妃生了皇长子,如今也不过是一抷黄土,说不准会便宜哪个呢 。即便咱们永福宫是皇次子又如何,有主子为咱们小主子谋划,未来如何,还不是主子说了算。”素馨慢慢分析着,崔婉瑜如今也有八个半月了,可不能在此时出了岔子,必要安抚好她的情绪。 毕竟像宣妃那样,八个月就把皇嗣养到九斤重的着实是不多。 崔婉瑜细细思索素馨的话,不错,事情已成定局,她无法更改,皇长子又如何,这养恩哪里及得上生恩,后宫嫔妃还年轻,未来未必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皇长子的位置就尴尬了。 只是,崔婉瑜忽然抬起头,有些担忧的问道:“姑姑,宣妃生的是皇长子,你说陛下会不会让太后养着,毕竟生而丧母,若是陛下有意提高皇长子的身份,由太后抚养必然是最佳选择。” 素馨仔细思索,慢慢的摇摇头,说道:“主子,依奴婢看,未必,太后年纪在那,受不得累,未必会答应亲自抚养皇子。更何况,太后身份尊贵,一向看重嫡庶,皇后腹中不知男女,冒然提高庶子的地位,对嫡出子女不利,太后想来是不会这样做的。” 素馨说得有道理,那么大皇子的养母人选,就很值得深究了。大皇子如今在福宁殿,即便是个庶长子,若是太后怜惜,怕是不会轻易交给旁人,或许最终会便宜了翠微宫的淑妃。 淑妃性子恬淡,一向与世无争,由她养着或许是一件好事,若是她诞下皇嗣,被封为贤妃,与淑妃也算旗鼓相当。 如今就看太后是否会怜惜自家的亲侄女了,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皇子落到俪贵妃手里,看来还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把人打发出去,与素馨开始仔细分析,大皇子到底会交给谁抚养,这对她们之后的谋划至关重要,看能不能在中间做些什么…… 第151章 生恩在前,养恩在后 等到郑惜年回到永福宫的时候,崔婉瑜已经恢复了平静,正抚着肚子出神,看见郑惜年面色苍白的走进来,忙关切的询问。 郑惜年怕姐姐忧心,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对宣妃生产一事 ,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几句,没敢往严重了说。 其实崔婉瑜不过是得知消息,一时惊诧罢了,有了柳太医的保证,和素馨的安抚,此刻已经并不十分担忧了,毕竟她的孩子也快瓜熟蒂落了,什么都没有她的肚子重要,这毕竟是她的全部希望,是怎么也不会让孩子出事的。 所以心情平静的很,关切了几句,见郑惜年困倦的模样,忙打发她回去休息,陛下给了皇长子和宣妃体面,让嫔妃守灵,昨夜本就熬了一夜,若是再不吃些东西,休息片刻,怕是晚上就熬不过去了。 郑惜年也觉得疲惫不堪,也回屋去休息了,虽然精神上疲惫了些,不过哪里及得上心里的忧虑,只是生产之事,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多关注姐姐的情况了。 何况今日,俪贵妃意有所指的说是有人动了手脚,更是让她担忧的很,只能时时刻刻注意着崔婉瑜的动静了,生怕和宣妃一样。 可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有人既然存了害人的心思,那便是无孔不入的,可惜现在的郑惜年不知道,她低估了别人的手段,也赔上了姐姐的一条命…… 说是给宣妃守灵,不过是个名头,后宫主子都是娇贵的,总不能和个奴才似的,去给宣妃跪灵吧,不过是让奴才代劳,在偏殿守着罢了。 宣妃已至妃位,所以守灵的人有,湘修仪,静贵嫔,何婕妤,妍婕妤,郑惜年,锦嫔,庄嫔。不过何婕妤说是发了高热,起不来身,这守灵也就作罢了。 众人虽然觉得蹊跷了些,不过都目睹了何婕妤与宣嫔姐妹情深的模样,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虽然觉得疑惑,不过也不算什么。 宫里传宣妃怀得是个小公主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才让她平安保胎到了八个月,没想到一朝分娩,竟是个皇子,还是皇长子,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两人故意混淆视听,若是早知是个皇子,想来也保不到这个时候,所以对何婕妤也暗暗警惕起来。 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长乐宫的两人,还真是瞒得众人好苦啊…… 在偏殿守着的众人,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一个个都是无聊的在出神,其实心里各有算计,只是不方便说罢了,这宫里还真是一个人都不可靠的,只能相信自己…… 偏殿的何婕妤听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哭声,心里思绪纷杂,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如今她犹如困兽之斗,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怕是要被困在这长乐宫一辈子了。 只是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要个一两年让陛下淡忘此事,她名正言顺的做了长乐宫主位,才能求陛下抚养大皇子一事,这不只是宣妃用命换来的皇子,也是她以后的依靠。 见识到宣妃生产的艰难,即便她曾经幻想着有个自己的孩子,此刻想法也是淡了许多,有了孩子又如何,若是命都没了,这孩子岂不是孤苦无依,任人磋磨,所以大皇子日后一定要回到她身边…… 如意姑姑看着何婕妤沉思的模样,说道:“婕妤,如今大皇子被抱到了福宁殿,婕妤准备怎么做?” 何婕妤叹道:“姑姑,我哪里能如何做呢?我如今被困在长乐宫,出不去,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姑姑可有什么好办法?” “奴婢毕竟是奴婢,皇子一事奴婢是说不上话的,不过,宣妃生前的贴身宫女茱萸最是衷心,婕妤不若求陛下让她去伺候大皇子,茱萸必然会尽心尽力的。” “等皇子长大了些,也不会忘记生母的辛苦,只是无论陛下把皇子交给哪一位妃嫔,这生母的宫女怕是都不会受重视。”如意姑姑说道。 “是啊,茱萸不过是个宫女,自然不会受重视,若想不被随意打发出去,只有身份高一些的……”说到这里,何婕妤眼前一亮。 看着如意姑姑说道:“姑姑说太后宫里出来的,身份自然不比寻常宫人,不知姑姑可否愿意去伺候大皇子,宣妃的胎一直是姑姑照顾的,也算有几分情分。姑姑是个伶俐人儿,如今宣妃不在了,也只有姑姑能对大皇子更尽心些,不知姑姑可否?” “婕妤说得哪里话,奴婢是亲眼看着大皇子出生的,自然有一分情谊在,况且宣妃生前也说过,等大皇子出生了,便让奴婢去照顾,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怕是也不容易。” “如今婕妤出不去,要如何对陛下说明。况且奴婢走了之后,若是婕妤这边出了什么事,奴婢怕是鞭长莫及了。”如意姑姑隐晦的提醒道。 何婕妤自嘲一笑,说道:“我这里不打紧的,倒是大皇子才刚刚出生,还不会分辨善恶,有个妥善的人在一旁提醒着,总不会忘了生母的存在。” 如意姑姑自然明白何婕妤的意思,不只是不要忘了生母的存在,也不要让大皇子忘了这位为他谋划的姨母的存在,或许这才是何婕妤的目的。 “奴婢若是伺候大皇子,自然事事为他着想,生养之恩,生恩总是排在前面的,为人子女的,无论到了何时,自然都不会忘了生母,以及关心他的人,婕妤说,是不是?”如意姑姑也算交了底,无论以后会如何,此时她的心肯定是向着长乐宫的。 何婕妤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姑姑是个聪明人,相信有姑姑的提点,日后大皇子必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明日我便上一封折子,求陛下让姑姑和茱萸去伺候大皇子,大皇子生而丧母,正是得陛下怜惜的时候,想必是会同意的。” “姑姑以后只管尽心照顾大皇子就是,至于长乐宫,姑姑不必惦记,万事以大皇子的安危为重。” “只是不知陛下会把大皇子送到哪个宫里?”她语气惆怅的说道,这一点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婕妤放心,陛下是个慈爱的父亲,自然会好生挑选,不过若是送到翠微宫就好了,有太后护着,大皇子想必必然会平安长大的。”如意姑姑试探道。 “淑妃吗?”何婕妤低低呢喃,或许也是一个好选择,只是若是淑妃,未来怕是不好筹谋了,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护得大皇子平安长大,也不是不能慢慢谋划的…… 第152章 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何婕妤的一番苦心谋划,旁人自然是不知晓的,大皇子生而丧母,自然让人怜惜,不过如今皇后腹中不知男女,谁若接手了皇长子来抚养,都是一个烫手山芋。 若有嫡子,那么庶长子也并不是那么风光的,反而会成为嫡子的陪衬…… 翌日一早,在偏殿坐了一夜的众人,都是神色疲倦,即便陛下有心提高皇长子的地位,可让低位份嫔妃来守灵,打心里也是没人愿意的。 皇长子还是个奶娃娃,即便她们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做给陛下看的罢了。 魏淑妃,温悫夫人,顾妃相继来到了长乐宫祭奠,只有俪贵妃巴不得离这个晦气的地方远一些,宣妃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若不是陛下的旨意,昨日她也是不愿意来的。 好生筹谋的上元宫宴被破坏了不说,还得给宣妃打理后事,俪贵妃心里委实是不高兴的,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个小内监的事情查不出来,她也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昨日在长乐宫待了半日,已经算是耐着性子了,若非必要,她是一步也不想踏入长乐宫的。 魏淑妃祭奠完之后,便带着庄嫔回宫了,没有丝毫停留,倒是看不出她对大皇子有没有什么企图,不过若是淑妃想抚养大皇子,有太后在,总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温悫夫人最近也很是低调,俪贵妃对清宁宫的折腾还没完,索性也只是上了一炷香便带着锦嫔回宫了。 顾妃自从静贵嫔搬离了玉华宫,整个人倒是开心的不行,可如今还不是时候,只好装作病恹恹的模样,上了香也打算离开。 淑妃和温悫夫人来上香是给大皇子一个面子,顾妃按理说与宣妃平级,宣妃更是有封号,虽然是追封,不过也是压上她一头的,如今她不用来长乐宫纡尊降贵的守灵,可这香也是少不了的。 静贵嫔见顾妃依旧是病恹恹都模样,打着关心的旗号,快走几步,跟了上去,玉华宫和麟趾宫同路,一起走也没什么。 没看湘修仪带着妍婕妤一起结伴而行吗?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顾妃真的巴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回玉华宫,可惜不过是想想,调整好情绪,步子也放慢了几步。 静贵嫔已经走到身边,关切的问道:“姐姐身子还未好全吗?” 顾妃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劳妹妹关心,不过是时好时坏的,只要多养着,总会好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打量起静贵嫔的脸色,笑着说道:“倒是妹妹,瞧着倒是大好了,果然还是麟趾宫养人,本宫的玉华宫到底是不如麟趾宫。” 静贵嫔脸色一僵,随后笑着说道:“妹妹不过是面上瞧着还好,其实内里也是虚着的,太医吩咐也要好生养着,不过如今出了长乐宫这档子事,妹妹也不好拖着病体,来惹陛下厌恶,姐姐说呢?” “妹妹说的是。”顾妃露出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后装作抚着头发,然后别开脸,不让静贵嫔发现端倪。 “姐姐,这宣妃离世,虽然让人惋惜,不过逝者已矣,这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的。”静贵嫔感慨的说道。 顾妃心中的警惕从未放下过,她觉得她可能所有的防备与警惕都用在静贵嫔身上了,可惜还是不让人家聪慧,才被拉上了贼船,让她不得不装病,才保全自身。 此刻听到静贵嫔提起宣妃,又提起活着的人,难不成是大皇子的事,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来利用她啊。 “妹妹说的事,咱们自然要好生活着,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身后的家族,我们都要好生活着才是。”顾妃眼里有着深深的思念,或许也是想家了吧,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骤然离了父母,哪个不会思念家人。 静贵嫔也感慨的说道:“姐姐说的不错,不过姐姐如今已致妃位,若想庇护家族,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妹妹的意思是?”顾妃见躲不过,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 静贵嫔看了看四下无人,宫道上又格外空旷,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对我后宫的女子来说,唯有子嗣才是根本啊,不拘男女,总要有一个才是,看着皇嗣的面上,陛下也会时常召见的,在陛下面前得了脸,也能提携家族不是?” “本宫向来不得陛下青睐,想有子嗣哪有那么容易,本宫只求安稳一生罢了。”顾妃脸上带了丝漫不经心,似乎对恩宠一事已经毫不在意了。 静贵嫔脸上带了一丝不赞同的说道:“姐姐年华正好,如何说这样丧气的话,虽说之前没有动静,可如今,这宫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顾妃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是说大皇子?” 静贵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说道:“正是呢,大皇子年幼,陛下必然会给他选一个养母,姐姐位份尊贵,也是有资格抚养大皇子的,姐姐何不去求了陛下的旨意,如此也算终生有靠了。” 女子生产,九死一生,相当于从鬼门关走一遭,如今大皇子无所依靠,顾妃若是能抚养大皇子,也省了生育的苦楚不是,她就不信她不动心。 如今有资格抚养大皇子的不过是俪贵妃 魏淑妃,温悫夫人,和顾妃了,顾妃若是有所求,也是有些机会的。 而且顾妃性子蠢笨,由她抚养的孩子,想必也聪明不到哪去,想要做些什么,也方便些不是?这才是她的目的。 “本宫在陛下眼里,哪里有那个脸面,何况如今大皇子在太后宫中,说不准太后想要给淑妃抚养呢,淑妃身子羸弱,怕是不宜生育,让本宫和翠微宫抢人,妹妹说在帮本宫还是是害本宫啊。”顾妃眼中起先是自嘲,随后眼神渐渐冷了起来,她虽然不聪明,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眼神和刀子一样,扫视着静贵嫔的神情,静贵嫔不慌不忙的说道:“妹妹不过是为姐姐着想罢了,既然姐姐并无此意,就当妹妹不曾提起就是了。” “不过是妹妹不得盛宠,想着能得姐姐庇佑,这才出了主意,如今看来,是妹妹考虑不周了,姐姐莫怪。” “是本宫想错了,妹妹一向对本宫好,本宫说知道的,哎呀姐姐就是性子急躁了些,妹妹可不要往心里去啊,姐姐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是吧?”顾妃脸色缓和了些,忙说起软和话来,看了静贵嫔不达眼底笑意,莫名觉得遍体生寒。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也不等静贵嫔在开口,忙说道:“看来本宫这里身子还未好全,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适,此刻只想回宫去歇着,妹妹要不要来本宫这里坐坐?” “姐姐既然身子不适,妹妹就不打扰了,姐姐慢走。”静贵嫔行了一礼,恭敬的送顾妃离开。 玉华宫已经尽在眼前,转眼顾妃就不见了身影,留下静贵嫔眼中全是嘲讽,果然是个没用都,如此帮扶,都不敢出头,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第153章 本宫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回到玉华宫的顾妃,不由得觉得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忙走回殿内,身边只留一两个贴身的宫女,这才觉得安心许多,她觉得太医在宫里与日俱增的生存能力都是从静贵嫔那里练出来的,想想还真是,都快有阴影了。 沉香忙给自家主子奉了一盏茶,见自家主子捧着茶盏出神,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当真不想抚养大皇子吗?” 顾妃放下茶盏,有些嘲讽的说道:“你家主子我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竟然也配抚养大皇子,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 她即便是封了妃,也是有着家室的功劳,和她一直安分的原因,不然陛下为何连个封号也不赐予她,除了淑妃,高位嫔妃中也就是她了,连个封号都没有,可见陛下有多么的不上心。 还去求陛下抚养大皇子,她莫不是疯了不成?安安分分的,不被人算计,就是她最大的本事了,皇长子啊,前朝后宫有多少眼睛盯着呢,她可没那个本事去保全他。 沉香见不得自己主子如此模样,忙说道:“是奴婢说错了,不过主子何必妄自菲薄,主子如今已至妃位,也是不差的,大皇子或许是与咱们玉华宫没有缘分罢了。” “得了,你也不用安慰本宫,记住了,不只大皇子与咱们无缘,任何一位皇子与咱们都没有缘分,若是有人到你耳边挑拨,可不要上心,记得告诉本宫。”顾妃眼中先是有了一丝苦涩,随后严厉的警告了沉香,艾叶两人。 两人都是自小伺候的家生子,忠心是不必说的,只是到底身份在那,眼界不够宽,不如主子看的长远。 不过倒是都很听话,忙点头保证,若是有人胡言乱语,必然第一时间告诉主子。 顾妃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着空荡荡的玉华宫,喃喃道:“若是她一直安分守己,不知这玉华宫能否热闹几分呢?” 顾妃的惆怅自然无人得知,倒是长乐宫,嫔妃们各自散去,下了朝的尧帝坐着御辇来到了长乐宫,他还没来的及去看大皇子,反而再宣妃的灵前,让随喜上了一柱香,有些怅然若失的坐了一会。 到底是为了生了皇子的女人,无论心中是否有她,总也不能当做没发生一般,去各宫留宿,或许这也是帝王难得的一种情感吧 直到要离去时,如意姑姑带着一本折子走了进来,宫敬的说道:“陛下,何婕妤有折子上奏,请陛下一看。” 尧帝嗯了一声,接过随喜呈上来的折子,仔细观看,何婕妤写得折子是,字字情真意切,直到最后似乎还有一丝泪痕划过,墨迹有些晕染。 尧帝从头看到尾,倒是感念何婕妤的一番慈爱之心,写了那么多,只求了让如意姑姑和宣妃的宫女茱萸能够去伺候大皇子,也算是可靠的人,至于她自己,倒是只字未提。 尧帝看了,也有些动容,随后合上折子说道:“孤知道了,何婕妤所求的事,孤允了,待宣妃的灵柩出宫,姑姑便和那个教练茱萸的宫女去伺候大皇子吧,也让何婕妤放心些,孤的子嗣,不会让人随意欺辱了去 。” 如意忙恭敬的磕了头,感激的说道:“是,奴婢遵旨,奴婢必然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大皇子,不会忘了奴婢的本分。” “下去吧。”尧帝挥挥手,看着宣妃的灵柩,有些出神,但愿二人是真的姐妹情深吧。 随后大步走了出去,一袭黑色龙袍,衬得帝王越发身姿玉立,英俊挺拔,帝王威仪尽显。 随喜小跑着跟在身后问道:“陛下,咱们回宣室殿吗?” 尧帝眼里全是漠然,说道:“不了,去福宁殿吧,看看大皇子。” “是,陛下起驾。”随喜喊道。 尧帝想着今日朝堂发生的一切,大臣们都在恭贺他喜得皇子,要不要大办皇子的满月宴等等,展开一系列的探讨,听得他心烦,最后被他毫不留情的斥责了。 罗氏,也就是宣妃,本名罗臻臻,他记得很清楚,虽是出身不高,却为了皇子而殇,一番慈母心肠,如今骤然去了。 众大臣只记得得了皇子的喜悦,却忘了一条女子如花般的生命,就此凋零,想想还真是讽刺。 是不是,他的母亲当年,也是这般,若是他没有登上帝位,他的母亲也是这般籍籍无名,无人会记得。 他知道他终究与自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生活的皇子皇女不同,他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丝善意。 即便并不算多,可也与旁人不同的,或许旁人会觉得他出格了些,可他还是想坚持。 让皇嗣守孝百日,就是他的态度,辛苦生了一场的母亲,如何能忘记。 虽然宣妃的结局早有注定,他也一直冷眼旁观,这是为了大局着想,可私底下,他终究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权利,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帝王。 这或许是他能为宣妃做的最后一件事,其实想想还真是讽刺啊,他是不是也有些矫情,宣妃已经死了,或许以后为了大局,他会诸多算计,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却还是想着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彰显自己的仁慈,嗯,有些虚伪的过分。 或许是事后再弥补,不过是求了心中无愧罢了,可总得让自己好受些,也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真真正正是变成一个权欲的奴隶。 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傀儡,即便觉得此刻自己的作为虚伪至极,他也想这么做,在这座巍峨的皇宫里,想要保持本心有多么难得,他此时已经感受到了,若想不发疯,只能去做些别的什么,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他想,他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吧,他不能,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权利的傀儡,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心,他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她一直在等着他的成长…… 他会成长的越来越强大,或许有一天,能还蜀国一个清平盛世,他也不用在自我折磨了,也不用再暗中谋划了,他会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帝王,也会是一个好的父亲…… “陛下,陛下,福宁殿到了。”随喜见陛下有些出神的模样,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尧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说不出是这正月的天气寒冷,还是陛下的声音寒冷。 尧帝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忙抛下刚下的纷杂思绪,又恢复以往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收敛自身的寒芒,大步向福宁殿走去…… 第154章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福宁殿里,魏太后正揉着额头,眼下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福蕊在一旁正在给她揉捏着肩膀。 心里暗暗担忧着,太后已经年过五十,本来平日里觉就比较少,偏生昨日抱回大皇子,大皇子又是个脾气大的,整夜的哭闹,太后有些担心,只好时不时的去看看,倒是一夜未曾好睡。 尧帝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心里已惊,也顾不得礼数,忙快步走到魏太后身边,焦急的问道:“母后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宣御医来看看?” 魏太后制止了福蕊的动作,睁开眼睛,却满满的疲惫,还是强撑着精神说道:“陛下不必着急,哀家不过是年纪大了些,夜里走了困,一会儿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尧帝见魏太后虽然疲惫,精神还算可以,也就放了心,坐下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大皇子吵到母后了?” 魏太后倒是没有推脱大皇子日夜哭闹的责任,反而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大皇子别看才刚出生,倒是个脾气大的,中气足的很,一日两日倒是没什么,时日久了哀家倒也是受不住,陛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听着太后虽然疲惫却难掩担忧的话语,尧帝一时有些愕然,到底也是他的孩子,如何能不上心呢。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有了主意,等宣妃的灵柩出宫,儿臣便为大皇子挑选一个养母,还得劳烦母后两日了。”既然已经把话说出了口,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魏太后点点头,说道:“陛下有了主意便好,哀家年纪大了,已经不能为陛下分忧了,大皇子还小,有个关心他的母妃才是要紧的,一日两日的哀家倒也受的住的。” “是,儿臣知道了,母后正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要为儿臣操心,儿臣心里惭愧。”尧帝眼里满是愧疚,看的魏太后一阵好笑。 “好了,陛下去看看大皇子吧,哀家也要休息一会儿,上了年纪,人啊,就不中用了。”魏太后没有询问大皇子的养母是谁,更没有为自己的侄女淑妃争取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尧帝见状,也不打扰魏太后休息,反而放轻了脚步去了偏殿。 大皇子生下来就有九斤重,都能比上要满月的孩子了,此刻正在酣睡着,许是后知后觉的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悲伤,昨夜里哭闹许久,谁也哄不住。 只是到底是小孩子,精气神有限,哭闹过后,也是疲累,吃过奶之后就睡去了,等到醒了之后又是新一番的哭闹,如此折腾,两个奶娘也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了。 在大皇子酣睡的时候,在靠在一旁打盹,听着脚步声响起,慌忙睁开眼睛,先观察了大皇子似乎没有被吵醒过,这才看向来人。 瞥见栩栩如生的龙纹,慌的跪下身去,正要请安,被尧帝制止了 。 尧帝还算满意奶娘的动作,听见响动第一时间去观察大皇子,而非别的,足见两人的心细如发。 看着大皇子正在熟睡,一副不知愁滋味都模样,尧帝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还是做小孩子最好。 不必理会外面的恩怨是非,只要吃好睡好就够了。才出生两天的小孩子,还没褪去身上的粉红色,不过是比寻常孩童都要重了些,看着倒是顺眼了不少。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吩咐奶娘好生伺候大皇子,尧帝也就离开了福宁殿。 如今虽然有了皇子,可朝堂上的事,却一如往常,他这个陛下手中的权利似乎并没有多出什么,朝堂依旧被右相以及以左相为首的权贵把持着,他的处境并不算特别好,所以还是要回宣室殿安心的批折子,仔细谋划…… 甘泉宫里,俪贵妃听了金德明的禀报,说陛下去看了大皇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大皇子也确实是一个好助力,外祖父已经传了话进来,让她考虑考虑,若是想要收养大皇子,他必然会鼎力相助 。 俪贵妃一时有些踌躇,她虽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如今似乎也没那么容易,有外祖父安排的太医在,她已经不在胡乱吃些坐胎药了,只安心调养着自己的身子。 她的身子没问题,若是此时收养了大皇子,以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岂不是让大皇子占了,她孩子的位置。 长大虽然重要,可她着实不屑为别人养孩子,考虑片刻,便回绝了外祖父的提议,再等上两年,若是她不能有孕,再提收养之事。 何况这养子总归不是亲生孩子,养不养的熟还不好说,还是再等等看吧。 “金德明,宣妃的事到底有没有毓秀宫的手笔?可能查出证据?”俪贵妃一身红衣,靠在贵妃榻上有些慵懒的问道。 “主子,奴才仔细查过了,即便是毓秀宫动的手,可却查不出丝毫证据,下手太干脆了些。”顺着程靳给的消息查去,便是如此,金德明也有些不解的说道。 俪贵妃只是想再确认一番罢了,她总觉得一个小小奴才竟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有些不解,事后的痕迹还打扫的干干净净,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罢了。莫非背后有高人相助? 只是事已至此,是不是毓秀宫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敢算计她,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如此狼子野心的人,还是早日除去了好。 “金德明,本宫有事吩咐你去做……”俪贵妃低低的吩咐了几句。 金德明眼中没有丝毫诧异,面色如常的点点头,随后恭敬的说道:“主子放心,奴才必然办到,只是怕是要废上些许功夫了。” “无妨,那个女人诡计多端,本宫不管她是被利用了也好,还是她就是主谋也好,总之本宫不允许她继续这般搅弄是非,不要打草惊蛇,慢慢去做,本宫不急。”俪贵妃一身华丽的装束,娇艳的脸上,挂着一丝格格不入的杀机。 宁可她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她,既然生来就是做奴才的,就该谨守自己的本分,妄想翻身做主子,也得看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是?有她在,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第155章 皇子归属 宣妃的灵柩在长乐宫停了三天已经是莫大的体面了,到底是妃嫔,若非没有诞下皇嗣,也是不配让嫔妃守灵的。 尧帝三年正月十八,还没散去新年的喜意,便到了宣妃棺椁离宫的时候了,大概除了真心关心她的人,也没几个人会在意吧。 至于她唯一的血脉,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根本不知伤心为何物? 清晨送走了宣妃的灵柩,宫里的宫人也走动起来,谈起宣妃的难产,不过是唏嘘几句罢了,日子总是要过的,难不成还要陪着宣妃而去不成? 如意姑姑和茱萸送走了宣妃,便拜别了何婕妤,一路向福宁殿而去了,毕竟皇子总在太后宫里也不是个事,想必今日陛下就要公布皇子养母的事了吧 。 尧帝下了早朝,传话给各宫嫔妃,到福宁殿听旨,估摸着时辰,才慢悠悠的赶往福宁殿。 除了有孕的皇后,明妃以及名为卧床不起,实则被禁足的何婕妤,剩下的人都到了。 俪贵妃,魏淑妃,温悫夫人,顾妃,湘修仪,静贵嫔,妍婕妤,郑惜年,锦嫔,庄嫔,倒是接到旨意都快速的赶到福宁殿了。 进宫一年多,这宫里的嫔妃倒是越发的少了,也不知再过几年,陛下的初次选秀,还能剩下几人,这后宫总是这样,如同台上的戏子一般,你方唱吧我登场,美好的时光总是如同昙花一现,到了该退下去的时候,谁也不能免俗。 温悫夫人心里也是有些不平静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有这个机会抚养大皇子,陛下既然已经追封了罗氏为宣妃,这妃位的孩子自然不会让地位份嫔妃抚养,所以有资格抚养的不多,皇后有孕不提,这嫡子的地位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占着的。 明妃有自己的孩子,算来算去,也就俪贵妃,魏淑妃顾妃和她了。 想到这里,温悫夫人自嘲一笑,还是不要妄想了,即便陛下不会让俪贵妃抚养大皇子,还有淑妃呢,淑妃身子羸弱,怕是太后与陛下早有打算吧,毕竟是更亲近一些的人,如何不会给淑妃留一条后路。 只是她何时能有个孩子呢,哪怕是个公主也好啊…… 尧帝进来的时候,便见魏太后坐在上首,正在和俪贵妃说着话,俪贵妃妙语连珠,嚣张矜贵的气势在太后这里荡然无存,不时的在一旁逗着太后开心。 余下的众人也在一旁陪着说笑,看起来倒是格外和睦。 “陛下驾到。”随喜独特的嗓音响起。 众人忙起身行礼:“妾给陛下请安。”一时间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都是拿出最好的状态,穿着也是各有千秋,似乎这几日的事情不过是过眼云烟,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不会有人再记得了。 “都起吧,儿臣给母后请安。”无论到了何时,尧帝对太后都是恭敬有加的。 “陛下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魏太后笑得和煦,宛如寻常人家的长者一般,对帝王的尊敬很是受用。 等尧帝坐好,笑着问道:“母后刚刚再说什么,看着倒是格外高兴些。” “是贵妃说了几个笑话哄哀家开心呢,贵妃如今倒是稳重了不少。”魏太后笑着为俪贵妃说话。 尧帝也看向俪贵妃,直到把人看的垂下了头,也顾忌着这里是太后的宫殿,才笑着说道:“贵妃如今是稳重了不少,打理宫务也是井井有条,如今还能陪母后说话逗趣,倒是忙的很,母后既然喜欢让贵妃陪着说话,以后时辰来福宁殿就是了。” 俪贵妃笑着应了,说道:“太后不嫌弃妾愚笨,妾便时常叨扰太后了。” “贵妃说话风趣,哀家倒是喜欢的紧,以后尽管过来,哀家不嫌弃。”魏太后对尧帝的提议看着似乎很是开心。 “只是,母后,儿臣倒是忘了,贵妃能陪着母后说话,让母后开心,自然是要记首功的,只是大皇子,儿臣还想着让贵妃抚养呢,贵妃身份尊贵,人也稳重,也算合适,如此一来,怕是要忙乱了。” “不若再挑一一个人出来,协助贵妃处理宫务,贵妃也能时常抱着大皇子来母后跟前尽孝。”尧帝眼里如同灿烂的星子一般,虽然带着笑意,却让人看不出深浅。 魏太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哦?陛下已经有了打算吗?贵妃身份合适,大皇子又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有个身份高的养母也好,贵妃,你意下如何?” 俪贵妃当然是不愿意的,她如今本就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打算,何况刚把宫权拿到手,怎么能让别人再轻易分了出去,只是陛下与太后都赞同,她也不能明晃晃的说不愿意,那不是驳了陛下与太后的面子吗? 陛下有此心,她心里着实高兴,总归她在陛下心里是不同的,想着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灿若朝霞,仔细打量,确实是后宫里最娇艳的女人。 “陛下,太后,并非妾不愿意抚养大皇子,而是陛下常说妾还如同,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般,过于娇气了。”说着,还偷偷看了尧帝一眼,正对上帝王含笑的眸子,脸颊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些。 又接着说下去:“何况,妾不知该如何去养孩子,妾怕难当大任。是妾无能,让太后,陛下失望了。”说着,行了一个大礼,眼里全是真挚。 听说这几日陛下日日都来探望大皇子,大皇子日夜哭闹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磨人的孩子。 看在他也是出生就丧母的情况下,她不去害他,已经是她的仁慈了,让她日日去哄一个哭闹的小婴孩,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俪贵妃的拒绝让众人很意外,到手的助力就这样推出去了,俪贵妃果然是嚣张啊,谁让人家有钱这个资格那,想想就是心酸啊,亏的陛下为她如此打算,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只有湘修仪压下嘴角的一丝嘲弄,俪贵妃的话语说的好听,还不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利,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陛下倒是一片好心,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啊,何况就俪贵妃那个性子,怎么会有耐心去哄一个只会哭闹的小孩子呢? 拒绝了也好,俪贵妃的筹码也够多了,只是不知陛下是否看出了,俪贵妃重权都本性呢? 想着不自觉的看了上首的陛下一眼,剑眉星目,面如朗月,眼如星子,正含笑的看着她,忙捂着嘴角低下头取,看来她在陛下心里也不是没有位置的嘛,只是这些还不够,她想要的更多…… 第156章 本宫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尧帝看着俪贵妃行了大礼,扫视了坐着的嫔妃,漠不关心的有,眼含嫉妒的有,若有所思的有,还有偷看他的也有,简直是众生百态,各不相同。 魏太后看着尧帝默不作声,提醒道:“倒是哀家想错了,原以为贵妃身份尊贵,是抚养皇子的最佳人选,倒是忘了贵妃十七八岁的年纪,倒是还带着稚气呢,罢了,既然贵妃并无此意,那就再选吧,皇子尊贵,总要挑一个合适的人出来才是。 ” 其他人……太后您老人家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大家前后脚入宫,都是年纪相仿,凭什么贵妃就是稚气未脱,还真是偏殿的可以。 明眼人都看出贵妃不想抚养别人的孩子,等着自己的亲生孩子呢,太后还委屈贵妃打掩护,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些酸了。 俪贵妃言笑晏晏的看着太后,说道:“多谢太后,以后妾多来您跟前尽孝,太后可不要烦了妾才是。” “好好好,你尽管来,哀家也可以教你一些掌管宫务的本事,哀家不嫌烦。”魏太后笑着说道,全然忘了除夕宫宴,对陛下偏宠贵妃的不满。 而且不仅如此,还要亲自指点贵妃掌管宫务,这还真是当下一位皇后来培养啊,众人只感觉自己都要酸不过来了,怎么俪贵妃就这般好命啊 。 面对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尧帝视若无睹,笑着看了俪贵妃一眼,眼里满是包容和宠溺。 随后说道:“母后,贵妃管理宫务繁忙,淑妃身子又弱,儿臣看,不如把大皇子交给薛卿来抚养吧,她一向稳重,又是个细心的,必能把大皇子教养的极好,母后,以为如何?” 魏太后看了淑妃一眼,似乎对陛下把淑妃剔除在外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看了温悫夫人一眼,一身鸦青色的宫装,更衬得得她稳重温顺,又是个有手段的,家里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想来必然能好生抚养大皇子,护佑她平安。 “薛氏,你觉得如何?”魏太后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并没有叫她的封号位份,反而叫了她的姓氏,显然是别有深意。 觉得如何?温悫夫人觉得此刻她都要高兴的疯了,忙跪在地上,有些激动的说道:“承蒙陛下,太后看重,妾自当尽心尽力,对大皇子视若亲子,细心教养。” 她没想到,陛下竟会让她抚养一个皇子,是不是她在陛下心里也有了一点地位,这是皇子啊,即便是俪贵妃不屑养的,可于她来说,却是视若珍宝,她如何不激动。 大皇子才刚出生,只要她细心教养,又没有生母在,自然会与她一条心,她所求都事,也能得一个善果,如此可真是太好了。 “好了,快起来吧,看你这般激动的样子,希望孤不曾看错人,一会儿便带大皇子回宫吧,以后便由你教养了。”尧帝笑着说道,面上一片温和。 “是,妾遵旨。”温悫夫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行了大礼,才起身坐好。 俪贵妃看了温悫夫人一眼,倒是被她捡了漏,看来清宁宫的用度要恢复如初了,她折腾嫔妃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折腾皇子,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如今陛下对她青睐有加,太后对她也恢复之前的亲近,她想她最需要的是一个好名声了,作为未来的国母,面上看着还是要仁善一些的好。 “倒是要恭喜你了,这不用生育,就得了一个皇子,还是你有福气些。”虽然心中已经想得很清楚,不过还是刺了一句。 温悫夫人不动声色的说道:“还要多谢贵妃成全。” 俪贵妃翻了一个白眼,哼,算你识相,若没有本宫,这皇子哪里能到你这个破落户手里,自然该好生感谢本宫一番。 紧接着就是温悫夫人带着主场了,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都笑着说了一声恭喜。 温悫夫人都照单全收,虽然面上不显,不过眼里的笑意是怎么也遮不住的。生生的刺痛了别人的眼。 看着温悫夫人长袖善舞的模样,尧帝眼眸一闪,不动声色的看着,过了一会,众人也算消停了些,到底记着是在什么地方,不敢太过放肆 。 尧帝见状,也不再停留,笑着和太后说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陛下都走了,便宜都让清宁宫一人占了,她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俪贵妃一马当先的提出告辞。 顾妃见状也跟着告辞,脚步走的飞快,活像背后有人撵着似的 。 陛下的安排合情合理,按照位份高低来挑选大皇子的养母,温悫夫人比她高一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还要感激陛下给她留了一些颜面。 更何况,臭小子有什么可高兴的,她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不知道她何时才有这个好福气啊?又是期待公主的一天…… 看着众人相继告辞离去,魏太后笑着说道:“大皇子就在偏殿呢,抱回去吧,好生养着,你是个聪明人,到底是陛下的长子,还是要细心些才是。” 温悫夫人神色一凛,恭敬的说道:“妾多谢太后提点,必然会好生善待大皇子,这是妾唯一的孩子,妾绝不容许他出差错。” “去吧。”魏太后没有再说什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 温悫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忙带着锦嫔告辞了 。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魏太后长叹一声,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嫔也为温悫夫人高兴,笑着说道:“恭喜姐姐了,姐姐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咱们清宁宫也能热闹起来了。” “是啊,本宫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虽然比自己预想的要早一些,不过也不错,早一些也好,她的心也能安定一些。 等到看到酣睡的大皇子,更是移不开眼睛,小心翼翼的,亲自抱着大皇子回了清宁宫,似乎抱着的是她全部的寄托…… 宣妃产子,随后离世,大皇子被贵妃嫌弃,抱给了温悫夫人抚养,消息像雪花般飞向椒房殿,这个似乎被人遗忘的宫殿,如她的主子一般,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姚皇后听到消息不过是哦了一声,随后就不再理会了,如今她都要施针已经改为三日一次了,实在是耗费心神,对于已经早有预料的事,提不起一丝兴致,只是手中的针线依旧忙个不停,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别人的喜怒哀乐,她已经不想理会了…… 第157章 是不想吗?是不能啊…… 清宁宫得了大皇子的抚养权,宫里只是热闹了一时,便没人注意了,听说大皇子的脾气格外的大,整日整夜里哭闹不止,偏偏他小小的人儿和心里知道似的,温悫夫人抱着他回了清宁宫。 似乎让他格外的安心,从那以后,只让温悫夫人这个养母一直抱着,除非累的睡着了,整个清宁宫才能安静不少 。 温悫夫人也能趁机休息一会,不过几日,便折腾的她疲惫不堪,不过虽然身体疲惫,眼里的光彩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锦嫔陪在一旁,看着温悫夫人不时的揉着额头,有些担心的说道:“姐姐,大皇子也太能哭闹了,你看你,眼看着就憔悴了不少,若是一直下去,姐姐的身子怕是熬不住。” “小孩子嘛,哪有不哭闹的,过上几个月,再大一些就好了,本宫的身子本宫心里有数,不碍事的。”温悫夫人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缓缓说道。 “更何况,本宫到底不是他的生母,若是不尽心些,陛下又怎么会放心让本宫抚养元佑。而且元佑生的可爱,即便闹腾了些,本宫也是甘之如饴。” 温悫夫人眼里的慈爱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多好的孩子啊,这可是她日后唯一的孩子了,如何不尽心呢。 “姐姐,宣妃已经不在了,陛下既然把大皇子交给姐姐抚养,也是对姐姐信任有加,只是为何不干脆把大皇子的玉碟记在姐姐名下,如此也不枉费姐姐的一片慈母情深。” 锦嫔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出来,看姐姐如今的架势,是把大皇子放到心尖上疼的,以后想必也是会掏心掏肺的对大皇子好。 只是到底是别人的孩子,如此尽心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若是记在自己名下就不一样了,即便不是亲生的,可在礼法规矩上就是亲生的,自然与养母是不同的。 温悫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消失的干干净净,眼里全是坚定之色,笑着说道:“记不记在本宫的名下有什么要紧?都说是生养之恩,这养恩虽然排在生恩后面,可也是同样重要的,只要本宫待他真心,他必然也会同样回报给本宫。” “一个虚名罢了,本宫不介意,你没看陛下与太后未曾相处过,如今不也是母慈子孝,更何况元佑既然到了本宫宫里,编上本宫的孩子,从小养大的情分,比知生恩也差不了什么。” 心里的诸多想法自然是不能与锦嫔说的,只能如此说了出来,是她不想求陛下把元佑记到她的名下吗?是不能啊…… “姐姐,妹妹只是为姐姐不平罢了,宣妃是不在了,可她的宫女却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等大皇子长大了,未必不会念着生母,姐姐要早做打算啊。” 宣妃的宫女自然是向着宣妃的,即便宣妃不在了,可总有一天,大皇子会知道宣妃大理存在,这人活着还好,就是死了才最难办,九死一生生下来他的母亲,如何会不念呢? 届时生母母家,养母母家,夹在中间的大皇子总会有个亲疏远近,即便是从小养大的,有那份血脉亲情在,姐姐未必不是白忙一场。 说她心里多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姐姐眼里如今只看到大皇子的好,她却不能不为她多考虑一些。 温悫夫人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回想起那天抱元佑回宫时,那个叫茱萸的宫女眼里满满的戒备,也是头疼的紧,虽然是个宫女,倒是个不好处置的,为了以后不伤害她与元佑的母子情分,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 她不容许有一丝意外来破坏她们的母子情分,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等元佑记事了,还要等两年,慢慢来吧。 “妹妹放心,本宫心里清楚,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等元佑大了,本宫自有打算,如今元佑对本宫亲近,本宫与元佑正是需要培养感情的时候,其他人就先不必理会了。” 至于如意姑姑,温悫夫人倒是没有多想,太后宫里的人,不是可以轻易收买的,而且如意姑姑一心扑在照顾大皇子身上,对别的事都不理会,想必也是个聪明人。 只看她如此尽心照顾元佑,想必如意姑姑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既然两人目的相同,那就没有什么好芥蒂的,等元佑渐渐长大,相处久了,她和如意姑姑也能得处出几分香火情来,那就够了。 她就不信,如意姑姑伺候宣妃不过一年,能比上她们以后数年的情分,时日久了,这情分也就淡了,更何况,当初陛下请如意姑姑是照顾宣妃的胎,也就是如今的大皇子的,如今到了清宁宫也是一样。 如意姑姑的任务只有大皇子,对嫔妃之间不过是客气罢了,只要她在清宁宫一日,陛下与太后也会安心许多。 “好了,不说本宫了,虽然本宫如今已经有了元佑,妹妹那边也不要放弃,早日有个子嗣才好,无拘男女,总要有个依靠才是。”温悫夫人看着锦嫔,眼里满是劝慰。 锦嫔倒是个实心的人儿,一心维护她着想,如今她有子万事足,也该回馈一二才是。 “姐姐,妹妹不得陛下喜欢,这有孕不知是哪个年月的事呢,如今咱们宫里既然有了大皇子,也不算冷清了,子嗣的事,就随缘吧。”锦嫔无所谓的说道。 “你啊,别不把本宫的话不该说放在心里,你只管放心,只要你有了身孕,本宫必然能护住你们母子周全,尽管放心就是。” “好,我听姐姐的,不过妹妹还是希望是个小公主,以后姐姐也算是儿女双全了,若是有了孩子,姐姐可不要多懒。”锦嫔俏皮都说道。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过她们一早就说好了,有了孩子给姐姐抚养,如今既然有了让姐姐掏心掏肺的大皇子,那她若是有福气,生个公主就好了,若是生个皇子,怕是要姐姐为难了。 温悫夫人神色一顿,随后笑着说道:“好,那咱们就生个小公主吧,小姑娘香香软软都,本宫最是喜欢了,必然会好生待她。” 她也盼着,若是锦嫔能够有孕,生个小公主最好了,生个皇子,怕是也不能再养在她的膝下了。 后宫之中,还是要有平衡的,若是一家独大,陛下是不会允许的,但愿锦嫔能够得偿所愿吧,如此真心为她着想的人,她还是想要护上一护的。 第158章 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永福宫里 ,崔婉瑜或许是越到临产之期,心中也越发焦躁了,总觉得心里不安,为着孩子着想,只能强自压下心里的烦躁,不去理会那些纷纷扰扰。 不过宫里的消息还是如同雪花一般飞入她的耳朵里,就比如温悫夫人的一番慈母之心,让人不得不动容。 她不由得在想,若是她生产时出了意外,她的孩子陛下是不是也会交给别人抚养,在别人细心关爱下,是不是她的孩子以后也不会记得她这个生母呢?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抽痛,虽然知道是她多思多想了些,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越是临近产期,心里便越发焦躁,整个人也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郑惜年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忙走到身边,仔细询问,说道:“姐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听见郑惜年的声音,崔婉瑜似乎回了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过了一年了,她似乎也长开了许多,即便是如今再努力适应这个后宫的生活,可她知道,她还是她,不曾变过,只是如今她不得不未雨绸缪了。 “我没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歇一会就没事了,对了年儿,你说温悫夫人是真心疼爱大皇子的吗?”崔婉瑜压下心中的焦躁,以及一些隐秘的打算,问道。 “是这事啊,姐姐那日没去福宁殿不知道,听说要把大皇子交给她抚养时,温悫夫人简直是喜极而泣,依我看,那时的情感倒是做不得假的,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郑惜年有些疑惑的说道。 “没什么,我不过就是问问罢了,只是我觉得,养母到底只是养母,未必会如生母那般尽心。”崔婉瑜说道。 “姐姐,近日清宁宫的消息,倒是日日都没停,温悫夫人倒是真的很尽心呢,无论生母,还是养母,只有在一起才会有感情。” “更何况,陛下与太后也不是亲生母子,可陛下的孝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见只要用了心,无论是否是亲生的,都如亲生一般。”郑惜年有些感慨的说道。 崔婉瑜眸光一闪,随后附和道:“妹妹说的是呢,真心与否还是要因人而异的。” 随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抓着郑惜年的手格外用力,郑重的说道:“不过,我是信不过旁人的,妹妹,若是我生产时出了意外,我只是信任你,到时便把孩子交给你抚养如何?任凭她人说的天花乱坠的,我是一字不信的,我只信任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郑惜年杏眼微瞪,即便是手有些被伤抓的痛了,邪,此刻也是顾不得了,有些激动,又有些生气的说道:“姐姐说什么胡话呢,你自然是会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出来,还要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呢,不许胡思乱想。” 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姐姐一向心有丘壑,如今怎么说起丧气的话来了,她不会看着她和孩子出事的,即便是说说也不行。 崔婉瑜眼里满是宽慰,随后掩下眼中的情绪说道:“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只是这生产之事,谁能说的准呢,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我不想欣苦生下的孩子以后认别人为母亲,如果我真的发生不测,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我知道如今你的位份不足以抚养皇嗣,只是万一到那时,妹妹你要心中有数才是。”她的话语说的格外隐晦。 不过郑惜年却是听懂了,只是她不想看到那个结果,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有些担忧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要瞒着我,你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去养,我才不会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要求呢。” 说完还想转过身去,像小时候那样等着姐姐来哄,随后又想起姐姐如今身子不便,只好别扭都又转过身子,只是别过头,不去看崔婉瑜的表情。 崔婉瑜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说道:“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胡思乱想,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郑惜年别扭的说道,她也感觉出来姐姐最近的情绪不对,甚至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整个永福宫都有些浮躁起来。 或许是主子的情绪影响里底下的奴才,感觉就像绷紧的弦一般,说不准哪日就断了。 为了缓解姐姐的焦虑,她也不介意使回小性子,虽然她和素馨姑姑把永福宫里里外外的都查了个遍,并没有其他不妥。 可姐姐的情绪还是不对,她只能变着法的让她放松,不然她怕哪日姐姐也要早产了,都说妇人怀胎瓜熟蒂落最好。 没有人会如宣妃一般,那般体质特殊,即便八个月早产也能平安生下九斤重的孩子来。 何况太医说过,最后三个月才是孩子生长的紧要关头,若是万一早产,弄不好会折一个,她也只能尽量让姐姐放松了,最好是母子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即便是让姐姐笑话她小孩心性,他也是不在乎了,如今天大地大,姐姐的身子最重要。 “好了,我不多想,你也别说多想,近日都陪着我了,出去玩会吧,我想看看梅花,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就要落了,你去为我寻一些可好?”崔婉瑜笑着安抚快要炸毛的郑惜年。 如今是正月,天还是冷的,倒春寒甚至比冬日里还要冷,梅花正是绽放的时候,打发她们出去散散心也好。 “好,那姐姐等我。”难得听见崔婉瑜想看看邪什么,即便外面冷的不行,她也要为她寻来。 崔婉瑜笑着看了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知道,哪怕她刚才一通打乱,心里已经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捂着胸口,心中的不安更甚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也是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只是要苦了她这个傻妹妹了。 郑惜年带着风信快速的走向群芳园,宫里别处也有梅花盛开,只是她不由自主的选了群芳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姐姐的话影响到了她,她此刻倒是心情甚至有些迫切。 只是到了群芳园,看着迎风绽放的朵朵红梅,在随风舞动。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只是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直到她抱着梅花回到永福宫,她都没有想起来,或许不是想不起来,只是不想想起来罢了…… 第159章 霍启,祸起? 宫里的日子似乎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总是过去的非常快,转眼便是二月了,这半个月尧帝不曾召嫔妃侍寝,只是白日里倒是时常去俪贵妃的甘泉宫里用顿午膳。 似乎宫里无论发生什么,俪贵妃永远是屹立不倒的那个,即便陛下时常去清宁宫看望大皇子,以示对宣妃的哀思,可也只是看看,倒是俪贵妃,当真是陛下心尖上上的人物,不只对俪贵妃有求必应,其他的嫔妃似乎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一般…… 即便是其他人内心酸涩,到看到俪贵妃不只得陛下青睐,就连太后也对俪贵妃青睐有加,即便告诉自己不能嫉妒,可心里还是酸涩不已,俪贵妃也太好运了些…… 事实究竟如何,端看个人的想法罢了,一样米养百种人,不过是个人有个人的想法罢了,即便是天子,也左右不了所有的人心…… 宣室殿里,尧帝看着孔令宣侃侃而谈,面上不见喜怒,心里到底是满意都紧,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培养出的嫡长子果然是不可小觑,看来他这步棋走对了。 重用孔家,以晋国公主下嫁为诚意,确实是一步好棋,孔令宣也是有相国之才的,比姚家的姚子忍也不遑多让,确实是个好帮手 。 等孔令宣说完最近的流言,尧帝满意的点头,真情实意的说道:“令宣果然不负孤的期望,如今倒是比孤预估的要好一些,最多三月,孤必然能把右相一脉,连根拔起,令宣的功劳,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孔令宣微微一笑,越发衬得她温润如玉笑着说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臣有此殊荣,得陛下赏识,如何不尽心呢,还要感谢陛下这个伯乐,让臣能有机会一展抱负。” “哈哈哈,是令宣自谦了,孤有你和修文辅佐,如何能安定蜀国,还蜀国一个太平盛世呢。”尧帝笑着说道,孔令宣虽然生的芝兰玉室,倒也:不是个古板的,如今朝堂正是需要这般年轻鲜活的人物,来整顿朝纲。 先帝虽然一生都是恪尽职守,平定之前留下的叛乱,不过到了晚年,却是越发多疑起来,重用得他心意的老臣,已致朝堂的风气早已不算清明,留下如今这个烂摊子,官官相护,互相勾结,早已自成一派,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便他是天子,也一时奈何不得这些人,只能用些不算光明的手段,不过即便如此,只要他能整顿吏治,还蜀国一个清明,也能名留青史了。 他不算一个英明睿智的帝王,但他善于识人心,若是真心待他的,他不会怀疑,这也是孔令宣和江修文如此卖力的原因吧。 他如此爱惜羽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以后能与心爱的人一起,被世人所歌颂,他心爱的人是那般聪慧,是这最好世间的女子,他不想变成一个冷血残暴的帝王,所以对于一些事,宁愿用些迂回曲折的手段,即便是格外费力些,他也想这么做,他想他没们一起被世人歌颂,而非是一个人,那未免也太孤单了…… 看着两人惺惺相惜,君臣和乐的模样,江修文有些酸了,不过如今他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酸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长公主人到中年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如何不让他开心,不过到底是不同年轻的时候了,长公主这胎生的艰难,也算是提前不少时日,如今正在府里养身子呢,他整日里一颗心分成两半,一般落在妻儿身上,一般落在陛下都差事身上,也算是一心二用了。 男子汉大丈夫,儿女情长虽然重要,可这建功立业叶是不能错过的,他与孔令宣出身衍圣公府不同,他的父亲长信侯护卫陛下的安危,他又是驸马,注定不能在明面上再出头,文武联合,又与皇室有亲,注定是被人仔细盯着的 。 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不过陛下到不是旁人,对他的信任更是让他肝脑涂地,一心奉献了,可见有个伯乐的赏识,是多么的重要。 即便他如今是个富贵闲人又如何,私底下得到得好处岂是他人可以想象的,还是闷声发大财,最有意思了。 “令宣确实是人中龙凤,倒是显得臣有些无能了。”江修文插科打诨的说道,但凡说到右相一脉的身上,陛下总会有些不自觉的紧张,他早就看出来了,毕竟是掌管朝堂数十年的丞相,其中深藏的人脉,即便是他们的,也并没有叫完权查出来,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所以说些不着调的话,活跃一些气氛,还是可以的,只是如今续了胡须,一身名仕打扮,过了而立之年的江修文,说出如此拈酸吃醋的江修文怎么看着,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孔令宣看了江修文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尧帝,觉得江修文此刻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辣眼睛,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修文如今中年得子,人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孤还真是为皇姐担忧啊。” 话说的毫不客气,暗戳戳的打趣他一番,江修文如何不清楚尧帝的想法,看见尧帝如此模样,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公主再坐月子,如今可是紧要关头,陛下可不要扰了公主心神,臣全家可都宝贝着公主呢。” 反正都这么熟了,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陛下也是不会介意的吧,哈哈。江修文暗戳戳的爽了起来。 尧帝哼了一声,不想搭理江修文这个显眼包,有皇姐在手,还真是能拿捏住他,罢了由他去吧,等皇姐出了月子,看他怎么收拾他。 “好了,不打扰你回去陪皇姐了,对了,令宣,听说皇妹也有了身子,你也早些回去陪陪他吧。” 事情已经说完了,还是打发他们早些出宫吧,怀孕的女子哪个不盼着夫君陪在身边那,想到这里,呼吸一滞,到底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不少。 孔令宣与江修文都是人精般的人物,如何看不出帝王眼里的无奈与悲哀,都识趣的告退了。 其实仔细想想,帝王也没什么好的,处处都是规矩,处处都是限制,还不如他们这些人,能够更加的恣意呢。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尧帝眼里是深深的无奈,出神的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宣室殿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 随喜收到元宝的传话,小声的说道:“陛下,司天监霍大人求见。” 尧帝眸光一凛,随后说道:“宣。” 至于霍启与帝王说了什么,更是无人得知,即便是随喜也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下霍启看似随意,实则别有深意的话语,让帝王眼里的凝重更加明显了。 霍启,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上的,霍启,祸起,还真是没有辜负他的好名字啊,尧帝如是想到…… 第160章 本宫剥了你们的皮 翌日一早,二月初二,永福宫里,崔婉瑜用过早膳之后总觉得心里发慌,坐立难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郑惜年心中担忧,问了柳太医,说或许是产期临近,有孕之人心中烦躁也是有的,只能让人多陪在一旁说说话,或许能缓解一下。 只是今日的崔婉瑜似乎格外不安,郑惜年没有办法,只好在一旁提议道:“姐姐,不如我陪你在外面走走吧,咱们不出宫门,我看你就是过于忧虑了,出去散散步,说不准心情也好些。” 崔婉瑜抚着肚子,无可无不可的应下了,实在是心慌的紧,或着出去走走能好一些。 见她答应了,郑惜年忙亲自给她披上披风,扶着她慢慢走出去。 崔婉瑜怀着胎,身体还算可以,就是精神上格外疲惫些,依旧穿着她最喜欢的紫色绣着玉簪花的衣裳,只是肚子滚圆,身姿也丰腴不少,头上只簪了几支轻便些的簪子,看着倒是有着一丝别样的温柔。 两人慢慢在殿外走着,洒扫的宫人忙行礼请安,崔婉瑜随意的嗯了一声,看着好似心不在焉的模样。 郑惜年只好打发她们做自己的差事去。走了半晌,到了后殿的小亭子里,郑惜年笑着说道:“姐姐累了吧,我们歇一会,我让人端些水过来,姐姐也喝一点。” 崔婉瑜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好,你去吧,把素馨姑姑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她,去吧,我在这待一会。” 因为她心情烦躁,不喜欢人在跟前伺候,就连带进宫的贴身宫女,在跟前晃来晃去的也觉得心烦,索性就让她们远远的站在一旁,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 她到底是月份大了,也怕出什么差错,虽然宫人在一旁看的心烦,到底也不敢让她们离得太远,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郑惜年吩咐远远候着的侍书和入画,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们走近一些,不要发出响动,仔细看着姐姐些。” 侍书点点头,说道:“是奴婢知道了。”两人对视一眼,走到离崔婉瑜十步距离之外,仔细盯着自家主子的动作。 虽然主子自素馨姑姑投诚之后,更加倚重她,不过对她们这两个自小就陪在身边的也不差,知道她俩不是多么聪慧之人,胜在听话忠心,一些隐秘的事都交给素馨姑姑去办。 这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吧,即便主子近日情绪起伏过大,偶尔也会发些脾气,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只想着等主子生下皇子就好了。 崔婉瑜坐了一会儿,又觉得烦躁起来,起身扶着柱子随意眺望,突然看见右前方有两个小内监正在窃窃私语,因为离得近,又有树木遮挡,若是不出声,还真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隐隐约约都听见两人说什么“崔大人,”“断了腿,”“要瞒着主子”之类的话。 崔婉瑜觉得心里一惊,随即安抚自己,或许是别人的圈套,故意扰乱她的心神。 只是他们说的“崔大人”会不会是她的兄长崔允,是不是兄长出事了?不行,他得问个明白。 不过到底也是谨慎之人,没有独自一人前往,反而看着侍书和入画,招了招手。 两人忙快步走到跟前,小心的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侍书,你去把树后面那两个嚼舌根子的小内监给本宫揪出来,入画,过来本宫身边。”到底还是身边有人才安心些。 侍书听见有人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心中升起一丝怒气,忙快步走到那棵高大的树木背后,果然见两个小内监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侍书仔细看了一眼,有些眼生,心中暗暗警惕起来,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着什么流言之类,忙厉声喝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还不给我出来。” 两个小内监一个叫小福子,一个叫小云子,听见侍书的声音,忙转身,讨好的说道:“是侍书姐姐啊,咱们两个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想是姐姐听错了。” “油嘴滑舌,还不给跟我去主子面前认罪,整日里在背后嚼舌根子,永福宫的规矩都忘了吗?”侍书不理会两人的讨好,继续斥责道。 两人顿时唯唯诺诺和个鹌鹑一般,从上到下的精气神都没有了。明妃对宫里的奴才还是和善,只是若是有人犯了她的忌讳,也是绝不留情的。虽然来了永福宫满打满算不到两日,可这些规矩也是听那些老人说过的。 见两人不敢再油腔滑调的,侍书忙带着两人走到崔婉瑜跟前,让他们两个远远的跪着。 附在崔婉瑜耳边,小声的说道:“主子,这两个奴才,奴婢瞧着眼生,不若叫梁公公来审吧,如今主子身子重要,奴婢扶您回房休息把,让入画在这看着,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崔婉瑜仔细打量二人,都是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模样,挥手制止了侍书的提议,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格外和善,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怎么本宫从未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小福子当先答道:“回主子,奴才两人是昨日才拨过来的,是素馨姑姑说永福宫撒扫的奴才不够,特意让内府司送来的 ” 崔婉瑜仔细回想,确实如此,她升了位份之后,确实应该拨一批奴才过来,不过是产期临近,怕后拨来的奴才不得用,才一直没叫人过来挑选一番 。 偏生前几日有两个奴才生了重病,为着她的安全着想,直接把人挪了出去,素馨姑姑也是回禀了她的,她只不过是一语带过,并没有理会。 “哦,看来是本宫的疏忽了,连永福宫新添了奴才都没有注意,起来说话吧。看起来,你们两个人关系还不错,这么巧一起来了本宫这里。”崔婉瑜笑得更加和善了,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小云子看了小福子一眼,忙说道:“奴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怎敢到主子面前污了主子的眼睛,奴才与小福子之前在内府司是分到一起住得,都是做些撒扫的活儿,有幸被姑姑挑来伺候主子,也算是奴才的福气。” “你二人倒是有缘分。”崔婉瑜前一秒还笑意莹莹的,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提高了些,厉声喝道:“还不快说,刚才你二人在嘀咕些什么?若敢隐瞒,本宫剥了你们的皮。” 第161章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两个小内监刚刚直起都身子,突然听见崔婉瑜的一声厉喝,如同炸雷一般,忙不自觉都又跪了下去。 虽然看着又是一副鹌鹑样跪在那里,倒是没有吓退两人,小福子看着着急,实则不慌不忙的说道:“回主子,奴才没有说什么,是主子听错了。” “好个狗奴才,还敢狡辩,当本宫的耳朵是听不见吗?既然你们不承认,侍书,去给本宫掌嘴,若是还不说,就去了叫梁多瑞来,给本宫打他们的板子。”崔婉瑜眼神里满是不耐,吩咐道。 侍书忙上前一人一个巴掌,倒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崔婉瑜仔细观察,见两人看似慌张,实则是心有成算,更加焦急起来。 此刻,她已经看出,这两人是有备而来,故意来算计她,先不说背后之人是谁,单看两人刚才的话语,若是有人想要让她出事,这消息必然是真的。不然一戳即破的谎言,只要她让人去打听,想必也奈何不得她,不过是乱了心神罢了 。 看侍书一人打了十个巴掌,手掌都泛红了,崔婉瑜叫住了她,说道:“如何?可是能说了?若是还没有想清楚,本宫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好生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你们有几条贱命能折腾?好生想清楚” 侍书回到崔婉瑜身边,对着入画耳语几句,入画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侍书挡在崔婉瑜身前,有些警惕的看着两人,虽然她是个女子,可常年伺候主子,手上也是有些力气的,两人倒是一声不吭,倒是块硬骨头。 小福子脸颊红肿起来,看着入画离去的背影,也急了,眼神飘忽起来,忙跪地求饶道:“奴才烁,奴才说,求主子恕罪。” “想要本宫饶了你们的狗命,就从实招来,你们的脑袋能在肩膀上搁到几时,就看你们的嘴里的舌头老不老实了。 ”崔婉瑜里冷笑道,话语里满满都是威胁,她是主子,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 “回主子,奴才二人刚才是说,是说主子的兄长,御史台崔大人在青楼,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被让打断了腿,此刻生死不知。”小福子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终于是说了出来。 “放肆。”崔婉瑜是真的生气了,怒斥道:“本宫兄长出身名门望族,如何会去那种秦楼楚馆,还与人争夺一个戏子,你们竟敢诬蔑朝堂官员,还真是嫌命太长了。” 崔婉瑜是绝不相信此事的,兄长已经娶妻,一向严于律己,是绝不会去那种污糟地方的,还与人争风吃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她怕就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想毁了兄长的前途,眼前这二人即是有备而来,不妨让他们多说几句。 “何况,既然是这样的消息,连本宫都不知道,你们二人是如何知道的?想要让本宫因为此事寝食难安,你们背后的主子未免打错了算盘。” 小云子眸光一闪,压下心中的惊诧,这明妃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子,随即眼珠一转说道:“主子怕是想错了,奴才二人自然只有一个主子,至于消息,不过是奴才偶然得知的。” “奴才不敢欺骗主子,想必此刻弹劾崔大人的折子已经到了御前,主子不妨派人去打听打听,奴才是为了主子着想啊,主子明鉴。” “你二人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消息又这般灵通,做个奴才还真是屈才了,为本宫着想?本宫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若当真是为了本宫着想,瞒着本宫岂不是正好。”崔婉瑜轻嗤一声,显然是不信都的。 这二人倒是一番好算计,起先不卑不亢不说话,被掌了嘴,才不得不“吐出实情”,倒是一番好演技,不送到梨园里还真是可惜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了,被人戳穿了,多说无益,反正等明妃真的得了消息,就知道所谓的真假了,他们不过虽然提前说一句罢了,看那时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想着,倒是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骨气 。 只是崔婉瑜也是强撑着,不能被人看出端倪来,她们越想不让她好过,她便越要她们看看,想算计她,也得舍出些什么才是。只是兄长那边,怕是真的出事了,这二人的胡言乱语,估计也就三分真罢了,不过那也是极其要紧的,还是要派人打听一下才是。 郑惜年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远远看见有人跪在地上,忙扔了手中茶盏,快步走上前,打量了跪着的小内监一眼,忙问道:“姐姐,出了何事?” “五十二,回去和你说,侍书,一会儿让梁公公把这两人看好了,别让他们轻易死了,待本宫查明真相,自会给他们找个好去处。”崔婉瑜冷笑道,眼中满是森寒之意,真当她这个妃位是捡来的吗?没些本事,这福星也落不到她到底肚子里。 “是,奴婢知道了。”侍书回道,估摸着梁公公也快过来了,这两个奴才吃里扒外,还真要好生招待一番才是…… 崔婉瑜抓着郑惜年的手臂格外用力,心中显然是不平静的,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终于知道心里为何不安了?算计不了她,就拿兄长作筏子,如此龌龊的手段,还真是卑鄙,不过这样的手段怕不是后宫里的女人想出来的,定是前朝之人的手段。 兄长根基尚浅,又在御史台,定是得罪了不少人,在这个紧要关头对他出手,看来还真是没有把她们博陵崔氏看在眼里啊。 有如此手段,又与她有仇怨的,除了甘泉宫还有谁,恒,她还没动手,甘泉宫竟敢主动出头,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手段高明吧。 崔婉瑜抚了抚肚子,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兄长是个有抱负都人物,怎能轻易就折在这些阴谋诡计之下,她定要护他平安的,被人弹劾又如何,只要人活着,她就能让此事翻盘。 “年儿,素馨姑姑在不在?”崔婉瑜缓了口气问道。 “姐姐,姑姑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可是有急事?”郑惜年担忧的问道 。 “是有些事,等她回来了人她第一时间过来见我,年儿,咱们回屋,我有些事要和你交代……” 第162章 当本宫是摆设吗? 崔婉瑜把刚才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郑惜年,听的郑惜年眉心也皱了起来,看着崔婉瑜担忧的模样,忙开口宽慰。 “姐姐,允表兄一向是个谦谦君子,是绝不可能去那种腌臜地方的,况且朝廷有律法,不允许官员去烟花柳巷的,表兄怎会明知故犯呢?” “定是有人见不得姐姐如此顺遂,才出此下作手段,姐姐不要着急,我这就让人去打听,如今姐姐的身子最重要,况且若是真的出了事,宫中怎会一丝动静也无呢?” 崔婉瑜摇摇头,仔细分析道:“宫中没有动静,说明事情出得及,还未宣扬开来,这两个奴才敢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捅到我跟前来,必是受了幕后之人的指使。” “兄长那边必定是出事了,不然她们拿假话诓骗我做什么?一戳即破的谎言,是奈何不得我的,那两个奴才如此信誓旦旦,必然是有把握的。” “何况,若是陛下有意压下这个消息,宫中自然会一丝风声也听不到。可有人就是见不得我好,提前把消息递了过来,如今我只盼着兄长那边不要太过严重才好。” 崔婉瑜是聪慧的,即便是到了如今的紧要关头,她也是清醒的,得了兄长出事的消息,心中的烦躁与不安终归是落了实处,如今就等消息了,无论如何,她崔家的人物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如今最大的筹码。 “姐姐,你现在歇息一会儿,我去看看素馨姑姑回来了没有,你放心,若是有消息我不会瞒你的,你别着急,事在人为,若是允表兄那边真的出了问题,我们总有办法的,姐姐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着急动了胎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姐姐和孩子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不过她也知道,若是事实果真如此,也瞒不过姐姐,还是先仔细查证一番最重要 。 崔婉瑜揉了揉额头,应了一声,郑惜年忙吩咐人守在一旁,自己出去寻素馨姑姑了,也不知怎的,今日素馨姑姑一早便出了门,此刻还未回来。 站在宫门口仔细徘徊,远远的便看见素馨姑姑急匆匆的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郑惜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素馨姑姑快步走到郑惜年面前,扯出一丝笑意问道:“容华怎么站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郑惜年也不说那些没用的,急忙问道:“姑姑,可是御史台崔大人出事了?” 素馨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问道:“容华可是听说了什么?” “姑姑,这不是最要紧的,你只告诉我崔大人可有性命之忧?”郑惜年直奔主题,问道。 “崔大人如今虽然无性命之忧,可处境也不算太好,主子那边?”素馨眼里带着一丝沉重。 “人活着就好,姐姐已经知道了,如今正等着呢,姑姑一会还是要委婉些才是,别怪姐姐过于着急担心。”郑惜年嘱咐道,瞒是瞒不下去的,索性不如直接说出来,总要有个章程才是 。 “是,奴婢知道了。”素馨回道,两人急匆匆的直奔主殿。 崔婉瑜等的心焦,看见素馨姑姑进来,忙开口询问,素馨也不拖沓,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她也是早上才得了消息的,还亲自去确认了一番,此刻也算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昨日崔允受几个同在御史台的大人相邀,一起出去小酌几杯,原是不想去的,可到底根基浅薄,又都是顶头上司,再加上崔婉瑜怀了“福星”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为了不给妹妹添麻烦,即便是不想去,也只好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就出了事。 本来是好好的吃菜喝酒的,心里也有着提防,谁知到底还是经验浅薄了些,就中了算计。也没用几杯酒水,就醉了过去,人事不知。 等到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便见身边躺了一个浑身赤裸,看着又格外妖艳的女子,一举一动俱是轻浮之色,崔允大惊,忙起身穿衣。 虽是醉酒了,可有些事做没做过,心里还是清楚的,忙起身穿衣,又询问那女子一番,知道这是京都有名的秦楼楚馆,这女子还是这里的花魁,便知不好,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便要夺门而出。 谁知就是这样巧,这花魁名叫花想容,有个富贵公子常年包着她的,身子也只给了那公子一人,今日公子吃酒吃的多了些,就来的晚一些,刚要推门进来,便看见崔允正要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当下心里就是一丝怒气,又看着云想容一副娇艳又疲惫的样子,哪里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常年养着的,还是有些喜欢的。 云想容一副梨花带雨,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当下怒火中烧,哪里还顾得听崔允的解释,招呼身边跟着的奴才上来就是毒打,推搡之间,崔允从二楼跌了下去,一条腿就好巧不巧的摔断了。 那公子酒也醒了大半,他家是有钱的,可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直接杀人吧,芒让人查看情况,崔允是个文弱书生,加之醉酒之后浑身无力。 饶是他想要辩驳几句,终是没抵住疼痛,直接就晕了过去,可巧边上也是有些客人的,以为出了人命,当即惊呼起来,顾不得看热闹,忙呼喊着跑了出去。 正巧到了宵禁时刻,京畿卫的人正在大街上巡逻,听见有人叫喊,忙快步走了过来,听了几人七嘴八舌的话,领头一人眸光一闪,快速进了花楼,便看见崔允生死不知道模样。 仔细查看,也是认出崔允来,忙吩咐人把人家带走,没有禀报他的顶头上司湘修仪的父亲任统领,反而报给了右相。 右相暗暗发下话来,朝堂官员有人狎妓,实属大不敬,不把朝堂律法放在眼里,这人无论是谁,都应该先押入大牢,听候陛下发落。当然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即便是去查,也只能说这领头之人行事鲁莽了些,与右相有什么干系呢。 那领头的人,听命行事,也不在意崔允的伤,直接把人丢进了大牢,才去禀报任统领。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众人听见什么风声,便有数人开始弹劾崔允,估计弹劾都折子都要桌案高了。 陛下担忧崔婉瑜的身子,把消息压了下去,又让人给崔允治伤,无论如何,总要听听崔允的说辞才是,只是随着弹劾的折子上来,宫外似乎一夜之间就流传起了消息,家家户户,无人不知,甚至还隐隐牵扯到了宫中的明妃崔婉瑜…… 即便陛下有心维护,众目睽睽之下也是有心无力,只暗中吩咐保住崔允的命。 崔婉瑜听完,不怒反笑,显然是气的很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当本宫是个摆设是吗?如此欺辱我崔家人,还真当我崔家无人吗?” 第163章 必能让主子得尝所愿 崔婉瑜的愤怒显而易见,不过如今最紧要的是把崔允救出来,虽然素馨姑姑说有陛下派人暗中关照,不过崔允受了伤,又在牢里,如今岂不是任人宰割。 她现在不想理会素馨姑姑为何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能得知,毕竟可是陛下亲自压下去的,也不想理会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这些都不重要。 崔允是他的兄长,如今被人陷害,名声扫地,作为他的妹妹,有责任保护他,只要人活着,其他事都可以往后放。 更何况,崔允大多数还是受了他的连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看着崔婉瑜阴晴不定的面孔,郑惜年有些担心的说道:“姐姐,陛下命人压下此事,是为了姐姐的身子考虑,如今允表兄遭受了无妄之灾,陛下那边?” “陛下那里,我要亲自去求情,如今什么都没有兄长的命重要,他在牢里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我如今既然得了消息,必须要亲自走一趟。”崔婉瑜眼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更何况,今日那两个狗奴才已经递了消息,若是我没有动作,明日宫里许是也会传遍了,陛下压下消息又如何?” “毕竟法不责众,若六宫都在议论,还能把所有都奴才都杀了不成?”想到这里,眼里带着丝丝寒意,还真是好手段啊,她在宫里出不去,宫外又没有人手帮忙,若是太后在没有行动,怕是下一次就会传来兄长畏罪自杀或是重伤不治的传闻了。 “姐姐先在宫里等等,我,我去宣室殿请陛下过来一趟,如今姐姐身子重了,若是路上出了差池可怎么好?”郑惜年没有说的是,宫外的人既然做了这个局,想必没有结果之前,手段必然是层出不穷。 永福宫离宣室殿还是挺远的,这一路上有哪些意外还真不好说。 崔婉瑜自然明白郑惜年的意思,不过她没有时间再等了,打断郑惜年的话说道:“我心中有数,不必再劝,我必需要亲自去一趟,去吩咐人准备轿撵吧。” 素馨忙打发人出去吩咐,随后有些自责的说道:“是奴婢当差不经心,竟然被混进了亮哥吃里扒外的东西,请主子责罚。” “姑姑不必如此,她们既然早有打算,即便事情不是出在这两个奴才那里,也会出在别人那里,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她们一定是要本宫不好过的,如今趁着消息没有传出去,本宫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姑姑,本宫和孩子就交给姑姑了。”永福宫里素馨的威望和手段不用说,如今她既然有了打算,即便是气愤被人钻了空子,也不是责罚她的时候。 所以一顿好言安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场算计来的如此之快,她不得不兵行险招了,有素馨掌控永福宫的大局,她也能安心些,所以眼下还是安抚人心要紧。 素馨见崔婉瑜眼里的意有所指,心中一惊,主子这是要……忙掩下眼中的情绪说道:“主子放心,奴婢必竭尽全力保主子和小主子的平安。”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崔婉瑜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好了,本宫这就去宣室殿求见陛下,姑姑随本宫一起吧。” 郑惜年忙道:“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放心。” 崔婉瑜看着郑惜年眼中的担忧,故作轻松笑着说道:“我毕竟怀有身孕,陛下是不会对我如何的,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很快。” 眼里的不容拒绝之意格外明显,郑惜年张了张嘴,随后才说道:“好,我等姐姐。”她去了不过是多一个求情的人,后宫不得干政,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她也哦啊两人一同去,再加上姐姐怀有身孕,若在传出有姐姐仗着身孕威逼陛下的消息,那就真是帮了倒忙了。 看着两人离去,郑惜年总觉得心中不安,开始仔细回想姐姐刚才的话。 崔婉瑜坐在轿撵上,不住的催促抬轿的宫人快一些,看着空旷的宫道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故意用力的撞了一下,随后惊呼出声。 抬轿的小内监听见主子的那一声凄厉的惊呼,不知怎的,手一抖,这轿子一下就倾斜起来,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此刻也就刚刚走出百米远,刚刚能够看到清宁宫的宫门,随着崔婉瑜的惊呼,奴才们一时乱成一团。 素馨姑姑忙去了扶起崔婉瑜,便见着紫色的宫装下摆慢慢的溢出了血迹,而崔婉瑜脸色惨白,抱着肚子不停的喊着:“疼,姑姑,本宫好疼啊。” 素馨忙喝道:“你们几个还不去请太医,去请陛下,把主子抬回永福宫去,还不快去。” “记得请柳禹城柳太医,主子都是身体一直都是他照看的,最清楚脉象,不要请错了,快去。” 四个小内监,连连点头,一个忙不迭的去太医院请太医,一个慌不择路的往宣室殿都方向狂奔而去。 剩下两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被人吓傻了一般,素馨忙道:“去清宁宫找温悫夫人,借两个奴才过来,把主子抬回永福宫,快去。” 两人见状忙向清宁宫跑去,长长的宫道只剩下崔婉瑜和素馨,崔婉瑜顾不得疼痛,用力的抓着素馨的手说道:“姑姑,我和孩子能不能活就全靠姑姑了,若是不成,姑姑记得要保孩子,还有,还有陛下那里……” 腹中的疼痛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似乎是突然受了惊吓,在抗议一般,在肚子里不住的翻滚,崔婉瑜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滑落,面无血色,折腾的她说不出话来。 崔婉瑜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直至一丝血腥之气在口中散开,她强撑着精神,继续说道:“姑姑,陛下那里,也要劳烦姑姑,我兄长决不能被人陷害就此丧命,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姑姑帮我。” 她连本宫都不自称了,显然是在祈求素馨姑姑的帮助,面色惨白,如同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一般,还强撑着要一个答案。 素馨重重的点了点,也不得不佩服眼前女子的大胆,敢以两条人命做赌注,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 “主子放心,有奴婢在,必能让主子得偿所愿。” 崔婉瑜听到素馨的回答,终于放下心来,随后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痛楚,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164章 小主可要心中有数啊 清宁宫里,温悫夫人正在耐心的哄着大皇子,大皇子已经不是刚出生的那般模样了,本就生的比寻常孩童重一些,如今更是白白胖胖的,让温悫夫人舍不得撒手。 锦嫔陪在一旁,逗弄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大皇子,如意姑姑站在一旁,至于茱萸,依旧是那副警惕的模样,只是比刚来清宁宫的时候要收敛些,显然如意姑姑说了什么,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满意的。 连翘听到宫人的禀报,心中一惊,忙去找温悫夫人,只是进殿的脚步声刻意放轻了些,清宁宫里谁不知道大皇子是主子的心尖尖,即便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能让大皇子受了惊吓 。 只是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好,温悫夫人一眼就看到了,不过没有做声,反而看了怀中刚刚还精神的大皇子,此刻已经是昏昏欲睡了,把大皇子放在摇篮里,吩咐人仔细看着,才带了锦嫔出去。 走出大皇子的西偏殿,温悫夫人忙问道:“可是出了事?” 连翘急忙回道:“主子,明妃刚刚乘坐轿辇,快要到了咱们宫门口时,不知怎的,竟跌落下来,此刻已经是见了红,身边的奴才来求主子帮忙把明妃抬回去。” “什么?明妃已经九个多月了吧,这个时候摔跤见红,可是危险的紧啊,快去挑几个人帮忙把明妃送回去,本宫即刻就到。”温悫夫人也顾不得明妃是否中什么阴谋诡计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既然求到她跟前,即便不想沾染这些事,也不得不亲自走上一趟了。 连翘领命,忙带着人去帮忙了,这个时候见红,还是从轿辇上摔下来,弄不好没准就是一尸两命了。 锦嫔听见连翘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说道:“姐姐,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我们会不会被牵连啊。” “本宫又没下手害她,即便是想要动手脚,也攀扯不到本宫头上,如今求到我面前,总要去一趟的,只是妹妹就不要去了,元佑这边还要妹妹多看顾些,我怕有人心思不正,本宫没回来之前,元佑就劳烦妹妹了。” 温悫夫人是个清醒的人,知道此事不简单,如今大皇子是她的心头肉,才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不好生交代一番,总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哪日再折在别人手里。 锦嫔也是知道轻重的,芒郑重都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姐姐没回来之前,我必寸步不离的看着大皇子。” “好,有妹妹在,本宫总算能安心些,辛苦妹妹了,让清宁宫的宫人都不要随意走动,免得被人算计了去。”交代完一切,温悫夫人也顾不得更衣了,带着苏叶忙向外走去。 而永福宫里,郑惜年把姐姐的每一句话都回想一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心里一慌,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向外飞奔而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她就怕姐姐做了什么傻事,这个紧要关头,可是出不得一丝差错的啊。 等她飞奔到宫门口,刚刚跑出去,便看见几个宫人抬着软轿正急急忙忙的向永福宫走来,微风吹起轿帘,露出紫色宫装的一角,上面的殷红,正顺着衣角慢慢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俨然形成了一片血路。 宫中嫔妃喜欢的衣服颜色都是众人皆知的,更何况崔婉瑜是妃位,位份在那,地位份的嫔妃总会忌讳些的,所以整个宫里穿紫衣的就只有崔婉瑜一人了。 郑惜年眼神愣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宫人,似乎那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路蔓延到了她心里,鼻间的血腥气让她头痛欲裂,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姐姐,一时竟迈不开步子去看,她不敢看。 素馨到了跟前忙说道:“容华,主子这是要生了,主子身边此刻离不得人,奴婢还要去安排生产事宜,容华看着主子可好?” 郑惜年忙回神,却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原来是她哭了,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说过会帮姐姐的,所以此刻她要坚强,而不是一味的担忧伤心,保住姐姐和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好,姐姐这里我亲自守着,生产的事就劳烦姑姑了。”眼中的坚定显而易见,还带着一丝杀气。谁都不能伤害姐姐和孩子,不然她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两人说着话,软轿已经进了宫门,小心翼翼的把崔婉瑜放到床榻上,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只留着几个亲近的奴才守着,素馨又说道:“容华,奴婢已经让人去请柳太医和陛下了,主子心神不稳,从轿撵上摔了下来,才见了红,容华可要心中有数啊。 ” 郑惜年小心的给崔婉瑜擦着额头的汗水,声音冰冷而坚定的说道:“姑姑放心,我心里有数,姑姑快去叫人吧,外面的事就拜托姑姑了。” 素馨姑姑满意的看了郑惜年一眼,如此紧要关头,这位容华小主也是能立得起来的,这样很好。 随后匆匆转身离开了,郑惜年看着侍书入画,以及她的宫女良辰和风信,仔细吩咐道:“一会姐姐生产,良辰你去小厨房盯紧了那些奴才,不要让人动了手脚,风信你去外面让梁公公盯紧了早上关起来的那两个奴才,侍书和入画盯着接生嬷嬷的动作,一定要让姐姐母子平安。” 她如今除了眼前这几个人谁都不信,连宫里的接生嬷嬷也不放心,只有把一切事情都准备好了,才能保姐姐万全。 “是,奴婢知道了。”两人出去,两人一边帮着郑惜年给崔婉瑜,小心翼翼的换了一身衣裳,那片鲜红着实刺眼的,每个人心里都担忧的紧。 永福宫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日后永福宫的荣宠全系在崔婉瑜的今日生产上了,没有哪个敢不尽心。 何况今日被关起来的那两个奴才,虽然面上如今看着还好,可屋里不时的传出一声声压抑的喊叫,足以说明梁多瑞有好好的招呼他们。 等到温悫夫人到永福宫的时候,一切倒是井井有条,为了避嫌,不过是看了如今昏迷不醒的崔婉瑜一眼,就在外间等着了,不由的心里暗暗感叹,宫里的孩子想要平安生下来,太难了,宣妃事这样,阚如今明妃这模样,怕也是喜忧参半啊…… 第165章 本宫可没有害你啊 宣室殿里,尧帝本就对昨日霍启来说的话,觉得烦闷不已,谁知今日一早,崔允的事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 不过一夜,大街小巷不只传遍了他与人争风吃醋,去秦楼楚馆狎妓的传言,整个人更是被丢进了大牢生死不知。 今日不是大朝会,可一早,弹劾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飞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即便是想要保崔允,都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大半的朝臣都在上书,实在是这样的事情过于恶劣了。 明目张胆的触犯朝堂律法,这是在挑衅帝王的威严,不过尧帝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事情还需要严查。 不到一个时辰,事情的来龙去脉尧帝已经一清二楚,看着传回的消息,心中一阵冷笑,看吧,敢于挑衅帝王威严的人多了,崔允这事,不过尔尔。 想起了昨日霍启的话,尧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事已至此,只能按照霍启的话去打算了,看吧,即便是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随后传了湘修仪的父亲,京畿卫任统领把事情交代一番,让他保住崔允的命,即便是犯了死罪,总要让人说几句话吧,如今生死不知的关在大牢里算怎么回事? 想必明日大朝会怕是要热闹许多了,即便他有心保崔允,也不得不顾忌众位大臣的联名上书,这便是没有把全部权利掌握在手里的无奈与悲哀。 只是如今他羽翼未丰, 不得不受制于人,待到来日,总要一一清算才是。 看着桌案上的折子,尧帝揉了揉眉心,一阵烦躁,全部留中不发,只等明日再议,何况朝堂上也不全是右相的走狗,还是有些保皇派的人,还有他那个名义上的左相舅舅。 虽然对淑妃体弱不算受宠,又没有把大皇子交给淑妃一事,有些不满,不过有太后在,总归是不敢太过分的,不过是办事不尽心罢了。 如今这上好的把柄在这,想必两位丞相相争,再有保皇派的人在中间一番拉扯,拖到崔允醒过来不是难事。 只是还没有等他再仔细回想哪里有什么差缺,永福宫的明妃崔婉瑜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元宝看着飞奔而来的小妮家人,心里一个“咯噔”,这又是哪位主子出事了,陛下今日本就烦躁,希望不要有人不长眼吧。 等到廷小内监颠三倒四的说完话,心中又是一叹,果然是兄妹俩,这给人的惊吓程度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啊。 忙让小内监候在一旁,进殿禀报去了,希望陛下不要太生气吧。 随喜看着元宝脸色难看的走进来,正要询问,谁知元宝越过他,直接禀报起来,不由得暗骂,兔崽子,还学会越俎代庖了。 不过是等元宝禀报完,看着陛下蹙起的眉头,不由得感叹一声,有个徒弟也是挺好的,关键时候还是能顶用的。 “陛下,永福宫的奴才来报,明妃从轿辇上跌落下来,见了红,怕是要被提前生产了,只是明妃如今人已经晕过去了,请陛下过去。”元宝快速的把话说清楚 。 尧帝一想就明白了,大着肚子还坐轿撵,是不拿她的身子当回事,还是不拿他的子嗣当回事。 再度揉了揉蹙起的眉心,心中更加烦躁不已,也不再问事情原由如何,只不过是有人在作死罢了,明面上他把消息压了下来,就是想等有个结果再让明妃知道。 没想到有些人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猖狂,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啊。 “孤知道了,这就过去,随喜去六宫传话,除了俪贵妃,让她们都老实的在宫里待着,不许走动。”尧帝淡淡道。 随喜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宣妃生产时让六宫嫔妃等了一夜,也没得陛下一声青眼,反而看着烦闷得很。 如今明妃摔跤见红,想来比宣妃生产之时,也快不了多少,没准也会艰难许多呢,怕是又得一夜好等啊。 唉,陛下的身子又得补一补里,老是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啊,他是不健全的人,自然体会不了女子生育的艰难,只是天大地大,他的陛下最大,作为最贴心的奴才,时时刻刻为主子着想是他的使命。 “吩咐人,传吴御医去永福宫,以备不时之需。”尧帝继续说道。 元宝应了,看了看陛下没有别的吩咐,忙麻溜的下去了,陛下的脸色着实不算好。 虽然一切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不过他是完美无缺的陛下,自然要事必躬亲,即便有些事看破也不能说破,做帝王的,最忌讳心软了,罢了,这是她的命。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了,随后带着人去永福宫了。 明妃摔跤已致早产的事, 不过片刻六宫都在传遍了,众人正打算去永福宫,没想到陛下的旨意传来,让众人不得随意走动,不由得暗暗猜测,明妃那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不去也好,白白空等,最后看着人家平安生下健康的皇嗣,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玉华宫里,顾妃听着宫人的禀报,大吃一惊说道:“明妃要生了?这就要生了?还是摔跤见了红?” 沉香点点头,随后又说了陛下的旨意。 顾妃喃喃道:“不去也好,不去也好,这一趟浑水咱们还是不要掺和了,人宫里人都安分些,若是连累了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沉香有些疑惑,不过看主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没开口问,下去吩咐了。 顾妃眼中闪烁,暗暗祈祷:“崔氏,你可一定要活着啊,千万不要牵连的本宫头上,本宫可没有害你,你可要争气些啊……” 嘴里喃喃自语说个不停,就怕崔婉瑜一尸两命,让陛下震怒,万一查出个什么,她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这条小命可是爱惜的紧呢,她可是要活到寿终正寝的,她可不能死,决不能死。 随后还是放心不下,明妃平安生产的消息一日没有传出来,她心里总是不安的很,就怕被人当了替罪羔羊,即便是深夜,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不停的为崔婉瑜祈祷。怕是比陛下还要担心呢。 当然,玉华宫里的一切自然是传不出去的,顾妃再无能,也是公府出身,御下的本事还是有的…… 第166章 胎位不正 永福宫的宫人虽然各自忙碌着,不过却是很有规矩,素馨姑姑站在门口,看着宫人们的一举一动,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主子肚子里的皇嗣是绝不能出了差池的。 比尧帝先到的是柳禹城,毕竟他每日都是需要来请脉的,今日正是掐算着时辰,正好与半路来找他的小内监撞个正着。 听了小内监的话,柳禹城面上带着一丝交集,忙跟着小内监向永福宫飞奔而去,幸亏年纪不大,若是换个年纪大的,便是交集也是跑不动的。 永福宫里的四个接生嬷嬷以赵嬷嬷为首怔站在一旁候着,她们是接生嬷嬷不假,可这人晕着如何接生?也只能等太医来了把人唤醒再接生了。 柳禹城背着药箱进了永福宫,和在门口守着的素馨姑姑对了对眼神,心中了然,也不再耽搁,直接进了里间,至于外间都温悫夫人已经不在乎这些虚礼了,都什么时候了。 她只是有些担忧在宫里的大皇子,只是此刻也不是离开的时候,只能枯坐着。 郑惜年看见柳禹城进来,忙道:“大人,快给姐姐诊脉,姐姐她怎么叫也叫不醒。” 柳禹城点点头,跪坐在塌前,看着眼前拿出脉诊,开始诊脉,随后越来越心惊,这脉象,怕是不妙啊。 眼看着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郑惜年终究是忍不住了,忙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让姐姐醒过来?” 柳禹城收起脉案,拱拱手说道:“回容华,想让明妃醒过来不难,只是明妃腹部受到撞击,致使皇嗣受到惊吓,使胎位发生偏移,怕是要难产了。” 难产?郑惜年一愣,看着姐姐如今昏迷不醒的,心里焦急万分,忙问道:“可有办法让姐姐平安生产?”难产,可是要命的事啊。 柳禹城略微思索一番,看着几个接生嬷嬷说道:“听说宫里的接生嬷嬷能有办法使胎位回到正确的位置,不知几位嬷嬷可有这个手艺,若是能让皇嗣归位,臣再开上一副催产药,或许能让明妃平安生产。” 他的话没有说的太满,毕竟明妃的命不如皇嗣重要,他今日只能保一个,至于明妃就听天由命了。 赵嬷嬷看了身边几人一眼,说道:“奴婢确实懂得一些手法,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大人还是让明妃醒过来吧,这总是昏迷着也不是回事,正胎位还需要明妃配合一番。” 柳禹城点点头,说道:“臣这就施针,不过片刻,想必就能醒过来了。” 郑惜年不懂生产之事,如今也只能看着柳禹城施针了,只是这还未生产,就要用催产药,怕是姐姐这胎难生的很,若是难产,陛下会保大人吗?怕是不会的吧。她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姐姐能够母子平安…… 尧帝到了永福宫,挥退了要行礼的奴才,直接进了主殿,温悫夫人见陛下过来了,忙上前请安,说道:“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起吧,薛卿怎么在这?”尧帝有些疑惑的问道。 “回陛下,明妃妹妹摔倒的地方离妾的寝宫不远,永福宫的奴才去妾宫里求助,妾不放心,也一道过来了,只是妾不曾生育,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温悫夫人把来龙去脉三言两语的就说了个清楚 。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大皇子年幼,还需要让照顾,他一向与你亲近,这生产之事怕是要些许功夫,卿就不必在这守着了,回去照看大皇子吧 。” 温悫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在这等着也帮不上忙,更何况永福宫的人也未必需要她的帮忙,而她也是不想去帮忙,还不如回宫陪元佑呢,忙行礼,说道:“是,妾告退。” 随即带着宫人离去,等到她听到宫人烁,陛下不许六宫嫔妃去永福宫,更是觉得明妃这胎怕是有些问题,还是不要掺和了。 “明妃如何了?”尧帝这话,是看着素馨说的。 “回陛下,主子此时还未清醒,柳太医已经在诊脉了。”言简意赅,素馨没有一句废话。 “唔,孤知道了。”尧帝听见里面没有声音,也不再询问了,只坐在一旁眼神幽深,不知道想什么? 随喜带着吴御医一同赶来了,吴御医心中也是忐忑啊,这嫔妃生产总是多灾多难的,他这条命一直是在半空悬着的,希望此次生产顺利吧,不然他这御医的名头不要也罢。 “臣给陛下请安。”吴御医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去给明妃请脉吧,你和柳太医一同商量着办,定要保明妃母子平安。”尧帝冷声说道。 吴御医忙应了,在宫人的带领下,向里间走去,便见柳禹城行云流水般的在施针,暗暗观察他的手法,确实是有些本事在的。 随着柳禹城的施针,便见明妃的面色确实好了许多,忙轻声问道:“柳大人,明妃如何了?” 柳禹城回身,让开位置,说道:“明妃胎位不正,需要接生嬷嬷正胎位,臣已经在施针了,如今先让明妃醒过来要紧,大人也来诊脉吧,咱们商量一下,如何保明妃母子平安。” 吴御医也不推辞,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接替柳禹城的位置,开始细细诊脉,果然,和柳禹城诊脉的结果一样,不过他毕竟经验多些,心里暗暗担忧起来,明妃这胎怕是那难生啊。 两人一边观察明妃都动静,一边在一旁小声探讨起来,宣妃难产不幸离世,若是这明妃再如此,他们这些太医的医术,就得引起外人的质疑了。 郑惜年也不敢打扰两人的交流,毕竟一个是自己信任的太医,一个是陛下御用的太医,医术都是顶顶好的,若是他们都不行,即便把所有的太医都召过来,在不了解姐姐身子的情况下,也是不敢冒然用药的。 只是心中不住祈祷,姐姐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过了一刻钟,崔婉瑜果然有了慢慢转醒的迹象,嘴边也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 郑惜年一把扑倒床榻边,忙问道:“姐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了,两位太医都在那,姐姐别急,你回去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崔婉瑜听见两位太医都在,当下眸光一闪,神思也渐渐清醒过来…… 第167章 三个人也不算孤单 崔婉瑜打量了一眼屋中的人,抓着郑惜年的手微微用力,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妹妹,我好疼啊,陛下,陛下在不在?” 郑惜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安抚道:“姐姐,陛下在呢,姐姐别担心,只管听太医的话语,陛下那里我去说,你别急,你这就要生产了,一定会平安的。” 崔婉瑜听见陛下终于来了,松了一口气,随着腹中孩子不停的翻滚,压抑的痛呼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太医,太医,本宫的肚子好痛啊。” 柳禹城和吴御医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办法,不同的是,这次是以柳禹城为主,不再是吴御医为主,毕竟宣妃和崔婉瑜的状况完全不同。 柳禹城上前说道:“明妃,您腹中的皇嗣受到惊吓,此刻胎位不正,需要接生嬷嬷正胎位,臣不得不施针让您醒过来,接下来可能会痛苦一些,请您一定要忍耐,只要把胎位正过来,您定能平安生产的,一定要配合嬷嬷的动作,不然,臣也是无能为力。” 崔婉瑜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滑落,死死咬着嘴唇,听着柳禹城的话,忍着疼痛说道:“本宫,本宫知道了,本宫会配合,请大人一定要保本宫母子平安。” “请您放心,臣必会竭尽全力,臣要把针取出来了,请您忍耐一下。”柳禹城话语里满是安抚之意。 崔婉瑜点点头,看了郑惜年一眼,眼中满是希望,她的孩子要生,她的兄长也要救,哪一件事都不能耽搁,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和陛下说话了,只能寄希望于郑惜年身上。 郑惜年点点头,眼中满是镇定之意,安抚道:“姐姐放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崔婉瑜忍着疼痛开始配合接生嬷嬷的动作。 郑惜年走到外间,看着帝王,一如往昔,俊美挺拔都身姿,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压垮他,似乎他是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妾给陛下请安 ”郑惜年点点头声音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帝王。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衣着素淡,眼中满是忧虑之色,青色都宫装一角不知何时沾染上了片片血迹,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 “起来吧,崔卿如何了?”帝王温凉的嗓音响起。 “陛下,太医说姐姐胎位不正,需要正胎位,才能安心生产。”郑惜年收起眼中复杂的神色,恭敬的回道。 “胎位不正,崔卿的胎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尧帝虽然自那日之后,没有踏入永福宫半步,可几位有孕嫔妃的脉象,他还是时时关注的。 郑惜年也毫不意外陛下知道这些,无论发生什么事,对如今子嗣单薄的陛下来说,每一个孩子都是无比重要的。 缓了缓心神,说道:“回陛下,姐姐腹中的皇嗣一直很好,胎位不正,是因为今日永福宫有两个小内监嚼舌根子,让姐姐听见了,姐姐听说崔大人身陷囹圄,一时担忧,又不知怎么办。” “想去求陛下问问清楚,若是崔大人当真触犯国法,姐姐绝不会求情。没想到抬轿子小内监不知怎的,竟让姐姐摔了下来,皇嗣猛然受到撞击,受了惊吓,这才导致胎位不正。 ” 郑惜年不急不徐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随后垂下眼睑,等候帝王的问话。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这座皇宫真的会改变所有人,曾经疏朗恣意的女子,也学会了骗他。 “崔允的事,在查清之前,孤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的,你去告诉崔卿,让她安心生产,孤已经派人去给崔允诊治,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尧帝突然觉得好生没意思,或许是太过苛求了,深处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即便纯洁无瑕的白布,最终也会染上星星点点的斑驳颜色,突然就不像问那么多了。 “还有,那两个小内监,孤会让人去查查,定会给崔卿一个交代,眼下,让崔卿平安生产最要紧,去吧,把孤的话带给她。” 郑惜年抬眼看了帝王一眼,如此结果怕是姐姐不会满意的,只是天子一言九鼎,想必允表兄此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还是姐姐生产要紧,只要生下皇嗣,听陛下的意思,允表兄之事定有转机。 毕竟姐姐的孩子还顶着一个“福星”的名头,陛下也不会如此“福星”的舅舅是如此声名狼藉的人吧,但愿姐姐能想到这些,安心生产才是最紧要的。 “是,妾必会把话带到,有陛下庇佑,姐姐与皇嗣定能平安无虞。”郑惜年微微福了身子,说道 。 尧帝嗯了一声,随后冷声说道:“随喜,去查,让那两个奴才把话给吐的干干净净。” “是,奴才遵旨。”随喜领命下去了。 尧帝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后一言不发,听着里间的动静 …… 而俪贵妃听见崔婉瑜要受惊要生产的消息,嘴角露出一丝冷意,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最好是一尸两命才是最好,什么“福星”?凭她也配平安诞下如此有福气的孩子吗?不过是让她多逍遥一段时日罢了。 还要让她亲自去看她生产?她配吗?不过她倒是想看看崔氏这个贱人亲眼看到孩子一点点平安生下来,然后再断气的模样,那种痛苦,想来是她不能承受的吧。 轻易让她去死,怎能解她心头之恨那,有了希望,再绝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福星”孩子,看着自己的希望一点一点被毁灭,那种绝望的感觉真是让人痛快啊。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崔婉瑜拖着破败的身子,眼含愤怒,又奈何她不得的样子,最后绝望死去,很快,她的兄长也会一起陪他,她们三人一起做伴,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他还没有忘记崔允当初弹劾她倒是事情,不是长了一张利嘴吗?下去和阎王爷好生诉苦去吧 。 想想,就迫不及待要去永福宫了。带着金德明坐着轿辇慢悠悠的过去了。 “主子今日似乎心情很好?”金德明笑着说道。 “嗯,本宫即将大仇得报,心情确实很好。”俪贵妃张扬的说道。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似乎甘泉宫那日斑驳的血迹,此刻才彻底在两人心中淡去,那种被人诬陷,又无能为力的耻辱,她们一刻也不曾忘记…… 第168章 不亏,还是赚了的 崔婉瑜忍着疼痛,听着接生嬷嬷的话,全力配合她的动作,可也不知怎的,赵嬷嬷额头都沁出了汗,这皇嗣始终不回到他该待的位置,在肚子里翻滚的更加严重了。 几个嬷嬷陪在一旁,不时的给赵嬷嬷擦着汗,顺便看着赵嬷嬷的手法,其中一人,叫孙嬷嬷的,手指不经意的动了动,一股不明显的气味顺着指尖飘落而出。 随着气味的挥发,崔婉瑜更是不住的惨叫起来。 而郑惜年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听着姐姐的惨叫,她只能无能为力都看着,突然,发现孙嬷嬷的手指,看似无意,实则有规律的挥动着,随着她的挥动着,姐姐的惨叫越发明显。 郑惜年眸光一凛,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孙嬷嬷的手,大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孙嬷嬷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崔婉瑜的动静,突然被人抓住手腕,不由得惊呼出声,随后眼光一闪,看着郑惜年满眼的杀意。 脸上忙堆起恭维的笑意说道:“小主,奴才没做什么,正在帮赵嬷嬷打下手呢,您不懂接生的事,还是不要添乱了。” 一双眼睛笑盈盈的,看起来人畜无害,说话倒是干脆利落,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人抓住的恐惧和害怕。 “我是不懂接生之事,不过你这奴才以为我不懂,就敢私下里动手脚吗?简直是放肆。”说着,不顾她的挣扎,把人拖到外面让柳禹城检查一番。 柳禹城正在和吴御医讨论,等胎位正过来,就得开催产药了,而且明妃与宣妃情况不同,这催产药也需多加斟酌 。 看着郑惜年满眼怒意的拖着一个嬷嬷走出来,忙问道:“小主,这是?” “劳烦大人看看,这个嬷嬷的手指可有什么不同?”郑惜年一把把孙嬷嬷推到柳禹城面前,让两个奴才压住。 柳禹城心里一惊,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忙抓住孙嬷嬷的手腕,就见那修剪的整齐的指甲缝里似乎有些许白色的粉末,只是已经微乎其微,怕是分辨不出来。 孙嬷嬷一脸的无所畏惧,似乎格外清白,不怕被人查一样。 柳禹城不得不如实回禀,说道:“小主,这嬷嬷的指甲缝确实有些东西,只是如今已经微乎其微,臣怕是无法查验。” 郑惜年恶狠狠都看了孙嬷嬷一眼,随后说道:“劳烦大人先去给姐姐诊脉,看看可有发现,至于这个奴才,我自然会复让她吐个明白。” “是,臣这就去为明妃诊脉。”柳禹城忙进了里间,里间与外间中间还是有一个小隔间帝王,柳禹城和吴御医就在外间候着,毕竟是天子的女人生产,不好离得太近,只是为了防止意外,也不能离得太远。 崔婉瑜觉得似乎从孙嬷嬷离开之后,肚子里的孩子动作似乎小了许多,不知是累了,还是没了外人做手脚所致,看来还真是环环相扣啊,还是她疏忽了,原以为每日盯着几个嬷嬷的动作,也仔细检查过,便可安稳无虞,没想到做局之人还真是滴水不漏啦,这么早就做了打算,而且孙嬷嬷平日里也不动声色,一团和气的样子,没想到是个心思毒辣之人 。 她们想要他的命,她偏偏要好生活着。身体似乎迸发了一股力量,随着赵嬷嬷的动作用力的配合,终于觉得孩子似乎顺着赵嬷嬷的动作,正在缓慢的配合起来,而他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 柳禹城进来之前,轻声唤了一声,自有嬷嬷给崔婉瑜遮盖好身体,赵嬷嬷也松了一口气,都要怀疑自己的家传绝学在此刻要失效了。 “回明妃,皇嗣正在缓缓归位,想来再等上片刻,便可安稳生产。”柳禹城诊完脉,恭敬的说道 。 “本宫知道了,大人可看出本宫是否受了别人的算计?”崔婉瑜浑身似乎都被汗水湿透了一般,只是眼神里透着森森寒意,在等柳禹城的答案。 “这,臣从脉象上看,皇嗣似乎确实有被药物影响,这才过于不安,不过如今倒是平缓很多,是臣失职了,未曾看出来。”柳禹城有些愧疚的说道。 “不怪大人,既然存了害人的心思,总会找到机会的,只是还请大人如实向陛下禀报。”崔婉瑜意有所指的说道,她的苦不能白受。 “是,臣即刻去向陛下回禀,稍等片刻,臣将为您开上一副催产药,皇嗣受到惊吓,还需早日生产为宜,还请您早做准备。”柳禹城拱了拱手,说道。 崔婉瑜点点头,随后看向剩下的人三位嬷嬷,在赵嬷嬷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声音里透着一丝寒芒,慢慢的说道:“孙嬷嬷敢谋害本宫,想必是会牵连家人的,几位嬷嬷可不要学那不开眼的,等本宫平安生产,必有重赏,可明白了?”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赵嬷嬷先开了口,说道:“是,奴婢不敢做那等作死的事,还请明妃放心,必然竭尽全力,保皇嗣平安。” 崔婉瑜满意都点点头,素馨姑姑与她私下里说了,这位赵嬷嬷是与她交好之人,可信,如今她只盼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够争气些,能够早日出来。 柳禹城出了里间向郑惜年禀报了一番,孙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后故作镇定,主子的药是极其罕见的古方,即便查出来,也解决不了,明妃想要平安生产,怕是要难上加难,她一条贱命换了明妃母子两人的命,不亏,还是赚了的。 郑惜年听完,恶狠狠的瞪了孙嬷嬷一眼,随后让人去把她押出去,连带着柳禹城也跟着出去了。 尧帝看着几人押着一个接生嬷嬷走出来,眸光一暗,随后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陛下,请您给姐姐做主,这个奴才竟敢谋害姐姐,用药物让皇嗣胎位不正,想让姐姐难产,求陛下给姐姐做主啊。”郑惜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后怕,若是她没发现,继续任由这个贱婢施为,姐姐岂不是更加危险。 看着眼前女子眼里的愤怒毫不掩饰,尧帝眸光一动,问道:“你这奴才,竟敢谋害皇嗣,可有何话说?” 孙嬷嬷还没来的及回答,突然听见一声:“俪贵妃到。”当下眸光闪烁,来得可真是太快了。 俪贵妃一身红衣,骄阳似火,袅袅婷婷的走进来…… 第169章 好似说了,又好似没说 俪贵妃动作优雅的福身行礼,声音温柔,似乎眼里除了陛下,再也容不得旁人,说道:“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温声说道:“起来吧,坐吧。”与刚才目光沉沉对着孙嬷嬷的样子截然不同。 俪贵妃挑了个离陛下最近的位置坐下,看着跪着的郑惜年,以及被压着的孙嬷嬷,眸光一闪,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这个奴才胆敢谋害皇嗣,正好,你也在,一起听听。”尧帝温声说道,显而易见的亲昵,似乎忘了里面还有他的女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哦?还真是大胆啊,依妾看,胆敢谋害皇嗣,必然是要严查的,陛下觉得如何?”俪贵妃看了孙嬷嬷一眼,不屑的说道。 “这是自然,这个奴才胆敢用药物,让皇嗣不安,影响明妃生产,先拖下去打板子吧。”尧帝声音冷冷的,还好心给俪贵妃解释了一番。 至于柳禹城,似乎没有了用武之地,陛下都没问过药物可否对明妃生产有什么影响,反而是直接做了决断,只好呆在一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 “药物?宫中向来禁止有人携带药物,看来是妾的失职了,也不知是谁竟然有这通天的本领,陛下,可要仔细查查,今日敢谋害明妃,明日说不准便会谋害妾了,陛下。”俪贵妃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地盘,眼里满是惊恐 。 只是心里暗暗思索,她是让金德明收买其中一人在暗地里做手脚,最好上让皇子直接夭折,只是用药物害人,她还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宣妃事后,陛下对宫里宫外进出的宫人管理的更加严格,连消息都不好传进来,何况是药物呢,这个奴才如此胆大,到底是谁的手笔,湘修仪在她的监视下,畏手畏脚是不敢行动,这次会是谁呢?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个奴才还是尽早处置了好,免得多生事端,不过,看来和她一样看不惯崔氏的人物大有人在,这可真是太好了。 郑惜年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为正在里面艰难生产的姐姐,感到不甘,果然,姐姐说的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此刻终于明白了。 后宫女子对于陛下,不过尔尔,即便是正在为陛下辛苦孕育子嗣的姐姐,也是一样,她替姐姐感到心寒。在这一瞬间,她感觉似乎心里曾经隐隐的激动在此刻烟消云散,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澜。 她无奈的闭了闭眼,突然说道:“陛下,请陛下严查,还有今城的两个小内监,请陛下一并严查。” 尧帝似乎才看到郑惜年还跪在地上一般,开口说道:“郑卿起来吧,那两个奴才孤已经让随喜去审问了。你放心,孤不会让崔卿白白受委屈的。” 郑惜年听见帝王的话,直接起了身,事到如今,只有让姐姐平安生产,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姐姐怀疑是俪贵妃从中做了手脚,今日她便不信,姐姐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陛下还要偏着俪贵妃么? “你这奴才,还不快说,到底是谁在指使你谋害皇嗣的,即便你为了你的主子不在乎自己的命,你家人的命也不要了吗?若是你老实交代,孤可保你一个全尸,也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尧帝对语气格外狠厉,盯着眼前的孙嬷嬷,天子威压在此刻尽显。 孙嬷嬷似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芒俯下身子求饶,只是眼里一片镇定,她的家人早就被抹去了痕迹,即便是陛下,也有做不到的事,她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想起主子的交代,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嘴里不住的说出求饶的话。 俪贵妃嗤笑一声,温柔的嗓音却说出最绝情的话,:“陛下,既然这个奴才如此冥顽不灵,依妾看,还是严刑拷打为宜,今日竟敢谋害皇嗣,明日说不准就敢做更无法无天的事。” 她不知怎的,总觉得不安,不会是又有人要陷害她吧,自才她重掌宫务之后,手段都凌厉了不少,除了姚皇后的椒房殿插不进去人手,每个人宫里都安插了钉子。 可以说,在她暗地里的监视下,没有人能越过她做些什么,更何况又陛下的偏宠,宫里人没有人敢与她争锋,这个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有来路不明的药物的奴才,着实可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处置了的好。 她才不是为崔氏这个贱人担心呢,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罢了。陛下既然有意立她为新后,她自然也要做出表率,即便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是一派担心的模样。 “俪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就拖下去吧,严刑拷问,直到她说出来为止。”尧帝采纳了俪贵妃的意见,对俪贵妃他似乎总有无限的包容。 俪贵妃捂嘴轻笑,不经意瞥了郑惜年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嘲讽,只会躲在崔氏身后,能成什么气候,真是没用,她要是有崔氏的手段,她说不得还得高看她一眼。 郑惜年看着俪贵妃眼中带着嘲讽,以及陛下眼中似有若无的宠溺,微微别过头去,不想看两人的浓情蜜意。 孙嬷嬷忽然抬起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定定的看着俪贵妃,眼中满是失望,嘴角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无奈的闭了闭眼睛 。 俪贵妃心中警铃大作,盯着孙嬷嬷厉声斥道:“你看着本宫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说是本宫指使的你谋害明妃么?真是可笑,难道天底下的恶事都是本宫做的不成?” 孙嬷嬷的眼神不对,她不得不先发制人,即便陛下偏宠她,她也不得不谨慎些,要知道这情分,可是禁不起消磨的。 孙嬷嬷眸光一滞,似乎没想到俪贵妃有了脑子之后是越发的难对付了,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抱着必死的决心,大声说道:“奴婢卑贱如蝼蚁,自然不敢攀扯贵妃主子,只是如今奴婢已经没有活路,希望贵妃主子能护佑奴婢的家人,奴婢尽忠了。” 说着,“嘭” 的一声撞到了柱子上,他似乎什么都说了,也似乎什么都没说,留下一句话,撞柱而亡。 俪贵妃看着眼前的一幕,孙嬷嬷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在福宁殿,曹嬷嬷死前的模样,眼前景象与那日重叠,她蓦得身子一软,捂着胸口,眼底似乎有泪水划过,喃喃道:“奶娘,奶娘……” 第170章 这宫里从来都没有公道所在 郑惜年看着俪贵妃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一时分不出真假,到底是俪贵妃顺势而为,还是她故意如此。 尧帝忙上前,温柔的给俪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眸子里是满满的温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歇着吧,不过是一个奴才都胡言乱语,孤相信你,回去好生歇着,改日孤去看你。” 帝王温软都指腹在她的脸上划过,灼热的气息似乎有了安抚人心的力量,俪贵妃缓了缓心神,轻声说了声是,随后,转过身子,在帝王看不见的地方给了郑惜年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离去。 出了主殿的门口,正好碰见几个小内监抬着两具身穿内监服的的尸体走过。看着两人有些熟悉的面孔,俪贵妃闭了闭眼,随后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随喜微垂着身子,眼角瞥过俪贵妃动作神情,随后若无其事的进殿回禀。 郑惜年眼睁睁的看着俪贵妃离去,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果然是她,还真是唱做俱佳啊,正要开口说话,瞥见随喜进来的身影,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随喜有些愧疚的说道:“陛下,是奴才无用,还没来得及审出什么,那两个奴才就咬舌自尽了。” 尧帝沉默半响,随后冷声开口:“去查,连同刚才那个嬷嬷,把她们的家人都查出来,孤就不信,连一根狐狸尾巴都抓不住。” 随喜默了默,说道:“奴才遵旨。”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此坚决赴死的棋子,怕是身后之人早就做了打算,要么选中的是孤苦无依的孤儿,要么就是家人早就被转移了,此时去查,怕是也查不出什么的。 只是陛下既然要查,那就查去好了,这宫里不畏死的奴才还真是多啊,他要去找夏珏,一同查,这么多害完人就去死的忠心奴才,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郑惜年自然也知道是查不出什么的,只是既然那边的线索断了,那俪贵妃动作这条线就不能断。 里面还有姐姐在艰难的生产,她也该为姐姐做些什么,不能总是站在姐姐身后,至于姐姐交代人她心里有数的话,如今看来,她连俪贵妃的头发丝都比不上,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一定要为姐姐的讨一个公道。 “陛下,刚才孙嬷嬷所言,与俪贵妃有莫大的关联,如今姐姐被人算计,生产艰难,陛下难道连查也不查,就继续让俪贵妃肆意谋害嫔妃吗?”郑惜年这次没有跪,反而一双眸子满是坚定之意,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帝王。 尧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里含着愤怒,不甘,以及不可置信,最后归于坚定,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 只是此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只能言不由衷的说道:“郑卿是在教孤怎么做事吗?别忘了你的身份。”话到最后,隐隐有了斥责之意 。 郑惜年眼里露出一丝嘲讽,毫不退让的说道:“身份?妾从未忘记,妾不过是陛下后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容华。有没有妾都没有关系,可姐姐呢,姐姐如今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正在为陛下的骨肉平安生产,而被人算计,在陛下眼里,就无动于衷吗?” “在陛下眼里,只有那个心思恶毒,谋害嫔妃与皇嗣的俪贵妃,而其他人不过是命如草芥,任俪贵妃随意摆弄。陛下既然如此钟情俪贵妃,为何还要选这么多人进后宫,还是说我们都只是陛下繁衍子嗣的工具,是生是死对陛下来说并没有任何关系。” 郑惜年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也顾不上规矩体统了,她只觉得她似乎从未看清眼前人,她们那几日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似乎只是一场梦。 “放肆。”尧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没有欣赏,反而带着一丝杀意。 “孤要做什么,还需要给你一个交代不成?你既然如此担心明妃的生产,还有时间在这与孤胡搅蛮缠,你是为了明妃不平,还是为了自己不平?” “妾只是想求一个公道,俪贵妃跋扈,做了多少恶事,陛下都是一心维护,如今线索断了,陛下为了自己的私欲,准备如同每次一样,都是不了了之吗?陛下如此冷心冷清,连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计,都视若无睹,陛下如此作为,难堵幽幽众口,让妾不服,让六宫姐妹都不会服气。” 郑惜年毫不在意帝王那凝满杀意的眼神,继续说道。 “呵,孤是天子,这后宫之人都仰仗着孤生存,即便是明妃,也是一样,你没有资格让孤给你一个交代,你若是还想看着你的好姐姐平安生产,就给你孤滚进去守着,若是不想,就回你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去,孤可以不计较你一时冲动,回去反省吧。” 尧帝说完,背过身去,不想看郑惜年眼中的绝望,与愤怒,既然是必走之路,何不趁早说明,何必浪费时间折腾。 郑惜年听见里间姐姐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终究是对眼前的帝王冷了心肠,她得看着姐姐平安生产,不能再出一丝差错。 闭了闭眼,随后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额头触在冰冷的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的意思妾懂了,是妾不知所谓,待姐姐平安生产,妾自会领罚,是妾冲撞陛下,陛下不必留情,妾告退。” 青色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郑惜年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的进了里间,只是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在为姐姐悲哀,也在为自己悲哀,这便是皇城,这便是后宫,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她在此刻深深的感受到了,她们不过是依靠大树的菟丝子,风一吹,就断了。 皇权,是她们越不过的高山,陛下想要护着谁,谁就能为所欲为,即便这个人已经是恶贯满盈,可那又如何呢?有帝王的宠爱,她可以继续逍遥法外,这宫里,从来都没有公道所在…… 第171章 把人参当点心吃 郑惜年用力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里间,姐姐还在等着她呢,她不能人姐姐看出来。 既然陛下那里没有公道可言,那他们就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她就不信,俪贵妃能永远这么嚣张下去。 崔婉瑜正了胎位之后,已经喝了柳禹城调配的催产药,正在配合接生嬷嬷的动作开始生产,可不知怎的,这宫口就是迟迟不开,而她经过刚才的一番撞击,昏迷又醒来的折腾中,已经渐渐耗费了不少力气。此刻实在是这样有心无力了。 赵嬷嬷见状不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着急的开口,说道:“明妃如今体力不支,还是需要进些膳食,这宫口未开,想来离皇子降世还需要些许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些东西吧。” “明妃若是能坚持,还需下地走动一番,想来皇子一会出生的时候也能顺利些。” 郑惜年忙吩咐侍书去让素馨姑姑盯着,准备一些膳食,快步走到崔婉瑜身边,看着榻上被染红的锦被,鼻头一酸,幸亏柳禹城施针止了血,不然皇子还没出生,姐姐的血就要流干了。 细心的给崔婉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声问道:“姐姐如何?你能走动吗?” 崔婉瑜觉得肚子里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想来这个孩子也是个会疼人的,试探着动了动身子,说道:“我可以,年儿,你扶我起来。” 郑惜年忙慢慢的扶起崔婉瑜,连同一同过来的入画,慢慢的扶着崔婉瑜下床走动起来。 只是她用力的抓着两人的手,迟缓的步伐,以及不停滴落的汗水,无不在此刻看出她的痛苦与隐忍 。 郑惜年眼里的泪水在不停的打转,强忍着没有留下来,不能再让姐姐分心了。 崔婉瑜脚步僵硬,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对身边人的情绪特别的敏感,刚才隐隐约约的她也听到了几声争执,看来陛下都心始终是没有落在永福宫。 她也该不想多问了,郑惜年眼里带着愤怒和难过,她一眼就看的出,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自己和孩子争一条生路来,以及她的在牢里关着的兄长,还有眼前这个傻妹妹,都需要她来守护。 拍了拍郑惜年的手,以示安抚,走了一刻钟终究是支持不住了 ,正好小厨房送来一些好消化的鸡汤银丝面,忍着疼痛用了一碗。 又走动了片刻,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不得不躺到床上让赵嬷嬷检查一番。 赵嬷嬷和几个嬷嬷轮番上阵,可这宫口就是迟迟不开,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只好让柳禹城继续开催产药,不然拖的久了,皇嗣就危险了。 如此折腾到了入夜时分,催产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这皇子在腹中不停的挣扎,就是出不来 。 崔婉瑜也有些慌神了,若是产道迟迟打不开,不只孩子,她也是有危险的,忙让柳禹城继续把脉,看看皇嗣可好,她感觉孩子挣扎的越发用力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柳禹城也是毫无办法,这药量都加重了,可还是迟迟不见动静,只好让人熬了参汤,让崔婉瑜吊着精神,说不准等皇嗣折腾够了,就能顺利生产你呢。 有他担保 ,崔婉瑜也放心许多,到底是他一直在照顾着这胎的,总归是熟悉的,只能一碗参汤,一碗药的吃着,争取能让孩子早些生下来。 只是嘴里满满的苦涩味,以及身体一阵阵的疼痛,无一不是在煎熬着她,她无非是撑着一口气罢了,即便是要她的命,这个孩子也得安稳的生出来。 郑惜年站在一旁,不时的给崔婉瑜擦着汗,她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就怕一个没注意,姐姐闭上眼睛,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只能按照赵嬷嬷的话,不时都和崔婉瑜说着话,有些事情还需要不能说的太明白,只是偶尔都提起从前在家中的一些琐碎事,当提到允表兄的时候,姐姐的眼神总会晶亮几分。 她只能一边继续说着,一边盯着几个嬷嬷的动作,只是连柳禹城把脉,都说是姐姐的体质原因,这妇人生产,有的生几天几夜也是有的,说不准什么时候皇子就能顺利的出来了。 她是姐姐亲自收服的人,还是能信上一二的,只是怕是姐姐要受苦了,这个磨人的孩子,你快些出来吧,你母亲可是受了大罪了,郑惜年看着在肚子里不停动作的小皇子,不停的喃喃自语。 只是崔婉瑜的生产格外艰难,几乎是整整折腾了一日一夜,直到二月初三的清晨,太阳斗撒下的温暖的光辉,小皇子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儿崔婉瑜也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参汤已经不管用了,柳禹城直接让她含着效力极强的百年老参,若是能直接吃下去,就再含一片,几乎是把人参当点心吃一样,周而复始,折腾了一夜。 屋里接生的几个嬷嬷心都沉到了谷底,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知道的,即便是有些妇人难产,只不过是宫口开的慢一些,可明妃这是万全不开啊,小皇子挣扎的力度已经弱了下去,明妃的精神也眼见着不好,一个弄不好,怕是要一尸两命。 她与两人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找柳禹城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按着小皇子折腾的力度,怕是熬不过太长时间了。 柳禹城也左右为难,他一直没想到明妃是这种体质,明妃如何没有关系,这皇子可是一定要保住的啊,这可是蜀国的“福星”,折在他的手里,怕是小命休矣。 同样是在外间守了一夜,眼下乌黑的他站起身子来回的走着,最后附在吴御医耳边说了几句 。 吴御医满脸惊骇 ,这柳太医可真是大胆啊,这种办法惊世骇俗,他也没有把握啊…… 郑惜年看见赵嬷嬷出去又回来的身影,也有些坐不住了,姐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嘶哑的不成样子了,招了招侍书和入画一同守在旁边,忙快步走了出去。 “柳大人,不知姐姐如今的情况,大人可有合适办法?姐姐怕是不能再拖了,若是大人有办法,还请说出来。”郑惜年有些焦急的开口 。 柳禹城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主,臣是有个办法,只是,只是还需陛下开口。” “那还等什么,快去和陛下说啊,我与你一同去。”郑惜年几乎是了生拉硬拽一般,把柳禹城拽了出去…… 第172章 剖腹取子 尧帝几乎是一夜未眠,整个人正襟危坐的坐在那里,黑色的龙袍没有半丝褶皱,依旧熠熠生辉,俊美的脸上透露出些许的疲倦,只是天子威仪在那,即便疲倦了些,也是脊背挺拔,坐在那里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听着里间崔婉瑜的呼喊,越发微弱,他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揉了揉眉心,有些出神。 郑惜年拽着柳禹城走出来,也顾不得昨日对帝王的顶撞,两人之间难言的尴尬,直接开口说道:“陛下,姐姐如今已经有些力竭,皇嗣怕是也有危险,柳大人说有办法让姐姐平安生产,还请陛下允准。” 尧帝看了看柳禹城,目光幽深说道:“你可有何办法?” 刘禹城嘴角微动,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字一句的说道:“明妃的宫口迟迟不开,即便臣用尽了办法,也是丝毫用处,如今皇嗣气息已经微弱,为了皇嗣安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剖腹取子,臣有八成把握能保皇嗣平安,只是明妃就,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尧帝眸光一滞,脸上带着一丝震惊之色,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里都透露出惊诧:“你说什么?剖腹取子?” 郑惜年更是愣在了当场,她以为柳禹城需要陛下的允准是需要什么珍贵的皇室秘药,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办法,“剖腹取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把肚子划开,人还能活吗? “不,不,柳大人,你胡说,把肚子划开,人还能活吗?你是不是说错了?你重说一遍。”郑惜年抓住柳禹城的衣服不住的摇晃,她不信,她不能让姐姐用这种办法生下孩子。 “太后驾到。”一声唱诺,让殿中的动静有了瞬间的安静。 魏太后在福蕊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尧帝连忙上前请安:“母后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明妃还未生产呢。” “哀家不放心,这生了一夜也没个动静,总要亲自来看看才安心些,明妃如何了?”魏太后一派的雍容华贵,坐在上首,带着些担忧的问道。 对郑惜年和柳禹城的请安,也不过是嗯了一声,她刚才已经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看来她来的倒是时候。 “母后,崔卿生产艰难,连同皇嗣怕是都有性命之忧啊。”尧帝眼里带着一丝忧虑,说道。 “哦?这么严重,明妃的孩子关联蜀国国运,可是万万不能出差池的啊。如今可是有什么好办法让明妃母子平安。”魏太后最先关注的是孩子。随后才带上了崔婉瑜。 这一发现让郑惜年心凉了半截,她要怎么做,才能保下孩子和姐姐。 尧帝看了一眼柳禹城,有些为难的说道:“柳太医提出了一个法子,不过儿臣觉得有伤天和,只是如今这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儿臣一时难以抉择。” 魏太后看了看尧帝的脸色,索性就不问了,直接看向柳禹城说道:“你来给哀家说说,是什么法子。” 柳禹城“噗通”一声,跪到在地,恭敬的说道:“回太后,皇子如今气息微弱,怕是难以再耽搁了,如今只有剖腹取子,臣有八成把握,保皇嗣平安,只是大人就……” 魏太后看了跪在一旁的郑惜年一眼,又看了看陛下,直接一锤定音,说道:“既然你有把握,就去准备吧,陛下舍不得明妃,就让哀家做这个坏人吧,哀家允了。只是让明妃走的体面些吧。” 柳禹城听完,松了一口气,忙下去准备了。 郑惜年忙向魏太后的方向膝行了几步,满眼哀求的说道:“太后,能不能再等等,说不准一会儿皇子就能出生了,对,一会就生了呢,他是个听话的孩子,说不准只是闹脾气,这会儿没准就好了,太后,妾求你了,再等一会儿吧。” 郑惜年都不知道自己在颠三倒四的说些什么,她只知道,若是真要剖腹取子,姐姐就没命了。 魏太后不负刚才的冷硬,亲自扶起郑惜年,有些无奈的说道:“哀家知道你与明妃姐妹情深,只是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盼望着的,若是让她舍了孩子,她也是不愿的,若是不如此,大人和孩子都是保不住,哀家只是帮她一把。你可明白?” “若是有个孩子,以后还有人祭奠她,这是她的孩子,谁都抢不走,若是没了这个,以后还有谁会记得她,你若是不信,去亲自问问她?哀家也是女子,如何不知道这生育之苦,若是哀家,哀家即便自己痛着,也要保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的。” 魏太后没有用祖宗规矩那一套,反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细微处下手。 郑惜年看着魏太后的嘴唇张张合合,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在扎她的心,她不想听这些,她想让她的姐姐和孩子都活着。 她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不住的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愿意,她该怎么做,能不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姐姐平安无事,也能让孩子平安,她要怎么做? 魏太后似乎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不住的安抚着郑惜年的情绪,希望她能接受这一个事实。 “陛下,哀家知道你舍不得明妃受这份苦,只是她的孩子是蜀国“福星”,如今危在旦夕,不能出了差错,若是有办法,哀家也想保全她们母子,可如今只能保一个,哀家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日后若是有人上书,便让他们来骂哀家吧。明妃时间不多了,陛下不必顾忌规矩,去陪她说说话。”魏太后声音里也透出无尽的忧伤。 尧帝默然点头,想起了前日霍启说的话,他说:当断则断。他原是不信的,可后面霍启的话,让他不得不谨慎些,如果有些人注定要牺牲,他便不能犹豫,一切是为了…… 看着帝王僵硬的背影,郑惜年身子微顿,她想去阻止,却迈不开步伐,她不敢去看姐姐难过的眼睛,是她没有用,护不住姐姐。 陛下和太后一同下旨,想必姐姐即便不愿,也没有资格拒绝,只是命运对她们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让姐姐受这种痛苦?为什么啊…… 第173章 孤很抱歉,从未 尧帝走到里间,满屋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似乎在诉说着里面的女子身上刚刚发生的一切。 崔婉瑜静静的躺在榻上,似乎只吊着一口气一般,锦被下的肚子似有若无的滚动着,几个接生嬷嬷站在一旁,她们此时已经无能为力了,也许接生百来个人都不一定碰掉一个这样的。 这宫口不开,完全就是要命的事啊,偏偏让她们遇见了,此刻见陛下竟然不顾产房污秽直接走了进来,忙跪下去,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尧帝挥挥手,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连同侍书入画也是一样 ,她们还有些不放心,到底慑于天子威严,还是下去了。 尧帝不顾床榻上的污秽,静静的坐在榻边,轻声唤道:“崔卿,孤来了。” 崔婉瑜面色已经和纸一样的白,嘴角还含着一片残片,她感觉自己轻飘飘都,似乎要飞到天上去,她很累,这一夜她用尽了力气,可是孩子迟迟就生不出来,她即便不想闭眼,可她没有力气了。 忽然听见一声“崔卿。”她半睁的眼睛慢慢全部睁开,眼前似乎模糊了许多,再次闭了闭眼,再睁开,是陛下。 她强忍着力气,嘴边扯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无比苦涩,声音沙哑,也轻的厉害,若是不靠近些,怕是都听不清她说什么? “陛下来了,妾失礼了。”一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用力的咀嚼着嘴里那小小的参片,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过了片刻,似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你生产辛苦,孤不怪你。”尧帝也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许多。 “陛下,妾怕是不成了,终究是让陛下失望了,还连累了小皇子,这是妾盼望已久的孩子,妾要带着他一起走了。”崔婉瑜眼角划过一丝泪水,看起来无比伤心。 “柳太医有办法让孩子活下来,只是你怕是……”尧帝的话没有说的太明白。 不过一句就够了,崔婉瑜似乎突然有了力气般,用力的抓住锦被,睁大了双眼,有些急切的问道,只是那声音实在是沙哑的厉害,她甚至还咳嗽了起来:“陛下,可以让妾的孩子活吗?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妾愿意的。” 尧帝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是看着眼前女子似乎一瞬间就有了希望一样,终究是说了出来:“柳太医说,剖腹取子,他有八成把握保孩子平安,只是你就……”最后一句话,他终究是不忍心说出口。 “剖腹取子,孩子就能活吗?”崔婉瑜喃喃道。都是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即便没有听说过,可这几个字组合到一起,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刻她的眼里全是庆幸,她的孩子能活,她的孩子能活,那可真是太好了。 “陛下,妾愿意的,妾愿意的。”她几乎是笑中带泪一般,飞速的点头。为了孩子她愿意。 尧帝默然,眼前女子因为激动似乎脸上都泛起了一丝潮红,他相信,此刻她说出这句话是真心的,不管以往她多么精于算计,在此刻,她是一个只想让孩子好生活着都母亲,即便代价是要了她的命,用那样残忍的方式。 无奈的叹了一声,帝王终究是不忍心,眼中带着一丝愧疚,说道:“终究是孤对不住你,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孤都答应你。” 崔婉瑜激动过后,似乎又没了力气,指了指旁边的参片,她已经记不清她这一夜吃了多少参片了,只是感觉参片都效果似乎越来越差了。 尧帝忙拿起参片放到她嘴里,看着她慢慢咀嚼,每一下都用了不少力气,整个人也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虚弱了不少。 等到咀嚼完,尧帝又贴心都倒了一碗水,扶起崔婉瑜,慢慢的喂给她,喝了几口,崔婉瑜就不喝了,只是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帝王的怀里。 “妾多谢陛下了,妾有一事求陛下。”崔婉瑜听着帝王平静的心跳,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你说。”尧帝的话简短而有力,似乎能让孩子人信服。 “陛下,待孩子出生后,烦劳陛下把孩子送到太妃处吧,妾有私心,不想让他做别人的孩子,太后那里妾不敢奢望,太妃性子恬淡,希望我们的孩子也是如此,妾不求他日后多么出色,只求他一世平安。” 太妃就是安国公主和晋国公主的母亲,能平安养大两个孩子,自然不是个简单的,如今她的结局已定,自然要多为孩子打算,太妃一向与世无争,把孩子放到她那里,她也会尽心照顾的,在孩子未长成之前,会是安全的。 尧帝眼中一片平静,胸口处似乎未有波动,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孤以为,你会把孩子交给郑卿抚养,你们一向亲近,交给她抚养也能放心些。” “不必了,待妾走后,要烦劳陛下多多看顾孩子和年儿一些,陛下可否答应?”崔婉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让郑惜年抚养孩子的话。 “好,孤答应你,还有什么吗?”尧帝轻声问道。 “陛下,妾想家了,妾记得进宫前夕,一家人团圆的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可是妾回不去了。”崔婉瑜是个聪明人,即便在如此境况,依旧没有忘了自己的打算 。 “好,等皇子出生,孤会借着“福星”出生的事情大赦天下,有些不重要的罪名可以去了。”尧帝也没有把话说清楚说的太明白,只是两人都懂了。 “那就够了,此生入皇城,妾不悔,能够遇见陛下,妾不悔,能够为陛下诞育子嗣妾也不悔。如今,妾就要走了,妾想问陛下一句,一句话。”崔婉瑜精神渐渐模糊起来,断断续续才说完这句话。 “你问,孤如实相告。”尧帝听着怀里的人呼吸弱了下去,似乎马上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妾,妾承认,妾有了许多私心,可妾也是真心倾慕陛下的,不知陛下心中可曾有……可曾有妾的半分位置?”崔婉瑜最后的声音接近飘渺。 尧帝沉默了半晌,终究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句:“孤很抱歉,从未。” 崔婉瑜没有等到那句话,直接晕了过去。 尧帝把人放下,看着眼前曾经总是喜欢穿着一袭紫色宫装女子,如今似乎了无生息,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还能断定她活着,真就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第174章 姐姐不要她了 时间不等人,尧帝深深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了,走到小隔间里,指了柳禹城,和几个接着嬷嬷进去,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郑惜年看着陛下眼含悲伤的眼神,就要冲进去,被尧帝阻拦了:“不必去了,柳太医已经进去了。” 郑惜年拼命的挣扎,可陛下的双臂犹如牢笼一般,人她挣脱不开,她拼命的哀求着:“陛下,陛下让妾进去吧,妾就和姐姐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好,陛下,妾求你了……” 她想和姐姐说对不起,她太懦弱,不敢看着姐姐难过悲伤的眼睛,她想和姐姐说对不起,若不是她,姐姐也不会听到那两个小内监嚼舌根子,她想和姐姐说,是她无能,不能让俪贵妃付出代价…… 她有好多话想说,她想说,她以后不会这么软弱了,她长大了,她能保护姐姐和孩子,她不会再躲在姐姐身后了,她以后会变得厉害一些,不会再做个无用之人…… “陛下,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姐姐,我们说好了的,要好生看着孩子长大,我们不理会那些是是非非的,只管把孩子养大……” “姐姐,姐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成长,和你一起保护孩子,我们说好的……” “姐姐,你应我一声好不好,姐姐,你别离开我,姐姐,你说会永远保护我的,你说话不算数,姐姐,你回答我啊……” 郑惜年已经接近癫狂,顾不得眼前人是陛下,不住的挣扎,不住的捶打,她只想再听姐姐回答她一声,一声就好。 尧帝只是把郑惜年搂在怀里,制止着她的行动,忍受着她的捶打,一步也不松开。 魏太后闭上眼睛,手里握着佛珠不住的转动,唉,都是苦命的人啊,但愿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入宫门了。 等待的时间似乎漫长又短暂,郑惜年觉得似乎不过眨眼之间,里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她身子一软,脑中不住的回荡着一句话:姐姐走了,姐姐再也不要她了…… 随后受不了打击,直接晕了过去,尧帝听着眼前人没了哭闹,低头一看,已经是人事不知了,忙把人抱到偏殿,走到廊下的时候,看着他曾经送来的蔷薇和小雏菊还在郁郁葱葱的生长着。 叹了口气,把郑惜年放到榻上,让宫人守着,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已经不自觉的叫着姐姐,终究是软了心肠,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 回到主殿,让吴御医过去诊治,随后坐下,看着里间出神。 不过片刻,赵嬷嬷便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只是脸上有些僵硬的开口,那声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说道:“陛下,太后,明妃诞下一个小皇子,有六斤八两呢,只是明妃已经殁了。” 魏太后接过襁褓,小婴儿正在酣睡着,丝毫不知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是个可怜的孩子。 “去给明妃好生收拾一番吧,给她换上一身好衣裳,打扮的妥帖些,别让她走的太难看。” “是,奴婢遵旨。”赵嬷嬷心有戚戚,柳太医刚才宛如一个杀神一般,那场面不容回想,如今又在缝合,想来他也是心下难安的啊。 “陛下,二皇子如何安置?”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魏太后问道。 尧帝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声音也有些沙哑,闭了闭眼,说道:“明妃和儿臣说,想让太妃抚养二皇子,儿臣允了,一会就送到绥寿殿吧。” “让陈氏抚养?”魏太后有些惊讶,随后了然,说道:“她倒是一番慈母心肠,罢了,一会儿哀家亲自送去吧。” “劳烦母后了。”尧帝淡声说道,显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那明妃的后事,陛下如何打算?”魏太后继续说道。 “就追封为明惠夫人吧,她去的不算体面,未免有心人疑心,一会儿收拾妥当,直接送出宫去吧,让皇觉寺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她去的安心些。” 魏太后想了想也是,到底是去的凄惨了些,虽然皇宫何时都不缺死人,可是这般死法的嫔妃也算是头一个,做做法事也好。 “那永福宫里的奴才,陛下如何打算?”皇室妃子这般死法,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为了二皇子以后的名声着想,还是尽早处置了。 尧帝也就是明白这一点的,淡声说道:“接生嬷嬷,以及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永福宫,永福宫除了郑氏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全部处死吧。” “陛下还是心软了些,也罢,总要留个念想的。”魏太后虽然有些不赞同,也没有反驳。 “陛下可想好了让谁去了服侍二皇子,另外也该给二皇子赐个名字才是,不能厚此薄彼。” “就让素馨去服侍吧,她也是个懂规矩的,二皇子就赐名“睿”吧,他母妃才情出众,又是个聪慧伶俐的人,元睿是她的孩子,总不会差的。”尧帝看着眼前的孩子,没出生就背负了“福星”的名声,偏偏又是生而丧母,也不知是喜还是悲了。 “元睿?是个好名字,哀家送他去绥寿殿,陛下也要保重身子。”魏太后嘱咐了一句抱着孩子离开了。 尧帝三年二月初三,二皇子元睿生,其母明妃崔氏婉瑜,追封为明惠夫人,二皇子交由绥寿殿陈太妃抚养。 明惠夫人不设灵堂,不必嫔妃祭奠,在傍晚时分直接送到了皇觉寺…… 崔婉瑜终究带着她的抱负,她的不甘,离开了这个尔虞我诈的宫廷,成为了尧帝后宫第四位离世的妃子,时年十八岁。 永福宫生产的消息才传开,众人正感到奇怪,随之就是被追封为明惠夫人的崔婉瑜棺椁离宫的消息,这一连串古怪之处,让宫里人都觉得不对劲,不过倒是没有人在此刻打听,日后总会透出一丝风声的。 没想到入了夜,永福宫的宫人还沉浸在自家主子离世的悲伤之中,除了郑惜年的宫女,风信和良辰,以及总管梁多瑞和他带的一个小徒弟。 剩下的宫人,即便是崔婉瑜的宫女侍书和入画都被夏珏带着人,堵了嘴压到了宫正司,直接一杯毒酒送上了黄泉。 至此明惠夫人离世的真正原因除了郑惜年,永福宫里没有人再知道了。 梁德瑞是守在外面的,良辰和风信守在小厨房,都没有进到屋里,她们的不知道,也为她们留下了一条命…… 第175章 不过一个商贾之女 明惠夫人崔婉瑜在宫里的存在仿佛像一场梦一样,须臾片刻,便转瞬即逝,除了养在太妃膝下的二皇子,宫里再也没有她的痕迹。 陈太妃虽然觉得二皇子是个烫手山芋,不过有太后在,又有素馨姑姑服侍,她只管看着二皇子不叫人谋害了便是,其他的情感她是不该有的,也不能有,到底是顶着“福星”名头的皇子,又不是嫡子,有些分寸还是得拿捏好。 绥寿殿一向安静,也不引人注目,二皇子倒是平平安安在绥寿殿住了下来。不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甘泉宫里,俪贵妃亲自执着一壶酒,看向幽冷的月光,慢慢的把酒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奶娘,我为你报仇了,你便安息吧……”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似乎要把心里压抑的一切都要说出来,还是金德明眼看着主子独自站了好一会儿,怕她受了凉,拿着披风给俪贵妃披上,小心的说道:“主子,夜里凉,还是先回屋吧。” 俪贵妃拽紧了身上的披风,一阵微风拂过,似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拂过的额头,他想,奶娘还是放心不下她,只是逝者已矣,即便是如今崔氏已经死了,可奶娘到底也不能复生了 。 “罢了,扶本宫回去吧。”俪贵妃长叹一声。 金德明忙扶着俪贵妃走进殿内,打发人出去,看着俪贵妃道:“主子,永福宫那里怕是事有蹊跷,明惠夫人的棺椁出了宫之后,奴才让人远远看着,便见永福宫都有奴才都被带走了,连同那几个接生嬷嬷一样,怕是凶多吉少了。” 俪贵妃眉心微蹙,略微思索,清冷的声音响起:“罢了,若不是本宫机警了些,今日那一关怕是也没那么好过的,既然崔氏这个贱人已经死了,就不必盯着永福宫不放了,倒是二皇子是个麻烦。” 陈太妃虽然与世无争,到底平平安安的养大了两个公主,还都被封为国公主,位比亲王,虽然安国公主远嫁,可晋国公主尚在京中,还嫁给了孔家,想要插进去手,怕是难上加难。 “主子,绥寿殿里,我们插不进去手,如今二皇子年幼,不能出门,可等日后总有出来的时候,主子不必心急。” “倒是今日永福宫的接生嬷嬷被人带走,奴才怕会有人屈打成招,对主子名声不利。”金德明脸上带着担忧,眼里透着一丝说不明的情愫, 只是一闪而过,让人看不清楚。 “不必担心,二皇子不是好好活着吗?即便她说了,也不过是诬蔑之言,何况如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本宫头上,事情多了难免让人觉得巧合,陛下也会多加思量的,是不是有人恶意针对本宫。” 俪贵妃有些不在意的开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陛下正宠着她,但凡有些脏污事便都落在她头上,如何不会让人觉得她才是受害者。 陛下的威严不容挑衅,她的地位也不会被撼动,只是到底是折了两个奴才,如今她手里真正忠心得力的只剩一个金德明了,还是要徐徐图之 。 若非崔氏实在狡猾,那两个人是有机会溜走的,如今白白送命,实在是让她愤怒不已。 只是人都死了,还不设灵堂,不被人祭奠,想想,倒是开心了不少,看来她在陛下心中没有丝毫位置,好好的皇子还交给了太妃抚养,日后能有什么前途,何况她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前途,他母妃在地底下凄凉,做儿子的还是早些下去陪她吧,不过三两年的时间,她等的起。 “毓秀宫如何了?”仇人死了一个,那剩下的这个也该好好清算了。 “毓秀宫的奴才一向滑溜的很,奴才收买的人只能传些消息出来,至于别的根本就进不了身,一时怕是无法下手。 ”金德明也有些懊恼,从前她们还真是小看这个湘修仪了,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今年除夕之前,本宫不希望看到她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宫宴之上。”俪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原想着慢慢来的,可今日永福宫的事给她敲了一个警钟,这宫里看不惯她的人大有人在,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她使绊子。 有陛下的信任在,她出手也能无所顾忌些,只要做的隐秘些,除了这些不怀好意都人,她才能高枕无忧。 “那个孙嬷嬷可与毓秀宫有所勾结?”俪贵妃看着手指上鲜艳的寇丹,红的似火,她越发的喜欢了。 “奴才查过了,毓秀宫今日安分的紧,倒是,倒是孙嬷嬷身后似乎有椒房殿的手笔。”金德明眼里也有着震惊,姚皇后一向雍容大度,颇有母仪天下的威仪,又不常出门走动,没想到下起手来倒是干脆利落 。 “椒房殿?”俪贵妃的动作顿了顿,眉毛微挑,随即嗤笑一声,说道:“本宫倒是小瞧了她,一派与世无争的样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原来崔氏让她如此忌惮,一出手就如此利索,可惜啊,还是这福星命大,竟然毫发无伤,想必姚氏这个贱人此刻正在难受吧。” “她不想让永福宫平安生下孩子,为何要攀扯本宫,若不是本宫……”若不是她当时想起奶娘是真的伤心难过,又顺势而为,未必能让陛下轻轻揭过此事。 “皇后心里应该也是急的,自从有孕的消息传来,总是传出皇嗣不安的消息,永福宫的名声过盛,皇后哪能接受,依奴才看,这是在为嫡子铺路呢。”金德明说道。 “嫡子?她也配,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侥幸成为了陛下的母家,陛下念着旧情,才封了她做皇后,如今仗着有孕,竟敢如此算计本宫,还打算一石二鸟,想让本宫成她的挡箭牌。” 俪贵妃越说越气,心里像有团火在燃烧。“不行,姚氏心机深沉,是本宫小瞧他里,她的孩子不能留,嫡子之位她的孩子也不配,得想个法子除了她。” 桌案上的香炉正在缓缓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只是俪贵妃不曾发现,似乎比她平日里用的更甜腻了些。 “主子,椒房殿有太后在暗地里看着那,咱们不好动手,还要从长计议啊。”金德明劝道,似乎主子从新年过后性子便急了些,平日里还好,若是哪日提起让她嫉恨都人,便会越加愤怒。 俪贵妃长舒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抚了抚眉心说道:“本宫不能急,她到底是皇后,本宫必要一击即中,不能急……”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宫里发生的一切有太多的疑团要解开,却没有人能给她们一个答案,几乎每个宫里都是彻夜长明,每个人都在思考该何去何从,不过一年多了,一起进宫的人就折了四个,这皇宫果然是会吃人的…… 第176章 流言 永福宫引起的轩然大波,不只宫里私下议论,连同宫外众位大人也开始频繁走动,不知何时,传出了些许流言,陛下连得两位皇子,却又先后丧母,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最后不知怎的谣言隐隐指向了即将生产的姚皇后。 说姚皇后为了嫡子铺路,想要谋害皇嗣,没想到两位皇嗣得天所佑,平安生产,而宣妃与明惠夫人却难产而亡,隐隐透出皇后不慈,善妒狠毒之语。 这条流言已经隐隐压过了新年过后,骠骑大将军功高震主,以军功胁迫陛下的传闻。百姓大多都是不知内里,跟着以讹传讹的,索幸还是有些明白人的,只是私下议论几句罢了,不过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承恩公府一向低调,京都里的老牌勋贵看不上姚家商贾出身,除了长信侯府因为姻亲的关系走动的频繁了些,几乎算是被排除在外了。 新晋的官员有上赶着巴结的,承恩公府大都拒之门外,不结交也不交恶,倒是得了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姚子忍还是做着六品的编撰,姚子易也依旧在京畿卫不出头,至于姚子礼和姚子信没有官职在身,即便姚子信与长信侯府联姻,连个闲职都没有,还有新收的义子姚子炽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更是让人忽视的彻底。 姚家根基单薄,却偏偏出了一位太后,一位皇后,如何不让人嫉妒,可惜姚家二子虽然官职不高,却都是个滑不溜手的人物,想要抓些把柄都难,只有冲着姚皇后发难,借此打开姚家的缺口。 可惜姚家依旧默不作声,不解释,也不澄清,家门紧闭,颇有任你随意折腾,我自巍然不动的感觉,让幕后之人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 不过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传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样,恐怕这皇后之位也坐不长久的…… 宣室殿里,尧帝听了随喜的禀报,哼了一声,把折子重重的扔在桌案上,眼神冰冷,似乎想要透过折子把人直接杀了一般。 随喜立在一旁,不敢多语,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愤怒的模样,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作死啊。 正在这时,孔令宣和江修文一起求见,尧帝闭了闭眼,收敛了浑身的怒气,又变成了那个如同平日里,那般温润和煦的帝王。 “宣。”淡淡的一声,却解救了随喜,他忙不迭的亲自去给两位驸马打帘子,哎呦,您二位还真是奴才的救星啊。虽说陛下好久没有罚他月奉了,他很高兴,可是看陛下这般模样,还不如罚他好些呢。 他是个奴才,只会伺候陛下,这劝解宽慰的话,总是说不到点上,二位驸马来的正是时候,都是胸有丘壑的人物,总能为陛下分忧的。 江修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随喜,似乎一眼看透了他的目的。 随喜讪讪的笑了笑,眼中带了一丝祈求,若是能不让陛下如此生气,您就是奴才的恩人,奴才必然早晚三炷香给你祈福。毕竟气大伤身啊。他对陛下可是心疼的紧啊。 江修文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随喜这般模样,想必陛下是气的狠了,给了孔令宣一个眼神,自行体会吧。 孔令宣一贯的芝兰玉树如松柏般的身影,微微晃动,随后若无其事的恢复如常,大家好歹也是姻亲关系,还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两人齐齐行礼,即便是得陛下礼遇,毕竟礼不可废。 “来了,坐吧。”尧帝打量了两人之间的眉眼关系,不去理会,淡淡说道。 “谢陛下。”等两人坐好,随喜亲自奉好了茶水,走到边上,远远的站着,偷瞄了尧帝一眼,正好对上,得了尧帝一个白眼,狗奴才,月奉又不想要了是吧? 孔令宣看着江修文巍然不动的模样,到底还是开了口,从情分上来讲,他是妹夫,就多担待一些吧,不过江修文也别想置身事外。 “陛下,不知崔允一事,陛下想要如何处置?”孔令宣先开了口,流言的事可以押后再说,如今崔允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到底是博陵崔氏的子弟,虽然只是个旁支,不过也是不能小觑的。 何况崔允这人还是有些才华的,一张利嘴更是能舌战群儒的那种,只是为人过于方正了些,不太知道变通,不谄媚,不逢迎,在这浮华的官场上未免有些吃亏。 “崔允不能死,他是二皇子的亲舅舅,有如此名声的母家,对二皇子不利,他虽然迂腐了些,却还是能用的。”尧帝的话掷地有声,追根究底,就是天子要保他,他便死不了。 孔令宣懂了,不说别的,崔氏虽然得了一个皇子外孙,可也是折了一个女儿,这皇子还被交给了太妃抚养,中间会不会出差错不好说,万一出了岔子,崔家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崔允再出了事,想必博陵崔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江修文,孔令宣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说道:“陛下既然要保崔允,想必江兄是能帮上忙的,江兄以为如何?” 江修文看了一眼狐狸般的孔令宣,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比刚才那次还要凉上许多,随着接触越深,又被坑了一次,对这位未来的孔家家主就越发了解,这就是个吃人也不吐骨头的主。 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忙道:“臣那里是收集了一些证据,足以解了此次崔允的困局,只是臣不便出面,不知陛下可有人选上奏?”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孔令宣,就差说,选他,快选他。 尧帝被两人的眉眼官司逗笑了,殿中沉闷的气氛也一扫而空,淡淡的说道:“让郑松年去,他与崔允是表兄弟,又是荥阳正是的人,最是合适。” 江修文眼中带着一丝失望,他很想看看孔令宣大显神威的模样,可惜现在不是时候,罢了,还是正是要紧,开玩笑也不能太过火。 “臣知道了,晚间便趁无人的时候,把证据送到郑大人那里,希望这个郑大人不会让陛下失望。”江修文听到消息提前就把人扣了下来,如今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找不到。 若是他晚去一步,说不得那个花魁连同动手的人都被灭了口了。如今那些人正在私下里盘查,可惜终究是查不到的。 说完崔允的事,江修文继续挤眉弄眼,看着孔令宣,崔允之事不算什么,如今有关皇后的流言才是要紧事。 他们与陛下一向亲近,对陛下的心思还是略知一二的,姚家就是陛下的底线。 何况如今还是冲着身怀六甲的姚皇后去的,如何不让陛下愤怒呢? 孔令宣无奈,不过是坑了他一些东西,给公主已做消遣,倒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如今整天想要坑回来,都过而立之年了,还是那般幼稚,想想还真是无奈啊…… 第177章 奴婢们是愿意的 终究是孔令宣承担了所有,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说道:“陛下,近日流言纷纷,不知皇后那里,可有受到影响?” 尧帝身子微僵,他已经许久没有去椒房殿了,桌案下的手紧握成拳,浑身温和的气势瞬间收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眸子里的肃杀之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皇后那里无事?她不是会被流言所影响心智的人,不过时间久了,流言纷纷,到底是不好,还是要想个法子才是。” “陛下,皇后一向心有丘壑,公主更是时常对臣说起,多有夸赞,自然不会受流言所纷扰,不过如今还是想要压过这不实的传言,还是要从……”孔令宣没有说的明白,从哪里动手,想来陛下已经有了打算。 尧帝嗯了一声,看着二人说道:“孤已经有了打算,届时宫外还劳两位奔走一番了。” 三人相互对视,随后商量起细节,陛下如今有些急躁了,有些事情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处处小心…… 椒房殿里,姚皇后面色柔和的继续绣着衣裳,从衣服的身量已经看出了少年人的模样,洛阳端着补品走了进来。 笑着说道:“主子歇歇吧,奴婢新熬了补品,改善了方子,主子尝尝?” 姚皇后看了屋内的二乔和南叶姑姑一眼,端过补品尝了一口,赞叹道:“今日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可还有多的?” 洛阳眼眸微动,笑着说道:“奴婢做了不少呢,在小厨房,正温着着。” “你做的补品不同于旁人做的,一向滋补的很,本宫听说淑妃又病了,给她送些去吧。” 姚皇后又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本宫喝着着实不错,口感清新,又不过于甜腻,给太后也送些去吧,听说近日太后胃口不好,本宫如今身子不便,劳烦姑姑替本宫送一份过去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南叶姑姑说的。 南叶姑姑笑着说道:“主子一向孝顺,太后想必收到主子送去的东西,胃口也能好些。” 姚皇后点点头,继续说道:“太后年纪大了,又一向关心着本宫,南叶姑姑不妨多坐一会儿,与太后多说些本宫的近况,让她放心些 。” 南叶福了福身子说道:“是,那奴婢就先去了,二乔一向都是给淑妃送东西的,正巧主子爱吃庄嫔做的糕点,让她带一些回来给主子。” 魏太后哪里是胃口不好,不过是近日宫里虽然接连得了两个皇子,却都是生而丧母,何况明惠夫人还是那般模样去世的,她年纪大了,虽然什么都见过,可到底还是心有不安,多思多虑了些。 如今皇后即将生产,宫中私下的暗流涌动实在是越发难防,她心里担忧,耗费了些许心神,身体也不舒爽起来。 为了皇子的名声着想,私下里吃着太医开的药就是,慢慢调养着。 皇子生而丧母,本就有碍名声,若是她这个太后此时病了,怕是着克亲的名声就被扣在两位皇子头上了,到底是她的孙子,虽然不是她看重的嫡孙,也要为他们多多考虑才是—— “姑姑安排的很是妥当。”姚皇后笑得一脸温柔,显然是对庄嫔的手艺极其满意的。 南叶姑姑带着人下去了,姚皇后看着魏紫说道:“魏紫,你去把赵粉找来,本宫有话要说。” 魏紫毫不迟疑的点头下去了,她虽然也是出自福宁殿,不过一向是个忠心的,甚至是有些愚忠,伺候谁,便一心为谁,如今心里眼里全都是皇后,自然是不会置疑为何单单把南叶姑姑和二乔支了出去。 “说吧,本宫身子如何?”姚皇后看着洛阳说道。 “主子身子如今越发亏损了,即使奴婢竭尽全力,最多能保主子到九个月,或许到不了,主子要早做打算。”洛阳眼里有些悲伤,她家学渊源,于医道之上也是个佼佼者,可却对如今的境况无能为力。 “无妨,本宫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永福宫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若是倒时本宫当真如同崔氏那般生产艰难,你倒时要干脆利索的下手,无论如何,都要保本宫的孩子。”姚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神色无比郑重。 永福宫的崔氏究竟是怎么离世的,别人不知,可是瞒不过她的耳目,都是做母亲的,她自然愿意为了她的孩子付出一切,更何况,她本就活不长了,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呢。 “主子,奴婢,奴婢遵旨。”洛阳闭了闭眼睛,用力的憋回了眼角的泪水。 “不过,主子胎位正,小殿下也是个乖巧的,那种情况奴婢不会让她发生,何况明惠夫人的难产……”说到这里,洛阳噤了声。 “本宫知道,本宫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姚皇后眼神幽深,抚着肚子,看向殿外,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而已,不是皇后,而是母亲。 殿内一时气氛有些低沉,直到魏紫带着赵粉一同过来,才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主子。”两人齐齐行礼,都是鲜花嫩柳般的人物,在椒房殿一向得宫人尊敬,又不用做什么粗活,一个个浑身气度,比之外面四五品官员家的嫡小姐也是不差什么的。 “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姚皇后招了招手,眼中一片笑意,仿佛刚才殿中的沉闷不过是一场笑话。 “主子今日身子可好?,咱们的小殿下可有闹主子?”赵粉笑着说道,顺便跪在姚皇后身前,给她揉着有些浮肿的双腿。 魏紫同样在另一边做着同样的动作,主子身子越发重了,在殿内虽然穿着软底鞋,走起路来也算轻松。可这腿上却是浮肿的厉害,看着让人惊骇。 好在有洛阳在,说不过是正常情况,等主子平安生产,也就好了,两人才放下心来,她们不通医理,只能让主子尽量松快些。 “你们啊,本宫是让你们来说话的,坐下歇歇,本宫这腿没事,本宫已经习惯了。”姚皇后有些无奈的说道,真是两个傻丫头。 “主子,奴婢不累,奴婢愿意伺候主子呢,只要主子舒服些,奴婢心里便是欢喜的。”赵粉在一旁笑着说道 。 魏紫不言不语,显然也是赞同的。 姚皇后无奈,只好任由两人继续了,不过嘴里说出的话,确让两人如同坠入极寒的冰狱,冷的她们心里发寒。 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呆呆的看着皇后温柔的说出了她们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一时不自觉的泪流满面,摇着头不敢相信。 姚皇后看着两人,轻柔的给她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哭什么呢,人都要这一天,本宫不过是早一些罢了,去打些水,洗洗脸,晚间守夜的时候,本宫再与你们细说,以后都让你们陪本宫好不好?” 两人愣愣的看着,随后听话的,整理好自己,出去了,她们的心很乱,听到这么大的消息,心乱如麻,想要找个地方静静的待一会。 看着姚皇后脸上的不舍,洛阳道:“主子既已经做了决断,便不该犹豫,奴婢们都是愿意的。” 姚皇后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声叹息久久不散,回荡在椒房殿里…… 第178章 他这条命,死不足惜 二月初六大朝会,尧帝先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的众位大臣,以二皇子乃蜀国“福星”之名,如今福星降世,是蜀国之福为由,提出要大赦天下,一些罪名较轻的人,可以提前释放,当然不过是个名头,罪名轻重与否还不是帝王的一句话。 其中崔允因为还在牢中未醒,不能自证,只是到底还是皇子的亲舅舅,老在牢中关着也不是个事,尧帝特许他先回府,待人清醒了再说。 果然,右相一派的人开始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称崔允不过是皇子的舅舅,本朝律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崔允不过是个臣子,如何能成为特例。 尧帝默不作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位大臣,接连上奏,简而言之,就是崔允不能被放出来,而且青楼狎妓的罪名也不能洗脱。 看着几乎有半数的朝臣都在力求压死崔允,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尧帝不经意间看了郑松年一眼。 郑松年想起昨日收到的证据,又根据那人的提示,找到了人证,此时也顾不得到底是谁在帮忙了。 眼看着陛下似乎要被说服的模样,连忙上奏,拿出一溜的证据,让众位正在弹劾崔允的大人顿时瞠目结舌。 不经意间瞥了右相一眼,顿时觉得刚才的据理力争不过是个笑话,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郑松年手里的证据并未指向右相,即便是有,他也是不能说,右相在朝中如同参天大树一般,轻易是扳不倒的,只是指向了右相手底下的一个官员。 有了证据,事情就好办了,郑松年的证据可谓是字字分明,还有几个人证的证词,尧帝大手一挥,也不必查了,直接把那人撸了个彻底,贬为庶民流放了。 右相依旧老神在在的站在百官之前,只是眼里寒芒闪过,这是陛下与他的一场博弈,是否是那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当场下了他的面子。 看来终究陛下是坐不住了,不过那又如何,他桃李满天下,岂是轻易就被打倒的,他安排的算计一拨又一拨,崔允是生是死无所谓,他的目的是在于有子的高位嫔妃。 博陵崔氏不是普通人家,如今虽然皇子平安降生了,可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子,不过是一株脆弱的幼苗,轻轻一踩就断了。 大皇子如今有薛家护着,一时动不了手,可这二皇子不过是养在太妃名下,费一番心思也是能除了的。 可惜他到底外孙女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如今皇后生产在即,若是平安诞下嫡子,贵妃那里可就当真是处于弱势了。 所幸如今关于皇后德不配位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只要姚家有了动作,他便可借题发挥。可惜姚家和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让人找不到突破口。不过无论如何,这嫡子不能留。 尧帝当场下了诏书,崔允停职在家,休养好了之后再谈其他,一场精心算计就这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蜀国科举甚为严格,哪个不是真材实料,千军万马走独木桥才做到如今到了地位的。 眼看着崔允一事不过是帝王与右相的一场博弈,如今诏书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看来陛下终究是坐不住了,也是,无论帝王是否有雄才大略,都不能一直容忍臣子指手画脚,看来朝堂上要起风波了。 右相眼神微眯,陛下如今羽翼渐丰,行事也多谋定而后动,看来贵妃那里他要多多嘱咐一句了。 一场大朝会,看遍了臣子之间的立场,比之登基之时,让人看的更加清楚,多番谋划,尧帝这位年轻的帝王也初露锋芒,让人更加忌惮…… 明惠夫人突然离世还未让人缓过神来,大朝会上发生的一切便在后宫传开了,不由得私底下开始议论起来,前朝后宫一向息息相关,有些事,也要越发仔细起来。 俪贵妃收到右相传来的消息,久久不能回神,难道陛下当真一切都是与她作戏吗?她不能相信。 陛下眼中的温柔缱绻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自从新年过后,陛下也未曾去过别人的宫里,即便宫中最近事情繁多,隐隐矛头都指向她,陛下不也未曾处置她吗?对她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只是外祖父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她要再试探一番,不然总觉得心中不安。 想了想说道:“金德明,毓秀宫那边不必等了,本宫近日就要看到结果,本宫倒想看看,本宫在陛下心里到底占了几分位置?” 金德明眼中有些不赞同,湘修仪是个狡猾的,主子如今其实是不该有大动作的,若是万一被抓住,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陛下那里总是会有微词的。 “主子,主子为何如此着急?毓秀宫那边一向密不透风,若是冒然行动,怕是容易被人察觉,主子何不再等等,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金德明还是劝了一句 。 主子本打算让湘修仪慢慢虚弱致死的,毓秀宫防守严密,想要下手本就不容易,若是突然下一记猛药,万一中间出了岔子,他怕主子被牵连进去。 精致的香炉里烟雾淡淡升起,一室馨香,俪贵妃慢慢拨弄着香炉里即将燃尽的香灰,亲自添了些进去,闻着那甜腻的香气,只觉得心中越发烦躁起来。 连金德明的劝慰也听不进去,厉声道:“本宫不管,任氏这个贱人既然敢背叛本宫,本宫如何会让她好过,她本就是本宫府中的奴才出身,如今能有幸为本宫分忧,还不感恩戴德?” “去,给她送一剂上好的药,本就是个低贱的奴才,如何配伺候陛下?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本宫亲自送她一程,也算全了主仆情谊。” 看俪贵妃不容置疑的面色,金德明漠然,行了一礼,退下去了,右相让人送进宫里的药不多,不过都是极其有效的,主子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做奴才的听命就是,若是万一被查出什么,他这条命,死不足惜。 他总觉得,湘修仪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聪明些,只是主子有命,不得不从,也不知怎的,主子近日倒是越发焦躁了。 俪贵妃看着殿外出神,心里喃喃道:陛下,您可不要让妾失望啊,不然妾会做出什么,妾也不知道,您一直是妾渴求的温暖,妾希望这温暖能停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第179章 大寒之物 金德明即便是有心下手,也要找准时机才是,虽然主子催的急了些,不过越急越是容易出错,他还要好好思量一番。 好在,明惠夫人似乎没有宣妃在陛下心里的位置高,宣妃逝世,陛下好歹有半个多月不曾留宿后宫,只是偶尔来甘泉宫坐坐,如今不过刚过了明惠夫人的头七,陛下便开始留宿甘泉宫。 至于两位皇子那里,不过是偶尔去看一看,吩咐宫人仔细照顾着,陛下似乎并没有多么上心,倒是对甘泉宫,一如既往。 主子有陛下日夜陪着,总算是开心许多,也不急着催他了,他这才算松了口气,收买的宫人是个机灵的,如今在湘修仪那里也算是说的上几句,再等几日,他的机会就来了…… 宫中从来都是这样,陛下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宫中人所关注的地方,陛下与俪贵妃整日里弈棋作画,风花雪月好不热闹,旁人那里自然就里冷落起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二月末,毓秀宫里,湘修仪拿着绣绷慢慢的绣着什么,她一身家常的宫装,看起来并不算精致,发髻上零星的簪着几根簪子,与那夜雪夜剑舞的时候大相径庭。 晴雨看着自家主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主子,陛下今日又去了甘泉宫,怕是要留宿了。” 湘修仪手中都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都说道:“陛下如今一颗心全在甘泉宫里,本宫能有什么办法呢?”语气轻柔,似乎毫不在意,不过手指用力的攥着绣绷,已经隐隐有些发白,透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晴雨看了绛雪一眼,语气有些诡异的说道:“陛下的心,奴婢们自然不能左右,不过俪贵妃一向嚣张跋扈,是个不知足的,得了几日陛下的宠爱,就不知足了,现成的把柄送上来,还不是任由主子说的算。” 绛雪也接话道:“主子想要如何做?奴婢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湘修仪似是不经意的说道:“俪贵妃如此跋扈,视本宫为草芥,本宫怎能不回报一二呢,去准备吧。” 晴雨和绛雪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俪贵妃如今即便是长了脑子,也比不上主子的一成,也该给她个教训了…… 三月初一一早,尧帝刚刚下了早朝,朝服还未换下,便接到了毓秀宫的求救,说她家主子不知误服了什么,如今下身出血不止,怕是有性命之忧。 尧帝当下皱着眉头,连朝服也未曾换下,直接去了毓秀宫。 湘修仪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忍着痛,脑子里却是飞速都旋转着,她不过是让人把俪贵妃准备的药药换成了轻微的毒药,只要诊治及时,是不会有事的。 只是看起来凶险一些罢了,如今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腹部一片冰凉,随着鲜血的涌出,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紧紧的攥着晴雨的手说道:“本宫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记住,一定要咬死是俪贵妃给本宫下毒,即便是杀不了她,也得给本宫剥下她一层皮。”说完,承受不住腹中剧烈的疼痛,眼睛一闭,已然是晕了过去。 晴雨眼中也满是惊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们都是计划好了的,看着主子下身的血液不断涌出,她只觉得不安极了。 所幸她们准备的太医来的及时,一番诊治之后,晴雨听着太医的诊断,只觉得从内而外,都是凉透了的,她们这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尧帝到的时候,毓秀宫一片兵荒马乱,宫人们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看的让人心惊,难不成是湘修仪小产了。 宫里的嫔妃接了消息,除了闭宫的何婕妤,深受打击卧床不起的郑惜年,三三两两的都来了。 魏淑妃,温悫夫人,顾妃,静贵嫔,宣婕妤,锦嫔与庄嫔都收拾妥当,准备去毓秀宫探个虚实。 湘修仪自从俪贵妃复宠之后就深居简出,即便是被俪贵妃苛扣俸禄衣食什么的,也都是自己忍耐着,对比俪贵妃的嚣张跋扈,倒是可怜的紧。 如今骤然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俪贵妃终究是忍不住了。 回想近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宣妃,明惠夫人难产离世,温悫夫人若不是有了大皇子,也依旧是被俪贵妃压着不敢出声,有了大皇子日子才好过些。 只剩下一个湘修仪,踩着旧主的肩膀一路高升,如何不让人怨恨,看看宣妃与明惠夫人的下场,湘修仪想来也是讨不了好的。 只是俪贵妃动作手段也太过毒辣了,本就得陛下偏宠,如今竟还谋害嫔妃小产,还真是让人心生恐惧啊。 是的,毓秀宫的奴才话说的不尽不实,她们只知道湘修仪出了大红,血流不止,这宫里除了小产,还有什么情况会血流不止呢。 众人心事重重的赶往毓秀宫,至于俪贵妃,自然是在梳妆打扮着,湘修仪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外祖父送进来的药,怎么会让人血流不止呢?难道是传话的人传错了? 金德明今日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看着主子开心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要主子开心就好,他愿意为了主子做任何事 。 等俪贵妃打扮完后,才慢悠悠的走向毓秀宫,一个奴才,死就死了,她在乎的是陛下的心,她只是想要看看,陛下是否真如外祖父所言,是在对她虚与委蛇,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的试探陛下的真心了。 尧帝眉头深深皱起,瞥了一眼腰间的荷包,问向刚刚出来的太医:“湘修仪如何了?可是小产?” 实在是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实在是过于骇人了,看着着实让人心惊。 太医微微垂着头,似乎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湘修仪并非是小产,而是,而是不慎服用了大寒之物,怕是,怕是日后子嗣艰难,即便如今止住了血,怕也是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了。”说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说什么?”尧帝面色一变,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太医问道:“宫中如何会有如此阴毒之物?” “这,这,臣不知啊。”太医也是一头雾水,他确实不知道啊,这般阴损之物,不只是子嗣艰难,简直是要绝了湘修仪的后路啊。 “随喜,去给孤查,查不清楚,不必来见孤了。”尧帝眼神阴冷,盯着湘修仪的寝室说道。 而刚刚到了门口的众人,听见如此消息,也是一惊,绝人子嗣,这法子也太过歹毒了些,顿时一个个面色复杂,原以为俪贵妃不过是害湘修仪小产,如今却是绝了她的后路,手段这般狠辣,还真是太过嚣张了…… 第180章 您不会让妾失望的,对吗? 眼看着陛下面色阴沉,众人齐齐行礼,各自按着身份地位坐着,至于屋里的湘修仪能不能生,与她们有何干系? 一向如同隐形人的魏淑妃,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有些病弱,一双眸子却是精亮的很,今日却是罕见的开了口。 她声音有些清冷,柳眉微蹙,说道:“陛下,湘修仪突然逢此大难,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为了陛下的子嗣着想,陛下还需严查才是。不然后宫姐妹怕是难以心安。” 尧帝即便不常去翠微宫,可到底淑妃的身份在那,又有着太后在,对她总是比旁人宽容些。 尧帝面色和缓了许多,看着淑妃说道:“淑妃此言有理,孤已经让随喜去查了,近日宫中屡次生出风波来,如今湘修仪不慎中了算计,无论是谁,若是查出,孤必严惩不贷。” 温悫夫人自从得了大皇子,在宫里抚养,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虽然失了宫权,眉眼间的喜意却是掩盖不住的,说话做事仿佛也利落了许多,不如之前那般明哲保身。 “陛下,依妾看,不如先把湘修仪的宫女叫过来问问,这宫中嫔妃的吃食,各宫里一向都是谨慎的,如何会突然混入大寒之物?” 等她说完,顾妃也接着开了口,说道:“是啊,陛下,若是哪日妾和姐妹们的宫里,也突然被人不知不觉的下了这般,阴损歹毒之药,岂不是让陛下子嗣艰难,妾实在是惶恐。”说着还捂了捂胸口,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 额,虽然话不太中听,不过倒是事实,天子选妃,为的便是绵延子嗣,若是突然被人不知不觉下药,岂不是想让陛下后继无人,虽然如今有了大皇子二皇子,不过还未长成,中间若出了什么差错,陛下岂不是真的要断绝子嗣。 看着连淑妃这个一向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先开了口,又有温悫夫人和顾妃跟着附和。 剩下的几人也一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并非是为了湘修仪着想,而是想直接嗯死这个背后出手的人,至于到底是谁在暗中算计,还用想吗? 尧帝看着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显然都是齐心协力的要严查此事,当下眸光一闪,也不再多语,说道:“把湘修仪的奴才带过来,孤要问问。” “是,奴才遵旨。” 不过片刻,晴雨和绛雪都被带了出来,两人跪在地上,眼神里满是忧愁。 “你们是贴身伺候湘修仪的,来与孤说说,这大寒之物是如何进入湘修仪的口中都。”尧帝对比跪着的两人,显然不似刚才那般温和。 “回陛下,主子的膳食一向是由小厨房负责的,今日不过是与平日里一样,只是主子近日喜欢多饮一盏甜汤而已,陛下,必然是那碗甜汤出了问题。”晴雨当先说道。,眼里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做甜汤的那人。 “回陛下,主子近日的膳食颇为简朴了些,想吃些好的,内府司送食材的奴才总是推三阻四的,奴婢今日去与他们理论,不在身边伺候。只是主子近日确实喜欢小厨房一个宫人做的甜汤,每日都要饮上一盏的。或许当真是甜汤有什么问题,请陛下明察,我家主子是被人谋害的啊。”绛雪眼中满是悲愤,哭诉道。 “湘修仪位份在那,想吃些什么,竟然还要不来吗?去传内府司的人来问话,不过是个奴才,竟然还敢欺辱主子不成?”尧帝怒了,目光森寒的看着底下的两人。 “陛下不必着急。”俪贵妃袅袅婷婷的走进来,无意间瞥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妾给陛下请安。” “贵妃来了,坐吧。”尧帝眼中的寒意褪去许多。 俪贵妃满眼深情的看了尧帝一眼,才说道:“湘修仪近日里总是生病,兴许是吃不了太过珍贵的东西,妾便做主,送些平常的东西来,也好让她好生将养着。” 进了毓秀宫,才知道任氏这个贱人没有死,不过如今想必倒是比死了还难受,又听见两个宫女隐隐指责她克扣湘修仪,连忙开口。 “至于这两个宫人,不好生伺候主子,还有心情出去理论,依妾看,也不是那么的得用,说不准就是她们自己用错了东西,才让湘修仪受了这样一场罪,不如拖出去,好生拷打一番,免得在陛面前搬弄是非?”俪贵妃眼中含了一丝杀意,随后一闪而过。 “陛下,陛下奴婢对主子忠心日月可鉴啊,倒是不知俪贵妃为何笃定,便是我们主子吃错了东西?”晴雨语气恭敬,眼中却含了一丝怒气。 不等俪贵妃开口,尧帝看了一眼跪着的太医,说道:“既然她们怀疑是甜汤有问题,太医,你去小厨房查看一番,是否是那碗甜汤真的出了问题?”为什么不看盛甜汤的碗,自然是湘修仪喝完甜汤之后,腹中绞痛的厉害,碗也被摔破了,看不出什么了。 那太医姓刘,听完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宫人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贵妃想是过于担忧了,让太医查看过,再下定论也不迟,孤倒是想看看,是有人谋害,还是这两个奴才背主。”尧帝目光深邃,不过看向俪贵妃的时候却是格外柔软。 “是,妾听陛下的,妾如今掌管宫务,事务繁多,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妾就怕有人做了错事,又栽赃到妾的头上。”俪贵妃眼中带着一丝委屈的说道。 “胡说什么呢,有孤在,谁能委屈你。”尧帝有些无奈的说道。 俪贵妃总算是被安抚了下来,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里间,若是湘修仪直接死了,她便直接把毓秀宫的奴才直接严刑拷打,陛下定然会大肆查证,只是到时怕是这些人没有机会开口了。 即便倒时牵扯到她身上,她也只是按照规矩做事,更何况任氏若是死了,人死如灯灭,陛下即便有心追究,也不过是死无对证。她只是想看看,是否她无论做了什么,陛下都会一如既往的信任她。 偏偏这个贱人命大,活了下来,如今虽然被绝了生育之路,可难保陛下不会心生怜惜,她甚至怀疑着一切是不是湘修仪自导自演的。 不过又想想,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舍得下这么大的赌注。除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俪贵妃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是皇后。 湘修仪受了算计,陛下必然会严查,她做的一切并没有太过遮掩,一个不能生,一个是下手的人,都会在陛下那里失了宠爱。 只有皇后,会坐收渔翁之利,自从永福宫那事后,俪贵妃对皇后多加揣测,心中越发警觉起来,所思所想也多与椒房殿有关。 思及此处,俪贵妃看了尧帝一眼,得了帝王一个温和的眼神,心里喃喃道:陛下,您不会让妾失望的,对吗? 第181章 贵妃首当其冲 随喜带着一个小宫女,连同刘太医一同走了进来,小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多话。 随喜说道:“陛下,柳太医已经验明,湘修仪喝的那碗甜汤,里面确实加了大寒之物,而这个小宫女便是送甜汤的人,至于其他宫人,奴才已经审问过了,都没有问题。” 尧帝看着小宫女冷声说道:“你为何要谋害湘修仪?” 小宫女叫荷叶,长的倒是清秀可人,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后矢口否认道:“回陛下,奴婢并未谋害主子,只是给主子送了一碗甜汤,求陛下明鉴。” 尧帝目光幽深,看着荷叶不说话,转而看向随喜道:“你可查出什么证据来?” 随喜躬了躬身子,一脸严肃的说道:“与荷叶同住一屋的宫女指认,说她经常夜半时分偷偷溜出宫去,那个宫女胆子小,不敢查看,只是这个荷叶确实是从给湘修仪送甜汤开始,才经常溜出去。” 话音刚落,晴雨便控制不住都扑上前去,抓着荷叶就是不停的殴打,嘴里似是不可置信的说道:“主子近日食欲不振,是你主动送甜汤到主子面前,主子还怜惜你整日在小厨房里整日做些琐碎的活计,想为你寻个好出路。” “这才心软,让你每日送一盏甜汤,原本看你是个伶俐的,还想着提拔你近身伺候,你就是这般回报主子的。” 晴雨的力气很大,压着荷叶就是一番质问,眼里闪烁着凶光,似是要生吞活剥了一样。 荷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随后闭上嘴巴不说话。 “去她房里搜,让夏珏过来,既然她不识趣,直接严刑拷打,就在院子里,拖出去吧。”尧帝揉了揉眉心显然是不耐烦了。 随喜看了荷叶一眼说道:“陛下,奴才已然去搜过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查不出什么,奴才这便让人去请夏总管。” “哦?倒是个手脚利落的,怎么整个毓秀宫的宫人偏偏就你那里出了问题,还不快说,湘修仪甜汤里的大寒之物是从何而来?宫正司的手段想必不用孤来提醒你吧。”尧帝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杀意。 荷叶身子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闭口不言,连晴雨的撕打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如此,拖出去吧。”尧帝也没了耐心,直接说道。 随喜让人压着荷叶走出去,随后去请了夏珏过来。 屋内气氛压抑的很,帝王不住的揉着眉心,俪贵妃眼睛盯着殿外,似有若无的瞟了几眼。 随后不经意的说道:“陛下,虽然是这个宫女送的甜汤,可湘修仪身边的奴才未尝没有动手的可能,依妾看,不若连同刚刚这个宫女一同用刑,以示公平。” 绛雪今日去了内府司,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动手的机会,倒是晴雨,严格来说,也是有些嫌疑的。 晴雨怒视着俪贵妃,恨声说道:“贵妃三番五次的想要奴婢的命,不得不让奴婢怀疑贵妃是在混淆视听,奴婢主子怎会以身犯险,用此等折损自身的办法,去博的陛下的怜惜。” “后宫之人向来对子嗣看重,如何会绝了自己未来的生育之路。倒是贵妃,对我们主子一向苛刻,从前便是非打即骂,如今克扣主子月俸,连个宫人的俸禄都不如,若是有人谋害主子,贵妃首当其冲。” 俪贵妃的意思大家都看的分明,就差说是湘修仪自导自演了,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晴雨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两宫早就是撕破脸了,说与不说都是得罪俪贵妃,更何况主子如今的身体大受损伤,还未苏醒,她怎么不气愤。 俪贵妃对毓秀宫都针对之心那么明显,说不是她做的,谁会相信?主子未醒,便要迫不及待都处置了她身边的奴才,把所有罪名都扣在毓秀宫头上,晴雨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放肆,一个贱婢而已,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你红口白牙的便想诬蔑本宫,简直是不知所谓,本宫看你才是最可疑之人。”俪贵妃厉声喝道,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气的狠了。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奴婢自小服侍主子,对主子衷心日月可鉴,倒是贵妃,想趁着我家主子未醒,便她身边的人都除去了,日后好继续磋磨主子不成?贵妃之心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晴雨顾不得规矩,寸步不让的说道。 “你这贱婢,倒是伶牙俐齿,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本宫没有做过的事,岂是你几句诬蔑,便能成真了不成?”俪贵妃想到刚刚的猜测,便知道若是皇后亲自出手,必然是没有那般简单的。 无论那小宫女受刑之后如何攀扯,她总要有个态度才是,必须彻底撇清她在其中动手的关系,即便是陛下查出来,若是陛下有心,自然会护着她,若是不成,那她便彻底死心,不必再抱有期望了。有父亲和外祖父在,她的位置稳着呢。 皇后心机深沉,今日必定是要折了一个了,端看陛下如何处置了。 俪贵妃一双眸子委屈的看向尧帝,尧帝眼神带着一丝宠溺的说道:“贵妃不必生气,孤是信任你的,一个奴才而已,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陛下,妾真的没有做过这奴才如此不依不饶,若是传出去,让妾如何做人啊,妾每日管理后宫,兢兢业业的,不敢懈怠,如今一个奴婢便敢出言诬蔑妾,置疑妾,妾日后还有何颜面管理后宫。”俪贵妃委屈的直接跪在地上,哭诉道,显得是委屈极了。 “好了,你是贵妃,有孤在,谁敢质疑你,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她既然对贵妃出言不逊,就一并去受罚吧。”尧帝看了晴雨一眼,淡淡说道。 随后扶起俪贵妃,出声安抚着。 “你这奴才,对贵妃不敬,让你去受罚,你可有异议?”尧帝看向晴雨问道。 晴雨听了眼神微动,陛下并未按着贵妃的意思,怀疑主子是自导自演,而是以他出言不逊受罚,看来贵妃的位置并非是那么多牢不可破。 主子已经有了安排,无论如何,这口锅都得让贵妃去背,思及此处,晴雨目光坚定都说道:“奴婢领罚,只是主子至今未醒,日常都是习惯奴婢和绛雪伺候的,还请陛下让绛雪进去服侍主子,奴婢也能放心些。” “倒是个衷心的,孤允了,去吧,领二十板子。”尧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晴雨站起身子,大步向殿外走去…… 第182章 那道光属不属于她 绛雪目送晴雨出去的背影,眼眸一闪,随即按照帝王的吩咐去了里间,晴雨为了证明主子的清白,顶撞俪贵妃,心甘情愿的受罚,她也得做些什么。 湘修仪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屋内的血腥气经久不散,绛雪心疼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后狠狠心,看似是为了湘修仪掖了掖被角,实则是不经意间按压了某一处穴道,不过片刻,湘修仪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绛雪继续仔细的给主子擦着额头的汗水,身子微微压低了些,在湘修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看着湘修仪面色有了些许变化,才放下心来,用心的听着外间的动静。 殿外,夏珏已经到了,那个叫荷叶的宫女与晴雨一样都在被打板子,不同的是,荷叶身上的力道,当真是往死里打的。 而晴雨身上的看似严重,实则也只是看着骇人了些,力道实则轻上不少,随喜看了夏珏一眼,夏珏带来的人自然只听他的话,夏珏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底下人就知道该怎么对待了。 晴雨的二十板子打完了,在宫人的搀扶下勉强还能站起身,而荷叶几乎是已经送了半条命,嘴里堵着帕子,挣扎的力道也小上许多。 夏珏阴柔的嗓音响起:“姑娘还是招了吧,这不过是宫正司最普通的手段,若是姑娘一意孤行,本总管保准叫姑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姑娘可要想想清楚,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落在本总管手下那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奴才手里,倒是姑娘的处境,本总管就不敢保证了。” 荷叶身子瑟缩了一下,宫正司里的奴才常年在宫中掌管刑法,听说宫正司那里的血迹都能流满一条河了,若是直接处死还好,落到那些心思阴鸷,身心都不健全的人手里,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思及此处,正要说些什么,岂料夏珏挥了挥手,小内监继续开打起来,若是中间不停顿那一瞬,也还能受的了,突然缓了口气,接下来的力度又加重了些许,荷叶突然就觉得受不了。 随喜带着晴雨回殿内复命去了,晴雨松开小宫女搀扶的手,忍着疼痛一步一步的向殿内走去。 嫔妃们听着外面板子打在皮肉身上的声音,个个都觉得这个宫女是个硬骨头,倒是越发好奇她的回答了。 “陛下,晴雨的板子已经打完了。”随喜恭敬的说道。 尧帝看了看面色苍白,裙边还沾染着片片血迹的晴雨,即便面色苍白,还是忍疼痛,强自忍耐呢。 “倒是个有骨气的,贵妃,如今这样宫女已经受刑完毕,你可是消气了?”尧帝看着俪贵妃,似乎是在询问。 俪贵妃眼波流转,似是很享用帝王的看重,说道:“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妾还能真和她计较不成?不过,虽是受了刑,可这一张利嘴,总是出言不逊,难保哪日不会给她的主子招惹是非,妾以为,这般过于伶俐的人,还是不适合在湘修仪身边伺候,陛下不若打发她去浣衣局吧,也好磨磨性子。” 原以为晴雨受刑,已证清白,这事也就过去了,显然是放心的太早了,俪贵妃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说是去磨磨性子,焉知去了那里,还有没有命回来。 魏淑妃似乎是不落忍的说道:“陛下,湘修仪如今还在昏迷着,这宫女是从小贴身伺候,想必比别人更贴心些,不若等湘修仪醒了再处置就是,到底也是一片衷心。” “是啊,陛下,不过是一个宫女,早一些晚一些处置都没什么,何况这宫女已经受了刑,还是从轻处置吧,到底是护主心切。”温悫夫人也跟着附和。 顾妃看了看两人都说了话,眼睛转了转,刚想说些什么,随后收到俪贵妃对一记冷眼,嗫嚅着没有开口。 倒是宣婕妤,似是无意间的说道:“这湘修仪被谋害的事情还没有查清,贵妃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处置她的宫女,不得不让人怀疑贵妃是否是别有用心啊。” 俪贵妃瞪了宣婕妤一眼,不过是一个小小婕妤,也敢随意插嘴,当真是胆大包天。 “宣婕妤如此护着这个宫女,莫非是知道些什么,本宫听说宣婕妤向来与毓秀宫走到近了些,莫非这谋害湘修仪的事也有你的一份。”俪贵妃眼睛亮了一些,不怀好意的说道。 宣婕妤面色微变,一双眸子似是无限悲伤,盯着帝王说道:“陛下,妾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妾当日也是被人谋害,如今于子嗣无望,妾不过是怜惜湘姐姐与妾一般,贵妃如今竟要诬蔑妾,妾实在是冤枉啊。” “更何况妾身份低微,如何能弄的大到那什么大寒之物,再收买湘姐姐的宫人呢,贵妇妃言,妾不能苟同。” 一双美目,含着泪水,配上那张妩媚的脸,略带凄苦的哭诉着,哪个男人不会动容。 尧帝声音温柔了些,安抚着说道:“你的性子柔弱,孤是知道的,更不会做这些阴损歹毒之事,贵妃不过是玩笑几句罢了,别放在心上。” 宣婕妤委委屈屈的应了,末了,还给了帝王一个无限遐想的眼神。 俪贵妃狠狠狠的看着眼前故作姿态的宣婕妤,心里不住的咒骂,真是一个狐媚子,当着她的面勾引陛下,等着回头,必叫她好看。 “是,妾不过是关心湘修仪罢了,想着帮她调教一下宫人罢了,陛下,您是知道的,妾没有什么坏心思的。”看着帝王,柔柔的说道。 她倒是不知,湘修仪竟然能劳动这么多人为她说话,宣婕妤也就罢了她还没看在眼里,倒是魏淑妃,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今日倒是冒然开了口,任氏这个贱人果然不是简单的。 即便她们心中怀疑又如何,她会怕吗?她便是要把事情做的明显些,她求得从来都是陛下的心。 纵使皇后在背地里暗中筹谋又如何,满宫嫔妃她得罪的还少吗?皇后的目的显而易见,不过是一石二鸟罢了,她就看着,所有人都对她口诛笔伐的时候,陛下到底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傻吗?不,她只是想追逐着心中的那道光,无论前面是疾风骤雨,还是风霜刀剑,她都无所畏惧,她只是想看看,那道光到底属不属于她? 第183章 只想要一份独一无二 尧帝眼中全是包容,看着俪贵妃说道:“湘修仪受了大罪,这个宫女既然是她惯用的,就让她继续去伺候吧,贵妃一贯得孤的心意,你的一片心意,孤都知道。” 随后看了看晴雨说道:“你倒是性子坚韧,放心,有孤在,不会让你们主子受委屈的,下去找个医女治伤吧,免得湘修仪醒来看不见你,心中着急。” 晴雨福了福身子说道:“是,奴婢多谢陛下。”陛下的态度显而易见,对俪贵妃的偏爱还真是让人侧目啊,如今就看主子能不能及时醒过来了,不过,有绛雪在,总归是能放心些,不然这后宫还真的成了俪贵妃得天下了。 殿外,荷叶被打的实在是受不住了,宫中打板子的门道可是多了去了,她如今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腰腹以下还有没有知觉了,她慌了,再夏珏再次站在面前的时候,撑着一口气说道:“奴婢,奴婢招,奴婢招。” 夏珏脸上浮现一丝满意之色,附在荷叶耳边说道:“姑娘若是早些招,也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姑娘可要想想清楚,这后宫终究是陛下的后宫,陛下才是掌握所有人生死的,姑娘可不要有所隐瞒,这宫里没有什么事陛下查不出来的,姑娘即便是孑然一身,可总有个来处不是?” 荷叶身子一震,是啊,陛下若真心想查,还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呢? 夏珏看了看荷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挥挥手让两个小内监把荷叶拖了进去,身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着,似一条蜿蜒的血路,这就是命如草芥的奴才,是生是死全由主子一句话罢了。 “陛下,这个宫女受不住刑,已经招供了。”夏珏阴柔的嗓音响起,打破了殿内的一片宁静,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身下已经血肉模糊的荷叶,眼神里满是探究。 被打了这么久,总算是招供了,随后眼神若有似无的打量了俪贵妃一眼,俪贵妃面上一片镇静,似乎并不在意结果。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在湘修仪的甜汤中下了药,从实招来,孤留你一个全尸。”尧帝目光深沉,盯着荷叶问道。 荷叶突然感觉喉中一片腥甜,她知道,她是命不久矣了,但愿她的家人能够平安,强忍着嘴中的腥甜说道:“是,是金德明总管,他与奴婢说……说贵妃看不惯湘修仪……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给了奴婢一包药……只是让湘修仪受些苦……奴婢不知是什么大寒之物……是奴婢财迷心窍……奴婢该死。” 一段话,断断续续的说完,似乎是用了全部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赤金点翠的簪子,上面的海棠花图案若隐若现,伸着手想要呈上去。 可是她的伤太重了,一口鲜血最后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声音也是低弱了许多:“是……是奴婢贪图钱财,奴婢有罪……”终究是没忍住,喉中的鲜血大口大口的涌出,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随喜把簪子呈到帝王面前,随后挥挥手,夏珏带着宫人把荷叶的尸体拖了下去。 “贵妃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如今这海棠花图样的簪子,出自你的宫里,还有这宫人的证词,贵妃不知有何话说?”魏淑妃看着帝王沉默不语,当先开口说道。 俪贵妃暗道,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果然是好算计啊,她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这海棠花图样的簪子,本宫宫中不知多少,说不住是被哪个奴才偷了去了,至于金德明,不过是个奴才而已,难不成淑妃以为,凭借一个奴才便能牵扯到本宫头上吗?” “甘泉宫的奴才不知凡己,本宫每日宫务繁忙,还能一一盯着底下奴才的动作不成?” “本宫不过是有些疑虑罢了,贵妃何必如此激动,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贵妃若是没有做过,自然也不怕被牵连,既然这个荷叶招认出了金德明,不若审问一番,也好洗脱贵妃身上的嫌疑,本宫这可都是为贵妃着想。”魏淑妃不咸不淡的开口,一副真心为俪贵妃着想的模样。 “本宫行的正,做的直,自然不怕,倒是淑妃,今日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皇后一向对翠微宫亲近,堂堂淑妃竟然做了皇后的走狗,还真是丢了太后的颜面。 魏淑妃不在意俪贵妃的冷嘲热讽,转而看向尧帝说道:“陛下,妾不过是为了后宫姐妹着想,如此阴损歹毒之物,轻易的便进入嫔妃口中,焉知日后不会有什么更加骇人的事,这金德明还需严加审问才是。” 尧帝似乎不在意两人倒是你来我往,只是握着簪子出神,细细的摩挲着那精致的海棠花图案,末了,放下簪子说道:“把他带进来,孤要亲自审问。” 魏淑妃当下不再多言,只是眼神不经意的瞥向里间的方向,似乎有个人影隐隐约约都站在帘子后方。 俪贵妃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金德明的一番话,心中安定许多,只是随后难掩悲哀,她又是一个人了。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她背后指使的又如何?这个宫女荷叶没有指认出她来,金德明也不会指认出她来,她是干干净净的,只是众人的眼光里都是深深的忌惮。那种眼神还真是不舒服啊,俪贵妃轻笑,随后便不再理会,只是盯着帝王的表情。 尧帝是天子,天子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什么的,不经意间看了俪贵妃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挪开。 俪贵妃心下更是安定,她说过是最后一次了,她害人的同时,也不过是想一步步的试探陛下心中到底有没有她的位置,陛下到底底线到底是什么? 她不想她期待的真挚感情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所有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她只是不确定罢了,她只是想求那独一份的温暖罢了。 她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个人,她只是想要一份独一无二。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步步试探,不过是有心人的暗中推动,让她一步步按照设定好的路,一步一步走向万丈深渊,最后万劫不复…… 第184章 湘敏夫人 金德明很快被带了上来,不过虽是奴才,脊背却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未曾看向俪贵妃一眼,倒是让人诧异的很。 尧帝目光幽深的看着金德明说道:“荷叶招认,是你给了她一包药,让她谋害湘修仪,你可认罪?” 金德明不慌不忙的说道:“回陛下,奴才认罪。”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为何要谋害湘修仪?” “奴才不过是见不得湘修仪屡次挑衅主子,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金德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 “你不过是个奴才,这歹毒之药从何而来?”尧帝没有追问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也不在意金德明暗戳戳的抹黑湘修仪,反而直接问了重点。 金德明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奴才趁着休沐的时候,出宫特意寻来的,奴才寻了多家店铺,才凑出一副药,可惜湘修仪倒是命大的很,奴才不该心慈手软的。” “呵呵。”魏淑妃突然发笑,看着金德明说道:“你不过是个奴才,如何能得知这种稀奇古怪的药方?太医所言,这药方俱是珍稀难得的药材,以你的俸禄,怕是连一味药也付不起的吧,莫非你是为了别人顶罪,在这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金德明不动声色的说道:“奴才如何得到药方,就不劳淑妃费心了,事情是奴才做的,并没有旁人指使,陛下要处置奴才,奴才绝无二话。” “无人指使?凭你一个奴才便能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谋害嫔妃,如此玲珑心肠,若是宫里多几个你这样的人物,怕是满宫嫔妃都夜不能寐吧。”温悫夫人冷笑道。 金德明看着殿中,每个嫔妃都是面容姣好,珠翠环绕,只是眼中的恶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她们都想害主子,不想让主子好过。 他早就知道此事或有纰漏,可主子要做,他如何能不尽心呢,如今一朝东窗事发,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每个人都是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肠,如今他多说多错,还是不要说话倒是好,心中暗暗祈祷,主子一定不要为他求情,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死就死了,主子那样金贵都人儿,不该为此事受到牵连。 看着金德明不说话,一副随便处置的模样,倒还真是一条忠心的好狗。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俪贵妃,俪贵妃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静贵嫔,捂嘴轻笑,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呢,这样心思恶毒的奴才,还真是庆幸我们不曾得罪过他,不然今日这碗甜汤还不知进入谁的口中了呢。” 宣婕妤眼睛转了转,也跟着接话道:“妾倒是不曾听闻湘姐姐何时得罪了贵妃,让这奴才如此嫉恨,倒是湘姐姐一直对贵妃恭敬有加呢,如今连想吃些可口的膳食都吃不上呢,湘姐姐倒是也不曾说过什么。也不知这奴才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恨意?” 两人此话一出,更是转换了众人的思维,一直都是俪贵妃折辱欺压湘修仪,不曾听过湘修仪有任何怨怼的话,所以金德明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今日一场分明是俪贵妃蓄意谋害。 俪贵妃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的意思是本宫在背后指使?说话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本宫所为?若是没有,本宫的颜面不容有失,本宫不得不为自己讨个公道。” “证据?贵妃对毓秀宫所做的一切还不够吗?这金德明是贵妃宫里的总管内监,最是贵妃得用的,贵妃一句不知道,便可撇清关系吗?”宣婕妤毫不在意贵妃的冷脸,继续说道。 俪贵妃缓了缓心神,不欲多加争辩,在座的除了身份低微的锦嫔与庄嫔,没有说过只言片语,每个都长了一张利嘴,众口铄金,再争执下去,她也是讨不了好。 “陛下,妾没有做过,陛下可信?”俪贵妃直接调转枪口,看向帝王,倔强的说道,俨然是被众人逼迫的没有了办法,一向娇艳的脸上,看起来倒是有些楚楚可怜之态。 尧帝打量了殿中的嫔妃,似乎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眼里的晦暗一闪而过,看向俪贵妃温和的说道:“贵妃心思恪纯,是万万不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的,既然这个奴才招认了,便打发进宫正司,让宫正司按照宫规处置吧。” 倒是难得的没有当众自尽的人,宫正司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眼看着俪贵妃娇艳如花,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众人即便再是愤愤不平,也只得忍下,何况她们也并非是为了湘修仪着想,不过是见不得俪贵妃如此跋扈歹毒的样子罢了。 “陛下。”一声虚弱的呼唤响彻在这寂静的大殿中,众人齐齐看去。 湘修仪面色惨白,披着一件披风由绛雪扶着,艰难的走出来。 尧帝忙起身,走到湘修仪身边说道:“你身子不适,跑出来做什么?” 帝王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湘修仪冰冷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温度,她声音虚弱,身子似乎没有力气般,微微倾斜,最后靠在陛下温暖的臂弯上。 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说道:“妾如今被人谋害,妾总要知道到底是谁?陛下可能为妾解惑。” 尧帝的身子微僵,随后放松下来,缓缓说道:“孤已经查明,是甘泉宫的金德明,收买了你宫中的荷叶,给你下了药,荷叶已经受刑而死,这金德明,孤准备……” “陛下。”湘修仪紧紧的抓住着帝王的衣袖说道:“陛下既然已经查明,妾自然不敢置喙,只是既然是金德明谋害妾,可否把他交给妾处置,妾心中实在是委屈的紧,妾只想亲手处置了害妾的凶手,陛下。” 看着她一副强撑着不晕倒的模样,尧帝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如今身子虚弱,哪里有力气处置他。” 随后看了看湘修仪苍白的面色,无奈道说道:“罢了,你既然坚持,就把人留在毓秀宫吧,只是一定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妾,多谢陛下。”湘修仪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一般,直接晕了过去。 尧帝一把将人抱起,说道:“宣太医,给湘敏夫人看诊。” 得,陛下一句话,湘修仪这份罪倒是没有白遭,直接越过妃,成了夫人,位份倒是与得了大皇子的温悫夫人比肩了。 这般晋位的方式,也不知道湘敏夫人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第185章 谁知她的福气会不会在后面呢? 眼看着陛下抱着人进去了,看湘敏夫人那个样子,怕是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她们留下来也没有太多意义了,还是回自己宫里待着吧。 至于俪贵妃那难看的脸色,谁会在意那,这般忠心的奴才,也不知道贵妃手里还有几个可以折损,啧啧,真是可惜了。 俪贵妃目光复杂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金德明,随后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金德明都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只是在心里暗暗念着,主子,奴才不能再伺候您了,您要好生保重。 随后被毓秀宫的宫人压下去了,堵了嘴,捆了手脚,防止他寻死,毕竟主子还没醒呢,等主子醒了,想必会好生招待他一番,不然难消主子的心头之恨。 魏淑妃看着俪贵妃离去的背影,用帕子捂着嘴巴,轻咳了几声说道:“本宫该到了用药的时辰了,就先回宫了,众位自便。” “恭送淑妃姐姐。”剩下的几人齐齐行礼,目光闪烁,看来这淑妃也不是个简单的啊。 庄嫔忙行了一礼跟着淑妃离去。 淑妃都身子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已然是好了不少,如今正值三月,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倒是也有心情慢慢走着,并未乘坐轿辇。 庄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在淑妃的身后,看着淑妃颇有闲情逸致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开了口,说道:“姐姐往日里不是多事的人,今日怎么如此针对俪贵妃?” 淑妃平日里和善,不是个多么重规矩的人,经过多日的相处,二人之间倒是自在了许多,庄嫔这话也不算逾矩。 魏淑妃慢慢走着,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如此肆意妄为罢了,本宫体弱,子嗣艰难,如今看着任氏如此模样,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庄嫔点点头,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淑妃虽然和善,却也不是个烂好心的人,毓秀宫和甘泉宫之间的关系,似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不过淑妃既然已经给了答案,无论真假与否,都不是他能继续追问的了。 “姐姐心善,就是不知道湘敏夫人会不会领情了。”庄嫔感慨一声说道。 “领不领情,本宫不在乎,本宫也没帮上什么忙,俪贵妃虽然折了一个奴才,如今不依旧是春风得意的。”魏淑妃不在意的说道。 “不过,妹妹一向谨慎,可莫要小瞧了这位湘敏夫人去,如今她虽不能生育,谁知道她的福气会不会在后面呢?” 魏淑妃的一番话说的语焉不详,庄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总觉得是乌云盖日,似乎隔着一层什么,理不清思绪。 不过既然淑妃有心提点,她自然不能不领这个情,当下忙恭敬的说道:“妹妹多谢姐姐提点,妹妹记住了。” 两人之间一时寂寞无声,只是一前一后的走着,看着春日里迷人的风景,却是觉得有些乏味可陈了。 “姐姐,您觉不觉得陛下似乎并未有意深究,自入宫来,发生着许多的事,陛下似乎都是处理的有些过于随意了。”庄嫔的声音细若蚊吟,显然也是知道这话不该说的。 不过今日淑妃似乎心情不错,有意提点她,这憋在心里的话语,终究是有了机会说出口。 魏淑妃并不在意庄嫔的敏锐,反而避重就轻,说起来了其他,她声音清冷,似乎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可有心在红尘,总有一些事情是避不过的。 “妹妹,你一向聪慧,又得了皇后的教导,平日里也该给你学学皇后处事的态度才是。” 庄嫔身子一震,不在意淑妃的回答,眸子瞬间柔软了许多,由衷都说道:“妹妹愚笨,皇后风姿卓绝,宽容大度,妹妹即便是再过十年,依旧是望尘莫及的。” 魏淑妃轻笑出声,看着庄嫔眼中的敬重,意有所指的说道:“皇后既然看重妹妹,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呢,过于谨慎小心,反而辜负了皇后的一番美意,罢了,有些起风了,本宫身子不适,还是早日回宫吧。” 庄嫔眼中划过一抹神思,像皇后那学习吗?她怎么配呢,她原以为自己也是有些聪慧的,可如今看着宫里人,个个都是心思曲折,她还差的远呢。 想起皇后,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她了,除了二乔隔几日过来,来拿些糕点,才能知道皇后的近况,其他的一概不知,皇后不允许她去椒房殿,她便只能暗地里祈祷,希望皇后平安诞下皇嗣,届时兴许她还能一如往日的踏入椒房殿,与皇后一起品茗吃些她做的的点心。 她做的点心皇后最爱吃了,若是再能得皇后的一些提点就更好了,皇后看向她都目光永远都是那般温暖明亮,让她不自觉的依赖。 庄嫔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路,跟着魏淑妃当下身影渐渐远去…… 而她身后不远处,温悫夫人带着锦嫔也在慢慢走着,西六宫如今除长乐宫的何婕妤,也就是永福宫的郑容华,都在闭宫养病,听说郑容华病的很重,都下不来床了。 在外走动的除了淑妃带着庄嫔,也就是她们了,又都是不爱出门都性子,整个西六宫倒是越发寂寥起来。 锦嫔不解的说道:“姐姐,淑妃今日怎么变了性子了?” 温悫夫人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缓缓说道:“淑妃始终是淑妃,不比旁人,有太后在,她想做什么,旁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兴许是在翠微宫待的久了,觉得烦闷了些,想出走走动了,我们不曾与她交恶,她想做什么,不必理会就是。” 淑妃与她到底是不同的,淑妃可以活的恣意些,而她却是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唉,终究是不同的。 锦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不过今日之事,真的不是贵妃做的吗?一个奴才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与不是,都在陛下心里,我们只需要听从陛下的吩咐就是了。”温悫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是呢,咱们出来的也够久了,想必大皇子也想姐姐了,还是早些回去吧。”看出温悫夫人似乎不想多说,锦嫔也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温悫夫人听到大皇子,眼里都是笑意,这个可怜的孩子,满月白日怕是都不能大办,倒是委屈他了。 想起那个小小的人满眼依赖的模样,温悫夫人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第186章 一刀都不能少 毓秀宫里,湘敏夫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尧帝白日里等了半个时辰,朝中有事,又被叫走了,如今的毓秀宫倒是并没有主子晋升都喜意,反而个个面露悲之色。 湘敏夫人御下很有一套,宫里的人个个都是顶用的,中心的很,当然荷叶是例外,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却没想到一颗棋子而已,却让她跌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主子,您醒了,可好些了吗?要不要宣太医。”绛雪目不转睛的盯着湘敏夫人的动静,看见她眼珠动了动,忙出声询问道。 湘敏夫人感觉全身都如坠冰窖一般,冷得厉害,尤其是小腹那处,更是冰凉刺骨,浑身一丝力气也无。 不过想到今日之事,纵使她虚弱的厉害,也强撑着打起精神,看着殿内燃烧的蜡烛,便知她已昏迷了许久了。 “本宫无事,夜深了,就不必宣太医了。晴雨如何?”她轻声问道,面色更是苍白的厉害,失了那般多的血,比寻常小产更损伤身子,怕是一时半刻也是养不好的。 “主子放心,晴雨说了,打板子的奴才看着厉害,实则并未伤到筋骨,应该是喜总管提前打过招呼了。” “不过,晴雨还是发了高热,如今正在房中休息呢,奴婢让人看顾着,不会有事的,过上几日就能来伺候主子了。”绛雪一边把暖炉递到湘敏夫人手里,一边说道。 本该是脱下宫装,换上春装的日子,主子此时却不得不抱着暖炉,才可缓解身体的不适,而且主子日后怕是比寻常人都更加畏惧寒冷了,想到这里,绛雪眼中满是杀意。 “让人多照顾着她些,本宫这里不急着让她伺候,务必要把身子养好了。”湘敏夫人说道,晴雨和绛雪她都是放心的,一向忠心,哪个也不能少。 “主子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您只管把身子养好,莫要留下病根才是。”绛雪心疼的说道。 “那个金德明可有再吐出些什么?”把人留在毓秀宫,自然不只是为了折磨他,她只是觉得,中间出的岔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不知宫里何时有了这般人物,不知不觉的让她着了道。 “奴婢已经用了些手段,金德明招认,贵妃确实是想毒杀主子的,是他,觉得风险太大,才换了药,奴婢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假。”绛雪想起金德明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眯了眯眼说道。 “罢了,不过本宫总是不安心,让本宫父亲去查查吧。”无论何时,娘家总是她的倚仗,父亲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去帮她,只是到底是输了一筹,如今竟落得个不能生育的下场。 “奴婢已经传了话了,想必不日大人必然有所答复,主子且安心等上几日。”绛雪的谋略比晴雨更甚,不然为何湘敏夫人遭此横祸,毓秀宫却依旧是井井有条。 “你做事,本宫放心,那个金德明还活着吗?”湘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恨不得生吞其肉,生喝其血。 “主子放心,还有一口气在呢,主子可要亲自见见?” “不必了,既然你都没有问出什么来,本宫即便见了,怕也是徒劳,去,赏他凌迟之刑吧,一刀也不能少,本宫要让他在死之前受尽这天下最残酷的刑罚,才能消解本宫这心头之恨,趁着新鲜,把他的血肉送去给贵妃一份,本宫也算成全他的一份忠心。” 湘敏夫人的眼里如同淬了毒一般,嗜血的光芒更是如同厉鬼一般,看一眼都让人心生寒意。 绛雪眸中并没有一丝意外,仿佛本就该如此一般,点点头说道:“主子放心,奴婢保证最后一刀之前是不会让他死的。” 湘敏夫人仿佛泄了气一般,软软的靠在靠枕上,声音有些飘渺的说道:“陛下可有什么旨意下来。” “陛下晋了主子为夫人,赐号“湘敏”。还守了主子半个多时辰,是宣室殿来人禀报,陛下才离去的。还交代奴婢好生伺候主子,若是有事,只管去宣室殿回禀。”绛雪说道。 “真是好一个“敏”字啊,陛下是让本宫能够机敏,多加忍耐,可本宫如何能忍得下,若是本宫遭此大罪,还如同泥捏的一般,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湘敏夫人冷笑道。 “如今形势比人强,主子即便是有心做什么,也要为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俪贵妃如此嚣张跋扈,今日一事怕是朝野上下都会人尽皆知,陛下即便是有心护着,也难堵悠悠众口,总有一日,她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的,主子不能急。”绛雪仔细分析,反而看的更清楚一些。 “本宫知道,只是本宫到底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明日给她送礼,可不要藏着掖着,本宫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本宫不能生育了,也不是她们可以随意欺辱的。” 看着主子眼中难言的伤痛,绛雪心里一酸,忙收敛情绪,说道:“主子日后定然会儿女双全的。” 不能生怕什么,这宫里的女人不会少,孩子也不会少,主子看重哪个,夺了过来养着就是,陛下也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如今不也一样母子子孝,可见这是否亲生也不是那么重要。 如今主子不能生养,还落得身子亏损严重的事,已经成了定局,只能如此作想了,若只是一贯的自怨自艾,那才是没有了盼头。 湘敏夫人低低笑着,眼里的光芒从未有过的决绝:“是啊,本宫日后定会儿女双全的,本宫累了,想睡一会,你去处置那个奴才吧,或许他的惨叫能让本宫睡的更香甜些。” 绛雪应了,服侍着湘敏夫人躺好,吩咐人看顾着,先去看了晴雨,烧已经退了下来,想必明日便会好转。 这才施施然的走向关押金德明的地方,金德明已然受了刑,已是苟延残喘,偏偏绛雪又命人给他强行灌了参汤,吊着他一口气。 看着他不惧生死的模样,绛雪笑了,吩咐人准备一罐子盐过来,让人把金德明绑在柱子上,偏偏卸了他的下巴,能出声,又不能咬舌自尽。 这才不紧不慢都从袖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精致小刀来,在其他人面露疑惑中,沾了盐,才不紧不慢的在金德明的胸膛划了一到,一片血肉落在一旁的盘子里,伴着晶莹的盐吧,若是不说是人肉,还真是有些可口呢…… 第187章 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毓秀宫当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即便是金德明足够坚韧,可整整一夜,被活活的剐了三千多刀,也让他心生恐惧,求生不得,求死又不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子,眼神冰冷的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血肉,若是顶不住了,便是一碗参汤送上,继续新一轮的折磨,他忍不住的呼喊,却是无能为力。 只能被动着承受着一切,不知道昏死过几次,也不知绛雪用了什么方法,让他醒过来,然后便是吊命的参汤,他的思绪已经混沌,只求早日能结束这一切。 直到天光乍亮,太阳柔和的光芒透过窗柩撒在他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的白骨上,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他觉得这阳光好温暖,他不想再醒过来了。 慢慢的闭上眼睛,沉溺在那温暖之中,直到听到一声:“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刀都不少,去,把最新鲜的给贵妃送去,给贵妃添个菜,可不要耽搁了贵妃的好胃口啊。” 金德明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冰冷的刀剑刺入他的心脏,终究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想说的话有好多,主子看似嚣张,其实胆子很小的的,若是吓到了她怎么办?若是…… 许许多多不能说出口的话,终将随着他的眼睛闭上,彻底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不留一丝痕迹。 绛雪拔出刀刃,轻轻的割开了绳子,用力一踹,金德明都尸骨瞬间散落一地,丝毫看不出曾经甘泉宫最炙手可热的总管内监的模样。 “丢出去,喂狗吧。”绛雪冰冷的声音响起,即便是一夜不曾好睡,也依旧神采奕奕,她毫不留情的转身,不在乎殿内的奴才惊骇的目光。 她要去洗洗身上的血污,若是熏着主子就不好了…… 隔壁的玉华宫里,顾妃也是一夜不曾好睡,总觉得毓秀宫里传出的凄厉惨叫无比瘆人,心中对湘敏夫人也有了一丝畏惧,为了她能够活到寿终正寝的人生信条,这毓秀宫以后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她虽算不得多么聪慧,可这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 甘泉宫里,俪贵妃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是金德明在不停的向她求救,她却无能为力,还有曹嬷嬷满身血污的看着她,以及紫裳和白潋死不瞑目的样子,她们不停的围绕在她的身边。 最后梦里是姚皇后冷笑嘲讽的眼神,让她心里的怨恨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控制不住,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只等待一个时机,就要疯狂的去报复。 看着俪贵妃惊惧和,睡不安稳的模样,白芷换下燃了一夜的香炉,转而换上俪贵妃喜欢的熏香,才和紫苏上前轻轻唤着俪贵妃起身。 俪贵妃满头大汗,浑浑噩噩的由着两人梳洗打扮,直到坐在她最喜欢的贵妃的榻上,才如梦初醒一般。 “椒房殿可有什么动静?” 紫苏疑惑的问道:“主子为何问起椒房殿?皇后那里一向安好,再多的奴婢就不知了。” 自从紫裳和白潋没了之后,俪贵妃只过分倚仗金德明,对新拨来的宫人总是心怀警惕的,所以紫苏与白芷二人并没有入她的眼。 可如今金德明也不在了,偌大的甘泉宫纵使宫人无数,她总觉得心中无比的孤寂,仿佛总也填不满似的。 “一向安好吗?倒是本宫小瞧了她,去,给本宫外祖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们不是金德明,她不敢全然放心,可如今她又能相信谁呢? “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去做?”白芷端着俪贵妃最喜欢的花茶和桂花糕走进来,笑着说道。 “罢里,本宫无事。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一会。”她要好生想想,如何才能处除了姚氏这个贱人,敢算计她,务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是,奴婢去给主子端些早膳过来,这桂花糕再好,总归不宜多吃。”紫苏仿佛并未看到俪贵妃一瞬间的愣怔,说道。 俪贵妃嗯了一声,看着白芷说道:“你去打听打听,金德明如今可还活着?” “是,奴婢这就去。”白芷似乎也习惯了俪贵妃总是喜欢独处的事情,只是从前有一个金德明陪着,如今却是形单影只,看着倒是有些凄凉。 俪贵妃不经意间碰到旁边她曾经最喜欢的棋盘,陛下从前最喜欢与她一起弈棋了,对了,她还有陛下,她要除了姚皇后,做陛下身边最名正言顺的女人,只有她才配,与陛下站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似乎是等不及了,便要起身去让人寻陛下,如今可是有空,她想见他,现在就想见。 突然,一个并不熟悉的内监带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恭敬的说道:“奴才给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 “你是哪个宫的,可是有什么事?”俪贵妃有些不耐的说道,她以为又是内府司的程靳送了什么东西过来讨赏呢。 “奴才是毓秀宫的宫人,封湘敏夫人之命,给贵妃送上一份礼物,贵妃不若亲自看看?”那小内监满脸笑意,似乎对食盒里的东西毫不知情一般。 “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爬上来的,也配给本宫送礼,拿回去,本宫不想看。”俪贵妃似乎觉得看一眼都嫌脏一般,不屑的说道。 “贵妃还是看看吧,这是我家主子精心为贵妃准备的,主子说了,贵妃如今火气太大了些,给您送上一份礼物,消消火。”小内监不顾俪贵妃对冷脸,自顾自的说道。 还不由分说的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盘子,递到俪贵妃眼前,低低的说道:“贵妃不看看吗?这可是贵妃曾经最忠心的奴才呢?她还在这等着您去救呢,您真的不看看吗?您也太狠心了些吧,您看看,他在看着您呢。” 小内监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索命一般,阴冷,诡谲,又带着一丝丝的蛊惑。 俪贵妃低下头,赫然看见一盘新鲜的血肉,上面撒着一层细细的盐粒,最中间竟然是一对黑白分明都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惊叫一声,打翻盘子,颤声问道:“你们,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小内监阴恻恻的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惩罚一个奴才罢了,贵妃不是看到了吗?这份礼物您还满意吗?” 俪贵妃大声喊到:“你给本宫滚出去,滚出去……” 小内监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外面守着的宫人听见里面动静不对,忙走进来,和小内监擦肩而过,也顾不得什么了。 忙问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俪贵妃昨夜本就没有睡好,如今骤然看到如此骇人的东西,脑子里更是出现昨夜金德明凄惨的求救声,终究是没忍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闻讯而来的紫苏与白芷忙不迭都吩咐把人抬到榻上去,一连声的吩咐叫太医。 金德明虽然不在了,可如今有二人的吩咐,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忙按着吩咐行事,甘泉宫倒是还不算混乱…… 第188章 太后生病 甘泉宫虽然在紫苏和白芷的控制下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乱子,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湘敏夫人给俪贵妃送了一份,从金德明身上割下来都肉一事,到底还是传了出来。 而随之俪贵妃被吓晕的事,也迅速传播开来,宫里人对湘敏夫人的手段更是觉得惊骇,虽然宫里每日都会消失几条生命是很正常的事,可湘敏夫人这般的做法却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未免过于狠毒了些。 不过细想想,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发疯的吧,只是湘敏夫人的手段未免激进了些。 关雎宫,宣婕妤坐在铜镜前,细细打量自己的眉眼,妩媚动人,一双眸子闪烁着独特的风情,不自觉的抚了抚脸颊,无端的生起一丝厌恶之色。 毫不犹豫的离开,听着菱歌的回禀,宣婕妤轻嗤一声,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她?不过到底是技不如人,看来这一次的赌注不算赢啊。” 菱歌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毓秀宫的手段未免过于凌厉了,我们还是远着一些吧。” “怕她做什么?这后宫里的女人,心软是活不下去的,你说这次的事真的不是贵妃做的吗?”宣婕妤眼神幽幽的看向殿外,那个一直监视她的宫女规矩的站在外面,瞧着倒是恭敬的很。 “奴婢觉得,除了贵妃,怕是也没有旁人有这样的本事了。”菱歌说道。 “不,还有一人,不过这和咱们没什么关系,这些高门闺女啊,确实是难对付的紧。”她眼神冰冷,面上却是笑得妩媚,看着倒是有些别样的融洽。 “主子说的是谁?”菱歌都被绕糊涂了。 “无论是谁,也不是咱们可以轻易撼动的,她的目标也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婕妤,咱们只管看戏吧。” 没收到主子的回答,菱歌也不气馁,继续乖觉的站在一边,主子不喜欢太聪明的,她这样蠢笨的正好…… 宣室殿里,随喜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陛下,甘泉宫贵妃被吓晕过去了,请陛下过去看看。” “吓晕了?”尧帝挑挑眉, 继续说道:“什么事能把她吓晕?” “是,是湘敏夫人将金德明凌迟了,整整一夜,清早才断气,让人给贵妃送去了一份,贵妃惊惧不已,一时受不住,晕过去了。”随喜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过该说的可是一句也没漏下。 “凌迟?”尧帝冷笑一声说道:“倒是好手段,是谁做的?” “回陛下,是毓秀宫的那个叫绛雪的宫女,一手刀法娴熟的很,生生的直到最后一刀才断气。”随喜想想都有些惊骇,这怕不是个普通的宫女了吧。 “孤知道了,湘敏夫人心中有气,让她发泄出来也好,送一份补品到毓秀宫,让她好生养着身子,孤改日去看她。” “去甘泉宫吧。”尧帝吩咐完了毓秀宫的事,说道。 “是,奴才遵旨。”随喜挥了挥拂尘,说道:“陛下起驾,甘泉宫。” 随着贵妃的奴才谋害湘敏夫人,致其失去生育能力,回首湘敏夫人就送给了俪贵妃一份大礼,两则消息迅速传开,甚至压下了先前有关于皇后谋害嫔妃的谣言。 有新消息玩,谁会在乎旧的呢,湘敏夫人的父亲出自俪贵妃府上的家奴,却凭借自己的孩子能力坐稳了京畿卫统领之职,也不是个简单的。 如今虽然骠骑大将军不在京中,可有右相在呢,也不知道,二人对上,是谁胜谁败。一时宫外关注两府目光的多了起来。 不过右相是个老谋深算的,任统领也是个能沉的住气的,虽然二人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到底是没有太大动静,不过光是想想,就觉得会是一场恶斗了…… 甘泉宫里,俪贵妃沉浸在梦魇之中,醒不过来,梦里的金德明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骷髅,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她,让她更是心生恐惧,却难以醒来,不停的挣扎着,嘴中也是不断呓语。 尧帝看着俪贵妃痛苦惊惧的模样,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看着太医问道:“贵妃如何了?何时才能醒过来。” 太医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依臣之见,贵妃过于惊恐,怕是一时半刻难以复原,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这身体上的病好治,可心上的病怕是一时难以愈合。” “后宫之中,不能没有贵妃主持大局,你用些好药材,让贵妃早日康复,可能做到?” “回陛下,臣尽力一试,贵妃过于惊惧,怕是需要人好生开解一番,双管齐下,这病好的就快了。”太医也是右相安排的人,自然知道俪贵妃对陛下多么依赖,如今能让陛下多多陪伴,可是他思虑再三才说出口的原因。 贵妃早日好了,右相那边他也能早日交差不是。 “孤知道了,去用药吧。”尧帝叹息一声,看着俪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而这一切太医尽收眼底…… 俪贵妃直到太阳落下最后一丝余晖,才幽幽转醒,看着熟悉的寝室,她有些茫然,忽然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人更是忍不住惊叫起来。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抚住她的肩膀,她才有些清醒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陛下?” “孤在呢,别怕,孤陪着你。”帝王温柔的嗓音响起,似乎能抚平一切伤痛 俪贵妃扑进尧帝的怀里,紧紧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颤声说道:“陛下,妾很害怕,陛下,你陪着妾好不好。” 尧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怕,有孤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伤害你,别怕。” 不知尧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说起妖魔鬼怪,俪贵妃的身子更是瑟缩了一下,总觉得哪里都有双眼睛盯着她。 随着帝王温柔的嗓音不停的安抚,俪贵妃总算是安心不少,只是依旧抓着帝王的衣服不放,似乎他是她全部的依靠,也是她全部的救赎…… 自此日之后,俪贵妃不知怎的,夜夜噩梦,让她心神俱疲,而尧帝白日里过不来,到晚间总是温言软语的陪伴,才可让她安稳下来。 即便有人说金德明是因为替俪贵妃顶罪死的不甘,才夜夜纠缠俪贵妃的,可有帝王的夜夜陪伴,到底没有兴起一丝水花…… 直到三月初八,一场春雨过后,福宁殿传来太后生病的消息,才没有人在私底下在议论,宫中不允许鬼怪的传言的。 如今太后突然病了,哪个还敢胡言乱语,太后虽然年过五十,可身子康健,如今突然一场春雨就病了,想想都有些蹊跷…… 第189章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些 福宁殿里,魏太后面色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的靠在靠枕上,福蕊正在给她喂药,魏太后皱了皱眉,喝了半碗就不喝了。 尧帝便是这时赶过来的,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焦急万分,听到消息就来了。 看着尧帝步履匆匆的模样,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魏太后心中一阵安慰,忙开口说道:“陛下不必担忧,哀家不过是贪凉,有些着了风寒,过几日就没事了。” 尧帝闻言松了一口气,又不经意间瞥了小桌上放着的半碗汤药,眼眸闪了闪,说道:“儿臣还是不放心,再叫御医过来看一看吧。” “哀家的身子哀家心中有数,都是这些奴才小题大做,陛下不必过分忧虑。”魏太后缓了缓,说道。 “母后的身子自然是最紧要的,儿臣怎能不担心,儿臣这几日便来亲自侍奉母后吧。”尧帝眼中带着真情实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魏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没想到这半路都母子情分,倒是让她的心柔软了几分。 “哀家听说,近日朝堂不算安分,陛下如今羽翼未丰,还是把心思放到朝堂上要紧。”魏太后即便足不出户,也是耳目灵通的。 “不过是些琐事,儿臣应付的来,还是母后都身子要紧。”尧帝不赞同的说道。 “罢了,陛下既然不放心,皇后如今又有孕在身,便让嫔妃们来侍疾吧,也算全了陛下的孝心。”魏太后到底还是松了口,提议道。 “如此也好。”尧帝想了想说道:“贵妃一向孝顺,母后又爱听她说话,不若让贵妃每日来陪母后,母后的病想必能好的快些。” 至于俪贵妃如今夜夜梦魇,精神不济,可哪有太后的身子来的重要。 “贵妃一人,未免辛苦了些,叫上淑妃,顾妃和静贵嫔吧,都是能说会道的,哀家见了也喜欢。大皇子那边需要人照料,至于薛氏就不必让她来了。”魏太后提议道。 都是高位嫔妃,至于位份太低的还没有资格踏入福宁殿的门口。 “还是母后想的周到,是儿臣考虑不周了,一会儿臣便下旨,让她们轮流来侍疾,希望母后能够玉体康泰。”尧帝笑着说道。 “有陛下的关心,哀家必能好的快些,陛下还有事忙,哀家就不留你了,不必日日牵挂,陛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哀家这里这么多奴才守着,不会有事的。”看着尧帝日渐乌青的眼下,魏太后也是有些心疼的,便开口赶人了。 “是,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儿臣告退了。” 魏太后看着帝王离去的身影,深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合上眼睑,闭目养神去了。福蕊给魏太后掖了掖被角,打发人出去,在魏太后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尧帝回了宣室殿,便传下口谕,命甘泉宫的俪贵妃,翠微宫的魏淑妃,玉华宫的顾妃以及麟趾宫的静贵嫔去为太后侍疾。 至于其他人,为太后抄经起伏。当然刚刚伤了身子在休养的湘敏夫人不在其列,至于永福宫的郑惜年,如今还是整日昏睡的,也不在其列。 剩下闭宫不出都何婕妤以及照料大皇子的温悫夫人都是要抄写经书的,没资格侍疾的宣婕妤,锦嫔和庄嫔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无论众人如何作想,接到口谕都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抄写经书。 至于整日里精神不济的俪贵妃,首当其冲,第一个去侍疾,她位份高,自然与旁人不同,剩下的魏淑妃排在第二位,顾妃待着静贵嫔排在第三位,如此轮流侍疾,到底还是俪贵妃在福宁殿待的时间比较久。 白日里精神紧绷,夜晚梦魇缠身,不过几日,俪贵妃便消瘦了许多,只是无论如何,都得咬牙撑着,这可是太后啊,没见陛下日日都去探望吗? 如此,一直到了三月十三,魏太后的病情并未好转,反而加重了许多,后宫众人更是诚心祈祷太后能够早日康复…… 椒房殿里,姚皇后神色忧虑的看向南叶姑姑说道:“母后那里还是未见好吗?” 南叶姑姑也是一脸担忧的说道:“听说今日又加重了许多,陛下不放心,日日都要去探望呢。” “本宫如今身子不便,劳烦姑姑再走一趟了,不然本宫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姚皇后担忧的说道。 “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主子产期将近,还是要放松心情,太后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南叶姑姑宽慰道。 “本宫怎能不忧心,罢了,姑姑快些去吧,本宫总觉得太后这病症来的蹊跷了些。”太后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怎么因为着凉便病得如此严重。 南叶姑姑见姚皇后实在是担忧,便带着人去了福宁殿。 姚皇后看着南叶姑姑离去的身影,揉了揉额头说道:“看本宫这记性,母后在病中,怕是没有什么胃口,庄嫔做的点心一向得母后都心意,二乔,你去翠微宫取一些,给太后送去。” 末了还无奈的说道:“本宫这记性是越发不好了。” 二乔忙说道:“主子是关心则乱,主子放心,奴婢脚程快,这就去取糕点,太后吃了主子让人送去的糕点,想必便能好的快些。” “嗯去吧,本宫去躺一会,魏紫,让洛阳来给本宫揉揉腿,这肚子大了,身子也沉重了,总是不舒服。”姚皇后状似无奈道说道。 二乔担忧姚皇后点点身体,忙快步走出去,想着嫩好早日回来陪主子说说话,主子最爱听她说话了。 只有魏紫知道,姚皇后在忍着疼痛,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却还是故作轻松的扶着姚皇后躺在榻上。 而随着洛阳带着赵粉从偏殿走进来,见状,洛阳忙上前施针,这一次却比以往时间都要长,足足多了一刻钟。 而随之而来的疼痛,也是加倍的,姚皇后都不知道,最近两月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尤其是最后一月,几乎每日都要施针,为了不让人怀疑,都是在深夜里进行的,还要打发了人出去,着实是煞费苦心啊。 魏紫与赵粉几乎是心疼的掉下眼泪 主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偏要受这个罪呢,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些…… 第190章 多待一天也是好的啊 洛阳眼中的挣扎与担心显而易见,却还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姚皇后的动静,生怕哪里出了岔子,直到手中的脉象渐渐平稳,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快速的把金针取下,看着姚皇后浑身都疼湿透的模样,担忧的问道:“主子,觉得如何?” 姚皇后在魏紫和赵粉的服侍下,靠在软枕上说道:“本宫还能撑多久?”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至多两日。”洛阳的话犹如牢笼一般,紧紧的锁住几人的心神。 魏紫的手有些颤抖,嘴也不住的哆嗦着,赵粉更是担忧的不行,俏丽的脸上,满是悲伤。 “既然如此,该准备的就准备吧,本宫觉得也快到日子了,就是可怜这孩子了,多待一天也是好的啊,罢了,这是本宫的命。” 姚皇后想死吗?自然是不想的,可自知道有孕的那一刻起,她的结局早已注定了,既然知道结果,还伤春悲秋的做什么呢? 不如早早为她的孩子铺好路,让他无后顾之忧之忧才是要紧的,这便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数月的折磨她都挺过来了,临门一脚,怎能退缩呢? 赵粉有些泣不成声,趴在姚皇后的腿边不住的抽泣着。 姚皇后轻轻的抚了抚她的秀发,笑着说道:“哭什么呢?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魏紫和洛阳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好了。”姚皇后语音轻缓,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温柔点眸子注视着几个人,说道:“一个个的都是爱哭的,打起精神来,我们只能搏一搏了。” 几人收敛起悲伤的情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椒房殿在随安的掌控下更是一丝风声都透不出去。 只能说个人悲喜并不相同,姚皇后尽管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这便是后宫女子的宿命,无人能置身其外…… 翌日一早,三月十四,收到消息的尧帝更是马不停蹄的赶到福宁殿,魏太后今日病情又加重了,福宁殿传来消息时,险些让他打翻了茶盏。 福宁殿里,俪贵妃,魏淑妃,顾妃和静贵嫔齐齐是守在太后的身边,看着太医给魏太后诊脉,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太后指了她们几人来侍疾,谁知道这病却越发重了,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她们也不过是喂些羹汤,陪着说说话而已,别的也帮不上忙。 太后玉体贵重,御医几乎是长住福宁殿了,万般小心,怎么就加重了呢? 张御医是太后御用的太医,曾经也奉命给淑妃调理身子,如今淑妃能时常出来走动,说明他的医术并不差的,要不也做不了太后的御用御医。 可如今看着张御医皱着眉头的模样,足以可见太后此次的病症棘手了些。 直到尧帝匆匆赶来,张御医才收起脉诊,恭敬的回道:“陛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禀报。” 尧帝看了看魏太后昏迷不醒的模样,烦躁都挥了挥手,除了福蕊,侍疾的嫔妃连带着宫人都退了出去,只是都面含不解之色难不成太后是药石无医了吗?想到此处,一个个的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说吧,太后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尧帝强忍着担忧说道。 “回陛下,依臣之见,太后的身子并未有什么大碍,这今晨昏迷,多半是外物所致,还请陛下召司天监的人一问。” 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显然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是有多么的不靠谱,只是太后确实身体没什么大碍,又一向保养得宜,除了一些积年旧疾,当真是健康的不行。 可太后玉体贵重,哪怕是有一丝的潜在危险,他也要说出来,若是耽误了诊治,他怕是性命堪忧啊 。 看着张御医誓死如归的模样,尧帝目光幽深,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半晌才开口道:“孤知道了,你起来吧,好生伺候太后。” 随即转身离去,看的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俪贵妃还想问些什么?却连尧帝的一丝衣角也没有摸到。 她今近日本就被梦魇折腾的不轻,眼下乌黑,甚至比魏太后还要更像个病人。 只是陛下事母至孝,她也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留在福宁殿侍疾。 尧帝回了宣室殿,便宣了霍启问话,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午后宣室殿便传出口谕,明日他要亲自去栖霞寺为太后祈福,让所有嫔妃一同到法华殿为太后祈福,直到太后康复为止。 这次倒是一视同仁,连清宁宫的温悫夫人也不例外,至于明面上养病的三人便不苛求了。 剩下的嫔妃三月十五一早便都要去为太后祈福,而尧帝明日也要带着百官亲自去栖霞寺为太后祈福,以示诚意,希望太后早日康复。 宫里人对尧帝突如其来的旨意感到诧异,难道太后真的病的如此严重吗? 如此兴师动众,怕是真的要不好了,不然尧帝也不会如此焦急了。 传完口谕,尧帝独自在宣室殿坐了一个下午,眼中情绪复杂,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随喜小心的看了看帝王的脸色,犹豫着开口说道:“陛下,甘泉宫来人,请陛下过去一趟。” 这几日太后生着病,尧帝无心男女之事,已经有几日不曾踏入后宫了,都是在宣室殿独寝。 至于俪贵妃近日的梦魇越发的严重,那又如何,终究是抵不过太后的一丝半点。 兴许是没有帝王的龙气庇佑,甘泉宫整日里都是如临大敌一般,宫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白日里还好,俪贵妃去伺候太后,到了夜间,便是灯火通明。 即便是这样,也抵不住俪贵妃越发暴躁的脾气,动辄打骂,似乎与白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紫苏与白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即便再闹腾,也没有传出去,不然白日里伺候太后,虽然辛苦,可晚上九点打骂宫人,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的。 甘泉宫的宫人甚至都在私下议论,看贵妃这般模样,被梦魇折磨的,怕是不会要封魔了吧。 尧帝的眼睛黑白分明,神情却是无比淡泊漠,他走出殿外,负手而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椒房殿,随后移开视线,淡淡说道:“去甘泉宫。” “摆驾甘泉宫。”随喜的嗓音响起,暗暗想到,想必今日俪贵妃能睡个好觉了吧…… 第191章 天不会黑,夜就不会来 尧帝到了甘泉宫都时候,远远都变了感觉这座金碧辉煌,可以说后宫里最奢华的宫殿,此刻即便是灯火通明,也能感觉到上方似乎有散不去的阴霾之色。 宫里静悄悄的,因为俪贵妃近日到了夜间,听不得太大的响动,宫里的奴才恨不得把脚抬起来走路,以求不惹怒越加暴躁的俪贵妃。 尧帝慢悠悠的走到正殿,便看见即便是一身明艳张扬的红衣,却也难掩其中的憔悴之色的俪贵妃,正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出神。 紫苏和白芷两个都在一旁站着,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直到尧帝走到身前,俪贵妃仿佛才回了神一般,忙起身行礼,坐的久了,身子不自觉都有些颤抖,她稳了稳身子说道:“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扶起俪贵妃,眼神离透着一丝温柔,心疼的说道:“孤说过,至于孤和你的时候,不必行此大礼,怎么不用膳,可是不合胃口?” 俪贵妃面色苍白,眼神里都透着疲惫,她淡淡一笑说道:“妾近日里没什么胃口,不过如今陛下来了,妾陪着陛下用一些吧。” “可是小厨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不吃东西怎么能行,看你,近日都憔悴了许多,孤看这膳食都冷了,再去坐一桌上来,做些贵妃爱吃都菜肴来。”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紫苏和白芷说的。 两人齐齐应了,忙吩咐人把已经冷了都菜肴撤下去,不过片刻,一桌新的菜肴就被端了上来。 尧帝把人打发出去,亲手给俪贵妃盛了一碗羹汤,说道:“贵妃今日辛苦了,喝些羹汤暖暖胃,若是饿坏了身子,孤可是要心疼的。” 俪贵妃接过羹汤,强打起精神说道:“妾多谢陛下,有陛下的关心,妾自然会多多保重身子,陛下龙体要紧,妾给您布菜吧。” 尧帝看着俪贵妃强颜欢笑的模样,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神色复杂的吃着俪贵妃夹过来的菜。 而俪贵妃更是只用了一碗帝王亲手盛的羹汤,多的再也用不下了。 一顿晚膳吃的无比平静,用过膳后,尧帝看着俪贵妃困顿的模样,皱了皱眉头说道:“俪卿怎么今日如此精神不济,可有叫太医来看过?” 俪贵妃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吓人,精神也是实在不好,宛如大病了一场似的,此刻听到帝王的问话,她不自觉都摸了摸脸颊。 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妾损了颜色,陛下不愿意见妾了吗?” 看着她答非所问的模样,尧帝无奈的叹息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包容,说道:“说的什么傻话,无论何时,你在孤心里都是最美的,孤是担忧你的身子,不要多想,孤还想着能和卿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呢。” 俪贵妃眼睛一亮,脸颊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不过配上那苍白的面色,看着倒是越发古怪起来。 “是妾失言了,妾不过是近日没有睡好罢了,太医开的滋补方子也是一直在用的,陛下放心,妾会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会一直陪着陛下的。”听见帝王的话语,俪贵妃感觉被什么东西暗地里盯上的阴冷都消散了许多。 只觉得全身都是暖洋洋了,整个人也多了一丝鲜活气息,说话也俏皮了许多。 看着她明艳又鲜活的样子,尧帝担忧的说道:“是近日侍疾累了吗?不若明日祈福你便不要去了,好生在宫里修养。” “太后对妾一向多加关照,如今太后生着病,妾怎能不去呢?陛下都要亲自出宫为太后祈福,妾做不了其他的,只是在宫里为太后祈福,不碍事的,只希望太后能够早起恢复,陛下也不必彻夜担忧了。” 魏太后这次突然生病,尧帝也是日渐憔悴起来,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万分焦急的模样,足见对太后的看重。 她自诩最懂陛下都要心意,怎么不与陛下同心同德呢? 尧帝揽过俪贵妃日渐消瘦的身体,皱了皱眉头说道:“孤便知道,俪卿最懂孤心意。唉,怎么瘦了这般厉害,要好生进补一番,明日孤出宫,也为你求一求,孤还是喜欢你跟个鲜活些的模样。” 俪贵妃靠在帝王的胸膛,听着帝王的温言软语,内心一片感动,紧紧的依靠在帝王的胸前,不想放手。 两人之间倒是一时间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美好总是短暂的,尧帝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俪贵妃心里美好的畅想。 尧帝轻抚着俪贵妃对肩膀,低声说道:“太后此次生病,有些蹊跷,孤问了司天监的霍启,他说宫中嫔妃接连逝世,又有任氏的事情,太后年纪大了,身体弱,许是不慎沾染些不详的气息,孤这才亲自出宫为太后祈福的。” “孤看你,今日夜里总是梦魇,便想着为你也求一求,她们福薄,承受不住皇宫的贵气,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放心,等孤回来,宫中这些阴晦之气必然荡然无存。” 尧帝的话即使没有说的太明白,俪贵妃却是听懂的了,从一开始的沈嫔,到周庶人,宣妃又到明惠夫人,还有近日的湘敏夫人,哪个人出事,都与她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想到这里,俪贵妃只觉得梦中那些看不清的身影,都渐渐的有了脸,她们正阴恻恻的看着她,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尧帝到了动作微微一顿,感觉到怀中人似乎无比惊惧的模样,有些自责的说道:“是孤不该与你说这些,孤想着许是她们去的不甘,想着为她们超度一下,宫中也能安稳许多。” “你向来心思恪纯,许是被无辜牵连了,这才夜夜梦魇,孤想着,说出来,能让你宽慰一些,没想到还是吓到你了。” 尧帝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俪贵妃,反而让她更加害怕起来,也不知怎的,她从前虽然胆子小了些,可宫中的生活,早就让她铸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可从金德明死后,她便夜夜难眠,人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明明心里告诉自己不必害怕,可从心里生出的恐惧,总是让她难以释怀。 两相叠加,人也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甚至期盼着永远没有黑夜才好呢。 天不会黑,夜就不会来,她就不必睡觉,那些人也不会到梦里来找她,她便不必夜夜受着折磨。 “怎么了?可是困了,孤陪你去休息,你放心,有孤在,必能让你睡得更香甜些。” 帝王的声音打断了俪贵妃的沉思,依靠着帝王的肩膀,有些畏惧的向床榻走去…… 第192章 状若癫狂 太后生着病,尧帝又个是一向孝顺的,即便今日来了甘泉宫,也没有做些什么,不过是盖着锦被各睡各的。 好不容易安抚了神思不宁的俪贵妃,看到她终于安稳的睡去,尧帝揉了揉额头,也背对着俪贵妃睡去了。 屋子里的安神香正在散发着缕缕白烟,这是俪贵妃自从梦魇之后,命太医精心调制,摒弃了从前馥郁芬芳的带着桂花香气的甜香,反而透着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只是在夜间使用,希望有助于她安眠,到了清晨,紫苏便又换上了甜腻的桂花香,希望能让夜不能寐的俪贵妃能够心情好些。 不一会,尧帝便睡得深沉。而一旁的俪贵妃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梦中她站在空旷的宫殿里,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夜风度过,让她身子颤抖了一下,俪贵妃抱紧了身子,强装镇定的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吓唬本宫,赶紧给本宫滚出来,不然本宫揭了你们的皮,快给本宫滚出来 。” 可惜俪贵妃对冷喝似乎没有丝毫用处,周围依旧是寂静无声,昏暗是烛火随着夜风吹过,明明灭灭的,几乎每次要被吹灭的时候,又奇迹般地挺了过来,依旧散发着并不算明亮的光芒。 忽然一阵强风袭来,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关好的门被突然吹开,冷风随即呼啸着闯进来,俪贵妃似乎还闻到一股腐朽腐烂的味道。 她更是害怕起来,想要挪动脚步,却是无能为力,身子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眯会儿,远处似乎有重重叠叠都人影越来越近,而空气中的味道却是越发重了,让她几欲作呕。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粉色绣着海棠花宫装女子款款而来,一头墨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嘴里咯咯的笑着。 俪贵妃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大声说道:“你是何人,还不给本宫滚出去,真是放肆。” 粉衣女子不说话,依旧笑着,只是笑声越发瘆人起来,透过长发,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紧接着,一个白衣女子也到了女子身边,只是白衣上面似乎带着一抹鲜红,不知道是什么,垂在胸前,随着微风不自觉的摆动着。 俪贵妃更害怕了,眼神也渐渐惊恐起来,不经意间瞥过两人身后,没有影子,而两人似乎身姿轻盈的飘在半空。 “飘?”俪贵妃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们是,她们是……那个字却像是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紧接着一股更大的风吹过来,一身青色宫装的女子和一身紫色宫装的女子联袂而来,青衣女子满身血污,嘴角挂着冷笑,眼睛死死都盯住她。 紫衣女子身上同样是一片血污,上身的衣服似乎有些破损,一道长长的口子蜿蜒在上上面,顺着口子似乎有潺潺细流,正在流下来,不一会在身下汇聚一片,透过烛火的照应,俪贵妃看到那么鲜红,深情惊愕,那是血的颜色。 俪贵妃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如今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木着身子站在那里。 冷风呼啸而过,似乎觉得这些不算什么,又是四道人影迅速进来,她们围在一起,把俪贵妃围在中间,让她无路可逃。 看着进来的几个熟悉的身影,俪贵妃眼中的震惊无法掩盖,她们是触柱而亡的曹嬷嬷,和受了杖刑,高热而亡的紫裳和白潋,以及被凌迟,只剩下一身白骨的金德明。 俪贵妃看着几人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定睛一看,粉衣女子是不堪受辱上吊自尽的沈嫔沈泠雪,青衣女子是难产而亡的宣妃罗臻臻,而紫衣女子是她最痛恨的明惠夫人崔婉瑜。 她们都穿着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宫装,而最后一个白衣女子,胸前浮动的红色不是别的,那是冷宫被废,自缢身亡的周庶人周湘雅,她被废了,自然只有一身破旧的白衣,而且尸体被送回周家,自然是不配穿宫装。 曾经她不曾记得的名字,此刻却突然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而随着她的记起,几人的面目也渐渐清晰起来,她们似嘲讽,似怨毒,似不甘,似痛恨的眼神也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俪贵妃不由得更加害怕起来,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这控制她不能动弹的桎梏,想要逃出去。 突然身子一轻,她……能动了,而随着她身体的恢复,几人包括身后陪伴她许久最熟悉的几个人也一一欺身上前,她们说话了。 “妾不过是穿错了衣裳,贵妃就如此容不得妾吗?” “妾对您是最忠心的啊,贵妃怎能见死不救呢。” “妾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害妾的孩子呢?” “妾生前被您百般算计,死的那样凄惨,妾不甘心啊。” “贵妃,奶娘是最心疼您的,您下来陪奴婢好不好,奴婢一个人太冷了。” “贵妃,这板子打在身上好疼啊。” “贵妃,奴婢被人害死的时候,您为什么不出现呢?” “贵妃,刀子割在身上的时候好疼啊,您下来给奴才上药好不好?” 她们一人一句,都在控诉,即便是曾经最疼她的奶娘,此刻也是面目可憎的模样。 俪贵妃捂着头拼命的想要冲出去,大声嚷道:“别说了,别说了,既然死了,早些去投胎不好吗?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本宫,死了也一样,快给本宫滚出去,滚出去啊……” 几人痴痴笑着,看着眼前人犹如困兽之斗一样,一个个笑得更是大声,嘴里更是不停的说道:“贵妃,来陪妾吧,下面好冷啊……” “主子,主子,您最喜欢奴婢的服侍了,下来我们一起吧,奴婢好好服侍您好不好?” “姑娘,姑娘,下来陪陪奶娘吧。” “留下来,我们一起吧,留下来吧……” 随着几人猖狂的笑声,和不断逼近的身影,俪贵妃眼中的惊恐褪去,眼神也狠厉了许多,她挺直了脊背,冷笑道:“本宫不怕你们,想要本宫的命,就来拿啊,本宫以后是要做皇后的,有凤运加身,你们是害不了本宫的,哈哈哈,来拿本宫的命啊。”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给本宫老实的待着,生前无能,死了也一样,哈哈哈。” 俪贵妃状若癫狂,似乎无所畏惧,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弯了脊背,她身份尊贵,何必怕她们,她们是不敢害她的,想到这里,她更是不怕了,闭上眼睛,不再看几人面目可憎的模样。 风声渐渐停了,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俪贵妃睁开眼,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冷冷的盯着她…… 第193章 她忍得好辛苦啊 即便是俪贵妃故作镇定,凶狠的吓退这些“人。”其实心里还是怕的,只是她知道,她们已经死了,是奈何不得她的。 听说这些东西,也是见人下菜碟的,你越是惧怕,她们便更是无所畏惧,反之,越是凶狠,她们就不敢做什么了。 如她所料,确实如此,静等片刻,所有人都消失了,留下一道漆黑的影子,正隐在角落里,面露嘲讽的看着她。 俪贵妃往前走了几步,便见那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在夜色的照映下,衣服上的凤凰纹路正在熠熠生辉。 “是你?”俪贵妃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眼前人不理会她,依旧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她,眸光里带着一丝同情之色。 那眼神刺得俪贵妃心中无端的生起一丝怒火,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一般。 “本宫就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在背地里谋算,她们的死与本宫确实有些关系,可本宫原是不想的,是你,你在暗中操控一切,你可真是一位好皇后啊。” “明面上宽容大度,暗地里却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本宫。”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生寒意。 她薄唇轻启,似乎并不在意俪贵妃对质问,反而说道:“你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棋子就应该做好棋子的应该做的事,可你贪心不足,妄想与本宫比肩,本宫岂能容你?” “你说什么?什么棋子?本宫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棋子,本宫身份尊贵,岂是你一个出身商贾的女子可以比的,你这个贱人,倒是做的一手好戏,本宫绝不能容你。” 俪贵妃听到棋子二字,心中颤了颤,随后压下那一抹怪异,大声反驳着。 陛下对她的情谊不会有假的,是眼前这个女人三番两次的在暗地里挑拨生事,不过陛下到底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俪贵妃的眼神晦暗不明,却依旧恶狠狠都瞪着对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对方身形一动,随后烟消云散里。 空气里还回荡着一句话:“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经久不散。 俪贵妃有些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话,不过是个棋子,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她怎么会是棋子呢,不,她不是,她想要追出去问问,便见刚才的围着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她们嘴里不断的说道:“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吧,哈哈哈,留下来吧,哈哈哈……” 看着几人愈发逼近的身影,俪贵妃挥舞着手臂不住的喊道:“滚开,滚开啊,本宫不怕你们,滚开……” 直到几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俪贵妃闻着那腐烂的的气味,终究是没忍住,用力的阻挡着几人的身影…… 而于此同时躺在床榻上的俪贵妃,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手中还是不断的挥舞着,突然触到一抹温热,才渐渐回过神来,是陛下。 陛下睡的深沉,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恐惧与害怕。 看着眼前人剑眉星目,一张风姿卓绝的脸上,此刻却是无比安静,俪贵妃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不知道是因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还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她被梦魇夜夜折磨,才用这种方式,让她得知真相。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用手指虚空的描摹着陛下的眉眼,眼中一片复杂,她似乎感觉到近日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起来…… 突然尧帝翻了一个身,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俪贵妃突然就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她伏在帝王的耳畔,仔细聆听着。 “蒻蒻……你身子越发重了,要好好用膳知不知道?”帝王的声音非常微弱,甚至还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就是稀松平常都一句话,却如同一声炸雷一般,在俪贵妃的耳畔响起,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蒻蒻?蒻蒻?原来陛下私底下是这样称呼皇后的吗?好亲昵的称呼啊,她名字里也有个婼字,不过她没有身孕,陛下口里的“蒻蒻”显然不是她。 而且陛下从来就没有这样称呼过她,从来就没有! 陛下只会称呼她为贵妃,或者是俪卿,“卿”一般用于臣子,陛下是不是从来对她只是君臣,而非自己的女人。 俪贵妃慢慢的直起身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从未想过,陛下对她是这样的吗? 那些鸿雁传书,那些日夜温情,都是假的吗? 俪贵妃眼神有些迷茫,随后转化为不甘,最后满是怨恨。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棋子,君既无情我便休,陛下既然如此看重皇后,让她堂堂将军府都嫡女,右相的外孙女为别人做挡箭牌,那她怎能容忍? 似乎一切都是事情都明悟了,却又总觉得是雾里看花,还是看不清楚,仿佛还差了什么,没有想到。 俪贵妃就这样静静的枯坐一样夜,慢慢回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总觉得,若是她看不清这一点,还会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 彻夜难眠,让她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格外憔悴,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明亮,里面似乎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尧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看着俪贵妃憔悴的模样,担忧的说道:“可是又梦魇了?是不是没睡好?” 俪贵妃垂下眼眸,掩盖住眼中复杂的情绪,又恢复往常那般依恋的模样,轻声说道:“是,妾昨日做了一场噩梦,没休息好,陛下不必担心,陛下要起身了吗,妾服侍您穿衣吧。” 尧帝似乎并未察觉俪贵妃哪里不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必了,时辰还早,你多休息会,让宫人伺候就是了,还是你的身子重要。” 说着,就起了身,听到动静的宫人,陆续走了进来,服侍帝王穿衣。 俪贵妃笑着接受了帝王的好意,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帝王,一如往常的模样,心中百味杂陈。 陛下如此费尽心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俪贵妃感觉自己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了,铺天盖地的恨意如同潮水一样,向她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却还不得不耐着性子,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怨恨直接要让她燃烧起来了,却只能如平常一样,不能露出半丝破绽,她忍得好辛苦啊…… 第194章 陛下只唤妾的名字,可以吗? 等到帝王终于收拾妥当的时候,他转身含笑的看着俪贵妃,说道:“孤出宫,要在栖霞寺住上一夜,宫里的事,就要你多上心些,太后那里也要让人多看着些。” “等孤回来,想必你多大梦魇也就没事了,好生养着身子,孤还等着你的喜信呢。” 说着还看了俪贵妃的肚子一眼,眼中满是期待之意。 俪贵妃垂在袖中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头,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如平常一样,笑着说道:“好,妾必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尧帝点点头,说道:“孤先走了,你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事,就吩咐宫人去做,好好等着孤回来 。”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直到帝王的身影就要走出门的时候,俪贵妃轻声的唤了一句:“陛下。” 尧帝回身,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笑着问道:“怎么了?” 帝王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些许微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有些朦胧飘渺。 俪贵妃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赤着脚走下来,一步一步都走过去。 尧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不赞同俪贵妃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刚要说些什么? 俪贵妃已经走到了、面前,她眼神柔和,似乎里面又掺杂着一丝疯狂,静静的盯着帝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陛下,可记得妾的名字吗?” 尧帝有些不解,还是耐着心回道:“孤自然是记得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陛下可以唤妾一句吗?不是贵妃,也不是俪卿,而是妾的名字,陛下只唤妾的名字,可以吗?” 她有些急切,又有些偏执,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重视,不在乎是否失了规矩,也不在乎帝王是否会不悦,她只想知道陛下会不会唤她的名字。 尧帝眉目清浅,无奈的说道:“今日是怎么了?孤还要去探望太后,等孤回来,再陪你好不好,别闹了,小心着凉,还不把贵妃扶到塌上去。” 最后一句话对着紫苏和白芷说的,眼中是浓浓警告之色。 俪贵妃眼中的光彩慢慢的暗淡下去,却还是强撑着笑脸说道:“妾恭送陛下。”只是那笑里是满满的苦涩,多的话她一句也不想说了。 尧帝嗯了一声,带着人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俪贵妃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紫苏忙扶着她,手指不经意间触摸到一抹温热,她忙惊呼道:“主子,你是哪里受伤了,快给奴婢看看。” 俪贵妃恍然回神,抬起右手,才发现柔软的掌心此刻已是鲜血淋漓,到底是心里有多痛啊,她才没发现,深深的指痕陷在掌心里。 柔软白嫩的指痕已经是血肉模糊,如同她的心一般,被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白芷忙道:“主子怎么伤得这般厉害,奴婢去请太医吧。 ” “不许去。”俪贵妃厉喝道:“谁都不许去,本宫无事 。” 她缓了缓心神说道:“去看看,陛下可有直接去福宁殿,快去。” 白芷看了紫苏一眼,觉得俪贵妃的情绪非常不对劲,仔细看去,眼中已经是一片血红,眼神也是有些阴鸷。 紫苏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忙道:“是,奴婢这就去,主子别急,奴婢这就去。”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紫苏看着俪贵妃似乎有些癫狂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地上凉,奴婢扶您去塌上好不好,奴婢不做别的,只是扶您去塌上坐着。” 紫苏重复了两遍,俪贵妃才回了身,配合着起身,只是眼神里的阴鸷越发明显,手指不自觉都用力,保养得宜的指甲,再次陷入柔软的血肉之中。 她却恍然未觉,任由着鲜血一滴滴的滑落,只是盯着门口的方向,想看看,答案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过片刻,白芷就回来了,看着俪贵妃的模样,被那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半晌才说道:“主子,陛下的御辇应该是去了椒房殿。” 俪贵妃突然“哈哈哈”的笑出声,只是眼中带泪,神情疯魔,似乎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紫苏看了白芷一眼,两人都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俪贵妃如此疯癫的模样却是是她们从未见到过的,一时也不敢上前。 不过一刻钟,没有人知道俪贵妃心里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眼中的癫狂彻底收起,似乎刚才的一切如同一场梦一般。 她正了正衣裳,又恢复了那个骄矜明媚的模样,只是脸上被梦魇折腾的憔悴模样,身怎么也比不上从前的,似乎进了这座宫墙的女子,无论从前多么良善,最终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是这深宫里从来都容不下良善之人,从来都不下,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 她语气微凉,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一般,说道:“给本宫更衣,时辰差不多了,本宫要去给太后祈福了。”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一个不注意,俪贵妃便会彻底疯狂,忙按着吩咐给俪贵妃更衣。 给太后祈福,总不好穿的太艳丽,一身稍微素色的宫装上身,衬得俪贵妃更加瘦弱了。 甘泉宫原来是从不会有这般寡淡的衣服都,只是后来俪贵妃被降位,她沉浸于曹嬷嬷的离去,为她守孝白日,这衣服也就留了下来。 只是规制总是不同的,等俪贵妃复位,甘泉宫又是炙手可热的模样,内府司也就照旧送了一些看起来俪贵妃并不会喜欢,颜色寡淡的宫装。 不知怎的,就被留了下来,如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俪贵妃似乎不认识了,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不过是深宫里一年多的的时光,却让她蹉跎成这般模样? 可是这一切都该怪谁呢?是她自己痴迷于情爱之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她,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她该恨陛下吗?不,不能恨,那是天子,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天子。 那她该恨谁呢,她该恨的是姚皇后,只要没了她,她便会是新的蜀国皇后,陛下对她虚情假意又如何? 他还能废了她吗?只要没有了姚皇后,她就是最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即便没有帝王的情爱又如何,有权利就够了。 所以,姚皇后必须死! 第195章 今日突然想吃白糖糕了 椒房殿里,姚皇后罕见的站在门口,细细打量打量着那几盆盛开的牡丹,各种珍稀品种几乎全都在这了。 它们一个个的争奇斗艳,肆意的绽放着自己的美,还是花花草草的好,不会感到伤痛,不会有悲欢离合,只要按时开放,供主人观赏就是。 只是没有了悲欢离合,总觉得差点意思,短短一生,不悲不喜,平平淡淡…… 姚皇后在魏紫和二乔的搀扶下,静静的打量着椒房殿里的一切,清晨的阳光柔和又和煦,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格外的贪恋。 尧帝到了椒房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姚皇后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素色衣衫,滚圆的肚子衬得她多了一丝母亲的光辉。 她就站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下,双手展开,闭着眼睛,微微扬起头,似乎在感受着人世间最后的美好。 看着她如此模样,尧帝心里忽然生起一种,下一刻她似乎就要凌空而起,似乎要羽化登仙的模样。 心中一阵不安,快走几步,轻声唤道:“蒻蒻,虽然入了春,天气还是有些凉的,注意着身子。” 姚皇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如既往优雅隽秀的男人,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突然笑了,如同三月里盛开的花朵,温暖又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尧,你来了。” 尧帝有些微微愣神,她有多久没有这般唤过他了,似乎入了皇城之后,他就不再是别院里那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皇子了。 “是,我来了,一会还要去看母后,便要出宫了,要在栖霞寺住上一夜,我想陪你用顿早膳再走。”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让宫人传膳吧,别耽误了出宫的时辰。”姚皇后笑得从容,丝毫看不出即将命不久矣的模样。 尧帝笑着,牵起姚皇后的手,一步一步走入殿中,机灵的二乔早就让人端了陛下爱吃的东西过来。 心中暗暗说道,还是主子厉害,就知道陛下早晨会过来用早膳,只是有些奇怪,今日怎么没有备白糖糕呢,陛下最是爱吃这个的,兴许是主子忘了吧 。 尧帝亲手给姚皇后盛了羹汤,看着她慢慢的喝着,才准备用膳,只是平日里喜欢的菜肴今日却觉得索然无味。 看着他不懂,姚皇后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尧帝皱着眉,有些委屈的开口说道:“不知怎的,今日想吃白糖糕了,偏生又吃不到。” 姚皇后摇摇头,有些好笑,却还是耐心的解释着:“我身子重了,魏紫她们不让我进厨房,别人做的,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你又一向挑剔的很,勉强用了,也是乏味的很,就没有让他们做。” 尧帝突然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忘了呢,忙说道:“是我忙糊涂了,你产期将近,不该为这些小事操劳的,今日不用也便罢了,不过等肚子里这个出来,你要补偿我,每日都要一份,不,两份。” 看着他如同孩子一般,还在撒娇,姚皇后无奈道笑道:“好好好,每日都给你做,直到你吃腻了为止,好不好?” 尧帝似乎卸下了全身的包袱一般,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神色郑重,又带着一丝讨好的说道:“无论多久,都是吃不腻的,只是怕让你劳累,有了这个小家伙,我在你这里怕是要没有地位了。” “都多大人了,还和孩子一样。”姚皇后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身前。 似是无意的提起:“阿尧,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嫌弃我们的孩子,他的身体里有我们共同的血液,是我们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要对他好,好不好?” 尧帝眼中的笑意收敛,想要赌气说些不着调的话,终究是不想让皇后伤心,同样神色郑重的说道:“蒻蒻,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如何会不重视,我会把他视若珍宝一样,保护他,教导他,让他做一个最无拘无束的小皇子,好不好?” 不过如此郑重的神情,也不过坚持了一会儿,又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保护他,你就可以多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了,好不好?” “你啊。”姚皇后无奈的笑道,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快用膳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了。” 尧帝又觉得这些刚才还觉得乏味的菜肴也不是那么多难以下咽,喜滋滋的吃起来,还不间断的给姚皇后夹些她喜欢的。 他对她的关心是刻在骨子的,无论再过多少年,关于她喜欢的一切,他都不会忘记。 姚皇后即便想要多吃一些,想让这顿饭能用的久一些,可胃口在那里,吃了些菜又用了碗汤,终究是吃不下了。 尧帝见状有些担忧,也放下碗筷,问道:“可是胃口不好?” “孩子大了,一次吃不了太多,等会洛阳就会端些补品的,不碍事,这都是常有的事,妇人有孕都是如此。”她云淡风轻的说道,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尧帝突然感觉心中一痛,是他做的不够多,眼中满是愧疚,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有些苍白了。 “好了,等生下来就好了,等孩子生下来,还要你好生教导呢,你的责任大着呢。”姚皇后如何不了解他,笑着宽慰道。 “好,生下来,再大一些,我便每日都要带着他上朝好不好,你这里也能安生些,我瞧着你最近倒是憔悴不少,可要好生补一补,我们还要好生的看着孩子长大,娶妻生子,绵延后嗣,到时我便把这皇位丢给他,带着你每日含饴弄孙好不好?” 尧帝似乎畅想的有些遥远了,甚至连二三十年后的事都想到了。 姚皇后并未打断他的畅想,只是含笑的看着他,他想好好再看一看他,这个她从十岁就守护的小男孩,如今已经十八年了。 看着他渐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又英武不凡的帝王,她的心里是骄傲的。 她想把他的样子烙印在骨子里,即便是转世轮回,也不能忘记的那种 。 看着他起了兴致,说起了她们的从前,幻想了她们的以后,越说越开心的模样,两人似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这是纷扰不断的皇城,只想留下这片刻的净土…… 第196章 蒻蒻,等我回来 直到随喜壮着胆子进来提醒:“陛下时辰快到了,您还要去福宁殿呢,礼部也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 尧帝身子微顿,恍然回神,脸上挂着的清浅笑意也微微收敛了许多,是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一双眸子里是炙热的情意,他笑着说道:“是我忘了时辰,你也累了吧,我先去母后那里,你便好生休息着,等我回来,我去向无尘大师求一道平安符,保佑你们母子平安,等我。” 姚皇后眼中是一片平淡,其中压抑着汹涌的情意不曾表露,她含笑说道:“好,我和孩子都等你回来。” 尧帝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丝,她依旧如从前难般,打扮的并不出彩,如今有孕在身,更是怎么轻便怎么来,不过在他眼里始终是美的,无人能及。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姚皇后终究忍不住轻声喊道:“康平。” 她的声音极其微弱,不过尧帝似乎心有所想般回过了头,转身快步走回来,温柔的说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姚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摇摇头说道:“无事,我只是想唤一唤你,去吧,不要误了时辰。” 尧帝高大的身躯轻轻环抱住姚皇后不算纤细的腰身,中间隔了个圆滚滚大肚子,他确实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笑得开怀。 最后,在姚皇后额头轻轻一吻,说道:“蒻蒻,等我回来。” “好。”姚皇后沉溺在这短暂的温情之中,笑着应了。 直到帝王打量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姚皇后依旧站立在原地,眼中是深深的不舍,只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总是有分别都那一天的,她的离别不过是来的早了些。 洛阳端着一盘最普通不过的白糖糕走进来,轻声唤道:“主子。” 姚皇后眼中带着不舍瞬间退去,捏起一块白糖糕细细咀嚼。 只有记忆深刻却始终圆满的才会让人怀念,这也算是她的小心机吧,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忘了她,就如同这普通的白糖糕一样,即便平平常常,却又深入骨髓。 没有人知道这盘白糖糕的意义,对她,对他,都是骨子里难忘的美好。 “去准备吧,入夜时分,让随安去把太后请来。”姚皇后吩咐道。 “是,主子。”洛阳不假思索的回道。 “陛下说,让后宫嫔妃彻夜为太后祈福是吗?” “是,主子,主子可是想见庄嫔?”洛阳问道,主子对庄嫔总是不一样的。 “等本宫发动了,让二乔找淑妃,把庄嫔带出来,本宫有话和她说。”姚皇后眼里带着坚决。 “奴婢知道了,主子放心,奴婢会竭尽全力保小主子平安。”洛阳眼中即便是悲切的,可事到如今,总要保一个的。 “你是个聪明又有本事的,本宫相信你,放心,等小皇子平安出生,你与二乔一起去的服侍他,四哥不会为难你的,本宫交代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姚皇后知道姚子信的为人,若是知道洛阳做的一切,怕是洛阳即便是死也不会痛快的,到底是衷心服侍过她一场,她不会让她出事的,洛阳医术精湛,有她在孩子身边,也算多了一重保障。 洛阳有些踌躇道:“主子,四公子就要回来了,您不想见一见他吗?” 姚皇后微微愣神,她与四哥是双生胎,关系最是亲密的,四哥也是最疼她的,若是知道她命不久矣,他该是最难过的吧。 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不见了,四哥若是怪我,等他百年之后,我再亲自向他赔罪吧。” “四嫂也要生了吧,听说也是双生胎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让这几个孩子能够再亲密些呢。”姚皇后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 姚家三嫂月前已经平安诞下一子,三哥也有了两个儿子了,四嫂查出是双胞胎,估计是会提前生产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女儿呢?可她终究是看不到了。 “都是嫡亲的表兄弟,自然会更亲密些。”洛阳也只能附和着说道。 “罢了,日后如何本宫也是看不到了,不过本宫总想着,让姚家众人平安才好,离开皇城这个旋涡,即便是庸碌一生也是好的,都是本宫的家人,总是盼着他们能好一些的。” 只是她也知道,几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不会屈居于人下,只是此时姚家还需蛰伏,不过有大哥在,总归是出不了错的。 罢了,不想了,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今日有些絮叨了呢,不想了。 “把本宫做的衣裳拿过来,还差一个袖口,本宫想把它绣完。” “事,奴婢这就去。”洛阳眼眶红红的,主子也是舍不得的吧,可是该怪谁呢?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来是谁,她连报仇的人都找不到。 椒房殿里,一室沉静,姚皇后细细的缝着手中都衣物,纵使她紧赶慢赶都也只做到了孩子十八岁,原想着做到及冠的,终究是没有那个心力了…… 帝王出宫祈福的队伍绵延一片,纵使是轻车简从,可天子的倚仗摆在那里,又有百官随从,队伍的进程并不算快,总要顾忌着许多的。 而且为太后祈福,也是天子的孝心,总是要让百姓们都知道的,登基以来,朝堂上风波不断,天下百姓在有心人的鼓动下没有全部归心,如今也是时候收拢人心了。 出了皇城,尧帝蓦然感觉心中一痛,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只是眼下的场合,即便他身体不适,也只能强撑着不露出半丝破绽来。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都,似乎有什么要离他而去一般,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快的让人觉得刚才或许是幻觉,并不真切。 随喜最是会察言观色都,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您可是哪里不适?” 刚才陛下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许多,他有些担忧。 “无事,宫里可是安排好了吗?”尧帝有些担忧的说道。 “陛下放心,一有消息,必然会立刻通知陛下的,奴才选的,都是机灵能干的,不会出差错的。”随喜信誓旦旦的说道。 尧帝闻言稍微放了下心,随喜是个有能力的,有他的人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孤知道了,让他们加快些行程吧,孤总是觉得不安。”随后想了想又说道:“罢了,总归是要坐住上一夜的,早一些晚一些没什么分别,就这样吧。” 随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道,陛下的心思越发难以琢磨了…… 第197章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 法华殿里,俪贵妃打头,魏淑妃,温悫夫人随后,剩下的顾妃,静贵嫔,宣婕妤,锦嫔,庄嫔,依次跪在身后,无比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为太后祈福。 除了用了一顿午膳,稍微歇息了片刻,众人都不曾懈怠,这可是为太后祈福啊,哪个敢懈怠,即便是跪地腰酸背痛,也不敢有怨言的。 魏淑妃不经意间看了看宫女打的手势,随后微微咳了几声,向着前头今日无比安静的俪贵妃说道:“贵妃,眼看着要到晚膳的时候了,为太后祈福贵在诚心,也不好让嫔妃们都饿着肚子等着不是?先用了晚膳吧,还有一夜的时间呢,不急在这一时。” 俪贵妃今日倒是不同于往常,人也是格外的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按理她位份最高,该是她起头的,可她似乎忘了。 消瘦的背影跪在那里,脊背格外的挺直,似乎真是诚心祈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此刻,她也不在意被魏淑妃抢了人情,卖了一个好,无可无不可的说道:“那就去用膳吧。”只是声音里格外的淡漠,听起来还有些让人生寒。 魏淑妃点点头,慢慢的起身,坠在后面,压抑不住的咳嗽起来,庄嫔与她同住一宫,此刻自然应该上前关心几句。 庄嫔扶着魏淑妃的手,感觉到她手上用了用力气,不动声色的说道:“淑妃姐姐,你可是又到了用药的时候了,要不妾去给您熬吧,别人熬,妾也是不放心的 。” 魏淑妃点点头,说道:“多亏了妹妹对本宫的照顾,本宫的身子才能渐渐好起来,为太后祈福,不能耽搁,妹妹早去早回吧。” 庄嫔随后让宫人扶好魏淑妃,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 魏淑妃继续时不时都咳嗽几声,慢慢的向膳厅走去。 静贵嫔看见魏淑妃独自一人走过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淑妃姐姐,庄嫔妹妹呢?怎么把姐姐一人留下了。” “自庄妹妹去了翠微宫,但凡是汤药之事,都是庄妹妹亲自为本宫打点的,从不假手于人,本宫今晚的汤药还没喝,庄妹妹去为本宫取了,不然本宫这身子,纵使想要多跪一会儿,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魏淑妃捂着嘴角,不时的轻咳几声,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 。 静贵嫔眼神闪了闪,说道:“淑妃姐姐与庄嫔还真是姐妹情深呢,为太后祈福这样大的事,庄嫔竟也能说走就走的,妹妹还真是没想到呢?”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魏淑妃打量了一向不多话的静贵嫔一眼说道:“本宫说了,为太后祈福贵在诚心,若是心不诚,即便是整日跪在这里,怕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庄妹妹做的糕点一向得太后喜爱,能让太后多吃上几口,也算是她的孝心了,更何况不过是熬些药,用不了多少时辰,一会儿也就过来了,还是贵嫔有话要与庄嫔说?” 魏淑妃眼神微冷,看着静贵嫔已经隐隐有些不善。 静贵嫔捂着嘴角,笑着说道:“妹妹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淑妃姐姐不要多想,先用膳吧,姐姐请。” 魏淑妃没有说什么,先一步向膳厅走去,留下的静贵嫔看着椒房殿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庄嫔走出法华殿不远,便被二乔拽到一旁,她似乎早有预料,并未惊呼出声,只是压低着声音说道:“可是皇后有事吩咐?” 二乔的声音有些焦急,带着些颤音说道:“主子要生了,请庄嫔前去。” 庄嫔没有多问,显然也是知道这是什么事情,忙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二乔低声说了句:“庄小主,奴婢得罪了。”揽起庄嫔的腰身几个飞掠,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椒房殿里,姚皇后在昏黄的烛光下,继续着手中未完成的动作,只是腹中疼痛,总也是绣不好,好好都竹叶如今看起来却有些歪歪扭扭的。 手也是不住的颤抖着,努力了几次,终究是没有个样子,姚皇后额头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这是最后几针了,她一定要绣好,对这个孩子她已经亏欠了许多,总想给他最好的。 终于,伴随着最后一针落下,姚皇后感觉喉中一片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忙把衣服往旁边挪了挪,可袖口的位置终究是沾染上的滴滴血迹。 姚皇后看着青色衣服上的血迹,无奈一小碗,罢了,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收起来吧。”姚皇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道。不再留恋的看上一眼,如今孩子平安出生才是最紧要的,别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魏紫接过衣服叠好,小心点放到偏殿的柜子里,从出生到十八岁,主子每年都给你未来的小皇子做了一身衣服,鞋袜腰带,荷包之类都是一应俱全,如今已经攒了几个大箱子了。 洛阳给姚皇后把着脉说道:“主子,离发动还需要一些时候,奴婢扶您起来走动走动吧,主子放心,胎位正的很,小主子此刻也很是康健。” 南叶姑姑站在一旁,显然也是觉得此次生产并不如皇后之前说的那般,接生嬷嬷和太医都没有请,椒房殿也是宫门紧闭,这是要有大事发生。 对于之前洛阳屡次为皇后施针,虽然觉得怪异,不过看皇后气色尚好,也就没有深究,如今看来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到底年长些,总比这些十七八岁的宫女能够懂得多些,当下上前扶住姚皇后的手,也算是表明立场。 只是姚皇后的手冷若冰霜,似乎被冻结了血液一般,让她心惊,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搀扶她慢慢走着。 赵粉和魏紫陪在一边,似乎能隐隐看到姚皇后面上正常,其实底子里已经是灰白破败的。 就如同昙花一般,一瞬间绽放所有芳华,只等有缘人,可转身即逝,无人欣赏,终究是一场空。 魏太后就是这时候来的,她只带了福蕊,在随安安排的轿子上,匆匆赶来。 此刻的太后精神抖擞,哪有半分病弱的模样,走进殿中,看着姚皇后异于常人的面色,嘴角还有些血迹并未干透,心中担忧不已。 走到身边,忙问道:“皇后,你身子可还好?” 姚皇后笑得从容:“母后,接下来就要拜托母后了,母后放心,儿臣身子很好,母后不必担忧。” “好好好,你只管安心生产,有哀家在,椒房殿保准透不出一丝风声去。”魏太后的话掷地有声,显然是极其有信心的,毕竟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太后,即便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她对皇后的喜欢是毋庸置疑的,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可她不知道,即便是太后,即便是天子,也并不能掌控所有的人心…… 第198章 如同七旬老妪 姚皇后尽管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凡事总有例外,如今有太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在此坐镇,心中也是放心了不少。 魏太后对她一向多有关照,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份情她是承了的,只是太后的恩情怕是不能报答了。 当下也不必说太多,只是感激的说道:“母后对儿臣的关心,儿臣心里是知道的,如今漏液劳烦母后前来,也是扰了母后清净,儿臣生产怕是还要些许时候,要劳母后多等上一会了。” 魏太后惊诧姚皇后的面色,只是太后如今生产在即,也不好多询问,只好笑着安慰道:“这都是哀家该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陛下出宫今夜不能回来,你心中也是惶恐的吧,且安心生产,赶集的话来日再说也不迟。” 正说着,二乔带了庄嫔赶了回来,二乔心中担忧,直接用上了轻功,庄嫔即便面色镇定,可被带着穿越了大半个宫廷,此刻发丝凌乱,也是有些狼狈的。 瞧见太后在这,忙上前请安,恭敬的说道:“妾给太后请安,太后慈安。” 魏太后诧异的看了眼眼前并不出彩的庄嫔,却也是没说什么,只是说道:“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 姚皇后打断了庄嫔想要说出口的话,抢先说道:“母后,是儿臣让红袖过来的,她是个妥帖的,儿臣心里发慌,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能放心许多,只是法华殿那边,需要母后帮着周旋一番了。” 魏太后细细打量了庄嫔一眼,倒是个稳重的,眼中全是对皇后的担忧,人也是不卑不亢的,倒是高看了几眼。 “罢了,福蕊,你去与贵妃说一声,就说哀家中途醒了,想吃庄嫔做的糕点了,把人留在福宁殿里。”魏太后淡淡说道。 福蕊领命,还问了问庄嫔是以什么由头出来的时候,询问清楚,还去了翠微宫,带上了给魏淑妃的汤药。 姚皇后这时,感觉腹中疼痛越发明显,腿间也是有些湿润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眉心也皱了起来。 被一直关注着的庄嫔看了个正着,忙上前说道:“皇后,可是要生了,妾扶您进去吧。” 等疼痛过去,姚皇后拒绝道:“妇人生产,过于血腥,你就留在外面吧,小心吓到你了,你的关心,本宫记在心里,在外间等着,等本宫生产完,有话和你说。” “不。”庄嫔拒绝道,眼中满是真诚的说道:“妾陪着皇后,妾不怕,纵使妾帮不上什么忙,妾也想陪着皇后,妾求您了,别人且出去好不好?”话到最后已经满是哀求之意。 魏太后见了都有些动容,在一旁帮着说话道:“既然是她的一片好心,皇后就不要拒绝了,人她陪着你,庄嫔既然是你看重都人影,哀家也嫩好放心些。” 姚皇后见状也不再拒绝,当下由南叶姑姑和庄嫔一起扶着进了里间,她也觉得,这孩子怕是就要出来了。 无论如何,天亮之前,她势必要生出来都,拖的久了,变数太多,她输不起。 魏太后不住的黏着手中的珠串,心中不住的祈祷,实在是皇后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希望大人孩子都平安吧。 进了里间,南叶姑姑和洛阳有条不紊的在一旁忙活着,庄嫔虽然心中诧异,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不时的为姚皇后擦着汗水,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妇人生产情况并不相同,有的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生出来,有的却要耗上几天几夜的时间,把人的精血耗干了才肯出来,着实是磨人的很。 姚皇后身中奇毒,生产起来所承受的痛苦比旁人来说,是要加倍的,可她却忍着疼痛,嘴里咬着软木,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着实是个能忍的。 好在这个孩子是个心疼人的,过了子时末,便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听着南叶姑姑说道:“主子,再加把劲,看到小殿下的头了。” 兴许是孩子也知道母亲怀着他有些多么的不易,此刻极为乖巧,从发作到生产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庄嫔也紧紧都盯着姚皇后身下都动静,只见姚皇后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片刻便听到小婴儿“哇哇哇”让哭声。 南叶姑姑忙给清理着小婴儿的身上的血污,仔细检查一番,又让洛阳看了一眼,仔细包好,才笑着说道:“主子,是个皇子,是嫡皇子。” 庄嫔也正要恭喜姚皇后了,转身一看,身子却是被惊的厉害,姚皇后刚刚还芳华正好的面容,此刻却是如同七旬老妪一般,面上全是皱纹,几乎看不清她原本的样子,头发也眼见着变得灰白,俨然是毫无生机的样子。 她惊呼出声,忙问道:“皇后,皇后,你怎么了,快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这话一出,南叶姑姑也抬头看去,当下差点把刚出生都小皇子扔出去,随忙抱紧了小皇子,颤声问道:“洛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主子是怎么了?” 洛阳有条不紊的说道:“皇子既然已经出生,姑姑抱去给太后报喜吧,主子这里,奴婢自然会尽力的,时间不多了,姑姑别在耽搁了。” 南叶姑姑身子颤了颤,这话听着也太不详了些,什么叫时间不多了,当下便觉得身子无力,还是二乔仗着有力气,把她同小皇子一同送到了太后面前。然后守在身侧,不曾去里间看一眼。 洛阳看着是胸有成竹,其实手抖得厉害,她强自镇定,在已经晕厥的姚皇后身上施针,那金针密密麻麻的看的庄嫔都眼晕了起来。 即便再是蠢笨的人,也知道如今情况不对劲了,当下这个紧要关头,也不好打扰洛阳施针,只是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洛阳把早就一早调配好的解药,给姚皇后灌了下去,虽说是解药,可以姚皇后如今是身体是撑不过去的。 随着解药灌下,总觉得姚皇后脸上带着沟壑又深了几分,身体也迅速衰败下去,眼看着是无能为力了。 洛阳一阵懊恼,顾不得悲伤,金针也没有动手,只是说道:“去请太后吧,主子有话要说。” 魏紫也不耽搁,直接去了外间,只留下有些呆傻都庄嫔看着这一切,木木的站在那里,赵粉见状,把人的呆了出去,等与太后说完话,再让这位主儿进来也不迟。 庄嫔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带了出去,心中酸涩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第199章 主子她怕是不行了 魏太后听见一声“哇哇哇”的哭声,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终于生出来了,这一熬就是大半宿,她的年纪摆在那里,总归是有些疲倦的。 收起手中的珠串,静静的等着宫人出来报喜,不拘男女,总归平安出生就是好的,但还是希望是个男孩,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更加苛刻些。 南叶姑姑抱着新出生的小皇子,浑身僵硬,慢慢都是走了出来,二乔在一旁仔细的关照着,就怕南叶一个不小心再把小皇子给摔了。 魏太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明皇色襁褓里都小婴儿,眼里是止不住的喜爱,笑着问道:“快,给哀家抱抱,是皇子还是公主?” 南叶姑姑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恭喜太后,皇后平安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是个皇子?”魏太后笑着接过襁褓,再次问了一句,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问皇后的情况了,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眼里是止不住都慈爱。 抱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见南叶姑姑一副如丧考妣都模样,皱了皱眉头说道:“皇后如何了?怎么也没有动静传来?” 皇后这胎生的并不算艰难,按理说此刻即便是力竭,也该是清醒着的才对,怎么里间此刻鸦雀无声,这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 当下也顾不得会惊动怀中还在酣睡的小皇子,厉声问道:“可是皇后出了什么问题?还不快说?” 南叶姑姑“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有些颤抖的开口说道:“回太后,皇后,皇后她……” 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那种情况她也并未见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乔上前接过小皇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还请太后进里间看看吧,主子她,主子她怕是不行了。” 即便心中万分悲痛,她也时刻记着主子的吩咐,一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小皇子。 魏太后闻言把孩子递给二乔,快步向里间走去。 二乔和连忙起身的南叶也紧随其后,无论如何,也得让皇后见一眼她用命才换来的小皇子啊。 魏太后进到里间的时候,便看见姚皇后嘴里不停的大口大口往外溢出鲜血,身上布满了金针,姚皇后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面容都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格外的苍老。 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头灰白的头发,看起来生机全无,全靠一口气吊着。 魏太后身子颤了颤,险些忍不住跌倒,任凭她什么大风大浪的都见过,也没想到不过是生了个孩子,皇后说身体怎么就破败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快去宣御医,把所有御医都叫过来,快去。”魏太后心中止不住的发慌,连声吩咐 。 赵粉上前扶住身体不住发抖都魏太后,小声说道:“太后,洛阳的医术堪比御医,还请太后稍等片刻,主子有吩咐,不必请太医。” 魏太后也只好坐在一旁,心中止不住的担忧,怎么好好的人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屋中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光都盯着洛阳的动作,她指尖上下翻飞,拔起金针的速度看的让眼花缭乱,下针的速度是又准又狠,看的让人心惊不已。 过了一刻钟左右,皇后口中的鲜血终于有了止住的迹象,洛阳快速的从袖中掏出一颗药,喂给姚皇后,姚皇后的气色也随之好了起来。 可见这药丸的神奇,只有洛阳知道,只是在透支姚皇后体内最后的生机,待药效过了,便是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了。 姚皇后有些迷离的眼神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一身白色中衣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再加上脸上的皱纹交错,实在看不出哪里还有从前半分雍容华贵的影子。 赵粉扶着她坐起身,洛阳迅速的取出所有的金针,站在一旁,二乔抱着小皇子与南叶姑姑站在一处。 魏太后几乎是急步走到榻前,满眼焦急的问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魏太后的关心不是假的,姚皇后自然看在眼里,对于太后她一向是敬重的,此刻倒也不瞒着太后了。 薄唇轻启,微微程扯出一个笑脸,如同平常那般,说道:“母后,儿臣技不如人,遭了别人的算计,如今已是回天乏术,撑不了多久了,以后怕是无缘侍候在母后身边了,还请母后原谅儿臣不孝。” 魏太后险些落下泪来,她虽然知道姚皇后一向是个心有成算的,可没想到生死关头,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她都这个样子了,怎会忍心责怪她呢。 魏太后并不在意皇后身上的脏污,给她轻柔的抚了抚发丝,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哀家又怎么忍心责怪你呢,哀家只盼着能与你一辈子和乐,如今这是要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 姚皇后一向孝顺,虽然新人进宫之后,长期呆在椒房殿里,可她对太后的真心是肉眼可见的,更何况淑妃那里,若是没有皇后的说情,怕也是没有这么顺利。 魏太后终究是没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瞥见姚皇后目不转睛都盯着那个襁褓,忙不迭的说道:“快看看 这是你的孩子,是蜀国的嫡子,你看看他还这样小,你怎么忍心丢下他呢。” 二乔忙抱着孩子放到姚皇后怀里,姚皇后慈爱的盯着怀中的小人儿,正在酣畅的睡着,可她却连抱一抱他的力气都被没有了,只能虚虚的环着他。 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她的孩子啊,是与她最亲近的人,是啊,他还这样小,她却不能陪他一起长大了,心中到底是亏欠的。 可她知道,即便再是不忍心,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身体越发冰冷,她的时间不多了。 眼中一滴清泪落下,狠了狠心说道:“把孩子抱出去吧,我有话想与母后说。” 二乔领命,上前抱起小皇子,在皇后依依不舍都目光中抱着孩子出去了。 洛阳也在皇后的示意下,给了赵粉一个眼神,跟着出去了,事到如今 ,小皇子那里不容有失。 赵粉摸了摸袖口中的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第200章 还真是个痴情的傻孩子 赵粉退到门口,屋里只留下姚皇后与魏太后这对婆媳,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魏太后握紧了姚皇后的手,被那刺骨的寒凉,惊了一下,随后更是握紧了些,也好让皇后能够温暖些。 姚皇后虚虚的笑着,虽然太后此番动作于她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心里倒是暖暖的。 “母后,自儿臣入宫来,多蒙母后教导,儿臣心里不胜感激,如今儿臣就要去了,还请母后保重身子,不必为儿臣过分伤感。” “人总有这一天的,儿臣不过是去的早一些,儿臣也享受了这个世上女子最尊贵的殊荣,没什么可惜的,已经足够了,儿臣很满足。” “你一向聪慧,哀家也没教你什么,哀家总想着,咱们婆媳两个能够一直这样的,谁知如今怎么就这样了呢,是哀家无用,你还这样年轻,以后该是能一生顺遂的。”魏太后不知道该问谁,她也一直关注着椒房殿的动静,却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魏太后脸上的自责,姚皇后忙摇摇头说道:“母后不必自责,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别人早有预谋,母后如何能看透所有的人心,母后已经做的够多了。” 魏太后想起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当下也顾不得伤感了,而且姚皇后眼看着夜美多少时辰了,说些伤感的话又有何用? 随后故作镇定的说道:“哀家之前说过,若是你生了孩子,哀家亲自给你带的,虽然哀家年岁在这,可护着他平安长大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可还有别的安排?” “母后的心意儿臣知道,只是皇儿不只是儿臣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陛下总归不会害她,若是来日陛下有安排,母后不必阻拦。” 瞥见魏太后脸上的不赞同,姚皇后顿了顿又说道:“儿臣自然是相信母后的,可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万一皇儿不能留在母后身边,儿臣相信,母后定然也会护着他,这就够了,母后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儿臣只盼着母后能够长命百岁,多看顾他一些。” 魏太后闻言愣了愣,掩下眼中的深思,半响才说道:“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你放心,有哀家在,必然会护着哀家的孙儿的,只是,你当真放心吗?” 放心什么?自然是放心陛下吗?纵使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可总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一年两年的还能记得,十年八年呢?帝王的心意谁能保证? 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在宫里总会活的艰难些,更何况这是嫡皇子,天生的皇位继承人,宫里宫外盯着他的眼睛多了去了,想要平安长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母后,儿臣相信陛下。”姚皇后垂下眼眸,眼中是一片复杂,随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坚定的说道 。 眼中的信任与情义让魏太后有些愣怔,还真是个痴情的傻孩子,连她都不能保证,在后宫美女如云的环绕下,陛下会一心一意惦记着一个死人,皇后却这样相信了,不是傻,是什么? “罢了,你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哀家就不多说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让哀家替你去做吗?”魏太后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不必了,儿臣该做的都做了,劳累了母后一夜,母后也该累了,皇儿那里就拜托母后了,在陛下没回来之前,还劳烦母后多多照应着。” “儿臣如今面目可怖的模样,自己都觉得难看,母后陪了儿臣这么久,也足够了,母后回去歇着吧,儿臣还有些话想对红袖说,母后就不必陪着了。” 姚皇后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渐渐流失,知道她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此刻不能再耽搁了,有些话不交代清楚,即便所有闭上眼也是不安心的。 魏太后心疼的给姚皇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浑然不在乎是否脏污,心疼的说道:“你放心,有哀家在,谁若是想害哀家都孙儿,就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哀家说到做到。” “你我今世婆媳缘分到此为止,哀家就不送你了,来世若有缘分,我们做一对亲母女,哀家必然会好生护着你,一世安稳。” 魏太后也算是对皇后疼到了心里,知道她不想看到她闭上眼睛,了无生息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话语里满是不舍,到底没有拂了她的意。 为了轻轻的整理了发丝,便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只是脚步有些踉跄,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子,却也是真的佩服她。 皇后何时中毒,中间经历了什么,竟然呢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这般计谋,她怎么不佩服,只是到底是这一世的婆媳缘分短暂了些。 走出外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亲自接了过来,紧紧都抱在怀中,吩咐道:“回福宁殿。”只是言语中充满了萧瑟之感,像皇后这样合她心意的只有一个,如今她又是一个人了。 太后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总觉得精气神似乎短了几分,不过如今有小皇子在,也算是个一种安慰吧。 对于身后跟着的南叶姑姑,洛阳,二乔三人,只当是视而不见,没有说什么,坐上轿子,回福宁殿了,深更半夜的,宫道上寂静无声。 魏太后突然觉得有些冷,这皇宫还真是格外吃人的魔窟,纵使他做皇后三十多年,也没有当今陛下后宫嫔妃折损的如此严重的情况。 陛下登基不过三载,如今已经折了五人,未来还不知有多少条如花似玉的女子死在这后宫里,但是即便如此,这些人怕也是前赴后继的吧。 光是皇后母仪天下都地位,这些人没有即便是知道前方刀光剑影,夜也会不遗余力的扑上去,这后宫怕是又有一番血雨腥风了。 看着怀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魏太后眼中的怜惜显而易见,为了这个小家伙,她也要活的久一些,多护着他一些,苦命的孩子,如何不让人心疼呢。 他也未必有她父皇那般好运道,能遇上一个一心为他筹谋的嫡母,只好他这条各做祖母的多费些心了…… 第201章 红袖,叫我一声姐姐吧 看着魏太后带着小皇子离开,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魏紫带着似乎神色焦急的庄嫔快速走到里间。 庄嫔刚才神似有些恍惚,不过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在她眼里,皇后一贯是温和从容的,似乎天塌下来都不会忧虑一样,有她在,似乎身边便有些无限的安全感,觉得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害怕一样。 可如今不过是一次生产,怎么会苍老成如此模样,当时确实是被惊骇住了,不是害怕皇后如今面目可怖的模样,而是担心什么让人能把皇后害成如此模样。 被带出来之后,心思也渐渐回神,只是太后在里间,她也不能强行闯进去,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着。 如今见太后走了,在魏紫带着带领下,几乎是有些同手同脚般走进去手也止不住都颤抖着,生怕进去就会看见一具冷冰冰,再也没有意一丝鲜活气息的尸体。 好在姚皇后还活着,他心里由衷的庆幸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扑倒姚皇后的床榻前,对上一双明亮温暖的眸子,几乎片刻之间就泣不成声了,她颤着声音问道:“皇后,您是怎么了?妾很担心,您赶快好起来好不好,妾还学了新的点心,想让你点评呢,你别吓妾好不好?” 看着她泣不成声又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姚皇后费力的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她对发丝,说道:“红袖,别哭,本宫好着呢,别哭好不好。” 看着她废力的模样,随着动作用力,嘴角边又溢出了一丝鲜血,庄嫔忙抓住姚皇后实在手,哽咽的说道:“妾不哭,皇后定会长命百岁的,是妾胡思乱想了,妾不哭,皇后会没事的。”她用另一只手胡乱的擦了擦眼泪,笑得比哭还难看。 “红袖,别哭,听话,接下来听本宫好好说话,好不好啊。”姚皇后语调轻缓,似乎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妹妹,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好,妾不哭,妾不哭。”庄嫔即便是努力的控制眼泪,可不知怎的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姚皇后见状也是有些无奈,当下也不制止了,反而有些追忆的说道:“本宫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只是心里压了太多事,一贯小心谨慎,不敢多走一步,本宫很心疼你,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本宫很喜欢,本宫知道抛去束缚你的枷锁,你会活的很开心,本宫也愿意看到你这样。” “如今本宫的时间不多了,也不能再庇护你,不过本宫相信你一定会活的很好,那样本宫也就放心了。” 姚皇后嘴角的鲜血再次溢了出来,不知道忍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液可以流,只是随着每一次血液的流出,姚皇后的面色就更苍白一分。 姚皇后知道这是身体里面的毒素在和解药作斗争,结果显而易见,毒素侵蚀她的身体已久,即便是及时服了解药,也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 庄嫔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妾都知道,只有皇后会叫妾一声红袖,不是什么庄选侍,庄贵人,甚至是庄嫔,在皇后心里,妾只是庄红袖,皇后和妾说的每一句话,妾都记得。” 她真的没有遇到像皇后这般对她好的人物,好的让她感觉不真实,可那丝丝缕缕的关心都透露着皇后并不图她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 “红袖,你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吗?”姚皇后声音低了许多,连本宫都不自称了,显然是极其亲近的称呼了。 “妾愿意,愿意,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庄红袖简直是喜出望外,哪里看不出皇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状了,即便是如今让她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虽然是短暂的姐妹情义,可这是让曾经的她高不可攀的,她愿意,很愿意,当下就给姚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没有人知道,若是没有姚皇后的点拨与开导,她或许不是现在的这番心境,没有人知道知道她心中曾经住着怎样的一个恶魔,一旦释放出来,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 即便是活着,可满心都是仇恨的活着,感受不到一丝光亮,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好了,莫要跪了,既然认了我做姐姐,姐姐就送你一份礼物,对你会有些帮助的。”姚皇后看了眼前哭的有些不能自已的人,着实是有些无奈,真是个实心眼的。 魏紫也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锦盒取出来,放到庄嫔手里,把人扶起来。 “你好生收着,回去再看,我能做的事也不多了,但愿能帮到你。” “我也没有什么要你做的,我的孩子自有他的去处,你只管好生的活着,代替我看一看未来的蜀国是一番什么景象,若是得了空,赶上我的忌日,便写了信烧给我看,我也便满足了。”姚皇后一字一句的叮嘱着,俨然是交代后事的模样。 “不,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纵使我身份低微,高攀了些,可只要我活着,必然要好生护着他的。”庄嫔的眼泪就没有停下过,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过,不求回报,只是单纯的对她好 。 这可是皇后啊,想要什么得不到,却只是单纯的对她一人好,她何德何能啊。 只是皇后如今已经是无法挽救,那么她留下的孩子她便会拼尽全力的去守护他,即便是赔上所有,她都是在所不惜,这是她此刻能想到最好的答案。 此刻心中所有的隐忍,报复之心都被抛株于脑后,她拼命的证明她能够做些什么,她不是只会躲在姐姐羽翼的无忧无虑小雏鸟,给她机会,她也会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她可以的,她能做到的。 “傻红袖,我说过了,你只管好生的活着,一定要在这后宫里保全自身活下去就够了,我不想你再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好生活着知道吗?别掺和进那些是是非非之中,答应姐姐好吗?”姚皇后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显然是没有力气了,洛阳研制的那颗透支生机的药已经渐渐失了药效。 能撑到现在,全靠她的一口气罢了…… 第202章 人来人去终会散 庄红袖看着姚皇后渐渐迷离的眼神,心中也是越发坚定起来,只是不忍心拂了皇后的好意,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好,红袖听姐姐的。” 她从此以后不是什么庄嫔,只是庄红袖,是一个即将失去世间上对她最好的姐姐的庄红袖,她有自己的使命,她要是好好活着,为了姐姐活着,为了小皇子活着,为了庄红袖自己活着,她可以的,她能做到的终会散 。 只是心里怎么就这般难过呢,酸酸涨涨的,似乎有一把烈火在灼烧着她的心口,让她理智全无,不管不顾的想要去做些什么。 只是看到姚皇后那双温润的眸子时,一瞬间理智回笼,又是一贯听姐姐的话,眼神里全是仰望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姚皇后眼神迷离了起来,却突然又明亮了不少,俨然是回光返照之象。 她抓住庄红袖的手,费力的说道:“红袖,我教你做的白糖糕,你别忘了,手艺不要生疏了,别忘记了,要记得 ,千万别忘记了……” 话到最后,已经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即便是回光返照,也是一瞬间的事,说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手臂软软的垂下去,嘴中却是不住的呢喃着:“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最后声音全无,已然是没了气息。 庄红袖紧紧的抓住姚皇后的手,不想放开,嘴里轻声说着:“姐姐,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呢,只是白糖糕我总是做的不够好,似乎缺了什么,你起来再教我一次好不好,姐姐,你是不是累了,那你先歇着,我去准备,等你醒了,再教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话到最后,已经是央求的语气了。 说完,见姚皇后久久没有回应,她神情愣怔的起身向外面走出去,显然是一时接受不了姚皇后就此离去,想要做些什么,来麻痹自己,仿佛姚皇后真的睡着了一般,醒来她们还是能在一起都说说笑笑都,如同从前那般。 魏紫,赵粉和随安看着姚皇后合上的眼睑,都跪地行了大礼,神情哀伤的说道:“奴婢\/奴才恭送主子,主子一路走好。” 尧帝三年三月十六寅时末,皇后姚氏于椒房殿薨逝,时年二十八岁。 对于姚皇后生平如何,只能留后人评说了…… 几人神情悲切了一会,便开始有条不紊都安排着姚皇后生前安排好的事,为她整理衣着,天还未亮,他们还有许多的事要做。 姚皇后入宫不过三载,虽然是皇后,却也过得并不算多么畅快,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后,可谓是简朴至极,人也格外的低调,如今骤然薨逝,身边只有几个宫人为她整理后事,不得不说是有些凄凉了。 她本该是风光无限的,即便是身后事也该是极尽哀荣的,如今整个椒房殿都是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主子已经悄然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只是个人的苦个人知道,花开花落终有时,人来人去终会散,总有一天是要走这一遭的,凄凉与否,闭上眼的人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了…… 姚子信心中不安的很,从万里之外,昼夜不停的换了几匹马,几乎是不曾停歇,跑了几天几夜,才在夜色朦胧,天光微亮的时候,到了京都。 此刻的他胡子拉碴,风尘仆仆,哪里还能看到曾经疏朗俊逸的模样,等到城门开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向承恩公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动着身下的马匹,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呢喃道:“快一些,再快一些。”他总觉得要失去了什么似的,这种感觉要让他发疯。 终于,到了承恩公府门前,身下的马匹再也承受不住长途跋涉的奔波,轰然倒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姚子信在外奔波了数月,已经是人困马乏,此刻也是没来的及反应,直接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 听到动静的门房连忙出来查看,仔细辨认一番,才匆忙上前扶起姚子信,惊呼出声,说道:“四爷,您回来了,怎么这个样子,奴才扶您进去休息休息。” 实在是姚子信此刻却是狼狈至极,衣衫刚才随着摔落满是尘土,发丝散落,一双眼睛也是一片赤红,显然是好久不曾好好休息了。 姚子信挥开门房的手,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说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一时起不来身。 门房见状也不馋扶了,笑着说道:“四爷放心,家中一切都好,老爷和夫人都好着呢,还要恭喜四爷了,四夫人与今日凌晨诞下一对龙凤胎,公子在前,姑娘在后,如今都平安着呢,可把老爷夫人高兴坏了,奴才扶您进去看看?” 听着门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劈哩叭啦的说了一大堆,姚子信面上并没有一丝喜色,手指不住的捂着胸口,家里没事,那就是宫里出了事。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预感,挣扎着想要起身,门房忙上前说道:“四爷,奴才扶您回府?” “不” 姚子信制止道:“去准备一匹马,我要进宫。” 门房看着虽然有些亮光,却还是朦胧的天色,有些吃惊的问道:“四爷,这个时候进宫,宫门还没开呢,何况您此刻风尘仆仆的,进宫怕是有失礼仪,不若回府先修整一番,等宫门开了,再去也不迟。” 门房是话虽然有理,不过姚子信此刻显然是等不了太久了,眼神一冷,充满着杀气,冷声说道:“还不快去准备。” 门房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承恩公府离宫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也是顶顶富贵的地方,可皇城有多大,光靠双脚是走不过去的。乖乖的去准备马匹去了,府里谁不知道四爷性子冷淡,最是说一不二的。 姚子信胸口的疼痛愈发明显,让他有些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让他一时痛苦不已。 忽然一个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人走到姚子信面前,拿出一个信物,声音也是雌雄莫辨的,分不清男女,那人压低声音说道:“四公子,我家主子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还请到后门一见。” 姚子信眸光一震,那是……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了,迅速起身,跟着黑衣人向姚府后门走去…… 第203章 你在骗我对不对? 尧帝在栖霞寺住了一夜,却是辗转难眠,几乎一夜未睡,眼睛满是红血丝。 清晨拜别了无尘大师,便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往皇宫的方向驶去。随行的官员面露不解,又想到陛下一向孝顺,说不准是担忧太后那,才这般着急。 无尘大师目送尧帝远去,吩咐身边的人的徒弟说道:“交代你的事可做好了?” 小徒弟名叫明光,不过十余岁,是无尘大师最喜欢的小徒弟,年纪虽小,却是极有天分,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栖霞寺主持。 “是,师父,师父吩咐的已经做好了,师父还有什么吩咐吗?”明光面容沉静,不似一个孩子,眼中满是出尘的飘渺气质。 “那就好,我能做的也不多了,既然如此就去准备吧。”无尘大师面露祥和,自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气质。 明光手持佛珠,行了一个佛礼,淡声道:“恭喜师父了。” 无尘大师哈哈笑了几声,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随后走到一棵千年古树下,盘腿坐好,嘴中念念有词,明光陪在一旁,相对而坐,静静都等着,果然,无尘大师口中的声音越来越淡,最后几近于无。 无尘大师坐化了,完成了他的使命…… 尧帝到了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巳时过半了,温暖的阳光透过御辇的纱幔,让他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是彻骨的寒冷。 随行的銮仪卫警戒着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恭敬的跪在两旁行礼,尧帝耐着性子接受百姓们的行礼跪拜。 忽然,皇宫最高的阁楼处,传出一声钟声,如同炸雷一般,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紧接着钟声不停的响起。 随喜看向尧帝,便见尧帝呆愣愣的看着皇宫的方向,神色焦急,似乎不可置信的问道:“随喜,你听,是不是有钟声响起,是不是孤听错了?” 随喜听着连绵不断的钟声,默默的数着,十五,十六……二十六,二十七。数到这里钟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随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嗓音说道:“陛下,陛下,是,是二十七声。” 尧帝身子微颤,直接跳下御辇,抢过一个侍卫身下的马匹,翻身上马,直奔皇城而去,不,不会的,蒻蒻,你等我,等我,一定要等我 。 随喜也抢过一匹马,追随而去,蜀国只有天子驾崩,皇后或太后薨逝的时候,才会敲响钟声,是为国丧。 二十七下,代表的不是皇后,就是太后,无论哪个,都让人措手不及。 尧帝双目赤红,俨然是疯癫的模样,他用力的抽打着身下的马匹,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终于知道心里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怎么会呢?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怎么会呢? 他与皇后心心相印,直觉告诉他,这钟声不是为了太后而敲响,那只有皇后了。 随喜在后面拼命都追赶,也赶不上,只能看着陛下一骑绝尘,跑的飞快。 随行的官员跟在身后,也加快速度,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如今可是容不得一丝差池都的。 蜀国以仁孝治天下,无论是谁,钟声敲响,这可是国丧啊,看陛下那癫狂的模样模样,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咳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太长了。 尧帝一路飞奔到宫门,骑着马长驱而入,入眼可见的便是刺眼的白,宫人们一身素衣,跪在宫道两旁,不敢做声。 到了通往椒房殿的那条宫道上,不宜在骑马了,尧帝翻身下马,却觉得身子一软,重重的摔在地上,可他不管不顾,挥退了宫人们上来搀扶的手臂。 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椒房殿的方向飞奔而去,往常坐着轿撵并未觉得这条路有多长,此刻尧帝却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似乎一眼看不到头一般。 又似乎无比短暂,似乎一瞬间就到了,看着椒房殿的宫门上正是那刺眼的白,他此刻觉得他的心,痛的无比厉害。 一步一步似乎有千斤重,让他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艰难,却还不得不走下去,终于到了宫门口,里面是悲切的哭声,吵的他头痛不已。 一路跑来,头发松散,发冠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毫无天子威严。 他颤抖着手扶在冰冷的宫门上,似乎没有力气再走一步,他不想相信,昨日还言笑晏晏的人,怎么今日就与他天人永隔了呢? 可来往的宫人,无不深情悲切的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的,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陛下,皇后薨逝了,陛下节哀……” 尧帝似乎听不见任何人的话,艰难的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的向正殿的方向走去。 入眼可见,黑色的棺椁停在椒房殿正殿中央,底下跪着一群素色衣衫的女子,都有谁,他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只是直直的向那棺椁走去,颤抖着手,好几次都不敢去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慢慢的移开那黑漆漆的,似乎让人生起无限恐惧的盖子。 露出里面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她身着黑色凤袍,头上戴着凤冠,乌黑的发丝规矩的盘在脑后,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尧帝颤抖着手抚摸着棺椁里女人的脸庞,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喃喃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醒来好不好?是我看错了,你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那我陪你好不好,我陪你。” 魏太后赶来的时候便看见尧帝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棺椁里的人,长叹一声,说道:“陛下,陛下,皇后已经薨逝了,走的安详,没受太多苦,还为你诞下一个健康都皇子,你要不要看一看?” 尧帝慢慢转身,已是泪流满面,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他激动都抓住魏太后的手,祈求的说道:“母后,母后你在骗我对不对?皇后疼到昨日还好好的,她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陪她,等她醒了,还和往常一样。” “对了,这里面黑漆漆的,她一定不喜欢,她会害怕的,我要把她带出去。” 说着,便要将人抱出来,宫人们被吓了一跳,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陛下,皇后已经不在了,你别打扰她好不好?”魏太后微微提高了音量,似乎要提醒眼前这个疯魔的男人…… 第204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着尧帝置若罔闻的模样,一心一意要把棺椁里的人抱出来,却又总是失败,那漆黑的棺椁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让人难以跨越。魏太后终究是忍不住了。 帝王曾经伟岸,能够撑起整个国家的肩膀,此刻却像风一吹就能倒一样,被魏太后毫不费力的扳过来。 “陛下,你清醒一点,皇后已经不在了,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让皇后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吗?” 魏太后厉声的斥责终于让帝王回了神,他眼中满是痛苦哀伤的神色,看着太后,指了指胸膛的位置轻声呢喃:“母后,儿臣这里好像空了一块。” 喉间湿热,一口鲜血终究是没忍住喷了出来,身子也软软的倒在地上,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受此打击,心神俱疲,五脏皆伤,一口鲜血吐出,再也支撑不住了。 “快来人,宣太医,快去。”魏太后俯身叹了叹尧帝的鼻息,心下稍安,忙大声吩咐。 她还真怕陛下一个打击受不住,再出了事,那这蜀国的江山就危矣了。 原想着姚皇后是个痴情的傻孩子,没想到陛下也是不遑多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宫人们很快便把尧帝抬了下去,魏太后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留下一众嫔妃,神思各异,任凭是谁,都不敢说能比的上姚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吧,看陛下那疯魔癫狂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惊啊。 清晨在法华殿祈福的众人还没来及听到太后平安的消息,便听到了太后传话,皇后薨逝,让众人都去椒房殿守灵。 这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虽说姚皇后一直传来胎气不稳的消息,可这没得也太突然了吧,随后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先是皇后平安诞下三皇子都消息,随后便是皇后难产血崩离世的消息。 一瞬间似乎整座皇宫都蒙上了一片阴霾之色,皇后生产的消息都不曾传来,却是直接薨逝了,让众人心惊不已,总觉得不太真实,直到看到椒房殿的灵堂已经布置妥当,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姚皇后确实是突然的离世了。 此时听到消息正在修养的湘敏夫人也好,还是闭宫养病的何婕妤,郑惜年也好,都是忙吩咐宫人撤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摆设,换了素衣,赶到椒房殿守灵,这可是国丧啊,没人敢不敬的。 俪贵妃与淑妃,温悫夫人跪在最前,湘敏夫人与顾妃,静贵嫔跪在第二排,宣婕妤,何婕妤,郑惜年跪在第三排,剩下的便是锦嫔,与庄红袖。 这便是如今后宫仅有的妃子了,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神哀伤,眼泪也是不停都流,只是到底有几人是真心?几人是假意,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俪贵妃双目赤红,盯着棺椁的方向,如同一匹饿狼一般,眼神里全是不甘。 “怎么就死了呢,她倒是死的痛快,那她的仇该向谁报?”俪贵妃心里生起一股无力感,她还没来的报仇,皇后倒是死的痛快,这种感觉憋的她快要发疯了。 还有陛下,陛下当真那般爱她吗?是那种爱到骨子里的吗?那她又算什么,还真的是个棋子啊,可笑,太可笑了。 俪贵妃目光闪烁,浑身散发着一股怨恨不甘的气息,跪在旁边魏淑妃眼睛闪了闪,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着那漆黑的棺椁,眼里也是有些哀伤的。 姚皇后是她见过最睿智的女人,却也抵不过早逝的下场,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终究是可惜了,或许是应了那句话吧,情深不寿啊。 温悫夫人眼中满是复杂,皇后一贯平和,虽然与她没什么交集,可到底是皇后啊,就这么去了,还是让人对这皇宫更恐惧了些,她觉得或许此事没那么简单,心里对大皇子的保护也更周密了一些。 湘敏夫人勾起唇角,虽然给她下药之人,让她有些怀疑皇后,可到底没什么证据,如今皇后死了,那么她的矛头便只一心对着俪贵妃就是了。 皇后没了,除了俪贵妃,她是不是有了一争之力,就是淑妃有些麻烦,她要好生思量一番。 顾妃完完全全就是被吓到了,皇后离世都太突然了些,似乎有个黑手一直在暗中搅弄风云,让她更害怕了,就怕也如这些曾经消失的人一般,说不准哪天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想到这里身子抖了抖,左边是湘敏夫人,右边是静贵嫔,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还是安静些吧,如今平安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静贵嫔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嘴角扯出一丝嘲讽,随后若无其事的微微垂下头,继续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宣婕妤并不在意这些,无论皇后离世与否,这后位都不是她能肖想的,只是对姚皇后一介商贾之女能够坐上后位,有些羡慕罢了,虽然姚皇后坐上后位满打满算不过三年,可到底是皇后啊,死了也是极尽哀荣,是能与陛下同穴而葬的人,即便是继后也是比不上的 。 何婕妤与锦嫔不过是按着规矩守灵罢了,对皇后知之甚少,只要不出错也就是了。 庄红袖神思恍惚,眼中的泪水直流,看着那冰冷的棺椁,似乎才肯承认,姐姐确实离她而去了,这姐妹情分她还没处够呢,姐姐你,怎么忍心的啊。 姐姐放心,小皇子由我来守护,姐姐的仇由我来报,只是妹妹愚笨,怕是要让姐姐等上许久了…… 郑惜年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她倒是病早就好了,不过是装病掩人耳目罢了,姐姐已经不在了,她若是还如从前那般,还有什么脸面见姐姐呢? 原本也是怀疑皇后的,可还未来的及查清楚证据,皇后却突然离世,倒是让她一时之间失去了目标。 不过,那又如何,即便是五年,十年,她都等的起,总有一日她要亲自为姐姐报仇…… 都说宫里的女人有两副面孔,可未必如此,有多张面孔的人大有人在,不过是个掩藏的好罢了。 时移世易,时日久了,总有些人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皇宫如同照妖镜一般,是人是鬼,都无所遁形。 就如同眼前跪着的女人们一般,看似神情哀伤,谁能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呢?千人千面,一切交给时间吧…… 第205章 阿姐,你回来好不好? 宣室殿里,魏太后得知尧帝只是伤心过度,才放下心来,吩咐随喜好生伺候着,才回了福宁殿。 她的乖孙儿才落地不到一天,便失去了母亲,如同他的父皇一样,此生都不能与母亲有半分相处的时光,怎能不让她心疼呢? 何况皇后离世的突然,宫里众说纷纭,难保不会有人趁机起了歹心,她还是守在身边放心些。 至于陛下,她相信她不会看错人的,身为帝王,脆弱也是有时限都,如今蜀国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这是他多番算计的结果,她相信陛下不会一直沉溺在伤痛之中的 。 只是魏太后放心的还是早了些,皇家向来无情,可尧帝偏偏是最深情之人…… 宣室殿里,随喜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了的,不要笑话他这个大总管儿女情长,而是情难自抑。 想当初,后宫没有这些妃子的时候,每次随陛下去椒房殿的时候,陛下是开心的,皇后是开心的,他们这些奴才也是开心的。 皇后待人温和,从不曾低看他们这些奴才一眼,待人也是真诚的,即便是因为爱屋及乌,可这份骨子里的尊重也是真的。 这样好的主子,如何不让他们这些奴才放在心上。所以在他心里除了陛下,也只认皇后这样一个主子,只是怎么突然就离世了呢? 后来宫里的主子多了,陛下去椒房殿都是次数也是少了,他也能许久都不曾见过皇后真正开心的笑脸了。 可这一切都能怪谁呢?陛下心里也是苦的啊,别人不知,他这个贴身奴才还不知吗? 随喜想着这些,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又看着尧帝眉心微蹙,昏迷不醒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感伤。 尧帝便是这时候醒过来的,看着熟悉的寝殿,他出神的望着绣着龙纹的帐子,嗓音沙哑的说道:“随喜,孤好像做了一个梦,孤梦见皇后平安产下一个皇子,她抱着小皇子,笑着问孤,小皇子长的像谁,让孤给小皇子起个名字,孤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看着陛下神色平静,似乎不愿意相信皇后已经离世的消息,嘴里喃喃说的都是美好。 随喜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出声。 尧帝坐起身,自言自语的说道:“皇后说让孤给小皇子起名字呢,孤要好好去查查,若是起得不好,皇后要笑话孤的。” 说着,起身便要向外走去,随喜忙一把抱住他的腿,声音哽咽的说道:“陛下,皇后主子已经薨逝了,陛下节哀。”一句话说的是分外艰难。 尧帝身子僵硬,他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蒻蒻是真的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就这么闭上眼睛,她是不是在怪他? 终于,尧帝神色哀伤,身子软软的跪到地上,看着随喜看着腰间刺目的一抹白,忽然神色激动起来,大声喊道:“狗奴才,你在说谎,你在骗孤对不对?她不会舍得留我一个人的,不会的。” 随喜不再出声,任由帝王抓着他的肩膀不停的摇晃质问,那力道几乎让他感觉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一般,默默的忍受着。 他知道,他的主子此刻是心痛至极,他做不了什么,让主子发泄一番也是好的,不然这么憋着会憋坏的。 尧帝眼中清泪不停滑落,看着随喜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拽着他的衣襟,大声质问道:“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不是说没有问题都吗?那蒻蒻她,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你告诉孤,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害了她,你说啊?” 随喜被愤怒的帝王来回摇晃,即便不忍心,还是说了出来:“陛下,奴才安排的人都被打晕了,关在一处,传不出一丝消息,是奴才无用,陛下尽管打骂,万万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是谁的人?是不是姚子信的人?”尧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这一句话,似乎只要随喜回答是,即便是他最倚重的表哥,他也要照杀不误,没有人能阻止。 “是,是皇后主子的人。”随喜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他回来便已经查明,结果却让他迟迟不敢相信,皇后主子为何要这样做啊?是早就知道自己会遭不测吗?为何不与陛下说啊,可他却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尧帝抓着随喜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满眼的不可置信,嘴里嘟囔着:“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啊啊啊……” 听着帝王似疯了一般的喊叫,随喜膝行几步,忙抓着帝王的手,说道:“陛下,奴才知道您与皇后主子鹣鲽情深,您心里不好受,奴才都知道,你打奴才好不好,别伤了身子,若是皇后主子知道您如此难过,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陛下,奴才求您了,你打奴才吧。” 说完,便“啪啪”的打起了自己的巴掌,哽咽的说道:“陛下,是奴才无用,奴才惩罚自己,陛下,是奴才无用。” 尧帝神情似喜似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她不要我了,是她不要我了……” 说着,踉跄的起身,向着偏殿的御案边的那几个柜子走去。 “陛下,陛下。”随喜看着帝王似乎比昨日还要疯狂,忙起身上前追去。 却得到帝王的冷眼,他声音平静,看着似乎刚才的一切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 “出去,不要打扰孤,滚出去。” 随喜步子一滞,生怕又触动了帝王的哪根敏感神经,静静的退了出去,或许陛下此时想一个人待会吧,独自缅怀早逝的妻子。 尧帝打开那个甲字号柜子,取出两样东西,无比珍视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把两样东西紧紧的放在胸口处,倚靠在柜子边上,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身子紧紧的蜷缩在一起,看着犹如一只孤独的小兽,独自的舔舐着伤口。 他闭上眼睛,一幕幕的回想,有些事情其实早就有迹可循,是他疏忽了,以为身为天子,便可以掌控所有,却不知,一次疏忽,便赔上了心爱之人的命……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掏出那两样东西,一件是他及冠那日,蒻蒻亲手为他做的发簪,简单的雕刻,却不知她耗费了多久才雕刻出来。 另一件是他们在那偏僻的别苑,没有三书六礼,没有父母高堂,成婚之日剪下的那一缕头发,后来由她亲手编成了同心结的模样。 “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蒻蒻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们不要这王权富贵了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阿姐,你回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满是祈求,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再也得不到一句回答…… 第206章 以为死了,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尧帝的疯魔远不止于此,自那日晕倒已经足足三日了,把自己关在宣室殿里,不吃不喝,不让人打扰。 对于皇后的身后事到现在也不曾追封,不曾有个说法,一时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宫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哭灵,朝廷命妇按着身份地位,每日一早都在椒房殿守灵,一守便是一天。 只是奇怪的是,作为皇后的娘家人并未有人进宫,后来听说承恩公府的姚父姚母双双病倒了,三夫人产下幼子不过月余,四夫人更是在皇后薨逝当天诞下一对龙凤胎,承恩公府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众人也就明白了。 承恩公府本就低调,如今没了皇后这个倚仗,怕是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只是他们不知,姚府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至于皇后冒然薨逝之仇,他们总是不会忘的…… 甘泉宫里,俪贵妃跪了一天,本就是心中压抑着怒火,加上身体酸痛,整个人更是格外的憔悴。 她此刻揉着额头,紫苏正在给她按摩肩膀,以求能让她舒服些。 从皇后薨逝之后,俪贵妃整个人便十分不对劲,眼神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疯狂,更是让人心惊,就怕下一秒,她便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 桌案上的香炉散发着宁静安神的气息,却并没有拂去俪贵妃心头的怒意,反而是越发暴躁起来,她揉着额头,声音似乎有些飘渺,问道:“陛下还未出来吗?” 白芷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已经三日了,陛下并没有踏出宣室殿一步。” “啪”的一声,俪贵妃挥落了手边的茶盏,愤怒的说道:“陛下就那般爱她吗?那本宫呢,本宫算什么?啊?你们说,本宫算什么?说话啊。” 紫苏和白芷齐齐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安抚盛怒的俪贵妃,只是不停的说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 “滚,都滚出去,给本宫滚出去。”俪贵妃大声的喊着,似乎要把心中的愤怒一同喊出去,可那有什么用呢? 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她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此刻正快速的生长着,被人欺骗的痛苦,几乎是让她整个人如同在烈火里焚烧呢,备受煎熬。 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俪贵妃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最后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笑得肆意猖狂,笑得格外凄凉…… 身子软软的倒在床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梦里又是那副诡异的动不了的场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那些想要拉她下去陪葬的人。 反而只有那一个身穿凤袍的女子,正在嘲讽的看着她,似乎在说,你输了,本宫即便是死,也永远留在陛下的心里,而你呢,又算的了什么? 俪贵妃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大声喝道:“你已经死了,还在得意什么?得意本宫永远比不过你吗?” “你凭什么嘲讽本宫,本宫父亲是大将军,外祖父是丞相,本宫出身尊贵,而你是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凭什么嘲讽本宫?” “本宫即便是争不过你又如何,陛下敢废了本宫吗?有本宫的父亲在,你们全都要仰仗着本宫的鼻息生活。” 看着黑衣女子一言不发,依旧是一副嘲讽的样子。 俪贵妃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近乎癫狂的说道:“若非本宫被蒙蔽的双眼,岂能容你生下那个孽种,本宫如今动不了他,可你想要死后哀荣,与陛下同穴而葬,本宫绝不允许。” “以为死了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等着看吧,本宫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让你任凭上天入地,都求救无门,哈哈。” “你放心,你的那个孽种也会很快就下去陪你的,哈哈哈。”她笑得畅快,笑得疯狂,她已经不想再忍了,就是她一再退缩,她没有才会如此逼迫她。 她是祁家的女儿,自有自己的骄傲在,即便是死,她也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被人如此折辱。 黑衣女子呵呵笑了两声,随后飘然远去,留下俪贵妃一个人在疯狂的笑着…… 甘泉宫的一切自然无人得知,倒是随喜这边,眼看着陛下已经三日滴水未进了,每逢他想要送些饭菜进去,便被陛下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给吓得退了出来。 过了明日,后日清晨,皇后的棺椁便要移出宫了,陛下三日不曾露面,朝堂上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若是再不露面,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啊。 随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门口来回走动,他决定了,即便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明日也要把太后请过来,太后的话,陛下想来是能听进去一二的吧…… 福宁殿里,魏太后亲自抱着三皇子,不曾假手于人,即便是晚间安寝,也是让奶娘在边上守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再出了什么意外。 这可是皇后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又是那般可怜,如何不让她多疼一些。 只是魏太后似乎有意忽略了,大皇子,二皇子同样生而丧母,一样的可怜,大皇子还在福宁殿住了几日,也不见她这样上心过,只能说这人心生来就是偏的,不过她是太后,纵使有人不忿,也得憋着。 “陛下还没有出来吗?”魏太后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小皇子,问道。 “是,已经三日了,太后不去看看吗?”福蕊在旁边同样的看着正酣睡的皇子,眼中也是一片慈爱,回道。 “三日了,陛下想必也能清醒许多了,明日哀家去看看吧,把哀家的乖孙儿也带上,都出生三日了,还没有个名字呢,哀家要去为他讨个名字来。” 魏太后神色复杂,三日,足够了,之所以前两日没有去打扰,也是想给陛下一个缓冲的时间,无论他想不想承认,皇后去了,已经是事实。 只是一时接受不能罢了,缓过来之后,她相信陛下不会让她失望都,更何况,还有怀中这个小娃娃呢。 这可是皇后留下来的孩子,陛下不会无动于衷的。 福蕊犹豫的说道:“三皇子还小呢,主子不若再想想?” 魏太后摇摇头说道:“他是皇后的孩子,自然继承了皇后的品貌和风骨,怕是哀家的话,都不如他亲自去一趟管用,就是可怜了哀家的孙儿了,多么乖巧的孩子,乖孙儿,你放心,有祖母疼你呢。” 见魏太后主意已定,福蕊夜附和道:“上呢,咱们都三皇子最乖巧可爱了,不哭不闹了,最让人喜欢了,主子,您抱了半天也累了,要不奴婢抱抱?” “不行,哀家的乖孙儿最亲祖母了,你别和哀家抢,哀家要看着他慢慢长大,哀家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魏太后对三皇子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这是日后多少皇子公主都羡慕不来的啊…… 第207章 华发早生 翌日一早,这已经是姚皇后薨逝的第四天了,再明日一早,皇后的灵柩就要移出宫去了,这也算是皇后丧事应有的规格了。 魏太后用了早膳之后,抱着吃过奶的三皇子,坐着轿撵来了宣室殿。 随喜远远看着,心中便是一阵感激,他还没来的及送消息呢,太后就先过来了,果然还是太后耳聪目明,希望太后的劝说能够管用吧。 他小跑上前,恭敬的行礼,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陛下还没出来吗?”魏太后看着紧闭的大门问道。 说起这个随喜就是一肚子的苦水,他忙不迭的说道:“是奴才无能,奴才正要去请太后来呢,三日了,陛下不吃不喝,奴才实在是担心的紧啊。” 魏太后瞥了一眼随喜说道:“你倒是个忠心都,罢了,去把门打开,哀家进去看看。” 随喜应了,吩咐人把门打开,随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魏太后怀中的襁褓,神色热切。 魏太后哼了一声,说道:“这是哀家的孙儿,你要和哀家抢?” 随喜缩回想要伸出的手,忙讪讪的说道:“奴才不敢,太后您请。”笑话,谁敢和太后抢人,嫌命长了吗? 魏太后冷哼一声,抱着三皇子走了进去,随喜把人引到偏殿,便退了出去,有些话不是他这个奴才该听的。 魏太后看着眼前的尧帝,有些吃惊,抱着三皇子的力道也紧了紧,轻声唤道:“陛下,你还好吗?” 尧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外面有丝毫动静 。 “陛下,哀家带着三皇子来看你了,你要:不要看一看他,三皇子生的乖巧可爱,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呢,你看一看他?”魏太后试探着说道。 实在是她真的没想到,陛下对皇后竟是如此情根深种,唉,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儿女都是债啊。 尧帝听见皇后二字,身子动了动,坐的久了,身子都僵了,他踉跄着起身,目光贪婪的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襁褓,嘴唇蠕动了几下。 魏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弯了弯身子,把三皇子放到尧帝怀里,神情却是紧张,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幼小的婴孩就被摔了。 “你看看他,这是你和皇后的嫡亲血脉,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了生母,如今只剩下你这个父皇了,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很像皇后?” 魏太后的话其实是有些夸大了,才三岁的孩子哪里能看出像谁,不过是皇后二字能触动陛下那很敏感的神经罢了。 尧帝目光贪婪,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紧紧的盯着怀里的小婴儿,越发觉得,魏太后说的对,他真的很像蒻蒻。 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啊,他抱紧了怀中的小婴儿,如同寻到一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呜咽的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陛下,三皇子才刚出生,你应该多疼他一些是不是,如今你这个样子,如何护得住他,哀家已经老了,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陛下为了三皇子也该振作起来才是啊。” 魏太后不介意在此时示弱,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只要陛下清醒过来,她不介意说些软话。 “更何况,三皇子还没有名字呢,整日里三皇子三皇子的叫着也不像话,陛下不如为他取个名字?你是他的父皇,这名字也该你来取才是。” 魏太后一步一步的勾起尧帝内心柔软的地方,企图让他早日振作起来。 良久,尧帝张了张嘴唇,几日滴水未进,两片薄唇似乎都黏在一起了,他费力的吐出几个字,嗓音却沙哑的厉害:“就起名为康吧,希望他一生顺遂,身体康健。” 魏太后嘴里念着:“康?元康,是个好名字,哀家也希望哀家的乖孙儿能够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尧帝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的沉默,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魏太后也没有催促,只是紧紧的盯着刚刚得了名字的小孙儿。 良久,尧帝有些苦涩的开口,说道:“母后,之前可是知情人?” 魏太后神色愣怔,陛下这是也怀疑他了吗,无奈叹息一声说道:“若是哀家知道,怎么会让她年纪轻轻就早逝,哀家对不住陛下,没有护好她。” 椒房殿棺椁里皇后的遗体她已经看了,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让皇后恢复了从前的容貌,也不知道尧帝查出了多少,可如今显然是不适合说这些的时候。 等尧帝清醒了,再去查,想必即便是愤怒,他也不会再一味沉溺于伤痛之中了,反而会有了目标,人啊只要活着,总得有个盼头不是? 魏太后眼中的愧疚不似作假,尧帝垂下眼眸,愧疚的说道:“是儿臣说错了话,请母后见谅,她一向心有丘壑,母后又如何得知呢?” “你即知她心思机敏,便知此时绝没有那么简单,就更要好生查查,一味的伤痛,何时才能让皇后安息,陛下,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还有元康呢,总要为他多多打算才是,何况如今这种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还要三思啊。” 魏太后谆谆善诱,把话题引到三皇子身上,总算让尧帝清醒了过来。 尧帝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眼神温和,嘴里的话却是冰冷至极:“儿臣知道了,多谢母后提点,儿臣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康儿就拜托给母后照料了,等一切平息,儿臣想要亲自教导他。” “陛下想通了就好,康儿估计要饿了,哀家要带他回福宁殿了,陛下要保重身子才是。”说着,魏太后便要接过三皇子,尧帝紧了紧手臂,终究还是放了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确实不能再如此了一味沉溺了…… 帝王的伤痛似乎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他不是帝王,不是寻常人,外人看来,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把那些痛锁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去触碰,留在每一个深夜里独自伤神。 “随喜,给孤更衣。”尧帝淡淡说道 。 随喜忙屁颠屁颠的小跑进来,当看见帝王的那一刻,有些失神的喊道:“陛下,您的,您的头发……” 尧帝捋起一缕头发,便看见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此刻却在中间掺杂这几抹刺眼的白。 他顿了顿,说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还不给孤更衣。” 原来一夜白头是真的,他虽然没有头发皆白,却也是有了半数之多,这便是他痛到极致的代价吗? 比起蒻蒻的命,不过是华发早生,又算的了什么呢…… 第208章 元贞皇后 随喜拿起玉梳仔细的为帝王打理那原本乌黑如墨的长发,陛下的发质很好,只是如今乌黑发丝中间却掺杂着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白发,看的实在让人揪心。 尧帝就那么静静坐着,神色哀伤,他本就容貌昳丽,是这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此刻面色憔悴,无端的有了一种零落破碎的美。 尽管随喜觉得这样形容一个男子,尤其还是一位少年天子并不合适,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形容词能适合形容如今的陛下 。 似乎皇后走了,陛下的心也跟着一起走了,他是个身体残缺之人,对男女之间早就没了旖念,也并不了解这男女之情竟会让人如此煎熬 。 只是为这对有情人深深的可惜,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两全法吧。 看着帝王刺目的白发,随喜放下玉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陛下,这头发可要染回来吗?” 尧帝默然回神,抚着一缕发丝,淡淡的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说着就站起了身,一身素衣,配着白色玉冠,一双眼眸如同死寂一般,淡声说道:“去准备笔墨,拟旨。” 随喜应了,忙去偏殿准备,无论如何,陛下只要清醒了就好,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 看着明黄色的诏书,尧帝闭了闭眼睛,一滴清泪划落脸庞,落在诏书上,刚刚写好的诏书末尾氤氲了一片,那是帝王的伤心泪啊。 “去吧,让孔令宣去宣旨吧。” “是,奴才遵旨。”随喜小心把诏书收好,送到孔侍诏那里,陛下亲手书写的诏书不多,对朝臣的嘉奖,一般多是由陛下口述,孔大人润色一番,亲自书写的。 如今这道诏书毫无意外是对皇后的追封,或许也是陛下写的最心酸的一道旨意了吧。 诏书一下,似乎姚皇后才真的彻彻底底将会从这个皇宫里消失了一般,再过几年,想必再也没有关于皇后的只言片语留下来吧 。 随着随喜的离开,尧帝原本平静的眸子瞬间土崩瓦解,他的手在轻轻颤抖,捂了捂眼睛,终究是嚎啕大哭起来,似乎之前压抑的情绪在此刻,才毫无顾忌,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 他嘴里张张合合,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无一例外,甘泉宫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陛下到底哀伤,整个宣室殿气氛都低迷了下去,似乎都在与陛下一同哀伤一般,再悼念早逝的姚皇后 …… 椒房殿里,后宫嫔妃连同朝廷命妇,都在跪迎陛下的诏书,孔令宣足足念了一刻钟,似乎所有的赞美之语都在姚皇后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道陛下亲手书写的诏书,无一不透露出,帝王对皇后的深深不舍之情。 跪着的人一个个看似听的认真,不过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或许这才是皇后与妃嫔的区别吧。 遥想大皇子的生母宣妃,二皇子的生母明惠夫人,都是为陛下诞下皇子的女人,如今看来,追封的诏书不过是寥寥数语,对比姚皇后的追封,看起来潦草至极。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追封皇后姚氏为元贞皇后。”此次诏书宣读才算落下了帷幕。 俪贵妃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元贞”,元,始也,贞,忠贞也。陛下这是在向世人宣告他与皇后鹣鲽情深,可歌可泣的真情吗?还真是可笑啊 。 陛下想要让世人对元贞皇后敬仰,接受后人的供奉,可她偏偏不允许,不然如何解她心头之恨呢。 追封的诏书不过走了一个过场罢了,接旨的人已经不在了,这追封的诏书还是要封存起来的,以待将来录入史册也好有个凭证。 让俪贵妃疯狂的事远不止于此,过了午膳之后,众人继续为皇后守灵,看着那棺椁正在享受世人的供奉,还有那真假难辨的眼泪,俪贵妃眼底的疯狂之色越发明显。 直到尧帝亲自来为元贞皇后上香,俪贵妃看着进来的帝王,那半数刺眼的白发,心里的那根弦终究是“嘭”的一声断了。 跪着的命妇们都有些吃惊,胆子小的都险些惊呼出声,好在理智尚存,顾忌着这是皇后的灵堂,忙捂了嘴,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好在帝王一心都扑在为元贞皇后上香的事上,不曾理会众人,只是那双死寂一般的眸子冷冷的扫过众人,让众人都不自觉的垂下眼眸 。 实在是帝王的眼眸冰冷刺骨,似乎不含一丝温度 。 尧帝上了香,静静的站立了一会儿,倒是不似第一日那般失态,似乎只要不去再看元贞皇后一眼,她便没有真的与他天人永隔一般。 只是那半数皆白的头发,无一不透露出这位少年天子对元贞皇后的深情,一夜白头向来只在话本子里听说过,她们并未真的亲眼见到,如今真的见到了,却是让人无比唏嘘。 尧帝站立了片刻就离开了,留下命妇们眼神交汇,毕竟尧帝对元贞皇后的深情,足以说明了许多事情,看来回去还要和自家大人好好说一番了。 长公主李曦也在守灵的人中,晋国公主正在孕中,故此并未前来。 看着陛下萧瑟的身影,长公主站起身,快走几步追了出去,低声喊道:“陛下,你还好吗?” 尧帝身子微僵,缓缓转身,对着长公主一双关切的眸子,眼中的淡漠也散去了许多,淡声道:“皇姐,孤很好,皇姐不必担心。” 长公主叹了一声,这个样子哪里说的上好呢,还是无奈的劝了一句:“陛下也该为元康多考虑一些才是。” 尧帝忽然笑了,只是看起来格外凄凉,他低声说道:“孤心中有数,多谢皇姐,孤还有事,就先走了,皇姐自便。” 长公主看着帝王离去的身影,无奈的叹息一声,皇后突然离去,即便是她也一时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自小相伴的陛下呢? 只是这世上终会有许多的遗憾,皇后一向聪慧,也不知算没算到,她走了之后,陛下会如此伤怀呢? 应该是算到了吧,只是到底还是她狠心一些,徒留活着的人,日日夜夜活在愧疚不安之中,还真是一个清醒的女人。 同为女人,又年岁相当,长公主与皇后也差不了几岁,最是能觉察到皇后的心意,只是说起来,她倒是不如皇后有决断。 不过她推测的这一切,是不会与陛下说的,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也该受一受这女子孤枕难眠的苦了,这也算是她的一点私心吧…… 第209章 火烧椒房殿 尧帝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独留下众人看着尧帝的半头白发若有所思,而其中俪贵妃的眸子似乎要冒出火来,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半分眼神,这让她神色也是越发癫狂。 终于,今日的守灵算是告一段落了,只待明日,元贞皇后的棺椁移出宫去,众人只需按制守孝一年也就是了。 湘敏夫人看着俪贵妃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阵微风拂过,她不自觉都紧了紧身子,手指轻抚小腹,那里却是一片冰凉。 晴雨扶着湘敏夫人,有些心疼的说道:“主子身子还未好全,为皇后守灵,又连着跪了几日,回去可要好生歇歇,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两人慢慢走着,良久,湘敏夫人才幽幽的说道:“本宫这身子怕是要调理许久了,也不差这几日,只是本宫被人如此算计,总要先讨回些利息才是。” 晴雨嘴角亦是勾起一丝冷笑,主子的身体原本是康健的,为了取信贵妃,吃下了带着避子药物的糕点,这也就罢了。 谁知俪贵妃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还不放过主子,已致主子身子受损,再无生育的可能,这仇,她们毓秀宫的人物,可是一时一刻都未曾忘记呢。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看俪贵妃今日的眼神,怕是不会让皇后走的这般容易,只要她去了椒房殿,咱们的人就会助她一臂之力,众目睽睽之下,这次她是无论如何要逃不过了。”晴雨意味深长的说道。 湘敏夫人没有做声,回首看了椒房殿一眼,暗暗叹道,皇后还真是死了都能帮她一把啊,俪贵妃,本宫看你这次怎么逃脱…… 俪贵妃看着程靳送来的东西,眼神里满是复杂,随后又坚定了起来,她紧紧都盯着程靳说道:“程总管,此物可确实如你所言?能帮本宫达成心愿?” 程靳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慎重的回道:“贵妃,此物危险至极,还请贵妃慎重使用。奴才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才弄来此物,还请贵妃看在奴才忠心的份上,为奴才留一条活路。” “无论发生什么,本宫自然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你帮了本宫这么大一个忙,本宫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 俪贵妃一番话说的并算真心,一个奴才罢了,事到如今,她可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多谢贵妃,那奴才就先告退了,不打扰贵妃了。”程靳感激的说道。 “去吧,也要闭紧了你的嘴巴,本宫自然不会害你,可要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什么?本宫也是容不得你,你可明白?” “是,奴才必然会闭紧嘴巴,把此事烂到肚子里,还请贵妃放心,奴才告退。”程靳一身黑衣,披着一个黑色斗篷从甘泉宫的小门匆匆离去,不过片刻,俨然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 俪贵妃打量着手中巴掌大的瓷瓶,忽然就笑出了声,是那种心愿即将达成的喜悦,却又难掩心酸。 紫苏与白芷进来的时候,俪贵妃手中都瓷瓶已经不见了,只见她一人在那里笑的疯狂,让人不敢直视 。 忽然俪贵妃眼神冷冷的扫向二人,厉声喝道:“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奴婢告退。”二人相视一眼,不敢再多待,忙关好了门退了出去。 俪贵妃就那样枯坐着,脑子里回想着进宫之后陛下对她说道每一句话,想的越多,眼睛里疯狂便多一分,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到了子时。 此刻整座皇宫已经是万籁俱寂,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 俪贵妃动了,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瓷瓶,眼里带着一丝疯狂,轻轻的推开门,月光撒在她的身上,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凄美之感。 避开巡逻的侍卫,俪贵妃披着黑色斗篷,一步一步的向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椒房殿似乎也是格外安静,皇后灵前空无一人,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她撩开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俏丽的脸,死死的盯着牌位上的元贞皇后姚氏几个字,眼神里俱是冷厉之色。 打量着元贞皇后的棺椁,喃喃道:“你不过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如何与本宫比呢?” “你与陛下联手作戏,害的本宫好痛苦啊,如今你想死后哀荣,永远享受世人的供奉,本宫怎么能容许呢?” “你可知,本宫日日夜夜饱受煎熬,你却平安诞下了孩子,这对本宫也太不公平了。” “你放心,本宫这就来帮你彻底解脱,本宫已经安排好了,皇后不慈,上天降下天火,烧了皇后的棺椁,明日一早着消息便会传的沸沸扬扬,这皇后的名头你便让出来吧,你原本也是不配做这个位置的,对吗?”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拿出那个小瓷瓶,慢慢的倾倒在元贞皇后的棺椁上,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让她不禁蹙了蹙眉。 随后若无其事,继续倒着,直至那一瓶猛火油全部被倒出,俪贵妃仿佛放下了心中大石。 神色也轻松了起来,灵前的檀香散发着缕缕青烟,让人格外的不舒服,俪贵妃走到灵前,想要把香折断。 突然又看到了元贞皇后似乎正在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的嘲笑与梦里如出一辙,俪贵妃忽然就怒了,似乎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 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她指着牌位怒目而视,大声说道:“你凭什么嘲讽本宫,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要与本宫作对吗?” “是你们对不起本宫,本宫不过亲自讨回来罢了,本宫没有错,都是你们,是你们费尽心机的对付本宫,本宫没有错,都是你们,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她似乎陷入某种魔障之中,随着牌位不停都发泄着怒火,似乎外面的一切响声都听不见了。 俪贵妃越说越激动,一把挥落牌位,拿起烛台,眼神疯狂的走向棺椁的方向,把烛台重重的扔到棺椁上 。 猛火油易燃,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棺椁便埋藏在大火之内,随之火势也随之蔓延开来 。 她恍惚看见有两个宫女迅速的冲了进去,不停的喊着:“来人,走水了,快救火啊,快来人……” 俪贵妃笑得无比畅快,就站在外面,眼睁睁都看着进去的两个人一同被大火吞噬的干净。 他笑得更加猖狂,嘴里还不住的道:“本宫要你尸骨无存,再无轮回的可能,哈哈哈……” 而这疯癫的模样,也被赶来的众人看在眼里…… 第210章 蓄意纵火 俪贵妃不知,自她踏入了椒房殿的那一刻起,无论她是否真的做了什么,此刻已经都是百口莫辩。何况她也并不无辜 在她对着元贞皇后的牌位发狂的时候,椒房殿不知何时,各处都起了火,似乎就和说好了一般,火势极猛,不过片刻,燃红了半边天。 漆黑的夜空在火光都招摇下,如同白昼一般,只是这些火似乎像是有灵性一般,都避开了主殿的方向,似乎里面有着洪水猛兽一般,让人避之不及 。 以至于俪贵妃纵火烧了主殿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众人齐齐看到了俪贵妃在火光的照耀下发狂的那一幕 。 “俪贵妃,你在做什么?”魏太后的冷喝如同一声惊雷一般,让神思恍惚的俪贵妃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被人带到了太后面前,回首望去,整个椒房殿已经是一片火海,那火烧的肆意,烧的嚣张,似乎要把整座椒房殿都烧个一干二净,可这不是她的本意啊 。 魏太后眉头紧皱,看着在椒房殿在熊熊大火之中燃烧,想必不久这里便会变成一片废墟。 看着俪贵妃沉默不语,魏太后冷喝道:“哀家看俪贵妃是得了失心疯,竟敢火烧椒房殿,惊扰元贞皇后的灵位,还不把人给哀家压下去,泼她几盆冷水,让她醒醒神。” 俪贵妃身后有着大将军和右相,二人在朝中威望极高,纵使她是太后,纵使俪贵妃纵火之事,众人皆有所见证,魏太后也不能直接处置了她,或许这就是有强大家族做依靠的底气吧。 俪贵妃沉默着没有出声,此刻的她觉得头痛欲裂,她不住的捂着脑袋左右晃动,可脑子里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的,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似乎真的得了失心疯一般。 看着宫人来去匆匆,可那些水就如同杯水车薪一般,完全不能解决问题,魏太后皱了皱眉说道:“陛下呢,哀家都到了,陛下怎么还没到。” 福蕊一边护着太后,生怕这火势再蔓延过来,一边小心的说道:“陛下近日难以入眠,随喜便寻了一位叫柳禹城太医的,听说有一手针灸之术,一次针灸便能让陛下安睡两个时辰,如今算算时间,想必也该听到消息了。” 魏太后眉头皱的更加深了,也不知这是什么冤孽哟。 随后看了看一个个匆匆而来的嫔妃,个个都来不及装扮,披着披风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是没有规矩。 “你们都回去吧,俪贵妃蓄意纵火烧了椒房殿,其心可诛,哀家与陛下商议之后,必然会从重处罚,你们要以儆效尤,都回宫待着去,不要随意走动,等候陛下的旨意。” “是,妾告退。”众人也不敢再多待了,实在是俪贵妃如此疯狂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了些,这火烧椒房殿,惊扰大行皇后的遗体,可是株连满门的死罪啊。 湘敏夫人眼神闪了闪,看太后如此愤怒的模样,直接给俪贵妃定了罪,看来她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纵使有她那个将军父亲在,侥幸留的一条命,怕也是生不如死啊,想想可真是太痛快了。 等到众人散去,魏太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火光冲天的椒房殿,长叹一声,何必如此啊…… 宣室殿里,尧帝侥幸入睡,却也是极不安稳的,随喜吩咐人不许随意打扰,实在是陛下多日不曾入睡,好不容易能睡上片刻,天大的是也不能来打扰,要不,他真的怕陛下的身子突然就垮了。 去宣室殿禀报的宫人也不知怎的,来的格外迟了些,等到把消息递到元宝面前时,椒房殿已经是无法挽救的局面了。 听着宫人的禀报,元宝脸色迅速苍白了起来,也顾不得会不会惊醒到陛下了,匆忙的往殿内闯。 在随喜发怒之前,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颤抖的说道:“师父,俪贵妃纵火,椒房殿和,和皇后的遗体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随喜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再次追问。 元宝已经是一片哭腔了:“椒房殿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如今火势极猛,怕是回天乏术了,太后已经过去了,陛下这……” 随喜身子一个踉跄,脸色也迅速变白,暗暗骂道:“这俪贵妃还真是作死啊。” 不过如今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忙走到龙榻面前,小声的唤道:“陛下,陛下,奴才有事禀报,陛下。” 尧帝本就睡得不算安稳,不过是柳禹城的针灸之术实在是出色,让他即便是不想睡,脑子也混沌了起来。 此刻听到随喜的呼唤,迅速的睁开了眼睛,眼神里一片清明,随后不住的揉着额头,声音冷凝问道:“出了什么事?” 随喜也顾不得此刻陛下揉着额头,显然是极不舒服的样子,颤着声音说道:“陛下,俪贵妃纵火烧了椒房殿,椒房殿如今已经是一片火海了,陛下。” 尧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忙起身,拔腿就向外冲去。 随喜跟在后面,拿起龙靴说道:“陛下,您还没穿鞋呢,还有衣服。”可尧帝早有听不到这些了,他赤着脚,穿着一身单衣,任凭粗粝的石子磨坏了他的脚心,也是毫不在意。 他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终于,一刻钟的路程被他缩短了一半,远远的便看见椒房殿已经是火光冲天。 他不顾一切的要扑进去,被魏太后命令几个小内监用尽全部力气才拦了下来。 “母后,你让我进去,我要进去,她会疼的,母后,儿臣求您了。”尧帝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用力挣扎着 魏太后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主殿的横梁突然承受不住大火的炙烤,突然砸落下来,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陛下,你若进去,这根横木便会砸在你的身上,你若是真心想要追随皇后而去,哀家不拦你,可你要想清楚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元康呢,你忍心让他在襁褓之中便父母双亡吗?” “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如今便是你亲自进去也是于事无补了,皇后向来豁达,想必也不会在乎这一具皮囊的。” “椒房殿起火并非偶然,陛下也该振作起来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话已至此,魏太后也不做停留,命人松开钳制尧帝的手,带着宫人走了 。 赶过来的随喜给尧帝披好衣裳,静静的陪着尧帝,在地上坐了一夜,眼睁睁的看着椒房殿彻底变成一片废墟,而元贞皇后的遗体连同冲进去的宫人,皆是尸骨无存…… 尧帝神情哀伤的看着,直到天亮,火光渐渐熄灭,他步履蹒跚的走到那废墟之中,不顾脏污,仔细的寻找着…… 终于他扒拉出一个样式简朴,却不曾被大火焚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镯子,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放在胸口的位置,紧紧捂着,踉跄的走回宣室殿…… 第211章 希望还来得及 尧帝的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萧瑟,似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找不到回途的方向,或许人间真的有深情在吧,只是这深情不该出现在一位帝王身上…… 尧帝的身影渐渐远去,已经化为废墟的椒房殿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穿总管服饰的身影,他细细的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突然面露欣喜,两块质地相同,纹饰却不同的玉佩,被他翻找了出来。 他小心的擦拭着,嘴里喃喃自语,复尔,又珍视的放进怀里,回首看了一眼,矗立半晌,准身离去…… 今日本该是元贞皇后的棺椁移出宫的日子,可一场大火,别说棺椁了,椒房殿连一片完整的瓦片斗都没剩下,只剩下断壁残骸。 俪贵妃纵火一事,还未到天亮,宫里宫外便都传的沸沸扬扬,众人无不感叹,俪贵妃还真是胆大啊。 即便是有右相和大将军撑腰,可对元贞皇后如此不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正着,怕也是难逃一劫。 元贞皇后的棺椁两天后从皇宫出发,除了牌位,棺椁内不过空放着一套凤冠凤袍罢了。 宫里宫外流言愈演愈烈,尧帝却都置之不理,冷眼旁观,任由流言发酵。 无论如何,元贞皇后遗体被俪贵妃纵火焚烧的事是事实,如今皇后已经不在,俪贵妃又当众作死,还不趁此机会把右相一派的人拉下马,日后皇后之位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各大世家,无论有没有在后宫为妃的,都齐齐出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陛下正当盛年,自然会还立继后,虽然有了嫡皇子,可这继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子,未必不能成为太子。 各家势力纷纷出手,势必要把这一摊浑水,搅得越混越好,他们也好浑水摸鱼,从中分一杯羹。 所以近日虽然陛下不曾早朝,可心有谋算的各家皆使出十八般武艺,一时间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乌烟瘴气,私底下有来往的官员,近日也是频频动作…… 右相府里,得知俪贵妃纵火一事之后,右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坐了一夜,出来时,也苍老了几分,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弯,显然心中也是极其忧虑的。 俪贵妃被关在甘泉宫里,不许走动,可陛下废黜或是赐死的旨意迟迟未有动静,右相知道,陛下是在等他的态度。 相府管家看着右相近日越发沉默了,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不止,心下也是难掩担忧。 “相爷,贵妃那边,陛下诏书还未下达,想来还会有转圜的余地,您不要太过忧虑了,还有大将军在呢,总会留得一条命的。”管家安抚道。 右相摇了摇头,眼神深邃的看着皇宫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怕是没那么简单,陛下如今不过是在等本相的一个态度罢了,终究是本相小瞧了他。” “云婼一向骄傲,让她困于方寸之地,苟且偷生,怕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本相只有一个女儿,她年纪轻轻早早就去了,只留下襁褓之中的云婼,本相看着她从小小婴孩,牙牙学语,长成豆蔻年华,最后进了皇宫,做了贵妃。 ” “她才十八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如何能在宫中虚度年华,生不如死的活着。” “纵使她犯了死罪,本相也要给她挣出一条活路来,本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折辱。” 这可是他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啊,又是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虽然性子骄矜了些,可对他这个外祖父却是一向孝顺有加的。 他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为她挣出一条活路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管家听着右相的分析,心中也是感叹起来,如今俪贵妃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相爷即便是赔上一条命,怕是陛下也未必会动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皇后的棺椁已经出宫了吧?” “是,听这动静,此刻怕是到了城门口了。” “本相有一封信,你立刻安排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往雁门关,务必亲手交到将军手里,决不能有失。” 右相面色严肃的盯着管家说道,管家接过信,点点头,下去安排了。 右相看着这一切偌大的庭院,深深的叹息一声,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把。说道:“来人,给本相更衣,本相要进宫。 ” 宫人应了,仔细的为右相打理好衣着,看着右相乘坐的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管家安排可靠的人带着书信,出了城门不久,在一片偏僻的小道上,就被人截了下来,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便迅速割断了他的喉咙,那人不甘都闭上了眼睛。 黑衣男子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般,满目赤红,看着死去的尸体无动于衷,在他胸口仔细翻找,不过片刻,一封书信就被找了出来。 男子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冷笑一声:“愚蠢。” 说完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书信在他手中已经化作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 笼罩在披风下面的是一张英俊却有些苍白的脸,一双眸子如同死寂一般,似乎压抑着无穷的怒火,只有血腥才能让他有片刻都冷静,看他离去的方向,俨然与右相是同一条路。 宣室殿里,随喜看着帝王捧着一个镯子仔细的擦拭着,满眼都是柔情,顿时觉得心里一酸。 等待帝王细细的擦拭了每一个角落,又珍而重之的放到柜子里。 随喜才小声的说道:“陛下,右相求见。” 他才不在乎右相等了多久呢,若不是他们教出这样不知好歹的俪贵妃,皇后主子怎会尸骨无存,陛下又怎会这般难过? 让他多等一会怎么了,谁也不能打扰陛下缅怀皇后主子,哼,作为御前大总管随喜,他就是这般爱迁怒。 不过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到底是丞相呢,等上一时片刻不打紧,若是时间太久,也是他的失职 。 所以眼看着尧帝放好了镯子,他便出声提醒了。 尧帝淡漠的眸子瞥了随喜一眼,说道:“宣他进来吧。” 第212章 君臣交锋 右相已经等了两刻钟了,这是他来宣室殿从未有过的待遇,不过如今到底是不同的,有求于人,那人还是掌握天下命运的天子,姿态还是要是放低些,别说是两个了,便是两个时辰,他也得恭敬的等着。 身子笔直的站在宣室殿门外,无视宫人们阴晦的打量眼神,巍然不动的站着,即便是有求于人,该有的傲骨还是要有的 。 终于,宣室殿的大门开了,随喜脸上挂着一丝歉意的说道:“都是奴才办事不利,劳烦相爷等了许久,奴才真是该死啊。” “总管客气了,本相有要事禀报陛下,不知此刻陛下可是得闲了?” 即便是从前不屑一顾的奴才,如今也得笑脸相迎,这便是现实,宰相门前七品官,随喜虽然是个阉人,可在陛下心里,却是容不得外人欺辱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陛下如今已经得空,这不,让奴才请相爷进去呢。” 随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到底是丞相,看的起他,称呼一声总管,他也不能太拿乔不是? “劳烦总管了。” 右相整了整衣冠,大步走进去,时间紧迫,明日便是朝会,朝堂上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不少,未免出现意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定下来。 尤其是左相,别看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心里可憋着坏呢,他可是知道,左相还想家中再出一位皇后呢,如何不会从中作梗呢。 尧帝手里拿着折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听见响动,头也不曾抬起,只继续的看着手中的折子。 “臣,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右相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 “相爷起来吧,是有何事要见孤啊?”尧帝声音凉凉的,却是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右相未曾起身,对陛下明知故问的问话也不敢有半丝不满,反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臣是来请罪的,不敢坐。” “哦?相爷何错之有啊?”帝王的声音不咸不淡,倒是没制止右相的请罪。 右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恭敬的回道:“是臣未曾教好贵妃,致使她如今胆大包天,竟敢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一切都是臣教导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 “这么说来,是相爷火烧了椒房殿,惊扰了皇后安息,孤该惩罚相爷了?”尧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 “是,是贵妃的错,不过一切源头都是臣未曾教导好她,如今这后果自然该臣来担。” 见尧帝不接招,右相只好咬牙承认了是俪贵妃的错,言语谦卑的继续请罪。 “相爷为官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孤怎么会惩罚相爷呢,若是当真罚了相爷,岂不是天下人说孤凉薄?” “谁犯的错,自然该是谁承担后果,右相年纪大了,不宜久跪,还是起身吧。” 尧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分毫不让,谁犯的错,自然该是谁担着,若是旁人轻易便可替代了去,那还要律法做什么呢? 眼看着帝王不松口,右相的身子颤了颤,继续说道:“贵妃自小失母,臣怜惜她,故而娇惯了些,如今臣自知贵妃死罪难逃,还请陛下看在臣一直兢兢业业为蜀国尽忠都份上,留她一命吧。” “臣已年纪老迈,不能为陛下分忧了,臣愿意辞官,只求陛下看在臣只有贵妃如今一条血脉伤,从轻发落吧。 ” 右相说着,眼眶也湿润了起来,至于是真心,还是作戏,如今都不重要了。 陛下咬死不松口,他只能先亮出底牌,原想着给俪贵妃争一个出家清修的名头,如今怕是不能了,能留她一条命,已经是不错了。 右相原想着还能争取一番,没想到尧帝态度如此强硬,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出家清修,若是能去皇觉寺最好,总不会被人轻易折辱,若是在这个深宫里,他真怕俪贵妃被人随意糟践,小小年纪就命丧黄泉了。 “右相是蜀国的肱骨之臣,如何能轻易动就提辞官呢?” 尧帝依就是不松口,不等右相再次出声,反而转了话题。 “皇后与孤夫妻一体,休戚与共,折辱皇后等同于折辱孤,孤的颜面无光,右相觉得孤可以轻轻掲过吗?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孤的无能?” 更何况如今皇后只能以一副空棺椁下葬,孤作为皇后的夫君,若是不能为她讨个公道臣,孤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尧帝的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他并未发怒,反而有些云淡风轻,就是这般模样,反而让右相额头也冒出了一丝冷汗。 陛下这是要想要他的命啊,句句:不提想让他如何做,却又句句都扎在他心里,索性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俪贵妃蓄意纵火,扰了皇后安息,罪不容诛,理应处以极刑,臣无话可说。” “贵妃自小在臣的膝下长大,是臣教导无方,理应与贵妃同罪,臣甘愿领罪伏法,只求陛下能给贵妃一个体面的死法 。” 右相以退为进,终究是交出了所有的底牌,说完了这番话,他似乎更苍老了些,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久久没有抬头 。 “右相一番爱护之情,孤也很动容,贵妃到底是孤的枕边人,也曾与孤琴瑟和鸣,孤若是在朝堂上公然与百官为敌,力排众议保下她,怕是于孤的名声有碍,传出去岂不是说孤是一个是非不分,耽于美色的昏君?” 眼看着陛下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想逼他去死,还要留个好名声,右相终于在心里彻底的看穿了帝王的谋算 。 “臣明白了,臣自然不会让陛下为难,只求能让贵妃不要随意被人折辱。”右相承认,终究是他败了,陛下心思深沉,深谋远虑,此刻他从心里生出一丝恐惧来,怕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陛下竟能隐忍至此吧。 尧帝起身,扶起右相,声音温和的说道:“右相一向劳苦功高,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都该是极尽哀荣的。好了,时辰不早了,右相出宫去吧。” 说完背对着右相,到底也没有应承他,俪贵妃下场到底会如何? 右相行了一礼,有些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出去,陛下早有预谋,如今只求他那个将军女婿能够听从他信里的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可他不知,那封信终究是不会送到边关了,祁将军也不会按照他的劝说行事,一切早有预谋,猎物怎能逃脱猎人精心编织的猎网呢? 从偏殿走进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浑身的肃杀之气,无端的让人心生恐惧,他不在意帝王的冷脸,轻嗤一声,嘲讽的说道:“陛下,还真是好手段啊。” 第213章 这般结果,你可满意吗? 姚子信一身黑色,满眼的肃杀之气,并不在乎眼前的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天子,反而继续嘲讽道:“陛下不费吹灰之力,便逼得堂堂右相,以死谢罪,还周全了陛下的好名声,还真是让人佩服啊。” 尧帝也并没有生气,按照姚子信的脾气,没有直接上来揍他,反而是冷嘲热讽,他都有些觉得受宠若惊了。 他眼中满是愧疚之色,嘴唇张张合合,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舅父和舅母还好吗?” 姚子信眼神一厉,上前几步,抓着尧帝的胸口,愤怒的说道:“你还敢问,你让他们偌大年纪,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受的了,又怎么会好?如今都卧病在床,显些要随着蒻蒻而去,几次从鬼门关被救回来,这般结果,你可满意吗?陛下。” 姚子信的愤怒是毋庸置疑,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啊,被人害成了那般模样,他如何不愤怒?姚家人又如何不心痛? 尧帝任凭姚子信抓着衣襟不停的质问,整个人眼神空洞,若非他还有大仇未报,真想随着蒻蒻而去了。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元康,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了,他还那样小,他如何舍得让他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被人拆吃入腹呢,所以即便他此刻心如死灰,却还不得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四表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蒻蒻,是我的错。” 他的话语里满是心疼和后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神仙在世,也不能人死人复活,在姚子信看来,所谓的道歉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 “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蒻蒻活过来吗?你即便是说上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蒻蒻也听不见,她不会原谅你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蒻蒻去别院照顾你,哪怕她嫁给一个庸碌平凡之人,至少有我们姚家护着,也不会不到三十,就丧了命,都是你的错 。” 姚子信赤红着眼,似乎要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出来,他越说越生气,直接对着尧帝就打了起来,好在他有分寸,并未打在脸上,反而是打在了看不见的地方,一拳接着一拳,为他最心爱的妹妹出气。 尧帝也不还手,任由姚子信拿犹如千钧重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的打在他的身上,这是他该得的。 更何况即便他有心还手,也抵不过从血海里杀出来的姚子信,他的那些招式,在姚子信眼里怕是如同花拳绣腿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在外面听到动静都随喜芒推开门进来,看着尧帝嘴角都溢出了一丝血迹,忙扑过去,抱着姚子信的腿。 “四公子,求您别打了,陛下日前才吐出一口血,身子亏损严重,多日不曾好眠了,若是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了,您还是打奴才吧,奴才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四公子,奴才求您了。” 随喜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紧紧的抱着姚子信的腿,生怕一个不注意,陛下就被人他打死了。 尧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姚子信并未一脚踢开随喜,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厉声喝道:“随喜,松开,出去。” “不,陛下,在打下去,您都身子受不住的,四公子,皇后主子去了,陛下是最难过,您看看,陛下的头发都白了一半,陛下整夜的睡不着觉,夜夜都在思念皇后主子,奴才看着就心疼。” “您就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别再打了,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事了,四公子,奴才求您了。” 姚子信听见小殿下三个字,挥起的拳头终于落了下去,身子也在不停的颤抖。 “随喜,你先出去,孤不会有事的。” 看着帝王不容拒绝的眼神,又见姚子信不停的喘着气,手臂垂着,手指紧握成拳,终究是没有再抬起来的意思。 随喜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也没再敢阻拦,忙松开姚子信的腿,小跑着退出去了。 若是他再不识相,说不准这拳头就落在他身上了,他可禁不住这饱含怒气的一拳。 看着姚子信颤抖的手,尧帝缓缓的跪到地上,愧疚都说道:“四表哥,是我无用,可我如今不能死,蒻蒻的仇还未报,康儿也还未长大,我得活着。” “我知道四表哥气我,我自己也气我自己,可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康儿扫平障碍,亲自教导他,蒻蒻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四表哥放心,等一切平息,我会亲自去向蒻蒻赔罪的。” 姚子信看着他那夹在在乌黑发丝里的白发,终究是软了心肠,他这个皇帝表弟自小便过得孤苦,是蒻蒻的陪伴,才让他不至于困顿一生。 在他心里,蒻蒻自然是最重要的的人,怕是他心里的苦不比他这个当哥哥的少,怪他有什么用呢? “是我这个哥哥没护好她,我真是没用啊。” 姚子信身子软软的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这几日姚父姚母晕厥过去数次,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想不开,跟着去了。 家里有两个新生的孩子,大哥隐忍,二哥易怒,三哥痛恨自己的无能,即便是赚了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也换不回妹妹的一条命。 他还要处理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连日奔波,早已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如今发泄一番,也算是能痛快些了。 两个人中龙凤的男子,相对而坐,俱是眼眶通红,是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良久,尧帝轻声开口问道:“四表哥要去看看康儿吗?” 姚子信身子微顿,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留下的血脉啊,是整个姚家之人的心里寄托,他如何不想去看呢? “康儿好吗?” “很好,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很省心,近日都是母后亲自照料,四表哥也是想见一见的吧,我让人把他抱来。” 尧帝谈起三皇子元康,眼中一片温和。 “不了,他还小,便不要折腾了,晚些时候我去看他。” 姚子信拒绝了,那么小的孩子,那么脆弱,来回折腾,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好,我让人。母后说一声,入夜之后,再去吧。” 接下来便是一室沉静,悲伤留不住时间,缓过来的两人开始谋划接下来的时局走向,因为他们不能停下脚步,不然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直至深夜,宫门已经下了锁,姚子信才飞速的向福宁殿待的方向掠去,身形如鬼魅一般,眨眼便消失不见…… 第214章 无题 姚子信到了福宁殿的时候,想是魏太后早有吩咐,福宁殿在外面值夜的宫人,都避开了。 姚子信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对着正殿恭敬的行了一礼,向着偏殿的方向而去。 若非魏太后知道他要来,三皇子定是会歇在太后的寝殿的,如今也算是给姚子信行了方便。 姚子信看着偏殿微弱的烛火,一颗心激动的怦怦直跳,这是他妹妹的孩子,会不会长的很像他的母亲? 轻轻推开门,守在边上的洛阳和奶娘,迅速转过头去看。 洛阳看见姚子信到了身影,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身子也有些颤抖。 奶娘刚要说话,被洛阳制止了,打发她去了外间。 看着姚子信矗立在摇篮边,目光贪婪的看着里面酣睡的小人儿,不敢触碰 。 果真与他的母亲长的有几分相似,或许是移情作用吧,他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 “大人,小主子很乖巧,大人要抱抱吗?”洛阳小心的说道。 姚子信轻轻的抚摸了三皇子娇嫩的小脸,飞速的移开了手,深夜寒凉,还是不要惊醒了他。 “你和我出去,我有话要问你。”太后能让他不顾规矩来福宁殿探望,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不能不识趣,看过一眼,知道他好好的就行了。 “是。”洛阳把奶娘叫进来,吩咐他守着三皇子,快步跟着姚子信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看见姚子信长身玉立,背对着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我问你,送你到椒房殿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大人说,让奴婢好生保护主子,哪怕是伤了一根手指,便要奴婢拿命去抵。” 姚子信声音冷漠,夹杂着怒气,却又压抑着。洛阳显然手是知道他的手段的,不敢犹豫,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既然你记得,如何还有脸活着?” 听着他不掺杂一丝感情的淡漠话语,洛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奴婢失职,任凭大人责罚。” “好啊。”姚子信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不惧生死的女子,忽然一脚重重的踹了过去,直接把洛阳踹飞了出去。 洛阳精通医理,却是不懂武功,被盛怒的姚子信一脚踢飞两三米,如今觉得五脏六腑都如火烧一般,一股腥甜顺着嘴角流下,她却没有半丝害怕。 “奴婢知道,奴婢有罪,理应下去陪主子一起。奴婢不怕死,可奴婢没有完成主子交代都任务,奴婢此刻不能死。”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她起身跪在地上,眼中亦是无限的后悔。 “主子说,让奴婢护着小主子平安长大,奴婢不敢违逆。” “大人放心,待小主子及冠之后,奴婢会以死谢罪,亲自下去陪主子。” 姚子信听着洛阳的话,一双手紧握成拳,半晌,眸子里的猩红才退了下去。他声音有些嘶哑,狠厉着说道。 “既然蒻蒻要保保你一命,那你这颗脑袋便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务必要保证康儿的安全,哪怕是赔上你的命。” “多谢大人,大人放心,奴婢即便是自己死,也不敢让小主子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姚子信沉默半响,忽而又问道:“蒻蒻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洛阳垂下眼眸,想起主子的交代,重重的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主子说,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大人只管静观其变,尤其是小主子的事,请大人不要插手。”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在诓骗我?蒻蒻只有这一个孩子,我如何能不管他。” 姚子信有些激动,眸子里的猩红再次闪烁,似一只吃人的恶魔一般,似乎随时要撕碎了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 “奴婢所言,绝无虚假,这是主子吩咐的,奴婢不敢妄言,还请大人遵从主子的心意。” 洛阳抬起头,毫不畏惧的注视着姚子信那要吃人的目光,眼中是一片坦荡。 姚子信的拳头渐渐松开,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偏殿的方向,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了,好生照顾着康儿,回去吧。” 洛阳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无能为力和命不由己的悲伤…… 她捂着嘴角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刚才都在压抑着,此刻放下心来,发现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忽然一个人影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把她扶起来,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洛阳抬起头,正是二乔,有些苦涩都说道:“你都看见了?” “放心,死不了,我这条命留着还有大用处呢,回去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二乔抛去私底下的身份,一直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是椒房殿里的开心果,如今不过短短几日,竟然瞧着稳重了许多。 圆圆都脸蛋,近日迅速消瘦起来,眉眼间都天真早已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防备与警惕,人也沉默了不少。 每天夜里都守在房梁之上,不敢合眼,生怕小主子一个不慎,出了什么差错 ,那她即便是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 “我扶你回去吧。”如今椒房殿里的四朵牡丹花,也就剩下她们俩守在小主子身边来,两人之间也开诚布公的谈了一遍,也算是相互取暖吧 。 “好,我这一关算是过了,陛下那里?” 洛阳有些犹豫的开口,到底也是交心的姐妹了,虽然一开始都有不同的主子,可如今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的主子,就是三皇子李元康。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帝王的威严不可挑衅,姚子信或许看在皇后的面上,轻易动饶过她,陛下那里,这一关怕是没有那么好过。 “不怕,怎样的刑罚我都受的住,只要给我留口气就行,放心吧,主子也为我打算好了,死不了。” 二乔说的云淡风轻,显然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主子的心意她知道,只要给她留口气,她便能拼命的站起来,继续守护在小主子身边,直至死亡。 两人相互依偎,慢慢走回殿中,处理好洛阳的伤,继续完成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 二乔是在几日后夜里被召去宣室殿的,回来的时候,满身伤痕,真的是就只留了一口气,二乔却笑得很开心,她用命为自己争取了留在小主子身边的机会,真好啊。 洛阳为她治好伤之后,二乔便慢慢的退居人后,做了三皇子的影子,一做便是十八年…… 第215章 以死谢罪 姚子信在宫里来去匆匆,特意避开了有心人的眼睛,回去与几位兄长商议之后,姚家依旧紧闭门户,无比低调。 翌日一早,多日不曾上朝的尧帝,身穿龙袍,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的官员使出十八般武艺,互相弹劾,他却只做壁上观。 看着底下官员吵嚷的如同菜市场一样,尤其是以左相为首,力图直接压死右相一派,蹦哒的非常欢,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在等,在等右相的消息。 终于,朝臣们吵嚷半天也没出个结果的时候,有宫人进来禀报,打破了殿内的喧闹的氛围。 “陛下,右相言说教导不善,致使俪贵妃犯了大罪,皆因他一人之火,他难辞其咎,已经以死谢罪了。这是右相临终前送进宫的折子,还请陛下御览。” 随喜接过送上来的折子,恭敬的递到尧帝面前。 尧帝打开一看,右相满纸都在说自己的罪过,不堪添居丞相之位,故而以死谢罪。 并未提及为俪贵妃求情之事,只是折子上字字都是悔恨与愧疚,倒是让人看了心生感慨。 尧帝放下这滋味,一脸惋惜的说道:“右相乃我蜀国国之栋梁,养不教父之过,俪贵妃犯下死罪,他不过是外祖父,何至于此啊,我蜀国又少了一位忠心耿耿的忠臣,孤很是痛心啊。” “去,传孤的旨意,右相为蜀国鞠躬尽瘁几十年,如今骤然离世,孤甚感痛心,追封右相为靖国公,以国公礼下葬,命百官送行。” 侍立在旁的孔令宣忙出声应是,出去拟旨了。 看着陛下似乎极为惋惜又痛心的模样,左相忙出列说道:“陛下,靖国公忠心为国,理应如此,陛下切莫太过伤怀。” 底下群臣纷纷附和,无论如何,右相已经死了是事实,他们不该拿着死人做筏子不是? 右相权倾朝野数十年,如今因为出了个不孝的外孙女,不惜以死谢罪,谁都为他觉得不值。 可这是右相的选择,如今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配合帝王面露惋惜之色了。 尧帝看着底下的众人一派惋惜的模样,嘴角微勾,瞥了眼左相有些洋洋得意的脸,更是一片嘲讽。 “如今,靖国公已经去了,看在他的面子上,俪贵妃……” 话未说完,就被人左相及时出声制止:“陛下,虽说靖国公一片忠心为国,可俪贵妃到底只是他的外孙女,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俪贵妃犯下株连九族的死罪,理应由骠骑大将军一同承担后果。” “臣以为,应立即召大将军回朝,一同问罪。” 看着左相言之凿凿,志得意满的样子,右相一派的人不干了,虽说右相没了,可大将军驻守边关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大将军战功赫赫,如何能轻易离开边关,进了皇城,任人宰割。 “陛下,骠骑大将军驻守边关十几年,劳苦功高,威名远扬,才使得那些小族不敢轻易叛乱,如何能轻易离开边关呢?” “是啊,陛下,大将军一直驻守边关,如何能教导俪贵妃,俪贵妃一直在右相膝下教导,如今右相愧疚难当,已经以死谢罪,这还不够吗?” “陛下,我蜀国已经少了一个肱骨之臣,是万万不能再少一个了,否则必会国之动荡啊。” 右相一派的人群情激愤,似乎要用眼神杀了提出建议的左相。 左相面不改色,恭敬的说道:“陛下,我蜀国朝中不乏少年将才,难道边关只能让大将军镇守吗?若是将军百年之后,岂不是后继无人,臣以为,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如今也该是回京歇歇了。” “总要给少年人们一些机会不是?更何况右相是右相,大将军是大将军,两人不能混为一谈,俪贵妃姓祁,而非姓谢。” “右相一时想不开,可这俪贵妃犯的罪,右相并没有资格替她受过。” “臣以为,应立即召大将军回朝,再从长计议。” 左相说的有理有据,眼见群臣激愤,不提要处置大将军,反而只说要召他回朝。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尧帝出声制止。 “左相言之有理,俪贵妃确实自小不在大将军膝下长大,更何况大将军为我蜀国立下赫赫战功,自然不可轻易怠慢,孤心中有数。” “不过如今右相离世,按礼数,大将军也该回朝奔丧才是,孤这便下旨,召大将军回朝。” “不过月余的光景,想必边关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众卿以为如何?” 眼看着陛下似乎并没有处置大将军的意思,只是按礼数召去回京奔丧,众臣也不再多说了。 左相如此锋芒毕露,意图置大将军于死地,有些机灵点,也想着尽快给大将军传个话,右相不在了,总要给自己寻个靠山才是。 不过,他们不知,他们递出去的书信是到不了边关多年,而等祁将军收到书信,早已经是变了一番说辞…… 眼看着群臣都安分下来了,尧帝扯了扯唇角,似乎有些迫于无奈。 “至于俪贵妃,她确实犯下重罪,可怜右相无辜受累,孤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便留她一条命吧。” “着,废黜俪贵妃贵妃之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甘泉宫,永世不得出宫门半步。” “众卿可有异议啊?” “陛下圣明。”右相在朝中经营数十年,早就门生无数,自然也是有几个忠心的。如今眼看着右相倒了,能保住他最后的一丝血脉也不错。 幽禁不幽禁的他们不在乎,借着这事向祁将军卖个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着朝臣们都口称圣明,尧帝勾唇一笑,还真是有意思啊。 “既然没有异议,便下发诏书吧,召大将军即日回京,等他回京之后,再为靖国公下葬吧。” “无事,就退朝吧。”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留下众人交头接耳,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陛下总归是顾忌着大将军的,如此大的罪过,陛下也不曾重罚 ,看来大将军回朝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216章 贬为庶人 追封右相为靖国公,召骠骑大将军回朝,贬俪贵妃为庶人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到后宫。 除了被幽禁的祁庶人,几乎无一不知,不过大家都齐心协力的瞒着祁庶人,她那般高傲的人,若是得知右相为了她,不惜以死谢罪,说不准就会直接去了。 人死了还有什么意思,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折磨,在有心人的阻拦下,甘泉宫的祁云婼是一丝风声也没有听到。 甘泉宫里,听着陛下废黜她的诏书,祁云婼没有哭闹,只是平静的接过了诏书,任由内府司都人物把所有不符合规制的东西都搬空,她平静的坐在雕花圈椅上,静静的看着所有人的动作 也不在乎他们若有似无都打量和议论,只是目光幽深,似乎是不是贵妃此刻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带着人搬东西的是程靳,他面色平淡,并没有任何鄙夷的目光,看着一样样稀世珍宝被搬了出去,长长的队伍搬了大半天才搬完,足以可见这位当初都俪贵妃曾经是有多么受宠。 眼看着曾经富丽堂皇,精心布置的甘泉宫被搬空,程靳拱了拱手说道:“贵妃,奴才的差事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宫人,按理您以后不该有宫人伺候的,可奴才曾经到底受您多番照顾,你看可有合心意的,留下一两个也无妨。” 他是个会做人的,即便祁庶人已经不是贵妃了,看大将军近日便要回朝,说不准哪日这庶人再度变成了贵妃呢?一切都是未知,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 祁云婼凉凉的看了程靳一眼,提醒道:“我已经不是贵妃了,不过一介庶人罢了,总管下次莫要称呼错了。” “更何况,甘泉宫的宫门即将关闭,我与总管日后怕是不会相见了,总管不必如此客气。” 墙倒众人推,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什么身份荣宠她都不在意了,至于程靳的示好,也没有必要再接着了。 “至于这些宫人,该走的都走吧,我已是庶人之身,原不该有宫人伺候的,何必让他们在此处蹉跎了年华。” 祁庶人确实是不一样了,似乎是心如死灰,还是看破红尘,才十八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沧桑。 程靳深感诧异,不过还是恭敬的说道:“您以前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许多事情都是生疏的,总要有个人要照顾您的起居,这也是奴才到底最后一点心意了。” “既然如此,便劳烦总管去问问吧,若是有人愿意留下,便留下,若是无人愿意,便随她们去吧。” 祁云婼一双眸子平淡的很,身上曾经红的似火的宫装,以及她曾经最爱的流苏簪子,通通消失不见,穿着最简单的粗布衣裳,一头乌黑靓丽的发丝,披散在脑后,一件首饰也没有。 整个人更是素面朝天的,洗去铅华之后,倒是有了几分出尘的样子,看着倒比从前更让人惊艳,不过却是无人欣赏了。 程靳了然,召集了所有宫人,询问是否有人愿意留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想陪着祁庶人在这个如同冷宫般的甘泉宫耗费年华。 紫苏与白芷对视一眼,齐齐说道:“奴婢愿意留下伺候主子。” 主子?她们还称呼她为主子?祁云婼打量了两人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想留下就留下吧,希望她们不会后悔就好。 程靳见有人留下,当下也不耽搁,带着人转身离去。 随着一行人离开的身影,甘泉宫的大门彻底落了锁,以后每日送膳食的宫人都会去从小门开个口子送进来,由紫苏和白芷去取。 至于吃什么,喝什么,此刻已经容不得她们挑剔了。 偌大的甘泉宫如今只有她们三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祁云婼不理会二人,只是每日倚靠在廊下发呆,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最后是皑皑白雪的冬日,她也同样在等,等一个答案。 甘泉宫随着俪贵妃被贬为庶人,幽禁宫中,彻底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不过宫里从来便不缺争斗,没了贵妃,还会有别人,俪贵妃的落马,只是一切争端的开始,而非是结束…… 毓秀宫里,湘敏夫人手中执着一盏温酒,不疾不徐的喝着,眼中是一片萧瑟。 “主子,您的身子还未好全,太医交代了至少要修养半年以上的,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只是主子的身体重要,这酒还是少喝为好。” 晴雨与绛雪对视一眼,出声劝道。 “祁氏犯下如此大罪,陛下竟还留她一条命,本宫心里如何能好过?” 湘敏夫人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眼中是一片凄苦。 “主子,祁庶人如今被幽禁,她一向高傲,若是得知右相为了她,不惜以死谢罪,想必也是活不下去了吧,让主子不痛快的人,都该死,奴婢保准做的天衣无缝。” 绛雪眼里的冷意几乎掩盖不住,满眼的肃杀之气。 湘敏夫人听到绛雪的话,忽然浑沌都脑子清醒了几分,她盯着绛雪说道。 “如今不是时机,大将军就要回朝,事态未明,不是动她的最好时机。” “本宫算计了这么多,不是想让她一死了之,落个清净的,还是让她生不如死活着才最是煎熬。” “你不要自作主张,陛下尚且对她留有余情,本宫如今已经没有生育能力,先前处置那个金德明,手段过于狠厉,已经惹得后宫之人侧目。” “若是祁氏此时死了,难保不会怀疑到本宫身上,如今她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了,且容她一段快活日子吧。”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讽刺,被幽禁宫中,一应待遇怕是比宫人还不如,哪里快活了。 看着主子冷下了脸,绛雪也不敢多说什么,呐呐的应了是。 湘敏夫人看着外面,目光幽深,她赌的不过是是大将军的桀骜不驯,未必会如陛下所言,乖乖的听话回朝。 只有大将军倒了,祁氏这根死灰才不会复燃,到那时,她才可以好生的折磨她一番,看着她靠山一个个倒下,独留她一个人活在世间,那种滋味才是最绝望的吧…… 何况还有陛下,她不希望在陛下眼里她是一个只会算计的女人,皇后已经死了,俪贵妃成了庶人,这继后之位她还是要去争一争的,只是如今是皇后的丧期之内,她不能有孕大动作,还是韬光养晦为宜。 她从来就不缺耐心,她等的起…… 第217章 秘药录 永福宫里,郑惜年一身雅淡的衣裳,平静的在廊下浇花。 皇后棺椁已经出宫,她这个被禁足的人物也该老实待着才是,更何况她大病初愈,更不适合在人前走动了。 姐姐去世已经快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放下手里的水壶,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看着刺目的阳光,眼睛里的泪水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永福宫如今也只剩下六个人,刨去她这个主子之外,只有风信,良辰,梁德瑞和他的两个小徒弟,虽然是宫门紧闭,几个人倒是一片安稳。 姐姐去后,她浑浑噩噩了半个月,每日里都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愿意去相信姐姐已经去了的事实。 直到兄长郑松年费尽千辛万苦传了一封信进来,才让她从这混沌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兄长言明,崔允表兄弟状态很不好,或许会留下腿疾,兄长很担心她,让她好生照顾自己,万万不要落得和姐姐一个下场。 无所谓皇恩,只要活着就好,若是能与二皇子元睿多接触一些更好,到底是有血脉亲情在的,总归是下半生有个依靠。 兄长心里满是担忧,笔锋都不如平日里工整,显然写信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 。 提到二皇子,郑惜年才恍然回神,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她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到底在做什么? 那是她姐姐留下的孩子,是她的亲外甥,他还那样小,她若是不振作,如何能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护着他。 只是她内心还有许多的疑问,需要查证,还不等她理出头绪,便传来皇后薨逝的消息。 皇后薨逝是国丧,除非是病的只剩下一口气,都是要去守灵的,更何况,她怕长时间的隐瞒病情,会让有心人发现。 事情做过,总有痕迹的,即便柳禹城写得脉案,未必会被别人发现,可万一呢,所以还是慢慢的好了起来…… “主子,柳太医来给您请脉了。”良辰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郑惜年。 “请脉?”郑惜年有些疑惑,她的身子已经好转了,除了不能出永福宫,并没有什么不适,这个时候请脉,怕是有事情要告诉她。 “请去偏殿吧。” 柳禹城放下药箱,按例给郑惜年请脉,过了片刻,收起脉诊。 有些踌躇的开口说道:“小主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未免忧思过重,还是要放宽心才是。” 郑惜年微微愣神,她如何能放宽心那,姐姐的仇没报,二皇子她也见不到,桩桩件件几乎让她夜不能寐,如何能宽心呢,不过柳禹城也是一番好意,这份情她记下就是了。 “多谢大人,我知道了,大人今日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柳禹城拱了拱手,脸上并无喜悦,反而有些担忧的说道。 “陛下自皇后仙去,患了头疾,臣于针灸之道上颇为精通,今日陛下已经下旨,升任臣为御医,以后怕是不能为小主请脉了。” “那倒是要恭喜大人了?”郑惜年微微愣神,笑着说了一句恭喜。 随后有些疑惑的说道:“吴御医一向得陛下看重,大人升了御医,不知可有妨碍?” 柳禹城神色微变,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说道:“小主不知,吴御医已经告老还乡了。” “怎么会?吴御医正当盛年呢。” 郑惜年有些惊讶,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眉心微蹙,告老还乡?怕是魂归故里吧。 她虽然出不去,不过梁德瑞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总会有些渠道,一些消息也是能递进来的。 椒房殿大火之后,活着都宫人被被送去了宫正司,就连总管随安也被贬到了偏僻的地方去看宫殿了。 除了伺候三皇子的洛阳和二乔,整个椒房殿的宫人几乎一夜时间便消失了。 吴御医负责皇后的龙胎,皇后难产离世,以陛下对皇后的看重,怕是要迁怒的。 思及此处,郑惜年也便明白了,如何再也说不出恭喜的话了,伴君如伴虎,在帝王身边伺候总是比旁人身边更危险些,不过这也是机遇。 “大人医术精湛,在陛下身边伺候,倒也是一个好去处,我在这里祝愿大人前程似锦。” 郑惜年收敛思绪,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升官总是一件喜事。 “承小主吉言了,臣之前多劳明惠夫人和小主看重,如今不能在为小主效力了,若是小主不嫌弃,臣可未必小主引荐一人。” 听见明惠夫人,郑惜年心里一痛,不过眨眼之间,便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有大人做担保,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如今永福宫冷清,怕是未必会入了大人引荐之人的眼。” “小主心有丘壑,如今不过是一时困顿,想必来日,自然会扶摇直上的,小主不必妄自菲薄。” “这是臣引荐之人的信息,小主可以一观,成与不成都看小主的意思,臣绝无二话。” 柳禹城恭敬的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一旁的良辰。 郑惜年接过,并没有立即查看,反而笑着说道:“大人的心意,我记在心里了,大人此去,便是宣室殿的御医了,从前种种便忘了吧,一心一意伺候陛下,才是大人的好出路。” 后宫最是忌讳与天子身边的人有往来,无论是宫人,太医,还是侍卫,一个不慎,怕是要背上窥伺帝踪的罪名。 郑惜年如今主动提起,也是成全了柳禹城。 何况她既然打定主意为姐姐报仇,与宣室殿的人最好还是少往来的好,如今永福宫的人被清理的所剩无几,想必也是干净的,她还是信得过的。 以后其他人想要安排人手进来,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多谢小主体谅,臣铭感五内。”柳禹城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自然笑着接过了郑惜年的好意。 随后有些踌躇的说道:“不知小主还记不记得当日落水之时的那个荷包?” “大人的意思是?” “臣回去翻阅过古籍,前朝有一本秘药录,里面药方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可惜已经失传了,臣倒是无缘一见。” “上面记载着,各种看似普通,却精妙绝伦的配方,可不知不觉让人中招,且通过脉象并不能看出来,臣怀疑宫里有一个善医理之人,小主还需好生防备。” 这话听的郑惜年一惊,她有些失态的起身,急切的问道:“大人此话,可是当真?” 那姐姐是不是也因为中了药,才生的那般艰难,还有宣妃,甚至是皇后,虽然都生下来皇子,却也是母去子生,她越想越后怕。 “臣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柳禹城虽说没有证据,可也恰恰证明,宫中一直有一个黑手在暗中操纵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的沈嫔,到后来的周庶人,都并非自戕,而是有心算计。 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郑惜年想想后背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柳禹城提醒到此处,也算全了一番情谊,再多的就得她自己查了。 看看得益的是谁,那么谁就是幕后黑手,郑惜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如今不是什么好时机,她也好好筹谋一番,待出了皇后倒是孝期,再慢慢清算。 谁也不能阻止她为姐姐报仇,只是这一切陛下是否知道呢? 一整个皇后的孝期,宫里都安生起来,可私底下的风起云涌昭示着众人心里都不平静。 无论是为了权力地位,还是子嗣,这后宫的争斗永远不会停止,只是为皇后守孝,给了大家一个缓冲的机会,接下来的争斗也越发残酷,这便是宫廷…… 第218章 天降流火 后宫因为为元贞皇后守孝,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私底下的波涛汹涌却是显而易见的。 尧帝三年四月初一,元贞皇后离世已经有半月有余,俪贵妃被贬为庶人,急召大将军回京的诏书还未到达雁门关。 福宁殿偏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打破了宫里的平静。 夜晚,福宁殿偏殿不知怎的,从天而降一道流火,落进了本该是三皇子元康的院子,顷刻之间,便是火光冲天。 幸亏三皇子得太后疼爱,日夜都在一处,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才没有让这个刚刚出生才半月有余的小婴儿殒命。 接到消息的尧帝以及众位嫔妃赶到福宁殿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不过福宁殿却被烧毁了一半。 魏太后在几个心腹宫人的陪同下,抱着三皇子,站在外面。宫人们都是灰头土脸都,就连魏太后也只是披了披风,一头发丝胡乱都披散着,有些惊魂未定。 “母后,母后可有大碍?” 尧帝急匆匆的身影,快步走到魏太后身边,关切的询问着,眼神瞥向魏太后怀里酣睡的小人儿,心中松了一口气 。 “陛下不必担忧,哀家无事,康儿也好好的,索幸这些个宫人还算得力,不然陛下怕是见不到哀家和康儿喽。” 魏太后心里是怀疑的,元贞皇后离世,陛下必然会侧立继后,元后留下的嫡子,必然是成为了有些的眼中钉,肉中刺,必然会迫不及待的除了他去。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人却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她的寝殿动手,如何不让她愤怒。 “母后无事便好,终于走水一事,儿臣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母后今夜受惊了,是儿臣的不是,如今福宁殿需要重修,母后不妨先去绥寿殿旁边的寿安殿歇息。” “宫人来回走动,儿臣怕打扰了母后的清净。” 无论是谁蓄意纵火,总会查个水落石出都,眼下先把魏太后和三皇子安置了才是要紧的,总站在外面也不是回事。 绥寿殿是抚养二皇子都陈太妃住着,寿安殿也是太妃的居住之所,只不过先帝的太妃都被魏太后打发到了皇觉寺,寿安殿便空置了下来,如今不过打扫一番,也是能住人都。 “也好,哀家住哪里倒是不要紧,只是康儿还小,受不得惊吓,还是先安置了才是最紧要的。” “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陛下了,若是查出是谁在暗中捣鬼,哀家绝不轻饶。” 说完魏太后的眼神冷冷的扫过后宫的一众嫔妃,眼神极其不善,显然是给她们都记上了一笔。 嫔妃们对上魏太后的眼神,不敢直视,心中也是忐忑的,不知道是哪个狗胆包天奴才,竟然敢火烧福宁殿,还真是嫌命长了。 尧帝打量一眼众人,个个都是老实本分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这一张美人面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一副心肠。 “淑妃,你陪太后去寿安殿吧,宫中近来事情繁多,没有个人主持着,也不像话,以后宫务便交给你吧。” 尧帝不知他一番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虽然不在了,俪贵妃也被废黜,这宫务便落在了魏太后身上。 可魏太后年纪大了,又照顾着三皇子,时间长了也是力不从心,如今倒是便宜了魏淑妃。 难道淑妃是陛下属意的新后?众人目光齐刷刷都看向魏淑妃,尤其以湘敏夫人的目光最毒辣,她便是知道淑妃是她登上后位的绊脚石,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魏淑妃的气质一直都是偏清冷的,此刻不躲不闪,也没有欣喜异常,只是平静的接过了陛下递过来的烫手山芋。 “是,妾遵旨,妾这便送太后去寿安殿了,妾告退。” 魏淑妃扶起魏太后的手臂,施施然的走了,浑然不在乎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倒是极其潇洒。 是不在乎众人的针对,还是胸有成竹,这个魏淑妃出出进宫便是一副病弱都样子,也不太爱出门,如今元贞皇后离去,她倒是跳了出来,是早有预料?难道陛下一直在保护淑妃不受人算计吗? 嫔妃们的眼神是难掩的探究,好在还想起如今是在什么地方,打量片刻,也就算了,看陛下那满含怒气的眼神,还是先过了此关再说吧。 “随喜,把福宁殿的宫人都叫过来。” 除了陪着魏太后去寿安殿的福蕊,以及伺候三皇子的奶娘,还有魏紫和南叶姑姑,就算是福宁殿的大总管福顺,都安静的站在门口,等候帝王的问责…… 可惜,从深夜审到天明,也没有审出个究竟来,都说不知到底是什么哪里来都活着,似乎纵火的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眼看着,陪坐的众人个个难掩疲惫,尧帝终于松了口,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拘着众人留在这里也是无用,索性都任让她们各自回宫去了。 倒是出了宫门的顾妃,喃喃道:“这火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被跟在后面的静贵嫔听了个正着,她快走几步,跟上顾妃的身影,无意的说道:“顾妃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着是什么火的。” 顾妃讪讪一笑,看了一眼四周,有些害怕的说道:“妹妹听错了,本宫什么也没说,折腾一夜,本宫也累了,就先回宫了,妹妹自便。” 说完便和后面有吃人都恶鬼似的,一溜烟的走远了。 静贵嫔看着顾妃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蠢人也是有些用的。 是啊,这世上怎会有无缘无故的火,专门盯着三皇子一个人烧呢,怕是三皇子惹了众怒,上天降下天罚吧,不然为何不烧大皇子,也不烧二皇子,偏偏要烧三皇子呢? 摇摇头,也回宫了,只是步伐格外的轻松,似乎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一样。 锦嫔看着温悫夫人有些失神的模样,关切的询问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妹妹不必担心。” 温悫夫人回神,也慢慢向清宁宫的方向走去,果然人心都是偏的吗?看太后对三皇子都关心程度,她的大皇子怕是连一缕头发丝都比不上。 罢了,大皇子有她这个母妃疼爱就够了,不该她想的,便不能轻易肖想,不然怕是一个不慎,连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剥夺了,不能想…… 只是为人父母的,总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也不知道过上几年,温悫夫人还会不会保留这副初心…… 第219章 皇子命数 随着福宁殿的大火,宫里宫外再度流言纷纷,这已经是三皇子出生后的第二场大火了,虽说椒房殿都是大火,是祁庶人蓄意纵火,可那大火来的凶猛,竟然扑不灭,生生都把椒房殿烧成了一片废墟。 如今三皇子去了福宁殿,又险些连累太后葬身火海。 三皇子不详的流言不过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都,甚至愈演愈烈。宫里的宫人更是不时的交头接耳,即便刚刚掌管宫务的淑妃有心压制,却也是饮鸩止渴,效果不大。 尧帝听了流言,自然是无比愤怒,三皇子是他与皇后的嫡子,如何会不祥? 随喜看着帝王盛怒的模样,又看着一地的碎片,真的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盛怒,陛下并不奢靡,常说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若是换成钱,不知道有没有多少百姓能吃饱饭,所以从不拿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出气。如今连这些个也是顾不得了,显然是气的很了。 “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咱们小殿下是中宫嫡出,定是有心人嫉妒,从中作祟,陛下还是先查出是谁作祟才是要紧事,咱们小殿下可不能背负这样的名声啊。” 出生丧母,本就不好停车,索幸前面还有大皇子,二皇子顶着,倒是一时也想不到着上头来。 如今流言全奔着小殿下去了,显然是有心针对,小殿下可是嫡子,如何能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呢? 先头有了个福星二皇子,能保佑蜀国风调雨顺,随喜真怕自家的小殿下再被安个灾星的名头。 没想到他一语成谶,尧帝的怒火刚刚消下去不少,紧接着孔令宣和江修文进宫,带来的消息,更是把三皇子李元康推上了风口浪尖。 “陛下,如今宫外已经有百姓,在请命说三皇子影响蜀国国运,陛下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江修文无视地上的碎片,急匆匆的进来,眼神里也带着担忧。 他可是保皇党,三皇子是嫡出,就是天然的皇位继承人,未来自然是他,他的子嗣都要效忠的对象,如今被冠上了灾星的名头,实在是不妙啊。 虽然他也并不在意这些命数之说,可百姓们愚昧,在有心人都推动下,来个万民请命,纵使陛下有心保下三皇子,却也会失了民心。 如今陛下登基不过三载,内忧外患,朝堂上也不算安稳,去往雁门关的消息还没传回来,想想接下来的计划,此时确实是需要百姓们的拥护的。 孔令宣施施然的跟在后面,似乎并不十分忧虑,一派淡然从容的样子。 尧帝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神色,眼神微眯,虽然依旧愤怒,可事情总要解决的吧。 “令宣如何看?” 江修文也看了孔令宣一眼,这个狐狸,向来狡猾,或许他会有什么办法呢? “陛下,如今宫外百姓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群情激愤,依臣看,自然堵不如疏,既然他们都相信命数,前面还有二皇子福星的名头,让他们深信不疑。” “陛下不如也召司天监的霍大人,为三皇子批命,若是不够,便请栖霞寺的无尘大师亲自为三皇子批命,无尘大师名满天下,有他出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江修文的眼神亮了亮,看向尧帝,是他关心则乱了,怎么没想到呢,以命数对命数,自然就不会有问题了。 三皇子是嫡子,能投胎到皇后腹中,这般好的命数,总不会差的吧。 尧帝眼睛也是一亮,是他没想到,自从明惠夫人生产之前,霍启说的那些话,他总觉得这类人诡异的很,一般不爱召霍起来回话,倒是把他忘了。 “随喜,先去召霍起,再派人把无尘大师请来。” 尧帝高声吩咐,浑身的阴郁之气又一扫而空,显然是赞许了孔令宣的办法。 “上,奴才这就亲自去请霍大人。”随喜简直上喜出望外,这可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还是孔大人聪明。 看着帝王放松的神情,孔令宣眉心却闪过一丝忧虑,他缓缓开口。 “陛下,即便是有无尘大师为三皇子批命,三皇子怕是也难以养在宫中,陛下还是要早做打算。” 尧帝眸光一厉,随后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是啊,康儿才刚出生不足半月,这般算计便是接踵而来。 即便他的命数没有问题,继续养在宫中,怕是这算计也是接踵而来,嫡子,天生就高于其他庶子一头。 如今皇子还未长成,朝堂上还算平静,却也是难掩底下的暗流涌动。 康儿母家势弱,此刻不宜显露在人前,宫里只有太后护着,怕是独木难支。 可是,康儿还那样小,如何忍心让他如自己当初一般,被丢出宫去,何况有他这个别院出身的皇子登上皇位。 即便是放在别院里养着,怕是盯在他身上的眼睛也不会少,倒是即便他是帝王,怕也是鞭长莫及。 “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把三皇子送到宫外养着吗?三皇子是嫡子,如何能留在宫外?” 江修文有些急得跳脚,原以为自己也算聪慧过人,可见识了孔令宣的腹黑狡诈,自己那些聪明不过尔尔。对上毫无胜算的孔令宣,脾气也日渐暴躁起来。 “江兄,你急什么?我不过是先给陛下提个醒罢了,结果如何,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两人都是争论,打断了沉思的尧帝,他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头,掷地有声的说道:“无论如何,孤是不会把康儿送到宫外的。” 在别院里过得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更何况,如今康儿与他当初的情况截然不同,即便送出去了,也未必安全,还不如把人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他和太后护着,总会把他平安的。 孔令宣看着帝王坚持的模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就怕结果会让陛下失望了。 “陛下既然有了主意,臣便不多说了,明日便是大朝会,臣与江兄便先告退了。” 江修文看了孔令宣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尧帝没有做声,也跟着离去了。 尧帝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眉心更是狠狠都蹙了起来,这些计划之外都事情,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唉,若是蒻蒻还在就好了…… 他却不知,随喜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彻底让他刚刚的决定,变得可笑起来,果然,他还是不够聪明,也不够狠心…… 第220章 已成定局 直到深夜,随喜才面色忧虑的走进宣室殿,奔波了大半天,他已经是疲惫至极,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帝王接下来的怒火。 尧帝独自坐下御案前,看着手里的镯子出神,那是他在嫔妃们进宫前夕,亲手打磨的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却是烧都烧不断的,看着古朴,又很不值钱的样子,却是他全部的心意,一眼就相中了。 献宝似的给了皇后,得了她一个笑脸,这个镯子一直戴在她的手上,即便是不在了,却也始终没有拿下来。 如今斯人已逝,他只能睹物思人了,也不知蒻蒻会不会怪他无用呢,连他们唯一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看着随喜无精打采的模样,尧帝放下镯子仔细收好,问道:“怎么这么晚,可是无尘大师不便前来?” “陛下,无尘大师在陛下从栖霞寺启程回宫的当天,便已经圆寂了。” “霍大人托奴才送给陛下两封信,一封是无尘大师生前所留,一封是霍大人测算出来的关于小殿下的事。” 随喜知道帝王心急,也不耽搁,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尧帝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霍启为什么不来亲自见孤?” “回陛下,奴才去见了霍大人,霍大人说,说他泄露天机太多,如今遭到反噬,于今日最后一卦之后,已经双目失明,怕是不能成行了。” “霍启瞎了?” 尧帝觉得不可置信,霍启是个有真本事的,怎么会突然瞎了? 看着手里的信,尧帝忽然觉得犹如千钧重,却还是不得不打开,入眼倒是简单的恨意,不过寥寥数语,两封信倒是同一个意思。 尧帝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忽然一股无力感遍布全身,他真的是个没有用的父亲啊。 信件飘散在地上,随喜瞟了几眼,依稀可见上面清楚的写着:三皇子命格特殊,不能养于京城,十五岁之后方可回京,满月之前,必须离宫,否则会于皇子成长不利。 随喜忽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宣室殿一室静谧,他忽又抬头看陛下,便见陛下满脸绝望,那是一个父亲不能护住自己孩子的悲哀。 小殿下那样小,若是被送出宫,能送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婴孩呢? “陛下?”良久,随喜试探着开口询问。 “你出去吧,孤想自己待会。”尧帝的声音里透着沙哑和疲惫。 随喜知道此事不该打扰,也便退下了,陛下需要自己想通,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深夜,尧帝依旧呆愣着坐着他闭上眼睛不住的揉着额头。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看去,一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的身影,正恭敬的跪在地上。 “什么事?”尧帝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陛下,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留了一个口信,让陛下不要勉强,静待时机。” 跪着都人身形并不算高大,一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声音更是不辨男女,一时分不清来的是谁? 尧帝眸子蓦然睁大,他手指有些多么颤抖,甚至隐隐还有些激动,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家主子可有什么别的话留给孤?” “回陛下,并无。” 简短都几个字打破了尧帝的幻想,他挺直的脊背忽然就弯了下去,眼神中的激动,也变得有些失望,终究是怪他的吗?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也不做停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尧帝看着镯子喃喃自语:“我终究是及不上你……” 翌日一早,大朝会上,以左相为首的一派官员,纷纷上奏,要把三皇子移出宫去,为了蜀国的江山基业,陛下决不能只顾忌父子亲情云云…… 尧帝自然是不允,一个早朝,顶着压力容后再议,便退朝了。 隔了一日,又有朝臣上奏,呈上来万民请命书,让尧帝的推脱之语,彻底偃旗息鼓,他是三皇子的父亲,却是天下人的陛下,不能罔顾百姓们的请命。 当着朝臣的面,应允三日之后送三皇子离宫,至于送去哪里,还未说明,朝臣们眼看着也不能逼迫太过,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可一可二不可三,陛下既然应允,着三皇子离宫之事,成了事实,是躲不掉的…… 四月初三,长公主李曦于宣室殿求见陛下,她是有封地的国公主,位比亲王,按理说应该去往封地,无事不能回朝。 不过到底是公主,而非真正的亲王,去不去封地倒是无伤大雅,也没有御史上奏弹劾。 如今长公主请命,愿带着三皇子去往封地江宁,无事不会回京。 尧帝思索片刻答应了,允许长公主于四月初五带着三皇子离京。 此消息一出,朝廷一片震荡,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只要三皇子离了京都,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他长成归来,怕是朝堂上早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万一陛下出了什么不测,这远在江宁,也是鞭长莫及。 如今三皇子离宫之事已成定局,出了元贞皇后的孝期,能让自己女儿去争夺后位才是正经事,即便不能成为新后,生个在陛下眼前长成的皇子,也是不错的。 既三皇子不详的消息,又传来三皇子即将离宫的消息,短短三日,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又迅速归于平静。 一场君臣交锋,以群臣胜利而告终。陛下终究是太年轻了些,根基不稳,哪里抵得住悠悠众口。 福宁殿里,魏太后得了消息的时候,诏书已经下达,再无更改的可能。 她气的浑身发抖,顾忌着三皇子还在安睡,即便是愤怒也依旧压低了声音说道:“简直是欺人太甚,去传长公主进宫,哀家都孙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才出生多久,如何能经得起长途跋涉,若是半路出了什么岔子,让哀家如何有颜面去见皇后。曦儿是疯了不成,竟也跟着这些大臣们胡闹,哀家绝不允许。” 眼看着太后震怒,福蕊也不得不打发人去请长公主进宫,不由分说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221章 母后当真不知是何人所为吗? 长公主是太后亲女,如何不了解太后的脾气,魏太后派去传召的人刚出宫门,便看见了公主的马车,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福宁殿里,魏太后依旧是难掩怒气,看见款款而来的长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开口训斥。 “李曦,你给哀家跪下。” 长公主见太后直呼她的全名,也毫不意外,乖乖的跪下。 “哀家问你,为何要请旨带康儿去江宁?你可知道,若是去了江宁,除非有大事发生,依照律法,就蕃的亲王,是不能回京带回来。” “你是有封地的长公主,一向得陛下敬重,位比亲王,若是去了封地,就该依照律法来,你此生还能回京都吗?” 看见魏太后盛怒的模样,长公主自然知道太后是关心她,语气软和,恭敬的回道。 “母后,儿臣知道,陛下抵不住前朝压力,已经应允送元康离宫,若是儿臣不带他走,他又能被送到哪里去?” “元康是儿臣的亲侄儿,皇嫂在时对儿臣多有照拂,她留下的唯一血脉,儿臣如何能不护着他。” 看着长公主有理有据的模样,魏太后更是愤怒,她的女儿自然有她来疼,若是去了封地,千里之遥,如何还能如此刻般时时相见呢? “康儿是嫡子,若是去了江宁,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魏太后无奈叹息,生怕女儿不知道轻重,开口提醒道。 “母后放心,儿臣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元康是陛下的嫡子,儿臣才更要护着她,至于去往何处,只要陛下心里记挂,嫡子终究是嫡子。” 长公主眸中一片坚定,看着魏太后眼中的不赞同,继续说道。 “如今皇嫂新丧,不过半月,宫里宫外斗容不下元康,母后即便护得住他一时,可护不住他一世,母后年纪大了,自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这些纷纷扰扰便交给女儿吧。” 魏太后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仔细打量着长公主,有些不可置信,随后恍然,是啊,她的女儿已经年过三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不再说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小姑娘了,她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夫君,也有了足够的底气,是她小看她了。 “更何况,这也是侯爷和驸马的意思,母后好生保重身子,元康的未来还需要母后帮忙谋划呢。” “即便女儿远在江宁,可心却在皇宫,母后不要让儿臣担心好不好?” 看着刚刚还振振有词的女儿,此刻却又开始撒起了娇,魏太后是气也不是,爱也不是,眼里是深深都无奈,终究是软了语气。 “起来吧,你产后不久,身体还未恢复,不要跪着了。” 长公主笑着起身,走到魏太后身边,撒起了娇。 “还是母后关心儿臣,母后放心,儿臣有驸马一起陪同,定会平安到达江宁的。” 魏太后有些无奈,这也就是自己的女儿,还能说什么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一心盼着女儿在她的羽翼之下能够富贵一生。 却忘了,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做九天翱翔的凤凰了,也该去体验不同的人生,她有三个孩子,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心里还是担忧,仍旧不死心的说道:“你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其中一个才刚出生几个月,再加上康儿,如何能照应的过来,若是留在京都,哀家也能放心些。” 长公主的头发轻轻的扶在太后膝上,眼中亦是浓浓的不舍,声音轻不可闻,半响才道,:“母后,福宁殿天降流火一事,母后当真不知是何人所为吗?” 魏太后身子僵了僵,她该知道吗?作为太后她该不知的,可作为三皇子的亲祖母,她或许该知道的。 又想起元贞皇后生产之后说过的话,似乎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罢了,是她老了…… 母女两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离别已成事实,何必过于伤感呢?都不是平常女子,自然也都有一颗强大且坚韧的心,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长公主去了寿安殿一趟,便传出太后已经为三皇子收拾行囊之事,三皇子去往江宁一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虽然陛下抵不住诏书已经下达,可魏太后若是拖着不肯,碍于孝道,也是能拖上一拖的,如今连太后都同意了,可见此事已经没有人能能够阻拦了。 策划此事的人,自然是笑得开怀,宫里的嫔妃们也是一样,嫡子啊,终究是不同的,即便陛下一时牵挂,可五年,十年,时间慢慢推移。 这不在身边长大的皇子,又能有几分情谊呢?帝王从来就不是单纯的父亲,他可以在百官威逼之下,放弃三皇子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翠微宫里,听到消息的庄红袖,不慎打翻了茶盏,想起元贞皇后离去时喃喃自语,都在牵挂她的孩子。 她的心里便是莫名的抽痛,三皇子可是嫡子啊,如何能自小便养在宫外,即便长公主是他的亲姑母,可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若是哪里出了岔子,她岂不是连见他一面都难,她可是答应姐姐,要照顾三皇子的,即便姐姐并没有同意,可她如何能视而不见呢?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宣室殿嫔妃不能去,太后一向不待见嫔妃,她位份低微,怕是来太后的宫门都进不去。 对了,还有淑妃,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去求了淑妃,求淑妃带她去见太后…… 魏淑妃听见庄红袖的来意,又见她长跪不起的模样,无奈叹息,扶起庄红袖,温言软语都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 也不知听懂没听懂,最后庄红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主殿,却也不再吵着要去求太后了,只是人越发的沉默。 曾经被元贞皇后称赞过的明亮眼睛,到底是蒙上了一层阴鸷,她从未有过对权势的渴望。 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真的护着她想要护住的人,为了姐姐,为了姐姐的孩子,她也要不遗余力的往上爬…… 看着她萧瑟的背影,魏淑妃无奈的叹息一声:“倒是个实心眼儿的。” 随后看着手中都宫务,更是烦躁了起来,这些个劳什子,她才不想看呢…… 第222章 天各一方 承恩公府里,除了卧病在床的姚父姚母,以及还在坐月子的四夫人江蕙,其他人齐聚一堂。 大爷姚子忍,大夫人安氏,二爷姚子易,二夫人苏氏,三爷姚子礼,三夫人乔氏,四爷姚子信。俱都整整齐齐的分坐两边。 姚子忍看着每个都心情都很沉重,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开口:“明日便是三皇子离宫的日子,此事已成定局,没有更改的可能。” “之后,我会求陛下让我外放出京,你们的意思呢?” 姚子忍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两年多,如今请求外放,也算说的过去。 “大哥既然已经有了打算,我们自然没有二话,大哥可还有别的安排?” 姚子易眼神中一片冷凝,不过对大哥一向信服,姚家也没有那些兄弟阋墙的龌龊之事,自然不会阻拦。 “三弟,日前父亲与母亲说想念家乡的风景了,你没有官职在身,等父亲母亲好一些了,便带着她们回江南吧,京都是个伤心地,想必父亲母亲也不愿意再此处触景伤情了。” 说到这里,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起来,元贞皇后荣登后位,母家并未受到多少提拔,反而都是有官职的除了姚子信这个编纂,也就是姚子易这个不入流的小侍卫了。 除了一个承恩公府的空壳子,还真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可这京都,却偏偏赔上了他们最爱的妹妹的一条命。 只剩下下一个无依无靠的三皇子,还要被送往江宁封地,如此种种,如何不让他们愤怒呢? 可他们此刻只有隐忍,等待皇子长成,才是他们姚家一飞冲天的时候。 “好,过几日,我便带父亲母亲回江南。” 姚子礼答应了,他继承了姚家的产业,是个最被人瞧不起的商贾,去哪了都不会惹人注意。 “大哥,那我呢?”姚子易问道。 看如今的意思,姚家四子怕是要天各一方了。 “你,便留在京都,陛下对姚家有愧,三皇子已经被逼得远走他乡,陛下即便是越级提拔你,百官也不会阻拦。 “我外放出京,你必然会留在京都,这一米三分地,你要给我好好盯着,留待日后。” 姚子忍眼神里俱是锋芒,他向来喜欢谋定后动,该死他们的,分毫不让,不该是他们的,他们也是不强求,这便是姚家人的处事之道。 姚子易点点头,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姚家势弱,长成需要时间,京都必须有他们家的人。 兄弟三个都安排好了,姚子忍看向姚子信问道:“四弟,你如何打算?” 姚子信与他们选的路不一样,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如今他们都寻好了出路,不知姚子信会如何打算。 姚子信一身黑衣,并未坐在椅子上,反而是抱着胸,依靠在柱子上,半边身子埋在阴影里。 “我准备,送池儿到长公主府上。” 姚子信一句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夫人安氏忍不住说道:“四弟,四弟妹刚刚生产,还未出月子,你这是生生剜了她的心吗?” 都知道姚子信送三皇子同日出生的孩子去了长公主府上是何用意? 姚池与姚滢是姚子信一对龙凤胎儿女的名字,姚池在前,姚滢在后。不过出生半月,正是离不开生母的年纪,姚子信怎么忍心呢? “四弟,你可是想好了?”姚子忍出声问道。 “我已经与夫人说过了,她也要同意了,池儿与三皇子同日出生,是最合适的人选。” 妯娌几个相互对视一眼,四弟妹怎么会同意呢?这是送去给三皇子做挡箭牌啊,是一个妥妥的替身,是为三皇子出生入死的影子。 “你既然有了打算,我也就不多说了,四弟妹不容易,你要好好待她。” 姚子忍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没有哪个母亲会舍下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去做别人的影子,那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提起夫人,姚子信眼中也多了一丝柔和。 姚子礼看了一眼妻子,狠了狠心说道:“把澈儿也一同送去。” 姚澈是他新得的次子,如今还不满三月,正是惹人疼的时候。 乔氏看了一眼夫君坚定却又包含愧疚的眼神,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着大嫂二嫂关切的眼神,尽力露出一个微笑回看过去,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酸。 姚子礼握着夫人的手,久久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感动。 “三弟,你不若再想想?”姚子易在一旁劝道。 “不必了,二哥,我主意已定,就让澈儿与池儿一同做三皇子的影子吧。” 乔氏心疼的险些落下泪来,却又把泪水藏在了心里,笑中带泪的看着大家。 “三哥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待三哥离京南下,便带着蕙娘与滢儿一起吧。” 蕙娘指得是姚子信的夫人江蕙,是长信侯的嫡幼女,是一个端庄大气的女人。 “有滢儿在,父亲母亲也能开怀些。” 姚子信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孙女不同于女儿,可到底也是姚家唯一的姑娘了,相信姚父姚母心里对女儿离世的悲伤,能够转移到孙女身上,活的久一些。 看着气氛一时有些低迷,姚子忍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打算好了,明日四弟便送澈儿和池儿到长公主府上吧。” “今日我姚家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来日我姚家卷土重来,必会一一清算,都保重自身,静待时机。”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去看看父亲母亲,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相继起身离去,留下姚子信看着门外掩藏在柱子后的一片漆黑衣角,顿感无趣,摆摆手,回房了…… 次日,长公主看到被秘密送进来的两个小婴儿,面色平静的接过了,一个也是养,一群也是养,不费什么事。 看着姚子信躬身行了一礼,微微颔首,至此,他们就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姚家四子长子外放出京,次子留守京都,三子与四子奉父母回江南,等到江蕙出了月子,姚家四子从此便是天各一方,曾经令所有人羡慕的承恩公府,彻底门庭冷落,泯然众人。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223章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尧帝三年四月初五,出生不满一月的三皇子李元康,被抱着坐上了驶往江宁的马车,从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随着他的离开,三日之后,姚子忍被外放出京,连升数级,做了知府,姚子易被升为京畿卫副统领,却没有引起朝臣太大的反对。 三皇子离宫,陛下实属无奈,心中有愧,提拔一下母家并不算太过分,何况姚家子弟经过几年观察,着实没有太出挑的,即便送出去陛下有心抬举,怕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又过了七八日,朝臣们正庆幸陛下此次示弱,不得不送走三皇子而开心时,朝堂上又起波澜。 因为八百里加急来报,骠骑大将军矫旨杀了召他回京的来使,言语中是对陛下逼死右相,废黜他女儿的不满。 带走了雁门关数万人马,力图杀到京师,来寻求一个公道。 雁门关虽然在骠骑大将军经营下,皆为他马首是瞻,可是也并非是一言堂的,对于右相之死,总有些人是清醒的,何况有人提前给他们递了消息。 所以并未全部跟随骠骑大将军离去,三十万的兵马,大将军带走了十万有余,皆是他一手提拔的,个个都是忠心的很, 还都是军中精锐。 或许大将军收到的消息与别人不同吧,他一心认为,是陛下忌惮他功高震主,企图召他进京绞杀,为此不惜逼死他的岳父右相作筏子,又幽禁了他的女儿。 大将军戎马一生,对妻子敬重,妻子死后,并没有娶妻纳妾,所以只有祁云婼一个女儿。 而他生平又最敬重自己的岳父,此时岳父被逼以死谢罪,女儿被幽禁宫中,生死不知,当下冲冠一怒,直接带人反了出来。 他孑然一身,为蜀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当下点齐兵马,带领愿意追随他的手下,直接离开了雁门关,势必要寻个说法。 陛下既然如此容不得他,那他也不必效忠这样一个昏君,大将军身边的军师是三年前提拔上来的,一向颇得他的信任。 大将军本就是个高傲的性子,比他的女儿祁云婼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信任军师,听着他不着痕迹的言语暗示,心中的怒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接连拿下了三城,更是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强行吸纳青年壮丁,短短几日,军队便多了两万人有余。 一路杀气腾腾的朝着京都的方向杀来。 等到尧帝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十五了,三皇子离开京都也已经十日了。 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传进皇宫,不过片刻,大将军反叛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座京都。顿时满朝哗然。 尧帝深夜里召集众大臣开始商议,看着右相留下的人脉俱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尧帝冷笑道:“骠骑大将军犯上作乱,不知众卿可有何良策啊?” “陛下,大将军为蜀国戎马十几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陛下,想必是消息有误,如此重罪,大将军怎会轻易去犯,中间定是有误会无疑。” “臣以为,应该立刻派人去一探究竟,大将军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犯上作乱呢?” 右相一脉的人,当选开口,嘴里全是开脱之语,言说定是消息有误,还需仔细查证。 “八百里加急,怎会有假?” “查证?还要如何查证?” “算算日子,孤派遣的人刚到雁门关,大将军便生了反心,短短几日,便连下三城,致使百姓民不聊生,一路烧杀抢掠,强行征兵。” “你们来告诉孤,非得等百姓们都死绝了,大将军的兵马直接来到孤的龙椅前,你们才会相信吗?” “大将军为蜀国立下无数战功不假,可那些枉死的百姓,也是孤的子民,难道要孤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孤只是依着礼数召他进京为右相奔丧,是孤做错了吗?” “孤的旨意刚刚到达,大将军便干脆利落的斩杀来使,必是早就有了反心,如此犯上作乱的臣子,尔等还要为他求情吗?” “眼下尔等信誓旦旦的为他做担保,是不是有人与这等乱臣贼子里应外合,沆瀣一气,意图谋取孤的皇位啊?” “既然如此,孤这把龙椅要不要让你们来做啊?” 尧帝把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上,上面还带着斑驳血迹,足以看出大将军确实已生反心,看着帝王愤怒的模样。 众人齐齐跪下,连声请罪:“陈登不敢,还请陛下息怒。” “息怒,要孤如何息怒?孤的子民还在受苦,孤还要在这里听着你们为乱臣贼子开脱,你们心里到底是忠于那谋逆之臣,还是忠于孤?” “十年寒窗苦读,入朝为官,不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一心结党营私,孤看,这身官服你们也不必穿了,不如都回家挖红薯去吧。” 蜀国有句俗语一直流传,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挖红薯,如今陛下连这样大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气的狠了。 而且尧帝已经把大将军定为犯上作乱,显然是不留余地,这个时候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无论大将军输了或是赢了,怕是在那之前,他们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陛下,臣等绝无此心啊!” “臣一心为国,两袖清风,不曾结党营私,还请陛下明察!” “骠骑大将军叛乱,确实该诛,臣等只是不想冤枉了一个为蜀国尽忠的好臣子,臣绝无私心啊。” 右相一脉的人顿时慌了,眼下也顾不得别的了,不等此事出个结果,怕是他们要先一步去见先帝了。 个个都是家中有妻有子的,即便是内心感激右相的提拔与恩情,却也抵不过家中百余口人命来的重要。 看着众人争先恐后的表忠心,尧帝冷笑,这就是人性,刀子不落在自己的身上是不会感到疼的。 “孤再说一遍,骠骑大将军犯上作乱,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若是再有人为他求情,一律以结党营私罪论处。” 看着众人老实的如鹌鹑一般,一直老神在在的左相开了口:“陛下,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挑选出合适的人,带兵平叛,而且雁门关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未免边关再起战乱,陛下应尽快挑选出合适的人去驻守。” “万一雁门关之外的一些小部落听到风声,怕是于蜀国社稷不利啊。” “左相可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啊?”尧帝看着还有一个顶用的,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 “臣以为……” 第224章 出征平叛 宣室殿彻夜灯火通明,直到天亮才算消停下来,尧帝一番发作,有些小心思的人物总算老实下来。 大将军叛乱已成定局,若是不想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左相举荐长信侯去雁门关,暂时管理边关的军队,为防雁门关外的小国,趁机攻打,还是要派个老成持重的人去最好。 长信侯也是立下过战功的,又一向谨慎,由他去最合适不过了,不过长信侯年近半百,早年上战场又有一身伤病在身。 即便去了能稳定局面,怕是也待不了多久,如今无人可用,也只好由他先顶上了。 至于围剿祁氏叛乱,尧帝点了京畿卫统领任桉,他是祁府的奴仆,最是了解祁大将军的人,由他去,总比旁人能更轻松些。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天色渐明,待所有大臣散去,尧帝独独留了任桉说话。 任桉今年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窝在京城,手里掌管着京畿大营,若是祁大将军不叛乱,怕是此生都出不去京都。 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激动万分,连连对着尧帝表忠心。 哪个武将不想再上一层呢?只有上了战场,才是武将晋升的大好机会,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任卿一向勇武,一直在京都确实委屈了你,这些孤都看在眼里。” “如今祁氏叛乱,卿要把握好机会,若是能活捉了乱臣贼子,孤必不会亏待你。” “若是祁氏乱党负隅顽抗,孤准你便宜行事,卿且放心去做。” “虽然叛党罪不容诛,不过大抵是受了蛊惑,任卿保证百姓安宁的同时,尽量不要大肆杀戮。” “雁门关外的诸多部落,一直虎视眈眈,我蜀国禁不起长年的战乱,还请任卿务必要谨慎一些,都是蜀国子民,孤实在是不忍看百姓们流离失所。” 尧帝看着任桉,眼中全是对百姓们的疼惜,以及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还请陛下放心,臣必不负陛下所望,尽力活捉了叛党,还我蜀国一个天下太平。” 任桉用力的点头,眼神中一片赤诚,还有对天子信任的感动,至于心里如何想到就不得而知了。 祁氏欺压他这么久,他日夜都想着亲自手刃了仇人泄恨,此次一战,他必然亲自斩了他的首级,才能消去这么多年的不甘与怨恨。 “好好好,孤便知道,任卿才是最忠心的,有卿这般的栋梁之材,为蜀国尽忠,蜀国如何不兴盛?” “后日一早,孤亲自在午门外为任卿饯行,愿任卿凯旋而归。” “时间紧迫,任卿下去准备吧。” “是,臣告退。” 尧帝看着任桉志面色平静,眸子里却难掩激动的模样,眼眸深邃,半晌没有出声…… 四月十八一早,尧帝亲自写下诏书,对骠骑大将军犯上作乱一事,痛恨非常,斥责祁大将军辜负皇恩,为一己之私,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此等作为,实在是令人发指,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俱是斥责祁氏叛党罪不容诛,实在是该杀。 隧封任桉为平叛将军,带领京畿大营里抽调的十万大军,围剿祁氏为首的叛党。 并于午门外亲自为平叛将军饯行,还亲自擂鼓助威,一时之间,出征的将士们无不慷慨激昂,口号喊的震天响。 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力图一击即中,杀的叛党片甲不留。 可祁将军即便性子高傲了些,可也是熟读兵法的,且驻守边关十几年,如今先发制人,连占三城,如何是那般好打的?这场战乱注定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渐渐远去,直到最后只看见一个小点,站在城墙上的尧帝一身黑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却巍然不动。 看着陛下黑白相间的发丝,以及迅速消瘦的身体,随喜满是担忧,这祁将军和祁庶人真的不愧为父女,同样的喜欢作死啊。 “陛下,城墙上风大,您近日身体不适,不如回去休息吧。” “任将军一向勇武,又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想必不日便能传来好消息,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尧帝蓦然准身,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准身离去。 阳光撒在他的身上,金线织就的龙袍上,金龙似乎想要腾飞一样,熠熠生辉,散发着无比神圣的光芒。 陛下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哪里不一样,随喜此刻说不出来。 似乎一直在压抑的陛下,终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口子一般,那些日夜谋划的事,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一样。 尧帝三年的祁氏叛乱,似乎昭示着,这位曾经别院里最不起眼的皇子,登上帝位处处受人掣肘,如今似乎终于有了反击之力。 “去毓秀宫。” 尧帝凉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随喜的思绪,随喜忙小跑着跟上。 毓秀宫?看来俪贵妃倒了,这宫里又要出一个新的宠妃了。 若不是如今正在皇后孝期,怕是毓秀宫会比往日的甘泉宫更加让人嫉妒吧。 毕竟前朝后宫一向息息相关,任将军出征,湘敏夫人想必也是内心担忧不已,陛下也该去安抚一下才是。 毓秀宫里,湘敏夫人确实是担忧不已的,虽然对父亲有信心,可祁大将军到底是什么身经百战的,这场仗,怕是没有那么好打。 不过,战场之上,向来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若是父亲能抓住机会,她们任氏一族未必取代不了曾经的祁氏。 任氏崛起,对她登上后位的助益不可估量。她进宫的目标,一是除了祁氏女,而便是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如今皇后已死,祁氏被废,连嫡子都被送走了,正是大好的机会。 可惜祁氏这个毒妇,害的她不能生育,不然待出了元贞皇后的孝期,她调理好身体,一举得男,这后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都被祁氏给毁了,这让她如何不恨,恨不得此刻冲去甘泉宫,把祁庶人千刀万剐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可是她不能,陛下对于祁氏的处置仍旧留有余地,此刻不是动手都最佳时机,只有祁将军死了,祁庶人的靠山彻底倒了,祁庶人才会是真正的绝望,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 湘敏夫人眼中一片阴霾,直到听到“陛下驾到”的声音。 才迅速转换思绪,眼中迅速换成担忧都神色,把一个为父担忧的女儿,却又无能为力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225章 战事胶着 自平叛将军出征之后,尧帝日夜都在关注着围剿乱党动向,已经多日不曾好眠了。 除了偶尔去看一看两位皇子,也只有湘敏夫人能不三五不时的见到尧帝,其他人更是连尧帝的面都见不到。 若非此刻正在孝期,怕是毓秀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不过湘敏夫人一向稳得住,表面上倒是一如往常,低调的很。 不过私底下,对于宫人们的曲意逢迎,都全数接下,其中以内府司的副总管程靳最为明显。 明里暗里的送去了不少好东西献给湘敏夫人,若是任将军能够得胜归来,这夫人也未必就是夫人了,上面还有四妃之位呢。 四妃如今只有一个魏淑妃,虽然掌管宫务,可总是三五不时的病上一场,那般病弱的体质,如何能够掌管好宫务呢? 此时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等到大局已定,怕是就晚了。 一时之间,毓秀宫确实风头无两,便是掌管宫务的魏淑妃都被压了下去,湘敏夫人对此事,并不出言阻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俪贵妃已经倒了,湘敏夫人也想试试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一但得了好处,人总是会得陇望蜀的,得到的越多,便想抓住的就越多,日复一日的在吹捧中迷失了双眼,这种事情在宫里是常见的。 毕竟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哪个女人能够步心动呢,皇后新丧,哪个女人都是有机会的,无非是看你敢不敢赌罢了…… 这场平叛,出人意料的打的艰难,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先发制人,祁大将军熟读兵法,又有十几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自然是所向披靡的,不过连战三城之后,也是需要修整的。 朝廷的平叛大军一路急行,赶到被叛军占领的郾城附近也到了五月初,到底是人数众多,想快也快不起来。 祁大将军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毕竟尧帝下旨围剿乱党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蜀国,他想不听见都难。 纵使心里气愤难当,可如今应付眼下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得知讨伐的军队已经开拔,当选也不急着向京师冲来,反而驻守在郾城,至于身后的雁门关,他是不在意的。 骠骑大将军的威名远扬,有他这个常胜将军在,那些蛮夷小族才只敢小打小闹的试探,若是得知他离开了雁门关,关外的部落必然会多加试探。 所以即便他此刻驻守郾城,成两面夹击之势,他也不害怕,他带走了最精锐的军队,即便是神仙来,也不敢抽调兵马来围剿他。 雁门关一动,那些小族必然会伺机而动。雁门关是蜀国的一道天堑,历代君王都不会容许国土有失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长信侯快马加鞭赶到了雁门关,只是整编军队,盯着蠢蠢欲动的联合在一起的关外部落,日夜巡防,根本就抽不出人来帮忙围剿乱党。 而且他也并没有接到陛下要让他帮助任将军围剿乱党的旨意,所以围剿叛党的事便全落在了新上任的任将军身上。 祁大将军听到是任将军带兵围剿,轻嗤一笑,不过是他府中的奴仆,如今竟也敢背主,简直是笑话。 当下命斥候前去打探大军的到来,心里暗暗谋划好了一切。 等到任将军带兵到了郾城附近的城池柳城时,还来不及整顿千里急行,人困马乏的军队时。 祁大将军当先出手,打了任将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损失惨重。 不过任将军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带着人反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战事胶着起来。 双方互有损伤,当奴才的必然会了解主子的一切喜好习惯,任将军能在众多奴才中脱颖而出,得到祁大将军的提拔,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对祁大将军的脾性,不说了如指掌,却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而做主子的未必能了解奴才的脾性,因为做奴才的,只要忠心就够了。 可这奴才如今竟敢背主,与他刀剑相向,祁大将军顿时火冒三丈,更何况,纵使他带的全是精锐军队,一时却也拿不下任将军,更是怒火中烧。 手段也越发凌厉起来,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所以,平叛军队若是想要打进郾城,他便命人绑了普通百姓,立于城墙之上。 逼得任将军,不得不投鼠忌器,祁大将军已经疯了,丝毫不顾及百姓们的死活,一波又一波的百姓绑上城墙,如今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毕竟他们的平叛军,便是打着保护百姓的名头来的,若是不顾及百姓们的死活,那与这些乱党又有什么分别? 事已,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各有损伤,一时战事胶着起来,谁也奈何不得谁,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做了上位者博弈的棋子 。 眼看着五月过去了,六月过去了,足足两个月,祁大将军为首的叛党,依旧没有拿下来,任将军不由得有些心急。 陛下对此次围剿乱党之事颇为看重,这是他再进一步的机会,如今却只能对着以祁大将军为首的乱党,束手束脚,如何能不让他焦心不已。 若是战事继续胶着下去,怕是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为此丧命,他即便是赢了,却也是不那么得人心的。 他虽痛恨祁家对他的打压,心里却也是对祁大将军多加佩服的,不是谁都能做到长胜不败的,所以其实他心里早就把祁大将军当做心中的标杆,一心向他看齐,只是心里并不承认罢了。 祁大将军也没想到,家奴出身的任将军竟能与他僵持这么久,这是他从心里不愿意承认的,不过是个家奴而已,如今竟逼得他寸步难行,心中更是焦躁起来。 接下来,双方的手段更是凌厉不已,一个盼望着能够斩杀对方,好借此往上爬。 一个杀红了眼,似乎忘记了此次叛乱的真正目的,一心要把对方斩于马下,好一雪被一个奴才压的寸步难行的耻辱。 战争再次打响,双方胶着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九月末,足足五个月,战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第226章 死无全尸 任将军与祁氏叛党僵持了五个月之久,其间百姓,士兵死伤无数,终于,在九月末的时候,在治军严明的祁大将,铸就的铜墙铁壁的郾城中。 成功了混入了探子,趁其不备,烧了大军的粮仓,火光冲天而起,将本就所剩无几的郾城粮仓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祁大将军连占三城,自然三城的粮草都归他所有。 三城是距离雁门关最近的城池,粮草储备也是最多的,避免雁门关突起战事,粮草供应不及时,所以三城的粮草也相当于是雁门关的储备粮。 不过毕竟祁大将军带了十万精兵,又是隔几日,便要发生一场大战,士兵们人困马乏,这粮草就更加消耗的快了。 能够支撑半年左右,已经是耗尽所有的粮草了,即便没有火烧粮仓,也撑不过半个月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这么久,势必要有殊死一战,到了冬日里,粮草供应不及时,即便是想打,也注定是败局。 任将军这是在逼祁大将军殊死一搏,先扰乱了叛军的士气,也是要逼祁大将军一把。 粮草被烧光,即便是他还想坚持,这场仗也是没法打了,总不能让士兵们人困马上,饿着肚子上战场吧。 所以粮草被烧之后,那些普通百姓也没了用武之地,双方都是整装待发,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十月初三,祁大将军亲自出城,与任将军亲自拼杀,他始终不相信,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如何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征战沙场十几年,如今被他府中出身的家仆,被逼得背水一战,他如何能甘心呢。 两人挥退士兵,真刀真枪的拼上一把,都是杀红了眼睛,一场厮杀从天亮打到天黑,又打到天亮,足足一日一夜,都没有拼出个胜负。 两人耐心都已经告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谁都懂,今日必定会不死不休。 祁大将军早就杀红了眼,不知是心中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渐渐体力不支,毕竟不是谁都能与他僵持这么久,而不落败的。 突然他看见对面的任将军嘴里无声的吐出几个字,一个慌神,被抓住机会的任将军直接斩于马下,胸膛中渗出大片鲜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是不甘心的。 他不甘心,他的大业还未成,如何能死?还是被他不放在眼里的家仆杀死。 是啊,他其实早就不满足于做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了,他手握重权十几年,已经厌烦了每天睁开眼就是无休止的防备与征战。 他的心已经被权欲迷失了双眼,他想得到的更多,所以右相来信的时候,说陛下选了女儿做贵妃,即将入宫伴驾,他当时心里上窃喜的。 不过是一个别院长成的皇子,能有什么出息,加之身边人不住的吹嘘逢迎,他心里早就生了反意。 若是女儿入宫得了皇子,他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扶持自己的亲外孙上位,他也是可以捞个摄政王当当。 这天下还是帝王打量天下,纵使他已经位极人臣,手中掌握兵权,到底还是臣子。 所以他一直与岳父相互通信,力图收买朝廷官员,只要女儿诞下皇子,这陛下也便不再是陛下了。 可惜女儿入宫三年,却依旧无所出,他只能暗中蛰伏,师出无名,纵使他向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们。 只是他没想到,变故来的那么快,女儿冒犯大行皇后的遗体,火烧椒房殿,岳父不得不被逼着以死谢罪。 而他也被逼着进京,说的好听,为岳父奔丧,怕是回去了,等着他的便是枷锁上身,满身的污名吧。 他虽然性子高傲,却也不是傻的,如何看不出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逼得他不得不反。 既然如今已经没了指望,那他便反给他们看看,纵使不能成功,也要多拉几个人陪他一起下黄泉。 他原是没有想的这么通透的,可当他想要带着雁门关的兵马杀上京都时,却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兵马追随他。 他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不是没有往京都给岳父的一些心腹寄信,最终确定都石沉大海。 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确实已经无路可走,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只能拼死一搏。 先帝重文轻武,朝中除了一些老臣,并没有太出彩的武将,他本来是有些把握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任桉,竟一直在与他虚与委蛇,成了他此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输给的不只是任桉,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任桉脱口而出的“军师”两个字,让他的心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纵使女儿没有火烧椒房殿,他的结局早有注定,他这一身军功,和手中的权利,帝王终究是容不下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好不甘心啊,他应该再谨慎些的,不应该被权利迷了双眼,身边的人也该仔细筛查的。 如今不仅赔上了岳父的一条命,连他自己也一同赔上了,他输在了帝王心术上,他认栽,可他的女儿该怎么办呢?她才十八岁啊,本该有大好的年华的,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在。 人之将死,虽牵挂的无非是家人,纵使铁骨铮铮的祁大将军,亦是如此,他悔了 却悔之晚矣 。 看着任桉志得意满,眼中压抑不住的喜悦时,祁大将军勾起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不要得意的太早,功高震主的下场,他迟早也会体会到的,他便在下面看着,这位新晋的天子宠臣,未来会是什么下场。 他是不会告诉他的,即便说了任将军也不会信,更何况他也不想说,还真是个蠢货,真以为军师是他的人吗? 呸,凭他也配?军师是有真材实料的治世之才,哪是他一个奴仆出身的可以驾驭的? 祁大将军眼神渐渐迷离,只是实在担忧女儿,女儿啊,你可一定要活着,即便是不如意,也要好生的活着啊…… 看着祁大将军面色惨白,眼神迷离的样子,却还是不忘嘲讽他,任将军眯了眯眼,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总是这样,出身高贵就了不起吗?出身高贵就可以瞧不起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人吗? 他偏偏要证明给他看,即便出身高贵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只能苟延残喘的匍匐在他的脚下。 祁大将军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悲凉,笑得狂妄,即便是死,他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才不会给一个奴才嘲笑的机会。 笑声刺耳极了,似乎在嘲笑他,即便如今打败了他,手段用的也不光彩。 任桉眼中闪烁着猩红,突然手起刀落,曾经战功赫赫的祁大将军尸首分离,死无全尸…… 任桉挑起祁大将军的头颅,突然便笑了…… 第227章 湘敏夫人还真大方啊 祁大将军身死,这场持续五个月的叛乱,终究画上了句点。 任将军整编了投降的叛军,安抚了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言语温和,似乎与那日手起刀落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时间三城百姓,俱是感恩戴德,似乎任桉是解救了他们的活菩萨,每个人眼中俱是感激之色。 这让任桉有了从未感受到被尊敬的感觉,瞧瞧,他出身家仆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做到了吗? 百姓们歌功颂德的是他,口口称赞都也是他,至于曾经都长胜将军,不过是昨日黄花,乱臣贼子罢了,人人唾弃。 若不是尸首还留着有用,他还真想把祁大将军的尸首挫骨扬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好让他这么多年被打压,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怒火彻底消散个干净…… 平叛将军彻底剿灭祁氏为首的乱党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开始赞颂起了这位任将军,人人称颂。 听说北京叛军占领的三城百姓,死了呢上万人,不知道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想想就是多么残忍的事,人们似乎忘了这些叛军 ,曾经也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在战场上厮杀过,也曾马革裹尸,满身伤疤 该与何人说? 只记得,祁大将军辜负皇恩,虐杀百姓,凶残至极。 人啊,总是这样,一个人做了无数好事,他们会感恩戴德的记着,可万一做了一件错事,不问根由,便是直接恨上了,一瞬间便可以轻易的抹杀了这个人所有的好。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颂任将军,是拯救百姓们脱离苦海的英雄,至于曾经保家卫国的祁将军又有谁会记得呢? 大抵人都是这样,因为自己做不到,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他们容不得这个人走错一步,否则等待帝王就是无数都谩骂,打压,因为他破坏了他在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 而拯救了他们都人生,便会成为了他们心中,新一个的完美存在,同样容不得一丝错处,周而复始,不问原由,大抵只是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吧。 自己做不到,但是要求别人必须做到?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宣室殿,尧帝听着随喜的禀报,大街小巷的都在传颂任将军的英勇事迹,以一己之私诛杀叛党。甚至自发的编起了歌谣,大街小巷的传颂着。 随喜看着帝王不辩喜怒的脸,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收了声,不敢再言语。 任将军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活菩萨,那陛下呢?陛下算什么? 不过是个臣子,要这么高的威望做什么?陛下才是蜀国的天子啊,才是应该被歌功颂德的人啊…… “孤知道了,吩咐礼部,准备迎接任将军凯旋而归,任将军是蜀国栋梁,不可轻忽怠慢,等大军归来,孤亲自出城迎接。” 尧帝淡淡吩咐,看着手中的折子,似乎并不在意百姓们歌颂的是谁?无论是否愿意,坐在龙椅上的都是他,而且这把椅子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别想轻易夺了去。 “是,奴才遵旨。” 随喜应了,正要出去传旨。 “等等,任将军如此英勇过人,打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要回来了,是一件好事。” “这么久了,毓秀宫想必要担心坏了吧,去,把这个好消息传给任卿,让她也开心开心。” 帝王眼神不变,依旧专注都看着折子,似是随意的吩咐。 “事,奴才这就让人去给夫人说一声。”随喜说道。 “不,你亲自去,你代表孤的颜面,如此重要的事,只有你亲自去猜最合适。” 尧帝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凉凉的扫了随喜一眼。 随喜有些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忙应声出去了。 湘敏夫人近来春风得意的很,派个小奴才去,确实不符合如今得胜归来,得百姓交口称赞的平叛将军的女儿的身份…… 毓秀宫里,湘敏夫人正在绣着一个荷包,她的绣工很好,绣出的东西活灵活现的。 此刻正在为金龙绣着眼睛,陛下即便顾及皇后孝期,不会留宿后宫,可却三五不时都陪她用膳。 即便是因为她父亲出征,有安抚的意思,却也够她开心许久了,她本就钟情陛下,如今没有碍眼的人存在。 她与陛下也算的上是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了。如何不让她开心,即便是只来用一顿膳,她也是开心的。 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不用再畏畏缩缩的的掩饰着对陛下的情谊了。天知道,看着陛下曾经眼里心里只有曾经的俪贵妃,对她呵护备至的模样,她的心里有多么嫉妒。 她也想肆无忌惮都表达着对陛下的倾慕,可是她不能,但凡露出一点,等待她的就是无休止的惩罚。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膝盖,曾经卑躬屈膝的模样,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主子,喜总管过来了。” 晴雨笑着说道,打破了湘敏夫人的沉思。 “快请进来。”湘敏夫人立刻露出笑脸,这位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奴才,轻易得罪不得,更何况随喜一向会做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 “奴才给夫人请安,夫人请安。”随喜笑着拱了拱手 。 “总管快坐,晴雨,给喜总管上茶 。” 湘敏夫人一连声的吩咐着,给足了随喜脸面。 “多谢夫人了,这茶就不必了,奴才还有差事在身,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随喜笑得从容,没有被礼遇的轻狂。 不等湘敏夫人问话,他便直接说了出来:“奴才是来给夫人报喜了,任将军英勇过人,此番平叛,大获全胜,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夫人您也不必过于担忧了,陛下一得了消息,原是要亲自过来的。” “不巧,正好有朝臣求见,这才让奴才先来给夫人报喜,让夫人听了也高兴高兴。” 随喜一番话说的得体,既不谄媚,也不讨好,还提出了陛下原本也是要来的,给足了湘敏夫人面子。 “果真?这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总管亲自走一趟了,陛下朝事繁忙,本宫自然不敢打扰,还请总管回去,向陛下代本宫致谢。” 湘敏夫人眉眼间都是喜意,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啊,还不忘对随喜提出感谢。 “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既然消息送到了,奴才不便久留,这就告退了,夫人的话,奴才会带到的。” “既然如此,本宫就不留总管了,晴雨,送送喜总管。”湘敏夫人吩咐道。 晴雨笑着应了,亲自送随喜出去,还不着痕迹的塞了一个荷包。 随喜不动声色的收下,轻轻捏了捏,心里有了计较,满满一袋子的金瓜子,唔,湘敏夫人还真是大方啊…… 第228章 没有子嗣是她的硬伤 送过随喜之后,晴雨笑着走回殿内,看见随喜满意的表情,加上和善的态度,她心里也是放心的,主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见月明了。 “主子,将军出征多日,主子日夜忧心,如今总算有了好消息,主子也不必担忧的睡不着觉了。” 绛雪见湘敏夫人开心的样子,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正是呢,如今将军得胜归来,想必陛下那里是不会亏待将军的,主子也可放心的。” 回来的晴雨也附和道,能够把蜀国曾经赫赫有名的将军斩于马下,还亲自取了他的首级,将军的能力毋庸置疑。 有如此强盛的母家,也是主子坚强的后盾,出嫁的女子,总是要靠着娘家撑起来的,这点在所有人心中都是毋庸置疑的。 曾经都俪贵妃多么嚣张跋扈,还不是仗着有个丞相外祖父和将军父亲,做了这么多东西事,陛下都顾及着没有轻易就处置她。 如今主子也有了强有力的娘家,终于可以不用掩盖锋芒,谨小慎微的生活在这后宫之中了。 两人脸上俱是一连串喜意,好话更是一箩筐的说出来,她们毓秀宫也能扬眉吐气了。 湘敏夫人坐下圈椅啥没干,手中抱着一个小暖炉,从那次伤了身子之后,她便总是格外的胃寒。 如今才十月中旬,她便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 “一将功成万骨枯,父亲虽然此次大获全胜,可难保不会受些伤,我虽开心父亲能够青云直上 ,可也是担忧他的身体。” 湘敏夫人这话不是作假,若是不出意外,以父亲如今的平叛功绩,说不准,陛下便要派他驻守边关。 这关外的小族,总是时不时的骚扰,即便是打不过,也是膈应人的很,父亲若是驻守边关,难保不会时常上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父亲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谋划的一切岂不是成了泡影。 不过,她也知道,能够上战场杀敌,是他一辈子的夙愿,即便会受伤,他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时纠结起来,不过还是心里都是野望占了上风,无论是她所谋求的后位,还是父亲想要一展所长都夙愿,他们都不能退缩。 “主子放心,将军心中自有丘壑,此次能够把祁氏乱党,彻底剿灭,得胜归朝,足以证明将军到底足智多谋,主子不用担心。” 看出湘敏夫人的忧虑,晴雨忙在一旁开解道。 绛雪也在一旁附和,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说道。 “是啊,主子,将军隐忍多年,如今厚积薄发,一举成名天下知,听说大街小巷都在传颂将军的英勇呢。” “这倒是,任氏被祁氏打压了这么久,父亲依旧能坐上统领的位子,自然不是只凭运气,倒是本宫杞人忧天了。” 湘敏夫人也不问绛雪对视消息是哪里来的,听见父亲被百姓们敬仰,心里也是极其高兴的。 “主子,你说,出了皇后的孝期之后,陛下会不会晋主子的位份?” 晴雨犹疑着开口,她自然知道主子的心结在哪里,曾经的俪贵妃凭借有个好的家室,一入宫便是贵妃之位。 如今她们任家比从前的祁家也是不差什么的,主子的位份也是可以往上走一走的。 如今四妃除除了一个体弱多病都魏淑妃,其他三位都空缺着。 贵妃之位暂时不用肖想了,俪贵妃作恶多端,想必陛下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早立一位贵妃来膈应自己,那贤妃和德妃之位也是可以想想的。 湘敏夫人把手中的暖炉递给绛雪,让她在换些炭来,脑中也是思绪万千。 不自觉的抚了抚小腹的位置,触手便是一片冰凉,那股凉意几乎顺着她的小腹一直凉到心里,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意。随后又强迫压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本宫如何得知,等父亲归朝,一切便能知分晓了。” 她心中也是不确定的,魏淑妃一入宫便是淑妃,仅次于贵妃,不只是因为她有个好家室,还有太后面子在呢。 纵使魏淑妃体弱多病,虽然不怎么承宠,可这淑妃的位子还不是坐的稳稳当当的,如今还手握宫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更何况魏淑妃体弱,却也未必不能生。哪像她,如今彻底绝了生育的机会,想要靠子嗣上位,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若是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四妃之位,她也会坐上去的,只是这也就是她能爬到的最高位置了,毕竟没有子嗣是她的硬伤。 不自觉抚了抚头上的发髻,想起曾经俪贵妃戴的长长的的流苏发簪,一瞬间眼中便是一片阴霾。 所幸如今她有父亲,有父亲在,她的日子总是不会差的,只是她想得到的更多,所以对于晴雨的问话,她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晴雨自然没有错过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一时间也是不知怎么安慰,主子如今年华正好,却是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主子如何不会心痛呢? 拿着手炉回来的绛雪,看着主子受捂着小腹出神,看了晴雨一眼,两人相互对视,便了然于胸,主子这是又想起伤心事了。 随即开口道:“主子,如今祁大将军已经身死,祁氏也彻底倒台,甘泉宫那边,主子是不是要?” 她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让主子不好过都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手中的温热拉回了湘敏夫人的思绪,她看着殿外,淡淡的道:“不急,祁大将军虽然倒了,可陛下未必会下旨处死那个贱人,如今后宫的眼睛都盯在毓秀宫,本宫不宜多有动作。” “更何况,她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待一切事态平息,本宫亲自送她一程。” 如今随着父亲归朝,她这毓秀宫便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不适宜多有动作。 更何况,父亲得胜归来是喜事,平白都多添上一条人命,未免晦气了些,还是再等等。 “是,奴婢知道了。”绛雪低声回道。 “主子近日畏寒的厉害,这还不到最冷的时候,要不要叫太医来为主子调理调理?” 晴雨扯开话题,说起了其他,实在是主子的身体亏损的严重,如今才十月,便是窝在屋子里,不肯多出门走动一步,她心里实在是担心不已。 “不必了,本宫第一次身子无论怎么调理,也就是这样了,只是本宫到底还要有个孩子才是。” 有了孩子,她才能走的更远,只是孩子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如今只盼着出了孝期,她要好好谋划一番。 如今宫里的嫔妃不多,没有太得宠,宣婕妤与她还算交好,可惜也是个不中用的,只能等下一次选秀了,想着想着她的思绪飘远了…… 第229章 家世太好,也是一种拖累 随着任将军得胜,即将归来的消息,纵使湘敏夫人有意压制,可毓秀宫如今却依旧炙手可热,这是妥妥的新贵啊,自然该巴结些…… 不过也就是宫女奴才的,私下里对着毓秀宫多有奉承,至于嫔妃们,虽然顾忌着皇后孝期,不宜多走动,可也不是不能走动的。 奇怪的是,倒是没有一位嫔妃踏入毓秀宫多有门槛,包括与湘敏夫人关系不错的宣婕妤,倒是让人好生奇怪。 任将军亲自斩了曾经旧主的首级,可谓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谁还看不出,任氏一族是有意藏拙。 任将军都能隐忍至此,那么作为他的女儿,如今的湘敏夫人,怕是也不遑多让,加之她以凌厉手段,凌迟金德明,吓的曾经的俪贵妃不得不梦魇的事。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哪里还敢与她交心呢?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关雎宫里,宣婕妤正在与菱歌闲话,说起了毓秀宫如今炙手可热的事。 “主子,从前不是与湘敏夫人交好吗?怎么不去毓秀宫道贺?” 虽然如今不是最好的机会,可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嫔妃们偶尔走动,也是没人在意的。 宣婕妤抚摸着青丝,一双眼睛透露出一丝狡黠,她悠悠的叹道。 “如今去奉承的人不少,不缺我这一个,我又何必巴巴的巴上去,去看她得意的脸呢?” “你看宫里可有哪个嫔妃登了毓秀宫的门槛?” 菱歌仔细想了想,说道:“这奴婢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湘敏夫人从前唯俪贵妃马首是瞻,除了与主子亲近些,也不曾与别人交好。” “是啊,从前是俪贵妃的走狗,一朝得势,翻身做了主人,自然也想学学曾经主人的做派。”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做不出摇尾乞怜的事,以后遇到毓秀宫多有人多些心眼儿,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宣婕妤一番话说的不客气,却又隐隐有些自嘲的味道。 “主子何必妄自菲薄呢?在奴婢心中,主子就是最好的主子,谁都比不上。” 菱歌听见主子贬低自己,顿时急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忙证明主子在她心中的地位。 “傻子,你家主子我到底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不必高估了我。” 宣婕妤有些好笑,一双眸子眼波流转,倒是美的更加妩媚动人。 “总之,主子就是奴婢心中最好的人。”菱歌不服气的嘟囔着,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听着殿外不时刮过的风声,如同哭泣般的呜咽,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势力的衰落,又一个新势力的崛起。 “菱歌,你说毓秀宫是不是又是一个曾经的甘泉宫呢?” 宣婕妤的声音不算高,像是呢喃,又像是询问? 菱歌不懂,只是懵懂的望着主子,主子此时似乎很伤感,是不是又回忆起了那些不好的事……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宣婕妤低低的吟唱起来,她最讨厌这些高门贵女了,但愿湘敏夫人能守住她这个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吧。 “唉,我还真是良善呢。”宣婕妤低低的笑了…… 毓秀宫的热闹,持续了许久,都不曾有消停下来都时候,随着陛下更是三五不时的过去用膳,更是让这热闹达到了顶峰,甚至宫里隐隐都在传陛下要给她晋位呢? 麟趾宫里,一向在人前缄默的静贵嫔,低低嗅着手中的荷包,眉心微皱,随后扔在一边,似乎很不满意。 “主子,可是这荷包的气味淡了,奴婢会换些新的来。”云开拿起荷包问道。 “嗯,还不够醇厚,有些味道,越是醇厚,才越能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个寡淡了些,丢了吧。” 静贵嫔不在意的说道。 镂月看主子兴致不高,转而说起了近日宫中隐秘的流言。 “主子,近日毓秀宫热闹的很,听说湘敏夫人有望问鼎后位呢?” 静贵嫔轻嗤一声,不屑的说道:“凭她?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还想肖想后位,这些人莫不是都是眼盲心瞎的主儿?” “可是,若是陛下有意,抱养一个皇子,也未必不行。” 这后宫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多了,又有多少是被记在名下的,最后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只要陛下愿意,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啊,还是看的不够长远,这后宫里家世是嫔妃们的后盾,可同时也是嫔妃们的掣肘。” “曾经的俪贵妃风光无限,可谓是后宫都第一人,可你看,俪贵妃有过喜信传来吗?” “任氏不过是另一个俪贵妃罢了,背主之人,有何资格问鼎后位?” 静贵嫔一番话,说的二人心惊不已,是啊,俪贵妃一向受宠,怎么就是没有有孕的消息传来呢? 云开一向沉稳,此刻也被惊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子的意思,是陛下有意控制嫔妃的子嗣?” 静贵嫔被两人噤若寒蝉的样子逗笑了,有些无奈。 “想哪去了?陛下不是控制嫔妃的子嗣,而是不想手握重权武将家族出身的嫔妃,短时间内有孩子罢了。” “陛下江山未曾坐稳,以俪贵妃那样的性子,若是有了皇子,这后宫岂能容得下其他嫔妃的孩子。” 静贵嫔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说的两人总算放松下来,她们侯府曾经也是武将出身,随着太祖打天下的。 只是如今败落了,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若是陛下忌惮武将,他们侯府这不上不下的,还真有些难办。 曾经是武将吧,这点没错,如今败落了吧,这也是事实,实在是有些难堪的,随着太祖打天下的,也就她们侯府最不成样子了。 “主子,那主子这里可有妨碍?”云开小心点问道。 “本宫家中后继无人,说出去本宫都面上无光,谁会忌惮?”静贵嫔也是有些无奈的,父兄不得力,全靠她撑着,可她的位份远不及曾经同样出身的温悫夫人,毕竟人家还有个大皇子傍身呢。 可她呢,入宫便是不上不下,如今也只是正三品的贵嫔,想要往上爬,总该有些筹码才是。 “说起来,这败落的侯府,或许会成为本宫的助力,也未可知呢?”静贵嫔笑得高深莫测,有时候家世太好,也是一种拖累…… 第230章 她一定很得意吧 十一月初一,任将军即将归朝的前一天,京都下起了第一场雪,雪花扑簌簌的落下,为这座巍峨的皇宫添上了一抹莹白。 银装素裹的皇宫此刻倒是多了一股别样的美感,不过宫里的女人哪有时间去风花雪月?何况皇宫里也是不允许有太多积雪的。 雪花落下一层,宫人们便快速的打扫一层,总不好叫主子们出来都时候湿了鞋袜吧,主子们无心赏雪,奴才们兢兢业业的打扫,倒是累的够呛。 永福宫,郑惜年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颈间的白色围领,倒是衬得她一张脸越发苍白了些 转眼入宫快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曾经稚嫩青涩都少女,已经变了模样,似乎是长开了。 她静静的看着不断落下的雪花,眼中是止不住的惆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风信小心点陪在身后,主子最近倒是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忽然,宫门处有了响动,良辰带着一个小内监走进来,一手打着伞,一手护着怀里的食盒,两人面色都算不上太好。 眨眼间,便走到了郑惜年的跟前,看着良辰脸上强压下的怒气,便明白肯定是有事发生的。 郑惜年没了看雪景的兴致,缓步走入殿内,看着风信接过食盒,把里面已经隐隐有些冷了的菜肴一一摆放。 她眉心微皱,随后了然,看着良辰面色有些难堪,隐隐还有泪珠儿闪过,只是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看着倒是有些心酸。 “好了,不过就是没有羊肉罢了,我本也不是特别想吃,不过是看今日下雪,想要应个景罢了,没有便没有,你便不要委屈了。” 姐姐难产而亡,不只带走了永福宫大半的人气,也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姐姐的陪嫁侍女,伺候生产的嬷嬷,以及许多或许无辜,或许并不无辜的宫女奴才,以及陛下特地拨给姐姐的小厨房里的人,都在一夜之间从这宫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们的下场显而易见。 所以如今偌大的永福宫除了她们主仆三个,以及梁德瑞带着的两个小徒弟,便真的是没有其他人了,倒是落得个清净 。 以她如今的位份,自然没有拥有小厨房的资格,所以每日都膳食便是良辰亲自带着小内监去取。 今日她说想吃羊肉锅子,不过也是一时兴起,她记得去年初雪,她与姐姐围炉而坐的场景,有些怀念罢了。 本也不是特别想吃,她不过是想借此多留住与姐姐曾经短暂又美好的时光罢了。 不过看良辰今日的模样,怕是又被刁难了,良辰一向稳重,不过如今这副模样,显然是气的狠了。 看着桌上已经冷了的膳食,郑惜年也没了胃口,不过还是亲手舀了一碗汤,慢慢喝着,什么时候都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若是身体垮了,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说吧,又是哪个给你气受了?”她终究是问出了口,宫务如今在淑妃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倒是没有出现克扣嫔妃份例的事。 良辰看着主子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便是难掩酸涩,她家主子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何时连一个羊肉锅子都吃不上? 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她是为主子心疼啊。 “是奴才不中用,去的晚了些,今日初雪,后宫的主子们都想吃些羊肉锅子,奴才去的晚了,一时没有拿到,奴才只是心疼主子,不曾受委屈。” 郑惜年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神色郑重的说道:“你自小陪我一起长大,对你的性情我是知道的,若是没有受委屈,如何会当着我的面落泪,说吧。” 良辰闻言,也不敢再隐瞒,她抹了抹眼泪说道:“都是那起子奴才,拜高踩低都的奴婢去的时候原本是有的,只是,只是御膳房的秦总管,说湘敏夫人体寒,羊肉最是滋补,一股脑儿的都送到毓秀宫去了。” “不知咱们宫里,关雎宫和长乐宫的那一份都送去了毓秀宫,就这,秦总管还怕不够呢,又巴巴都送去了好多精致的菜肴,像个哈巴狗儿一样,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郑惜年了然,庄嫔有淑妃护着,锦嫔有温悫夫人护着,顾妃是妃位,静贵嫔虽然娘家败落,可到底还有个侯府的名头。 剩下的宣婕妤,何婕妤和她,自然是最好拿捏的。 如今是皇后孝期,过了百日之后,一些荤腥也是可以食用的,总不能让嫔妃们日日清粥小菜吧,只要不是太过分,陛下那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个秦总管也是个会算计的,只是,他便知哪日她不会平步青云吗? “无妨,不过是一道羊肉锅子,毓秀宫想要,让给她便是,毓秀宫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秦总管这通巴结倒是来的好啊。” 毓秀宫一时风头无两,这也没什么,只是宫权如今到底在淑妃手里掌管,也不知道淑妃听了作何感想? 郑惜年打发了良辰下去,让她好好静静的,她们受到多少冷遇还少吗?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淑妃掌管宫务虽然公正严谨,可到底是一个人两只眼睛,哪里看的住这么多人? 份例之类的确实不会被克扣,可拖延两天,也是不打紧的,她还记得,进了十月,天气骤降,突然寒冷,她们永福宫的炭火足足晚了五日。 她与良辰和风信晚上就寝的时候,不得不靠在一起,相互抱着取暖,那股彻骨的寒意至今似乎还未消去。 这便是宫廷,上行下效,主子不受宠,奴才们也得跟着受罪,权势,地位,对后宫的女人来说,缺一不可。 湘敏夫人如今仗着父亲,如日中天,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不过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罢了。 如今她势微,什么委屈都得受着,可这样的日子总归不能一直过下去的,总要做出改变才是。 “主子,主子,这些膳食都凉了,奴婢拿下去热热吧。”风信打断了郑惜年的沉思。 “不了,就这样吧,我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郑惜年年眼神幽幽,看着依旧扑簌簌落下的雪花,幽幽问道:“风信,你说,毓秀宫是不是很热闹啊?” 风信微愣,随后答道:“明日便是任将军归朝的日子,听说陛下要亲自出城去迎呢,自然是热闹的紧。” “那她一定很得意吧,如今成为了后宫第一人了。”郑惜年突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声里总有些诡异…… 第231章 白驹过隙 翌日一早,陛下亲自去迎了凯旋而归的任将军,言语之中多有赞赏,连声称赞他是国之栋梁。 至于被带回来的,曾经战功赫赫的祁大将军的尸首,被陛下吩咐于午门外挫骨扬灰,骨灰飘洒示众,以警告万民,到底谁才是这蜀国皇权的主宰。 百姓们自然对祁大将军唾骂不已,完全忘记了他也曾经是位保家卫国的将军,他也曾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一身伤痕。 只记得任将军是剿灭乱党的大英雄,百姓们无不称赞不已。 至于曾经短赞祁大将军,谁又能记得呢,不过是任将军功成名就的踏脚石罢了…… 任将军对百姓们的称赞是满心欢喜的,出身家仆又如何,如今的将军是他,百姓们交口称赞的也是他,陛下嘴里忠心为国的好臣子也是他。 不过他到底是谨慎惯了的,即便一时有些飘飘然,还是很快就稳了心神,拒绝了陛下提议大宴群臣的提议,一时间倒是得了一个谦虚的好名声。 尧帝自然很是满意任将军的识相,大加赞赏,已经封了他为新一任的骠骑大将军,驻守雁门关。 长信侯毕竟已经年纪大了,如今不过是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这驻守边关的事,还是要勇武过人的任大将军才是啊。 不过尧帝说任大将军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特意下旨,让他年后再出发前往雁门关,任大将军自然是感恩戴德,又是一番表忠心。 还小心翼翼的向陛下求了一个人,正是被他改名换姓,曾经祁大将军的那位军师。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只说是叛军中与他里应外合,火烧粮仓的一位故人。 尧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有功之臣嘛,求个人而已,不算什么,这些都属于合理要求,挥挥手,直接允了。 任大将军拒绝了陛下大宴群臣的提议,却是得了帝王的青睐,三五不时的召他进宫下棋。 都知道陛下喜欢下棋,棋艺更是精湛,可与陛下能够平分秋色的人却很少,任大将军隐忍多年,心思自然是深沉的,他也有心试探陛下是否会忌惮他功高震主。 自然全力以赴,二人一时之间倒是旗鼓相当,陛下并未在意输赢,不过是越下越勇了。 一时之间,倒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朝野上下倒是一片哗然,君臣和乐,倒是成了美谈。 尧帝对任大将军的重视更是肉眼可见的,流水的赏赐送到了任府,足以昭示帝王对他的看重,任大将军一时倒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尧帝下棋之余也并未闲着,祁大将军死了,右相的后事倒是并未简薄了,依旧是以靖国公之礼下葬的,倒是得了朝臣们的称赞,称赞陛下的仁德之心。 不过对于那些乱党的家人,却并未有优待了,祁大将军孑然一身,那些跟随他的人可不一样,多少都是有妻有子的。 此番叛乱,致使多少人流离失所,对于叛党的家人都被连坐了,全部发配边疆,让他们干苦力去了。 至于那些为首的乱党,任大将军在郾城的时候就全部解决了,倒是省的尧帝费心思了。 朝臣们虽然觉得陛下连坐这些人没有,有些过于狠辣,不过想想也就想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享受了上位者的庇护,这后果自然也该一同担着。 解决了外患,便是内忧了,对于右相一派都心腹,尧帝并未狠下杀手,不过挑了十几位高位官员,全部贬谪出京都罢了,空出来的空缺也迅速补上。 一时之间,朝野之上虽然有些震动,到底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且尧帝并未全部提拔新人,反而全是一些曾经保持中立,被右相一派打压过的人。 这些人无不感念戴德,就差把心挖出来给陛下看了。 朝堂之上一派清明,对于陛下对处置,虽然只是挑些错处,可谁不知道,这是陛下对于结党营私的痛恨。 而那些被贬谪出京的人,也不敢有怨恨,这两年,他们跟在右相身后,对陛下都决策多有阻挠,如今陛下为了名声,顾忌着不杀他们,他们还不麻溜的离开。 没有高官厚禄又如何?还是活着最重要,所以接到陛下的诏书,忙马不停蹄的带着家人赴任去了,竟是连在京都过年也等不到了。 朝堂之上也是有了一番小小的换血行动,不过到底是没有太出格,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动作太大,难免会引起朝臣不满,如今这样就很好了,尧帝很满意。 至于左相,对于尧帝迅速都提拔起了一位新的右相,与他打擂台,他也没有多余都动作,平静的接受了。 顺便约束着自己这一派的人谨言慎行,不要被人抓住了小辫子,陛下对于结党营私,深恶痛绝,此时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还等什么呢? 而左相一派的人,也是明白陛下的意思,右相倒了,新任的右相又是两袖清风,是个老古板,不曾与人多有往来,一心为国的人。 他们左相一派如今又是最打眼的,还是老实待着比较好。十年寒窗苦读,慢慢爬上了如今的位置,谁还不想荣归故里,锦衣还乡? 若是惹了陛下厌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金榜题名,能够展露头角的,哪个不是多日苦读的,有的甚至三十四岁还在科考,若是被贬谪出京,可是多年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 所以,一时之间,朝堂上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一朝天子一朝臣,明年又是科考了,显而易见的,陛下喜欢提拔年轻人,这些老臣总要被换下来的,能保证平安致仕,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些时候,即便是不想动,也会有人推着你动,蜀国朝堂如今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是处处朋党,有些能够一眼看穿,有些隐匿在黑暗里,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便伺机而动。 想要还朝堂一个彻底的清净,短时间是做不到的,着需要一个漫长又缓慢的时间。 如今这样,尧帝已经是很满意了,近日这番动作,确实费了不少心血,而随着他的忙碌,时间也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了,连腊八节,也只是去太后宫里匆匆用了一碗腊八粥,便又匆匆离去了。 尧帝三年即将结束,尧帝四年便要悄悄来了,时间真是如流水一般,眨眼间,便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第232章 结盟 对于尧帝这位勤政爱民的皇帝来说,即便是过了腊月二十六,已经是封笔的日子了,他也不曾懈怠,依旧每日都在宣室殿里,偶尔召见亲近臣子叙话。 距离三皇子离宫已经有半年多了,被大火烧了一半的福宁殿也早已修缮完成,比之从前更加奢华,魏太后也早就搬了回去。 还是尧帝特意让人算的吉日,请太后迁宫,毕竟是被火烧过,总还是有些晦气的。 不过魏太后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对陛下的孝心很受用就是了。 这日,尧帝坐着御辇照例去给太后请安,来往宫人们无不恭敬行礼,尧帝却是只觉得疲惫不堪…… 福宁殿里,魏淑妃正好来给魏太后请安,才刚坐下,还没来的及说什么,便听见一声“陛下驾到。” 魏淑妃忙起身行礼:“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儿臣恭请母后慈安。”尧帝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响起。 “陛下来了,不必多礼,快坐下,福蕊,让人送些陛下爱喝的热茶来。” 魏太后脸上挂着笑 ,如今朝事繁忙,可陛下即便不是日日来请安,也是隔上一日就要到福宁殿的,这点上陛下做的非常完美。 “那就偏了母后的好茶了。”尧帝笑着说道,一身黑色龙袍,越发衬得俊美不凡,头上的九龙金冠,更是添了一丝霸气。 “淑妃也在,免礼吧,你倒是甚少出来走动。”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魏淑妃说的,言语之间很是温和。 “多谢陛下,妾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魏淑妃清冷的语气响起,不谄媚,不做作,似乎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清冷又孤傲。 “你能时常来陪母后说说话也好,有你陪着,母后也能开心许多。” 尧帝知道,太后一直记挂着离宫的三皇子还有女儿,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济,不过到底是太后,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即便心里担忧,面上也是看不出来的。 “是,妾遵旨。”魏淑妃回答的很利落。 “陛下不必忧心哀家,哀家这总归不会太冷清的,倒是陛下,看着怎么又消瘦了不少?” 福蕊姑姑带人奉上热茶,连同魏淑妃的那一份。 魏太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担忧的说道。 “母后放心,儿臣有随喜看着呢,每日膳都是不少用的,许是近日忙碌了许多,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尧帝同样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香清冽,是他喜欢的。 “陛下心里有数就好,过上几日就是除夕了,陛下可是有何安排?” 魏太后对于魏淑妃的来意,不用说,就很清楚了,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尧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常,放下茶盏,看着魏太后说道。 “皇后孝期未过,加之今年剿灭乱党,又是劳民伤财,儿臣想着,今年就不必大办了,摆个家宴也就是了,母后,觉得如何?” 魏太后点点头,确实,今年这场仗打了半年之久,才堪堪平息,郾城三城又是损失惨重,此时确实不宜大摆宴席。 “陛下考虑的甚是周到,既然如此,就依陛下的意思吧,如今确实不适合太过奢靡,就这样吧,如今嫔妃们不算多,索性都叫过来,再把大皇子,二皇子抱过来,一起聚一聚也就是了。” 尧帝点点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魏太后从来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是,母后,儿臣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大皇子,二皇子年纪还小,就不必嚷他们折腾了,再明年再大一些,在出席宫宴也就是了。” 魏太后看了尧帝一眼,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 “嗯,陛下想必还有事忙?哀家就不留你了,你若无事,太妃那里陛下若是不方便去,不如去看看大皇子,到底是陛下的亲子,这父子之间也该时常见面的。” 她知道尧帝心里不好受,可康儿已经离宫了,如今宫里仅剩的两位皇子,陛下都不太亲近,时间久了,随着皇子渐渐长大,即便是同住一宫,这父子之情也免不了淡薄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多谢母后提点,儿臣得了空就去,到底是儿臣的孩子,儿臣心里也是记挂的,儿臣还有些事,就不打扰母后了,儿臣先走了。” 尧帝干脆利落的应了,确实是他疏远了两个孩子,索性还小,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如今多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看着陛下起身要走,魏淑妃恭敬的行礼说道:“妾恭送陛下。” 至于太后和陛下刚才说了什么,她只觉得这茶真香,香的她似乎有些耳鸣了,什么也没听见…… 看着帝王离去的身影,魏太后无奈叹息一声,随后又看了看盯着茶盏的侄女,又是无奈。 “说吧,你今日除了问除夕宫宴的事情,还有什么事要说给哀家听?” 她这个侄女,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算是一个最合格的后妃了,即便有她这个做太后的亲姑母,顾及着一些闲言碎语,也并不时常来走动。 魏淑妃脸上露出一抹笑,整个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带着些小女儿的娇俏,撒娇着说道。 “妾是有些事,想要征求一下太后的意见,还请太后不要觉得是妾多事才好。” “说吧,哀家听听。”魏太后了然,她就知道。 “妾前几日去清宁宫,探望大皇子,才惊觉这日子过的真快的,转眼大皇子翻过年,便要满周岁了,只是这日子上也是不巧了,皇后孝期未过,大皇子的周岁宴,不知太后有何章程?” 皇子是陛下亲子,除非是那种特别不受待见的,不然周岁宴都是要大办的,还要宴请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的,毕竟最重要的皇子抓周也是有些说法的。 虽然抓周抓到什么并不能代表皇子日后会如何?可有想法的,便能从抓周上窥探许多。 魏太后并没有回答魏淑妃一句话,反而审视着她,直看的魏淑妃低下头去,魏太后才开口。 “你平日里甚少出门,怎么会去看望大皇子,哀家竟不知,你何时与薛氏有了往来?” “都是一宫姐妹,前几日温悫夫人着了凉,有些风寒,妾如今掌管宫务,理应前去问候一番的,妾并无私心。” 魏淑妃抬起头,坦坦荡荡的说道,只是有没有私心,大抵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好,陛下是个重诺之人,最好你自己该做的,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魏太后揉了揉额头,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魏淑妃忙上前,亲自给魏太后揉着额头,柔声说道:“姑母放心,语岑知道自己的本分,这次真的是赶巧了。姑母为语岑做的,语岑都记得,不会让姑母失望的。” 额头上轻柔却有力的指尖,让魏太后舒服了许多,又见魏淑妃做小伏低的,以姑侄论处,当下语气也软和下来。 拍了拍魏淑妃的手,示意她停下来。 “哀家知道了,这事哀家会寻个机会与陛下说道,至于你今日只是来给哀家请安罢了,管好你宫里的日子,不要多生是非。” “有哀家在,总会保你一世安稳的,只是你也不要奢求过多就是了,这是皇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是魏家,个中原由,你可清楚?” 魏太后终究是没忍住,又提点了一番。 “多谢姑母,语岑都记得的,也会约束好宫人,打理好宫务,不会让陛下和姑母失望的。” 魏淑妃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的说道。 “那就好,好了,你也回去吧,哀家乏了。” 魏太后开始赶人了,都说侄女肖姑,她这个侄女虽然还稚嫩了些,却不是那种为了蝇头小利,便失去自我的人,这一点,魏太后还是很满意的。 魏淑妃见状,也不再多留,直接离开了福宁殿。 福蕊姑姑见魏太后眉头紧锁的模样,忙在一旁劝着,说道:“淑妃也是一番好意,大皇子同二皇子一样,生而丧母,这洗三,满月,百日,都不曾大操大办,如今到了周岁,总不好也草草了事,到底是陛下的亲子呢。” “淑妃如今掌管宫务,按理也是该问一问的,她也好提前准备,总不好事到临头,再急三火四的去准备吧,仓促之间,未免失了皇家体面。” 魏太后瞪了福蕊姑姑一眼,嘴里骂道:“呢倒是会做好人,生生的把哀家衬成了一个恶人,哀家如何不知,她是按着规矩办事?”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只提大皇子,而不提二皇子,虽然二皇子与大皇子,差着一些时日,可都是陛下亲子,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若是两个皇子都提了,哀家也不介怀她为此事出头,偏偏只提一个,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薛氏手里有大皇子,语岑又是哀家的亲侄女,如今掌管后宫,她们二人交往过密,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小事。” 福蕊姑姑了然,随后敬佩的看向魏太后,到底是太后啊,这曲折心思就不是她能比的上的。 当下,忙笑着说道:“还是奴婢见识浅薄了,比不得太后,竟一时没有想到这些,奴婢该打。” 魏太后看着她与自己一般的年纪,还做出这副样子,当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了,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还打什么,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福蕊姑姑见太后眉头疏散了许多,也放下心来,奉承了太后几句,直哄的太后眉开眼笑,才算坐罢。 末了,魏太后终究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哀家这个侄女,是个执拗都,她哪里是为大皇子着想,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薛氏也该好生敲打一番了。” 这话,福蕊姑姑就不好接了,至于那什么爱屋及乌的话,她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真的没听到啊。只默不作声的服侍着太后往里间走去…… 今年有战事,劳民伤财的,陛下特地传旨,取消了今年的除夕宫宴,魏太后对此深表赞同,只在除夕夜举办家宴就是了。 此消息一出,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除夕宫宴,真的没有什么好的,枯坐半天,端上的菜肴都是冷的了,哪里有在家里舒坦。 不过能够参加除夕宫宴,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总不会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的。凡是能进宫赴宴的人的,都是在陛下那里挂上了号的,这是多少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机会……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是除夕了,虽然顾及着皇后孝期,不允许穿红着绿的,不过宫人们也是换上了一身新衣。 嫔妃们不能穿的太出格,可有总要给陛下留个好印象才是啊,算算日子,自从皇后先去,大约也就淑妃和湘敏夫人能够时常见到陛下了,温悫夫人那里大约两个月能见上一回,到底是有大皇子在呢。 至于别人,大约只能在梦里见到了,虽然服饰上有规制,一些特别明艳的颜色不能出现,可可操作都地方多着呢,谁不想人陛下记挂着,过了新年,不过三个多月,陛下便会来后宫了。 此时出彩一些,不要让陛下忘了才好,毕竟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说是守孝,那便真的是不近女色的那种。 不是那种名为守孝,私下里暗度陈仓,宠幸宫女,胡作非为的那种,一年孝期,是一天都不会少的。 谁若是今夜让陛下眼前一亮,待出了皇后孝期,第一个侍寝,那才是风光无限呢…… 今日的交泰殿也算得上是灯火通明了,来往的宫人无数,在淑妃的指导下布置着一会儿的宫宴,毕竟是除夕,虽是家宴,也不能太简薄了不是? 此时天色微微暗下来了,各宫嫔妃都掐算着时间,按着身份地位准备去赴宴了,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身份低的总要先去的,不好叫高位嫔妃久等。 郑惜年掐算着时间,慢悠悠的走在宫道上,淡青色的披风随风摇摆着。 果然,不过片刻,身后就隐隐有了响动,良辰回头看去,是多日不见的何婕妤,郑惜年位份低,自然该等着的,何况今夜她也是算好了时辰才出门的,为的就是何婕妤。 何婕妤快走几步,笑着说道:“倒是多日不见妹妹了,妹妹近日可好?” “何姐姐,安好。”郑惜年当先行礼说道。 何婕妤亲自扶起郑惜年,她多日不在后宫走动,如今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日不见,妹妹竟与姐姐生分了不成?”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何婕妤也不是个简单的,郑惜年如今也有意交好,之前也是有些情分,当下也笑着开口。 “哪里的话,不过是礼不可废,知道姐姐疼我,下次不敢了,还请姐姐原谅。” 她的话语里满是俏皮的意味,似乎与从前天差地别,原来,深宫真的能快速改变一个人啊。 何婕妤眼眸微动,笑着说道:“永福宫与长乐宫离得近,咱们自然该时常走动的,妹妹又是个聪慧的,姐姐自然不会怪你。” 两人寒暄了几句,并肩向前方走去。 两人如今的处境差不多,宫里如今的两位皇子,分别出在了永福宫和长乐宫,原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即便曾经有了些许龃龉,到底没有明面上撕破脸,想要重新拾起这份交情,还是很容易得到。 毕竟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大皇子被养在了温悫夫人膝下,想要见一面也是不容易都,二皇子养在了太妃宫里,等闲也是见不上一面的,说起来,二人此时倒是处境相同了。 不过对于两人明面上都养病,实则上暗中禁足,二人也算是心知肚明。除非陛下亲口说出解了禁足的话,否则想要出来却是难上加难,想把皇子抱回来更是不容易。 如今只有抱团取暖,才能有一争之力,单打独斗,并非万全,这也是郑惜年思索许久才得出来的结果。 而何婕妤也是她选中的人,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何婕妤自然也有这个意思,两人一拍即合,也算是在私底下结盟了…… 两人都有心交好,一路上倒也算和谐,不着痕迹的相互试探了许多,心中都有了数,虽然是同盟,可也要留个心眼才是,这便是后宫,无论何时都不能全权把后背交给别的女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现实就是如此,因利而聚,因利而散,不过目前来看,这段同盟在皇子未长成之前,还是坚固些的。 “也不知,今晚的家宴,大皇子和二皇子会不会出席?”何婕妤忽然幽幽叹道。 她也只是匆匆见了大皇子一面,就被抱走了,如今都快满周岁了,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而郑惜年更是只能从心里想想,她连二皇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能从心里暗暗描绘,是不是有几分像姐姐呢? 第233章 凤印 至于皇子能不能出席,二人更是无从得知了,只是心中暗暗期待,哪怕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冬日里寒冷,新年前后又是最冷的时候,两位皇子还小,陛下未必会让人抱两位皇子出来折腾一番。 毕竟小儿娇弱,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虽然这么想着,不过还是有些期待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都默不作声的往前走着,一时之间,脚步倒是快了不少。 等到交泰殿的时候,庄红袖已经陪着淑妃坐着了,淑妃掌管宫务,又是头一个新年,总要更上心些的。 总不能什么都交给奴才去办,若是中间出了岔子,可是丢了太后的脸面呢。 所以早早就到了,庄红袖是淑妃宫里多年人,自然也该陪着的,毕竟这是她如今最好的一块登天梯了。 “给淑妃姐姐请安,淑妃姐姐金安。”两人齐齐行礼。 “给婕妤请安,给容华请安。”庄红袖的声音也在一旁响起,毕竟她是这样殿中位份最低的。 不只是她,锦嫔也同样如此,她们两个是后宫同一批进来的嫔妃里,位份最低的。 只能说,时也,命也。没有一个好家室,或者是有勾的住陛下的本事,想要往上爬,难如登天,如今这嫔位,还是上次新年宫宴晋封的呢。 若是在下次嫔妃入宫之前,还不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的话语,怕真是要泯然众人了。 “你们两个倒是一同来了,入座吧,本宫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魏淑妃在外人眼里,一贯都是这样的,一入宫便是闭宫养病,如今掌管宫务,除了对同住一宫的庄嫔亲近些,对别人都是比较冷淡的。 两人都是沉的住气的,也不在乎魏淑妃冷淡还是热情,都按着规矩,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宫人来去匆匆,人多嘴杂的,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紧接着,宣婕妤,静贵嫔,顾妃也联袂而来了,又是一番相互寒暄,便都各自坐着。 紧接着便是温悫夫人带着锦嫔过来了,向后看了看,并没有大皇子的身影,何婕妤顿感失望。 虽然目光隐秘,不过还是被温悫夫人感觉到了,她面色如常的和淑妃寒暄了几句,挨着魏淑妃坐在了左首第二位。 众人都是目光不由得隐秘的打量了一眼,又各自收回视线。 温悫夫人受封在前,又是大皇子的养母,即便地位比不上淑妃,也该坐在右首第一位才是。 如今择了魏淑妃下首的位置坐下,那空出的位置不言而喻。 温悫夫人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和魏淑妃不时攀谈几句,不过魏淑妃的态度倒是不冷不热的,一时倒是看不出两人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平常的嫔妃交情罢了。 如今,魏淑妃坐在左首第一位,温悫夫人坐在了第二位,第三位是静贵嫔,第四位是何婕妤,末位则是庄红袖。 右首第一位空着,第二位做了顾妃,第三位做了宣婕妤,第四位做了郑惜年,末位是锦嫔。 在尧帝后宫仅剩的十位嫔妃之中,如今来了九位,那最后一位毋庸置疑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湘敏夫人了。 温悫夫人把位置空了出来,似乎也是在避讳湘敏夫人的风头,她有皇子在手,尚且如此,看来这后宫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众人如是想着,紧接着,便听见一声:“湘敏夫人到。” 目光顿时齐齐向门口看去,也不知道湘敏夫人是当仁不让呢,还是推脱呢…… 湘敏夫人虽然也是衣着素淡,没有穿她最喜欢的朱红色,不过眉宇间都气势,配着那副高傲,确实显得明艳照人,再不复从前畏畏缩缩,卑躬屈膝的模样。 似乎没了俪贵妃这座大山压着,她似乎也成为了最真实的自己。 她眼波流转,打量了众人一眼,看见右首第一位的空位,眼光闪了闪,并没有第一时间坐过去。 对于除了魏淑妃和温悫夫人以外的人给她请安,以只是神色温和的笑了笑。似乎刚才一瞬间的锋芒在此刻都内敛了许多。 又恢复了往常都模样,不过眉眼间隐隐都在自傲,即便多加掩饰,也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毕竟他的母家以后不再会因为,出身奴仆,而受人诟病,他的父亲是陛下的宠臣,朝廷新贵,年后便要去边关镇守。 而她有父亲这个擎天柱在,自然不必再畏畏缩缩,免得被人说成是小家子气,这就是娘家得势的利弊,端看个人如何选择就是了。 “妾给淑妃姐姐请安,是妾来迟了,还请淑妃姐姐见谅。”无论她愿不愿意,如今魏淑妃才是后宫里除了太后,最有权势都女人,即便心里不甘愿,此刻也不得不低下她的头颅,当先开口。 “陛下和太后还未到,宴席也未曾开始,夫人来的正好,入座吧。”魏淑妃不咸不淡的说道。 “还是淑妃姐姐聪慧过人,瞧瞧,这宴席布置的别具一格呢,倒是颇有些新意呢,可见姐姐是用心心思的。” 湘敏夫人不在意魏淑妃都被态度,当仁不让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对与她位份相同的温悫夫人不过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话。 “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罢了,算不得什么,夫人过奖了。” 魏淑妃继续不咸不淡的回着,配上她那副清冷的样子,似乎很不愿意多说一句的。 湘敏夫人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言语交锋,似乎想要探查什么? “怨不得淑妃姐姐得陛下信任呢,如今掌管着宫务,即便是按着规矩办事,可姐姐布置出来的,便是比别人强些。” 湘敏夫人看似吹捧的话,仔细听来,确实很有深意。却还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魏淑妃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已经是有些厌烦了。 “既然夫人喜欢这些,便多看看,本宫安排的菜肴,想必夫人一定也会喜欢,一会便多吃些吧。”多吃些东西,少说些话吧。 一力降十会,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都装作没听懂,这下总该消停了吧。 说完不在意湘敏夫人微微有些难看的眼神,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动作优雅,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着倒是很赏心悦目。 湘敏夫人收起心思,袖中的纤纤玉手却早已紧握成拳,她便知道,皇后没了,魏淑妃才是她登上后位的绊脚石 。 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女,耳濡目染的,不知道学去了多少,自然没有曾经的俪贵妃好对付。 也不在乎魏淑妃的冷脸,反而笑着说道:“淑妃姐姐放心,姐姐如此用心安排,本宫自然不会拂了姐姐的好意。” 说完状似无意的抚了抚头上的发钗,上面的鸾羽栩栩如生,却不是夫人位份该佩戴都,而是四妃该佩戴的。 这是陛下前几日赏她的,可见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四妃之日,怕是离她不远了,这也是她今日频频挑衅淑妃的底气。 “太后驾到,陛下驾到。” 随着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妾恭请陛下圣安,恭请太后慈安。” 尧帝亲自扶着魏太后缓缓走进来,母子两个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毕竟是除夕,总该高兴些的。 扶着魏太后坐好,尧帝才施施然的说道:“免礼。” “谢陛下。” 尧帝坐在上首,魏太后坐在左侧,唯独右侧即便是设了案几,此刻也是没有人有资格坐的。 “今日除夕,众卿不必拘束,自便吧 。” 到底是家宴,不是宴请群臣的那种大场面,尧帝也无心说些个啰里吧嗦的废话,索性直接吩咐开席。 魏淑妃见状,吩咐人准备上菜,宫宴都菜肴都是有规制的,一道一道上来,早有不算多热乎了,不过最后魏淑妃准备了一道羹汤,端上来,热气扑面而来,倒是适合此时的天气。 别人都说菜肴冷热无所谓,陛下和太后那里的,总不会是冷的 。 尧帝没有饮酒,命人给太后奉了一碗汤,做足了母慈子孝的姿态,魏太后也坦然受了。 接着尧帝又分别赐了魏淑妃一道菜,看了看不住盯着她的湘敏夫人,安抚的笑了笑,又分别是赐给了温悫夫人和湘敏夫人一道菜,至于别人,即便等的望眼欲穿,那也是没有了的。 一场家宴吃的异常沉默,上首的两位都只是安静的吃着,并未饮酒,下面的嫔妃自然也是如此。 对于陛下赐菜的举动,魏淑妃坦然受了,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温悫夫人面含激动,只是有点可惜,大皇子已经许久没有见父皇了,不过想想大皇子还小,还是不折腾为好。 至于湘敏夫人,言语里透着亲昵,笑着谢过了。 郑惜年吃着桌上的菜肴,有些食不知味,没有控制住飞快的向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尧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郑惜年一时看不懂,不过只是一瞬,她便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一切到底不似从前了 。 尧帝也是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一场家宴,气氛有些沉闷,不过一个时辰,也就结束了,看着尧帝放下了筷子,众人也齐齐放下,看看陛下是否还有话说 ? 岂料尧帝只是神色温和的看着魏淑妃说道:“淑妃今日辛苦了,今日的膳食也很不错,可见是用了心的,孤见太后都多用了不少呢,孤就知道,把宫务交给你,是最稳妥的。” “陛下谬赞了,这是妾的职责,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魏淑妃起身抚了抚身子,平静的说道,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得到陛下夸奖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是格外稳重。 “淑妃不必谦虚,有功该赏才是,你打理宫务也有一段时日了,一切都井井有条,孤看,便把凤印暂时交给你保管吧。” “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就是,太后年纪大了,不该为这些琐事烦忧,你一向稳重,孤也放心些。” 元贞皇后在世时,宫务虽然由俪贵妃掌管,可凤印却始终在椒房殿里,后来皇后去了,凤印便被交到了太后手里。 魏淑妃虽然有了掌管宫务的名头,可还是许多事都要征求太后的意见的。 如今陛下放了权,把风韵交给了魏淑妃,可见陛下是对魏淑妃有多么满意的,这是曾经的俪贵妃都没有的待遇。 尧帝说完,浅笑着看向太后问道:“母后觉得如何?” 魏太后看了魏淑妃一眼,淡淡说道:“陛下也是心疼哀家,哀家承了陛下的情,哀家确实有些烦扰,如今有个人帮衬些,也是好的。” “淑妃,既然陛下看重你,你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才是。”最后一番话显然是对魏淑妃说的,言语中带了一丝警告意味。 “是,承蒙陛下看重,妾自然会谨言慎行,做出表率,打理好宫务,请陛下放心。”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她拒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应下。 “好,那便辛苦淑妃了,时辰不早了,母后,儿臣送你回去吧。” 尧帝哈哈一笑,很满意魏淑妃的态度,然后看向太后说道。 魏太后点点头,母子二人起身向外面走去 ,全然不理会,凤印一事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恭送太后,恭送陛下。” 眼看着两人离去,众人起身,温悫夫人笑着开口。 “恭喜淑妃了,得陛下看重,如今把凤印交给你来保管,今日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魏淑妃眉心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淡淡说道:“多谢夫人了,本宫不过是幸运些罢了,只是暂管而已。本宫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们自便。”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湘敏夫人眼眸闪了闪,不着痕迹的看了温悫夫人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是淑妃有福气,如今暂管凤印,怕是出了皇后倒是孝期,这椒房殿又要有新主人了。” “椒房殿里住着谁,都要看陛下的意思,妹妹此话,未免早了些,陛下对圣意还是不要随意揣测的好。” 温悫夫人不咸不淡的挡回去,并不接受湘敏夫人的挑拨。 “是呢,要论资格,姐姐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毕竟姐姐膝下还有大皇子呢,这宫里向来是母凭子贵的,是妹妹说错话了,还请姐姐见谅。”湘敏夫人继续挑拨道。 “妹妹慎言,本宫并无此意,大皇子是庶子出身,亦没有做嫡子的福分,还请妹妹管好自己的嘴。” 温悫夫人显然是有些怒了,嫡子尚在,皇后仙逝未满一年,此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她和大皇子觊觎皇后和嫡子的宝座,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所以她没有丝毫客气,有些愠怒都看着眼前人巧笑倩兮的模样,一张美人脸,却说出来最毒辣的话,若是今日不澄清,明日岂不是又要流言满天飞了? “姐姐不必着急,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姐姐不愿意听,妹妹不说就是了。” 湘敏夫人能在俪贵妃手底下下伪装那么多年,自然不是个简单的,听了温悫夫人的话,没有生气,反而依旧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 “不必了,本宫的事不劳外人插手,大皇子还小,本宫心里担忧,就不多留了,妹妹请自便。” 温悫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软刀子怼回去,施施然走了。 无论如何,她都有大皇子傍身,眼前这个满腹算计的女人,此生都生不出孩子,才是最可悲的吧。 湘敏夫人脸色由晴转阴,再也维持不住那副笑脸,哼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在她心里魏淑妃是她上位都绊脚石,眼前这个薛氏也是不遑多让,都让她从心里就厌恶都不行。 看来孩子的事是要提上日程了…… 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众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沉思,随后不动声色的笑着寒暄几句,相继离开了。 怕是明日陛下把凤印交给魏淑妃掌管的消息,便要传遍整个六宫了吧,也不知道陛下是否有意立魏淑妃为后,毕竟有太后的支持,即便没有孩子,魏淑妃也能轻而易举的登上皇后的宝座的。 倒是湘敏夫人,今日还真是让人意外啊,看来底气足了,人也变得嚣张起来了 那眼神里明晃晃觊觎后位的野心,哪个看不出来,不过是都在等着看好戏罢了。 郑惜年暗暗猜测,即便嫡子被送往江宁,怕是陛下也没那么容易立继后的,不过局势瞬息万变,一切也是说不准的。 总之她没有觊觎后位都不是想法,她只要为姐姐报仇就好了,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收回思绪,与何婕妤一道回宫了,今夜她还有事情要做呢…… 第234章 摊牌 幽禁甘泉宫许久的祁云婼,似乎不记得今夕是何年了,她在这座被遗忘的宫廷,已经待了许久了,久到似乎没有人记得她了。 看着紫苏端回来的膳食,似乎比往日丰盛了许多,她放下手中的棋子,随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主子,今天是除夕,今天的晚膳竟然还有一盘糕点呢。主子尝尝看?”白芷一边端出膳食一边说道。 比起往日里寡淡的白粥和冰冷的馒头,今夜的膳食确实丰盛许多,不只有条鱼,还有一盘久违的桂花糕,还有一荤一素,虽然只还剩一些余温,不过到底是难得的好东西了,这便是她们主仆三人今晚的膳食了。 也不知是谁吩咐的,不过看着这盘桂花糕,确实是许久没有见到了。 在宫里被陛下厌弃的嫔妃,尤其还是下明旨废黜的,一饮一食都低到了尘埃里,这盘曾经祁云婼最喜欢的桂花糕,真的是她们不敢奢求的东西了。 “桂花糕么?”祁云婼捏起一块,细细打量,又轻轻嗅了嗅,却是没有吃,只是看着出神? 她曾经自诩身份高贵,又是最吃不得苦的人,往常最爱桂花糕配着花茶,那滋味能一直甜到她心里。 如今,她确实不喜欢了,她心里的苦,即便吃上再香甜的桂花糕,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扔下手中的桂花糕,轻嗤一笑,无论是谁安排的,都不重要了,鸡肋而已,她再也不想吃甜的了。 “你们吃吧,我没有胃口,多吃些,别浪费了,以后未必会有这么好的的待遇了。”说完,她起身走去了书房。 紫苏与白芷面面相觑,长叹一声,把最好的留下,挑些边边角角的吃光了。 即便此时不饿,可这漫漫长夜,可没有人会给她们再好心的送一顿膳食来。 两人快速的用完膳,相互对视一眼,把留下的菜肴端了下去,她们有一个陶罐子,也是可以简单的热一热饭菜的,即便味道差上些许,可总也算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不是? 都知道祁云婼心情不好,可那又怎么样呢?大半年的时间,她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不还是撑下来了,即便一应起居都跌落到了谷底,可人活着,就有希望啊,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祁云婼看着书房里,曾经陛下亲自作画,把她们两个一同入画,画中人温情缱绻,相互对视,宛若一对璧人一般,如今才多久,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这宫里,果然容不得丝毫真心,可惜,她明白的太迟了,太迟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逼近子时,祁云婼总觉得今夜不会那般平静,打发了紫苏与白芷,一个人在主殿摆着棋局,打发时间。 即便被废为庶人,可这偌大的甘泉宫依旧只有她一人住着,也没有人去管,她住在这里是否逾矩了,毕竟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被废弃的庶人罢了,住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离子时,还有两刻钟的时候,主殿的门被打开了,湘敏夫人任瑾舒,裹着黑色都斗篷,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祁云婼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继续心无旁骛的摆弄着棋子。 “呵呵。”任瑾舒笑道:“贵妃还真是好兴致呢,可即便是你摆出再精妙的棋局,也不会勾起陛下的丝毫怜惜,何必呢?” “这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的日子不好过吧,本宫瞧着你怎么憔悴了不少呢,可再也没有曾经后宫第一人的绝美容颜了。” 祁云婼一身素衣,头发披散着,只用一根木簪虚虚的挽着,看起来朴素极了,若是没有那一张脸撑着,确实连皇宫里的普通宫人都不如。 对比盛装打扮的任瑾舒,确实是没什么看头? 任瑾舒解开斗篷,露出里面一身鲜艳的红衣,头上亦是珠翠环绕,倒是一副贵气逼人的打扮。 见祁云婼依旧一副自顾自的模样,丝毫不理会她到底冷嘲热讽 。任瑾舒也毫不在意的坐在她对面,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即便是被幽禁许久,粗茶淡饭,却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眼睛里的蔑视,让她今夜的盛装打扮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她凭什么瞧不起她,如今她任氏一族得陛下看重,她也将要登临四妃之位,而祁云婼呢,不过是个有今日没明日的庶人罢了,她凭什么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祁云婼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女子,眼神里丝毫不掩饰的恶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看着倒是有趣极了。 “你终于来了。”她的语气里满是笃定,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呵呵,本宫当然要来,本宫要亲眼看看,你这位曾经被千娇万宠养大的贵女,如今成了庶人,苟延残喘的活着,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祁云婼曾经就如同压在任瑾舒身上的一座大山一般,如今山倒了,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这般落魄的景象,她如何能不来亲自看一眼呢? “如今看到了?没有如你想象般的像你摇尾乞怜,你的心里很不开心吧。” 祁云婼自从她进来,便是一副悠闲的模样,依旧如从前那般,高高在上,如同看一个奴才一般,吝啬的一个眼神也不想给她。 而这更大大的激怒了任瑾舒,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神色里满是讥讽:“不,本宫很开心,看着曾经的贵妃,一入宫就独得盛宠,如今连一盘桂花糕都吃不到,本宫这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今日的桂花糕可还是合你都口味,这可是本宫精挑细选的那,特地让人放了十足十的糖霜,你有没有好好尝尝?毕竟以后你可就再也没有吃不到了。” “你想杀了我吗?”祁云婼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不,光是杀了你怎么能够呢?本宫要让你在绝望中死去,那种求救无门的感觉,你还没有试过呢,如今本宫好心的来给你解惑,你可不要太感激哦。” 任瑾舒想到接下来的话,莫名的感觉舒畅了许多,她等上这一天好久了,久到她几乎要被心中的那把火焚烧殆尽了。 接下来,她也不想再多说废话,自顾自的说起来。 “本宫五岁的时候,本宫父亲早已脱了奴籍,父亲虽然官职不高,可本宫也算是官家女子。” “可你呢?和你那个将军父亲一般,对我和我父亲呼来喝去,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本宫至今都记得。” 她神色激动,有时自称我,有时自称本宫,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凭什么?就因为我们父亲曾经出身奴仆,就要被你们父女压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 “我们也是人,即便没有你们那么高贵是身份,可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一直是你们脚底下的奴才。” “可你们,可有真的拿我们当人看,我从小便跟在你的身后,你一发脾气的时候,动辄便是打骂,罚跪,你那高傲又不屑的高贵头颅始终都不曾低下。” “祁云婼,你到底在高贵什么?” 任瑾舒有些疯狂的喊着,似乎这句话在她心底积压了许久,如今,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大大方方的喊了出来,这种感觉,痛快极了。 “萤烛之光,如何敢与明月争辉?” 祁云婼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愤怒与质问,淡淡的说了出口。 她是高傲的,即便是落到如今的境地,在这个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奴才面前,依旧是高傲的,她的一身傲骨,不允许她向眼前人低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哈哈哈,你是天上的明月,那又如何?不过那只是曾经的,没有人会永远甘心做奴才的,最后还不是败在了我这个微弱的烛火面前。” 她笑得得意,又笑得悲凉,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开心,她失去的,即便是把眼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说完之后,她静静的观察着祁云婼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的询问。 祁云婼也不负她所料,捏紧了手中的拳头,终究还是不动声色的问出了口。 “你一定很恨我吧,说吧,都做了什么手脚,你深夜前来,还挑在这个时候,避开所有人,不只是来向我说些无所谓的废话吧。” “哈哈哈,我做了什么?”任瑾舒疯狂的笑道,眼睛里的怒火几乎便要在此刻溢出来了一般,回首进宫来发生的事情,她做的手脚还真不少呢。 她站起身,目光直直的盯着祁云婼说道。 “别急,我会一样一样的全部都告诉你。我在心里盘算了许久了,本想着慢慢来对付你,没想到我们都被选入了后宫。” “而你,高高在上的祁大小姐,一入宫,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还真是好命啊。” “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青云直上呢?自然是要好好回敬你一番的。” “沈氏冲撞了你,我便送了她一程,没想到,一条鲜活的人命啊,陛下却没有处罚你,反而还护着你。” “沈家无能,奈何不得祁家分毫,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出京。” “光是沈氏一条人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那便再加上十条,百条,我便不信,幸运会永远眷顾着你。” “你那个奶娘,还真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啊,给沈氏送去了逾矩的衣服还不算,还挑拨周氏那个蠢得。” “如此好的把柄,我怎能放过呢,所以,周氏也是我杀的,可惜,死前的一封血书,依旧没有奈何你分毫,还真是好运的让人嫉妒啊。” “我了解你的脾性,自然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能让你最痛苦,你不是在乎曹氏那个贱婢吗?” “所以一场“巫蛊之术”让她丢了命,那些个人偶,还是我亲自做的呢,怎么样,惊不惊喜?这份礼物你喜不喜欢?” “曹氏死后,你被贬黜,陛下依旧对你留有余情,这甘泉宫依旧许你住着,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我怎么能允许呢?” “趁着你为曹氏担心,你那两个从小到大的比女人,我也依旧送了她们一程一步一步拔出你身边最信任的人,直到最后剩下你一个,这种滋味,很痛苦吧。” “不只这些,宣妃的肚子,我也暗地里动了许多手脚,包括崔氏的事,我都在暗中助了你一臂之力。” “你复宠之后,脑子倒是长进了不少,若非有人相助,我还真是要跌一个大跟头呢。” “是你作恶多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幸运也不会总是眷顾你。” “你以为程靳是你的人吗?不,在我入宫之后,他便干脆利落的接受了我的拉拢,可见你做人有多么失败啊。” 不止这些,任瑾舒把她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她谋划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可以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这种感觉,不要太美妙啊,她似乎感觉心里积郁多年的郁气似乎终于有了突破的口子。 “不止这些呢,你身边的那个金德明,最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我让人赐了他凌迟之刑,直到最后一刀,才送他见阎王。” “那叫声,还真是让人听着开心啊,凄惨又绝望。” “可这些怎么能够呢?终于,我等来了机会,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竟敢火烧椒房殿,你以为难道凭借着家世,便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的行事吗?” “不过,你这一招,倒是走的好,直接把自己变成了庶人,被废黜,被厌弃,如今苟延残喘的活着,哈哈哈,还真是一手妙棋啊 。” “你真以为依靠你那个将军父亲,和作为丞相的外祖父,便可以无论做了什么,都高枕无忧吗?” “我所做的一切,不只是把你从高高在上的贵妃拉下来,而是让陛下对你彻底失去信任,把最后一丝情分也耗光。” “看着你眼神里的倾慕,我便恨的心肝都疼了,陛下那样的人,岂是你这个蛇蝎妇人可以配的上的?” “自然是我才最有资格陪陛下一起,肩并肩,站在最高处。” 她说了一大段话,此刻终究是有些累了,眼神里的嘲讽之意,格外明显。 “我蛇蝎心肠,你又比我好多少呢?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祁云婼淡淡的嘲讽出声,半斤八两吧,论狠毒,她是远远不及眼前人的…… 第235章 成全 甘泉宫里,一人身着素衣,一身锦衣华服,相互对峙着,中间的暗流涌动,几乎要让时间都凝滞了一般,冷寂的吓人。 看着任瑾舒眼睛里要冒出火光来,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祁云婼即便被心里的恨意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她是不会让眼前这个人看她的笑话的 。 收起刚才蔑视的目光,她开始回击了,她一步一步走近任瑾舒,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似乎能听清任瑾舒那疯狂的心跳。 “你既然倾慕陛下,自然该知道,陛下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借着我的名头,在背后做了那么多,真以为会天衣无缝吗?” “这事情但凡做过,便会留有痕迹,如今我不过是被废黜,可到底还有一条命在。” “可你呢?用手段算计的来的情谊,不知道能否耐得住时间的消磨。哪日陛下同样厌弃你了,查出你做的这些事,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尤其是,纵火烧了椒房殿一事,你把陛下和皇后在这宫里所有美好的时光回忆,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你说陛下会不会暗中调查?” “以陛下对皇后的看重,你的结局早已注定,我等着看你被厌弃,同我一样,幽禁宫中,老死一生的下场 ” “不,或许你连了此残生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准,陛下会赐你鸠酒,或是白绫,让你自行了断呢?” 祁云婼眼神里带着寒芒,一字一句的说道,她试图击垮任瑾舒的心理防线,想要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任瑾舒看着祁云婼不同以往,没有愤怒,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是一个洗尽铅华,出尘脱俗的仙子一般,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你是在故作冷静吧,想要激怒我?呵呵,让你失望了。” “我太了解你的性子了,想必心里此刻是恨毒了我吧,也是,你如今孤家寡人,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无论陛下是否会厌弃我,这都是以后的事,而你呢?是确确实实的遭了陛下厌弃,你知道吗?陛下对你们祁氏一族早有不满。” “你父亲在边关居功自傲,你外祖父在朝堂只手遮天,致使陛下举步维艰,本宫这是在帮陛下除了这个祸患,本宫与本宫的父亲是陛下眼中的功臣。” “我们任氏自然不会步你们祁氏的后尘,我们任氏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是陛下最有力的臂膀,是蜀国最忠心的臣子。” “你生平最是霸道,眼睛里同样揉不得沙子,可你是否知道,你在陛下眼里不过就是个迷惑众人的棋子而已,那些真心都是骗你的,说起来,你比我可悲多了。” 无论陛下是否对祁云婼是真情还是假意,此刻她都不介意说出来,好让祁云婼心痛,让她发疯 。 “你还不知道吧,你火烧椒房殿之后,你的丞相外祖父为了保住你的命,不惜以死谢罪,堂堂右相,却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凄凉啊 。” “你的确高贵,可以不在乎几个奴才的命,可你的外祖父呢,是从小到大最疼爱你的人啊,本该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如今却是下场凄凉,你心痛吗?” 任瑾舒嘴里冷嘲热讽,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祁云婼的神情。 看她眼中不可置信,身子都颤抖着,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悲伤,终于,再高贵的人也不是没有软肋不是? “还不只如此呢,你外祖父死后,你父亲带领十万将士叛逃了出来,想要杀上京都,为你讨个说法,可惜啊。” “你到底还想说什么?我父亲如何了?”祁云婼双目赤红,恨不得撕碎眼前人,大声质问。 “看在你如此急切的份上,本宫就好心的告诉你吧,你的父亲带领叛军连占三城,致使万余名百姓死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命本宫的父亲出征平叛,这场仗打了小半年有余,最后啊,你的父亲,被本宫的父亲亲手斩于马下,取了首级,尸体被带回来了京都,最后被陛下亲口下旨,与午门前挫骨扬灰示众。” “曾经蜀国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如今却落的万民唾骂的下场,唉,还真是可惜了,死后,连骨灰都收不回来,死了也是个无名鬼。” 祁云婼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身子软软的滑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大声喊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痛苦吗?绝望吗?还不只如此呢,陛下亲口奉了本宫的父亲为新一任的骠骑大将军,年后就要去驻守边关了,而你的父亲,是蜀国的耻辱,人人都厌弃的那种耻辱。” “本宫的父亲是功臣,会取代你那个乱臣贼子的父亲,成为蜀国的常胜将军,是受万民敬仰的定海神针。” “本宫与父亲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本宫日后会是后宫里最得陛下信赖的女人,再也不是任你随意辱骂的奴仆之女了。 ” “如今我们身份颠倒,你只能看着本宫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爬到你曾经最梦寐以求的位置,与陛下站在一起,受百姓爱戴,受万民敬仰。” “呸,不过贱婢而已,凭你也配?”祁云婼撑着力气站起身,即便她落魄了又如何,她才不会在这个贱婢跟前低头。 “你们父女狼子野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即便是死了,也会夜夜入你的梦中缠着你,让你夜夜难以安寝,让你们任氏一族上下都鸡犬不宁。” 她咬牙切齿,咽下喉中的腥甜,一字一句的说道。 “呵呵,你如今想必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吧,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本宫会怕你,本宫若是怕这些,那么多的人命官司,早就来找本宫了,本宫到如今都安然无恙,本宫自有……自有神灵庇佑,你啊,便是死了,也奈何不得本宫分毫。” 想了想,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个秘密,她是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你若是真心孝顺,你下去陪你的外祖父和那无名鬼父亲吧,在这里像本宫说这些没用都废话,能顶什么用呢?” “不过,本宫还是想你好好活着的,就这么看着本宫与陛下日夜缠绵,双宿双飞,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你可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死了啊,死了就没意思了,本宫日后可是要常常来看你的。” 她话锋一转,继续刺激道,她知道,以祁云婼的性子,是不会苟且偷生的活下去的,如此这么刺激她,不过是让她更加难受罢了。 “你给我滚出去,贱婢,作恶多端,自会有天来收你,无论你有了多么高贵的身份,依旧改变不了,你曾经是个贱婢的事实,连同你那个奴才父亲,永远都是我祁家的一条狗,永远都是。”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身体里阵阵发冷,却还强撑着没有倒下去,恶狠狠的瞪着任瑾舒那张得意的嘴脸。 任瑾舒还想要发作一番的,不过想想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宜再节外生枝,还是作罢了。 “那咱们便走着瞧吧,俪贵妃。”她故意嘲讽她,用她从前最在意的身份地位,来嘲笑她如今的下场。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知道,祁云婼活不久了。 推开殿门的一刹那,恰好钟声响起,尧帝四年来了,她以后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奴婢了,她是任瑾舒,以后或许还是任皇后…… 她如是想着,慢慢的系上披风的带子,带上风帽,嘴角含着笑意,一步一步的走入黑暗里,那里有一条锦绣之路,正在向她招手呢…… 祁云婼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曾经白玉做石砌成的地面,她是后悔的,她不该入这宫廷来的,是她害苦父亲和外祖父,都是她的错。 她紧紧的捂着胸口,眼睛里都是悔意,心痛的像在油里煎着一般,丝丝缕缕,都痛彻心扉。 她就那样坐着,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睛无神,似乎是一只孤独的小兽,在默默舔舐伤口,脑子里的悔意似乎要淹没了她的整个胸腔,她真是该死啊。 片刻,从里间走出一个青色身影,一双微凉的双手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眉心微蹙,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眼睛里的恨意丝毫不比祁云婼少多少。 “你都听到了,可还有什么话要问?”看着眼前的女子,祁云婼迅速收敛心神,淡淡开口,她如今身陷囹圄,怕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眼前人,或许是她的希望。 “她做了这么多,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不过中间还有许多疑问,或许从中下手的人,不只是她一个,看来,你还真是招人恨啊,这么多人都恨不得你死。”她嗤笑道。 她与祁云婼并非朋友,并不在意她此刻的心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呵呵。”祁云婼苦笑道:“是啊,这么多人都盼着我去死,可惜我没有机会去一一找出来报仇了。” “这不是你的性格,难不成你当真会眼睁睁的看着任氏青云直上吗?”青衣人影冷嘲道。 “你还不懂吗?狡兔死,走狗烹,我的敌人不只是她,而是那个我们始终都无法撼动的人,我如何能报的了仇?” 祁云婼被关在宫里这么久,日夜琢磨,许多事情终于想通了,她输给的不是任氏,不是这后宫里的女人,而是…… 看着祁云婼,迅速恢复平静的眸子,青衣人影有些诧异,她思索片刻,突然福至心灵,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你如何知道的?竟能隐忍不发?这似乎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风,你在暗中谋划什么?” “我如今身陷囹圄,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能做什么?你也太高看我了。” 比起刚才和任瑾舒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的祁云婼反倒平静下来了,整个人从内而外透露出一股子颓败之气。 青色人影,显然是不相信的,一双眼眸不住的打量着祁云婼淡淡神色,满是探究之意。 “不必猜了,外祖父临死前是给我送了一封信,我也确实知道了,不过我一直隐而不发,只是想知道我父亲最终会是什么下场,没想到,他还真是好狠的心啊,连个全尸不给留下,还当众挫骨扬灰,哈哈哈,这便是我等来的结果。” 祁云婼说着说着便神色癫狂,紧接着又迅速的萎靡下去,声音里满是凄苦与怨恨,还有不甘,后悔,各种情绪纷杂,交织在她的脑子里,让她神色都恍惚了起来。 “你想怎么做?”青色人影淡淡说道,她对眼前人此刻的痛苦没有丝毫怜悯,即便所有事都是任氏在背后推动,可眼前人也并不无辜。 祁云婼打量着眼前人,声音嘶哑,开口说道:“你今日既然踏进这里,让我知道任氏的真面目,想必不只是想要听到这些吧,我恨任氏,你也恨她,以她如今的地位,你想要扳到她,怕是没那么容易,不如我们合作吧。”她的眼里透露出一股疯狂之色。 “合作?你如今还有什么能够与我交换的?”青色人影不动声色的说道。 任氏,她自然不会放过,可祁云婼在这戒备森严的宫廷里,还能收到右相的信,可见还是有些底牌的。 “你今日既然选择了我,想必是有意为之,我如今身无长物,不过倒是还有一两个可信的人手,或许对你能有所助益,能让你报仇更顺利些。” 青色人影似乎没有被祁云婼许以的利益所打动,淡淡问道:“你的人怕是没那么好用的吧,除了任氏的命,你还想要什么?” 祁云婼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到青色人影面前,嘴角里溢出一丝苦涩,她神色幽深,淡淡说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任氏身死之日,你写上一封信,烧给我,好让我有颜面,下去给外祖父和父亲赔罪 。” 青色人影拿过纸,静静的扫视了一眼,随后放在烛火上引燃,这意思便是她同意了。 确实,任氏心机深沉,下手狠辣,如今她们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想要迅速扳倒他,确实没有那么容易,想要快速复仇,这两个人或许可以一用,不过还是需要一番试探的。 “多谢成全。”祁云婼仿佛一口气松了下来,消瘦的身子似乎也没有了精气神,整个人迅速萎靡枯败下去。 她生平从不求人,如今虽然没有说上一个求字,可到底是她先低了头,不过若是能毁了任家,她是愿意的。 青色人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曾经明艳高贵,如同海棠般灿烂的女子,如今却是早早的凋零,显然是心存死意。这后宫还真是一座吃人的魔窟啊。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陪我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真是让世事无常啊。”祁云婼叹道。 青色人影身子僵硬,半响才道:“别多想,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说着便起了身,准备离去。 她确实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可并不代表,她不恨她,相反,若不是她如今心存死意,她还是想亲自动手的。 眼看着人要离去,祁云婼幽幽的问道:“你如今,可还恨我?” 青色人影没有回头,淡漠的声音裹挟着冷风传进来:“我们从来不是朋友。”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祁云婼看着又只有她一人的大殿,低低笑着,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236章 君臣 尧帝四年伴随着钟声彻底来临,甘泉宫里的发生的一切,自然是外人不知道的。 毕竟是除夕之夜,不过是因着孝期,陛下又没有兴致,除夕的家宴才早早散了。 任瑾舒也是因着这个机会才来到甘泉宫,彻底吐露出了她进宫之后所做的一切,这些消息也是压垮祁云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云婼在主殿的椅子上枯坐了一夜,静静的回想着一切,直到天光乍亮,她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都迅速的枯萎下去。 祁云婼自从被幽禁之后,便不许人在外间守夜,所以昨日甘泉宫的外来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都没有惊动她们。 二人按着往日的时辰,准备去叫祁云婼起身。紫苏轻轻推开门,便看见祁云婼双目无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一夜之间,她的身子又迅速消瘦了不少。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起得早了,怎么不叫奴婢来侍奉?”白芷端着水走进来说道。 祁云婼看着眼前两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忽然就笑了,淡淡的道:“去请陛下来甘泉宫,我想见他。” “主子,奴婢们出不去,您是知道的,这……”紫苏犹豫着说道。 “我知道,你们能做到,你们二人自从来了甘泉宫之后,我并未与你们交心,不过短短几月,还何来的主仆情深?” “甘泉宫受我恩惠的奴才们都走了,反而是你们留了下来,守在我这么一个被厌弃的人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那真相就显而易见了,你们是奉了别人的命令,是监视我,或是保护,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在地上,没有出声,眼中带着一丝愧疚。 “好了,不必跪了,到底是新年呢,只是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赏给你们了。想想还真是对不住,到底是尽心伺候了我一场的。” “我并没有怪罪你们,反而很感激,这深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了,若是没有你们二人时不时的陪我说说话,只是我一个人,怕是很早之前就疯掉了。” “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见陛下,我知道你们可以做到,带个消息出去,陛下会来的 。” 祁云婼把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说,证明她是铁了心的,而且紫苏见她如今似乎情况很不对劲,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当下连忙开口。 “主子,奴婢二人确实是奉命而来,是为了护着主子的安全,没有坏心,如今主子既然打定了主意,奴婢便去走上一遭,还请主子稍后。” “有没有坏心都不重要,到底也是留得我一条命的,去吧。” 祁云婼淡淡开口,她们确实不曾真真切切的谋害她,可也是推波助澜的帮手,那些日日燃着的安神香,如今想来,味道可真是甜腻的过分了啊。 只是此刻她若想见到陛下,不得不在此刻对着二人示弱,表示她不怪罪她们。 怪罪了又如何呢?她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勉强活着,何况她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紫苏起身离去了,到了宫门口,拿出一块令牌,守门的侍卫恭敬的放行了。 白芷服侍着祁云婼梳洗,不过是庶人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呢?但祁云婼还是用为数不多的脂粉,细细描画着自己的眉眼,让自己能够再精致些…… 福宁殿里,魏太后更是一早便传下话来,命六宫嫔妃不必请安拜见了,她对嫔妃们一向淡淡的,除了魏淑妃这个侄女偶尔过来,还真是没有人能入她的眼,索性都不必拜见了。 尧帝按着时辰过来都,一进来便是给太后请安,母子两个愉快的用了一顿早膳。 用过膳后,两人喝着茶水,闲话家常,看着尧帝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一夜不曾好睡的。 魏太后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一番,担忧的说道:“陛下虽然正值盛年,可也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啊。” 尧帝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母后放心,儿臣心里都有数的。” 早知他执拗,说过一句之后,魏太后也就不说了,反而说起了其他。 “今日是初一,过不了几日陛下又要开朝了,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快啊。”她有些感慨的说道。 看着尧帝似乎也很是赞同的模样,确实,宫里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只是到底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等陛下开了朝,便又要忙碌起来了。对了,陛下,大皇子的周岁快到了,不知陛下可是有什么章程吗?” 尧帝眼神动了动,面色不变的说道:“母后,儿臣想着,如今到底是皇后孝期里,大皇子也是要为皇后守孝的,碍于规矩礼数,这周岁宴便不必大办了吧,办个家宴就是了,母后觉得呢?” “大皇子是陛下亲子,陛下觉得好就行,哀家不过是白嘱咐一句,几个孩子都是没差多少日子出生的。” “这满月,百日都不曾大办,如今快要满周岁了,总不好太简薄了些,龙子凤孙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魏太后人老成精,宫里的两个皇孙一个也没有落下,还稍加提点了些。 “是,母后,儿臣会吩咐淑妃,即便是家宴,也不能太简薄了,只是皇室子嗣凋零,如今晋国皇妹也出了月子,那日便叫她一起来吧,也好能陪母后说说话。” 晋国公主年前生了孔家的嫡长子,她又一向是个会做人的,如今也算是的坐稳了孔家宗妇的位置,她也是好久不曾进宫了。 “是啊,除了陛下,也就剩下她们三个了,安国远嫁去了魏国,一年也通不上几封信,曦儿又去了江宁,也就剩个晋国能陪哀家说说话了,偏她还是个谨慎的,哀家若是不宣召 ,她也是不常进宫的 。” 魏太后话语里满是寂寥,人到晚年,谁不想儿女成群,子孙绕膝的陪在身边,偏偏她守着太后的一个虚名,日日在这福宁殿孤独的着耗费光阴。 说起长公主李曦,尧帝眼里带着一丝愧疚,他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温声说着:“是儿臣的错,致使皇姐不能在母后面前承欢膝下,只是皇姐去了江宁,几年内怕是不得回转,儿臣心中很是愧疚。” “陛下不必如此,哀家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曦儿既然选择去了江宁,哀家也是能理解的,不过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罢了。” “是哀家年纪大了,总说些糊涂话,陛下不必上心 ,好了,陛下应该还有事忙,哀家就不留你了,去忙吧。” 尧帝见魏太后有些确实疲乏,当下也站起身,行了礼,大步出去了。 见帝王的身影消失不见,福蕊姑姑上前给太后按压着额头,说道:“年前,长公主还来了书信,信中说是一切安好,主子又差遣人送去了许多珍贵的补品。今日是大年初一,主子何必又在此时提起呢?” 魏太后眸光微冷,眼里晦暗不明,淡淡的说道:“哀家若是不提,还有何人会记得哀家的康儿,大皇子,二皇子,在宫中可以金尊玉贵的生活着,哀家的康儿呢,远在让,千里之遥,还不知何时能够回到京都来,如今也要满周岁了,哀家却连见他一面都难。” 福蕊姑姑有些无奈,这太后的心还真是偏的没边了,可是能怎么办,哄着呗。 “陛下是个重情之人,又与皇后鹣鲽情深,小殿下即便远在江宁,陛下心里也是记挂着的,主子不必过于担忧。” 魏太后摇摇头,帝王的深情是最经不得考验的,只有她这个祖母,才会毫无顾忌的想着她的亲孙儿 时时刻刻都在为他打算。 “出了皇后孝期,陛下又要临幸后宫了,很快又是一年选秀,这桃李年华的女子,又是生的娇俏可人,难保陛下不会一时被迷了眼。” “哀家若是不时时提及,等后宫的子嗣越来越多,陛下即便再是记挂康儿,可哪有眼前的美妾幼子更得他的心呢。所以即便是让陛下不悦,哀家也是要提的。” 魏太后走一步,看十步,看的长远着呢。 “主子放心,陛下孝顺着呢,哪里会不悦?只是凡事过犹不及,主子还是要心中有数才是。”福蕊姑姑提醒道。 “哀家知道,哪里用你来提醒,好了,哀家乏了,扶哀家去歇会,你年纪大了,也歇歇。”魏太后哼了一声,却没有怪罪的意思,自小相伴的主仆情义,自然是不同的。 何况福蕊也是一番好意,生怕她一时魔障了,毕竟,太后是宫里所有子嗣的祖母,而非只是一个人的祖母,不患寡而患不均,表现的太明显,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尧帝乘坐御辇,揉着额头,眼神幽幽,太后的意思他知道,也很感激太后螚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如今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可底下都暗流涌动从未停止过,若是不能把这些毒瘤一一拔出,如何能放心让康儿回京呢? 随喜眼看着御辇便要转弯准备回宣室殿,想着刚刚接到的消息,不得不出声说道:“陛下,刚下甘泉宫传了信,那位想见您一面,您看,是否要过去?” 尧帝蓦得睁开眼睛,眼神中是一片清明,他嘴角微动:“甘泉宫?” “是,昨夜甘泉宫热闹的紧,那位想必是得了什么消息,今早天刚亮,便打发紫苏请陛下过去。”随喜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尧帝没有拒绝,也是时候该去见一见她了。 御辇到甘泉宫的时候,两边的守卫忙跪下行礼:“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看着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宫殿,此刻却是格外的冷清,红墙碧瓦依旧如同往昔,不曾被时间消磨了痕迹,只是里面的人,怕是心境早已不同以往了吧。 “开门吧。”尧帝淡淡说道。 守卫们打开门上的锁,这座尘封已久的宫殿,在此刻终于等来了它要等的人。 尧帝制止了想要跟随进去的随喜,一步一步的向主殿的方向而去,不过数月功夫,曾经纤尘不染的庭院,此刻落叶与枯草杂乱无章的随意散落,随着微风摆动,似乎在幽幽的诉说着什么? 尧帝推开殿门的时候,一缕阳光顺着缝隙射入,刺痛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祁云婼,她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可那熟悉的身影曾经日日夜夜都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曾经她们如胶似漆,水乳交融,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早已形同陌路。 尧帝的身影慢慢走近,模糊的脸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帝王依旧如从前一样,丰神俊秀,貌若谪仙,随着手中的权利越多,天子威仪也初露峥嵘,似一柄古朴的利剑,看似平凡,可其中的锋芒,却时时刻刻都在不经意间散发着。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三千青丝随意散落,浑身纤尘不染,一张脸如从前一般,只是略显苍白消瘦了些,不同帝王是,以前包含情谊的眸子,此刻却是古井无波。 似乎看淡了所有,任凭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兴起丝毫波澜。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数月的幽禁,便真的恍如隔世一般,留下的是无数的怨恨不甘,冷漠与决绝。 “庶人祁氏,恭请陛下圣安。”终究是祁云婼先开了口,她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只是平静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多日不见,你倒是沉静了许多。”尧帝语气平淡,似乎在陈述事实,眼神里也是没有丝毫不耐,当然从前的情丝也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祁云婼也没有故作矫情,平静的起身,淡淡的说道:“妾从前过于天真,如今经一事,长一智,总算是长进了些许,只是如果可以,且希望自己从来不曾长大。” 她的话语里满是苦涩的意味,这成长付出的代价,让她难以承受,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永远是个稚儿,不识人间疾苦,也不必去体会这痛彻心扉的喜怒哀乐。 “你都知道了。”帝王的语气里满是笃定,没有丝毫疑问。 “是,妾都知道了,妾有几个问题想问陛下,还请陛下回答。”两人之间的平静气氛,仿佛是多年的老友故交,又仿佛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可她们不是,她们从前是帝王与妃子,不,准确的来说,她们从来都是君与臣。 “你问,孤不会隐瞒。” 第237章 自戕 帝王清冷的嗓音响起,在这空旷的甘泉宫显得平静的可怕,事到如今,他不会隐瞒,也不屑隐瞒,更没有必要隐瞒。 祁云婼听见之后,自嘲一笑,随后收敛好心神,平静的问道。 “陛下,妾的外祖父死了?” “是,孤已追封他为靖国公,以国公之礼下葬。” “妾的父亲也死了?” “是,乱臣贼子,挫骨扬灰示众,以儆效尤。” 二人一问一答,似乎在诉说着最寻常的事情,可那确确实实是两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淡写都撂过了。 祁云婼身子一震,眼眶有些发红,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陛下给妾这罪罪人,安排了什么下场?” 尧帝眸光微敛,沉默半晌说道:“孤,不会要你的命。” “呵呵呵,”祁云婼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所有的坚强在此刻都已经土崩瓦解,她笑得悲凉,笑得忧伤。 “妾的父亲家人都死了,陛下还留妾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做什么呢?” 她的语气轻的可怕,似乎只是寻常的呢喃一般,是啊,最疼爱她的人都死了,留她一个在这世上做什么呢? 日日在宫中忏悔吗?日日在为自己曾经的行差踏错自责吗?日日夜夜回想自己的愚蠢吗? 尧帝默不作声,眼神幽深,却始终没有在向前走一步,无论真心还是假意,眼前人虽然并非十恶不赦,可一切也有他的推波助澜,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苍波无力的。 祁云婼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没有嚎啕大哭,反而是轻声呜咽,就是这种压抑又引人的哭声,反而更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 又过了一会儿,祁云婼止住哭声,用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是祁家人,自有祁家的风骨,即便人人都说他父亲是乱臣贼子,可她也不该堕了父亲曾经的威名。 “多谢陛下解惑,妾知晓了陛下的意思,只是深宫里寂静的可怕 ,妾生平最怕孤独了,怕是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她语气淡然,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轻描淡写的堵死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双膝缓缓落地,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妾恭祝陛下龙体康健,蜀国江山无恙,盛世繁华。愿妾来世不再入这皇城,妾与陛下永世不必相见。” 尧帝嘴角微动,却始终没有说什么,眼前女子恭敬的行着大礼,看不清面容,一头如瀑的青丝散落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似乎要融为一体。 “好,孤如你所愿。”尧帝的声音响起,人也缓缓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向外面走去。 祁云婼缓缓起身,终究是没有忍住,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可曾对妾有过一丝情意?” 尧帝甚子没停,一句话随着微风缓缓的飘入她的耳中,随后大步离去。 “孤,从来不喜欢吃桂花糕。” 祁云婼眼中的光彻底倒了熄灭了,她的人生还真的是个笑话啊。 年少绮思 原来只是一个精心织就的骗局,她怎么就这么蠢啊,若是她没有一心坠入帝王的情网。 没有入宫,那外祖父是不是不会死?父亲是不是也不会死?还有 奶娘,紫裳,白潋,金德明……许多关心她的人是不是也不会死。 她们原本该有许多年的日子要过着呢,如今却因为她早早入了黄泉,都是她的错啊。 她的哭声忽然就大了起来,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她被压抑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哭声呜咽,顺着风声慢慢向外扩散,如泣如诉,似乎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绝望,却只是低下头去,不敢多听。 世人悲喜并不相通,只能说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罢了。 尧帝对身后的哭声,视若罔闻,再踏出甘泉宫的宫门那一刻,终究是没有回头。 随喜夜隐隐约约听到哭声 又见陛下一脸平静 ,站在那里深思,小声的问道:“陛下,此刻可是要回宣室殿?” “你去内府司,取一套从前祁氏最喜欢穿的衣服 ,送到甘泉宫来, 其他的不必多说。” 尧帝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惆怅,不过也就是一瞬罢了,吩咐完随喜,带着宫人,乘坐御辇先行离开了。 随喜神色有些愣怔 ,看了看甘泉宫一眼,又看了看离开的陛下,摇了摇头,这男女情事,也太让人难以捉摸了,幸好他不需要娶妻纳妾,也算落得个自在。随后转身向内府司去了…… 随喜的动作很快,没有惊动旁人,找了内府司的总管陈许,亲自取了一套红色绣海棠的贵妃规制的宫装,又取了一套相配的首饰,用箱子装着,亲自送到了甘泉宫。 虽然是悄悄进行,可内府司奴才众多,人多口杂的,不过片刻,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整个后宫,一时间又激起了流言纷纷…… 深夜的甘泉宫里,更是一片幽暗,打发了执意要留下的紫苏与白芷二人,祁云婼打开箱子,入眼便是刺目的红,以及流光溢彩的海棠图样的首饰。 她静静的抚摸着那熟悉的海棠图案,嘴中似是嘲讽,似是询问的呢喃道:“陛下,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若说有情,何苦编这么大的谎言来骗她,若说无情,又记得她的喜好,送来这样一份礼物,是想让她走的时候不至于太过凄凉吗?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啊,只是在下面的父亲和外祖父一定很担心她吧,他们都想让她好好活着。 可是她没有办法一个人日夜煎熬的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能力去复仇,她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眼泪一滴滴的滑落,顺着脸颊滴到海棠的花蕊上,不到片刻,便晕染了一片。 她轻轻提起衣服,慢慢的穿好,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只是那曾经最爱的流苏簪子却是没有戴,反而从之前的素色衣衫上撕下一条,缓缓的系到头上。 红衣似鲜血,她不想让父亲和外祖父不认得她。 白布做孝布,她理应为父亲和外祖父披麻戴孝。 只是如今,她做不到了,希望下去之后,外祖父和父亲不会怪罪她。 至于这些世上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再也不想理会了,被欺骗也好,被利用也好,终究是她识人不清,怨不得旁人,只希望来世还能于父母亲人做一家人,好弥补她此生的愧疚…… 她手持金簪,用力的插入胸膛,鲜血如涓涓细流缓缓流出,身子也在渐渐的冰冷,缓缓跌落在地上。 嘴里轻轻呢喃道:“父亲,外祖父,不孝女祁云婼来给你们赔罪了,你们可不要躲着不见我,我最怕黑了……” 尧帝四年正月初二,原骠骑大将军之女,靖国公的外孙女,原本蜀国第一位享有双俸,执掌后宫大权的俪贵妃,后被废为庶人幽禁,祁氏云婼,在甘泉宫自戕,时年十九岁。 祁云婼自戕的消息是第二日传宣室殿的,此时尧帝正在看折子,听到随喜的回话,身子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看折子。 “不知祁庶人的身后事,陛下要如何处置,内府司那边还在等着回话呢?”随喜见陛下没说话,只好出声提醒。 尧帝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准备一副棺椁,葬到靖国公身边吧,到底也是……” 到底也是什么,尧帝没有说出口。随喜看的有些茫然,陛下此刻的表情很是复杂,他实在是看不透。 “是,奴才这便吩咐人去办,不知甘泉宫,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金玉堆砌而成的宫殿,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今却是空荡的厉害,也不知是否还有有人能够住进去。 “甘泉宫封宫吧,那两个宫女让她们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以后甘泉宫的宫门就不必打开了。” 尧帝清冷是声音响起,不悲不喜,平静中透着一丝看不出的萧瑟之意。 “是,奴才遵旨。”随喜回完话,便吩咐任下去办事了。 到底是陛下曾经宠爱过的女子,即便是被贬为了庶人,如今陛下还愿意准备棺椁送她出宫,安葬在靖国公身边,也算是全了一番情义吧。 不然比照从前周庶人的例子,尸体发还本家,随喜突然拍了拍脑袋,他倒是忘了,祁庶人哪里还有家啊,想来陛下也是想到这一点了。 孤苦无依的孤魂野鬼,即便是死了也会被人欺负的吧,陛下考虑的倒还算是周到,也不知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祁庶人,是否能想到死后的事。 虽然不能极尽哀荣,可也算是落得个清净,听说祁庶人死的有些壮烈呢,身穿红衣,头戴孝布,身体里沁出的血几乎染红了甘泉宫里大半的白玉地面,怕是要许久才能消去痕迹呢。 随喜不放心,还是去看了一眼,带着自己的徒弟元宝。 到了甘泉宫的时候,祁庶人已经被放到床榻上了,身上的血迹也打理过了,不算太狼狈,地面上的斑驳血迹似乎透露出,又一个如花般的女子凋零在这深宫中。 随喜吩咐元宝让内府司去准备棺椁,让他亲自出宫去安葬。 随后便在甘泉宫里外转悠了一遍,在书房,发现一幅残缺的画卷,还有碳盆被没有完全烧尽的一些小物件,他仔细的看了一眼,依稀辨认出了许多。 大多是祁庶人未曾入宫前,陛下与她鸿雁传书,送到一些小物件,如今都被火蛇吞噬个干净,似乎想要消去她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其余的便什么也不剩了。 随喜小心的卷起那残缺不全的画卷,低低的叹息一声:“何必呢?”倒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唉,世间自有痴儿女啊…… 内府司的动作并未多加遮掩,祁云婼到底已经被废为了庶人,死后不曾有过追封,如今得了陛下赏赐的一副薄棺,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停灵祭拜的自然不会再有,对比一张草席被草草焚化的结果,已经是不错的了,至少留有一个全尸…… 随喜带着画卷回到宣室殿的时候,尧帝已经不再看折子了,反而是站在疆域图前出神。 “陛下,奴才去了甘泉宫,带回来一件东西,陛下可是要看看?”随喜的声音打断了帝王的沉思。 尧帝转身,看着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沉声道:“是什么?” “回陛下,是一幅画,只是,只是这画已经残缺不全了,实在是有碍观瞻。” “既然有爱观瞻,你还带回来做什么?”尧帝瞪了随喜一眼,说道。 “是奴才多事了,只是这画曾经是陛下亲自执笔的,奴才想着,总不能就放在那,还是带了回来。” 随喜一边说着,一边把画卷展开。 曾经丰神俊秀的帝王,娇俏明媚的妃子,两人相互对视的画卷,如今却是斑驳不堪。 妃子的那部分不见了,似有烛火烧过的痕迹,只余下帝王一人,眼神缱绻都不知看向何人。 尧帝抚摸了一下画卷,画中帝王的眼角处,似有泪痕曾经划落,泪痕干涸之后,那处已经是有些模糊不清。 想必烧画的人,当时必然是痛苦不堪的吧,那种伤心,绝望,痛苦,不甘,似乎能透过干涸的泪痕,直直的照入帝王的心里。 尧帝的手指蓦然收紧,随后转身说道:“既然已是残缺不全,那便烧了吧。” “陛下,这到底是您的画像,烧了是不是不太好?不若奴才找个匣子封存起来?”随喜踌躇着问道。 “不必了,不过是一张画像而已,烧了便烧了,难不成孤还会一副画像,而被人指摘不成?”尧帝的声音忽然就冷凝起来。 虽然自己烧自己的画像,听起来有些晦气,可他是天子,如今蜀国的王,岂会真的因为一张画像会有不测?传出去未免危言耸听了些。 “是,奴才遵旨。”见陛下主意已定,随喜也不敢再多说,到底是亲自守着,不敢假于别人之手,眼睁睁的看着画像被火舌吞噬,才放下心来。 尧帝眼中闪过复杂都情绪,这幅画卷,是一种过往,也是一种证据,可即便证据被毁灭,过往的事却不会消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238章 白糖糕 祁云婼的离世,并未再宫里兴起多大波澜,祁家已经倒了,她即便在宫里继续被幽禁,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如今倒是落了个干净。 不过对陛下赏赐了棺椁一事,倒是引起了不少猜测,要说祁云婼未曾被废弃时,确实上风光无限,甘泉宫里流水般的赏赐,从不曾间断过。 若非她犯的错实在是太过骇人,说不准陛下不会轻易废黜她呢?不过如今人已经不在了,揣测再多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私下议论几句,也就丢开手了 。 宫人们不会想那么多了,不过主子们的想法自然与宫人们不同,一个个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听说祁氏死的悲壮,生生用金簪戳进胸口,等到血流干净才死去的,倒是对她有了一丝敬佩…… 永福宫里,梁德瑞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和郑惜年禀报。 “主子,甘泉宫那位殁了。” 郑惜年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了然,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传来了消息,听说是昨儿个夜里殁的,是用金簪戳入胸口自戕而死。” 自戕而死郑惜年微微愣神,虽然祁云婼的下场早有预料,不过倒是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陛下可曾去过甘泉宫?” “昨日陛下确实去过。”梁德瑞答道。 “那祁氏的身后事陛下可有什么处置?” “说来也是奇怪,听说昨日喜总管去内府司亲自取了一套祁庶人以前穿过的衣服,送到了甘泉宫,祁庶人便是穿着那套衣服自戕的。” “今早陛下那边吩咐,赏赐了棺椁,送出宫去安葬,还是喜总管的徒弟亲自出宫去办的。”梁德瑞有些不解,陛下如此痛恨祁氏,为何还派人安葬她。 “好,我知道了,梁公公打探消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郑惜年面色如常的开口,打发了梁德瑞。 梁德瑞也是有眼色的,见主子兴致不高,也就下去了,没再多说什么? “主子,陛下既然已经废黜了祁庶人,为何还会命人出宫安葬她?”良辰在一旁也是听得有些糊涂,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心中有愧吧。” 郑惜年沉思半晌,淡淡的说道。 风信陪在一旁,虽然知道永福宫如今只剩下她们几个人,可还是不放心的向外看了一眼,才说道:“主子,这话可轻易说不得啊。” 郑惜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如今就咱们三个人在这,说一说不打紧。” 是啊,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是君,她们是臣,无论陛下如何决断,她们都只有臣服的份,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过几日,是不是大皇子的周岁了?我记得,他是生于上元节的。也不知陛下是否会大办周岁宴?” 郑惜年转移了话题,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问两人。 “如今皇后孝期未过,怕是未必会大办。”风信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到底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皇子,周岁是很重要的,陛下想必也不会过于简薄的就办了。”良辰持反对意见。 “良辰姐姐说的有理,只是无论办与不办,我们都是出不去的。”风信叹道。 良辰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自明惠夫人走后,永福宫里多年人一夜之间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全都不见了踪影,如今想来还是后怕不已。 主子又断断续续的病了许久,如今除了为皇后守孝,和除夕家宴,都不曾踏出永福宫一步。 她和良辰私下里谈过,怕是不是主子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如今话赶话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安,忙小心的看了一眼郑惜年的脸色。 郑惜年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惶恐与不安,反而说起了其他。 “大皇子要满周岁了,那元睿也快满周岁了,说起来,是我这个姨母不称职,竟然都不曾去看过他一眼,也不知他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了?是不是有几分像姐姐?” “主子,二皇子在受太妃宫里养着,听说养的极好,只是主子若想去看,怕是要好好谋划一番。” 风信听出了主子话里都意思,这是在甘泉宫待的久了,想要出去了,是啊,若是永远都是困在着方寸之地。 等皇子再大一些,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永福宫的门呢? 良辰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的问道:“主子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郑惜年微微一笑说道:“附耳过来……” 是啊,人总要向前看的,入宫不过三载,宫里的女人死了多少?沈嫔,周庶人,宣妃,姐姐,刚刚殁了的祁庶人,甚至还有皇后。 她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姐姐的仇何时才能报呢?还有元睿,到底是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她若是一直这样,如何护得住他呢? 崔允表兄养好腿之后,虽是落下了腿疾,到底是什么皇子的亲舅父,陛下也并未冷落他,官升两级,被外放出京去了。 自家兄长,如今在礼部做个不咸不淡的小官,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她强大了,她与兄长才能相互成全,才能护得住睿儿,才能一步一步走向那不可撼动的人身边,才能…… 毓秀宫里,湘敏夫人任瑾舒听到祁云婼自戕的消息,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终归是死了,一抔黄土,便是她的归处,她也终于不用在她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活着了,想想就是痛快啊。 至于陛下赏赐了棺椁,命人出宫安葬,任瑾舒并不在意,人都死了,这些身后事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她如今只盼着出了皇后倒是孝期,笼络住陛下的心,先爬上四妃之位,等明年选秀,从中挑一个好生养的,顺利有了自己的孩子,好图谋其他。 她再也不想过着被人压一头的日子了,无论是谁,都不行…… 宫中的岁月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滞,毕竟岁月无情。过了初六,尧帝便正式开朝了,新年之后,各种事情总是忙碌的,尧帝着实是忙了几日。 十二这日,尧帝下了早朝,便带着随喜步行去了翠微宫,路过椒房殿的时候,看见原本被无情的大火吞噬的椒房殿,如今已经是焕然一新,只是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一年不到,椒房殿的重新修建便已经完成,尧帝并没有让人大肆改动,只命令工部一切按照原来的模样,务必修的一模一样 如今外面已经修缮完成,只剩下里面的一些摆件陈设,尧帝命随喜去寻一模一样的来。 这可难倒了随喜,虽说物有相似,人才会有不同,可即便是经验老道的师傅,每次做出来的东西也未必会一样。可陛下发了话,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尽心尽力命人私下里去寻找,只求尽量把椒房殿里的桌椅摆件都一一复刻出来吧。 眼看着陛下站在椒房殿的门前不动,足足有一刻钟里,随喜不得不出声提醒道:“陛下,您站在这里呆了好一会儿了,如今这风冷硬的很,陛下龙体重要,不若改日再来吧,椒房殿里的一切,奴才都命人盯着呢,过上几月,想必就能修缮的与从前一模一样了。” 尧帝披着黑色的大氅,迎风而立,眼中着隐匿着无尽的悲伤,黑白相间的发丝随风轻轻摆动,不知怎的,随喜觉得陛下对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 “孤还是纸做的不成,风一吹就倒了?”尧帝收敛起情绪,又恢复成了那个英明神武的帝王,瞪了一眼随喜说道。 随喜讨好的笑了笑说道:“是奴才多嘴,是奴才多嘴,要不,奴才打两个嘴巴子,让陛下消消气。” 说着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拍了拍,再加上那谄媚幽讨好表情简直没眼看。 “还不跟上。”尧帝大走几步,冷凝都声音传来,不过语气却是轻松了许多。 随喜忙小跑几步亦步亦趋的跟上,每逢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他在一旁插科打诨,陛下总能舒坦不少 ,果然,陛下离了他这个贴心的奴才是不成的,啧啧。 尧帝到了翠微宫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阵说话声,他不屑偷听,直接便进去了。 魏淑妃正在吃着庄红袖送来的糕点,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气氛一时倒是很和乐。 尧帝眼神幽深的看着两人,语气温和都说道:“倒是孤来的巧了,你们这倒是热闹的很。” 听见声音的两人忙起身行礼:“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不必多礼,坐吧。”尧帝走过两人的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首位。 魏淑妃面色平静的起身,庄红袖紧跟着起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快去给陛下上茶。”魏淑妃吩咐道,随后才坐在一旁回话。 “是庄妹妹给妾送了些点心过来,妾吃着不错,陛下不若尝尝?” 尧帝目光转向一旁的点心,眸光一暗,手不自觉的拿起点心,打量一番,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是白糖糕,只是虽然比起皇后做的味道相差无几,可中间还是缺少了什么。 看陛下不说话,魏淑妃瞥了庄红袖一眼,不动声色的的说道:“可是不合陛下的胃口,不若妾让人换些别的上来。” 尧帝被魏淑妃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与追忆,缓缓说道:“不必了,孤觉得很好,庄卿做点心的手艺一向很好,孤很满意。” 庄红袖起身屈了屈身子说道:“妾也就这点子微末技艺还能拿的出手了,陛下谬赞了。” “妹妹何必自谦,你做的点心可是连太后都夸赞过的,就连……”话到嘴边,魏淑妃顿了顿。 “就连本宫也是极其喜欢的,陛下觉得呢?” “确实不错,一会儿给孤带上一份,下去准备吧。 ”尧帝目光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 他知道魏淑妃想说什么,她想说,就连皇后也是极其喜欢的,喜欢到把白糖糕的做法都教给了庄红袖。 可即便庄红袖能够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味道,却终究差了些许神韵,那是那些年他们在别院艰苦挣扎的过往,是别人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庄红袖见目的达到,也不做停留,行了礼便下去了。 恰巧宫人送了热茶上来,魏淑妃接过亲手奉到尧帝身前,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朝中事忙,怎么有空来妾这里了,还白白的带走了妾宫里的点心。” 尧帝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也松缓了语气说道:“孤朝事繁忙,你也不遑多让,偌大后宫都交给你打理,一切井井有条,也是辛苦了。” “这是妾的本分。”魏淑妃浅笑说道。 “孤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大皇子周岁宴的事,皇后孝期未过,孤不准备大办,你与薛卿商量着办吧,办一场家宴即刻过些日子二皇子的周岁宴,也按照此例办理就是。” 尧帝也无心多说什么,直接说了来意。 “是,妾明白了,明日便派人让去问问,温悫夫人可有何打算?必然会把大皇子的周岁宴打理妥当,陛下放心。” 后宫一切事物都归魏淑妃打理,何况如今她还执掌封印,陛下没有命让通知他 反而纡尊降贵的亲自到来,也算给了她颜面。 “你一向稳重,孤很放心。”尧帝笑着说道。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总不能说完正事就走人吧,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魏淑妃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在一边附和着,气氛倒也算融洽。 过了半个时辰,尧帝便起身了,临走带走一盘新出炉的白糖糕,倒是庄红袖没有露面,只让宫人送到了随喜手中,尧帝也没有说什么,带着随喜走了。 半夏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庄嫔今日分明就是故意为之,主子何况还要给她做脸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也不同意,让让告诉她一声,不必过来了,凡事过犹不及,本宫心中有数。” 魏淑妃淡淡的道,庄红袖是个赤诚都人,她很羡慕她对皇后的一片真心,帮上一把也没什么。 “更何况,本宫也不想日日吃这白糖糕了,糕点虽好,吃多了也有些噎得慌。” 末了,魏淑妃说了这样一句话,南星瞬间就被逗笑了,刚才的些许不愉快也一扫而光。 笑着说道:“是,奴婢这就去,把主子刚才的这句也加上,庄嫔怕是近日都不会来给主子送糕点了。” “去吧。”魏淑妃笑道,随后看向半夏说道:“明日,你亲自去趟清宁宫,问问温悫夫人对大皇子的周岁宴,可有什么安排,尽管与本宫说,不必拘束。” “是,只是,主子不亲自去一趟吗?”半夏问道。 “不了,凡事过犹不及,这句话不只是对庄嫔说的,也是对本宫自己说的,好了,本宫有些累,想歇一会,你不必进来了。”说完便走去了里间…… 第239章 生辰礼 翌日一早,半夏奉了魏淑妃的命令,亲自去了清宁宫一趟。 到的时候,温悫夫人薛衡芷正含笑看着如意姑姑在陪大皇子蹒跚学步,锦嫔陪在一旁,两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时的还出声提醒,让大皇子小心些,不要摔了。 “奴婢给夫人请安,夫人请安。”半夏恭敬的行了一礼。 薛衡芷看着半夏有些诧异,笑着说道:“不必多礼,可是淑妃有什么吩咐?怎么让你亲自过来了。” “昨日陛下与我家主子说,给大皇子办周岁宴的事,我家主子遣奴婢来问问,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求?”半夏含笑说道。 薛衡芷微微一愣,随后看着走累了的大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压下心中的诧异说道。 “不知淑妃那里可有什么安排?” “回夫人,我家主子说了,夫人是大皇子的母妃,又对大皇子疼爱有加,毕竟这周岁宴一生只有一次,一切按照夫人到是意思来办理就是。” 半夏回答的滴水不漏,显然也是给了薛衡芷极大的面子了。 虽然是大皇子的养母,可宫中规矩摆在那里,即便是魏淑妃全权做主,薛衡芷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凤印如今在魏淑妃手里,除了没有一个皇后倒是名头之外,手中的权利可是实打实的。 “淑妃考虑的周全,请半夏姑娘代本宫回去致谢。” “如今皇后孝期未过,本不宜大操大办的,只是半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佑儿的周岁宴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 “本宫也不想太委屈了他,不如在清宁宫举办一场抓周宴,请后宫的姐妹们聚一聚也就是了,半夏姑娘觉得可好?” 薛衡芷一番话亦是滴水不漏,皇后孝期未过,她没有冒犯的意思,可她此生或许也就只有元佑了一个孩子,总想给他一个圆满。 先前因着种种缘故,满月,百日都未曾办过,如今只剩下周岁,是重中之重的,她总想着要争取一下。 半夏脸上的笑容未变,微微颔首说道:“夫人一片慈母之心,考虑的甚是周到,既然夫人有了主意,奴婢回去便与我家主子说,必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那便劳烦半夏姑娘了。”薛衡芷微微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宫里举办周岁宴,都是自己人,总能放心一些的。 “夫人客气了,大皇子生的可爱,奴婢也很是喜欢呢,又有夫人为他谋划,想必这周岁宴也能热闹不少。” “奴婢回去必会如实禀报我家主子,请夫人静候佳音,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久留了,奴婢告退。” 半夏笑着寒暄两句,便准备要走了。 薛衡芷没忍住问了一句:“半夏姑娘且慢,本宫有一句话想问,不知姑娘可方便回答?” 半夏准备要走的身子一顿,旋即笑着问道:“若是奴婢知道的,必然会知无不言。” 若是不知道多少人,那就不必问了,问了也不能说,至于是否知道,完全取决于接下来的问题,毕竟她只是个奴婢。 “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本宫只是想问问,淑妃近日身子如何?今日为何没有过来?”薛衡芷嘴角微动,笑着问道。 “夫人放心,我家主子身子康健,必然能操持好大皇子的周岁宴,近日事多,倒是没有亲自过来与夫人商议,还请夫人见谅。”半夏笑着回答。 “是本宫狭隘了,淑妃康健就好,大皇子的周岁宴,一切便有劳淑妃料理了。”薛衡芷眸光微动,顺着半夏的话说了下去。 “本宫便不留半夏姑娘久坐了,姑娘慢走。”缓了缓 ,薛衡芷继续说道。 “奴婢告退。”半夏再次行了一礼,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了。 锦嫔看着大皇子有些疲累了,挥挥手让人把他抱下去歇歇。 疑惑的问道:“姐姐,去年姐姐染了风寒,淑妃还亲自过来探病呢,如今皇子周岁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有亲自过来与姐姐商议。” “想必是淑妃事忙吧,谁过来都一样,如今佑儿的周岁宴能够举办,也算是一件好事,即便是个家宴,可也算不错了。” 薛衡芷有些惆怅的说道,随即看着锦嫔不解都目光,转而说起了其他。 “还有两日便是十五了,妹妹那日一定要帮本宫看好佑儿,别让人动了什么手脚才是。” “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大皇子是陛下的亲子,姐姐未免多虑了。”锦嫔笑着说道。 都知道温悫夫人把大皇子当成了眼珠子来疼爱,如今这般小心,未免杞人忧天了。 “本宫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三皇子被送往了江宁,二皇子又在太妃宫里养着,只有本宫的佑儿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免太过扎眼了些,但愿是本宫想多了。” 薛衡芷对大皇子可谓是用尽了全部心力守着,才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周岁,那种关心几乎刻到了骨子里的。 只是到底是皇长子,随着皇子渐渐长成,难免不会有人错了主意,她几乎是时刻防范着。 看着薛衡芷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锦嫔也收敛了笑意,郑重的说道:“姐姐放心,等十五那日姐姐负责招呼后宫的嫔妃,妹妹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大皇子身边,保准一根头发丝儿不会少。” “好,那便有劳妹妹了。”薛衡芷回了锦嫔一个微笑,随后吩咐宫人,看看大皇子可歇好了,她要亲自陪着他练习走路……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大皇子李元佑的周岁宴了。 一大早,魏淑妃便吩咐宫人开始布置周岁宴的一切事宜,内府司送来了皇子抓周的东西,个个都是精巧非常,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至于清宁宫的主人,大皇子的养母温悫夫人薛衡芷,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等到巳时中的时候,宫里的嫔妃陆续过来了,第一个到的是顾妃顾知凝。 顾知凝虽然与薛衡芷同样出身国公府,不过她显然不如薛衡芷得陛下的信任,入宫时还有心一较高下的。 可三年不到的声音生活,彻底磨灭了她心中的攀比之心,薛衡芷如今位份比她高,膝下还养着大皇子,她即便是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既然如此,索性就不比了,说到底,子嗣才是后宫女子的底气,她底气不足,即便低个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今日早早就来了,带着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笑容满面的走进清宁宫。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薛衡芷只有笑脸相迎的份儿。 今日无论是谁,都夺不去她的风采,今日清宁宫便是她和大皇子的主场。 “妾见过夫人,夫人金安。”顾知凝笑着说道,吩咐宫人把礼物送上,紧接着便亲昵的说道:“是妹妹来的早了,不知是否打扰姐姐准备大皇子的周岁宴了,妹妹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姐姐笑纳。” 薛衡芷笑着扶起顾知凝说道:“周岁宴一切自有淑妃打理,本宫倒是落得个清净,妹妹来的正好,快来陪本宫说说话。” 对于顾知凝的示好,她并未全盘接下,毕竟都是公府出身,陛下是不会允许两人之间走的太近的,不过态度倒是和缓了不少。 “那倒是巧了,妹妹平日里闲来无事,今日是大皇子的周岁宴,妹妹也来凑凑热闹。”顾知凝也不是蠢得,继续笑着寒暄。 “有劳妹妹了。”薛衡芷笑着说道:“连翘,快上些茶点过来。” 紧接着便说道:“大皇子正在吃东西,劳烦妹妹要多坐一会儿了,等会再见吧。” 顾知凝也不失望,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好奇想见一见,也不是自己家的,早一会晚一会,也没什么。 两人正说着,静贵嫔,宣婕妤,庄红袖陆续过来了,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总不好太简薄了。 薛衡芷笑着接下了,一时间殿内热闹了不少,薛衡芷也算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到底是大皇子的大日子,她这个做母妃自然是最显眼的,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她的主场,若是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岂不是叫人笑话。 即便是扎眼了些,薛衡芷也舍不得今日这样的好日子,眼下大皇子那边有锦嫔守着,想来也是不会出什么岔子,放下心来,薛衡芷更是妙语连珠,笑着与众人寒暄起来。 正说着,苏叶带着一个宫人走了进来,正是何婕妤的宫女繁霜,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恭恭敬敬的行礼。 “奴婢奉婕妤之命,特地来恭贺大皇子当成周岁之礼,婕妤近日身体微恙,不敢过了病气给大皇子,还请夫人见谅。” 薛衡芷身子微顿,随后笑着说道:“何妹妹有心了,还记挂着大皇子的周岁,苏叶,收下何婕妤的礼物吧。” 苏叶上前接过托盘,托盘用浅蓝色都布帛盖着,一时倒是看不出是什么。 “夫人不怪罪就好,婕妤说了,改日身子好了,再来给夫人请安。”繁霜似乎没有看到薛衡芷微变的脸色,笑着说道。 “何婕妤既然身子不适,要好好养着才是,年纪轻轻的,却总是七灾八难的,不要落了什么病根才好,本宫这里即便是不来也是不打紧的,如今宫务在淑妃手里掌管,即便是请安,也该到翠微宫去,何婕妤可莫要走错了路才是。” 薛衡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忽然又放松下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夫人说的是,夫人的话,奴婢会回去如实回禀婕妤,夫人这里忙着,奴婢不敢打扰夫人,奴婢告退。” 繁霜似乎听出薛衡芷话里的意思,继续笑盈盈的回答。 “也好,何婕妤既然病着,你便早些回去照料吧。”薛衡芷不想让人看她的笑话,笑着说道。 繁霜屈膝行了一礼,说了句奴婢告退,便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湘敏夫人任瑾舒进入清宁宫的宫门。 她眼神闪了闪,忙在一旁行礼,等任瑾舒走了过去,才离开了清宁宫。 任瑾舒是个好记性的,问身边的晴雨:“刚才那个宫人,本宫记得是长乐宫的?” “回主子,正是,是何婕妤带进宫来的,许是何婕妤不便过来,这才派遣宫人走一趟。”晴雨回道。 “不便过来?怕是有人不允许她过来吧。呵呵,有意思。”任瑾舒眼神里闪过一抹幽光。 两人虽然说着话,可并未耽搁脚下的路,不过须臾,便到了主殿的位置,快到苏叶还未来的及把何婕妤的礼物拿下去,在正殿门口倒是遇了个正着。 任瑾舒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谁送来的礼物,怎么不看看,便拿下去了,你这奴才也太不会办事了,快拿进来,给本宫瞧瞧?” 苏叶暗道不好,暗恼自己怎么不快一步呢,除夕家宴的时候,这湘敏夫人便与自家主子不对付,如今得了话柄,怕是又要好一番奚落了。 可是既然见到了,也没有办法,湘敏夫人与自家主子位份相当,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不是? 当下只好笑着说道:“是长乐宫送来给大皇子的礼物,夫人既然想要看看,奴婢不敢阻拦,夫人请吧。” 任瑾舒哼了一声,睨了苏叶一眼,直接进殿了。 “湘敏夫人到。” 薛衡芷脸上的笑容收了收,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恢复如常,随后又看见跟进来捧着托盘的苏叶,眼神暗了暗。 “妹妹来了,快坐。”笑着招呼上去。 任瑾舒微微颔首,接受了薛衡芷的好意,只是刚刚坐下,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本宫来迟了,特地备了份薄礼,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晴雨打开捧着的锦盒,里面赫然是一个金灿灿的项圈,上面有宝石珠玉点缀,看起来耀眼极了。 “礼物贵重与否,都不重要,妹妹是来给大皇子贺岁的,本宫自然不会嫌弃。” 说着便看向了晴雨手中的锦盒,眼神闪了闪,说道:“妹妹倒是好大的手笔啊。” “大皇子是陛下的亲子,又是宫里第一个皇子,本宫怎敢怠慢,这份礼物不知姐姐可喜欢?” 任瑾舒笑靥如花,即便不能穿红着绿的,可一身气势竟是丝毫不弱,看起来比薛衡芷这个皇子的养母还要尊贵几分。 “本宫说过了,贵重与否,全在心意,不过妹妹精心准备这么贵重的项圈,倒是让妹妹破费了。”薛衡芷四两拨千斤的回了过去。 任瑾舒也不恼,说道:“姐姐说的没错,礼物嘛,全在心意,只是何婕妤送来的礼物,姐姐怎么看也不看,便打发人拿下去了?” “还是姐姐刚才说的并非真心?到底还是嫌弃何婕妤位份低微,连送来的礼物都不愿让大家一观呢。” 下首坐着的几人,顿时耳朵都立了起来,不着痕迹的看了薛衡芷一眼,任瑾舒自从祁庶人被幽禁之后。 行事作风便与往日大相径庭,除夕家宴,便挑拨魏淑妃和薛衡芷的关系,今日是大皇子的周岁宴,竟也丝毫不加遮掩,又来挑拨薛衡芷与何婕妤的关系,可见是有些得意过头了。 薛衡芷到底不是轻易被几句挑拨就能拿捏的,当下也不是发火的时候,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想看看,苏叶,把何婕妤的礼物呈上来吧,让大家都看看?不知湘敏夫人可否满意啊?” 任瑾舒淡淡一笑,无所谓的说道:“本宫满不满意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夫人你,满不满意何婕妤送来的礼物。”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去看何婕妤送来都是什么? 第240章 妄言 “哎呀,这衣服做的可真精致啊,可见是用了心的。 ”顾知凝的一声惊讶打断了暗中对峙的两人。 众人目光全部都移到何婕妤送来的礼物上,许是避讳皇后孝期,即便今日是大皇子的抓周宴,何婕妤也并未用过于喜庆的颜色来绣制衣服。 毕竟皇子与嫔妃不同,皇后是嫡母,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守孝,蜀国以仁孝治天下,何况今日也是大皇子生母宣妃离世的日子,于情于理都不该穿红色的,何婕妤也是用了心的 。 反而是一身蓝色的皇子服饰,从里到外包括一双软底鞋,整整齐齐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顾知凝看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话,目光都落在了这份精致又用心的礼物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笑了。 尤其瞥见薛衡芷目光有一瞬间的阴郁,更是微微错过了头,没再开口。 “是啊,这般精致的小衣服,不知何婕妤是用了多少心思,耗费多少心神才绣出来的呢。” 宣婕妤看热闹不嫌事大,紧接着开了口,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似乎也被这套衣服惊住了一般。 “不过是一套衣服而已,大皇子岂会缺这些?不过话说回来,宣妃生前便与何婕妤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如今宣妃这个生母不在了,何婕妤上心些也是正常的,可惜啊,巴巴的做好了衣服送过来,都未必能到大皇子的眼前,倒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姐姐,你说是不是?”任瑾舒眼神中带着一般挑衅,直接戳穿了薛衡芷即便万分得意又如何,到底不是大皇子的生母。 “何婕妤的手艺确实不错,一番心思也很是让人感动,不过何婕妤许久未见大皇子了,这衣服未必合身,倒是辛苦她白忙一场了。” 薛衡芷瞥见那套衣服眼神暗了暗,随后面色如常的说道,似乎是说何婕妤并不清楚大皇子的身量,巴巴的送上一套衣服过来,不过事情哗众取宠,故意展示她的一番情意。 “合不合身,试过便知道了,正好今日是大皇子的生辰,何婕妤代替宣妃送了这样一套衣服过来,大皇子即便是念着生母之恩,也该试一试的。 ” “毕竟何婕妤与宣妃交好,最是了解她的喜好,大皇子是宣妃亲生的,想必见到这衣服也是喜欢的,说不准立即便想穿上呢?” 任瑾舒似乎并不想轻轻揭过此事,继续说道。 “不必了,这衣服虽然精致,可未必适合小孩子穿,小孩子该穿些柔软细密的布料,何婕妤这套衣服怕是会人大皇子不适。哦,本宫忘了,妹妹不曾生养过,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 薛衡芷看着任瑾舒一口一个宣妃,一口一个养母的,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大皇子是宣妃生的又如何,宣妃已经不在了。 何婕妤即便与宣妃交好又如何,陛下没有当时便晋她做一宫主位,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抚养大皇子,如今巴巴的送套衣服过来,着实上让人膈应。 同为女子,最是知道不能生育孩子的苦楚,若非任瑾舒过于嚣张,她也不想在她的心口处插刀子。 果然,任瑾舒脸色微变,神色也冷了下来,她被下药断了终生指望,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龙游逆鳞,触之即死,同样人也是如此,不能生孩子就是她最大的逆鳞。 当下也顾不得今日是什么场合了,声音冷凝的道:“姐姐说的没错,只是这生养之恩,生恩在前,养恩在后,陛下并没有下旨将大皇子记在姐姐的名下。” “那他便一辈子都是宣妃的孩子,理应一辈子记住生母的恩情,何婕妤与宣妃交好,一向关心大皇子,希望何婕妤过来探望大皇子的时候,姐姐可不要将人拒之于门外啊。” “养母永远都比不过生母的,姐姐,腻说是吗?” 薛衡芷瞥见外间黑色的凤袍一角,唇角微勾,淡淡说道:“妹妹说话可要三思啊,本宫真心待大皇子,只求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不求其他,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是否记在本宫名下,本宫都不在乎。” 言而总之,宣妃到底是没了的,大皇子如今只认她这一个母妃,无论是否是亲生,这母子亲情是不会改变的。 看着薛衡芷冠冕堂皇的话语,任瑾舒有些嗤之以鼻,若是真心不在乎,怎么连何婕妤送来的东西都不敢让人看一看,真是虚伪。 “姐姐此言有理,只是待大皇子渐渐长成,姐姐可不要忘了带着大皇子多多去祭拜宣妃才是,总要让大皇子知道到底是谁辛苦生了她一场才是。” “也该让大皇子知道,到底是谁在鸠占鹊巢,让他险些落了个不孝的罪名。这养母终究是比不过生母的,不是吗?” “放肆,任氏,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哀家是陛下的嫡母,也是陛下的养母,你是说哀家也是在鸠占鹊巢吗?还是说你也认为陛下尊重孝敬哀家是不孝吗?要不要哀家把这太后之位让出来,好来堵你的嘴啊。” 魏太后在魏淑妃和晋国公主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一脸怒容,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目光里满是阴郁之气,吓得众人齐齐跪下不敢做声。 是啊,陛下生母早逝,太后多有扶持,母子二人一向是母慈子孝的典范,陛下对太后也是真心孝敬,不只隔一日便要去请安,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也是第一个送到福宁殿的。 如今任瑾舒暗指养母比不过生母,那置太后于何地?姚氏太后仙逝多年,陛下连见都未曾见过,母子情缘到底浅薄了些。 魏太后又是一个有远见的,母子二人的关系一直维护都很好,除了没有亲生的名分,比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 看这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默不作声的模样,魏太后瞥了一眼薛衡芷,继续发难道:“任氏,你来告诉哀家,什么叫做养母比不过生母, 是哀家对陛下哪里做的不妥,让你心生不满了是吗?” “既然如此,你便来教教哀家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满意啊?” 魏太后这话显然是有些重了,即便说了天子,碍于孝道,也不敢指责太后,更何况还是后宫嫔妃呢,还是太后不待见的嫔妃。 什么夫人,贵妃之类的,在魏太后眼里,通通不过是个妾室,如今皇后不在,这些人便要反了天不成? 任瑾舒暗道不好,怎么就口不择言了那,太后也是陛下的养母啊,她今日这番话属实有些大逆不道了,失策了。 瞥向薛衡芷嘴角边的冷笑,知道自己是上当了,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让太后消气才是正经。 “回太后,是妾口出妄言,妾理应受罚,太后与陛下母子情深,妾不敢置喙,是妾一时魔障了,请太后重罚。” 任瑾舒干脆利落的认了罪,父亲已经出京了,看在父亲的面上,即便太后罚了她,日后陛下也不会太过冷落她的。 确实是她失言了,太后如今正在气头上,说再多也没用,不如干干脆脆的领罚,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 “如此伶牙俐齿的一个人,哀家岂敢轻易处罚你,若是哀家乏的重了,日后还不知有什么样的话来编排哀家呢。哀家年纪大了,整日里风言风语传到哀家耳里,哀家如何能受的住。” 魏太后显然是不买账的,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妃,私下里搬弄是非,暗暗挑拨天家母子失和,简直是胆大包天。 “是妾的错,妾日后定然谨言慎行,不敢再胡言乱语,扰了太后的清净,妾甘愿领罚,只求太后不要因为妾气坏了身子。” 任瑾舒在祁云婼的手底下做小伏低那么多年,自然是个能屈能伸的,眼下放低身段,软语哀求,倒是让人心中感叹,是个人物啊。 魏太后对于任瑾舒的求饶视而不见,显然是气的狠了,一时间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 晋国公主见状,扶着魏太后坐好,才从旁边宽慰道:“母后,今日是大皇子的周岁宴,不好因为这些事情生气,湘敏夫人言语放肆了些,母后尽管派人好好教教就是了,看在您孙儿的面上,此事押后再提吧。” 晋国公主是女儿,又是出嫁了的女儿,也算是娘家的娇客,纵使皇宫里规矩不同,可晋国公主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何况此时也就她能开口宽慰几句了。 又提出了大皇子的事,太后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也不该大动干戈。何况晋国公主并没有偏帮着任瑾舒,只是说了容后再议。 果然,有晋国公主从中劝说,魏太后总算不那么生气了,只是眼中依旧是一片冷凝,她淡淡的道。 “哀家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被人指摘的刻薄之人,如何敢动陛下心尖子上的人,一切等陛下来评断吧,哀家就不做这个讨人嫌的人了,免得再被人非议。” 魏太后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把问题丢给陛下,让他头疼去吧…… 正说着,尧帝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跪了一屋子都嫔妃,又见魏太后面色不虞,晋国公主在一旁安抚着。 当下脸色一凝,随后先给魏太后请了安,便迫不及待的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魏太后是不会回答的,一众嫔妃都默不作声的跪着。 晋国公主见到,只好把听到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给任瑾舒上眼药,也没有偏帮任何人,只是平静的把听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尧帝听完,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看事情起因的二人,当先冲着任瑾舒说道:“任氏,犯上不敬,冲撞太后,不守规矩,罚俸一年,禁足半年,抄写孝经百遍,立刻回你的毓秀宫闭门思过去。” 尧帝没有再询问任瑾舒,直接下达了处罚,毕竟是惹恼了太后,若非任瑾舒的父亲刚刚远赴边关,此刻正是得用的时候,直接褫夺封号,降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挑拨天下母子失和,传出去可是重罪啊,如此处罚算是不轻不重。 任瑾舒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当下痛快的领了旨,恭敬的说道:“多谢陛下,太后宽容,妾回宫必会好好反省,下次绝不敢再犯。” 说完起身再次福了一礼,带着宫人离去了。 尧帝看着跪下的众人,说道:“你们也起身吧,切记,不要多生是非,若有下次有人再敢妄言,孤绝不轻饶。” “是,妾领旨。”众人乖乖的起身。 薛衡芷看了陛下一眼,心头有些苦涩,等大皇子的周岁宴结束,怕是她也该受罚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她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处罚完,尧帝笑着看向魏太后赔罪道:“都是她们不懂事,倒是惹得母后生了一场气,都是儿臣的不是,日后必然不会如此了,母后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魏太后看着尧帝一副附小做低的样子,当下这气也就散了。 “哀家并未小气之人,只是这个任氏太不像话了,今日竟敢口出狂言 ,若是传出去了,岂不叫陛下的名声受损,陛下对哀家的孝顺众人皆有所见证,岂能因此被人非议。” 魏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完全是为了尧帝的名声考量,如此慈母之心,怎能叫尧帝不动容呢? 当下忙感动的说道:“儿臣便知道 ,母后最是疼儿臣了,有母后为儿臣如此考虑,什么流言蜚语都妨碍不了儿臣的名声。”语气到最后隐隐有些自豪,又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都是做父皇的人了,竟然还如此孩童之气,好了,今日是元睿的周岁宴,你这个做父皇的可不要抢了哀家孙儿的风头。”魏太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是啊,皇兄,臣妹许久不曾见过大皇子了,今日倒是带了好些礼物来给他呢,快把大皇子抱出来,也认为臣妹这个做姑姑的荷包扁上一回。” 晋国公主适时的出声调节气氛,殿内的氛围瞬间又热闹了起来,都在等着看大皇子呢。 大皇子年纪小,又一直守孝,还真是没有多少人见过呢。 “薛卿,把元佑抱出来吧,让皇妹这个姑姑好好看一看,皇妹手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呢,让元佑去向他皇姑姑讨一些回来。”尧帝笑着说道。 “是,妾这便把大皇子抱出来。”薛衡芷福了福身子,起身离去了。 “皇兄还真是不客气,不过看在侄儿的面上,臣妹的礼物怎么也不能过于简薄了。”晋国公主是一个调节气氛的好手,身份尊贵,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听了心中舒坦不已。 说完让宫人把她准备的礼物带了进来,除却金银之物,最尊贵的是一本名家字帖。 尧帝看过之后惊奇不已,这可是孤本啊,孔家不愧是千年世家,直接送的孤本,可谓是大手笔。 “皇妹破费了。”尧帝感叹道。 “不过是本字帖而已,等大皇子开蒙的时候用,臣妹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让皇兄见笑了。” 晋国公主是个很会做人的,看见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比起宁国公主的骄傲,显然她更得人心,不过晋国公主心中自有一杆秤,亲属远近还是心中有数的。 “你也有了孩子,这么珍贵的东西,自己留着用就是了,宫里的好东西对了,元佑不缺这些的。” 魏太后很是满意晋国公主的态度,生于皇家,嫁入传承千年的孔家,自然是有底气的,不必太在乎黄白之物,国公主的气度还是要有的,这点她就做的很好。 “儿臣家里的还小呢,不着急,等她大了,再到母后面前讨赏,母后可不要舍不得才是。”晋国公主笑着说道 。 “你啊,放心,等大些了带进宫给哀家瞧瞧,哀家的好东西可是不少的,都给你留着。” 两人说说笑笑,一时之间很是热闹,看的底下妃嫔心中羡慕不已,哪怕是有个公主也是好的啊,看晋国公主如今的风光,又有陛下和太后令眼相待,风风光光的令人羡慕不已…… 第241章 敲打 有晋国公主在中间调和,殿内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总算没有刚才那般的凝滞了。 太后到底是太后,即便任瑾舒有个将军父亲撑腰,还不是说罚就罚了,禁足半年,皇后孝期还有两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后宫嫔妃拉拢住陛下的心了 ,若是足够幸运,趁机怀上皇嗣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有了孩子,不拘男女,在这深宫之中也算是有指望了。 而大家至此也清晰的知道了太后才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一个孝字压下来,无论是谁,都得暂避锋芒。 可惜太后不喜欢后宫的嫔妃,不然搭上太后也算是一条好出路了。 正在众人说话间,薛衡芷和锦嫔一边一个领着大皇子缓慢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许是大皇子出生便比寻常孩子重的原因,薛衡芷又一直是精心照顾的,才满一周是孩子,走起路来,倒是稳稳当当,像个小大人一样,两条小腿格外的有力。 一身蓝色的皇子服饰,有几分酷似宣妃的白皙小脸,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露出憨憨的笑来,看的格外喜人。 看的众人惊叹不已,即便是宫里,有众多宫人围着,教导着,可也有些例外,未必是所有孩子都是能在周岁的时候走的这么稳当的。 薛衡芷蹲下看着好奇打量陛下的大皇子,笑着说道:“佑儿,去给父皇和皇祖母请安,母妃教过你的,去吧。” 大皇子一双小腿倒腾的飞快,走到尧帝面前似模似样的跪下行礼。 稚嫩的童音响起:“父皇安,祖母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众人再次震惊起来,对于才满周岁的孩子来说。 能够似模似样的行礼,又流利说出这几个,真的是非常不错了。 尧帝俯下身子,抱起大皇子,笑道开怀,说道:“元佑这是会给父皇请安了,不错,不错。” 大皇子也是个不怕生的,老实的窝在尧帝怀里,笑得天真又可爱 。 “是个聪慧的,来给哀家抱抱。”魏太后眼中也满是慈爱之意。 笑着向大皇子招手说道:“元佑,上皇祖母这里来。” 大皇子即便是没见过太后,可并不陌生,薛衡芷亲自画了画像,每日都指给他看。 如今见到真人了,眼睛中带着一丝欣喜,扑向魏太后,这般大的力气险些让尧帝没收住,忙把他捞回来,让他自己走过去。 大皇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走向太后,又说了一遍:“祖母,安。”这是他仅能表达的句子了,毕竟年纪小,许多话还不会说。 不过这也够让人羡慕的了,可见薛衡芷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去教的。 魏太后抱起大皇子,笑眯眯的问他吃不吃点心,逗弄着他玩儿。尧帝在一旁看着,倒是祖孙和乐的景象。 底下的妃嫔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个个心中嫉妒的要命。 湘敏夫人走了,还剩下的便是魏淑妃,顾妃,静贵嫔,宣婕妤,锦嫔,庄红袖和薛衡芷了。 薛衡芷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皇子,生怕他哪里惹太后不悦,其实是她想多了,大皇子是太后的孙儿,又才满周岁,即便哪里不妥当,太后也不会计较的,不过是各小孩子罢了,可见薛衡芷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上面其乐融融的场面,魏淑妃显然是没有丝毫羡慕与嫉妒的,只是嘴角含笑的看着。 顾妃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随后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静贵嫔,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倒是静贵嫔罕见的和旁边的说起来话来。 “大皇子这么聪慧,才这么点大,就知道讨陛下和太后的喜欢了,可见夫人教导的真是用心了。” 锦嫔抿了抿嘴笑着说道:“贵嫔不必羡慕,等日后贵嫔有了子嗣,定然也会得陛下和太后的喜爱的。” 静贵嫔被噎了一下,这个锦嫔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吗? 对坐的宣婕妤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动,也向身旁坐着的庄红袖咬起了耳朵。 “庄妹妹,你说这大皇子这般聪慧,是有人教的,还是天生如此呢?也不知道比带着福星名头的二皇子,谁更聪慧一些呢?” “都是陛下的孩子,聪慧与否不是咱们有资格说的,全在陛下心里,姐姐还是不要随意妄言的好。” 庄红袖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聪不聪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与她有什么关系。 若是拿两位皇子比较的话出自她的口中,说不准明日流言又要满天飞了,她也要被扣上一个大帽子,这个宣婕妤还真是不安好心。 想起上一个因为妄言被罚禁足的湘敏夫人,宣婕妤撇撇嘴,无趣的很,这个庄嫔也是个嘴紧的,真是无趣啊。 几人之间的斗嘴,传到了魏淑妃的耳里,她不动声色的开口说道:“陛下,太后,妾看着时辰要到了,不要耽搁了吉时。” 尧帝看着大皇子天真可爱的模样,笑着说道:“那就去吧,看看咱们元佑会抓到什么?” 说着亲自抱起大皇子向殿外走去,晋国公主扶着魏太后紧随其后。 剩下的嫔妃依次向外走去,魏淑妃无意间与薛衡芷对视了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大皇子的抓周宴不该出现的东西是不会出现的。虽然一个抓周宴并不能代表什么,可谁让这是皇家呢,哪怕是芝麻那么大的事情,传出去也能变成西瓜那么大,凡事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两人眼神一触即分,并没有人察觉。 大皇子的抓周宴摆在清宁宫的西偏殿,那宽敞,没有人住,也是大皇子的住所,在未曾进学之前都是他的住所。 宫中嫔妃不多,又未曾宴请亲贵大臣,所以还是能供这么多人出入的,何况这也是薛衡芷的要求,她也不想出那么大的风头,如今这样最好。 虽说是皇长子,碍于孝期不能大办,这样中规中矩的一场抓周宴正和她的心意。 尧帝抱着大皇子一路走向偏殿,或许是父子天性,即便尧帝的怀抱并不算舒服,大皇子也是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时不时露出一个笑脸,间或喊上一两句“父皇。” 逗的尧帝开怀大笑,父子二人此刻亲昵极了,清宁宫到处都回荡着二人的笑声。 走到偏殿,一张方方正正的桌案摆在正中央,上面琳琅满目摆着许多东西。 官印、金碗、毛笔、荷包、算盘、如意、文昌塔、五帝钱、状元签、弓箭、剪刀、笛子、平安梳、竹简、元宝、福袋、三字经、逍遥扇、勺子、葫芦、木槌、铜秤、蹴鞠、拨浪鼓、桃木刀、尺子、包子等等……俱都是小巧玲珑的,正适合孩童的小手一把就能抓起。 尧帝把大皇子放到中间,笑着对他说道:“元佑,去抓一样你喜欢的,不拘是什么,只要你喜欢的。” 薛衡芷紧张的看着大皇子的动作,又看那了看桌上的东西,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曾引导着大皇子抓些书简什么的,想必他应该是有印象的,生于皇家,身份最是尊贵,她也不图别的,只图大皇子安稳一生就是,做上这些随便抓些什么,都是好的,不过最好还是抓书简好一些。 她出身公府,虽然父亲已经不掌权了,这一代又是人丁淡薄,只有她和兄长两人,她如今距离四妃只有一步之遥,兄长又在长信侯手下,负责保卫皇城的安全,种种情况都说明。 过于高调不符合她们薛家的处世之道,所以大皇子最好是习文最好,即便抓周抓到什么未必就是皇子以后选择的路。 可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有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即便大皇子如今才满周岁,可作为陛下的长子,虽然是庶长子,可嫡子远在江宁,又没有母家扶持。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作为长子的大皇子必然是一把最好好的刀,长子,幼子,在众人眼中都是不同的,似乎天生就带着一丝与众不同。 为了大皇子着想,未长成之前最好不要动夺嫡的心思,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心思。可在有心人眼里却未必是这样,皇长子,还是扎眼了些,所以大皇子抓书简是最好的了。 不算出彩,也不算平庸,即便日后入朝,也不会被人拿来说嘴,若是抓一些玩乐之物,日后难保不会成为别人攻击的话柄。 不要小瞧这些小事,朝堂上的人大都如此,找不到弱点的时候,一件小事都是他们攻奸的话柄。 可以说薛衡芷可谓是操碎了心,一番慈母心肠,怕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在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坐在桌案上的大皇子已经动了,他的目标很明确,奔着书简而去,一把抓在手里,笑的天真。 众人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奉承话,大皇子一手牢牢抓住书简,另一只手又抓住了一把弓箭,两个手一边一个,公平的很,挪着小腿一步一步向尧帝走去。 “父皇,看。” 尧帝目光落在大皇子的手上,笑着说道:“元佑以后是既想做个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想做一个弓马娴熟的将军,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孤的儿子。” 薛衡芷想说些什么,对上尧帝一双晦暗如深的眼眸,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口。 宫中皇子公主抓周,一般私下里都是会训练都,就怕抓了不该抓的,没想到大皇子倒是给了她一个称之为惊吓的大惊喜。 “薛卿,你教的很好,大皇子以后必是文武双全,会是孤的左膀右臂,不错, 很不错,不愧是孤的儿子,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志气。”尧帝表扬了大皇子,作为她的母妃,薛衡芷自然也不能落下。 薛衡芷看着陛下高兴的模样,知道先前与任瑾舒争执的事情怕是要告一段落了,处罚也不会有,只是这样解决的方法她是不愿意看到的。 她宁愿被罚俸,被禁足,也不愿让大皇子站在风口浪尖上,可陛下金口玉言,言说大皇子是文武双全,左膀右臂,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话便会传遍整个京都了,唉,人终究是争不过天啊。 她一向小心谨慎,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只是眼下众人都在看着,她是大皇子的母妃,对于陛下的夸奖,只有受着的份,还得笑着接受众人的赞扬。 “大皇子是陛下的亲子,血脉里传承着陛下的聪明睿智,妾不过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着实没有教导什么。” “只是如今大皇子还年幼,陛下也不要太过期望,免得日后若是性子顽劣,难免让陛下失望。”薛衡芷把一切都吞到肚子里,带着些许惶恐的说道。 “这是什么话,皇子生来便是尊贵无比都,即便顽劣了些,等进了学就好了。陛下看重大皇子,薛氏,你这个母妃未免太过谦虚了些。”魏太后有些不满的说道。 “是妾不会说话,太后见谅,妾只是觉得大皇子还小,未曾经过磨砺,怕他日后难免骄傲了些。”薛衡芷带着笑容小心的回答。 “孩子都是迎风长的,过不了几年,就是大人了,再过几年,都能入朝为他父皇做事了,皇子尊贵,有些傲气实属正常,过于软弱没有架子,难免让人看轻了去。” “你是他的母妃,更该为他的前途考虑才是,一些过于谨慎的小毛病还是改改吧,更何况,陛下是大皇子的父皇,还会害了他不成,哀家看,你就是过于谨慎了,还是要改改的好,好好的皇子可不能养的唯唯诺诺的,未免有失皇家身份。” 薛衡芷知道,这是太后在趁机敲打她,大皇子是她的孩子不错,同样也是陛下的亲子,尊卑有别,让她不要太插手大皇子的事,以免移了皇子性情。 “是,多谢太后教导,妾记下了。”薛衡芷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说道。 “母后说的不错,元佑是孤的儿子,孤自然是放在心里疼爱的,自然会多为了他考虑一些,薛卿不必担心,好生照料元佑就是,凡事都有孤在呢。”尧帝安抚的说道。 薛衡芷回了一个柔柔的微笑,陛下的安抚很有用,让她浮躁的心都安定不少,或许真是父母的教育方式不同,他确实该好生思量,更何况到底是陛下的亲子,如何会不在意呢。 “太后,陛下,妾看着大皇子折腾一早,有些累了,这眼皮都在打架了,不若让他下去休息吧,妾安排了宴席,先去入席吧 ” 魏淑妃适时的打了圆场,今日太后的敲打从未停歇过,刚才还有心说几句吉祥话的嫔妃,此刻都鸦鹊无声,谁也不知太后今日出山,竟会是这样的景象,只能说是太后终归上太后,一言一行都足以令人惊叹和学习了。 魏太后看了看靠在尧帝怀中的大皇子,眼睛已经是一片迷茫了,还撑着不肯闭上,看着倒是有趣的紧。 “是哀家忘了时辰,他还小呢,折腾这番难免断了精神,快把他抱下去吧,让人仔细照料着,别让哀家的孙儿就这样睡着,那哀家可不同意。” 尧帝看了看怀中昏昏欲睡的大皇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还真是累的狠了,快抱回去睡吧。” 锦嫔上前亲自抱了大皇子下去,倒是得了太后的一句赞赏,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看的出来的,清宁宫的两人倒是难得的和谐相处,看来宫中也是有些真情在的。 晋国公主扶着魏太后往外走,无意间看见一个宫人,急匆匆的走过来,不由得放缓了脚步,那宫人在薛衡芷耳边说了什么,随后便快速的离去了。 薛衡芷有些犹疑的开口说道:“陛下,太后,永福宫的郑容华说给大皇子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生辰贺礼,已经送到清宁宫了,太后与陛下不若亲去一观?” 第242章 纸鸢 薛衡芷有些犹疑的开口说道:“陛下,太后,永福宫的郑容华说给大皇子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生辰贺礼,已经送到清宁宫了,太后与陛下不若亲去一观?” 思虑再三,她还是开了口,或许是刚才忙碌,她倒是忘了,永福宫并未曾遣人来道贺。 如今挑在这个时候,宫人们应该已经到了,一会儿出去应该便能碰见,无论永福宫打什么哑迷,她似乎都没有理由阻止。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提出来,虽然在明惠夫人在世时,便已经与永福宫断了往来,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住在一个宫里。 一个顺水人情,送了也就送了,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也是好的,所以她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尧帝眼神微动,倒是没有说什么。魏太后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 “郑容华?哀家倒是忘了,是那个喜欢穿青色衣服的?她今日怎么没有过来?” “回太后,郑容华与何婕妤皆身体微恙,许是怕带了病气过来,反而不美,所以便告假了。 如今病中郑容华还记挂着大皇子的生辰,特地遣人送了礼物过来,也是难得了,不若太后一起去看看?” 魏淑妃接话道,两人虽然以抱病的理由闭宫不出,可事实如何她是知道的,太医们几时去请脉,开的方子,她都有看的,只能说都是聪明人。 “哦?是吗?那便一起去看看吧。”魏太后似乎来了兴致,带着众人一起走主殿的外间…… 清宁宫主殿前的空地上,梁德瑞在几个宫人的帮衬下,把一个偌大的宫灯样式的纸鸢正在放飞起来。 阵阵微风拂过,纸鸢摇摇晃晃的飞起来,前所未有的宫灯样式,让梁德瑞额间都冒起了一层冷汗,好在他手上动作比较灵活,即便并不如平常纸鸢好放,到底是飞起来了。 魏太后带着一行人打眼看去,纸鸢飞的并不算高,足以看清楚一个大概,因为是宫灯样式的,上面至少有八个面,每一面上都画着不同的图案。 细细打量起来,一面皆一面的闪过 ,似乎看出来一个大概。 去年是虎年,第一面便是一个活灵活现小老虎,紧接着小老虎从蹒跚学步到慢慢长大,直到最后一面,一直在暗中帮助小老虎成长的人,总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面孔。 那是一名女子,微微侧着身子,身子似乎有些佝偻了,看不清脸,只是从她轻柔抚摸小老虎的动作中,便已看懂了她的身份。 除了母亲,还有谁呢,每一面的小老虎身后都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在教导他慢慢长大,陪着他做游戏,保护他,直到最后,才渐渐有了一张脸。 那张脸没有清楚的写着是谁,可谁都能看出来,可等到看清楚的时候,小老虎却已经长大了,只能叹一句,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岁月便流逝了。 小老虎也要长大了,该出去经历风雨了,徒留母亲一人在那独自守候,等待,不会离开。 细细的询问了梁德瑞纸鸢的由来,得知是郑惜年亲手所做的,为大皇子祈福的,顿时引起一阵唏嘘。 “还真是用心了。”魏太后不知怎的,眼神有些湿润,是啊,但凡是孩子生辰,大家都在一旁祝贺孩子的长大,又有几个注意到今日也是母亲九死一生的日子呢。 薛衡芷眼眸微动,是啊,她对大皇子的心不也是如此吗?千般筹谋,万般算计,即便是白发苍苍,她心中终究也是放不下的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天下母亲大多如此。 “是啊,母后,儿臣们渐渐长大,慢慢都绿树成荫子满枝了,只有做了母亲才知道,母亲的苦,这些年到是劳累母后费心教导了。” 晋国公主在一旁感慨道,看着魏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念,忙奉承几句,让她不要太伤怀。 “是啊,不过这是每一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事,郑容华小小年纪,倒是看的透彻。不过依哀家看,今日不只是该为大皇子庆生,薛氏这个母妃才是最大的功臣。”魏太后看了一眼薛衡芷说道。 薛衡芷忙上前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妾不敢,妾认为太后才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有太后在宫中坐镇,陛下才能无后顾之忧,妾比之太后的功劳,太过微不足道了。” “母后,薛卿说的不错,若是没有母后悉心教导,哪里有儿臣的今日,母后才是当之无愧的蜀国功臣。”尧帝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今日是哀家孙儿的好日子,哀家可不能抢了他的风头,陛下对哀家的用心哀家是知道的,陛下的孝心天地可表,可谓是万民典范。” 魏太后是个人老成精的人,母子二人相互恭维,活生生的因为一个纸鸢拔高了对方的好名声。 “全赖母后为儿臣筹谋了儿臣心里不胜感激。如今时辰不早了,母后也累了半日,儿臣扶您过去入席吧。”尧帝脸上带着笑意,神色真挚的说道。 “这母子之情也好,家人之间的亲情也好,付出都是相互的,哀家今日见薛氏对大皇子的疼爱是真真的,皇子还小,不知道如何孝顺母亲,你这个做父皇的也不应该太惫懒才是。”魏太后提点道。 “是,儿臣正想着此事呢,宫中高位空悬,也实在是不像样子,薛氏是大皇子的母妃,平日最是端庄稳重,克己守礼,不若择日便晋为贤妃,以后也能帮着淑妃料理宫务,母后意下如何?” 尧帝看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虽是询问太后的意思,可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了口,十有八九是不会更改的了。 “不错,确实应该如此,皇子身份尊贵,母妃身份太低也不成样子,薛氏,你是个稳重的,陛下看重你,切记一切以大皇子为先才是。” 魏太后的话一出口,说明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贵淑贤德,祁贵妃被废黜,此时再封贵妃显然是晦气的很,淑妃魏氏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掌管凤印,轻易不可撼动,如今封了大皇子的母妃为贤妃,那四妃之位便只剩下一个德妃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过如此了。 薛衡芷刚想推辞一二,又想起太后之前敲打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无论她什么位份,皇长子都是最扎眼的,既然如此,何不登上高位,能够多护佑大皇子一些。 不得不说,魏太后的敲打还是有用的,薛衡芷一向谨慎点性子也慢慢发生了改变。 “多谢太后,陛下,对妾寄予厚望,妾不敢推辞,对于宫务,妾属实力不从心,只想会悉心照料大皇子,让他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便是妾的毕生所愿了。”薛衡芷恭敬的说道,只是提起大皇子,眼中柔情一闪而过,看的让人羡慕不已。 “倒是个实心的,再等两个月,让陛下挑个好日子,给你正式册封,过来,扶哀家一块进去吧。” 魏太后伸了伸手,晋国公主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看着尧帝和薛衡芷扶着太后一起向殿内走去。 今日大皇子的抓周宴,没想到这位薛氏倒是成了最大的冤枉赢家,比之被关了禁足都湘敏夫人任氏, 可谓上天壤之别了,即便日后任氏受封,也还是要低薛氏一头的。 摇摇头,晋国公主不再想来,她是出嫁女,不该掺和到这些事里头去的。与魏淑妃对视一眼,一起进殿了。 坠在后面的几人,看着那宫灯纸鸢依旧在慢悠悠的飞着,倒是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哎呦,这郑容华的祈福纸鸢,倒是成全了清宁宫的贤妃之位,这纸鸢用处可真是大啊。”顾妃有些泛酸的说道。 “姐姐说的不错,明明是为皇子祈福的纸鸢,大皇子却都未曾看上一眼,倒是帮了贤妃一把,真是一石二鸟啊。”静贵嫔慢悠悠的跟着附和。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我看那,这纸鸢哪里是为大皇子而做的,分明是冲着陛下去的,说不得,日后,咱们都要像这般玲珑心思的人行礼问安呢。”宣婕妤嗤笑道。 “妹妹还是慎言的好,到底是郑容华的一番心意,无论是谁冲着谁去的,目的达到了便好,倒是贤妃,才是最应该感谢她的人,如今位份尊崇,又有皇子傍身,届时为她说上两句好话,瞧瞧,这出路不就来了吗?”静贵嫔意有所指的说道。 紧跟着宣婕妤又附和了几句,一时两人说的倒是热闹极了,引起话头的顾妃此刻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这嘴快的毛病还真是一时改不了了。 看着两人话里话外都是郑容华与薛衡芷相互勾搭,好让薛衡芷顺利晋位,再拉扯她一把,一切都是早有算计。 顾妃心中一寒,这话可是不能瞎说啊,可是她虽然嘴快,却又怎么也说不到点子上,不由得看了锦嫔一眼。 锦嫔抿了抿嘴,看着若有所思的庄红袖,扯了扯她的袖子,此时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庄红袖回了回神,看着依旧热火朝天的两人,淡淡的说道:“贵嫔和婕妤还不入座吗?让太后与陛下久等了可不好。”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住了嘴,想想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忙都向殿内走去。 锦嫔回了庄红袖一个感激的眼神,换来一个淡漠的背影。 到了殿内,上首的几人相互聊着,倒是没人注意她们的晚来,这便是宫廷,位大一级压死人。 以前只有魏淑妃入太后的眼,偶尔能多说几句话,如今看来这位新晋的薛贤妃也入了太后的眼。 入太后的眼,已经是很打眼了,难得的是陛下也对薛贤妃青睐有加,这可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一场家宴足足一个时辰才散场,薛衡芷可谓上名利双收,一时之间出尽了风头…… 尧帝和晋国公主送太后回宫,余下的还有魏淑妃还有些事要吩咐,剩下的嫔妃早就在太后离席之后相继告辞了。 今日是薛衡芷对视主场,不只大皇子得到陛下的连连称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连薛衡芷都顺势晋了位份,四妃之一啊,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皇后仙逝,四妃就是最有望问鼎后位的人,原以为是魏淑妃,毕竟凤印在她手里,如今看,却是不见得了,皇长子的养母,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啊。 “恭喜贤妃了。”魏淑妃微微颔首。 “多谢淑妃,不过是多了丝运气罢了。”薛衡芷面色平静的说道。 两人之间的对话显得平静又疏离,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当事人倒是都不在意。 又寒暄了几句,魏淑妃便起身告辞了。 锦嫔笑着说道:“恭喜姐姐了,荣登四妃之位,这可是四妃啊,后宫多少女人汲汲营营,梦寐以求的位置。” “那也是妹妹想要的位置吗?”薛衡芷淡淡问道 。 锦嫔觉得似乎是哪里不对,看薛衡芷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她脸上带着笑容也收敛了许多,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问道。 “妹妹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该求的便不会妄想,只是姐姐晋位是喜事,姐姐是不高兴吗?” “没有,本宫很高兴,本宫只是觉得太快了些,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薛衡芷眼神幽幽的看着前方。 “姐姐为何会如此想,姐姐自入宫便是谨言慎行,端庄守礼,之前接管宫务也是打理的很好,如今又把大皇子教养的极好,这个贤妃之位,姐姐当的起。” 锦嫔显然是个极其信服薛衡芷的,夸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看着她一条条的分析,薛衡芷被逗笑了。 无奈的说道:“也就是你,会如此想,好了,忙了大半日,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佑儿。” 锦嫔识趣的退下去了 ,薛衡芷看着连翘说道:“过几日,待永福宫有了动静,备一份厚礼送过去吧。” “主子,郑容华今日为何要帮主子?”连翘有些不解。 若非送了这么一个母子情深的宫灯纸鸢,怕是也没人会记起主子为大皇子付出了多少,贵妃也好, 夫人也罢 。 在皇家眼里 自然是比不上血脉传承重要,大家都只顾着庆贺皇子生辰,如何会记得妃嫔的付出,若是按照规矩来看,大约等大皇子满了三周之后,彻底立住了,主子才会有晋位的可能。 毕竟是四妃之位,皇后不在,四妃便是位份最高的,没看只有曾经的祁贵妃和魏淑妃,有家世背景做支持,才能一入宫就是四妃之位吗? “她哪里是帮本宫,是在帮她自己,不过本宫到底也是承了她的情,备一份厚礼送过去,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她所有求的事,本宫无能为力。” “算算日子,二皇子也快满周岁了吧,可不就是着急了,如今在皇后孝期不好动作,恰逢佑儿满周岁,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说起来,她也不吃亏,你记得挑些珍贵的,不要吝啬,过几日亲自送过去。” 薛衡芷一通分析,让连翘了然大悟,原来这一个纸鸢,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看来,后宫里果然是没有一个简单的,看着不声不响的,却能直接让主子升了位份,不可小觑啊。 薛衡芷淡淡一笑,光明正大的阳谋,却还是让人挑不出错了,到头来,她还得承她一个人情,这些传承数百年家族的女子,果然不是好惹的。 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终究不是一路人。 第243章 烹茶 薛衡芷淡淡一笑,光明正大的阳谋,却还是让人挑不出错了,到头来,她还得承她一个人情,这些传承数百年家族的女子,果然不是好惹的。 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终究不是一路人…… 大皇子的抓周宴看似简单的结束了,实际上朝堂内外更是风起云涌,都在传大皇子天资聪颖,得陛下的喜欢。 而大皇子的养母更是在当日晋为了贤妃,听说陛下还有意让她协助贵妃管理宫务,可惜薛贤妃以要照顾大皇子为名推辞了。 不过消息到底是传了出去,曾经觉得魏淑妃会是有望问鼎后位的人,如今觉得,却不尽然,薛贤妃出身不低,又有大皇子傍身,如今看来,说不准她才是最有机会的人。 一时之间,盯在魏淑妃身上的眼睛都少了许多,清宁宫再次热闹了起来,不过薛贤妃是个低调的,倒是不似前阵子湘敏夫人那般,毫不避讳的接受所有人的讨好,反而紧闭宫门,只一心抚养大皇子。 宫中向来如此,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句话用在宫里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消息传到毓秀宫的时候,任瑾舒抄写孝经的手一顿,一个重重的墨点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刚刚抄好的一篇孝经就这么废了。 “主子,如今我们要如何做?”晴雨问道。主子被禁足已经成定局,还是以不敬太后的理由,如今想要轻易出去怕是没那么简单。 “本宫技不如人,中了薛氏的圈套,惹得太后厌恶,如今本宫如何做都是错,一动不如一静 ,还是暂且消停一阵吧。” 任瑾舒手中的笔慢悠悠的写了一个静字,只是那字透着若有若无的杀气,显然写字的人内心并不平静。 “哼,贤妃,凭她也配,不过是仗着膝下有个大皇子罢了,等本宫解了禁足,定要她好看。”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四妃之位,如今即便是解禁之后受封,到底还是低了薛氏一头,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 “若是本宫有个孩子,太后即便是顾忌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丝毫不给本宫颜面,到底还是应该有个孩子啊。” 话到最后,任瑾舒眼中也是深深地无奈,她如今已经于子嗣无望,想要孩子,便得去别人手里去夺。 二皇子养在太妃宫里,又是顶着福星的名头,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的手里了。 除了扶持下一次选秀入宫的嫔妃,那么就只能从宫女中挑选了。 宫女出身微贱,倒是好掌控,可皇子生母位份太低,皇子颜面上也不好看,不急,她要好好想想,若非到最后,她是不会亲自从宫里挑人的。 看着任瑾舒陷入沉思,晴雨适时出声打断,小心的问道:“主子,那永福宫那里?” “不必管她,不过是个小小容华,还翻不了天去,倒是薛氏,这个贱人, 才是本宫的心头大患。” 此时此刻,在任瑾舒心里,薛衡芷甚至比魏淑妃的威胁还要大,长子无论是在寻常百姓家,还是在皇家,终究都是不同的,若是陛下有心,立了薛氏为后,她的夙愿岂不是落空了。 不能急,她得好好想想,子嗣,权利,后位,她都要拿到,不能急,想着,心绪也慢慢平和下来,继续抄写孝经,一百遍呢,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 宫中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嫔妃们私下摩拳擦掌,争取在出了孝期之后拔的头筹,毕竟得陛下看重的湘敏夫人被禁了足,这可是上好的机会啊…… 这些纷纷扰扰似乎与永福宫都没有关系一样,大皇子的抓周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眼看着便要到二月了,二皇子的生辰也眼看着就到了,郑惜年倒是依旧稳得住。 “主子,您便不着急吗?还有几日,便是二皇子的生辰了,咱们这边还毫无动静,若是再不能出去,怕是要白忙了一场了。” 良辰虽是从小伺候郑惜年的,虽然也是稳重,可到底不如风信是自幼长在宫廷,此刻眼看着陛下那边毫无动静,到底是着急了。 “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还没到最后,我便还有机会,睿儿眼看着便要到周岁了,是我这个姨母不称职,一直没去看他,在永福宫呆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时候了。” 郑惜年淡淡的说道,手中的书卷慢慢翻动,曾经最喜欢的青色宫装被一袭浅紫色的宫装所取代,原本浅淡的雏菊也变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蔷薇。 虽然还是从前那个人,可总觉得是哪里不一样了。眉眼间多了一丝成熟稳重,少了青涩稚嫩,这便是后宫,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良辰姐姐别急,主子心中有数,这还不是没到日子吗?如今咱们要稳住。”风信在一旁劝道。 一幅舐犊情深的宫灯纸鸢,不只是赞叹薛贤妃对大皇子的呵护备至,还有二皇子没有母妃,孤苦伶仃的被送到太妃宫里抚养,相比之下,二皇子的处境未免可怜多了。 郑惜年与明惠夫人不只是交好的姐妹,还是实实在在的姨表姐妹,皇子生母不在,如今还有谁有资格比主子更适合抚养二皇子呢。 只是主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把二皇子要回来,只是对于主子来说,能时不时的去看看也好啊,所以才会亲手做了纸鸢送到清宁宫,至今主子的手上还留了些浅浅的疤痕,那是被那些竹条上的刺刺伤的,整个宫灯都是主子在亲力亲为,没有假借他人之手,主子的决心肉眼可见。 “奴婢这不也是着急吗?也不知二皇子如今长大了多少,主子缝制的衣物二皇子穿了是否合身?”良辰絮絮叨叨的说道。 “好了,放心,我心中有数,而且我有预感,陛下就快来了。”郑惜年淡淡一笑,她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薛贤妃母子被捧得高高的,相比之下,二皇子未免处于弱势,外祖家远在博陵,亲舅父又被外放出京,二皇子身后无人,若是再没有人照料,岂不是薛贤妃母子独大,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一定会被放出去,即便不能亲自抚养二皇子,可三五不时的去看看,总能做到的。 姐姐说的没错,后宫之道,在于制衡,她愿意做那把制衡后宫的刀,如今只看陛下是否会顺势而为了。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很快,郑惜年的平静淡定感染了所有人,永福宫之前的焦虑也慢慢平复下来,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的,不是吗? 翌日一早,二月初一,下了早朝的尧帝,溜溜哒哒的带着随喜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是随性而为,又似乎是有意为之。 几乎逛遍了大半个后宫,惹得随喜叫苦不迭,他没有陛下那么龙精虎猛啊。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宫道,随喜悟了,原来是这样啊,这条熟悉的宫道以前也是陛下的御辇常走的路,如今却是许久未曾过来了。 “陛下,您已经走了半日了,许是身体也乏累了,奴才看,不若去喝盏茶水,歇歇脚。” “孤确实累了,只是你身上带了茶盏吗?”尧帝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陛下说的哪里话,奴才身上怎么会带茶盏呢。”随喜笑得有些讪讪,随后打量了一眼说道:“奴才瞧着,前面就是永福宫了,想必容华那里必然是备了茶水的,不若奴才去叩门,为陛下讨一碗茶水来喝如何?” “狗奴才,就你机灵,去吧,若是茶水不合孤的胃口,回去扣你月俸。”尧帝瞪了一眼笑得谄媚的随喜,随意的道。 听见熟悉的扣月俸三个字,随喜嘻嘻一笑,忙小跑上前,轻轻的扣了扣永福宫的宫门。 梁德瑞早有准备,听见扣门的声音,踌躇了一小会儿,适时的打开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喜总管,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您可是稀客啊。” 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解,随后又是带了些许的惊喜。 随喜是什么人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宣室殿大总管,这宫里有头有脸的奴才就没有他不了解的。 “梁总管,咱家和陛下路过此处,有些口渴,不知能否讨来一杯茶喝?”随喜脸上也是带着一丝笑意,两人相互寒暄。 “看您说的,在喜总管眼里,奴才哪里配的上一声总管,奴才这便让人去通知小主一声,陛下能来永福宫,可是永福宫的荣幸,奴才不敢怠慢。” 说完,便给身边的奴才一个眼神,然后赶紧去给即将踏入宫门的尧帝请安。 尧帝淡淡的嗯了一声,许久都不曾来过这里了,永福宫对比从前人来人往的时候,似乎少了一丝人气,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的幽静,虽然依旧有人时常打理,却总是觉得清冷的厉害。 郑惜年接到小内监的通知,忙起身出门迎驾。 帝王一身黑色常服,衣服上的金龙依旧栩栩如生,黑白相间的发丝,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威严。眉眼深邃,此刻正站在殿外,不时的打量着什么。 “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郑惜年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被禁足快一年了,除了为皇后守灵那几日,还有除夕家宴的那个夜晚,这是她第三次见到陛下了。 突然有了些许物是人非的感觉,心中那懵懂的悸动还来不及生根发芽,便被彻底扼杀了,如今境况,儿女情长是小,如何达到目的才是真,在宫里,原就不配有深情之人的。 尧帝看着额头伏地的女子,浅紫色的宫装,绣着淡淡的蔷薇花,曾经简单的发髻,已经变了模样,隐隐约约有了从前明惠夫人都影子,他便知道,这是一个聪明人。 入宫三载,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这样很好。 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尧帝亲自扶起郑惜年,唇角边挂着一丝淡笑。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响起:“许久不见,你倒是清瘦了不少,不必多礼了。” “不知可否讨郑卿宫里的一盏茶水?” 郑惜年笑得温柔,就着帝王的力道起身,迅速抽离手臂,笑着说道:“这是妾的荣幸,陛下请。” 尧帝嗯了一声,似乎对眼前女子很是满意,大步走在前面。 接到消息的良辰和风信早已经准备好了了烹茶的工具,看着两人进屋,识趣的退了出来守在门口,风信适时的给随喜一边送上一盏热茶。 随喜笑着接过了,有眼色的宫人,谁不喜欢,奴才都是如此,可见主子平日里的言传身教,永福宫怕是要风光一阵了…… 郑惜年亲自烹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对比那次在风雨楼宣婕妤的烹茶技术,可谓是高下立显,到底是什么世家大族出生的女子,即便是个旁枝,可这气度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陛下请。”郑惜年亲自奉了一盏茶到尧帝面前,嘴角含笑,美人如玉,看起来悦目极了。 尧帝接过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赞道:“唇齿留香,甘香清冽,郑卿倒是煮的一手好茶。” “陛下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郑惜年坐在尧帝的对面,淡淡说道。 没有对被禁足一事有任何怨怼,只是平淡的说出不过是在打发时间,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纪要稳重不少 。 “孤整日里忧心国事,忙的废寝忘食,卿倒是悠闲自在了,孤很是羡慕啊。”尧帝继续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淡淡的说道。 “陛下是天子,蜀国的百姓全仰赖陛下,妾不过是小小女子,依附陛下而活,陛下空闲的时候,到妾这里来,妾为您煮上一盏茶水,已做消遣,也算是妾不往此生了。” 郑惜年谦虚的说道,眼睛里是对帝王的尊敬与崇拜,以及一丝隐秘的渴望,她光明正大都问陛下是否还会来永福宫,没有丝毫扭捏,坦坦荡荡,倒是比起那些阴晦算计让人舒适极了。 “难道郑卿余生便只在永福宫里,等着孤偶尔过来,煮上一盏茶吗?”尧帝笑着问道。 “妾不只会煮茶,还会许多东西呢?就怕是陛下没有时间来不及欣赏。” “看来偶尔过来,怕是不足以多了解卿了,孤看,这永福宫会是孤以后常来的地方了,郑卿可有所准备了。” 尧帝从不否认眼前女子的聪慧,即便是短短几日,他们已经成为了惺惺相惜的知己,如今中间隔着许多的过往,想必心境是更上一层吧。 清醒又不愚蠢的女子,他很喜欢,他是一个注定不会与后宫女子整日里风花雪月的帝王,那么只有清醒的女子才能在后宫走的更远。 “陛下时常过来,是妾的荣幸,妾必扫榻以待,恭候陛下。”郑惜年给尧帝续了一盏茶水,笑着说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轻松,都达到了彼此的目的,一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在群芳园的日子,只是中间夹杂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注定不会是一份单纯的情意。 恰好,两人也并不需要这些,有的时候陷得太深,未必伤人,却会伤己,就如已经殁了的祁贵妃一般,一条鲜活的生命未必会在陛下心中留下多少涟漪。 尧帝在永福宫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起身,郑惜年恭敬的站在身后 ,准备送尧帝离开。 走到门口的尧帝身子一顿,清冷的嗓音响起:“群芳园的花儿要开了,姹紫嫣红,甚是好看,郑卿有时间不如出去走走。” 说完大步离去,郑惜年嘴角勾出一丝完美的弧度,笑着说道:“多谢陛下圣恩。” 第244章 早慧 走到门口的尧帝身子一顿,清冷的嗓音响起:“群芳园的花儿要开了,姹紫嫣红,甚是好看,郑卿有时间不如出去走走。” 说完大步离去,郑惜年嘴角勾出一丝完美的弧度,笑着说道:“多谢陛下圣恩。” 看着帝王的身影离开了永福宫的宫门,良辰终于忍不住激动说道:“主子 ,陛下这是答应了,主子可以去看二皇子了?” 郑惜年点了点头,是啊,即便别人不知道她被暗中禁足,她自己是知道的,若是她一味的沉浸在失去姐姐的痛苦之中,没有丝毫动作,那么她真的便会呆在永福宫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其实姐姐才是陛下心中最符合的那那个人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姐姐一辈子要强,却败在生产之上,只留下一个生而丧母的二皇子。 没关系,以后二皇子由她来守护,姐姐的仇也得她来报,以后永福宫再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了,只要她顺应陛下的意思,永福宫便是盛宠不衰。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她们两人讲了,秘密公开了就不是秘密了,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是啊,我们可以去看睿儿了,终于可以去看看他了。”郑惜年一句话道尽了她所有的努力。 即便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姐姐那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以及帝王毫不留情的旨意,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让她多少次在梦中惊醒,独自坐到天明。 但凡她再蠢一些,就真的泯然众人了,她一遍遍的在深夜回想,回想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她想若是姐姐活着,该怎么做呢?不知不觉她便活成了姐姐的影子…… 尧帝去永福宫的事在后宫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毕竟清宁宫如今才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转眼便是到了二月初三,二皇子李元睿的抓周宴。按照大皇子的规格,在太妃的绥寿殿举办。 郑惜年一早便准备好了,却没有动身,而是掐算着时辰,毕竟凡事过犹不及,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而此时,绥寿殿,一早便进宫的晋国公主,此刻正在陪着陈太妃说话。 陈太妃看着女儿自然心中高兴,谨慎的性子,却让她不赞同的说道:“你来的也太早了些,也不怕人说闲话。” “儿臣许久未曾见过母妃了,心里挂念的紧,母妃不必担忧,皇兄那里也是知道的。”晋国公主笑着说道。 “即便陛下宽容,做臣子的也要懂规矩,尧时时刻刻谨记,不要失了规矩。” 陈太妃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她便是靠着谨慎守规矩,才能抱上太后第三次大腿,平平安安的把两个女儿养大成人。 两个女儿也是知事懂礼的,又回到讨太后欢心,这才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虽然大女儿远嫁魏国,可也是她自己求得,是去做皇子妃,明媒正娶迎进魏国的,二女儿嫁入了孔家,衍圣公的后人,谁不说她嫁的好,有福气。 陈太妃却依旧规矩守礼,不敢行差踏错,小心谨慎几乎刻在了骨子里,想想皇觉寺那些先帝的嫔妃,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所以陛下把二皇子送到她宫里来,她即便不愿意,也是笑着接过抚养二皇子的事,只是对二皇子并没有多亲近,不过是按着规矩抚养罢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是太后,也不是皇子名正言顺的祖母,不该插手的决不能插手。 “母妃放心,儿臣心中有数,你看儿臣出阁之后,与驸马琴瑟和鸣,一心相夫教子,何曾错了规矩?” 对于陈太妃的时刻叮嘱,晋国公主丝毫不觉得厌烦,她知道母妃是孤单的,可是皇家规矩在此,不能时时进宫。 如今好不容易赶上机会,她总要多陪陪母妃说说话的,这点太后也是赞许的。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也不知羞,张口闭口驸马的,传出去叫人笑话。”陈太妃笑着打趣道。 “母妃,女儿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要是一味按照别人的话去活着,岂不是好没意思,生生的少了许多乐趣。” “女儿如今诞下的孔家的嫡子,正是别人眼红的时候呢,那些酸言酸语,若是女儿全部入了心,岂不是正如别人的意。” 晋国公主嗓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显然是个有主见的。 陈太妃也很是欣慰,笑着说道:“这样就很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你比母妃强多了,母妃谨慎了大半辈子,倒是不如你通透。” “对了,母妃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已经诞下孔家的嫡子,要精心教导,孩子多了未必是好事,即便只有一个,悉心教导,也能支撑起门楣。” “千万不要学那些一味执着于子嗣的人,生的多了有什么用,白白的坏了自己的身子,留下孩子一个,孤零零的无人照看,岂不是连眼都闭不上。” “母妃,可是二皇子这里有什么不妥?”晋国公主察觉出了些许异样,紧张的问道。 是啊,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母妃宫里不是正好就有一个。 陈太妃安抚似的拍了拍晋国公主的手上,说道:“别担心,我不过就是担了一个抚养的名头,二皇子的事都有陛下派来的人打理,只是我在一旁瞧着,总觉得这二皇子异常早慧。” “虽是皇家的孩子聪明,是很常见的,可二皇子未免太聪明了些,只是伺候他的姑姑似乎习以为常,我不想插手,也不能插手,不过是与你闲聊几句罢了。” “异常早慧?”晋国公主有些吃惊,母妃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么看来,这二皇子若真是如此,怕是绥寿殿留不得他太久了。 “是啊,一会儿你就看到了,到底是担了福星的名头降生的,或许真是大有来头也说不定,只是这个绥寿殿怕是承受不住如此大的福气啊。” 陈太妃有些担忧,她一向会察言观色,无事去给李太后请安,从太后偶尔透漏出的话语里,也能看出,对三皇子的惦念,到底是嫡子,终归是不同的。 她一向是跟着太后的意思走的,如今嫡子远在江宁,庶子异常聪慧,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征兆,可是如今二皇子是一块烫手山芋,一时也是不能脱手的。 “母妃放心,若果真如此,想必二皇子也不会留在这太久,陛下是个睿智的人,想必不会埋没了二皇子的天分,都儿臣寻了机会,去母后那里探探口风,母妃切记不要露出什么来。” 晋国公主倒是没有太过担忧,若果真如此,这绥寿殿想必二皇子绝不会待的太久。 “即便是我不说,一会儿都抓周宴,大家也都能看到,你且看吧,这个二皇子绝不是个消停的,只盼着陛下能早有打算才是啊。” 母女俩正说着,宫人来回禀:“太妃,永福宫的郑容华求见。” “郑容华?”陈太妃有些疑惑,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请去偏殿奉茶,就说我和我公主一会儿过去。” “是。” “母妃看,来给母妃解惑的人这不就来了,儿臣记得,二皇子的生母与郑容华是姨表姐妹,比亲姐妹还亲,可惜明惠夫人去后,这位郑容华便沉寂了下去,如今这个时候出现,显然是来探望二皇子的。” “有着血脉亲情在,来的又是恰到好处,想必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抚养二皇子了,这宫里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郑容华是否有这样一份心。” “母妃安坐,儿臣去陪郑容华说说话,顺便去探望一下儿臣的侄儿,母妃放心,儿臣心中有数。”说着,晋国公主就起了身,安抚似的对陈太妃笑道。 陈太妃欣慰的点点头,女儿长大了,也也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了,还很贴心,这样很好,何必执着于儿子那,依她看,只要信心教导,不要走了弯路,有时候女儿比儿子更好…… 郑惜年带着风信在绥寿殿的宫人引领下,安然的在偏殿坐好,她没有来的太早,也没有来的太晚,太早了爬太妃不高兴,太晚了她又实在是等不得 如今不早不晚正是好时机,若是太妃允许,还能多多看上二皇子两眼,这就足够了,再多的也需要慢慢图谋。 晋国公主进殿便看见,一袭浅紫色宫装都女子,正规矩的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眼神清正,隐隐透着一丝激动,却又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下去。 总觉得与记忆中都郑容华有些不一样,她依稀记得似乎是去了的明惠夫人最喜欢穿紫色宫装,颜色比如今郑容华身上的要深上几许,花纹也不是这般。 不过她与郑容华没有什么交情,与去了的明惠夫人更是只有几面之缘,想想也就是丢开手,不想了。 “叫容华久等了,母妃正在梳洗,可巧本宫是一个闲人,来陪容华说说话,容华不介意吧。”晋国公主笑得温和。 郑惜年忙起身见礼:“妾给公主请安,公主金安,妾不敢叨扰太妃,能陪公主说说话,便是妾的荣幸。” 晋国公主位比亲王,即便她没有封地,可也是有爵位俸的,不过不是世袭的那种,等以后仙逝,这爵位是要收回的。 或许这便是皇子与公主的区别吧,皇子得封亲王,以后着爵位便是可以传给子嗣凋零,或世袭,或降等袭爵。 而公主便不同了,即便生前身份再高,也是传不到子嗣身上的,或许到底是出嫁的原因,已经不算正经的皇家人了,生下的孩子也是冠了夫姓,与皇家再没有丝毫关系。 或许这便是后宫女子汲汲营营的拼命往上爬,执着于生儿子的原因吧。 “无妨,容华来的正好,本宫正好一个人无聊,有容华陪着说说话也好。”晋国公主很是随和,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骄不躁,尽显皇家公主的身份。 郑惜年不过是正四品的位份,对比国公主超一品都爵位,自然该行礼问安的,不过若是格外受宠的嫔妃,也可以不给公主这个外嫁女的面子。 毕竟嫔妃是陛下的枕边人,这枕头风的威力可是不可小觑的。 郑惜年显然不是这样骄矜自傲的人,笑着与晋国公主寒暄起来。 曾经对晋国公主不屑一顾的祁贵妃,如今已经是红颜薄命,一副薄棺了此残生了。 可见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在宫中没有永远屹立不倒的人,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活的更久,走的更远。 晋国公主是个随和又风趣的人,寒暄了几句,郑惜年心中的急迫也渐渐消散不少。 陛下对三个皇室里仅有的三位公主多有优待,如今宁国公主去了封地,安国公主远嫁魏国,留在宫里的只有晋国公主了。 谁都想攀上晋国公主的交情,可哪里是那么容易攀上的,对于自小生长在皇家都公主来说,除非极个别蠢得,不然都是玲珑心思,九曲十八弯的。 只有以诚相待,或许才能入了公主的眼,即便没有指望着公主做些什么,有时候留些香火情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一点,郑惜年与晋国公主的一番交谈很是坦荡,倒是让人高看不一眼,晋国公主点点头。 适时的说道:“容华还未见过二皇子吧,正巧,本宫也多日不曾进宫了,不如一起去看看,母妃说,二皇子是个乖巧的,格外喜人呢。” 郑惜年心中瞬间燃起一阵激动,眼神感激的说道:“多谢公主,劳烦公主了。” 她没有必要掩盖自己提前来绥寿殿的目的,毕竟她与姐姐的关系众人皆知,有时候过于掩饰,反而令人心生疑窦,不如坦坦荡荡,正大光明的去看。 “容华不必如此,本宫关心侄儿,容华陪本宫走一趟,倒是要劳累容华了。” 虽然不知这位郑容华,为何自入宫便是一直沉寂,如今却又突然冒了头,不过陛下之前不曾把二皇子交给她抚养,想必是别有深意。 此时提出让她作陪,即便传出去,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郑惜年跟在晋国公主身后,慢慢的走向西偏殿,远远的便听见一声稚嫩的声音,说的什么,她没有听太清,脚步不由得急切了几分。 好在晋国公主是个聪明的,听着略显急切的脚步声,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穿过长长的长廊,西偏殿的稚嫩童声越发清晰起来。 晋国公主顿了顿步子,走向殿内,只见二皇子正在宫人们的服侍下穿衣服,一身杏黄色的皇子服饰已然穿戴整齐,素馨姑姑正在给他系腰间的玉佩。 而二皇子手里没有拿着寻常孩童爱吃的糕点,反而是拿着一个九连环,手指上下翻飞 灵活的解着。 晋国公主突然觉得很是惊愕,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小的孩子会解九连环吗?应该不会吧,这二皇子果然是不同常人的早慧,生在皇家,又是顶着福星名头的庶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郑惜年目光贪婪的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一身杏黄色的新衣,小脸胖嘟嘟的 ,带着一丝婴儿肥,乌黑如墨的眼珠异常明亮,一心盯着手里的九连环。 像,太像了,二皇子虽然稚气未脱,可眉眼间依稀可见姐姐的影子,至少有六七分像。都说儿肖母,女肖父,不知道长大之后会不会更像,姐姐,你看到了吗?这便是你用命生下来的孩子。 郑惜年双手有些颤抖,盯着二皇子一眨也不眨,眼泪不知不觉流下,她确实似乎毫无知觉一般,一双眼睛舍不得移开半分。 直到宫人的请安声打断了郑惜年的思绪时,她才恍然若觉 ,赶紧别开身子,听着晋国公主温柔的询问声,她这一刻思绪纷杂,什么都听不进去。 直到那稚嫩的童音响起,她才红着眼眶小心的打量着这小小的人儿,似模似样的给晋国公主请安,小小年纪,倒是有着超出寻常孩童的稳重。 稳重?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睿儿才多大啊,正是瞒珊学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怎么会给她一种稳重的错觉呢? 第245章 印玺 直到那稚嫩的童音响起,她才红着眼眶小心的打量着这小小的人儿,似模似样的给晋国公主请安,小小年纪,倒是有着超出寻常孩童的稳重。 稳重?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睿儿才多大啊,正是瞒珊学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怎么会给她一种稳重的错觉呢? “殿下,这是晋国公主,是您的姑母,您记不记得的,奴婢和您说过的。”素馨姑姑牵着二皇子的手,走到晋国公主面前,柔声说道。 二皇子丝毫不怯场,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说道:“给皇姑母请安。” 晋国公主还沉浸在二皇子会解九连环中没有缓过神来,此刻看着他行礼问安的场景,更是惊的险些说不出话了来。 原以为前些日子大皇子走的稳当,时不时吐出几个字就够聪慧的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竟然能流利又清晰的说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话,妖孽,突然心中出现这两个字,一瞬间让她回了神。 忙弯了弯身子,抚了抚二皇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不必多礼,没想到元睿还认识皇姑母呢。” 到底还是孩子,能清楚又不怯场的说出请安的几个字已经是很好的了。晋国公主笑得和煦又温柔。 二皇子似乎在绥寿殿并未看到过如此年轻又温柔的女子,除了太妃,也就是素馨姑姑和奶娘陪他最多。 此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皇姑母看,眼神里透着一丝孺慕。 郑惜年眼睛微红,尽量不去打扰二皇子,只是那眼神到底还是灼热了些,引得二皇子回过神来看她 。 晋国公主牵起二皇子的手,看着郑惜年激动又不敢上前的眼神,无奈的叹息一声。 “元睿,这是郑容华,你去给她请个安。” 她不好直接说这是他的姨母,毕竟是在宫里,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二皇子很听话,走到郑惜年跟前,拱着手说道:“给容华请安。” 虽然不知道容华是什么,可他却总觉得有些亲切。 郑惜年眼中的泪水又盈满了,她极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笑着说道:“二皇子不必多礼。” 从袖口掏出一个成色上好的玉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系到二皇子的腰间,看着那双懵懂的眼睛,强忍心酸说道:“给二皇子的礼物,喜不喜欢?” 二皇子看了看玉佩,柔软白皙的小手轻轻了晃了晃,脆生生的说道:“喜欢。” 郑惜年想把二皇子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想带回自己宫里,看看他母亲曾经生活过都地方,慢慢教他一些道理,想告诉他,不要忘了他的母亲,为了他可以不要性命的母亲。 可是她不能,至少如今不能,她还没有资格把他要回去,她得等,耐心的等着…… 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惊醒了郑惜年,她忙起身,擦了擦眼角,不要太过失礼。 宫人在晋国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晋国公主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随后看了一眼素馨姑姑说道:“太后已经到了,元睿是个懂事的,不若本宫亲自牵着他去见皇祖母如何?” 素馨自然没有意见,微微颔首说道:“劳烦公主了。” “容华收拾一番再出去吧,劳烦素馨姑姑帮容华,端些水来,不要失了仪态。” “是,奴婢遵旨。”素馨见状吩咐宫人跟在长公主身后,扶着郑惜年去重新梳洗 。 “元睿,皇姑母带你去见皇祖母好不好?” “好。”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郑惜年激动又急切的抓着素馨姑姑的手,轻声问道:“姑姑,他好吗?他好吗?” 素馨一边吩咐人打水,一边安抚着说道:“小主放心,二皇子很好,是个乖巧的孩子,小主不必担忧。” “那就好,那就好。”郑惜年喃喃道,其实从二皇子的衣食起居就能看的出来,他过的很好,太妃是个懂分寸的,绥寿殿又是个清静之所,还有素馨姑姑亲自守着,没什么不好,她不过是想亲口听素馨姑姑说一句,好安安自己的心。 素馨一边服侍她净面,之后慢慢上些脂粉,尽量不让发红的眼眶过于显眼,毕竟时间紧急,太后都到了,去的太晚也不好。 “小主不要担心,殿下是个聪慧的孩子,等再大一些,奴婢会让殿下知道,他的母妃是谁,必不会让他忘记的,还有小主时时刻刻的关心惦念。” 素馨姑姑几乎是贴着郑惜年的耳边说的,隔墙有耳,虽然这里的宫人都是身家干净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谢姑姑,不急,他还小,我等的起,别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这是太妃宫里,不好太过分。”郑惜年也压低声音说着。 素馨姑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快速给郑惜年上了些脂粉,遮掩气色,就让宫人送她出去了,至于她,还是晚些时候过去比较好。 郑惜年到了主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是欢声笑语不断,太妃毕竟不同于薛贤妃身份上是长辈,太后又一向对太妃宽和,嫔妃们掐算着时辰,几乎与太后前后脚过来的。 此刻都在殿内奉承着,人人都是一张笑脸,上次任瑾舒被太后厌恶训斥的的事,还尽在眼前,哪有人敢再触太后的眉头,即便太后不喜欢她们,此刻也得端着笑脸,听上首的几人说话,时不时的微笑,附和着。 郑惜年算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刚进殿,便规规矩矩的请安:“妾容华郑氏给太后,请安,太后慈安,给太妃请安,太妃康安,是妾来迟了,请太后恕罪。” 魏太后打量了行礼的女子,微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孔,声音清脆,听着倒是让人很舒服。 “是郑容华?倒是许久不见你了,听说一直病着,如今可好全了?” 魏太后没有揪着郑惜年是否来迟一事,反而破天荒的关心她的身体。让众人很是诧异。 “多谢太后挂念,妾已经大好了。”郑惜年恭敬的回道。 “嗯,起身吧,不必多礼。”魏太后也就是场面上关心一句,说完也就罢了。 继续逗弄着怀中的二皇子,比起大皇子,二皇子丝毫真的更聪慧一些,一口一个“皇祖母”哄的太后心花怒放,不住的夸赞。 郑惜年没敢多看,找到自己的位置,对着下首的庄红袖笑了笑,便规矩的坐着,没有多言语。 长公主坐在右首边第一位,左手边是魏淑妃和薛贤妃的位置紧挨着,下来是静贵嫔,对面是顾妃和宣婕妤,紧接着就是锦嫔。静贵嫔身边就是郑惜年和庄红袖。 除了被禁足的任瑾舒和依旧抱病的何婕妤,此刻后宫的嫔妃算是来齐了。 “郑妹妹可是大好了?倒是许久没有见你了。”静贵嫔微微斜了斜身子,看着郑惜年说道。 “多谢贵嫔关心,妾已经无碍了。”郑惜年心中对姐姐的死存有诸多疑虑,即便是已经锁定了目标,可那秘药录的事却依旧毫无头绪,所以对后宫所有人都警惕着。 此刻见静贵嫔主动搭话,倒也没有表现多多热络,只是不咸不淡的回着。 “妹妹如今病愈可真是巧的很,瞧瞧,二皇子今日多得太后的喜爱,生的俊秀,说话也讨喜,刚才可是哄了太后不少好东西呢。” “大皇子的周岁宴妹妹没有去,不知道,本宫原以为大皇子就足够聪慧了,没想到二皇子却是更胜一筹。” “妹妹也算是二皇子的姨母了,二皇子如此聪慧,妹妹日后可算是有个依靠,让姐姐好生羡慕呢。” 静贵嫔压低了声音,外人看起来似乎与郑惜年格外交好的模样。 “姐姐说笑了,都是陛下的儿子,哪里用分什么高低,都是一样聪慧的,大皇子抓周,妹妹虽然没有去,可也听说陛下对大皇子很是喜爱。” “二皇子养在太妃宫里,妹妹不敢僭越,妹妹位份低微,何谈二皇子是妹妹的依靠,宫中规矩,姐姐莫忘了。” 郑惜年依旧是嘴角含笑的回着,她虽然血缘上是二皇子的姨母,可二皇子到底不在她名下抚养,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还以为她想拿二皇子作筏子,与薛贤妃分庭抗礼呢。 “是姐姐说错了,不过是感慨几分罢了,明惠夫人在世时,本宫与永福宫也是常常走动的,如今见二皇子无所依靠,心中实在是为他担忧不已。不似大皇子,有贤妃时时相伴。 好在妹妹如今病愈,也能时不时的来看看二皇子,小小的人儿,真是让人心疼啊,若是明惠夫人在世便好了。” 静贵嫔脸上带着一丝真心实意的担忧,眼神真挚,似乎在惋惜崔婉瑜的离世,又似乎在感慨二皇子的命苦。 提起姐姐,郑惜年嘴角的笑收敛了许多,眼神也带了一丝怀念,半晌才回道。 “二皇子是陛下的亲子,凡事自有陛下做主,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姐姐还是要慎言的好。” 郑惜年到底没有松口说什么,如今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仗着二皇子往上爬,她才不会做这种事,免得失了身份。 见郑惜年依旧是一副寡淡的模样,静贵嫔也渐渐收声,不再多言,只是眼神里是幽暗一闪而过,却又迅速恢复如常。 旁边坐着的薛贤妃耳朵动了动,似有若无的听着静贵嫔的话,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谁要是敢拿大皇子做筏子,别怪她剁了对方的爪子。 对面的宣婕妤眼光微闪,对旁边的顾妃说道:“顾姐姐,您瞧瞧,是不是二皇子比大皇子要聪慧不少,果然,这福星就是与众不同啊。” 刚才众人已经见识到了,二皇子与大皇子一般,身子骨健康的很,而且比大皇子说话更清楚,也不怯场,一双乌黑的眸子看起来便是格外机灵,笑着喊“皇祖母。”直接便把太后的心喊化了。 “都是陛下的孩子,一样聪慧的,妹妹年纪小,不知事,这样大话日后不必再提了,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顾妃虽然不甚聪慧,可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何况,皇子的事,不是嫔妃可以议论的,只是眼神里看着上首的二皇子,透露出无尽的渴望,她若是有个孩子多好啊。 宣婕妤撇撇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二皇子就是比大皇子聪慧不少,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个顾妃真是个胆小的,连话都不敢说,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家室。 晋国公主听着两人的对话,面色如常的喝着茶水,看来这后宫又要起风波了。 “陛下驾到。”随喜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热闹的氛围,都各自起身行礼。 尧帝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给母后请安,母后慈安。” 魏太后笑着说道:“陛下不必多礼,过来坐。” 尧帝也不啰嗦,大步走上前,对着陈太妃微微颔首:“太妃安好,让太妃操劳二皇子的事了,孤心中很是感激。” “二皇子很是乖巧,陛下不必如此。”陈太妃笑着回道。但凡是有太后在的时候,她大多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此刻也只是按着规矩回了一句,便静静的做个陪衬。 好在尧帝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是依着礼节问候一句罢了 。 “元睿,去给父皇请安。”魏太后拍了拍怀中的二皇子,笑着说道,她通过刚才的试探,便已经看出二皇子的与众不同了,心中喜忧参半,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了罢了。 “给父皇请安,父皇圣安。”二皇子奶声奶气都说着,他或许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素馨姑姑教他说的,恰好他记性好,不过即便就记住了。 虽然说的慢了些,不过到底是清晰的一字不差都说了出来。 尧帝很是惊喜,抱着二皇子说道:“真是聪明,会说这么多话了,来让父皇看看。” 二皇子也是个胆大的,笑嘻嘻的搂着尧帝的脖子,大声的说道:“喜欢,父皇。” 尧帝更是惊奇不已,抱着二皇子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 薛贤妃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过又迅速恢复如常,都是陛下亲子,陛下必然不会厚此薄彼的,不过倒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罢了,她的佑儿也很是聪明,不比二皇子差什么,大抵是天下母亲都一样,自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那一个吧。 郑惜年看着尧帝抱着二皇子笑得开怀都模样,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真是个小滑头啊,这么小就知道该讨好父皇了,就是未免扎眼了些,只是到底是年纪小,不能苛求太多。 宫中只有两个皇子,被拿出来比较是必然的,只是若是其中一个太过于出挑,未免会成出头鸟,最好的不上不下才好,可惜,二皇子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藏拙,若是再大些就好了。 随后又笑了笑,天底下哪有这般完美的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皇子的快乐时光很短暂的,过几年进学就没有这般无忧无虑了,且由着他吧。 郑惜年七想八想的,不知不觉都想到几年后了,她心里清楚,是因为二皇子生的不易,她心中总是格外疼他些的,总是希望他能过的更快乐些,不忍扼杀他的快乐,她想连同姐姐的那份爱都补给他。 只是这种日子不能太久,若是久了,移了性情就不好了,最多三年,二皇子一定要回到她的身边,这是她给自己定的期限。 等郑惜年回神的时候,魏淑妃已经提出到了抓周的时辰了,尧帝如同那日抱着大皇子一般,亲自抱着二皇子向偏殿走去…… 不多时,与大皇子一样规制的各种抓周物品便都呈现在眼前,尧帝如同那日一样,把二皇子放到桌上,笑着让他去挑。 不同的是,尧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印玺,不动声色的放到桌子上,眼神期待的看着二皇子的动作。 二皇子挑挑拣拣的看着,似乎很不满意,小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突然,他似乎眼前一亮,直接冲着那枚印玺走过去,一把抓在手里,笑着喊道:“父皇,喜欢。” 尧帝把印玺放到抓周物品上的时候,本就已经引得众人侧目,连魏太后的眉头都皱了皱,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篆刻的印玺,可这种东西到底意义非凡,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何意?偏偏二皇子真就在那么些眼花缭乱都东西中挑中了,难不成还真是天意? 第246章 夜谈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篆刻的印玺,可这种东西到底意义非凡,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何意?偏偏二皇子真就在那么些眼花缭乱的东西中挑中了,难不成还真是天意? 众人如何作想,尧帝并不在意,他抱着二皇子不住的夸赞,似乎想要向全天下人宣布这件喜事一样。 “元睿真是孤的好儿子,小小年纪便天资聪颖,看来蜀国江山不愁后继无人了。” 众人面色一沉,陛下这是不顾嫡子还在世,便想要立庶子为太子吗?众目睽睽之下,便说出后继有人的话,难道这福星便天生就该压得所有皇子喘不过气来吗? 魏太后面色微变,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尧帝打断了,命人把二皇子抱下去,亲自扶着太后去入席了,显然是并不在意他刚刚说的话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众人先是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薛贤妃,随后又把目标齐齐盯在郑惜年身上。 面对着若有若无的打量,郑惜年面色淡淡,内心却是苦涩不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 接下来的宴席,郑惜年可谓是食不知味,心中乱的很…… 一场宴席顺利的结束了,比之大皇子时的热闹,此次却是格外安静,席间魏太后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尧帝不着痕迹的打断了,魏太后见状也就作罢了。 之后面色难看的由着尧帝亲自送回了福宁殿,余下众人也各自回宫了,只是今日陛下如此做派,怕是不只后宫,前朝也要不平静了…… 风信扶着郑惜年慢慢的走回永福宫,见郑惜年脸色难看的紧,不着痕迹的小心提醒了一句。 “主子,想必陛下的话明日便要传遍后宫前朝了,您也该为二皇子高兴才是。” 郑惜年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是啊,我该高兴的,哪个孩子不渴望父亲的疼爱呢,就是陛下的这份疼爱太过沉重了,我怕睿儿受不起。” “罢了,人多口杂,回宫再说吧。” 两人加快了步子,直到回到永福宫,手中握着热热的暖炉,郑惜年似乎才感觉那彻骨的寒意,悄悄的融化了几许。 用过晚膳,郑惜年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永福宫更是早早的便熄了灯。 一墙之隔的长乐宫让,何婕妤的寝室却是反常的燃起了蜡烛,何婕妤打发了繁霜和香茵亲自在门口守着,看着漏夜前来的郑惜年说道。 “妹妹今日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可是出了什么事?妹妹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何姐姐,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要告知姐姐。”郑惜年缓了缓心神说道,对于何婕妤别的问话却是闭口不答。 “妹妹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我如今身陷囹圄,妹妹若是查出什么,可不要瞒着我,纵使我能力有限,可该讨的还是该讨回来的。” 两人的联盟虽然并非所有人坚不可摧,可在未达成目的之前,还是可信的。 “何姐姐,我已经查出宣妃之死,是毓秀宫在背后下的手,只是如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妹妹此话可当真?”何婕妤身子倏然一紧,脸上也染上了些许阴郁之色随后冷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她可真是该死。” “何姐姐信我?” “妹妹放心,我这个人最重诚信,既然想与妹妹合作,那必然是相信的。” “宣妃生前与我交好,我答应过她要一起抚养她都孩子长大,虽然如今力有不逮,不能抚养大皇子,可宣妃的仇我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记。” 何婕妤是个心思缜密的,也知道独木难支都道理,既然两人已经达成了合作,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何姐姐如此情意,确实让人敬佩。”郑惜年感叹了一句,她与姐姐不说有丝血脉亲情在,自小也是常见的,更是不曾忘了书信往来。 可何婕妤于宣妃不过一年有余的相处,竟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如此情义,却是令人敬佩。 “只是我们如今没有证据,即便知道上他在背后下手,一时之间也算奈何不得她,更何况任将军如今镇守雁门关,得陛下看重,若是不能一击即中,怕是落不得什么好。” 何婕妤听着郑惜年的分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有些疑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会害了宣妃,当时我与宣妃都觉得她身子有异,还请了陛下让御医来查看,最终却是一切正常,可偏偏她生产时,格外艰难,最终血崩离世,再也没有救回来,妹妹可是知道了什么?” “何姐姐,是猪油。”郑惜年淡声道。 “什么?猪油?猪油怎么会害人?”何婕妤有些震惊,她想遍了所有,从衣料到脂粉,再到食物相克之道,都没有丝毫异常,这猪油怎么会害人? “何姐姐没有想到吧,就连我也很是意外,不过是寻常用来做菜的油,又怎么会害人呢?” “得知了消息,我命人出宫去细细查看过了,得了确切消息。宫中对药材管控甚严,她便另辟蹊径,确实是废了心思。” “有孕女子不宜食太多的猪油,猪油会让人迅速发胖,让胎儿在腹中增长过快,多半是养的太大,或是难产,只能保一个,或是一尸两命。 我记得宣妃八月生产,大皇子却是比足月的孩子都要重一些,看来,这猪油还真是帮了她不少忙啊。” 听着郑惜年的话,何婕妤简直上怒从心起,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还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谁会想到宣妃日日食用的膳食上,会被加了大量的猪油,我千防万防,没想到却败在了这么猪油身上,害的宣妃早早离世,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是啊,不过就是寻常做菜的猪油罢了,多一些少一些,也是查不出来的,天长日久的吃下去,怎会不发胖。 偏生宫里的嫔妃为了皇子出生能够更健硕些,自然是一日几餐的进补,即便宣妃后来有意克制,可是皇子已经被养的太大了些,不等瓜熟蒂落,便要早早出生了。 “还真是奴才秧子的做派,也就是她,奴籍出身,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去害人。”何婕妤显然上气的狠了,不顾体面的骂了起来。 “何姐姐,木已成舟,如今没有证据,想要动她更是难上加难,不知何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郑惜年不着痕迹的问道。 “长乐宫的宫人随着宣妃的离世,被撤出去不少,我位份低微,如今不过只有几个可靠的宫人,纵使有心,怕也是无力。 而且,怕是那些撤走的宫人,早就没有明在了吧,她出手如此狠辣,怕是不会留有把柄的,想要捉住她的尾巴,除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何婕妤自来会藏拙的,只是此刻怒从心起,似乎被火烧了一般,顾不得什么来,她想立刻马上就为宣妃报仇雪恨。 她能用吗这等出人意料的法子害宣妃,焉知不会私下里再用更歹毒的法子去谋害皇子。 “我知道何姐姐心中着急,可这事不能及时,她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会轻易被人抓住尾巴,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好。” 眼看着何婕妤有些失了理智,郑惜年不得不安抚着,以彼之,还施彼身?任氏已经不能生育了,更何况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想必心中早有芥蒂,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就不好了。 “是我糊涂了,劳烦妹妹开解,这一年多我都等过来了,不差再多等一些时日,是啊,我们是该好好为这位送上一份大礼。” 何婕妤一时情急,不过到底是个能忍耐的,那股劲儿过去,人也就清醒许多了。 “何姐姐,你在这长乐宫也待了许久了,不知准备什么时候出去?”郑惜年试探着问道,这般往来,到底是不方便。 说道这里,何婕妤嘴边溢出一丝苦笑,苦涩的道:“妹妹,我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都,妹妹不知,宣妃生产之后,不幸血崩,又宫人指证是我暗中谋害宣妃,蓄意谋算大皇子的抚养之权。 我虽然自证清白,可哪里宫人直接自尽,到底落了个死无对证的下场,陛下即便晋了我的位份,到底是心中有了疙瘩,我不得不抱病,在这长乐宫苟延残喘的活着。 我原以为是祁氏动的手脚,谋害宣妃,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湘敏夫人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让祁氏白白为她背了黑锅。” “对了,她既然敢暗中谋害宣妃,那明惠夫人那里?” “姐姐生产之时,确实查出来有人动了手脚,我原以为也是祁氏,与何姐姐宫里同出一辙,全是死无对证,不过祁氏也并无辜,不过到底是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提到这里,郑惜年心中也是恨的不行,不过有关秘药录的事,到底也是并未全盘托出,这个让,显然是隐藏的更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任氏不过是个螳螂罢了,这黄雀到底是谁在,早晚她要揪出来。 “如此看来,何姐姐怕是依旧要病上许久了,只是如今到底是不太方便,我怕是不能多来看何姐姐了。” “妹妹,我虽不才,到底还是有几个得力的人,妹妹若是想做些什么,尽管拿去用便是。 虽然出不得这牢笼,也不好全让妹妹劳心,关于猪油一事,我会让人私下里慢慢查证,即便是斩草除根,未必不会有漏网之鱼,那么多人经手过,我便不信,她能都杀光。 只是如今到底是不方便,怕是要费上许久的功夫了,一切还要劳烦妹妹了。” 说着,何婕妤深深地行了一礼,我不在乎身份地位,何况眼前人是个聪慧的,甚至比从前的明惠夫人还要稳重些,此一时,彼一时,焉知她日后不会扶摇直上呢,此时低头,也并没有觉得不堪。 何婕妤确实是个会看人的,郑惜年的未来确实是不同凡响,不过如今就不提了。 郑惜年扶起何婕妤,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又细细的商量起来计划,别看何婕妤是被困宫中出不去,可这些宫里的消息,从没有瞒过她的耳朵,便知是有心本事的,不过是平日里不显罢了。 与这样的人相交,有利也有弊,端看如何去用罢了。 郑惜年在长乐宫待了一个时辰,与何婕妤细细的商量了许多细节,才离开,若非必要,日后怕是不能轻易再来长乐宫了。 在这深宫里,当真是独木难支,并非是郑惜年不想一个人去做这些事,而是有时候,有个帮手,反而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端看如今宫中的格局,便可管中窥豹。 魏淑妃有凤印在手,护着庄嫔不是问题。 薛贤妃有大皇子,宫中的锦嫔更是唯她马首是瞻。 顾妃与静贵嫔虽然走动不频繁,到底是有几分香火情的,出了什么事,也是帮忙辩驳一二。 湘敏夫人与宣婕妤也算是交好,更何况两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都是不能生育,走的近些也没人能说什么。 说起来还是郑惜年最式微了,何婕妤被困出不了宫门,帮上的忙有限,她即可谓是单打独斗了,在这群狼似虎的后宫里,看着还真是最弱的一方。 不过,在后宫最重要的是是陛下,有些时候,身份低微也没什么打紧的,入了陛下的眼,想要上位,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宣婕妤不就是凭借能歌善舞才一路从最低的选侍爬到婕妤的位子上吗? 光是对付后宫的女人算什么,能入了陛下的心才是最有效的,有陛下的庇护,想要做些什么也没有方便。 都是做刀子的,为什么不做最有权的人手里的一把刀呢,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不得不说,郑惜年做了一件件最大胆的事。她要借用陛下的手,亲自把这些该死的人,全部都送到地狱里去。 虽然找了最适合的一条路,可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郑惜年即便心中忐忑,可也已经堵死了自己的后路,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她决不能输。 那次夜谈之后,宫中似乎又静谧了不少,关于两位皇子之间的比较似乎从未停止,即便魏淑妃命人抓了几个嚼舌根子,拔了她们都舌头,也依旧是于事无补。 宣室殿没有传出旨意制止,这流言也就愈演愈烈,甚至连两位皇子每日用多少膳食都要拿出来比较一番,说起来倒是有些可笑。 郑惜年并没有理会这些,她掰着指头数日子,皇后的孝期,便要出了,出了皇后倒是孝期,陛下便要开始临幸后宫,那么她的机会也便来了…… 第247章 岁岁常相见 郑惜年并没有理会这些,她掰着指头数日子,皇后的孝期,便要出了,出了皇后倒是孝期,陛下便要开始临幸后宫,那么她的机会也便来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到了元贞皇后的周年祭。 宣室殿里,随喜正给尧帝仔细的梳着头发,梳着梳着动作越来越缓慢,神情也越来越心疼了。 “怎么了?是孤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尧帝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又是一夜不曾好眠,眼眶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不住的揉着疲惫的额头。 “陛下,奴才瞧着您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不,是奴才眼神儿不大好,兴许是奴才看错了。” 随喜放下梳子,为尧帝轻轻戴上玉冠,那刺目的白发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显眼了,或许,日后便满头白发,也未可知啊,情之一字,还真是害人匪浅啊。 “是吗?没关系,一具皮囊而已,对孤来说,人生有尽时,数十年之后,无论是谁都是一具枯骨罢了,不必理会,椒房殿可是准备好了吗?” 尧帝正了正衣冠,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衣着素淡,上面绣着丛丛玉竹,看起来更是长身玉立,丰神俊秀,只是面色憔悴了些许。 “回陛下,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今日是皇后主子的周年祭,淑妃刚刚遣人来问过,问陛下后宫嫔妃可否去椒房殿祭拜?” 随喜跟在尧帝身后,慢慢的向殿外走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尧帝的脸色,才敢出声。 “不必了,你去告诉淑妃,今日孤不想被打扰,让她们都安生些。”尧帝身子未停,大步向殿外走去,声音里多了些许的不耐烦。 “是,奴才遵旨,这便让人去传话。” 两座殿宇不过是一刻钟的距离,尧帝似乎走的格外艰难,一年过去了,他至今都不敢去回想,椒房殿的那场大火,到底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他的蒻蒻啊,怎么就这般狠心呢,走的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留他一人在这个世上,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与皇后相处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她从来都是那么随和从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入宫之后,却又故意收敛锋芒,成全他的威名。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们从不曾入宫,在那偏远的别院里,偏安一隅,安静的活着,可世上没有如果,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秘。 只是苦了她了,她明明还是那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连句只言片语都不肯留下,她是不是很恨他。 可是他还不能那么早下去陪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蒻蒻,你等等我好不好,千万不要早早的喝了那碗孟婆汤,别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不知不觉尧帝已经矗立在椒房殿的门前好一会了,随喜觉得陛下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似乎从来不曾从皇后的骤然离世中走出来。 “陛下,椒房殿已经到了,要不要奴才陪您进去。” 尧帝身子有些僵硬,抬眼看去,焕然一新都椒房殿矗立在眼前,与从前别无二致,似乎那场大火并没有来过,里面的人也不曾走,还在等着他。 微风拂过,脸上不知不觉挂满了泪水,尧帝声音暗哑的说道:“不必了,孤想好好陪陪她,别让人来打扰。” “是。” 尧帝轻轻推开这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入眼一片生机勃勃,元贞皇后生前,最爱在院中品茶的那个石桌,静静的矗立在那,各种珍稀的牡丹,正在含苞待放,即便有宫人精心修剪,却似乎总是少了一些神韵。 尧帝在元贞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坐着,似乎每一个曾经留下她足迹的地方,他都想再走一遍,只是到底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个女子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 推开主殿的门,入眼便是一片寂静,元贞皇后的牌位静静的安放着。 “蒻蒻,我来看你了,你等久了吧,对不起,是我来的迟了……” 尧帝对着牌位轻声呢喃着,手指不自觉的抚着牌位,似乎便能看见她的脸。 可终究是让他失望了,即便是个幻影,也始终不曾出现过。 尧帝对着身影一瞬间似乎便能佝偻里许多,他席地而坐,头轻轻的靠在牌位上,把牌位紧紧的抱在怀里,触手便是一片冰凉,他似乎并无所觉一般。 抱着牌位不住的呢喃:“蒻蒻,我很想你,你是不是怪我,一年了,你连我的梦里都不肯入,你来见见我好不好……” 尧帝便在这空无一人的椒房殿呆了整整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只是抱着牌位,不住盯着说话,似乎要把那些未曾说完的话都要补足一样,可却再也没有人能给他回应了。 终于天亮了,尧帝的身子僵硬的不行,保持着一个姿势一日一夜未动,起身都时候,更是一个踉跄,可他却始终没有撒开手中都牌位,反而是抱得越来越紧了。 他珍惜的用帕子仔细擦拭着牌位,轻轻的放好,似乎怕惊着什么似的。 “蒻蒻,我还有事要做,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好不好,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你别说嫌弃好不好,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好不好,你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下次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不好?”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串,轻轻带上放到牌位身边,驻足凝视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蒻蒻,我的思念,你知不知呢? 一日一夜未曾合眼,打开门的时候,刺眼的阳光洒了进来,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突然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放眼看去,竟是一对小燕子,似乎才刚刚避免了寒潮,回到京都,两只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似乎在说着什么喜事,不知不觉,竟然筑起了新巢。 尧帝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真好啊,成双成对的,真好看,希望你们能永远在一起。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是那年封后大典的时候,蒻蒻对他说过的事,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蒻蒻,你食言了。 听着动静都随喜走进来,先看了看陛下对脸色,尚好,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陛下曾经有过三日三夜不吃不喝的前例,都熬过来了,如今不过一日一夜,想也是没什么大碍。 顺着视线望去,随喜眉头皱了皱,说道:“这燕子怎么在这筑起了窝,是奴才失职,奴才这就让人把窝给打下来。” 尧帝眼神突然冰冷,看着随喜说道:“不许打扰它们,交代下去,孤要看着它们自然的度过每一个寒来暑往,不许任何人动它们。” “是,是,奴才知道了,是奴才胡言乱语,陛下息怒。”随喜看着尧帝发怒,忙跪下请罪。 “罢了,回去吧。”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筑起的巢穴,那是它们的家把,即便是很简陋,却是它们日夜不停,努力无数次才撑起的一个家,真好啊,有人陪在身边,无论寒冷还是酷暑,都是无所畏惧的…… 元贞皇后的祭日之后,尧帝并没有临幸后宫,后宫的嫔妃出了孝期之后,也没有整日都在外面招摇,如今都憋着一口气呢,端看是谁能拔的头筹。 即便外面的御花园,已经是姹紫嫣红开遍,也没有人先出头,孝期刚过,便迫不及待的勾引陛下,传出去,未免名声也太难听了。 只是等啊,等啊,等了足足一个月,陛下依旧未曾临幸后宫,还是魏太后召了尧帝过去,母子二人开诚布公的谈了些什么,尧帝总算有了要重临后宫的打算。 毫无意外,第一日去的是魏淑妃的翠微宫,魏淑妃手里握着凤印,算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女子,第一日去她那里无可厚非。 夜里,看着主殿已经熄了灯,从偏殿偷偷溜出一个身影,全身被斗篷包裹着,看不清面容,而她的目的竟是空无一人的椒房殿。 轻轻推开偏殿的门,里面有个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没有丝毫不耐,兀自站着,也是包裹在斗篷之中,不辩男女。 听着开门声,里面的人转身看了过去,只见进来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露出包裹着的一张俏脸,正是庄红袖。 “庄主子,不该今日来的,太过冒险了。” “不,今日是个好机会,陛下宿在淑妃那里,没有人会关注我这个小小的庄嫔,放心,不会有人察觉的。” 庄红袖与黑衣人影相对而战,淡淡都解释道,不谦卑,不自傲,似乎对这种见面已经习以为常。 “庄主子,心里有数便好,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别连累了您才是要紧的。” “我与你一样,都有同一个目的,事情未做完之前,我这条命谁也夺不去。”庄红袖眼里里带着一丝阴郁之色。 “您要都东西,奴才已经带来了,只是,庄主子可要考虑清楚,这宣妃,明惠夫人都是前车之鉴啊,若是一个不慎,您……” “不必考虑,既然带来了,就给我吧,时间不多了,未免被人察觉,日后我怕是不方便来此了,你要保重自身。” 对于对面人所说的后果,她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个良善之人,深陷泥悼,唯一的一束光也被人害死了,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有机会,她便不会放弃。 黑衣人掏出一个荷包,上面没有丝毫花纹,也是寻常宫人惯用的布料,看不出什么破绽。 看着庄红袖有些疯狂的眼神,他的动作一顿,说道。 “主子希望您好好活着,不要插手这些恩怨是非,有淑妃在,顺其自然更好,如今冒然服用药物,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怕是违了主子的初心,庄主子,可要三思啊。” “不必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只是,你如今还不肯告诉我,她到底是因何而死吗?” 庄红袖接过荷包,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的人,似乎一年多等时光,他便苍老了许多,如今全赖一口气撑着罢了。 一个奴才,都肯做到如此,她欠她的又何止这些,她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多。 黑衣人沉默了半响,才沙哑着嗓音开口:“庄主子,奴才给你交个底,奴才至今夜只是有些许都怀疑,并无确切证据,只是此时牵扯过大,庄主子不宜掺和进来,还请庄主子日后,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知道的太多,怕是对您不利。” 庄红袖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收好荷包,重新戴上风帽,一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下,淡淡说道。 “我不会放弃,只是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做,你说的对,她为她筹谋了这么多,我应该好好活着,我还欠她许多封书信没写,许多风景没看,我不会轻易就死掉的。” 说完向殿外走去,末了,身子顿了顿,说道:“只是,谁也别想阻止我给她报仇,任何人都不行。” “那便恭祝庄主子得偿所愿了,奴才愿您平安顺遂,若是日后有紧急情况,可按照之前的方式通知奴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奴才会助您一臂之力。” “多谢了,你也要保重身子,等着他回来的那日。”庄红袖嘴角划出一丝完美的弧度,说完,转身离去。 椒房殿里微弱的烛光随即消失不见,一切隐匿于黑暗中…… 庄红袖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手里不住的捏着那个荷包,步伐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相信,姐姐当的在天之灵会保佑她的,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她都不怕。 她的软肋如今已经安全,她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虽然没有这个心思,可是她便不信,以身作诱饵,不惧死亡,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肮脏小人不会现身…… 趁着夜色,回到偏殿的时候,守着的木樨,几乎瞬间从床榻上起身,忙不迭的问道:“主子,您没事吧,奴婢担心死了。” 庄红袖把斗篷接下,放到木樨手边说道:“没事,放心,把这斗篷处理了,别让人看见,主殿那里没有出什么事吧?” 木樨抱紧斗篷说道:“主子放心,如今已经临近子时,主殿那里也是一片平静。” “那就好,你也守了半夜,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早些睡。”庄红袖自己卸着独属于宫人的发髻,淡淡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处理里这东西,便在外间睡,主子可放心。”木樨也不拖沓,抱着斗篷隐入黑暗之中。 庄红袖把松散了头发,从床侧隐秘处的暗格,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信,即便已经看过不下数十遍,她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看完每一个字。 抱着信纸,轻声呢喃道:“姐姐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枉死的,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也是时候,该为你做些什么了,姐姐的孩子出了京都,我的孩子便是他在这宫里的一双眼睛,我和孩子会守护好,他该得的一切,任何人都抢不走。” “我会好好活着,代替你好好看看这蜀国的盛世繁华,万里江山,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夙愿。” 即便手染鲜血无数,十恶不赦,我都会义无反顾,因为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光,是我为数不多的温暖,姐姐,你保佑我一切顺利好吗? 第248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会好好活着,代替你好好看看这蜀国的盛世繁华,万里江山,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夙愿。” 即便手染鲜血无数,十恶不赦,我都会义无反顾,因为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光,是我为数不多的温暖,姐姐,你保佑我一切顺利好吗? 这座皇宫里,埋葬了多少女人的年华性命,她们有的是为权势,有的是为地位,有的却是为了那一点点遥不可及的温暖,拼命的向上去爬,世事无常,有时候,即便是深宫,也未必没有一丝温暖存在…… 翌日一早,送走了尧帝的魏淑妃,正在修剪花枝,动作优雅,不失气度,头上都流苏簪子随着动作不停的摆动着…… “主子,庄嫔过来了。”半夏出声打断了魏淑妃的动作。 魏淑妃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请她进来吧。” “是。” 木樨陪着庄红袖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点心。 “妾给淑妃姐姐请安,姐姐金安。” 魏淑妃打量了庄红袖一眼,说道:“起来吧,妹妹倒是来的早了些。” “是,听闻淑妃姐姐近日胃口不好,妾做了些糕点,请淑妃姐姐品鉴一二。”庄红袖亲自端着糕点放到桌上,笑着说道。 “是吗?庄嫔有心了,妹妹的一番心意本宫领了,只是本宫还要奉劝你一句,长夜漫漫,还是不要过多忧思才是,瞧瞧,你的眼下乌黑,即便是用了再多脂粉,也是遮盖不住的,你说是吗?” 魏淑妃拿起糕点,别有深意的说道。随后挥挥手,把宫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庄红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她知道,翠微宫里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淑妃的眼睛,此刻也不辩驳,只是垂下头,一副任凭发落发落的样子,只是袖中握紧的拳头,足以看出她此刻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起来吧,本宫不过是奉劝你一句,这宫里连块石头都是会说话的,妹妹凡事还要三思而后行啊。” 魏淑妃的威压似乎片刻就消失不见,吃着糕点,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 “多谢淑妃姐姐成全。”庄红袖缓缓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感激的笑意。 “本宫,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要做什么本宫不管,只是好心奉劝你一句,这宫里水深的很,即便是本宫,也未必会保你一世安稳,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自己。” 魏淑妃看着手中端着糕点悠悠的说道。 “受人之托?”庄红袖轻声呢喃,随后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比起宫里女子恰到好处的微笑,此刻看起来倒是真心极了。 “多谢淑妃姐姐提点,妾身份低微,以淑妃姐姐马首是瞻,必会时时刻刻记住淑妃姐姐的教导。” “行了,回去歇着吧,大好的年纪,整日里眼下乌漆墨黑的,看着实在是不成样子,本宫今日身上不舒服,怕是又要吃那些苦药汁子了。 庄嫔若是有时间,本宫记得你上次做的白糖糕,本宫吃着甚好,可以压一压嘴里的苦味,晚膳之前送一盘上来吧。” 庄红袖眼神突然一亮,随后迅速恢复平静,低声应道:“是,妾不会让淑妃姐姐失望的。” 看着庄红袖的身影离去,半夏走进来,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为何不问庄嫔昨夜去了哪里?” “本宫为什么要问?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与本宫无关,随她去吧,总之本宫又不是她的敌人,她也不会害本宫。” 魏淑妃毫不在意,她问什么呢?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等着看戏就好。 “主子就这般肯定,庄嫔不会害主子吗?”半夏犹疑的问道。 “本宫不是信她,而是信引荐她的人。”魏淑妃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出神了一会说道。 “罢了,不去管她们,一会儿宣太医过来,本宫身子不爽利,让他开些方子,别开太苦的,本宫不喜欢。” “主子,其实可以不用喝的,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不要吃多了也是不好的。”半夏劝道。 “你不懂,去吧,去宣太医吧。”魏淑妃的表情似乎有些高深莫测,让半夏不解,却还是下去宣太医了…… 出了孝期之后,尧帝首当其冲,去了魏淑妃那里,无可厚非,即便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冷落。 作为后宫如今实际的掌权人,连着去了几日,也是应该的,总要顾及魏淑妃的颜面的。 晚膳时分,尧帝照例来了翠微宫,魏淑妃似乎正在服药,看见尧帝的身影,忙放下药碗,笑着行礼。 “不必多礼,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在吃药,太医怎么说?”尧帝忙扶起魏淑妃的身子问道。 “不妨事,不过是妾身子弱了些,一些补药罢了,陛下不必担忧。”魏淑妃笑着回道。 “无事便好,若是哪里不适,不要瞒着孤,宫中的太医多了,一个不顶用,便多选几个过来,你的身子最重要。”尧帝笑着说道。 “妾心中有数,陛下一路过来,吃些茶点吧,晚膳还要等上一会儿呢。”魏淑妃瞟了一眼白糖糕说道。 “是白糖糕?”尧帝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咀嚼,问道。 “是,庄嫔听说妾胃口不好,亲手做了白糖糕送过来。不过陛下也不要多吃,免得一会儿晚膳又用不了多少了。” 尧帝用了一块,便放下了,幽幽叹道:“有心了。” 一句有心啦,不知道说的是候魏淑妃,还是庄嫔,或是二者皆有…… 用过晚膳之后,尧帝与魏淑妃下了两盘棋,才罢手。 “你的棋艺越发精进了,连孤也甘拜下风了。”尧帝笑着打趣。 “陛下过奖了,是陛下让着妾,咳咳,咳咳……”魏淑妃没等说完,便止不住咳了起来。 “怎么,又咳了起来,让小厨房去熬药,淑妃身子弱,你们这些奴才是不是不尽心。” 对比对淑妃的温柔细致,对待宫人,尧帝便是不留情面,严加斥责。 “是,奴婢这就去,陛下息怒。”半夏忙带着宫人下去。 “妾这是旧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作一番,陛下不必动怒,妾已经习惯了,只是妾如今这样,怕是不好侍奉陛下了,陛下您……” 魏淑妃虚弱的靠在一边,有些愧疚的说道。 “无妨,你的身子要紧,一会儿用过药后,孤去庄嫔那里,不会让你失了颜面。”尧帝温柔安抚道。 魏淑妃回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两人之间一时寂静无声,直到宫人端来了魏淑妃打理药,尧帝亲眼看着她喝完,又说了几句,才起身走向偏殿…… 偏殿里庄红袖听着小厨房的动静,给了木樨一个眼色,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就着温水,毫不犹豫的服了下去。 又看了里面的人药丸,最少还有两颗,三日时间,足够了,收好药瓶之后,外面便传来了给尧帝请安的声音。 庄红袖忙整了整衣着,起身行礼:“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起身吧,许久未见你你,在做些什么?”尧帝挥挥手,大步走到前椅子前坐好,又挥挥手示意庄红袖坐过来,看着眼前的女子。 不是后宫最美的女子,似乎也不是最出挑的,听说没什么才艺,倒是生了一双巧手,糕点做的不错。 “妾才艺粗疏,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不过就是研究些膳食方子,让陛下见效了。”庄红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妨,能做些喜欢的事,也是很好的,孤有些渴了,不知庄卿有没有准备些什么,让孤解渴。”尧帝对待后宫嫔妃一向是温柔的,此刻他眼中布满了情愫,不过是一句渴了,足以看的人眼红心跳,再配上那双多情的眸子,令人引起无限遐思。 “妾正好做了一道羹汤,陛下不若试试?”庄红袖有些羞涩的说道。 “好,端上来吧,让孤尝尝你的手艺。”尧帝显然也是很有耐心,也并不在乎后宫女子会使些什么小把戏,乐得配合。 庄红袖给木樨使了个眼色,不过片刻,一道精心准备的羹汤便送了上来 。 尧帝轻轻嗅了嗅,眸光微动,笑着说道:“里面放了酒?” “是,陛下尝尝?”庄红袖笑着说道,不只是放了酒,还有一些温和不伤身的好东西。 尧帝没有迟疑,笑着一饮而尽,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一夜被翻红浪,无限温情。 本该是魏淑妃侍寝的日子,却被庄红袖截了胡,不过翠微宫的事情,到底是传不到外面去的,都只叹陛下确实对淑妃看重,淑妃体弱,陛下却还愿意去守着她,让人嫉妒啊…… 一夜缱绻,神清气爽的尧帝回到宣室殿,便吩咐道:“随喜,去传柳禹城过来。” 随喜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出去传话了…… 不过两刻钟,柳禹城拎着药箱紧赶慢赶的进来请安:“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起来啊,给孤把把脉,看看孤的身子可有异常?” 柳禹城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赶紧诊脉,细细的诊过脉后,回道:“陛下龙体康健,并无其他异常?” “你确定?”尧帝眼神微眯,疑惑的问道。 “臣敢保证,陛下正值盛年,龙精虎猛,并无异常。”柳禹城微微咳了两声,说道。 “孤知道了,淑妃近日身子不适,你去给她请个脉,顺便给庄嫔也请个脉,记得,是顺道。”尧帝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 “是,臣这就去,臣告退。”柳禹城虽然不解,若说是给魏淑妃请脉,让他这个御医去,没什么毛病,只是庄嫔?应该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嫔妃了,难道这位得了陛下的青睐? 摇摇头,不想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按着规矩给魏淑妃把完脉后,还没开口,魏淑妃便道:“柳大人医术精湛,平日里即便是本宫也难请到大人,今日倒是巧了,本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答应?” “淑妃说笑了,臣不过是区区太医,只是粗通医理,淑妃有事尽管吩咐便是,臣份内之事,必然义不容辞。” 柳禹城作为尧帝新提拔来的御医,平日里倒是很招人眼,不过他确实有真才实学的,听听酸话都不算什么,只一心服侍尧帝,对于后宫之事向来不沾染分毫。 即便是个魏淑妃,若是让他做些害人之事,他也是敢拒绝的,所以说的话,还算是留有余地。 “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请大人为本宫宫里的庄嫔请个脉,不会为难大人。”魏淑妃面容苦涩,幽幽叹道。 “想必大人也知道,本宫身子羸弱,时不时便要病上一场,子嗣之事,纵使本宫有心也是无力。” “本宫如今掌管后宫之事,太后也叮嘱本宫,后宫久无婴啼,于陛下名声有碍。本宫宫里的庄嫔是个本分懂规矩的,本宫想请大人为她诊个脉,好生调理身子,太后那里本宫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魏淑妃的一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柳禹城暗暗思忖,打量了魏淑妃一眼,无奈道摇摇头,淑妃这脉象,若是有孕,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陛下吩咐顺道给庄嫔诊个脉,他正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如此也好。 “既然如此,劳烦淑妃派人指个路,臣这就去给庄嫔脉脉。” 魏淑妃对他的打量视而不见,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大人了,半夏,送柳大人去庄嫔处。” “是。” “臣告退。”柳禹城微躬着身子,带着无数疑问下去了。 庄红袖突然接到柳禹城来请脉的消息,心中微微一惊,随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医。 听说他如今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也不知会不会看出来。 一番请安过后,庄红袖心中忐忑的盯着柳禹城的动作。 柳禹城心中更是生出惊涛骇浪来,这个脉相,怕是后宫里只有他才能看出来了吧,怪不得陛下让他顺道来请脉。 或许是他请脉的时间有些长,庄红袖有些紧张的问道:“大人,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柳禹城收起脉诊,打量了庄红袖一眼面色如常的说道:“小主身子康健,想来不日便能传来好消息。” 庄红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那便借大人的吉言了,木樨,送送柳大人。” “是,大人请。”木樨送柳禹城出去,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柳禹城也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了,随后告辞,一路去宣室殿回禀了。 “主子,您怎么哭了?”折返过来的木樨有些担忧的问道:“柳大人不是说主子身体无碍吗?主子放心就是,柳大人可是宫中医术最精湛的御医了。” “我知道,没事,我只是有些高兴,下去准备吧,陛下想必晚上还会来这留宿。” 庄红袖脸上的笑容不知是悲是喜,木樨有些看不懂,却还是听话的下去准备了…… 尧帝派柳禹城大张旗鼓的去给魏淑妃诊脉,流水的补品送到翠微宫,对淑妃的看着不言而喻。 而且在翠微宫一宿就是小半月,除了初一十五,都宿在翠微宫,直到端阳节的到来,翠微宫的盛宠才算停止…… 永福宫 “主子,陛下在翠微宫歇了这么久,您便不着急吗?那位可是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来了。”良辰担忧的问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有什么用,陛下不来,我还能去强行拉过来不成?”郑惜年不疾不徐的看着手中的书卷,淡淡的说道。 “况且魏淑妃是什么身份,我还能去和她抢人不成,等着吧,明日便是端阳节了,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热闹些了。” “那奴婢去准备明日主子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必然让主子艳冠群芳。”良辰笑着说道。 “你呀,罢了,去吧。”良辰与她自小的情义,郑惜年也愿多纵着她些。 “主子,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主子随时都能用,只是到底是伤身之物,主子还需谨慎一些。” 风信捏着荷包,有些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良辰虽然稳重,到底不如你机敏,这些事便不要和她说了。”郑惜年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主子放心,奴婢心中有数,只是主子对良辰姐姐真好啊。”风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酸涩。 “怎么,你吃醋了?这嘴都要挂油壶了,风信,你是要陪我在这宫里一辈子的人,而良辰,待我寻了机会,便把她嫁出宫去,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若非你不想出宫,只等到了年纪便自梳,我也是会为你筹谋的。” 郑惜年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惆怅,这座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囚笼,若是可以,她想把她们都放出宫去,什么荣华富贵,通通都是无数鲜血堆砌起来的,可惜,她一辈子都要困在这座深宫里。 “主子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陪在主子身边。”风信顾不得规矩,紧紧的抓住郑惜年的手,动容的说道。”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真正的厮杀正式开始了…… 第249章 生于泥悼,也曾渴望光明 “主子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陪在主子身边。”风信顾不得规矩,紧紧的抓住郑惜年的手,动容的说道。”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真正的厮杀正式开始了…… 翌日,便是端阳节了,这是出了皇后孝期之后,第一场宫宴,往日里衣着寡淡的嫔妃都换上了华丽的衣服,戴上了精致的首饰,争取能夺得帝王的喜爱。 毓秀宫里,任瑾舒眼神冰冷,眉心微蹙,淡淡说道:“端阳节到了,想必宫里很热闹吧。” “主子,您如今已经禁足三个多月了,陛下都未曾派人来问候一句,咱们要怎么办?”晴雨脸上一片担忧。 “本宫得罪的是太后,陛下又一向对太后敬重有加,如何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本宫,怕是早就忘了本宫这个人了。”任瑾舒轻嗤一笑,陛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不必着急,本宫的父亲传了信,雁门关换了守城将军,关外那些蛮夷部落,蠢蠢欲动,怕是又要起战事了,用不了太久,本宫就能出去了。” 她的父亲便是她的倚仗,是她立足后宫的资本,至于陛下,到底不是她一个人的陛下。 “听说近日陛下一直留宿淑妃的翠微宫,已经有小半月了,主子,陛下是否有意让淑妃尽快怀上子嗣,好让她成为新后。” 想想最近的消息,晴雨觉得这种情况未必不可能,薛贤妃有了大皇子,淑妃手持凤印,算是势均力敌,长久以往,淑妃怕是抵不过薛贤妃。 “淑妃那个病秧子,想要子嗣,何其艰难,更何况,本宫不能生,她凭什么能生,想要压本宫一头,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至于薛氏,以为有了大皇子便了不起了吗?小小婴孩,很容易就夭折的。” 任瑾舒冷笑,眼中寒芒一闪而逝,若非薛氏故意激怒她,如何会让她开罪太后,在后宫颜面尽失。 “去,给她点眼色瞧瞧,别以为有了皇子,便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任瑾舒在晴雨耳边嘀咕了几句,眼神森然…… 魏太后看着眼前不过七八个嫔妃,无奈道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这后宫的嫔妃未免也太少了些,皇家讲究多子多福,你看看,这如今不过小猫儿两三只,能成什么气候?” “依哀家看,还是要尽快选秀的好,选些身体康健的,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先帝子嗣足足有十多位,陛下如今只有三位皇子,未免冷清了些。” 尧帝看着底下坐着的嫔妃,禁足的湘敏夫人,抱病的何婕妤,也就只有八位,剩下的有的生不了,有的不能生,确实没有几个得用的。 “母后放心,儿臣回去便下旨,命礼部准备秀女名册,一切还要有劳母后操持。” “哀家年纪大了,如今淑妃掌管后宫事宜,便让她去办吧,整日里三病五痛都,也不像个样子,给她找些事情做,忙起来了,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魏太后看着面色淡然的魏淑妃,眼中带着一丝不赞同,即便是她的侄女,也该以皇家为重才是。 “淑妃体弱,儿臣难免多偏疼她一些,母后就不要责怪她了。”尧帝看着魏淑妃,眼中满是柔情。 “淑妃身子不争气,陛下还是要广施恩泽才是。” 魏太后说过一句,也就不再说了。 倒是尧帝,又命人给淑妃送了一盘菜,才作罢,显然帝王的深情从来不是只对着一个女人,以前有祁贵妃,后来又对湘敏夫人青睐有加,如今又多了个魏淑妃,还真是花无百日红。 郑惜年看着尧帝一脸深情的看着魏淑妃,言语中满是维护,觉得无趣极了,对旁边的庄红袖说道:“庄妹妹,我出去透透气,若是有人问起,还劳妹妹替我说一声。” “好,容华去吧,我会帮你看着的。”庄红袖有些讶异,最终却是淡淡一笑说道。 郑惜年的离场并未引起波澜,反而是魏太后的话让众人心头一紧,又要选秀了啊。 “静妹妹,眼看着我们进宫都三年了,却还是没有一儿半女的,如今又要选秀了,看来我们这些昨日黄花,彻底要凋零了啊。”顾妃心有戚戚,和旁边的静贵嫔小声说着。 “姐姐年华正好,何必说这些是丧气的话,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不准哪日观音娘娘就给姐姐送子来了呢?” 静贵嫔捂着嘴轻笑,看着郑惜年离去的身影,以及尧帝突然离席的身影,眸光微动,笑着说道。 “本宫不得陛喜爱,这子嗣一事向来不强求,本宫看啊,还是妹妹更有希望些,如今出了皇后孝期,谁若是第一个有了喜信,想必太后和陛下都会高兴的。” “姐姐说的是,宫中许久不闻婴啼,也是时候该有些喜讯传来了。”静贵嫔不动声色的说道。她也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郑惜年漫无目的的走着,慢慢的便走远了。 “主子,您就这样出来,是不是不好?到底太后与陛下都在呢,咱们透透气就回去吧。” “无妨,风信,你说,陛下在别院时,与皇后是怎样过端阳节的?” 风信有些懵,怎么说起这事来了,谁不知道元贞皇后是陛下的逆鳞,这一年多来,凡是敢有私下议论皇后与三皇子的事,都被陛下毫不犹豫的送去了宫正司。 “主子,元贞皇后的事,还是不要私下议论了,免得被人听见,又生事端。” “只有咱们两个,说说也无妨,我只是有些好奇,在家时,赶上这样的大日子,我兄长便带着我去看龙舟,还能压哪一只龙舟获胜,若是压中了,还能有彩头呢,可热闹了。哪像宫里,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宫宴,无趣极了。” 郑惜年像一个小孩儿一样,眼中闪烁着晶亮的星光,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向往与怀念。 “奴婢自小进宫,倒是没见过主子说的这些,不过想想一定很热闹。” “至于陛下,奴婢听说,在别苑的日子很苦,听说什么事都要陛下和皇后亲力亲为,皇后进宫的时候,手上带着一层薄茧,养了许久才养回来的。” 最后几句话,风信压得了声音,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是吗?少时情意,确实无人可及。风信,群芳园的花儿都开了吧,许久没去了,我们去看看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带着一丝坚定。 “啊?不好吧,哎,主子,你走慢些。”风信的声音被微风传的老远…… 群芳园,郑惜年一身浅紫色的宫装,站在花丛中,轻轻嗅着花朵上的微香,似有蝴蝶被吸引过来,在她的周围不住的飞舞,盘旋。 尧帝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如同落入凡尘的花仙子一般,让人不忍心触动。 风信刚要出声,被随喜拉着走到门口处守着。 “郑卿的风姿,连蝴蝶亦为你倾倒矣。”尧帝清冷的声音响起,惊的郑惜年差点跌倒。 忙稳了稳身子,忍着钻心的疼痛,说道:“给陛下请安,妾失仪了。” “不必多礼,是孤突然出声,吓到你了,可是崴着脚没有?让孤看看。”尧帝亲自扶起郑惜年,关切的问道。 帝王身上独特的气息侵入了郑惜年的领地,有力的臂膀轻轻的扶着她的腰身,让她脸颊一红。 “陛下,妾没事,没有崴到,不打紧的,倒是妾扰了陛下的雅兴。”任由帝王揽着她的腰身慢慢走到亭子里。 “你坐着,让孤看看。”尧帝目光如炬,怎么没看到她刚才一瞬间的不自然。 郑惜年被按着不能动弹,只好任由帝王施为。任由鞋袜被脱去,露出白皙细嫩的玉足,以及有些泛红的脚踝。 尧帝轻轻按了按,引起玉足主人的一阵轻颤,显然并没有她说的那般不打紧。 “都疼的出汗了,怎么还说是不打紧,在孤面前,不用强撑着,孤这便宣太医去给你诊治,乖乖的不要动。” 尧帝故作严肃的说着,然后一把抱起郑惜年,大步向外走去。 “陛下,妾不过是小伤,养几天就好了,陛下不必如此……” “孤是你的夫君,在孤面前可以娇弱一些,不许说话,乖乖待着。” 帝王的强势,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容许拒绝,却又夹杂着一丝柔情。 “陛下,这不是回永福宫的路。” “孤知道,孤带你回宣室殿……” 风姿卓越的帝王,亲自抱着妃子的画面,看起来和谐又美好。 随喜拉着风信忙捂着嘴跟在后面,至于陛下的御辇,此刻不必提醒,或许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再远的路,也不会累的。 妍婕妤躲在一旁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眼神微眯,手中的帕子紧了紧。 “主子,郑容华这是在以伤邀宠吗?不过是崴了脚,何必陛下抱着回去?” “你不懂,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会看不穿这些把戏,若非陛下怜惜,后宫的嫔妃即便是断了腿,也只是会命人多关照些,即便是些无关紧要的轻伤,只要陛下有心,那都是天大的事。” 妍婕妤一双狐狸眼透露着些许的不甘,这些事世家贵女还真是让人讨厌啊,平日里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却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邀宠。 “主子,看陛下如此紧张的模样,看来这后宫又要出一位宠妃了。” “是啊,你家主子我怕是明日便要给她点低头行礼问安了。”妍婕妤自嘲一笑。 她生于泥悼,也曾渴望光明,只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几乎成了她的噩梦,看着她们耀武扬威的样子,真是厌恶极了。 陛下对郑容华的眼神可真是温柔啊,那种紧张,珍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而陛下对她呢?不过是些赏赐就打发了,那种喜爱的眼神只是浮于表面,也是,她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玩意儿,闲暇时看看舞,听听曲,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可是即便是个玩意儿,她也想活得有尊严一些…… 有时候,其实知道,不应该牵连无辜,可是成全了她们,谁又能成全她呢? 只有把这些天之娇女,同她一起拉入泥悼,心中的痛苦才会缓解许多,凭什么,生而为人,却是一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她不服,也不甘心,走着瞧吧……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陛下对郑容华是不一样的。 看来,她该去见见那个人了,纵然知道是与虎谋皮,可是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宫廷简直窒息的人发疯……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风雨楼响起了飘渺的歌声,伴随着妍婕妤绝妙的舞姿,格外的让人惊艳,可惜欣赏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尧帝抱着郑惜年穿越大半个宫廷,径直到了宣室殿,宫道上的宫人几乎都目不斜视,可等帝王的身影远去后,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郑容华往日里不言不语的,没想到却是一鸣惊人啊。” “是啊,看方向,是宣室殿吧,陛下从来不允许嫔妃们去宣室殿的,就连从前的祁贵妃都没去过。” “可不是么,看来这后宫的天又要变喽,没想到这冷灶也有烧热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是啊,是啊,听说这郑容华进宫三年还是处子之身呢。” “也不知道这永福宫能够热闹多久……” “竟敢私下议论陛下,你们的脑袋是不想要了么?” 一个身穿总管服的人,厉声呵斥,宫人们作鸟兽散,都不敢出声了。 可这星星点点的闲言碎语却还是随着风飘入了郑惜年的耳里。 她仰望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目光深邃,容貌昳丽,有着天人之姿,恍若天神下凡一般,乌黑的发丝掺着丝丝缕缕的苍白,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紧了紧抱着帝王脖子的手臂,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闭上眼睛,难得的温暖,就让她暂且贪恋一会儿啊,就一会儿…… 到底是年少绮思,即便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帝王温柔又宠溺的眼睛,还是让人忍不住沦陷,她暗暗发誓,就这一次,清醒的沉沦一次…… 宣室殿,太医诊治完之后,帝王挥退宫人,亲自为她上药…… 用膳时,亲自为她布菜,不看折子,不说朝堂,只与她天南地北的聊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曾经在群芳园里美好的过往…… 直到夜幕降临,帝王温热的双唇,轻轻的吻过她肩膀上,曾经被金簪刺穿,留下的疤痕。 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她包围,才让她清楚,何为帝王的柔情…… 一夜颠鸾倒凤,她入宫三载,终于彻底从少女变成了后宫里真正的嫔妃…… 第250章 莫要因此失彼 直到夜幕降临,帝王温热的双唇,轻轻的吻过她肩膀上,曾经被金簪刺穿,留下的疤痕。 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她包围,才让她清楚,何为帝王的柔情…… 一夜颠鸾倒凤,她入宫三载,终于彻底从少女变成了后宫里真正的嫔妃…… 翌日一早,郑惜年醒过来的时候,尧帝已经去上朝了。 看着她身上斑驳的红痕,风信忙笑着恭喜:“奴婢恭喜主子了,在宣室殿侍寝,主子还是头一个呢,这可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呢。” 郑惜年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这并不熟悉寝殿,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旖旎,捂着发烫的脸颊,揉了揉额头。 “陛下可是去早朝了?” “是,主子,陛下吩咐,要您不要急着回去,说早朝之后要与主子一起用早膳呢。”风信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笑着说道。 “知道了,只是到底不合规矩,你去和宣室殿的宫人说一声,我们还是先回宫吧。” 郑惜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间的青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露水浇灌过的娇艳,不自觉的抚了抚脸,眼中闪过一阵清明,淡淡说道。 “这,陛下那里,怕是……” “没什么,小事罢了,陛下不会在意的,去吧,和宫人说一声,咱们回宫。”郑惜年打断风信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并不算过于华丽的寝殿,帝王身上的气息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郑惜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独一份吗?那这独一份就不能分给别人了哦,陛下,你准备好了吗? 主仆两个拒绝了元宝安排的轿撵,徒步走回了永福宫,一路上宫人的窃窃私语传入了郑惜年的耳中。 她并不在意,只是闲庭信步般,穿越半个宫廷,慢慢的回到了永福宫。 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以后她怕是会经常听到,名声什么的,都不重要,得到的实惠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只要她遵守后宫的规则,不逾越底线,那么,只要是她的,谁也夺不走,一切才刚刚开始…… “主子,您可回来了,奴婢担心的不行,昨日风信捎信回来,说主子崴了脚,如今可是大好了?” 良辰一上来,便是噼哩叭啦的说了一通,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没事,小时候出去淘气,也不是没有受伤过,不过是崴了脚,修养两日便没事了。”郑惜年笑着说道,她小时候可是顽皮都很那,经常偷溜出去,即便被罚了也是一声不吭,不过是崴个脚,算的了什么? “良辰,去提膳吧,我饿了,风信昨日守了一夜,让她好好歇一歇。”郑惜年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 “好,奴婢这就去。”风信带着一个小内监,去御膳房了。 “主子,不该这样冒险的?”风信小声提醒道。 “你啊,还是不懂,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宠着一个女人,即便是错了,也是对的,我想试试,会不会是那个特别的人。”郑惜年说的格外笃定。 今日之事,往大了说,可以说她蔑视皇权,竟敢驳了陛下的面子,往小了说,是她懂规矩,宣室殿是陛下日常起居之处。 嫔妃等闲不得靠近,她在那住了一夜,可以说是帝王的偏宠,若是白日里,再不离开,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好的,落得个狐媚的名声,也忒难听了些。 更何况,陛下若是有心,即便相隔千里,也是会来的,若是无意,那便是她赌输了,不过,她肯定会赢,至于这些,就不必与风信说了。 果然,下了早朝的尧帝,听闻郑惜年已经走了,换了一身常服,悠哉悠哉的去了永福宫,后面更是跟着流水的赏赐,几乎喧闹的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郑惜年正在慢悠悠的吃着早膳,对比往日里的寡淡菜肴,如今这份可是精致的不得了,早已超出了她的位份规格,不过她也安心受着就是了。 良辰说道:“奴婢今日去提膳,主子不知,那御膳房的总管,巴不得把好东西都送到咱们永福宫里来,拜高踩低的样子,实在上让人厌恶。” 她们主子入宫三年都不受宠,以前有明惠夫人护着,吃的用的也算精细,自打夫人走后,永福宫就彻底冷清下来了,想吃些可口的,还要看那起子奴才的脸色,想想就生气。 “宫里这样的事情还少见吗?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也要注意着些,不要和他们计较,要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是谁在得罪了郑卿啊,告诉孤,孤给你做主。”尧帝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对话。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郑惜年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这是在用膳,正巧孤也饿了,孤同你一起用。”尧帝扶起郑惜年 ,笑着说道。 “陛下,要不要让人传些新的膳食来? 怕是有些冷了。”两人相对而坐,宫人送来了新的碗筷。 其实哪里会冷,昨日郑惜年宿在宣室殿的消息,早已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传遍整个后宫,御膳房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再送些冷的膳食过来? “若非郑卿今日匆匆离去,孤急着见你,孤何必会吃这些冷了的膳食?”尧帝俊眉微挑,说出的话带了些许轻浮,再配上那副轻佻的样子,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威严作风。 郑惜年有些讶异,随后别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还有许多人在呢?陛下这般行径,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尧帝眸光一凛, 风信良辰识趣的捂着嘴下去了。 “笑话什么?孤宠自己的女人,还怕被人看见吗?倒是你,受了委屈怎么不和孤说呢?” 尧帝继续那副轻佻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浪子。 “陛下看看,这满桌的精致菜肴,妾何时受了委屈?”郑惜年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在尧帝面前,笑着说道。 “陛下先喝些汤,暖暖胃,是妾不该如此,让陛下饿着肚子过来,妾亲自给您布膳好不好?” 女子笑得娇艳如花,并没有得势便猖狂的作态,反而是一片从容,更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尧帝拉起她的手,笑着说道:“不必如此,你身子娇弱,饿坏了肠胃不好,与孤一起用,孤记得你喜欢吃这道翡翠虾仁,多用些,一会儿孤有好消息告诉你。”说着,还纡尊降贵的给她亲自夹了一筷子菜。 郑惜年笑着吃了起来,陛下有心,何必矫情呢,受着就是了。 一顿早膳,帝妃二人其乐融融的用过了,比起与其他妃嫔用膳时的沉默,气氛显然轻松又融洽…… 用过膳后,又用了些消食的茶水,尧帝才拉着郑惜年的手亲自走到殿外,流水的赏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随喜亲自拿着一卷诏书,送到尧帝手边,尧帝递给了郑惜年,笑着说道:“打开看看?” 郑惜年接过,缓缓打开,是一道册封她为贵嫔的诏书。 “陛下,这,是不是,不合规矩?”郑惜年犹疑的说道,她本以为册封为婕妤也就是了,如今直接册封为贵嫔,成了一宫主位。 要知道一宫主位便是一道天堑,是多少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有时候有些人一辈子也爬不上来。 “孤给你的,你安心受着,你受的委屈,孤都知道,是孤委屈你了,若非不能太过逾矩,这贵嫔之位,怎么配的上你?”尧帝握紧了郑惜年的手,一双眸子溢满了疼惜。 “不要辜负孤的心意,从今以后,有孤护着你,你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陛下,妾会一直陪着陛下,直到陛下厌弃妾的那天为止。”郑惜年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哽咽,缓缓抱住帝王精瘦的腰身。 “说的什么傻话,孤怎会厌弃你呢,孤会护着你,孤会一直护着你。” 帝妃二人相拥的身影远远看去,似一幅绝美的画卷,可只有二人知道,一切不过是清醒的假象。 帝王需要这么一个人,而郑惜年愿意做这一个人,各有各的图谋罢了,不过天长日久下来,真的不会心动吗? 接下来几天,才让后宫的妃子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盛宠,流水般的赏赐算什么,郑贵嫔不想住主殿又算什么。 尧帝不只为郑惜年精心挑选了许多宫人,更是夜夜宣召郑惜年侍寝,而且只在宣室殿侍寝,白日里要多有宣召她去宣室殿伴驾,似乎忘却了六宫,眼里只有她一人。 不过魏太后没说什么,掌管后宫的魏淑妃又病了,也没精力去管,而且魏淑妃毕竟不是皇后,没资格劝谏陛下雨露均沾,后宫众人即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眼睁睁的看着郑贵嫔沉寂许久,却是一骑绝尘,迅速在后宫崛起,若是有了子嗣,这妃位也是坐得的…… 这日,尧帝依旧宣召郑惜年在宣室殿侍寝,正要就寝之时,随喜面色难看的敲门回禀。 “陛下,陛下,清宁宫薛贤妃遣人请陛下过去,说是大皇子染了风寒,如今高烧不退,请陛下过去看看。” “染了风寒?来人给孤更衣。”已经换了寝衣的尧帝听闻大皇子高烧不退,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忙翻身下榻。 “陛下,妾与您一起去吧,大皇子年纪尚小,且心中也担忧的很。”郑惜年忙起身,薛贤妃是个稳重的人生,若非大皇子病情严重,如何会在这个这个档口请陛下过去,要知道,在后宫,嫔妃侍寝的时候,遣人来请,这是准备结仇了。 “也好,你与孤同去吧。”尧帝应了,紧接着就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二人一起乘坐御辇快速向清宁宫而去。 清宁宫 薛贤妃看着小脸烧的通红的大皇子,心中恨的要死,大皇子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会突然生病,若是日后她查出来,定要让那人好看,大皇子就是她的命,谁若不长眼的甘敢出来做怪,就是与她为敌。 她发髻有些松散,眼睛赤红,一眨不眨的盯着大皇子不敢挪眼,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小小的人儿就没了。 “陛下驾到,郑贵嫔到。”帝妃二人相携走进来。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见过贤妃姐姐,姐姐金安。” 二人请安盛同时响起,薛贤妃嘴角扯出一丝笑来:“郑妹妹也过来了。” “贤妃姐姐,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是不会有事的,姐姐不要乱了分寸,大皇子还要靠呢照顾呢。”郑惜年安抚着说道。 任凭谁都能看出薛贤妃的不安与担忧,她对大皇子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 “元佑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发了高热?”尧帝盯着榻上的小人儿,眼中带着担忧。 “陛下,是妾不好,妾见今日天气好,便带着佑儿出去给太后请安,谁知道,用过晚膳之后,佑儿回房睡觉,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起了高热,是妾没有照顾好佑儿,请陛下责罚。” 薛衡芷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要知道,她进来的时候,那窗子可是开着的,伺候的奶娘已经被她关起来了,归根究底,还是她不谨慎,被别人钻了空子,如今若是推到别人身上,怕是更让陛下生气,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奶娘已经让人审过一遍了,一无所获,可见幕后之人的警惕,即便送去宫正司,怕是进去就没命了,那更是一丝线索也查不到了。 “你的罪,一会儿再论,太医,大皇子如何了?”尧帝声音冷凝,似寒冰一样,冷的彻骨。 “陛下,臣已经为大皇子开了药,所幸臣来的及时,只是大皇子到底年幼,这一番折腾,怕是要养上许久,才不会伤了根本啊。” “孤知道了,去守着大皇子,若是大皇子有个好歹,孤便要你们的命。” “是,是,臣这便去再为大皇子诊脉,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高热便退了。” “贤妃,大皇子年幼,遭此大罪,到底是你这个母妃不尽心,好生照看着 ,若是再有下次,孤便给大皇子换个母妃。”尧帝的话显然是不留情面的。 “是,再不会有下次了,大皇子就是妾的命,妾愿受任何责罚,只求陛下不要带走大皇子。” 薛衡芷面色一变,眼中泪水滑落,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她绝不容许有人把大皇子从她身边夺走。 “贤妃,记得你的本分,照顾好大皇子就是你的责任,莫要因此失彼。” 尧帝的话,让薛衡芷面色一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郑惜年。 声音里满是苦涩:“妾遵旨,妾日后便带着大皇子在宫中修养,不敢妄想其他。”或许她的作用只在此处了,她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时时刻刻虎视眈眈的何婕妤,一心要接触大皇子。 这便是皇家,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她,还是薛家都没有拒绝的份,是福是祸她都得受着,不能有一丝的妄想,否则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她只是想让佑儿能多一丝的疼爱,讨的太后欢心,总是好的,是她不该妄想的,陛下是大皇子的君父,只有陛下给的,她才能要,陛下不给的,要了便是僭越…… 接下来,尧帝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大皇子的烧退下来了,才带着郑惜年离去。 薛衡芷看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小人儿,让她身边的苏叶亲自守着,才回了主殿,恨声道:“把那个吃里爬外的贱婢,给本宫拖进来,本宫要亲自审她。” 第251章 一石三鸟 薛衡芷看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小人儿,让她身边的苏叶亲自守着,才回了主殿,恨声道:“把那个吃里爬外的贱婢,给本宫拖进来,本宫要亲自审她。” 很快,大皇子的奶娘孙氏就被带了上来,她吃了酒,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却还是强自镇定的求饶,“贤妃,奴婢没有谋害大皇子啊,请贤妃明察啊,奴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奴婢不敢啊。” “那你告诉本宫,为何佑儿房间里的窗子会被打开?本宫去时,你又为何不在身旁,还说不是有心谋害,说,是谁致使的你敢谋害皇子?” 薛衡芷简直是杀了她的心都有,竟敢谋害她的佑儿,简直是不知死活。 “奴婢没有啊,奴婢说,奴才当时不在房里,是……是奴婢一时贪杯,奴婢知道罪该万死,只求贤妃能留奴才一命啊。” “奴婢说,是……是大皇子身边的茱萸姑娘,给奴婢送了一壶好酒,奴婢这才……” 孙氏慌慌张张的解释着,她拼命回想,就是茱萸给她送了一壶酒,要知道大皇子如今虽然奶水吃的少了,可奶娘的饮食也是要注意的,过于油慌的不能吃,过于重口的也不能吃,她实在是没忍住,这才导致大皇子这场病,简直是追悔莫及…… “茱萸?”薛衡芷眸光一闪,是她,她本以为过上一年半载的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去,没想到,却是在此时耐不住寂寞,竟敢生了歹心,是何婕妤指使的她吗? “去把茱萸给本宫叫来,顺便把如意姑姑也请过来。”薛衡芷揉了揉额头,吩咐道。 不过片刻,如意姑姑便带着茱萸走进来了。 “是奴婢不好,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歇了两日,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奴婢有罪,请贤妃责罚。” 如意姑姑当先请罪,确实是她不够谨慎,眼中满是愧疚。 对待如意姑姑,薛衡芷还是很有耐心的,到底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人,又一向稳重,除了照顾大皇子从不多言多语,即便是问罪,态度也该随和些。 “姑姑起来吧,您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人,本宫自然是信的过的,倒是这个茱萸,孙氏指证是她送了一壶酒,孙氏贪杯,然后佑儿睡觉时就被吹了冷风,才会生病。” “茱萸,你来告诉本宫,你为何要谋害大皇子?” 薛衡芷厉声喝道,本以为是个本分的,没想到倒是她看走了眼。 “茱萸,是你做的?你为何要谋害大皇子啊?”如意姑姑有些难以置信,对上茱萸有些闪躲的目光,足以看出她的心虚了。 “奴婢,奴婢,没有谋害大皇子,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奴婢是宣妃身边的人,平日里最疼爱大皇子,又怎么会害他呢?” 茱萸手指紧张到有些发白,她是不是做错了,可她没有办法啊。 “放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大皇子用的着你来疼爱吗?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抬出宣妃,便能压本宫一头吗?你若是还不说,本宫便把你送到宫正司,宫正司的手段,想必你也听过,进去的宫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你想试试吗?” 薛衡芷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掐住茱萸的脸,眼睛里似乎是喷了火一样,狠厉的眼神让茱萸一个瑟缩。 “奴婢,奴婢说,是淑妃,是淑妃见不得您倚仗大皇子处处压她一头,命人抓了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的,让大皇子生一场病,好,压压您的气焰。” 茱萸低着头,泪流满面,显然是怕极了,她不想害大皇子的,可她也是没有办法啊,她想让家人活着。 “淑妃?”薛衡芷冷笑:“你还真是一个好奴才啊,既然你不肯说出实情,那这舌头也不必留了,连翘,让人给她和那个孙氏灌上一壶滚水,再送到宫正司去,让夏总管好好招待她们一下。” “不要,不要,求贤妃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孙氏忙哭着求情。 “是奴婢的错,奴婢是宣妃身边的人,贤妃便不怕大皇子长大之后,怨怪你吗?”茱萸急得口不择言起来,虽然生来低贱,可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竟也想拿捏皇子,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说道这里,本宫想起来了,你之前随着宣妃居住长乐宫,宣妃生前与何婕妤交好,让本宫猜猜,是不是何婕妤指使的你?想把大皇子从本宫身边夺走,说,是不是何婕妤指使的你?” 薛衡芷紧紧的盯着茱萸的眼睛,生怕错过最后一丝线索。 茱萸眼神闪烁,却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何婕妤不过是个婕妤,又有什么本事拿捏奴婢的家人,是淑妃,就是淑妃指使奴婢的。” 主子生前和何婕妤交好,主子说过,要一起和何婕妤抚养大皇子的,她不过是完成主子的心愿罢了,她没错。 “拖下去吧,今天的话本宫不想外人知道,连翘,明日你亲自送她们到宫正司,别让她们死的太痛快了。” 薛衡芷眼里的流光一闪而过,转过身,不再看她们二人。 “是,把她们拖出去,再灌上一壶滚水,既然不会说话,就不必说了。”连翘指挥着宫人把两人堵了嘴带走。 “贤妃主子,都是奴婢近日疏懒了许多,奴婢识人不清,没想到茱萸竟敢包藏祸心,谋害大皇子,是奴婢的错。”如意姑姑愧疚的说道。 “本宫原想着过几年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到底是宣妃生前最信任的人,没想到,本宫也有看走眼的候候。” “罢了,只希望佑儿长大之后不会怨怪本宫才好。”薛衡芷意有所指的说道。 “贤妃主子放心,不过是个宫人罢了,大皇子与您母子情深,怎会因为这区区小事,生出嫌隙,大皇子只有您一个母妃,您对大皇子的疼爱,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一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不会传到大皇子的耳朵里。” 如意姑姑是个聪明人,当下直接表明态度,让薛衡芷很满意。 “多谢姑姑了,本宫也是担忧佑儿,他可是本宫放在心尖子上疼的,本宫不想费尽心思,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姑姑,可明白本宫的苦心。” “这是自然,奴婢明白您的意思,奴婢担忧大皇子,这就去看看,折腾了大半夜,贤妃主子还是先歇着吧。” 薛衡芷看着离开的如意姑姑,眼神幽深,一切未免太巧合了些,看来这清宁宫还是要好生查查了。 苏如意姑姑接替了苏叶的位置,苏叶忙回来询问,听着薛衡芷三言两语的说完,她有些不解。 “主子,您便真的不怀疑淑妃吗?” 薛衡芷目光里带着一丝惆怅,半响才道:“在这宫里,无论是谁要害本宫,都不会是淑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之她是不会害本宫的。” “那长乐宫那边?” “那个茱萸说话不尽不实,依本宫看,即便何婕妤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本事,应该是有人假借她的名,利用了茱萸,构陷淑妃,让本宫同时与淑妃何婕妤结仇,还遭到了陛下的训斥,一石三鸟之计。” “不,还不止这些,还有郑贵嫔,看来背后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薛衡芷心里清楚,大皇子的抚养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到何婕妤手里的,若是陛下有心,当时宣妃离世之后,她就不只是一个婕妤,距离贵嫔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更何况,何婕妤身份低微,家世不显,是护不住大皇子的。 “好了,明日本宫亲自去一趟翠微宫,佑儿想吃庄嫔做的糕点,本宫要去向庄嫔讨一份。” 薛衡芷揉了揉额头,折腾了大半夜,她也是有些累了。 “是,奴婢知道了,大皇子已经无碍了,只需要好生养着,主子去歇歇吧。”苏叶有些心疼,这都是什么事啊,后宫争斗,偏要拿孩子作筏子。 “不了,不去守着佑儿,本宫不放心。”薛衡芷抬脚向殿外走去…… 翌日一早,清宁宫便大张旗鼓的送了两个人到宫正司,说是伺候大皇子不得力,打发了出去。 当夜便传来二人受不住责罚,去了的消息…… 紧接着,便是薛贤妃与魏淑妃不欢而散的流言,宫人们都在私下议论,大皇子的事是否与魏淑妃有关。 还不等有个结果,便传来魏淑妃又病倒的消息,当下尧帝也顾不得心尖上的郑贵嫔了,夜夜去翠微宫守着魏淑妃,倒是清宁宫那里一次也没去。 魏淑妃病的严重,尧帝本就揪心不已,又传来雁门关关外的小族有异动,任大将军出征的消息…… 这下尧帝也顾不得魏淑妃了,整日里在宣不少朝臣觐见,忙的团团转。 毓秀宫 任瑾舒听着晴雨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淑妃病的起不来了,而陛下只顾着淑妃,就连病中的大皇子都没空去看?” “是,主子,奴婢打听过了,薛贤妃担忧大皇子,日夜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已经恨上了淑妃,这回有好戏看了。”晴雨捂着嘴笑道。 “边关战事又起,陛下要倚仗本宫的父亲,看来,本宫的禁足怕是要提前解除了。” “还是主子神机妙算,用何婕妤宫里的东西做诱饵,以淑妃的名义,让茱萸那个蠢货做事,不然哪有如今的局面。” 任瑾舒看着手上鲜艳的寇丹,微微一笑:“贤妃被训斥,淑妃病了,本宫此时出头,顺理成章,一个病秧子,也配掌管凤印,本宫一时没有孩子,那这宫权便牢牢握在本宫手里吧,不然,本宫岂不是太吃亏了些。” 没错,是她让人从长乐宫神不知鬼不觉取了些东西,假借何婕妤之名,命茱萸构陷淑妃,以此来一石二鸟。 没想到那个蠢货还真是办的一手好差事啊,看见是何婕妤用过的东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妄想让大皇子回到长乐宫,真是蠢得出奇。 何婕妤不过是个婕妤,有什么资格抚养皇子呢?简直是不知所谓。 即便薛贤妃去查,最后也会查到是何婕妤命人指使的茱萸,与她有什么相干,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她图的只有宫权。 魏淑妃那个病秧子,能成什么气候?冒然被人诬蔑,一时激动,可不又病倒了,偏偏无力自证。 若想继续掌管后宫,恐怕薛贤妃那里也是不答应的吧,毕竟众人皆知,大皇子可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呢,魏淑妃敢朝大皇子下手,她如何能忍住不从中作梗。 看着她们斗来斗去,她啊,就坐等看好戏了…… 雁门关的消息,陆续传来,都是大捷的消息,尧帝心中很是赞叹,没少当着朝臣的面,称赞任将军是股肱之臣…… 福宁殿 尧帝已经有几日没来请安,这日,正好又有大捷的消息传开,当下便带着喜讯去给魏太后请安了。 一番请安过后,魏太后看着尧帝意气风发的样子,笑着问道:“陛下可是要有什么好消息说与哀家听啊。” “母后,边关传来消息,任将军勇武过人,知人善用,不过一月有余,便打退了来犯的蛮夷,还抓了不少俘虏,而我蜀国的将士,死伤也是历来战争最少的,如此喜事,儿臣迫不及待的便来说与母后听了。” 尧帝的声音里是浓浓的赞赏之意,历来战争中,牺牲的都是普通士兵,而任将军初入边关,不过半载,便收拢军心,一战成名,威名远扬,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如此良将,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呢? “哦?战争平息了?这些蛮夷小族年年来犯,时常骚扰边关百姓,简直让人不厌其烦。 不过,哀家记得以前,也没有这么快便打服他们,如今从传来消息到平息,不过月余,看来这位任将军到确实是个奇才啊。” “是啊,母后,传来的捷报上写着,任将军俘虏了一万有余的关外蛮夷,此刻这些蛮夷都在为蜀国耕种下田呢,为边关将士的粮草做贡献呢。” 看着尧帝高兴的样子,魏太后微微咳了咳,收敛了些笑容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陛下要如何奖赏这位任将军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任将军如此勇武,陛下可不要亏待了这等良才才是啊。 只是,祁氏乃是前车之鉴,为防功高震主,陛下还是要谨慎考虑才是啊。” 尧帝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略微思索片刻说道:“母后说的是,儿臣原想着赐他一个爵位,如今想着,升迁太快,未必是好事,任将军去边关时日还短,确实应该再等等。” 魏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陛下既然有意加恩任家,不如把提前解了任氏的禁足,再送些赏赐过去,也就是了。” “母后,儿臣想着,晋任氏为德妃,如今淑妃病着,贤妃又一心扑在大皇子身上,宫中的事无人打理,也不像个样子,任氏入宫已经有三年了,如今对于宫中之事也算是了解,母后觉得如何?” 尧帝试探着说道,毕竟任瑾舒是以不敬太后的罪名禁足的,想要让她出来,还是要看太后的意思。 “任氏?”魏太后微微皱眉,对于那日任瑾舒的大放厥词,还是心生不悦,不过看尧帝的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多阻拦,未免伤了母子情分。 说起任氏,魏太后是打心里厌恶,生平最见不得背主求荣之人,偏偏任氏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哀家要提醒陛下一声,任氏性情乖张,后宫大权若是交由她来掌管,还是要谨慎些,毕竟祁氏的事是前车之鉴,陛下可别忘了。 更何况任氏已然不能生育,陛下既然给了她权势,这宠爱便少一些吧,未免养大了她的心思。” 魏太后不愧是人老成精的人,一眼就看出尧帝在打得什么主意,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提醒一句。 尧帝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随后神情严肃的说道:“多谢母后提点,儿臣心中有数。” 说完了这件事,魏太后状似无意的说道:“哀家,听说陛下近日对永福宫的郑贵嫔多有宠爱,陛下还是要雨露均沾的好,有时候,过于偏宠一人,反而会招致其他嫔妃的妒忌之心。” 听着魏太后语重心长的语气,尧帝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母后说的是,儿臣记得了 ,郑贵嫔是个恬淡的性子,儿臣确实多去了几次,不争不抢的,儿臣觉得在永福宫很舒适,这才多去了几次。” 绝口不提他从未在永福宫留宿过,反而是直接宣召到宣室殿,偏宠的心,众人皆知。 “陛下既然觉得她好,多宠一些也没什么,只是到底是子嗣为重,如今战事平息,选秀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淑妃既然病着,便交由任氏筹备吧。皇家子嗣繁茂,对陛下的名声也好。”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魏太后深谙此道,陛下既然有心护着郑贵嫔,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要不是那等狐媚惑主,妄议朝政的女子,她可以容得下。 “是,儿臣回去便去传旨。儿臣还有些朝事要处理,就不烦扰母后了,改日儿臣再过来给母后请安。” 尧帝心中清楚,魏太后的意思,只是棋局已经布下,没有人能置身其外的,包括他自己…… 第252章 留着玷污佛祖的眼吗? 尧帝心中清楚,魏太后的意思,只是棋局已经布下,没有人能置身其外的,包括他自己…… 宣室殿里,尧帝看着已经拟好的诏书,亲自盖上印玺,吩咐道:“随喜,明日去毓秀宫传旨。” “是,奴才遵旨。”随喜暗暗摇头,这后宫的风向还真是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啊。 紧接着就是一番新一轮的忙碌,是夜,尧帝宿在了翠微宫,即便魏淑妃如今病着,尧帝对她的看重确是无人能及的…… 第二日,册封湘敏夫人为德妃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同时任德妃掌管宫权的消息更是让毓秀宫炙手可热…… “主子,毓秀宫那位刚刚被册封为德妃,如今诏书以下,那位怕是要出来了。”得到消息的风信,忙向郑惜年禀报。 郑惜年修剪花枝的手一顿,一朵盛开的蔷薇便被剪了下来,孤零零的落在地上,花瓣散落。 “出来了,是一件好事,去准备一些礼物,随本宫出门。” “主子是要去恭贺德妃吗?”风信有些不解。 “不,去翠微宫探望淑妃。”郑惜年微微一笑,一脚踩到了那掉落的蔷薇花上,花汁喷溅而出,鞋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嫣红。 “淑妃?咱们永福宫素来没有和淑妃有什么交情,听说淑妃病着,不见客,怕是不会见我们的。”风信有些犹豫,淑妃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除了同住一宫的庄嫔能得她一个笑脸,对待后宫嫔妃可都是一视同仁,不交好,不得罪。 “无妨,去准备吧,淑妃会见我们的。”郑惜年言语笃定。 风信听闻便下去挑选了一些珍贵的补品,既然是去探病,准备些华而不实的珠玉摆件总归是不好,还是药材最合适,索幸近日永福宫得了陛下的不少赏赐,也算有些能拿的出手的…… 翠微宫 魏淑妃正依靠在床榻上,神色恹恹,褪去清冷都外衣,倒是看着温婉不少。 庄红袖陪坐在一旁,正准备伺候淑妃汤药,被魏淑妃阻止了。 “本宫身子不适,离本宫远些,免得过了病气,咳咳咳。” 庄红袖轻抚着小腹都手微微一顿,笑着说道:“淑妃姐姐身子不适,妾理应在旁服侍,况且妾身子康健,无碍的。”说着便再次拿起汤匙,准备给魏淑妃喂药 。 “你身子康健,你肚子里那个也康健吗?小心使得万年船,莫要因小失大。”魏淑妃的语气罕见的有些严厉。 庄红袖眼睑微垂,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淑妃姐姐,是妾太过自大了。” “本宫并非怪你,只是提醒你,你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心中清楚,这个孩子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催命符,如何抉择都在你自己,可不要因此失彼。 本宫记得,元贞皇后生前最是喜欢孩子了,听说对承恩公府的几位小少爷,都是疼爱有加的。” 魏淑妃言尽于此,端看庄红袖如何做了,若是她还一意孤行,那她还真是护不住她了。 “妾知道了,多谢淑妃姐姐提醒,妾日后行事必然三思而后行。”庄红袖的声音里满是苦涩,这个孩子原本是用来……罢了,终究是她天真了,论洞察人心,她确实不如淑妃。 “好了,你心中有数便好,本宫不过是白嘱咐一句,一会儿怕是有客要来,本宫身子不适,就不见了,这里有一个荷包,便劳你转交了。” 魏淑妃示意半夏递给庄红袖一个荷包,庄红袖接过,轻飘飘的,摸不出是什么,看魏淑妃面色倦怠,忙收下,不再多留…… 庄红袖退出魏淑妃的寝殿,便听见宫人来报,永福宫得了郑贵嫔要求见淑妃。 “郑贵嫔?”庄红袖眸光微动,回首看向紧闭都殿门,笑着说道:“想来郑贵嫔也只是来探病,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去见见吧,淑妃刚睡下,不要打扰她了。” “是。” 郑惜年坐在主殿的椅子上,静静候着,既然能够进来翠微宫的门,无论能否得到什么消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此行,只为借势,魏淑妃在后宫的低位毋庸置疑,不说看在魏太后的面子上,就说她姓魏,即便三五不时的就要病上一场,可这凤印却还是牢牢的握在她手里,足以看出她的不简单了。 任氏受封德妃,即便位份相当,可顺序有先后,不只要矮上贤妃一头,更要矮上淑妃一头。 像魏淑妃这样家世的人,只有她不要的东西,没有别人强行夺走的,任氏想要独揽大权,也得看看魏淑妃让不让…… 和魏淑妃交好是第一步,有势可依,为何不用,任德妃此番来势汹汹,她便不信魏淑妃能够忍受,她可以做魏淑妃的马前卒,毕竟她们有着同一个敌人。 不过,看着进来的庄红袖,郑惜年不知道该是失望,还是高兴,魏淑妃果然是没有那么好见的。 “见过郑贵嫔,贵嫔金安。”庄红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后宫女子日常的笑容如出一辙,不亲近,不交好,点头之交罢了。 “庄嫔不必多礼,本宫是否打扰了淑妃静养,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了。”郑惜年脸色带着一丝愧疚。 “淑妃确实刚刚用了药,睡下了,不便见客,倒是劳累贵嫔白走一趟了。”庄红袖微微颔首,面上带了一丝歉意。 “无妨,本宫只是来给淑妃送些药材,虽然不算珍贵,到底是本宫的一片心意,还请庄嫔带本宫转交给淑妃。” 郑惜年挥挥手,跟来的宫人送上大大小小的锦盒,显然是带着诚意过来的。 “那便多谢贵嫔了,妾必会如实告知淑妃,贵嫔的好意。” 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庄红袖的态度没有太热络,也没有太过谄媚,总之不冷场就行了。 虽然不知魏淑妃为何要让她转交东西,也不知魏淑妃为何笃定来的会是郑贵嫔,淑妃不会害她,她依照淑妃的意思办就是了。 淑妃说的没错,她如今不该奢求太多,急功近利,不是好事,还是先蛰伏起来吧…… “妾今日做了一些糕点,淑妃觉得甚好,不若给贵嫔带一些回去,妾还要侍候淑妃,就不留贵嫔了。” 虽然没有冷场,可两人客气生疏的气氛总是有些尴尬的,庄红袖突然感觉胸口发闷,有些恶心,忙压了下去,面色镇定的开始赶人。 郑惜年比她位份高,按理说直接赶人有些失了规矩,可她不知这位新封的郑贵嫔到底是敌是友,她的肚子在此时还不宜暴露出来,即便是失了礼数,也不得不开口了。 郑惜年看着庄红袖无意间抚着小腹的双手,眼神微动,笑着说道:“早听闻庄嫔有一双巧手,做的糕点连陛下也是夸赞的,却没有机会尝尝,如今就劳烦庄嫔了。” “无碍,不过是一份糕点,能得贵嫔喜欢,也算是它上福气。”庄红袖笑着说道:“木樨,去准备一份糕点给贵嫔带回去。”说着把袖中的荷包不着痕迹的塞到木樨手里。 木樨面色不变,笑着下去了,不过片刻,一份精心准备的糕点送到了郑惜年的手边,郑惜年也不再耽搁,让风信亲自拿着食盒,离开了翠微宫。 庄红袖看着离去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了,吐的稀里哗啦,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主子,喝些水压一压吧,或着你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木樨一边给庄红袖拍背,一边心疼的说道。 喝下一盏温水,庄红袖总算舒服不少,她轻抚小腹,神色幽幽的说道:“木樨,你说,皇后怀三皇子的时候,日后也和我一样,这般难受。” “主子,这话可不能说啊,小心隔墙有耳,奴婢去取些酸梅子给你压一压好不好?”木樨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小声的说道。 “我想吃白糖糕。”庄红袖轻声呢喃,她想吃皇后做的白糖糕了,可是她再也吃不到了。 “主子,您想吃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随便取些吧,都可以,不要太惹眼。”庄红袖无所谓的说道,她信任魏淑妃,未必信任翠微宫所有的宫人,这宫里的奴才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此时她还不想暴露有孕的事,还需要寻一个好时机…… 毓秀宫 任瑾舒看着那明晃晃的诏书,心中一阵得意,果然如她所料,只是这个德妃二字,确实是无比的刺眼,贵淑贤德,虽是位份相当,可排在最后,总归是不太好看啊。 “主子,喜总管说,陛下近日繁忙,等晚些时候再来看主子。”晴雨嘴角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自家主子果然是神机妙算啊 。 “主子要不要亲自去向陛下谢恩。”绛雪提议道,近日陛下多宠着郑贵嫔,听说宣室殿都有郑贵嫔自由出入呢,主子今日刚刚被册封,若是被人截了宠爱,岂不是叫后宫众人笑话,失了颜面。 任瑾舒明白绛雪的意思,不过她没有同意,到底是奴才,还是眼界窄了些。 “把本宫抄录的孝经整理好,随本宫去向太后请安。”即便知道太后未必会给她好脸色,可这趟请安也不得不去。 谁叫她被薛氏算计惹了太后的厌恶呢,不过如今薛氏自顾不暇,还与淑妃交恶,也算是让她出了一口气,若非此时对皇子动手,会引起薛氏的反扑,这次怕是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只让大皇子生一场病那么简单。 等她有了孩子,这些皇子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福宁殿 福蕊姑姑轻轻带上在魏太后耳边说道:“太后,德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魏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一抹锐利闪过,又恢复了平和,淡淡说道:“哀家有些疲乏,暂时不想见她。” “是,奴婢这就去告知德妃。” 任瑾舒原本是站着等的,听了福蕊姑姑的话,笑着说道:“是本宫来的不巧了,打扰太后休息,本宫失了礼数,这就向太后请罪。” 说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面上没有一丝不愿,她知道太后厌恶她那日的狂妄之语,不愿见她,可她必须得到太后的原谅,否则陛下那里也会有嫌隙。 更何况魏太后是什么人,稳坐皇后之位三十余年屹立不倒,又得陛下敬重,动动小指头,便可让她前功尽弃,所以,即便是太后不愿见她,她也得恭恭敬敬的请求太后的原谅。 福蕊姑姑见状没有说什么,回了寝殿,静静的守在魏太后身旁,魏太后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寐,总之是在任瑾舒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醒过来。 “太后,您醒了,刚刚沏好的茶,太后醒醒神。”福蕊姑姑适时递上了一盏茶。 魏太后轻轻呷了一口,问道:“德妃可是回去了?” “德妃跪在殿中,在等太后醒来。” “跪着?倒是个舍得拉下脸面的,哀家睡了多久?”魏太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 “太后,您睡了一个时辰。”福蕊一边为太后整理衣着,一边说道。 “一个时辰,哀家只觉得不过是眯了一会儿,竟然有一个时辰了,走吧,去看看这位新封的德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福蕊扶着魏太后出来的时候,任瑾舒依旧跪的笔直,似乎毫无知觉一般,后宫女子身体娇弱,跪上这么久,按理说也应该是格外疲乏的了,不过任瑾舒是个例外,不仅面上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看起来格外轻松。 任瑾舒都不知道是该感谢从前的祁贵妃好,还是怨怪她好,若非从前祁贵妃对她百般磋磨,她可能也练不出这样的功夫。 本就是请罪而来,若是故作娇弱,反而更让太后不喜,如今这般,恰到好处。 “德妃因何而跪啊?”魏太后打量了一眼任瑾舒,慢悠悠的开口,并未叫起。 “回太后,妾从前言语轻狂,不知所谓,禁足多日,妾已然悔改,今日幸得太后开恩,妾有幸出来,特此来向太后请罪,日后妾必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若说后宫拉的下脸面的高位嫔妃,任瑾舒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此刻她言语谦卑,丝毫没有作为四妃之一的骄矜自傲。 “德妃该感谢的是陛下,哀家在这福宁殿颐养天年,可从不曾为你说过什么话,德妃不必如此,起身吧。” 魏太后岂是三言两语便被轻易迷惑的人,轻飘飘的挡了回去。 任瑾舒态度越发谦卑了,若是不得太后的原谅,她今日这一跪岂不是白跪了。 “妾不敢,太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妾从内心尊敬太后,是妾年纪轻,不知事,险些酿成大祸。若非太后开恩,妾如何能提前解了禁足,陛下敬重太后,妾亦是如此,妾日后愿常年食素,为太后祈福,愿太后玉体康泰,长乐无极。” 任瑾舒不在意魏太后的冷脸,反而继续谦卑的说着,神色恭敬无比,简直把自己的脸低到了尘埃里。 魏太后微微一笑,倒是个肯豁的出去的,若是今日的话传了出去,这位新晋的德妃可就当真常年食不得半点荤腥了,罢了,陛下已经有了主意,她从中阻拦,总归是不好。 “德妃起身吧,常年茹素便罢了,你还年轻,自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不要因为哀家坏了身子,何况若是当真因为哀家终生不能食半点荤腥,传出去,哀家岂不是落了个欺人太甚的名声。” “太后,妾没有这个意思,是妾嘴笨,不会说话,请太后见谅。”眼见魏太后皱起了眉头,任瑾舒继续谦卑的解释着。 “福蕊,扶德妃起来,哀家不过是与她玩笑几句,竟当真了,起来吧,不要跪了。”魏太后眼见着火候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为难任瑾舒了。 “德妃,快起来吧。”福蕊亲自去扶,任瑾舒哪敢再跪着,忙避开她的手,在晴雨的搀扶下起身了。 “有劳姑姑了。”任瑾舒对着福蕊姑姑微微颔首。 眼见着魏太后再没有为难德妃的意思,福蕊姑姑打发人去上茶,任瑾舒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关总算过了 。 “太后,这是妾抄写的孝经,还请太后过目。”任瑾舒拿起一本抄写好的经书,亲自奉到魏太后跟前。 魏太后接过,翻开打量了一眼,随后合上,神色也和缓了许多,说道。 “字迹工整,看着也算是用了心思,留下吧。不过,德妃,哀家有一句话要奉劝你,在其位,谋其政,陛下既然让你掌管宫务,便更要谨言慎行,莫要失了皇家颜面。 你从前言语轻狂,哀家就不计较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如今既然陛下看重你,希望你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是,多谢太后教导,妾铭记于心。”任瑾舒福了福身子,说道 。 “哀家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 淑妃近日多病,德妃既然掌管宫务,那么选秀之事便交由你来操持吧,陛下登基四年,如今不过三个皇子,未免少了些。 你要仔细挑选一些身子康健,姿容秀美的女子,充盈后宫,另外也要时常劝谏,让陛下多多临幸后宫,至于那些没有福分的,便罢了吧。” 魏太后轻轻喝着茶水,锐利的眼神看向任瑾舒,在等她的回答。 任瑾舒即便心如刀绞,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回着话:“是,妾谨遵太后懿旨。” 魏太后放下茶盏,笑着说道:“哀家就知道,德妃你是个聪慧的,有你掌管后宫,哀家再放心不过了,好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回去歇着吧,哀家就不留你了。” “是,妾告退。”任瑾舒的指甲几乎扎进了掌心,却还是笑着告退。 “太后,德妃送来的经书,作何处置?”福蕊姑姑指着剩余的九十九本经书问道。 “满纸的杀伐之气,留着玷污佛祖的眼吗?烧了吧。”魏太后看着那些孝经,轻嗤一声,小小把戏罢了,上不得台面…… 走出福宁殿的任瑾舒,再也忍不住了,面色变了又变,看着福宁殿三个字,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没福气吗?她偏不信,她生来不凡,是最有资格与陛下相配的人,走着瞧吧,这里日后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第253章 妹妹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没福气吗?她偏不信,她生来不凡,是最有资格与陛下相配的人,走着瞧吧,这里日后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又不是皇后,有什么资格劝谏陛下雨露均沾,太后可真是看的起她,只是太后的意思她不得不从。 因为她没有了生育能力,便要把自己的恩宠拱手相让,她如何能甘心呢? 不行,她得有个皇子,一定得有个皇子,否则岂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任瑾舒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太后不是让她挑选秀女吗?她就好好挑挑…… 郑惜年回到永福宫,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庄红袖准备的食盒,果然,糕点的旁边,放着一个荷包。 她打开荷包,便见里面是一只耳坠,样式简洁,不算华贵,却又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风信,你见过这个耳坠吗?本宫总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郑惜年拿起那小小的耳坠问道。 “主子,这耳坠虽然样式简单,可这上面的玉,却不是普通宫人可以佩戴的,必是嫔妃之物,奴婢瞧着似乎何婕妤带过这样款式的,只是奴婢也不稳定。” 风信细细打量,作为主子身边得用的宫人,出去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小小细节就可以帮上主子的忙? 郑惜年心里一紧:“何婕妤?你确定?” “奴婢只是见过何婕妤带过类似的,至于是否是她的,奴婢不敢确定。”何婕妤闭宫已久,她还真的不能保证。 “何婕妤……何婕妤……长乐宫……大皇子……贤妃……淑妃……”郑惜年喃喃自语,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让本宫自己待会儿。”郑惜年挥退了所有人,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耳坠。 淑妃为何给了她一只耳坠?另一只去了哪里?是否还在淑妃手里? 一时间千头万绪,她要好好捋捋,既然理不清,就从源头开始想…… 淑妃因何而病?是因为清宁宫出了叛徒,让大皇子生了病。 大皇子素来得贤妃的疼爱,为何会轻易的生病? 能对大皇子下手的只有他身边得用的人,大皇子身边的伺候的人,必然是贤妃千挑万选的,忠心可以保证。 那么对大皇子下手的人,就只有从长乐宫带过去的人,如意姑姑和宣妃的宫女。 如意姑姑是太后宫里出来的,轻易收买不得,那么就只有宣妃的宫女,若是有人用何婕妤的名义命令她做事,未必不可能? 毕竟宣妃生前与何婕妤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宣妃平安诞下大皇子,虽然提前早产了,可何婕妤在其中必然也是费尽了心思。 何婕妤不可能会害大皇子,那么便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以何婕妤的聪慧,想要不动声色取她的东西很难,这个人是从何处下手的呢? 这个坠子是贤妃交给了淑妃,还是淑妃自己查出来的,如今都还尚未可知。 不过如今贤妃照顾大皇子不慎,遭了陛下的训斥,淑妃又病了,任德妃此时解禁算是最大赢家,二人相争,渔翁得利,这件事事谁做的清晰明了。 只是郑惜年想不通,她是怎么不动声色从何婕妤身边取出这个坠子? 淑妃给了她一只耳坠,那另一只是在淑妃手里,还是贤妃手里?或是在何婕妤手里? 看来她要冒险再去一趟长乐宫了,如此缜密的算计,可见不是一日之功,何婕妤那边没有传话过来,或许她还并不知情。 淑妃是在试探她的能力吗?也是,魏淑妃是什么人物,即便体弱,陛下也是时常惦记的,若是没有什么本事,怎能把凤印牢牢握在手里,更何况庄嫔或许是有孕了。 魏淑妃没有孩子,若是庄嫔诞下皇子,这后位才是她的囊中之物,提前扫清障碍,才是她的目的吧。 如此也好,借一借翠微宫的势,扳倒毓秀宫那位才是要紧的,查不出是谁精通医理谋害姐姐,那她便引蛇出洞…… 郑惜年知道今日是毓秀宫的好日子,陛下不会宣召她,如此正好去一趟长乐宫。 不得不说,何婕妤这个人,有些时候出人意料都想法,确实帮了郑惜年不少忙,她也把猜测的范围缩小了许多,省了不少功夫…… 毓秀宫 任瑾舒穿着一身接近正红的朱红色宫装,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芍药,头上的流苏常常垂落,看起来华丽极了。 此刻,她与尧帝刚用过晚膳,正在喝着消食茶水。 尧帝一双多情的眸子熠熠生辉,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任瑾舒,看的她羞红了脸。 都说小别胜新婚,虽然二人是帝妃,是君臣,不过夜里有任瑾舒的曲意逢迎,尧帝显然是精神极好。 不知道任瑾舒说了什么,次日尧帝下旨,命后宫嫔妃隔五日到毓秀宫请安,当然魏淑妃,薛贤妃不在此列,一个在养病,一个在照顾大皇子,何况她们也不必低头去给任瑾舒请安。 请安的人只有,顾妃顾知凝,静贵嫔,郑惜年,妍婕妤,庄红袖和锦嫔。 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静贵嫔正在玉华宫里陪着顾知凝喝茶闲聊。 “还真是得势便猖狂啊,淑妃与贤妃都没出头,什么时候轮到她德妃,让嫔妃请安了。” 顾知凝翻了翻白眼,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她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哄的陛下为她如此破例。” “姐姐,还是要慎言,如今毓秀宫风头正盛,小心隔墙有耳,淑妃不管事,贤妃一心扑在大皇子身上,这德妃有陛下宠着,即便是嚣张了许多,也没人敢说什么。” 静贵嫔一贯的温柔小意,安抚着顾知凝的情绪。 “不过是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也配让后宫嫔妃去给她请安,从前祁氏那般嚣张跋扈,也没说让嫔妃们请安,她凭什么?本宫就是看不惯她那狐媚的样子。” 顾知凝平日里便总是语出惊人,后宫众人已经习惯了,静贵嫔倒是没想到,请安一事竟然让她气性这么大。 “姐姐不必动气,妹妹这里得了一个好消息,想必姐姐听了,心中必然舒服许多。” 静贵嫔眼神微动,颇有些神神秘秘的意思。 顾知凝果然上了钩,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好消息,说给本宫听听?” “听说呀,昨日德妃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说了,那些不能孕育子嗣的嫔妃,便不要霸占着陛下的恩泽呢。 后宫里只有德妃和妍婕妤不能生育。妍婕妤不过是婕妤,家世低微,太后自然不会为了她费神说这些话。姐姐说,这话是太后说给谁听的?我看那,德妃心里不好受,这才忙不迭的哄着陛下,让后宫嫔妃都去请安,好彰显她的地位。” 静贵嫔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说道,眼睛里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果真吗?”顾知凝吃惊的问道:“本宫说呢,德妃怎会突然如此做派,原来是被太后敲打了,不敢出声,倒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陛下宠着她,才会让她如此胡来,可惜啊,祁氏已经死了,德妃这会儿即便是有心撒气,也找不到人了。” 感叹了一会儿,顾知凝狐疑的看着静贵嫔问道:“太后宫里的消息,妹妹也能打听的到,没想到妹妹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静贵嫔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妾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宫里的下人偶然间听到的罢了,这才说与姐姐听,姐姐可不要辜负了妹妹倒是一番好意啊。” “本宫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起来了,你也知道,本宫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过妹妹放心,刚才的话本宫这,里绝对传不出一丝风声去。”顾知凝就差赌咒发誓了,有时候蠢也是一种境界,不是什么人都能学来的。 “妾相信姐姐,如今陛下既然给了德妃权势,想必这恩宠便要稀薄了,若是太过分,想必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姐姐何不抓住此等良机,趁机怀个子嗣。” 静贵嫔柔柔一笑,显然是早知道顾知凝的为人,继续毫无芥蒂的为她出谋划策。 “确实是个好机会啊,只是本宫不得陛下喜爱,这子嗣一事也不能强求啊。” 顾知凝微微叹息一声,随后有些失落,又与静贵嫔闲聊了几句,才目送她离开。 后宫里哪个女子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只是想要,也得看陛下给不给,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该得到的不必强求,天大地大,活着最大,想怂恿她对上风头正盛的任德妃,没门。 倒是让她没想到的事儿,静贵嫔倒是势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了吗?可惜了,她不得不虚与委拟的与她周旋,看来他也得为自己寻一条出路了,贤妃靠不住,淑妃靠不上。 怎么说,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若是找个身份太低的依附,也太没面子了吧,不行,她得再考虑考虑…… 关雎宫里,妍婕妤懒懒的靠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蜜饯。听着菱歌打听来的消息,轻嗤一声。 “她这是在作死,不过与我们无关,请安罢了,我在这后宫人微言轻,哪里有置喙都余地。” “主子,陛下自出了孝期,除了去淑妃宫里,就是宣召郑贵嫔侍寝,如今又去了毓秀宫,什么时候才会来咱们这儿啊。主子已经许久没有见陛下了。”菱歌情绪有些低落。 主子在宫里没有几个交好的,以前偶尔去毓秀宫,如今却也疏远了,她实在见不得主子整日里在宫中虚度年华。 “不然,咱们出去走走,说不准哪日就能见到陛下了,主子也能开心些。”菱歌眼睛亮晶晶的,胡乱的出主意。 妍婕妤“噗嗤”一笑,点了点菱歌的额头,好笑的说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如今宫里正热闹着,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太后不允许不能生育的嫔妃占着陛下的宠爱,我还上赶着去见陛下,你是嫌我活的太潇洒了吗?” 菱歌有些吃惊,太后不允许不能有孕的嫔妃霸占着帝王的宠爱,后宫怎么一丝儿风声也无,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想想主子的本事,也便罢了,只是主子如今不得盛宠,长久以往,怕是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了,那可怎么办? “行了,一张苦瓜脸,除去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家主子我苛待你了呢?放心吧,我自有思量。” 妍婕妤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如今上了贼船,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下来的,她得给自己一个保障,谁说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谁输谁赢,还尚未有定论呢? 后宫里众人的心思,自然与任瑾舒无关,看着翠微宫送来的账册,她微微一笑,这宫权轮来轮去,终于到了她的手里,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就没那么轻易的让出去。 “主子,昨日永福宫的郑贵嫔去了翠微宫探望淑妃,不过淑妃并没有见她,只是打发了庄嫔见她一面。”绛雪低声在任瑾舒耳边说道。 “郑贵嫔?”任瑾舒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嘲笑道:“从前便只能躲在崔氏背后,如今崔氏没了,又想去巴着淑妃,还真是个墙头草啊。” “郑贵嫔如今是陛下的新宠,偏偏此时去拜访素无往来的淑妃,其中定有蹊跷,若是她上了翠微宫的这条船,等她有了皇子,淑妃那里便有了筹码,您说,淑妃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晴雨也在一旁分析道。 任瑾舒眼神暗了暗,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可能,论宠爱,贤妃抵不过淑妃,论家世,贤妃也抵不过淑妃,淑妃掌管凤印,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她如今只差一个子嗣。 若是与永福宫联手,她怕是抵不过淑妃,难不成淑妃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行,她动不了淑妃,还动不了一个贵嫔吗? “你去宣太医,让他来给本宫请脉。”任瑾舒下定了决心,她要把所有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是。奴婢这就去。” “不,等等,先看看,让本宫好好想想,如今选秀是头等大事,再者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本宫就不信,她才承宠一月有余,这么快就能有了好消息。” 任瑾舒刚才头脑一热,随后又迅速清醒过来,太后此时正盯着她,后宫不宜多生事端,再等上两个月,等新人入了宫,把水搅混,才好暗中做手脚,不能急,是她被太后的打压冲昏了头脑,不能急,她要好好想想…… 第254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任瑾舒刚才头脑一热,随后又迅速清醒过来,太后此时正盯着她,后宫不宜多生事端,再等上两个月,等新人入了宫,把水搅浑,才好暗中做手脚,不能急,是她被太后的敲打冲昏了头脑,不能急,她要好好想想…… 尧帝去了毓秀宫歇了两晚,第二天就是给任瑾舒请安的日子。 后宫嫔妃倒是没有作妖,都按着时辰来了,毕竟是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拗,或许任瑾舒正是抓住这点,趁机提了要求,好彰显自己的地位。 可任瑾舒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温和,足足晾了众人一刻钟,才从里间出来。 她一身红衣似火,珠翠满头,大片大片的芙蓉花衬得她越发娇艳了。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祁贵妃的影子。 看她如此打扮,处处比着曾经的祁氏,大抵也是在掩饰自己曾经卑躬屈膝的过去吧。 “妾等给都德妃请安,德妃金安。”一屋子的女人,请安声如同黄莺出谷,娉娉婷婷的身影更是看的任瑾舒心烦。 “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即便内心厌恶,却还是端着一张笑脸,似乎在模仿曾经的元贞皇后,母仪天下的样子,可惜假的就是假的,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她。 左首边第一位坐着顾知凝,紧接着便是郑惜年,庄红袖。 右首便第一位坐着静贵嫔,依次是妍婕妤,锦嫔。 “谢德妃。”随着众人请安完毕,任瑾舒端着一张笑脸问道:“庄嫔,淑妃近日身子如何?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找本宫。” 庄红袖微微颔首,淡淡道:“多谢德妃关心,淑妃一切安好。”她是个识时务的,淑妃眼下不在,德妃想要出风头,出便是了,虽然表情不算热络,到底也是没有难看。 任瑾舒很是满意庄红袖的态度,转而继续问道:“锦嫔,大皇子身子可好些了,本宫近日事忙,倒是没抽出时间去探望。” 锦嫔出门时,收到了薛衡芷淡淡叮嘱,此刻言语谦卑,笑着回道:“多谢德妃关心,大皇子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那便好,如今后宫交由本宫掌管,若是有什么短缺的,直接回本宫便是,本宫不希望宫中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眼下陛下生辰在即,这是头等大事,不要多生事端,触了陛下的霉头。” 任瑾舒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皇后,学着皇后倒是做派,温和的关切嫔妃,关切皇子。 顾知凝撇了撇嘴,终究没有说什么,还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淑妃与贤妃还健在呢,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让人瞧不起。 任瑾舒看着众人乖觉的称是,满意都笑了笑,她不能生育又如何,这些人还不是得乖乖待着臣服在她脚下,俯首帖耳。 “郑贵嫔,本宫要奉劝你一句,宣室殿时常有朝臣出入,你作为后宫嫔妃,行事更要多加谨慎,免得传出了不好的名声,连累了陛下,无事还是少往宣室殿走动,作为嫔妃,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眼看着淑妃宫里的庄嫔,贤妃宫里的锦嫔,都老实的不行,任瑾舒终于向郑惜年开了口,一副指责的模样,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皇后。 郑惜年了然,果然,她就说嘛,任凭德妃再沉的住气,对淑妃始终是多有忌惮的,瞧瞧,这不就来了吗? “德妃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妾去宣室殿,是陛下传召,妾作为嫔妃,陛下有召,妾如何敢不去? 更何况,若有朝臣来往,妾都是早早避开,并不曾坏了规矩,何谈会带累了陛下的名声?” 郑惜年虽然笑得浅淡,言语却是犀利,把事情都推到陛下头上,看任瑾舒如何接招,不等任瑾舒开口,她继续说道。 “当然,若是有人非得给妾扣上什么扑风捉影的帽子,妾也无话可说,德妃如今掌管后宫,想必是不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的,对吗?不然难免让陛下怀疑德妃姐姐,你掌管后宫的能力。” 任瑾舒面色一变,这个郑氏果然是得势便猖狂,以为巴上了淑妃,她就奈何不了她吗?原以为只是试探一番,没想到郑惜年却是分毫不让。 “本宫掌管后宫,是陛下亲自开口的,本宫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本宫只是好心提醒郑贵嫔一句,既然贵嫔妹妹心有成算,本宫也不必多费口舌。 作为嫔妃,这贤良淑德的名声还是要的,本宫自然会管好宫人,不要多嘴多舌,只是贵嫔妹妹,也要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才是。” “这是自然,不过陛下说了,就是喜欢妾这般模样,妾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畏惧人言,德妃姐姐放心就是。” 郑惜年继续挑衅,从任瑾舒受封德妃,掌管后宫的那天起,她的结局就早已注定,若是一味的的唯唯诺诺,那还有什么意思,打蛇打七寸。 任瑾舒被太后敲打,不敢霸着圣宠,也就只能拿权利说事了。她偏偏提起陛下对她的宠爱,时日久了,总会勾起她心中的妒火,更何况,还有淑妃在一旁呢,只要她有行动,她便能抓住她的小辫子。 “贵嫔妹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不过妹妹还是莫要高兴的太早。太后特地交代本宫,后宫久不闻婴啼,让本宫时刻劝诫陛下。只是妹妹整日里霸着陛下,也该让后宫的姐妹分一杯羹才是,要知道妒忌可是后宫女子的大忌啊。” 任瑾舒面色冷厉了许多,有太后在,她便不信郑惜年还当真敢明目张胆的,勾引狐媚陛下。 “德妃姐姐说的哪话,妾不过是年纪尚轻,陛下偏疼一些罢了,后宫里的姐妹个个都是绝色佳人,早晚会传来好消息的,德妃姐姐不必心急,只盼着不要有人从中作梗才是。” 郑惜年笑得意有所指,还不时的扫过任瑾舒的肚子,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任瑾舒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半响才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本宫也盼着贵嫔妹妹早得龙嗣,为陛下再添一位皇子。” “那就借德妃姐姐的吉言了。”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郑惜年见好就收,挑衅的看了一眼任瑾舒,随后便不说话。 任瑾舒与郑惜年初次交锋,没有讨得了好,此刻心下烦闷,也没心情多说,随意说了几句,便打发了众人。 毓秀宫外,顾知凝对身边的静贵嫔说道:“这个郑贵嫔还真是伶牙俐齿,偏偏还不住的盯着德妃兜肚子,瞧瞧德妃都被气成什么样子了,本宫可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静贵嫔打量了一眼四周,扯了扯顾知凝都衣服,无奈的说道:“姐姐慎言,如今还在毓秀宫的宫门口呢,姐姐即便是高兴,也要收着些,免得隔墙有耳。” 顾知凝得意的笑脸有了片刻的僵硬,随后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不高兴的嘟囔着:“本宫就是高兴,一个奴才秧子出身,也敢拿出皇后的做派,训诫嫔妃,如今可好,提到了一块铁板,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过虽然还是有些幸灾乐祸,到底是什么压低了声音,看着不远处的妍婕妤,笑着说道:“妍婕妤,过来,去本宫宫里,本宫请你吃点心,本宫今日高兴。” 妍婕妤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慵懒,听见顾知凝颐指气使的话,也不生气,笑着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回了宫。 锦嫔看着郑惜年似乎拉着庄红袖似乎有话要说,识趣的先离开了。 郑惜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做出一幅与翠微宫交好的假象罢了,二人在外人眼里看着和谐的一起回宫,其实不过是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重要的事情半点不搭边。 回了宫的郑惜年,亲自下厨熬了一锅酸笋鸡汤,用过午膳后,拎着鸡汤施施然的坐着轿撵去了宣室殿。 这便是她独一份的恩宠,可以不用前去禀报,直接就去宣室殿见陛下,郑惜年一路招摇过市的穿越大半个后宫,去了宣室殿。 尧帝正在看折子,听着随喜的禀报,抬头一看,郑惜年手里提着食盒,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笑着说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也不怕日头大,晒着你。” “妾坐着轿撵过来的,没有晒着,陛下是关心则乱,不信,您瞧瞧,妾可有晒着?” 郑惜年捂嘴偷笑,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靠近了帝王身边 。 尧帝失笑,无奈的道:“你啊,还是这么顽皮,孤瞧着,还带了食盒过来,可是又给孤做什么吃的了?”用手指轻轻的刮了刮郑惜年的鼻子,亲昵之情,无以言表。 “陛下,妾亲自下厨炖了一碗鸡汤,不知味道如何?想让陛下品鉴品鉴。”郑惜年打开食盒,亲自舀出一碗,献宝似的递到尧帝跟前,做足了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尧帝显然很是受用,连着喝了两碗,夸赞的话不要钱的从嘴里说出来。 郑惜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手艺自己还是清楚的,或许陛下夸赞的并不是鸡汤,反而是后宫嫔妃难得一见的真心实意吧。 毕竟作为后宫里养尊处优的妃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用了各种珍稀之物,每日里仔细保养的,厨房里油烟大,一般没有人会亲自下厨的 。 有时候的亲自下厨,或许只是借用一个名头罢了,对于陛下这样的人,凡事只能从细微之处入手,天长日久的,情意自然非比寻常。 谁能提前看到这一点,谁就赢了,帝王也是人,不是神仙,没有到羽化登仙的地步,自然也会贪恋人间的美好…… 尧帝看了一上午的折子,也有些乏累,用过鸡汤之后,有些困倦,拉着郑惜年睡了一个午觉。 帝妃二人相拥而眠,看起来似一幅绝美的画卷,毕竟郑惜年或许是后宫里第一个能够挡在帝王臂弯里睡觉的女人。 凡是侍寝,嫔妃需要遵守规矩,就连从前盛宠的祁贵妃,也只敢在深夜里,悄悄的靠着帝王的肩膀入睡,由此可见,郑惜年或许当真是不同的。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一碗鸡汤留着了帝王的心,郑惜年踏入宣室殿,就再也没有出去。 毓秀宫里,快到晚膳的时候,尧帝迟迟未曾现身,任瑾舒坐不住了,让人去打听。听着晴雨的禀报,“啪”的一声,茶盏应声而碎,嘴里不住的咒骂:“郑氏这个狐媚子,是在打本宫的脸。” “去,准备一份羹汤,送到宣室殿,本宫便不信,陛下还当真为了她驳了本宫的面子。” 晴雨有些犹疑,不过却还是去小厨房准备了一份精心烹制的羹汤,亲自带着去了宣室殿。 元宝想起师傅的话,倒是并未阻拦,笑着放她进去了。 此时,尧帝正在与郑惜年下棋,听着随喜的禀报,淡淡道:“德妃送了汤过来,呈上来,给孤看看。” 晴雨把食盒交给随喜,恭恭敬敬的跪在下面,时不时隐秘的向上瞥上一眼,随后眼神又快速离开。 接过随喜递过来的羹汤,尧帝看着里面的燕翅老参,眉头微皱,却还是给面子的喝了一口,也只是一口,便作罢了。 “这是德妃亲手做的?”帝王的声音里满是威严,还夹杂着淡淡的不耐。 晴雨看出了帝王的不耐,又想起主子愤怒的表情,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是,主子担忧陛下操劳国事辛苦,特意亲自下厨做了汤,为陛下进补。” “孤知道了,德妃有心了,这汤孤就收下了,告诉德妃,孤改日去看她,让她也多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尧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却让晴雨无端的感觉到一阵压力,主子吩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灰溜溜的退出去了。 随着脚步移动,晴雨听着尧帝有些飘渺的声音传来,心下一震,忙快步离去了。 “陛下,可是这汤不合您的胃口?”郑惜年看了一眼用各种珍稀补品,至少要熬上小半天的汤,疑惑的问道。 “各种珍稀材料混在一起,未免失了本真,孤不喜欢,你若喜欢,便拿去喝。”尧帝的话一语双关,即是说给郑惜年听的也是说给晴雨听得。 “这是德妃姐姐亲自做的,不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妾等会还要用晚膳,怕是吃不下,陛下不如赏给喜总管吧,喜总管整日伺候陛下,也算是辛苦,瞧着倒是清瘦了不少。”郑惜年看了一眼珍贵的羹汤,提议道。 “也好,随喜,这汤便赏你了,拿下去吧。”尧帝没有驳了郑惜年的面子,随意的指了指羹汤说道 。 随喜没有推辞,不过是碗汤罢了,他伺候陛下,什么好东西没用过,赏了他,他接着便是,倒是德妃白白费了一番心思。 端着羹汤,随喜递给元宝,说道:“拿下去分着喝了,这可是上好的老参炖出来的,平日里你们可是吃不到,都管好自己的嘴,小心被人抓住把柄,本总管可保不了你。” 元宝在宣室殿一众内监里,能够冲出重重阻碍,得了随喜的青眼,自然是极聪明的人,说是随喜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当下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端着羹汤下去分了。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也不知是哪个侥幸分的了羹汤的小内监,大嘴巴的就把话传了出去,害的任瑾舒丢了好大的脸面,沦为后宫的笑柄,当然,此刻的任瑾舒还不知道。 毓秀宫 听着晴雨的禀报,任瑾舒脸上有了一瞬间的黯然,她没有再发火生气,只是打发了人出去,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馔,她的脸上流过两行清泪,喃喃自语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陛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如此羞辱妾,只为博郑氏一笑,妾好不甘心啊。” 可惜她的委屈无处可诉,陛下始终都不是她一个人的陛下。 难不成,她日后便只能看着郑贵嫔与陛下双宿双飞,永远压她一头吗? 不,她绝不允许,郑惜年,本宫与你不共戴天,任瑾舒的手心渗出殷红的血珠儿,眼睛里的寒芒几乎要吞噬一切,她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动了杀心…… 第255章 一碗水端平 难不成,她日后便只能看着郑贵嫔与陛下双宿双飞,永远压她一头吗? 不,她绝不允许,郑惜年,本宫与你不共戴天,任瑾舒的手心渗出殷红的血珠儿,眼睛里的寒芒几乎要吞噬一切,她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动了杀心…… 任瑾舒本以为陛下为了郑惜年驳了她的面子,已经够让她丢面子的了,没想到,更让她颜面无光的是第二日。 宣室殿里一个大嘴巴的奴才,说陛下把她送去的羹汤,赏赐给了宫里的奴才,她是掌管后宫的德妃,送去的东西,竟然只配给宫人吃吗? 还由得一些低贱的奴才挑挑拣拣,这让她有何颜面掌管后宫。 任瑾舒气的要发疯了,可却在此时不能生病,宫权在她手里还不曾捂热,若是此时生病,怕是这宫权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所以,直接抓了多嘴多舌的奴才,当众拔舌,以儆效尤,后宫的流言总算平息了。都被她的凌厉手段震慑住了。 任瑾舒正暗暗思量如何对付郑惜年,没错,若非是郑惜年的出现,狐媚陛下,陛下如何会不顾及她的颜面,都是她的错,若是没有她,就好了…… 陛下从前多么睿智,再是宠爱从前的祁氏,也不曾为她如此破例,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都是郑惜年的错。 后宫的女人无不如此作想,可接下来的几天,让她们发现,永福宫似乎只针对毓秀宫,不死不休的那种。 尧帝招幸了郑惜年三日,紧接着似乎突然清醒过来,开始在后宫里流连,几乎所有的宫里都去了一遍,就连最不爱去的顾妃那里,都留宿了,除了毓秀宫。 任瑾舒面对宫里女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以及郑惜年时不时的言语挑衅,即便心生不悦,却也是无可奈何。永福宫当真是个难对付的,宫里的奴才如同铁通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倒是让她一时没有了主意。 不过很快机会就来了,七月十五是尧帝的生辰,七月十四这日,任瑾舒借着为尧帝准备生辰宴的名头,第一次踏入了宣室殿求见。 尧帝倒是很痛快的见了她,看着任瑾舒面色有些憔悴,当下开始心疼的询问:“德妃近日怎么憔悴了许多?可是太累了?是孤忽略你了,过来孤身边坐。” 不怪乎任瑾舒恨上了郑惜年,实在是尧帝对后宫女子多有宽容,即便从前祁氏那般嚣张,也是在最后无可奈何的境地才废黜她。 此刻帝王一双深情的眸子里满是心疼,握着任瑾舒的手,关切的询问着。 任瑾舒几乎要落下泪来,面对完美如天神一般的帝王,哪个女子不会动心,即便知道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陛下,却还是忍不住憧憬,若是陛下是她一个人的就好了…… “近日忙着为陛下筹备生辰宴,陛下也知道,妾初次掌管宫务,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何况又是陛下的生辰宴,不免多废了一些心思。” 尧帝眉头微皱,随后又舒展开来:“不过是个生辰,着实不必大费周章,瞧你,最近都清瘦了不少。” “妾也是想着,宫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正好借着陛下的生辰,后宫也该热闹一些,陛下整日里为朝事担忧,也该放松一下。” 任瑾舒自然知道,之前的几年尧帝都不曾大办过生辰宴,可如今是她展示自己的机会,何况一切都在规制内,尧帝为了郑惜年已经驳了她的面子,总不会再驳她第二回吧。 即便知道帝王的心始终不会停在一个人身上,可其中的份量也要试探清楚的。 眼看着尧帝不说话,任瑾舒神色黯然的说道:“妾也是想让陛下高兴,陛下可是觉得妾错了?” “孤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任卿未免辛苦了些。”尧帝看着美人委屈,温言软语的安慰着,说了许多的私密情话。 任瑾舒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依偎在尧帝怀里,无意间瞥过殿内的一个小炕屏,心中的不安总算放心不少。 与尧帝腻歪了一会儿,任瑾舒正思量着寻个机会留下来,凭什么郑氏可以留在宣室殿侍寝,她就不能。 只是话还未来得及出口,随喜便面色为难的进来禀报:“陛下,郑贵嫔求见。” 尧帝微微坐直了身子,无意间拉开了与任瑾舒的距离,笑着说道:“还不让郑卿进来。” 任瑾舒感觉温暖的怀抱一下离得她老远,看着尧帝有些急切的宣召,刚刚被捂热的心,瞬间又冷了下来。 陛下就这般宠爱郑氏吗?那她呢?她算什么? 郑惜年袅袅婷婷的走进来,美目流转,声音如黄莺出谷,格外的好听,动作优雅的行了一礼:“妾恭请陛下圣安。” “德妃姐姐金安。”对比对着帝王的柔情,对着任瑾舒的请安显得敷衍了不少。可又挑不出什么错来,毕竟规矩礼仪也没错,只是那挑衅的语气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起来吧,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尧帝的声音温柔缱绻,透露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亲昵。 “妾是给陛下送些汤水来的,想让陛下尝尝,妾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郑惜年的声音里带着自然的撒娇亲昵。 任瑾舒感觉心中有一团无名的火,几乎要把她烧着了,这个郑氏表面上端庄,私下里竟如此狐媚,怪不得陛下被她眯了眼。 “陛下这里的汤水自有御膳房负责调配,贵嫔妹妹时不时的借着送汤水的名义,来宣室殿打扰陛下,未免有些失了规矩。” 郑惜年面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挑衅道:“妾做汤水的手艺虽然算不得上乘,可陛下喜欢,妾不像德妃姐姐那般聪慧,能为陛下分忧,只能送些汤水,给陛下换换口味。” “本宫怕有些人是以送汤水为名,行狐媚之事,勾引陛下,贵嫔妹妹,你说呢?”任瑾舒微微勾唇,冷笑道。 “陛下,您也觉得妾不该来吗?”郑惜年最是知道如何戳任瑾舒的痛处,不再与她争执,反而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怨的看着尧帝,把一个狐媚祸主的嫔妃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任瑾舒也同样盯着尧帝,上次是她没来,如今她与郑氏都在这里,端看陛下如何取舍。 被两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尧帝神色微僵,轻咳了两声:“咳咳,德妃啊,郑卿年纪小,又一心扑在孤身上,时常来送些汤水,给孤进补,也是孤同意的,至于那些什么狐媚勾引的话,纯属子虚乌有。 难道在德妃眼里,孤便是整日里耽于美色的人吗?” 任瑾舒面露失望,什么年纪小,她也只比郑惜年大了两岁罢了,便要让着她,还不是陛下偏宠。 对上郑惜年挑衅的目光,手中的绣帕被捏的紧紧的,声音有些干涩,半响才道:“是妾一时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尧帝声音淡淡,随后又看向郑惜年,语气柔和的说道:“郑卿,德妃如今掌管后宫,最擅与孤分忧,是孤的贤内助,日后也是……咳咳,你要多敬重她一些,知道吗?” 不得不说,尧帝一碗水端的很平,只是对比任瑾舒的冷淡,对郑惜年算是温和不少,哪里算的上训斥。 “是,陛下,妾心直口快了些,还请德妃姐姐见谅,妾亲手炖了汤,德妃姐姐尝一尝,也算妹妹给你赔罪了。” 郑惜年的养气功夫很好,丝毫没有被斥责的难堪,反而言笑晏晏的盛了一碗汤,先奉给尧帝,又亲自端到任瑾舒面前。 眼看着尧帝已经开始喝汤了,任瑾舒即便万分不愿,也只得笑着接下,轻轻抿了一口,两人算是表面和解了。 “陛下,妾宫中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妾先告退了。”眼看着尧帝被郑惜年勾走了魂魄,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任瑾舒直接提出离开,不想再看二人卿卿我我。 “也好,孤改日去看你,多注意身子,别累着了。”尧帝放下汤碗,眉眼也柔和了许多,笑得说道。 “是,妾告退。”对,她有以后,刚才陛下的未尽之语,值得多加思量,她险些被郑氏这个贱人,逼得自乱阵脚,在陛下面前失仪,这样不行,不能在此时上了她的当,陛下的宠爱她也要,郑氏的命她也要…… 郑惜年神色幽幽的看着帝王,是她动作太快了吗?罢了,再等等吧,身为棋子,不该妄想掌握棋局的…… 随着任瑾舒的败北,郑惜年在尧帝心中都有低位更是与日俱增,不过,这日,郑惜年终究没有在留宿宣誓殿,用过晚膳就回了永福宫…… 夜里,宣室殿内,尧帝一人独寝。 随着一个人影闪过,一摞信件放在了御案之上,尧帝一封封的拆开,其中内容引人深思。 随喜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瞥见边关两个字,不敢再抬头看…… 尧帝亲自看完所有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又执笔写下一封信,转身回了寝殿,一阵微风吹过,御案之上已经是干干净净了。 尧帝躺在空旷的龙床之上,手里抚摸着一个镯子,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急,操之过急容易露出破绽。 朝堂之上,随着右相的倒台,已然是大换血了,边关也换了主将,目前朝堂不算安稳,步子迈的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 更何况,深藏在宫里的那个幕后黑手,未免太沉得住气了,狐狸尾巴,藏的太深了,不好挖…… 翌日一早,尧帝照例去福宁殿给太后请安,吃了太后亲手做的长寿面,又陪了太后好一阵子,才起身离开。 对于太后的教导,更是时刻记在心上,到底还是他太年轻,显些出了岔子,有太后在,时不时敲打,让他这颗有些浮躁的心,再度平稳了不少…… 任瑾舒这次设宴是在雨花阁,是一个二层小楼,临水而建,以前是宫中唱戏,或是伶人表演时用的,修整一番,倒是一个举办宫宴的好去处。 都说登高望远,站在雨花阁的二楼处,任瑾舒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充满着莫名的危险:“准备好了吗?” 绛雪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站在她身后,轻声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雨花阁的后面,有个池塘,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那就好,本宫生平,还从未被人折辱过,有郑贵嫔这个贱人,从中作梗,本宫还何谈日后。”她的声音里满是恨意,或许从前祁氏的折辱对她来说已经是前尘往事,不愿再提起。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被人如此下面的,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即便要不了她的命,也该给她一个教训。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在这后宫,女人若是手段不狠,那么地位就不稳,太过软弱的人,活不了太久…… 翠微宫里,庄红袖掐算着时辰,正准备出门,却见魏淑妃穿戴整齐,正在殿内等她,她有些诧异。 “淑妃姐姐身子还未好全,这是也要去雨花阁赴宴吗?”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于情于理都要去的,更何况,若是没有本宫挑破,你的肚子还想瞒多久。”魏淑妃声音清冷,似乎在诉说着一件最平常的事。 “是,妾也正在寻找机会呢,多谢淑妃姐姐为妾着想了。”庄红袖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想趁着陛下生辰的机会透露出有孕的事。 也算沾了沾帝王的福气,只有被陛下真正放在心里的孩子,做起事来,才算事半功倍。 “走吧,有本宫做主,委屈不了你,待会若是发生什么事,记得躲远些。”魏淑妃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她似乎永远比旁人活的清醒,足不出户,可却尽知后宫所有的事。 庄红袖目光闪烁,敬佩的看着魏淑妃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跟上,她的位份太低,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也不好…… 郑惜年今日穿了一身深紫色的宫装,打扮的也是华丽非常,正带着风信去雨花阁赴宴,没想到被一个冒失的宫人,泼了一身的水。 无奈只能回去换一身衣裳,这么一耽搁,未免时间上赶了些,不得不走小路去雨花阁…… 雨花阁里,任瑾舒看着只有郑惜年没到,微微勾唇,真是好极了。 庄红袖不解魏淑妃为何突然与她分开,可也知道宫里怕是有事发生,顺从的听了魏淑妃的话,先去了雨花阁。 顾知凝打量了一眼四周,花团锦簇的布置,不屑的撇撇嘴,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竟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着庄红袖走过来,就拉着她开始说话。 没办法,静贵嫔这个人至今都让她心里毛毛的,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有时实在避不过,只好装傻充愣的应付着。 妍婕妤也不是个简单的,一双狐狸眼看着就不是个好的,眼看着两人坐在一处说话。 正巧看着庄红袖过来了,一把拉过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开始哔哩吧啦的一顿牢骚。 庄红袖起先还感到一阵诧异,不过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时不时的附和几句,捧的顾知凝心花怒放。 “庄妹妹,淑妃近日身子如何?你看你,整日里窝在翠微宫,也不出来走动,以后没事多到本宫的玉华宫走动走动,本宫与你投缘的很。”顾知凝有些自来熟的说道。 “好啊,顾妃姐姐,妹妹以后定要时不时的上门打扰姐姐了。”庄红袖很给面子的捧场。至于对淑妃的身子状况却是只字未提。 顾知凝也不在意,努了努嘴,看了一眼红衣似火的任瑾舒,小声嘀咕道:“那位向来喜欢晚到,今日不知怎的,竟来的这么早,必然事有蹊跷。” 庄红袖环顾一下四周,嫔妃们都在,至于永福宫的郑贵嫔不在,看着孤单坐下一旁的锦嫔,笑着何顾知凝咬耳朵:“顾妃姐姐,你看,只有贤妃的清宁宫离永福宫比较近,贤妃忙着照顾大皇子没来,不如去问问锦嫔?可曾见过郑贵嫔?好像就她没到了。” 顾知凝也不知怎么想的,陡然声音提高了许多,问道:“锦嫔,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郑贵嫔?” 锦嫔被问的一懵,她与郑贵嫔素无交集啊,问她干什么,却还是规矩的答道:“妾不曾见过。” 顾知凝不知道,她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她,她有些讪讪道:“都看本宫做什么,本宫的声音是大了些。不过本宫也是关心郑妹妹,眼看着陛下都要到了,她却没来,未免让人担忧,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256章 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顾知凝不知道,她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她,她有些讪讪道:“都看本宫做什么?本宫的声音就是大了些。不过本宫也是关心郑妹妹,眼看着陛下都要到了,她却没来,未免让人担忧,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任瑾舒微微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明知道今日是陛下的生辰,郑贵嫔却迟迟不出现,本宫看,郑贵嫔这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恃宠生娇了吧。” 顾知凝有些讪讪,她就是一个没注意,谁知道就被拿住了话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红袖见场面有些尴尬,拽住顾知凝的袖子,给她解围。 “顾妃姐姐,妾有些不舒服。” 庄红袖的话对于顾知凝来说,犹如天籁之音,她忙避开任瑾舒那似笑非笑的脸,关切的问道:“庄嫔妹妹,你怎么了?” “顾妃姐姐,妾有些恶心,胸口闷闷的,呕……”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干呕。 “妹妹,你这不会是有了身孕吧?”顾知凝咋咋呼呼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庄红袖有些不可置信的抚着肚子,喃喃道:“是吗?妾不知道啊,就是最近有些食欲不振,神思倦怠,本以为是夏日炎热,难不成是真有了身孕?” 顾知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高兴的说道:“本宫虽然不曾有孕,不过这妇人有孕的一些症状还是听说过的,妹妹还真是好福气啊。” “或许是吃坏了东西,胃口不适,陛下几个月都不曾宣召庄嫔一次,怎么就这么巧,偏生就有了。”任瑾舒眼里带着一丝羡慕,一个郑氏还没解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庄氏又有了,怎么偏偏谁都能生,唯独她生不了。 顾知凝感叹庄红袖刚刚给她解围,见状,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庄嫔妹妹身子康健,说不准一夕便有了,有什么稀奇的?毕竟这孕育子嗣的福气不是谁都有的?” 众人目光一凛,顾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虽然知道她是在冲着德妃,可这话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但愿如此,今日是陛下的生辰,若是庄嫔果真有了,自然是喜事一桩,若是假的,庄嫔,你可想好如何承担陛下的怒火了吗?” 任瑾舒不理会顾知凝这个没脑子的,目光在庄红袖的肚子上,不住的扫视着,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什么怒火,是谁惹了德妃生气了吗?”尧帝穿着一身青色常服,大步走进来。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一屋子的女人齐齐行礼。 “起来吧,出了什么事?老远便听见你们在吵闹,德妃你说?”尧帝扫视着众人,在顾知凝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点了任瑾舒的名字。 “陛下,是庄嫔妹妹,说是不舒服,顾妃说庄嫔有孕了。妾觉得还是要请太医来看看才是,若是有人故意弄虚作假,岂不是让陛下白高兴一场。” 任瑾舒一双美眸盯着尧帝,暗送秋波,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刻薄,有些酸溜溜的。 尧帝听闻后宫人有孕,显然是高兴的,不理会任瑾舒,反而看向庄红袖道:“可是果真有了?有没有宣太医。” 庄红袖眼中带着一丝欣喜,又有些彷徨的道:“妾近日身子却是疲惫不少,信期也吃了不少,若非顾妃姐姐提醒,妾还不曾想到了这呢?烦劳陛下宣太医给妾看诊,这有就有,无就是无,子嗣之事,妾岂敢作假?” 说是没确定,不过看庄红袖这样子,十有八九就是有了,一时倒是让不少人心里羡慕不已。 “随喜,去宣柳御医过来。”尧帝听了很是高兴,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有了。 “是,奴才遵旨。”随喜忙亲自小跑着去找柳禹城了。 顾知凝眼睛转了转,看着庄红袖,对上她笃定的眼神,微微一笑,扬声说道:“陛下,这庄嫔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可真是有福气,偏生赶着今天来给陛下报喜,妾以为,陛下该好生赏赐庄妹妹。” 她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无论谁有了,任德妃都不会有,最讨厌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了。 “顾妃这话未免说的早了些,庄嫔是否有了皇嗣还未可知,你便急着给她请功,也太心急了些。”任瑾舒自觉点心中烦闷不已,顾氏这个蠢货,没事,在这里逞什么英雄? 不过眼下注意力都在殿内,拖延些时间也好,也不知道绛雪那边得手了没有? 殿中人目光都盯在庄红袖的肚子上,一时之间倒是忘了郑惜年还没到。 “好了,到底有没有怀皇嗣,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吵得孤头疼。”尧帝被两人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耐烦,当下谁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开口训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喜几乎是满头大汗的把柳禹城给拖了进来。 “臣,给陛下请安。”柳禹城跪地行礼。 “起来吧,去给庄嫔看看,是否有了身孕?”尧帝大手一挥,直接吩咐道。 “是,臣遵旨。” 柳禹城放下药箱,掏出脉诊,开始给庄红袖诊脉。 片刻,一脸喜意的说道:“臣恭喜陛下了,庄嫔确实有了身孕,已经两月有余,只是小主体虚,还需好生静养。” “好,好,果真是有了,庄嫔听旨,即日起晋封为婕妤,好生养胎,待生下皇嗣后,孤必有重赏。”尧帝显然是高兴的,直接给庄红袖晋了位份,距离一宫主位只有一步之遥 。 “妾领旨,叩谢陛下圣恩。”庄红袖笑着谢恩。 “有什么想吃的,不用拘束,去和德妃说,不要委屈着自己。”尧帝不在意其他人的羡慕嫉妒的眼神,继续开口。 “正是呢,庄妹妹有事尽管来找本宫,莫要亏着自己的身子。”任瑾舒笑得大方得体,随后疑惑道:“本宫记得,两个月前,陛下并未宣召庄妹妹,反而时常宣召淑妃,不知这龙嗣一事?” 尧帝面色一变,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不耐的说道:“淑妃身子弱,孤在翠微宫歇着,招幸了庄卿,德妃是有什么异议吗?” 任瑾舒的话自然是不怀好意的,想在淑妃与庄红袖之间埋上一根刺罢了。 “陛下,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按着规矩询问一番,只是想问问淑妃是否知道庄婕妤有孕一事?”任瑾舒急着弥补,她倒是没想到,淑妃倒是早有谋划,不声不响的日子庄氏怀了身孕,若是这胎是皇子,必然交给淑妃养着,她还拿什么和淑妃争? “德妃若是有异议,不若亲自来问本宫,毕竟陛下宣召嫔妃的彤史,本宫可是亲自盖上凤印的。”魏淑妃面色冷凝,一身浅蓝色宫装,衬得她越发清冷出尘。 “妾给陛下请安,是妾来迟了。”魏淑妃动作优雅的行礼问安。 “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出来了?”尧帝显然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关切的询问。 魏淑妃笑得讽刺,瞥了一眼任瑾舒,淡淡说道:“宫中烦闷,妾也是想出来走走,正好来给陛下庆贺生辰,未曾想,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任瑾舒面色一紧,总觉得淑妃此刻到来,隐隐有些不对劲,心中生起一抹恐慌来,绛雪怎么还没回来? “是出了什么事,也值得你动气,你素来身子弱,小心气着自己的身子。”尧帝瞥了一眼在坐的众位嫔妃,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若非妾嫌宫里烦闷,出来走动,又一时贪恋风景,走的远了些,当真是没想到,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嫔妃?”魏淑妃看着任瑾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 “淑妃姐姐说的不会是郑贵嫔吧?妾刚才还想着,怎么姐妹们都到了,偏偏郑贵嫔迟迟未到,天呐,竟然有人如此无视宫中规矩,陛下,可一定不能放过这心思恶毒之人啊。”顾知凝适时的开始捧场。 “淑妃,你可是有什么证据?对了,郑卿呢?她为何不在?”尧帝没理会顾知凝的叽叽喳喳,面容严峻的问道。 “陛下,妾已经把行凶之人抓住了,正押在殿外,至于郑妹妹,不慎入水,身下见了红,妾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已经把她送回来永福宫。”淑妃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惊的众人缓不过神来。 郑贵嫔有孕了?她才侍寝多久,还真是好福气啊? “什么,见红,郑卿可有大碍?”尧帝拳头握紧,急忙询问? “陛下放心,妾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只是些许见红,郑妹妹身子强壮,应是无碍的。只是这谋害皇嗣的人,不知陛下作何处置?”魏淑妃眉头微皱,显然是对幕后的始作俑者,极其厌恶。 “把人给孤带进来,孤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谋害皇嗣?”尧帝倒是声音冷的出奇,显然是恨不得把人直接大卸八块。 任瑾舒袖中的拳头捏紧,显然知道,绛雪怕是着了旁人的道了。当众被抓个正着,怕是她也难辞其咎。 果然,绛雪浑身湿漉漉的被带了进来,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 “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尧帝眸光里透着一丝寒意,话是对淑妃说的,目光却盯在任瑾舒身上。 任瑾舒只能故作不知,茫然的回看过去,一脸的无辜。 “陛下,妾出门晚了些,在雨花阁后边的宫道上,看见一株罕见的茶花,一时便走不动了,远远瞧见郑贵嫔带着宫人步子有些急,显然是怕误了时辰。 妾刚想叫住她一起走,便看见这个宫女,不知用什么招数,郑贵嫔的带来的宫女便晕了过去,这个宫女想把郑贵嫔推入水中,一番挣扎过后,两人同时入水。 索幸妾出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内监,要不然还抓不住她。这个宫女,力气大的出奇,怕是懂些拳脚功夫的。” 魏淑妃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这个宫女,是德妃身边的人吧,妾记得,应该是叫绛雪吧。”妍婕妤捂着嘴,突然出声提醒。 “是啊,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倒是个懂些功夫的,郑贵嫔身子娇弱,哪里承受的住这奴才的大力推搡。”静贵嫔也在一旁出声附和。 任瑾舒目光阴狠的看着两人,妍婕妤这个贱人,不是当初像她示好时摇尾乞怜,如今竟也敢落井下石,真是该死。 以前巴结她的时候,三五不时的去毓秀宫,后来她禁足,这个贱人就疏远了,她还没腾出手对付她,没想到却在此时出言,看来是又找到了一个好主子了。 “陛下,绛雪是妾宫里的人,可妾却从来不曾命她害人啊,还请陛下明察。”任瑾舒顾不得别的,直接下跪,眼下度过这一关是最要紧的。 “这个绛雪是德妃带进宫来的陪嫁吧,一向衷心的很,做出此等恶事,德妃竟然不知情,真是贻笑大方。”顾知凝嘀嘀咕咕的,殊不知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殿中人都听见了。 庄红袖无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这个顾妃,还真是不分场合的开始怼人啊,也不看看,这是要紧的吗?要紧的是陛下的态度。 “绛雪,孤问你,为何要谋害郑贵嫔?是谁指使的你?”随着尧帝的问话,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凝起来。 绛雪看了任瑾舒一眼,决绝的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看郑贵嫔不顺眼,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处处言语挑衅德妃,奴婢一时气不过,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这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一时气不过,便敢当众谋害嫔妃,谋害皇嗣,此等恶仆,便是九族尽诛也不为过。” 尧帝气的扔了一个茶盏,茶盏的碎片溅到任瑾舒的额头上,顿时划下一个细小的口子,她也不敢动,默默的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德妃,对于这个贱婢所做之事,你当真不知情吗?”尧帝显然是气狠了,若非如此,向来温和的帝王,不会用茶盏砸人的。 任瑾舒闭了闭眼,是她失算了,如今只能弃车保帅,只要她活着,绛雪的仇,总有报回来的一天。 她神色坚定的说道:“陛下,妾不知。”没有人会知道,她这几个字说的有多么艰难,绛雪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不知帮她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如今却要折在这里,郑惜年,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盯着尧帝审视的目光,任瑾舒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表现的没有一丝破绽。 “罢了,孤相信你,德妃起来吧,不过这管教不严的罪名,你脱不了关系,这宫务也不必掌管了,回宫思过去吧。”尧帝深深的叹了口气,终究是给她留了一些颜面。 “是,妾遵旨。”任瑾舒手里的宫权还没捂热,如今却又不得不再次交出去,只能说,这后宫的风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至于这个奴才,送到宫正司,不要让她死的太轻松,查查她是否还有家人,直接处死。” “淑妃,孤见你的身子也好了不少,这宫权还是交到你手里,孤比较放心,庄卿有孕了,淑妃多关照她一些。” “孤去看看郑贵嫔,你们自便吧。” 尧帝一连声的吩咐下来,随后大步离去…… 魏淑妃看了绛雪一眼,淡淡道:“把这个奴才拖到宫正司去,告诉夏总管,好好招待她。” 随着绛雪被拖走,魏淑妃看了庄红袖一眼,说道:“庄婕妤,还不快和本宫回宫,什么腌臜地方,也值得你坐着不走。” 庄红袖一副乖顺的模样跟在后面,一同离去了。 顾知凝还想说些什么,撇撇嘴,到底什么也没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锦嫔一向是个透明人,也跟着走了。 静贵嫔与妍婕妤结伴而行,只留下任瑾舒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似乎有些失神…… 第257章 将计就计 顾知凝还想说些什么,撇撇嘴,到底什么也没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锦嫔一向是个透明人,也跟着走了。 静贵嫔与妍婕妤结伴而行,只留下任瑾舒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似乎有些失神…… 晴雨面色难看的扶起任瑾舒,低声道:“主子可要振作起来啊,绛雪不能白死,还等着您为她报仇呢?” 到底是从小的情义,晴雨也是心疼绛雪的,可又能怎么办?被淑妃给当众抓个正着,若是不弃车保帅,何谈日后呢? 任瑾舒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点点殷红,顺着额头划落,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面容可怖。 “是本宫的错,本宫太心急了些,郑氏这个贱人,也太难缠了些,逼得本宫不得不放弃绛雪。” 任瑾舒恨得要死,绛雪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功夫还不低,若非魏淑妃从中作梗,想必郑氏早有带着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下黄泉了。 想到这里,任瑾舒恍然大悟,二者相争,渔翁得利,此次最大的赢家是魏淑妃。兵不血刃的拿回来宫权,连带宫里的庄红袖都有了身孕,她才是心机最深沉之人。 是她太轻敌了,原以为不过是个病秧子,没想到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真是装的太像了,险些把她骗过去。 如今宫权被夺,还被陛下训斥,她不得不蛰伏起来。动不了魏淑妃,一个小小的郑贵嫔还奈何不了她吗? 既然想母凭子贵,那就让她生,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看着任瑾舒面上阴晴不定,晴雨有一瞬间的害怕,主子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可怕了。 “晴雨。”任瑾舒悠悠的唤道:“如今绛雪没了,只有你陪在本宫身边了,你一定不会背叛本宫到底对不对?” “主子,奴婢誓死追随主子,为了主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晴雨迫不及待的表着忠心,实在是主子的眼神太可怕了,宛如盯住猎物的毒蛇一般,让她脊背发凉,汗毛竖起。 任瑾舒看着晴雨姣好的脸蛋,诡异的一笑:“好,本宫不会亏待你的,本宫会为你寻一条最好的出路。” 以为夺了她的宫权,便能压她一头吗?只要有她父亲在,她终有一日会东山再起的。 庄婕妤有了身孕,她倒是要看看,翠微宫和永福宫的联盟是否还是那么坚不可摧,魏淑妃会不会还护着郑惜年这个贱人…… 静贵嫔与妍婕妤相携出来,本是一场精心为陛下布置的生辰宴,没想到如今却是一团糟,任德妃这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贵嫔姐姐,你说这郑贵嫔还真是好福气啊,才承宠多久,就有了身孕,怕是明日就要封妃了。”妍婕妤似有所感一般,说道。 静贵嫔一身淡黄色宫装,衬得她越发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凉薄无比:“是啊,真是好福气,本宫记得当明惠夫人也是这般有福气,可惜却是红颜薄命,也不知郑贵嫔会不会步了明惠夫人的后尘。” 素手纤纤,手指拨弄着腰间的荷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今毓秀宫与永福宫已是不死不休,也不知道德妃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咽得下又如何?陛下已经怀疑她了,不过是夹着尾巴做人。”静贵嫔悠悠的说道:“不过,有任大将军在,德妃复起是早晚的事,就如同当初的祁氏一般,做了诸多恶事,若非椒房殿纵火一事,祁氏依旧在后宫嚣张呢。” “唉,这家世还真是个好东西,无论做了什么事?陛下都多有容忍。不像妾,身若浮萍,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妍婕妤叹了一口气,似是有感而发,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忙找补道。 “贵嫔姐姐,妾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本宫没有入心,不过本宫娘家没落,已是人尽皆知,本宫不在意这些。”静贵嫔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她的母家,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如今没落,是他们自己跟错了主子,不得陛下看重,怨不得旁人。 “陛下忙着去看郑贵嫔,今夜怕是要留宿永福宫了,妍妹妹,去本宫宫里坐坐?本宫新寻得一味好香,一起来品鉴一二如何?” 静贵嫔似乎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握,淡然的可怕。 妍婕妤掩下眸中的深思,笑着跟了上去,品香吗?她可是不太擅长啊…… 永福宫里,郑惜年被抬回宫之后,陷入昏迷,如今正昏睡着。 太医已经请来了,风信不过是短暂昏迷,给郑惜年诊完脉后,她也醒过来了。 看着面前的年轻太医,忙问道:“晏大人,我家主子身子如何?” 晏子枢缓缓收起银针,说道:“姑娘放心,臣已经为贵嫔施针,龙胎无恙,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风信看着眼前风度翩翩,如松如柏的晏子枢,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陛下驾到。”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一屋子奴才跪了满地。 尧帝挥挥手,看着面色苍白的郑惜年,眼神冷厉,问道:“郑贵嫔身子如何?” “回陛下,贵嫔有孕已经一月有余,此番受到惊吓,胎气不稳,需要静养。”晏子枢不疾不徐的回道。 尧帝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年轻的晏子枢,问道:“你是新入宫的太医吗?孤怎么不曾见过你?” “回陛下,臣入太医院已经一年有余,是柳御医引荐臣入宫的,倒是还不曾有资格给陛下看诊。” “哦,是柳禹城推荐的?看来你的医术也是不错了,既然如此,郑昭仪这胎便交由你负责了。”尧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升了郑惜年的位份,再差一步,便要封妃了。 对比有孕只晋封为婕妤的庄红袖,郑惜年晋升的速度,未免快了些,不过有尧帝宠着,位份高一些一些也不打紧。 “臣遵旨,臣必竭尽全力,保龙胎无恙。” “下去吧。”尧帝挥挥手,轻抚着郑惜年的额头,眼神中晦暗不明。 “臣告退。”晏子枢拿起药箱,退了出去,风信和良辰对视一眼,也跟着守在门口。 郑惜年慢慢睁开眼睛,神色间带着一丝惊恐,待看清眼前人,忙扑倒尧帝怀里,哽咽道:“陛下,妾好害怕,以为见不到陛下了。” “别怕,有孤在,害你的人,孤已经处置了,更何况,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情绪起伏过大。”尧帝轻轻拍着郑惜年的后背,安抚道。 “陛下,是说妾有了身孕?”郑惜年似乎是不敢相信,看着平坦的小腹愣愣的出神。 “是,已经一个月了,接下来,你便好生修养,别想太多,万事都有孤做主呢。”尧帝笑得温柔,俨然是真的高兴。 “差一点,陛下,差一点,妾就要失去妾的孩子了,都是那个奴才,陛下,妾好怕啊,差一点就见不到妾的孩子了。”惊喜过后,便是一阵后怕,郑惜年眼中迅速盈满泪水,带着一丝委屈。 “是德妃宫里的绛雪,蓄意谋害,孤已经让人把她送到了宫正司,如何处置,都由你安排,如何? 至于德妃那里,毕竟没有证据,孤只能将她禁足,郑卿,如今边关不稳,孤暂且不能为你出气,你可会怪孤?” 尧帝的语气里既带着一丝厌恶,也带着一丝无奈,身为帝王,并非是可以肆意妄为都,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陛下,妾明白。”郑惜年靠在帝王的胸膛上,眼里带着冷意,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善解人意。 “委屈你了,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平安诞下孩子,今日的委屈,孤不会让你白受的,相信孤。”帝王温言软语的承诺着。 “好。”郑惜年知道帝王的底线在哪里,也不再痴缠,只是感觉到深深的疲倦,这宫里,还真是由衷的让人厌恶啊…… 不管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将计就计罢了。 尧帝陪着郑惜年用了午膳,才起身离去,随之晋升郑惜年为昭仪的诏书,迅速传遍整个后宫,但紧接着也传来龙胎无恙的消息。 送走了尧帝,郑惜年打发良辰去给她准备一些吃食,抚摸着肚子,看着风信问道。 “淑妃出现在那里,是巧合吗?” “主子,或许是巧合,奴婢安排的人,说看见淑妃确实在一株茶花面前待了许久。”风信皱眉道。 郑惜年知道她被泼了一身的水后,就猜想到,今日怕是不会那么太平,若非何婕妤给了她一些提醒,她还真没想到,德妃身边的宫女原来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或许当初的沈嫔,后来的周氏,都是死在这位绛雪手里,折了绛雪,也算是断了德妃的臂膀,人不能逼得太急了,钝刀子割肉,那才是疼呢。 所以即便魏淑妃不出手,梁德瑞带来的人家也能把绛雪抓个正着,如此倒是免了她的一番折腾。 她多次言语挑衅任德妃,又在陛下面前不着痕迹的落她的面子,任凭她涵养再好,也会犯蠢,不由得急切让绛雪亲自出手,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夺了任德妃的宫权是一,把这位深藏不露的绛雪挖出来才是最终目的,很快,她身边的宫人一个个都会离开,就如同她当初对付祁贵妃一样。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终日里打雁,如今也被燕雀啄了眼,任氏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 太后本就不允许她有恩宠,只守着个宫权,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任德妃甘心,恰好,她在此时异军突起,如何能不扰乱德妃的心神…… “无论淑妃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一事,到底是承了她的情,不过日后翠微宫的门,本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进去了。” 思索片刻,郑惜年微微叹道,她便知道 从猜到庄红袖有孕的那一刻起,她与淑妃不过是短暂合作罢了。 就如同当初姐姐想要借皇后的势一样,看着坚固,其实她们从来都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轻轻一戳,就如同泡影一般,散了。 何况借来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到底不如自己亲自打下来的稳当。 如此也好,她怀着皇嗣,任德妃被禁足,双方旗鼓相当,魏淑妃借此事再度独揽大权,宫中再次回到了一个微妙又平衡的局面,或许这才是陛下愿意看见的吧。 把人高高的捧起,再狠狠摔落,如此反复,内心的煎熬可见一斑,这不是是那位最喜欢用的手段吗?祁氏不就是输在了这上面?可惜她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还差的远呢。 “主子,您的肚子?”风信眼神有些闪烁,有些忧虑的问道。 “本宫的肚子?本宫的肚子好好的,不过是落个水而已,没什么大碍。”她的肚子里有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要不也不能干脆利落的直接同绛雪一起入水。 “晏大人那边的话,主子莫要忘了。”风信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番。 “本宫知道了,一会儿陪本宫去一趟宫正司,本宫要好好会一会这位绛雪姑娘。” 郑惜年到底还是用了柳禹城引荐的太医,如今看着,倒是个有用的,比起柳禹城的谨慎,这位晏子枢明显胆大不少,眼神里透着勃勃的野心,有弱点的人,最好用了…… 宫正司里,郑惜年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喊叫,抬脚便要进去。 “奴才给郑昭仪请安,昭仪金安,前方腌臜,昭仪还是止步吧。”夏珏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郑惜年身后,阴柔的嗓音响起,不由得让人寒毛竖起。 “夏总管,陛下允诺本宫亲自处置绛雪,不知夏总管可否行个方便?”郑惜年感觉这位夏总管浑身都散发着血腥之气,这是杀了多少人才做到的? 不过想着,却没有表现的丝毫惊愕,反而是一脸淡然。 夏珏眉毛微挑,倒是个胆大的嫔妃,神色淡淡,没有对这位新晋的宠妃有丝毫的逢迎之意:“即是陛下的旨意,奴才不敢阻拦,听说昭仪有了身孕,牢房里血腥气重,不宜久待,奴才亲自送昭仪进去吧。” “主子,这。”风信想要阻拦,却被郑惜年阻拦了。 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夏总管了。” “昭仪请。”夏珏挥了挥手里的拂尘,走在前方带路。 郑惜年踏入宫正司的牢房开始,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生死不由人,宫正司里面阴森恐怖,处处都是血污,一股腐朽糜烂的气息传来,让她微微皱眉。 走至深处,绛雪被绑在架子上,双手高高吊起,浑身上下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绛雪,你可还认得本宫?”郑惜年靠近绛雪,微微提高了声音。 绛雪被折磨的只有一口气了,却还是强撑着,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轻嗤一声:“这不是永福宫的郑贵嫔吗?竟然纡尊降贵的来看奴婢,可真是稀奇啊。” 若非郑惜年不要命的在水里死死的拉着她,她也不会没有逃脱的机会,等到她想下狠手时,偏生魏淑妃出现了,任是她有了万般手段也不能当众使出来。 即便猜到她懂些拳脚功夫又如何?只要她不展示出来,便没人能猜到她的功夫到底如何?也就不会连累到主子,从而牵扯出一些旧事。 绛雪的眼神里满是恨意,到此时,她如何不知道,她才是瓮中捉鳖的那个鳖,不过看眼前这个面色冷淡的人,总觉得有些古怪,怀孕见红的人,不在宫里好生养胎,真的还能这般精神的跑来宫正司吗?这不太正常。 除非,她没有身孕,绛雪似乎一瞬间就窥探到了郑惜年的秘密,她有孕是假的,她几乎瞬间就笃定了这件事…… 第258章 贪心不足 绛雪的眼神里满是恨意,到此时,她如何不知道,她才是瓮中捉鳖的那个鳖,不过看眼前这个面色冷淡的人,总觉得有些古怪,怀孕见红的人,不在宫里好生养胎,真的还能这般精神的跑来宫正司吗?这不太正常。 除非,她没有身孕,绛雪似乎一瞬间就窥探到了郑惜年的秘密,她有孕是假的,她几乎瞬间就笃定了这件事…… 绛雪的眼中满是惊愕,一双杏眼微瞪,似乎终于知道了郑惜年的秘密,她迫不及待的开口:“你……” 话未说完,郑惜年不顾绛雪身上的血污,一把掐住绛雪的嘴巴,在她耳边低语:“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昭仪,你一个将死之人说出去的话有谁会信?” 说完,眼神凌厉,如同看一具尸体一般看着绛雪,蔑视 ,嘲讽,看的绛雪目眦欲裂。 “噗”的一声,绛雪吐出一口鲜血,是啊,她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主子,郑昭仪怀此时的孩子便是冲着她家主子来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巧,承宠不过两月,便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原来她一早便在算计了,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 “你到底想做什么?”绛雪知道她此时来宫正司的牢房,不只是想让她死个明白的,必然是有什么话要问。 “呵呵,本宫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的。”郑惜年抚摸着腰间的一个荷包。 绛雪随着她的动作 眸光便是一滞,这个荷包,是曾经的祁贵妃交给主子,让明惠夫人滑胎的。 果然如此,郑昭仪若是真有了身孕,又怎会带着这个荷包,招摇过市,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郑惜年不在意她的目光,低低笑道:“本宫问你,沈嫔可是死于你手?”她虽是疑问,语气却是笃定无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绛雪咬牙切齿都回道,宫正司里耳目众多,她不能给主子带来一丝一毫的危险。 “怕是还不知呢,周庶人也是死在你的手里吧。”郑惜年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仿佛并不在意绛雪的回答。 “奴婢本是将死之人,昭仪何必往奴婢头上扣帽子。”绛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本宫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回答,若是本宫满意,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哦,对了,本宫进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似乎和你长的很相似呢?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郑惜年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拭手上刚才沾染的血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想问什么?”绛雪语气软和了许多,她还有家人,纵然知道受她连累,没有好下场,可若是死的轻松些,别受太多都折磨,也算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郑惜年俯在绛雪耳边,低低的说了几个字,却见绛雪一脸诧异,心中凉了半截,果然不是她们做的。 “奴婢未曾听闻,我家主子也不清楚,还请昭仪莫要报错了仇。”绛雪仔细回想,一字一句的答道。事到如今,她依旧维护着她的主子,为奴者,最忌讳不忠二字。 “报错仇?你与你的主子并不无辜,何来报错一说?”郑惜年嗤笑道,眼中是淡淡的嘲讽。 “好了,本宫向来一言九鼎,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郑惜年转身,眼中却满是寒霜。 许是在这阴晦腌臜之地待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来,不再理会绛雪,快步向外走去,身上的锦帕带着点点殷红,落在地上。 夏珏眸光一闪,拾起锦帕,看了看绛雪,出手凌厉的直接扭断了脖子,有些秘密,知道的人太多就不是秘密了。 绛雪带着惊愕,不甘,解脱的眼神,至此离开了人世,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或许这就是最残酷的宫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主子,您可还好吗?”风信正急得左右转圈圈,看见郑惜年面色有些难看的出来,忙上前扶住她。 “无妨。”郑惜年摆摆手,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夏珏郑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一双眼神古井无波。 “夏总管,本宫答应了要给她一个痛快,烦劳夏总管了。”郑惜年微微颔首。 “奴才遵旨。”夏珏面色不变,随后拿出袖中的锦帕,递到郑惜年面前,说道:“昭仪的东西,还请收好。” 郑惜年微微愣神,接过锦帕,指尖触到夏珏有些微凉的肌肤,又快速移开。 “多谢夏总管了,本宫还有事,就不打扰夏总管了,本宫告辞了。”郑惜年转身上了轿辇,离开了宫正司。 夏珏看着她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流光,随后轻轻的嗅了嗅手指,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手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风信,去打听打听夏总管的来历。”郑惜年坐在轿辇上,夕阳正在缓缓落下,只留下一丝余晖,照在身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凉。 “这个奴婢还真知道些。”风信走在轿辇的旁边,小声的回禀,接着便讲述起了夏珏的来历。 其实很简单,夏珏也曾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公子,先帝的皇子斗法,夏家被无辜受牵连,全家斩首,夏珏自愿入宫为奴,以求保全最后一丝血脉,可惜,他最小的弟弟,依旧没有活过来,听说是病死的,若是活着也该有十多岁了,夏珏入宫的时候也就十四五岁,从世家公子,变成宫中最卑贱的奴才,人人都能踩一脚。他却能从最低等的奴才一步步爬向宫正司的总管,心性可见一般…… “那你说,像他这样的人,最需要什么?”郑惜年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风信…… 伴随着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永福宫亮起了盏盏烛火,郑惜年回宫之后也不再去想其他,安心开始养胎的日子…… 翠微宫里,魏淑妃端坐在主殿,手里品着一盏香茗,似是在等什么人。 如今已是深夜,整座皇宫都是静悄悄的,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庄红袖披着黑色的斗篷,脚步轻盈的准备出去,却被守着的人拦了回来。 看见是半夏,庄红袖心中一凉,默不作声的跟着她回到了主殿。 “夜深了,不在宫里休息,想要出去做什么?别告诉本宫,你是想要出去看风景?”魏淑妃的嗓音依旧清冷,似是在质问,又似乎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 “妾只是……”只是想去问一个答案,庄红袖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犹疑着没有开口。 “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凡事过犹不及,太过心急,可不是什么好事,从明日起,老实的待在宫里,不许出去。”魏淑妃的话有些严厉,却又包含着一丝阴晦的无奈。 “是,妾明白了。”庄红袖不敢再多说,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不是她。”魏淑妃的话让庄红袖身子微僵,随后转身离去了。 虽然话说的虚虚实实,庄红袖却听懂了,她很想问问,魏淑妃到底知道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到底还是她不够资格。 “主子,您何必三番两次的护着她?”半夏有些不解。 “她啊,是个实心人,就是太过着急了,这趟浑水,哪是她如今可以触及的? 本宫不过是多说两句,何况本宫也护不了她多久了 ,不过是提点一二,没什么的。” 说起来,魏淑妃倒是有些佩服元贞皇后了,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培养出了一个好帮手,时时刻刻想着为她报仇。 庄红袖是个冷静的人,却遇上元贞皇后的事总是容易慌了手脚,这样可不好,身处弱势,便该不断的为自己增加筹码,而不是一味的鱼死网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 半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扶着魏淑妃进里间休息了…… 宣室殿里,随喜也正在向尧帝禀报着什么,尧帝微微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淡淡的说了一句:“由她去吧。” 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他母亲的祭日,尧帝执笔,慢慢的勾勒出母亲的样子,温柔可亲,美人如玉,一笔一划,都可以看出尧帝的思念哀悼之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作为儿子,最痛苦的事了吧。 “把这幅画装裱起来,送到法华殿供奉上。”从永福宫回来,尧帝便亲自画了这幅画,这几乎是每年中元节的惯例了。 随喜也习惯了,慢慢等着墨干,准备明日一早,便送去法华殿,这位虽然不在了,可也是实实在在追封的太后啊,不可轻慢…… 毓秀宫里,任瑾舒靠在长廊上,看着月光,愣愣的出神。 “主子,绛雪已经没了,郑昭仪下午去了宫正司,说了什么,没有打听出来。”晴雨脸上带着一丝哀伤,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本宫知道了,下午吧。”任瑾舒没有多说什么,没了绛雪,她能做的事情便有了诸多限制,这次是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没有严查,若是再有下次,怕是没那么轻易过去。 对付宣妃的法子,怕是不能再用了,要赶紧给父亲去信,这次选秀已经联络好了父亲的下属,送进宫一两个女子给她生孩子,然后便可以筹谋凤位。 只是如今魏淑妃接过了选秀的事,怕是她的人未必会被选上,那么她不得不提前打算了,看着晴雨年华正好,也是个忠心的,若是她识趣,也可以留她一命,只是她怕是不能再被困在毓秀宫了。 若是让郑氏提前诞下皇子,怕是情况不妙,还有庄氏,都是皇子,那她的孩子就不值钱了…… 任瑾舒一瞬间想了许多,如今边关她父亲正得用,多上几次请安折子,陛下顾及这些,也会提前放她出来。 这次是她心急了,她倒是要看看,没有她动手,郑昭仪这胎能否平安生下来,后宫里没有子嗣的女人还是很多的…… 时间兜兜转转很快便过了中秋,已然进了九月,尧帝除了三五不时的去永福宫陪着郑惜年,便是多有招幸静贵嫔,锦嫔和顾妃,当然魏淑妃那里依旧是占了大头。 即便总是隔几日便要病一场,可魏淑妃依旧手掌大权,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可惜翠微宫里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庄红袖也窝在宫里不出来,倒是没人能下的了手。 眼看着宫里两个孕妇,肚子日渐大了起来,魏太后也很是高兴,不时的赏些补品,可见对子嗣的看着。 这日,魏淑妃整理好了秀女名册,先去给魏太后请安,选秀这种大事,到底也要太后过一眼才是。 蜀国三年选秀一次,秀女十五岁到十八岁,去年正好碰上皇后的孝期,这才耽搁了。 魏太后看着手中的秀女名册,满意的点点头,上次选秀大多是世家贵女,一入宫就闹出不小的风波,如今选些家室低微的女子也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后宫也能安静不少。 “哀家看过了,没有什么不妥,这件事你办的不错,一会儿你便送去宣室殿吧,看看陛下的意思。” “是,多谢太后指点。”魏淑妃笑着恭维了两句。 “你宫里的那个如今也三个多月了吧,身子如何?”魏太后突然想起庄红袖来,问道。 “庄婕妤身子康健,必然能平安诞下皇嗣。”魏淑妃笑着回道,庄红袖确实安分不少,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上心不少。 “那就好,按理说,她生下孩子,位份也能再升一升,只是你如今膝下未有一子半女,你可有意抚养庄氏的孩子。”魏太后眉头微皱,真是对眼前这个侄女操碎了心。 魏淑妃明白太后的意思,若是她有意抚养,可以压着庄红袖的位份,也可以提了她的位份,再给她迁宫,打发的远远的,只是她不愿意。 夺别人的孩子,自己抚养,致使母子分离,这样的事,她还不屑去做。 “多谢太后为妾着想,只是妾不愿意,庄婕妤辛苦一场,妾不忍她母子分离,还请太后成全。”魏淑妃面色柔和,说出的话却是坚定不移。 “罢了,哀家知道了,哀家累了,你先回宫吧。”魏太后揉了揉额头,不再多说。 “是,妾告退。” “太后,淑妃莫不是怕养了皇子,招人忌惮?”福蕊姑姑看着魏太后的脸色,小心点问道。 “你不懂,哀家这个侄女倒是难得的清醒之人,倒是没有被这宫中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哀家倒是低辜她了。 还有庄氏,能让语岑出声维护,怕也不是个简单的,这宫里能入语岑眼的嫔妃,怕也就她一个了。” 魏太后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她的侄女,倒是得了她一丝真传,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缺得是聪明又清醒的人。 “罢了,这个庄氏,语岑既然有心护着她,若真是个好的,哀家便送她一场泼天的富贵,希望她是个聪明的…。”毕竟可是从前的皇后看重之人,也是淑妃真心维护之人…… 魏淑妃坐着轿辇一路离开了福宁殿,向宣室殿而去…… 尧帝看着魏淑妃进来,忙放下折子,温声说道:“怎么今日过来了?有事,打发个奴才来寻孤就是了。” “给陛下请安。”魏淑妃规矩的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妾整理好了秀女名册,刚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让妾来问陛下的意思。” “哦?母后可是有什么交代?”尧帝拿着名册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太后说,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好,孤知道了,待孤看过,命人送去翠微宫,你身子弱,回去歇着吧。”尧帝随手把名册扔到桌子上,笑着说道。 “是,妾告退。” 尧帝想起近日任大将军隔几日便是一封请安折子,心生厌烦,看着名册上的秀女名字,拿起朱笔,在其中两个名字上面,直接重重的画上一笔。 贪心不足,咎由自取也该给个教训了…… 第259章 杜棠儿 尧帝想起近日任大将军隔几日便是一封请安折子,心生厌烦,看着名册上的秀女名字,拿起朱笔,在其中两个名字上面,直接重重的画上一笔。 贪心不足,咎由自取也该给个教训了…… 尧帝仔细的翻看一番,魏淑妃足足挑选了四五十位秀女,父亲官职籍贯,都写得一清二楚,之前的秀女画像,魏淑妃也是见过的,挑选出来的各色秀女都有,可以说是没有私心,尽心尽力。 在其中一个秀女名字上,尧帝注视了许久,终于画上一个圈,又随意勾了三个,他本不是注重女色之人,只是如今根基未稳,有些事即便是不愿意还是要做的。 放下朱笔,尧帝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翠微宫一趟,让随喜拿好名册,便离开了宣室殿…… 翠微宫里,魏淑妃正在与庄红袖闲聊,庄红袖的身孕已经有快四个月了,腹部微微隆起弧度,脸上也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喜悦。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庄妹妹,眼瞧着你这胎都快四个月了,也算坐稳了,改日本宫带你去福宁殿给太后请安吧。” 魏淑妃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脱去了那层清冷出尘的外衣,她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庄红袖眼中迸发出一阵惊喜,随后又有些犹豫,说道:“妾身份低微,怕是太后未必会见妾。” 即便没有明说,可太后对后宫嫔妃倒是厌恶之心显而易见,轻易不会召见嫔妃。 魏淑妃看着庄红袖的肚子,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不必多想,本宫既然说要带你去,太后自然不会将你拒之于门外,而且,太后最看重子嗣,妹妹可要抓紧机会。” “那便多谢淑妃姐姐了,太后喜欢妾做的糕点,改日妾亲自做些,也让太后尝尝。”庄红袖没有拒绝,能巴结上太后,是后宫嫔妃梦寐以求的,如今魏淑妃既然肯提携她,她绝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魏淑妃没有拒绝,看着庄红袖,神色有些恍惚,有先皇后的情面在,庄红袖又是个聪慧的,想得到太后的庇护也不难,这也算是她没有辜负先皇后的嘱托吧…… “陛下驾到。” “且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两人齐齐行礼。 “起身吧。”尧帝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庄红袖笑着问道:“庄卿也在,近日身子可好?” “多谢陛下惦念,妾一切都好,皇嗣也很康健。”庄红袖笑着回道。 “那便好,孤倒是有些时日没来看你了,好好养着身子,不要委屈着自己。”尧帝笑着嘱咐。 “是,淑妃姐姐对妾多有关照,每人流水的补品送到妾那里,妾最近都丰腴了不少。”庄红袖自然没有忘记这是谁的主场,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魏淑妃身上。 尧帝也很是宽慰,看着魏淑妃感慨道:“淑妃一向稳妥,孤很是放心。” “这是妾应该做的。”魏淑妃微微颔首,很是谦虚。 看尧帝似乎有话要说,庄红袖识趣的提出告辞,说道:“陛下,妾该到了喝安胎药都时辰,妾先告退了。” “去吧,好生养着,别累着自己。”尧帝大手一挥,对庄红袖的识趣很是满意。 “陛下可是有事吩咐妾?”魏淑妃不解,她才从宣室殿回来不久。 “秀女名册孤已经看过了,你看看吧。”尧帝看了随喜一眼,随喜忙亲自把名册奉到魏淑妃跟前。 魏淑妃接过名册一看,除了有两个直接被踢出名册的,尧帝只是圈了四个,其中一个落笔极其重一些。 掩下眼中的波动,魏淑妃笑着说道:“陛下选的,可见都是极好的,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安排,准备何时让新人进宫?” 尧帝揉了揉额头,随意间看向桌子上熟悉的糕点,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过后,似乎眉目舒展了许多 。 随意道:“如今已是九月,就定在十一月初六进宫吧。” 魏淑妃点点头,盘算了一下时间,说道:“时间上也算来的及,这宫室,不知陛下可是有何安排?” “孤记得,自从宣妃离世后,何婕妤一直抱病,长乐宫未免冷清了些许,把沈氏安排到长乐宫去吧,也热闹些,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就是。”尧帝的手不自觉的继续拿起糕点,淡淡说道。 “那位份上?”魏淑妃继续问道,她如今不过就像是后宫里的大管家一样,只喜欢执行,不喜欢做主,或许这也是她在后宫里的生存之道吧。 “沈氏的兄长得力,就封个嫔吧,至于其他三人封个美人就是了。” 魏淑妃看着这些六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入宫封为美人,也不算低了,毕竟她宫里的庄婕妤一入宫可是最低等的选侍。 “妾明白了,明日便吩咐人去打扫宫殿,宫里嫔妃不多,也该多添些新人了。”魏淑妃按着规矩,说了自己的安排。 尧帝第三次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下去,又饮了一盏清茶,才道:“你做事一向稳妥,孤很放心,孤还有事,先走了。” “是,恭送陛下。”魏淑妃没有多留,看着名册上那个沈字,神色莫名,宫中曾经也有一位沈嫔,不过那位沈嫔的下场不太好,也不知道,如今这位沈嫔能走多远。 曾经的那位沈氏泠雪,最终追封为沈嫔,死的冤屈,而如今这位沈氏朝露,入宫便是嫔妃,结果自然是不同的,一个霜雪,一个朝露,却有相似之处啊,魏淑妃摇摇头,不去理会了,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止,而她,一直是最不相干的人…… 看着尧帝似乎有些烦躁,漫无目的的走着,随喜小心的问道:“陛下,咱们这是要去哪?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陛下可不能饿着自己的身子。” 尧帝看了看天色,却见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白云浮动,阳光明媚,掩下心中的压抑,淡淡说道:“去永福宫吧。” 这座皇城,不只困住了诸多女子的青春年华,也困住了他…… 永福宫里,郑惜年正在笨手笨脚的绣着小衣裳,她的女红不算多好,不过是看的过去罢了。 曾经费尽心力给二皇子绣的一身衣裳,到底也没有送出去,不过,她相信,终有一天,二皇子会回到她的身边…… “主子,要不还是奴婢来吧,瞧您的手,奴婢看着心疼。”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绣工,良辰终究是忍不住了,恨不得一把抢过来。 风信在一旁帮着分线,听见良辰的话抿嘴一笑,摇摇头,没有出声。 “这是给本宫孩子做的衣裳,怎么假借他人之手,何况都说儿不嫌母丑,难不成他生下来还会嫌弃本宫这个母妃不成?”郑惜年撇撇嘴,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说实话,她着实不是这块料,废了多少布料,不过是勉强能看罢了。 “是是是,小主子自然不会嫌弃主子您的手艺。”良辰也不与她呛声,忙哄着。 “那是自然,为了这么一件小衣裳,本宫的手被扎的全是血珠儿,要是敢嫌弃,等他生出来,本宫就打他屁屁股。”郑惜年放下衣服,伸出手给两人看。 只见纤细白皙的手指上,除了浅浅的被针扎过的痕迹,确实又多了两个新鲜出炉的针眼,除了一点血珠儿,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宫里的女人养尊处优,即便是一点血珠儿,那都是大事,良辰哎呀一声,忙起身要去找药。 正好与进来的尧帝撞个正着,尧帝眉头微皱,训斥道:“慌慌张张都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 良辰忙跪地请罪:“奴婢该死,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听见动静的郑惜年在风信的搀扶下,忙出来请安:“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亲自扶起郑惜年,刚下脸上的不虞似乎也消散了许多,说道:“不必多礼,可是哪里不适?孤见这个奴才冒冒失失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看着良辰有些害怕,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郑惜年不着痕迹的说道:“陛下不要怪良辰,这个丫头也是关心妾,这才冲撞陛下。 是妾手笨,一件小衣裳也绣不好,这不,被扎了几下,这丫头急了,才急急忙忙的去给妾找药。” 郑惜年伸了伸手,给尧帝看,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小小的针眼几乎都要愈合了。 不过尧帝还是皱起了眉,扶着郑惜年坐好,说道:“宫里的绣娘多了,想要什么,吩咐一番便是,何须自己动手?” 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妾也是想着为孩子做些什么,这做母亲的亲手做的自然是不一样,可惜妾手脚粗笨,倒是让陛下看笑话了。” “郑卿倒是一个好母亲,罢了,看在这个奴才还算衷心的份上,孤就不罚她了,起来吧。”尧帝有些感慨,看着还跪着不动的良辰,终于是开了恩。 “良辰,还不起来,去给陛下沏茶。”郑惜年忙给良辰使个眼色。 良辰谢了恩,退了出去,准备茶水了,免了一顿责罚,也算是陛下开恩了。 “你近日身子如何?孤倒是有几日没有来看你了。”看着郑惜年的腹部,尧帝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多谢陛下关心,妾近日很好,吃得好,睡得好,陛下不必惦念。”郑惜年抚着小腹,笑得温柔。 “那便好。”尧帝随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避开郑惜年的目光,幽幽叹道:“任大将军近日连翻上折子,顺便问德妃是否安好?” 郑惜年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任将军与德妃父女情深,如今相隔千里之遥,时常惦念也是有的。” “任将军在外拼杀,德妃在后宫为陛下分忧,父女齐心,陛下不该薄待了功臣才是。”郑惜年一番话说的善解人意,却又着实讽刺。 尧帝也借坡下驴,拍了拍郑惜年的手,说道:“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 郑惜年一早便知道,关不了德妃太久,如今已是极限,何况,随着她的肚子越发大了,有些戏该唱还是得唱的,只可惜那个背地里窥伺都让,着实是会隐忍,这都多久了,毫无动静,让她有些着急…… 帝妃二人和谐的用了一顿午膳,尧帝又安抚了郑惜年几句,溜达着离开了。 郑惜年看着那小小的婴儿衣裳,轻嗤一声,好母亲吗?也算是有些作用的,有些事不让陛下亲眼看见,如何能感同身受呢? 尧帝离开永福宫,心中烦闷依旧没有疏解,脚步不自觉的走到了群芳园,算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到这里来了。 已经九月了,群芳园被精心养护的各色花卉,依旧开的姹紫嫣红。 尧帝置身于亭子里,闭上眼睛,难的偷得浮生半日闲,随喜在一旁小心侍奉着。 杜棠儿是花房的宫女,最低贱的那种,不过倒是难得的长了一副好皮囊,一双眼睛清澈单纯,正在向群芳园走来,眼底有着势在必得的野心,随后又消失不见。 随喜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宫女,低着头走过来,看不见脸,不过看着假寐的陛下,难得眉头舒展了许多。 想了想,还是准备把她赶走,妄想偶遇陛下夺得盛宠的宫人他见多了,也不看看是什么货色,陛下是随便一个宫人都能看的上眼的吗? 快走几步,拦住杜棠儿,语气有些严厉拂尘一挥,不客气的问道:“哪里来的宫人,到群芳园做什么?” 杜棠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偷偷看了随喜一眼,怯懦的回道:“奴婢是花房的宫人,奉花房总管之命,来查看群芳园的花草,不知圣驾在此,奴婢这就离开。” 随喜看着眼前的宫人,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这个宫女长成这副模样,是在作死吗?当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杜棠儿掩下眼中的算计,声音拔高了不少,柔柔弱弱的说道:“总管大人,不知奴婢可否离开。” “随喜,什么事?”尧帝本就没有睡着,不过是在假寐罢了,听着动静,揉了揉额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陛下。”随喜回了神,瞪了杜棠儿一眼,小跑着回到亭子里,小声回禀:“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宫人,惊扰了陛下,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 尧帝无意间看过去,正好杜棠儿抬头,一张与元贞皇后五分相似的脸呈现在他眼前,不同于元贞皇后的端庄大气,雍容华贵,眼前的宫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怯懦,似乎是一朵轻易就被折断的野草。 尧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还真是有意思。 看着尧帝起身,随喜暗道一声糟糕,这都是什么事啊,别让他查出是谁在暗中谋划,怎么再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一个与先皇后相似的人,若说是巧合,鬼才会信。 看着黑色的龙袍渐渐停在她的身前,一股似有似无的好闻味道萦绕在鼻间,杜棠儿心如小鹿乱撞,紧张的要死,是富贵,还是一辈子低贱,全都在此一博了。 “你,抬起头来。”尧帝清冽的嗓音响起,却又夹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杜棠儿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安与羞涩,直直的看着帝王,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棠儿,见过陛下,陛下圣安。”杜棠儿慌张的垂下头,请安。紧张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杜棠儿。”帝王轻声呢喃:“是个好名字。”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杜棠儿懵了,不懂,迷茫的看向尧帝,这是什么意思? 尧帝唇角微勾,伸手勾起杜棠儿的下巴:“不懂吗?” 杜棠儿诚实的点点头,她不过识得几个字,连写都不会写,哪里懂这些,她也不敢欺瞒陛下,不由得有些自卑。 “无妨,那孤教你好不好?”尧帝眼中的兴味愈发浓厚,亲自扶起杜棠儿,拉着她的手,触手却是一片柔软,没有丝毫的茧子,不像是一个花房宫人的手。 杜棠儿茫然的被尧帝拉着离开了群芳园,她知道,她的好日子要来了,她不再是任人欺辱的低贱宫人了,至于给她提供便利,教她如何取悦陛下的人,她们日后未必不能平起平坐…… 杜棠儿的恩宠来的又急又快,看着陛下温润的双眸,以及眼中炙热的情愫,她有些庆幸,她生了这样一张脸,与人相似又有什么要紧的?握在手里实打实的好处才是最难得的,她不介意做一个别人的替身,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过够了任人凌辱的日子,她想要拼尽一切的往上爬,把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第260章 生而为奴 杜棠儿的恩宠来的又急又快,看着陛下温润的双眸,以及眼中炙热的情愫,她有些庆幸,她生了这样一张脸,与人相似又有什么要紧的?握在手里实打实的好处才是最难得的,她不介意做一个别人的替身,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过够了任人凌辱的日子,她想要拼尽一切的往上爬,把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云 鬓 花 颜 金 步 摇 , 芙 蓉 帐 暖 度 春 宵 。 春 宵 苦 短 日 高 起 , 从 此 君 王 不 早 朝。 可惜尧帝不是个会为了女色耽误早朝的人,即便这个杜棠儿与她的结发妻子姚皇后有五分相似,依旧绊不住他的脚步…… 杜棠儿成为了第二个在宣室殿的女子,在后宫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此时的杜棠儿,一脸娇俏,穿上崭新的粉色宫装,发髻也华丽许多,在元宝拨过来的宫人的伺候下,整个人焕然一新,倒是有了几分后宫嫔妃的模样。 杜棠儿声音娇软,身段纤细,手若柔荑,看着就让人心生保护。 尧帝下了朝会,看着盯着与元贞皇后五分相似的面孔,眼神晦暗不明,声音轻柔:“是在等孤吗?” 杜棠儿似乎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娇娇怯怯的看着帝王,眼中全是崇拜与爱慕。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都是孤的女人了,怎么还自称奴婢?”尧帝语气带了一丝轻佻,看的杜棠儿面红耳赤。 “是,妾给陛下请安。”尧帝并未有封赏下来,杜棠儿不知如何自处,如今得了准话,也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随喜,去传膳。”尧帝见状满意了几分,拉着杜棠儿坐在一旁,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逗的杜棠儿羞红了脸,不时的娇嗔着陛下…… 片刻,随喜带着宫人鱼贯而入,其中有一份特别准备的羹汤,亲自端着放在杜棠儿面前。 “陛下,这是?”杜棠儿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是孤吩咐膳房特地为你做的,为你补身子的,瞧你,未免瘦弱了些,孤很是心疼。”尧帝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到杜棠儿面前,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妾必不辜负陛下的心意。”杜棠儿红着脸,接过了汤碗,没有丝毫犹豫的慢慢喝着。 尧帝很是满意,一顿饭用的还算是安稳,至于那份汤,一滴不剩的进了杜棠儿的肚子里,其实也就是两小碗的量,着实算不得多。 用过饭后,看着杜棠儿娇俏的模样,尧帝低低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杜卿,孤为你择了关雎宫居住,你可还满意?” 杜棠儿心中一紧,随后笑着谢恩:“多谢陛下圣恩。” “好了,孤还有折子要看,随喜,吩咐人送如贵人去关雎宫,不要怠慢了。” “是,奴才遵旨,如贵人请吧。”随喜面色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有些冷,顶着与元贞皇后相似的面孔,矫揉造作,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杜棠儿惊喜的再次谢恩,贵人,还有封号,看来这张脸果然有用。宫人出身的奴才,一夜承宠,便封了贵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随喜自然不会亲自去送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想着这位好歹是陛下的新宠,所以命自己的徒弟元宝,亲自去送,也算恰当。 杜棠儿沉浸在被封为贵人的喜悦中,高兴的跟着元宝去关雎宫了。 随喜看着尧帝手中拿着的信件,掩下眸中的深思。 尧帝细细的看着,信纸上是关于杜棠儿宫中的一切,只是有些事情有些模糊,看来这个杜棠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看罢信,扔给随喜,吩咐道:“烧了吧。如贵人走了?” 随喜接过信件,回道:“是,奴才让元宝亲自送如贵人去关雎宫。” “既然是妍婕妤一力提拔的,住的近些,也算两全其美。”尧帝眼中闪过深深地嘲讽,一个赝品罢了,还真以为他是一个轻易就被美色迷惑的帝王,只是这个杜棠儿出现的有些巧合,怕是身后的背景没那么简单。 尧帝在宣纸上,用朱笔重重的写下三个字——定北王…… 关雎宫里,妍婕妤云舒窈听着外面似乎有些喧哗,慵懒的问道:“菱歌,外面出了什么事?” 菱歌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小心的回道:“主子,是陛下昨日宠幸的花房宫人,今早封了如贵人,特赐关雎宫居住。” 云舒窈离贵嫔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是不配住在主殿的,此刻住了西偏殿,那这位新封的如贵人便住了东偏殿,倒是有些颠倒了。 “是吗?如贵人?陛下还真是大方啊,初次侍寝,就封了贵人,和我一起去瞧瞧这位新封的如贵人。”云舒窈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元宝不只是来送杜棠儿来关雎宫那么简单,还吩咐了内府司送来了贵人的份例,以及相应的首饰衣服。 云舒窈懒懒的看着人来人往的东偏殿,看着不同于之前卑微怯懦的杜棠儿,低低笑道。 “菱歌,你说陛下是否真心宠爱这位如贵人?” 菱歌有些为难,要知道,自从太后下了命令,主子已经许久未见天颜了,如今这位新宠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住在的关雎宫,这不是扎主子的心吗? “主子,奴婢以为,陛下应该是喜欢如贵人的吧。”毕竟之前陛下从未宠幸过宫人,自家主子是选秀进来的,当初也只是封了最低等的选侍,而这位如贵人,可是初封就是贵人,还是有封号的贵人。 “真心喜欢?”云舒窈轻嗤一声,若是真心喜欢,宫里宫殿这么多,为何偏偏选了关雎宫,要知道,如今这位如贵人住的的东偏殿,可是曾经死了一位沈嫔的,陛下倒是不觉得让这位新宠,住在死过人的屋子格外晦气吗? 菱歌不懂,茫然的看向云舒窈,似乎宫里的女子如同鲜花一般,一茬又一茬,曾经的沈嫔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又有谁会记得,就连她也已经忘记了。 “回吧。”云舒窈觉得无趣极了,只不过她是看重如贵人的这张脸罢了,才会费劲心思的调教她,她只要如贵人的孩子,和先皇后长相相似的孩子,足以让她在后宫立足了。 “主子,我们不去看如贵人了吗?” “我是婕妤,她呢?不过是个贵人罢了,纡尊降贵的去看她,也不看看她是否有这个福分。”即便成了陛下的新宠,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主次之分,一开始便要明朗,毕竟这关雎宫只能有她一个主子…… 果然不出云舒窈所料,将近到了午膳的时候,东偏殿才算彻底消停下来。杜棠儿按着规矩去给妍婕妤请安。 “妾给婕妤姐姐请安,姐姐玉安。”杜棠儿收起了那楚楚可怜的姿态,看着倒是依旧有些怯懦。 “如贵人可是陛下的新宠,说不定哪日便爬到了我的头上,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妍婕妤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敢,棠儿不敢忘记婕妤的提拔之恩,若无婕妤出手,奴婢还是花房里任人欺辱的宫人,棠儿愿为婕妤马首是瞻,为婕妤鞍前马后。”杜棠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卑微极了。 云舒窈见状很是满意,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奴才爬上来的,能有什么见识,瞧瞧,一吓唬,不就老实了。 “起来吧,都是后宫姐妹,若是让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杜棠儿也不再耽搁,起身拘束的站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 “你就是这样伺候陛下的?畏畏缩缩的,真是丢脸,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云舒窈有些气恼,她是吃人的老虎吗?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杜棠儿慢慢抬起头,眼睑微垂,仍旧不敢直视云舒窈的眼睛。 “别忘了,我既然能把你从那水深火热的花房里拉出来,也能让你再回去,老实的伺候陛下,早日生个皇嗣,就算是报答我提携你一场的恩情了。”云舒窈半是威胁的说道。 “是,棠儿不敢,棠儿一定好生伺候陛下,让婕妤早日达成心愿。”杜棠儿卑微的说道。 “知道就好,下去吧,好生琢磨着如何伺候陛下,早日怀上龙嗣才是最要紧的。”敲打一番,云舒窈觉得无趣,打发杜棠儿离开,娇娇怯怯的样子,看着就心烦。 “是,妾告退。”杜棠儿规矩的行了一礼退下,眼中寒光乍现,暗骂对方上蠢货,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开始在关雎宫和睦的相处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尧帝似乎是迷上了这位如贵人,几乎天天都往关雎宫跑,似乎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去就是小半月。 眨眼间就到了十月,这日魏淑妃带着庄红袖去福宁殿给魏太后请安。 魏太后看着庄红袖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很是满意,笑着关心了几句。 庄红袖也规矩的回答了,顺便奉上自己新作的糕点,得了魏太后好一番夸奖,也算在太后眼中挂了名了,随后就默不作声的在一旁装鹌鹑。 “淑妃,哀家怎么听说,陛下近日迷上了一个花房出身的奴才,见天儿的往关雎宫跑,这么下去,可不行,一个奴才罢了,捧得太高,难免恃宠生娇,在宫里兴风作浪。” 关切完庄红袖,魏太后问起了杜棠儿的事。 魏淑妃面色为难的说道:“许是陛下贪新鲜,一时晃了眼,再过一月,秀女便要入宫了,这些新人都是有规矩的,自然不会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等新人入了宫,陛下自然会广施恩泽,太后不必忧心。” “罢了,陛下是天子,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陛下时常去你那里,也要多规劝些,这些个奴才出身的眼界窄,莫要做出什么狐媚陛下的事。” 魏太后叹了口气,随着帝王的位子越来越稳,她也有些看不清陛下的做法了。 “是,妾必会规劝陛下的。”魏淑妃露出一丝苦涩,她不是皇后,规劝陛下的事本不该由他来做,不过太后开了口,到底还是要去宣室殿走上一遭的…… 从福宁殿出来,亲自送了庄红袖回宫,才整理了衣着,去往宣室殿行使自己的职责…… 或许是尧帝觉得厌倦了如贵人的撒娇卖痴,又或许是魏淑妃的规劝真的有用,尧帝倒是减少了去关雎宫的次数。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随着任大将军再一次的请安折子,尧帝似乎终于想起了任瑾舒这位德妃还在禁足。 “随喜,德妃禁足多久了?”尧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陛下,已经三个月了。”随喜不意外陛下提起任德妃,毕竟任大将军的请安折子雷打不动的送了三个月。 “已经三个月了?是久了些。”尧帝揉了揉额头,似乎才想起来的模样,随后吩咐道:“随喜,去毓秀宫吩咐一声,孤晚上过去用膳。” “是,奴才遵旨。”随喜按着旨意亲自去了毓秀宫一趟…… 任瑾舒面上带着笑意亲自送走了随喜,随后打发了宫人,看着晴雨说道:“本宫与你说的事,可是考虑清楚了?” 晴雨面色一变,跪在地上,紧紧都抓着任瑾舒的衣角,祈求道:“主子,奴婢不愿意伺候陛下,奴婢卑微,不敢有此妄想,求主子开恩啊。” “不愿意?”任瑾舒眼中带着一丝寒光,捏着晴雨的下巴,说道:“能够伺候陛下,是后宫多少奴才求而不得的福气,你竟然不愿意?” “主子,奴婢,奴婢不敢,求主子另选她人吧。”晴雨咬咬牙,坚决不松口,即便是被主子打发做粗使宫人也行,总之她是绝对不愿意伺候陛下的。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惦记府里的那个小厮,晴雨,你要知道,宫女年满二十五才能出宫,即便到时本宫放你出去,那个小厮能等你那么久吗? 到时你已经年华不再,出去会有什么好下场?这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你才二十岁,还有五年才能出宫,你能保证他会再等你五年吗?” 任瑾舒看着晴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伺候好陛下,替本宫生个孩子,本宫不会亏待你,做这天下最尊贵人的嫔妃,有什么不好?有本宫护着你,不会亏着你的,你说对吗?” 晴雨想起府中苦苦等待的那个人,顿时心如死灰,主子既已查清楚了,她若是不答应,怕是那人就没有命在了,她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可奴才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尊贵,不富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比吃了蜜都甜啊。 “主子,为何选了奴婢?”晴雨红着眼眶,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任瑾舒看着眼前的婢女,也是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有几分感情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幽幽叹道:“晴雨,绛雪没了,本宫如今只能信你了,本宫如今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本宫想要一个孩子,一个皇子,你能替本宫达成心愿的对不起? 晴雨,好晴雨,本宫也是没有办法了,本宫必须有一个孩子,新人已经定下了,本宫原是不想让你伺候陛下的,可与任氏交好的人,陛下一个也没选。 本宫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会帮本宫的对不对?晴雨,本宫如今只相信你了,你是本宫最看重的人,生下皇子,我们一起把他养大,好不好?” 任瑾舒一番唱念俱佳的做派,成功的让晴雨点了头,任瑾舒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为了一个孩子苦苦哀求,放下了身段。 只是,主子啊,你想要的,不该拿别人的幸福去换啊。 晴雨清楚,为何会选她,无非是因为她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是任府的家生奴才,没有拒绝主子的资格,如今一番做派,不过是演给她看的,罢了,就当回报主子的恩情吧,最后一次,主仆情意也在此刻了结了吧。 任瑾舒看着晴雨点头,眼中是一片胜券在握的笃定,好言好语的说道:“晴雨,你放心,那个小厮,本宫会给他脱了奴籍,再给他寻一门好姻缘,你只管安生伺候陛下,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都听主子的。”晴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生而为奴,从来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把眼泪擦干,本宫给你准备了一碗补药,喝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晚上好生打扮,晴雨,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吗?”任瑾舒的话语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奴婢不敢,多谢主子为奴婢筹谋。”晴雨收敛心神,安静的答道。 “好,真是本宫的好晴雨,去吧,本宫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任瑾舒满意的点点头,打发晴雨出去…… 第261章 襄贵人 “把眼泪擦干,本宫给你准备了一碗补药,喝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晚上好生打扮,晴雨,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吗?”任瑾舒的话语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奴婢不敢,多谢主子为奴婢筹谋。”晴雨收敛心神,安静的答道。 “好,真是本宫的好晴雨,去吧,本宫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任瑾舒满意的点点头,打发晴雨出去…… 任瑾舒看着晴雨识趣的模样,心中也轻松许多,她吩咐太医准备了最好的坐胎药,争取一次就中,若非她自己不能生,何必要一个奴才的孩子,只是如今她只能如此做了,只要有了皇子,她就能有望登临后位,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至于晴雨,虽是家生子好掌控,不过她的孩子只能有一个母亲,看在她识趣的份上,不会让她死的太难看的。 在后宫浮浮沉沉几年,任瑾舒现在颇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原以为陛下对她是不同的,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什么情爱,她现在不稀罕了,她只要权势,有她父亲在,陛下即便是冷落她一时,也不能冷落她一世。只要她有个孩子,一切都会明朗的…… 快到晚膳的时候,尧帝按着时辰走进了毓秀宫,任瑾舒摒弃了往日鲜艳的打扮,换上了一身浅色的宫装,衬得她温柔了许多。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任瑾舒没有起身,反而谦卑的开始请罪:“陛下,是妾管教宫人不严,险些犯了大错,妾自知有罪,幸而陛下宽容,还来看妾,多谢陛下垂怜,妾……” 说着说着,泪珠儿顺着脸颊滑落,显得她越发柔弱,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姿态。 “起来吧,是那个宫人的错,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况郑昭仪并无大碍,任卿就不必自责了。”尧帝叹息一声,到底是亲自扶起来任瑾舒,宽慰道。 “是孤这段时间冷落了你,可是怪孤没来看你?” 顺着帝王的力道起身,任瑾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道:“妾知道,陛下心中是有妾的,妾只盼陛下不要忘了妾,能偶尔来毓秀宫看妾一眼,妾便知足了。” 女子的声音娇软,透露着一丝隐秘的情愫,还有卑微与渴求。 尧帝终究是软了心肠,揽着任瑾舒的肩膀,温柔道:“不要多想,孤心中是有你的,只是顾忌人言可畏,这才许久没来看你,卿可明白孤的苦心?” 任瑾舒顿时笑靥如花,不住的示弱,以求能让接下来的事情更顺利些…… 到晚膳的时候,看着焕然一新的晴雨,任瑾舒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住的吩咐她给尧帝布菜。 晴雨心中苦涩,却只能僵硬的扯出笑脸,按着吩咐去做。 尧帝看着晴雨微红的双眼,又看了看任瑾舒面色如常,心中冷了几分,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夸赞了晴雨几句……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尧帝就寝前沐浴的时候,任瑾舒吩咐晴雨进去伺候,尧帝似乎并没有拒绝,直接笑纳了晴雨的侍奉…… 任瑾舒躲在偏殿里,听着主殿时不时传出的娇喘,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里,若非她不能生,何必做这拉皮条的事,不知道明日后宫里又有多少人来看她的笑话…… 主殿的动静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任瑾舒就坐在偏殿那里,心也彻底冷硬了下来,只要她有了孩子,她以后就是蜀国的皇后,是未来的太后,在此之前,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尧帝在晴雨的伺候下,穿好了龙袍,想起昨日过于粗鲁的情事,又看了看撑着身体不适的晴雨,终究是没有一丝怜悯。 “罢了,你昨日刚刚侍寝,身子不适,不必伺候孤了,对了,你本家姓什么?” “回陛下,奴婢本家姓谢。”晴雨低垂着眼眸,卑微的跪在帝王的脚边,颤声回道。 “孤知道了,下去休息吧。”尧帝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帝王离去的身影,任瑾舒出现在了主殿的寝室内,看着晴雨白皙的脖颈上露出的点点殷红,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到底是自己求来的,可看着自己的夫君在她的寝殿里宠幸别的女子,到底是有些酸涩的,或许这就是女人本来的复杂心理吧。 “行了,起来吧,陛下可有说过,给你什么位份?”心中不好受,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昨日的侍寝属实算不上美好,晴雨此刻觉得身子酸痛的很,只想好好睡一觉,却还是小声答道:“陛下没说,只是问了奴婢的姓氏。” “到底是伺候过陛下的人了,总不会让你没命没份的待在宫里,想必一会儿就有旨意下来了,下去休息吧,本宫会拨两个宫人伺候你,好生养着身子。”任瑾舒话语里带着冷淡,打发晴雨出去。 “是。”晴雨低声答道,强撑着不适,穿好衣服,离开了主殿,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滑落,却是紧紧捂住,不敢出声。 想起昨日陛下在她的床榻上与晴雨的颠鸾倒凤,任瑾舒一阵火大,吩咐宫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心中的郁气才算舒缓了许多…… 尧帝回了宣室殿后,看着随喜随意是吩咐道:“德妃举荐宫人侍奉有功,封谢氏为贵人吧,到底是她身边的人了,位份太低了未免难看,再赐个封号吧,就叫襄贵人吧。” “是,奴才遵旨。”随喜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抽动,举荐有功,这是在打德妃的脸啊,还襄贵人,谁不知德妃以前的封号,亦为湘字,陛下打脸的举动,果然是别出心裁啊。 “去宣孔驸马来宣室殿。”尧帝揉了揉额头,再次吩咐道。 “是,奴才遵旨。”随喜小跑着出去了…… 不过片刻,封德妃身边的人宫女为贵人,赐号襄的诏书便传遍了六宫,众人无不嗤笑德妃的举动,借腹生子的意图已是人尽皆知了…… 孔令宣到宣室殿的时候,尧帝手中正拿着一封书信,看的认真。 “臣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令宣来了,坐,看看这封信。”尧帝的语气随意了许多。 孔令宣接过书信一看,呦呵,这可是个大消息啊 。 “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雁门关的事,至少需要一年时间,这一年,后宫的局势不能变。”尧帝的话说的语焉不详。 “如今朝堂上新任左相是个孤臣,一心为国,从未结党营私。只剩下右相一人独大,右相未免有些得意了,私下里动作频频,只是臣以为还需要添些火候。” 孔令宣作为一个合格的军师,开始出谋划策起来。 “那令宣以为,孤当如何做?”尧帝挑了挑眉,眼中带了些兴味。 若不是翻白眼的动作属实不雅,孔令宣恨不得翻上十个八个怼回去,眼前这位陛下,还真是爱惜羽毛的很,好人都让他做了,坏人自有别人抢着做。 “陛下,如今后位空悬,时日久了,未免与陛下名声有碍,臣以为魏淑妃出身名门,可做继后人选。” “淑妃无子,又一向体弱,怕是不能服众啊。”尧帝的语气有些为难。 “听闻淑妃宫中已有嫔妃有孕,不知陛下是否属意,把皇嗣交由淑妃抚养?”孔令宣没忍住撇了撇嘴,又迅速压了下去。 “孤有这个意思又如何?孤没有这个意思又如何?”尧帝是恶趣味在此刻展露无疑,看着孔令宣有些抓狂的样子,心中开怀不少,果然快乐还是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 “陛下若是有意,等皇嗣诞下,魏淑妃继位新后,理所应当,陛下若是无意,此刻宫中并没有适合后位的人选,不过魏淑妃掌管凤印,可代行皇后之职,也可安稳人心。” “令宣说的有理,只是庄婕妤有孕已经四月有余,未知男女,孤怕有些人等不及,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尧帝继续做甩手掌柜。 “臣与公主皆为陛下尽忠,区区小事,自然不必陛下亲自出手,公主近日会多去相府走动,臣也会让右相忙起来,无心其他。”孔令宣终究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事啊,妥妥的工具人啊。 “孤便知道,唯有令宣最擅与孤分忧了。”尧帝眼中满是赞赏。 是啊,他的确是爱惜羽毛的人,因为有人说过,她会护着他,让他成为最贤明的君王,也会让他流芳千古,青史留名。 所以有些事,他宁愿迂回着去做,也不会让自己的名声有一丝瑕疵…… 右相早有让魏淑妃成为新后的意思,何况他一向老奸巨猾,不时的试探他的底线,此刻他收到的信里就写着,会在几日之后的大朝会上,联合百官公然提起立后之事。 可是,怎么办呢?他只有一个结发妻子,也只会有一个皇后,所以那就忙起来吧,等庄婕妤平安生产之后,也得小半年了,这么长时间,能做许多事了…… 只是此前,必须得稳重前朝后宫的局势,那么魏淑妃在此刻有了皇后之实,没有皇后之名便很有必要了…… 二人在宣室殿又嘀嘀咕咕的商议了许久,孔令宣有些想念江修文了,同是驸马,为何一个逍遥自在,为何一个每日里扮演着军师的角色,陪陛下演戏,不公平啊。 难不成是因为江修文是姐夫,而他是妹夫,天生的就该被压榨,哎,公主啊,你怎么就不能早出生几年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孔令宣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着痕迹的再次朝堂上开始搅弄风云,一时间也没人想的起立新后的事情了。 继封襄贵人的旨意后,宣室殿又传出新的旨意,命后宫嫔妃以对皇后的态度,向翠微宫的魏淑妃每日行礼问安,陛下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若是庄婕妤这胎是个皇子,怕是魏淑妃就是妥妥的新后了…… 接到旨意的魏淑妃,兀自在书房里写字,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让人准备好明日嫔妃们的位置与一应茶水点心的,不要叫人看了翠微宫的笑话。 至于她,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想得到什么,便该付出什么,各取所取罢了,不必多想其他…… 永福宫里,郑惜年听着风信说的消息,有些不屑的说道:“德妃连脸皮都不要了,巴巴的送个宫女上位?看来还真是急了,当谁看不出她的心思呢。” “德妃无子,又几次三番的受陛下冷落,心急了些也正常。”风信在一旁分析道。 “她这是在作死呢,不过也好,本宫正愁整日窝在这永福宫里有些无聊呢,出去看看热闹也好。”心中百转千回,心思曲折,郑惜年暗暗的琢磨起了尧帝的意思。 “只是翠微宫那里?魏淑妃会是新一任的继后吗?”风信想起魏淑妃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有些担忧。 “魏淑妃是陛下名义上的表妹,又有太后做靠山,纵使成为新后也是理所应当,何况魏淑妃一向公允,成为新后对我们也没什么碍碍,就怕是有些人心中怕是要不痛快了。” 想起魏淑妃,郑惜年心中也是有些警惕的,只因为这位即便是不出门,也能迅速的知晓宫中事,心思细腻,手段又高明,不过却不是个轻易就与人结怨的。 在宫中没有交好的,也没有交恶的,算是孑然一身,一直游离在外,除了对庄婕妤多关照了些许,确实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她的目标又不是她,成为新后,也没什么,大家各走各的路罢了,就看她当初不愿意抚养大皇子,就可以看出她的态度,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有资格成为新后的…… 毓秀宫里,任瑾舒听着封晴雨为襄贵人的时候,脸色已经是格外难看了,又传来每日需要向魏淑妃请安的消息,整个人顿时怒火中烧。 若是魏淑妃成为了新后,那她还有什么指望,光看翠微宫的密不透风都防御就知道,无论是谁出手,都阻止不了庄婕妤这胎平安生下来。如今她只盼着庄婕妤能诞下一个公主,而晴雨也能快速有了身孕,她才有一争之力。 魏淑妃不好对付是其一,其二是福宁殿的那位镇山太岁——魏太后,想起哪日魏太后的敲打,任瑾舒至今都感觉脊背发凉,轻飘飘的就断了她的恩宠,如何有能力去对抗? 不过想想昨日陛下未曾拒绝晴雨的侍奉,是不是也预示着陛下也想给她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吩咐人去给晴雨,不,该称呼襄贵人里,再送一碗坐胎药去,陛下是否想给她一个孩子,端看今晚会不会楼上毓秀宫就知道了。 襄贵人看着新提拔上来,顶替她位置的飞霜,笑吟吟的端着一碗汤药,看着她笑着说道:“襄贵人,这可是主子特意吩咐奴婢给您熬的,快喝了吧,不要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襄贵人知道那是什么药,是一碗精心配制的坐胎药,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她想拒绝又没有拒绝的资格 。 端起碗,一饮而尽,那苦涩的汤药顺着喉咙一路流进了她的心里,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这就对了嘛,襄贵人,主子吩咐了,好生打扮一下,说不准今晚陛下还要宣您侍寝呢。”飞霜的语气算不得多么尊敬,她也想成为陛下的妃嫔,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哪像眼前这位,苦着一张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即便做了嫔妃,襄贵人声音是绵软的,甚至比之前做德妃之前贴身宫女时更绵软了。 似乎她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昨夜的侍寝被抽干了,不想争,无力争,就这般乖乖的做个生孩子的工具吧,只求能保护好家人,她这辈子也便罢了。 飞霜还想说些什么,撇撇嘴,看着襄贵人半死不活的样子,终究没有说出口,端着药碗出去了。 襄贵人感觉喉咙一阵恶心,强压着没有把药吐出来,毓秀宫里到处都是德妃的眼睛,她不敢吐出来,只能紧紧捂着嘴,憋的脸都红了,眼泪更是不自觉得流下,看的让人有些心酸…… 拨过来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叫桃儿,一个叫叶儿,眼中也有些心疼,却只是无能为力,只能陪着襄贵人默默哭泣…… 夜间,尧帝果然来了,丝毫没有给任瑾舒面子,直接去了偏殿,召了襄贵人一起用膳,言语间神色颇为温和。 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偏殿,一夜更是叫了三次水,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更是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而主殿那里,却是冷清的不行,任瑾舒知道,她或许可以得个孩子,只是陛下的心却是彻底的远离她了,这便是她的选择,她没有后悔的资格…… 第262章 常开不败 夜间,尧帝果然来了,丝毫没有给任瑾舒面子,直接去了偏殿,召了襄贵人一起用膳,言语间神色颇为温和。 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偏殿,一夜更是叫了三次水,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更是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而主殿那里,却是冷清的不行,任瑾舒知道,她或许可以得个孩子,只是陛下的心却是彻底的远离她了,这便是她的选择,她没有后悔的资格…… 翌日一早,襄贵人不顾身体不舒服,早早的来给任瑾舒请安,任瑾舒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几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一番,不要多说话。 因为今日的请安,才是重头戏,襄贵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轿辇身边,低着头,看着老实极了。 任瑾舒也是掐算着时辰过来的,却不知后宫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都早早的到了,踏进翠微宫的那一刻,便听见里面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 压抑住心中的火气,扯出笑脸,昂着头,挺直脊背,走了进去。 除了魏淑妃还没出来,后宫众人早早的到了,除了抱病的何婕妤,就连薛贤妃都早早到了。 薛贤妃坐在左首边第一位,右首边第一位还空着,薛贤妃下首是顾妃,对面是郑昭仪,顾妃下首是静贵嫔,对面是妍婕妤。 静贵嫔下首是庄婕妤,对面是锦嫔,庄婕妤下首是新封的如贵人,对面空着,眼看着是给新封的襄贵人留的位置。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盯在进来的任瑾舒和襄贵人身上,襄贵人的头越发的低了,任瑾舒似笑非笑的望了回去。 除了薛贤妃,众人都齐声行礼问好:“妾给德妃请安,德妃万安。”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多礼。”任瑾舒端着一副雍容大度的样子,看着刺眼急了。 “贤妃姐姐安好。”走到自己的位置对着薛贤妃微微颔首。 薛贤妃同样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句:“德妃妹妹安好。” 襄贵人还来不及行礼问安,只是福着身子,刚要开口,话头就被顾知凝截了过去。 “哟,这不是陛下新封的襄贵人吗?怎么也不知抬起头来,看看大家,总是低着头做什么?都是陛下的嫔妃了,还这般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真是丢了你主子的脸。” 顾知凝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丝毫不留情面,不只踩了襄贵人一脚,顺带还恶心了任瑾舒一把,嘲笑她亲自送宫人上位,做了拉皮条的的事,无端的让人恶心。 襄贵人本就无意伺候尧帝,还要说这些后宫嫔妃的数落,心中酸涩,却是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声的解释着。 “妾不敢,是妾身份卑微,偶然得到陛下垂怜,妾自该谨言慎行。” 只是这话属实是有些苍白无力,襄贵人的脸上也并未有伺候陛下,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喜悦,反而似乎是另有隐情一般。 顾知凝见状又来劲儿了,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任瑾舒说道:“瞧瞧襄贵人这副样子,看着很不情愿啊,不会是德妃为了求个子嗣,狠心逼自己的陪嫁宫女上位的吧。” 这番话算是彻底把任瑾舒的脸皮扯下来,按在脚底踩了。一时间有人憋不住笑了起来。 “顾妃姐姐说的哪里话,依妾看,德妃这是自知德不配位,无言面对陛下,才举荐了宫女伺候,以求不被陛下厌弃,毓秀宫也不会太过冷清。” 郑惜年手指轻抚着小腹,意有所指的说道,纵使绛雪一力抗下了所有,宫中人谁不清楚,若没有德妃的允许,一个小小宫人,岂敢明目张胆的谋害嫔妃。 顾知凝这嘴只要张开,就是个不知道收敛的,见落被谋害的正主开始说话了,更是来了劲头,继续搭腔。 “郑妹妹说的不错,德妃能培养出当众谋害皇嗣的宫人,自然也能为了恩宠推身边的宫人上位,可见这主仆都是一丘之貉,做尽了肮脏事……” 两人就这样唇枪舌剑的开始了讨伐,眼见着高位嫔妃都不出声,杜棠儿眼波一转,看着保持行礼姿势,有些摇摇欲坠的襄贵人说道。 “襄贵人你没事吧?”杜棠儿声音格外娇软,在一众嫔妃中,格外的有辨识度。 “如贵人,你若是怜惜襄贵人,不若一同搬去毓秀宫与她做伴?一个奴才秧子出身,要时时刻刻谨守自己的本分。”云舒窈瞪了杜棠儿一眼,一语双关的说道。 及时的提醒杜棠儿的身份,不要以为仗着恩宠,就四处结怨。另一个也是在提醒襄贵人,即便封了贵人,也依旧是德妃脚底下的泥,不要忘记是谁让她如此被众人刻意肆意羞辱的。 杜棠儿讷讷道:“是个妾失言了。”对着襄贵人投去了一个歉意的表情,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看着任瑾舒脸色铁青,云舒窈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快感,这些出身高贵的嫔妃,总是那么让人碍眼,毓秀宫斗起来最好,白捡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任瑾舒看了襄贵人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狠厉,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即便是有心抬举她,终究是个扶不起来的。 “陛下招幸襄贵人,难不成诸位有什么意见吗?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德妃,还容不得尔等对着本宫说三道四。 还有襄贵人,你到底是陛下亲封的贵人,是宫里名正言顺的小主,如此模样,是本宫委屈了你不成?” “德妃对妾甚好,不曾委屈。”襄贵人的声音低了许多,忍着身体的酸痛,不敢多说。 “既然都是姐妹,德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也该顾及着从前与襄贵人的主仆之情,才是啊?”郑惜年的脸上布满了嘲讽,从前主仆分明,倒如今同为天子女人,任德妃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看着任瑾舒难看的脸色,顾知凝识趣的闭上了嘴,留郑惜年与她继续针锋相对。 “淑妃到。”魏淑妃的出现,及时打破了殿内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任瑾舒忍着心中的不痛快,不再多言,毕竟,如今压在她头顶上的镇山太岁,又多了一位。 魏淑妃不同以往的清冷打扮,罕见的穿上了明黄色的宫装,衣服上面绣着鸾鸟,远远看去,似乎与凤凰一般无二,头上也带上了精致大气的金冠,不过到底还是避开了凤凰纹饰。 纵使如此,也足够让众人嫉妒的不成样子了,嫔妃们可以带流苏簪子,可以带点翠发钗,唯独不能带象征皇后地位的金冠,即便避开了皇后的规制,可这独一份的荣耀,还是嫉妒的某些人眼睛都红了。 任瑾舒纵使不甘,也只能按照参拜皇后的礼仪,屈膝行礼。 “妾等给淑妃请安,淑妃万福金安。” 从前淑妃,贤妃,德妃位份相当,见面只需微微颔首就是,如今恭恭敬敬的附在魏淑妃的脚下,如何能让人甘心呢? 魏淑妃面色淡淡,却自有一份威严气度:“诸位免礼,平身。”越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越是让人尊敬。 魏淑妃不是个喜欢难为人的,对着众位嫔妃,只淡淡的先闲聊了几句,又关心了怀孕的郑惜年几句,对刚才任瑾舒与郑惜年到底唇枪舌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人散了。 原以为会给众人立立规矩,如今这番作态倒是让人看不懂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魏淑妃起身离开了主殿,挥挥衣袖,潇洒的离开。 任瑾舒以为是魏淑妃即将稳坐后位,不屑与嫔妃们一般见识,心中更是呕得要死,瞪了一眼襄贵人,当先离开。 余下的薛贤妃也毫不犹豫,面色淡然,也不与人交谈,跟着离开了。 剩下都嫔妃三三两两的离开了,锦嫔亦步亦趋的跟在薛贤妃身后,剩下的静贵嫔,妍婕妤,带着如贵人一起离开,只有孤零零的郑惜年看着顾知凝,眼神里带着询问? 顾知凝有些不好意思,想与庄红袖聊聊天,婉言拒绝了一起离开的好意。 其实一个住在东六宫,一个住在西六宫,本身也没什么交情,带着良辰慢悠悠的在御花园散步。 顾知凝很喜欢庄红袖捧着她说话的态度,又见魏淑妃没有出来阻止,当下拉着庄红袖回了偏殿,好一阵编排任瑾舒的小家子气,庄红袖都是温声安慰,两人一时之间倒是走的近了些…… 郑惜年漫无目的在御花园附近走动,来往宫人无不驻足行礼,风信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 走在最高的亭子里,郑惜年适时的揉了揉腰肢,嚷着有些累了,让风信去给她取些点心来,风信不放心,又有些拗不过,只好吩咐随行的两个小内监仔细看顾着,莫要被人冲撞了去。 郑惜年坐在最高的亭子里,底下的风景一览无余,用帕子擦着不存在的汗水,一阵风袭来,帕子轻飘飘的随着风摇摆。 “本宫的帕子?”郑惜年适时的惊呼出声。 “主子,奴才去给您寻,只是主子这里……”两个小内监是梁德瑞亲自调教出来的时候忠心只是不必说,机灵劲儿也是有的。 “无妨,去寻吧,本宫不动,出不了事的,去吧,早些寻回来,这可是本宫最喜欢的一条帕子。”郑惜年神色有些郁郁,两个小内监也不敢多言,忙出去寻了,可这风来的突然,帕子又是轻飘飘的,随风而动,哪里是那么好寻来的…… “昭仪可是在寻这个?”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有些阴柔的询问? 郑惜年转身看着出声的小内监,长的很是平常,大约就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人,她并未听到脚步声,看来这人是懂些拳脚功夫的。 此刻的小内监手里举着帕子,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不过态度还算是恭敬。 郑惜年接过帕子,似是无意间说道:“马上又入冬了,这海棠花开的绚烂,却总是会凋谢的,也不知还有什么可供本宫一观啊?” “奴才以为,海棠虽好,终究不如蔷薇,蔷薇有刺,生命力顽强,无论是在哪里,都会是常开不败的。”恰好,郑惜年到底衣服上就绣了大朵大朵的蔷薇花。 “你这个奴才,真会说话,只是这宫里又真的会有哪种花能够常开不败呢,罢了,你既为本宫寻回了帕子,本宫也该赏你些什么才是,只是本宫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这个荷包赏你吧,也不值什么钱,拿去玩吧。” 郑惜年随手接下腰间的荷包,最稀松平常的样子,上面没有绣任何花纹,小内监笑着接过,又恭维了几句,身影快速离去…… 两个小内监恰好也是这时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颓丧之气,看见郑惜年忙不迭的请罪。 郑惜年抚摸着袖中的锦帕,笑着说找不到就算了,也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格外喜欢罢了。 风信端着糕点走回来的时候,郑惜年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池中的锦鲤,眸中晦暗不明,她始终记得,那个一心维护她的小丫头就是丧命在此,如花般的年纪,却是早早的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来不及看这世间一眼,偏偏死前还一味的的惦记着她,让她如何不痛心呢? 风信看着郑惜年兴致不高,盯着池塘发呆,也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估摸着时间,提醒了一声,至于她辛苦拿回来的糕点,主子却是丝毫未动,也不觉得意外…… 翠微宫的请安每日雷打不动,郑惜年比之从前更是嚣张不少,时不时的挑衅讽刺任瑾舒几句,任瑾舒以为丝毫不退让,一时间倒是让后宫的嫔妃看了一场好戏。 至于魏淑妃,照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除了关心庄红袖的肚子,更是窝在翠微宫里不出来,倒是身子好了不少,许久不曾吃过药了,颇有一种巍然不动的态度,身上的气势与日俱增…… 尧帝宠幸了襄贵人三日,也就是丢在一边,一心往着关雎宫跑,做足了被美色迷惑的帝王模样,可惜如贵人到底是出身低微,即便承宠多次,这位份却还是一动不动,也让众人看了不少笑话…… 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后宫似乎成了如贵人的天下,一月时间匆匆过去,眼瞧着第二日就是新人入宫的日子了。 玉华宫里,顾知凝听着偏殿人来人往,有些烦闷,入宫四个新人,沈嫔去了长乐宫,许美人去了静贵嫔的麟趾宫,凌美人去了任德妃的毓秀宫,剩下的楚美人便被塞到了她的玉华宫。 宫里,除了郑惜年的永福宫没有进人,剩下的都是三三两两的住着,说是郑昭仪有孕,不宜进新人,免得惊扰了龙嗣。 顾知凝有些气闷,却终究是无可奈何,但愿来的是个省事的,像静贵嫔那样的邻居,她是从心底里抵触的,一个人住一宫多好啊,可惜也就是想想罢了,对于魏淑妃的安排,她还不敢置喙,只能自己生闷气。 沉香看着自家主子气闷的模样,提议道:“主子,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整日窝在宫里,也是无聊。” “天寒地冻的,本宫才不想出去受那个罪呢?”顾知凝撇撇嘴。 “那,要不去找庄婕妤说说话,您也有好几日没去翠微宫了。”沉香继续开口劝道。 顾知凝眼睛一亮,随后神色暗淡下来,泱泱道:“庄妹妹的身孕快六个月了,身子疲乏的很,本宫不好总是去打扰,让她陪本宫说话。”何况她还是有些怵魏淑妃的,还是不去了。 “罢了,还是出去走走吧,再呆下去,本宫怕是要闷出病来了。”顾知凝想了想还是出去吧,这宫里是生活乏味的紧,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说出去就出去,一刻也耽误不得,顾知凝没有注意,沉香恰好拿了一件浅紫色的披风,一心想要出去放松放松。 带着沉香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越走越偏,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连凛冽的寒风也顾不得了。 顾知凝不知道,沉香的无意之举救了她一命,让她不至于过早凋零在这后宫中…… 第263章 沈朝露 说出去就出去,一刻也耽误不得,顾知凝没有注意,沉香恰好拿了一件浅紫色的披风,一心想要出去放松放松。 带着沉香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越走越偏,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连凛冽的寒风也顾不得了。 顾知凝不知道,沉香的无意之举救了她一命,让她不至于过早凋零在这后宫中…… 瞧着僻静的假山后面站着的两个人影,女子身穿浅黄色宫装,而男子,看不清面容,不过看打扮似乎是宫中的侍卫,女子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正在与那个侍卫说着什么?远远看去,似乎有些亲密。 顾知凝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这是什么作死的情况啊,怎么偏偏就被她看到了,沉香也认出了女子是谁,眼睛瞪的像铜铃,一眨也不眨的看着。 因为隔的比较远,男子又是背对而站,实在是看不清脸,不过纵使如此,顾知凝也觉得心里发慌,好奇心促使她继续观看,可直觉又告诉她,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出事了。 拉着沉香眼神示意了一下,快步往外走,或许是走的太急了些,险些绊倒自己,没控制住发出一阵轻呼,沉香赶紧扶起她,快速向外面走去。 顾知凝心中惊慌,对静贵嫔存在着一种敬畏的心,她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静贵嫔实在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光看她不动声色的利用她去永福宫的事,就知道是个心狠的,明惠夫人难产离世的事,与她脱不了关系。 所以即便是撞见她与侍卫在僻静处说话,顾知凝也不敢吵嚷出来,以静贵嫔的心计,她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都知道她说话不中听,性子急躁,而静贵嫔平日里又是善解人意的模样,比她得陛下看重,即便是说出去,怕也是没人会相信的吧…… 她可是要活到寿终正寝的,不想白白送命,还是安生些吧,但愿不要发现她,心中不住的祈求,顾知凝真是怕急了,就连郑惜年的往园子里面走都没发现…… 与侍卫打扮说话的女子正是静贵嫔,听见女子的惊呼,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示意了男子。 男子急走几步,却只看见一抹浅紫色的衣角,又听见前方似有说话声传来,不好再此刻出去,不过那片衣角却是看在他的眼里 “没看清,只看见一片浅紫色的衣角。”骆霖神色有些许的懊恼,对着静贵嫔说道。 “浅紫色?”静贵嫔眼神一凝,宫中只有永福宫的郑昭仪最喜欢穿紫色的衣裳。不过此刻却不好大肆张扬,回去让镂月查查,郑昭仪今日是否来了这里。 “知道了,你回去吧,记得谨守自己的本分,本宫如今是陛下的贵嫔,不是侯府的姑娘了,有些规矩不能僭越。”看着眼前的男子,静贵嫔声音冷淡了下来,本来就是偶遇,无论骆霖是否有心,她们都不应该再见面。 骆霖生的俊朗,此刻他眼中一片黯然,掩下所有情愫,声音也苦涩的不行,恭敬的行了一礼:“臣恭送贵嫔,愿贵嫔前程似锦,早日如愿。” 静贵嫔没有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此地,只留下骆霖在此处驻足良久,目送她的离开…… 郑惜年在风信的陪伴下,正慢悠悠的散着步,远远的看见顾知凝像是见了鬼一样,带着宫人急匆匆的离去,不由得有些好奇,却也没有过多询问。 顾知凝原先与静贵嫔还算亲近,后来便疏远了许多,如今又巴上了翠微宫,与她们永福宫素无往来,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即便是想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的。 “主子,眼瞅着您这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晏大人说,最迟两月,还是要早做准备啊。”风信有些担忧的说道。 “本宫知道,只是这只狐狸尾巴藏的太严了,不好抓啊……”郑惜年的声音有些低沉,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大冷天的隔几日便要出来逛园子了。 “罢了,回宫吧。” 回到麟趾宫的静贵嫔面色淡淡,其实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不住的拨弄着腰间的荷包,只等镂月来回话。 她在宫中一贯都是善解人意的形象,无论什么原因,被传出与侍卫私下见面的流言,总归与名声有碍,若是为此失了圣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她却不能失去陛下的恩宠…… “主子,奴婢问过了,今日郑昭仪确实去过那处。”镂月匆匆而来,面色难看的紧。 “可还有别人去过?”静贵嫔不放心的追问一声。 “奴婢问过了,今日只有郑昭仪去过,她最喜欢穿紫色衣服,不难辨认。”镂月笃定的说道。 “本宫知道了。”静贵嫔突然笑了起来,随后说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明日便到新人入宫了,听说有位沈嫔是从前那位沈嫔的庶妹,一入宫便封了嫔,可见是个得陛下看重的妙人,也不知沈家是怎么想的,送进宫一个女儿还不算,又巴巴的送进来一个。 本宫记得,从前那位沈嫔与妍婕妤是住在一处的,也不知这位沈嫔合不合她的脾性,虽然不住在一处,可也算是有些缘分的,罢了去请妍婕妤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镂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亲自去了关雎宫。 “郑昭仪?是你吗?呵呵,本宫要送你一份大礼。”静贵嫔的嗓音依旧温柔,却无端的让人生出一丝寒意…… 关雎宫里,云舒窈看着如贵人比之从前要嚣张不少,心中烦闷不已,果真是小人得志,在外面娇娇怯怯的,在宫里却是换了一副嘴脸,也不似从前那般尊敬她。外面人都说是她苛责了如贵人。 害得她有苦说不出,不过如今她还期盼着如贵人的争气些,不好过多向从前那般打压她,反而一直怂恿她去争宠,争取早日怀上龙嗣,倒是忘记关注了新人入宫的事。 镂月的到来让云舒窈心中一紧,不过没有说什么,吩咐人关注着如贵人的动静,便跟着镂月去了麟趾宫…… “妾给贵嫔姐姐请安。”云舒窈的声音柔媚,透着股慵懒的味道。 “妹妹不必多礼,过来坐。”静贵嫔不在意云舒窈的态度,反而是一贯的温柔亲近。 “不知姐姐叫妹妹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虽然受制于人,云舒窈却也并未输了气势。 “妹妹说的哪里话,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不过是想找妹妹说说话。”静贵嫔亲自给云舒窈倒了一盏茶,言笑晏晏。 云舒窈笑着接过,听着静贵嫔从胭脂水粉,聊到衣裳首饰,又不经意间提到了从前多么沈嫔,以及如今要入宫的沈嫔,脸色渐渐阴沉了不少,不过却是不动声色的开始与静贵嫔打太极,畅聊了许久,最后是笑容满面离开的麟趾宫。 身若浮萍,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去抢,或许这便是她的命吧,不过,她云舒窈偏偏就不信命,她不会永远都是别人的棋子的…… 新人入宫的前一日,尧帝并未宣人侍寝,反而是独居宣室殿,落得个清静。 尧帝四年十一月初六,被选中的嫔妃按着规矩乘坐轿撵进了皇城,随后又在内宫的门前下来马车,跟着前来引领的小内监往各自的宫室去。 沈朝露作为此次位份最高的嫔妃,自然是第一个离开,一些细软之物自有内府司检查完后再送到各自的宫室里。 子佩扶着自家的主子,小心翼翼的行走,眼神不住的打量着这巍峨的皇宫,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感受着身边人紧张的心情,沈朝露安抚似的拍了拍子佩的手,示意她不要慌,按着自己交代好的事去做。 子佩缓了缓紧张的心情,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不着痕迹的塞在引路的小内监手里。 她们沈家嫡枝嫡女入宫几日,便香消玉殒了,即便是在宫外,也听到了这几年宫里折损了不少嫔妃,如何不让她害怕呢,可主子一意孤行非要入宫,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陪着主子,在宫里不至于连个说话的日子都没有。 小内监接过荷包,沉甸甸的,心中很是满意,不外乎他抢破了头,才抢到这份差事,如今这位小主大方,他也不好白得这份赏钱不是? “奴才林卓,是在内府司当差的,平日里都是做些跑腿的伙计,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不过就是有双好耳朵,能听到许多消息。” 沈朝露看林卓自报家门,知道这个荷包没有白给,当下也不犹豫,神色有些不安的问道:“我不过有幸得了陛下恩典,有幸入宫侍驾,规矩学了不少,可对这宫里的事还是知之甚少,不知林公公可否为我解惑?” 林卓也不犹豫,把能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开始说了起来:“小主客气,这是奴才的本分。如今元贞皇后仙逝还不到两年,后位空悬。 宫中事物都归魏淑妃掌管,魏淑妃为人最是公允,小主有事不如去翠微宫拜访魏淑妃,前些日子,陛下吩咐以皇后之礼参拜魏淑妃,凤印也在魏淑妃手里,后宫嫔妃每日都要去给魏淑妃请安的。 魏淑妃住在西六宫首位,庄婕妤此刻也是怀有身孕,与魏淑妃同住。紧接着便是清宁宫的薛贤妃,薛贤妃膝下养着大皇子,万事不管,也不常出来走动,清宁宫的锦嫔也是如此。再接着便是郑昭仪住的永福宫,郑昭仪如今怀有身孕,深得陛下看重。 小主要去的便是永福宫旁边的长乐宫,长乐宫里住着何婕妤,何婕妤长年礼佛,不太爱见人,倒也是个好性子的,小主不必担忧。” 听着他噼里啪啦的说了这么多,沈朝露暗暗点头,倒是个机灵的,示意他继续说 。 “东六宫的甘泉宫,如今已经被封了,是那位祁庶人从前住过的宫殿。”林卓说到这里,声音压低了许多,毕竟那位死的有些壮烈,不好多提。 沈朝露也没有多问,人都死了,有些话想问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玉华宫住着顾妃,顾妃是急脾气的,倒是与翠微宫的庄婕妤很合得来。毓秀宫住着任德妃,宫里有一位襄贵人,是从前伺候德妃的陪嫁宫女。”说到这里,林卓语气微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关雎宫住着妍婕妤,宫里有一位如贵人很是得宠,从前是花房侍弄花草的宫人。麟趾宫住着静贵嫔,平日里都是最是与人为善。” 听到这里沈朝露对宫里的嫔妃,大约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不过这个林卓虽然说了不少,具体如何,还要去自己了解,不能仅凭他人的片面之言。 “说了这么多,累了吧,还真是多亏你了,真是个机灵的。”沈朝露看了子佩一眼,子佩又识趣的递上一个荷包。 “林公公,我想问问,与我一起进宫的几位都被分到哪个宫里了?” “小主客气,除了小主之外,楚美人去了顾妃的玉华宫,凌美人去了德妃的毓秀宫,许美人去了静贵嫔的麟趾宫,都在东六宫。”林卓摸着手里的荷包,轻飘飘的,心中更是满意,语气也恭敬了不少。 “林公公,你可知道从前宫里还有一位沈嫔,我想知道,她当时是与谁住在一起的?”沈朝露的声音压低了许多,这些事日后也不是不能打听,不过今日入宫,明日便要去给淑妃请安,时间匆促,先知道一些也好。 林卓脸上的表情收了收,就知道这银票没那么好拿,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从前那位沈嫔当时与庄婕妤和妍婕妤同住,不过没过多久,庄婕妤在端阳家宴上,由太后亲自指给了魏淑妃,扳倒翠微宫里,与淑妃做伴。 说起来,这庄婕妤也算是个好命的,从前得皇后青眼,如今又有魏淑妃护着,还怀着身孕,说不准哪日便要封妃了。” 说到这里,林卓讪讪的闭上了嘴,神色为难,显然是不愿再开口。 沈朝露也并未为难他,心中大约有了数,不过还是需要查证,而且这个林卓说话不尽不实,怕是并没有说什么真话,想引她对上魏淑妃和庄婕妤,这个人怕是有人授意而来。 想到这里,沈朝露不动声色的看了林卓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都移开视线。还是那句话,不能被别人的话语影响自己的判断。她知道姐姐沈泠雪生的貌美,可便是因为一张美丽的脸,一入宫便招了旁人算计,才会红颜薄命…… 接下来的路程,也没人在说话,脚步匆匆,转眼便到了长乐宫。 林卓识趣的离开,内府司的分配宫人按着规矩给沈朝露请安。 其中一个宫女名叫玛瑙的,当先一步笑着说道:“奴婢是内府司分配的伺候小主的宫人,叫玛瑙。如今长乐宫正殿并未住人,东偏殿是何婕妤在住着,小主您住西偏殿,奴婢带您去看一看。” 瞧着是个稳重的,可是却有些不懂规矩。沈朝露笑了笑说道:“我虽初入宫廷,却也是习了礼仪的,何婕妤位尊,我位卑,按理说该去先向何婕妤请安的,没错吧。” 玛瑙有些讪讪的,找补道:“奴婢也是见小主匆忙进宫,发髻松散了许多,本该修整一番的,这才急了些,想先让您去修整一番,再去拜见何婕妤,是奴婢自作主张了,小主恕罪。” “你也是为我好,罢了,起身吧,只是规矩还是要遵守吧,带路吧,我先去给何婕妤请安。”沈朝露盯了玛瑙几秒钟,突然语气就和缓了些,没有追究她自作主张的责任,反而是出声安抚,不过心底暗暗提防起来。 这才入宫,便有人想给她扣个不敬尊位的帽子,如此直白,怕是有备而来啊。先有林卓不着痕迹的引她把目光投向翠微宫,又有玛瑙暗戳戳的给她使绊子,到底是谁呢?如此着急,让她失宠…… 玛瑙自知自己刚才失言,也不敢再多话,忙带着人去了东偏殿。 何婕妤听到沈朝露的拜见,却并不打算见她,手中佛珠转动,让繁霜好生送沈朝露离开。 沈朝露见何婕妤并未见她,也不气恼,笑着行了一礼,带着宫人离开。 繁霜见状回去禀报:“主子,沈嫔已经回了西偏殿。” “见到了?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婕妤面色不变,问道。 “奴婢瞧着,是个美人儿,比起从前的那位沈嫔的柔弱,这位沈嫔显然是个心思玲珑的,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不比从前那位差多少。”繁霜仔细的回想了沈朝露的行事做派回禀道。 “长的美,未必是件好事,这宫里从来就不缺美貌的女子,重要的是她的品行,长乐宫安静了这么久,如今也是该热闹起来了。”何婕妤一双眼睛明亮,透露出一股渴望,她不知有没有机会走出去这长乐宫呢? 新人的入宫,显然是为了这座勾心斗角都皇城了,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注入了一道鲜活的气息,却也会再度掀起风浪来…… 宣室殿 尧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微微揉着眉间,半眯着眼睛说道:“今日新人都入宫了?” “是,陛下,沈嫔住了长乐宫,楚美人住在了玉华宫,凌美人住在了毓秀宫,许美人住在了麟趾宫。”随喜如数家珍的回道。 “可还安分?” “都是懂规矩的。”随喜虽然不解,可也确实没听到哪个宫里热闹起来。 “陛下,您今日是否宣召嫔妃侍寝?”随喜试探着问道。实在是没有办法,太后对如贵人这种狐媚陛下的人厌恶的很,已经敲打他一次了,让他劝着陛下多去后宫走动,如今新人入宫,倒是一个好时机。 “''怎么,是哪宫给你送礼了吗?让你如此上蹿下跳的,和个猴子一样劝着孤去后宫广施恩泽?”尧帝难得的讲起了冷笑话,别以为他没看见随喜欲言又止的模样。 “陛下,奴才绝无此心啊,这不是太后说,让陛下多去后宫走动,奴才才敢开口的。”随喜谄媚的笑着,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哼,狗奴才,左右逢源,罚你三个月俸禄。” 久违的罚俸声突然响起,随喜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当下苦着脸谢过尧帝的罚,知道这件事就算掲过去了,毕竟他是宣室殿的奴才,只会有一个主子,可那到底是太后,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太后的话也不能不听啊。 尧帝起身,亲自拿起大氅,系好,踢了随喜衣一脚,喝道:“狗奴才,还不跟上。” “是,奴才遵旨,陛下,这是去哪?奴才也好命人去传话。”随喜狗腿子似的跟在身后,谄媚道。 “去永福宫,不必提前通传。”尧帝的声音顺着夜色慢慢飘远。 随喜了然,得,还是郑昭仪最得陛下的心意,看来明日郑昭仪又是众人羡慕的对象了…… 第264章 真伤还是假伤 尧帝起身,亲自拿起大氅,系好,踢了随喜衣一脚,喝道:“狗奴才,还不跟上。” “是,奴才遵旨,陛下,这是去哪?奴才也好命人去传话。”随喜狗腿子似的跟在身后,谄媚道。 “去永福宫,不必提前通传。”尧帝的声音顺着夜色慢慢飘远。 随喜了然,得,还是郑昭仪最得陛下的心意,看来明日郑昭仪又是众人羡慕的对象了…… 毕竟如今没有皇后,魏淑妃虽然享受皇后的待遇,可魏淑妃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自然也不会主动劝诫陛下临幸新人。 陛下撇开新人不去,反而去永福宫找郑昭仪,偏偏郑昭仪又不能侍寝,如此看重,怎能不叫人眼热呢。 永福宫里,郑惜年已经卸了钗环,穿着白色的寝衣,肩上披着一件衣服,正倚靠在床榻上,拿着本书在看。 尧帝到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女子眉眼温柔,一只手抚着小腹,一只手拿着书,嘴角噙着笑意。 尧帝挥了挥手,良辰和风信的退下去,帝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跳跃的烛火,目不转睛都盯着郑惜年。 郑惜年觉得眼前似乎有些暗,笑着说道:“风信,烛火有些暗了,点亮一些。” 看着她毫无所觉的模样,尧帝忍不住笑出了声,拿起郑惜年手中的书,温柔的说道:“夜深了,仔细伤着眼睛。” 郑惜年恍然回神,见帝王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忙要起身行礼:“妾不知陛下驾临,失了仪态,陛下恕罪。” “无妨,是孤不让他们通传的,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制止了郑惜年行礼的动作,尧帝坐在一旁,两个人挨得很近。 “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郑惜年有些疑惑,都快到就寝的时间了。 “几日没来看你了,孤有些担忧,孩子最近好吗?有没有闹你?”尧帝不在乎郑惜年有些失礼的问话,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得和煦。 看着帝王饱含关切的目光,郑惜年轻抚小腹的动作微顿,避开帝王的视线,笑着说道:“陛下放心,妾身子康健,孩子也很好,近日也没有闹妾。” “是吗?孤来看看。”说着尧帝便把头发附在郑惜年的小腹上,显然是想听听肚子里的小家伙是否真的那么乖。 郑惜年身子有些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看着帝王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眼神晦暗不明。 可是让尧帝失望了,听了半响,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带了些许失望的说道:“孤记得庄卿有孕四月时,孩子已经偶尔会动一下了。” 虽然话没说完,郑惜年却是明白,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陛下,妾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文静,兴许是个小公主呢,陛下没来前,妾感觉到微微抽动一下,这会许是累了,不想动了,倒是让陛下失望了。” 胎动这事,有早有晚,有的三个月就会动,最迟四个月也会动了,可惜郑惜年肚子里这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的,可是这话却是不能说。 “是个公主也好,孤已经有了三个皇子,正缺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公主呢,过上几个月,你便能生产了,孤很期盼她的到来。”尧帝摩挲着郑惜年的手,笑着说道。 郑惜年不置可否,宫中一共三位皇子,可生下来俱是子存母亡,在这宫里想要平安诞下孩子,还真是一件难事啊 。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妾入宫都快四年了,如今有了陛下的骨肉,妾很满足。”郑惜年轻轻靠在帝王的肩膀上,除去那双冷静的眼睛,全是对帝王的依赖。她要不断加深这个孩子在帝王心中的重量。是算计,也是筹码。 她有姐姐的孩子就够了,她不想,也不愿生下帝王的孩子…… 尧帝没有说什么,只是揽住郑惜年的肩膀,二人之间,看着倒是情意绵绵的样子…… 翌日一早,宫中嫔妃带着各自宫里的新人一起去到翠微宫请安。 掐算着时辰,到了翠微宫,连一向喜欢迟到的任瑾舒都到了,她一心惦记着襄贵人的肚子,可惜如今日子尚浅,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有她命人准备的上好坐胎药,即便短短几日,她相信襄贵人一定会怀上龙嗣的。 如今陛下已经不去毓秀宫了,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平日里也对襄贵人看的甚严,不许她出宫门半步,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生子工具。 眼看着嫔妃们都到了,顾知凝对昨日分配她宫中的楚美人还算满意,心情也好上不少,至于那日关于静贵嫔的一切,她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 环顾四周,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新入宫都四人,三个都到了,唯独少了长乐宫的沈嫔,想要开口,却被庄红袖“哎呀”的一声吸引了过去。 “庄妹妹,你怎么了?”顾知凝关切的问道。 庄红袖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妾被腹中的孩子踢了一脚,一时有些吃痛,倒是让众位姐妹看笑话了。” “你怀着身孕,本该矜贵些的,不妨事,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回去歇着,一会儿本宫代你向淑妃告假。”顾知凝不过脑子的话说了出来,随后又有些懊恼,庄红袖本就是淑妃宫里的人,淑妃又一向对她看护的紧,哪里用她去告假 ? 庄红袖倒是很感动,笑着说道:“多谢顾姐姐,妾还受的住。” “庄婕妤如今才将将六个月的身孕,腹中的孩子便这般有力,踢了一脚便让你这般受不住,定是个健康的皇子。”云舒窈似是无意的说道。 任瑾舒的目光阴晦的扫过庄红袖倒是肚子,似是恨不得剥开肚子看看是男是女。 庄红袖护着肚子,看向云舒窈,不疾不徐的说道:“妍婕妤如今竟然有了神算的本事吗?连太医都看不出我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偏偏你就看出来,还真是厉害。 如今宫中只要我和昭仪有孕,不若你也给昭仪看看,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说出去也好叫陛下高兴高兴。” 郑惜年神色微顿,好一招祸水东引,不过她倒是没有拒绝,看着云舒窈笑着问道:“妍婕妤也给本宫看看,本宫肚子里这个倒是文静的很,莫非真是个公主?本宫最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了,若是真得了公主,本宫必然给妍婕妤备上一份厚礼,亲自送去关雎宫答谢。” 云舒窈面色有些许的难看,本意是挑拨任瑾舒与翠微宫对上,如今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不知道任瑾舒一心求子,又最不服气魏淑妃掌权,这才扶持了宫女上位。 如今庄红袖把话头引到郑惜年身上,一时让她左右为难,隔着肚子便知男女的消息传出去,她岂不是成了妖怪。 “昭仪说笑了,是妾一时失言,还请昭仪见谅,妾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是一时脑子发热,信口胡邹了几句。庄婕妤,也请你见谅。” 云舒窈忍着不甘,起身行了一礼,脸上全是愧疚和懊恼。 “无论男女,都是陛下的骨肉,陛下都喜欢的,尤其是昭仪这胎,因着陛下看重,这次新人入宫都未曾往永福宫分配呢。”静贵嫔不动声色的缓解了云舒窈的尴尬,把话题又引到了郑惜年身上。 至于庄红袖,没有办法,即便是她不曾有孕,以魏淑妃如今得地位,也不会往翠微宫塞人的。 “可是贵嫔宫中的许美人惹了贵嫔不快,竟对宫里进人有如此大的怨念吗?”郑惜年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个静贵嫔不声不响的,便想着让新入宫的几人与她对上,那她也不必客气,暗中打量了许美人一眼,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让她给静贵嫔添添堵吧。 “本宫宫里同样进了热闹,本宫都没说什么,静贵嫔若想独居一宫,不若也早日怀上皇嗣,有了皇嗣,想必陛下更加怜惜你。”顾知凝看着自己宫里的楚美人是个稳重的,安心的做个小透明,对比许美人那是顺眼多了,巴拉巴拉的开始给静贵嫔添堵。 静贵嫔面色不变,笑着说道:“这子嗣之事还是需要机缘的,妾的孩子如今想必缘分还未到。倒是顾妃姐姐的玉华宫,陛下几个月也不去一次,如今添了新人,顾妃姐姐倒是多了些机会。” 顾知凝是个蠢得,静贵嫔早就知道,还敢上她宫里来挑拨,也不看那冷冷清清的玉华宫,能否留住陛下的心,那个楚美人不过是中上之姿,瞧着有些木讷,留的住陛下才怪。 “你…”顾知凝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一声“淑妃道。”当下火热的心迅速冷了下来,她怎么忘了,与静贵嫔对上,她讨不了好,都怪她,爱看热闹,险些看到自己身上了,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啊。 任瑾舒嘴角微勾,心中嘲讽,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原先静贵嫔在顾妃宫里时,一味的小心谨慎,如今竟也支棱起来了,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只管坐山观虎斗便是,斗吧,把后宫这一池子水搅得混混的最好…… “妾等给淑妃请安。”等魏淑妃坐定,请安声便响了起来。 魏淑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不曾见过的三个面孔,眉心微蹙,淡淡道:“免礼。” “可是沈嫔出了什么事?怎么如今还未到,半夏,出去迎迎沈嫔,别不是走错了路。”魏淑妃没有斥责沈嫔的迟到,反而直接开口替她找补。 说完也不看众人什么反应,对着三位新人说道:“开始吧。” 因着三人都唯有封号,品级又是相同,也不必分个高下,索性一同出列,由年纪最大的凌美人开始见礼。 “妾毓秀宫美人凌氏霜月,给淑妃请安,淑妃万福金安。”凌霜月人如其名,是个清冷型的美人,不同于魏淑妃,她倒是真的像是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 “妾玉华宫美人楚氏玉茗,给淑妃请安,淑妃万福金安。”楚玉茗是个稳重的,不算出挑,声音也有些发闷,看着倒不像个惹事的。 “妾麟趾宫美人许氏玲珑,给淑妃请安,淑妃万福金安。”许玲珑长相娇憨,性子也有些活泼,声音清脆,看着倒是个单纯的。 魏淑妃看着几人行礼,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果然不能只看表面,但愿沈嫔是个得用的吧,不然太后那里怕是交不了差。“本宫备了一份薄礼。南星,给几位美人送去吧。” 南星端着锦盒,里面看不清是什么,不过想必魏淑妃给的东西,应该差不了。 几人接过锦盒,行了一礼,退回自己的位置 。 恰好这时,南星扶着沈朝露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沈朝露面上带了一丝潮红,大冷天的额头竟然沁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走的急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沈朝露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妾长乐宫沈嫔给淑妃请安,淑妃万福金安,妾来迟了,请淑妃恕罪。” 魏淑妃眉心微蹙,忙示意半夏扶起沈朝露,说道:“免礼,沈嫔怎么了?本宫瞧着你身形不稳,莫不是哪里受伤了。” 沈朝露感激的看着魏淑妃,懊恼的说道:“都是妾不当心,被个小宫女撞了一下,这才崴了脚,幸得半夏姑娘去寻了妾,不然妾还不知要耽搁多久呢。” “南星,去找个太医给沈嫔瞧瞧。”魏淑妃直接吩咐让人去请太医给沈朝露看伤,随后又严肃的问道:“那个宫人撞了你,可有看清她的容貌,本宫处事一向公允,沈嫔不必为了迟来之事惶恐。” “那个宫女撞了妾,低着头就跑了,子佩顾忌着妾的身子,并没有追上去,妾不曾看见她的容貌。”沈朝露有些愧疚的说道。 “新人刚刚入宫,便有宫人行事如此荒唐,撞了主子还敢逃走,南星,一会儿去沈嫔走过的那条路查查,如此胆大妄为的奴才,查出来本宫绝不轻饶。”魏淑妃有些生气,吩咐道。 原本看画像还是不怎么显的,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这位沈嫔如一朵带刺的玫瑰,性子并不怯弱,眼神清正,说话也是调理分明,也够稳得住,是个足够引起男人征服欲望的好苗子,可不能刚入宫便折了去。 “妾多谢淑妃为妾做主。”沈朝露很是感激,微微颔首,脚踝处钻心的疼,让她有些微微蹙眉。 “怎么就这般巧,别人都没事,偏生沈嫔路上便被宫人冲撞了,不会是来迟了,故意推脱吧。”云舒窈意味不明的说道。 沈朝露并不认识云舒窈,不过刚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殿中的妃嫔,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庄婕妤,因为她的肚子最明显,看着沈朝露看过去的目光,微微一笑,眼睛很清澈,看不出一丝恶意。 “妍婕妤若是狠的下心,把自己的脚也崴成沈嫔这个模样,本宫姑且便相信是沈嫔故意为之,还真是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看沈嫔的模样,想必是受伤不轻,怕是需要养上一段日子了,才刚入宫,谁会这么蠢,放着好好的恩宠不要,故意崴脚陷害一个宫女。” 顾知凝不屑的看了妍婕妤一眼,娇娇媚媚的狐媚子样,上不得台面,虽然她的声音不算高,却还是让众人听得清楚。 沈朝露心中一动,看向挑事的妍婕妤,原来她便是以前与姐姐同住一宫的云选侍啊,如今的妍婕妤。 “妾是否是故意崴脚,想必太医来了一看便知,这自己崴的,何别人冲撞的,有经验的医女一碰便知,倒是不劳妍婕妤操心了。”沈朝露思及此处,言语回击,并不算多么客气。又对着为她解围的顾妃回去了善意的微笑。 顾妃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其他,不必如此感激,怪不好意思的。 云舒窈讨了个没趣,当下也不多言,安分的坐在一边。 接下来的众人倒是都默不作声了,不时的打量着沈朝露,倒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不是个软弱的,有些意思,这庶女倒是比嫡女更像嫡女。 从前那位沈嫔是嫡出,而如今这位沈嫔是庶出,也是宫里唯一一个庶女出身的嫔妃,偏偏一起入宫的就属她位份最高。 若是嫡女也就罢了,庶女出身,无论父亲官位再高,入宫了也是要压一压位份的,这个沈嫔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沈朝露泰然自若的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重点是庄婕妤,与妍婕妤,以及魏淑妃…… 很快,半夏便带着一位擅长骨科的太医连同医女一起回来了,因为伤在脚踝,太医只能通过把脉,不好直接上手,凡是有宫妃崴了脚,或是不方便太医看到,便由医女代劳,再转述给太医情况。 “主子,太医和医女到了,正候在殿外。”半夏回禀道。 “把沈嫔扶到偏殿,让医女好生看看。”魏淑妃淡淡道。 沈朝露也不矫情,在子佩和半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入了偏殿等着看伤。 第265章 人在屋檐下 “主子,太医和医女到了,正候在殿外。”半夏回禀道。 “把沈嫔扶到偏殿,让医女好生看看。”魏淑妃淡淡道。 沈朝露也不矫情,在子佩和半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入了偏殿等着看伤。 太医把脉,医女验伤,一番折腾下来,结果很明显,确实是被人冲撞没站稳崴着了,还很严重。 太医开了药,让医女现在便为沈朝露揉开脚踝上的红肿青紫,越早越好,说完便在半夏的带领下去给魏淑妃复命了。 魏淑妃看着进来的太医,问道:“沈嫔如何了?” 太医拱了拱手说道:“回淑妃,沈嫔确实是被人冲撞崴了脚,甚是严重需要每日用药油涂抹,至少七日才能痊愈。” “知道了,有劳太医了,下去吧。”魏淑妃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打发了太医。 忽而说道:“新人入宫,还未侍寝,沈嫔便伤了脚,本宫不管是谁有了歪心思,不过本宫要奉劝你们一句,沈嫔是陛下亲自选中封嫔入宫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把你们的尾巴藏好,若是被本宫查出来,定会回秉陛下,重重处罚。 太后看重子嗣,才命本宫主持选秀挑选秀女入宫,若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传到太后耳里,无论是本宫,还是你们都承担不起太后的怒火。” 魏淑妃不只点出了沈嫔得陛下看重,也说出来太后的态度,同时惹陛下和太后发火,那便不是可以轻易了结的了。 太后看重子嗣,如今这些人入宫才一日,便生出事端,若是再过几日,又有哪个出了什么事,不能得见天颜,这选秀岂不是成了笑话? 众人齐齐行礼:“妾不敢。” 敢与不敢都在她们的心,嘴上说着不敢,不知道心里如何想呢?魏淑妃自然明白这一点,当下也不想再与她们虚与委蛇,直接吩咐散了。 除了庄红袖,其他人都各自散开。 魏淑妃看了庄红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本宫能查出冲撞沈嫔的人吗?” “妾以为,未必真的有这个人,不过沈嫔半路遇到麻烦的事,应该是真的。”庄红袖思索了几句,给出了一个答案。 魏淑妃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点点头说道:“倒是长进了不少,走吧,陪本宫去看一看这位沈嫔。” 庄红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出身不高,见识不够,接触的人也有限,眼界格局都在那里,如今魏淑妃肯教她,是她的荣幸。 偏殿里,沈朝露在医女的帮助下,正在涂抹药油,医女手下的力度不轻 ,饶是如此,沈朝露也没有半分退缩,更是没有说一声疼,让医女很是意外。 魏淑妃过来的时候,医女的动作正好完成,子佩扶着沈朝露正要起身,被魏淑妃制止了。 “沈嫔不必起身了,本宫就是来看看你,如今可好些了?” 沈朝露初入宫廷,对众人的了解还是过于片面,不过眼前这位淑妃,似有若无的散发的一丝善意,还是很明显的,虽不知为何,可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多谢淑妃维护,妾用过药后,感觉好多了。” “那便好,本宫命人给你准备一顶暖轿,送你回去,好生养着,不要多想其他,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你可明白?”魏淑妃淡淡说道。 沈朝露心中惊骇不已,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让她从上到下都是透心凉。感觉魏淑妃那双淡漠的眸子似乎能看穿她的一切,让她觉得莫名的心慌。 掩下眸中深思,沈朝露笑着点头:“多谢淑妃提点。” 魏淑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庄红袖看着沈朝露一张俏丽的脸上有些紧张,也没有说什么,微微颔首,也离开了…… 沈朝露坐下暖轿里,不住的回想,魏淑妃的态度,只觉得千头万绪,不过有些时候,由不得她做主啊,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怎能不登场呢? 回到长乐宫,守着西偏殿的玛瑙看着沈朝露一瘸一拐的样子,便是一阵惊呼:“小主,这是怎么了?” 沈朝露看着玛瑙的样子,敛去眸中冷意,淡淡道:“不过是被人冲撞,崴了一下,不妨事,多休息几日便没事了。”说完,还盯着玛瑙的眼睛。 玛瑙脸上有些许的心慌,垂下头,不自然的说道:“还真是不长眼的奴才,竟敢冲撞小主,若是让奴婢抓住她,定然要她好看。” 沈朝露笑着看玛瑙的表演,没有再说什么,反而享受着玛瑙的殷勤侍奉,一直到就寝的时候,才打发她出去。 子佩看着沈朝露红肿的脚踝,心疼的说道:“主子还真是受罪了。” “无妨,你自己用了多大力,你会不清楚吗?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说起这个,奴婢就很生气,若非玛瑙早上故意耽搁了时间,主子也不会走的那么急,险些被油给滑倒。” 沈朝露想起早上的场景,是啊,若非她昨日便已看出这个玛瑙不是个省心的,多加提防,岂不是真的着了她的道了,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选了一个这么蠢笨的,错漏百出,简直让人没眼看。 若是因为踩了油滑倒,误了请安时辰,这个理由怕是说不过去,她只带了子佩一人出门,子佩势必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只是滑倒,又不是断了腿,请安还是要照旧的,等两人秉明淑妃来迟的原因时,怕是那滩油早就被人处置了。 她也会落了个不敬上位,故意捏造谎言的名声,那样可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所以她当机立断,让子佩用力撞了她一下,造成被人冲撞的假象,赖在一个不存在的宫人身上。 背后下手的人,要么便会觉得事有蹊跷,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手。要么便只会觉得是她确实不小心,性子蠢笨,区区一个宫人也能轻易冲撞她,下次下手的时候便更加肆无忌惮。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好,想害她,她接着就是,若是就此收手,她也能有更多时间查看姐姐到底因何而死。 还有就是魏淑妃的维护让她不解,不过若是想要害她,今日便不会维护她。 还有妍婕妤,她是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她的人,很是值得怀疑。 子佩看着自家主子在沉思,当下也不再多说,只小心侍奉,只是越发觉得这深宫的可怕了。 主仆两个平静的过起了养伤的生活,一呆便是四五日,魏淑妃那边确实没有查出什么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新人入宫之后的第一日,尧帝去了永福宫,第二日去了翠微宫,第三日去了清宁宫,除了养在太妃宫中的二皇子,几乎是三个孩子都看了遍,无论是出生的,还是在肚子里的,主打一个雨露均沾。第四日在宣室殿独寝。 一直到第五日,都没有宣召新人,宣室殿里,随喜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小心的打量着帝王的神色,眼看着帝王放下折子,才上前踌躇的说道:“陛下今日歇在何处?” 尧帝睨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沈嫔的伤好了吗?” 随喜有些为难的说道:“太医来禀报,至少七日方可痊愈,今日才是第五天,怕是还需要两天才能好全。” “是这样啊。”尧帝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口说道:“那便去玉华宫的楚美人那里吧。” 随喜面上带了一丝笑意,吩咐人去玉华宫传话了。 接到旨意的顾知凝说不上多高兴,也说不上多难过,毕竟她的玉华宫几个月也不见圣颜一次,如今有了楚美人,陛下倒是想起她这来了。 不过陛下肯来玉华宫到底是一件喜事,无论招幸谁,传出去,她也是有些面子的,省的被人嘲笑,她宫里是第二个洗华宫。 只要楚美人是个好的,她也不介意多护着她一些,毕竟这宫里第一个日子太难熬了些,一个人每日守着偌大空旷的宫殿,数着蚂蚁过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现在玉华宫的蚂蚁都绕着她走,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想明白了的顾知凝拉着楚玉茗说了不少小话,让她一定要好生伺候陛下…… 楚玉茗面色羞红的听着,只是顾知凝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她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说多了她自己都觉得烦了,打发楚玉茗下去准备。 唉,若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可惜到底是让她失望了,楚玉茗表现的过于木讷,尧帝只召幸了她一次,按例封为了才人,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新人入宫的第六日,随喜去了毓秀宫,传旨让凌霜月准备侍寝。 任瑾舒笑着送走随喜,旋即命人请太医来给襄贵人请脉。 襄贵人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坐在一旁,面无表情。 “德妃,襄贵人侍寝日子尚浅,目前还看不出是否有了身孕, 臣调配的坐胎药虽然能增加女子的坐胎几率,可这男女之事也是极为重要的。”说到最后,太医几乎老脸一红,垂下头去。 任瑾舒面色也有些尴尬,喝了口茶水已做掩饰,说道:“本宫知道了,劳烦太医过来一趟,是本宫太心急了些,太医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 看着殿中再也没有外人在场,任瑾舒的面色沉了许多,她虽然莫名相信襄贵人此时已经怀了皇嗣,可她也知道,凡事总有万一,太过急切的心情,或许是给了她错觉,她一心盼着襄贵人能够诞下一个皇嗣,如今日子太浅了,连太医也诊不出,本就烦闷的心情越发焦虑了。 想到这里,任瑾舒做了一个决定,看着襄贵人,淡淡说道:“今日陛下会来毓秀宫,你去伺候陛下。”她不得不抓住陛下来毓秀宫的每一次机会,毕竟若无凌美人入住毓秀宫,她这毓秀宫都能与隔壁的玉华宫相媲美了,同样冷清。 襄贵人惊愕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嗫嚅道:“今日陛下宣召的是凌美人,不曾宣召妾,妾……”不敢,也不愿与凌美人多有交恶,截人家的恩宠,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更何况,她也未必接的过来。 凌美人虽然性子冷了些,可那一身冰肌玉骨,实在是让人羡慕,珠玉在前,陛下如何会看的上她。 “怎么,你不愿意?”任瑾舒的目光忽然冷厉,盯着襄贵人,眼里的警告意味格外明显。 “妾,妾不敢,妾这就回去准备。”襄贵人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开。 飞霜看着任瑾舒越发烦躁的心情,上前安抚道:“主子,这襄贵人也太不识好歹,白白费了主子的一番心思。” 听着她明晃晃的上眼药,任瑾舒轻嗤一声:“不然,你去替她?” “奴婢不敢,是奴婢失言了。”飞霜忙低下头,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 “哼,最好这样,若是让本宫知道你敢勾引陛下,本宫必然会剥了你的皮。”任瑾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警告道。 送一个襄贵人上位,本就惹得必须厌恶了,若是再出一个爬床的,她的脸岂不是丢尽了。 “奴婢不敢,奴婢一心侍奉主子,绝无二心。”飞霜忙跪下请罪。 “罢了,本宫烦闷的很,进去躺一会,出去吧,不要打扰本宫。”看着飞霜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任瑾舒不耐烦的说道。 “是,奴婢告退。”飞霜小心翼翼的关好房门,守在外面,不敢有所动作,心中却是越发烦躁了,主子的脾气越来越大,当真是不好伺候。 处处表现,终于入了主子的眼,本想搏一个好前程的,如今却也只能想想了,看看襄贵人的处境就知道了,这嫔妃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用过晚膳之后,凌霜月沐浴更衣,安静的坐在床榻上等候陛下的到来。 陪她入宫的流萤面色难看的走进来,气愤的说道:“主子,奴婢刚才去出去看了,想看看圣驾何时到来,哪知道便瞧见襄贵人正在外面遛弯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忒不要脸了些。” 凌霜月看着气鼓鼓的流萤,淡然的说道:“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我们才刚入宫,根基未稳,免得隔墙有耳,传出去,未免不好。” “可是,陛下今日明明宣召的是主子您啊,若是被襄贵人截了去,那主子明日请安便是满宫的笑柄了。”流萤有些着急。 “不会,我听闻陛下是个重规矩人,何况我这是初次侍寝,必然不会被人截了去。”凌霜月虽然性子清冷,可也不是个蠢的,一些弯弯绕绕还是看的分明的。 在毓秀宫住了几日,不说了解十分,至少也有五分,襄贵人便是德妃手中的提线木偶,半点做不得主,德妃求子之心显而易见,襄贵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这毓秀宫不是那么好住的,可她如今亦是身不由己,没有资格离开,说多了也是徒劳。 “可是,襄贵人身后有德妃撑腰,如今主子才入宫,便明目张胆的抢主子的恩宠,主子,咱们不得不防啊。”流萤压低了声音说道。 “防?如何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主子我住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做什么?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我心中有数。好了,去给我找本书来看,枯坐着,也着实累人。”凌霜月眼中是一片淡然,不过细细看去,也是个有成算的。 果然,尧帝到了毓秀宫之后,便碰襄贵人在外徘徊,眉头微皱,随意几句便打发了她显然是没有要去她那里的意思。 襄贵人内心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尧帝的视线,不是她不争取,是她无能为力啊,总算是逃过一劫,她真心不觉得侍寝是一件好事。 第一次就被陛下粗鲁的对待,接下的两次侍寝,也并未给她留下好印象,不得不说,她心中对侍寝这事已经有了阴影,此刻听着帝王让她离开的话,简直是如蒙大赦,至于明日德妃的刁难,受着就是,只要她还有用,这条命便不会轻易丢了。 她还想托人打听一下府里的情况,可惜找的人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又怕被德妃查到,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就这般一日一日的熬着…… 尧帝被襄贵人影响的好心情在见到凌霜月都时候,便顷刻瓦解,性子清冷的凌霜月是个话少的,却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并不聒噪,还会下棋,让尧帝很满意。 接下来的两天都宣召了凌霜月侍寝,凌美人也变成了凌贵人,直接连升两级,算是后宫的新宠了。 不过凌贵人性子冷淡,对于别人明里暗里的拈酸吃醋,一律充耳不闻,淡定的让别人也没有话说,过上两日,也就没人找她说话了,毕竟数九寒天的对着一块冰,说什么都觉得冷。 宣召了凌贵人过后,尧帝再次恢复了独寝的日子,又过了两日,宣召了脚伤痊愈的沈朝露…… 第266章 箭在弦上 不过凌贵人性子冷淡,对于别人明里暗里的拈酸吃醋,一律充耳不闻,淡定的让别人也没有话说,过上两日,也就没人找她说话了,毕竟数九寒天的对着一块冰,说什么都觉得冷。 宣召了凌贵人过后,尧帝再次恢复了独寝的日子,又过了两日,宣召了脚伤痊愈的沈朝露…… 长乐宫里,沈朝露接到侍寝的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整个偏殿都热闹起来了,玛瑙更是忙前忙后的开始吩咐宫人准备,看的子佩一脸都是不赞同,也太招摇了些。 沈朝露寻个机会玛瑙支出去,面上的喜意也淡了下来,轻声说道:“子佩,一会儿多看着她些。” “主子,您是说?”子佩若有所思的问道。 “呵,这个玛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真是个人蠢心大的,陛下连襄贵人的声音示好都视而不见,直接去了凌贵人那里,我比凌贵人位份还高些,陛下又岂会轻易打我的脸。” 沈朝露轻嗤一声,这个玛瑙虽然蠢笨了些,却也是好掌控,之所以留着她,也是想看看背后指使她来给自己添堵的人是谁? “主子既然知道,为何不直接除了她,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子佩有些着急。 “不急,先等等吧。”沈朝露悠悠的说道,自那日请安之事过后,她这宫里倒是安静的很,不知道对她下手的人是还在观望,还是暗中谋划着什么? 捉贼要拿赃,人家不出手,她总不能安排一个莫须有都罪名吧,更重要的是,身为嫔妃,总要入了陛下的眼才是,没有什么比得到陛下恩宠更让幕后之人眼红的了…… 尧帝显然是对沈朝露抱有期待的,天刚擦黑,便带着随喜溜达到了长乐宫,这是准备一起用膳的意思了。 沈朝露接到旨意,早有准备,掐算着时辰迎在了宫门口,她身着粉色宫装,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袅袅婷婷的给尧帝见礼:“妾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安。” 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臻首娥眉,体态轻盈,一身粉色宫装穿在她的身上媚而不妖,显然是合适极了。 “沈卿不必多礼,起来吧,夜里风大,怎么不在屋里等?”帝王的嗓音温润醇厚,眼神里满是温情,伸手扶了沈朝露一把。 沈朝露顺势而起,娇羞的说道:“妾只是想早些见到陛下,无论是等多久,妾都不觉得冷呢。” 尧帝眼神微愣,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朝露,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比起宫中的女人倒是格外热情大胆了些。 拉着沈朝露的手,缓缓走入殿中,看着沈朝露小心侍奉,把宫人指使的团团转,倒是不觉得她谄媚,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真诚。 尧帝的眼神眯了眯,旋即恢复如常,与沈朝露闲聊了几句,吩咐宫人开始传膳。 膳桌上,沈朝露对着玛瑙打扮的焕然一新视而不见,对着玛瑙殷勤侍奉布菜也视物无睹,反而只是安静的吃着自己的碗里的饭。 终于,在玛瑙又一次殷勤的给帝王布菜时,尧帝开了口,声音有些不耐的说道:“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回事?你是沈嫔的奴才,不了解自己主子的喜好吗?孤看沈嫔一口也没吃你夹的菜。你平日里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帝王的语气虽然并不算严厉,可天子的威压,又岂是玛瑙能够承受的。 “陛下,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想着,让陛下先用,这才忽略了……”忽略了自己的主子,玛瑙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红了起来,委委屈屈的看着帝王,想要得到帝王的怜惜。 尧帝看着眼前矫揉造作的宫人,瞬间没了用膳的心情,冷冷道:“既然伺候不好主子,便拖去宫正司,让里面的姑姑们好好教教你规矩。” “陛下,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玛瑙顿时急了,想要去抓尧帝的衣角,被他一脚踢开。 顾不得身上疼痛,反而转换了思路,去抓沈朝露的衣角,哭诉道:“主子,您为奴婢求求情吧,奴婢真的知错了,若是去宫正司,奴婢怕是就没命了啊。” 沈朝露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怜悯,看着帝王古井无波的眼神,垂了垂眼眸说道:“陛下,妾以为玛瑙罪不至此,不若给她一个机会?” “哦?沈卿想要如何做?”帝王的眼神不辨喜怒,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朝露知道,若是今日这关过不了,怕是她就与恩宠无缘了,只是她才初入宫廷,根基不稳,思及此处。 “既然玛瑙伺候妾不尽心,不若就将她贬为粗使宫人,罚跪三个时辰,以后再也不得近身伺候,陛下觉得如何?”沈朝露试探的道。 尧帝脸上划过一丝笑意,都说是杀人诛心,这个玛瑙虽然蠢笨,可能分配到嫔妃手底下做大宫女,可见也是用了一些手段的,如今被贬,不说一腔心思付诸东流,也差不多吧,还不如去宫正司做苦役呢?如今还得日日夜夜都得看着沈嫔蔑视她,磋磨她,对于心比天高的人来说。怕是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不要以为玛瑙只是个奴才,便不重要了,历数史书上,有些奴才做出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不在少数,但玛瑙可能确实没这个脑子。 尧帝自小长在别院,并没有在皇权森严的深宫里长大,也并没有那种目空一切尊贵耀眼的光芒加身,他虽然不会平等对待宫里的每一个人,可他也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 留着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沈嫔怕是另有打算吧,尧帝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宫中近日也是过于沉闷了,来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人,挺好。 看来今日他是做了沈嫔的刀了,真是个胆大的女子,也不枉费他陪着唱了一出戏。 又看着眼巴巴的等他开口的沈朝露,尧帝忽然就笑了:“罢了,既然有沈卿求情,孤就免了你的责罚,不过罚跪三个时辰,未免还是有些轻了,从今日起,每日罚跪三个时辰,跪足半月作罢。” 想利用他,那他便添上一把柴吧,让这火烧的更旺些。 沈朝露有些讶异,陛下是有心还是无意,应该是无意的吧,毕竟当众驳了帝王的面子,总要有一个成为出气筒,玛瑙很不幸啊。 “多谢陛下。”沈朝露起身福了一礼,随后吩咐人把玛瑙拖出去。 两人都没了用膳的兴致,喝过消食茶,尧帝又固态萌发,开始拉着沈朝露下棋…… 棋局如人生,一个人下棋的方式足以窥探出她的处事态度,与楚玉茗下棋,有些乏味,对方太过谨慎。与凌霜月下棋,对方处事过于冷静,足够隐忍,可棋艺终究有限,并不尽兴。 尧帝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沈朝露下棋是这样,短短一局棋,她已经悔了八次棋了,偏偏还是满眼无辜的看着他,想要再求得一次悔棋的机会。 尧帝觉得脑门直抽抽,没了兴致,一把抱起沈朝露,进入寝殿,争取堵着她的嘴…… 一夜被翻红浪,帝妃二人都很是满足,于是,第二日,沈嫔便成了沈容华。 又是一次请安,沈朝露并没有堵住宫里奴才的嘴,只是把事情稍微修改了几分,是以,她还未到翠微宫,宫里便传出了玛瑙勾引陛下,被她当众羞辱,贬为粗使宫女,罚跪半月以示警戒。 这么好的机会,想必幕后人会抓住机会的吧,对主子心存怨恨的宫女,又蠢笨不堪,最好利用的不是吗? 请安的日子其实乏善可陈,不是言语交锋,就是明嘲暗讽,相互拉踩,一番嘴角下来,似乎这宫中积年的怨气都少了许多。 郑惜年看着沈朝露大有舌战群儒的意思,当下掩嘴轻笑,真是有意思啊,虽然嚣张,却并不惹人反感,更何况她还是住在长乐宫里。 请安结束后,郑惜年先出来,没有乘坐轿撵,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沈朝露的身影渐进,她才开了口:“沈妹妹,去本宫宫里坐坐如何?本宫新得了一些好茶,只是如今有孕在身,不宜饮用,本宫瞧着,沈妹妹是个有趣的人,相邀妹妹去尝尝这难得的好茶。” 眼见沈朝露有些踌躇,郑惜年又道:“本宫与何婕妤许久未见了,这好茶还要劳烦妹妹帮本宫送些给何婕妤,让她也尝尝,辛苦妹妹跑一趟腿,本宫总要出些什么,不然总是觉得心中有愧。” 沈朝露原是不想与郑惜年这个有孕之人沾染上的,不过听她提起何婕妤,倒是有了另外的打算,入宫小半月了,她连这位何婕妤的面都没见过。 同住一宫,何婕妤又位份比她高,入宫比她久,虽然在宫里活的和隐形人一般,可长乐宫的事未必能瞒过她的眼睛,借此试试她的态度也好。 想到此处,沈朝露也不推辞,大方应了:“既然昭仪姐姐相邀,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郑惜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想起何婕妤传过来的话,这个沈容华想知道的消息,她的手里正好有,若是利用得当,这沈容华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何婕妤被困,有些时候,她确实是孤木难支,需要拉拢一个人,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宫中的情况有些复杂,魏淑妃独揽大权,身后有怀孕的庄婕妤。 薛贤妃不理世事,身后却有大皇子依靠,和锦嫔的帮衬。 任德妃一心求子,为了求子,让襄贵人抢凌贵人的恩宠,已经是宫中都笑话了,可她有个将军父亲,这德妃之位依旧是稳稳当当的。 顾妃与庄婕妤交好,除了嘴碎一些,倒也没有真的与谁交恶,隐隐偏向翠微宫。 静贵嫔身后有妍婕妤,还有个如贵人不知底细,不过那张脸有时候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至于新入宫的楚才人,许美人,目前看不太清。不过毓秀宫的凌贵人与德妃不一心,谁都看的出来。 反观她自己,真真是孑然一身,何婕妤明面上出不了力,那么拉拢沈容华就很有必要了,或许还有凌贵人…… 京都的冬天总是寒冷无比的,冽冽的寒风袭来,让人不想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各怀心思的到了永福宫。 永福宫里,两人解下披风,相对而坐,手中的暖炉也换了新的,一阵暖意袭来,令人不自觉的放松不少。 郑惜年吩咐宫人上了好茶,笑着请沈朝露品尝。 沈朝露也不推诿,看着盏中的茶汤,细细品味,果然是赞不绝口。 二人相互试探了几句,心中有了计较。总算是切入了正题。 “昭仪姐姐,说来惭愧,妾入宫半月有余,竟还未见到婕妤一面,也不知昭仪姐姐托妾送去的好茶,婕妤那里是否会收呢?”沈朝露当先开口,面带忧虑。 “沈妹妹放心,本宫观妹妹是个喜茶之人,正巧,何姐姐也是个喜茶的,你们又同住一宫,以后自然少不了一起品茗的日子。”郑惜年面带笑意,提起何婕妤,脸上的笑意倒是真诚了不少。 沈朝露注意到郑惜年提起何婕妤直接称呼何姐姐,并未是那种生疏的称呼位份,显然二人交情可见一般。 交好之心,显而易见,倒是她称呼一声昭仪姐姐反而落了下乘,不过毕竟情况不同,她们比自己早入宫三年,其中的势力定然不可同日而语,不是自己这个新人比的上的。 “那便多谢郑姐姐为妾引荐了,不然妾整日里待在宫中实在是无趣,有个热闹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沈朝露想通郑惜年的拉拢之意,脸上也挂上了笑。 一声郑姐姐足以表明沈朝露对这态度,初步试探,双方都有意交好,这买卖自然能做的下去。 “沈妹妹真是个妙人,来喝茶,若是冷了,就失了味道。”郑惜年言笑晏晏,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和聪明人对话,不用说太多,一句就够了,至于这位沈容华到底脾性如何,还需要时间去验证。 喝过茶后,沈朝露没有再多待,识趣的让人提着这好茶回了长乐宫。 回到长乐宫,沈朝露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带着郑惜年准备的好茶,再次去求见何婕妤。 何婕妤听闻繁霜的禀报,没有再拒绝,让人请了沈朝露进来。 “妾见过婕妤,婕妤玉安。”沈朝露规矩的行礼。 何婕妤打量了沈朝露一眼,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笑着说道:“沈妹妹不必多礼,过来坐。” 沈朝露也不推辞,把郑惜年准备的茶亲自放到桌上,笑着说道:“今儿请安之后,妾去永福宫坐了坐,郑昭仪托妾给何姐姐带来一些茶,不知可否合何姐姐的心意?” 何婕妤今年不过二十四,入宫三载,却仿佛在这深宫挣扎了许多年,眼睛里是一片平和,看着倒是与世无争的模样。 “劳烦沈妹妹了,这茶确是好茶,人也是妙人,我很喜欢。”何婕妤脸上堆满笑容加深,一语双关的说道。 “永福宫与长乐宫毗邻,沈妹妹无事可以多去永福宫走走,不过郑妹妹有孕在身,怕是不好多惊动她,沈妹妹若是无聊,尽可以来我这坐坐,一起说说话也好。” 何婕妤的一番话,两人之间的初步交锋,还算圆满。 沈朝露有些诧异,却不动声色的没有多问,即便是有了交好的意向,永福宫也确实不能多去,毕竟沾染上有孕之人,总是多事非。 而且观何婕妤和郑昭仪之间的交情,二人怕是互通有无,不去永福宫也好,免得生了什么波折,既然二人都有心交好,她也该多主动一些才是。 “那便要时常叨扰何姐姐了。”沈朝露笑着说道。 “哪的话,都是自家姐妹,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一起插花品茗,也算是一件美事。”何婕妤回以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共识…… 不过,凡事总要多留一个心眼儿的,这宫里的女人就像是池塘里挖出的莲藕,浑身的眼儿密得和筛子似的,情况不明,还是需要谨慎,如今端看是谁先用谁了。 虽然是要合作,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两人急于找人结盟,怕是有些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她倒是不急,先看看对方拿出来的诚意吧…… 第26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共识…… 不过,凡事总要多留一个心眼儿的,这宫里的女人就像是池塘里挖出的莲藕,浑身的眼儿密得和筛子似的,情况不明,还是需要谨慎,如今端看是谁先用谁了。 虽然是要合作,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两人急于找人结盟,怕是有些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她倒是不急,先看看对方拿出来的诚意吧…… 沈朝露回到自己的西偏殿,感觉到一股阴毒的目光在背后窥伺她,却故意装做不知,只吩咐子佩让人更好好好招待玛瑙,几乎是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干,一时间,玛瑙的日子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接下来的两天,尧帝依旧召沈朝露侍寝,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似乎自从新人入宫,尧帝往日里某些不恰当的行为都收敛了许多,没有太过出阁的事情,比如独宠一人多日的,大都是三天就算是恩宠了。 沈朝露有了何婕妤这个话搭子,似乎也不再急躁,陛下来与不来,她都不是特别在意了,一心和何婕妤上演姐妹情深…… 召见过沈朝露之后,尧帝又独自歇在宣室殿两天,入宫四人,如今只有麟趾宫的许玲珑还不曾侍寝了,她心里也是急得不行,也只敢在宫里发发牢骚罢了,多余的话,她是一句也不敢说的,更不敢往静贵嫔身边凑,初次请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生怕自己哪里惹得静贵嫔不喜,她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这日,尧帝终于宣了许玲珑侍寝,她简直是喜出望外,忙吩咐人给她梳妆打扮,争取一鸣惊人,夺得陛下的恩宠…… 有人侍寝,就有人独守空房,不,应该是大多数的女子都只能是整夜的孤枕难眠,毕竟陛下从来都不属于一个人。 毓秀宫里,凌霜月手中拿着书,不时的翻看着,流萤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悄声说道:“主子,襄贵人又被叫去主殿了。” 对,没错,她说的是又被叫去了,从那日凌霜月初次侍寝的时候,襄贵人勾引陛下没成功,任瑾舒便越发急躁,几乎天天都把襄贵人叫去主殿责骂。 因为从那日之后,不只尧帝没有来毓秀宫看望旧人,更是连新人也抛在了一边,毕竟凌霜月也算是连着侍寝了三日,陛下那里也是有些上心的,可七八日过去,竟丝毫没踏入毓秀宫,凌霜月显然是受了无妄之灾,可那又能如何呢? “你不是知道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凌霜月继续看着书,随口应着流萤的话。 “哎呀,主子,奴婢是说,如今主殿那边怨气太深,现在陛下都不愿意来了,主子才初入宫廷,根基未稳,总不能就这样被陛下忘了吧,真是白白被连累了。”流萤跺跺脚,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陛下会忘了我?”凌霜月摇摇头,有些好笑。 “这还不简单吗?有德妃盯着,只要陛下来了毓秀宫,襄贵人就巴巴的凑上去,明明不受陛下待见,还要硬凑上去,也太膈应人了。 陛下不待见她,看见她就心烦,连奴婢都看出来了,时间久了,怕是陛下心里都有阴影了,偏偏主子住在毓秀宫里,可陛下不愿意来毓秀宫,主子如何能有恩宠?要是能迁到别处就好了。” 似乎宫里的日子格外能锻炼人,短短几日,流萤已经开始为自家主子的前程担忧了,开始摩拳擦掌为自家主子出谋划策了。 “哈哈哈。”凌霜月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笑出声来,点了点流萤的额头说道:“你啊,也太操心了些,陛下去哪里又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这话不要再说了,你也说了,我才初入宫廷,根基未稳,哪里来的本事和德妃斗,这毓秀宫,怕是我们要住上一阵子了。” “可是,主子年华正好,怎能虚度光阴呢?过上几年,又是一次选秀,主子若是还未诞下一儿半女,那可怎么办是好?”流萤的脑补能力不得不说是一流的,入宫才半月,她就已经替她家主子想到往后数年的事情上了。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凌霜月书也不看了,一双清冷的眸子带上了点点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流萤发挥。 “主子,既然咱们去不了别的宫,不如您去劝劝襄贵人吧,让她识趣些,不要讨人嫌了。”流萤想了半天,自以为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凌霜月快被流萤的机灵劲笑得肚子疼了,她去劝襄贵人别忘往陛下跟前凑,德妃知道,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大家这样互不打扰不好吗?做什么往枪口上撞? 不过虽然流萤出的是个馊主意,但凌霜月也打算会会这位襄贵人了,并非是去与她交好,实则是想探探襄贵人的底细,而且有襄贵人在,德妃的目光至少不会盯到她身上来。 谁都知道德妃把襄贵人送到陛下的龙床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求子吗?如今陛下不待见襄贵人,时间久了,德妃再把目光盯到她身上怎么办? 流萤说的没错,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宫中没有哪个嫔妃能够真的盛宠不衰的,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 除非襄贵人平安诞下皇嗣,不然她绝对不能在毓秀宫里有孕,去会会襄贵人也好,看着襄贵人避之不及却又被逼着硬往陛下身边凑的时候,凌霜月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她不能也不会可怜襄贵人,宫里哪个女人不可怜呢?襄贵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好,就按你说的做,等襄贵人回去,咱们就去劝劝她。”凌霜月的劝劝二字咬的格外重。 这下流萤傻眼了,她睁着眼睛,看着主子,有些愣愣的,其实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襄贵人是德妃手里的一把刀,即便是不受她待见,可也是自小陪着德妃长大的。 哪里能容忍别人去打她的脸,暗暗想着,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刚想再说几句,可还没来的及,主子竟真的采纳了她的意见。 “主子,奴婢说瞎说的,奴婢就是一时嘴快,襄贵人有德妃护着,咱们不能去招惹她,若是让德妃知道了,咱们还哪有好日子过?” 看着流萤急得有些跳脚,凌霜月也不逗她了,捏了捏她急得涨红的脸,说道:“好我知道了,逗你呢,我就是去找襄贵人说说话,到底是同住一宫,太生疏了也不好。”说不准能从襄贵人那里得到什么离开毓秀宫的契机呢,这才是她顺着流萤的话说下去的真正目的。 “主子,奴婢。”流萤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 “放心,我心中有数,一会儿,你悄悄的去看看襄贵人回去了没有,等再晚一些,主殿那边熄了烛火,咱们悄悄的去看看襄贵人。”凌霜月一锤定音,直接下了决定。 德妃近日脾气越发暴躁,间之毓秀宫可能缺少了陛下的龙气庇佑,不知怎的,倒是有些患了头疾的征兆,偏偏她还强忍着不让别人知道,每日夜间更是睡得早,就这还三五不时的惊醒。 流萤看着自家主子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再做声,悄摸摸的出去打探了,果然过了一刻钟,流萤回来,说襄贵人已经回去了。 又等了两刻钟,主殿那边的烛火熄了。 凌霜月又等了一刻,才带着流萤悄悄的摸向襄贵人住的地方。 近来德妃喜静,主殿熄灯之后,宫里不允许发出太大的声响,眼看着毓秀宫有失宠的迹象,这些奴才虽然依旧忠心,可有些事,也不怎么用心。 比如现在,按理说,也应该有人在外面值夜的,可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凌霜月带着流萤步子迈的轻轻的,刚好看见襄贵人的住处还亮着烛火,正想上前叩门,烛火偏偏在此刻熄灭了。 奇怪的是,襄贵人的住处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忽然凌霜月脸色一变,示意流萤不要出声,里面竟隐隐约约传出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她已经通晓了男女之事,自然明白一个男子深更半夜的进入了嫔妃寝殿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心中惊骇不已,尽量不发出声音带着流萤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她却没注意,屋里始终没有发出女子的声音。 襄贵人是宫女出身,平日里也理解做奴才的苦,加上伺候她的两个小宫女,也算是省事,一般不让她们守夜,这也算是她仅能发出的最后一丝善意了。 凌霜月带着流萤悄悄了又回了自己的寝殿,一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影,可那冽冽的寒风顺着脖颈刮过,让她们主仆二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回到殿中,凌霜月还好,坐在床榻上,流萤就不行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半响才道:“主子,她她她……”她个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凌霜月看着流萤显然是被吓坏了的模样,忙安抚她道:“别怕,我们今没有出去过,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记住了,一会儿睡前多念几遍,明早起来你就都不记得了,记住了吗?” 流萤呆愣愣的点点头,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恐惧,说道:“对,奴婢不知道,没出去过,奴婢听主子的……”絮絮叨叨的重复了好几遍。 她再是不聪明也知道,嫔妃殿中出现男子,意味着什么,偏偏主子正好住在毓秀宫,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带累了主子的名声,那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看着流萤回过神来,凌霜月说道:“去软榻上休息,明日别被人瞧出什么来,不然你我主仆二人怕是真的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流萤听话的走到软榻上,闭上眼睛,催眠自己。 这世上对女子总是诸多苛刻,虽然是有男子进了襄贵人的寝殿,可传出去,不知道外人怎么想,没准也会传成是进了她的寝殿,众口铄金,积骨难消,青灯古佛还是轻的,说不准为了皇家颜面,一杯鸠酒送她去见佛祖了。 凌霜月想的比流萤要深多了,早知道德妃求子心切,可谁也没想到,她疯魔到想要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襄贵人对陛下都避之不及,怎么敢勾搭外男,定是德妃逼迫她的,这毓秀宫不能久待了。 说不准这是一个契机呢,离开毓秀宫都能契机,只是,她要好好想想,谁能帮助她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怕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凌霜月心中藏着事,一夜不曾好眠,可第二日又若无其事的去请安,开始暗暗打量谁是能助她脱离苦海的人…… 尧帝歇在麟趾宫一日,便觉得乏味,这个许美人不只不精通棋艺,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一味的说些什么胭脂水粉,衣裳首饰,还尤其聒噪,所以她只侍寝了一日,就被尧帝抛到了脑后,随后宫里传出她言语粗鄙的流言,竟活生生的让她气病了…… 或许是被许玲珑膈应到了,尧帝多日没有进后宫,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十二月,再有一个月就是除夕了…… 这日,凌霜月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在翠微宫请安之后,出宫门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魏淑妃不得不让人去请太医,给凌霜月看伤。 一番折腾下来,好在是没有大碍,眼看着魏淑妃审视的目光,凌霜月看了看周围的奴才,有些踌躇。 魏淑妃看了一眼,示意奴才离开,殿中只有魏淑妃,庄红袖三人。 凌霜月早知道魏淑妃待庄婕妤是有所不同都,当下也不再耽搁,小心翼翼又颇难为情的说起来襄贵人的事。 等她别别扭扭的说完,魏淑妃的眼神冷厉了许多,居高临下的看着凌霜月,说道:“凌贵人,你说的事情可属实?要知道,这种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凌霜月既然开了口,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