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嫡女要复仇》 第1章 重生 黄沙漫天，浓烟滚滚。 马车七零八落的残垣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的凸起的沙丘旁。 至于那些随行的护卫和仆人，早已经不知所踪。哦不对，偶有几个护主而死的侍卫尸体就在沙丘不远处沙坑里安静的睁着眼睛望天。 死不瞑目。 万桉桉勾唇。 是啊，上辈子她也是死不瞑目。 说她残忍也好冷血也罢。 她就是要这些跟她上辈子一样往死的兄弟好好睁眼看着，她怎么把那些欺她辱她折磨她的人渣通通投入畜生道！ 大漠的夜晚冷得人牙齿打颤。 偏偏她还不能走。 她得等。 等着第一个仇人出现！ 不好好看她表演一番母慈子孝，怎么能让她这颗已经冷下来的心彻底冰封。 好在上天终究是待她不薄，竟然在前半夜就等到了那个血缘关系上的母亲，一个雍容明媚却又不失飒爽的女人。 万桉桉冷眼看着那个女人面带狠色的一耳光扇在她弟弟身上，“废物！” “长姐放心，附近常年有野狼肆虐，即便她逃了出去，最后也不过身首异处……” 话没说完，“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说你蠢你还真蠢！我要的是把她献给靖安侯，现在人没了，我拿你的女儿去侯府送礼么！” 靖安侯…… 万桉桉垂眸。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上一世被囚禁在侯府后院任人亵玩的场景。 刚开始，那个男人对她这个“礼物”尚还有几分喜爱，甚至一度说过要纳她为妾宠爱她一辈子的鬼话。 后来，大概是她的不顺从…… 彻底激怒了他…… 万桉桉垂眸，狠狠抱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子，那些刻骨的恐惧仿佛附骨之蛆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蚕食着她仅剩的理智。 想要毁灭一切。 “啪——” 第三声耳光唤回了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回眼前的场景。 年轻男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几个位置不同的掌印，可他依旧恭敬弯腰，“天气寒凉，请长姐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陆姝云冷眼看了他一会儿。 而后，冷着脸离开。 只有冰冷的声音飘荡在昏昏黄沙之中。 “找不到人，就用你那双胞胎吧！” 双胞胎…… 万桉桉冷笑，陆姝云的主意打得是真不错，靖安侯那个狗东西确实有喜欢双生子的癖好，前世即便没有她逃亡这一出，她的那对颜色妍丽的双胞胎表妹仍然成为了靖安侯后院的宠妾。 只不过她们比她更识时务，也比她有心机得多，在弥留的时候她们曾经携手来看她，告诉她了个能够瞑目的消息…… 靖安侯被她们弄死了。 也许…… 万桉桉看着舅父波澜不惊宛如深渊的眸子，或许这一世可以跟那对表妹联手或者利用一二也未可知。 正想着。 眸子的主人猝然转身，那双如深渊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撞了过来！ 万桉桉一惊。 还没想好是出去跟他谈条件还是转身跑掉，就见他重新转了回去，只不过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透过凛冽的夜风送了过来。 “你能活下来是你的本事。我可以当没看见过你，但我要你立誓，让陆姝云尝尽世间最悲惨的滋味！” “永堕地狱！” 万桉桉闻言倒是放松下来。 仰靠在冰凉的沙丘上，望着密不透风的天幕，“为什么……” 经历一世，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你不用知道原因，你只要知道我跟你一样恨她，或许，我比你还恨她！” “恨到不惜牺牲自己两个女儿？” 万桉桉无声冷笑，这跟陆姝云又有什么分别，都是人面禽兽。 “女儿？呵……” 陆昭意味不明的轻嘲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远走几步帮那几位“死不瞑目”的侍卫合上双目。 “等等！” 眼看着陆昭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万桉桉不得不拖着满身伤口的身体从沙丘后缓缓走出来，“我需要银子，还有路引。” “我为什么要帮你？”陆昭停下脚步。 “我帮你收拾陆姝云，你……” “万桉桉，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陆姝云好像也是你的仇人，怎么叫帮我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刚放过你吧？” 万桉桉抿唇，“银子我可以不要，没有路引我根本没办法走出……” 陆昭再次打断她的话。 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外走，冰冷的声音比大漠的夜风还要刺骨。 “那是你的事，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我劝你熄了报仇的心思，好好找个地方了此残生比较好。” 第2章 陆家姐妹 走出去。 是万桉桉现在唯一的念头。 她必须在伤口没有恶化之前走出去，而且是能走多远走多远，她不能保证陆姝云就此会否放过她，她只能尽可能地远离。 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环顾四周。 即便她再不愿意却也只能往附近唯一的城镇处走，想到可能碰到陆姝云派来搜寻的人，她一狠心直接抓起砂石使劲往脸颊上揉搓，直到火辣辣的感觉传来…… 她才拖着残腿慢慢往外爬。 鲜血汩汩地染红了身下的沙子，形成一条蜿蜒不屈的血色轨迹，在冰冷无情的天幕之下隐藏着幽幽的猩红。 万桉桉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陆昭一直跟着她爬行路径缓缓而行，确认她不会这么倒下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回去“领罚”。 按照陆姝云的脾气，他没有找到万桉桉人或者尸体，至少是五十鞭。 可那又怎么样？ 五十鞭而已。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次。 陆姝云不会还以为他是那个受罚后只会哭着求原谅，会在她一瓶金疮药面前不停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的愚蠢少年？ 呵……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昭面无表情的从地牢走出来，若不是他脸白的像纸一样，或许没人能发现他刚经历过什么。 照例是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哦，这次还多了一句话，靖安侯不日亲自过来迎双胞胎，他要提前准备好。 陆昭缓缓抚上心口，异样的刺痛感提醒着他身为人父最后一丝仁慈。 罢了。 总归是他创造了她们。 于是，他给了姐妹三个选项，“安分地入侯府后院，杀了靖安侯，或者逃婚。” 姐姐陆蓁蓁捧着绣棚笑弯了眉眼，一张芙蓉面仿若刚出水般让人心生荡漾，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们如果杀了他或者逃了，您怎么办？” “这不该你们操心，是我欠你们的。” 妹妹陆夭夭也适时的开口，语气更多的是无奈，“您欠我们什么？是把我们带来这世上？还是锦衣玉食的养着我们十五年？” 陆昭蹙眉，“你们该知道……” 陆蓁蓁：“我们知道，本来被送过去的该是表姐，您放了她。” “既然知道，就该……” 陆夭夭：“该恨您吗？” 陆昭不说话了，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姐妹俩却无奈的对视一眼，姐姐从柜子里拿出上好的金疮药和布条，妹妹则去八宝阁上取来最烈的桃花醉…… 满是伤口的脊背被烈酒浇过，饶是面无表情惯了的陆昭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父亲，你我都清楚，即便表姐被送过去，那女人也不会放过我们。这副身子给谁不是给，比起姐姐嫁的那人，最起码靖安侯年轻俊俏些。倒是您……已经不年轻了，别再这么不管不顾的伤自己。” “是啊，您说您怎么这么多年就学不会阳奉阴违呢？装病会不会呀？您就说不忍爱女出嫁心中惶惶然……至少月余，那女人应该不会来烦你了。” 陆昭哑然。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极少接受他人的善意。 还记得上次心疼他的那个管家已经被打成了一摊肉泥，他亲自监刑。还有陪他长大的乳母，被数人凌辱后剜下双乳，偏偏又呈给他看…… 思及此。 他冷了脸色。 陆蓁蓁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把人往门口推了推，“父亲，早些休息。” 陆夭夭也凑过来，“是啊，父亲，如果您实在闲得慌，不如替我们姐妹二人找那女人要点媚香？” 陆昭皱眉，“你们……” “放心，我们没那么傻，那东西配点别的可是能让靖安侯……” “好了！”陆蓁蓁打断妹妹的话，仍旧笑着把人往外推，“您什么都不用管，总归您的女儿不会让您失望就是。” 陆昭就这么被推出门外。 房间内的烛火熄灭前，噼里啪啦地响起瓷器桌椅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子越来越大的呜呜哭噎。 若不是他刚才就在房内，还真信了这两个丫头因为要去靖安侯府而难过崩溃。 或许难过也有的，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墙角的身影凭空而出。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根本看不清五官神色，可那双如死水般的眼却像勾魂无常锁在他的咽喉，根本无法挣脱。 陆昭自嘲的扯扯嘴角，“都办妥了。” 话音刚落，影子凭空消失。 屋内的哭声和打砸声还在继续，他又站着听了会儿才撩开袍子往回走。 这样，陆姝云应该就能放心了吧。 第3章 被救 万桉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一处矮小的土坯房里，刺眼的光线透过土坯房钻进来争先恐后的照在简陋的室内。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刚想试探着起身，却听见不隔音的门外响起两道异域口音，许是以为她听不懂蛮邦话，两人说的毫不收敛。 仔细分辨。 两人应该是商量等她醒后就把她卖进城里最大的青楼。其中一个更粗犷的声音还幻想着拿到银子去娶个好生养的媳妇儿。 万桉桉有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脚步声渐近，她才赶紧闭眼装作还没醒来的样子。 至少，让伤口再好些。 至于进不进青楼的，她倒是无所谓。 重活一世，她只为报仇。 身体发肤这些身外物，如果舍掉能换得人渣的头颅，她会欣然奉上。 脚步声在门口打个转竟又走了。 应该是觉得她伤得重不会这么快醒来。 万桉桉放下心来。 前世，她被困在靖安侯府后院，每天过得混混僵僵，除了寻死觅活找机会刺杀靖安侯根本没做别的，自然也不知道她在里面这些年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她连陆姝云的目的都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当真失败愚蠢。 至少要搞清楚陆姝云到底想干什么，才能从根本上瓦解她摧毁她。 万桉桉猛地睁开眼睛。 她得去一趟运城！ 打定主意之后，她趁着那俩人还没回来下地溜达了一圈，确认好逃跑路线后，顺了灶台上的野菜饼子来吃。 看得出来，这俩人是真穷。 家徒四壁。 她摸了摸胸口藏着的两根金簪，到底还是熄了舍出来报答救命之恩的想法。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秉持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现在…… 她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报恩。 更何况，她又没听错，那俩人是看她长得好能卖个好价钱才把她弄回来医治。 重新躺回两块木板拼成的床上，万桉桉强迫自己睡过去，以便更好地养伤。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把她卖了，她得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这一睡，就是两天。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土坯房。 粉色的锦绣床幔，摇曳的雕花木床，身上起伏的重量，颈侧黏腻的呼吸和亲吻…… 无一不提醒她，身处地狱之中。 万桉桉无声的绝望！ 她想喊，可是嘴被恶心的唇舌堵住。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开这样的玩笑？ 给她编织了一场重来一次的幻梦，却又在她充满希望时，无情地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啊—— 粉色的魔障寸寸破碎。 刺目的光线挤入眼睛。 短暂的失明之后，她看清头顶上方，仍是那方破旧漏光的土坯。 所以，刚才才是梦？ 她确实是重生了吧…… 不等她弄清楚状况，胸口的布料猛地被人撕开，粗糙的触感沿着锁骨往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屈膝，抬腿。 变掌为爪，扣住恶心的喉结。 动作一气呵成。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本以为结束了，不成想还有两条手臂自她身侧而来，竟妄想摁住她招呼地上的兄弟继续刚才的事。 万桉桉几乎气笑了。 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欺负她了？ 若她还是前世那个因为常年被喂药而变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大小姐，或许她没办法反抗。但现在，她是从小习武可以跟武将一较高下的大将军嫡女万桉桉。 床上那个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被扔下去跟他兄弟作伴了！ 收拾完这俩人，万桉桉坐了起来。 眼看着两人对视一眼就要卷土重来，万桉桉索性徒手将身下木板拍断，拆成一根根细木棍，撇飞镖似的钉进两人的大腿。 让人恶心的二两肉，她也没放过。 一时间，土坯房全是鬼哭狼嚎。 土灰簌簌地往下掉。 “闭嘴！”万桉桉不耐。 兄弟俩立刻变嚎啕为抽噎，恐惧地眼神望着她，俨然把她当成了女魔头。 女不女魔头的，万桉桉不介意，她只想知道自己现在哪里，外面有没有新闻，如果想要去运城要怎么走…… 好在这两兄弟被她打怕了，乖得很。 忍着剧痛给她交代的明明白白。 二天的腿程，万桉桉盘算了下，按照她的伤势可能得走上四天。 于是，她理所当然把目光转向两兄弟。 “家里有驴吗？或者骡子也行。” “女侠，俺们这么穷，真没……”许是怕他说出没有惹怒了女魔头再给她来几个小木棍，这人咬咬牙竟然说村长家有驴，“我今晚帮您偷来，您看行吗？” 第4章 诬陷 这两兄弟大概平日里没少偷鸡摸狗，当天晚上竟然真的把驴给她牵了回来，不仅如此还带回来一个木板车。 说是准备明早到集市上卖俩大钱。 万桉桉垂眸看着这俩人忙前忙后，那副殷勤周到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们老娘要去赶集呢。 “行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二人一怔，旋即目露惊恐。 “小的们，小的们也要走吗……” 万桉桉冷笑，“不走难道留着你们告我黑状，然后等他们再把我抓起来？” “女侠，小的们怎么敢……” “嗯，不敢就好，明天上路。” 眼看着两人还要再说，她直接抓了一把白天没用完的小木棍扔着玩，“不去也不是不行，还有另一种办法防止你们告状……” “小的去！小的去！我们这就睡觉！” “对对对，睡觉睡觉！明天出发！” 一夜无话。 万桉桉难得睡了个好觉。 早起还有些恍惚。 梦里，她把靖安侯还有他安排的那些男人们的二两肉全都剁了，而她就站在满是血污的房间看着他们呻吟，无声勾唇。 咯吱—— 推门声响起。 兄弟俩颤巍巍的端着盆进来请她洗漱。 万桉桉看着浑浊的水盆。 沙漠中水源极其珍贵，这个小村落的人平时用水都习惯一盆水反复，直到浑浊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还能擦擦桌子。 但现在…… 她看着那盆不知加了什么料的水，抬眸朝明显心虚的两人看去。 有些不耐烦。 “我看上去很像傻子么？” 话音刚落，兄弟俩对视一眼，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使劲把水盆砸在地上！ 咣当—— 门外立刻涌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万桉桉立刻就知道这两兄弟告了状，这是打算带人抓她呢。 果然…… 她就不该心软只伤了他们的二两肉。 呵，真可笑啊。 经历一遭，怎么还敢对人心软呢！ 土坯房很快挤满了拿着各种“武器”的村民，他们怒目圆瞪仿佛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万桉桉垂眸。 那些板凳扁担，甚至镰刀对她来说其实都不算什么。她只是突然想起前世靖安侯心血来潮带她出门，那些落到自己身上恶意歹毒的目光还有难听脏污的议论…… 为什么人的恶意来的如此肤浅。 有人人云亦云。 有人偏听偏信。 呵…… “你这女人，赶紧把俺家的驴车交出来，要不俺要你好看！” “驴？那你得问他俩。”万桉桉转眸看向藏在人群里的兄弟俩，昨天还恐惧的眼神这会儿早已经变成了得意。 一副“要你好看”的小人得志样。 “村长，别听她瞎嘞嘞，我们兄弟是什么您还能不知道吗？您想想，我们要真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人，怎么可能当初不要您那一袋银子呢！” 显然，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 而且那个打头的汉子明显被说动了，看着她的目光愈发凶狠起来，“别废话！赶紧把驴交出来，要不俺们就送你见官！” 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来说，见官无疑是可怕的。如果换做以前，万桉桉根本不在意，可现在…… 想到陆姝云或许还在找她…… 她抿抿唇。 余光中兄弟俩得意的嘴角高高翘起，她心知那驴肯定是出事了，只是当下她也没更好的说辞，只能指着屋后面，“驴应该在窝棚，自己去找吧。” 目送着两个村民离开，脑子里却在琢磨待会儿这群人发现驴出问题了，她到底要怎么办？总不可能真的以武力制服吧！ 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正想着，去找驴的村民愤愤地回来了。 身长七尺的汉子先是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随后竟然抹起了眼泪，“村长！小黑没了！这个天杀的女人把我们小黑弄死了！” 死了？ 万桉桉有些意外那俩人竟没去卖钱。 细想也是，真卖了钱他们在村长就对不上“她偷驴”的说辞，这俩人倒是有几分心机，肯为了坑她舍掉些蝇头小利。 正想着。 此起彼伏的哽咽声响起，万桉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死了只驴，至于么？ 直到—— “你这杀千刀不得好死的娘们！你赔我们小黑！眼瞅着就要栽种，小黑一死，农活谁来干！你这成心让俺们吃西北风啊！” 一个大娘骂骂咧咧地扑了上来。 万桉桉侧身躲过，蹙眉冷笑，“呵，你们想要钱就直说，你们村这么多人呢，难道全指望一只驴干活？” “人？！睁大你那狗眼看看，俺们这些老弱妇孺能干啥，还是你指望他们这几个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去犁地！” 万桉桉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最前面那几个高大的汉子确实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最严重的就是村长，缺了一只手臂一条腿…… 第5章 早夭 大雍朝，自建立开始已有四百年。 这漫长的时间里，不是没有过起义反抗或者民怨沸腾的时候，最终却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正因为这样，近几代皇家统治者越发的懈怠，颇有种无论他们怎么作大雍都不会易主的迷之自信。 想到近年来边境持续动荡不安，周边异族小国屡屡进犯抢掠，朝廷却根本没有彻底驱逐的志气和决心，万桉桉立刻就明白了这些村民为什么会这样。 有点难受。 她想起了年前战死沙场的父亲。 如果他还在…… 她深吸口气，“我比驴能干。” 这句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娘不骂了，汉子不瞪她了，妇人不哭了，小孩不打滚了，就连那两兄弟都呆愣的杵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 “农耕季我帮你们干体力活。” “小丫头片子，开什么玩笑呢！”大娘率先回神，鄙夷地看着她细胳膊细腿，“你要是能代替小黑，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万桉桉徒手把墙捶了个洞。 “我帮你们干活，但你们得给我找个住的地方，这里……”她看着新鲜出炉的洞。 村长立刻狂点头，“好说好说，女侠可以住我家！你放心，只要你帮我们拾掇完田地，你就是俺们村的大恩人！” 就这样，万桉桉挪到了村长家。 村里唯一的砖瓦房。 晚上的饭菜也有了正儿八经的粗粮馍馍和一丢丢荤腥儿。 万桉桉挺满意的。 吃得好住得好，伤才能好得快。 至于去运城的事…… 其实也不急于这一时。 毕竟拖着一身伤，即便真去了也是耽误事，还有可能被抓回去，还不如利用这点时间蛰伏起来，想想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殊不知。 她确实因此而躲过一劫。 运城将军府，陆姝云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没找到？” “夫人，小姐拖着一身伤不可能走太远，那附近确实有野狼群，说不定……唔” “呵，说不定？” 陆姝云挥挥手，立刻有侍卫进来把黑衣人的尸体拖出去。 她则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匕首。 良久，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晨曦，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记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尸体，总有骨头吧。” 晨曦领命而去，身后的午阳立刻顶替她的位置恭敬地接过帕子。 “少爷怎么样？” “少夫人说他这次新伤引发了旧疾，已经卧床数日不醒，城内的郎中都来了一遍也没能唤醒他。” “去看看。” 陆姝云的身影出现在陆昭的院子，陆少夫人蒋氏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长姐，您来看阿昭吗？” “嗯，还是没醒？” “醒了，就是反复发热。” “嗯，我进去看看。” “不必。咳咳咳咳——”陆昭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来，“你担心我装病大可让丫鬟或者郎中进来确认，咳咳咳——” “怎么？不想见长姐？” “何必明知故问。” “你我毕竟是亲姐弟，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话虽如此，陆姝云却还是止住了步子，挥手让午阳带着三个郎中进去。 “咳，你还是别玷污亲缘两个字了。更何况，咳咳，我根本没办法忤逆你，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咳咳咳咳咳，恶心我。” 话里是明晃晃的厌恶和腻烦。 蒋氏闻言担忧地看向陆姝云，下意识的向门口走了一步，刚好挡在进门的路上。 陆姝云侧眸看她。 蒋氏一个激灵，立刻抖着腿退到旁边。 跪下，“长姐息怒。” 这时，午阳带着三个郎中出来了，拧眉轻轻摇头，陆姝云垂眸看了眼蒋氏，率先抬脚往外走。 耳边，午阳轻声说，“郎中的意思，少爷这些年新伤旧伤一直没有好好养着，大约会影响寿数。” “还有几年可活？” “多则五年，少则……” 陆舒云点头，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则如往常那样往东跨院的祠堂走去。 祠堂里，檀香缭绕。 正中央的供桌上只有一个牌位。 若是万桉桉在此必定能认出来这个牌位上的名字，竟是她早逝的大伯。 万伯阳。 陆姝云静静等看了会儿牌位，突然脱离般地靠着供桌坐了下来，向来冷淡幽深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一缕迷茫。 她喃喃，“伯阳，阿昭要死了……” “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缥缈的声音随着袅袅升腾的檀香悠悠地飘到牌位旁边，旋即四散开来。 无声无息。 第6章 农耕 民以食为天。 农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作为曾经大将军的独女，万桉桉更知道吃饱饭对将士们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 她确实没干过。 这会儿虽然被村长指挥得团团转却还是不得要领，整个人像田野上的无头苍蝇。 村长气得把工具一扔。 “亏你还敢说自己比小黑强。” 万桉桉讪讪，“熟能生巧。” “天爷呀，等你生巧了，都得下一季农耕了，我看你是纯粹不想俺们活啊！”之前骂的最欢的大娘叉腰站在旁边。 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不爽。 看万桉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万桉桉理亏，抿抿唇没吭声。 却默默牺牲了晚上睡觉养伤的时间，拿着工具在田间反复的练习。 刻苦坚韧。 这是当初父亲对她的评价。 以前练武，她还是小姑娘时就能做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个又一个的武师傅对她赞不绝口，倾囊相授后功成身退。 突然，远处的灯火亮了一盏。 村长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先是皱眉看了圈被她祸害的惨不忍睹的田间地头，种子和秧苗，然后在她心虚的眼神中认命的演示一遍，不耐烦地摆手让她回去睡觉。 “大半夜的，别吓坏了娃们。” 耕地远离住户，哪来的娃。 知道他只是想让她休息，万桉桉默默重复了一遍，这才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路上，夜风凛凛。 这里距离沙漠很近，晚上风沙极大。 听说曾有户人家睡觉时直接被埋在了沙丘下面，自那以后村里人总是轮流值夜。 这会儿，正遇上值夜的兄弟俩。 冤家路窄。 万桉桉捏了捏拳头，按耐住想要揍人的冲动，转头对村长说，“我看村子里都是打仗的遗孤或残兵，怎么会有两个异域人？” “俺们村子太偏，没有郎中愿意来。” 这样啊。 两兄弟确实会点粗浅的医术，要不也不能把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当然这也有赖于她早些年养得好体质好，否则只靠他俩，她坟头的草可能都老高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弄死他俩了。 万桉桉松开拳头。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里又临近周边小国，村长还是多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能弄死，但总归要收点利息。 重活一世，她发誓要睚眦必报！ 村长果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谁都会衡量，若真因为两个异域人祸害了整个村子，那还不如没有郎中直接等死呢，总归死的是个别人。 听上去很残忍。 但实际上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第二天，万桉桉安静地在田间练习，除了爱骂人那位大娘陪着，其他人都聚集在了两兄弟的土坯房外。 兄弟俩战战兢兢。 村长大刀阔斧地开门见山。 “你们兄弟是异族人，当初收留你们也是看你们可怜，但为了大家的安全，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要去集市上了。” “这，那我们生活……” “村里这么多人家，总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可以拿钱来买，就按照市价来。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坑你们银子！” 面对这么多人，兄弟俩能说什么。 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万桉桉听闻后只是冷冷一笑，对着水盆确认脸上的疤痕完好，外人根本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才放心上炕睡觉。 殊不知，此时悬赏她的告示已经贴到了村民常去赶集的城镇，唯一见过她真容的兄弟恰好因为她的报复被控制在村里，倒是无形中避免了她被举报的风险。 如此又过了三天。 她已经能够有模有样的翻地撒种子了。 大娘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总算有点小黑的影了，不枉大娘陪你这么多天。” 万桉桉看她一眼，继续埋头干活。 常年学武，体力远非常人能比。 自从她上手之后，农耕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村长更是将村民分成几组，配合她从事不同的农耕工作，加快效率。 当然，重体力活都是她的。 经常是这组用完下一组接着用，有时候发生冲突两组的负责人还会协商她的去留，协商不成就是比拼武力。当然，村长也会调解，确保没有人员伤亡影响农耕。 从始至终，竟从没人问过她的意见。 每每此时，万桉桉都会忍不住想，这些朴实无华的村民是真把她当驴使唤了啊！ “丫头，我算是真信了你说的。你确实比驴能干得多！等你走了，俺们一定要凑钱买一头跟你一样厉害的驴！” 万桉桉：“……” 第7章 坚定 再次听到自己的消息时，万桉桉才恍然察觉距离她从沙漠逃出来已经半月有余。 彼时，她正忙活完准备歇会儿。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讨论不懂事的“不懂事的将军府千金”。 “现在的小女娃就是不懂事，满脑子情啊爱啊，也不想想跟人私奔能有啥好的。” “嗨，就是生在福窝窝里烧的！没见识过外面的日子有多苦，就是可怜我们战死的大将军，有个这么不成器丢人的闺女。” 准备去树荫下打个盹儿的万桉桉脚步一转，直直朝几个妇人走了过去。 “大姐，什么将军闺女？怎么了？” 大姐们见识她，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很快，万桉桉就弄清楚了始末。 大概是没找到她，陆姝云便张贴了悬赏告示，言明她跟人私奔，家中老母日夜哭泣，希望遇到她的能上报将军府云云…… 说实话，很奇怪。 不是悬赏的方式奇怪，而是内容…… 陆姝云为什么要诋毁她的名声？她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嫡女，有了私相授受的污名连累的可是整个将军府以及陆家。 她不懂。 殊不知这就是陆姝云的目的。 至于原因，她做事从不跟任何人解释。 陆家老太太上门找她哭诉，她连门都没让人进，仿佛门口伤心过度晕倒的老太太不是怀胎十月生她的亲娘。 最后还是陆家大爷陆怀野亲自将人抬了回去，冷着脸让门房转告陆姝云，“从今往后陆家只有舒悦一个女儿。” 这是要断绝亲缘了。 门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复述。 陆姝云眼皮都没抬，挥挥手直接让人下去了，“这种无聊的事不必舞到我面前。” “是”午阳安静地跪下。 “晨曦那边找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结果，说是已经找到京城最厉害的仵作开始查看野狼群里的骨头。” “嗯，悬赏那边呢？” “没有小姐的消息。” 上门来冒领的人不少，但都是假线索。 他们这些下属做了大量工作，但午阳知道陆姝云不在意这些，她从来只问结果。 只要没有结果，他们就都是废物。 午阳悄悄瞄了眼陆姝云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寻人不顺利而迁怒，可她不敢撒谎，夸张一点说都不敢。 那后果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曾经她们姐妹十二人…… 现如今，只剩下她、晨曦，还有常年在外面执行暗杀任务的夕颜。 “通知下去，让他们沿着沙漠边缘的村镇逐一搜索，尤其那些女扮男装，或者受过伤的，重点排查。” 午阳领命而去。 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密布乌云，阴沉沉的狂风裹挟着沙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她不知道陆姝云为什么坚持万桉桉还活着，她倒是希望这是真的，并且盼着那个明媚飒爽不吝善意的少女能好好活下去。 至少给她一丝希望。 头顶的乌云总有退去的时候。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绿洲村。 万桉桉在村长的指挥下穿梭于田间地头遮挡刚栽种的秧苗，心却如这天色一般沉甸甸的，没有一丝光亮。 从知道悬赏开始，她就清楚陆姝云不会轻易放过她，彼此实力悬殊，找到她是早晚的事。 风雨欲来。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跑完最后一块地，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万桉桉冒雨跑回村长家，迎上来的是村长媳妇递过来的热茶还有布巾。 “房间里给你备了热水，快进屋洗个热水澡驱驱寒，可别冻坏了。” 再微末不过的善意，竟让她有些鼻酸。 两辈子了……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单纯的好意。 万桉桉眨眨眼，强把泪意忍回去。 “谢谢，那我先回房了。” “快去快去，水不够热就喊一声，锅里还烧着呢，到时候俺给你抬进去。” 真正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时，她才敢借着氤氲的水雾放肆一回，一滴滴泪砸在浴桶里，转瞬消失不见。 她不是不委屈。 十四岁的少女在人生最恣意，才刚刚开始的时候，被最亲的母亲捅了一刀，鲜血淋漓的走完短暂的一生。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可她能怎么办？ 宠她如珠如宝的那个父亲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人能摸摸她的头问她疼不疼累不累，再不会有人告诉她一切还有他…… 她只能硬挺着。 她不想死，更不想连死的时候都在伺候男人，不想那些伤害她的人渣吃着她的人血馒头潇洒恣意的嬉笑怒骂。 凭什么啊！ 她也曾是某个人的掌中宝，是被人期盼着长大的沙漠之花。 万桉桉猛然把头沉入水底。 直到许久。 再冲出水面时早已不见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8章 躲避 淋雨又泡澡。 万桉桉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迅速地红肿起来，整个人也因为高热而病恹恹的。 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是自己用人太狠内疚不已，排着队过来看她，手里还拿着各种能拿得出手的吃食。 最穷的只有一碗清得见底的米汤。 万桉桉叹了口气，把米汤递给旁边馋的直流口水的小孩，“你们不必这样，我的身体向来康健，养几天就能好。只是要耽误几天田地里的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你先前干的都差不多了，后面收尾的活计俺们自己做就行。” “是啊是啊，女娃娃的身体可禁不起祸害，得好好养着，要不然将来不好生养。” “是这个理儿，这世道对咱女人格外艰难，不好生养将来嫁人也会被夫家嫌弃。” “谁说不是呢，我姨婆家的三闺女成亲三年没生养，上个月才刚被休回家，这会儿都已经跳了三次河了！”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 这几个来探病的大娘显然忘了过来的初衷，径自在旁边蹲着聊了起来。 激动之时，捶胸顿足。 万桉桉索性舒服地躺回去，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扯闲篇儿。 突然。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被休…… 第二天，她把发髻换成了妇人样式。 村长媳妇一愣，“你这是……” 万桉桉装作难过的样子垂眸。 她不太擅长演戏，尤其是欺骗这群质朴的人，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愧疚难安，但这出应付悬赏的戏又不得不演。 是以，她顺势讲出了自己的“身世”。 一个被大户人家正妻撵出来的小妾。 不仅如此，她还饱受正妻的磋磨甚至追杀，一身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到半天，村里人尽皆知。 有安慰她的，有讥讽她的，竟还有质疑她这么好的姑娘为啥给人当妾的…… 万桉桉无奈地看着平日里以副村长自居的跛脚汉子，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刨根究底，难道他不觉得这种事尴尬么？ “缺钱”她只能泛泛而答。 汉子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转瞬间看她的目光多了怜悯。 万桉桉不想管。 她还有后面的戏要唱下去呢。 把人撂在原地后，她去找了那兄弟俩。 兄弟俩一见是她立刻夹紧双腿，战战兢兢地求她原谅他们先去的鲁莽。 “原谅可以，帮我办件事。” “女侠请讲，小的们一定赴汤蹈火……” 于是。 当天晚上两人送了一堆草药给她。 万桉桉满意的笑了，“你们好好干，等我发达了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兄弟俩颤颤巍巍的离开。 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来寻人的侍卫。 彼时，万桉桉脸上的疤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美艳至极的脸。 刚一出现，就对着侍卫眼波流转。 兄弟俩对视一眼，想到之前送给她的草药，同时恍然，“原来你长这么好看！” 万桉桉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 没出声。 为首的头领肃着脸走到她面前，“你确定你本来就长这样？” “我自己长什么样我不知道？” “嗓子怎么回事？” “风寒！”万桉桉蹙眉。 美人蹙眉，自然也是美的。 兄弟俩早已经看痴了，头领却不为所动地指挥着身后的嬷嬷上前，“既如此，跟我们的人进屋检查身体。” 这是要检查她肩膀上的胎记？ 万桉桉抿唇，袅袅婷婷地跟在后面。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反抗，否则更容易引起这群人的怀疑。倒是没想到，陆姝云把她的奶嬷嬷都找来了。 进屋后。 她没骨头似的歪在床上，“查吧。” 一言一行倒真像个以色侍人的宠妾，完全不同于以前飒爽英姿的万大小姐。 这还得感谢上辈子的经历。 她再不愿，靖安侯和那群人渣也迫她摆了许多不雅的姿势，甚至连眼神的妩媚和唇角翘起的弧度都不允许有偏差。 奶嬷嬷先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粗暴的撕掉她肩膀上的衣裳，万桉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有限，她只能草草遮住胎记和本来容貌的一二，根本经不起有心人的细查。 “小娘子长得有些面善？不知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 果然，奶嬷嬷试探着问。 万桉桉只能死命按捺住心慌，眼波流转间一副浑然天成的媚态，笑得花枝乱颤。 “嬷嬷这是要给小女子说媒？我的要求简单，家资颇丰，主母宽仁即可。” 她故意作势力拜金的模样。 容貌上没办法完全遮掩，只能在气质上区分，没人觉得将军府嫡女会是这样一副浑然天成的妓子样。 曾经的她不也这样认为吗？ 最后还不是被那些人变成这贱人模样。 第9章 离开 陆姝云是当年大雍闻名遐迩的美人，遗传了她容貌的万桉桉自然也不差。 甚至，她比陆姝云更美。 只是从小到大都是一副行伍人的利落打扮，大大折损了这份极具攻击性的美。 她其实没做什么，只是用特定的药草涂涂抹抹，放大了五官的优势，再配上撩人的眼神和妖娆的身姿…… 目送奶嬷嬷鄙夷的背影离开。 万桉桉自嘲地勾唇。 她确实应该被鄙夷，这套东西都是她在青楼楚馆学来的，是世家大族名流官宦最瞧不上的腌臜玩意儿。 那时候靖安侯有个上司极爱秦淮美人的妖娆，她便被送去京城最大的红楼日夜观摩，说来也是可笑，她的学习能力一向好，即便再抗拒这些东西也进了脑子。 她垂眸看水盆里的倒影。 除却冰冷的眼神，倒确有当时第一名妓的风情，怪不得靖安侯后面乐此不疲的把她送给各种人呢。 片刻之后。 万桉桉整理好心情施施然走了出去。 侍卫头领还在查村里别的人家，见到她出来倒是不再冷着一张脸，微闪的眼神里甚至逐渐升起原始的欲望。 呵。 不愧是陆姝云的狗。 跟她一样的令人作呕。 内心这样想，表面上她还是袅袅婷婷地凑过去，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个金额。 她知道，侍卫头领有贼心没贼胆。 不是顾忌她。 毕竟陆姝云驯养出来的狗，哪敢在没完成主人任务的时候自己跑出来快活呢，那可真是不要他的狗命了！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献身？ 即便献身，她也得挑能弄死陆姝云的！ 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加强他对她的印象。免得事后回过味来觉得她不对劲，她还想帮这群村民弄好农耕呢。 当天晚上，果然没人来骚扰她。 她却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睡不着。 毋庸置疑，奶嬷嬷没认出她来。 倒不是她伪装的多高明，而是这个奶嬷嬷并不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那个，陆姝云是真不关心她，竟然找来个因为偷东西没干多久就被赶出府去的老嬷嬷。 这样也好。 她暂时安全了。 脱力之后，她陷入了沉睡。 梦里是靖安侯还愿意忍着她冷脸时的场景，说什么当初只是在上朝的路上不经意一瞥，惊为天人，势必要纳入怀中娇宠。 她生生被恶心醒了。 打了套拳才堪堪平复住想要杀人的心。 睁着眼睛到天亮。 本想早点去田地里干活，却被坐在门槛上不知道抽了多久旱烟的村长拦住了。 “女娃娃，对不住。” “俺们村里人都是本分人……” 万桉桉沉默了会儿，一言不发的进屋收拾东西，村长媳妇却跟了进来，歉疚地往她包袱里塞了一锭银子四张糙饼。 离开，跟来时一样的突然。 偶有三五成群的村民对她指指点点。 “原来她是那种女人啊！” “呸！之前装的那么能干，她怕不是想要勾引咱村男人吧？” “狐媚样儿，被主家打死也是活该！” 污言秽语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前世类似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却没了当初的羞愤。 原来，有些人天生愚蠢凉薄，不论你为他们付出过多少，一旦非议来袭，他们总是下意识忘掉你的好，去诋毁去攻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高尚的道德。 她早该习惯人性本是如此。 难道上一世经历的还不够多？ 站在戈壁上回望。 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竟不恨不恼，甚至有些理解村民的选择。 人本就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无可厚非。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自己的伪装有多高明，可以彻底瞒住陆姝云一辈子。本来她的打算就是找个合适的机会病逝，以免这些无辜的村民跟着受无妄之灾。 如今…… 于她而言只是换了个离开的方式，至于那些村民，只希望陆姝云的人不要卷土重来吧，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她自嘲的勾唇。 怎么上一世没发现她有烂好人的潜质呢？明明尚且自顾不暇，竟还有空担心别人的死活。 怪可笑的。 况且，是他们先放弃她的。 她初来时一身伤，又曾言主母派人赶尽杀绝，已经无家可归，后面她又诸多付出任劳任怨，可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赶出来了…… 万桉桉举目望天。 沙漠的正午，骄阳似火。阳光似毒蛇将暴露在外的皮肤灼得生疼。可即便这样她冰封的心仍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进来。 她转头离开。 任由身后的村庄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第10章 混入 万桉桉没有路引。 她进不了城镇，只能在城镇周边不停地穿越沙漠。不仅要面对时不时窜出的野兽毒蝎，躲避无处不在的流沙坑，还要想方设法避开陆姝云的追兵。 短短几天，她就瘦了一圈。 这些苦倒还能克服。 问题是，这么下去她要去哪弄来路引？ 没有路引，她迟早会被这片沙漠吞噬。 万桉桉叹气。 连日的暴晒，昼夜的温差，滴水未进的饥渴，身体尚未痊愈的伤口，都让她整个人仿佛衰败的花日渐枯萎，她甚至偶尔会产生濒临死亡的绝望和不甘。 难道她重生就是为了干死在这吗？ 这一片是沙漠里有名的戈壁滩。 一望无际的砂石，平坦得连个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她只能咬着干涸剥皮的唇，徒手挖出来一个可以跪坐进去的地下洞，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继续赶路。 这一坐，就是半天。 万桉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醒来时，天边已经爬满火烧云。 看来明天又是个艳阳天。 真是个坏消息。 快点日落吧，她可以早点开始赶路。 她算过从这里到最近的绿洲，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至少要走四个时辰，可她今晚死也必须赶到那，否则她真的会渴死。 正想着。 突然一阵砂石被碾过的沙沙声响起。 有人过来了？ 万桉桉立刻趴在洞壁上细细分辨。 呼吸间，眼睛一亮。 只有一个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按捺住因为兴奋而颤栗的手臂，屏住呼吸紧紧握着匕首，等待那人的靠近…… 五步，四步，三步，二步…… 可怜的落单者甚至都没看清飞身而起的是什么东西，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只有脖颈处汩汩冒着血。 万桉桉咽了口口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贴在那人的脖颈处拼命吸了起来。 鲜红，咸腥。 可她却觉得美味清甜至极。 良久。 她才恋恋不舍抽身，随意抹了把下巴上的血，打量起这个倒霉的落单者。 不看不知道。 呵，陆姝云的人。 也是，谁还能大热天的来戈壁滩晃悠。 这样也好，本来她还觉得自己为了活命可能杀了个可怜人，现在只恨刚才下手太过干脆，怎么就没多捅几刀呢！ 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也没耽误。 很快，一个“崭新”的黑衣人出现了。 万桉桉挺满意的。 她这也算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老天终究待她不薄。 趁着风沙未起，她顺着倒霉鬼的脚步往回走，约莫一个时辰后在两个不同方向看到了同样垂头丧气的“同伴”。 她想了想，入乡随俗的耷拉下脑袋。 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两人身后，走到了附近一处简陋的沙堡，默默跪在两人旁边。 不知道是在等人训话还是领罚。 总之没人说话。 她正好减轻了暴露的可能。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月亮和星星早已取代太阳，那俩人仍没有动弹的意思，就连沙堡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万桉桉疲倦的眨眨眼。 强撑着不让自己就这么睡过去。 最黑的时候，第四个人回来了，默不作声的跪在她旁边。紧接着第五个第六个…… 直到这附近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沙堡的门终于被打开，迎着蒙蒙亮的天色，万桉桉悄悄抬眸看向上首的人。 原来是她。 晨曦，陆姝云的大丫鬟。 看来这次寻人的事应该就是她负责。 “看来又没有消息。” 许是在陆姝云身边待久了，晨曦的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你们该知道，这件事办不成，我们全都要去鬼门关走一遭。我再说一遍，夫人最新的意思是，宁可错杀！” 这倒是出乎万桉桉的意料了。 陆姝云改变主意打算杀了她？ 为什么。 “下面，逐一汇报自己的进展。” “一队寻得相似人五个，已杀。” “二队寻得相似人七个，已杀。” “三队……” 万桉桉舔舔唇，那个倒霉鬼哪个队的？ 冷汗逐渐凝聚在额头，滴落。 她已经顾不上震撼于这些人为了找她到底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满脑子都是一旦被发现后自己的下场。 她现在就像深入狼群的肥羊。 命运即将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十队未寻得相似人……大人，未寻得相似人并非我本愿，是在我们队有三个浑水摸鱼之辈，他们……” 说话的人似乎挺生气。 语气着急不已生怕责任落在自己头上。 万桉桉这会儿倒是放松下来，有心情听话听音了。谁让她就是十队长状告的三个摸鱼的其中之一呢。 只要不是队长不用汇报，摸鱼就摸鱼。 挺好。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俩摸鱼的在她旁边。 连受罚都有人陪，她更放心了！ 第11章 任务 事情最终以三人平分一百鞭为结束。 可能是共同挨了罚。 那俩人对她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聊起来才知，死了的那个倒霉鬼还算是这十队的精英，甚至有顶替队长的可能。 万桉桉有个大胆的猜想，十队长这个状告的该不会是借题发挥排除异己吧？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从今往后，再没人惦记他那破队长了。 “咱们可怎么办啊？被分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上哪儿找跟小姐相似的人去杀啊！” “杀不杀的还是次要，我就担心任务完不成，下次毒发时候给咱们停药……” 毒发？ 万桉桉不意外陆姝云会用这种手段控制手下的死士，这几乎是贵族圈子里的通行做法，区别只是毒药的毒性强弱而已。 可她白天时候才喝过那人的血…… 所以，她现在应该中毒了吧。 真是祸不单行。 跟着两人回到居住的大通铺，万桉桉观察其他人都是直接和衣而卧，总算放下心来，猛灌了几壶水后找了个空地躺下。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天，继续寻人任务。 好巧不巧，她被安排到了先前落脚的村庄，同行的还有昨天一起受刑的两人。 听到村庄两个字，两人眼睛瞬间冒光。 一副势必要雪耻的样子。 万桉桉想了许久的破局之道，都不得其法，只能皱眉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之所以想帮那些人避开屠戮，不是以德报怨，也不是心软不忍。纯粹是不想自己变成为陆姝云那样嗜杀残暴之人。 归根结底，是父亲把她教的太好了。 可她需要完成任务。 杀死村子里那讨厌的兄弟俩充做人数的决定并不难做。难做的是，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两个磨刀霍霍的死士。 总不能直接杀了。 那才是真的给自己找麻烦。 索性刚走到村庄门口，迎面就碰上了贼眉鼠眼到处张望的那兄弟俩，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坏事。她直接飞身上前，连说话的时间都没给对方，手起刀落便了结两人。 利索地割下人头提在手里。 转头发现后面那俩正目瞪口呆看着她。 “有问题？” “兄弟！”两人同时竖起大拇指，“我们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取代队长了，就冲你这杀人的利索劲儿，别说咱队长，恐怕整个队伍只有一队的老大能跟你比一比。” 万桉桉没说话。 转头遥遥看着村子里高矮不一的土房。 这次，她落在了二人的后面。 快到最近的土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间，三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晨曦亲自带队。 三人立刻恭敬的跪在路边。 目送一行人打马径直往东而去。 东边…… 万桉桉垂眸。 手里两颗人头还在滴血。 温热，黏腻。 东边只有这对兄弟和嘴碎的大娘家。 “女使都来了，咱们这趟又完蛋了。” “唉，昨天的伤还疼着呢……” 两人说着齐齐看向万桉桉手里硕果仅存的两颗人头，眼巴巴的模样看得她眉心一跳，“算咱们仨的。” 两人立刻作揖。 万桉桉却在想待会儿到底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希望他们不要后悔。 事实证明，她想的是对的。 约摸盏茶的时间，晨曦带着人再次风风火火的停在仨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对异域小国的兄弟？ 三双眼睛默默看向地上的人头。 晨曦蹙眉，“谁杀的？！” 万桉桉默默向前一步，低头。 “啪——”伴随着破空而来的鞭声，千疮百孔的后背再次火辣辣的，她甚至感觉到皮肉争相外翻的崩裂感。 “为什么杀他们？你该知道夫人的命令是寻找相似之人，可他们分明是男子。” 为什么？ 晨曦看上去对这兄弟俩格外重视。 难道是找到了关于她的线索？ “啪——”又是一道鞭声。 打断了万桉桉的思绪，她不得不回答晨曦的问题，“为了完成任务。” “呵，所以随意杀人糊弄夫人？” 糊弄？ 那可不一定吧。 这两个可是重要的人证。 现在看来她倒是应该感谢自己的刀足够快，否则人一旦被带走，她早晚会暴露。 “自己去刑罚堂领罚。” 万桉桉抱拳，转身往回走。 这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晨曦即便恨她杀了不该杀的人，也不会真的让她死，毕竟宁可错杀的命令可是她亲自下达并日日强调的。 即便杀错了人，她也情有可原。 后面的事就让这大丫鬟自己操心去吧。 五十鞭而已，断了他们的线索。 值得！ 第12章 毒发 万桉桉走后。 晨曦领人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除了马背上那两具头和身体分家的倒霉尸体，整个村子竟没有一个活物。 粮食被褥，鸡鸭牲畜，皆无。 看得出来是一次有组织性的大迁徙。 至于原因…… 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当天晚上，万桉桉便从那俩留下的死士嘴里听说了这事，脑子里不由地浮现离开时村长那张愧疚又格外沉默的脸…… 看来是看到她留的字条了。 离开前，她曾回望房间。 那晚泡过澡的木桶还安静的摆放在角落，那是村长媳妇说她小姑娘家要注意保暖强硬留下的。自那天起，每天下地回来都有热乎乎的泡脚水。 所以她撕下衣衫一角，写下“速走”。 算是全了这段没始没终的情意。 至于为什么那兄弟俩没有走，是被村长发现端倪抛弃，还是在等待什么人准备告密，又与她何干？ 该死的人死了就好。 线索断了，但总归有了实质性进展。 晨曦再见陆姝云时便多了几分坦然，示意旁边跟万桉桉有过一面之缘的头领讲下事情的经过，末了又把奶嬷嬷叫了过来。 陆姝云面无表情的听完全程。 “所以，你们两个人都没认出小姐？尤其是你，”陆姝云转眸看向伏跪在地的奶嬷嬷，“衣裳都脱了竟然没好好看看胎记？”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请夫人看在老奴一家人鞍前马后这么多年，饶老奴这一回。求求夫人，老奴一定，一定报答您！求夫人饶了老奴吧。” “砰砰砰——”奶嬷嬷止不住的磕头，额头很快便血肉模糊，可她不敢停下来。 陆姝云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玩味的咀嚼，“报答？” 奶嬷嬷磕头的动作一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一个卖身契在人家手里的家奴全身心付出本就是常理，谈何报答？ “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更猛烈的磕头声，一股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晨曦脸色猛地一变，赶紧让人把奶嬷嬷给提溜下去。 再看陆姝云，果然已经冷下脸。 晨曦抿抿唇，跪了下来。 “请夫人责罚。” 人是她带来的，脏了夫人的地儿…… 陆姝云挥挥手。 晨曦立刻站起来去安排人更换地砖，路过侍卫头领的时候脚步微顿，似想说点什么，但到底脚步未停地走了出去。 身后，陆姝云冷眼看着侍卫头领运功拍向天灵盖，很快便软了下来。 自有侍卫面不改色地上前收尸。 破席子一裹，乱葬岗了事。 午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觉得在平常不过的事，现在看来却难受得很，就好像将来有一天她也会破败的躺在乱葬岗被野狗分食得面目全非。 一日又一日，噩梦里她死状凄惨可怖。 “午阳，如果你想去暗卫营，今日下职后可以去找晨曦。”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 午阳猛地回神。 她赶紧跪伏在地，“奴婢昨夜失眠，不该惊扰夫人，这就去刑罚堂领罚。” 陆姝云面无表情，径直往外走。 但午阳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三十鞭…… 至少不必被送去暗无天日的暗卫营。 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 动辄被罚也就算了，被喂毒控制忍忍也就过去了，可里面但凡长得过去的女子都会被送去各大青楼楚馆搜集情报。 青楼是什么地方？ 一条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千人偿。 将军府的刑罚堂紧挨着祠堂，从这里甚至隐约能看见陆姝云清瘦的侧影。 陆姝云喜静。 来接受惩罚的人便不允许发出丁点的声响，否则视为刑罚失败，需要重新来过。 午阳看见了同样来领罚的晨曦。 两人沉默地向对方点头示意，然后安静地跪在各自受罚的地方，等待执刑的人挑选趁手的鞭子。 啪，啪，啪—— 疼痛袭来的时候，午阳咬破了唇。 她从小到大便不大能忍痛，之前挨罚的时候，还有个任性的大小姐张牙舞爪的在旁边替她遮掩，可现在…… 好在那个善良的姑娘逃出去了。 午阳心想，希望大小姐一切安好。 万桉桉此时却不大好。 两次受罚，一百鞭，导致她毒发了。 五脏六腑好像被烈火炙烤，连呼吸都是热浪，让人恨不得开膛破肚把那些烤熟了的破烂扔出来了事，却又碍于大脑格外清醒，只能拼命忍耐着。 她像个落水狗一样蜷缩着。 嘴里塞了一根木头狠狠咬着。 脑袋则被那俩死士用布条缠得像个粽子，说是怕她太难受用头撞墙。 万桉桉没力气反驳。 对抗内腹的灼痛已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偏偏那俩死士在旁边唉声叹气，说她命不好功夫再好也没什么用，还不是被虐得这样惨；又说三队的队长挂了，让她想办法好好表现争取个队长当当，最起码拿解药容易些，最好能把他俩也带去，现在的队长太不是东西云云……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 103和106。 当死士的这么能说合适么…… 第13章 血人 将军府最北面是一片荒芜的树林。 大将军还在时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庞大的地牢用来关押敌方被抓的将领、细作，以及军中城中罪大恶极者。 现在，这里成了陆姝云的死牢。 看守的人是她的大丫鬟暮夜。 见到陆姝云，暮夜恭敬地行礼，引着人往最深处的一处牢房而去。 “还是老样子吗？” “是，不肯说。” 陆姝云不意外，他要是肯说才怪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他会开口，反正他如今关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东西不是她的自然也不会是别人的，既然不想给，索性就烂在他肚子里好了。 这么想着，她停下了脚步。 隔着栅栏细细欣赏了会儿里面的血人。 谁能想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竟有一天会变成这副看不出模样的鬼样子呢？ 她心里舒坦了。 连日来因为抓不到万桉桉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她甚至觉得万桉桉有什么重要的，不过就是个不成器的小姑娘，只要这个人在手，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陆姝云满意的走了。 暮夜恭敬地跪在地上，眼神复杂的看向栅栏里的男人。 整个府邸，或者说整个大雍。 可能只有她和陆姝云知道他在这屈辱的煎熬着，明明没有希望可他的求生意志却出奇的强大，几次用刑过度，她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就连郎中也直摇头，断言他活不过三个月。 可他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活着。 连她也不得不钦佩。 人痛到极致是否会出现幻觉？ 万桉桉不知道，但她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脸，那个如山一般的男人面容慈爱，温柔又不失力量地鼓励她相信她。 眼泪就这么不期然地落下。 混合着汗水很快模糊了双眼。 爹…… 她甚至痛到失去声音，失去想要活下去的冲动，可那个刻入灵魂的字眼却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心脏，慢慢抚平她的伤，直到那些极致的痛逐渐变得麻木…… 万桉桉晕了过去。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终于轻轻呢喃出那个字，“爹……” 再次睁开眼睛，103和106正兴奋着。 见到她醒来立刻递上一个算是好的消息，“101，咱们不用再找小姐了！” 哦，是了，她现在是101。 十队长下的第一人。 “怎么突然不用找了？” “那谁知道啊，总归是解脱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做梦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找人杀的路上，可累死我了。” 万桉桉不理解。 死士的日常不就是这样么。 106也激动，“下一步咱们就是回暗卫营训练了吧？真好，总算可以回去了！” 暗卫营有什么好的？ 万桉桉依旧不理解。 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她自然要想办法弄清楚陆姝云的目的。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东西落在曾经的闺房需要拿走。 前者，她得徐徐图之。 拿回东西这件事倒是要尽快，谁知道陆姝云什么时候让死士们回暗卫营呢。 于是，当天凌晨。 万籁俱寂。 万桉桉感觉体力和功夫逐渐恢复后，果断踩着侍卫的死角跳进曾经的院子。 景致一如往昔。 墙角的武器架上是十岁生辰是父母送她的长枪，那时候陆姝云偶尔还愿意扮演慈母的角色，即便大部分时间陆姝云都无视她的存在，可她仍抓住那点微末的好，不停说服自己母亲是爱她的。 可实际上呢？ 她就是不被母亲爱的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上天赐给了她一个天下最好的父亲，弥补了童年的缺憾。 万桉桉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脱离开来，脚步极轻地往门的方向挪动。 突然。 微弱的烛火自漆黑的房间亮起。 豆大的光晕瞬间温暖了冷寂深沉的夜色，若不是身处无边的地狱，她恐怕会欣喜于有人为她点亮一盏烛火等她归家。 万桉桉蹙眉，猛地往后撤。 房间里怎么会有人？ 那她还怎么进去找东西？ 就在她想着换个时间再来时，变故陡然发生，一只手自内将门推开，黑暗中来人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所在的方位。 万桉桉一惊，匕首已经出鞘。 身体宛若离弦的箭随时可以冲上去。 “进来吧。” 伴随着男人消失在门内的背影，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却如惊弓之鸟不敢乱动，始终保持着一种进可攻退可跑的姿势。 陆昭？ 他怎么在这？ 他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来的？ “我只能支开那些人半个时辰，你要拿东西最好快点，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第14章 东西 万桉桉索性不再隐藏。 从黑暗中径直走进房间。 她没问陆昭为什么在这，什么时候发现她在将军府的，又为什么放她进来。 没意义。 她先从妆匣掏出几块玉佩揣进怀里，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床边鼓捣出一个全是金条和银票的暗格。 包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出来。 陆昭皱眉，“拿完了？” 万桉桉点头。 她知道他的想法。 无非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冒着生命危险跑回来，竟然就为了一些黄白之物。 可他不知道。 最重要的东西就藏在金银之中。 妆匣里的玉佩，才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缺钱。 “任务结束，陆姝云很快会安排所有死士返回暗卫营继续训练，直到下一次任务才有外出的机会。” 万桉桉看他一眼。 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虽然陆昭能拖住侍卫半个时辰，但她不敢赌，更何况她还得找地方安顿这大包东西，总不能明晃晃地抱这些去大通铺吧。 那可真是找死。 她打算把这些送去父亲生前留给她的秘密基地，虽然一来一回有点久，但那到底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陆姝云不知道。 “陆姝云会在蓁蓁和夭夭身边各安排上她的死士，选拔应该会在暗地里进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她却听懂了。 这是想让她跟在双胞胎身边。 万桉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往外走的脚步不停，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陆昭又待了会儿才往回走。 路上果然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陆姝云。 “怎么突然去桉桉的院子里了？” “蓁蓁夭夭本就是替她出嫁，拿点她的东西而已。”说着陆昭将宽袖下的妆匣拿出来，另有厚厚的一叠银票附在妆匣之上。 陆姝云冷眼瞧了会儿，突然道，“里面的东西拿走，这破木匣子就不必了，我那有更好的，待会儿让午阳给你送过去。” 陆昭无所谓。 他本就是帮万桉桉打掩护才拿的。 当着陆姝云的面把里面东西一股脑地揣进胸口，匣子递给她，“我可以走了吗？” 离开院子，万桉桉一刻不敢停。 踩着屋顶飞檐走壁。 最终借着夜色的掩映，停在了城南一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俱全的四进宅子里，大门上赫然是“安府”两个字。 父亲说这是他给她的底气。 那时候她不懂父亲眼神中的复杂，不懂他偶尔流露出的悲伤和不舍，亦不懂为什么她要发誓不把这里的存在说出去。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么父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前世今生万桉桉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想到陆姝云的狠毒…… 怀疑愈甚。 “是小少爷回来了吗？” 宅子里常年有个盲眼老伯负责洒扫，当初以为这是战死沙场的士兵亲人，父亲也是出于体恤下属给人安排了个活计。 现在想来，应该是遮掩的手段吧。 怪不得父亲从不允许她出声。 这会儿见老伯摸索着往这边来，万桉桉伸手扶住来人，闷闷的嗯了一声。 “吃饭了没？俺去给你弄点？灶房里有新鲜的韭黄，俺给你炒个鸡蛋。” 万桉桉摇头。 复又想起他看不见，便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重新摇起来。 “不吃啊，那这么晚来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唉，老爷走的时候跟俺说过，若是少爷再过来让俺给你铺床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啊，就什么都好了。” 老伯边说边摸索着往正西方向走，拐杖打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仿佛父亲在世时教她习武用的竹剑。 万桉桉沉默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颤巍巍的背影渐行渐远。 突然。 苍老的手中一点猩红闪现。 万桉桉眼神一凛。 飞身疾步而去，匕首出鞘。 寒光闪过，老伯软软地倒下。 一个已经点燃的信号筒咕噜噜地滚到她脚下，引信的猩红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万桉桉垂眸重新打量地上的老伯。 父亲已经那么小心选的人，到头来还是没逃过有心人的威逼利诱。 可是老伯，从未跟你说过话的父亲怎么会嘱咐你帮我铺床？更何况西侧院落虽然布置妥帖却根本不是用来居住的。 引线即将燃尽。 她把引线掐灭，信号筒则揣进怀里，在夜色中直接朝宅院西北角的演武堂而去。 半个时辰后。 她揣着更多金子离开了。 原本的一大包变成了两大包。 这“负重前行”的样子，自然不可能再回死士队中。不过临走前，她打算帮被她顶替身份的倒霉鬼安排个“英雄”的戏码。 顺道恶心下陆姝云，收点利息。 于是。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郊五里坡猩红的信号弹骤然点亮夜空！ 一时间，多少黑衣人闻风而动。 第15章 利息 搞定信号弹。 万桉桉随手布置了个针对她截杀未果的现场，被杀的是聋哑老伯，重伤起不来的则是由她扮演的倒霉鬼。 为了逼真。 她面无表情地反手给自己一刀，顺带把刚愈合的伤口撕裂，血抹了一脸后才安静地躺下装死。 片刻之后。 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高手气息，万桉桉立刻调整呼吸，维持着出气多进气少的濒死之人的状态。 很快，第一个人出现了。 “兄弟，看到小姐往哪去了吗？” 万桉桉没动，呼吸减弱。 将死之人怎么回答问题？ 来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看看她，又看看四周，估计是衡量帮她疗伤后询问还是直接去四面寻找哪个更快。 万桉桉知道他会选后者。 毕竟第二个第三个人很快就会到，与其帮个将死之人疗伤，不如出去碰碰运气。 于是，他转身。 紧接着他被杀了。 把他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她重新躺下。 第二个第三个……来了。 第二个第三个……都死了。 他们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四周，成为偌大惨烈截杀现场最完美的布景，死人太多倒是衬得她这个濒死之人好像真的死了。 万桉桉很满意。 在死士大部队来临前完美的融入布景。 不出意料，陆姝云没来。 来的还是晨曦。 这位陆姝云旗下第一女使皱眉看着血腥的现场，沉声问出所有人心里的问题。 “谁看到小姐往哪个方向跑了？” 一行行死士沉默如铁。 小姐本人连睁眼睛看一眼这群人的欲望都无，任由自己躺在死人堆里被颠簸的板车推往乱葬岗扔掉。 又要想办法弄路引了。 睡着前，万桉桉如是想。 没人能够回答晨曦的问题，她只能把所有人放出去四面八方的地毯式地搜寻。 没办法，陆姝云还在等着。 这一找，就是一天一夜。 整个运城附近的荒野都被翻了个遍。 就在晨曦气急却无可奈何，不得不认命回去挨骂领罚时；陆昭发现那个由万桉桉伪装的死士被通报死亡时；陆姝云没找到万桉桉却损失了几十个死士，泄愤似地让人放火把宅院烧了时…… 万桉桉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在恶臭的死人堆里坐了起来。 无视旁边野狗警惕的眼神，慢悠悠地站起来朝运城最大的城隍庙乞丐堆走去。 她倒是想去客栈舒服地住着。 可她现在这副人憎狗嫌的鬼样子，若是直接住客栈肯定格外引人注目，到时候再被有心人报给陆姝云…… 算了，先去乞丐堆忍两天。 找机会弄到路引再说。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再简单不过的事却没那么简单，城隍庙的乞丐竟然分为四派，坐在各自的地盘，泾渭分明。 她这新入场的，就显得格外显眼。 万桉桉连忙赔笑，“各位大哥，俺初来乍到，求求各位大哥收留俺。” 她学的是之前村里人的口音。 说出了肯定会露馅，但几句没问题。 四派之见大概是有些争人的暗流，又或者她看上去身体素质还成，在她说完后明显感觉周围有很多人意动。 坐在中间空地人员规模最大的丐帮，甚至直接有人高马大的汉子站起来，瞪视全场后大喇喇地问她收入门费。 五个铜钱。 对她来说不多，对乞丐来说却不少。 万桉桉有点拿不准这钱应不应该拿。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求收留的乞丐，更何况那汉子看上去不像乞丐反而像地痞。 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这么想着，目光投向另外三群人。 “三个铜钱。” “我们只要一个铜钱。” 第三个人说着还用一种“你不会连一个铜钱都没有吧”的眼神看她。 难道乞丐收钱是运城的特色？ 万桉桉不解。 顺带把目光投向靠墙角的第四堆。 他们只有五个人，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没有丝毫争取她的意思，可她却隐隐觉得他们应该是这几堆里面最不好惹的。 既然如此…… 她抠抠搜搜掏出一个铜板递给第三堆。 眼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真以为那是她唯一的钱，殊不知她之所以翻半天，完全是因为铜板藏在巨多银票缝隙里不好找。 事情圆满得到解决。 万桉桉缩在外围熟练的装鹌鹑。 周围的议论声窸窸窣窣传进耳中，她这才知道父亲留给她的宅子被烧了，陆姝云甚至以将军府的名义邀请乞丐住进去。 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她能怎么办呢？ 只恨收利息当天体力不支，否则定要多杀几个她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死士！ 第16章 乞丐 人生当真戏剧性。 万桉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乞丐的身份重新住进原本就属于她的大宅子。 除了那五人帮，剩下三个从进来开始就在抢各自的“版图”，帮众也跟着帮腔。 她不想管，但也不好不合群。 正好在旁边发呆。 目之所及，恰好是演武堂的断壁残垣。 里面那些父亲精心打造的武器不知还在不在，她摸了摸腰间削铁如泥的软剑，感叹还好那天把最喜欢的那个拿走了。 旁边的争论声愈发高亢。 万桉桉却无意中发现那五人帮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的…… 她皱皱眉，眼睛下意识四处逡巡。 没找到，便也放弃了。 她自己尚且一脑门子官司，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别人的闲事。 说起来，也是挫败。 混在将军府几天，都没有搞清楚陆姝云真正的目的，只知道她所求甚大，否则怎么会培养数量那么庞大的死士团？ 听说很多官员府邸，乃至秦楼楚馆也有她的眼线，还有很多是异域来的美人。 万桉桉觉得眼前像有一团雾霾，笼罩得她根本看不清前路。 为今之计，只能把能报的仇先报了。 至少前世那些个畜生都得弄死！ 夕阳西下，三个帮派终于勉强协商好。 她跟着自己的帮派移居南侧被烧的光秃秃的竹屋，这里是父女俩喝茶闲聊的地方，拥有着万桉桉年少时许多快乐时光。 如今却满目荒凉。 万桉桉被安排在了竹林入口处。 美其名曰新人值夜。 她倒是无所谓，甚至觉得这安排委实不错，方便她半夜溜出去故地重游。可有人不乐意，提出质疑的是队伍的二把手。 他认为万桉桉细胳膊细腿不靠谱。 “我亲自来！”说得大义凛然的。 如果她没看到刚才离开时他跟头号帮派里某个女乞丐挤眉弄眼的话，就真信了。 “不好让二当家替俺值夜的，俺跟着一起学学，以后就能行了。” 就这样，两人睡在了路口。 半夜，二当家果然起身离开竹林，临走前不知怎么想的，竟然非要拉她一起，说什么他做的事危险需要人帮忙。 嗯，偷情是挺危险的？ 放风就放风，说什么帮忙…… 万桉桉蹲在废弃的仆人间外面，听着里面男人的粗喘低吼女人的婉转轻泣，上一世的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那些肆意凌辱她的畜生们…… 恨意如野草疯长，眼睛瞬赤红充血，她只恨自己弱小，不能立刻手刃仇人！ 咔吧，手边的木头被齐根掰断。 屋子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万桉桉猛地回过神。 还没来得及想要怎么跟里面那对野鸳鸯解释，就被一双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幽深瞳孔盯得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顺子，你在吗？” “啊，在。” 屋子里的声音重新响起。 眼睛的主人也逐渐在黑暗中显现轮廓。 五人帮最中央那个少年。 先前没注意这少年的一双眼睛竟这么渗人，可能是五官漂亮到不食人间烟火，让看见他的人不自觉便忽略掉眼睛的可怕。 “你武功不错。”少年肯定道。 万桉桉扯扯嘴角。 移开眼神，干笑却什么都不说。 开玩笑……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更何况，对面是什么人，她凭什么知无不答？ 好在少年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沉默了会儿，然后扔下名字，转身径直离开。 “陈远，陈年的陈，遥远的远。” 她直觉是假名。 就好像她，为了能顺利报仇给自己取名叫常顺，名字简单容易养活，寓意又好。 少年离开后，万桉桉也没心情再逛。 安安静静的打坐等着二当家完事离开。 “铃娘，真不是我说，刘大那个棒槌根本不适合你，除了钱他还能给你啥啊，可他最不缺的就是钱，给你再多也不能代表他心悦你。不像我，全身心都想着你……” “康郎……” 万桉桉恶心的睁开眼。 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忍受这种对话？ 刚想走，里面的二当家话锋一转。 “铃娘，只要我们把刘大给做了，就再没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到时候我一定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这是要杀人？ 再听听…… 万桉桉默默往破房子附近挪了挪。 “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把这个东西撒在他们做饭的井水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乖乖等着成为运城最美的新娘就好。” “康郎，我听你的！” 哦，看来真是要杀人。 还不止杀一个？ 很快屋子里响起第二轮的肉搏声。 万桉桉跳上附近的大树，结果却跟原本闭目打坐的少年四目相对！ 第17章 陈远 怪不得她前脚掰断木头，后脚陈远就发现并出现在她眼前，并肯定她有武功。敢情这人从始至终都在她头顶的大树上…… 万桉桉别过头。 她觉得不熟的人没有闲聊的必要，只要在这里清静地等着二当家完事就好。 显然，陈远不这么认为。 “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来当乞丐？” “喜欢。” 听起来就是鬼扯敷衍人的答案。 目的就是把天儿聊死。 陈远确实沉默了会儿，真的只一会儿。 “你有故事。” “你很烦。” “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真的很烦。”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万桉桉索性闭眼，不看不听。 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附近只有这棵树没被大火波及，又不用遭那对野鸳鸯的荼毒，她肯定要离这脑子不大好的少年远远的。 帮她？ 他知道她什么情况就让她试试？ 不要太可笑。 “你来之前是做什么行当的？我观你衣袍锦布不俗，不像是缺钱之人。那日你选择只出一个铜板，是否因为没有碎银？或者是觉得何老大软和好拿捏？” 何老大就是她现在帮派的老大。 万桉桉没心情管他姓何还是姓柯，她就不明白了，这少年看上去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怎么话这么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你。” “行吧，那你帮我把京城屠了。” 本是随口一说，少年眼神却瞬间变了。 “你与皇家有仇？” “京城人多，杀着够爽。” 实际上，那些畜生们大多都在京城。 而她，势必会杀过去。 眼看着少年又要说话，万桉桉伸手做了个禁止的动作，下面的声音好像停了？ 太好了。 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经过二当家和陈远这么一搅和，她彻底失去了四处逛逛的回忆过去心思。 只想摆脱这两人。 她走后，陈远从树上跳了下来。 树下不知何时恭敬半跪着四个青年，若万桉桉在此，定能认出来他们就是五人丐帮中的另外四个。 “主上。” “如何？” “属下无能，没查到常顺的信息，不过他口音是再往西边才有的，属下已经快马加鞭让人去查了。”远方抱拳。 陈远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往前走。 四人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刚那对野鸳鸯偷情的屋子，他肯定是不能再住的，只能大半夜再找一个地方。 突然，陈远停下脚步。 “那位万大小姐呢？有消息吗？” “属下无能。” “嗯，你是挺无能的！啥都没查到。” “属下去领罚……” 陈远转头嫌弃地看着他，“远方，你自己说罚你有用吗？皮糙肉厚打了都不疼。” “那……” “行了。”陈远挥挥手，指着五步开外的房间，“你去把那收拾干净算作赔罪。” 远方立刻苦着张脸。 八尺的汉子步履沉重的往前走，期期艾艾的回头，“主子，属下还是去领罚吧？” “呵，这不就是你的罚？别废话。” “就是就是，别耽误主子休息。” 远方委委屈屈地打水收拾去了，远帆远航远期恭敬地围在他身边。 陈远摸着下巴沉思。 突然，冷眼扫了三人一圈，嗤笑。 “你们仨坐着挺舒服的呗？” 三人闻言瞬间脊背绷直。 “怎么着？这是想让爷今晚睡外面？” “还不快滚进去帮忙！” 天色将亮。 万桉桉强撑着眼皮，无语地看着喋喋不休的二当家，心里却盘算着如果她将人弄死，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放心，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我一定提拔你当我的副手。” 二当家还在给她画饼。 她也算听明白了。 这位二当家虽然想出通过女人来搞定第一大帮的办法，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主要是担心现在帮里的人分他功劳，所以思前想后找她这个没有根基的外来户帮忙。 万桉桉确实不想帮。 来这本就为了过度，没必要趟这浑水。 “这样好了！”二当家咬咬牙，“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事后我立刻给你十两！” 眼看着万桉桉不为所动。 二当家狠狠心把银子数量从十两逐渐升到三十两，“不能再多了。” 不知怎么。 她突然想起晚上那个讨厌的少年。 两人自说自话的模样竟然出奇的相似。 “我可以帮你引荐能做的人。” 呵，那人不是非要帮她的忙吗？ 这么乐于助人，怎么也得给机会啊。 于是。 远方几个人刚收拾完，陈远堪堪进到房间，床边都没挨着就被二当家叫了起来。 “小乞丐，爷有个大活儿交给你。” 第18章 招兵 陈远会帮二当家在万桉桉意料之外。 她以为像他那种人，应该没闲情逸致去管二当家的闲事，偏偏他还真就管了。 第二天。 她是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嘈杂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就见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声音则是从不远处的主院传过来的。 想到昨晚野鸳鸯的计划…… 她大概猜到了吵闹的原因。 既然睡不着了，正好起来办事。 首当其冲的去成衣铺子里买一套最便宜的粗布衣裳，然后再在最下等的客栈里租了个最便宜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舒服…… 午饭后她去药铺里让郎中把脉，果然最好的郎中亦没能看出她中毒。她倒是不丧气，陆姝云的毒要是这么容易解才怪。 如今这一趟，更重要的是买伤药。 顺道打听军队的情况。 如果可以，她想参军。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快速度上位，名正言顺地手刃仇人的最好办法。暗杀虽然更简单，但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将那些畜生连根拔起。 毕竟畜生那么脏，养育他们的土壤能好到哪里去？全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更何况…… 万桉桉垂眸。 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上，她既然产生了怀疑，就必须要查个清楚明白！ 慈安堂的东家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如今已经在军中做到了千夫长。 她就是冲着他来的。 不巧，这位叫杨广的恰好外出。 万桉桉本想找个茶馆等，杨广父亲知道她的来意，立刻叫人把儿子喊了回来，顺带把她领进了药堂的后院。 不出盏茶时间。 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门帘被人一把掀起来，“谁要参军？” 万桉桉闻言抬眸。 眼前的男人身长只有五尺多点，这高度绝对是男人里地道的小矮子，而且瘦得像麻杆，说实话都没有她看上去壮实。 更无语的是…… 什么会见友人？ 这是去探哪个香闺了吧。 领口的胭脂都不知道遮一遮。 万桉桉下意识皱眉。 西北军何时有这样的千夫长了？难道是侦察兵？亦或者有别的过人之处…… “你就是要来参军的？来之前没照照自己吗，就你这小身板上战场能干啥？” 呵，他倒是先瞧不上她了。 杨广爹在旁边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见他没反应又上手去拽他袖子，杨广则烦躁的把人推开，“爹，你别瞎捣乱！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夫人肯定看不上，我送去也白搭，说不定连累我吃板子。” 一听儿子要吃板子，他爹不拽了。 万桉桉则上前一步，“夫人？” 杨广立刻抽出腰间的匕首，虚浮无力地就在半空中，“我警告你，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我……啊——” 万桉桉单手捏住他握匕首的手，轻松都向下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另一只手则控制住张牙舞爪要来救人的老郎中。 她左右看了看。 最后目光落到杨广松松垮垮的腰带上。 利落的一分为二绑住父子俩，顺带拿起旁边桌上的茶盏塞到两人的嘴里。 嗯，安静了。 “说吧，给夫人送人怎么回事？” “唔唔唔唔唔……” 哦。嘴被堵住了。 “我给你拿下来，你不要喊，否则……” “救，啊——” “啧，都说了不要喊。” 万桉桉不耐烦地收回匕首。 又在杨广还打算再喊的时候，轻飘飘的在原有的伤口上继续加深加粗。 杨广闭嘴了，惊恐地看着她。 “说话，我不想问第三遍。” 原来这狗东西在帮陆姝云招募死士啊。 “你怎么当上千夫长的？” 这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还能怎么，肯定跟陆姝云有关。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陆姝云行事根本没有底线。 “原来军队里的兵，武功好的都成了死士，剩下……我也是今年才当的千夫长。” “她用的什么办法？” “就……”眼看着万桉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广有点不敢说，但又怕不说自己要挨刀，“就，喂毒……大侠，我没干！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是，是晨曦，都是她干的，我，我武功不好，人家看不上。” 呵，喂毒。 陆姝云还真是好算计。 “现在军营里都是你这样的？” “啊？也，也不是。右将军他们本来就是夫人那边的，现在还干的好好的。” 言下之意，她懂了。 整个西北军都已经落入陆姝云手里。 右将军那人她见过，仗着武功好刚愎自用，几次不顾将令去追击穷寇，偏他是京城那边博弈后钦定的人，动他不得。 父亲在世没少因此军规处置他。 “大将军如今是谁？” “还没有，听说快来了。” 第19章 晨曦 战争的残酷难以想象。 万桉桉怀疑以如今军队的样子，若是周边异族趁着凛冬再次来袭，他们真的能守卫住大雍的西北防线吗？ 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士兵和百姓。 她陆姝云倒是能一走了之。 更让她心碎的是，那么多保家卫国剑指敌人的英雄，最后竟沦为陆姝云的杀人工具，从此他们的剑对准的是自己的同胞…… 陆姝云该死！ 陆姝云的走狗们该死！ 她现在是对付不了陆姝云，但晨曦…… 回到宅院的时候。 乞丐帮派的战争已经结束。 二当家理所当然成了帮派壮大最大的功臣，被冠上“智多星”的称号。 “那个女人被呢？智多女星？” 她心情不好，难免阴阳怪气。 “你说被他利用那女人啊？那肯定是跟着她所在的帮派一起消失在这宅院了啊。” 哦，被杀了。 万桉桉远远地看向春风得意的二当家在人群中好像个花蝴蝶，只觉得可笑至极。 吃旁人的人血馒头，丝毫不在意？ 可见人性的恶是没有缘由的。 “你把人都藏哪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眼前这故意凑上来的少年不会真帮二当家去杀人。 不是不会杀人，是不会帮人杀人。 除非那个人，他自己想杀。 陈远闻言眼睛一亮，漂亮的丹凤眼仿佛瞬间盈满夕阳，就好像昨晚吓她一跳那种渗人的幽深阴鸷从未存在过。 万桉桉却知道，那的确存在过。 “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心情……” “别啊，我带你去看！” 话没说完，就被人扯住手腕往外走，明明感觉少年没用多少力，可凭她的武功却分毫都挣不开。 万桉桉沉眸。 这是遇上高手了。 挣脱不开，她索性不再挣扎。 任由陈远把她拖到院外的矮墙后…… 整整齐齐码放着人。 甚至还按照性别和高矮进行了排序。 四个少年邀功似的看向陈远，陈远则……邀功似的看着她？ 看她干嘛？ 又不是她让的！ 万桉桉扭头就走，陈远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不？” “不好！” “那按照你说的相反来处理？” 万桉桉猛地停住脚步，“人是你带出来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不用问我！” “可是你让我去帮忙的啊。”陈远无辜地眨眼，“根源在你，我自然要听你的。” 万桉桉眉头紧皱，“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等等，那个二当家这么说的？” 陈远仍然眨眼。 事实就是二当家当然没这么说，人家只是颐指气使地命令他们五个必须去做，常顺在二当家嘴里就是个跑龙套的，但他确实是听见常顺的名字才愿意做的。 四舍五入，源头在她。 没错。 万桉桉深吸口气，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在这里跟陈远掰扯。 “你的想法呢？” “没想法，听你的。” “我的想法就是按照你的想法做！” 听上去像绕口令，更像是无解的死循环，偏偏陈远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又亮了。 万桉桉摆摆手，随便他怎么脑补。 只要别吵她就行。 夜晚。 月上柳梢，却被乌云遮住。 万桉桉藏在军营到将军府必经之路的屋顶，摸着腰间的软剑闭目养神，她仿佛等待猎物的豹子，时刻准备一击必杀。 突然，马蹄哒哒声响起。 她睁开眼。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晨曦带着十六个气息不俗的高手面容整肃地打马而来。 粗略估算下战斗力。 她想要全身而退不大可能，若是拼的一身伤倒是可以放手一搏。 这，就够了。 大不了回去躺一个月。 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必须要弄死晨曦。 否则难泄她心头之恨！ 风沙渐起，万桉桉握紧手中的软剑。 突然。 一道极低的声音响起，“后面十六个交给我们，你去弄领头那个女的！” 陈远？ 万桉桉一愣。 瞬间感觉数道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长街上响起激烈地兵器相撞声。 顾不上深究，她俯身冲向晨曦。 一招一式，全是杀招。 角度刁钻，力道狠辣。 短短不过十几二十招，晨曦的胸口和大腿就见了血，整个人也开始边打边退。 万桉桉战意更甚！ 当初父亲教她功夫时曾说这套剑法太过歹毒不可轻易见人，现如今倒是正好用在陆姝云和她的狗儿们身上。 力有不逮的晨曦掏出信号筒。 万桉桉冷笑着看她即将点起引线，轻松地挽起剑花狠狠地挑了她的手筋。 “啊——” 然后是脚筋。 “啊——你是，谁？为，什么……” 算了，不想听她的声音污了耳朵。 一剑正中心脏。 第20章 嫁祸 凌虐并没有让万桉桉感到痛快。 相反，晨曦的血溅到身上，让她恶心。 后半程她就冷眼看着五个少年把十六个高手杀的片甲不留，尤其是陈远，竟然以一敌五仍不落下风游刃有余。 万桉桉抿唇。 她敌不过。 “常顺，你在旁边站着干嘛呢？也不过去帮忙，我们几个打杀这么久，累死了。” “我没让你们来。” 陈远眨眨眼，“你没让吗……不是你说你的想法就是按照我的想法做吗？” 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说的话会被人用这种方式还回来，偏偏她无话可说。 万桉桉转身要走。 “等等！”陈远乐颠颠地凑过来扼住她的手腕，确定她跑不掉才从怀里掏出几个令牌扔给远方四人，“弄完早点回去。” 四人领命而去。 万桉桉却不走了。 没道理对方知道掺和她那么多事，她却跟个傻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陈远也不在意任由她看，甚至还在旁边贴心的解释，“那是靖安侯府的令牌，咱们不能白帮他们清理门户吧，怪累的，肯定是要收点劳务费的。” “为什么要选靖安侯府？”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想知道陈远到底知道些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少年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靠近她说些奇怪的话，现在又故意跟在她身后帮她杀人。经历过那么多，她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那不然选谁啊？将军府要跟靖安侯做亲家，肯定是搅和这俩亲家更有意思。” 假的不能再假的话。 问不出来，万桉桉索性不再白费力气。 安静地享受胜利果实。 这趟也算有意外之喜，疑似弄死晨曦的是靖安侯，只要想想陆姝云生气不甘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她就开心得能多吃一碗面。 确实，陆姝云很生气。 晨曦作为她身边的第一大丫鬟，掌管的可不仅仅有暗卫营，死士刺探到的消息，万桉桉的线索，绝大部分官员的联络…… 她这一死，所有的事情都断了。 因为是横死，连交代的时间也无。 午阳战战兢兢的看着陆姝云的脸色越来越黑，自那人死后，她已经多少年都没再见过陆姝云愤怒成这样子。 “查，不惜一切代价的查！” 午阳领命而去。 接替晨曦掌管暗卫营的是夕颜，听说是被陆姝云多番加急召唤回来的。 本来该是老友重逢的温馨画面，可夕颜只是淡漠的等她说完，不说好与不好，姣好的五官始终平静得仿佛一个雕塑。 “夕颜，你……还好吗？” 午阳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么多年夕颜鲜少出现在陆姝云的身边，但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案牍上的常客，陆姝云虽然没表示过什么，但午阳知道夫人是满意的。 她以为再见夕颜会是春风得意。 至少也该像晨曦一样，骄矜昂首。 可夕颜……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那双曾经天真地憧憬要做夫人身边第一大丫鬟的漂亮眸子如今虽仍惊艳，却如一潭死水。 了无生机。 夕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转身之际，声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紫鸢死了。” 意味不明的话，却让午阳的眉心一跳。 紫鸢？ 陆姝云手下的京城花魁？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陆姝云安排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让她带着学习大丫鬟的事务，午阳抿抿唇，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找到了夕颜。 开门见山，“我不想去顶替紫鸢。” 花魁说的在好听也是妓子。 “你该去找夫人。”夕颜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我能管的事。” 午阳心里咯噔一下。 夫人竟真的要送她去青楼…… 也是。 她比其他姐妹多什么啊？凭什么那些姐妹在外面流血流泪尝遍世间苦楚，她却只要端茶倒水就好…… 思及此，她灰了心。 混混僵僵地什么时候回房都不知道。 房间里新来的小丫头正在昏黄的蜡烛下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眉心紧蹙，午阳抿唇，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却见小丫头看过来的眼神眼满是凌厉。 午阳一怔。 这丫头？ 小丫头被发现也不恼，似无所谓地仰靠在椅子上，抬头冲她笑得别有深意。 午阳蹙眉。 就听……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呢，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但或许能解决你的问题。” 小丫头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在陆姝云身边多年，午阳再不济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餐食的道理，何况这丫头看上去明显另有所图。 理智这样告诉她，可脚下仿佛生了根。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第21章 出嫁 将军府嫁女，万人空巷。 上一世，整个过程万桉桉都因为抗拒而被陆姝云下药，软软地昏睡在车里。 这一世，陆蓁蓁和陆夭夭则微笑地隔着纱帘与全城百姓亲切地打着招呼，仿佛能够嫁进靖安侯府当妾，是多么荣耀的事。 想到上一世蓁蓁夭夭的话，她直觉这姐妹俩这番作态定是有别的打算。 “你说……这陆府挺有意思啊。孙女出嫁从将军府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将军府的小姐呢！” 陈远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万桉桉侧眸看他一眼，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折扇敲在手心，配上一身粗布短打和乞丐标志性的鸡窝头…… 辣眼睛。 “听说原本将军府是准备把嫡出大小姐嫁过去当妻的，没想到大小姐看上穷小子跟人跑了。这不，靖安侯一个换俩，将来娶妻也不耽误。啧啧，倒真是艳福不浅。” 呵，当妻？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懒得再听这人鬼扯，见陆昭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来，万桉桉赶紧向后退隐藏在人群中，脑海中不由地冒出一个疑问。 陆昭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 之前在将军府倒还好说。 现在可是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 她反手把还在看热闹的陈远拽了出来。 “你看看我可有什么不妥？就是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种。” 陈远俊脸微红，平时利索的嘴皮子竟难得的支支吾吾起来，“就，就……” 说着还不好意思瞧她。 “就什么？”万桉桉肃然。 难道她还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就有点，好看。” “……” “我是说身上的物件！”万桉桉强忍着想要锤爆这人狗头的念头，“或者气味，有没有那种明显与众不同的味道。” “啊……”陈远回过神来。 “身上的物件确实不妥。” 她当场就信了，甚至决定不管陈远说什么她立刻扔掉，结果这人信誓旦旦地来了一句，“物件太过寒酸，不衬你。” 万桉桉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陈远竟然脸红了，只见他含羞带怯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不好意思的低头，“至于味道……那，那是不是不大好啊……” 万桉桉转头就走。 她真是疯了。 才会以为这人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这一走，她便没看见跟在花轿后面作为陪嫁徒步而行的午阳，倒是陈远看着午阳的挑挑眉，对不知名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万桉桉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 既然陆昭不是敌人，那她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她也是糊涂了竟然舍近求远的去找陈远，这么想着，她索性直接混到人群里不停地往陆昭方向靠近。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陆昭眼神都没转一下，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你为什么离开将军府？” “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耐心告罄。 “直觉。” 万桉桉嗤之以鼻，“直觉让你准确无误地锁定我？你觉得我傻吗？” 陆昭终于侧眸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我只是在人群中找跟你身形相近的人，再逐一观察。” 闻言，万桉桉狠狠蹙眉。 “很容易吗？” 如果容易的话…… 不，不管容不容易，她都必须改变。 她不能冒着一丝一毫被发现的风险。 “为什么离开将军府？”他又问。 对方回答了她的问题，甚至给她提了个醒，礼尚往来，她回了两个字“不想”。 听上去风马牛不相及。 两人却都知道她说得什么意思。 是不想继续以暗卫的身份帮陆姝云做事，更是不想跟在双胞胎身边成为她们挥出去最锋利的刀。 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见她盯着陆昭的背影，轻呲了一声。 万桉桉睨他，他立刻扬起笑脸。 “咱回吗？常顺。” 见她不吭声，眼珠一转，亮了。 “难道你想去侯府闹洞房吗？那也行啊，靖安侯虽然有两下子，但绝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就是府兵，要不我让……” “靖安侯来了？” “可不嘛，亲自来洞房。” 陈远说完自己先噗噗的乐了，等乐够才发现万桉桉正审视地看着他。 心里一惊。 表面上却还是嘻嘻哈哈，“兄弟，你该不会还是个小雏鸟吧？要不哥哥领你去花楼看看，保准比靖安侯厉害的多……” “呵。” 陈远说不下去了。 万桉桉见他停下来，意味不明地笑笑。 “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狐狸尾巴，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好好体验下尾巴没了到底有多痛！” 第22章 捣乱 靖安侯来运城了。 这对万桉桉来说绝对是大事。 想到即将直面自己第二大仇人，她就激动得夜不能寐，浑身都叫嚣着杀了他。 她深吸口气。 翻身直接飞上屋顶。 远处的月亮眉眼弯弯，似乎心情不错。 可惜了，她心情不好。 她心情不好，自然见不得别人好。 首当其冲地，畜生靖安侯凭什么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她现在是没办法弄死他，但不代表她没办法给他找不痛快！ 于是，万桉桉出门了。 踩着满天星斗，拎着从后巷弄到的两桶馊水，又去将军府问陆昭拿了几坛酒，揣着个火折子就来到了侯府别院的屋顶。 不知道哪个是靖安侯的洞房？ 那有什么可重要的！ 她只需要找个顺眼的院子把酒坛子扔下去，在噼里啪啦的声音引来众人前放一把火，然后在人群聚集后倒俩桶馊水。 “酒够烈吗？能烧起来吗？” 她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冒出来，这会儿听到他的话竟然还真认真想了一下，“怎么？你有更烈的？” 陈远点头。 远方四人立刻一人拎四大坛子站好。 这么多…… 她看了看下面漆黑的小院子，毅然决然地换了个地儿，那么小的地方哪够烧的。 “往东走，洞房在那边。” “洞房人多，咱们跑得掉吗？” “也是……” 两人最终选定了个距离洞房不近不远的大院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扔，眼看着晶莹的酒水渗透泥土滴落花枝廊檐，万桉桉心满意足地扔下两个火折子。 刚做完这一切，陈远拉着她就跑。 “我还没……” “算了吧，狗东西的府兵有点厉害。” 万桉桉闭嘴了。 给人找不痛快自然不能搭上自己。 既然如此，就回去睡觉吧。 正好她困了。 流言是第二日传出来的。 彼时，万桉桉正在慈安堂里听杨广说军队里最新的情况，让她意外且惊喜的是朝廷派来的新将军似乎并不买陆姝云的账。 “将军还没来，已经通知下来让我们这些后来出任的将领重新比武考核。” 杨广叹气，“我们怎么办啊……” 眼睛却瞄向她，“大侠，你能不能……” “不能！” 万桉桉没心情继续听他废话，站起身往外走，打算回去想想参军的事。如果碰到正直的将军，这将是她复仇最快的途径。 路过大堂时，有人聚在一起闲聊。 她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关于昨晚侯府别院起火的事，只不过她还听到了点别的…… 比如，这场火是老天对靖安侯太过专注男女之事的警告，陆家双胞胎是祥瑞化身能够引领靖安侯走上正途。 这是其中几个人的说法。 另外几个则完全不同。 他们说双胞胎克靖安侯，若靖安侯执意与姐妹俩亲近或许会有血光之灾。 好的坏的，竟然两极化如此严重。 万桉桉勾唇。 这双胞胎确实厉害，竟能够借她偶然心血来潮做下的事造这么大的势，怪不得前世她俩能手刃靖安侯全身而退呢。 她倒是很期待靖安侯会怎么做？ 是将祥瑞双胞胎像祖宗一样供起来，还是对衰神双胞胎唯恐避之不及，亦或者把这俩烫手的山芋转送给他人？ 双胞胎也在讨论这件事。 “不论哪个结果，至少咱们姐妹暂时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陆蓁蓁道。 陆夭夭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昨夜大火来前，靖安侯失控变态的样子到底是吓到她了，毕竟只是未经世事的花季少女，即便有所准备又哪能真的不怕。 “夭夭，躲避只是一时的。” 陆蓁蓁握住妹妹的手，柔美的脸上满是坚毅，像是说妹妹，更像是说给自己，“暂时的牺牲是为了自救，否则我们一辈子都得活在地狱里，包括爹娘，还有大姐……” “我知道的，姐姐，我只是……”陆夭夭深吸口气，“你说大小姐真的会找来吗？” “会！昨夜的火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实上万桉桉丝毫过去的想法都无。 她是想过跟双胞胎结盟，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关系不对等的情况下即便结盟也没有话语权。 她显然不想这样。 所以双胞胎注定要失望了。 她们翘首以盼的人此时正在乱葬岗附近的沙漠里翻自己埋进去的两大包金银，她打算趁着军队混乱，新将军没上任缺乏管理的时候，给自己买个百夫长当当。 反正她功夫好不怕考核。 她如今最缺的是路引。 在正常情况下，为了安全考虑，没有路引证明身份是不允许参军的。 她正愁呢。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那她还不赶紧躺下睡！ 第23章 伪装 在军营里见到陈远，她丝毫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他的身份，军师…… 这个职位很特殊，不仅是军营里难得的文职，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灵魂人物，最重要的还得是大将军的心腹。 陈远到底是谁…… 白天，两人擦肩而过仿佛不相识。 晚上。 万桉桉看着出现在自己营帐的少年，连产生无语的情绪都觉得是浪费感情。 “你钱不够吗？怎么只捐刚了个百夫长，多不方便啊。” 陈远蹙眉打量着营帐的环境，四张木架子床整齐摆列在中央，除了万桉桉所在的靠边床，另外三张床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脏衣服，散发着不可言状的酸臭。 万桉桉不想理他，自顾自收拾东西。 反正又没有人理，这人都能说上半天。 陈远溜达一圈选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角站着，“现在还不晚，你要不再去捐点？” 万桉桉深吸口气，不耐的看着他。 “我要睡了，你不睡吗？” 陈远一愣，赶紧点头往外走。 营帐帘门被打开时，他不好意思的声音传来，“那个，今晚有人请他们喝酒，你，你关好门，你好好睡。” “……” 万桉桉不在意那几个人回不回来，她又不是第一天的军营混日子，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跟士兵同住过，但同吃同行嘻嘻哈哈都是常事。 相比将军府，这里更让她感到自在。 但…… 陈远的话什么意思？ 他发现自己是女的了？ 万桉桉烦躁的揉了把头，起身去附近的河边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自己的装扮。 一身男装，飒爽利落。 精致的五官被她用黑炭抹的粗犷。 喉结处也贴了东西当做掩饰。 连她看着自己都是一个大好儿郎，陈远那东西到底是怎么瞧出来她不是男的？ 她想了又想，伸手遮住下半张脸。 看来…… 只能这样了。 真麻烦。 她直接摸到陈远的营帐，外面远航和远帆正面无表情地抱剑而立，见到是她，点点头打算进去通传。 万桉桉冷笑。 不讲武德地直接跟着他后面就进去了。 凭什么陈远要出现就出现，她就得乖乖等着通传？这天下没这个道理。 营帐内，雾气氤氲。 远航见她跟进来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噌得一下挡在浴桶前，瞪着眼睛如临大敌。 万桉桉也是一怔。 她好歹是个女人，面对男人洗澡…… 不过瞧远航那防备的样子，她突然就不尴尬了，大咧咧往旁边墩子上一坐，也不管浴桶里的陈远是不是如坐针毡，“你多请那几人喝几天酒。” “你，你先出去，我穿上衣服说……” 万桉桉白眼一翻，背过身去。 “穿吧，没人看。” 身后传来哗啦啦出浴的声音，她不耐烦多等，便说，“你能不能留几天胡子。” 窸窸窣窣声戛然而止，“为什么？” “我想看啊！还能为什么。” 一阵风吹过，远航掀帘子出去了。 万桉桉转过头。 陈远穿着一身质地轻柔的中衣，绑带松松系着，精致莹白的锁骨若隐若现，漆黑如墨的长发还在微微滴水，有几捋顽皮地跑到胸前，洇湿一片坚实的胸膛。 “你喜欢有胡子的？”陈远摸摸下巴。 万桉桉蹙眉，“你能不能把衣服好好穿，这像什么样子，难道老师没教过你习武之人首先要正衣冠，正衣冠才能正心！” 陈远一怔，连忙拿过外套披上。 耳尖瞬间红的滴血。 “我，我这不是……” “行了，你慢慢穿吧。”万桉桉摆手转身往外走，“你应该还没到长胡子的年纪吧，我去问问远航和远帆。” 陈远又是一怔。 反应过来连忙一手系衣带一手拉住她。 “等等！你先说清楚你要看男人蓄胡子干嘛？真喜欢有胡子的？” 万桉桉瞪他。 “不是你说我娘们唧唧的吗！我打算弄点胡子伪装一下，我真知道男人的胡子每天长多少，不得观察一下？” 陈远闻言不吭声了。 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我，我也不是……只要是，是你……” 她懒得听他磨叽。 挣开手就要往外走。 陈远再次闪身拦住她，在她即将要发火的时候赶忙远方喊了进来，“你问他，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有经验。” 远方立刻正襟危站，准备好好表现。 “男人的胡子每天长多少？” “啊？” 这问题，远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感觉到小腿挨了一脚，才连忙正色“一点儿。” 万桉桉觉得她跟这主仆五人犯冲。 什么叫一点儿…… “一点是多少？比划！”陈远又踹。 第24章 人选 万桉桉从没想过跟靖安侯见面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她以为再见恶魔会让她感到恐惧颤栗，会想要逃离，可真当看到他时，万般情绪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只有他胸口荼靡的血花能慰藉她。 比武考核正式开始。 他是端坐高台将领中央的将军，她是站在下方等待被考核的百夫长。 没想到，接替父亲的人竟是仇人。 万桉桉冷笑自嘲。 她还真是命中注定要给仇人当下属，先是陆姝云手下死士，现在又是靖安侯麾下士兵。就是不知道她能当他有没有命享。 感觉到陈远不容忽视的视线从靖安侯身旁射下来，她收回目光低下头。 安静地等着传令官念她的名字。 上台，击退对方，下台。 再简单不过。 通过考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接下来她只要作壁上观，顺带想想上司突然变成仇人，她要怎么做。 陈远那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 竟然凑到靖安侯身边一顿嘀咕，然后她就被拦了下来，说是让她跟另外两名有待考核的千夫长比试，有能者居之。 其中就有杨广。 结果，不言而喻。 “叫什么名字？”靖安侯霍凌洲问。 万桉桉死命咬住舌头，勉强克制自己体内喷薄而出的恨意和嗜血，直到口腔被黏腻腥咸的血液染红，她才堪堪开口。 “常顺。” “不错，千夫长是你的了。” 当上千夫长最大的好处是住处从四人间变两人间，隐私空间更大些，原本喝花酒的同僚也变成了时常邀请她比武的武痴。 她大概知道陈远这么做是出于好意。 但她并不感谢他。 按照她现在的情况，不显眼才更稳妥。 是以，当陈远私底下找到她，告诉她霍凌洲最欣赏武力超群的将领，可以多在他面前表现时，她只是扯扯嘴角算作回应。 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 全身心忙着收服手底下那群兵痞子。 对付他们不难，来当兵有几个是不敬强者的，只要武力镇压一番就好。难的是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跟着她一起。 她知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需要恰当的时机，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了解每个兵的基本情况，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还是她跟着父亲言传身教学来的。 爱兵如子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至于报仇…… 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在其位谋其事，不管她跟霍凌洲的恩怨如何，都不影响她行使在军中的职务。 公私分明，是她跟父亲学来的第二点。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 她想父亲了…… 将军府。 今天是双胞胎三朝回门的日子。 会客厅里本应是喜庆温馨的气氛，至少面子上该是如此，可此时却格外的压抑。 霍凌洲没来。 准确地说是洞房花烛夜之后，他就再没出现在双胞胎面前过。 此时，双胞胎安静地站在下方。 陆姝云则黑着脸坐在上首，身上新裁剪的衣服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她自作多情。 “靖安侯怎么跟你们说的？” 双胞胎对视一眼，照例是陆蓁蓁开口。 “没说什么，他派人传话希望能够换陆家或者将军府的其他女儿过去。”陆蓁蓁说的很平静，似乎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干。 事实上，她确实不生气。 因为自会有人生气。 这不…… “啪——” 簇新的青花瓷茶盏猛地在脚边炸开，溅起小片的瓷片划破她和妹妹崭新的裙角！ “欺人太甚！” 陆蓁蓁不动声色地拽着妹妹往后，避开再次冲过来的茶盏，抬眼看向自家父亲。 陆昭果然在冷笑。 “长姐在气什么？不过是换个姑人送过去而已，对方又没有撕破联盟。” “他杀晨曦不算撕破联盟？” “那长姐以为该当如何？” 陆昭是故意的，他知道陆姝云拿霍凌洲没办法，若非如此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摔茶盏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良久。 陆姝云果然深吸口气，“听说三表叔家有个父母新丧的侄女长得还不错，你找时间回去一趟，把库房的老参带上。” “大哥上次说过从此陆家只有二姐一个女儿，我跟着你在将军府生活多年……” 言下之意，这事怕是不成。 “啪——” 巴掌打在陆昭的脸上。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地抹去嘴角的血，反而双胞胎愤恨地捏紧了拳头。 陆昭轻飘飘一眼过去。 两人立刻垂眸。 “我去就是……”陆昭还是妥协了。 陆蓁蓁却突然出声，“姑母，其实还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第25章 红招 昏暗的房间。 凄冷的月色自雕花菱格纱窗倾泻在粉色缠枝的床幔上，层层叠叠的纹路缓慢地随风而动，似真又似梦。 如果是梦就好了。 午阳捏着身下早已褶皱的床单，空洞地看着床幔上的缠枝，曾经觉得美好漂亮的纹路此刻却如索命的铁链，绞得她窒息。 “咯吱——” 门被谁从外面推开。 午阳眼珠动了下，很快却归于沉寂。 好像一粒石子入海，激不起任何涟漪。 来人极轻地将床幔撩起，赤红深紫的咬痕掐痕鞭痕抓痕立刻争先恐后地跃入眼中，让人一眼便知眼前人经历了什么。 陆蓁蓁眼眸微闪，“午阳，你别怪我狠心，当初你既然选择来当这个陪嫁便该是做好了会有今日的准备。” 她说着招招手。 陆夭夭自身后走出来，将几瓶尚好的药膏被放在床边，目露不忍，“姐姐，我来给她上药吧？” 温温柔柔的女声本该是世间美好纯净的天籁，可听在午阳耳中却仿佛地狱妖女在尖吠，她们正想方设法来攀扯着她的肉体，撕咬着她的灵魂。 “啊——” 午阳猛地捂住耳朵。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蜷缩在墙角。 “滚啊——滚！都滚！都给我滚——” “对不起……”陆夭夭喃喃。 愧疚和心疼让她的眼眶红了。 “姐，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你想让谁来？” 陆夭夭抿抿唇，她试图把午阳从角落拽回来上药，却被陆蓁蓁蹙眉拦了下来，“先走吧，给她点时间冷静冷静。” 冷静？ 呵…… 一阵夜风袭来。 室内终于重新归于沉寂。 午阳就这么蜷缩在角落，崩溃地大哭。 哭她的愤怒，哭她的委屈，哭她的不甘，哭她的战战兢兢，哭她的如履薄冰，哭她的尝尽苦楚，哭她的饱受欺凌…… 她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 是啊！连死都不敢的人生…… 那个男人说了，除非他玩够，除非她一次性死干净，否则等待她的，将是地狱…… 天蒙蒙亮时，陆蓁蓁又来了。 这次是一个人。 她不意外地看着已经被打开的瓶瓶罐罐，“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最好。” “怎么做最好呢？” 午阳已经平静下来，这会儿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等着太阳升起，可她知道心中的太阳却再也升不起了，余生只剩黑暗。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只不过是提个建议，别忘了真正抛弃你的是你主子，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你不过是渺小的蜉蝣。” 远处的地平线终于晕出一点橘红。 “我们姐妹难道就不恨吗？从小到大被人当做物件一样养大，若不是大小姐逃婚恐怕我们的下场比这还不如。” 橘红色的光晕缓慢向半空中移动。 “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掌握在旁人手里？凭什么我们这一生要成为她人利益交换的工具？我们就不能自己做主吗！” 行至半空，橘红色的光晕逐渐蜕变。 金色一点点崭露头角。 “若我是你……” “太阳出来了。” “什么？” 午阳无声的望着窗外，“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太阳出来了，你也该回去了。” 陆蓁蓁一愣。 转头顺着午阳的目光看出去，发现已有粗使丫鬟开始洒扫庭院，“我晚上再来。” 午阳没当回事。 她知道陆蓁蓁晚上来不了。 因为霍凌洲会来。 食髓知味，是他昨晚亲自说的。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陆姝云养她们姐妹几个真是大费周章，竟然从小小的时候就开始喂药温养着她们的身体。 她们根本就是为男人打造的容器。 恶心！ 她恨不戳烂自己这令人作呕的皮囊！ 陆夭夭是中午过来的。 嘴上说是陪她吃饭，可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你的伤……” 她的伤怎么？ 难道还能半天之内恢复如初？ “我知道你恨我们，可我们也不想把你拉下水，那种情况下我们也没更好的办法，更何况，我们真不知道靖安侯……” “你姐知道你过来吗？” “啊？” 午阳觉得这对姐妹可真有意思，姐姐义正言辞的煽动她跟着一起报仇，妹妹则跑过来装无辜扮可怜。 “你认识红招吗？” 红招，就是顶替她的那个小丫头。 “啊？” “吃完就走吧。” 午阳放下筷子，“我想安静几天。”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都想不明白，需要一段时间仔细理理清楚。 她是不聪明，但她不傻。 事到如今如果还不知道那个叫红招的小丫头是故意引她来靖安侯府的，那她才是真的有问题。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 陆夭夭知情，那陆蓁蓁肯定也跑不了。 只是她们姐妹俩已经神通广大到可以往陆姝云身边塞人了吗？这里面有陆昭么…… 第26章 黑暗 夜晚大抵都是一样的。 至少午阳没觉得靖安侯府和将军府有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心态。 以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错，每晚就要长长久久的回忆白天的事情，有时候睡着时已经是天亮。现在则是麻木的忍受着，恨不得每一天都是人生的最后一天。 靖安侯总不会管她自然死亡吧。 那个恶魔连续来了七八日。 皆是尽兴而归。 破败的身子，纵横交错的伤痕…… 连呼吸都觉得疼。 有时候她觉庆幸于自己距离死亡不远马上就要解脱，却在清醒时再一次崩溃的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丫鬟和医官来来往往。 研究着怎么帮她把伤治得好一些，至少不能耽误霍凌洲的兴致。 第一次，她竟羡慕起那些丫鬟来。 她们是那样鲜活…… 不像她，年纪轻轻却已经枯萎。 “唉，姑娘不要强人所难，这位夫人的伤势只能静养，绝不是三日内能好的……” 又一个郎中叹气着离开了。 午阳已经不在意能不能治好，还会不会疼，她巴不得自己现在立刻马上的死掉。 是以，夕颜来时。 她还以为出现了错觉。 “涂药吧。”耳边响起冷淡的女声。 午阳偏过身子，背对着来人。 抵抗的情绪明显。 涂药？涂什么药？涂好了以后还不是继续过这种噩梦般的日子？ 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夕颜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自顾自起身去净房打水，“即便你不涂药，按照霍凌洲的性子，在他腻了你之前，你即便硬挨也得伺候着……何必让自己不痛快。” 呵，是啊。 霍凌洲那变态…… 看到她的伤似乎更兴奋？ 温热地软布极轻地在身上游走，即便这样她仍然感觉到疼，不用看她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上没几块好肉。 当丫鬟的哪个不能忍疼？ 尤其是当陆姝云的丫鬟，动辄便是三十鞭子，受伤是家常便饭。 “你……似乎很熟悉这里？” 从刚才起，午阳就有这个疑问。 “嗯，我在这住过一段时间。” 很平静的回答，但其中蕴含多少苦楚大概只有夕颜自己知道。 午阳突然意识到，夕颜在她没看见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经历了多少噩梦，或许正是这些噩梦让夕颜在花一样的年纪却失了憧憬未来幻想美好的能力。 “啊——” 一阵剧痛来袭，她下意识叫出声。 夕颜不知道给她用的是什么药。 那种全身如同被人用钝刀剜肉般极致的疼，让她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嗤——”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嗤笑。 “我以为你只是不聪明，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天真，天天跟在夫人身边耳濡目染竟还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午阳疼得根本顾不得去细想。 直到剧痛逐渐褪去，舒适的清凉感取而代之，午阳才有精神回忆刚才夕颜的话。 她苦笑，“是啊，所以我遭报应了。” “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红招的事的？” 夕颜闻言，意味不明地挑挑眉。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午阳蹙眉。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夫人身边坚持这么多年的？到现在竟还没发现不对劲。”夕颜摇摇头，起身从桌上的妆匣里扒拉出来几个精致的瓷瓶，“这东西没少抹吧？” 陆蓁蓁送来的那些伤药？ 这药，有什么……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霍凌洲对你……准确来说是对你身体，迷恋与日俱增吧？” 午阳一愣。 旋即又是一惊。 她是不聪明，但真的不傻。 霍凌洲晚上那癫狂的状态确实像是着了魔的野兽，根本没有半分人性。 夕颜颠了颠手里的瓷罐，“里面是夫人特制的媚药，就不知道她们怎么弄到的。” “可霍凌洲说这是因为我们……” 夕颜点头，“他说的倒也没错，我们每个人确实都经过特殊温养过的，能让男人最大限度的享受。除了晨曦……她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年纪，夫人只能安排她学武。” 夕颜说的很平静。 她似乎对陆蓁蓁送来的药格外感兴趣。 “媚药竟能这么用。”就见她举着瓷罐放到鼻尖，“倒是适合那些人。” 那些人是哪些人，午阳不想知道。 她现在真的很惶恐。 她想跟夕颜聊聊未来她该怎么办，可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几个小瓷瓶上，她想问问双胞胎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可夕颜却在将瓷瓶收好后直接推门离开…… 夕颜，真的只是来送药的吗？ 好像一夜之间，她往日所相信的、依赖的人和事全部被颠覆，让她不得不面对黑暗世界的大门正徐徐打开的事实。 第27章 办法 兵痞子闹事，是军营里常有的事。 以前父亲在世时，万桉桉也经历过几次。全都以兵痞子们被军法处置作为结束。可事情轮到她这…… 起因是这样的。 以刘富贵为首的几个同村发现他们寄回家的包裹被人动了，东西全都少了那么一点点，几个人一合计决定私下里查。 别说，还真给他们查出来了。 是隔壁村的张强做的。 张强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他家里不仅穷人口又多，他每次寄回去的银钱和东西都是杯水车薪，家里来信跟他抱怨，他于是就萌生了从别人那里拿的想法。 这事毋庸置疑张强有问题。 但是刘富贵几个把人腿给打断了。 一边是偷鸡摸狗，一边是聚众斗殴。 本来各打五十大板完事。 偏偏偷鸡摸狗的是万桉桉的麾下，聚众斗殴那些则是右将军何广智的人。 行吧…… 万桉桉看着眼前的张强就觉得头疼，这人已经在她面前哭一上午了，翻来覆去就是他的腿如何如何，家里没钱如何如何。 “我出钱帮你治腿！” 腿的事情解决了，跟张强同来的士兵却要求她去收拾那几个公然伤人的家伙。 她盯着几人看了一会儿。 熄了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 她本来初来乍到不服众，现在若是不好好解决这件事以后这队伍怕是不好带了。 可她怎么解决？ 对方是陆姝云心腹右将军！ 这件事做不好就是得罪右将军，相当于把自己送到陆姝云面前让她好好看看。更何况，霍凌洲此时大概巴不得有人能够送上门来，给他当大刀直接挥向对方呢！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莫名其妙陷入进退两难。 万桉桉心烦了，然后她想到了陈远。 偏偏这几天陈远神秘兮兮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几次去都扑了个空。眼看着这件事越演越烈，霍凌洲甚至已经提出来公审…… 真是傻子都知道他想干嘛！ 陈远终于出现在她的营帐。 第一次，她觉得陈远看上去那么顺眼。 “听说你找我？想我啦？” 陈远应该已经等了会儿，看见她进来立刻亮晶晶的眼睛，好像等待主人的大狗。 可惜，万桉桉向来不解风情。 “公平起见，我们这边处置张强，右将军那边处置刘富贵几个，双方都按照军法处置就行，不必偏颇。” “你觉得霍凌洲能同意？” “你应该清楚他此番的目的……” 清楚啊，正是清楚，才格外不想掺和。 说起来，这件事也很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以为是同盟的陆姝云和霍凌洲竟然一直在隐晦的争权，大有把对方的势力彻底驱逐出军营的意思。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改变，让上一世亲密无间的合作者变成这样，还是这两人之间本就貌合神离。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不为渔翁得利，纯粹是保险起见。 万一那两人是在做戏或者只是一时的小打小闹，她这时候掺和进去岂不是找死？ “我有其他办法能达到他的目的。” 这才是她着急找陈远的原因，“我希望事成之后，霍凌洲能够任命我为军队临时的培训官给右将军的队伍全员上课！” 陈远到底还是去找霍凌洲了。 万桉桉深吸口气，按耐下焦灼不已的心，强迫自己如平常心该干嘛干嘛。 她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霍凌洲初来乍到，想要右将军手里的权和兵，但他不想跟陆姝云两败俱伤，所以需要她来当这把能挥向对方的刀。 可她又不傻。 既然他们都还没有挑明让对方死，争权夺利也只限于军营的实际掌控权。毕竟明面上霍凌洲享受着陆姝云给的美妾，陆姝云则借着霍凌洲的掩护继续扩充暗卫营。 她判断两人定不会透露底细给对方。 那不如…… 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帮他们认识下彼此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 她建议陈远让霍凌洲放弃眼前这个小打小闹似斗殴事件，期待或者创造一个更有意义的更能一击必中的机会。 更不必搞明面上的右将军。 她精准的提供了几个人的名字，全都是平时不起眼的人，可这些人却能混在霍凌洲自己人手下当做副将或者参谋。 一旦真有事情发生。 这些人就是背后捅他一刀的自己人。 陈远面色雀跃的回来了。 她放下心来。 刚想展露些友好的笑意，结果这人上来拽着她往外走，“这么好的事，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禀报比较好，霍凌洲若是高兴说不定能给你升官呢！” 第28章 名字 万桉桉不想自己直接到霍凌洲面前，怕的就是面对他时会暴露她内心想要杀之后快的欲望，可偏偏陈远…… 她真的无话可说。 两人在外面等着通传时，万桉桉深吸口气，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陈远以为她是紧张，“有我在，你放心说。” 听他这么说，她突然想起来问。 “你跟靖安侯关系很好？” “还行吧！”陈远得意的扬眉，“我们算是相识于微末，有过患难之情。所以你放心说，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万桉桉笑笑，垂眸。 脑海里不停搜寻上一世的画面。 她确实未曾在那群男人中见过他，也未曾听靖安侯说过他的名字…… “陈先生，将军请您进去。” 营帐里，靖安侯正在桌后处理军情，见到陈远进来下意识便要站起来，等看到万桉桉的时候又不得不默默地重新坐回去。 只不过堪堪挨着椅子的边儿。 万桉桉垂眸安静地站在旁边，权当没看见霍凌洲的小动作，心里却有了计较。 陈远究竟是什么身份？ 或者说陈远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还有……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将军，这就是小的先前跟您提过的常顺小兄弟。他有重要的剧情向您汇报。” “咳咳……” 霍凌洲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陈远，才面容严肃地向万桉桉提问。 问题主要集中在名单的来历。 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来历不明的背叛者名单，更何况还是从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透出来的。 所幸她早有准备。 “属下有几个兄弟被征召进了将军夫人的暗卫营，这几个小人物的身份在暗卫营里并不是秘密。” “据我所知，死士不允许外界来往。” 万桉桉极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所以我有个兄弟死遁出来了。” 她没说谎，她就是死遁出来的啊。 霍凌洲：“……” 他觉得这个常顺在把他当傻子。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陆姝云，怎么可能会相信有死士能从她手底下逃出生天！ “将军，我觉得常顺说得有理。”陈远突然插了句，“如果您觉得这个名单有问题，我们不妨观察这几人一段时间，是人是鬼自然会见分晓。” 话虽如此…… 霍凌洲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余光里，万桉桉清晰地看到陈远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霍凌洲则郁闷地闭了嘴。 呵。 这俩人是把她当眼睛有毛病的傻子呢？ 行，随他们高兴。 这样正好，她精心准备的那套说辞反而不用了，就这么糊弄着吧。反正有人乐意帮她打掩护，她何乐而不为？ 这么看，陈远八成是知道她的身份。 万桉桉有些不爽。 凭什么别人把她看的一清二楚，她却连别人的表皮都没有撕掉一块儿。 霍凌洲吩咐属下去监视这几人。 陈远则带着她从营帐退出来。 路过背人的拐弯处，她冷不防的单手扣向他的脖颈，把人压在木墙上，“陈先生交友甚广，走江湖应该不止这一个名字吧？” 陈元一愣，随即弯了眼眸。 “你觉得我还应该有什么名字？” 万桉桉手上骤然发力，眼看着陈远因为窒息脸色逐渐青红，她才收力时刻防备着对面的人反抗，“还望陈先生不吝赐教。” 陈远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说出口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我还在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呢？小桉树，你，你再用力，我这喉骨就断了……” 小桉树…… 久远的记忆在浩瀚的海底翻涌而出。 记忆里粉雕玉砌喜欢跟她过家家的小姐姐和眼前少年精致的面孔逐渐重合。 “你是……” 她猛地松开手，恭敬地弯腰跪地。 “万桉桉见过十七王爷。” 心里却郁闷不已。 这么大个王爷小时候竟然喜欢女装？ 还有，他不好好待在京城享福，跑来运城干什么，而且前世也没听说他跟靖安侯有旧啊，怎么就相识于微末了？ 可别耽误她的正事。 “小桉树，你别客气啊！” 李辰渊猛地弯腰咳一阵子，摆摆手笑呵呵地让臭脸的远期把她扶起来，“你，咳咳咳，你不觉得陈远这名字更适合我吗？” “咳咳咳咳咳——” 万桉桉扯扯嘴角。 “草民无状，伤了王爷。” 低垂着头，一副虔诚请罪的模样。 “唉，早知道暴露身份会让你这么见外的话，我就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了……还不是怕你后面发现我在骗你，你再跟我生气嘛，真是进退两难……” 第29章 王爷 李辰渊，先帝的幺儿，第十七子。 是当今皇上的同母所出的嫡亲皇弟。 先帝在时他是最受宠的皇子，先帝死后亲哥哥上位，他又是最受宠的弟弟，民间传说即便他想要江山皇上也会拱手相让。 她是随父入京述职时认识他的。 彼时先皇还在世，父亲去御书房商讨政事，把她安顿在皇后娘娘那里，李辰渊便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同出现。 她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个小姐姐，从小在西北长大，她嫌少见这么精致漂亮的女孩儿，满心都是欢喜，乃至于忽略了面色不善的太子，非跟李辰渊一起玩过家家。 如今想来…… 万桉桉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似是也想起了那段荒唐的时光，李辰渊噗嗤一声笑眯了眼睛，“小桉树，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怎么没再去京城？” 说实话，她过得不大好。 不信他看不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即便这样他仍旧一副跃跃欲试想跟她叙旧的样子，其实用物是人非形容她大概再确切不过。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早死了。 万桉桉垂眸，不打算回应。 经历了前世今生的种种，连血脉至亲都不能信任，更何况是生在皇家的人。他们天生就生活在勾心斗角里，哪里是她这这种半路出家可以比的。 所谓宠爱，谁知道真正怎么回事？ 就像她…… 以前谁见到她不羡慕，作为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父亲慈爱母亲放纵，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想要什么第二日便能有。 可实际上呢？ 呵。 “小桉树，你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不想嫁给霍凌洲吗？那陆夫人怎么说你是私奔？我看你也不像喜欢上书生的样子啊？” 李辰渊眼睛亮晶晶的。 万桉桉却不想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幸他现在身份揭露，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跪着，垂着头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你怎么又在跪……”李辰渊无奈上前强硬地把她拽起来，“我是真把你当朋友。” 朋友？ 她想起上一世的贴身丫鬟小渔，为了保护他被那群畜生生生凌虐致死。这一世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从沙漠到京城出嫁的路上，她只能找个由头让小丫头回家。 她知道那个家有个重男轻女的老爹。 以小渔的聪慧总可以活。 不像她，朝不保夕，能说不定哪天身份暴露就死了，还是不要连累小渔了。 “草民惶恐。”她再次伏拜。 “你……” 眼见着她不为所动，李辰渊烦躁地原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不过就是名字不同而已，你怎么……小时候我们明明……” 他明显的不理解。 但她比他更不理解。 皇权本就至高无上，李家人在大雍就是塔尖发号施令的掌权者，他为什么认为她知道以后还会像对待乞丐陈远那样对他？ 哦，他说小时候。 那时候她才几岁？呵，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可以仗剑江湖当女侠呢！ “行吧行吧，我不问了，行了吧？你起来吧！”李辰渊烦躁地第三次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我警告你啊，可不许再跪了！” 怪累的，她倒也没那么想跪。 “你说你……”李辰渊摆摆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万桉桉想了想。 “草民能问王爷几个问题吗？” 李辰渊无奈地看她一眼，丧气似地往地上一坐，“问，七个八个随便问。” “您什么时候知道草民身份的？” “箱巷子里你跟我说绕口令的时候。” “为什么不揭穿草民？” “为什么要揭穿你？你肯定有自己想做的事，否则干嘛把自己弄这么丑。” 这人说着还嫌弃地看着她日益茂密的大胡子，蹙眉，“这玩意就不能摘了吗？我可以找专门的易容师傅给你，保准没人能看出你原来的长相。” “你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我不知道别人，反正你开口说话我就认出来了，谁让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 万桉桉不想听他废话，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之前的伪装很容易被认出来，也不知道陆姝云那帮人有没有发现…… “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李辰渊无奈地看着她的络腮胡子，“就算大罗神仙应该都认不出来吧。” 万桉桉于是放心了。 “还有别人知道草民的身份吗？” 李辰渊立刻摇头。 委屈巴巴地看她，“我哪敢说啊……” 说着说着他突然一怔，而后惊恐地把头转向不远处如丧考妣的远期，“你刚才出手太快，我真没来得及支开他……” 万桉桉：“……” 被两双眼睛注视着的远期：“……” 第30章 记号 沙漠的夜，依旧寒凉。 风霜打在脸上是刺骨的凛冽，寒气好像深潭从四面八方蔓延，试图将她淹没。 万桉桉搓搓手，照旧去那地方等着。 自从一周前，她便无意间发现军营附近出现了几处父亲的秘密标记。 刚开始她以为是巧合。 可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当她试探着去父亲曾经亲手种下的桉树前，便发现了那处隐蔽树洞里的纸条，上面赫然是陆姝云在军中的关系名单。 她不禁有些惶恐。 到底是谁在帮她？ 还是有人在刻意试探她？ 更重要的，她的身份竟又暴露了么？ 今天万桉桉再次在比武场的旗杆上看到了那个标记，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想干嘛。 毕竟按照上次的经验，只要她不出现记号便会持续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她打算找个机会去城里看看有没有记号。 恰好李辰渊来寻她去看霍凌洲那边安排好的大戏，“完事之后我要去城里买点东西，你要是有时间跟我一起吧？” 路上，她才知道具体安排。 很简单，寻衅滋事，捡难听的骂，就等对方按耐不住打上来。 算是钓鱼执法。 “对方如果忍住了呢？”她觉得这个方法多少有点草率，毕竟是陆姝云的人，哪可能连这么点定力都没有。 李辰渊却摇摇手指，“军营里的汉子哪能真的没有血性，如果对方忍住了只能说明这边挑衅的能力不行，还得再接再厉！” 行吧。 万桉桉不说话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李辰渊说的这么表面，就是不知道李辰渊是故意不告诉她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她。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再次灵验。 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变得混乱不堪，名单上那几人正压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揍，旁边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混乱的尽头，一行人匆匆而至。 打头的是霍凌洲，跟在他身后的…… 呵，竟然是陆姝云？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万桉桉转眸看向身侧的少年，李辰渊似乎并不意外，所以这也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们想干什么呢。 霍凌洲赶来后，立刻肃着脸让亲兵将两拨人分开，地上挨打的两个显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被抬下去的时候手臂始终无力的下垂着，连呻吟的动静都无。 主将出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自有人来维持秩序。 李辰渊被请到了霍凌洲身旁，临走时还跟她强调待会儿一起逛街的事，万桉桉敷衍的点点头，安静地待在人群里看着。 打人者与被打者都被判处军法处置。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但…… “本侯早说过凡在我手下当兵者，万不可重伤同袍，不可致残致死！” “尔等知罪否！” 呵。 这戏可真够粗糙的，堂堂侯爷连个军医都不召见就定了伤者是残是死？她觉得霍凌洲和李辰渊都不至于的。 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正想着，李辰渊出场了。 他抱拳恳求靖安侯看在“情有可原”四个字上，饶恕几人的姓名，令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功补过。 “军师此言差矣，自古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非情理所能撼动……” 万桉桉懒得再听他演戏。 她来得晚没看见之前的场景，转头问身旁的士兵，“打人的就这五个吗？” 她明明给了六个人名。 “对啊！这五个战斗力可不低，以前都不知道他们那么能打，打架跟不要命似的，你没见地上那俩人都要被打死了么。” 突然，她灵光一闪。 猛地抓住小兵的衣领，“知道被抬下去那两人叫什么名字吗？” 小兵见她这样子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推她，“你，常大哥你不能动手啊！将军还在上面看着呢……” “我问你那俩人的名字！” “哦，哦，刘刚，王，王小虎。” 是了！ 王小虎就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 他既然是陆姝云的人，又怎么会听霍凌洲的话去挑衅自己的同伴？ 还有刘刚…… 当初那个纸条上是十个名字，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给出了其中的六个，而刘刚恰好是另外四个名字其中之一。 难道纸条背后的人跟霍凌洲有关？ 要不怎么解释他是怎么知道刘刚的。 “霍将军果然是我大雍将才。” 上首响起陆姝云的声音，万桉桉下意识抬头去看，这才发现陆姝云脸色铁青，说话也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也是。 任谁突然损失这么多人脸色也好不了。 “相信西北军在霍将军手里定能发扬光大，我前将军府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支持霍将军共同对外。” 第31章 杀人 “刘刚是谁？” 万桉桉问出两人坐下后的第一句话。 李辰渊一愣，随即调侃她，“终于不跟我玩草民王爷那一套了？” 见她不说话，李辰渊也不恼。 好脾气地招呼小二上来倒茶，自己则起身去把隔间的窗户推开，立刻有吆喝叫卖声顺着凉爽的秋风传进来。 “既然都已经是秋天了，你待会儿多去买点厚实的棉被衣服鞋袜，这里的夜实在太冷，别冻着自己。” 万桉桉人就不说话。 小二走后，他重新坐下来。 无奈，“还能是谁，自然是你母……” “闭嘴，她不是我母亲！” 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陆姝云算哪门子母亲，别辱没这个词！ 李辰渊见状立刻故作惊恐，浮夸地嚷嚷，“你，你难道不是陆夫人亲生的？那你的母亲是谁？怪不得她这么容不下你！” “你……” 万桉桉就很烦这种。 她跟他说正事，他却在这插科打岔儿！ 这人真的是王爷吗？ 怎么这么讨厌！ 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李辰渊终于收起玩笑的心思，无奈地摇头，“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成天绷着张脸？以前你明明不这样的，那时候还说带我闯荡江湖呢！” “那时候你还穿女装带头绳呢！” 万桉桉没忍住怼了他一句。 既然不说就算了。 赶紧吃完好去城里找记号。 李辰渊是真想不明白，曾经那么可爱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当然也很可爱了，但成天板着张脸，有时候真想扯着她的脸，看看她能不能做出别的表情。 “你……” “王爷，食不言寝不语。” 行吧，不高兴就又开始王爷那一套了。 碗碟筷子轻轻触碰的声音中，她吃得既斯文又快速，吃完就立刻放下筷子安静地等着李辰渊。 全程没一句话。 看得李辰渊暗自好笑不已。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甜食，兜里总是揣几块糕，这桌上的芙蓉糕怎么没动？” 万桉桉瞥他一眼。 李辰渊立刻道，“你已经吃完了，接下来是我的时间，我想说就说，你管不着。” 她又不是老妈子，管什么管？ 万桉桉在心里翻个白眼。 默默听着李辰渊翻来覆去的说小时候那些事，好不容易等他吃完，她立刻想去结账，却被李辰渊拽住，“我有话跟你说。” 还说？ “我待会儿还要买东西。” “刘刚的确是陆姝云的人，这件事是霍凌洲派人查到的，计划是我跟他一起制定的，目的就是我们留这几个人在军中，陆姝云需要放回之前从军营弄走那批人。” 万桉桉一愣。 原来是这样…… 她下意识抬眸看过去，“你说的是那些被她弄去当死士的将领和士兵吗？” “是！”李辰渊说着好笑的弯眸，手里的折扇轻轻敲在她脑袋上，“这个答案够满意了吧，大小姐！” 呃……就有点窘。 万桉桉头一次体会到脸红的滋味。 不过她很快强迫自己调整过来，深吸口气蹙眉道，“那些人应该都被她喂了毒……” “嗯，陆姝云会解决，我们要的是可以上战场打仗不会毒发的人。” 解决…… 是给解药么？ 那她…… 最近几天，她明显感觉蛰伏在体内的毒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按照103那俩人的说法，这种毒每半个月发作一次，现在距离上次毒发已经快二十天，想来该是快了。 她紧了紧手，到底没说自己需要。 总归是不够信任。 再忍忍吧，她想。 这已经比上一世的煎熬好太多了…… 结完账，两人在大街上溜达。 她的借口是军营里什么都缺，自然而然要走街串巷的选购，方便她查看标记，可让她失望的是一个标记都没看到，也就是说那背后的人大概是笃定她在军营的。 所以那人到底是谁？ 会是霍凌洲吗……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少年正抱着大包小裹的东西，昂首挺胸的走着，好像从初见那夜之后，她再没见过这人阴暗的一面。 这么想着，她不期然地想起那晚的话。 “你当时想我做什么？” “啊？” “就是在大树上你说可以帮我那晚……” 李辰渊明显一愣，紧接着想到什么有些尴尬，整个人都变得讪讪地，“还不是看你武功好，想把你拐回来当侍卫……” “真的？”万桉桉不信。 别说他这种皇家出身的人，就连她都不会弄个半路认识的人当贴身侍卫。 那不是保护，是要命。 李辰渊于是又纠结了会儿，认命地叹气道，“我想让你帮我去杀个人……” “谁？” “霍凌洲。” 第32章 羽轩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刨根究底。 在李辰渊淡然地说出想让她去杀霍凌洲的时候，她下意识没再继续往下问，他们两人的事，自然应该他们自己去解决。 只不过心里仍难免有了几分猜测。 回到营地后，万桉桉忙着安顿自己买的大包小裹，同住的千夫长林羽轩是个年约二十长相颇为书生气的清瘦男子，看上去并不像铁血军人反而有些像朝廷的文官。 同住这么久，两人基本没交流。 只偶尔在见面时互相点点头。 万桉桉很满意这种相处模式，她以前是很喜欢热闹的性子，跟父亲在军营时必定要往士兵堆里扎，有时闲聊有时比武，总归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重生以后，受上辈子的影响，变得非常抗拒人多，尤其是男人成堆的地方，天知道她到这以后，费了多少力气才忍下来。 林羽轩回来的时候身上带血。 像是刀剑伤。 万桉桉看了他一眼，旋即把视线挪开。 “有伤药吗？” 万桉桉把药递过去，林羽轩又说，“后面够不到，麻烦了。” 她不想管，但同僚间又不能不管。 随着衣衫被解开，她才看清这人背后纵横交错的伤，新伤加旧伤，看着很是恐怖，只不过她想的却是这人为什么。 突然之间，将伤口展露给她。 万桉桉垂眸，安静的上药。 直到全部弄完，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半夜，营帐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列队，列队，搜查营帐！” 万桉桉睁开眼，下意识看向对面。 林羽轩正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将染血的衣衫扔进火盆，见她醒过来，竟然还慢条斯理的点头示意。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往外走。 万桉桉跟在后面。 就听他极轻的一声笑，“快点走吧，大胡子，我们要迟到了。” “……” 去你的大胡子。 两个人赶到营地的时候，士兵已经集结的差不多，看到她来，李辰渊立刻凑过来耳语，“待会儿别乱跑，何广智死了。” 万桉桉挑眉。 看向云淡风轻的林羽轩…… 竟然是何广智？ 陆姝云的人啊，看来她不帮也得帮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羽轩扬眉。 看出来了，这家伙心情是真的好。 杀了人就这么高兴吗？ 好像还真是很高兴，若是有朝一日她把陆姝云杀了，应该也会恨不得放两挂鞭！ 正想着，陆姝云又黑着脸出现了。 是了，被杀的是她的心腹。 万桉桉扬眉，陆姝云不高兴，她就高兴了，连带看向林羽轩的目光也亲切不少。 “报告！十个千夫长五十个百夫长还有三百个普通士兵营帐均发现染血衣物！” “怎么会这么多！” 小兵看了眼霍凌洲，见他没反对便解释道，“这几日军营大规模的比武切磋，只要不致残致命，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陆姝云根本维持不住往日的淡定，心腹何广智的死更像是给她敲响警钟，提醒她有一股暗地里的势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时刻准备咬死她。 “搜！给我挨个搜！” “还有，把那些人全部送去死牢！” “暮夜！” “属下在。” “陆夫人有些越俎代庖了吧？”霍凌洲施施然地出声，恰到好处地站在暮夜的侧前方，“这位女使还请回吧，军营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暮夜看向陆姝云。 陆姝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军营不是群龙无首可以任由为所欲为的地方。 她堪堪按耐下怒火，“霍侯，何广智曾是亡夫最得力的副手，骁勇善战，现在他突然遭此横死，我务必替他主持公道，否则百年后亡夫怕是要不认我。” 呵，竟还拿父亲做幌子？ 万桉桉冷笑。 “自然。”霍凌洲点头，“这件事本侯定会给何将军一个交代。”说着看向身后的亲兵，“更深露重，送陆夫人回府。” 陆姝云能如何？ 即便她再有能耐有手腕，表面上她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在大雍的立法框架下，绝不允许她在经营重地指手画脚。 可她怎么能甘心？ 何广智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从军营被弄走全部的暗卫名单。 “本夫人留个人下来总可以吧？” 霍凌洲看了暮夜一眼，“女人不行。” 谁不知陆姝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都是女人，霍凌洲这分明是变相拒绝，可偏偏她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大雍明令，女子不得入军营。 良久。 她深吸口气，“我让家来。” “请便。” 第33章 赵瑶 霍凌洲会好好查杀何广智的人吗？ 万桉桉以为他不会。 毕竟何广智一死，腾出来右将军的位置，他恰好可以安上自己的人，这个杀了何广智的人可以说是给他送了份大礼。 可不是，霍凌洲要求严查。 作为拥有染血衣物的千夫长林羽轩自然而然被带走了，而她也被叫去问话。 “你知道他参加比试的事吗？” “不知道。” “你们住一起的……” “嗯，我们关系不好。” 负责这次问询的是霍凌洲的亲兵，大概是李辰渊嘱咐过，询问她的这位名唤霍痕的语气还算不错，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可没忘记前世她重病失去利用价值后，这人曾问霍凌洲求一段露水姻缘。 多亏她死得快！ 否则临死还要多被恶心一次。 “你总知道他昨天回来的时辰吧？” “我回来的比他晚，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问陈远，我们昨天一直在一起。” “他少了几件衣裳，是扔了吗？” “不知道，我跟他真的不熟。” 万桉桉不耐，“一共没说过三句话。” 霍痕公事公办的挥挥手让她出去。 撩开营帐，李辰渊便等在外面。 见到她立刻上前一步，把她拽到没人的角落，警惕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跟我说实话，是林羽轩干的吧？” “我真不知道。”万桉桉摇头。 她没说谎，林羽轩从没告诉过她，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对方态度模糊而已。 “倒是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李辰渊薄唇微抿，“林羽轩有个姐姐曾经是何广智未发家前的原配，他为了娶陆姝云安排的女人，毒杀了她。” 她点头，“为姐报仇。” 李辰渊却又道，“不止。他父母亲族上门去讨公道，被何广智派兵围了起来，全都……乱棍打死。” “呵，那他可真该死！”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在何广智那里发现一份名单，事关……” 李辰渊以为她会追问，谁知她冷不防甩了句，“不去！我跟他又不熟！” 说完，万桉桉转身就走。 不管他想要林羽轩从何广智那得到的什么东西，她都没有立场出面，现在她终于知道林羽轩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为了什么。 大概就是防着这一天吧。 至少她知道后不会站在对立的那边。 至于李辰渊…… 她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不过可能多麻烦一些。 确实。 没有她在中间游说，李辰渊很麻烦。 主要还是林羽轩不买任何人的账！ 无论霍凌洲威逼利诱示好用刑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咬定自己不认识何广智。明眼人都知道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又如何，他不说没人逼得了他。 更何况，霍凌洲想要那东西，势必就要找个替罪羔羊给陆姝云。 这次林羽轩说话了。 他提供了一个替罪羊的名字，赵耀。 “他是何广智的亲兵。” “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会照做。” “她是何广智的妻子，赵瑶。” 霍凌洲惊了，立刻去拿人！ 可惜，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两个女扮男装的侍女和其他几个亲兵的尸体。 林羽轩点头，“畏罪潜逃，挺好的。” 霍凌洲气得头都大了，“你应该知道那东西的意义，那些人都是我大雍最了不起的勇士，他们不该被妇人……” 可惜，这话他又白说了。 林羽轩闭上了眼睛。 “我真不明白，你不给我还能给谁？别忘了你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没有西北军和侯府的帮助，难不成你自己去救人吗？” 林羽轩不曾睁眼。 却道，“我没见过你说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既然那么重要，你确定何光智会带在身边？说不定是被赵瑶或者哪个趁火打劫的贼人拿跑了，侯爷与其花时间在我这耽搁下去，不如趁早去追。” 霍凌洲铁青着脸，惊疑不定。 “你真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 林羽轩睁开眼，“要不侯爷跟我说说那到底是什么，我帮您回忆下？” 霍凌洲一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终是一甩袍袖，“好自为之！” 人走后，林羽轩眼底浮现出冷笑。 那份他们都想要的名单早被他烧了，就在他那还算靠谱的大胡子室友面前。 还有赵瑶。 那女可比何广智还早几天就死在不知道哪条臭水沟里了，这会说不定已经烂了。 真正和她烂掉的人品一样。 他永远都忘不了阿姐被抬回家时全身流脓破烂的样子，那是从小把他背在身上温声轻哄的阿姐啊…… 这些畜生，早该去地下跪求原谅！ 至于何广智和赵瑶这两条狗的主人…… 呵，咱们来日方长！ 第34章 报复 霍凌洲的气没处撒，倒霉的便是午阳。 接连几日，她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尤其是霍凌洲发现她的身体不如以前那么让他着迷之后，更是变着法儿的想各种残忍的法子满足他的恶趣味。 午阳苦笑。 这倒是从侧面证明夕颜的药没问题。 她想了很久自己该如何，终于在霍凌洲又一次阴沉着脸回来时，颤颤地跪下开口请他移步去找双胞胎。 “你说什么？” 阴冷刺骨的声音仿佛昨天打在身上的玉石锦带，午阳一个激灵，膝行着上前，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更温顺更合他心意。 “妾，妾自然不愿把侯爷让与他人，可妾自知这几日无法让侯爷尽兴，故而……” 感觉到周身的冷意稍减。 午阳鼓起勇气继续道，“妾知道外面关于双生子姐姐的传言，可那又如何，侯爷乃领天地之命匡扶社稷的大将军，最是不惧这些牛鬼蛇神，若，若……” 她说着缓缓抬头，柔情似水地看向霍凌洲，见他表情尚好，“若碰过双生子姐姐后，侯爷并没有受影响，那岂不更加证明侯爷得天独厚，可驾驭神女，抵御晦气……” “呵，若是本侯受到影响了呢？” 午阳把心一横，头重重磕在地上。 “神女只会怜爱世人，只能说明双生子姐姐煞气太重，怕是于西北安稳有碍！” 沉默。 长久的死寂。 满室只余午阳紧张的喘息和心跳。 良久。 下巴被人轻佻的抬起，霍凌洲戏谑的瞳孔出现在眼前，“爱妾跟那姐妹俩有仇？” 午阳抿抿唇。 她不敢说谎。 只得把之前陆蓁蓁在伤药里做手脚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夜竟情难自禁哀哀啜泣起来，“妾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她……” 粗粝的手指抚在脸上，犹如一条黏腻冰冷的蛇，午阳生生忍住来自灵魂的恐惧和颤栗，努力勾出一抹算不上好看的微笑。 这对霍凌洲来说倒也够了。 他知道后院这些女人各有各的心思，但他不在意，总归他才是这些女人的依靠和主宰，小心思不要舞到他面前来就好。 或者，像午阳这样。 坦诚的到他面前承认，好像也可以。 于是他满足她，去找了双胞胎。 有一点午阳说的很对，他确实是有些腻了，对陆蓁蓁和陆夭夭也是馋了许久，现在有人给他台阶下，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套神女和煞气的说法…… 他信神佛，但更信人心。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早就将这些流言的来源查的一清二楚。 后院传来双胞胎的惨叫声。 午阳却没觉得多开心，反而有些怅然。 她终究也变成了害人的人…… 后半夜，霍凌洲餍足的靠躺着，双胞胎了无声息的蜷缩在他左右，洁白的脊背满是纵横凌乱的伤痕。 他随意地挑起陆夭夭的脸，“说说看你们姐妹二人到底是神女还是灾星？” 陆夭夭一个激灵。 恐惧瞬间蔓延眼底。 可她还是忍着泪坚持说，“不论神女还是灾星在侯爷面前都是不攻自破，妾身等只愿做依附侯爷的菟丝花。” 这是之前与姐姐商议过的。 一旦霍凌洲过来圆房便是已经戳破她们的布局，此时只能服软以待将来。 “呵，最好是。” 霍凌洲搂过陆夭夭，又轻抚着陆蓁蓁的脊背，颇为惬意，“午阳说的倒是没错，你们姐妹二人果然更胜却人间无数，倒叫本侯不想下榻了。” 午阳…… 这个名字准确地落入姐妹耳中。 又厮混了一次，霍凌洲起身下榻，下人伺候更衣的时候，他忍不住眯眼打量着床榻上的人间绝色，心又开始痒痒的。 暗骂了句，婊子！ 甩袖往外走。 “双生子伺候的不错，赏！” “午阳举荐有功，赏！” 门口珠帘晃动，隐有凉风吹进来。 带起满室的糜烂气味盘旋在半空中。 良久。 安静的室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蓁蓁沉默地拉过衣裳给妹妹披上，然后撑着疼痛难挨的身子穿衣下榻，两股战战地挪到妆匣前去拿瓷罐。 “姐……” “嗯，没事，你歇着，姐姐帮你涂。” “要不……” 话音未落，陆蓁蓁猛地冷下脸，目光如刀射向陆夭夭，“你别忘了我们姐妹来侯府是干什么的！难道你甘心就这么不人不鬼地伺候他一辈子！” “我，我没有……”陆夭夭抿唇，“可午阳怎么会，要不要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不必，大概是发现了药有问题。” 陆蓁蓁说着毫不犹豫地把药涂在自己身上，“今后我们自己上就是。” “那解药？” “背叛者，当然不配！” 第35章 新兵 天亮的时候，林羽轩回到了营帐。 万桉桉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却仍保持着熟睡的姿势，眼前却突兀都出现了一个浑身血腥气面色煞白的男子…… “没睡？起来帮我上药吧。” “自己上。” 万桉桉翻了个身，背对林羽轩。 黑暗中林羽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就不想他们究竟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来？” “不想。” 准确来说，她已经知道了。 林羽轩耸耸肩。 “可后面够不到，真的需要你帮我。说吧，你怎么样才肯帮这一次。” 万桉桉仍是不出声。 林羽轩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叹气。 实际上，他惬意枕在手臂上，翘着二郎腿仰躺着，后背紧挨床板，哪里有半分受伤疼痛的样子。 万桉桉冷笑。 她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装受伤。 常年习武，她对气息再敏锐不过，判断有没有受伤不过是小菜一碟。 林羽轩也太小瞧她了。 不过，她现在对另外一件事比较好奇。 “林羽轩，等你伤好我们比一场。” “啊？” “应是不应？” “好啊！” 西北军的训练自每日辰时开始，由管理万人的守备自行组织监督，采用万人队伍间每月小比年终大比的方式考核。 万桉桉和林羽轩隶属不同守备。 训练内容自然不同。 管理万桉桉的守备姜明是父亲在世时的老人，武力虽然一般但为人忠诚靠谱，训练以基本功和朴实无华的杀招为主。 像她这样会武的人自然明白这些在战场上有多实用，可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哪知道，每天嚷嚷别的队教的有多好。 偏姜明不解释。 整个队伍每天沸反盈天。 终于，万桉桉受不了去找姜明，建议他用事实教会这些新兵蛋子做人！ 姜明摇头，“没必要。” “他们如果连这点枯燥都耐不住，那还是提前回家放牛吧，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最后还要死在战场上。” 这话说的挺不客气的。 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那些新兵耳中。 这可简直炸开了锅。 万桉桉试图劝说新兵，结果人家根本不买账，反而连她一起骂。之前好不容易俘获的那千人的军心瞬间散了一半。 烦躁之际，军营又出现了那个记号。 上次她没理会，记号出现几天之后便消失了，这次不知道背后的人又想干嘛！ 万桉桉去树洞去树洞取了小纸条。 只一眼，蹙眉。 午阳可用…… 陆姝云的大丫鬟？ 她根本不知道情况，要怎么用？ 她想起了自林羽轩那件事后就没露过面的李辰渊，仔细想来，好像除了他，没人能告诉她这些事了。 她决定解决完新兵的事就去找他。 有了午阳那件事，她的耐心显而易见的减少，凡是找到她面前的一律武力伺候。 打的多了，自然找她的人少了。 除了姜明。 “我跟你说过，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说服他们，学不学练不练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小比有淘汰机制，让他们回家就是！” 万桉桉不理解。 西北这么荒凉的地方招个兵多难啊，竟然就因为这点儿事劝退大家？ 总归她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西北军流失，但她同样不能明目张胆地违抗自己顶头上司的意思，所以…… 只能阳奉阴违了。 一时间，她的非训练时间都排满了。 人缘空前的好。 甚至有别的队伍慕名而来切磋的。 姜明虽然生气，但却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限制同僚私下里友好切磋吧。 几天时间，常顺的大名就响了整个西北军，大家都知道有个武功贼强的瘦子，能用再简单不过的招数弄死你。 这个被弄的人也包括林羽轩。 只不过有点费劲，两人你来我往了几百个回合才堪堪分出胜负，她险胜一招。 “承让。”林羽轩抱拳。 万桉桉亦抱拳，心里却有点失望。 按照这人的武力值，确实可以凭借实力弄死何广智，还以为他背后有其他高人保驾护航，她可以顺藤摸瓜呢。 “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只胜一招，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是因为你用的是姜守备教的那些新招，如果换成平时擅长的，结果还未可知。”林羽轩说的认真，没有半分敷衍。 “可能吧，改天咱们再试试。” “乐意之至。” 两人边走边聊。 气氛还算不错。 然后就看见等在前面不远处的霍痕，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找你的？” “怎么可能，我又没杀人。” 林羽轩抽抽嘴角，“呵呵……” 第36章 切磋 夕阳西下，飞沙渐起。 砖石垒成的偌大高台上，万桉桉和霍凌洲在漫天飞沙中手执长剑分列两端。 同样战意盎然。 不同的是，万桉桉眼底血红密布，全是蚀骨的杀意和翻涌的憎恶，可惜今天还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终归是她无能。 仇人在眼前，还得收着。 比武是霍凌洲提出来，霍痕传达的。 她答应的很痛快。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次能光明正大地把剑对准霍凌洲的机会，运作得好还能合理地收取一部分利息，她没道理拒绝。 “常顺，不必手下留情。” “本侯亦会全力以赴！” 霍凌洲话落，偌大的演武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不同人嘴里汇聚成一句侯爷必胜。 与此同时，霍凌洲动了！ 玄铁重剑挽出飘逸的剑花，轻巧刁钻地专门朝她的命门招呼，看得出来他确实没保留，若不是这一世她没得罪过他，她还以为霍凌洲想要她的命呢！ 不过这样也好。 接下来她的反击应该顺理成章了吧。 算了，再等等。 她看似费力实则轻巧地避过攻击，时不时控制着剑戳几下被他堪堪躲过的胳膊腿，终于等对方再次刁钻而来时，她恰好地被不小心划伤了大腿。 万桉桉垂眸。 这下那些人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长剑如狡猾的游龙，交锋之后并没有撤回，反而寻了处偏僻小路悄悄追上去，霎时间演武场像被人捏住了喉咙的鸡。 寂静无声。 全都震惊地看着霍凌洲腹部的血花。 万桉桉赶紧扔掉手里的剑。 惶恐跪地，“属下学艺不精。” 嗯，确实不精，应该杀了他才是。 霍凌洲倒是意外的大度，捂着肚子摆摆手，“常顺不必如此惊慌，比武本就生死不计，更何况是本侯主动要求的。” 万桉桉有些诧异。 畜生竟然能说出人话来。 经此一役，万桉桉彻底响彻西北军。 所有人提起她都是两个字，能打！ 林羽轩则扬眉叫她骗子。 万桉桉不置可否，两世为人她终于从霍凌洲身上见了血心情正好，不跟他计较。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了晚上。 她遭受了无妄之灾。 二十几个死士来围剿林羽轩，陆姝云可真是大手笔，所幸两个人武功够好，相互配合着砍萝卜似的解决了对方。 事后。 林羽轩问她怎么知道是陆姝云？ 万桉桉没说话。 心里却在嘀咕那身衣服她还穿过呢。 然后，她毒发了。 千算万算，她甚至假都请好了，还在外面找了个背人的宅子，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骤然在林羽轩的面前发作。 剧痛自骨髓往外蔓延时，她看到林羽轩震惊的眼睛。再然后她全身心都在对抗剧痛上，根本顾不得其他。 自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若有所思。 足足一天一夜。 万桉桉才堪堪缓了过来。 营帐门帘被人撩开，强烈的光线投射进来，劫后余生的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好了？”是林羽轩的声音。 紧接着一包东西被扔了过来。 若换做以往他定能轻易接住，但现在才刚刚恢复的她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那包东西就这么硬生生砸在她脑袋上。 林羽轩尴尬地轻咳两声，“抱歉啊。” 万桉桉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垂眸看散落在床榻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解药。” 怕万桉桉没懂，又补充道，“你身上毒的解药。” “怎么来的？” “前两天那么多死士呢，我随便去扒拉扒拉就这么多，应该够你用几次的。” 万桉桉蹙眉。 “你，怎么知道的？” 林羽轩大马金刀的往自己床上一躺，颇为感慨道，“要不说咱俩有缘住一个营帐呢？我原先是七队的，你呢？” 万桉桉一愣。 “怎么？没想到啊？”林羽轩翻了身面对她，“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除了我竟然还有人能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 说到这，他顿时来了兴致。 “我是执行任务时诈死，乱葬岗找了具尸体顶替跑出来的，你呢？” 他说的简单。 陆姝云那么精明的人，对每个死士都有严格管理，怎么可能凭借一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尸体就能顶替了原本的死士。 这其中怕是有不能外说的操作。 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 她静静打量着林羽轩，“你的毒……” 林羽轩扬眉，“解了！” 得意的脸上写满“羡慕吧，那你求求我啊”几个大字。 万桉桉嫌弃移开眼睛。 突然就有些怀念大仇未报时，那个冷淡得近乎没有人味儿的他了。 第37章 姐妹 以毒攻毒。 不出乎万桉桉所料。 她沉默地看着林羽轩晃悠二郎腿的惬意样子，“真的有用吗？” 说实话，她很怀疑。 用来控制死士的毒绝不简单，自古以来就没人能躲得过，否则那些被迫成为死士的人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贱命一条，只为报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万桉桉懂了。 怪不得他开始并没有把这方法拿出来。 她不行。 她不仅要报仇，还要好好活着！ 连带着上一世自己没有活够的份儿，努力的、灿烂的活下去！ 不过…… 以毒攻毒，能让两种毒在体内相竞身体却看上去毫无异样，那个医者倒是厉害。 “能问下……” “能，但是我找不到他，只是执行任务时偶然间晕倒在山林中遇到的。” 山林。 那便不是在西北了。 “不过临行前他问我要了许多血，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研究出来了呢，有机会倒是可以再去碰碰运气。” 两人正说着。 霍痕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冷着脸命人上前缉拿万桉桉。 她没反抗，只问，“原因呢？” “到地方就知道了，带上你的兵器。” 原来是霍凌洲中毒了。 这帮人怀疑是当天比武时她的武器淬了毒，所以把她抓过来审问。 万桉桉看过去。 霍凌洲此时满面潮红浑身汗湿，仿佛某种咆哮着想要出笼的野兽，这状态…… 她眸光下移，看到了某处高高隆起。 呵。 这些军医若不是睁眼瞎，那就是…… 万桉桉挑眉。 安静地等着他们出招儿。 “此药歹毒，不知这位小将从何处得来？”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须发问，仙风道骨的样子倒是挺唬人的。 她却觉得可笑。 “老者因何认为这毒与在下有关？” “霍痕将军……”老者下意识转头。 万桉桉直接打断他，“霍痕将军出于职责，把有嫌疑的人集中到这里等侯爷醒过来亲审，怎么老者却一口咬定？” “敢问侯爷所中何毒？缘何叫老者以为是在下所为？莫不是比武刀剑无眼，老者心有不甘想要替侯爷与在下计较一二？” 当真可笑。 她算是看明白了。 要么是霍凌洲要么是他身边的人，总归这群道貌岸然的人计较她插的那一剑。 呵，倒是也不意外。 不过她不后悔就是了。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只是暂时报不了仇的无奈，就像她现在确实没办法弄死对方，但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捅两刀爽爽怎么了。 正想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转头问霍痕，“军师呢？怎么不见？” 是了，她好些天没看见李辰渊了。 霍痕眼眸复杂的看着她，那表情怎么说好呢？她好像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赶紧甩甩脑子。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 营帐门帘被人从外面打开，三个长相姝丽身段妖娆的妙龄女子被带了进来。 万桉桉转眸，都是熟人。 陆蓁蓁，陆夭夭，还有午阳…… 想到那纸条上的话，她心里有了计较。 在被霍痕带出去后，她主动要求留在外面等霍凌洲清醒过来，“即是有嫌疑，还是早日洗清为好，免得到时说不清。” 霍痕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站远点。 可不得站远点…… 没中药时霍凌洲尚且跟禽兽一样，如今中了药……只可惜了里面如花似玉的三人。 营帐里的情景却和她想的不一样。 陆蓁蓁扫了眼霍凌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午阳，“现在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了？” 午阳一愣。 旋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 “否则呢？忍着受着？”陆蓁蓁脸上露出鄙夷，“还是像你一样算计其他姐妹？” 午阳垂眸，“我没算计其他人。” 言外之意，是你们姐妹先招惹我的。 陆蓁蓁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简单看了眼霍凌洲的情况，伸手从发髻里抽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到他的两处大穴。 霍凌洲肉眼可见的狂暴起来。 所幸先前医治时为了防止他乱动被麻绳绑住了四肢，暂时还没有挣脱，可按照他的功夫，扯断麻绳是迟早的事。 陆蓁蓁深吸口气，把心一横。 快速地宽衣解带就要上榻。 “姐……”陆夭夭红着眼圈儿拽住她的手臂，“我，我先……”说着手忙脚乱地开始扯自己的衣裳。 床榻上的男人已经如野兽般开始啃咬床柱，她不敢想象这种情况下，第一冲上去的姐姐还有没有命活。 不如…… 陆蓁蓁揉了眉眼，摸摸她的头。 试图从她怀里把手臂拽出来，“乖夭夭，姐姐身体一向好，你排在后面，等差不多再来，记住姐姐告诉你的话……” “不要……” 第38章 掩饰 唉…… 万桉桉叹气。 她见里面没动静，下意识便靠近了点儿，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出姐妹情深的戏。 如果不是霍痕虎视眈眈。 她可能会冲进去帮她们把霍凌洲打晕。 可现在…… “这样下去，她们仨都会死。” 霍痕目不斜视，“不会，最多一个。” 想到前一世这姐妹俩把霍凌洲杀了，这一世又因她逃婚提前受过…… 万桉桉抿唇，决定帮一把。 “这样做，怕是侯爷也遭不住吧？” 听到事关自家主子霍痕果然看了过来。 万桉桉有点尴尬，但还坚持说道，“在下记得太过剧烈和过着太过频繁是损人阳气的，事后极不易恢复，或于根本有碍。” 这倒也不是她胡诌。 前世后面的时候霍凌洲很是因为纵情房事修养过一段时间，她还记得当时御医的评价跟上面那段话很相似。 听到她这么说，霍痕派人去找老者。 营帐里已经响起了双胞胎的惨叫，万桉桉蹙眉，她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很快，老者背着药箱来了。 见到霍痕立刻跪下去连连告饶，说是他太过关注媚药本身反而忽略了这件事，多亏将军智慧过人，否则将酿成大错。 霍痕提溜着人进去了。 她想了想跟在了后面。 室内，双胞胎正被发疯的霍凌洲掐着脖子摁在身下凌虐，眼看陆蓁蓁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还拼命地扒拉着妹妹脖子上的手。 陆夭夭则拼命求霍凌洲放过姐姐。 万桉桉强忍着生理不适，别过头。 这一转头，竟然看到完好的午阳，衣着整齐眼眸微垂柔柔地站在旁边。 呵，有意思。 该说不愧是陆姝云身边的人么。 老者几针下去，霍凌洲逐渐恢复了理智，松开手，仰躺在旁边大口的喘气。 重获新生的双胞胎则担忧地查看对方的伤势，确认并无生命危险后，才抓起旁边破碎的衣服胡乱的穿上下地跪下。 “怎么回事？”霍凌洲问。 回答他的是霍痕，“您中了药。” 言简意赅。 霍凌洲却看向老者，“既然有法子让本侯恢复理智，为何先前不用？” “老奴知错。” 先前仙风道骨的老者，这会儿看上去倒像是刑场里即将被砍头的糟老头，一头银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好像干草。 还能为何。 肯定是拿不准或者有害副作用。 万桉桉不相信霍凌洲会不知道这道理。 果然…… “拉下去吧。” “侯爷，请允许老奴将功抵过，请允许老奴将功抵过，啊——” 处理完老者，霍凌洲把目光转向她。 “常顺？你因何在这？” “他们怀疑属下给您下媚药。”万桉桉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大胡子。 霍凌洲抽抽眼角，“滚！” 她立马起身往外走。 下意识看了眼床边跪着的两人。 她们被进来这几个男人看光了身子，按霍凌洲的尿性，觉得脏了便不会再碰。 那她们…… 大概会跟前世的她差不多吧。 “常顺这是对本侯的爱妾感兴趣？” 万桉桉眨眨眼，顿住了脚步，被大胡子覆盖住的脸“难得”浮现出名为尴尬的神情，“属下就，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霍凌洲亲切笑笑。 眼底的精光落入万桉桉眼中。 于是，万桉桉眸光闪了闪，大胡子下的嘴角也跟着隐晦地弯了起来。 “帮本侯办件事，这俩美人任你挑。” “谢，谢侯爷！” 万桉桉单膝跪地，神情激动，将为美色所动空有武力的莽汉形象演绎了个彻底。 “附耳过来……这样这样……” 哦？竟是这个任务吗？ 想办法找到陆姝云的暗卫营所在…… 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只不过…… “侯爷，这事仅凭属下自己怕是……” “霍痕，将你查到的告诉常顺！” 万桉桉再次抱拳。 临行前，她故作不舍流连的看向双胞胎，霍凌洲立刻大笑着摆手，“放心，半个月时间本侯保准把她们养得能掐出水来。” 半个月。 万桉桉垂眸，跟着霍痕往外走。 “我们查到陆夫人的暗卫营总部在西部大沙漠的中心腹地，最接近的一次我们的人走了七天七夜方才看到模糊的影子。” 她还在等着接下来的描述。 霍痕却看向远处的沙漠，“侯爷的意思是给你十个曾经探访过暗卫，他们会在沙漠附近的楼兰驿站等你。” “没了？” “没了。” “所谓模糊的影子，是真的存在吗？” “这不好说。”霍痕摇头，“暗卫来汇报是看到过，但当时他已经弹尽粮绝，很难讲看到的是不是海市蜃楼。” “……” 第39章 选择 海市蜃楼。 意味着实景到底在哪根本没人确定。 难度这么大，万桉桉有点后悔当时没有跟霍凌洲再谈谈条件了，早知如此怎么也要再额外谋点别的东西才划算啊。 至于午阳…… 尽管小纸条说她可以利用。 但经历一世冷暖，她已经不太敢跟冷血的人达成同盟，午阳不像双胞胎，没有软肋的人疯起来会像断了线的风筝。 不可控。 选同盟自然要选能拿捏到手里的。 以前的双胞胎她或许掌握不了。 但现在…… 万桉桉垂眸。 只要其中一个还在霍凌洲那里，她就有资本跟另一个在她手里的发号施令，这还得感谢她们的姐妹情深。 陆蓁蓁没想过必死的结局竟还能峰回路转，她不了解大胡子常顺，不知道跟着他会有什么下场，但至少目前得以喘息。 半个月。 他们不必再面对霍凌洲。 是好事，也是坏事。 媚毒进行到关键时刻，只差一点就等着霍凌洲慢慢死在女人身上就好，现在失去她们姐妹二人作为下毒的媒介…… “姐姐，那人还是没信儿吗？” “再等等吧，或许碰上了什么状况。” “要不我去找午阳？” 陆蓁蓁摇头，“这次我们等她来。” 午阳确实是来了。 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肃然的霍痕。 陆蓁蓁眸光微闪。 下意识挡在妹妹身前跪下行礼。 “侯爷……”午阳的声音柔柔的响起，“妾身相信您的毒与陆家姐姐们无关，只是媚药有损于身体是人尽皆知的，姐姐们即便为了争宠也还是少用为好。” 霍凌洲拍拍她的手，“甚是。” 陆蓁蓁抿抿唇。 没想到午阳会把这件事告诉霍凌洲。 同为女子，她认为即便午阳跟她们不是一路人，恨她们欺瞒利用在先，但想弄死凌虐者霍凌洲的心该是一样的。 “陆蓁蓁，本侯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午阳一愣。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直接把人拿下关起来吗。 “我们姐妹二人所用媚药并无毒性，纯粹……”陆蓁蓁低声开口，说着逐渐脸红了起来，“纯粹为助兴所用，让男子女子皆能好受些，是，是出嫁前特别问姑母……” 陆蓁蓁越说声音越小。 羞怯的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 “陆夫人给的？” 霍凌洲话落，立刻有人飞出去求证。 陆蓁蓁不怕霍凌洲查。 药确实是从陆姝云那里拿的，也确实没有任何毒性，大内后妃用来争宠的东西哪敢有丝毫不妥，那岂不是要掉脑袋。 她甚至主动把妆匣打开。 “请医者查验。” 毕竟真正有问题的是这药混着特殊的香味后，再跟男子情动时的体液交融一处…… 西域小国的秘方，大雍罕有人知。 感觉到午阳看过来的目光。 陆蓁蓁抬眸。 见对方的视线凝在自己的发髻处。 了然。 这怕是在犹豫是否告发她发髻里藏有银针的事吧，只是不确定，不敢冒然开口。 “起来吧。” 府医查验后，霍凌洲摆摆手。 让人把药还回来。 “好好养着吧，药可以继续用。” 陆蓁蓁乖巧地跪下。 午阳却是一愣。 这就完了？ “侯爷……”她动了动嘴，视线忍不住看往陆蓁蓁的发顶，却被霍凌洲轻飘飘的眼神吓了一个激灵，把话咽了回去。 她苦笑。 怎么会这样…… 噩梦竟又是她的了。 她明明盘算得很好，将那天的一切和盘托出，凭借揭穿有功彻底摆脱侍妾低夜夜求死不能的折磨。 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又是一夜凌虐。 她沉默良久，还是决定去找陆蓁蓁。 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人。 她踌躇的站在原地踱了几步，终究把心一横，推门径直往妆匣而去。 等她走后，双胞胎自角落走出来。 “姐姐，她这是……想通了？” “谁知道呢。”陆蓁蓁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总归这次是她自己来拿的药，跟我们姐妹无关。” 午阳拿着药回去后。 想到用药后霍凌洲的疯狂…… 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涂到自己身上。 可这偌大的后院除了她和双胞胎，并没有其他侍妾…… 没有，那便创造吧。 霍凌洲在房事上有洁癖，非清白人家的姑娘不可，青楼楚馆那些姑娘是不行了。 她转转眼眸。 想到某种可能，好像也不是全无可能。 当夜，霍凌洲再来时便发现她房里多出两个妩媚动人的瘦马，用脚挑起她的下巴冷笑，“爱妾不是说不想与人分享本侯？” “侯爷，不是分享，是更加尽兴。” “呵，尽兴？瘦马？” “她们刚沦落烟花，还是清白——” “啊——” 第40章 两处 落霞镇。 因其地貌素有沙漠之鹰的称号。 这里不仅是西部沙漠最大的绿洲，也是商队镖师走南闯北的必经之地，更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大雍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杀手，妓子，强盗，小偷。 比比皆是。 人命和事情都可以被明码标价。 不论白天黑夜时常有人走在大街上，便不明所以地被人杀了，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或许仅仅是“看不顺眼”而已。 万桉桉选择在这里住下。 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打探消息。 她相信霍凌洲的人也曾这么做过，至于他们得到的结果是不是霍痕跟她说的那样就不一定了，毕竟每个人都有私心。 谁敢肯定霍凌洲背后没其他目的？ 是以，自己得来的消息才最靠谱。 她找到了镇长官邸，用十两金子在一天之内悬赏一百个死士的人命，凡是拿来人头信物的需要描述清楚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经过便可以在官邸指定的地方领赏。 她不在乎会不会误杀。 不论谁的死士，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死了就死了。 事情效果很不错。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有几十个人头信物送到她面前领钱，检查后发现里面有一半都是陆姝云的人。 这就意味着暗卫营确实在西部沙漠。 霍痕没有说谎。 她仔细听了每个杀手的描述，在心里暗暗描绘死士们的活动轨迹，如果所料不错，暗卫营的根据地应该不止一个。 第二天一早。 她接到了两个重量级的人头。 一队和六队的队长。 万桉桉扬眉，饶有兴致的听故事。 “他们是来寻仇的，可能是自己人被杀太多了，俺们碰上的时候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俩弄死，你不能只给这么点！” 她觉得有道理。 多给了这俩汉子一两银子。 两汉子立刻眼睛冒光，“俺们看悬赏时间快截止了，你还要他们的人头不？” “你能找到他们？” 万桉桉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找到是肯定找不到的，但这大沙漠不知道有多少个死士的窝点，随便干点特殊的事儿都能轻松地炸出来一窝。” 原来是这样。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她找不到蛇，可以想办法引蛇出洞啊。 于是，第二天悬赏的内容依旧是杀人。 人数增加至两百，赏金也随之翻倍。 这下子，落霞镇沸腾了。 远在运城将军府的陆姝云也摔了一套又一套的青花瓷茶盏。 “混账！” “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我作对！” 陆姝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万桉桉逃婚之后，就接连不顺。晨曦死了，何广智赵瑶死了，军营的自己人被发现了。 现在好不容易培养的死士也大量死亡。 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势力在跟她作对。 夕颜跪在正下方也很好奇，这个突然出现光明正大的买凶杀人者到底是谁，短短时间暗卫营人数骤减。 这是成立至今都不曾有过的。 “夫人，把人挪走吗？” “挪走两个，剩下的全力追杀此人！” 连续杀了三天，就在陆姝云下死令全力绞杀她的时候，万桉桉已经背着包袱根据脑海里的路线走在了西部沙漠的腹地。 从小在西北长大。 沙漠穿行算是她必备的能力，根本不存在找不到方向的事情，只是她没想到会被霍痕拦住了去路。 此时，她看着脸色不愉的霍痕。 恭敬的抱拳，“霍将军远道而来，可是侯爷有什么最新的指示？” “为什么这么做？”这位霍凌洲手下第一人看上去很不高兴，脸色绷得紧紧的。 她眨眨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兴师问罪。 “啊？”她选择装下傻。 “为什么到处招摇雇凶杀人？” “当然是为了在半个月内找到地方。” 半个月，这些人是把她当神仙了。 单从军营快马加鞭到落霞镇就用了她一天一夜，还要打听情况深入大漠搜寻，不采用点非常规手段，怎么可能完成。 “你这么做，将侯爷置于何地！” 霍痕听上去没有初见时那么横了。 万桉桉乖巧的道歉，称自己鲁莽，一心完成任务迎娶美娇娘没考虑那么多。 她绝不会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陆姝云查到悬赏者是早晚的事，那霍凌洲派她来干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她。 届时，狗咬狗一嘴毛。 “查到了什么？”事已至此，霍痕只得越过这件事，“我的人，你没用。” 万桉桉直接忽略他后半句，将自己猜测的两处暗卫营，最接近中心腹地的那一处大致描述了下，“属下正打算过去看看。” “我与你同去。” 哦，看着她来了，无所谓。 第41章 拾荒者 跟霍痕一起行动自有好处。 各种吃的喝的用的全有侍从拿着，虽然只是霍凌洲的贴身侍卫，排场却不是一般的大，万桉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为了维持自己“小人”的形象。 她犹豫着问霍痕跟他借光算不算任务完成，到时会不会影响他迎娶美娇娘。 彼时，霍痕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 她立刻跳开，“那属下就不跟霍将军一起了，属下自己去找！” “算！” 嗯，万桉桉消停了。 乖巧地充当向导。 她没想过要故意绕路，找到暗卫营本身也是她的目的，如果能顺势点一把火就更好了，只是不知到时霍痕会怎么安排。 她旁敲侧击几次，都没成功。 便也不再做无用功。 一行人安静地根据她的安排穿越沙漠。 与此同时，夕颜查到了常顺的身份和她此行的目的，直接报给了陆姝云。 相比陆姝云的盛怒，霍凌洲显得很淡定，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打了套拳才踱到她身前问她怎么了。 呵，怎么了。 陆姝云快要气疯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三天之内损失了两百多个死士，这其中还包含几个能力不错的头领，导致很多在进行的任务全中断了。 “把常顺交出来。” 她暂时还动不了霍凌洲，拿个小小的常顺来撒气总可以吧。 “暂时还不行。” “暂时？”陆姝云冷笑连连。 “侯爷做事不要太过，明知道我的人在西部还派人过去捣乱，是真不怕我鱼死网破？别忘了，你这个大将军是怎么来的！” 霍凌洲闻言沉下脸，向京城抱拳。 “怎么来的？当然是圣上英明决断！”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难不成是靠某个杀夫证道的黑寡妇？” 这话相当于直接戳在陆姝云的脸上。 她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偏偏奈何不了他。 霍凌洲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丫鬟的茶递过去，“夫人何必恼怒，常顺那家伙确实不懂事，等这件事了交给你就是。” 这就是不肯放过她的暗卫营了。 陆姝云冷笑，转身就走。 回府后把夕颜叫了过来，“你亲自去一趟落霞镇，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要他的人，有去无回！” 落霞镇如何风起云涌万桉桉尚不知。 她正冷眼看着霍痕几个侍从拉肚子，这些人进沙漠前怕渴怕饿大吃了一顿，现在变遭了殃，五六个人全都病怏怏的。 她不理解，这几个人没进过沙漠？ 怎么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他们几个不行了，那么大一堆补给没力气拿，全都理所当然地推在她脚边。 呵，不好意思。 她瞎了，看不见。 万桉桉背起自己的包袱，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痕，“霍将军，咱们还走吗？还剩十天就半个月了，咱们还没摸到腹地的边缘。” 霍痕脸色同样不好看，自己带来的人出纰漏，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走！不用管他们。” “将军……我等，我等必不会耽误，此行的行程，您，您容我们……” “是啊，将军，请您看在我们几个，也曾跟您出生入死的，份儿上，原谅……” 谁都知道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被留在沙漠里面临的会是什么，尤其他们几个根本没办法在这茫茫黄沙中分辨方向。 万桉桉无所谓。 她只是再次强调了美娇娘的重要性，就退到一边，安静的等霍痕做决定。 她以为霍痕会走的很痛快。 没想到这人犹豫片刻，竟然问她能不能帮着拿全部的行李，“我扶着他们走，保证不会耽误你娶亲。” 万桉桉诧异地看向他，又扫了眼满脸恳求的几个侍从，若是之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凭什么去管霍凌洲人的死活。 但现在…… 霍痕看上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想到自己回去以后要面临的境地，点头，“行，还请回去以后霍将军帮属下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至少保住属下的狗命。” “可。” 既然答应，自然要做到。 她挑挑拣拣些有用的东西背在身上，又给每个侍从安排了些轻的，剩下的就留给那些跟在后面好久的拾荒者吧。 因果循环。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些人还好好的在地里牵着驴耕种呢，尽管后面他们因为害怕抛弃了她，但根源到底在她。 她想了想，在每个被遗弃的行李里塞了数额相等的碎银子，希望他们捡到以后可以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吧。 霍痕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万桉桉倒是对他的人品再次高看一眼。 没想到霍凌洲身边也有正常人？ 第42章 减员 深入大漠的第七天。 视线所及皆是满天黄沙，细碎的沙粒顺着风钻得到处都是，他们只得时不时收拾衣裳包袱，抖落徒增重量硌人的沙子。 万桉桉瘫坐在地上。 皱眉看着霍痕给他的人训话。 八人侍从变四人。 想必他心情不大好。 可沙漠里减员在所难免。 先是两人因腹泻没有及时补充水分死了，昨天又有一人误入流沙坑，情急之下将另一个同伴也拽了下去，被拽下去的人又拽了第三个人。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 这会儿八个侍从都已经串糖葫芦卖沙子里了，那他就不止是郁闷了。 想到自己回去后还有求于人，她决定套套近乎，“霍将军不必自责，即便再有经验的商队在这种沙漠中行走也会有减员。” 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堆新手。 霍痕不欲多说，只问还有多久。 万桉桉也不勉强，原地一坐直接用手指在黄沙中写写画画，很快一幅不太清楚的地形图出现在霍痕面前。 她指着中央处的沙坑，“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如果没有估算错误……”她又指指另一处极近的沙坑，“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附近，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应该能到。” 霍痕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剩下的几个人也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万桉桉没说的是，接下来这一段路将会是最不好走的，按照地势地貌，将会有很多流沙坑在前面等着他们。 如果暗卫营恰好在她所指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陆姝云提前准备好的埋伏和阵法等着他们，毕竟按照时间来算，陆姝云大概已经有了消息并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西部大漠是陆姝云的大本营。 会面临的可想而知。 她把这些告诉了霍痕，“您看是否还要让他们跟着？属下的建议是在附近放下他们，咱们简行去前面探探路再说。” 主要是那些人啥也不是，走到现在除了累就是累，一点忙帮不上还经常拖后腿，如果不是他们，她说不定能赶上陆姝云没反应过来时到这。 现在…… 她可不想因为这群人暴露。 霍痕终究同意了她的提议，只不过亲自找了个没问题的地方安排人藏好，末了又留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嘱咐他们随机应变。 一副面面俱到老妈子的样子。 万桉桉抖抖大胡子里的沙，挑眉。 缩在一旁听着四个侍从愧不能当，不停给霍痕道歉，说给他拖后腿的事情。 霍痕摇头，“是我没考虑周到，你们本就对沙漠不熟悉，不该安排你们来。” “霍将军千万别这么说。” “是啊，跟将军有什么关系，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既来了却没有做好准备。” “将军本就是为了我们好，若是我们的不能将功抵过，势必要被侯爷驱逐……” 原来是这样啊。 霍凌洲要收拾他们，霍痕却要保他们？ 按照霍凌洲说一不二的性子，霍痕采用这种办法曲线救人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忠心耿耿从不违抗的属下做到这种地步呢？ 万桉桉好奇。 她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尽可能与黄沙融为一体，希望这几人能再多说几句。 然后…… “走吧！” “嘱咐完了？” “嗯，你看一下我安排的是否妥当？” “妥当。”万桉桉点头，又说，“前面就是流沙区，您跟在属下身后吧。” 说实话，即便她从小在沙漠长大，但也没有这么深入过腹地，尤其这片地方是连父亲的多次告诫她万不可来的。 正想着，霍痕递过来一根绳子。 “捆上，如果你有万一，我来拽你。” 说着又走过来把她身上的重物取走。 众所周知在有流沙的区域应该尽可能的减少身上的重量，以免到时陷得更深。 万桉桉愣愣的看着他的做为。 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属下估算的没错，过了这个片区域就该是暗卫营了。” “嗯。”霍痕边点头边往身上挂东西，抽空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侯爷不是不惜才的人，只要你活着完成任务回去，定能安然如愿。” 万桉桉对这话半点不信。 但还是点头应是。 倒是霍痕…… 真的跟她先前想的有些不一样，如今这番做派还挺像是她从小接触大的那些，军营里暗戳戳关心下属，面冷心热的汉子。 整理好一切，万桉桉走在了前头。 炎炎烈日。 广袤无垠的黄沙。 粗犷的沙粒暗藏其中的流沙坑。 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杀手…… 第43章 午阳之死 将军府。 午阳举荐其他女人，被霍凌洲打成重伤遗弃在后院的消息传来时，陆姝云再次砸了一套青花瓷。 “蠢货！” 她刚想叫夕颜联系午阳做点事，结果这颗棋子就废了，怎么能叫她不气！ “行伍之人力气大些是自然！你当初不是也好好的，怎么就她矫情？” 陆姝云气得在原地踱步。 接连的不顺让她失去了早先的冷静。 “我看她就是好日子过够了。你去告诉她，一周内我要看到她复宠！否则……”她转眸看向夕颜，“你知道该怎么做。” 夕颜躬身，领命而去。 陆姝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最近暗卫营出了这么多事，你觉得跟她有关吗？” 红招从身后走出来，垂眸。 “夫人觉得是，便是，不是也是。 “呵，你家主子呢？” “主子有事回家一趟，近期便归。” “还没找到万桉桉？” “夫人……” 陆姝云摆摆手，“行了，知道了，我不问就是，但你家主子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自然，主子承诺，事成之后该是您的，该是万将军的一样都不会少！” 侯府别院。 午阳自那天被霍凌洲狠踹了一脚之后身子便不太好，动不动就磕的喘不上气，显然是伤到了肺腑。 再加之被霍凌洲厌弃，后院的人惯来拜高踩低，每天不说吃糠咽菜也差不多是清汤寡水，咳嗽就一直反复不好。 她倒是没觉委屈不甘。 反而真心喜欢这样的日子，连夜里睡觉都是这十几年来最踏实的。 夕颜来的时候，她正坐秋千上发呆。 脑子什么都不用想，整个人格外平和。 “你来啦？”看到夕颜，她柔柔一笑。 “嗯”夕颜撩开衣摆坐在她旁边的地上，就着秋千落下的影子跟她一起看天。 可惜，这份难得的温馨没持续多久。 “咳咳咳咳咳——” 午阳有些歉意地看向夕颜，抹去因为咳嗽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不好意思，咳咳咳咳，我这，咳咳咳——” 好半响儿，午阳才逐渐顺过气来。 她自己去倒了杯水喝下。 转头问，“是夫人让你来的吧？” “嗯。” “她让你做什么？让我猜猜……” 午阳说着又觉得嗓子痒痒，赶紧灌了口水才继续道，“该不是气我拒宠的事吧？” 夕颜看了她一眼，复又把目光投向天空，午阳跟着望过去，发现除了一片湛蓝刺眼连朵白云也无。 她有些迷惑，“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看天，你知道……” 夕颜深吸口气把没说出口的那句“想看天却看不到只能在地狱里生活”咽下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还有多久？” 没到没到的一句话。 午阳却懂了。 她笑，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笑。 “你先说说，夫人让你来做什么的，我们姐妹一场，总不好让你任务失败。” “让你复宠。” “好啊，我今晚就去。” 午阳痛快的点头，她想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回去吧，把我的话转告夫人。” 说着，她转身坐回秋千上，任由自己咳得撕心裂肺，也不肯从上面下来。 夕颜终是不忍。 两步并作一步，将人抱了下来。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流露真情，“午阳，活着才有希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午阳笑着流泪，捂着嘴摇头。 她想告诉昔日的姐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坚强，有从地狱里重新爬回人间的勇气和毅力。 她想祝福坚韧的姐妹，愿她终能够得偿所愿，未来的每一天都活在肆意热烈的阳光之下，重回明媚。 最后…… 她留了礼物给姐妹们。 午阳死了。 死在夕颜回禀陆姝云她愿意的第五天。 据说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但她是笑着的，只因那把被她悄悄塞进发髻里的短簪被用力地插进了禽兽的肩颈。 霍凌洲活着，但毒发了。 清醒时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弄死陆姝云。 他以为午阳刺杀是陆姝云安排的。 于是。 将军府来了一波又一波刺客。 陆姝云不得不从暗卫营抽调一批又一批死士来应付，可眼睁睁看着多年的心血逐渐被毁掉，她整个人越发愤怒。 夕颜就这么平静地看着。 她知道这是午阳留给她的礼物。 那个活的时候战战兢兢，从不敢有任何出格举动的姑娘…… 那个被算计后好不容易冷下心肠反算计，甚至开始学着不在意他人的姑娘…… 终究没扛住这世界的禽兽们。 用她的死谋求一场盛大的烟花。 漂亮璀璨至极！我 第44章 又暴露 大漠，一望无际的孤寂。 万桉桉力竭地瘫在滚烫的沙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不远处的霍痕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仿佛从沙底爬出来的沙人，半截身子还埋在沙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在刚刚。 霍痕不小心被蝎子蛰了。 疼痛让他脚下一麻，整个人便如同滴入油锅的冷水，迅速被四面八方的黄沙包围，方圆间以他为中心形成旋转的陀螺。 他甚至来不及呼救。 只能按照万桉桉事先教的方法勉强维持身子的平衡，用僵直的绳子提醒万桉桉。 万桉桉却因为绳子骤然停住。 脚下一滑。 直接从数十米高的沙坡上飞速下滑。 因为她的动作，堪堪平稳的沙再次疯狂涌动起来，一下子没到霍痕的胸口。 两人隔着黄沙遥遥相望。 良久。 霍痕开口，“把绳子解开，你走吧。” 万桉桉动了动眼珠，身上疼的厉害。 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有过扔下霍痕自己走掉的想法，反正这黄沙漫漫的，死个人在流沙坑太正常了，根本怪不到她头上。 霍凌洲即便生气，最多打她一顿。 可霍痕主动这么说…… “你死了，那几个人怎么办？” 霍痕沉默了。 半晌。 “命该如此。” 万桉桉嗤笑一声，缓慢地爬起来。 哪那么多命该如此。 重生一次，她偏要改变命运。 顾不得身上的擦伤，她试探着从包袱里捡了个东西扔到霍痕旁边稍远的地方。 霍痕见此立刻屏住呼吸。 “你可以尝试着将重物取下来。” “不了，要是真的活着出去，这些咱们还得用。若是不能，留着陪葬也无妨。” 确实如此，随他的意吧。 万桉桉专心地往刚试过的地方挪。 到达之后，她再次捡起来扔往前扔。 十步之外，东西瞬间被流沙淹没。 这…… “你还是把绳子解开，走吧。” “闭嘴。” 万桉桉没了耐心，反正最后有可能都要葬身这里，她也没必要收敛什么脾气了。 霍痕不说不了。 默默的看着万桉桉皱眉思考。 良久。 “你应该会闭气吧？” “会是会，你想……？” “嗯，我们之间不过二十余步，你忍着点儿，我把你拉出来。” 本来这绳子的作用就是这样。 只不过拉人的从霍痕变成了她。 万桉桉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一块相对稳固的地方把腿扎进去，“你准备好了吗？” “嗯。”霍痕点头。 “别勉强自己，不行随时松手。” “别废话。” 万桉桉骤然发力，黄沙立刻滚滚地将霍痕埋了起来，此时若是稍有一丝杀心，霍痕便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无声无息。 若是刚重生的时候，她或许会毅然决然的转身走人，但现在…… 她甚至没有丝毫的分心，咬牙忍着剧痛在原地缓慢却坚定地旋转，试图以自己为肉身轴承将人从远处拉过来。 霍痕则自发地配合她，手脚并用地黄沙之下往前拱…… 烈日逐渐西斜。 远处的残阳如血，将金色的沙子染上一层鲜红，万桉桉喘着粗气倒下了，血肉模糊的腰早已经失去知觉。 霍痕连身上的沙都没力气抖，趴着的姿势一动不动，歪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终于，活过来了。 他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人。 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人的话…… “救命，之恩，我必，保你，如愿……” 断断续续的话传入万桉桉耳中，她缓缓勾唇，放心的脱力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满天星斗。 腰上的绳子已经被人取下来了，此时正包着一圈粗粗的棉布，看质地应该是某款男士长袍上扯下来的。 万桉桉先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激灵，弹坐了起来。 她的腰…… “咳咳”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咳，她甚至不敢回头，打死她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发现女儿身…… “那个，胡子挺……别致的。” 呵，呵呵。 “你，我，那个……” 万桉桉深吸口气，猛地转过头去，破罐子破摔，“霍将军要是想告密，就去告吧，军规处置便是。” 霍痕却肉眼可见的慌乱。 脸也在万桉桉的注视下逐渐红了。 万桉桉：“……” “你好歹算，算我的救命恩人，我怎可恩将仇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侯爷那边也是？” 霍痕哽住了，万桉桉立刻冷嗤。 她就知道，霍凌洲的人怎么会…… “嗯，不说！”霍痕似下了很大决心。 万桉桉一愣。 就听……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绝不会做不利于西北军，有损侯爷的事情。” “嗯，自然不会。” 说谎的事谁不会呢？ 第45章 截杀 被揭穿之后，万桉桉自在了。 原先没办法当众抖衣服里的沙子，只能忍着，现在会有人定时主动走远背过身提醒她，还会时不时关心她渴不渴，忍着自己嘴唇爆皮把水递给她。 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你也多少喝点……” 主要是怕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再渴死了，岂不是白费力气。 而且…… 霍痕真的很让人不懂。 时常处于一种脸红拘谨的奇怪状态。 搞得她总要下意识摸摸大胡子还在不在，比如现在她让他喝水，他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悄悄瞄她…… 还说他不渴。 “……你确定？”嘴皮都能盖城墙了。 “男女有别，我不能……” 万桉桉实在没忍住，翻个白眼。 心想，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子恨不得叫她一起出恭，一起喝水更是家常便饭，现在突然整这一出。 许是想到什么，后霍痕也有些尴尬。 再次轻咳两声，“抱歉……” 万桉桉立刻摆手，“没事没事，霍将军，咱们还像从前一样相处便好。” 霍痕心说怎么可能？ 自从知道身边这个大胡子青年是女子后，他怎么看都觉得她玲珑有致，在旁边是更是有股说不清的香味。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女子见的太少？可以前见其他女子时也没有过这样啊，即便再漂亮的女子在他眼里也只是穿裙子的人。 所以，是常顺的问题吧…… 就这样，两个都觉得对方有问题的人在不尴不尬中越过了魔鬼流沙区。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见数十个持刀或者拿剑的黑衣人虎视眈眈的站在前方，见到他俩，立刻如饿狼扑食一样冲了过来。 再顾不得其他。 两人立刻迎了上去。 刀剑交锋间，万桉桉注意到这群人比之前将军府那群死士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心中一震。 陆姝云之前根本没用她的精锐？ 看来这次买凶杀人触到了她的逆鳞。 也好，她差点就被迷惑住了，以为陆姝云手下的人不过尔尔。 对方实力强悍且以逸待劳。 即便万桉桉和霍痕比对面武功强，但经历连日的跋涉和流沙坑遇险，也难免力有不支，很快便落了下风。 “我断后，你走。” 霍痕不出声还好，这话一出，黑衣人全都奔着万桉桉来了，生怕她逃走。 很快，她身上的伤便多一倍。 万桉桉抽空瞪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骂人，霍痕这狗东西就是来讨债的！ 霍痕一僵。 只能愈发卖力的杀人。 所幸他这边压力骤然减轻，他飞快地解决了三个黑衣人，跑到万桉桉身边支援。 即便这样，两个人仍压力山大。 不出意外，两个人都会死在这。 万桉桉跟霍痕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边打边退，拼到流沙区的边缘时，身上已经没几处好肉，整个人如同浴血而出。 黑衣人逐渐减缓了攻势。 两方站在流沙边缘彼此对视。 “侯爷的任务是找到暗卫营对吧？” “嗯。” “那咱们……算完成了吧？” “此事尚需侯爷裁决。” 万桉桉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可真是服了霍痕这人，她就是跟他客气客气，意思是完成任务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跑路了。 都要死了，谁还管任务啊！ 比起帮霍凌洲做任务，她更想做掉他！ 这么想着。 她也不管霍痕这个死脑筋了。 直接冲黑衣人喊话！ “大哥，陆姝云果然是傻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我们把人支开，这会儿侯爷应该已经攻进去了吧！” 说完，她使劲瞪霍痕。 生怕这死脑筋说出不该说的。 所幸，他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黑衣人不为所动。 万桉桉有些惋惜，这批人不是103和106那两个好忽悠的傻子。 好在对方不撤走，但也没再往前。 应该得了远离流沙区保全自己的命令。 这就意味着她只要原路返回，黑衣人便不会追上来。 可是！ 她看看自己和霍痕干瘪的包袱。 “你当初带的这些干粮和水是算着能完成任务，打算到暗卫营再补给吗？” “嗯。” “就没想过即便找到暗卫营，凭咱们这三瓜俩枣累得要死的能进得去？” “后续会有人来。”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万桉桉的眼睛亮了。 “多少人？什么时候来？” “五千，大概再有一天应该快到了。” 万桉桉放下心来，那她应该不用死了。 人放轻松了，脑子就灵活了。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怎么认得路？” “石磊他们会带着队伍来……” 石磊？被他留在流沙外的那几个？ 那岂不是…… 第46章 人之将死 万桉桉直接气笑了。 敢情她先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都白做，即便她什么都不说，霍痕也会把石磊他们留下来，毕竟要带路嘛！ “你确定他们能穿过流沙区？” “嗯，我留了记号。” 什么记号在大漠中能管用？ 万桉桉没问，她知道霍痕不会说。 既然后有援兵马上到，前面追兵又不会擅动，她索性往地上一坐，闭目养神。 霍痕见她如此，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距离她不远不近，呈保护的姿态。 两人不知道的是，如果他们提前一天抵达，等待她的就不会是如今不越过流沙区的死士，而是不惜一切代价诛杀令。 事情的转机在昨天下午。 霍凌洲醒了。 醒来以后的他并没有收回诛杀陆姝云的命令，而是更加疯狂地想要弄死她。 只因府医判定…… 他不行了。 毒入脏腑，大罗神仙回天乏术。 所有一切精锐力量全部被派出清剿陆姝云，陆姝云气得歇斯底里地咒骂午阳诅咒霍凌洲，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抵抗。 “你们主子到底怎么回事？” 她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恶狠狠地瞪着红招，“如果他再缩着不出手，别怪本夫人鱼死网破！” 此时此刻。 红招倒是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人。 她只说快到了，便恭敬地还没退回。 陆姝云没办法，再砸了一套碧玉清透的茶盏，如今将军府已经没有青花瓷了。 夕颜来的时候丫鬟刚收拾好。 “夫人，我们的人传信，常顺和霍痕已经到了西部腹地，后面应该还跟着靖安侯安排的清剿队伍。” “好！好！好！”陆姝云阴冷勾唇，一连三个好字，“按照计划进行。” “这次我定要让霍凌洲永生难忘！” 觉得霍凌洲会永生难忘的还有万桉桉。 后续的支援赶来后，黑衣人眼尖地飞速地向后退，几乎是眨眼功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要不是早有预谋，她半点不信。 况且按照陆姝云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这送上门的五千人有来无回。 她觉得霍痕会明白。 事实上，霍痕确实阻拦了。 可这次行动负责的是霍凌洲身边另一个得力的贴身侍卫霍寂。 他拉着霍痕到旁边耳语一番。 霍痕回来后便沉默下来。 任由霍寂指挥先遣部队往暗卫营周围浇火油，看样子是打算火攻。 不失为避免无谓牺牲的办法。 万桉桉没掺和。 远远地站着看着熊熊烈火燃烧，看到营地轰然爆炸，看着不知是什么的碎片残肢被炸得到处都是。 原来陆姝云埋了火药。 这么说这处暗卫营应该是早被舍了的。 因为安排的火攻，只最前排那些人被当场炸死，后面的倒是得以保全。 她想到脑海里推演的另一处位置…… 先前不说是担心霍凌洲卸磨杀驴，准备给自己留点谈条件的筹码。 如今…… 她看了看格外沉默的霍痕，又看了看火光中面无表情的霍寂，最终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刚才两人耳语的瞬间。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霍凌洲那边出问题了吧？否则两人的脸色怎么会同时这么难看？ 她有种预感，如果现在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万桉桉垂眸。 “霍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见霍痕看过来，她说，“或许，暗卫营不止这一处，先前探访的时候……” 霍痕点头，跟霍寂交流一番。 万桉桉能感觉到霍寂偶尔落在身上探究的视线，两人一开始似乎有些争执，后面应该是霍痕保证了什么，他最终勉强同意拨出两千人过来。 “走吧。” 万桉桉点头，带头绕到暗卫营的后面。 她刚才就观察过，这里有一条看上去刚刚有大批人马经过的路，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通往其他据点的捷径。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霍痕听。 霍痕听完后带着队伍率先朝前走去。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 霍痕一如既往地相信她，队伍里也没有杂七杂八的声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内心惴惴不已。 直到第二天夜里，队伍终于能远远地看到建筑的轮廓，她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霍痕忙着安排人手，侦察敌情的的，值夜守卫的，安营搭帐的，分发食物的…… 她就在旁边闭目养神。 重新分析先前打探到的消息，顺带猜猜霍凌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出去侦察的人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消息。 前面确实是另外一处基地，却早已人去楼空，里面貌似遗留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第47章 月老像 陆姝云是会选地方的。 所谓的暗卫营基地是依砂山而挖掘的无数洞穴，密密麻麻的好像蜜蜂的巢穴，洞穴中央距地面第五人高的位置被劈出一块巨大的平台，看样子是用来演练和比武。 “刚才那处大概只是联络基地。” 相比此处，刚才那确实简陋得很，不像是平时大规模住人的样子。 “进去看看。”霍痕率先往里走。 这次万桉桉跟在了后面，她也想看看陆姝云的老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从大门进去。 是一个可容纳上百人的巨大石窟，岩壁上雕刻着自古以来各种死士背叛被处死的壁画，绞刑、剐刑、钉刑、烹刑…… 生动形象，残忍血腥。 万桉桉蹙眉打量着四面墙壁上黑黢黢的六个甬道，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外面那些小洞穴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方向。 “这里的死士应该被编成了六个队。” 霍痕踱步到她身边，同样看着墙壁上的洞穴，“所有通道最后都应该能到中央平台，再由平台向四面八方延伸。” “选个通道进去看看？” 万桉桉点头，选了正西方的通道。 将军府中陆姝云的院子就在正西，据说有个厉害的大师算过这方位极利陆姝云。 万桉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先将军府的正西方是她最爱的演武堂，为了满足陆姝云的要求，演武堂被拆了。 她有种直觉选择的方向准没错。 霍痕跟在后面。 看着她缓步走在前面，拿出火折子逐一将墙壁上的火把点燃，微弱恍惚的光逐渐揭开黑暗的面纱。 黄色的土墙中偶有黑色的星光闪现。 在昏黄的火光下煞是好看。 “是黑曜石？”霍痕伸手轻抚黄土，选了块较为稀薄的地方刮掉一层土之后诧异地抬头，“陆夫人大手笔。” 呵。 可不就是大手笔吗？ 距离沙漠十万八千里才有的黑曜石不远千里被运到这种地方，还只是装饰墙壁。 越往里面走，两人越心惊。 黑曜石土墙之后没多远，墙壁上每隔几步便被挖出一个拱形的佛龛，供奉的全是汉白玉的老人像，或坐或卧，神态逼真。 万桉桉不大懂这些。 不知道陆姝云供奉的这是哪个菩萨。 “好像是……”霍痕不确定地看着这些面容可掬的老人像，“月老。” 月老？ 陆姝云供奉这主管姻缘的神仙为何？ 万桉桉扫过眼前栩栩如生的月老像，即便匆匆撤离，上面竟也没有一丝尘土，看得出来陆姝云应该很重视。 两人对视一眼。 眼中均不同程度的浮现出疑惑。 万桉桉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陆姝云求的是跟父亲的姻缘，如果是，为何今生不珍惜，却要求神仙来世再续？ 那么问题就是…… 陆姝云心里另有他人。 万桉桉垂眸，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有种预感，只要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切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接着往里走，道路逐渐延伸成两个。 几乎不用选择，两人同时走向拥有月老像的那一条，很快便看到一个布满红绸的月老庙，正中央月老像的前面跪着两个惟妙惟肖的金童玉女，五短身材身着红衣。 看上去像是在拜堂？ 万桉桉皱眉走到正前方仔细打量。 震惊的发现女童的模样酷似陆姝云，至于她身旁的男童虽然依稀有几分父亲的影子，但她敢肯定那不是父亲。 “你认识他吗？”她转向霍痕。 霍痕摇头，眼眸看向角落里另外一个被压着跪在地上观礼的老妪雕像。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万家那个曾经的女将军，万老太太。” 祖母？ 万桉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老妪五官清晰表情生动，似在气愤又似在悔过，眼中却流露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如果真是祖母，为何流露这种表情？ 她即便未见过祖母，也常听军中将士提起这位大雍第一女将军的事迹，小时候她经常说要成为祖母那样的女将军。 是了。 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陆姝云看上去都很生气，有时甚至随便找个理由罚她。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现在看来分明是陆姝云厌恶祖母至极。 可为什么…… 难道陆姝云没能嫁给所爱跟祖母有关？ 万桉桉垂眸。 抬脚将压在“祖母”身上的丫鬟雕像踢开，然后在霍痕惊诧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抱起陆姝云的雕像，狠狠地砸到墙壁上。 铜制雕像叮叮当当地滚下来。 歪七扭八的落在地上，被掉落的墙灰糊住了鲜红的颜色…… 第48章 常花 发泄完，万桉桉若无其事的推开月老像身后的门，进去是一间女子的卧房。 应该是平时陆姝云用来休息的。 她面色不改的将值钱的金银珠钗银票玉饰揣进怀里，茶盏瓷器不能带走的全部砸了，霍痕始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将被褥衣服甚至贴身小衣全都扯到地上…… 霍痕抽抽眼角。 尴尬的默默背过身去。 万桉桉余光瞟了他一眼，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各种拍打敲击，刚才他一路抢掠过来，各处都没有机关的可能。 唯独剩下床。 别说还真被她给找到了。 就在她拉扯床头一个流苏时，床底突然发出咔嚓一声，霍痕立刻转过头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拽到身后。 万桉桉眨眨眼，满头的问号。 这个人在干什么？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搬开床板，下面立刻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正飕飕地冒着凉风，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外面的逃生通道。 保险起见，霍痕还是找人进去探查。 转头对她说，“我们去外面等？” 万桉桉摇头，指着卧室屏风后的另一扇门，“去看看再说。” 这次的房间是书房。 除了正前方的金丝楠木桌案，额外还有一张美人榻，上面是锦被玉枕一应俱全。 霍痕这次没再旁观。 比她还积极地对各处拍打推敲。 万桉桉边忙活边想，书房重地那些人撤离的时候肯定会把该拿走的拿走，不能拿走的销毁，估计他们是找不到东西的。 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霍痕不仅找到了东西，而且是一个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两个人皱眉看着桌上那个有着很多不规则凸起，极为破烂却沉甸甸的红布球…… 同时伸手去扯球布。 被陆姝云大费周章的藏在暗格里面，总不会只是单纯的破烂玩意吧。 两人都以为里面会有些机密。 果不其然…… 在里面细碎的小石子中央夹着小纸条。 两人对视一眼，郑重其事的打开。 “讨厌鬼退散！” ……什么玩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像吃了苍蝇似的。 谁成想这还真就是个破烂玩意儿！ 万桉桉不忿，开始打包东西。 这次连笔啊墨啊，镇纸啊的都没放过。 霍痕抱着剑坐在椅子上看她，等她都弄完了才犹豫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多了。” “我可以帮你。” 万桉桉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那你帮我杀了陆姝云吧。” “你跟陆夫人有仇？”霍痕应该是早就想问了，这会儿说完便目光灼灼的看她。 “我家人被她坑，死得很惨。” 上辈子的自己，姑且算她的家人吧。 霍痕点头，看上去没怀疑。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也不可能跟陆姝云扯上关系。 “你入军营，就是为了报仇？” 大概是最难的第一句话问出来了，霍痕后面的问题自然很多。 万桉桉本就想找机会打消他内心潜藏的各种疑问，现在问题出现的刚刚好。 霍痕作为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必是不缺精明的，为避免纰漏，她没有过多的讲述自己“家人”悲惨的的人生，只简单带过。 她边说边想…… 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 她于是把所有罪责都安到了赵瑶身上。 末了，愤愤道，“她不就仗着自己是陆姝云的狗，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所以赵瑶已经死了吧？你是因为这个才帮林羽轩说谎的？” 听到霍痕这么说，她放心了。 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失言懊恼的模样，烦闷地别过头，不肯说话。 末了，她才自暴自弃地承认。 “是，霍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以为霍痕会说过去的便过去了，或者禀报霍凌洲定夺，再不济也是军法处置。 结果他沉默半天，盯着她浑身发僵。 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啊？” “我是说你本来的名字。” 呃，这问题……她没准备啊。 万桉桉一言难尽地看着霍痕，眼见着这人的黑脸逐渐变红，她赶紧脱口而出。 “小花，我叫小花。” “是，常花吗……” “嗯……” 事已至此，她能说什么。 好在这名字在农家姑娘里还算普遍。 霍痕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离开书房，往另一条岔路而去。 墙壁上的火把一路曲折延伸，直到变成小小的圆点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突然，一阵说话声自四周响起。 万桉桉仰头到处看了看，确定声音是来自岩壁后面，立刻扬眉竖起耳朵！ 第49章 生辰八字 这岩壁能放大人的交谈声？ 当时传出来的声音是两个负责搜查的暗卫关于房间内布置的讨论，事后霍痕证实房间距离这条通道有不近的距离。 他又让其他人分别去不同房间试验。 效果大差不差。 住在这里的死士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两人都惊了！ 到底怎样的能工巧匠才能设计建造出如此逆天的地方？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刮下来一层土揣进怀里，准备拿回去研究。再多了是真的不敢了，这个地方设计的如此玄乎，是因为承重力不足坍塌就太可惜了。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 连日的疲劳和受伤，身体在已经到了极限，万桉桉直接倒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霍痕就坐在椅子上抱剑浅眠。 远远看去倒像是忠诚的侍卫尽职尽责的守护着他的“大胡子”公主？ 日上三竿。 隔壁卧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万桉桉伸个懒腰，“他们回来了？” “应该是。”霍痕揉了揉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来，缓了会才道，“去看看吧。” 那几个暗卫确实回来了。 还带来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消息，“将军，这条通道的对面是另外一个营地。” 果然有第三个营地啊，她想。 霍痕点头，“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的人少，简单上去看了一下，跟这边差不多，只不过占地小很多。” 万桉桉觉得，不出意外这里才应该是暗卫营的大本营，毕竟陆姝云不可能在每个营地都布置房间和月老庙。 这里有，只能证明陆姝云常来。 霍痕显然跟她想到了一起，他安排了五百人顺着通道爬过去，剩下的人则全力找寻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通道。 “按照目前发现的这几个地方估算，死士的数量应该在三千左右……” 霍痕的话没说完，但她却懂了。 三千…… 听上去好像挺多，放在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悍力量。但按照陆姝云目前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止这些。 毕竟，霍凌洲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千人来大漠，剩下还有人去做别的事，能与狼共舞不落下风的陆姝云又能差到哪去？ 一定还有别的地方！ 暗卫们在整个沙堡中地毯式搜索，她也没闲着，又跑到月老庙研究里面的东西。 万桉桉有种感觉，月老庙里肯定还有东西没被发现，不再搜一次她不甘心。 这次霍痕没跟着。 只是嘱咐两个暗卫保护她的安全。 万桉桉不置可否，她在这里面的身份尴尬，被监视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大不了她待会发现什么把他叫过来一起看。 陆姝云的秘密，她没义务帮着瞒。 月老庙。 童女像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刚才的地方。 万桉桉过去晃晃，没动静，又翻来覆去的寸寸摸过，没有隐藏的东西，这才把铜像扔到一边，继续剩下几个。 童男，祖母，丫鬟…… 最后，她走到月老像的前面。 这月老…… 怎么看着跟外面的雕像长得不一样呢？ 她转头看了眼石雕似的暗卫，认命的亲自过去看，诸如几次往返，她确认了屋里屋外的月老确实长得不一样。 把“陆姝云”抱到前面踩着，她伸手正好够到了月老的脸，仔细摸了摸…… 咦？ 眼睛的边缘好像有个接缝？ 又摸了摸，确实有个缝儿，但打不开。 于是，她开始仔细研究月老像，认真观察每一处油彩是否有接缝的痕迹。 突然，脚下铜像一滑。 万桉桉整个人下意识向后仰去。 腰腹瞬间发力，如鲤鱼打挺般向前。人才刚刚摆正位置，脚下的铜像却突然向前滚动，带着她整个人朝前扑去。 本能地摁向月老拿红线的那根手指。 咔嚓—— 眼睛周围弹开一个暗门。 她来不及细看，怕弄坏了东西，只能堪堪在半空扭转方向，倒在了男雕像面前。 万桉桉：“……” 试问，被面容僵硬的铜像故作可爱地盯着看是什么感觉？ 她赶紧爬起来。 把铜像踢到一边。 飞身去暗格里取下来东西。 一盒金丝楠木的盒子。 想到之前那个布球里的奇葩纸条，她打开盒子的手有点犹豫，想了想把盒子递给门口两个目视前方的暗卫。 暗卫甲：“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只负责保护您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不得干涉。” 万桉桉挑眉。 霍痕下了这样的命令吗？ 那正好，她本来也没想给他们看。 盒子打开…… 两个泛黄的生辰八字呈现在眼前。 第50章 星辰 将军府。 如今应该称之为万府。 霍凌洲一道折子，皇上派人将门上将军府的匾额摘下来送到了侯府别院。 至此。 一个时代的西北军结束了。 陆姝云从匾额被摘掉之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随时爆发的境地，按说她不应该在乎这个东西，但偏偏她在乎的要命。 万府因为她的状态，人人自危。 就连夕颜暮夜这些最受器重的大丫鬟都不例外，经常无缘无故被骂。 就在这时。 作为负责敛财的星辰回来了。 带回一个勉强可以安抚陆姝云的消息。 “夫人，皇后娘娘已经着内务府采购咱们家的锦布作为后宫娘娘们使用。”星辰面带微笑的跪在地上，脸上的疤都柔和了不少，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很不错。 可不是不错么…… 作为夫人的钱袋子，天天被丫鬟仆从捧着恭维着，出入有人伺候着迎接着，就连品阶低的官家夫人小姐们有时都得看这位大掌柜的脸色。 哪像她…… 夕颜垂下眼眸。 脑海中浮现多年前的回忆。 那时，她是几个大丫鬟里最小的，阅历少什么都不懂，夫人要选出最好看的委以重任，她便央着姐姐们帮她梳妆。 除了皎月姐姐骂了她一顿，让她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剩下几位哪怕神色犹豫复杂但也最终还是尽心尽力的打扮她…… 尤其是跟她差不多漂亮的星辰。 凑巧在那段时间碰翻了开水壶，滚烫的水又凑巧洒了小半张脸。 她记得清楚，星辰刚开始没打算去碰开水壶，是晨曦说“夕颜年纪太小，那些人不全是那种人”，星辰才突然跑去灶台拎水。 后来夫人亲自抽了星辰一百鞭。 那时她心疼星辰，还为她求过情…… “嗤。”夕颜无声的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姝云对星辰赞赏有加。 “正好星辰来了，夕颜你那边最近损失的整理出来告诉她，让她尽快给你补上。” “是，夫人。”夕颜抱拳。 星辰似才看见她，面露讶色。 等退出去竟然拉着她问她是什么时候接手的暗卫营，“晨曦姐姐呢？” “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发讣告？” 夕颜看着星辰脸上真切的疑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连回答的兴趣也无。 这人可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脑子出了问题，竟能问出晨曦死了为什么没发讣告？ 多可笑啊。 她们只不过是一群被人奴役的虫子。 你见过谁家虫子死了会设灵堂哀悼的？ “哎，夕颜你别走啊！夫人还让我们确认下账目，我这边凑款需要时间。” 夕颜停下脚步回头，“自会有人跟你对接。”说完想了想又问，“你武功怎么样？” “啊？”星辰一愣，“这些年忙着生意上的事，确实有些疏忽，这次回来也是想好好跟你们几个讨教，怎么突然问这个？” 夕颜摇摇头，再次转身离开。 武功不好啊…… 如果真死了，陆姝云应该会郁闷吧。 可星辰的武功是真的不好吗？ 能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大的人…… 她怎么就不信呢！ 夕颜想了想，觉得可以探探这位昔日姐妹的底子，反正霍凌洲的人杀谁不是杀。 于是。 当天晚上的刺客被引进了星辰的院子。 夕颜一身黑衣站在墙头上垂眸盯着下面剑花飞舞的女人与几个暗卫缠斗，安静地看着她身上的伤逐渐增多，直至贴近心口的位置挨了一剑，心里才有了计较。 说忽略练武肯定是骗人的。 可能是环境使然，星辰平日里更多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手上的功夫便有些疲软，大概也就比花拳绣腿好一点。 夕颜离开墙头往回走。 至于星辰…… 她相信这个大掌柜会给自己留一手。 不用她救。 事实就是，她猜对了。 星辰见久久没有救兵出现，不得不动用自己私下里养得人，哪怕圈养私兵会挨夫人责罚，但也总好过葬送在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夫人会让夕颜亲自行刑。 说实话，她对夕颜的感情很复杂。 既有当初无奈选择的亏欠，又有后面夕颜经历那么多还能活下来的钦佩，更多的则是如今地位的忌惮。 暗卫营女使。 捏死她一个商人太容易了。 她想找机会跟夕颜重归于好，可对方好像不感兴趣，甚至于夫人行刑的要求夕颜也沉默地当没听见。 她以为夫人会生气。 可夫人什么都没做。 终究她不在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星辰觉得自己得找机会好好了解下，夕颜她是一定要处好的！ 第51章 干旱 狡兔三窟。 这句话很适合陆姝云。 万桉桉和霍痕一共发现了三处基地两处联络点，占据了西部沙漠腹地的全部。 再次跟霍痕汇合已经是五天后。 三个人都很满意此行的收获。 直到重新回到落霞镇。 以往热闹喧哗的集市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愁容，霍痕派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深入沙漠的这半个多月，整个西北一直没雨而且每天都是超高温。 “你们是外乡人吧？” “嗯，是的，老伯。” “赶紧走吧，现在庄稼死绝了，那些杀手没有食物来源就开始搜罗两脚羊了。” 万桉桉皱眉。 她当然知道两脚羊是什么。 往年旱灾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只是…… “老伯怎么肯定一定会发生大旱？”万桉桉抬头望向灼人的天，眯了眯眼睛。 她自小在西北生活，这样的天气不知经历了多少，并没看出现在与以往有哪里不同，“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半个月不降雨。” 老伯摆摆手。 蹲在地上磕打两下已经空了的旱烟管子，“以前再热，俺们也总有办法弄点儿水，可这段时间连早起的露水都没了。” 连露水都没了…… 几人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 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加快向运城赶。 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了距离运城百里的地方，霍寂着令队伍沿路休整的时候，不少背着大包小裹拖儿带女的百姓也正坐在路边啃干粮聊天。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大旱将至，他们是来运城讨生活的。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上次旱灾的时候，要不是万将军，俺们都已经渴死了，这次谁知道新上任的将军会不会管俺们的死活。” 是村子那个嘴碎的大娘。 此时在她左右的都是村子里的熟人，他们虽然面容凝重但到底衣着整齐，完全没有了半月前拾荒者的样子。 看样子她留的东西，他们都收到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有赞扬万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的，有感慨好人不长命的，有说进入运城后去将军祠上柱香的。 万桉桉缓缓扬唇。 原来还有人记得父亲的付出。 转头就见霍痕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认识他们？” “啊？” “那群难民。” 万桉桉抿唇，颇不认同他的话。 她想说他哪只眼睛看到人家是难民，没见大娘村长他们都衣着干净眼神清澈，虽然疲惫却没有任何恐慌和不安。 “他们是沙漠里那群拾荒者。” “是吗？没看出来。” 万桉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霍痕却没打算轻易揭过，“你当时给他们留东西是故意的？你跟他们有什么……隐情吗？” 隐情？ 这两个字瞬间触碰到她的警惕。 霍痕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你先前那样拿钱也是为了帮他们？” 万桉桉一愣。 那样？哪样…… 然后她想起自己在暗卫营搜刮东西时霍痕看她的眼神，瞬间就懂了。 “不是……”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不得耐着性子跟这位将军解释，“霍将军，我那纯粹是舍不得东西浪费而已，即便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这是实话。 那么多好东西与其埋葬在沙子里，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是当时跟在后面的恰巧是村长他们。 “可暗卫营那时候……” 果然是这样，万桉桉心想。 “您可能从来没缺过银子，不大理解像我们这种从小穷怕了的人，是舍不得漏掉一丁点儿好处的，这些银子都是救命钱。” “可你的百夫长是捐来的。” “……” 她怎么忘了这茬儿？ 万桉桉噎了半天，大脑飞速旋转，终于在霍痕的视线里憋出来一句，“那些银子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说完立刻用一副“你别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警惕地看着霍痕。 霍痕沉默了会儿，也不知道兀自脑补了些什么，竟然蹙眉在那一会儿的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好在他没再追问下去。 万桉桉松了口气。 默默拉开跟这位大爷的距离。 真怕哪天自己那岌岌可危的马甲掉了。 队伍休息好继续往前时，后屁股难免坠了一群尾巴，大家都知道运城是不可能一下子接纳这么些人进城的。 他们这是想蹭着大部队进城。 殊不知这些人从刚才开始就逐渐分散撤离，到距离运城三十里西北军所在的驻地时，已经剩下不到百人。 三五成群的回西北军报到。 万桉桉本来也应该是其中一个。 她看了眼左边的霍寂，又看了眼右边的霍痕……认命地被这俩人夹在中间，径直路过西北军往运城而去。 第52章 脸红心跳 侯府别院，也就是新晋的将军府。 霍凌洲捧着杯热茶，脸色苍白地缩在棉被里，静静地吩咐下人带三个人去整理。 万桉桉拒绝了丫鬟的伺候。 理由是，她老家有说法，童子之身必须要留给未来媳妇儿，否则生不出儿子。 西北近处周边小国，各种奇葩习俗不胜枚举，她这话在男性为尊的大雍虽然颇为奇怪，但也没人真的去深究。 是以，她痛快地洗了澡清理了大胡子才重新回到霍凌洲面前，霍寂和霍痕也已经在了，三人看样子正在商议事情。 万桉桉想回避，却被霍凌洲叫住。 “你应该知道陆姝云问我要你的命，但被我拒绝了，安全起见你暂时在将军府住下，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多谢侯爷！属下万死难报！” “嗯，好好办差吧。” 霍凌洲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眼看着嘴唇青紫发黑。 万桉桉扬眉。 霍凌洲中毒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心情不错地跟着丫鬟一路回到刚才洗漱的院子，“将军，您在这里休息，有事随时叫绿衣就好。” 万桉桉点头。 目送绿衣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丫鬟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欲言又止。 到晚上送饭的时候，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绿衣把餐食摆好之后也不走，就站在旁边用一种纠结的眼神看着她吃。 “要不……”万桉桉夹了口肉末豆腐送进嘴里，“你出去吧？我不用伺候。” 瞧瞧。 又是这种想说不说犹豫纠结的眼神。 万桉桉不耐的别开眼。 最烦这种人，有事不说等着别人来问。 她又不是什么好心人。 最终，绿衣颓丧地往外走，她愉快地吃着四菜一汤，脑子里在想霍凌洲看样子是不打算兑现承诺让他娶“美娇娘”了。 如今霍痕知道了她是女子。 貌似也没办法再要求娶妻…… 这么想着，饭菜也不香了，万桉桉放下碗筷皱眉想着办法。 她想要双胞胎不仅是出于弄死霍凌洲的考虑，更多的是她需要陆昭帮个忙，没有人质在手，即便陆昭表现出对陆姝云的恨意，她仍然不敢轻易尝试。 她得想个办法让霍凌洲自己开口。 只要他主动提出来，霍痕就不会乱说。 借着收拾餐食的机会，绿衣又到她眼前表演各种无声的唉声叹气…… 万桉桉眸光闪了闪。 或许，可以？ 于是。 第二天早上，她问清楚陆蓁蓁住的院子就一路嚷嚷着跑过去解释“自己的清白”。 据向霍凌洲禀报的仆从说，当时的场景用“鸡飞狗跳”四个字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陆蓁蓁其实也懵。 早上刚起来就见院子里站了个背着藤条的大胡子……饶是是他她心理素质好，也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高声呼喊服兵。 万桉桉大胡子下的嘴角弯了起来。 一个劲儿地说“媳妇儿你相信我，我绝不会看上漂亮丫鬟”，眼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霍凌洲的咳嗽声已经隐隐传过来。 她立刻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 “这是俺媳妇儿，都滚开！” “咳咳，你，你让，谁滚？” 万桉桉立刻佯装惊恐的跪下，“侯爷，属下不是说您，是，是这帮子不像话的人拦着属下找媳妇儿。” 说着说着她还委屈起来。 眼巴巴地往陆蓁蓁旁边挪了两步。 陆家双胞胎已经石化了，尤其是陆夭夭简直不敢相信这莽汉口中的媳妇儿是自家如花似玉才情风情皆有的姐姐。 “咳咳，咳咳咳——” 霍凌洲看样子被气得不轻，“粗蛮！谁是你媳妇儿！胡说什么！” 万桉桉耷拉下脑袋，佯装丧气。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看陆蓁蓁舍不舍得亲妹了。 毕竟，她只能带一个人走。 晚上她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的时候，霍痕拎着两坛酒走过来，仰头看了她一会儿。 纵身一跃，坐到她旁边。 “为什么非要娶妻？” 万桉桉拍开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 “属下不想暴露。” “我不会说出去的。”霍痕眼神复杂。 “属下知道。”万桉桉侧眸看他，“将军不说出去不代表别人不起疑，娶亲是属下能想出来堵住他人嘴的最简单办法。” “陆蓁蓁如果不配合呢？” 万桉桉眨眨眼，“这不是还有将军，她妹妹在侯府别院还得仰仗您照看呢。” 俏皮的一句话，配上她的大胡子…… 霍痕有些一言难尽。 不是觉得大胡子万桉桉做出这番表情很违和，相反，他觉得可爱极了。 他猛地仰头灌酒。 觉得自己多少有点问题，怎么能对着个大胡子脸红心跳？ ” 第53章 等着 陆蓁蓁上吊是半夜的事。 据说被值夜的丫鬟发现时，整个人脸色发青，已经快凉了。 几个府医折腾到天亮才将人救回来，却断言陆蓁蓁以后不能受风受凉，不能有情绪起伏，俨然成了一个易碎的病娃娃。 万桉桉也是没想到陆蓁蓁会这么狠。 她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出面把事情捅出来把陆蓁蓁名声搞臭，陆蓁蓁再为了清白一哭二闹三上吊，继续把事情搞大，以此逼得霍凌洲不得不低头主动嫁人。 陆蓁蓁聪慧，肯定能接住她的招。 结果没想到招儿是接住了，但人却被折腾成了将死不死的模样。 霍凌洲大概很生气。 把婚礼直接定在了陆蓁蓁清醒后的第三天，陆蓁蓁本人更是穿着嫁衣被抬到常府，全程躺着拜堂。 是的，为了成婚，万桉桉置办了小院。 为了彰显她对霍凌洲的忠心耿耿，小院儿的位置就在后侯府别院的后门对面，霍凌洲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婚礼完成后。 万桉桉却犯了难。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陆蓁蓁自己的身份？ 许是她长久地杵在床边没动，躺着的陆蓁蓁艰难的侧过头，“郎君可要安寝？” 美人是美。 可她是女子无福消受。 更何况，美人脖颈上还缠着纱布呢，她都担心陆蓁蓁动作太大把脖子扭断了。 “你睡，我睡隔壁。” “郎君，奴家……” “知道，你说话费劲，少说两句。” 陆蓁蓁不吭声了，疑惑地看向她。 似想不明白怎么前两天，甚至刚刚礼堂上，还兴奋的嚷嚷着终于娶到漂亮媳妇儿的人，怎么突然对媳妇儿避之不及了？ 万桉桉能说什么。 她硬着头皮摆摆手，出去了。 半夜她实在睡不着，便拎着从陆蓁蓁头上顺走的金簪溜达着去万府找陆昭。 到的时候，这人正坐在石桌前。 两个青玉酒盅分别摆在他面前和对面。 “坐。”看见她来，陆昭伸手。 万桉桉便也省略了没意义的开场白，端着酒盅一饮而尽，“梨花白！有钱啊。” “还行，送你的。” 陆昭说着平静地递过去一雕花木盒，万桉桉疑惑看了他一会儿，打开…… 嚯，全是银票。 这么厚！至少有个几十万两。 挑眉，“这么大手笔？” “蓁蓁的身子得用好药养着，我已经暗中去寻钟神医，若是有缘得遇，说不定可一并解决你身上的毒。” 闻言，万桉桉却蹙起了眉。 审视地打量着眼前苍白瘦弱的男人。 这人久居万府竟然什么都知道？ 想到了某种可能，万桉桉心里一惊，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听眼前人平静地说。 “你放心，陆姝云不知道。” 她于是收回视线，继续打量眼前的人。 看上去药石无医的虚弱样子。 年纪不过三十五便已经华发早生，一身青色长袍空落落地挂在骨头架子上随夜风摆动，死水般的眼睛正看着她的方向。 说是在看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说是不在看她，却让她觉得自己在他眼中。 万桉桉深吸口气，再次饮尽杯中酒。 “既然关心，为什么不闻不问？” “意料之中，为什么要问。” “你当初可以把我带回来，她们就不必去经历这一切。” 闻言，陆昭的眼神终于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清淡不含感情的嗓音被夜风送入耳中。 “去侯府不好，去丞相府好吗。” 万桉桉一怔。 是了，陆昭还有个大女儿。 三年前被陆姝云送去了丞相府后院，据说死的时候身体的骨头都断了，丞相夫人甚至不让蒋氏去收尸。 陆昭的意思她懂了。 在哪里受罪不是受罪，这是托生成他女儿的宿命。 可…… “我知道你恨陆姝云，凭你的才智可以做到的甚多，与其依赖不知前景的我，不如自己做点什么。” “嗯，我快死了。” 万桉桉一怔，就听陆昭又道。 “你是万云帆的女儿。” “什么？” 就见陆昭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表情似有些怀念又似有些期待，“你是他的女儿啊，怎可能接受命运的审判……” 他越说眼睛越亮，声音也因激动变得颤抖，“万桉桉，该是你主宰命运才是！” 万桉桉蹙眉，沉默地看着他。 直到他眼中的光如昙花一现般消散，整个人也因亢奋出现后遗症，疯狂的咳嗽。 良久，他摆摆手。 “你父亲的东西我解不开，但有一个人应该可以，你只要耐心等着就是。” “等着？” “嗯，等着。” 万桉桉觉得这是最好笑的话，可这句之后，任凭她怎么问陆昭都不再开口了。 第54章 洞房 万桉桉去找陆昭前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过这人会让她回来等着就行。若不是他看上去确实知道点儿东西，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父亲的提示。 说来也怪，父亲的提示竟是陆昭？ 当初她当乞丐时，在被火烧毁的宅子里找到父亲留在女儿红里的那句“昭昭烈日”后，很是疑惑了一段时间。 刚开始他没联想到陆昭身上，而是把那东西对着日头各种研究，期待着忽然有一队高手从墙头跃下，恭敬地任她吩咐。 可惜，并没有。 旁有所怀疑是专属记号只在军营附近出现，他以为是有人故意试探，但静下心想就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论记号还是树洞……都是父亲与她的秘密。 这人既然知道，一定是父亲告诉的。 后面她不查了也是因为如此，父亲信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 至于怀疑到陆昭身上，真的只是因为知道她还活着的人只有他。 视线落到他身上后不难发现只有陆昭跟父亲和自己认识得久，而且先前屡次发现她的伪装放过了她，并且用自己的女儿替代了她被送进霍凌洲的狼窝。 诚然，即便没有霍凌洲，也会有张凌洲，李凌洲，双胞胎的命运只要掌握在陆姝云手里就不会有好下场。 可多等等说不定才会有转机。 种种的一切，让她愿意试一次。 当然前提是他有“人质”握在她的手里，于是才有了后面故意求娶陆蓁蓁，新婚夜面见陆昭这一切的安排。 就是苦了陆蓁蓁…… 下半辈子只能当药罐子。 想到陆昭口中的钟神医…… 希望他能找到吧。 回到常府，万籁俱静。 陆蓁蓁竟还没休息，丫鬟过来请她的时候，万桉桉下意识看向微露白的天色，想到陆昭，到底是叹口气跟在丫鬟后面。 “怎么还没睡？” 陆蓁蓁已经换好寝衣，此时正由丫鬟服侍着换药，见到她来想要起身行礼，被万桉桉挡了回去，“歇着吧。” “脖子，还好吗？” “好多了，多谢郎君挂记。” 万桉桉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奴家……” “说你我，你我就行。”万桉桉摆手。 “是，我想着新婚夜有些话还是跟郎君说开为好，免得日后你我夫妻生疏。” “呃，你说。” 万桉桉实在不适应这种场景，她毕竟不是真男人，大晚上“美娇娘”要谈心，可想而知慌恐都快溢出来了，可又不能走…… 他她左右看了看。 摸了摸鼻子去窗边的矮桌给自己倒了杯水灌进嘴里，人顺势往旁边一坐，确保自己距离陆蓁蓁远远的。 丫鬟给陆蓁蓁系好领口的盘扣。 陆蓁蓁才柔柔的开口，“郎君应是知道我已非完璧，更是因为这次的事或与子女无缘，郎君身为男子若是于子嗣……” “没事没事。”万桉桉松了口气，原来是要说这事儿啊，刚想继续说却被陆蓁蓁柔声打断。“郎君没懂。” “妾的意思是郎君若是有欢喜的，妾可做主娶回家，您放心，妾必定善待于她。” 万桉桉扶额。 这哪是她没懂，分明是…… 算了。 估计她现在说什么这位表姐也不会相信，等以后她身份揭开，对方自然明了。 她从没想过会瞒着对方一辈子。 尤其是聪慧如陆蓁蓁。 天大亮的时候，万桉桉终于撑着眼皮回到偏房躺下，结果刚挨着被褥，丫鬟就进来通报，霍寂来了。 她困得想骂人。 从去沙漠开始就没睡一个好觉。 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有各种事情等着她去解决，根本没时间睡觉，这两天她明显感觉自己走路轻飘飘的，好像游魂。 再这么下去，她真要猝死了。 “没什么事。”霍痕的开场白简直让她更生气，“侯爷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你一起参与万府的行动，子时前记得到侯府别院。” “收到，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你……” “将军请示下。”万桉桉抱拳。 心里却在想如果霍痕说出此次行动不允许伤陆姝云性命之类的话，她能不能阳奉阴违，至少给对方霍凌洲同等待遇。 结果…… 她还在琢磨这事儿。 “你，昨夜还顺利吗？” “啊？” “就是……”霍痕说着脸又红了，“就是昨夜，洞房花烛……你有没有……” 万桉桉简直无语至极。 这人要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真想把对方脑壳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都知道了她是女的…… 女的，女的啊！ 两个女的能干啥？！ “” 第55章 夜袭 月落乌云后，杀人正当时。 子时。 侯府别院的后门集结一批黑巾遮面的暗卫，领队之人亦是同样的装扮，万桉桉仔细辨认了会儿，猜测应该是霍寂。 听说此人是霍凌洲身边功夫最好的。 大约暗杀之类的活儿全是他的吧。 行动方略很是简单粗暴，所有人分成四队自院墙的四面而入，动身前霍寂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此次行动，计入军功。” 万桉桉扬眉，在一片应和声中扫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有点意外。 竟都是军中之人？ 霍凌洲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怪不得要把她也叫上呢，就是不知道这些军中之人是霍凌洲才刚联系上的，还是曾经父亲那帮得力的手下。 她不想做深究。 终归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些人做如何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于她而言，只是将“信任”二字彻底摒弃在这些人之外。 当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万府外。 霍寂一声令下，黑衣人纷纷越墙而入。 万桉桉跟着大流往里走，向右向左再向右向左，陆姝云的院子逐渐展现在眼前。 突然！ 斜后方刺来一剑！ 凛冽的寒光裹挟着令人心悸的血色。 万桉桉眸光一凝，轻巧地侧身避开，同时手中长剑如灵蛇吐信般挽出一朵剑花猛地向斜后方刺去。 来人亦是巧妙地避开这一击。 双双落定后，终于有机会打量来人。 本应艳丽多情的眉眼如今分外冷淡，连带着平静如湖的唇角不染一丝涟漪，消瘦的身子包裹在宽大肃穆色黑衣之下，远远看着宛如深渊中沉睡的杀神。 原来是夕颜啊。 陆姝云身边最漂亮最年轻的女孩。 早在几年前就被派到了外面做事，那时候天真的她还央求过这位有机会见世面的姐姐给她带些好玩的回来。 可终究没人兑现。 如今再见，倒是不想这姐姐摇身一变成了接替晨曦掌管暗卫营的女使，她还以为这位置会是功夫最厉害的暮夜呢。 不过从刚才那招来看，夕颜显然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武功垫底只有脸的姑娘，跟晨曦比也是只强不弱。 若想要拦住她…… 万桉桉垂眸。 虽然她认为自己比夕颜强，但真要动手或许会纠缠个几百招，有些麻烦。 “擅闯者，死。” 夕颜毫无感情的说。 身后陆姝云的院子燃着烛火，偶有丫鬟端着洗漱用具目不斜视的进进出出，一副岁月静好，毫不在意的样子。 万桉桉安静地看了会，重新把目光放在夕颜身上，她感觉到体内的嗜血因子在暴动，需要找个机会解决夕颜才行。 虽然能打过，但会有点麻烦。 许是察觉到她的想法…… 夕颜再次开口。 “擅闯者，死。” 这话，怎么有点奇怪？ 所谓擅闯者得死，那如果不擅闯，只是在周边干点杀人放火的勾当呢？夕颜是管还是不管呢？ 正想着。 后面的打杀声逐渐由远及近地清晰。 万桉桉抽空远眺了一眼，应该是霍凌洲和陆姝云的人正在不死不休，不多时便到了近前，眼看着陆姝云的人被杀的只剩下一个，夕颜都没动一下。 她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在这嘛。 但…… 死士跪在夕颜脚边去她庇护，夕颜竟然毫不犹豫直接抽剑了结了他？ 万桉桉扬眉。 不仅如此，这人大概是嫌死士的尸体占地方碍事，站了会儿竟然不改色地抬脚把人从院墙上踹了下去。 有意思。 万桉桉和几个军士对视一眼。 在第三声，“擅闯者，死”的声音中。 率先祭出长剑直冲夕颜的门面而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甘心放弃送到嘴边的机会，更何况还有几个帮手。他们的功夫再不行，也能缠着夕颜几招。 这须臾时间够了。 万桉桉眸色一凛，瞬间凌厉的剑气带起从院内探头而出的柳叶，宛若锋利的暗器奔着敞开的房门而去！ 叮叮当当，一阵瓷器桌椅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是陆姝云的怒吼，“夕颜！” 嚯，倒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大声。 万桉桉掏了掏耳朵。 夕颜立刻目若寒冰地射过来，万桉桉毫无知觉的双手一摊，“我可没有擅闯啊！” 夕颜一怔。 显然没想到有这么无耻的人。 这功夫万桉桉的长剑直接离手，飞冲向窗上陆姝云的剪影，夕颜见状连忙回神退到院内去挡。 万桉桉却瞅准时机抽出腰间的软剑，飞快地闪身入院内，连取三人的性命后直奔敞开的房门，身后几个军士也极有默契的冲向夕颜。 第56章 又见 陆姝云，又见面了。 万桉桉试想过很多次再跟这位血缘上的母亲相见时自己会如何，但从没有一种设想是平静的好像陌生人。 尤其看到她狰狞的面孔和眼角的细纹。 一种割裂感从心里蔓延而出。 万桉桉突然觉得没必要问为什么了。 有什么意义呢？ 伤害已经造成，哪怕有再多原因，亦或者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讨厌，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夜里失眠的次数。 她突然想起，以前父亲曾带她去看鬣狗争食的画面，那里母狗对于来抢夺食物的小狗并没有任何仁慈，父亲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她当时只觉小狗可怜。 如今…… 万桉桉自嘲的勾唇，在陆姝云冷然凌厉的视线中直奔她的门面而去。 不出所料。 剑尖尚未靠近，就被隐在暗处的死士横刀拦下，万桉桉眼神一凛，立刻倾身长剑上前与两人缠斗起来。 顶尖的高手！ 她的第一印象。 战意被点燃，哪怕她为了报仇，但也不妨碍酣畅淋漓的打一场！只有直面生死的战斗才是武者进步最快的捷径。 一时间。 屋内桌椅床榻崩坏，瓷器瓦片飞溅，丫鬟们全都被万桉桉杀了个干净，夕颜在外面被几个军士缠着，陆姝云不得不狼狈地躲在两个高手身后的墙角阴影处。 双目冒火似地瞪着万桉桉。 万桉桉却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全身心的应对眼前两个高手。 凌厉的剑气不断变幻着招式，凛冽刁钻地落在对面，却被人看似轻易的化解，拼尽全力的一招一式，仿佛变成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万桉桉眸光一凝。 这两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强！ 对方看上去并未尽全力，对付她的空隙还要分神看顾陆姝云，即便这样，她也感觉自己的体力极速流失。 再这么下去…… 她恐怕要死在他们的刀下。 想到这，她趁机往陆姝云处扔下一枚暗器，整个人极速退到窗外，准备配合仅剩一人仍不落下风的军士先把夕颜处理掉。 总不能白来一趟。 有了她的参与，夕颜压力剧增。 眼看着长剑直冲心脏而去，她突然不躲了，反而侧身迎上来任凭剑尖穿透肩胛。 “瘦高的那个伤了左肩。” 万桉桉一愣。 刚想回头，夕颜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按说只是伤了肩膀，对他们这些常年习武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坚韧一些的甚至可以继续大战五百回合。 夕颜作为女使肯定是坚韧的…… 可现在…… 来不及多想，身后两个暗卫在安顿好陆姝云后已经冲过来加入战局。 二对二。 倒是比刚才情况好些。 就好像夕颜是故意倒下…… 等等！ 瘦高的伤了左侧肩胛…… 万桉桉于是跟打的正起劲的军士换了个位置，举着剑朝瘦高那人的左肩而去，本来满不在乎的人果然别扭的侧身避开。 呵呵。 趁他病要他命。 万桉桉当即叫上军士全力围攻瘦高人。 至于另一个…… 万桉桉根本不在乎，大不了她挨上两刀去问霍凌洲领伤药就是了！ 局势逆转。 弱点暴露于人前，同伴又无法将敌人一击毙命，瘦高的暗卫很快便露出颓势，万桉桉与军士对视一眼，拼着后背受伤的风险拼尽全力将人堵到院子角落。 斩杀！ 万桉桉摸了下后背上濡湿的伤口。 爽快地咧开嘴。 “继续？”军士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万桉桉眼眸微闪。 怪不得跟她一样拼命的来杀陆姝云呢。 “你觉得呢？”她问。 “都可，总归陆姝云今晚不好过！” 可不是不好过么，估计要气疯了吧。 这么强的高手不仅费钱，更重要的是可遇不可求，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哪个是愿意给人使唤的。 现在设了一个。 想到这，她下意识看向倒地的夕颜。 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是跟瘦高的暗卫有私仇，还是跟他们一样……单纯的不想看见陆姝云好过？ 如果是后者…… 万桉桉勾唇，看着“晕倒在地”的夕颜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明明“痛苦不已”却还支撑着拿剑，护在房间门口。 前面站着的恰好是另一个高手暗卫。 屋里的陆姝云和前面的高手看不见，可她和林羽轩看得很清楚，夕颜的剑一直若有似无地对准高手的后心…… 万桉桉挑眉。 饶有兴致的看着夕颜对上自己的目光后仍面不改色地祭出长剑，又在一击不中后飞身往自己这边而来。 这是来找她背黑锅的？ 第57章 黑锅 黑锅，万桉桉认了。 顾不上深究夕颜的心思，当务之急是合力把这个暗卫弄死，对于能让陆姝云生气抓狂的事情她是何乐而不为。 至于夕颜为什么。 之后再说也不迟。 只是她显然大意了，没想到夕颜冲过来不仅是让她背锅更是持剑直取她性命，若不是林羽轩拉了一把，她不死也得重伤。 局势瞬间从一对三变成二对二。 对方还有一个顶尖高手。 万桉桉和林羽轩对视一眼，同时萌生了退意，实在没必要把姓名丢在这。 两人边打边退。 高手不敢离陆姝云太远，一时间倒真让他们抓到了可乘之机，几十招之间便退到了院墙之外，眼看着就要撤退成功。 夕颜在干什么！ 彼时…… 高手在追着打，万桉桉和林羽轩在逃跑，夕颜抽空对着陆姝云的院子扔了几枚树叶当暗器不说，趁高手回身查探时，快狠准地将剑刺入其后心！ 然后…… 凌厉地扭头瞪向万桉桉两人，“你们敢伤夫人的人，找死！” 说罢根本不给万桉桉和林羽轩说话的机会，独门暗器如雪花似地飞射而来。 万桉桉想骂人！ 这可不是扔进院子里那几枚叶子，是货真价实的暗卫用的那种淬毒的暗器…… 还一次性这么多！ 靠！ 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那些暗器，根本顾不上提剑杀过来的夕颜，堪堪费力地左右躲着。 好在霍寂来得及时。 夕颜见此也并不恋战，只在林羽轩胳膊上划拉个口子便退了回去。 万桉桉松了口气。 安静地跟在霍寂身后，连后背还伤着都忘了，满脑子都是夕颜这一顿骚操作。 林羽轩跟她差不多。 两人坐在营帐里面面相觑。 “那个姑娘，跟陆姝云也有仇吧？” “看样子是……” 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可两人的话题也只到这了。 “那个……”林羽轩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万桉桉果断拒绝，“你自己上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后背的伤需要我帮你上药吗？如果需要你可能得忍着点，我左手不大好使。” “不需要！” 两人正说着，霍痕来了。 把万桉桉叫了出去。 出去也不说话，径直往自己的营帐走。 她几次想张嘴，但想到这是军营，他是长官，都把话给咽了回去。 终于到了地方。 霍痕扭捏地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然后撩开营帐门帘，瓮声瓮气地，“你去里面上吧，我，我在门外给你守着。” 啥？ 万桉桉刚开始还没懂。 “那，那个霍寂说，你后背……” 行了，懂了。 万桉桉麻利地转身，压根没有进营帐的意思，为防止他追过来，“将军，属下正好跟您请假一宿，回家上药。” 开什么玩笑？ 她跟他什么关系，用他的地方上药？ 即便她再不在意男女大防，也没道理做这么惹人遐想和误会的事。 尤其是…… 她这几天也算是拼出味了。 霍痕那家伙八成对她…… 虽然不懂他是怎么对着自己这张脸动心的，总归还是要远离，免得他越想越多。 回到家。 陆蓁蓁已经睡了。 万桉桉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回偏房。 上完药准备睡觉，门吱呀一声响了。 她立刻摁住腰间软剑警惕着看着门口。 “常顺，我们做个交易。”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万桉桉垂眸拿了块软布缓慢地擦拭着长剑，任由冒夜而至的女人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烧水煮茶。 直到清淡的茶香弥漫…… 万桉桉直接坐到女人对面，抢了第一泡囫囵吞下去，“说说看，什么交易？” 夕颜轻啜了口，“常顺是个假身份。” “哦。”万桉桉不以为意，拿起第三泡仍是一口闷，“如果就这点你可以走了。” “我不关心你什么身份要干什么，从今晚的情况来看，你该是恨陆姝云的。” “难道你不恨？” “与你无关。” “是么？”万桉桉勾唇，索性站起来把门拉开，冲着微亮夜色努努下巴，“你还是走吧，女使大人。” 这种不对等的帮手，她可不需要。 万一哪天再有人趁她不备发射暗器，她可不一定有今天的好命。 “我可以帮你。” “嗯，知道了。”万桉桉不在意地摆摆手，“走的时候轻一点，别吵醒我夫人。” “错过了我，你会后悔。” 万桉桉这下直接笑了，她说，“后悔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却还不想听你在这废话耽误我睡觉。” 边说她边懒懒的依靠在门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女使大人，所谓交易该是你交给我点东西，我满意然后跟你换。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第58章 难民 运城作为西北咽喉之地，除了有三十万西北军的总统帅坐镇，还有巡抚卢勤负责掌管地方行政事务。 这人万桉桉其实很熟悉。 父亲在的时候经常与此人彻底商谈军政要事，本应该分家的军和政，在这俩人的掌管下竟是有商有量分外和谐。 以前她只觉得卢叔叔是个温柔的人。 黝黑干瘦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意，颇有几分戏文里那些儒雅文士的感觉，每每见到她闯祸总是宽慰父亲，女娃娃厉害点儿将来才不会受欺负。 实际上，即便再温和的人，可以混迹官场成为一方大员多年屹立不倒，手段脑子和魄力都是缺一不可的。 起因是迁徙的灾民混入了一个贼人。 不知是别国探子还是朝堂政敌派来的。 还没进城就在门口煽动流民起事，要求官府应该空出来一块地专门安置灾民，并且提供救急粮，安排可以饱腹的活计。 一听这要求就很扯。 不说自古以来从没有过类似的先例，单说运城这贫瘠的地方，虽然号称西北最大的城市，但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是有西北军驻扎，规模比零散的村落大而已。 哪有那么些地方安置灾民。 能让这些人进去已经是卢勤善心。 本来大灾来临前他们悄悄进去也就进去了，现在这么一搞，所有人都别进来了。 尤其昨天开始。 外面村落的大旱已经成灾，等待进城的人除了最开始那些衣着整齐的人逐渐增加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真正流浪者。 卢勤下令城门紧闭。 本来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却给了那些有心人可乘之机，接连在难民中宣扬朝廷早已经放弃了他们，只等圣旨下来，西北军就会就地将他们绞杀。 挺可笑的，但难民信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弥漫整个难民群。 为了防止暴乱，卢勤向霍凌洲求助，万桉桉和林羽轩所辖的军队便被派了过来。 万桉桉环视一圈。 在角落里看到了安静坐着的村长，他的身后是村里其他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村长沉思了片刻竟然起身走了过来。 “军爷，小的是先前跟您后面在沙漠流浪的，感谢您的东西让俺们一村的人可以吃饱穿暖，本来应该给您磕头，但……” 村长歉意地看了眼四周。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甚至有几个虎视眈眈的。 万桉桉冷眼扫了一圈。 人群里刚开始躁动的火苗瞬间熄灭。 “看你们的行事气质也不像是乞丐，因何会背井离乡到沙漠里拾荒？” 没碰到也就算了。 既然遇到了，她当然要知道别人能不能从这些人嘴里问到有关于她的东西。 “恩公有所不知，家里那土地贫瘠，我们这些人世代耕种都没吃饱过，小的不才当过几年兵，想着带大家出来讨生活……” “哦，还以为被追杀呢。” 万桉桉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村长的脸，见他表情凝了一瞬，随即摆手，“可不敢，咱们都是老实人，谁杀我们干啥。” “村长莫怕，只是玩笑罢了。” 两人正说着，林羽轩揪着几个眼珠子乱动的汉子走了过来，村长赶紧提出告辞。 万桉桉也没拦着。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人走后，她看向林羽轩。 “什么情况？” “不知道。”林羽轩耸耸肩，把两个人推给到她脚边，“霍将军说这几个有问题让我们拾掇一下挂在城门上，这俩你弄。” “就这么五个人，你自己不行？” “行是行，你不想参与吗？” 他说着低头把这几个人裤腰粗暴地抽开，撩起来一截上衣。 万桉桉狂抽眼角，下意识要别过头。 “至于吗？都是大老爷们哪不一样？” “你……” “别废话了，来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万桉桉一愣，就被这家伙拽着手臂，往那几人的腰腹处看，几个新纹的异族图腾大喇喇的出现在视线中。 “有意思吧？”林羽轩洋洋得意。 “霍寂安排的？” “不知道，人交给我的时候就这样。” 万桉桉直觉这件事霍寂不知道，亦或者可能被人钻了空子，“你要不跟他……” “我可不去，我凭啥啊。”林羽轩往旁边石头上一坐，“上次咱俩费那么大劲弄死陆姝云身边的暗卫，一点军功都没算。” 这件事说起来，她也很无语。 霍寂的意思是，他所谓军功是找出万府通敌的证据，并不是让他们去滥杀无辜。 就这样，他俩不仅没挣到军功，还一起挨了五十棍子。 虽然事后霍痕代表霍凌洲来私下夸他们做的好，给了百两银子当做嘉奖。 呵。 真当他俩是杀手了！ 第59章 观点 西北地处边境，毗邻诸多小国。 有些小国因其宗教信仰，出生后不久便会在身体上纹神明的图腾，以示自己为该神明最虔诚的仆从。 比如万象国，大象图腾纹在大腿。 宝塔国，塔神形象在腰腹。 蒙古国，狼图腾在手臂。 诸如此类。 万桉桉看着这几个歪瓜裂枣的男人，腰腹处却有整齐划一的各式图腾，仔细想想周边有图腾的效果当真一个也没落下。 无语。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霍寂汇报，但又担心这本来就是霍凌洲那狗东西想出来的计谋，她这一去再坏了人家的好事。 可是不去…… 万一不是计谋，那可真就中计了。 “找霍痕呗，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嘛。” 万桉桉扯扯嘴角。 她现在最不想接触的人就是霍痕。 这人天天用那种“腻歪”眼神看她，她真怕这么下去别人猜他好龙阳，万一顺势扒出她的身份，她还不得哭死。 “你去吧。” “我跟他又不熟。” 万桉桉抿唇，把心一横，“你就直说吧，你怎么才肯去？” 林羽轩立刻嘿嘿笑着，”好说好说。” 凑过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恨陆姝云？” “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好奇？” “你都说了，是好奇啊……” 万桉桉看了他一会儿，无奈，“事关整个西北军和运城的安危，你就不能……” “哦，不能。”林羽轩无所谓地将几个人的腰带重新绑回去，“西北军和运城的安危与我何干？保家卫国的前提是保家，我家都已经没了，保什么家又卫什么国？” “那你拼命挣军功又是为什么？” “往上爬啊！”林羽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是不在乎西北军和运城，可又不是不在乎自己。” 说着他把最后一人的裤腰系好。 “人生短短几十载，我活一场，总得享受一下不同的风景。” “那你就应该去，如果真是不小心中计，便是大功一件，于升迁百利无一害。” 万桉桉说完便安静地等着。 很难讲她此刻的心情。 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表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思想是身正影不歪，军人的天职就是守护这片土地。 林羽轩眯眼想了想。 突然咧嘴笑了，“可我还是觉得你的秘密更重要，怎么办？毕竟我们要朝夕相处那么久，不了解你的事，我怕睡不踏实。” 万桉桉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还不行。 有些烦。 也有些泄气。 林羽轩明显是想要挖她背后的事，按他的性子，这次不成也还会有以后…… 万桉桉抿唇，“告诉你可以，但你以后若是碰到于西北军有碍的事情，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袖手旁观。” “你可真是……”林羽轩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噎了半天才憋出来四个字，“忠君爱国！” 这跟忠君爱国没关系。 她只是单纯不想父亲的心血白费。 不过她没解释，只是淡淡地，“我本是官家后裔，有大好的前程，可亲人被陆姝云迫害死，连我自己也只能缩在这里。” “官家是……” “林羽轩！”万桉桉冷下眼眸，“你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林宇轩立刻将两片唇瓣捏到一起，笑眯眯地指了指西北军的方向。 运起轻功快速离开。 万桉桉垂眸。 安静地坐了会儿才起身将五个贼人穿糖葫芦似的绑在城墙脚下。 她本打算提前审问，不知是不是受了林羽轩那番自私至极的话影响，竟然张嘴又闭上了，懒洋洋地靠着城墙坐了下来。 军营里。 霍痕从林羽轩这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冲到了霍寂的营帐，他不是个会拐弯的人，问起话来便也直来直去。 “你也发现了？当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侯爷的意思。” 一句话就让霍痕闭上了嘴。 万桉桉从林羽轩嘴里知道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句：霍凌洲到底想干嘛？！ 从霍寂简短的话里不难看出，这件事不是霍凌洲做的，但他却没有让发现端倪的人更正，反而是将计就计。 难不成要跟小国开战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答案。 林羽轩显然跟她想法相同，兴奋得眼睛冒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挣军功了。” 变故陡然发生。 “砰砰砰砰砰——” 五道巨大的爆炸声自不远处传来。 人体残肢飞溅的到处都是。 紧接着。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哀嚎声，不断从陷入混乱的难民群中发出，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难民瞬间变成无头苍蝇般乱窜。 不知谁高喊一声。 “官府要炸死我们了！进城才安全！” 人群瞬间疯狂地向城门涌去！ 第60章 卢勤 混乱，一触即发。 即便有军队镇守，但总有不要命的，或者说总有人能煽动那些没脑子的！ 万桉桉一边指挥队伍用人墙的方式强行将难民分隔成几个方块，一边没好气地对林羽轩说，“你们就没检查他们身上吗？” 竟让几个贼人带这么多炸药。 她也是可笑，先前还自以为人家长得贼眉鼠眼，现在想来那应该都是伪装，这几个人分明抱着必死的想法来的。 林羽轩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就是个运输官，真正决策的可是咱们打算将计就计的大聪明侯爷。” 万桉桉瞪他一眼。 眼看着难民的骚动越来越厉害，有百夫长扛不住压力过来请示是否可以拔刀镇压，被两人一致的拒绝。 开什么玩笑？ 在大雍的历史上，曾经有过拔刀镇压的先例，不论是军队主动出手还是难民推搡间造成人员伤亡的，后果均很不严重。 万桉桉默默记住提议的这几人，转头再次高声强调军队不可拔刀。 很快，霍寂和霍痕都来了。 两人脚步匆匆，显然刚得到消息。 脸色都不大好。 尤其是霍寂，人是经他手过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责无旁贷。 “侯爷命令，不惜一切稳定住难民！” 万桉桉垂眸翻了个白眼。 用得着你来说这废话。 与此同时，巡抚官邸。 正在核对府衙库存粮草物资的卢勤也得到了消息，乘着里面人被车去城门。 “大人，咱不去跟靖安侯商量吗？” “跟他？如果不是他非要耍花腔，会弄出这么多事？本官现在更担心他手下的军队莽撞，再惹出额外的纠纷！” 林奇叹了口气。 忍不住怀念起万大将军在的时候。 那时候军政一家，有商有量，从未出过纰漏，就连皇上都常褒奖西北政务。 可惜，天妒英才。 两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难民群已经被军队拆分为若干个小圆圈。 仔细一看，每二十多多难民周围有差不多十个军士，刀剑军未出鞘，眼神却炯炯的盯着圈内的每一个人。 原先那些想要趁乱挑唆的，因暴露在军士眼前，也偃旗息鼓了。 林奇抚掌叹道，“大人，这人定是参与过数年前那场大旱啊！” 万桉桉确实亲见过多年前那场旱灾，当时也有难民来闹事，父亲和卢勤商量过后便想出了这么个圆圈包围法。 卢勤亦是欣慰的笑笑。 “咱们回吧，让人去把告示贴出来。” “是，大人。” 很快，官府即将发放赈灾粮，军队会协助难民在城外百里的空地搭建临时帐篷的告示被贴了出来。 万桉桉立刻安排人逐个包围圈通知，务必让每个难民都知道官府的安排。 一时间，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只有传话的士兵朗朗出声。 这些老百姓所求不过安身之所温饱之食，朝廷给他们解决了吃饭和睡觉，剩下的他们也不过多计较。 事情解决了，万桉桉松了口气。 然后…… 就见霍寂一脸欣慰地拍拍她，“做的好！接下来，难民临时安置工作就全权交给你了，回去后我定会向侯爷给你要赏！” 万桉桉：“……” “林羽轩，你带着人去配合。”霍寂一锤定音，万桉桉回头就见林羽轩敷衍的抱拳，见她嘴巴一咧，“属下定全力配合。” 距离城门百里。 在万桉桉带着军队赶到的时候，卢勤已经带着林奇等着了，旁边堆放着搭建临时营帐需要的材料。 “卢叔……大人！”万桉桉抱拳。 暗自懊恼。 差点就说漏了嘴。 好在卢勤没注意，笑着把手里的图纸递给她，“小将军且看看。” 万桉桉接过来才发现是这块空地的营帐布局图，绘图清晰，营帐间的距离、水井施餐的位置，乃至周围的障碍物全都一目了然，可见是用心做的。 卢勤很客气。 “按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实际上的状况确实很难讲，还得麻烦小将军多费心。” “大人客气了。” 万桉桉抱拳做出一副恭送的样子。 按常理，卢勤作为地方大员能出现就已经是忧国忧民，现在安排完这些事儿便该带着人回去，可这会儿他却没走的意思。 万桉桉不得不陪着他东走走西瞧瞧。 心里盘算着那么多营帐也不知道一宿能不能弄完，或许可以发动灾民的力量？还得跟霍寂商量一下才行。 正想着，卢勤停下了脚步。 林奇识趣的行礼退到十步开外。 万桉桉一愣，就听…… “小将军到底是何人？竟知本官与昔日万大将军商量出的抗灾之策？！” 第61章 刘胜 到底哪里露馅了？ 万桉桉略有些紧张的回忆自己与卢勤接触后发生的事…… 她统共就说了一句客套话…… 没什么问题啊。 她正想是不是自己的大胡子裂开或者易容褪色了，卢勤却笑着捋了捋胡子，开口，“小将军不必担忧，本官无意深究任何人的秘密，只是……” 万桉桉安静地等着。 就见卢勤笑容愈发深邃，“还望小将军不要辜负本官和这些难民的信任。” 行吧，威胁她收到了。 本就打算尽心尽力的，倒是没什么。 只是…… 卢勤到底是怎么看破她的伪装？ 万桉桉有些郁闷，恭敬地送走卢勤，转身就见林羽轩站在不远处挑眉看她。 “咱们这位卢大人平日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这也算因祸得福？” 万桉桉没理他。 转身把图纸交给跟过来的百夫长，“按照这个做，不懂的过来问我。” “好嘞，常哥，你放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万桉桉跟手下这一千军士关系都还不错，尤其是沙漠之行后，她除了把陆蓁蓁要过来，剩下霍凌洲给的赏赐全被她分了。 她不缺银子，不代表大头兵们不缺。 尤其是她出生入死后得到的赏赐，所有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一身伤。 军营里最不缺铁汉柔肠，几个家里极穷就等着饷银过活的汉子直接红了眼眶，就差当场发誓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了。 对她的称呼也从“常将军”变成了“常哥，将军，常老弟……” 总之，效果很不错。 万桉桉很满意。 正想着，刚出去的百夫长又折了回来。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常哥，俺没文化，你这些符号都是啥意思啊？还有这几个字，跟鬼画符似的，俺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写的是啥……” 万桉桉笑着拿过图纸看过去…… 刚要指点，猛然一惊！ 靠！ 他怎么忘了这些符号都是父亲和卢勤商量后创造出来的，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图纸后图谋不轨，知道这些的不会超过十人。 万桉桉懊恼地拍拍头。 “常哥，你也不知道吗？”刘胜凑过来，许是觉得她面子上过不去，又道，“要不俺们去问问卢大人那个师爷吧？” 嗯？ 万桉桉一愣。 这倒也不失一个找补的办法。 她欣然同意，并且鼓励刘胜多带几个人研究完再去，务必一次性将问题弄清楚。 这件事暂且不提。 搭建营帐没那么快，不出所料应该是通宵干，她准备先回家洗个澡吃个饭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回来熬夜。 哪知在半路上遇见了陆蓁蓁。 对方正在一个桃木簪摊位前，似乎跟身旁那个年轻的姑娘讨论哪个更好看，见到她立刻扬起一抹柔柔的笑意。 “郎君这是要回家？” “嗯。”万桉桉点头，转头看向已经远走的藕红色裙裳的年轻姑娘，“你友人？” “不认识。”陆蓁蓁莲步过来，不甚在意地说道，“就是刚好看上同一个簪子，互相谦让了两句罢了。” 万桉桉没说什么，但却隐约觉得那姑娘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妾身同郎君一起回吧？” “你逛完了？” “逛街哪天不行？郎君可是难得回来一次，妾身定要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的。” 夫妻俩携手往回走。 万桉桉却忍不住再次回眸看向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藕红色身影。 到底在哪见过呢…… 因此错过了陆蓁蓁一闪而过的僵硬。 巡抚官邸。 刘胜绝对是个好队友，万桉桉让他组织有问题的一起去，他就拉来了几十个百夫长，个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皱眉杵在衙门口，不知道的以为是来闹事的呢。 好在卢勤早有预料。 林奇边佩服自家大人的料事如神，边尽可能地耐心的给了解释。 刘胜敬佩的抱拳，“林先生不愧是有文化读过书的大才子，当真厉害！” “小将军过奖……” “那个人……能不能顺带请你帮个忙？” 林奇一愣，“请讲。” 他还挺严肃，结果刘胜挠挠脑袋，“先生能不能帮我写个婚书？” “啊？！” 万桉桉真无语，她不过回家吃饭洗澡这么点时间，刘胜竟然就能把私事求到不熟的林奇头上，“为什么非得让他写？” “俺家那边婆婆说过，文化人写婚书生的娃娃保准能考上功名。” “那你就不能等等！” 现在算怎么回事，卢勤那边肯定认为她手下的人不靠谱，公不公私不私的。 结果。 刘胜利理不直气也壮，“下次，万一他不给俺开门呢……” 说完也觉得不大好，索性半跪在地上等着常顺的惩罚。 ” 第62章 交换 “郎君，妾想去城郊施粥。” 陆蓁蓁说这话的时候，万桉桉刚带人弄完所有的临时帐篷，三天没合眼仿佛一个游魂一样，正在家狼吞虎咽。 骤然听到这话，她不由得噎住了。 ”咳咳咳咳咳——” 陆蓁蓁赶紧上前帮他拍背递水，等她好不容易把东西顺下去，又道，“郎君莫要担心，我只是提一个点子拿点银子，凡事只有丫鬟仆从去办。” 万桉桉看了陆蓁蓁一会儿。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何？郎君很关心那些难民。” “时机不适合。” 她没多说，也没法多说。 只能在陆蓁蓁失望不解的眼神中飞快的吃完，打算回房睡觉。 然后…… “郎君是不喜妾身吗？” “什么？” “为何，为何自成婚以来……”陆蓁蓁抿抿唇，有些难为情，“一直不与妾身同房？难道是嫌弃妾身并非完璧……” 万桉桉扶额。 现在的状况她不是没有预料，不仅早有想到甚至连应对的法子也准备好了，但那前提是陆昭并不是友方…… 现在。 她挠挠头，磕磕绊绊的冒出来一句。 “跟你无关，郎中说，说我前些日子出去伤，伤到了，你，你等我好了……” 眼看着陆蓁蓁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她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拔腿就走。 拖一天是一天。 以后还是少回家吧。 殊不知，陆蓁蓁听丫鬟说她收拾了大包的行李，看样子是不准备常回家以后，缓缓勾起了一抹堪称温柔的笑。 这样就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明天先回万府去看看父亲和母亲，然后还可以打着常顺的名义去侯府别院把妹妹接回来小住两天。 霍凌洲该是不会驳常顺这个面子。 若不是看在常顺真的争气，霍凌洲也确实很看重这个部下，她又怎么会拼死就为博一个离开侯府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那人快回来了。 有些安排和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陆蓁蓁目光幽深地执扇看向窗外，院内的银杏树结满了金灿灿的果子。如果顺利，事情应该很快也会有结果了吧。 军营。 万桉桉大包小包的回去时，林羽轩正面无表情地抱着长剑靠在立柱上看着门口的方向，倒颇有些初见时的淡漠少年模样。 见到她，少年立刻撕掉淡漠的面具。 笑嘻嘻地抱着剑凑过来，“常顺，跟你打个商量呗？” 万桉桉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走到旁边收拾东西，自从那天他说过那番“只会往上爬”的话，她便决定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身负血海深仇，若是真被这人不小心知道，恐怕会不遗余力的捅她一刀，只为能够一步登天。 林羽轩显然不在乎她的冷脸。 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这次救治灾民的功劳你分我一半儿，我去帮你收拾那个女人如何？”说着无声吐出来个“陆”字。 万桉桉抬眸。 “怎么收拾？你打不过那个暗卫。” “我自己是不行，但不是有帮手嘛。” 帮手？ 她脑海中冒出夕颜的身影。 看来夕颜不仅找她，还找了林羽轩。 “别说的你好像全是为了我一样，你自己还不是跟她有仇。” 她是不在乎功劳分不分的，但她真的不喜林羽轩这种自以为能拿捏她，把她当傻子糊弄的态度，所以她不准备答应。 林羽轩一愣。 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收了回去。 “我想往上爬，你无所谓功名，为什么不同意呢？又或者……”他顿了顿，“是我给的利益不够？你想要什么，不妨说说看。” “你怎么知道功名于我无用？” 万桉桉只觉好笑，前世要么是那些畜生要么是名门贵胄之后，要么是身处高位的寒门子弟，她没有地位拿什么报仇？ “上次你回来不是把赏赐分给……”他说不下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分出去的只是身外之物，至于功劳…… “上次，霍凌洲没给你记军功吗？” “你猜呢。” 这人怕不是异想天开，霍凌洲公报私仇还有胆量公然的记军功？ 上次去杀陆姝云回来挨军棍，她就看出来霍凌洲就是个有胆做没胆承认的怂货！ 林羽轩闻言不吭声了。 只不过看表情仍是不死心。 过了会儿，果然又说，“要不你提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万桉桉就不理解了，“你这身好功夫在军中立功是迟早的事，干嘛非急于一时？” “你不知道？”林羽轩皱眉看她。 “我应该知道什么？” “霍凌洲怕是不行了，朝廷安排的监军正在路上，接手西北军是早晚的事。” ” 第63章 打仗 监军的事，万桉桉倒是无所谓。 她关注的是…… 听林羽轩那意思现在军队里稍微有点人脉的都知道霍凌洲沉疴已久的事，按说他身边的人不会往外说，那么…… 是陆姝云的人散播的吗？ 主将重病，军心不稳，旱灾将至。 异国来袭…… 这几乎是必然发生，陆姝云想干嘛？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新上任的将军喜好如何，还是先在霍凌洲手底下混个小将军，再图谋以后比较好。” 万桉桉已经不想再听，他那一套现实的官场论，索性拿起剑转身离开营帐。 结果。 霍痕又又等在外面…… 好在这次是霍凌洲有事找她，不是霍痕自己说些有的没的关心话。 两人不可避免的走在一起。 “你最近很忙吗？” “还行。” 万桉桉惜字如金。 比起聊天儿，她更希望在尴尬中沉默。 可惜，霍痕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要说，偏偏万桉桉目视前方走得像飞一样，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终于，到霍凌洲院子外。 她得等着通传，避无可避。 “你在躲我吗？” 万桉桉叹气，终于还是来了…… “没有，最近事忙。” 她明显是借口，奈何对方信了，甚至还用那种堪称“心疼”的眼神看向她，“你最近几件事办的不错，侯爷不会忘了的。” 那可真是最好不过。 房间里，霍凌洲盖被仰塘在床上。 即便是走过前世今生两遭的万桉桉都忍不住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骨嶙峋脸色潮红满眼欲望的老头儿真的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靖安侯。 陆蓁蓁那个毒当真如此厉害？ 那可真是…… 万桉桉收回目光。 太好了呢！ 就是有点遗憾，不能手刃仇人。 “本侯听闻这次差事你办的不错，卢大人也说，多亏了你才能顺利安置灾民，现在本侯要赏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万桉桉蹙眉。 霍凌洲这是什么意思？ 要赏直接赏了就是，问她的意见？ 大雍官场可没这么善解人意的上官。 “听凭侯爷安排……” “好！”霍凌洲强撑着坐起身来。 “既如此本侯命你为先锋！带领五千士兵从万象国北面直取其国都象眠城，事成之后守备一职就是你的了！” “属下，领命！” 这是个升官的好机会，从千夫长到守备可以说才是真正脱离大头兵的行列，万桉桉没道理不接受。 哪怕有风险，但成果足够诱人。 霍痕霍寂更是给她大开方便之门，指派了兵营里最骁勇善战的五千人，其中不乏父亲在世时的将领士兵。 她突然就认可了林羽轩那句“霍凌洲已经不行了”的话。 要不怎么会这么急功近利？ 五千兵，万象国…… 这任务难度不可谓不大。 万桉桉转向忙活的霍痕和霍寂，热血褪下理智回归的她突然发现个问题，这么重要的事，霍凌洲为什么不派他的心腹去？ 下意识地，她想起了林羽轩。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直觉得把这人划拉过来，“两位霍将军，属下有个建议。” 霍寂转头，“说说看。” “属下希望千夫长林羽轩来当这次行动的副将，他功夫好，人也机警些。” 霍寂立刻皱眉，明显不乐意。 万桉桉心里的疑问越发的强烈了。 抛开林羽轩那套官场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明明可以增加胜算的可能，为什么霍寂不乐意呢！ “将军，属下认为这很重要。” 霍寂终究是走了。 说是去请示霍凌洲。 只剩下她跟霍痕两个人的时候，万桉桉没再遮掩，颇为直白的问他，这次行动需要注意什么？ 霍痕沉默了会儿，给了她四个字。 “切莫妄动。” 什么意思…… 万桉桉皱眉，带着疑问回到了营帐。 林羽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凌洲要派我去打仗，我提议你来当副将，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出去应该还能追上霍寂。” 万桉桉近乎直白的说道。 她也想过不告诉林羽轩，但父亲终究是把她教的太好了，哪怕一门心思报仇，但该守的底线她真的半点没办法突破。 “打什么仗？异族来挑衅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 “多新鲜！咱们现在可是大旱，朝廷的赈灾粮款可都还在路上，打什么仗啊？除非霍凌洲真要不行了……” 林羽轩颇为感慨地“啧啧”两声，“背水一战啊！”说着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他安排你去了，霍痕和霍寂呢，干什么？” 瞧瞧。 多么简单直白的道理！ 第64章 人傻脑残 霍凌洲没安好心，但万桉桉静下心来想想，哪怕当初她立刻想到各种可能，也会毅然决然的应下来。 收益越多风险越大。 是个人都知道这道理。 林雨轩也不例外，他甚至感谢了万桉桉的提携，“放心，有危险我一定冲前面。” 万桉桉笑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事到临头哪怕是她都极可能只顾自己的命，更何况没底线的林羽轩。 最终，林羽轩成了她的副将。 理所当然的，她把知道的共享给他。 两人营帐中央的屏风上挂着一面简陋的羊皮地图，霍寂给他们的，万象国周边。 万桉桉皱眉。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她指着万象国西边连绵不断的山脉，“那里是什么？怎么会有群山？” “诸暨部落，西北唯一森林地带。” 有什么想法飞快的一闪而过，万桉桉想要抓住，营帐外突然传来兵卒的声音。 “霍寂将军请二位去商讨军事。” 两人到的时候，除了霍寂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清瘦青年，一身青色长袍颇为书生气，但万桉桉却看到了他虎口的茧子，应当是惯用兵器的。 “这是邓江，侯爷担心你们初来乍到不认路，特地请他担任向导。”霍寂介绍道。 两人心里却明白，这是霍凌洲监视他们用的，必要时说不定有办法可以越过他们直接命令军队。 这么想来…… 怪不得霍寂要亲自安排五千人。 该不会…… 万桉桉甩甩脑袋，把各种负面想法抛出去，专心听霍寂说对战方案。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第一次带兵打仗。 非常紧张。 担心部众不服从管理，担心决策失误导致队伍有去无回，担心进展顺利部下贪功冒进，还担心自己身份泄露…… 自从接到命令，她就很焦躁。 现在听霍寂事无巨细的安排，她只是一块不需要思考的泥巴， 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不被尊重的不舒服。 万桉桉垂眸。 压下心里的不适。 霍寂讲的很多但内容却很直白。 她只需要带队跟着邓江到指定地方，等着五日后的午时三刻一举发动进攻即可。 “毕竟是对方的国都，咱们就这五千兵冒然冲过去，能行吗？”万桉桉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这种浅显的道理，她不信霍凌洲作为一军主将想不到。 “无碍，侯爷另有安排。” “具体是……？” 霍寂淡淡地看她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知道侯爷不会亏待任何一个部下。” 呵。 万桉桉觉得自己大概人傻脑残的形象有点深入人心，要不霍寂怎么能有恃无恐地说出这种话来呢？ 怪不得当初找上她！ “今夜子时出发！”霍寂摆手将他们赶了出来，意外的这群人里竟然还有邓江。 万桉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林羽轩追在她身后，“发现什么了？” 万桉桉猛地停住脚步，林羽轩差点因为惯性撞到她身上，“走的好好的，干嘛……” “那个邓江有点眼熟。” 林羽轩点头，“可不是眼熟，他们万象国恨不得全国都是亲戚，多少会有点像。” 万桉桉想说不是这样。 但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听林羽轩这么说便敷衍地点点头，算是把这话题揭过。 两人最终还是聊到了如何应对。 “没什么好担心的。”林雨轩拽了根草叼在嘴里，“咱俩这功夫逃跑应该是没问题的，他们就算还能压着咱们受死？” 是不能…… 但是，“临阵脱逃，哪怕主将命令有问题，也是要被砍头的。” 林羽轩“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草叶子吐出来，“靠！老子怎么忘了这个茬了！” 说着期待地看向她，“有好主意吗？” “没有。” “啊？那……” 万桉桉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羽轩却觉得他的这位神秘同僚一定有了应对的法子，只是不跟他说而已。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决定主动做点事。 于是。 当天下午，他跑去万府刺杀了。 万桉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队伍开拔前两个时辰，林羽轩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整个人兴奋的眼睛冒光！ “大胡子！我把那矮冬瓜弄死了！” 嗯？ 万桉桉一时没反应过来，结果这人便详细描述了他如何英勇跟夕颜里应外合，拿下陆姝云身边仅剩的那个高手…… 矮冬瓜是那人啊，她心想。 死的好啊！ 紧接着她又无语了，“马上打仗了，你手臂伤成这样，怎么上战场？” “上什么战场，咱都被算计了，不是去装装样子就原路返回吗？” “谁跟你说的？！” “呃……” 第65章 大冤种 万象国，东边与北边皆与大雍相邻。 南边是同样与大雍毗邻的诸暨部落，西边则是更远的只有商队到达过的波斯。 在西北与大雍毗邻的诸多小国中，万象国算是国力最强占地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的，尤其这几年新国主登基后，隐隐有统领西北诸国的趋势。 霍凌洲选择直接拿下，可见野心之大。 队伍在子时准时出发。 接到消息的陆蓁蓁还亲自送来了两个衣裳食物的包袱，柔柔地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忘记还在家里的人…… “呃……好的。” 万桉桉尴尬的摸摸胡子。 “你，呃，你也保重。” 队伍开拔！ 万桉桉的心思便全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战场上，她和林羽轩轮番跟邓江说话，试图问出霍凌洲的真实目的。 邓江擦擦额头的汗，颇为无奈。 “两位将军，在下就是个引路向导，还是异族人。两位觉得侯爷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在下吗？” 他不说，万桉桉转向了另一个副将。 周度。 虽也曾是父亲的人，但谁知现在呢？ 更何况，这可是霍凌洲指定的人，如果真要越过她指挥军队干点什么，也不可能用职位太低的人。 周度更直接，根本不理人。 完全没有曾在父亲面前的尊重。 万桉桉气结，却无可奈何。 手下这五千人全是临时派过来的，虽然是精英，但根本没有跟她相处过，更别提服从管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算下来，整个队伍最能够相信的，竟然只有林羽轩一个。 好在还有四天时间。 他得想办法在那天到来之前做点什么。 正想着，林羽轩凑了过来，“这五千兵该不会都是霍凌洲的亲信吧？” “应该有些是，有些不是。” 这是她想了这么久得出来的结论。 亲信负责控制队伍的行动，非亲信则是被送来去死的。至于她和林羽轩…… 万桉桉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人。 应该是妥妥两个大冤种。 “我猜也是，咱俩要不玩个游戏？抓起来那些狗腿子……”林羽轩说着恶趣味比划了个手刀，“谁找的少，回去请喝酒。” 万桉桉也笑了。 运城，万府。 陆姝云冷眼看着鞭子一下下落在夕颜消瘦的脊背，带出鲜红的碎肉飞溅在地，负责行刑的是眼眸复杂的暮夜，观刑的则是满眼全是讽刺活该的星辰。 仅剩四个大丫鬟中的三个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聚在一起，夕颜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皎月姐姐了。 终于，一百鞭结束。 暮夜扶着她往外走，僻静处忍不住叹道，“你即便……但这又是何必，两个暗卫而已，他们死了也还会有别人……” “私仇，我就是要他们死。” 她根本没想过能瞒住陆姝云，也知道这一百鞭避无可避，但那又怎么样，她的目的达到了，这一身伤值得很。 “你最好是只有私仇。”暮夜的声音响起，夕颜一僵，很快又重新归于平静。 “夕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又怎样。 骆驼最终还是死了啊。 夕颜垂眸，任由暮夜把她安置在床上。 在暮夜想要动手帮她上药的时候…… 她突然呵呵笑出了声。 “暮夜，别怪我没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衣裳解开我怕你……” “你怕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话落，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随着衣衫被一件件剥落…… 空气诡异地寂静下来。 本应光洁似瓷的脊背布满着纵横交错的伤痕，甚至有些地方因为被烫过变得叫焦红黢黑，又有的地方因为缺块肉而凹陷得仿若老太太干涸缺水的嘴。 良久。 暮夜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 夕颜沉默地看着眼前晃悠得人心烦的床幔流苏，“要不你以为她为什么肯点头放我回来？难不成是大发慈悲觉得差不多了？” “如果皎月知道……” 剩下的话暮夜没说，但两人都沉默了。 当初，皎月只因为私底下说了几句让夕颜“人小别掺和大人的事”被陆姝云知道后，直接打发去了最熬人的沙漠淘金。 那里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尸体一车车抬出来，随意地扔到附近的沙坑里，任由那些沙漠毒蝎蜥蜴啃食。 没人知道皎月是否还活着。 夕颜自嘲一笑，“知道又怎样？这辈子能不能见还不一定……” 那个地方，她找了好久都没消息。 暮夜沉默地帮她上药。 等一切都清理干净才缓缓道，“保重身体，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你……”夕颜猛地回头。 却只看见暮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第66章 回西北 万桉桉不是第一次经历沙漠的夜晚，有痛苦绝望的，有仇恨嗜血的，有单纯寒冷干涸的，总之各样难耐，她都体会到。 直到今天之前，她都以为报仇之前不会再有新的体验，但没想到有一日她会在体验里增加一种名为“痛快”的东西。 彼时。 她跟林羽轩的约定过去一天。 林羽轩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暗戳戳的找出来五百有余霍凌洲“待宰羔羊”名单里的人，颇为得意的到她面前炫耀。 她不耐烦的将人推开。 转头继续自己的观察。 这一天来，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周度和邓江身上，她心知觉得只有真正的解决这两个人，才能免于接下来必然的厄运。 本来这俩人伪装的很好。 她一直苦于毫无破绽。 凌晨的时候，她都已经昏昏欲睡了，周度突然睁眼出去方便。 这本是件很正常的事。 偏她不知怎的，竟然一反常态跟了去。 想到即将看到的“画面”，她恶心的直皱眉，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结果。 上天果然不亏待她。 竟然就见本应该在方便的人竟然把不知什么时候溜出来的邓江摁在沙坑里…… 白花花的身子，玲珑有致。 万桉桉挑眉。 这邓江也是个女人啊。 听周度那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显然不是第一次跟邓江干这种事儿，那霍凌洲和霍寂呢？也知道邓江是女人吗？ 正想着，周度帮她解惑了。 “小娘们，跟爷说说，是爷让你舒服得要死还是霍寂那鳖孙儿厉害！” “将军哪的话，江儿蒲柳之姿哪里入得了霍将军的眼。何况，他那人看着就古板无趣，哪里有将军这边体贴周到……嗯～” 啧，更有意思了。 这种时候邓江仍然是一副男人嗓音。 据她所知，凡是改变声音的秘药在动情的时候都会恢复本样，除非是彻底无解的剧毒，最终会喉烂肠穿而亡。 看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万桉桉垂眸，默默后退了几步，保持着能听到却看不到的距离，继续听墙根。 坑里那对渐入佳境，她听得无聊至极只想睡觉，发呆间突然想起来上次因为这种事儿熬夜时遇到的人。 陈远…… 李辰渊…… 真的好久不见了啊。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 万桉桉有些感慨。如果那人还在自己应该不至于被霍凌洲当做可以坑的傻子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回到那个能吃人的皇宫还好不好。 皇宫。 李辰渊站在汉白玉的甬道尽头，如玉般修长身姿背对御书房幽幽地望着宫门口的方向，心里默默计算着皇上传唤的时间。 这次，应该能如愿了吧。 当初接到圣旨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道那个傻姑娘会不会惦记他。 想到那个姑娘，他忍不住柔和了眼眸。 谁家好姑娘整天贴这个大胡子啊。 他甚至都没见过成年的她穿红装，好想看一看啊，哪怕一次呢，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英气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十七王爷，皇上请。” 胡海的声音不同于别的太监尖细，反而低哑得让人毛骨悚然，听说是刚入宫时被坑害差点命丧大火，救出来时吸多了烟。 “您仔细着点，定能如愿。” 李辰渊心情不错的弯眸，只不过从皇上的角度看上去仍是一张不忿的冷脸。 皇上李辰阳的表情愈发柔和。 上来就是一副为弟弟操碎心的好兄长样子，“阿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天天只顾着玩闹，多少也帮帮皇兄。” “皇兄什么意思？”李辰渊冷着脸，一屁股坐在御桌旁边的矮墩子上，“你不是想听那些酸儒的话把我发配去西北吧？” 说着，他白眼一翻，嫌弃道，“我可不去啊，他们谁爱去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洗个澡都费劲。” “话不能这么说，西北再不济也是个历练的好地方，等你回来……” 李辰渊立刻摆出一副“我看你要怎么编瞎话骗我”的表情。 说出口的话也是，“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让我那仨侄子去呢？就知道哄我！” 话虽如此，可他却知道李辰阳那三个儿子，不管成年的还是没成年的都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在西北军权上更甚。 李辰阳哪敢把交给其中任何一个？ 果然，李辰阳冷下脸来。 “阿渊莫要提那三个逆子！” 李辰渊不在意的摆摆手，“都是亲父子，没有隔夜仇，要我说把他们仨一起送过去，眼不见为净。” 一起？三个皇子？去西北！ 李辰阳狠狠抽了抽眼角。 一锤定音，“别废话！就你去！” 第67章 邓江 李辰渊“据理力争”后仍被皇兄打包送上马车时，万桉桉终于在沙坑边听到周度说了这次行动真正的意图。 诸暨不部落。 原来霍凌洲看上的是那儿啊。 敢情他们这五千人只不过是为了吸引万象国的火力，虚张声势用的，为的是以免他们出兵帮助诸暨部落！ 呵…… 算盘打的真好。 沙坑里，邓江用男人的声音娇媚的笑着喘着，间或问了句，“那这些人怎么办？” “打仗嘛，流血在所难免！” 万桉桉垂眸。 她突然想起临行前霍寂说过的话。 该她的，跑不了…… 如果真要坑杀这些人，霍寂为什么那么说？难不成是想等她死后给他追封？可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到底来干什么？周度又为什么要撒谎？ 万桉桉蹙眉。 沙坑里的声音逐渐高亢。 想走，又怕漏掉什么。 “看不出来大胡子，你还有听人家干这事的癖好？”耳边突然响起欠揍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林羽轩打着哈欠竖大拇指。 一副“我终于认识你”的表情。 万桉桉：“……” “霍寂带人去攻打诸暨部落了。” “哦……”林羽轩又打了个哈欠，虽然愣怔下，但总的来说也不意外，反而频频点头，“我就说嘛，霍凌洲又不傻子……” 万桉桉见他这样就烦。 默默往旁边挪了个地方，离他远点。 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闭目养神，任由沙漠凛冽是寒风送来林羽轩的絮絮叨叨。 直到…… “啊——” “臭婊子！啪——” 一阵凄厉的喊叫伴随着愤怒的咒骂声从沙坑传出来。 两人猛然一惊！ 下意识想爬起来过去。 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想起自己现在偷看者的身份，又默契地重新蹲了回去。 耳朵却毫无疑问的竖了起来。 “呵，叫什么啊，周大将军。” 柔媚黏腻的男声被冰冷讽刺取代，邓江应该又“捅”了周度一刀，从万桉桉的角度只能听到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反正都是要去送死的，你不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奴家满足你这心愿，你难道不感激吗？” “你……婊子！贱人！毒妇！” “呵，说点新鲜的，周大将军。”邓江掏掏耳朵，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现在不说，以后可没机会了哦。” “呸！臭婊子！你最好弄死老子，否则老子站起来一定找人轮死你！” “就这点水平啊，大将军。”邓江讽刺地勾唇，“对付女人的手段下三滥得这么没创意，怎么？是怕光明正大的弄不死我？” 万桉桉闻言抬头望向看不见的沙坑。 不管邓江是敌是友，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 万桉桉亦讽刺的扯扯嘴角。 正想着，就听沙坑方向传来动静。 “那边两位深夜造访的朋友，脚麻了吧？不妨出来跟邓某人聚聚。” 呃…… 万桉桉和林羽轩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惊疑不定。 他们已经刻意隐匿身形屏住呼吸了。 邓江怎么知道？ 除非…… “待会真动手，你前我后。” 显然林羽轩也看出了对方应该是高手。 沙坑里。 邓江衣着整齐地坐在旁边，脚下是脸色煞白浑身光溜溜却又气鼓鼓的周度。 呃…… 万桉桉下意识别过头。 当真辣眼睛！ “原来是你俩啊，倒真叫我有些为难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万桉桉和林羽轩却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武器。 他们不是傻子。 这种情况下能为难什么？ 杀他们灭口呗！ 见两人如此，邓江无所谓地笑笑。 书生气十足的脸上露出来的温和，却仿佛阎罗殿勾魂使者笑着对你说“来吧”。 “反正都要死的，索性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吧！”说着邓江两根手指挑起旁边的断刃利落地割掉周度的左耳。 “啊——”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邓江无所谓地把断刃往旁边一扔，“来说说看，霍凌洲到底想干什么。” “呸！老子……” 谁也没看到邓江是怎么做的，一枚黑色的药丸便被扔进了周度的嘴里，“不想说啊，那就等会儿再说。“ 说完嫌弃的换了个地方坐下，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拍拍旁边的地，邀请万桉桉和林羽轩一起坐下来。 “夜色漫漫，站着看未免太累。” 眼看二人没动作。 邓江又笑笑，“二位小将军还是歇会儿吧，留点体力待会在我手底下挣命呀。” 周度则安静地躺在里面。 第68章 皎月 沙漠的夜幕高高的悬着。 清冷地月色为暗金色的沙坑染上一层冷若冰霜的颜色，现在这抹霜色更是透着生命流逝的鲜红。 毒发不过须臾，周度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却又因为药理的作用不得不清醒着经历烈火焚身脏腑粉碎割裂的剧痛。 这毒…… 万桉桉蹙眉看向林羽轩。 就见对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怪不得她觉得周度毒发的样子似曾相识呢，可不就是曾经的自己么…… 她将视线投向看得津津有味的邓江。 用陆姝云的独门毒药…… 这是陆姝云的人？ 怪不得她会觉得眼熟呢。 那么问题来了，前世今生加一起她在陆姝云身边见过的人也不过就那几个。 这个人邓江到底是谁呢…… 正想着，周度那边因为剧痛终于开始求饶，他甚至顾不上自己光溜溜的还流着血，残留的理智驱使他爬到邓江脚边。 像苟延残喘的狗。 “求求你，求你，给我解药。或者，让我死的，痛快一些，求，求你……” 邓江心情不错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可以呀！说说霍凌洲到底想干嘛，说完就给你。” 说着她冲着万桉桉眨眨眼睛。 万桉桉却蹙眉盯着邓江手里的小瓷瓶。 那是一个普通的青花瓷瓶，但它却比其他瓶子的颈口更加细长，记忆里好像是有人格外喜欢用这种，甚至不惜花重金去请人专门开窑烧制。 万桉桉微微扬眉。 她想她终于知道邓江是谁了。 与此同时，沙坑里的周度扛不住断断续续的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原来。 吸引万象国的注意力是真的，但却不是此行唯一的目的。 据说原定发起进攻那天，会有诸暨部落的几个世家族长在这附近狩猎，周度会带着万桉桉几个武功高的去刺杀。 “小将军都走了，队伍谁指挥？” “刘胜。” 万桉桉一惊，刚想问刘胜怎么会是霍凌洲的人，邓江就帮她问了出来。 “他，他信任，常顺。常顺去杀，他一定，能，遵照要求，带兵……” 呵。 万桉桉冷笑。 这些人好算计啊！ 竟然连她跟刘生的关系都被利用起来。 邓江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她，“常小将军，你的小兄弟要代替你去送死了哦。” 知道了邓江是谁后，万桉桉再看她这副样子难免有些割裂，毕竟以前的皎月可是最温婉不过，大丫鬟里面的“管家婆”。 因为发愣，她就显得有点呆滞。 见此，没了兴致。 皎月立刻冷下脸，拿起断刃就朝万桉桉攻了过来，专挑要害脆弱的地方，万桉桉不得不集中精力应对。 皎月这一动，林羽轩也动了。 配合着万桉桉牢牢牵制住皎月。 可即便只牵制，两人也用尽了全力，再没有多余的能力去致对方于死地。 这么下去，拼的就是体力。 万桉桉陡然一惊。 她没记错的话，以前皎月应该只是个文弱的丫鬟，即便比旁的小姐力气大些，也是没有武功底子的。 当年陆姝云最喜欢的丫鬟便是她，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消失了，否则，原来午阳的位置应该会是她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万桉桉逐渐感受到了邓江的变态。 她和林羽轩两个人逐渐落入下风，怪不得邓江敢一个人姿态放松的看戏，这根本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顾不上想这人如何会实力暴涨。 万桉桉借力闪身到林羽轩身边，出招的空隙飞快地说，“待会我想办法拖住她，你去把其他人引过来。” 林羽轩闻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万桉桉刚想再催，却见对方突然卸力纵身几个跃起跑到周度身边去了，她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应对邓江。 邓江确实强。 不过瞬间，她的后腰就被划了个口子。 “林羽轩，你滚哪里去……” 没等说完，林羽轩回来了。 压力骤减。 她侧眸，“你干嘛去了？” 同时邓江竖眉爆喝一声，“你敢！” 万桉桉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肩膀一沉，“你多保重，我很快。” 林羽轩竟是直接跑了…… 靠！ 她说的拖住邓江也不是用这种“出其不备”的方式啊，好歹给她个铺垫准备时间。 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邓江瞪着眼睛恨不得立刻杀之而后快，响应地，万桉桉压力这个大啊。 明明是残废得断刃，邓江偏用出一种绝世宝刀的感觉，是十招里面至少两招都能给她开个口子。 这么下去…… “皎月，我们谈谈！” 第69章 疯子 万桉桉想象的画面是，邓江也就是皎月，在听到身份暴露后不说惶惶然，但至少应该冷眼看她想说什么或者提什么条件。 哪知道…… 这tm的根本是个疯子！ 哪有人狞笑着说了句“你猜对了”就跟饿狼似不要命的盯着她砍杀。 眼看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头脑甚至因为失血过多逐渐感觉到眩晕时…… 万桉桉深吸口气。 不得不下把心一横。 边闪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剑气，边飞速地喊着，“你明明是万府的大丫鬟却被迫害至此，定是恨极了把你变成这样的人，不妨我们联手起来把那个害你的人弄死。” “呵！就你这实力还能把她弄死？不如我杀了你以后到他面前去邀功。” 万桉桉一噎。 她竟觉得邓江说的很对。 肩膀处传来剧痛，她下意识侧眸，就见一柄断刀刚好插在肩胛骨的缝隙中。 再看对面。 邓江正好整以暇的欣赏她身上的伤口。 万桉桉：“……” 行吧。 不管怎么说，攻势停了下来。 看来邓江嘴上说她不配，但应该还是对她所说的联盟弄死陆姝云感兴趣的。 她松了口气，伸手想把断刀拔下来。 邓江却笑着阻止，“别乱动哦，小将军。我这刀有个怪癖。只要离开了某人身上，那可就得重新回到我的手里了。” 万桉桉想骂人。 说的好听，什么刀有怪癖，还不就是这人变态不想放过她。 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她只能任由断刀插在身上，斟酌着开口，“陆姝云现在也不好过，被霍凌洲追着打，暗卫营的老巢都被端了……” 万桉桉边说着边打量邓江的神色。 她也不确定邓江知不知道这些。 “嗯，继续。别只说已经发生那些，说说你能干什么呀，小将军。” “呃，暗卫营的位置是我找到的。” 邓江似乎挺感兴趣，恍然，“落霞镇发布悬赏的那个人是你啊！” 万桉桉抿抿唇，有些紧张地盯着邓江的动作，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又开始动手。 果然她想得没错。 邓江摸摸下巴突然飞身上前！ 万桉桉想躲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胸口处传来剧痛，应该是骨头折了，她咬着牙把手里的剑刺狠狠向邓江！ 偏偏对方是个疯子。 宁可拼着受伤，一手被长剑穿过一手淡定地捏着她的喉骨，笑得如幽灵般灿烂。 “你……” 窒息感骤然传来，万桉桉下意识仰起脖子，脸色涨红地想要汲取空气。 邓江倒也没有彻底下死手，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种“随时能弄死你，但却暂时不弄死你”的游刃有余。 万桉桉只能期盼对方手下留情。 这种命运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上一世的绝望。 终究，还是她太弱了。 这段时间的顺利让她放松警惕了，其实细想下来这些事在绝对实力面前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即便这样有些还是依靠别人。 过往如走马灯一样浮现眼前。 突然。 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 万桉桉下意识伸长脖子拼命汲取，仿佛沙漠中干涸的旅人遇到水源，哪怕已经喝不下却还不肯放过任何一滴。 “咳咳咳咳咳——” 万桉桉捂着脖颈瘫坐在地，因为剧烈的咳嗽脸上全是生理性泪水，透过朦胧的水雾，她看到邓江满意地笑了。 “小将军流泪的样子挺好看呀。” 万桉桉现在已经不做他想，只盼着林羽轩赶紧把救兵搬过来，弄死这个疯子。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弄死那人？”邓江笑眯眯的，“说得好，我就饶你一命。” 嗓子火辣辣钻心的疼，应该是伤到了骨头，她根本不想说话，可又不敢不说。 “我可以，咳咳，联系内应，咳，她身边，想她死的人，多了。而且，咳，她身边那两个，高手，咳咳咳，已经死了……” “你杀的？”邓江眼底漫过严肃。 “不全是。” “说说看，你这么弱是怎么杀的？”邓江的眼睛亮了。 万桉桉却不觉得自己那段“凑巧”的事能打动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她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对方已经受伤，她又有林羽轩帮忙，凭她自己根本杀不死那个暗卫。 所以，她只是拼命咳嗽。 咳得邓江不耐烦，狠狠皱起了眉头。 万桉桉怕邓江发疯，不得不断断续续描述当天的事，重点突出她有“内应”这事。 邓江摸了摸下巴，突然伸手把她肩膀上插着的短刀拔出来，带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暗金色的沙。 “小将军呀，故事挺没意思的哦，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第70章 远期 黄沙滚烫。 迷迷糊糊中，万桉桉感觉自己好像被烧烤的肉串。 水，是脑海中唯一的词。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召唤，唇边被递过来一抹清凉，紧接着甘霖淅淅沥沥地流淌进她干涸燥热的胸腔。 不够，还不够…… 清凉却毫不犹豫地弃她而去。 “水，水……水！” 万桉桉猛地睁开眼，又下意识闭上，想伸手遮住灼人的阳光，却发现手臂乃至全身都根本动不了。 “常……兄，小，将军？”旁边的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纠结半天才冒出一句“您醒了？您现在……不能一次喝太多。” 声音，有点耳熟。 适应光明后，万桉桉睁眼看去。 “远……期？” “是，属下。” “你怎么会在这？” 她下意识扭头四处看看，荒芜的沙漠一望无垠，哪里有李辰渊的影子。 该是猜到她的想法，远期纠结半天，最后说，“这件事你还是去问主子吧。” 虽然没明说。 但万桉桉明白了。 李辰渊虽然人离开了，但派了下属暗中跟在她身边，应该是保护吧？她不想将人想的太坏，但难免有种被监视的不舒服。 想到这人才刚救自己一命…… 万桉桉深吸口气，压住心里的不舒服。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你把邓江……怎么样了？” 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其实她已经没印象了，晕倒前只依稀记得邓江狞笑着向自己冲过来，紧接着便是身体被重击飞速后退时呼啸而过的风和血色染红的夜…… “属下……”远期犹豫了下，“他好像毒发了，属下见您伤的太重，就没管他……” 行吧。 说到毒发…… 万桉桉蹙眉感受下身体的状态，这两天昏迷时，她好像有浑身剧痛的记忆，只是不知道是被邓江打得，还是…… 她看向远期。远期一个激灵，立刻把水的过来，“您要是实在想喝，就喝吧。” 万桉桉：“……” 算了，就这么糊里糊涂吧。 反正他家主子连她最大的秘密都知道了，也不差这点儿。 放下这事，她想起了林羽轩他们…… “远期，西北军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不知……”远期想了想，“如果您想知道，属下去打听下。” 万桉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四周。 荒芜的一片沙漠。 “算了……” 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来了个蝎子都能要了她的命，更何况疯子邓江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呢。 事关生死，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她这边安静的养伤，失去她行踪的西北军却已经大乱。 事情还要从林羽轩扛着“白花花”的周度回去请援军，却发现整个军营静悄悄的，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林雨轩蹙眉。 将周度扔一边上前查看。 五千人竟是悄无声息死了大半，剩下也陷入深入睡眠，不知还能不能醒的过来。 毫无疑问，是邓江的手笔。 无奈之下他只得飞快的往回赶，结果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胜拦了下来，“将军，您去哪？这些兄弟都不管了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 林羽轩驻足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是邓江的人。” 不是疑问，是肯定。 刘胜也笑了，“说什么呢，林将军，整个西北军都知道我是常将军的死忠。” 话虽如此，可手里的刀却不留余地冲着林雨轩挥了过来。 所过之处，刀锋卷起黄沙一片。 林羽轩这才知道刘胜一直在藏拙，功夫即便比不过邓江，但跟他和万桉桉相比也是差不多的。 若是平时还好，可他现在一身伤…… 林羽轩看了眼万桉桉所在的方向，默默拿起长剑迎了上去。 这一打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刘胜变得心不在焉，他才找到机会拼命一剑砍掉对方的手臂！ “你们是谁的人？”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刘胜捂着流血的断臂冷笑，“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常将军如今可还有命？” 林羽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么久了，常顺恐怕已经…… 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都这样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吗？我自己先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呵，常将军知道你这么无情吗？” “呵……她连你这个兄弟是谁的人都不知道，还管我有情无情？” 刘胜不说话了。 只是频频蹙眉往邓江所在的方向看。 林羽轩挑眉。 杵着长剑站在原地喘粗气。 真tm累死了。 这两个变态，比之前在暗卫营累。 过了会儿眼睛转了转。 “要不去看看常顺？” 第71章 邓江被救 趁他病要他命。 林羽轩深知这个道理。 眼看着邓江毒发躺在地上打滚，他根本顾不上不知所去的万桉桉，随意地扯掉袍子系住从肩胛骨到腰腹的伤口，提着剑孤注一掷地冲了上去！ m的，弄死这俩王八！ 彼时。 刘胜正在查看邓江的伤口，背对着林羽轩，感受到凛冽的剑意，连忙单手抱着邓江向旁边滚去。 偏偏毒发的邓江神志不清。 不仅挣扎得厉害，根本不配合他，而刘胜只剩一条手臂，武力大打折扣，两人拉扯间直接被她带的一个趔趄。 刀锋如约而至。 刘胜不得不放开邓江躲闪。 可毒发的邓江虽然意识不清，反击的意识和武功底子还在。 刀锋过来的瞬间单手出掌！ 林羽轩便眼睁睁地看着断臂的刘胜猛吐一口血，如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林羽轩蹙眉，眸光凝重。 怎么感觉邓江的实力比之前更强了？该不会，即便这样他都没法杀了她吧？那等她恢复过来，自己岂不是…… 刘胜生死不知后，邓江没人干扰便恢复了疼在地上翻滚的惨样，任谁都能弄死的样子，可见过她刚才的爆发的林羽轩，可不敢轻易的上前。 他想了想。 飞身抓起刘胜向打滚的邓江扔过去，对方果然奋起反击，他则趁机全力一击。 嗯…… 林羽轩挑眉。 效果不错。 邓江身上出现了一个窟窿。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在邓江身上留下过痕迹。 至于刘胜，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即便这样，他历经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把邓江给磨死，反而累的够呛，喘息的功夫让对方被个神秘的高手给救走了。 林羽轩气得瘫在地上，却无可奈何。 他想起了万桉桉…… 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最终还是决定沿路返回西北军，不管如何，他和万桉桉都不能担负逃兵或者阵亡的名头，那他们这辈子就毁了。 而且。 总得有人告诉霍凌洲，他安排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两天后，就在林羽轩跋涉在沙漠深处险些迷路的时候，万桉桉在距离他不过十余里的地方跟远期大眼瞪小眼。 两人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就仅限于见过的关系，中间还隔着个喜欢说话的李辰渊，并没有觉得尴尬。 但现在…… 她养伤只能躺着望天，茫茫沙漠中远期也没地儿去，两个人就好像同处一地的两个不相交的雕像，各自矗立着…… 万桉桉想了许久。 既然有时间，正好聊点她感兴趣的，远期又极可能知道的事情。 关于李辰渊的。 “你家主子是回京城了吗？” “是的，皇上密旨。” 密旨啊，李辰渊表面上不就是个闲散王爷嘛，有什么值得京城那位发密旨？ “怪不得走那么匆忙。” 她想说连个招呼都没打，远期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动动嘴巴，没吭声。 呃，她没看错，是不满吧？ 许是她不解的太明显，远期臭着脸嘀咕了句，“主子那会儿遇刺伤得极重，要不然怎么舍得回去。”说着又看了她一眼。 万桉桉不说话了。 她那会儿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李辰渊怎么样了，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他好像有一阵子没出现了，但也没当回事。 良久。 “他还没有封王吗？” “没有，皇上不忍唯一的兄弟远离。” 万桉桉狠狠抽抽眼角。 这个远期，看上去比远方稳重，实际上表情会不会有点过于丰富了。 瞧他那不爽的样子…… 就差明说皇上不是好东西了。 虽然她也这么认为。 前世她“伺候”那些达官显贵时，可不止一次听他们觥筹交错时讨论如何糊弄皇上，利用皇上的多疑坑死某个政敌。 当时她怎么想来着？ 哦对，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能任用霍凌洲的上位者能是什么好东西！ “常将军，问完了？” 万桉桉抬眸看过去。 呃，怎么瞧着这侍卫还有点意犹未尽？ “那你家主子……” “是的，主子当时伤到了肺腑，这次回京御医的意思可能会有碍寿数，偏主子不当回事，一点都没有将养的意思……” 远期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说。 万桉桉只好无奈的听着，心里想的却是她刚才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问。 “常将军，您劝劝主子……” “我的话能有用？”万桉桉很怀疑。 “肯定有用，您是不知道主子有多惦记您，一日不落地问您的近况，知道您深入沙漠后更是急得恨不得立刻动身回来……” 行吧。 你说这么多，我就只听到李辰渊每天打听我的情况了…… 万桉桉心想，并且有些不舒服。 第72章 干尸 林羽轩出现的时候，万桉桉和远期正聊到李辰渊正在返回西北的路上。 “他伤好了吧？”在远期不满谴责的眼神下，她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关心一下李辰渊都有些是恶不赦了。 远期闻言果然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沉重的点点头，“好是好了，还不知道这一趟来西北又要新添多少伤。” “他不就是个闲散王爷么？” 完了，远期又是那种“你是负心汉”的眼神看她了，万桉桉索性别过眼去。 就听远期继续嘟囔，“皇家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您又不是普通身份，怎么就不能多理解主子一点，亏他那么……” “我怎么就不是普通身份了？”万桉桉转过头来，“你家主子怎么跟你们说的？” 完蛋…… 远期直接僵在了原地，也不嘟囔了。 整个人倒好像真的是沙漠里的雕像。 一动不动。 “常顺？”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传来。 万桉桉抬头望去，就见林羽轩好像浴沙的血人，目光呆滞地站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她只得飞快地警告远期，“给我烂到肚子里去！” 然后才翻个白眼使唤他，“去把人扶过来，现在不用你飞鸽传书，我也能知道西北军的情况了。” 刚才。 就在刚刚。 远期抱怨她不够关心他家主子之前，曾说过李辰渊正在来西北的路上，并且表示因为担心会绕道儿这边先把她接回去。 当时，远期说漏嘴每天都会跟李辰渊汇报她的情况，她顺道问了西北军的近况。 远期说“不知道”。 大概怕她生气，又不情愿地补充，“如果您实在想知道，主子应该可以派人去打听然后再飞鸽传过来。” 这会儿看到林羽轩。 谁还用他不情不愿的啊。 林羽轩与其说被扶过来，不如说是半拖半抱，见到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原来你没死啊”就晕了过去。 “没事，应该就是饿的渴的，还有流血过多造成的，睡一宿就能醒过来。” 万桉桉点头。 现在伤患从一个变两个…… “你家主子什么时候来？” “从京城到这边大概要一个月吧。” “……” 她还是想办法自救吧，难不成一个月都要在这沙漠里干等着？就算环境燥热忍耐得住，但吃的喝的呢？ 林羽轩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 远期心疼地看着他灌了半壶水。 “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然后又默契地等着对方先回答。 万桉桉缓慢地坐起来，“先不说这些，西北军那边什么情况？” “死光了吧？没死的那些估计也像我一样迷路走不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 林羽轩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远期抱着水囊死也不给，“这些是常将军的！” 他又将目光转向万桉桉。 万桉桉面无表情，“你以为这是在运城呢？想喝多少喝多少，总共就这么点，喝完咱们全都得死在这。” 林羽轩不要了。 他把目光转向远期，“这位……能带我们出去吗？”话却是对她说的。 万桉桉也看了过去，“能吗？” 远期摸摸脑袋，“当时情急，我……” 万桉桉秒懂，抬手打断他，“你还记得当时救我的位置吗？把我送回去，我能原路返回到运城。” 从小在沙漠里长大。 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结果…… 远期再次尴尬的摸头，“好像不能……” 万桉桉：“……” 她又将目光看向林羽轩…… 林羽轩倒是不尴尬，他指了指身上拾荒者似的装扮，“我就是迷路才走到这的……” 万桉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猪队友。 她无语地指着远期，“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报信？你家主子找的过来吗？” “主子让我描述环境即可。” “你怎么描述的？” “四周沙漠，我们在中央的沙丘，远处连接沙漠的地方能看到森林……” 万桉桉抬手，再次打断他。 她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显然是怎么走出这片沙漠，她看了看日头的方向，大致估算了下万象城和运城的方位。 果断的指向东边，“走个试试吧。” “要不还是等……”远期犹豫了。 她立刻瞪眼，看你觉得按照你那笼统的描述，你家主子找过来咱们还有命活吗？” 好吧。 远期也不吭声了。 跟林羽轩一起默默背起东西走在后面。 与此同时，京城通往运城的官道上，刚应付完一批刺客的李辰渊看到了远期的传书也是一头问号。 他转向远方，“等我们赶过去，他们不会变干尸了吧？” 第73章 监军 诸暨部落外的森林。 霍寂不止一次蹙眉问探子万象国可有动静，可探子的回复都是，“将军，那边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霍寂发愁了。 他们这些军队攻打诸暨部落没问题，但如果加上日渐强大的万象国就难说了。 本就是霍凌洲想要死前给家族挣一次功劳，若是不成反而搭进去西北军，恐怕整个靖安侯府都得陪他一起死。 没有万全的保证，霍寂不敢擅动。 可惜，他注定是等不来这万全的保证。 侯府别院。 干旱已经波及到运城。 往日郁郁葱葱的别院此时已是一片灰败之景，零星几株小草在太阳的炙烤下也变得蔫蔫的，隐隐有枯萎的趋势。 霍痕拿着京城最新的信件，脚步匆匆的穿过庭院，直奔霍凌洲所在的院子。 曾经意气风发五官俊秀的靖安侯已经瘦到脱相，乍看上去好像脆弱的骷髅贴了层干瘪的皮，只剩下一双眼睛冒着赌徒般诡异灼热的光。 “哪来的？” “回侯爷，京城。” “你读吧，本侯不看了。” 见不是西北来信，赌徒闭上了眼睛。 直到霍痕读出“十七王爷李辰渊将出任西北军监军，日前已经启程”霍凌洲睁开了眼睛，“你说，他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霍痕垂眸。 当年…… 好美色的霍凌洲酒后差点侮辱了女装的李辰渊，虽然被人及时发现，可十来岁的少年仍是被剥了个精光。 那天之后，宫里死了很多人。 李辰渊也因为惧怕不再碰女装。 罪魁祸首霍凌洲…… 皇上却只是大惩小戒，令他五年内不得踏入皇宫，却没限制靖安侯府其他人，也是从那时起，不少人私底下传皇上宠爱幼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对李辰渊也多有针对试探。 “如果记得，他怎么愿意助我成为西北军统帅？如果不记得……他又为什么回来抢掉这个统帅……” 霍凌洲的声音听上去很困惑。 霍痕始终垂头站在角落。 他知道侯爷不需要他的答案，亦或者侯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更何况…… 记不记得又怎么样呢？ 侯爷都已经…… “常顺那边有消息吗？”霍凌洲确实如他想的，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比起李辰渊的事，他显然更关心“最后这一搏”。 “暂时还没有。”霍痕摇头，“不过霍寂那边传信万象国并无异动，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岔子，您看要不要联系邓军师？” 霍凌洲皱眉，“我与邓江的通信三天前就断了，那边怕不是……” 断了？ 难道真的出事了？ 霍痕立刻想到了常顺，他一直以为没消息是因为常顺听到他的声音劝告后做出的决定，他甚至还因此觉得愧疚侯爷…… “侯爷，属下请命前往查看！” 霍凌洲却问起另外一件事，“信上说了李辰渊还有多久到？” “从京城到运城顺利要一个月，最快应该是十二五天之后。” “嗯”霍凌洲点头，“你去让人他增加点困难，然后再带十万人增援霍寂，务必在李辰渊到之前把诸暨部落拿下！” 霍痕一惊，“侯爷，现在是大旱……” “那又怎样？” “探子近期汇报，万象国已经聚集诸多小国兵马往西北这边开拔……” “所以，那又如何？”霍凌洲眼里诡异偏执的光芒大盛，狞笑着看着霍痕，“来西北前皇上答应我只要拿下诸暨，便许我霍家世代承袭的侯爵位！” “可是……” “没有可是！” “霍痕！别忘了你的身份！” 霍痕想说皇上再想要诸暨，总不可能允许西北大将军用整个西北的安危去换诸暨部落那弹丸之地吧？ 可看着霍凌洲的眼睛，他只能抱拳。 垂眸应下。 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卢勤皱眉带着人站在别院门口要求见霍凌洲，看样子应该是灾民的情况不容乐观。 也是。 最懂治理难民的常顺被派走了。 听说当天接管的西北军就跟灾民起了冲突，这几天随着灾民数量的激增，矛盾更是扩大，甚至有人员伤亡的产生。 这么下去。 不用万象国攻打，运城自己先乱了。 他真的不知道，霍凌洲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曾经的靖安侯沉稳持重，遇事冷静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怎么现在…… 如果陆蓁蓁在这一定可以回答他。 不过是媚毒的副作用罢了。 霍凌洲终将变成只知道发泄欲望的机器，冲动易怒暴躁做事不计后果还只是过程，到后面他会像疯子一样嗜血烂杀。 不过…… 到那时，那人应该会亲手了结他了吧。 妹妹也能脱离苦海了…… 第74章 神医来了 万府。 夕颜自从知道皎月极可能还活着后，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开始围着暮夜转，想方设法的想见皎月一面。 缠得多了。 暮夜就告诉她暂时没办法见到，皎月陆姝云派到别的地方去了。 夕颜不相信，但也没办法。 她们这种人本就身不由己，暮夜能破例告诉她一点消息已经是很不错了，不像星辰……呵，现在居然想把手伸向暗卫营。 趁她犯错不停给陆姝云吹耳边风。 可惜，她不知道。 暗卫营不是谁都能管的，如果不是她干了那么多年暗卫干的事，也轮不到她。 还真以为谁都是晨曦那样的亲闺女。 夕颜冷眼看着星辰上蹿下跳，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故意提起她被罚和陆姝云的不满，然后再假惺惺的叹息一番。 直到某天。 夕颜刚收拾完某个陆姝云的敌人，剑上的血甚至还没擦干净，星辰又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得春风得意，“这是干嘛去了？” “杀人。” “这算什么？将功补过？” “任务。” “呵。”星辰意味不明地抚着团扇上的女将军刺绣，精致立体的眉眼立刻在阳光下变换了模样，飒爽利落的女将军也变成温婉柔情的仕女。 “夫人还会安排任务给你吗？” “我还有任务，让开。” “别这么……夕颜，你疯了！”星辰捂着手臂上多出来的一条口子，怒视夕颜，“竟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无缘无故出手伤自己人，我看你是被罚的轻了！” 夕颜根本懒得看她。 面无表情地用染血的长剑把星辰扒拉到一边，继续往前走。 “我就不信夫人会任由你嚣张至此。” “哦，那你去告状吧。” 夕颜说着顿住了脚步，瞄了眼草丛里一闪而过的红色裙角，挑眉，“说不定你努努力，这次来执刑的会从从暮夜变成你呢。” “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夕颜摆摆手，走了。 任由星辰得意没多久，就被陆姝云派人叫了过去，让她直接把手头能盘活的银子全部拿出来给夕颜扩充暗卫营。 明确必须交到夕颜手上。 且不说星辰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如何跳脚，夕颜在刺杀的时候碰上点麻烦事。 这次的要死倒霉鬼是西北军负责维持难民秩序的守备，陆姝云的目标很明确，要西北难民与军方冲突！ 以便她浑水摸鱼。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按照她的功夫，见机弄死个守备简直不要太简单，偏偏她这次碰到个榆木脑袋。 钟离雪。 眼看着人差不多死了，她放心地走了。 结果转头第二天她就发现应该咽气儿的人又带伤虚弱的维持秩序，虽然奄奄一息，但却并不是将死之人的那种状态。 竟是被人给救了回来。 夕颜皱眉。 混在人群中准备第二次刺杀。 然后前面就站了个人。 一个月朗风清面如美玉的青年，正嘴角含笑望着她，“姑娘，在下救人也需要时间的，更何况运城灾民如此多……” “与我何干？” 夕颜移步就要绕过他，谁知她走到哪这个狗皮膏药就跟到哪，也不做什么就是微笑着看她，不允许她靠近守备半步。 偏偏她的功夫奈他不得。 几个来回，夕颜长吸一口气。 “阁下是闲得慌吗？有这时间在这歪缠我，不如去做义诊，没见那么多需要你看病的人呢！” 是的，这人是个郎中。 两人纠缠的时候，不时有难民亲切尊敬地跟他打招呼，看样子医术还不错。 青年莞尔，眼眸清澈。 “救人有许多种，不一定非要靠行医，姑娘难道不觉得，在下现在也是在救人？” 话是没错，但她不想听。 “呵，你救我杀，那就看看是你的医术厉害还是我的匕首快！” “可是，姑娘，你快毒发了。” 青年还是那副云端雪水中月的样子，甚至唇角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澄澈丹凤眼里亦并没有其他医生的悲天悯人，仿佛她要毒发是件在平常不过的事。 夕颜骤然冷下脸。 匕首利落地抵在他的咽喉，“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 话未说完，匕首便被人轻飘飘的拿下来，青年好像根本没有用力似的，可她却感觉到一股不可违抗的沉重力量。 夕颜垂眸。 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武功这么高的医者，观他打扮和举止也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到底是谁…… “姑娘不必动怒。”青年仍是那副温润的样子，“在下不过是曾经在旁人身上见过而已。” 第75章 解毒之法 神医钟离雪来了运城。 这可是件大事。 钟离雪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孤身一人一向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有时候是因为有人需要，有时候是因为一株药草。 来西北自然是因为旱灾。 命不久矣的霍凌洲很激动。 他找了许久的人，久到已经逐渐失去希望认命，却突然听到了这人的消息。 怎么能不惊喜。 钟离雪是谁？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解得了他的毒，那一定是钟离雪。换句话说，如果钟离雪都没办法，那他只能等死了。 他几乎是立刻命人把这位神医恭恭敬敬地请上门，用最好的茶水最周到的侍女最灿烂的微笑招待救星。 钟离雪人是来了。 也耐心仔细地查看了霍凌洲的情况，但在霍凌洲期待的眼神下开口说的第一句却是，“城外难民与日俱增，听说近年来在万大将军的管理下西北军多有余粮……” 这话已经近乎直白。 给灾民要粮食。 确实，随着干旱大面积在西北爆发，有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有沙漠化的趋势，城外灾民的数量也与日俱增。 卢勤的巡抚府虽历年来备有应急粮，但早已经用得差不多，而朝廷的赈灾粮还在路上，可以说是青黄不接。 本来很简单的事。 霍凌洲作为西北军统帅可以同意，权当是为了灾民考虑，也可以用西北军战备当借口冠冕堂皇的拒绝。 偏偏霍凌洲脾气上来了，亦或者说“毒性”发作了，不依不饶地强调他是病患，身为医者的钟离雪要先治病救人，其他的那些容后再说，否则就是没有医德。 说到后面竟然激动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医？对得起悬壶济世这四个字！” 钟离雪笑得温和，清俊疏淡的眉眼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悦，反而像个耐心的长者安静地听霍凌洲的长篇大论…… “侯爷说完了吗？” 霍凌洲没吭声。 喘着粗气，冷眼看他。 然后…… 钟离雪就走了。 是的，毫不犹豫的，面带微笑的。 任由身后的人像个疯子一样打砸。 他是医者没错，但一人的命和数千乃至上万人的命比起来，这么简单的算数他懂。别跟他说什么人命都值得尊重，不该区分一个还是多个，他就是区分又怎样。 不出意外。 没到门口他又被请了回去。 他又面带微笑的回去了。 看得出来霍凌洲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可与他何干？ “侯爷这是想通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钟离雪愈发笑的温和，“杀了我，侯爷的毒可就真没办法了。” “你当真能解毒？”霍凌洲眼睛一亮。 哪里还顾得上被下面子的事，当即让人把霍痕叫来，“你放心，只要本侯身上的毒解开，西北军立刻开仓放粮。” “哦不，只要见起色就放粮！” 钟离雪却微笑着摇头，“侯爷，您这毒我能解也不能解，但放粮必须在现在。” 霍凌洲再次冷下脸。 这会儿毒性下去，理智让他耐着性子问了句，“什么意思？” “侯爷身上的毒乃是西北小国中最阴毒的媚，造成如今模样是也不是因为毒本身，在下可以解毒，但却没办法让侯爷的身体恢复如初。” “简单来说，侯爷那事做得太多，阳元泄得过多，乃至透支生命，其实只要侯爷能忍住不做那事，病情自然就好了。” 霍痕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霍凌洲冷着的脸更黑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过于频繁。 可他能怎么样，即便在跟钟离雪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在极力忍耐着胀痛的欲望。 他现在急需女人来发泄。 钟离雪权当没看见霍痕，了然地看着霍凌洲，又慢条斯理的继续说，“我说的能解，便是通过药物控制侯爷的欲望。至于不能解……” 霍凌洲的心提了起来。 “如何？” “侯爷一旦用药便再也没了欲望。” 说完似觉得不妥又补充道，“准确来说，是身体和心理上都厌恶做那事。” “你……大胆！” 霍凌洲气得骷髅似的眼睛突出来。 霍痕则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 只有钟离雪继续不紧不慢地陈述，“听闻侯爷至今没有子嗣，如果想要留后不妨趁现在。这药虽然霸道，但于子嗣方面无碍，最多生出来的孩子较旁人羸弱，但那也是您元阳虚弱所致。” 霍痕已经不敢去看霍凌洲的脸色了。 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身影隐于暗处。 钟离雪不为所动。 “即便这样，也需施针数月。侯爷如果觉得可以，在下两月后可在侯府小住。” 第76章 埋骨之地 霍凌洲发火是意料之中。 任谁告诉一个男人后半辈子只能当和尚估计都不会得到好脸色，更何况曾经春风得意格外热衷那事的他。 他像个发狂的瘦骆驼，突出着眼珠子气得仿佛要掉出来，凡是触手可及的东西都被摔砸扫落在地。 钟离雪不着痕迹的躲开。 在原地看了会儿霍凌洲发疯，“侯爷如今的毒已入心脉，还是尽早做决定的好。” 说完转身离开。 路过院子的时候遇到角落里的霍痕，就听对方问，“钟神医，为何是两月后？” “难民中多有伤患，大灾之后或有瘟疫发生，在下需要时间到西北各地察看。” “这些自有巡抚处理。” 钟离雪笑着看霍痕，“那又如何？” 谁规定有官府出面，他就不能再做了？ 霍痕自知失言，赶紧抱拳行礼，“神医莫怪，属下只是担心我家侯爷的毒……” “是要尽快医治，你多劝他吧。” 短暂的交集后，钟离雪拒绝了霍痕留在侯府暂居的提议，独自在城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两进小院子住下来。 每天进出城门给灾民检查身体。 很快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卢勤热情地邀请他去巡抚府商议防疫治疫的事情，霍凌洲再次派人来请他去商量解毒的事情，都被他拒绝了。 倒是陆姝云的邀请。 他颇感兴趣地含笑走在夕颜的后面。 夕颜很烦。 她没想到这缠人精是大名鼎鼎的钟离雪，摇身一变成了陆姝云尊贵的座上宾。 她刚因为杀不成守备被打了鞭子。 这会儿见到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钟神医请，夫人在里面。” 钟离雪却不着急进去，站在门口打量着万府两个大字良久，在夕颜皱眉想要催促时才迈开步子跨了进去。 与此同时。 万桉桉一行人在摸索数天之后，得益于她长久在沙漠环境中生存的经验，终于找到了当初五千西北军埋骨的地方。 当初鲜活的人，此时安静地被埋在厚厚的黄沙之下。 若不是偶有黄沙稀薄之地裸露出来的身体轮廓，恐怕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三人沉默的站了良久。 一言不发的开始搜刮食物和水囊。 风干的大饼咬在嘴里，再喝一口水泡着，下肚时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吃饱喝足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三人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瘫在地上，任由炙热的风沙裹挟着某些干枯的头发吹在脸上，万桉桉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的大胡子这段时间一直“没长”…… 这俩人…… 哦不，只有林羽轩应该没发现吧？ 算了，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连日的奔波跋涉，看不见前路的忐忑不安，伤口得不到及时休养变得红肿发痒…… 一切的一切。 真的太累了。 同样闭上眼睛的还有林羽轩和远期。 到后面所有干粮和水基本上都被他们让给了万桉桉，不仅是照顾她，更多的是在这苍茫的沙漠，她是能出去的唯一可能。 尤其是林羽轩。 他伤得不比万桉桉轻多少。 走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和透支生命力，再找不到食物和水，他大概撑不过两天。 空了许久的胃里骤然涌进新鲜的食物和水，他竟然有些恶心的想吐，好在他实在太累了，几乎合眼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连吐的力气都无。 炙热的太阳底下，三人安静的睡着。 他们太安静了，乃至于被经过的商队当成了死去的西北军中的一员。 徒惹几句唏嘘。 明月高悬时，远期先睁开了眼。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才从短暂的空白中回过神，赶紧跳起来去探万桉桉的呼吸。 呼…… 还好，活着的。 对于林羽轩，他就随意多了，只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坐回到万桉桉身边。 想了想，他开始继续搜刮尸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情，接下来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多带些食物和水准没错。 等万桉桉和林雨轩相继醒来，这家伙已经自己搜完了将近千人。 看着小山一样的硬饼和水囊…… 万桉桉甚至觉得他们可以在沙漠深处创造一个绿洲出来！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这里…… 她记得刚来的时候不是沙漠啊！ 干旱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不知道运城怎么样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远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您醒啦？” 说着向着饼堆努努嘴，“要不要吃点喝点？我觉得咱们可以在这养养伤再走，或者等主子来接也行。” 万桉桉看他一眼，没吭声。 想的却是霍寂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77章 攻打诸暨 诸暨部落，野外深林。 霍寂久等不到该有的信号，想到临行前霍凌洲的偏执和疯狂，到底是在夜里带兵攻打了诸暨唯一的一座城，诸暨城。 易守难攻的地形让霍寂吃了很大亏。 先锋部队几乎有去无回才勉强撕开了诸暨的一道防御口子，比预想的还要惨烈。 开弓没有回头箭。 霍寂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战争，迫使自己不去想输了靖安侯府面临的会是什么。 诸暨方面的反抗很快来了…… 频繁的投毒，从水井到空气，从树叶到土地，诸暨全都没放过。 请杀手暗杀，从霍寂到各位守备都经历了数次不等，好在这些杀手武功很一般。 传流言扰军心，霍寂几乎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在营地附近晃晃露个脸，以破除他命不久矣的传言。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一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的样子。 着实让霍寂头疼了几天，没工夫去继续攻打，直到明显陌生脸的小兵来报—— “将军，有敌情接近我方粮草。” 霍寂点头，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直接削掉了小兵的脑袋，“把西北军当傻子呢。” 眼看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地图的一角，他垂眸招来副将，“传令下去，即刻整军待发，一刻钟后直取诸暨！” “现在？”副将一愣。 “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这就去准备。” 霍寂点点头，随意地把地上的人头踢过去，“去把这个挂在阵前，还有前几天那几个，找个东西穿起来。” 见此，副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也是很皱眉头，“又搞这些？诸暨那帮人怎么回事，战场上用这么小儿科的招数？真把咱们当傻子了？” 霍寂没说话。 心里却隐隐有个预感，如果再不发动总攻，恐怕诸暨那边会有大动作，到时候遭殃的一定是整个西北军和靖安侯府。 他能得霍凌洲的器重，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当即挥挥手让副将去准备，“一刻钟直接攻打城门。” “战术是？” 霍痕笑了，“诸暨不过弹丸之地，咱们大雍将士这么多人，还要什么战术，直接打就是，人挤人也能把他诸暨给踏平了！” “是，属下领命。” 副将们领命而去，霍寂却皱起了眉头。 诸暨确实不可怕，只是靠地形和毒瘴奇巧数年来将大雍摒弃在外，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都是徒劳的。 他真正担心的是万象。 常顺那边情况不明，如果万象国掉头过来帮忙，他要拿下诸暨确实会比较麻烦。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 一方面应对诸暨拖延时间的小把戏，一方面派了一支隐蔽的队伍去完成常顺那几千人没完成的事情。 只不过地点选在了稍近的地方。 直到今早他收到了成功的信号。 是该发起总攻了。 五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排列在诸暨城门口，因为地方小，很多士兵只能侧身，挤挤擦擦的哪有打仗的样子。 霍寂蹙眉看了看四周。 好在这不是山谷，否则极易被包饺子。 “先锋队留下！其余后退。” “将军，不可！”副将大惊，“诸暨人阴险毒辣，队伍在这时候分开，恐有……” 话没说完，就被霍寂打断。 “不分开难道人挤人误伤自己？” “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一时间，拥挤的大军立刻像毛毛虫一样缓慢地向后蠕动，时不时有士兵叫唤着“别踩着我”“看着点路”“你推我干嘛”。 诸如此类。 霍寂深吸口气，才压住想骂人的冲动。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军队是怎么在西北这种群狼环伺的环境下屹立多年不倒，甚至让诸国闻风丧胆的。 如果万桉桉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冷哼着告诉他，那是因为万云帆和霍凌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西北军统帅！ 什么人带什么兵，自古如此。 副将带人去维持秩序了，好不容易挪完队伍回来，又被霍寂派去阵前喊话！ 很明显，诸暨的态度就是没态度。 不嚣张，不应战，甚至不回应。 霍寂按照惯例喊了几轮，大手一挥，先锋军摆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冲了过去。 然后…… 城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先锋军不知要不要继续回头看副将，副将懵逼地看霍寂，霍寂则皱眉盯着城门。 空城计？ 关门打狗？ 还是什么…… 所有的兵书事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将军，属下愿领先锋军入城！”副将终于做了一件霍寂满意的事。 “准！” 第78章 吐血晕倒 诸暨部落。 西北唯一全森林绿洲覆盖的地方。 不论是湿润清新的空气，阴凉适宜的温度，还是参天高耸的大树，争相斗艳的鲜花，亦或者连接木屋之间低矮的灌木和造型奇异的石子路…… 一切都美轮美奂的好像梦中。 霍寂却没心情欣赏感受这些。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一刻钟前，副将带着先锋队进来察看以后，立刻派人告知他这是一座空城。他不敢擅动，命副将细细搜查。 结果，这确实是空城。 连一粒粮食一件衣服都无的那种。 明明前两天还有人站在城门上观察他们这边的动向，甚至他们一旦派人靠近，无论是攻打还是喊话都会被无情的射杀。 所以，诸暨最近这一系列的骚扰举动都是为了撤退争取时间吗？ 霍寂蹙眉。 就见又有人来报。 “将军，庄稼里粮食被他们收割完带走了，剩下的根也被烧了，还有池塘里的鱼和圈里的鸡鸭那些……全都被毒死了。” 呵。 这是打定主意一点东西都不给他们留。 霍寂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去看看能不能刷到他们撤退的痕迹。” “是。” 小兵领命而去，霍寂则带着人马进城。 不管怎么说，空城也是城。 他也算勉强完成任务了吧。 万府。 钟离雪直接被请到了一处僻静简朴的院子里，床上躺着个清瘦中年男人，看得出来年轻时应当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 “钟神医，弟弟就麻烦您了。”陆姝云十分客气，将人请到床边的椅子上。 陆昭没什么情绪的伸出手臂。 把脉。 须臾，钟离雪收回手，“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治得他的身体，却救不回他的命。” 说着起身对陆姝云道，“治，可以，万府的粮食开放一半给灾民。” 简直比在侯府别院还要直接。 陆姝云冷下脸。 她是有不少存粮，但她要养活暗卫营那么多人，还要再继续扩充暗卫，哪来那么多余的粮食分给灾民吃。 “钟神医，没这个道理。” 钟离雪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是，“夫人，您要治病救人，那在下就是道理。这是诊金，不二价。” “你……” 陆姝云难得吃瘪。 陆昭闻言倒是认真的看向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上吊自缢的后遗症神医可以治吗，我愿散尽半数家产采购粮食。” “具体要看病患的情况。”钟离雪没有夸下海口，而是好奇的问，“如今的西北还能去哪里采粮？” “神医只管救人，在下自有办法。” “可。” 钟离雪答应了，陆姝云却不干。 她请人来是救陆昭的，陆蓁蓁是死是活与她何干。准确的说，陆蓁蓁违背她的意思，擅自离开侯府，她没追责就不错了。 “阿昭，你能去哪里找粮食？别怪我没警告你，不许动用我给你的势力。” 陆昭看都没看她，“神医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过去。” 钟离雪笑笑，“随意。” “陆昭！”陆姝云冷下脸。 陆昭终于看向她，“放心，不会动用你的人，我会让夭夭去一趟江南。” “可来得及？”钟离雪问。 “神医放心，定金已经交了，不出意外粮食这几天应该会陆续上路往这边来。” “陆昭！”陆姝云直接吼出声来。 钟离雪则满意的点点头，自觉退到旁边把空间留给这对姐弟。 “你竟敢背着我收购粮食？！” “阿姐似乎没说过不许我这样做。” 陆昭说的很平静，但话语里的不在乎却如一柄利剑，直刺入陆姝云的心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那个事事从不违抗的陆昭吗…… 他怎么敢的…… “钟神医……” “陆昭！”陆姝云的声音骤然变得极冷，不容置喙道，“粮食买就买了，直接运回府里，陆夭夭就老实待在侯府，等霍凌洲死了，我自然会给她安排更好的去处。” 陆昭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什么叫粮食运回万府，陆姝云是打算直接冲入暗卫营的口粮吗，还有夭夭…… 更好的去处？ 是被她送到更加位高权重人的后院吗？ 那跟青楼姑娘有何不同…… 夭夭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她怎能…… “噗——” 陆昭猛地一口血喷出来，“砰”得一声径直倒了下去。 陆姝云一愣，这才慌了。 猛地推开丫鬟扑到床边，“人呢！喊郎中！去喊郎中！都去喊郎中啊！” 声嘶力竭，状若疯妇。 哪里还有刚才端着冷意咄咄逼人的模样。 第79章 油尽灯枯 陆昭被救回来了。 钟离雪毕竟就在旁边，身为医者，即便他再想为灾民争取粮食，也不能真的做到对无辜的生命见死不救。 他同时给出了诊断。 仅四个字“油尽灯枯”。 匆匆赶来的蒋氏第一次在陆姝云脸上看到名为“懵”的情绪，她像突然不认识这四个字一样愣愣的看着钟离雪。 “你刚不是说，只要他疏解情绪保持明朗就能好起来么……” “是，可是陆公子能吗？” 是啊，他能么…… 可他为什么会心思郁结呢。 明明事情进展的方向大体没问题，中途他偶有失误，她也不过小小责罚，并让人送来最好的伤药。 明明她早就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他，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让她放手，可后来他再没说过，他应当是认可的啊。 难道是因为她把双胞胎送给霍凌洲？可他当时没有反对啊，况且成大事者，有点牺牲在所难免，不过是几个女儿，将来等事成，他想生多少都可以。 陆姝云没有说话。 她不懂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这瞬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岁，无力地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呼吸微弱的人，第一次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懂陆昭。 算了，他不是想救陆蓁蓁吗？ 陆姝云颓然地看向钟离雪，“阿昭说的病人在另外的府邸，红招带钟神医过去吧，还有那些粮食，就按照阿昭说的做。” 这样，他总可以不郁结了吧。 陆姝云叹了口气。 目送红招带着钟离雪离开后，疲累地看了陆昭最后一眼，摆摆手转身走出房间。 身后，陆昭缓缓睁开眼。 蒋氏刚想开口喊住陆姝云，却被他轻飘飘一眼止住了。 直到外面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蒋氏才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她毕竟是……” 陆昭讽刺地扯扯唇角，“是什么，是你的主子吗？自己被人逼着帮男人暖床生子，还要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蒋氏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成婚这么多年，女儿生了三个，陆昭从未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她以为两人就算没有爱情，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陆昭看她一眼，重新闭上眼睛。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好……”蒋氏自嘲的笑笑。 跨出门槛时到底忍不住回头看去，床榻上的男人安静地睡着，他应当是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了吧。 即便知道又怎样呢。 他们的开始是被命令被算计的。 手不自觉的抚上尚且还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他应该也是不欢喜的吧…… 蒋氏有些悲哀又有些期待的想。 郎中说她这胎极可能是个男孩儿，有了传承后人，他会不会对她更好一点，哪怕多留恋一丝这人世间也好啊。 碰到陆姝云的时候，蒋氏还在出神。 她这才反应过来，陆姝云并没有走远。 刚才夫妻俩都对话…… 蒋氏弯腰行礼，“长姐安好。” 陆姝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目光不像是看弟媳倒像是看下属，“郎中说是男孩？” “回长姐，是的。” “好好养着吧。” 陆姝云招招手，阴影处便走来两个黑衣人，“从今起，他们会在你身边护着，你自己也要万事注意，若孩子有个意外……” 后面的话她没说，蒋氏却垂眸温顺的接道，“若孩子有个万一，妾身这当娘的，自然该陪着孩子一起。” 陆姝云走了。 蒋氏却站在原地久久回望陆昭的院子。 比起陪孩子走，她其实更想陪着陆昭。 阿昭这辈子啊，真的太苦了！ 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被硬塞，亲缘稀薄，子女无法环绕膝前，从小被严格要求，长大被当刀一样使…… 陆姝云不明白陆昭怎么会突然变得油尽灯枯，可她，真的太明白了啊。 多少个日夜，他都是染血回来的。 独自一人，也不让人处理伤口，一坛清酒静坐窗边，几乎是睁着眼到天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后来能给他温暖的人陆陆续续被陆姝云逼着离开，他也变得越来越淡，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唤醒他心底的阳光。 突然，陆昭的话响在耳边。 “你还要让女儿也走上你的老路？” 那儿子呢？ 难道她要让儿子走上陆昭的老路吗？ 只要陆姝云在，这孩子…… 蒋氏不自觉将手放在小腹上，只要想到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将来会在高压强迫下长成下一个油尽灯枯的陆昭…… 她真的好难过。 “阿昭，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80章 沙包里的 常府。 陆蓁蓁对于红招和钟离雪的造访谈不上有多欢迎，毕竟死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可怕的。比起死亡，她更害怕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成。 只是父亲散尽半壁家产…… 她笑笑，把袖子卷了上去。 白玉般的手臂仅剩各种伤疤，明明钟离雪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可她却鬼使神差的解释这些是嫁来常府之前的事。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钟离雪什么都没说，甚至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些伤疤一个，把手指摁在脉上，不过须臾便吐出两个字，“能治。” “我父亲呢？能治吗？” “他不想活。”钟离雪没有回答。 陆蓁蓁却懂了。 她有些哀伤，明知道父亲只有死了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但她还是想强留住他。 “如果我可以劝说他呢？” “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如果不能呢？” “三个月。” 陆蓁蓁蹲身行礼，“多谢神医。” 钟离雪转身去写药方，突然道，“用过秘药的女子，这辈子不可再与异性同房不可孕育子嗣，否则大罗神仙难以回天。” 陆蓁蓁一愣，下意识抬头。 钟离雪却已经飞快地写完交给丫鬟走了，就连送他过来的红招都没有等一下。 人走后。 陆蓁蓁无所谓地把丫鬟赶出去，随意招呼红袖坐下，“主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红招看她一眼。 撩开裙摆坐下给自己倒茶。 若是万桉桉在此一定能认出，那招眼的红裙就是在街上让她分外眼熟的背影。 “你还有心思关心主子何时来？我劝你还是先想想常顺的事怎么交代吧。” “我交代？是霍凌洲安排他去的。” “人出事了，所有人都跑不掉。” 随着红招的话落，两人都沉默下来。 所有人，自然包括她们俩。 与此同时。 被她们惦记的万桉桉已经带着远期和林羽轩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运城走。这可比前段时间根本不知道方向时容易多了。 而且，水源干粮充足。 三人醒来还后怕过若是邓江和刘胜若是将毒下在水囊或者干粮里，他们就完了。 万幸的是没有。 那些士兵到底怎么中毒的好像个迷。 三人研究了很久也没明白。 为了弄清楚，万桉桉决定拖着两具尸体回去给仵作检查，万幸的是沙漠里拖行不算费力气，而且沿路没有任何人。 当然，干苦力的是林羽轩和远期。 自从找到五千人埋骨地后，两人对万桉桉可谓相当佩服，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有吃有喝，目标明确。 两人均是干劲十足。 万桉桉亦是相当满意。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还有两天就要到运城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熟悉，三人商量后决定换一条更快的路。 不出所料，他们可以缩短一天。 这是一条平时鲜少有人会走的小路。 不仅地表坑洼不平，因为并不缺绿洲还会有干裂的沼泽，以及众多凶猛的野兽。 可三人实在是太想更快的回去。 检查过边缘地带沼泽已经因为旱情干涸之后，便凭借着自己一身功夫义无反顾的选了这条路。 刚开始，确实很顺利。 沼泽地干涸，野兽也因为缺水而迁徙。 只是走着走着…… 四周开始偶有鼓鼓囊囊的沙包出现。 这很奇怪，沼泽地应该是低洼的才对。 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查看，突然某个沙包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什么，均是悚然一惊。 顾不上商量，三人飞快同时地转身！ 脚下速度提到极限！ 所幸他们深入小路并不远。 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彻底远离那些沙包，瘫在沙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咱们现在怎么办？”远期问。 “还能怎么办，肯定是尽快赶回去通风报信啊。”林羽轩说道，万桉桉亦是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现在这条路比起小路要多出一天左右的路程，他们得用多快的速度飞奔回去，才能顺利的通风报信，并且给西北军预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绝望。 难道西北注定沦陷在这场大灾之中？ “他们，是万象国的？”远期皱眉问。 “看样子是，也可能是几国联军。”这次回答的是万桉桉，林羽轩则补充道，“如果仅仅是万象国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 万桉桉蹙眉，突然想到一件事。 “霍寂这次带走了多少人？” “听说是六万。” 西北军一共三十万，霍寂带走六万还有二十四万，只要准备得当，对付这些小国应该绰绰有余。 当务之急他们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第81章 霍寂决定 诸暨城。 霍寂安排副将带着两万士兵直接住了下来，他本人则带着五万大部队打道回府。 是的，林羽轩说少了。 霍寂一共带走了七万人。 三十万大军的数量也是鼎盛时期，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六七万，算上被更加弄死那五千人，现在运城外不过二十万。 看上去好像很多。 可灾情肆虐需要西北军维持秩序，运城东西南北四个门都要派兵镇守，再加上两座防御用的耳城各自也需安排士兵。 这么算下来…… 只要用兵得当，快狠准，想要攻下运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万桉桉三人就是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加速往运城赶。 霍寂决定带队回撤也是如此。 他不傻，诸暨空城一定有它的原因。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首先映入脑海的必然是“调虎离山”，以防万一，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运城。 诸暨这种情况勉强可以抵过霍凌洲擅自用兵的事情，若是因此让西北沦陷，那是个靖安侯府都不够皇上杀的。 与此同时。 那些沙包中的万象国士兵，在发现追不上万桉桉三个轻功极好的人之后，不得不赶紧派人往前去追赶主将通知他这件事情。 主将是个真正的大胡子男人。 看不清脸，但高耸的眉头和酡红黝黑的双颊彰显着他的粗犷，听闻属下汇报之后心知不妙，赶紧下令全速前进！ 一时间，风云涌动。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运城赶。 此时的运城却也不是云淡风轻。 钟离雪遇刺了。 这件事对指望他治病的几个人来说可谓是头等大事，不论是霍凌洲还是陆姝云亦或者卢勤，都为了这个神医操碎了心。 不论是竭尽全力邀请钟离雪入府居住还是劝说他收下武功高强的护卫，却都他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夕颜是知道这人的实力的。 见他拒绝，转身就走。 因为回府太快，又被星辰告了一状，说她不尽心尽责办夫人交代的差事。 好在这次她没挨罚。 只不过游说钟离雪的任务换成了星辰。 夕颜倒是无所谓，她正好不想跟那个难缠的神医打交道。 星辰梳洗打扮后欢欢喜喜的去了。 钟离雪见到坏人也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把对夕颜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星辰立刻挂上跟人谈生意时的笑容，明媚自信地看着钟离雪，“神医先生若是担心住在万府对您诸多限制，大可不必。我们的下人很是周到，绝对能做到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什么都不知道。” 钟离雪仍是温和淡漠的，没什么特殊反应，点头表示感谢，“是很周到，但是不必了，我还是喜欢独居。” 星辰也不气恼。 如果钟离雪轻易就同意了，那又怎么彰显她的能力？ “或者您有什么顾虑？可以提出来，我们夫人一定会尽全力满足您。” “真的不必。”钟离雪说着拍了拍手里药箱，“我现在要去给灾民义诊了。” 星辰了然一笑。 蹲身行礼，“星辰愿随先生前往。” 钟离雪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难得的有点愣神，星辰趁机笑道，“能为灾民做些事情是星辰的荣幸。” “随意。” 接下来的时间，星辰忙得像陀螺。 钟离雪根本不存在不好意思使唤她这一说，十分自在的把她当成了药童，指挥病患排队，熬药，分发药物…… 她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是游说钟离雪。 天黑的时候，星辰终于忙完最后一个病患，她捶捶酸疼异常的后背，转身却发现钟离雪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问才知，这人已经回家了。 星辰：“……” 她成为陆姝云的大掌柜已久，手握丰厚的金钱资产，不涉及利益时，即便高官也会给他几分笑脸儿。 已经多久没碰到这么不尊重她的人。 星辰一时间是既生气又振奋。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钟离雪拿下！ 此时的钟离雪却已进入梦乡，星辰这个送上门的使唤丫头早被他抛诸脑后，乃至于第二天在府门口见到她时还有点儿懵。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各种情绪都很淡泊的人，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进他的眼入他的心。 “懵”更是很难出现在他脸上。 可这一刻…… 他缓了会儿，才道，“姑娘这是？” “先生，小女子昨日接触才知您的高洁知灾民的不易，回去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求您给个机会为灾民出力。” “随意。” 仍是昨日那两个字，星辰却不气馁。 她觉得钟离雪这样悬壶济世的医者，定是面冷心软，假以时日，她定可以拿下！ 第82章 拜师学艺 大雍的西北，幅员虽辽阔，但大部分地域却是荒无人烟的沙漠。 因此，百姓数量并不多。 据卢勤上一次统计不过堪堪六万人。 即便这样，当他们齐聚运城门口时，放眼望去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卢勤站在城门了望台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眉头皱的好像解不开的死结。 之前万桉桉建造那批临时居住的帐篷早已经根本不够用了，后面涌进来的人都被临时安置在西北军驻军十里外的地方。 与其说是让驻军帮忙维持秩序，不如说是怕灾民闹事，让驻军武力威慑。 “林奇，今年旱灾截止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小国的人来滥竽充数的找事吧？” “前段时间自爆了五个。” “除了他们呢？” “属下确实没听说……” 卢勤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这不正常，实在太不正常了。 西北那些弹丸小国物产粮食不丰，以往每次大雍有个天灾人祸的必然会趁机来打几次秋风，怎么这次这么安静呢。 “去各地查探的人回来了吗？” 林奇躬身，“回大人，一刻钟前刚回，属下做主让他先去吃点东西，这会儿应该在府衙里等着向您回话。” 卢勤点头，“先回去。” 说完皱眉深深地看了眼下面的人，“你去问问钟神医有没有临时控制靖安侯脾性的法子，本官有要事必须跟侯爷商议。” “是，大人。” 林奇到的时候，星辰正缠着钟离雪问药理的东西，这是她提前打算好的，既然不能直接请动钟离雪，那纠缠的他不得不。 可钟离雪是谁？ 无论她如何出招，都只有一句。 “师门秘法，不许外传。” “那我拜您为师可好？”星辰弯眸。 “我不收徒。” “药童呢？或者随从也行，您也看到了，我好用机灵还能吃苦，定能让你空出手救治更多病患。”星辰继续弯眸。 “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衣食住行抓药分药琐碎的事情那么多，有人帮您能轻省不少呢，而且我真的对医理很感兴趣。”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甚至觉得自己若真能跟在钟离雪身边定能让陆姝云高看一眼，要是能学到一招半式用毒的法门更是如虎添翼，到时候夕颜那个暗卫营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她的笑容愈发甜美。 陆姝云身边的丫鬟就没有丑的，尤其是星辰，若不是当初脸上留疤，极可能被选中的人就是她了。 身为商人，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来之前特别用脂粉盖住了疤痕，又穿了钟离雪惯常穿的月白色。 这会儿笑盈盈带着点撒娇往那一站，直接让旁边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红了脸，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往她那瞟。 可惜，钟离雪不是那些汉子。 且不说他本身容貌就极为出色，淡漠并没有衬得他寡淡，反而让他本就温润清俊的五官更加出尘飘逸，配上月白镶青边的长袍，整个人都仿佛即将飞升的上神。 “上神”淡漠俯视星辰。 这次他没再拒绝，而是让等在旁边的林奇去把慈安堂的张郎中叫来，指着星辰对他说，“这位姑娘对想入医门，你考教一番若无问题，可以收下。” 说完跟着林奇到僻静处私语。 星辰却很高兴，她以为张郎中是钟离雪的同门，当即热情地想要叫师父。 “姑娘，别……”张郎中连忙阻止，“神医的意思是需要先考教，那老夫就托大出个题，你说说各种伤寒的药方吧。” 这算是医门的基础题。 看在钟离雪的面上，他到底是放水了。 可星辰哪会。 她知道的那点东西都是这两天跟在钟离雪屁股后摸索看会的，当个药童都认不清药材呢更何况解析药方？ 但她可是大商人，最擅长转移话题。 当即便笑着对张郎中道，“这题不题的没那么重要，倒是老先生跟我家先生同门已久可知他有什么忌讳？” “啊？”张郎中一愣。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迷茫不解的神色。 星辰自认为用平生最平易近人的表情笑道，“老先生不必紧张，小女子这也是为了更好的配个先生治病救人所以才问的。” “可是老夫不知道啊！” “不知道？” “不知道……”张郎中摇摇头。 “同门之间怎会不知？”星辰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您放心我定不说给旁人。” “什么同门？谁跟谁啊？”张郎中看上去更懵了，隐隐还有一丝惶恐爬上脸，“你这女娃娃可不要乱说，老夫何德何能跟钟神医师出同门！” “不是同门，你来干什么？” “神医不是说了，考你啊！” 第83章 归来 艳阳高挂，骄阳似火。 炙烤着大地不断出现干裂的痕迹。 运城外灾民们已经连续好几天只能领到一点点水勉强维持生存，往日告状的庄稼汉子走路也是轻飘飘的，随时能晕倒。 钟离雪见此不得不停下义诊。 毕竟，已经没有水能用来熬药了。 他看向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星辰，第一次主动走到她身边，“万夫人若是能提供一定水源，我愿意去万府居住。” 星辰眼睛一亮。 立刻安排人送自己回府。 她前脚刚走，后脚队伍里就闯进来三个破破烂烂浑身沙子的野人。 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惊恐避让。 倒是真让他们直接摸到钟离雪面前，万桉桉喘着粗气刚想说话结果发现面前是个脸生的俊美男人，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 这么长的队伍，不是领水领饭？ 算了…… 正事要紧。 她一把抓住钟离雪的前襟，“我不管你是谁，立刻马上打开城门我们要去侯府。” 钟离雪垂眸看了她一眼。 没说什么，招手叫来了两个军士。 “靖安侯的事你得跟他们说。” 万桉桉立刻招呼林羽轩，两人把眼前干枯的头发扒拉到两侧，露出脸，“我是常顺，他是林羽轩，我们有紧急军情需要禀报！立刻打开城门再牵两匹马过来。” 军士是知道他俩出去执行任务的，听到重要军情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安排人开城门牵马，把俩人放了进去。 万桉桉拍马就走。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钟离雪看她的眼神。 靖安侯府。 霍凌洲听完两人的话后，沉默半晌后倒是没推诿拖延，强撑着坐起来安排，先是让人去给霍寂传信，又让人去请西北军的几个将军和卢勤过府议事。 万桉桉和林雨轩同时松了口气，总算没白费他们紧赶慢赶差点累死在路上。 然后…… 两人齐刷刷的晕倒在了霍凌洲面前。 霍凌洲到底是有些迁怒这俩人没有办好万象国的差事，挥挥手把人送去了常府，完全没有安顿的意思。 殊不知，这才正合万桉桉的意。 她可不想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被人发现女儿身，到时候才真的是要出大事。 至于被陆蓁蓁发现…… 那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侯府别院。 霍凌洲冷眼看着相携而来的钟离雪和卢勤，声音如数九寒冬般凛冽，“你们意思是本侯情绪严重，暴躁易怒，不适合领兵？” 在此之前。 卢勤严肃的说了自己在视察灾民时的发现，与万桉桉和林雨轩的汇报不谋而合。 霍凌洲点头，“本侯已做了安排，按照常顺两人的说法，他们大概还有半天到一天的路程，布置得当或可以将其彻底歼灭。” “如此甚好，侯爷英明。” 好听的话又不值什么，卢勤不介意让霍凌洲更高兴些。 只不过，这高兴没有持续太久。 钟离雪往前一步，“既如此，侯爷请躺好，在下来帮你施针压制毒性。此后，每天下午在下都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别院。” 霍凌洲眼睛一亮。 这几天他其实也想明白了，不能生就不能生吧，总比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等死强。 而且，这段时间他给府里的侍妾都喂了助孕的药，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人怀上了。 只不过…… “神医，在施针期间可以同房吗？” 卢勤抽抽嘴角，默默把脸别到一旁。 “咳咳，就是子嗣……” 霍凌洲难得在同僚面前尴尬一回，好在得到了钟离雪肯定的回复，“每日控制在两次以内，该是没问题。” 霍凌洲松了口气，结果…… 这口气却从别的地方窜了出来。 “侯爷，虽然打仗迫在眉睫，但灾民的事情亦不可放松。事急从权，在下违背约定为您施针，是担心您会因情绪问题，易暴易怒，影响战争的结果……” 卢勤直接僵住了。 多少年了…… 他碰到的全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官场同僚，骤然遇见这种耿直的人，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凌洲更是一口气哽在胸口。 突出着眼珠子，气得直喘粗气。 “本侯易暴易怒？” 钟离雪微笑，眼神却透露一种“你瞧瞧自己到底现在不是发脾气是在干什么”。 霍凌洲更气了。 他深知跟这个油盐不进的神医没什么好讲的，便将目光转向卢勤，“西北军即将迎敌，卢大人也该重新安置难民，免得到时给作战增加麻烦。” 卢勤闻言也冷下脸来，皮笑肉不笑地让他不要操这份心，“下官已经制定好方案，这会儿林奇应该已经派人去了。” 言外之意，比你靠谱。 霍凌洲：“……” 第84章 治疗方案 隐蔽的小路。 万象国大胡子将领自从万桉桉三个人跑了之后眉心就跳个不停。他们这次出兵本来的打算就是出其不意，可现在…… 他必须做最另外的打算。 所以，在队伍行至运城附近时，他没急着攻城而是下达了原地整装休息的命令，并第一时间将消息派人送往国度陛下手中。 是以，霍凌洲以逸待劳的算盘落了空。 准备齐整蓄势待发的西北军也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内等到它的敌人。 一鼓作气再而衰。 霍凌洲不得不痛骂提供“假情报”后就昏睡不起的万桉桉和林雨轩一顿，然后乔装一番亲临军营进行军心鼓励。 为什么要乔装？ 就他现在那副鬼样子，如果直接出现在军士面前岂不是直接告诉他们主帅将亡，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霍凌洲看着忙活的丫鬟，更烦了。 他本就忍耐的难受，这几个略有姿色的小丫头还俏生生的在面前各种搔首弄姿…… 真的是够了！ “滚！” “让霍痕滚过来伺候！” 丫鬟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霍凌洲却觉得这几个妖艳贱货就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求安慰，感觉下腹胀痛难忍之余，更多的是想杀掉这几个碍眼的女人。 他猛地抽出墙上的佩剑。 丫鬟们立刻抖着身子不停地磕头，“侯爷饶命，奴婢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她们到底错在哪里了呢。 或许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此起彼伏的“砰砰砰”在室内响起，很快地面上就蔓延出猩红难看的曲线。 “哐当——” 磕头声中突兀的掺入利器坠地的声音。 霍凌洲猛地发出一阵咆哮！ “啊啊啊啊啊——”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虚弱的连曾经陪他出生入死的佩剑都拿不起来。 多可笑啊。 这样的人竟然还想要杀掉几个丫鬟。 现在的他可能连一只鸡都杀不了吧。 侍卫听到声音闯进来，也是愣住了。 “滚！” “滚啊！” “都给我滚——！” 侍卫们赶紧退出去，丫鬟们见状也紧随其后，没人注意到霍凌洲因为站立发火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已经累得瘫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时，霍凌洲在想，这样也好。 这样就没人看见他最狼狈的一面了。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 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去军营把正在做战前准备工作的霍痕给请了回来。 霍凌洲被霍痕抱上床的时候，内心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什么子嗣不子嗣的。 他现在只想像个人似的活着或者死了。 是以被霍痕收拾停当强撑着在军营视察一圈后他第一时间叫来了钟离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本侯尽快好起来。” “有是有，不过风险很大。” “怎么说？” “侯爷的身体内里毁损严重，自然是温养为宜，若是强行用猛药，按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承受，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说是很难，便是还有希望对吗？” “自然。”钟离雪点头。 霍凌洲闻言沉默下来，再抬头时突出的眼珠子炯炯地盯着钟离雪，“有劳神医。” “我即刻让人运出西北军三分存粮给卢大人，具体如何分配你们自行商议便是。” “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身为医者，钟离雪该提醒的提醒了，剩下如何选择是病患的事，他不会干涉。 更何况…… 人家诊金给的他十分满意。 霍凌洲开始温养身子为用猛药做准备的时候，战争即将开始的紧张感弥漫在了整个运城的大街小巷。 平日热闹的街已不见沿街叫卖的小贩和随意闲逛的富家公子，只有几只流浪狗聚在一起，在太阳的炙烤下狼狈的吐着舌头。 按说，军营里的事都是机密。 不至于这么快传的人尽皆知。 可谁让灾民里混进几个“懂行”的呢。 万象国的那位大胡子将军在消息发出去之后并没有觉得轻松，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做点什么将功补过。 他就放出了几个机灵的乔装成难民。 其实也不用乔装，他们那一身也破破烂烂的，只要不露出身上的纹身没人能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自从上次五人自爆事件之后，霍凌洲要求所有接近西北军的人都要检查纹身，为此还特地找了几个靠谱的老嬷嬷来检查女性。 可耐不住有人阳奉阴违偷奸耍滑。 二两银子就被收买得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想想，难民如果真能随便拿出来二两银子，能沦落到破烂得像个乞丐？ 第85章 狗咬狗的方法 战争的恐慌不断蔓延时，万桉桉醒了。 然后。 她也慌了。 尤其习惯性伸手却摸不到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大胡子之后……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鞋都顾不上穿直接跑到桌子上拿起镜子…… 完了…… 镜中的人肤如凝脂光洁细腻，长长的睫羽之下是汪汪秋水剪瞳，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颜色！ 万桉桉心中却只有两个字：完了！ 全完了…… 她知道不可能隐瞒陆蓁蓁一辈子，但绝对不希望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发现，好歹给她个准备说辞的时间啊。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听，“咯吱——”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 万桉桉顿时浑身一僵。 下意识推窗抬腿想从窗户跳出去。 “万桉桉，别怪我没提醒你，外面可有丫鬟小厮，如果看到你这样子……” “哦……哦。”万桉桉维持着要推窗的姿势扯扯嘴角，脊背挺得僵硬笔直。 努力竖起耳朵就是不回头。 陆蓁蓁直接气笑了，“哐当”一声把托盘放在桌上，上前两步直接去拽人，“郎君得上药啊，伤的这么重妾身心疼。” 万桉桉狠狠地抽抽眼角。 更加不敢回头了。 “郎君……”陆蓁蓁的声音愈发温柔，万桉桉却忍不住打个冷颤，分别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转过来看看妾身么……” 万桉桉更僵硬了。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明明被发现就大方的承认好了，陆蓁蓁也不可能吃了她，可她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表姐。 她想起小时候。 她天天跟着父亲舞刀弄枪，两个表姐却被要求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她们偶尔会露出羡慕的神情，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府一起玩。 只有一次，她忘记带东西。 陆蓁蓁和陆夭夭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失望的眼神，至今都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忘记过。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无奈的芙蓉面。 万桉桉一愣。 陆蓁蓁什么时候跑前面来了？ 只见这位平常优雅惯了的大小姐双手环胸，语气无奈，“你准备这样站一辈子？” “也……没有。” 陆蓁蓁也不说话，就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下巴努向床榻，“上药。” 万桉桉老实了。 乖乖的往床上一躺。 紧接着想到什么又吓得弹了起来。 “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见吗？” 陆蓁蓁转身去端托盘，听到这话，转身露出一副“你可终于想起这事”的表情。 “你那副样子回来我一个人怎么弄得了？不过你放心，那两丫鬟都是自己人。” 万桉桉还是不放心。 她现在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那你想怎样？杀了？”陆蓁蓁伸手将她推倒，麻利的把外衣扒开上药，“或者让她们自己选？我手里还有能控制人的毒。” “行，就这样吧。” 陆蓁蓁点头，想起万桉桉背对着她看不到又说，“这件事我会去办，现在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万桉桉还在想要从何说起。 就听陆蓁蓁又叹道，“算了，你也别说了，无外乎就那点儿原因，那点儿事儿。” 正好万桉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咱们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客气了，想办法把夭夭救出来。” “霍凌洲不是快死了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钟离雪来了，看样子霍凌洲短时间内是死不了。” “钟离雪？” “嗯，神医。爹也请来给我看病了，连我这种都能治，何况他身上那点儿毒。” 陆蓁蓁不无遗憾地说。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命换一命。 只要霍凌洲去死。 万桉桉也郁闷。 本以为不用费劲，仇人就自己去死，结果到头来还得她亲自来。 不过这样也好。 手刃的感觉才更好，不是么？ “救夭夭姐，你有什么计划？” “听侯府的人说，为了解毒霍凌洲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了。这么下去，按照夭夭的姿色，大概就是被送给别人的命运。” 确实。 上辈子霍凌洲腻了她之后，她不就变成了男人间流通的商品么…… “快打仗了，我用军功把她唤出来。” “你怎么总想这么正直的法子？” 万桉桉一噎，没好气道，“不然呢？难道我自己去勇闯侯府吗？那别说救夭夭姐，我自己都得陷进去。” “不！”陆蓁蓁放下瓶瓶罐罐，拿起纱布给她细细的包扎上，“我的意思是想个办法让陆姝云亲自去要人。” 陆蓁蓁微笑，“狗咬狗才更有意思。” 第86章 有意暗示 重新贴回大胡子换好男装走出去时，万桉桉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身轻松迈起大步往前走。 看得旁边的陆蓁蓁狠狠皱眉。 没忍住拧她一把，“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姑娘家，以后还要换回红装的！” 万桉桉摆摆手，“再说吧。” 她想的很清楚，重活一世报仇为先，能不能做回姑娘有什么要紧的，那都是大仇得报之后才应该考虑的事情。 陆蓁蓁见她这样便也说起了别的，“跟你一同被送回来的那人知道你……” “不知。”万桉桉摇头，这才想起来林羽轩，“他还在府里呢？” “没有，人家可比你醒得早，睁开眼睛就回军营了，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 “机不可失。” 万桉桉抽抽嘴角，转瞬间就知道了林羽轩的意思，这倒是符合他的官场论。 大敌当前，正是立功的好时候。 对了…… 怎么还没打起来呢？ 按说那条小路上万象国的士兵应该在她睡着的时候就发起了攻城，怎么现在…… 她四下看看。 街上虽然冷清行人稀少，但却并没有早些年战争前的那种紧张感。 难道是霍凌洲严令保密了？ 陆蓁蓁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刚开始还挺紧张的，但西北军迟迟没有动静，大家可能以为是谣传吧。” 万桉桉蹙眉。 万象国竟真的没动静…… 两人相携着来到钟离雪的门前，表面上是归家的丈夫关心妻子的身体，实际上纯粹是为了打探霍凌洲还能活多久。 门房却告诉她们，神医在侯府别院。 姐妹俩对视一眼，笑呵呵的道谢转身往侯府别院去。 “要不，我自己去吧？”万桉桉担心陆蓁蓁会触景生情，毕竟她前世到死的愿望都是离霍凌洲和靖安侯府远远的。 陆蓁蓁闻言也没坚持，“那我去西街那边的茶水铺子等你，正好家里没茶了。” 万桉桉一言难尽的看了这位表姐一眼。 这位还真是把她当小傻子糊弄呢！ 家里怎么会没有茶水？还有西街那家店卖的都是贩夫走卒解渴用的普通茶水，能入得了陆大小姐的嘴？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权当是还陆蓁蓁什么都不问的情了。 侯府别院。 万桉桉到的时候，霍凌洲卢勤霍痕还有钟离雪都整整齐齐的坐在会客厅，讨论的正是万象国那支队伍的动向。 听到通传。 霍凌洲让人把她带了进来。 她乍一看到这么多人本还奇怪，就听霍凌洲劈头盖脸的质问她是不是谎报军情！ “常顺，西北军心你负责得了吗？” “属下并未谎报。”万桉桉抱拳，“或许属下的出现，让他们改变了攻击策略。” 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 霍凌洲其实也这么想，他只是单纯不满万桉桉没有完成任务故意发难而已。 万桉桉却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 此时她的目光都被右手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清俊文雅的男子吸引过去，这人……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钟离雪？ “侯爷，切勿动怒，于解毒无益。” 钟离雪适时的开口证实了她的想法。 万桉桉垂眸。 在本应该沉默是金的时候问出一连串找死的话，“侯爷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可有法子解毒？属下能做什么？” 卢勤抽抽嘴角。 短短时间内第二次接受到耿直的暴击。 万桉桉说完便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霍痕甚至也已经想好求情的措辞…… 霍凌洲当然想发火！ 他感觉怒火自腹腔飞速的向天灵盖攀升，但看钟离雪不赞同的目光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只是说出口的话仍旧难听，“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到底是没有喊打喊杀。 万桉桉却没松口气，比起免于责罚她更想拼一身伤从霍凌洲嘴里套出些有用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失望的垂眸。 从不多嘴的钟离雪却突然开口，“只要小将军不来给侯爷添堵，相信数月内毒性可解。” 都是人精。 这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巨大。 尤其是卢勤，诧异的扫了眼钟离雪。 万桉桉则抬眸看向上首端坐喝茶的霍凌洲，见他没什么反应复又垂眸，看来陆蓁蓁说的对，这毒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智。 这么简单的机锋都没听出来。 可惜，能解开。 但数月，很多事都说不准，不是么。 万桉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钟离雪，对方正平静惬意的品着茶水，可她总觉得这个神医在有意暗示她什么。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第87章 侦查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隐蔽小路的尽头，大胡子将军接到了万象国王的亲笔回复，简简单单几个字，他立刻眼睛一亮，如有神助。 “你，去勾引几个大雍人过来！”他指着自己身边其中一个副将，转头又对另一个副将说，“你带着几个人配合一下。” 副将嘿嘿一笑，“就像那天的沙包？” 大胡子立刻露出赞赏的神情，用蹩脚的中原话自豪道，“害得是咱陛下！英明！这就叫，叫那个，在哪里摔大跟头，就在哪里爬起来还是汉子！” “将军英明！陛下英明！” “看他们大雍这次怎么办！” “打下大雍咱们回家娶媳妇生儿子！” 一片欢声笑语溜须拍马的气氛中，万桉桉和林雨轩就潜伏在望不见头的滚滚黄沙之中，远远看上去恰好是万象国众多沙包中不起眼的两个。 两人对视一眼。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钟离雪故意透露霍凌洲的身体情况开始说。 当时，除了霍凌洲本人，剩下的人均察觉到了那番话的异样，霍痕甚至想要开口说什么，恰好外面侍从通报林雨轩来了。 这事暂且被放下。 但她和林雨轩凑到一起，却再次勾起了霍凌洲心里的不满。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另外一个侍从进来回话，“禀侯爷，还是联系不上霍寂将军。” 霍凌洲立刻怒视他俩，“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万象国那帮混蛋定是收到西北军有异动的消息，半途拦截了霍寂！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本侯不会放过你们！” 万桉桉简直要气笑了。 霍寂失联跟他俩有什么关系？他们紧赶慢赶回来还不是怕西北沦陷，即便万象国没有攻进来，他们报信也是有功劳的吧？ 还不放过他们…… 怎么？来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们？ 卢勤当即轻咳两声，打圆场，“侯爷心系部下我们可以理解，但这两位小将军日夜奔袭只为传递消息也是为了西北军……” 他想法是好的，但霍凌洲接受么。 很显然，不！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毒性发作了，怒视卢勤，“如果皇上知道巡抚大人干涉军中事务，不知卢大人这位置还坐不坐得住。” 这叫什么话？ 他不过说句公道话，就要被罢官了？ 如果不是为了西北，他根本懒得来！ 卢勤气个仰倒。 索性一甩袖子别过脸去。 万桉桉见卢勤都被怼了，心知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到西北军中必然没她什么好果子吃，在不能正面对抗霍凌洲之前，还得忍着避其锋芒。 虽然郁闷，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侯爷，属下愿意前往侦查。” “侦查什么？” “回侯爷，万象国的队伍已既然经到运城附近，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城，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属下请命前往查看！” “准！” “属下请命同往！”林羽轩上前抱拳。 “准！本侯命你二人为先锋官，务必弄清楚这帮混蛋到底要干什么！” 万桉桉和林羽轩离开了。 两人直到彻底看不见侯府别院才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爽。 强烈的不爽。 “远期兄弟呢？”林羽轩问，“是找他家主子去了吗？” 万桉桉没说话，林羽轩又问，“听说十七王爷过来西北当监军，是真的假的？” “等着看自然就知道了。” 她知道林羽轩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无非是希望李辰渊来之后能彻底摁死霍凌洲，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不论是军队私用，擅自调兵，还是这次乱发脾气无疑都印证了霍凌洲不是个合格的统帅。 跟着他，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可万桉桉什么都没说，林羽轩也不会傻到直白的表达，两个人经历过生死看上去比旁人更亲密一些，实际上…… 两人都明白对方仍有所保留。 话说到这差不多就结束了，两人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回常府拿了点干粮和水就沿着回来的路重新往小路赶。 得益于万象国士兵的伪装。 伪装成沙包的两人根本不担心暴露。 听到他们准备“故技重施”两人默默挪到了一起，“你去送信！” 一开口，竟是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又同时闭上嘴。 看来都知道霍凌洲面前那关不好过。 这时忽然一道刻意压低的略熟悉男声自斜后方幽幽响起，“我去吧，你们在这看着点，有事随时派人去追我。” 两人慢慢回头。 霍寂？ 他竟然在这？ 第88章 万云帆 霍寂悄悄地回去了。 万桉桉突然觉得曾经认为很隐蔽的万象国伪装，现在看上去竟然十分没用，敌方的人如此来去自如他们仍毫无所觉。 要不怎么说时机很重要呢。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机缘巧合选择这条路恰好发现，现在如何还真未可知。 发现了万象国的意图，又有霍凌洲信任的人回去报信，万桉桉林羽轩放心下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即便时机不对，即便霍凌洲提前收到了信儿，但计谋该起得作用却是一点没落。 究其原因，霍凌洲不得军心。 先是生病期间不理军务，长期不在军营中露脸，后面更是任人唯亲，军务全权交给霍寂和霍痕两个跟他一起空降的将领。 再加上那五千有去无回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军营中盛传这是霍凌洲的人为了领军功，骗出去当成敌军坑杀的人头。 虽然霍凌洲亲自辟谣，但效果甚微。 更重要的是，万象国的副将这次勾引过来的几个是蒙昧无知的百姓，百姓惧怕打仗是人尽皆知的，发现端倪后更是恐慌着逢人就嚷嚷“敌军攻过来了，赶紧跑……” 就这么一路跑回四处是灾民的运城。 消息传播之快，能有好才怪！ 运城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且不说霍凌洲如何盛怒，霍寂霍痕如何忙得团团转，卢勤如何焦灼的安抚灾民…… 陆姝云也开始张罗撤离西北的事。 当然，她是愉悦的。 毕竟这是她的杰作啊！ 这时候她不免又想起了死牢里关着的血人，如果是他在，应该会很懊恼无力吧。 真想看看啊！ 看看他愤恨的恨不得去死的样子。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花怒放呢。 时隔两月。 陆姝云再次踏入死牢。 还是那间阴森地不透气的牢房。 四周干涸的血渍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木架上浑身是血的男人仍维持着两月前的姿势，好像从没动过。若不是他胸口偶尔微弱的起伏，竟真的像死去了一样。 “西北要沦陷了。”陆姝云坐在暮夜搬来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热茶施施然地说。 男人仍是那副好像已经死去的样子。 一动不动。 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就好像没人能看到他凌乱长发下仍旧坚定不摧的眼神。 雄狮即便深陷囹圄也从不妥协。 陆姝云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反应，她来就是为了发泄的，所以仍自顾自恶劣的说。 “万云帆，你这辈子得多失败啊！最疼爱的女儿不知所踪，最在意的西北马上也要沦为敌人的国土……哦，还有你那些好下属，他们在暗卫营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想不想知道他们有多惨？下回他们毒发的时候我让暮夜送来给你看看啊？” “不知道到时候让他们剜你的肉，他们会不会念在你曾经的提携下不去手。” “你觉得会吗？”她饶有兴致的等了会儿，突然惋惜道，“估计是不会，你身上的疼怎么比得上他们自己的疼呢？”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生起气来！ “可你还能感觉到疼！” 陆姝云猛地起身，从墙上抽过鞭子。 锋利的倒刺抽在万云帆早已没有好肉的身上，拽起的皮肉都只是零星的碎肉。 她尤不解气。 一鞭鞭狠狠抽在万云帆身上。 “凭什么你能好好活着，他却死了！” “你和你那个虚伪恶心的娘不是最在意狗屁的家国大义，发誓要忠君爱国么？”陆姝云发狠似的喝道，声音里的阴寒仿佛来自九幽阎罗殿的最深处。 万云帆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陆姝云也不在意，笑容愈发的恶劣歹毒，“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了，万家世代守护的西北，马上就要一步步被敌国踩在脚下，慢慢地，彻底地……” “碾！成！烂！泥！” 看着万云帆终于因为疼痛浑身不由自主的抽搐，她满意地整理下衣裳，嘱咐暮夜别让人死了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前脚走，万云帆便停下了抽搐。 疼是真疼，但又能怎样。 疼不死人。 何况被囚禁这么久，他早就习惯了。 墙壁上新添的热血提醒着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不由地想到陆昭前段时间偷偷告诉他的话，他的宝贝女儿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想办法进了西北军。 万云帆柔和了眉眼。 他相信只要她在，西北定不会沦陷。 陆姝云的计划必然会落空。 他也等着看陆姝云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该有多么气急败坏，相信到时候的鞭子会比今天更疼更过瘾！ 第89章 搞事情 隐蔽的小路尽头。 万桉桉打着哈欠。 百无聊赖地听着耳边万象国士兵各种吹嘘，她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看来无论是哪国男人聚在一起干的都是那点事。 “你说，这仗还能打上吗？”你以前也打了个哈欠，“我这万年的千夫长，啥时候能往上走一走啊。” 万桉桉看他一眼，没吭声。 这明显是句废话，万象国大老远把军队拉过来，不打仗难道来展览旅游吗。 林羽轩大概有察觉出这话不妥，嘿嘿笑着往身边拢沙子，这是他跟身边士兵新学来的，务必确保自己是个圆润的沙包。 “还得是咱家国王，这计谋一用，大雍那群傻子立刻乱成一团，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正式攻城，俺可得多砍几个头。” 乱成一团？ 万桉桉侧眸看过去，几个万象国小兵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其中稍微年长些的满脸自豪，“多砍几个哪够，怎么也得来它几百！俺可听说运城里都是吃的喝的……” 说着说着表情逐渐猥琐，“还有那娇滴滴的小娘们……嘿嘿。” 立刻引来旁边人的附和。 几个人笑作一团。 万桉桉跟林羽轩对视一眼，同时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恰好包围在几人的死角。 “老哥，给俺讲讲呗，运城咋就乱成团了？让俺也跟着高兴高兴。” 年长的士兵立刻哥俩好的搂着她，“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老哥跟你说啊……” 两人这才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竟跟他们“想当然”的完全不同。 想到西北军被假消息迷惑了第一次第二次，或许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万桉桉不由地狠狠皱起了眉头。 谁都知道狼来了的故事。 第一次西北军必定上下齐心蓄势待发，第二次西北军或许将信将疑的准备得当，可第三次第四次呢？ 一旦西北军松懈……就是万象国攻城的最佳时机。 不行。 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万桉桉恰好如万云帆所预料的那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下定了决心。 她笑嘻嘻的跟年长士兵套话，“咱是不是这几天就要攻城了？趁着那个热乎劲。” 年长士兵摆摆手，“着什么急？胡必将军说了，国王的计划是那九连环，一环套一环，咱们说不定坐等着运城自己开门呢？” 这是什么意思？ 万桉桉一惊！ 还有后续？ 正想在，林羽轩也凑了过来，比她更像万象国的士兵，开口就是，“那帮大雍的龟孙们，早就应该打开城门迎接爷们！” 说着直接把年长士兵的手从她肩膀上扒拉到自己肩膀上，“老哥，你跟小弟说说具体是哪天呗，也让小弟去捡点人头。” 万桉桉抽抽嘴角，耳朵却竖了起来 年长士兵立刻露出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到时候你小子跟在老哥身后就行。” 林羽轩立刻嘻嘻哈哈赔笑脸说好话，直把年长士兵哄得那叫心花怒放，张嘴闭嘴的都是“小老弟”“自家人”。 万桉桉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人应该不知道具体计划，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几句细枝末节，就开始吹牛掰。 随即，她将目光投向队伍的正前方。 那里有胡必将军和几个副将。 几乎瞬间万桉桉便有了主意。 她看了眼在士兵堆里混得如鱼得水的林羽轩，默默挪到无人的地方，打开临行前陆蓁蓁非要塞给她防身的药袋子。 据说，有几种剧毒。 一刻钟之后，林羽轩凑了过来。 万桉桉递给他两个瓷瓶，“主将就那么四个人，你两个，我两个。” 林羽轩挑眉，“这么直接？” 话虽如此倒是很快的接过了瓷瓶，还打开闻了闻，“好不好用？能一击毙命吗 ？” 说实话，万桉桉也不知道。 但她相信陆蓁蓁不会给她没用的东西。 “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干就干。 刺杀是一门学问，尤其要讲究时机。 两人都曾在暗卫营待过，尤其是林羽轩算得上是接受过系统的暗卫培训，是以他帮万桉桉完善了计划。 总不能傻愣愣直接冲到前头去杀人吧。 那才是真的找死。 按照他的计划…… “天呐！老哥你怎么啦？” “快来人啊！死人啦！” 万桉桉嘴角抽抽地看着林羽轩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以及堪称完美的说辞，“这附近怕不是有毒蝎子，要不就是霍凌洲那帮杂碎给咱们投了毒，我老哥死得可太惨喽！” 一时间，无数沙包蜂拥而至。 始作俑者则恰好隐藏在众多沙包之中。 第90章 简单粗暴 “刚才是谁发现马六死的？！” 胡必皱眉扫视四周，“给本将军站出来，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骚乱的人群瞬间一静。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指认声。 林羽轩完美的隐在人群中，时不时跟着众人手指的方向转头，直到有个士兵不确定地把手指向他…… 他眨眨眼，侧身一躲。 身后的副将露出来了。 然后便是新一轮的尖叫…… 没错，副将死了，他刚杀的。 这下所有人都以为刚才那个士兵指向的是副将缓缓倒下的身体。 万桉桉挑眉，趁着骚乱撂倒几个。 “安静！” “安静！都他m给本将军闭嘴！” 胡必声嘶力竭地低吼，骚乱的队伍终于重新恢复平静，却有人惊恐地发现又死了两个副将和若干不知名的士兵。 万桉桉混在人群中。 一边在心里感慨陆蓁蓁给的东西当真好用，一边看着活蹦乱跳维持秩序的胡必目露惋惜，这玩意必须要近身下毒才行。 “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毒蝎子？”旁边有士兵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万桉桉扬眉。 “屁咧，是大雍那帮王八下的毒！” “大雍下毒了？那咱们岂不是全完？” “别扯了，要是下毒还能区分你中毒我不中毒？我看就是这沙子里的东西。”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在耳边蔓延。 胡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出意外他必定要尽快采取措施，否则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军心早晚完蛋。 还打什么仗？ 万桉桉看了眼人群中的林羽轩，两人默契地同时不着痕迹地往人群外围退，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禁不起细查。 只不过…… 万桉桉真不甘心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决定赌一次。 眼看着林羽轩已经成功退到外围，她放心地利用敏捷的身法快速地放倒几个士兵，适时地质疑一句“听说大旱之后便是疫情，这看着也不像中毒啊……”换个地方再说一句“可别是时疫啊，那才真是要遭……” 林羽轩见此先是一愣。 然后想也没想重新冲进人群，配合她的行动，杀人的同时散播时疫谣言。 万桉桉原本的设想是博一把大的，如果她不幸被抓，林羽轩还能活着回去通风报信，现在这人自己主动卷进来…… 她只能给他个撤退的眼神。 结果这人回她一个，“一起？” 万桉桉：“……”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恐慌已造成，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霍凌洲的脑子好不好用了。 事实证明。 霍凌洲脑子或许原本就不好又或者是被毒影响的不好，给出的指令是主动出击。 若是全盛时期的西北军当然没问题，但现在可是大旱，运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灾民，西北军选择在这时候发动总攻，很容易被有心人钻空子。 所幸霍凌洲脑子不好还有脑子好使的。 卢勤目光幽幽，“既然对方想让我们上演''狼来了''的故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霍痕霍寂和诸多将领立刻点头附议。 “上兵伐谋，此计大善也。” “只待万象国相信我等军心大乱，发动攻城之际，我们可设计来个瓮中捉鳖！” “此计应用得当，或可保十年太平。” 所有人都觉得甚好，可霍凌洲不觉得。 作为统帅的他直接嗤之以鼻，“何必如此麻烦？万象国不过区区弹丸之地，至于你等如此劳心？我西北堂堂三十万大军，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他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之前也是本侯一时没想通，若是开始便主动攻击，哪还会有后面这么多是非！” “霍痕听令！本侯命你为左前锋带兵十万从正面突击万象国队伍！” “霍寂听令！本侯命你为右前锋带兵十万从后路包抄，务必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命令得慷慨激昂，可所有人都沉默了。 卢勤甚至质疑地看向角落里不做声的钟离雪，眼神里分明在说“不是已经帮这家伙控制毒性了么？怎么他脑子还这么……” 钟离雪轻飘飘回看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卢勤却突然悟了。 这人难道本来就…… 不应该吧？霍凌洲虽然房里那点事有点变态，但在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来西北之前还曾多次带兵剿匪，军功斐然。 否则皇上也不可能把西北交给他。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回答卢勤，所有人都在劝霍凌洲三思而后行。 最终还是霍寂站出来，“侯爷，常顺和林羽轩还潜伏在万象军中，不如属下将二人召回，听听看有没有最新消息？” 眼看霍凌洲还是不愿意没必要的样子。 霍寂又道，“历史上那么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役，大雍建国数百年还未有……” 第91章 时疫谣言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仅霍凌洲想，万桉桉也想。 她倒没想过青史留名，纯粹是不忍从小生活的西北遭受灾情和战争的双重暴击。 所以，即便趁乱跑了出来。 她仍坚持在附近观察万象国的动向，让林羽轩先行回去报信。 谁知一门心思“官场论”的林羽轩这次好像得了失心疯死活不同意，还义正言辞的甩她一句，“同僚之间理应有难同当！” 万桉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就明白了这人的担忧，头疼的揉揉眉心，保证道，“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我不抢，霍凌洲那边你也可以看他脸色决定要不要把事情和责任推给我。” 林羽轩还是不同意，“那我成什么人了？军中最忌讳就是没有兄弟情，不可。” “那你想怎样？” “现在这结果已经远超预期，我们理应回去共同面对，是奖是罚同享。” 说白了还是担心喜怒无常的霍凌洲不领他们的好意，该奖励的再次变成处罚。 说实话，霍凌洲干得出来。 且可能性极大。 万桉桉想了想，“再等一天看看，胡必应该已经给他那位国王发信了，看看他们会怎么做再说。” “行。”林羽轩没意见。 反正就像万桉桉想的那样，他绝对不会单独回去面对霍凌洲莫名其妙的怒火。 要说他这人也挺奇怪。 说他中庸明哲保身吧…… 他明明可以不配合万桉桉的计划，毕竟什么都不做自然不会挨骂可他偏偏做的挺来劲，帮忙起来也义无反顾。 说他激进一心为民吧…… 到头来全都做完了又不愿意回去面对霍凌洲，宁可表现出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也不想去主帅面前搏一搏。 万桉桉甩甩头。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她只要知道林羽轩做事大概底线就好。 不远处，为了保险也为了安抚军心，胡必果然开始让军医逐个检查士兵的情况。 看着排成队等待检查的沙包，万桉桉想的却是怎么能再弄死几个，最好趁此机会做实“时疫”的谣言。 那样，万象国应该就不会进攻了。 林羽轩几乎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把手挡在她眼前，“我劝你歇了心思。咱们之前成功只能是攻其不备，胡必不是傻子，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绞尽脑汁想办法。 她突然想起了死掉的那五千人，“不知道仵作那边的结果，要不还可以借鉴下。” 林羽轩闻言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缓缓说道，“我倒是知道……” 嗯？ 万桉桉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在家养伤的时候我去问的……” 是了，她醒过来以后注意力全在身份被陆蓁蓁发现的事情上，根本没想到他们拖回来那两具尸体的检查结果。 “所以，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仵作说是被带有剧毒的虫子咬的……” “五千人全是？！” “当然不……”林羽轩支支吾吾地，“咱们不是根据死亡时间带回两具尸体么，其中死得久那是被毒虫咬的，另外一个……” 万桉桉最烦人吞吞吐吐不好好说话。 “你要是不想说，我回去自己问……” “仵作说另一个死亡时间短的毒自后庭而入，极可能……你懂的。” 林羽轩说着脸已经红了个彻底。 万桉桉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应该懂什么啊？毒液自后庭而入，那是拉屎屁股沾到毒了？还是洗屁股…… 她觉得林羽轩有点奇怪。 大老爷们洗澡拉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她了启发，或许可以把毒下到能跟身体密切接触的地方。 机会很快来了。 因为怀疑是时疫，胡必不得不让队伍全员封闭口鼻避免交叉传播。 怎么个封闭法？ 说白了就是士兵从自己身上扯个布条蒙到口鼻上，互相之间减少说话交流。 万桉桉的眼神停留在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布条上，林羽轩心知这人不干点什么定然不会死心，便主动提议，“我可以扯几个布条撒毒丢过去，肯定有人不舍得撕衣服。” “那太明显了，一查就露馅。” “那你说怎么办？” 万桉桉勾唇，手里的毒药瓶被她转得飞起，“你没见那些人大多都是从裤子上撕的布条么，咱们只要保证他们走过的地方有毒让裤子沾上就行，能毒死几个无所谓。” “怎么保证？” “你刚才怎么逃出来的？” 林羽轩狠狠抽了抽嘴角。 他怎么逃出来的？他当了一把土行孙直接从地埋沙子里趟过来的呗…… 难道…… “一人一瓶用完，如何？” 第92章 看上谁了 万桉桉小心翼翼的在不同的沙子里下了点毒，转头想看看林羽轩那边的效果，结果却见这人直接把一瓶毒全倒在地上…… 见她看过来，竟还好意思眨眼睛。 “你干什么！”万桉桉钻过去问。 “你不就说用完为止，我用完了啊。” 万桉桉一噎，林羽轩趁机抢了她手里没用完的毒药转身就跑。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林羽轩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毒药一撒，又钻了回来。 “好了，走吧。” “你！” “随缘就行，万象国军那么多人，总有几个傻的到处溜达，尤其现在他们还怀疑是时疫，会想要避着人……” 话音未落，就有两个士兵中招倒下。 队伍再次出现骚乱。 万桉桉不说话了。 默默跟在林羽轩后面往来时的路走。 遇到霍寂是意料之中的事。 彼时，一人在马上，两人在马下。 隔着黄沙滚滚，霍寂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有遗憾有开心还有一丝心烦。 万桉桉垂眸，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上，这种预感得到了证实。 霍寂犹豫半天才低着嗓子说，“侯爷那边的意思是，要么主动打万象国个出手不及，要么用计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觉得这场所谓的时疫能做到后者吗？” 万桉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偏头看看林羽轩，见对方同样呆滞。 忍不住“呵呵”。 真是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上辈子被当做玩意儿来回送人，只觉得霍凌洲惯会溜须拍马曲意逢迎，没想到他还是个自大狂。 要么暴力打，要么躺赢…… 亏他还是一军统帅呢，三十来岁的人竟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么过家家的话。 万桉桉根本不想说话。 有什么可说的呢。 胡必不是傻子，死了几个人不经调查就直接当做时疫来处理，霍凌洲与其有时间白日做梦，不如趁机好好练兵。 霍寂见此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症结在哪。 主帅不同意别人说再多都没用。 从他心底来说，万桉桉深入敌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顺利使用这股东风，这场战成必然是西北大胜。 但如今……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 金灰的沙子随风肆虐，迷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万桉桉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仇报不了，还要听仇人瞎指挥。 难道她重生的意义就是这么混着？ 万府。 陆姝云看着手头上的密信，眉头紧蹙。 运城可能爆发时疫？ 霍凌洲可能给万象国那边投毒？ 这胡必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她招招手，守在旁边的星辰立刻挤掉红招上前来，“夫人，您叫我？”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星辰直接愣在了原地，可她又不能不说，最后冒出来一句，“挺好，的吧。” 红招看她一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我问的是霍凌洲，西北军！”陆姝云最烦下属听不懂她的话，“你天天跟在钟离雪屁股后面晃，他整日进出侯府别院，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啊？星辰不敢吭声。 她记得夫人之前的要求是请钟离雪回府居住，没说要打听消息啊。 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面对陆姝云的问话，现在正值争权的关键时刻，她就算编也得编出来点东西。 于是她正色道，“回夫人，最近的时间卢勤和军中几个副将日日造访侯府别院。” “嗯，继续。” “钟离雪每日前往应当是在为霍凌洲医治，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切都应与西北的战事有关，外面盛传万象国大军已至。” 夕颜进来的时候，星辰刚好说完。 一番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该说不愧是干大掌柜的人，语言文字算是被她给玩明白了。 “夫人，霍寂和常顺出现在了运城外的五十里处，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陆姝云皱眉。 他们这个节骨眼出去干嘛。 她垂眸扫了眼手中的信件，该不会…… “是否要属下派人拦截？” 夕颜的话打断了陆姝云的思考，她听到拦截两个字立刻冷笑，“你能拦得住？” “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陆姝云全当没听见，这段时间这几个曾经得力的属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事全乱七八糟，偏偏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将就。 “还有别的消息吗？” “卢勤建议根据万象国的计谋将计就计，但霍凌洲没同意，想要直接总攻。” 这可比星辰刚说的有用多了。 陆姝云不满的看向下面装死的人，“没事多想想怎么赚钱，少去钟离雪那晃悠。” 她说着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还是……你看上他了？” 第93章 晕过去了 一行人顺利抵达运城。 霍寂的意思是直接去向霍凌洲复命，但自从听了那番话之后，万桉桉就没了表演恭顺的心思，“侯爷可能不想见到我等。” 一句话让霍痕彻底没话说。 三人在岔路口分手，万桉桉憋着一肚子郁气扭头往家走。 走着走着…… “你跟着我干嘛？不回军营吗？” “你不知道吗？上次回来我在你隔壁买了院子，我们俩现在只是恰好顺路。”林羽轩说着还特别指指万桉桉又指指自己。 “随你。” 万桉桉是真不爽，大步走得嗖嗖快。 直到在家门口看到远期魁梧的身子杵在墙边，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个主意，她郁闷的心情瞬间便又明媚起来。 是了，她管不了霍凌洲，总有能管的！ 连忙紧走两步，“你家主子来了吗？” 远期见她这样就是一愣，印象中这女人可从没有过说到主子这么兴奋激动的时候，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沙漠里每次提到主子，她都是一副敷衍兴趣缺缺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远期下意识挺直脊背。 “常将军有事？” “问问怎么了，他是不是来了？” 万桉桉说着便推开门往里瞧，远期就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挨个地方都找一遍，结果不仅李辰渊没看见，连陆蓁蓁都没影子。 “没来啊……”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你们现在还每天通信吗？” “常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你能不能帮我带封信。” “你要跟主子联系？”远期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什么事？” 万桉桉刚想让远期直接写信里，结果这人突然单膝抱拳跪地，“属下僭越。” “呃，没什么隐蔽的。”万桉桉把人拽起来，“西北军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原来是这个。 远期点头，“属下早两天已经传信过去，按照时间主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 “那你再帮我告诉他，我这两天在万象国军中做了……” 李辰渊确实收到了远期的信。 内容也着实让他大为恼火。 霍凌洲能成为西北军统帅这里面也有他的手笔，现在人竟蠢成这样……“啪！”他猛地把信纸拍马车的矮几上。 门外的远方立刻警惕回头，“主子？” “无事。”李辰渊垂眸看着手里的信纸在烛火中一点点变成灰烬，“吩咐下去今晚不住驿站继续赶路，到达运城前不停留。” “是！”远方应声。 自有人去通知后面的随从们。 李辰渊这次奔赴西北上任，皇上明面上给他安排了两千人的护卫，暗地里他判断只会更多不少，谁让他的好皇兄多疑呢。 这不…… 通知传达下去，伤痕累累的侍卫长立刻疼得呲牙咧嘴的跑来询问原因。说是询问，其实不过是要他给个交代。 他一个纨绔子弟着急赶路是为何。 李辰渊冷笑。 谁规定皇上派人问，他就一定要答？ 只见他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略显愚蠢的微笑，掀开帘子一派天真，“怎么啦，张大人？伤口又疼了？”说着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还笨拙的差点摔倒在张明德身上。 “来来来，快来人给张大人看看。” “啊！”张明德疼得龇牙咧嘴。 李辰渊刚才那下正好撞在他最深的那道伤口上，他恨不得立刻昏过去才好，可皇上交代的正事又不能耽误。 他就只能疼得满头大汗嘴上却喊着“不疼，不用，属下问句话就走。” “那不行，本王绝不能这样待你！”李辰渊义正言辞的制止张明德，一双手紧紧摁在他同样受伤的手臂上，“这一路要不是你，本王都不知道躺在哪个荒山野岭了。” “王，王爷，不，真不……” “用，必须得用！张大人不要跟本王客气。”李辰渊不为所动，一派好不着急的样子，“远航，快点去把军医带过来。” 这种事直肠子远方是干不了的。 远航就不一样了，不多时愁容满面地跑回来，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这军医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方便什么？该别是吃坏了肚子……那张大人还不得疼死。” 张明德一听这话，险些晕过去。 可他还惦记皇上的命令。 整个人欲哭无泪，“王爷，您真的不用管属下，属下说一句话就走……” 李辰渊几不可察地挑挑眉。 表面上却忧心忡忡，“什么话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张大人，在本王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要不是你……” 李辰渊还在努力挤眼泪，远方默默上前一步，“主子，他晕过去了。” 第94章 地下城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霍凌洲命令来的时候，万桉桉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忍着心烦去了侯府别院。 仍然是三堂会审似的场面。 霍凌洲卢勤霍痕霍寂还有军中几个副将都在，整齐的坐在厅堂两侧的椅子上，而她旁边则站着同样不爽的林羽轩。 两人同时打着沉默是金的主意。 “说说看，万象国那边怎么回事？” “他们死了几个人，怀疑可能是得了时疫，我们走的时候胡必正在排查。”万桉桉本想等林羽轩开口，偏偏这人吃了秤砣铁了心当锯嘴葫芦，最后她只能言简意赅。 当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点儿功劳都没表。 霍寂抿抿唇，到底是没忍住帮腔，“是常顺他们用了点计谋，对方才乱起来的。” 霍凌洲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万桉桉也不指望他能给予奖赏，按照他现在的脾气尿性，不怼她一顿都是烧高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才刚这么想，霍凌洲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没了？” 万桉桉比他更烦，却不得不抱拳，“回侯爷，这就是全部。” “呵。”霍凌洲冷笑，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本侯就说他们没用，有时间浪费不如出兵，说不定现在各位已经可以安睡。” 我可真是谢谢你。 万桉桉垂眸，强忍着快要满溢的不满。 整个厅堂瞬间鸦雀无声。 在座的人虽然脸上的细微表情各有不同，但却没人开口。霍凌洲明显铁了心的要打仗，他们说再多也不过是徒惹麻烦。 何必讨主帅的嫌。 见没人说话，霍凌洲再次自信地发布了总攻命令，还是那套霍痕霍寂各十万人，沿着小路前后夹击的战术。 万桉桉狠狠蹙眉。 这个计划…… 这次混进万象国军营，除了捣乱探察情报她和林雨轩还发现这小路别有洞天，恰好不是通常意义上能够两头堵的路。 究其原因，路的中间部分有座前朝兴建的庞大古城，只是在黄沙的掩映下很难被窥见。如果不是两人为了投毒在沙子地下钻来钻去，根本也发现不了端倪。 即便这样，两人也是回来后闲聊时无意中发现的，可见古城之隐蔽。 只是她觉得万象国那位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新国王必然是知道古城的存在，才特意让队伍选择的这条路。 试想，西北军采用两头堵的策略，对方可进入古城躲避，届时西北军乘胜追击……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万桉桉很烦只想装死，但事关西北军生死存亡，她又不得不多这个嘴。 情况一说。 霍凌洲不出意外地开始质疑古城的真实性，“我大雍成立数百年，从没有任何一位西北总督听说过古城的事。” “侯爷，我们不妨听听。”卢勤没说这事会对战事多有帮助，而是说，“说不定可以清扫出来安置灾民。” 霍凌洲没说什么。 一脸“我勉为其难陪你听听”的模样。 万桉桉不耐烦说，便用胳膊肘捅捅林羽轩让他说，好在林羽轩这次没推辞。 不仅没推辞，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两人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巧妙下毒，并在对方严查的时候钻进地底确认古城的情况。 呃…… 如果说前半段是略有些夸张，那后半段就是纯纯的胡编乱造。 倒是很具有观赏性。 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胡必带人气势汹汹地朝属下们走过来，看那架势是要属下们血染现场，属下们立刻鲤鱼打挺往下钻…” 还有…… “先前属下们便发现这路多有不对，不论数胡必的躲闪还是士兵间的讳莫如深都证明了有猫腻，多方探察下果然发现那里竟是一座遗失的古城……” 再者…… “属下们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死也要把这个消息带出来告诉侯爷和诸位大人，属下们时刻记得军人的使命……” 万桉桉实在没忍住，无语地碰他一下。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个话痨呢，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话不多的淡漠青年。 林羽轩看向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差不多得了，她听得都汗颜！ 两人即便确认那里有座地下城但却不知道出入口，规模形态防御情况更是没看见过，现在吹的这么狠…… 真不怕东窗事发？ 在她的眼神攻势下，林羽轩终于意犹未尽的闭了嘴，除了满脸写着“不相信”的霍凌洲，剩下的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地下城…… 这仗还怎么打。 第95章 重头再来 地下城的消息一出。 所有人都反对这时候出兵，沉默的人不再沉默，全部齐刷刷跪在霍凌洲面前。 除了卢勤。 “啪——”霍凌洲猛地把茶杯摔出去，连日来的解毒让他有了些力气，茶杯稳稳的扔在万桉桉的脚边，破碎的瓷片飞溅起恰好刮掉了她一撮胡子。 万桉桉垂眸。 心里真是恨不得把钟离雪打晕扔掉，让霍凌洲就这么死了算。 “尔等这是要做什么？逼迫本侯？” “侯爷，新来的监军马上就到，是否等人到后再做决定？”卢勤缓缓道。 “呵，他只是监军，本侯可是主帅。” “正是，但十七王爷毕竟是皇上亲派，大战在即不知会一声怕是于侯爷有碍。” “有什么碍？等王爷到了本侯自会与他分说，卢大人管好地方内政便好。” 话说到这份上，卢勤只能闭嘴。 提到李辰渊，万桉桉反而放下心来。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即便李辰渊没有在运城，依然有办法让霍凌洲放弃决定。 现在只要拖到对方来消息便好。 她想了想，或许可以再去探查一次。 正好看看地下城是怎么回事？ 正想开口，林羽轩就抢先一步，“侯爷，诸位大人，属下们先行告退。” 说完，拽起万桉桉就走。 万桉桉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出来以后立刻甩掉林羽轩的手，“你作什么？我还有话要说，我……” 林羽轩直接摆手打断她，“你还是听我说吧，咱们不可能再去一次！你真当胡必这主帅随便是是个傻子都能当上呢！” 万桉桉沉默了会儿。 就听林羽轩又道，“我知道你想拖延到十七王爷来，屋里那些明显也是这想法，人家官比咱大说话比咱好使，你操什么心。” 万桉桉彻底不说话了。 她知道林羽轩说的对，但事关父亲耗尽心血的西北军，她总是想更周全更稳妥，好像这样就代表父亲还活着陪着她一样。 两人沉默地走到常府门口。 再次看到远期的大个子，林羽轩立刻凑过来问她，“他是不是带信儿给王爷了？” “怎么？” “有没有说你我在军中的表现？” 万桉桉不想理他，上前一步走到远期跟前，“怎么样，有回信了吗？” 远期看了眼林羽轩，没吭声。 林羽轩抽抽嘴角，不得不识趣的越过他俩回到自家小院儿。 远期这才压低声音说，“主子已经下令加快进程，预计最多八天能到运城，这期间还有劳常将军尽可能拖延。” “大人们已经在拖延了。” “主子的意思是怕他擅自用兵。” 这样啊…… 倒不是不可能，诸暨城现在还有人呢。 好烦，林羽轩说的对，再去地下城探查根本行不通，她不过就是个不受器重的千夫长，到底要怎么拦住拥有话语权的主帅啊。 李辰渊真能给她惹麻烦！ 万桉桉带着心事回到家，然后就发现红招跟陆蓁蓁正凑在一起剥核桃，瞧两人的那熟悉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 她猛地想起来之前街上那个红色背影。 哦，原来是红招啊。 她这表姐倒是手段厉害，竟然可以策反陆姝云身边的人。 见到她来，两人停下动作。 陆蓁蓁起身挽住她，“郎君回来了？”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已经从刚开始不适应陆蓁蓁身为娘子的亲近，到现在十分自然地拍着她的手含笑点头。 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两人恩爱。 红招有些艳羡。 常顺是主子看重的人，陆蓁蓁跟他这么好将来也算是有了依靠，不像她…… 殊不知。 有了依靠的陆蓁蓁正低声警告万桉桉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你做什么之前先想想你要是死了，陆姝云还好好的活着呢！” 万桉桉呐呐点头。 她有时候会恍惚觉得自己跟陆蓁蓁是真夫妻，毕竟陆蓁蓁这啰嗦的样子跟军营里那些汉子口中的“媳妇”一模一样。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陆蓁蓁的眼神攻势她从小就受不住。 “红招，我们刚才说到哪了？”见她态度良好陆蓁蓁转头对红招说，说完又看向她，“正好你也听听。” 万桉桉依言坐在了陆蓁蓁旁边。 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这俩人在商量着怎么忽悠陆姝云去把陆夭夭救出来的事。 “把人救出来容易，只是夭夭长得漂亮，陆姝云肯定要琢磨着送给其他人。” “父亲那边呢？如果他提要求……” “别提了。”红招一脸嘲讽，“陆姝云也就伤心那么两天，现在已经开始关注蒋氏肚子里那个小的了，我看她那意思是大的废掉了打算在小的身上重头再来。” 万桉桉：“……” 第96章 蒋氏讨嫌 重头来过…… 该说不说确实是陆姝云能干出来的事。 只是万桉桉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陆昭和蒋氏肚子里的儿子。虽然需要男子来支撑门户，但陆昭明显是姓陆的啊！ 没见陆家那一大门子亲戚都断了么。 单单留下陆昭一家…… 她索性问了出来。 一时间，红招和陆蓁蓁也沉默下来。 这件事确实很奇怪，尤其是那天红招亲眼目睹钟离雪宣判陆昭重病即将离世时陆姝云的失态，要知道亲闺女不见她都没这样。 就好像…… 陆昭是她亲儿子，万桉桉不是一样。 这会儿听到万桉桉这么问，心里的疑问愈发的扩大，她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真相。 只不过，无凭无据的她什么都没说。 万桉桉没得到答案也不郁闷，陆姝云为人十分谨慎，有些隐晦的事别说刚到身边不久的红招，连那几个大丫鬟都不一定知道。 三个人又重新说回营救陆夭夭的事。 说来说去不过也是先把人弄回万府，陆昭在的时候能护着点，其他的再想办法。 万桉桉想了想，“进了万府再救会有些难，不如直接在侯府别院把人弄出来。” “你有办法？”陆蓁蓁眼睛一亮。 “再等等看，你等我消息。” 陆蓁蓁以为她是见红招在不方便说，结果到晚上就剩两人的时候，万桉桉却说“没把握的事情，跟你说什么，等做到再说。” “你还真把自己当爷们了啊。” “什么？” 陆蓁蓁无奈扶额，“我是说，有没有我能做的事情？只靠你一个人怕是有点难。” 万桉桉掀开被子躺进去，“没有，要是有我会跟你说的。”说完又想起什么，“你上次给我那些毒挺好用的，还有吗？” “那么多，你都用完了？！” “嗯，杀了几个万象国的人。” 陆蓁蓁一噎，索性转身背对着万桉桉。 事已至此，她能说什么。 难道告诉这个傻妞那些毒药全都是自己的珍藏，用极其珍贵罕见的药材请名医研磨而成，认真算下来是用一点少一点，本来想的是给她防身救命用的。 结果…… 算了算了，陆蓁蓁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气坏了这个傻妞也不知道。 正想着，身后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陆蓁蓁：“……” 万姑父把这傻妞各方面教的都很好，为人正直恪守原则忠君爱国，就是太像爷们了，真不知道她以后嫁人要怎么办。 想到嫁人…… 陆蓁蓁转头看向沉睡的万桉桉。 李辰渊明显对常顺很不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是单纯的觉得常顺有前途值得器重，还是因为常顺是万桉桉，是万将军的女儿。 若是后者…… 陆蓁蓁侧眸看向窗外的月色，想起不久前跟陆昭见面时的场景。 正值壮年的男人却已华发早生，看到她时向来容不下任何东西的眼第一次浮现出明显的愧疚，“蓁蓁，我对不起你们姐妹。” 他甚至没有用“父亲”两个字。 “父亲，我们姐妹从未怪过你。”陆蓁蓁也是第一次跟陆昭坦言，“我们一直都知道，您从来都不想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从始至终您只会比我们更痛苦。” “可你们还是出生了……”陆昭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是我无能。” 父女俩就这样沉默下来。 直到蒋氏推开门走进来。 对待这个生身母亲，陆蓁蓁的感情更为复杂，她从小就知道母亲是陆姝云的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按照陆姝云的要求来的。 说母亲不爱她们吧…… 在她们课业完成不好挨罚时，母亲会守在床前伤心的抹眼泪，会细细帮她们涂药。 可若说母亲爱她们…… 陆蓁蓁垂眸，不想去看蒋氏那双她从来不懂的眸子，她翻遍回忆竟是想不到更多的母亲为她们姐妹做过的事情。 “蓁蓁来了啊？”蒋氏柔声打破平静。 陆蓁蓁终是抬眸看过去，见她慈爱的抚摸着小腹，忍不住想她怀自己姐妹几个的时候，脸上是否也露出过这样的美好柔情。 “郎君对你可好？有空带郎君回来家里坐坐，爹娘还没见过人呢。” 陆蓁蓁忍不住冷笑。 她这母亲当真是不会说话，既然想见她的郎君，怎么当初婚礼时没见她过去，成亲这么久也没见她递过一句关心的话。 倒是父亲…… 她想起万桉桉递给她的银票盒子。 “你来做什么？”陆昭冷声。 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蒋氏留，“陆姝云吩咐你的事都忙完了？如果忙完可以帮她好好养胎，不必来我这里讨嫌！” 第97章 蒋氏哭泣 “你肚子里可是陆姝云的宝贝疙瘩，小心着点！别到我这里再气出个好歹，我现在这破烂身子可没办法再赔给你们一个。” “夫君，妾身只是来看看你……”蒋氏抿抿唇，眼圈瞬间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以前的陆昭对她虽然疏离冷淡，但从没有讲过这样诛心的话，一切变化都是从上次钟离雪离开之后…… 陆蓁蓁见此想说什么。 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昭身体衰败成如今这样跟蒋氏也脱不开干系，因为是被陆姝云塞过来的妻子，陆昭从开始就没打算跟蒋氏同房。 是蒋氏为了要孩子，屡次下药。 陆蓁蓁也是无意中听丫鬟们说的。 当时她突然就理解了陆昭为何从来对姐妹三人没有笑脸，被强迫得来的孩子，他才是受害人，又怎么笑得起来。 可笑蒋氏如今这副被伤害颇深的模样。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么。 “不必，你不来我好得很！”陆昭冷声逐客，“这点上你该多学学你那有自知之明的主子，没必要往我这将死之人跟前凑。” 蒋氏红着眼睛走了。 临走前看向时钟沉默的陆蓁蓁，想来是希望女儿能帮她说点什么。 可陆蓁蓁能说什么呢。 蒋氏走后，陆昭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陆蓁蓁轻轻帮他顺气，“父亲，你这又是何必，气她也把自己给气着了。” “无碍。”陆昭摆摆手，“我这一辈子从未反抗，临死总得痛快一回，不想见的不见，想说的说个够，才不枉来世上一趟。” 陆蓁蓁闻言便不再说什么。 陆昭则起身缓步绕到架子后面的到墙角处去翻找，嘱咐她，“帮我看着点外面。” 陆蓁蓁一愣，心知父亲这是要找隐晦的东西，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挪了两步，恰好能挡住路过的丫鬟小厮。 许久，陆昭拿着卷破布走了出来。 “需要关门吗？” “不用，关门更容易引起他们注意。” 陆蓁蓁见状跟了上去，看着陆昭在桌边坐下缓缓打开布卷…… 不是别的，全是银票。 还有金条。 若万桉桉在此定然会有疑问，这怎么同她在自己房间墙壁暗格里拿走的差不多。 陆昭则会含笑怀念地告诉她，“都是万将军教的，自然差不太多。” 此时，听这句话的人是陆蓁蓁。 她无奈笑道，“父亲是有多敬仰万姑父，竟然连暗格和藏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陆昭没说话，只是笑容愈发温和。 她们都知道万姑父是父亲心中唯一的温暖来源，蒋氏自然也不例外…… 难道说…… 陆蓁蓁想到某种可能，她忍不住试探地问，“父亲，万姑父出事那天，母亲……” “别提她！”陆昭骤然冷下脸。 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如果不是她跑去乱说话……”他说着竟发狠地以头撞墙墙，“不！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云帆哥怎么会……都怪我啊……”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昭——！”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一把推开陆蓁蓁，搀着陆昭往床上走，转身像只发疯的母狮子怒目而视，“你到底跟你爹说什么了！陆蓁蓁别怪我没警告你，要是阿昭有个……” “滚……”陆昭费力的推开蒋氏，“滚开，让蓁蓁留下，我不想看到你……” “阿昭，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她留下能干什么啊，我帮你叫神医好不好。” “不好……”陆昭用尽全身力气把衣袖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不想看见你。” “阿昭……”蒋氏死死拽着不肯松手，眼泪一颗一颗地汇聚成溪流，陆蓁蓁抿抿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拉扯间，蒋氏突然痛呼一声。 陆蓁蓁一惊，就见蒋氏瞬间大汗淋漓捂着肚子，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陆昭也停止了挣扎。 脸上肉眼可见的闪过一丝犹豫，手缓缓伸起做出退的动作，陆蓁蓁立刻上前挡在蒋氏身前，“父亲，让母亲自己决定吧。” “可是……” “我们姐妹从不后悔来这世上一遭，说不定弟弟也是……” 蒋氏这时也抬起头来，脸上汗水和眼泪糊成一片，神色哀哀，“夫君，不是妾想要这孩子，妾是想用他留下你啊……” “呵！”陆昭拂袖，“不可理喻！” “阿昭……如果，如果我……”蒋氏轻轻抚上小腹，“如果不要他，你会不会……” “不会！” 第98章 见钟离雪 窗外的夜色静悄悄的。 陆蓁蓁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熟睡的万桉桉，脑海中是那日临走前父亲附在她耳边的话，“替父亲帮帮云帆哥的孩子。” 唉…… 即便父亲不说，她也会帮的啊。 小时候，只有万桉桉时不时带些小玩意给她们姐妹玩，也只有万桉桉会在她们学不好受罚时站出来把过错顶过去。 万桉桉自己可能都不记得，替她们姐妹挨过多少次打了，好在那时候陆姝云要在万姑父面前装装慈母的样子…… 陆蓁蓁闭上眼睛。 蒋氏苍白痛苦的脸映入脑海。 那天的最后蒋氏是被陆姝云派人抬回去的，父亲则硬生生被气晕了过去，陆姝云没地方撒气，竟然勒令她不得再回府。 陆蓁蓁冷笑着又睁开眼睛。 实在睡不着索性拿了本书就着昏暗的烛火细细的读，只是半天都没翻一页。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为人子女真的很难做到对父母的苦难视而不见，至少她做不到。 万桉桉后半夜起来找水喝的时候，就见陆蓁蓁捧着本书坐在窗前矮榻上发呆。 “怎么不睡？在担心夭夭姐吗？” 她还以为是因为睡前没有说清楚自己的计划，“不用太担心，我总会救她出来。” 陆蓁蓁摇头，“我是在想我母亲的事情，上次我去时她动了胎气，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那我明天陪你回去一趟？” “你可以吗？陆姝云在那……” 万桉桉打个哈欠，“这有什么，我前不久刚见过她，她也没认出我来。” 陆蓁蓁抽抽嘴角，想说就你那络腮胡子的样子能认出来才怪，她根本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情绪上的难受好不好。 “算了吧，陆姝云不让我去了。” “为啥？” “谁知道呢，可能是怕我谋害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吧。”陆蓁蓁讽刺地勾唇，“要不就是怕我帮着父亲自尽。” 听陆蓁蓁说起陆昭…… 万桉桉不由得想起那斑驳的白发和瘦弱单薄的身子，“他身体还好吗？” “就那样，他自己都不想活了……” “神医明天还来吗？要不再问问。” 陆蓁蓁叹气，把书合上放旁边，“上次来的时候我又问了，除非他自己想好，不然大罗神仙都没办法……而且，即便他想活着，就他那身体也不过几年的事。” 万桉桉亦沉默下来。 她对陆昭的感情是复杂的。 前世她一直以为陆昭是陆姝云的狗腿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这一世，发生了很多事情早就颠覆了她的认知。 前世今生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这会儿听到他命不久的消息，不免有些难言感觉。 “算了，他开心就好。”陆蓁蓁掩唇打了个哈欠，“待会儿钟神医过来，你帮我接待下，我先眯会儿。” 万桉桉点头。 正好她有事想会会这大名鼎鼎的神医。 钟离雪来的很快，洗漱后又练了一套剑法，就被告知人已经坐在会客厅喝茶了。 万桉桉换了身衣裳，确保大胡子没问题才缓步走了过去，“钟神医。” 钟离雪抬眸，含笑点头，“常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简单甚至堪称温和的一个眼神，可万桉桉就是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似乎所有伪装都失去了意义。 她清清嗓子，“有劳神医久等。” “无碍，在下今日无事。” “那……” “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 那种对方尽在掌控的感觉更强烈了。 万桉桉蹙眉，反而不着急开口，静静打量着眼前身着简单月色布袍，却仍难掩周身清俊温雅的男人。 这么仔细一看，竟有几分眼熟？ 尤其是眉眼之间…… 可她不应该见过这人才对啊。 “将军可是要问夫人的身体？”许是见她久久不开口，钟离雪温和出声。 “啊，是。”万桉桉还在琢磨这人到底像自己认识的哪个人，听他这么问立刻回过神来，“我夫人，可能痊愈？” “极难，在下勉力一试。” “有劳神医。”万桉桉点头，不意外这个回答，陆蓁蓁的情况她其实有所预料，当初差点没救回来的人，怎么会容易治愈。 “不知岳父那边……” “不想活的人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倒是跟陆蓁蓁说的差不多，万桉桉沉默了片刻，到底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 “神医可有听说西北战事？” “将军指的是什么？”钟离雪还是那副微笑，“如果是靖安侯的情况，在下那天在别院应该已经回答过将军。” 万桉桉一惊。 他那天果然是故意的？！ 第99章 又被发现 钟离雪毫不避讳的承认，让万桉桉下意识坐直身子，目光如刀般注视着这位神医。 钟离雪笑笑，“将军不必紧张，战时紧张，西北军中之人关注主帅的身体情况本就是正常的，在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话虽如此，那眼神可不是那么回事。 事已至此倒是也没必要再遮掩，万桉桉索性端起假笑开门见山，“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神医的解惑。既如此，我这还有另两惑，想麻烦神医一二。” “将军请讲。” “惑一，靖安侯这病若是治愈可会留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症？”关于这点其实陆蓁蓁之前说过一些，毕竟毒是她本人下的。 陆蓁蓁那日的原话是，“这毒是我在孤本上看来的，书上原文写着无解。不知道钟离雪用了什么法子，想来是治标不治本，或许会给身体留下某些隐症也未可知。” 如今，钟离雪听到她如此问嘴角扬起。 答得异乎直白，“确实，侯爷日后不可再行房事，子嗣亦不会有。” 这相当于绝后了，霍凌洲会愿意？！ 万桉桉有点不信，但观钟离雪其人，他应该没必要骗自己。 “将军，可言惑二了。” “惑二，钟神医为何帮我？” 钟离雪眼睛微微一亮。 虽不明显，但在他从始至终淡泊温和的脸上竟是难得的醒目生动。 万桉桉突然想起保育院被遗弃的小朋友们，他们见了喜欢的东西好像便是如此。 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不待她细想，就听钟离雪缓缓道，“在下自然是有所求，若是将军愿意，钟某可以跟在将军身边，免费医治您想医治之人。” 有个神医指哪打哪确实方便，甚至运用得当或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这么好的条件到底需要她割舍什么…… 万桉桉不傻。 这世上没有免费白吃的午餐。 所以她没说话，她在等钟离雪主动说。 钟离雪笑笑，“将军不必紧张，在下要的东西对将军来说不过唾手可得。” 万桉桉仍是沉默注视着他。 就听他用世上最温和淡然的声音，说出了最残忍血腥的话…… “将军只需定期割舍一点血，供在下研究里面的毒药，然后再服用在下研究出来的解药，直至体内的毒痊愈即可。” 钟离雪说完便用一种“很简单，是不是稳赚不赔”的眼神看着她。 万桉桉突然就笑了。 她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不出意外他应该就是林羽轩口中那个帮着以毒攻毒偶然遇到的神医吧？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宛若医仙转世，她想起城内外对这人登峰造极的评价。 呵…… 他根本就是个研究毒的疯子。 “为什么是我？”万桉桉敛了笑容。 “本来我选了另外一个。”钟离雪诚实的说，“只是她好像不耐烦我的接近。” 真是可笑了。 谁耐烦这种疯子的接近啊！ 钟离雪端起茶杯抿了口，“后面倒是又来了个耐烦我的人，可实在聒噪。” 万桉桉挑眉。 两个跟她中一样毒的人…… 她倒是有点好奇了，陆姝云先后派两个暗卫到钟离雪身边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杀了这个会给霍凌洲解毒的神医。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不如何。”万桉桉起身，招呼在门外探出个脑袋的丫鬟，“在下还有要事，夫人应该已经起身，神医请移步吧。” 她怀疑钟离雪脑子有坑。 这么明显的答案还需要问吗，谁会好好的跑去给他当药人，即便是可以有个神医使唤，可命都没了要去使唤谁呢？ 钟离雪看上去也不懊恼。 安静的喝完杯盏中的茶，起身跟着丫鬟往外走，路过万桉桉的时候，压低声音。 含笑道，“女将军可再想想，有什么条件也尽可提出来，作为合作的诚意，这枚易容丹还请女将军收下。” 话落，她便感觉手心被强行塞入一个小巧的锦盒。 竟然又被发现了？ 万桉桉忍不住狠狠皱眉。 是了，这可是个闻名遐迩的神医，看男看女对他来说当再简单不过的事才是…… 亏她来之前还特别去贴贴胡子。 呵，真够可笑的。 沉默地目送钟离雪的背影消失，万桉桉颓然的摔坐在椅子里，满目全是迷茫。 想她重生以来，大事没干成一件，仇人没杀掉一个，身份却屡屡被人识破，这么下去她真的报得了仇吗？还是她注定要浑浑噩噩的再活一辈子…… 那重生而来的意义何在？ 再一次，她感到了自己的无能。 第100章 等待黎明 万桉桉这一坐就是到天黑。 暮色无星，乌云遮蔽。 期间，陆蓁蓁来过几次都被她以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为理由给拒绝了。陆蓁蓁倒也没强求，只是放了点吃的喝的在旁边。 万桉桉其实什么也没想。 只是静静的看着天色从明亮到黑暗。 就好像她的人生，年少时多姿多彩父慈母爱，及笄后却再看不到一丝光明。 直至深夜，月亮终于爬了上来。 逐渐驱散了乌云遮住的暗。 万桉桉垂下眼眸，拿了块早已经凉掉的糕点慢慢嚼着，是春天桃花的味道，她想起自己曾经住的那个院子。 每到春日便是漫天遍地的粉色。 如梦似幻。 这大概是她唯一像闺阁姑娘的地方了。 钟爱桃花。 不知不觉，一碟桃花糕吃完了。 万桉桉满足的起身往外走，却不经意地转眸发现门外有道窈窕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中不知站了多久。 “冷不冷？”万桉桉快步上去，接过陆蓁蓁手里的灯笼，“站了多久，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陆蓁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在思考人生么，怎么好打扰你啊？” “想出个所以然没？” “别打趣我了……”万桉桉自嘲地笑笑，“我的人生已然这样，一事无成，目标无望，还有什么可思考的？” “你才刚刚十五岁，还想怎样？何况胖子也不是一天就能吃成的，何必自怨？桉桉，耐心点，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即便黑夜再漫长难忍，黎明也总归会到来的。” 黎明总会来的么？ 万桉桉举目望天。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旁点缀了许多星星闪烁，夜空从此看上去也不再孤单。 此时此刻。 再次遭受刺杀的李辰渊也在远望夜空。 远方几人配合着张明德善后。 可怜的张明德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整个人距离奄奄一息也只有一步之遥。 “王爷，如今两千护卫只剩半数，接下来的路……咱们是否要换道走？” 李辰渊立刻换上一副难过害怕的瑟瑟缩模样，“张大人，换路只得能避开吗？万一，我是说万一，那本王怎么办？” “要属下说咱们还是退回京城吧。”远航适时地拍着胸脯后怕地补上一句。 “对对对，回京城！”李辰渊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张大人，赶紧让队伍掉头，咱们这就回去！” 张明德瞬间一僵。 伤口甚至都感觉不到了疼。 回京城？开什么玩笑？皇上要是看到十七王爷去而复返，还不得气疯，到时候是不能把十七王爷怎么样，他可就惨了…… “王爷！真的不必！”张明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过几个宵小之辈，王爷大胆往前走就是，属下等一定确保……哎呦！” 拍胸脯时不小心拉扯到伤口…… 李辰渊看着都疼。 只见张明德额头的汗瞬间冒了出来，明明疼得呲牙咧嘴却还咬着牙告诉他不用担心，“请王爷相信属下们！” 李辰渊又不是真的要回去，只是为了告诉那位多疑的皇帝他对西北军权没兴趣。 见此，便为难的不知怎么是好。 最后借坡下驴故作遗憾憋屈地躲回马车里再不出来了，问就是一句“马上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了，本王心情不好。” 张明德只得苦着一张脸，把到嘴边的换路建议憋回肚子里，心里却对想要置李辰渊于死地的几位皇子不满到了骨子里。 写给京城的折子自然少不了告状。 李辰阳收到奏折后着实好好整治了一番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马车里李辰渊目的达到，人也舒服了。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多来几波刺杀，正好消耗掉皇上给这两千个眼线。 人没了，他才好大刀阔斧的做想做的。 至于之后李辰阳会不会重新补上人手暂时不在他考虑之列，他要的就是事关西北战局最重要的这一段时间。 只要运作得当，未来或许会容易得多。 于是…… 留守在京城的四侍卫中的智囊远帆收到了自家主子的亲笔传信，“余八百。” 三个字，远帆却瞬间明白了其意思。 只是…… 再多来几次杀手，主子怕是难免受伤。 远帆沉默片刻，虽然担心自家主子，但到底是默默烧掉信纸转身去了幕僚处。 “远帆侍卫。”打头迎出来的是个年约三十的男子，五官平平无奇，身量不高不低，唯一双矍铄锐利的眼，让人见之难忘。 “罗先生。”远帆恭敬地抱拳。 “侯爷来信，咱们进去说。” 第101章 合作达成 刺杀逐渐多了起来。 在李辰渊忙着扮演惊恐害怕极力想要返程却被拦下来很不满的弱质王爷，张明德新伤一波波变成旧伤恨透了京城那两个派杀手的皇子时…… 万桉桉答应了钟离雪的要求。 她当然不想变药人，但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一箭双雕可以营救陆夭夭的计划，需要钟离雪的配合。 准确来说，需要的是钟离雪的药。 她倒是想直接使银子买，但钟离雪那厮听到她的要求就笑了，张嘴就是，“药可以用银子买，那在下的嘴巴呢？” 她刚想说话，就听对方又笑道，“将军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恕在下实话说恐怕难成，毕竟钟某混迹江湖这么久，多少还有点防身的法子在身上。” 说着手中的银针齐刷刷地射向树叶。 那整齐密集的针眼看的万桉桉只得尴尬的笑笑，“怎么会……” “那就好，只是除此之外，在下暂时想不到可以被将军信任的方式，所以，这药钟某还是不卖了吧。” 万桉桉心知对方是成心的。 可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仅是帮陆夭夭，更是为了之后的计划。 “你开个条件，药我要定了。” “条件你知道的啊，常将军。” 于是她提出了“可以先供血，但用药需要等到她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之后”反正大仇得报，她活不活的又有什么关系。 “具体时间？” “我也不确定。” 钟离雪脸上温和的笑愈发深邃起来。 “常将军难道是觉得钟某有些傻？” “不，我说的是实话。”万桉桉也知道自己这话多少有些不妥，但这是她能答应的极限，否则还不如另想其他法子。 “你也可以降低条件，不需要我随叫随到帮我救人，可以限定次数之类的。” “将军以为是在菜市场？” 她是真心这么觉得，但对方不接受，她只能离开另想他法。 钟离雪却幽幽地冒出来一句，“将军倒是可以帮在下解一惑，钟某可保证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万桉桉脚步一顿，猛地转头恨恨地瞪着钟离雪，“钟离雪！你的医德呢！身为医者不是都需要帮助病患保守秘密吗！” 钟离雪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 说出口的话却把万桉桉气个仰倒。 “常将军难道是第一天知道钟某没有医德？便是因为在下没有医德才可轻易坦言靖安侯的病情，难道不是么。” 你说的对。 你说的都对。 她能怎么说，只能郁闷的让他赶紧问！ “中此毒的并非只有将军，在下观你与另外两人并不相识，为何会中同样的毒？” “自然是下毒人是同一个。” “将军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知道，但没必要告诉你。” 万桉桉看到钟离雪脸上出现短暂的卡壳儿终于满意了，总归不再是她像个丧家犬似的被对方追着问却无力拒绝。 等了会，钟离雪突然问，“人多吗？” “什么？” “中毒的人，多么？” “不少。”万桉桉实话实说。 陆姝云的暗卫营至少有几千人，怎么看都不能用少字来形容。 “那……”钟离雪罕见的蹙眉，“他们都是好人坏人？准确的说，有多少坏人？” 万桉桉挑眉，“怎么才算是坏人？钟神医关于好人坏人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显然，这个问题难住了钟离雪。 万桉桉好整以暇的等着，抽空还欣赏了下院子里的几棵老竹子，跟主人一样，看上去柔韧漂亮的枝叶上都是恼人的毛刺。 在她祸害第二颗竹子的时候。 钟离雪终于开口了。 “那就看做坏事多还是好事多吧？按照这个标准他们坏人多还是好人多？至于坏事好事的标准，按照将军认为的便可。” 钟离雪这次倒是学聪明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万桉桉闻言却笑了。 按照她的标准，凡是陆姝云的走狗都不是好人，哪用管他们做了多少好事坏事！ 于是，她直言，“没一个好的。” 本以为会吓到钟离雪，哪成想对方听完她的回答整个人都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说话的感觉也变回了之前的温和淡泊。 “既如此，在下可以换个条件。” “什么？” “你帮我抓这些人来供血试药，我给你想要的药，必要时也可以帮你治伤。” 钟离雪说着还上下扫了她一眼，“据在下观察，你身上的伤应该不少，恰好金疮药是钟某最擅长的药物之一，如何？” 万桉桉直接忽略他后半句，“频次？” “自然是按照在下研究的进度，刚开始可能每月一人？只要在下有要求，这人必须完整活着交给我。” “成交！” 第102章 星辰求收留 万桉桉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既可以从钟离雪那里拿药，又能猎杀陆姝云的暗卫，虽然有风险，但她乐意。 合作达成，她拿着药回了府。 见到陆蓁蓁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把人拽进房里，“这个你来选择给不给夭夭姐用。” “这是什么？”陆蓁蓁看着面前锦盒。 “假孕药。” 三个字一出，陆蓁蓁立刻明白她想干什么，也知道了她刚才之所以犹豫的原因。 显然是觉得这种方法虽然能够保住陆夭夭，但需要陆夭夭长期待在霍凌洲的后院或许还要时不时的传递些消息干些隐晦的事情，与最开始商议的将人救出有出入。 陆蓁蓁莞尔。 果然桉桉还是太善良了。 这要是换个人肯定会理所应当，甚至还会认为自己帮了她们姐妹大忙。 “或者，你可以让夭夭姐自己选。” “嗯，这两天我抽空过去一趟。”陆蓁蓁把药收起来，自动完善后面的事，“到时候我们是从外面抱一个孩子过去吗？” “我是这么想的，运城的战争遗孤很多，选一个或者两个过去都行。” 陆蓁蓁点头。 这事倒是不急，还有十个月呢。 两人说定后，陆蓁蓁问起她是怎么从钟离雪手中弄来药的，“他那人亦正亦邪，肯定是坑了你一把吧？” “呃，倒也不算。”万桉桉想了想选择性的说了句，“就是要我帮他杀几个人，正好那些也是我想杀的。” 陆蓁蓁闻言便不再问了。 吃过晚饭后收拾院子给钟离雪。 关于这点，万桉桉还是有些不爽。 他明明自己有家，干嘛非要住到她家来？实在不行，万府还有侯府别院不都对他敞开大门么，他放着宽敞地方不要，跑过来跟他们姐妹二人挤一起…… 钟离雪只轻飘飘一句“将军就不想夫人近距离得到医治？”把她给堵了回来。 第二日钟离雪带着小厮百合住了进来。 先不说常府骤然多出两个大男人，万桉桉心里有多不舒服，光是陆姝云和霍凌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大为震动。 尤其是星辰。 她感觉有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脸上，陆姝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却如数九寒冬的冰水泼在了她头上。 “这就是你的魅力？看上的男人终是看上了别的男人，当初多亏选的是夕颜不是你，否则如今是什么光景还未可知。” 一句话彻底断了她取代夕颜的路。 星辰不敢在陆姝云面前表现出不满，便在夕颜来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夕颜连个余光都没分过去，声音毫无起伏，“夫人，属下已经联系上蓁蓁小姐，她提出要把陆昭爷接出去，否则不会配合。” “啪——” 陆姝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摔碎茶盏。 “她凭什么！要不是本夫人，她连出生都不能，现在翅膀硬了，竟敢叫板了！” 夕颜没吭声。 这些都跟她无关，如果可以，她倒是恨不得陆姝云这会儿直接气死了事。 星辰眼睛转了转，觉得机会来了。 立刻挤开夕颜上前一步，“夫人何必跟那小丫头片子动怒，之前属下给钟神医当药童他没拒绝，不如……” “不如让你去勾引他？”陆姝云冷笑。 “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魅力？” “并非属下有魅力，钟神医身边忙碌却无人打下手，与其用陌生人不如用属下。” 她说的煞有其事，陆姝云却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最后一次，如若不成你就准备下去十七王爷身边吧。” 听上去到王爷身边很不错，但其实具体怎么样还得对方做决定。 星辰不想把命运寄托在素未谋面的李辰渊身上，钟离雪这边便成了救命稻草。 可惜。 她斗志昂扬的出现在常府时，却惊愕的发现钟离雪身边有了个叫百合的小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钟神医，他……” “嗯。”钟离雪看了她一眼，“老家那边派过来的，确实比我一个人方便些。” 他身边有人了，那她怎么办？ 想到陆姝云，想到素未谋面的王爷…… 她把心一横，双膝跪地。 “请钟神医收留小女子。” “那恐怕不行。”钟离雪摇头，“钟某现在都是常将军在收留，可不敢擅自再留一人，毕竟常将军的俸禄可不多。” 谁听不出这话是推辞？ 星辰只得装作不懂，“小女子可以自己出去赚银子，必不会给府上添麻烦。” “既可以自己赚银子，又何谈收留？” 星辰一噎。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最后只得学泼妇那一套跪在地上不起。 第103章 李辰阳发飙 万桉桉领教过钟离雪的口才。 知道他淡漠温和的外表下，说出口的话却每每噎的人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见到星辰长跪不起，钟离雪拿她当借口推脱，她拽着陆蓁蓁就往回走，心知这趟浑水只要她不出现就不用趟。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陆姝云的人，怎么可能往身边揽？ 陆蓁蓁见此反而说，“等你出征的时候便让她尽管来，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为何？” “她即是想来一定是陆姝云想让她来的。”陆蓁蓁说着把之前夕颜来传的话重复一遍，“正好瞧瞧陆姝云到底想做什么？” “可你自己……” “放心，钟离雪也不是傻子。” 确实，这位钟神医可太精明了。 医德约束不了他，背景神秘又身负极高明的医术，救治的人遍布五湖四海，口碑极好，一般情况下确实奈何不了他。 思及此，万桉桉放心了。 只要李辰渊一到，战争必然打响。 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全力拖延时间。 她今早去军中的时候听说万象国那边再次传来异动，这次的动静不是小路上胡必的军队，而是国都万象城。 有大雍的商队直接被扣了下来。 不言原因，不放人。 消息不仅传到了西北，应该已经快马加鞭往京城去了。 京城。 西北的消息跟张明德的告状信同时抵达李辰阳的御书房，大公公胡海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整齐的摆在御案上。 李辰阳的脸色极不好看。 刚刚他才知道自己那个被自己寄予厚望却整天礼佛的二儿子又跑了，王府佛堂里的只是个稻草人。 “砰——”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奏折都跟着震了震，“逆子！逆子！！” 丫鬟公公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胡海盯着地面的纹路也有些感慨，皇上这三个成年的皇子，被器重的二皇子整天往宫外跑，厌烦的大皇子和无感的三皇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皇位，斗得像乌眼鸡。 这段时间频频派人刺杀李辰渊的便是老大和老三，胡海看了眼桌子上张明德的折子安静的摆摆手让屋里的丫鬟公公都出去。 自己则缩在角落里静等皇上发飙。 很快，折子被翻开。 先是万象国异动的事情，李辰阳皱紧眉头，“阿渊到哪里了？” 胡海挑眉，安静地上前把张明德的那道折子递给李辰阳，又安静地退了回去。 全程，御书房都鸦雀无声。 “砰——哗啦哗啦！” 奏折飞速擦过胡海的发顶撞上青花瓷细颈瓶，紧接着便是一阵瓷片碎裂的声音。 “逆子！”李辰阳红着脸喘着粗气把御桌拍的砰砰直响，整个人像愤怒到极致的雄狮，“去！把那两个逆子给朕叫过来！” “等等！把皇后和庄贤妃也喊过来！” “是……”胡海垂眸安静地退了出去。 两对母子倒是来得极快，明明宫里宫外根本不住在一起，却能刚巧地相携而来，甚至还在御书房的门口撞在了一起。 胡海摸了摸浮沉。 要不说皇上看不上这两对母子呢。 就这沉不住气的性子，还做坏事呢。 啧…… 胡海弯腰，“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皇上里边儿请。” 两对母子互相不耐烦看了一眼。 极难得的把先进去的位置让给了对方。 皇后叶氏笑道，“贤妃和阿珏赶紧进去吧，皇上还在里边儿等着呢。” 庄贤妃也不示弱，翘着兰花指理理额角的碎发，“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贵为国母阿基又是嫡长子，理应走在前面，我和珏儿可不想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本是一家人，何必分这么清楚？” “家有家规，礼不可废。” “本宫看妹妹就是……” “都给朕滚进来！！”李辰阳的咆哮声裹挟着瓷器碎片从御书房飞溅出来。 皇后的话说不下去了，庄贤妃的假笑维持不住了，就连看自己母亲打机锋的李青基和李青珏也默默撩起袍子往里走。 胡海跟在身后。 默默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他则安静的守在门口，明面上是大内总管的职责所在，实际就是光明正大的偷听。 “跪下！”李辰阳是真恼了。 小山般的奏折兜头兜脸砸了皇后四人一身，直到他累的直喘粗气，才一屁股坐下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瞧你们干的好事！” 四个人谁也不敢吭声。 连求饶声都没有。 这种时候，最厉害的枪打先出头的鸟。 李辰阳看他们几个这窝囊样子更气，左右瞧瞧恨不得把桌子直接推翻砸死他们！ 一了百了。 第104章 军令状 事情的最终是四人被臭骂一顿，皇后和庄贤妃被禁足半年缩衣减食，李青基和李青珏则要掏空私库给西北军凑军饷。 想到李辰渊即将活蹦乱跳的接纳他们送过去的衣物银钱，四人就郁闷的要死。 可这次，李辰阳派来监督催办的是朝堂上最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林止，别说这四个人，即便皇上面前他都是不买账的。 四人只能老老实实掏钱。 至于李辰渊，接到远帆消息时也没时间高兴，主要是万象国那边又干了件大事。 胡必出兵了。 在大雍商队被扣押的当天，胡必率领队伍绕道至诸暨部落，直接把霍凌洲留的那两万人包了饺子。 消息传过来的同时，霍凌洲私自出兵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 朝野震动，民众哗然。 要知道将在外皇帝最担心的就是拥兵自重，自古以来有多少边疆大将没有做任何事却死在皇帝的疑心中。 现在霍凌洲做了。 虽不是剑指京城，但白白死了两万人。 李辰渊收到消息时气的浑身都抖，更别提京城里的李辰阳。他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选了这么个边关主将。 现在又派去个“不学无术”的李辰渊。 早朝上便有大臣提出来是否重新派个主将去救场，李辰阳环视一圈，沉声，“哪位爱卿愿往西北？待起凯旋朕必加官进爵。” 原本窃窃私语的朝臣瞬间鸦雀无声。 西北啊…… 旱灾还没结束呢。 万象国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趁着西北旱情严重大战一场。 现在过去，岂不是直面战争？ 都是人精，谁愿意这时候过去送死。 李辰阳脸色越发不好，他看了眼往日最活跃的李青基和李青珏，“老大？老三？” 李青基不得不出列，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个说辞，“父皇，西北战事灾情紧张，二弟常年礼佛身上自带功德最适合不过……” 李青珏亦抱拳，“儿臣附议。” 他俩这一说，朝堂中支持他们的群臣立刻纷纷跪下，表示附议。 李辰阳直接气笑了。 这时候想起他们兄弟了？ 还真是兄友弟恭的好儿子啊！ 这时不知道谁冒出来一句，“臣认为十七王爷作为皇族食君之禄却闲散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为大雍做点事了。” 此言一出，朝堂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晨阳脸彻底黑了。 这群…… 平日里一个个建议想法各种新政层出不穷，真到用到他们的时候，竟然好意思昧着良心举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纨绔子弟。 那可是西北二十多万大军。 交给只会吃喝玩乐的李辰渊？ 亏他们说的出口！ 李青基眼珠转了转，突然出声，“战争大事，父皇不放心十七叔也是正常，可让其签定军令状……” “儿臣附议。” “臣附议。” 朝堂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附议声。 能站在这里的谁没点眼力劲，李辰阳到底是真宠着李辰渊这个弟弟还是只做表面功夫，大家心里都门清。 更何况，还有明面上或中立或倾向三位皇子或保皇族但实际上是李辰渊的人，得到指令在中间浑水摸鱼。 是以，李辰渊在第三日是收到了来自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状。 上面清楚的写着，如果他能击退万象国便会授予战王头衔世袭罔替，如果不能就要回京承受指挥失利的责罚。 呵。 一个空衔，当他稀罕？ 李辰渊只看了一眼，便把东西扔到送信人脸上，怒气冲冲，“你敢假传圣旨！” 传信的士兵一愣。 他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被李辰渊从马上拽下来一顿气乱打脚踢，虽然不怎么疼吧，但着实让他懵逼了好一阵。 “王爷，属下，属下真的是皇上派来的，千真万确，您看这里有信物！”士兵忙不迭地边护着头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李辰渊喘着粗气接过去，随手一扔更气了，“好啊你！快给本王供出你幕后的主子，否则别怪本王，别怪本王……” 李辰渊左右看看，猛地抽出张明德的佩剑架在传信兵的脖子上，“说是不说？” 张明德直接吓傻。 皇上的信物他怎么会不认识，可李辰渊……他看了看一脸凶相的男人，又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揣度。 他那么坚信皇上对他的兄弟情，所以才认为传信兵假传圣旨吧？ 传信兵死之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是以，流露出的眼神是那么地迷茫。 张明德比他还迷茫，颓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浑身充斥着无力感，皇上的传令兵死了，王爷不遵旨办事…… 他该怎么办啊…… 第105章 解决办法 李辰渊自不会眼睁睁看着西北沦陷，但他要的是西北军权，是西北自治，是完全不被限制的西北管理权。 他那位好皇兄算盘打的可真响。 想给他个虚衔了事，到时候再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拘在京城。 真当他傻呢。 大雍建国至今，就没有过只封王不给封地把人拘在京城的先例！ 李辰渊扔下手里的剑，故作大聪明样子撇撇嘴，“狗日的东西还敢骗本王，皇兄对本王那么好怎么可能让本王去西北送死？” 说完转头面向张明德，“你说，是不是皇兄想让本王回去，这帮狗杂种不想，所以才故意弄出来这一出的？” 张明德能说什么？ 他现在是真怕这位主子脾气上来了直接掉头回京城，当下只能尬笑地安抚他说等到西北可给皇上写信求证。 于是。 当天李辰渊就开始写信。 洋洋洒洒一沓信纸，全是对朝廷那些不想他好过的蛀虫的不满，更是把“伪装成皇上送信的人”给骂的狗血淋头！说那人是居心叵测，禽兽和猪狗皆不如的王八东西。 于是，远在京城御书房当值的胡海便见证了大雍皇帝脸色瞬间黢黑的宛若锅底。 他决定把这事告诉远帆。 让王府那帮子人也跟着开心开心。 李辰阳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大总管会是他最看不上的弟弟的心腹。 “砰——”奏折被狠狠地摔在桌案上！ 丫鬟公公们条件反射的跪了一地。 最近御书房总是不大太平，各种事不停地刺激着李辰阳，让他整日都阴沉着脸。 丞相等几个老臣被请了过来。 李辰阳没脸重复李辰渊的意思，便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让胡海给几个人读信。 盏茶之后，几位大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们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被叫来的意义。 丞相刘枕左右看看，那几人头都快埋到裤裆里去了，他只能认命地捋着花白胡须开口，“依老臣看，王爷这是太信任陛下。” 这话……着实好听也难听。 端看听的人怎么想。 其他几人闻言，更是低头一声不吭。 李辰阳见此就冷笑，“当初在早朝上不是你们集体举荐的阿渊，说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在怎么连个话都不敢说？” “微臣惶恐。”以丞相为首的几人立刻熟练地跪地，“请皇上息怒。” “惶恐？息怒？若真是发自内心的惶恐想要朕息怒就拿点真本事出来！”李辰渊冷眼看着几人，挥手，“胡海，带几位大人去偏殿，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再回家！” 偏殿，几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都明白这件事很好解，无非就是多给李辰渊点甜头嘛，不论是表面上让他觉得皇兄爱重，还是实际上为他争取更多的好处，所为不过就是“利益”二字。 可这话谁敢说？ 明眼人都知道皇上不放心这位成年的弟弟离开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是建议封王给封地还不相当于捅了老虎屁股。 到时候，就不是饿肚子喝茶水了。 “刘大人”年方四十的礼部尚书高仪迈着四方步走到刘枕旁边，“您老觉得……” 话没说完就被刘枕臭着脸打断，“本官觉得有用吗？你想说你就去皇上面前说！” 刘枕指着御书房的方向，“你要是不敢去说就闭嘴，本官不比你们年轻，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晕得很！” 老丞相都这样了，高仪哪还敢继续。 悻悻然回到位置上，整理衣袍的褶皱。 刘枕嫌恶地看他一眼，这人天天惯会装腔作势，时不时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说一堆大道理，做起事来还不是明哲保身？ 想让他老头子当挨打的出头鸟？他历经三朝为官四十多年难道是白活的？ 刘枕重新闭眼假寐。 经过这个小插曲，剩下几个都不敢再到他面前讨嫌，毕竟在朝为官的都知道这大雍朝堂有两个人最不能轻易得罪。 一是耿直到家的大理寺卿林止。 一是脾气火爆的三朝元老刘枕。 都是分分钟能让你下不来台的狠人。 很多人都不懂，这样的人怎能当丞相？ 可人家偏偏就当上了，还当的相当稳当，李辰阳虽然厌烦他老狐狸做派脾气又臭又硬，但遇到大事还得他把关才放心。 要不怎么说有才的人脾气古怪呢。 刘枕绝对算一号。 第二号林止此时正在御书房，跟刘枕这三朝元老可以倚老卖老不同，林止靠的是他江东林家的超然地位。 作为第一世家的嫡长子，他完全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刚正不阿，放在旁的官场人身上是不够圆滑，可对于他来说，便是风骨是格局！ 是以。 他直白地告诉皇帝，大雍没有只封王不给封地食邑的先例！ 第106章 赐下家室 “大雍没有此先例，皇上又一向爱重王爷，王爷会觉得假传圣旨也是正常。” 话说到这，李辰阳已经后悔把林止叫来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位是再耿直不过的，叫他过来不是成心自己找气受么。 可惜，已经晚了。 就听林止继续道，“皇上要解决这件事也很简单，只需要告诉王爷只要他打退万象国便将西北给他做封地。” “西北都给他？！”李辰阳声音猛地飙高，他怒视林止一副你想好再说的样子。 林止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然皇上还有更适合的地方给王爷做封地吗？” 呃……当然没有。 就是因为哪哪都舍不得，哪哪都不适合，才一直拖到今天没给李辰渊封王。 至于李辰渊认为的不放心他，当然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绝对不是主要。毕竟这么多年，李辰渊一直表现纨绔，李辰阳早就认为他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可，整个西北都给他？”李辰阳还是有点犹豫，西北虽然物产稀薄人口稀少但幅员广阔，全都送给李辰渊…… 真心舍不得。 林止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好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硬生生成了铁疙瘩，说出口的话也像铁一样生硬。 “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亲王封地要么是地广人稀要么地少富庶，陛下选便是。” 李辰阳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那朕不给他封秦王就是了。” “嗯，陛下愿意做大雍第一人也可。” 李辰阳烦闷的蹙眉。 他就是既要又想要的典型。 林止眉眼低垂，静静等着李辰阳决断。 良久。 李辰阳终于深吸口气，“朕若是增加赏赐，阿渊会老老实实待在西北吗？” “按照王爷的性格应该不会。” 李辰阳抽抽嘴角，“那朕为何……” “陛下先前问的不是如何让王爷心甘情愿地签下军令状，去西北力挽狂澜吗？” 李辰阳一噎。 摆摆手直接把人赶去了偏殿。 刘枕听到动静掀起眼皮，见到是林止立刻坐起来，“你都说了？” 林止找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下，“陛下问，臣知无不言。” 刘枕来了兴致，“陛下怎么说？” 林止意味不明看他一眼，接过丫鬟新沏的茶抿了一口，“刘大人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 胡海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刘枕面前恭敬地笑道，“刘大人，陛下请。” 刘枕：“……” 他们这位陛下真的是…… 除了小心眼多疑耳根软其实没大毛病。 哦，不对，还有一个。 对任何事情都没啥想法，决断性差点。 刘枕感慨地跟在胡海身后，琢磨着自己待会要说的话，林止已经打好了伏笔，他只需要帮皇上做个决定就好。 果然。 行礼过后，李辰阳复述了一遍林止的说辞问了句，“爱卿怎么看？” 刘枕给了一个字，“可。” “没别的办法？” “陛下要是担心王爷在外面玩野了不愿回京，可择合适人家的千金赐下家室令其半数时间居京城，以解陛下的思弟之情。” 李辰阳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可以选一家放心的千金赐下，令其尽快产下嫡子长居京城，到时候娘俩在手也不怕李辰渊在外面翻出花来。 有了这个赏赐，其他也可适当减少。 说白了还是舍不得那点儿东西。 李辰阳一高兴，便将偏殿那几个都放了出来，让他们尽快拟定王妃的人选送上来。 林止看了眼快要睡着的刘枕，心知一定是这糟老头子的主意，他是真不怕自己那堆老骨头被某个混世魔王给折腾散架子啊。 只见他躬身行礼，“陛下，微臣年纪尚浅尚且未婚配，不适合帮王爷做媒，这事您还是交给更合适的人为好。”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人附议。 最后差事毫无疑问地落回刘枕身上。 刘枕掀开眼皮：“……” 行吧。 正好他刘氏一族有几个适龄的姑娘，虽然李辰渊那厮纨绔不上进，但总归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皇族，当个王妃也不算辱没她们。 老狐狸算盘打得叮当响。 完全没想到李辰渊知道后会是何反应。 事情定下来，刘枕难得勤快一回，亲自写了密旨递交给李辰阳审阅。 为了保险起见刘枕还主张自家侄子亲自拿着信物过去，既是帮侄子挣一份功劳又是适当给陛下表一次忠心。 李辰阳很满意，他最吃这套。 林止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自娱自乐，心里期待着李辰渊发疯后这些人的反应。 呵。 已经死了一个还不够？ 第107章 出兵 刘枕侄子带着密旨从京城出发时，李辰渊已经距离运城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 运城的局势却一触即发。 霍凌洲从家族快马加鞭的来信中得知擅自出兵的事瞒不住后，急需要一份新的可以抵消原来罪过的重大功劳。 是以，即便军中副将跪在别院门口。 他仍执意安排霍痕霍寂带兵讨伐万象！ 万桉桉和林雨轩两个武力值排的上号的自然也不会被落下，分别安排在霍痕和霍寂的队伍中担任先锋官。 如今只待霍凌洲出城，队伍便会开拔。 万桉桉蹙眉。 看着头顶在烈日中蔫巴巴的赤黑军旗。 “不必太过担心，比起万象国那临时拼凑的三十万大军，我们还是胜在军中无二心。”霍痕低沉的声音自斜后方传来。 万桉桉回眸，“但愿吧。” 话虽如此，但总要有人去设计联合纵横之计，否则怎么打散人家三十万军队。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有人出主意，按照霍凌洲现在那狗急跳墙的性子能采用么…… 答案显而易见。 霍痕抬手想拍拍她肩，想到什么又脸红的握拳背到身后。 万桉桉只当没看见这人异样。 卯时三刻，霍凌洲乘坐的铁甲八轮马车晃悠悠的从城内出来，紧随其后的竟还有一辆精简小巧的缎面蓝布马车。 不知有意无意，马车帘被人掀开条缝。 万桉桉一惊。 陆夭夭？！ 霍凌洲怎么把她带着？陆蓁蓁知道吗？ 马车很快经过整装待发的大军往队伍正前方而去，万桉桉来不及细想便被霍痕催着翻身上马，催动战马走在大军前方。 距离陆夭夭的马车百步之遥。 一时间。 黄沙翻滚，马蹄哒哒不绝于耳。 很快，他们就没有心思再想其他，队伍所过之处竟连一间有人的屋舍都看不见。 万桉桉心里一沉。 这些地方距离运城不算远，往日里也是繁华的镇集，周边的小村会来这里售卖采买东西，还有路过的商队旅人，总之是一片热闹沸腾的景象。 可如今…… 屋舍还是屋舍，却早已人去楼空。 那些整齐干净的道路彻底干裂，耐旱的绿色植被变得枯黄劈叉，偶有人家的木质花窗出现一丝丝木头断裂的痕迹…… 街道，墙角，屋顶，房檐…… 全都是厚厚一层乌泱泱的黄沙。 干旱竟如此严重吗？ 他们这些人久居运城，虽知道干旱，但却从未想过设身处地地感受过干旱。 她还曾亲自处理过灾民事务，但也从未想过那些对她感恩戴德的百姓在自己的家园经历过怎样的风沙侵蚀。 怪不得…… 万桉桉突然就理解了父亲和卢勤。 他们每每谈及旱灾时总是哀叹老天不公，好好的西北竟要屡屡遭受这些，可怜那些百姓勤勤恳恳一辈子，到头来却要节衣缩食卖儿卖女讨生活，甚至背井离乡。 怪不得…… 西北年年倡导生育，鼓励生产，降低赋税，研究良种，试种新粮食，到头来还是人口最少环境最差民不聊生的地方。 记忆中，父亲和卢勤似乎说过，这样的旱灾每逢十年差不多就要来上一回。有时的间隔会更短，全凭老天爷的心情。 灾情一过，曾经的努力全成泡影。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没想到竟然这么……”霍寂略显沉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万桉桉侧眸就见他看着眼前宛若荒城的市集神色凝重，“我这就去跟侯爷再建议下，你看好队伍。” 会有用么？ 万桉桉不置可否。 霍痕果不其然被赶了回来，脸上带着通红的巴掌印，万桉桉默默别开视线。 余光中，霍寂走了过来。 万桉桉想了想，起身去找林羽轩。 她到的时候，林羽轩正打着哈欠指挥个小兵给他牵马，一派惬意享受。 万桉桉：“……” 突然有点后悔来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人根本就不是忧国忧民的人。 林羽轩见到她倒挺高兴，让牵马的小兵离开，架着马眼睛亮晶晶的挥挥手，“来啦，快过来，大胡子，我正有话跟你说。” 万桉桉挑眉。 就见他贼兮兮地打马凑过来，“远期兄弟应该有把咱们这边的情况跟王爷说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 “嗨”林羽轩摆摆手，“没什么，你知道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升官那点事。所以，我就想通过远期跟王爷表个忠心。” “你应该直接去跟远期说。” “我不是跟他不熟嘛。”林羽轩说着伸手拍了拍万桉桉的马鞍，“咱俩就不一样了啊！你帮我去说说，就说我这有能够劝阻靖安侯的良策！到时功劳分你一半。” 第108章 圣旨来到 “什么良策？” 林羽轩神秘一笑，“保密！” 万桉桉没忍住翻个白眼，把他的手拍开，“那你自己去跟远期说吧。” “啧，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万桉桉根本懒得理他，现如今已经出兵，其实阻止霍凌洲的意义不大，反而更适合用计一劳永逸的解决边境问题。 她之所以问也是想等李辰渊。 林羽轩有一件事倒是猜得差不多，远期至今还跟在她身边，只是平时不知道在哪躲着，李辰渊有消息的时候就会冒出来。 她跟李辰渊恢复了联系。 就在聊霍凌洲的事情之后，现在每次远期收到信时都有李辰渊单独写给她的一封，为此远期还很嫉妒。 万桉桉倒是不想要这种特殊。 毕竟信里面没几句有用的。 要么就是沿途风景要么就是哪家小食不错，在不还有不知名的树叶和花朵，总之她还要准备个袋子来装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隐晦地提过不需要这样，但李辰渊那厮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理解成了她不喜欢树叶花朵，送过来的东西变成了小画。 万桉桉只能沉默。 她不想对方再次换成更难保存的东西。 倒是想过扔掉，但远期每次送信过来都要检查一遍，确保东西完好才会告诉她李辰渊最新的动向，其实就是多久能到。 她真是够了。 为了个到达时间，忍辱负重。 她发誓等见到李辰渊之后一定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为什么要给她行军途中增加这种没必要的负担。 殊不知，始作俑者以为自己这次终于投其所好，每天除了被刺杀和处理信件就是兴致勃勃的作画请人来挑画。 知道内情的人心知主子是春天来了。 不知道的…… 比如张明德。 天天提心吊胆的，总以为李辰渊已经暗地策划好回京城的事，所以才这么悠闲有兴致，他就差把眼睛别李辰渊身上看着。 恰好此时。 刘枕的侄子来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选择听从叔父的建议把圣旨给张明德，“张大人，您跟王爷比较熟，这圣旨肯定是您去比较合适。” 张明德又不傻。 这一路相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李辰渊有多不按常理出牌，万一把他也嘎了呢。 当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边摆手边指着身上的伤，“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您看我身上这伤，根本动不了。” “那草民让人抬您去？” 嘿，这话张明德就不乐意听了。 我给丞相面子胡诌点借口，你竟然蹬鼻子上脸，别以为你是刘枕那老狐狸的侄子我就得帮你去送死！ 好不容易熬到运城就能功成身退，我凭啥这时候去冒这没必要的险。 他索性直说，“皇上口谕让本官去？” 连“本官”都用上了，可见他心情不爽，那侄子也是一愣，下意识摇摇头。 张明德立刻指着前面李辰渊那标志性的华丽马车，“那还是请阁下自行前往吧，王爷此时正好在车里歇着呢。” 刘枕侄子：“……”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见他往这边来，远航赶紧掀开帘子进马车，“主子，应该是京城那位派过来的。” 李辰渊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指着桌案上十来张隔壁落日的小画问他，“哪个好？” 远航立刻头疼扶额。 他这天天绞尽脑汁帮着挑画，挑完还要说出一二三点具体哪里好，真还不如远期那小子跟在万大小姐身边吃沙子呢！ 这时外面响起刘枕侄子求见的声音。 远航简直如蒙大赦。 李辰渊看他一眼，轻飘飘一句，“我出去应付，你留下来，看画比较重要。” 远航：“……” 李辰渊掀帘子出来的时候，刘枕正在跟远方拉扯，看样子应该是远方非要验明正身确保安全，但刘枕侄子不同意。 李辰渊挑眉。 圣旨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 不同意好啊，正好他不想接这破圣旨。 刘枕这位侄子大概有些太把丞相侄子的身份当回事，见到李辰渊出来竟然猛地甩开远方，理理衣领义正言辞的开口。 “刘文见过十七王爷。” “谁？本王不认识。” “草民是丞相刘枕的侄子。” “哦，你好啊，侄子。” 李辰渊笑笑，他就是成心的。 刘枕鼓动皇帝给他弄个媳妇，想要套牢他，他现在是离得远收拾不了刘枕。 这位送上门的侄子嘛…… 呵呵，正好收点利息。 刘文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挂上不被尊重的不爽，但他理智还在，知道对方即便是纨绔也是不能硬碰硬的王爷。 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夹枪带棒。 “王爷明知草民带着圣旨前来，为何还要让下人查验，难不成觉得圣旨是可以被阿猫阿狗随便看的东西，恕草民不敢苟同，是以无法将圣旨交给王爷外的其他人。” 第109章 收拾刘文 呦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是李辰渊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他的兴致被点燃了，正好这么多天过去，张明德那边的乐子已经没啥意思。 远航立刻领悟到自家主子的开心，唰地放下恼人的画作，掀开帘子跳出来，直接抽剑横到刘文的脖颈前。 大喝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王爷说话！小心陛下砍你的狗头！” 狗仗人势算是让他给演活了。 李辰渊轻飘飘看他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小画看完了么你就出来？” 远航讨好一笑，“待会看，待会看。” 刘文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软了腿脚，要不是远方捞他一把，都得瘫地上。 作为刘枕最喜爱的侄子，即便没有一官半职在京中旁人也让着三分，虽然知道李辰渊混不吝，但从没听说过他伤人性命。 哦不对…… 叔父好像说过上个传信的人，死了。 刘文哪还有刚开始的那股劲儿，眼瞅着都快哭出来了，声音也变得凄凄惨惨，“王爷，草民真的是来送信的，你看看圣旨就知道了，是皇上亲笔书写加盖玉玺……” “闭嘴！”远航冷声打断他，回头狗腿地看向李辰渊，“主子，您说怎么办？” 李辰渊蹙眉瞧了瞧刘文。 突然觉得比起戏弄他一场，更让人开心的是让皇上去收拾他和他背后那个老狐狸。 于是，他摆摆手。 转身钻回马车，“我不认识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伪装的，让他打哪来回哪去。” 刘文直接愣住，这哪行啊。 他是来传圣旨的，现在圣旨没传成，他被赶了回去，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 “王爷，草民真的不是骗子，您看看圣旨啊，圣旨是皇上……” “咕噜噜——” 马车直接从他面前经过，卷起满地灰蒙蒙的人沙土，远航还唾了一口，“骗子！” 刘文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得不再次求救张明德。 这次倒是学乖客气了。 说实话张明德觉得这结果依然不错，总比活人过去变成尸体抬回来强，最起码等他回京不用面对刘枕那老狐狸的诘问。 这会儿刘文来求助。 都是皇上的人，他也不好太过。 不过他也确实没啥好办法，只能实话实说，“王爷向来我行我素，你不能以常人想法论之，此事具体怎么做还看你自己。” 好嘛，说了等于没说。 刘文听懂了，对方无能为力。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要么回去被皇上责罚，连累叔父挨训，要么跟李辰渊死磕到底，成与不成还是未知。 刘文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只是送个圣旨，皇上便承诺事成给他在京兆府里谋个闲缺来做。 他思来想去。 选了第二条路。 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再试试看。 是以，李辰渊便听远航絮絮叨叨地在耳边说，刘文跟张明德借马，刘文走在马车旁几次想过来都被拦下，刘文举着圣旨高胜喊只希望我那个也能看一眼即可…… 李辰渊看向远航，“本王没聋。” 远航闭嘴了。 一时间，马车里只有刘文那快劈掉的破锣嗓子高喊着，“求王爷看一眼——” 喊的多了，李辰渊也烦。 他直接拿块布递给远航，“去堵上。” “好嘞！” 世界清净了，张明德又来了。 看样子也是不情不愿，“王爷，属下验过那人，身上确实有皇上的信物。” 圣旨不能随便看，所以他说的信物。 李辰渊得给张明德这个面子。 他把刘文手中的圣旨接过来，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耍浑不认，结果打开圣旨却发现里面不是李辰阳的笔迹！ 天助他也！ “混账！来人把他给本王拿下！” 张明德一惊，“真是假的？” “张大人自己看吧！”李辰渊把圣旨一甩，“这混账当真胆大包天，不仅骗本王还骗你，呵，真当本王没见过皇兄笔迹？” 刘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冲上来的远航堵住嘴拎了出去。 张明德瞄了眼圣旨。 确实不是皇上的笔迹，但从没有规定圣旨必须是皇上写啊，准确来说，圣旨大多数是掌笔太监来代写的…… 当然，这上面也不是胡海的笔迹。 所以这到底是谁写的啊？ 怪不得王爷不认呢！ 张明德觉得刘文实属活该，谁让他张嘴就说皇上手书实际上根本不是呢！ 还有这上面写的啥啊…… 张明德暗戳戳又看了一眼。 嚯，把刘枕的侄女嫁给王爷？这老狐狸怕是想当皇亲国戚想疯了吧，他那侄女论家世论相貌可都当不了王妃！ 第110章 老臣惶恐 刘文最终被扭送回京。 负责的是张明德的手下。 对此，张明德是千万个不愿意，他是真担心皇上认为他不尽力，圣旨传不下去。 可他拧不过李辰渊。 这位王爷一听他不同意，立刻要亲自带人回京去找皇上讨说法…… 算了，还是他来吧。 再给皇上带封信解释下前因后果。 圣旨的事情不了了之，京城里的李辰阳和刘枕等人暂时还不知道，仍在兴致勃勃地等着迎娶王妃（嫁侄女）的喜事。 只有林止。 全程冷漠看戏脸。 直到刘文被八百里加急送回来…… 林止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出现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他就看着刘枕不得不睁开狐狸眼跟皇帝解释这件事不是刘文的错。 当然不是刘文的错。 李辰渊那混不吝的性子换谁去都一样。 可那是谁的错呢？皇帝总不能说自己有错吧，这股气只能撒在刘文身上。 是以，不论老狐狸刘枕怎么说，刘文还是被拉到外面打了五十板子。 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概便是如此。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圣旨到底该怎么办？至于婚礼那已经根本不在考虑的行列，没人关心刘家那个差点成为王妃的倒霉姑娘该如何自处。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人尽皆知。 李辰阳还在想派谁去送信的时候，刘家姑娘自缢差点死了的消息传入宫中，同时李辰渊不顾劝阻执意要掉头回京。 西北那种情况，李辰渊怎么能回来？ 李辰阳又气又急得狂拍桌子，召集了一波又一波大臣来商议对策。 所有人都唉声叹气，就是不出主意。 最后还是林止面无表情地开口，“王爷之所以怀疑人假传圣旨，无非是觉得皇上不会这么对他，改下圣旨内容或许可以。” 李辰阳一噎。 他要是真想给好处，还会这么纠结？ “其他人呢？都怎么想的？”李辰阳还抱有一丝希望。 “林大人所说或许也是个办法……”立刻有老臣附和，“为今之计还是尽快让王爷到西北掌控大局才是正道。”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看看十七王爷自身文不成武不就，他即便去了难道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十七王爷不行，谁行啊？要不冯大人锻炼几天亲自披甲上阵？到时把万象国灭国，我等必然向圣上为你邀功！” “你！你这是胡闹，本官是文官！如何能够披甲上阵？” “那你举荐几个可上前线的武官？” “好！本官就说上一说，比如……” 话音未落，武官们立刻齐刷刷的挪开视线，或低头或许左瞧右看，就是不与冯大人对视，让他的话直接堵在喉咙里。 对面的李大人立刻乘胜追击，“十七王爷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最起码信任爱重皇上，即便为了这份兄弟情也不会出现临阵脱逃的情况，在非常时期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位李大人也是妙人。 临阵脱逃说的是扬州守备的独子，是冯大人的远房亲戚，在面对运河匪患时直接吓得弃船而逃，当时在朝中着实轰动了一阵。 冯大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止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老当益壮的刑部尚书，李君瑞。 一个思维缜密口才奇佳的刑狱大家，历经两朝，在资历上紧随老狐狸刘枕之后。 那位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则是吏部尚书冯国恩，明明不过四十的年纪却总是端着一副朝中资历最深年纪最老的长辈模样。 李辰阳揉揉隐痛的额头。 这些人吵吵嚷嚷地像极市井村妇，说来说去却好像没说一样，他最后还是将视线投向领头站立的刘枕，“刘爱卿怎么看？” 此言一出，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刘枕苍老的背影上。 刘文的事情才刚过去，他也不好再像以前一样打哈哈，只能睁着浑浊的眼睛沉声道，“陛下，时至今日，十七王爷那边应该已经到了西北，不如观其成果再定。” 言下之意，竟是搁浅军令状。 李辰阳蹙眉，如果真这样做，那折腾这一圈做什么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况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圣旨发了两次…… 突然就撤回是闹哪样。 堂堂一国皇帝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李辰阳沉下脸来。 他现在真心觉得西北王并赐予婚约是对李辰渊最好的束缚，既能安排让民众议论纷纷的李辰渊，还能全他好兄长的贤名！ “刘枕，朕劝你想好再说。” 刘枕立刻双膝跪地，“老臣惶恐。” 第111章 不是假孕 京城里就圣旨的事争论不休。 最终以李辰阳逼着刘枕想办法务必把圣旨送到李辰渊手里作为告终。 与此同时。 霍凌洲率大军抵达了大雍最西的边城。 霜阳城，一座午时天才亮，白昼格外炙热夜晚特别寒乃至会降霜的城镇。 距离万象国只隔着一道霜阳山脉。 万桉桉随着大军原地整顿待命。 不出意外，攻城时间应该会定在两日后，不是给大军留足充分的休息时间，而是霍凌洲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撑不住。 因为霍凌洲，钟离雪也随了军。 就被安排在万桉桉和林羽轩的营帐，美其名曰需要两个功夫好的贴身保护，她严重怀疑是钟离雪主动提出的要求。 三人就这么住在一起。 无语的是，三张床万桉桉睡中间。 她看了眼知道她是女子的钟离雪，对方温和低笑，“常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算了…… 就不能指望这个黑心医生善心大发。 到了晚上，钟离雪从霍凌洲那边治病回来带给她一句话，“陆夭夭想见你。” “现在？！” 这会儿正是军队放饭的时候，整个营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陆夭夭叫她过去？ “将军如果方便，可以帮在下把窗边的药壶拿过去。”钟离雪适时开口。 万桉桉放下心来。 这借口不错，够光明正大。 可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怪异感涌上心头，钟离雪这厮会这么好心？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用那副温和的嗓音缓缓道，“要狐狸是给侯爷准备的药，在侯爷服用，将军若是方便或可……” 万桉桉顺着他的视线看来。 呵…… 敢情是要她放血啊！ 她又看了看偌大的药壶…… 这么多真的不会晕倒吗？ “将军可否发现本该毒发却没有？” 万桉桉怀疑的看向他，这人该不会说是放血的原因吧？旁边林羽轩也竖起耳朵。 钟离雪刚一出现，他就认出来了。 这会儿听到解毒有关的事也不由自主地凑了过来，“钟神医请说。” 钟离雪笑笑，“在下还在研究。” 得，这就是暂时没戏。 林羽轩坐了回去，万桉桉拎着药壶跟在钟离雪身后，蹙眉，“真要放这么多？” “虚弱两日痛苦两日，将军可自选。” 行吧…… 万桉桉认命地准备待会儿放血。 早知道晚上多吃点了…… 霍凌洲营帐。 钟离雪自进去后就自顾自忙活药壶里的东西，万桉桉则跟陆夭夭相对而坐。 这还是大军开拔以后两人第一次见。 万桉桉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睡着的霍凌洲，钟离雪就像后背长了眼睛，“放心，他听不见，我也可以当听不见，你们随意。” 行吧。 万桉桉放心了。 在这方面黑心神医还是可靠的。 时间紧迫，陆夭夭便长话短说，“霍凌洲带我来是想中途找个机会把我和孩子送走，免得到时候靖安侯府沦陷他绝后。” 倒是不意外。 “具体什么安排？我可在路上……” “不用这样。”陆夭夭笑着打断，“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和姐姐，我想过了，霍凌洲绝对不会亏待他唯一的子嗣，跟着他的人我会很安全也会过得很好。” 啊？ 万桉桉直接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陆夭夭不想回亲爹亲姐身边，可她肚子里也不是…… 万桉桉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陆夭夭像个真孕妇一样慈爱地抚着小腹，“你告诉姐姐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余生各自安好就是。” 这…… 可真跟她想的不一样。 想到家里期待姐妹团聚的陆蓁蓁，在看眼前眼睛晶亮迎接新生活的陆夭夭，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钟离雪突然又又出声了。 “将军如果要给夫人带信，可否顺道请夫人帮忙给百合点盘缠让他回家？” 我可真是谢谢你，无孔不入的神医。 万桉桉没搭理他，而是认真看向陆夭夭，“你决定好了？” “嗯，决定好了。” “那你自己给你姐写封信吧。”她不想趟这姐妹的浑水，“在她回信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否则，别怪我把你抓回来。” 本以为陆夭夭会一口答应，谁知她笑着摸摸小腹，“这我说的不算。” 万桉桉蹙眉。 这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据她所知，陆夭夭跟陆蓁蓁姐妹感情极好，之前拿假孕药去的时候陆夭夭还要她再三保证不会卸磨杀驴，怎么短短时间…… 回去的路上。 万桉桉虚弱的提着自己的血，本来已经迷糊的想不起来这件事了，钟离雪却道。 “她不是假孕。” 第112章 今夜偷袭 女子当了母亲以后会不一样吗？ 万桉桉不知道。 她在陆姝云身上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同，但陆夭夭显然不是，非常直白的告诉万桉桉要在安稳的环境把宝宝养大成人。 “我不想带孩子参与你们那些事。” 这是陆夭夭的选择。 她没权利要求对方怎样，本质上即便是亲姐妹的陆蓁蓁也没办法强迫妹妹做什么。 在这件事上，她们都只有被告知。 只是说好一起到最后的妹妹却因为这种原因中途退出，陆蓁蓁应该会心情不好吧。 思及此，万桉桉在信的最后添上一句。 “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这句话以前父亲总在说，有时是在战争结束后，有时是在大灾来临时，总归她印象中父亲说这话时眼神总是那么悲悯。 现如今，说这话的人换成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眼神如何，陆夭夭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差点成为盟友的姐妹，并不太能影响她的心情，她只是讨厌突然的变故。 而且。 她不大懂陆夭夭的心思，怎么能在被霍凌洲那么对待之后还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 她想起自己前世时也曾有过孩子，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孽种出生，甚至不顾数九寒冬直接泡在冰冷的湖水里面，也因此惹恼了霍凌洲，迎来更残暴的对待。 可那又如何？ 她一点都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只恨那时的自己不能强大一点，需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拿掉孩子。 “信写好没？我拿去交给信使。”林羽轩掀帘子走进来，拉回她逐渐飘远的思绪。 万桉桉转头看向钟离雪，“除了给百合盘缠安排他上路，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钟离雪摇头，目送林羽轩拿着两封信离开营帐，突然转头盯着她冒出一句，“将军要是不想陆夭夭离开，在下这里有药。” 万桉桉抽抽嘴角。 “什么药？堕胎药吗？” “身为医者怎可做伤天合之事。” “那是什么？”万桉桉纯粹是好奇这位黑心神医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钟离雪笑笑，好像猜到她的心思，“失血过多，将军还是好好歇着吧。” 话音刚落，林羽轩送信回来了。 眉头皱得老高，“霍凌洲下令明日午时正式攻城，霍寂为前锋将军，今夜偷袭。” 一句话，直接把万桉桉说懵了。 搞什么啊，这么突然。 “我怎么不知道？” 林羽轩烦闷地一屁股坐在床上，“霍凌洲摆明了不信任霍痕，可能是因为霍痕一直劝他的缘故，这次突袭没你们队的份儿。” 说完羡慕的看向她，“霍寂就不能学学霍痕忧国忧民，真是狗样主子指哪打哪。” 万桉桉没说话。 即是明天午时攻城，那最迟今晚她也会收到通知，恐怕现在霍痕正在来的路上呢。 这想法刚起，霍痕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她便指指外面。 万桉桉秒懂。 晕晕乎乎的跟着霍痕来到墙角。 霍痕见她这样子就皱眉，“生病了？” “没……”万桉桉虚弱摇头，她只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但这话不能跟霍痕说，最后她随口道，“可能是中暑，头晕的很。” “明天的总攻，你能行吗？” “行不行，不也得行。” 她倒是想不行，但霍凌洲能同意？ 霍痕堂堂将军亲自来找她，一定是霍凌洲给她安排了特殊的任务，她有权说不？ 霍痕叹气，没再多说。 他没法改变霍凌洲的想法，空说那么多关心却做不到有什么意义？ “侯爷的意思是，你作为咱们队功夫最好的，在今晚霍寂带兵冲锋时，带一队人进城去刺杀他们的权臣，越多越好……” 说到后面，连霍痕都说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狗屁任务？！ 万桉桉脑海里只有三个字：送死吗？ 本来对方就以逸待劳，他们这边又累又困又乏的，霍凌洲不想着探查清楚减少损失，反而就直接发兵，还刺杀？ 呵！ 这当真是一军主帅说出来的话？ 哦不，兴许还真行。 毕竟万象国那边肯定想不到大雍堂堂侯爷会整这么一出神来之笔！ 万桉桉深吸口气，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如果霍寂敲不开城门，属下就不用去刺杀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上？”她敏锐地抓住重点。 “是……”霍痕郁闷的压低声音，“侯爷说邓江已经在万象国城里，今夜子时三刻会准时打开城门……” 万桉桉：“……” 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凌洲还相信邓江呢？！ 第113章 无人可用 邓江名字一出。 万桉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要完！ 她是真搞不懂霍凌洲那颇为神奇的脑回路，上次明显被对方坑了五千人，怎么这次还敢跟对方合作？ 这么想的，她没客气直接这么问。 还客气？ 她没骂人都是涵养好！ 霍痕是知道全部事情的，他看上好像瞬间老了几岁，说出口的话也不像往日那么中气十足，“侯爷的意思是，只要利益给的充分，任何敌人都能变朋友……” 呵…… 哈？！ 万桉桉简直不想评价霍凌洲了，反正等京城的消息一到，他注定是个死人。 她转而问，“霍寂知道吗？” 霍寂知不知道代表着是不是主动送死。 霍痕点头，“他行军经验丰富，不一定会有事，更何况军在外将令有所不受。” 他们打的这主意啊。 万桉桉表示怀疑，就邓江那至今仵作都没查出来的手段，恐怕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坑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别人她管不着。 但她不会脑子有坑去送死。 她近乎直白的跟霍痕说，“这件事属下需要再想想，现在至子时还有段时间。” 霍痕沉默的看着她。 万桉桉知道他在想什么，应该是怕她气愤之下干出有损于霍凌洲的事情。 呵呵，那他可真就是想对了。 就在刚刚。 她决定了件大事。 干的成干不成大概都会掉脑袋的事，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西北军被霍凌洲变成送入虎口的羊羔，若她真是为西北军而死，大概也是她万家人的宿命。 万桉桉深吸口气，掉头就走。 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了，需要帮手。 所以，她把钟离雪拽了出来。 当然还有远期。 在这件事情上，比起一门心思想想升官的林羽轩，她显然更信任需要她定期打工献血的钟离雪和李辰渊的人。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 她这边开门见山，“我需要一种药，能让霍凌洲睡着到京城，钟神医可有？” 钟离雪却不接话，仍是那副温和的笑意问她，“将军要把侯爷送回京城么？” 万桉桉伸手打断他，“先说有没有。” 钟离雪继续笑道，“药自然是有，效果也能达到将军的预期，只是霍凌洲离开后将军打算怎么办？偷梁换柱统帅三军？” 万桉桉知道他的意思。 大战在即主帅消失，势必引起全军的恐慌，除非她做出一副霍凌洲只是养病由她代劳的样子，可即便这样霍寂霍痕能信么。 这些她也想过，可李辰渊不是正在来的路上么？只要挺过这两天就能万事大吉。 届时，她可以拿着李辰渊的口谕让那俩人原地待命，谅他们没胆子公然反抗。 “神医当知，不知才能不被责怪。” “那可不行。”钟离雪笑着摇头，“药从在下手中流出，在下自然要负责到底。” 万桉桉直接气笑了。 “你看我像傻子么？” 钟离雪不为所动，“不像。” 她刚想说话，远期又冷肃出声，“这么大的事，属下得先请示过我家主子才行。” 呵…… 万桉桉深吸口气，“你闭嘴！” 她的耐心已经被这俩人彻底搞没，“请示？你家主子把你放在我身边难道是为了监视我，事事请示？没有事急从权的意思？” “还有你。”她怒目向钟离雪，“你手里面流出去的药那么多，你都能一一说出来如今在何人的肚子里？” “好吧。”钟离雪从善如流，“钟某就是想知道，不知道不给药的那种想知道。” 万桉桉：“……”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孤军奋战真的很难，空有想法却没办法执行。 可她要上哪里去网罗自己的人呢？ 虽说重活一世比别人经历的多，但上辈子被困在后院儿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除非那种举国皆知的大事，她是一概不知。 万桉桉有些丧气。 “将军放心，在下会禁闭嘴巴。”钟离雪又道，她没什么情绪的看他，“既然神医这么想知道，那就直接用药把他弄死吧。” 钟离雪一僵。 向来温和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皲裂。 她又转向远期，“记得跟你家主子说我是在知会你之后，你非要请示汇报无奈之下才决定才跟神医一起弄死霍凌洲。” 呵呵，这不行那不行，是么。 那就一起毁灭吧。 万桉桉说完冷着脸直接扔下两人往回走，她就不信没他俩就干不成事！ 结果半路却被林羽轩拽住了，对方眨眨眼兴致盎然，“要不要一起干件大事？” “比如？” “弄死霍凌洲。” “……” 第114章 机不可失 “你……” 万桉桉想问林羽轩是不是疯了？ 她从小跟着万云帆在西北军中长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将士，有的憨直有的豪爽有的深沉有的狂躁，有的则是笑面虎…… 但从来没见过林羽轩这样的人。 说他淡漠吧，他天天把升官挂嘴边。说他功利吧，他竟然主动提出杀掉霍凌洲。 “你真想好了？” 林羽轩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你也看他不爽，与其因他的蠢话死在战场上还不如把他弄死，然后再死在战场上。” 呃…… 好像还挺有道理。 “我仔细盘算过，凭咱俩的功夫混进主帅营帐没问题，就霍凌洲那不死不活的状态，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更是不成问题……” “问题是后面怎么办？”林羽轩蹙眉摸摸下巴，“你能不能问钟神医要个模仿他人声音的药？凭咱俩的才智，遇事多商量应当能带着西北军把这场战争度过去吧？” 呵…… 你也知道后面加个“吧”啊？ 万桉桉是没想到他心这么大，竟然想李代桃僵地充当主帅。她从小看着万云帆布阵用兵长大，她都不敢轻易说这样的话。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把人弄晕后让远期打包给李辰渊送过去。李辰渊可以借口无法忍住霍凌洲不听皇上的口谕，在明知罢官遣送回京的圣旨在路上，仍在西北军中隐瞒实情执意出兵。 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可得一美名。 她也可以此换来李辰渊手书一封，用来稳住霍痕霍寂这些霍凌洲的心腹和其他军中的将士，安静地等待李辰渊的到来。 当然，若是万象国突然出兵。 以和谈拖延为主，如若不行，她会主动领兵对敌，终归是要死的人，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万家人得偿所愿。 否则，也逃不过刑场上的镰刀。 她很清楚一旦对霍凌洲动手，不论李辰渊把理由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她都是忤逆是大不敬，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谁让她只是底层千夫长，对方却是个侯爷是贵族呢，李辰阳绝不可能允许有人在规则之上横跳，即便她做的没错也是错。 “早晚都是脑袋搬家，死之前过一把当主帅的瘾总好过……”林羽轩还在嘟嘟囔囔，好过什么他没说而是突然看向她身后，“说不定也不用死……” 万桉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远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此时正欲言又止地站着，见她看来立刻苦着脸单膝跪地，“属下有错，请将军责罚。” 什么玩意…… 万桉桉蹙眉，全当没看见。 谁知远期又说，“主子让属下跟在将军身边便是要把将军也当成主子，帮您做事，是属下之前想岔了。” “无事，主子也分主次先后。” 经此一事，万桉桉真心觉得有自己的人无比重要，她现在虽然没有地方时机去找人，但总归萌芽已经种下只差开花结果。 远期见万桉桉冷着张脸也不敢多言，索性跪在地上，“请将军示下。” 万桉桉盯着他看了会儿，“不必。”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有道理的。 谁知道关键时刻他会不会突然来一出“要给主子汇报”的戏码，那她岂不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羽轩也没开口。 整个军营他信任的只有万桉桉。 两人走后，远期颓然地耷拉着脑袋，他知道这次肯定跑不了一顿罚，想到自家主子对万小姐的重视…… 远期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刚才怎么就…… 看不见远期的身影后，林羽轩和万桉桉默契地停下，林羽轩抱臂，“杀是不杀，大胡子你给个痛快话。” 万桉桉刚想开口，陆夭夭走了过来。 林羽轩：“……” 难道今日不宜密谋？ 陆夭夭看看林羽轩，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转身拉着万桉桉往远处走了十几步。 万桉桉刚想提醒这个位置一般人是听不到但林羽轩功夫不错，耳聪目明…… 结果她还没开口，陆夭夭就道，“你能不能帮我和侯爷一起逃走？” 啥？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宝宝的成长离不开父亲，我也需要一个丈夫，跟侯爷一起走是最好的选择。” “霍凌洲愿意？” “这你不用管。”陆夭夭笃定道，“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你只要帮我这一把。我必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们面前。” 万桉桉还没想好怎么说，余光中却见林羽轩露出“惊恐”的表情，见她看过来立刻用口型，“答应她！机不可失！” ” 第115章 替罪羔羊 陆夭夭给的是机会还是深坑。 有待商榷。 万桉桉闻言拉着她来到林羽轩面前，面无表情地给两人介绍，末了补了句，“这件事需要大家一起商量，林羽轩靠得住。” 陆夭夭立刻把自己的需求重复一遍。 万桉桉全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说完才抬头看林羽轩，“这件事我不能做，如果你们要做我可以当不知道。” 帮助仇人逃跑？她怕不是脑残。 即便当做不知道，也不过是打算满足陆夭夭，事后再跟霍凌洲好好算账。 陆夭夭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一愣，“你不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们可是……” 话没说完，万桉桉立刻警告地看她。 陆夭夭动动嘴，别过脸，“只要你帮我，我保证烂到肚子里去。” 呵…… “唰——” 万桉桉直接抽剑横到陆夭夭脖颈上，瞬间便有一道鲜红的血线浮现在瓷白的肌肤上，“你可以试试是嘴快还是我的剑快。” 陆夭夭抿唇，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委屈巴巴地看着万桉桉，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说出口的话却…… “桉……啊——” 陆夭夭不可思议地捂着脖子，鲜红咸腥的血顺着手指缝往外冒，她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万桉桉，“你……” 万桉桉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将剑往外撤了点，立刻露出陆夭夭皮开肉绽的纤细脖颈，“我说了你大可一试，另外……” 她转眸看向林羽轩，话却是对陆夭夭说的，“你猜他是愿意知道我的秘密，还是愿意好好活着？” 陆夭夭不敢再说话。 她是知道万桉桉功夫好的，但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人会用剑削掉她半个脖颈。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万桉桉不再是记忆里用小玩意逗她们姐妹开心的那个假小子。 万桉桉想的却是，她绝不能放陆夭夭离开，否则就像给自己埋了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终有一日她会因此粉身碎骨。 林羽轩则连连摆手，“大胡子，我不想知道，我可真不想知道啊……” 万桉桉看他一眼，撤回陆夭夭脖颈上的长剑，把人推给他，“看好她。” “好嘞！那霍凌洲那边……” 万桉桉看着陆夭夭苍白惊骇的脸突然凉凉地笑了，“陆夭夭我念及过去的情分，但你好像并不是，既如此便不要怪我无情。” “你……唔……” 陆夭夭被林羽轩堵着嘴巴带了下去。 远期默默走了过来，“将军，你想做什么，属下帮你……” 万桉桉看他一眼，“杀了霍凌洲，” 远期一惊，随即露出苦笑，“将军莫要玩笑属下，属下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看我很像跟你开玩笑？” 远期又是一愣。 不是开玩笑，难道是真的去杀靖安侯？ 万桉桉懒得跟他废话，径直往霍凌洲的营帐走，“干不干随你。” 她却是要去杀人。 之前她只想把人弄晕，仍残留有一丝李辰渊运作得当说不定可以免死的希望，毕竟该死的人都没死她还得留着这条命。 但现在，陆夭夭送上门来了…… 现成的替罪羔羊。 结果她风风火火的来了，钟离雪那厮却老神在在地坐在霍凌洲床边，见到是她也不意外，“将军还请告知在下后续如何。” “告诉你，你就放我过去？” “自然。”钟离雪说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因为她想杀的是一国侯爷而表现出惊慌。 万桉桉垂眸。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钟离雪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温和的外表下内里却是漫不经心的冷漠，这不该是普通江湖人士。 他到底是谁…… 钟离雪见她不说话也不着急，倒真像万桉桉想的那样游刃有余的拿着本医书慢悠悠翻着，直到床榻上的人眼皮动了动。 “钟神医？” “侯爷醒了？”钟离雪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杵在原地不动的万桉桉，突然笑了。 万桉桉心里一咯噔。 立刻浮现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黑心神医笑着跟霍凌洲指指她，“常将军来了好一会儿，想来是有要事跟侯爷禀报。” 万桉桉忍住骂人的冲动，根本不在意霍凌洲能不能看见，狠狠瞪向钟离雪，“既如此还请神医回避，事关军务需要严格保密！” “那可不成。”钟离雪悠悠哉，“侯爷现在身体破损严重，万一被将军气个好歹，有在下在旁看着总归不会有错。” “呵，那神医可得好好看着！” “职责所在，自当竭尽全力。” 第116章 体会绝望 万桉桉和钟离雪旁若无人的打机锋。 霍凌洲是身体不好，情绪脾气易暴易怒，但他不是傻子，不消一会儿就明白这俩人怕是有旧怨。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旧怨会集中在是否解释清楚再杀他。 终于钟离雪悠悠然一句，“再继续耽误下去，将军可就要出征了。”噎得万桉桉彻底黑脸，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外拖，“出去说！” 钟离雪下意识看向手腕处的小手。 这人…… 脸伪装的那么粗犷汉子，手却如此柔软纤细，在斑驳的阳光下甚至莹莹如玉，还真是顾头不顾脚的傻姑娘。 不知怎的。 他明明可以利用霍凌洲在面前再狠狠逼她一把，突然却软了心肠任由她牵着往外。 “钟大神医若是有朝一日郎中做不成倒是可以去刑部任职。”万桉桉不爽的声音传来。 “你又不是犯人。”钟离雪就笑了。 万桉桉一噎。 她真是被这人气糊涂了。 钟离雪就含笑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大胡子炸毛，柔软的小手已经被她气呼呼地收了回去，只是手腕处好像被细细烙印过，始终残留淡淡的体温和柔软。 他忍不住想这么狠的姑娘，小手竟也是柔软的，似乎比旁的人更柔软更温暖。 “钟神医说话算话，只要我告诉你便不再阻止。”万桉桉哪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下再次确认道。 “自然。”钟离雪收回思绪，露出标志性温和微笑，“在下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倒……”她刚想说不用麻烦，但转念一想，不用白不用，一起杀人一起承担责任，真要是出事谁也跑不掉。 挺好。 “后续很简单，等王爷来。” “今晚呢？” “我可以模仿王爷的字迹，传信给他们暂时休兵，他们总不敢违抗王爷。” 钟离雪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一时间，竟安静下来。 那股不达眼底的淡笑也被他收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和谨慎，就听他问，“你会模仿字迹？是单纯王爷的还是所有人？” 万桉桉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事已至此，她也没隐瞒的必要，实话实说，“我不会，我只是可以，但总归能让不熟悉王爷的人相信就是。” 钟离雪点点头，恢复平日的温和。 “在下是否有荣幸欣赏一下？” “没有。”万桉桉直截了当，“既然钟大神医有药，那霍凌洲就交给你了。” 钟离雪一愣，“你呢……” “回去伪造书信啊！” 万桉桉说的理所当然，根本不管钟离雪的反应摆摆手直接走人。 这几次打交道下来，她也算看明白一些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钟离雪一定没那么希望霍凌洲活着或者清醒。 既然如此，她干嘛要脏手？ 不过…… 万桉桉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我身体还不错，大概还可以再取一壶血。” 钟离雪扬眉就听她继续，“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他临死前体会下那些女人的绝望。” 话落，清瘦的背影逐渐远去。 钟离雪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直至她傲娇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忍不住弯起唇角，他突然对万桉桉为什么好好的姑娘非要伪装这副样子感了兴趣。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吧。 毕竟他可是她的医者。 想到万桉桉身上的毒，他收敛笑容露出沉思，研究这么久不难看出她的毒和林宇轩身上的截然不同，她明显是饮用血液导致。 可什么情况下需要大量饮用人血？ 还真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也幸好如此，否则放血对她怎会管用？ 这个想法一出。 钟离雪又是一愣！ 行医这么多年他虽然获得诸多美名，可他心里很清楚他并不关心任何一个病人的死活，幸亦或不幸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钟离雪收回视线。 她也不应该是例外。 思及此，他转头往营帐走。 霍凌洲见他进来，还以为钟离雪是来查探他恢复情况的，放心地把手伸出去，“钟神医，我这几日困倦的厉害，大战在即，你看能不能给我开点提神醒脑的药？” “不能。”钟离雪摇头。 霍凌洲一愣，“神医……” 话没说完，却感觉嘴里被喂进来什么苦涩的东西，他以为钟离雪嘴上说不管实际上默默给他喂提神的药，正得意的笑。 却猛地一阵强烈的欲望袭来！ 只觉得需要女人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他甚至来不及疑惑钟离雪到底给他吃了什么，就急吼吼的喊亲兵把军营里所有女人立刻！马上！全部！送过来！ 第117章 孩子不好 钟离雪的效率无疑很高。 至少万桉桉是这么认为的。 她才刚回去看林羽轩安顿好陆夭夭往回走，就见这位黑心神医站在霍凌洲营帐外面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到近处，这人视线转过来。 “站着，别动。”说着还两步上前把她往来的地方拽，“我们回营帐说。” 万桉桉不明所以。 蹙眉甩开钟离雪的手，把怀里的信掏出来，“这个我得先给霍凌洲看吧？” 钟离雪一僵。 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孔第一次出现裂缝。 “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又睡了？你不是有药么，让他醒醒。” “倒是没睡……” 万桉桉奇怪的看他一眼，突然的吞吞吐吐干什么，想推开他过去却发现这人像座钢山一样，怎么都推不动。 “你干嘛？” “你身后那个小暗卫呢？” “我问你，你提他干嘛？” 钟离雪清清嗓子，“你信我，让他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你。” 万桉桉将信将疑。 但钟离雪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 她想了想，伸手把远期召出来，结果这人恰好是从霍凌洲营帐那个方向来的，见到她，话还没说先闹了个大红脸。 万桉桉：“……” 在她迫人的视线下，远期只好也如钟离雪那样尴尬的清清嗓子，结果却憋出来一句，“里面有，有女人……” 霍凌洲营帐有女人？ 整个军营明面上的女人除了被她控制住的陆夭夭就只有…… 她挑挑眉。 冲钟离雪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神医。” 钟离雪：“……” 这大概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人夸赞，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他扯扯嘴角，尽量维持平常。 “我们回营帐说吧。” 万桉桉无所谓，把信拿给远期，“那这事交给你了，你就站在霍凌洲营帐门口大喊十七王爷来信……会吧？” 远期是看着万桉桉拿着李辰渊来往的书信费力临摹的，自然知道她要干什么，可站在那个营长门口…… 他脸更红，“真的要站过去？” “呵，要不你回去躲到晚上霍寂带人攻城，给我收完尸再过去？” 远期不吭声了。 他本来刚才的事就理亏，这会只好顶着个大红脸挪到霍凌洲营帐外…… 深吸口气…… 中气十足的高喊，“十七王爷加急书信，事关西北军情，还请靖安侯过目！” 万桉桉满意了。 跟在钟离雪身后回到营帐。 林羽轩正好在帮陆夭夭包扎脖颈上的伤口，看到两人立刻让出位置，“神医还得还你来，我再弄就得把她脖子弄断了。” 万桉桉抽抽嘴角。 看了眼陆夭夭生死不知的小脸，想的却是自己要怎么跟陆蓁蓁说比较合适。 毕竟陆蓁蓁既聪慧还知道她的身份。 稍微处理不当，便是万劫不复。 思及此，万桉桉对钟离雪说了句，“别让她死了，最好孩子也……” “保住？” 霍凌洲的子嗣，她说不出口保住二字。 “随缘，看天意。”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希望这孩子如果真长大，不要想着替他那个渣爹报仇…… 钟离雪看她一眼，“孩子是在霍凌洲中毒的情况下怀上，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这毒是怎么下的，这种情况下……不会太好。” 是了。 母亲以身体下毒，父亲身中剧毒。 虽然有些冷血，但她松了口气。 林羽轩眨眨眼，专心致志地给钟离雪打下手，权当没听到这俩人的对话。 入夜时分。 霍寂果然亲自来通知原行动取消。 取而代之的是侦察敌情交给了万桉桉。 这本就是计划之一，万桉桉抱拳应允。 林羽轩蹙眉，“你自己去？不带我？” “怎么你还挺委屈？” “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万桉桉无语，“你去了，万一陆夭夭打晕钟神医跑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林羽轩郁闷，紧接着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但神医可以用毒！” 钟离雪低头看看自己。 虽然看着瘦点，但怎么也不像是能被脖子断了一半的孕妇打倒的样子。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人送回去。” “运城？” “不一定。”实话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安置这位表姐，如果只是陆夭夭，她会毫不犹豫的抹脖子完事，但还有陆蓁蓁…… 最重要的是，陆昭。 他不仅是父亲信任的人，还有意无意帮过自己好几次，她就算再想报仇，也做不成恩将仇报的事。 “你如果信任我，我来处理，保证人好好活在旁人找不到的地方。” 第118章 又遇邓江 万桉桉显然不信任钟离雪。 事关身份揭露与否，她不可能把陆夭夭交给任何人，但她又没有合适的法子，最后只能将人塞到自己床底。 算了，先这样。 等后面陆蓁蓁回信再说。 不过，他看向钟离雪，“钟神医应该有那种能让人没有力气又说不出话来的药吧？” 钟离雪静静看她一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只要有药材在下可以配置。” “行，那你去霍凌洲的药库拿。” 反正一个将死之人也大概也用不上了。 钟离雪：“……” “我跟林羽轩去探查，你不许偷偷把人运走，若是我回来见不着人……” “怎样？” “我就……”她说着抽出佩剑亮了亮，“上穷碧落下黄泉，必不放过你！” 钟离雪仍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他没见识过万桉桉的功夫，但他自己的实力他很清楚，是以，他笑意越发温和。 “我等你来杀我。” 万桉桉瞪他一眼，拽上林羽轩走了。 钟离雪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转头把陆夭夭从床底下拎出来扔在地上。 他真是太好奇万桉桉的身世了。 一颗药丸。 人缓缓转醒过来。 看清眼前的人是钟离雪后，立刻露出哀求的神情，可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钟离雪随意地看了下她的脖颈。 了然。 万桉桉那一剑竟直接伤到喉咙，不出意外陆夭夭即便痊愈再难开口说话。 怪不得放心他跟人单独相处呢。 钟离雪饶有兴致地看向陆夭夭的手，正常来说这些大家小姐都是会书写的，那…… 她捏着陆夭夭的手腕。 软绵绵的，根本不需要软筋散。 钟离雪想了想，“她挑了你的手筋？” 陆夭夭立刻惊恐的看向自己的手…… 哦，没挑手筋？ “喂你吃药了？” 陆夭夭摇头，眼神拼命的示意他看向自己的腹部，钟离雪跟着看过去，却发现陆夭夭的小腹上有个巴掌大小的蜘蛛。 沙子的颜色，正吸附在皮肤上。 他伸手把蜘蛛捏起来。 沉睡的小蜘蛛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钟离雪捏着它左右看看，随后掏出个锦盒小心翼翼的把蜘蛛放了进去。 这可是好东西。 沙漠里难得一遇的麻蛛。 顾名思义，能让人身体发麻的蜘蛛。 也不知道万桉桉是丛林啊弄来的。 有了这种东西，陆夭夭应该是十二时辰内都不能动弹，既如此…… 他索性重新将人塞回到床下。 安静地看着夜空等着万桉桉的消息。 与此同时。 万桉桉和林雨轩穿着夜行衣摸到了万象国的城墙下。 爬城墙肯定是没戏，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缓缓流向城内的护城河。 “你游过去，我在这接应你。” “我哪里会游水，你去吧。” “呃，陆姝云培养暗卫不需要会水？” 林羽轩双手一摊，“当时强迫大家学游水的时候，我恰好在外面执行任务。” 行吧…… 万桉桉抬头看看天，他们今天该不会无功而返吧？早知道当年就跟父亲学游水了。 夜，静悄悄。 万桉桉和林雨轩像两个迷失的旅人蔫头耷脑地坐在墙根底下，与夜色完美的融合。 良久。 城门传来“嘎嘎嘎”的声音。 两人同时弹起来，隐匿身形过去查看。 哎？ 竟是一支万象国士兵穿着夜行衣出来。 若不是城门在这夜里发出的声音，恐怕没人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今晚应该不会空手回去。 跟了一段距离，万桉桉终于确定这队人的去路竟然是霜阳山脉的正中，那里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一片低矮的洼地。 正想着。 突然一股猛烈的掌风袭来。 靠！邓江！ 万桉桉忍不住骂人，怎么哪哪都有她！ 就她那武力值，今晚还探查个球…… 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跟林羽轩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正想着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搏，邓江却突然站定不动了。 “你……” 话没说完，邓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主人有何安排，请上使示下。” 万桉桉看看林羽轩。 对方显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却谁也不敢动，生怕跪着的人突然暴起把他们灭了。 邓江也是狠人。 就这么维持着跪地抱拳的姿势，眼神恭敬地看向地面。 良久。 万桉桉尝试着活动下腿脚。 邓江没动。 然后原地走了几步。 邓江还是没动。 最后挥剑给地面的沙子来了一下。 邓江仍然纹丝不动。 若不是她脸上被剑气划伤一道，万桉桉就以为她已经变成了石像。 那么…… 第119章 死亡谷 “计划进展的可还顺利？”万桉桉尝试着开口询问，同时身体后倾，随时准备施展轻功跑路。 “回上使，一切按照主人计划进行。” 计划？ 什么计划？ 她又看了眼林羽轩，发现这人正揭开面巾把脸怼到邓江面前，“你看我是谁？” 万桉桉：“……” 这下不止身体后倾，人已经侧过去。 邓江却恭敬地说，“上使圣颜，属下不敢亵渎。此地污秽，还请上使带好面巾。” 竟然不认识他们了？ 林羽轩蹙眉把面巾重新戴好。 转头给了万桉桉一个眼神，万桉桉想了想后试探着说道，“主人认为此次计划存在漏洞，你等可有好的建议？速速报来。” 林羽轩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 万桉桉立刻给他一个不要多事的眼神。 “属下等无知。” “本使不是在跟你商量。” 话音刚落，邓江剧烈的颤抖。 万桉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挪两步，上次差点被弄死的阴影实在太大，乃至于她现在总觉得邓江会随时暴起灭掉她。 林羽轩跟她也差不多。 眼看着邓江只是颤抖连头都没抬，两人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只是下一秒。 两人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邓江抖的这么厉害，难道是……害怕？ 可为什么呢？ 上次见到她明明还是无所畏惧的变态。 万桉桉敛眸，沉声，“你只需回答本使的问题，旁的无需操心。本使耐心有限。” “属下，却有一建议。” “具体说来。” “还请上使移步。” 竟还有这等好事？ “带路。” 两人跟着邓江往前走。 谨慎地看着她绕过高矮不一的树木草丛怪石逐渐往山脉深处而去。 按照他们先前看过的地图，前面应该是一条横亘整个山脉的裂谷，当地人称死亡谷，有传言凡是接近者将会被神明遗弃。 时代轮回众多阿鼻地狱。 所以，鲜少有人过来。 约摸盏茶的时间，两人跟着邓江穿过一片杂乱枯黄的荆棘之后，视线骤然开朗。 入目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青黑土地。 皎洁的月光直射在中央一道锋利嶙峋的裂缝上，为它的边缘镀上一层银边，像极了传说中上古战场，被怒到极致的先神当空一剑劈开的地壳。 继续往前。 陆陆续续有人从旁边小缝隙中冒出来。 看到他们纷纷驻足行礼。 万桉桉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旁边的林羽轩，两人为了行事方便，从头到脚都用黑布包的严严实实。 他们到底凭什么认为他们是上使？ 难道所谓上使每次出现都是这个德行？ 那可真是…… 腹诽间，邓江在裂缝旁停了下来。 万桉桉立刻收敛心神。 就见邓江指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岩壁上几道看不见头的藤蔓，“这些藤蔓最近因为干旱缺水极为易断，已经有几人摔到下面去了。” “无碍，下去看看。” 邓江点头，率先攀了上去。 几个呼吸便荡得消失了踪影。 万桉桉和林雨轩对视一眼，学着邓江的动作紧随其后，为了不露出马脚，连摆荡的幅度都尽可能跟邓江一致。 直至断壁中央。 邓江灵巧一跃，直直的停在旁边一处人工开凿的平台上，单膝跪地等着他们。 两人紧随其后。 万桉桉抬手，“起吧，正事要紧。” 邓江转身的功夫，两人不约而同的飞速环视四周，虽说是裂缝，但却跟旁的山谷差不太多，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反而因为厚实的岩壁和常年不见光照，让人觉得寒凉。 尤其是越往下走。 万桉桉甚至觉得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即便没被发现，也会因寒冷而丧失行动能力。 好在，上使这身份有特权。 邓江停在一处石屋外，恭敬的垂眸。 “请上使更衣。” 万桉桉暗暗松了口气，可随着她踏入石屋，这口气又瞬间提了起来。 “奴婢们服侍上使。” md…… 这一对穿着清凉娇滴滴的姐妹花…… 万桉桉下意识躲过姐妹花柔弱无骨的小手，本着是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不耐烦的拂袖，“滚那边去，本使今日不耐烦这个。” 姐妹花立刻惶恐地磕头。 随即战战兢兢地转向后进来的林羽轩。 林羽轩：“……” 万桉桉已经“一反常态”的拒绝，他要是再找借口显然会有点奇怪，只能苦着张脸瞪万桉桉一眼，抬手让这对姑娘施为。 期间，还不得不在万桉桉的眼神警告下故意“摸摸搜搜”几次。 温香软玉在怀，雪峰蛮腰勾人。 可他真没有当着别人面表演的癖好！ 第120章 邓江告状 石屋更衣以林羽轩每人香一口结束。 谨慎起见，万桉桉将两人换下来的夜行衣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沾到畜生的血真晦气”。 彼时林羽轩搂着俩姑娘在旁边帮腔，“谁说不是，若不是主人有令……” 话说到这，他故意停住。 不清不楚的话最容易让人相信。 屋外。 万桉桉和林雨轩出来的时候，邓江仍保持着刚刚的躬身姿势，好像石雕一动不动。 见到两人的衣角。 石雕直起身子，重新走在前面。 这次，她倒是没有再继续往下。 万桉桉观察到，从这里开始应该再没有往下的路，也就是说，他们即将看到这条裂谷在那群人手中真正发挥的全貌！ 事情正如她想的那样。 跟着邓江跳到紧邻的更大更粗糙的平台，又穿过一道粗犷不加修饰的拱门后，裂缝中受阻的视线骤然得到无限延伸。 万桉桉心里一惊！ 这里竟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平坦谷底！ 说是天然，完全是因为这广阔到能容纳上万人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由人力所完成。 在这里他看到了刚才从万象国都城悄悄溜出来的一队人，他们正指挥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见到邓江，队长样子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夫人派人过来了？” 夫人…… 呵，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阵仗果然跟陆姝云脱不开干系。 邓江一扫在他们面前的卑微恭谨，挺起胸膛冷哼一声，“是又怎样？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主人的事轮不到贵国来操心。” 呦！ 万桉桉挑眉。 陆姝云在万象国面前还挺有地位？ 万象国队长无所谓地笑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你们忙。” 话落，重新回去训练。 邓江自然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恭谨样子。 “属下所说正是这群万象士兵。” “如何不妥？” “上使大人，据属下观察，万象国每次派来的都是不同人，属下担心他们……” 万桉桉大概能猜到邓江想说什么，但她就不搭茬，好不容易侥幸下来一趟，她还忙着观察记忆，恨不得邓江多磨蹭一会儿。 “担心什么？” “主人找到这里耗时多年，万象那群人却仅凭几句好听的话便登堂入室，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带兵训练，甚至他们还提出……” “提出什么？” 万桉桉心不在焉的应付，却眼尖的发现开阔地的对面似乎有人在叮叮当当的开凿。 正想着，就听邓江隐忍的说，“他们让属下等帮他们另修出路，以便从背后袭击西北军便也罢了，可他们竟然连日常洗衣生火做饭的杂事也让我们去做，真当我们是……” 原来是另外的出路啊。 万桉桉摆手打断她的话，“去看看。” 邓江立刻闭嘴，好像刚才抱怨告状的人不是她，可真像一只训练有素的鹦鹉啊。 万桉桉忍不住想。 这开阔地着实很大，三人走了约摸数千步才堪堪看到新修的那条路。 她终于知道邓江为什么这副样子。 万象国可真会使唤人啊。 如此坚硬难以开凿的石壁，竟然还要求邓江这些人修出可供数十人通过的登天梯。 开凿的人看到他们过来，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下来跪地行礼，不少人还明目张胆地瞪向训练中的万象国士兵。 那眼神，哪里像在看交托后背的盟友。 联盟这么脆弱，万桉桉就满意了。 她看了林雨轩一眼，林雨轩立刻心领神会，故作为难的摸着下巴，“怎会这样？他们明明跟主人说只是帮个小忙，不费力。”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所有人听到。 这群人于是更加恼火。 他们开始频频看向邓江，希望她能代表他们好好告状，最好是把万象那群人赶走！ 邓江开始之前，万桉桉却摆手，“这边情况本使已知晓，万象那边可还有其他事？” 开什么玩笑？ 时间宝贵，她得在天亮前多了解一下。 更何况这上使既然能让不知为什么失忆的邓江恐惧如斯，肯定不会是好说话的人。 她得维持住才不会露馅。 邓江果然收敛神色，愈发恭敬。 恰逢此时，有人面色黑沉地抬着几具尸体从旁边经过，邓江便道，“万象那群人仗着有夫人的亲笔信，时常掳掠女暗卫……” 男子掳掠女子能做什么。 尤其还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士兵。 万桉桉蹙眉。 前世的经历让她每每听到类似的事，总会有种由内而外的生理不适。 她明明不该管，但却忍不住道。 “那封信在哪，拿来看看。” 第121章 交易药丸 陆姝云的亲笔信其实没什么。 寥寥数笔只一句，“万事配合万象。” 呵。 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既然不该管的已经管了，万桉桉索性冷笑大声道，尽可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主人的意思是在大事上尽量配合，但你我作为主人的属下，需知每个行为举止皆代表代表主人的脸面，万象那群人如此作为分明是把主人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说着她顿了顿，扫视一圈。 眼见着所有人眼睛冒光，恨不得立刻冲到万象军中打一架，她勾勾唇角。 “本使在此承诺，尔等只需在行事前考虑主人脸面，在不影响主人大事的前提下，其余无需尔等操心。” 她倒是想说不需考虑陆姝云，最好是把那个狗屁计划全盘打乱，但她怕露馅啊。 思及此，她转向邓江。 “你说的计划漏洞便是这个？” 邓江立刻驱散其他人单膝跪地，“上使，如今营地中万象国士兵与日俱增，目前还能依靠属下等武功更胜一筹威慑，但属下担心对方人数继续增长下去……” 万桉桉挑眉。 “他们如今有这种迹象？” “是，前些日子属下无意间听他们说此地屯军甚好，万象国主怕是有掠夺之意。” 这样啊…… 万桉桉脑中飞快闪过一个想法。 “知道了，本使会跟主人汇报。” 原路返回。 同一间石屋，万桉桉和林雨轩不仅换了之前上使留在这里的常服，还拿走一套他们身上穿着的棉服和大氅。 虽然都是从头到脚的黑色。 但明显上使更会享受，全是上等杭绸。 离开之前，万桉桉告诉邓江，“凡事如若忍不下去，便无需再忍，总该让那群蛮夷之人看看咱们主人的厉害和实力。” 邓江躬身应下。 两人端着身姿往前走。 直到进入西北军势力范围之内才对视一眼，狠狠松了口气。 她当即回到营帐把探查到的情况和自己后续要做的事情简单写成书信交给远期，“如果你那信鸽来不及往返，便你亲自去送，我希望你家主子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情况。” 远期一惊。 陡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下也不含糊，拜别万桉桉转身就走。 忙完这些以后，她短暂地躺在床上闭目养了会儿神，直到床底下传来哼哼唧唧的动静，她才想起来陆夭夭还在这呢。 万桉桉蹙眉。 真麻烦！ 她真想把这女人一刀咔嚓完事。 可惜…… 她不能。 谁让陆夭夭是陆昭的女儿呢。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从床底下将人拉出去，第一时间去看陆夭夭的肚子。 蜘蛛没了啊。 她转头看向床上安静睡着的男人。 清俊温润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迷人，尤其是那红润的唇，宛若上好的美酒。 可惜。 万桉桉欣赏不来。 她给了陆夭夭一个警告的眼神，直接捞起床头的佩剑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钟离雪看了会儿，突然举剑直接往下扎！ 眼看剑尖就要触碰微微起伏的胸膛，钟离雪不得不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用巧劲直接滚到旁边，紧接着腹部用力弹跳起来。 万桉桉一愣。 随即冷笑连连，“没想到神医好功夫。” 钟离雪看她一眼，倒是没生气，反而不紧不慢的拿起枕头下装蜘蛛的锦盒，“将军若是为这个小东西生气，大可不必，在下用一枚还魂丹来换，如何？” “呵，神医现在知道用东西来换？若我没有举剑呢？神医打算如何？当没发生过？” “将军不在意的东西，在下拿也无妨。” 她是真被这黑心医者的无耻给气笑了。 什么叫她不在意，他拿了也没事？ “不问自取是为盗！” “盗便盗。”钟离雪无所谓的笑笑，“在下人都杀过，不差这点儿无用的虚名。”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眼霍凌洲营帐方向。 万桉桉：“……” 她真是想不开要跟这人斗嘴皮子。 浪费时间。 “还魂丹拿来！”万桉桉伸手，随即竖起两根手指，“两枚！” 钟离雪颠了颠锦盒，“这麻蛛虽真贵稀少但也不值两枚还魂丹，赔本买卖在下不做。” 许是看她脸色不好，钟离雪又笑道，“如果将军觉得一枚少保不住命，可以换个疗效稍差的，只要逃跑得当，在下可救回来。” “三枚，如何？” 这tm是什么话？ 诅咒她呢？ 可想到自己的情况…… 尤其是差点被邓江人道主义毁灭后，她真担心自己这条命在不应该没的时候没了。 万桉桉冷着脸开口，“一枚还魂丹，一枚疗效差的，不议价！” “可。” 第122章 活该去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便是万桉桉打算用来对付裂谷里面那两帮人的主旨思想。 为了防止陆姝云派人中途搅局，她再次伪造李辰渊的书信，让霍寂霍痕派兵待在指定地方围剿所谓的“上使”。 钟离雪看她在烛光下皱眉临摹烦躁不已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拿过她手里的笔，在她来不及发火前，轻飘飘的说，“我来吧。” “你？”万桉桉不相信他。 结果这人只随意看几遍李辰渊的信，伪造信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 不论语气语调，遣词造句，还是期间几处引经据典，全都符合李辰渊那种皇族人特有的上位置发号施令的特质。 比她之前写的那个还像真的。 “如何？”钟离雪笑问。 万桉桉没法昧着良心说垃圾，但又不愿意夸这个黑心医者，她索性选择闭嘴，默默揣起信纸去找霍寂和霍痕。 这本该是远期的活计。 但谁让他去送信了呢。 也不知道霍痕霍寂会不会相信李辰渊会把信寄到她这的事。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 霍寂看完信开口就是，“你与王爷是何关系，为何他不找相交甚笃的侯爷，而找你？” 真当她傻，想套她的话。 皇族的事凭什么跟你个小将军解释？ 她强迫自己冷脸，“无可奉告。” 霍寂果然皱眉，眼神充满着犹豫。 眼见火候已到，万桉桉适时地又补充一句，“将军若是不信属下，可等侯爷睡醒去问问看，我跟陈远到底关系如何？” 她故意提陈远。 陈远就是十七王爷的事可没几人知道。 霍寂于是更犹豫，他把霍痕拉到旁边耳语，万桉桉也懒得听，放空的看向窗外。 这毫不在意的样子，让霍寂又信几分。 两人私语回来，问话的人换成了霍痕。 大概是觉得跟她关系好，又或者是以知道她的秘密自居，霍痕以一种老友般熟稔的语气问道，“你同我说实话。” 万桉桉无语。 她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自从沙漠找暗卫营之后，她就差霍痕在哪她立刻退避三舍，这人到底为什么…… 紧接着她突然想到霍痕知道她是女子。 该不会…… 万桉桉没说话而是盯着霍痕仔细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看得耳根通红，突然嗤笑一声，似是而非，“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话锋一转，“但信是真的。” 具体是哪样？其实她也不知道。 结果霍痕却立刻露出大为打击的模样。 万桉桉一愣。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副样子。 紧接着霍痕用一种“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的眼神看她，万桉桉蹙眉一想便立刻明白这人是彻底想歪了。 随便…… 反正她既不是常顺又不是常小花，他想的那些跟她没有一两银子的干系。 搞定霍寂和霍痕，万桉桉放松的往回走，然后就见钟离雪站在不远处招手。 “有事？” 钟离雪看向往的生活霍凌洲营帐的方向，“你不见他最后一面吗？” “这么快？！”万桉桉一惊。 “他本就泄了过多元气，已经是强弩之末，没调养几天，现在又连续……一天一夜，好人也经不住这样。” 万桉桉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全当是为了慰藉上辈子的自己。 营帐里。 万桉桉到时，霍凌洲已被收拾整齐，看见钟离雪，几个军医识趣的退了出去。 虽然他们都疑惑为什么霍凌洲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毕竟之前钟离雪可是亲口承诺人会没事，神医总不会砸自己的招牌。 那原因只会是…… 所有人都懂，但所有人都不开口。 一个是戴罪之身，说不定全家都要被皇上砍头的将死侯爷。一个是活死人肉白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 孰轻孰重。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又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呢，两人放一起根本不难抉择。 他们只是不懂。 是什么让是神医出尔反尔。 床榻上，弥留之际终于清醒过来的霍凌洲开口便是这个问题，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钟离雪，“你总得，让本侯能瞑目。” 钟离雪笑着看了眼万桉桉，就在万桉桉以为他想把皮球踢给自己的时候，就听这人用温淡的嗓音说着残忍的话。 “死你一个，活西北军，在下即便算学再差也明白这人头上的巨大差距。” “可，你是，医者。” “那又怎样？” “你，你……嗬……”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霍凌洲竟开始喘不上气来。 万桉桉一把推开钟离雪上前。 “霍凌洲，你活该这么恶心的去死！” 第123章 全力去抓 “霍凌洲，一辈子看不上女子，只把女子当做亵玩发泄的玩意，可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被女子算计，落得个中毒身死的下场？” “你，你……竟是……嗬嗬。” “没错，我是女子。” 万桉桉故意露出女声，为了这一刻她特别停了药，明明是婉转清脆的声音，可听在霍凌洲耳中却像来自九幽阎罗的索命之音。 “你到，底是，谁？” “我是巴不得你早死的女子！若不是钟离雪多管闲事，你又非要顶着个蠢脑袋在西北军耀武扬威，我其实更想看你像中毒时那样日日发泄衰竭而亡的惨样！” “现在暴毙未免也太便宜你！” 钟离雪嘴角一僵。 紧接着若有所思的看向万桉桉。 这姑娘竟如此恨霍凌洲？还以为额她只是忧心西北军情，不满霍凌洲的蠢脑子呢。 万桉桉知道钟离雪会怀疑。 可那又怎样？ 上辈子发生的事，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即便动用关系网查她，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查到她是万云帆的女儿万桉桉。 估计会怀疑她跟霍凌洲有旧怨，毕竟人尽皆知她可是逃了跟霍凌洲的婚约。 事实上，钟离雪根本没查的想法。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早晚会知道，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你，你到底，是谁？”钟离雪还有时间等真相揭露，可霍凌洲没有。 他死死的盯着万桉桉，浑浊的眼睛逐渐充血变得通红，皮包骨的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魔窟里爬出来的怪物。 万桉桉盯着他看一会儿，却突然笑了。 “你真这么想知道啊？是不是我若不告诉你，你就会跟刚才说的那样死不瞑目？” 说完她饶有兴致地又欣赏了一会儿霍凌洲愈发狰狞骇人的表情，直到对方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就要过去，才慢悠悠地笑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死不瞑目才适合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你……” “嗬，嗬，嗬——” 日头逐渐西沉，霍寂和霍痕忙完手头上的事紧赶慢赶来到了霍凌洲的营帐。 见到万桉桉和钟离雪也在。 对万桉桉倒是没什么，但对钟离雪…… “神医是对自己的药不放心，特意来确认我家侯爷的情况吗？”霍痕冷言。 不同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军医，霍寂和霍痕可是霍凌洲亲自培养的心腹，怎可能对自家主子的身体视若无睹。 若是可以，他们巴不得弄死钟离雪。 可惜，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道自己轻视了这位看上去温润淡漠没有任何棱角的神医。 钟离雪也不恼，还是那副笑面孔，“这药在下是第一次用，确实不知效果。” 这话说的，万桉桉忍不住抽抽眼角。 她都想抽他，更别提…… 果然就见霍痕猛地抽刀朝钟离雪冲了过去，钟离雪连身形都没晃动只轻飘飘的挥袖，凌厉的攻势便被化解于无形。 “你打不过我。” 霍痕霍寂是怎样的表情万桉桉不知，此时她心里却宛若翻江倒海般震惊。 昨日那简单的试探，她确认钟离雪会功夫。可没想到霍痕连一招都打不过？那霍寂呢？他可是号称霍凌洲手下第一人……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看向霍寂。 却发现对方眼中是浓浓的忌惮和不甘！ 该不会…… 她又转向钟离雪。 对方还是那副温润好脾气的假脸，可说出来的话却凌厉到一针见血。 “你们愿意为蠢货卖命那是因为蠢货曾给予你们恩惠，知恩图报乃天经地义，但西北军二十多万人可没得过蠢货的任何实惠，没道理为了蠢货的蠢话去送命。” 可不就是嘛。 万桉桉深以为然。 霍寂和霍痕也消停了。 四人沉默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一时间，鸦雀无声的营帐只剩下霍凌洲难听的嗬嗬的喘气声。 就在刚刚。 霍寂和霍痕进来之前。 钟离雪在万桉桉的要求下，又喂了霍凌洲一枚毁嗓子的哑药，条件是她下次去死亡谷干坏事得带上他。 万桉桉是不想。 可没办法，她不想最后关头，霍凌洲用恶心的声音让霍寂和霍痕去查她。 所以，现在营帐只有嗬嗬声。 一阵风吹过，进来个浑身是沙的士兵。 万桉桉下意识看过去，就见这人面向霍寂霍痕抱拳，“两位霍将军，属下无能，没有追查到陆夭夭的下落。不过属下在营地百里外找到了这个锦囊……” 这是…… 霍寂蹙眉接过去，打开锦囊。 紧接着便是一道暴喝，“岂有此理！” “来人，加大人手全力去抓那贱人！” 第124章 张明德死 “你又做了什么？” 钟离雪现在是真佩服这贴大胡子的姑娘，挑事的本领一等一的强。 当然，这不是坏事。 若不是这样，西北军的困局解不了，死亡谷的秘密也发现不了，整个西北说不定都会保不住，大雍必定元气大伤。 只是他难免有些应接不暇。 万桉桉横他一眼，“神医管好自己。” “说不定我能帮你。”钟离雪笑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她说话不再使用敬语，至于她对他，印象中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尊重过。 “嗯。”万桉桉敷衍的应下。 转头先一步往营帐走。 她做了什么？ 她不过是弄了个装着陆姝云亲笔信的锦囊，赞扬陆夭夭做得好，毒死了霍凌洲。 靖安侯府之所以有如此下场，完全因为霍凌洲擅自动兵，而霍凌洲擅自动兵则是因为中毒变得而急功近利。 无论是侯府还是霍凌洲本人都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中毒会是怎样的光景。 更何况，他们早晚要死，不如趁着皇上等霍凌洲押送回京的时间再拉个垫背的。 所以，陆姝云大概不会好过。 事实上，陆姝云何止不好过。 靖安侯府百年世家，即便京城已经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但散落在外的族人被抓捕依旧需要时间。 这些时间足够他们雇凶杀人。 一时间，万府中的杀手络绎不绝。 时常有不同受雇于不同人的杀手在府内相遇，甚至商议任务完成后的分成。 陆姝云很恼火，却无济于事。 夕颜带领的暗卫营被江湖杀手们像割韭菜一样，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眼看着当初在沙漠营地那波人日渐稀少…… 陆姝云终于坐不住了。 她给万象国主写了封信，打算偷偷到万象国暂避风头，并许诺诸多好处，其中就有让出死亡谷的控制权。 万桉桉听霍寂说这话的时候，霍凌洲已经去世了两天，丧礼没有大办，只是按照京城习俗在军营里停灵七天。 万桉桉去看过一次。 死状狰狞可怖，据说霍痕霍寂轮番去给他合上眼睛都做不到，那双死鱼一样突出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离雪打趣她，“要不要鞭尸？” 见她瞪自己，耸肩，“你不是恨他么？” 我恨的人多了，万桉桉心想。 看着他们等到应有的惩罚就够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至于死后的事情，自有阎罗殿清算他们生前的罪孽。 两人前后脚离开灵堂。 在门口的时候被霍寂拦下，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不出意外，陆姝云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万象国的路上，你要怎么做？” 不知不觉中，霍寂已经开始征求万桉桉的意见，万桉桉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想了想说道，“我再去一趟死亡谷，我们送份大礼给这位陆夫人。” 她说完就要回去准备。 霍寂却突然拦住她，俯身深深一拜。 “霍寂在此替我家侯爷感谢你！” 呃…… 万桉桉扬眉。 下意识回头看向灵堂，也不知道里面突眼珠子的霍凌洲会不会气得直接坐起来。 她心情不错，表面上却严肃地向霍寂抱拳沉声道，“是那陆姝云欺人太甚！” 万桉桉带着看戏的钟离雪走了。 因为上次去死亡谷是两个人，这次她也不敢擅自换成三个，是以林羽轩便留在营地看着陆夭夭，顺便等着迎接李辰渊。 是的，李辰渊终于要到了。 在张明德奄奄一息的时候，李辰渊看到了霜阳城的界碑，他痛心的安慰这位明显已经活不成的侍卫队长，“等进城就好了。” 张明德摇摇头，眼神哀哀。 握着李辰渊的手，恳求，“若有朝一日王爷问鼎天下，可否放过属下一家……” 在接近霜阳城时的最后一次刺杀，许是觉得他已强弩之末，李辰渊不再藏拙，旋身飞出马车轻飘飘的杀了所有的刺客。 可是那时，他想明白了一切。 也是。 皇上那一套口蜜腹剑的把戏，连朝堂中的大臣们都一目了然，更遑论能在皇家波云诡谲明争暗斗中安稳长大的皇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几乎是瞬间，他便熄了告状的心思。 他心里清楚，正是因为他“识相”，李辰渊才允许他苟延残喘到霜阳。 如今，最后一封“告状信”已经按照李辰渊的要求递了出去…… 张明德强撑着扯扯唇角，“属下知道王爷有鸿鹄之志，只是明白的太晚，不过属下这有一份御林军中各家的情况册子，赠与王爷全当是全了咱们这一路的主仆情谊……” “可！” 第125章 抓了邓江 死亡谷。 万桉桉是第二次来，钟离雪是第一次。 好在他和林雨轩身形差不多，穿着上次偷拿回来的衣袍也不显突兀。 这么一看，她倒是发现了个问题。 自己虽然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但比起林雨轩和钟离雪这些男子明显还差一截。 所以，上使是女子？ 难道是陆姝云身边的丫鬟？ 正想着，邓江的身影出现在裂缝外，短暂的行礼后，万桉桉长话短说，“上次过后谷里的情况可有好转？万象那边是否依然欺负尔等？” “回上使，属下等自负功法上乘，有上使口谕在，万象那些人自然不在话下，如今谷内的话语权已重回属下这边。” “如此甚好。”万桉桉点点头，“既如此，你等好好回去准备，夫人不日将来谷中小住休整……” 邓江一愣，赶紧匍匐跪地聆听。 她这一跪，刚好错过钟离雪垂眸凑过来与万桉桉窃窃私语的场景。 万桉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猛地扭头瞪向身旁的人，不满的眼神里都是“你没事吧？”四个大字。 钟离雪立刻认真点头。 看他不同往日的严肃，她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绞尽脑汁让说出口的话更合逻辑，谁让这黑心的要她务必拖延时间呢。 “带本使去主人房间，本使要看看是否有遗漏。”这大概是她能想到最能拖延时间的法子，虽然她一开始并不想再下去。 “是，属下正有此意。” 邓江先顺着藤蔓荡了下去。 上面的万桉桉飞快地问钟离雪，“你到底怎么回事？要干什么？” “她身上的药很有问题……”钟离雪眯了眯眼睛，“你看看能不能弄到她的血？” 药？ 她想起上次和这次见到的邓江…… 还有林雨轩说疯掉以后杀刘胜的邓江。 邓江在下面，周围还有数不清的人埋伏着，两人也不敢多说，先后跳了下去。 因为这次是去陆姝云房间。 邓江带的是另外一条路，跟上次那个粗糙原始的平台不同，这次的路一看就是经过精雕细琢，甚至脚下还铺着汉白玉。 万桉桉左右瞄了眼，没有月老像。 看来这地方并不像沙漠里那个据点那样被陆姝云喜欢和看重，怪不得宁可躲到万象国去也没想过回自己老巢呢。 很快。 两人跟着邓江来到一处宽敞的石屋。 邓江停下脚步，恭敬地请两人进去，万桉桉余光瞟了眼钟离雪，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战神像雕像上的红绳，脑中突然闪过什么，转头对钟离雪说，“你留下。” 钟离雪一愣，倒也没反驳她。 屋里，其实就是女人家闺房的布置。 没什么不同。 万桉桉简单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结果…… 她差点以为走错了路。 邓江呢？钟离雪呢？ 她进去不过走了一圈，怎么出来就…… 她直接僵在原地。 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陆续有黑衣人跪地等她前行，她才放弃等钟离雪的念头，硬着头皮端好上使的姿势，尽可能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不时有黑衣人恭敬跪地。 她连停下脚步想想走得方向是否正确都不敢，生怕露出一丁点的马脚直接被这些人生吞活剥。 万幸的是她记性还算不错。 浑身被冷汗彻底打湿的时候，终于远远看到了来时那个平台的轮廓。 万桉桉狠狠松了口气！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心里骂了一路的钟离雪这会儿正老神在在的坐在平台边缘晒太阳，那惬意的样子……万桉桉咬紧后槽牙。 强忍着上前一脚把他踢下去的欲望。 见到她。 钟离雪一跃而起，“看完了吗？” “看完咱们就走吧！” 万桉桉看看他，又看看悬崖边另一摊生生死不知的……看衣服大概是邓江。 什么都没说，转头就去爬藤蔓。 钟离雪一愣。 略有些迷茫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能感觉到她应该是有点不高兴。 可为什么呢？ 他们此行不是很成功么。 配合的相当默契，她负责分散邓江的注意力，他则趁机把人打包带走回去研究。 不懂…… 钟离雪耸耸肩。 拎起地上不知生死的邓江跟了上去。 直到营地，万桉桉都没再开口跟钟离雪说话，倒不是生气，纯粹是不想搭理他。 一点队友精神都没有的人。 钟离雪快走几步，拍拍她的肩，“为何生气？你难道不想知道邓江身上的秘密？” 万桉桉连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若研究成功，做成的毒分你一份。” 万桉桉还是不理，甚至还加快了步子。 眼看着营地的大门就快到了，钟离雪突然一把拽住她，把邓江往地上一扔，“那我把她送回去，总行了吧？” 第126章 不死之身 远期的身影出现前，万桉桉无语地送给他一句，“你真的有病！” 本以为钟离雪会反驳，用他那堪称温和的语气说出犀利的话，可谁知他只是无奈的笑道，“可能吧，我也觉得我有病。” 万桉桉：“……” 还想说什么，远期却立在一旁恭敬地开口，“常将军，王爷有请。” 哦，李辰渊来了啊。 万桉桉没什么情绪的想，他来的可真是够慢的，真要等他黄花菜都得凉。 万桉桉跟着远期走了，走之前瞪了眼钟离雪，“说话算话，毒分我一份！” 明明是恶狠狠的眼神，钟离雪却笑了。 发自内心的那种。 紧接着，他骤然冷下脸。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不过是个不爽的眼神，自己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 而且。 最重要的。 对方是个大胡子！ 钟离雪烦躁的拖着邓江往回走。 他不是傻子，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 有些事他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身边那些人可是经历得五花八门，有甚者后院堪比霓虹院，他想不懂都不行。 他郁闷的不是心动这件事。 自成年以来，男女吸引多正常，尤其他还是医者，这些都是生理属性决定的。 可他怎么会对个不露脸的大胡子…… 虽然样貌不是他择偶的标准，但他这也太不看重样貌了！就万桉桉现在这副大胡子粗嗓子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好像龙阳！ 钟离雪很唾弃自己。 他决定把这件事死死的埋在心里，什么时候万桉桉换成红装，他再表明心迹。 至于说彻底放弃…… 他凭什么？二十二年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他凭什么放弃。除非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现自己不喜欢了，否则谈不上放弃。 万桉桉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 她正在主帅营帐里无语地看着李辰渊指挥远方对各个角落进行清洁。 她能理解，毕竟这里刚死了霍凌洲。 但，李辰渊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么，就一定要让最粗枝大叶的远方来干这些事？ 他愿意耗着，她还不愿意呢。 有这时间，不如回去研究邓江。 她想走，可她不能。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李辰渊是西北军主帅，是王爷，不是曾经在乞丐窝的陈远。 她只能强忍着不耐烦，安静地坐着。 是的，李辰渊还给她安排了座位观看。 真的是…… 万桉桉又耐着性子坐了会儿，眼看着远方接连砸了几个砚台，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扑通一声跪下，“请王爷恕罪。” 跪着也好过看无聊的事。 正好借此机会把之前伪造书信弄死霍凌洲等的事情解决，如果李辰渊要追责，她就心甘情愿的去地下跟父亲团聚。 李辰渊终于停下嘲笑远方，转过头略带无奈的开口，“我怨你什么啊，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西北军，我感谢还来不及。” “可属下伪造书信，杀了朝廷重臣。” “放心吧。”李辰渊摆摆手，“如果皇上派人来查，霍凌洲死在毒发，书信那些都是我亲笔写的，你就安心当你的小将军。” “常顺叩谢王爷。”万桉桉深深俯下身子磕头，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李辰渊不降罪，她这罪就一直存在。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算了，希望到时候她的仇已经报完，即便是死倒也没什么。 正想着，感觉眼前一黑。 李辰渊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起吧，还跪着做甚？跟我详细说说如今西北军的情况。” 万桉桉如愿的进入正题。 与此同时。 远在运城的陆姝云却迟迟踏不上正题。 她是打算去万象国躲风头，但陆昭拒绝跟她一起逃，为此还给了自己一剑。 如此一来，若真再折腾他，他这条命就得立马交代，因为他的拒绝，顺从一辈子的蒋氏也坚决不走，声称要照顾陆昭。 陆姝云极为恼火，却无可奈何。 一个重伤将死，一个大肚子孕妇，她难道还能用强硬的手段将人绑走么。 行程就这么被耽搁下来。 眼看着夕颜的暗卫营在江湖杀手的攻势下逐渐力有不逮，她又不想动用最后的底牌，只能让星辰散银子去请高手过来抵御。 如此一来。 倒是演变成财力的比拼。 可笑的是，很多高手都同时接到了刺杀与保护的任务，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之后，竟决定一部分人刺杀，另外一部分人则保护。 都是自己人，做做样子，银子到手。 在一起出去花天酒地一番。 可怜星辰白花花的银子散出去，杀手却一波波的照常过来，好像有不死之身。 第127章 不相信她 时间移到李辰渊抵达的第二天。 整个西北军的核心人物都被拒在主帅营帐，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洋溢着期待。 万象国时时有新动向新部署，西北军却差点因为霍凌洲陷入万劫不复，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把亟待出鞘的利刃，恨不得狠狠灭一灭对面那群人的威风！ 哪怕主位上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李辰渊肃容扫视一圈。 发布了第一个命令：“全军加强戒备训练！右将军负责侦探万象国及诸小国的动静，有异常随时来报！不论白昼黑夜。” 此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最起码是个正常人。 有了霍凌洲的先例，右将军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抱拳跪地，整个西北军的军心空前高涨，倒是省了李辰渊格外费力。 万桉桉缩在角落里忍不住想，李辰渊给霍凌洲上的那炷香该不会是感谢这个吧。 “左将军听令！” “属下在！” “领兵三万去给本王把诸暨夺回来！” “属下领命！” “林羽轩出列，本王现命你为左将军前锋，跟随左将军同去夺取诸暨！” 万桉桉诧异地抬头。 她不意外李辰渊会直接发兵诸暨。 毕竟从种种情报来看，万象国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与霜阳城相邻的边城上，不出意外诸暨那边应该只有诸暨自己的兵。 她意外的是前锋竟是林羽轩？！ 倒不是她嫉妒林羽轩，只是论资排辈这位置根本轮不上林羽轩，李辰渊既然选择破格提拔为何要越过自己，而且…… 他看向自己的那是什么眼神？ 万桉桉移开视线，就听李辰渊陆续又安排了几项无关战事的军务，然后大手一挥，“望各位砥砺同心，共保西北平安。” 跟随着人流往营帐的方向走。 不出百步便被远航叫住，对方笑得眼睛都没了，说话也神神秘秘，“主子有请。” 万桉桉看他，这人竟还挤眉弄眼。 说实话，她真的不懂李辰渊的用人标准，远方粗糙耿直，远期不通人情，远航又感觉油腻过头，还剩下一个远帆…… 她还没见过面。 行到主帅营帐外面，远航更是嘿嘿笑着做请进的手势，“您进，小的留外面放风。” 说得好像她要进去干什么坏事一样。 万桉桉当即冷下脸，却不好说什么，憋着气一把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李辰渊见她进来本来还在笑，结果见她脸色这样，下意识收敛笑容，“谁惹你了？” 她只当没听见，恭敬的抱拳。 “属下参见王爷！” “你这又是何必？你我只见……”李辰渊笑着上前一步就要扶她，万桉桉却直接闪身躲开，面无表情，“王爷，礼不可废！” 李辰渊一哽。 闷闷道，“那本王让你平身可以吗？” “谢王爷。” 李辰渊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纠结半天不见她开口，只好自己拉把椅子放到她旁边坐好，试探着问，“是因先锋那事？” 万桉桉奇怪的看他一眼。 有反应就好…… 李辰渊默默松了口气，重新恢复往日的笑容，“放心，林羽轩越不过你去，不让你去诸暨立功，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万桉桉想纠正。 她根本不在乎林羽轩越不越过自己，建功立业各凭本事，这道理她懂，所有的烦躁和不舒服都来自于远航那奇怪的举动…… 但又觉得这种事解释起来好像掩饰，又容易惹出没必要的麻烦，于是嘴巴动了半天，最终还是郁闷的彻底合上。 算了，她以后少跟李辰渊接触就是。 李辰渊见她这样，却以为自己猜对了。 于是更为温和的说，“死亡谷那边，没人比你更熟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再去一趟。” 万桉桉终于正眼看他，“王爷请明示。” 李辰渊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建议她以上使的身份潜伏进去，推动陆姝云和万象国两方人马的争执，顺道因万象国更多军队驻扎进去，等时机成熟，西北军直接出兵剿灭。 听上去不过三言两语，但风险却极大。 一旦操作不当，万桉桉随时会身死。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考虑的重点，战争自然会有人员伤亡，从参军的那刻起，她便已经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只属下自己，如何传递消息？” “听闻你上次是跟钟离雪一起下去的？他人如何？可靠么？” 提及钟离雪。 她只有三个大字的评价：不靠谱！ 刚想委婉的表达出这份评价，李辰渊却突然道，“算了，待会本王去会会他。” 不相信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128章 你哪靠谱 “王爷请你过去。”万桉桉对正在研究什么的钟离雪撂下句话，便转头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盯着营帐的顶部发呆。 李辰渊竟是为她考虑啊。 陆姝云这些行为相当于叛国无疑，按照大雍的律法，是要诛九族的谋逆。 “我知你不想万将军一世英明因那个女人而毁于一旦，死亡谷隐蔽，你不妨使计诛杀陆姝云。届时由我帮你遮掩，这件事只会影响陆姝云那些人，其他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也不单单全都是为了她考虑。 因为李辰渊后面又说，“只有一点，这事即便办的再好，我也无法为你向皇上陈书请功，不论是这件事还是死亡谷，都得彻底烂到你我的肚子里。” 这件事烂在肚子或许是因为她。 那格外提出来的死亡谷烂在肚子里…… 万桉桉垂眸。 看向营帐门帘随风摆动时漏进来的斑驳阳光。明明是不见阳光的内室，只是风偶然恩赐才得窥一二，还需要接受风寒的可能。 她不傻，李辰渊如今的风评和他实际的作为差别如此之大，再加上他皇家正统王爷的身份，所谋为何，几乎一目了然。 死亡谷，多好的屯兵之地啊。 为什么选她？她有把柄在啊！ 真的是…… 万桉桉讽刺的勾唇。 昨天她才刚觉得这罪背在身上是个不定时炸弹，今天炸弹就炸了一下，想着以后这炸弹说不定还会再炸…… 她猛地起身，一把拉上门帘！ 谁稀罕这点破碎的阳光？前世今生她都在黑暗里龃龉前行，没有阳光又怎样？总归等她大仇得报，一条贱命而已！ “跟谁生气呢？” 拉上的门帘再次被打开，大片的阳光趁机倾泻而入，万桉桉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看清来人后，忍不住诧异的挑眉。 “你这就回来了？” “不然呢。”钟离雪随意地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下，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往后一躺，“王爷的意思以后咱们配合，搞定死亡谷的事。” 万桉桉闻言更诧异了。 李辰渊那人竟然会信任这个黑心郎中？ 事实上李辰渊也不想钟离雪掺和进来。 奈何…… 时间退回到钟离雪乖顺地按照万桉桉的话来到主帅营门口，笑呵呵的请远航通报。 远航整个人都傻眼了。 顾不得感慨这位怎么也在军营里，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结果就是李辰渊坐在主位上，皱眉请他离开军营重地。 钟离雪笑笑，“这不好吧。” 简简单单四个字，毫无攻击性，却让李辰渊不得不妥协，“那你想怎样？” “王爷原本是打算安排在下做什么？” 李辰渊不想说，他显然不想这人了解分毫自己的计划，可钟离雪又是简单笑道，“那在下去问常小将军吧？” 李辰渊：“……”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直到李辰渊眯着眼睛问他，“你知道常顺……” 钟离雪仍是那副温润的笑模样，“王爷所谓的是什么？有关于身份的秘密吗？” 李辰渊果然脸色一变。 钟离雪立刻了然，原来这人知道啊。 最终，便是万桉桉听到的结果。 她想跑到李辰渊面前拒绝，但又觉得自己这身份冒然去跟主帅叫板，未免有些不合适，殊不知李辰渊这会儿巴不得她去呢。 钟离雪看她那样子，就觉好笑。 “放心，我不给你拖后腿。与其说商量配合，我又不懂行军打仗，你说了算便好。” “真的？”万桉桉明显不信。 “千真万确！”钟离雪点头，紧接着又露出疑惑的神情，“你缘何这么不信我？” 印象中，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所有的事，只要她开口，哪怕他问或者不问，最终不都是按照她想要的那样做的？ 听他这么问，万桉桉简直嗤之以鼻。 “你哪点值得人信任？”她没客气的翻个白眼，“是跟我讨价还价杀霍凌洲，还是偷我蜘蛛强行交易，亦或者不知会我直接消失？” 钟离雪不吭声了。 桩桩件件，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这样可不行啊！ 他惦记着人家姑娘，结果人家姑娘对他根本没好印象，若是有朝一日表明心迹，那等待他的岂不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钟离雪在心里暗暗决定，今后还得周到体贴些才是，不管将来什么情况，总得先把姑娘心里的坏印象扭转过来。 于是。 万桉桉慢慢发现黑心郎中转了性，在死亡的事情上当真以她马首是瞻，只有在她举棋不定时才会恰到好处的给点建议，让她根本说不出“黑心”两个字……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129章 陆夭夭结局 接到陆蓁蓁来信时，陆夭夭已经成功服下钟离雪为她量身打造的软筋散。 万桉桉看着郑重其事的某个郎中也是无语，“不必这么麻烦，普通的药就好。” “普通药会对她腹中的孩儿有影响，在你还不想拿掉孩儿之前，用这个保险。” 万桉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这人突如其来的好意是为哪般。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你，该不会又想要血了吧？现在正值战争关键时期，能不能缓缓？” “啊？”钟离雪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忙道，“不要，不要，从今往后，除非是帮你遏制毒性，我都不要你的血。” “那你怎么……”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着万桉桉的眼神愈发疑惑，钟离雪只得灵机一动来了句，“不可说。” 万桉桉：“……” 算了，随他怎么作妖。 陆蓁蓁的信和人就是这时候到的。 万桉桉也很吃惊，尤其是看到陆蓁蓁拖家带口子来的时候…… “你……” 军营外，她看着陆蓁蓁扶着蒋氏从马车里走出来，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你这是……” 陆蓁蓁安顿好蒋氏，将她扯到旁边，语气也很是无奈，“我爹去了，临终前拜托我看好我娘，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万桉桉点头。 心想谁说陆昭和蒋氏没感情，嘴上说恨啊啥的，临死前最惦记的还是发妻。 陆蓁蓁瞧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歪了，不得不压低声音，“我爹是担心陆姝云利用蒋氏肚子里的孩子搞事情，让我务必看牢蒋氏，必要的时候可以……” 陆蓁蓁说着比划了个咔嚓的动作。 万桉桉抽抽嘴角。 好吧，她彻底想偏了。 不过…… “陆姝云往这边走了吗？”印象中没听霍寂霍痕说这几天拦截到陆姝云啊。 “她暂时还走不了。”陆蓁蓁讽刺一笑，紧接着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这会儿刚启程，具体的你派人回去查就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她增派人手围剿杀手的时候，被对方高手给刺了一刀，我们离开的时候据说刚有清醒的迹象，郎中建议不宜远行。” 万桉桉扬眉。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具体说来听听。”让她高兴高兴。 陆蓁蓁就笑道，“正好你帮我去城里安顿，我给讲讲，真的很解气。” 于是。 万桉桉先知道了杀手之间密谋糊弄事拿钱的事，紧接着又知道陆姝云无意中发现后勃然大怒，不顾一切调集暗卫反扑。 “杀手死了大半，暗卫损失惨重，听说刺伤陆姝云的剑上涂有毒药。”陆蓁蓁不无遗憾的叹道，“她怎么命那么大呢！” 确实。 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 聊完这个，两人又说起陆夭夭的事，万桉桉行事一向磊落，直接开门见山，“我给她下了软筋散，不会伤及她腹中孩儿。” 陆蓁蓁一愣。 万桉桉以为她是对下药的事情不满，正等着她出招，结果陆蓁蓁不可思议的反问，“她怀了霍凌洲的种？！” 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激动。 万桉桉心想，还好这还有个正常人。 “拿掉！留着干什么！就多余给她吃好药，那孩子生下来干什么，恶心人吗！” 一连串怒问，听得出来极生气。 可事情已然发生。 万桉桉叹了口气，“现在人在我的营帐，我给你送过来？” 陆蓁蓁闻言却没第一时间点头。 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你原本是想杀了她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忍着的？” “是，看在你和陆昭的份上。” 陆蓁蓁就叹气，“行，你放心我肯定把人看好，不叫她说出不该说的……” 万桉桉动动嘴，到底没问她要怎么做。 她不该有多余的无谓的慈悲。 事实上，论果决狠厉她远比不上陆蓁蓁，陆夭夭到的第一天，她就当着蒋氏的面直接给人灌了哑药，挑断了手筋脚筋。 扔下一句，“这就是你脑子不清醒，还想要活着的代价”直接转身离开。 根本不管身后俩孕妇是否动胎气。 呵。 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孩子，为什么非要强行把他们带来这世上，背负着不该背负的罪孽因果，真能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吗？ 万桉桉知道的时候，刚好要启程去死亡谷，看完陆蓁蓁送过来的信，沉默半响悬着的心却放进了肚子里。 有放心陆夭夭再不能开口。 更多的，则是庆幸陆蓁蓁没有背叛。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龃龉前行久了难免需要一些同路人。 还好，陆蓁蓁暂时还是。 在她还不够强大的时候，还是…… 第130章 梅花簪 死亡谷。 向来走在后面扮演上使的万桉桉，这次却走在前面，用曾经邓江的脸，走在曾经邓江的位置上，恭恭敬敬。 上使，则是钟离雪。 按照他的话说…… 邓江，就是皎月，内里是个纯正的女子，身形体态都跟她差不多，装扮起来不难，更何况想要留在死亡谷内部，没有比邓江这个身份更现成更合适。 这话，她无法反驳。 于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神医易容的厉害。 简单涂抹，一粒药丸，她直接大变样。 唯一不好的是…… 钟离雪看到了她大胡子下面的脸…… 整个过程万桉桉都紧紧地盯着他，当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除此之外……应该是没别的了。 毕竟他俩之前没见过。 万桉桉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回肚子里。 事实上，钟离雪确实没见过她。 这会儿看着她的挺直的脊背心里不停的感慨，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想到她对霍凌洲的恨。 该不会…… 算了，钟离雪暗自告诉自己，多想无意，总有一天他会亲耳听万桉桉说。 当然，如果她实在不愿说。 那便算了。 母亲说过，即便再亲密的伴侣也需给对方保留足够的尊重，这样关系才可长久。 否则定会像…… “前面应该是邓江的屋子吧？”万桉桉刻以压低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许是邓江知道的太多，怕她泄露不该泄露的东西，陆姝云给她喂的是会让人阶段性清除记忆的毒药。 毒性之霸道，钟离雪也无可奈何。 如今所谓的邓江房间，不过是两个人结合邓江记忆中仅存的三言两语和几次来的经历，大概猜出来的。 显然，两人都猜错了。 万桉桉话音刚落，石屋内便走出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见到两人竟也不意外，笑着行礼后道，“邓大人请跟我来。” 万桉桉一愣。 紧接着恍然想起来邓江会阶段性失忆的事情，看这女子的表现，邓江应该也是不止一次认错房间。 还好…… 她默默呼出口气。 还好当初选择了邓江这个身份。 约摸盏茶的时间，两人跟着女子来到一处洞穴深处的独立石屋面前。 “邓大人，如果没事，属下告退。” 万桉桉想着邓江的样子，冷冷地点头当做回应，女子果然没有表现出异常，恭敬地的退出了洞穴。 石门被推开。 房间的模样逐渐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一眼，均意外的挑眉。 这屋子比想象中更像深闺女子的闺房。 桌子上角落里全是完成的和没完成的绣品，梳妆台前更是胭脂水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造型别致，质地精良的钗环被妥善的摆放在八宝阁上。 看得出来原主人应当很是喜爱。 万桉桉环视一圈，一眼便看到众多精美贵重的钗环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梅花银簪，论价值甚至比不上其他首饰的一角。 更别提盛放它的金色楠木盒子。 更重要是这东西她曾见过一模一样的。 如今就好端端别在夕颜的发髻上。 当时她还在想，这夕颜也是奇怪，一身暮气沉沉的黑袍，简单的道姑发髻，竟然还簪了个看上去挺别致小巧的梅花簪。 想夕阳和邓江，也就是皎月的关系。 应该不是巧合。 那么…… 她随手拿起放梅花簪的木盒，都没来得及摆弄研究，便一眼看到盒子隔层缝隙中支棱出来的纸张痕迹。 隔层掀开。 立刻有厚厚一沓信纸弹出来。 怪不得能从缝隙中延伸出来…… 这也太多了吧！ 随手翻阅两张，全都是邓江的日常生活以及重要的事的记录。 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所以，她把想要记下来的全都写在了纸上，尤其是她经历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 看到她直接割掉自己本来的脸皮换成万象国宰相之子邓江，以此作为离开沙矿的代价时，万桉桉突然理解了她的疯。 换成谁，谁不疯？ 她把看过的信纸递给钟离雪，却说了一句，“我希望你看过后对任何人保密。” 任何人，主要指李辰渊。 万桉桉觉得他会懂钟离雪确实懂，他甚至直白地说出李辰渊的名字，“他只关心结果，只要事成，具体怎么干的与他何干？更何况，他李辰渊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说完，他直接愣住。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说情敌坏话。 看来这种事是无师自通的啊…… 至于李辰渊喜欢万桉桉这事，他觉得已经明显到就差亲口表明心迹。 只不过…… 他堪堪面露赞赏频频点头的姑娘。 她似乎没往这方面想过？ 第131章 伪装邓江 “改过自新”后的钟离雪非常好用。 有时候万桉桉甚至有种这人是自己手下的错觉，指哪打哪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比如现在。 她让这人越过李辰渊去联系夕颜。 他连原因都不问，立刻点头答应。 “你就不问问我联系夕颜做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钟离雪笑笑，“不知道也无妨。” 天呐。 这还是当初非要逼问她霍凌洲死后西北军怎么处理的黑心郎中么。 万桉桉没忍住瞄了会儿他的脑子。 严重怀疑他可能哪里病了。 钟离雪却已经转身来到桌子前乒乒乓乓地往外掏东西，边掏还边嘱咐她这个药是干嘛的那个毒能造成什么可怖的结果。 末了，忧心忡忡都看着她。 “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吗？要不我伪装成黑衣人留在这陪你？”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万桉桉怎么看钟离雪这副担忧不已的样子怎么觉得浑身不对劲。 还留他下来陪她？ 开什么玩笑。 她巴不得这奇怪的家伙赶紧走。 为避免他再来，万桉桉索性把那金色楠木盒子直接塞他手里，“第一次给簪子，如果夕颜给回应，你看情况再把盒子给她。” 钟离雪却直接闪身躲开了，“放我身上不安全，等我需要回来找你要。” 说完好像后面有狗在追。 直接跑了…… 万桉桉：“……” 只能抱着盒子放回原位。 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李辰渊的要求，她一共需要完成两件事，一是杀陆姝云，而是引万象国兵力进入死亡谷并尽可能消耗。 复盘之后，她突然发现一件事。 李辰渊没有提到陆姝云手下这批数量惊人的黑衣人如何处理…… 难道…… 她忍不住怀疑李辰渊是想在陆姝云死后贪下这批人，作为他死亡谷屯兵的基本。 也是，都是药物控制的。 只要他弄到药，根本不用担心叛变。 如果真是这样…… 万桉桉垂眸，自嘲的笑笑。 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邓大人，万象的将军到了。” 妈呀！ 万桉桉直接傻眼，邓江约了万象将军？ 她赶紧去盒子里翻找邓江的笔记，好半天才看到其中一页表明最近日期的信纸写着“已邀万象商议谷内使用权分布事宜。” 还好，钟离雪没拿走。 她缓缓神，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黑衣人恭敬地站着，万桉桉也不知道这人跟邓江是什么关系，万幸邓江有“失忆症”，她只要冷脸就行。 果然，这人露出一丝无奈哀伤。 靠……这俩人还真有猫腻啊。 “邓大人，这边请。”许是知道邓江失忆，男人压低声音解释了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比邓江那一行字清楚多了。 总结下来就是，邓江不满意现在被万象国那群人霸占大多数地方，想通过各种办法让对方吐出来，顺带给对方点教训。 “怎么教训？” “万象国那些人喜饮大雍的茶，你屋子里应该有可溶于茶水的……药。” 具体什么药，男人没说。 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啥好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 她要不要回去拿“药”？ 这么想的，她直接问了出来，对方似乎猜到她会有此一问。 无奈道，“你能找到吗？” “我可以翻笔记。” “算了……”男人摇头，“这种事情你怎么可能会写下来等着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被谁？ 万桉桉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什么，但她来不及细想，直接转身往回走，“我去找找看，万象那边让他们等着！” 现成的结仇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万桉桉回去就是一顿翻找。 笔记确实如男人所言并没有记录，但她按照邓江藏信的方式最终还是在一个首饰盒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包白色粉末。 可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看到了角落里钟离雪留给她的瓶瓶罐罐，猛地一拍脑袋！ 这不是现成的么，反正没人知道邓江原本打算用的药是什么。 她本着搞把大的原则。在众多瓶瓶罐罐中挑选了必死无疑却不会当场发作的毒。 按照邓江失忆前的性格，应该不会想惹祸上身，毕竟她好像挺怕真正的上使。 万象将军死在死亡谷，一定会追责。 所以，只能让人回去再死。 到时候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药？”男人捏着纸包问。 保险起见，她还把包装换了下，听见男人问，万桉桉斟酌片刻冷冷地开口，“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 第132章 嫡公主玉锦 嘿…… 万桉桉挑眉看向站在青年男子身后的大胡子，没想到竟还是个老熟人。 胡必。 隐蔽小路上的那个统帅。 至于那个青年…… 她一眼就看出来对方不是行伍之人。 准确的来说，她其实不应该称对方为青年男子，而是道一声“姑娘安好”还差不多。 瞧瞧，那双小手。 白皙嫩滑如上等美玉。 还是钟离雪先前给她易容时说的，她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易容是有多么……粗糙。 青年，哦不姑娘，看到万桉桉招呼都没打直接坐下，忍不住不满的蹙起眉头，连带着原先想要说什么直接冷着脸噤了声。 万桉桉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 对方不说就不说，只要好好喝茶就行。 眼看着姑娘和胡必一杯接一杯的喝，万桉桉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慈祥满意。 终于，她开口了。 主要是怕对方再这么喝下去，提前毒发没办法交代，是以她尽可能加快进程，“请阁下过来只一点要说明，现在万象占的地方退给我一半，剩下的你们随意。” 姑娘一哽。 这哪里是谈判的语气和样子？ 偏偏万桉桉说完便是一副“你快点头我还有要事忙没时间招呼你”的不耐模样。 她瞪着眼睛。 声音气得都快瞒不住原本清脆的女声。 “凭什么！陆夫人可是承诺我们随意使用死亡谷，今日本公……公子过来就是让你们再让出一些地方！现在的根本不够用！” 好嘛…… 原来是个公主啊。 联想到来之前李辰渊特意给她说过的万象国内的各种情况，她立刻就知道眼前这位是唯一的嫡公主玉锦。 传说中想要争一争储位的女中豪杰。 女确实是女…… 但豪杰…… 万桉桉暂且画个问号，毕竟这位看上去并不像夺嫡候选人那么喜怒不形于色？不过也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就像李辰渊。 “嗯，你继续。”万桉桉双手抱胸，向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玉锦又是一哽。 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对方是怎么回事。 她只能按照来之前的设想，噼里啪啦一顿说，全都是需要多少地方可以容纳多少人，具体每个地方如何使用…… 堪称详尽。 万桉桉却只抓住一件事，要容纳十万人，万象国这是打算把主力都弄到这来？ “十万？你们有那么多人？” “呵，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好，我不操心，那主人的计划呢？” “按部就班，你还担心这十万人配合城门正面的二十五万拿不下如今的西北军？” 一共三十五万…… 怎么可能呢？ 万象国还比不过大雍的西北大，西北军这二十六万都有很多是其他地方调转过来的兵将，何况万象……哪来那么多人？ “你该不会是把联军弄进来吧？” 这是万桉桉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玉锦却嗤笑，“你真当其他小国傻？这种九死一生的事他们怎么会愿意参与？” 没错，这话没毛病。 那么这十万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她不再拖沓，当即拒绝，“不行，死亡谷没那么大，我们这边还有差不多二万人，再加十万人放不下。” “这不是你该操心……” 万桉桉直接不耐地打断，“我是死亡谷的主使，我不操心你来操心？说不行就不行，你们要是敢擅自带兵进来……” “怎样？” “那就看谁技高一筹！” 玉锦气呼呼瞪她，“陆夫人的书信……” “呵，难道没人告诉你，以后再拿着鸡毛当令箭可不好使了。” “我说的是最新的信！”玉锦气急败坏，“你们夫人要来我们万象避难……” “别扯！”万桉桉再次打断，“我收到的消息是主人来死亡谷暂避，阁下也不想想，主人有必要放着死亡谷去万象？” 话虽如此，但是…… 玉锦带着胡必气呼呼的走了。 万桉桉却知道这位愤怒的公主一定会派人过来试探黑衣人的武力。 正好。 收点利息。 顺便看看死亡谷这群黑衣人多厉害。 男人忧心忡忡，“真的要这样吗？一旦动手要是被上使知道，你一定会被……” 后面的话他没说。 无非也就是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万桉桉学着邓江的样子害怕得发抖，心里却在想那可太好了，最好上使一起过来，方便到时候一网打尽。 “我心里有数，你回吧。” 万桉桉摆摆手，制止男人还要开口的欲望，“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 男人于是不再劝。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第133章 随便逮人 万桉桉没兴趣去探讨邓江跟这男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直接招过来几个黑衣队长让他们安排人在各个入口处。 “一旦发现万象士兵，全诛！” “属下领命。” 看来这万象人是真不招待见啊，听到全诛两个字这些黑衣人怎么那么兴奋呢。 万桉桉也很兴奋。 终于要开始了么。 不知道陆姝云知道以后会怎样，应该会气死吧，毕竟死亡谷对万象人动手就意味着她再没有去万象国避难的可能。 那么她一定会来死亡谷吧。 不管是兴师问罪还是躲避杀手，万桉桉觉得自己要好好准备一下，迎接这位加诸自己诸多苦难的亲爱的母亲大人。 第一波万象国士兵被坑杀的同时，阳生带来嫡公主玉锦和大胡子胡必奄奄一息的消息，“万象国的国主在悬赏天下名医，邓大人，你到底给他们下的什么……” 万桉桉抬手打断他，“慎言。” 紧接着就见钟离雪拧着眉头出现在不远处审视地看着男人，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问万桉桉，“在聊什么？” 男人浑身一僵。 立刻躬身退了出去，临走前匆匆给她一个“担忧却无可奈何”的眼神。 呵。 什么玩意？ 要不怎么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 他哪怕多留一会儿她都不会这么鄙视。 突然，眼前一黑。 万桉桉伸手把眼前的大手扒拉开，“你来做什么？王爷有新要求？” “没。”钟离雪转身自来熟地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水慢慢喝，“听说万象国那边悬赏医者，怕你想让我去。” “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就好，我都听你的。” “……” 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万桉桉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钟离雪。 仍是一身简单的月色布袍，墨发随意用一根金丝楠木的簪子挽起，神态也是平日里惯常的温和…… 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人哪哪不对劲呢。 钟离雪可不就是哪哪都不对劲么…… 自从万桉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开始，他就感觉身上每一寸都变得僵硬，简单喝茶动作几乎抽干他浑身的力气。 终于，他忍不住抬头。 深吸口气，“王爷那边已经探查到陆姝云的动静，听说正在往这边来的路上。” 万桉桉点头，收回视线。 来了正好，终于可以一笔清算了。 钟离雪狠狠松了口气。 脑子恢复灵光，便又想到另外一事，“玉锦公主是万象王后唯一的孩子，那位王后极聪慧，迟早会猜到女儿是在死亡谷出的事。” “哦，那我等着她就是。” 想了想，又道，“那毒，你有解药吧？” 钟离雪于是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放在桌子上，“我拆了解药的药性，一日一丸，需要连续服用一个月。” 万桉桉抽抽嘴角，脚程快的话，够她从这里逃到京城去了…… “中间不能间断？” “不能，间断会死。” “别的医者仿不出来？” 钟离雪无奈笑笑，眼神像看个孩子，“常顺，我好歹是神医。” 言外之意，这点事太小菜一碟。 她也笑，“还有别的交代吗？” 言外之意，没有你就赶紧走吧。 即便钟离雪好像转了性，但过去的阴影太大，她还是下意识不想跟他相处太多。 “你的毒……” “过来霜阳的时候才放过一次血，又？” “不是。”钟离雪赶紧摆手，又掏出个更为精致的锦盒，“这药虽不能彻底解掉你身上的毒，却能很好的压制，如果没有其他刺激，半年内应该不会发作。” 半年…… 那可是好东西啊。 万桉桉警惕的看他，“又有什么要求？” “真没有……” 钟离雪也是懊恼不已，暗恨自己先前干嘛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害得他现在想要根除那些不好的影响难如登天。 这么下去，两人岂不是没戏？ 眼看着她虽然垂涎锦盒里的药，却因为他的人品迟迟不敢动，他只能再次保证，“你放心，真的是压制毒性的好东西，材料也是好不容易才凑齐的。” “哦，那你还是说说条件吧。” “你就不能信我一回？”钟离雪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丧气的话脱口而出。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万桉桉心想，这可不像是先前那个逼她取血逮人的黑心郎中能说出来的话…… 钟离雪则在想，既然话已经说成这样，要不他直接表明心迹？ 良久。 还是万桉桉清清嗓子，打破了沉寂，“那个，外面有很多黑衣人，你功夫那么好，随便带一个回去研究吧，就当我完成承诺了。” “好……” 第134章 逼迫梁山 “你就抓刚才那个男人。”万桉桉拦住脚步匆匆就要往外走的钟离雪，“他应该跟邓江关系匪浅，记得盘问下细节告诉我。” “行！” 钟离雪答应得极痛快，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愉悦，万桉桉不是很懂。 她甩甩脑袋，懒得去想。 直接到桌边拿出锦盒里的药丸吞下去。 等了会儿，发现没有任何感觉后，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很快，便有脸熟的黑衣人来报。 阳生被上使抓走了。 哦，是了，那个男人叫阳生。 据他自己介绍说是因为他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出生，所以父母才给他取名字阳生。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寓意不错。 万桉桉收回思绪，安静地打量一圈眼前的黑衣人，“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白十二。” “名字什么寓意？” 白十二一愣。 大概是头一次被人问这种杀人放火无关的问题，一时间竟有些磕巴，“十二是，是属下在暗卫营的代，代号，白，白，白……” “白怎么？” “就，属下喜欢，喜欢白色。” 万桉桉扬眉，暗卫营出来的啊。 那正好，“你是怎么过来死亡谷这边？” 不过平常的问题，谁知道白十二闻言突然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邓大人在上，属下保证自己是通过正规考核过来的！真没有贿赂阳生大人！请您明鉴！” 她却敏锐的抓到一个词：考核。 没想到陆姝云还挺有意思，在暗卫营中设立了考核晋升的机制。 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死亡谷的人功夫比之暗卫营的人要强得多。 这么厉害一群人啊！ 与其便宜李辰渊，不如…… 她正好身边无人可用呢。 万桉桉审视盯着白十二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看得浑身发毛止不住得磕头，才轻飘飘说道，“去，把所有通过正式考核过来死亡谷的人，都集中到演武堂。” 白十二苦着脸走了。 这相当于完全暴露那些走后门的人。 虽然那些人单论武力和脑力都比不上他，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一起上的话…… 一刻钟后。 万桉桉信誓旦旦的迈入偌大的演武堂。 然后…… 直接哽住。 谁来告诉她，死亡谷一共两万人，她来之前还担心演武堂太小装不下，怎么现在看到的只有零散的六个人？ 而且，还都一副“要死”的样子。 尤其是白十二。 不知道的以为他正站在自己棺材里呢。 “呵，咱们这都是走后门的？” “回大人，这，这，这……” 好嘛，白十二又磕巴了。 她就盯着他看，又把人看得磕头，才断断续续说，“只，只有，这几个，敢来。” 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行了，他们不来是他们的损失。”万桉桉直接伸手把人提溜起来，“我只问一句，你们六个愿意脱离死亡谷，跟着大人我混吗？” 本来她是准备了一堆话。 但现在…… 六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集体把白十二拱在前面，“大人，属下等身上有毒。” “知道，我身上也有。”万桉桉直接不在意地把人打发回去，“还有别的吗？” 六人沉默下来，又开始欲言又止。 万桉桉不耐烦这样，指着相对熟悉的白十二，“你来问，我来答。” 说完又补充道，“放心，不杀你们。” 几人看上去并不相信她的话，默默退到白十二的身后。她也理解，长时间身处这种地方，早已经失去对人性最基本的信任。 最郁闷的还是白十二。 夹在中间。 后面的同伴不让他后退，前面的大人盯着他，他其实自己觉得这机会没啥不好，刚才如丧考妣也是怕被同伴报复。 但如果离开死亡谷…… 天高皇帝远，谁来报复他？ 只是硬要他问的话…… 他想了想，转头低声问身后的几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声音之大……万桉桉隔着老远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抽抽嘴角。 “大人，他们的意思是若是执行任务，一声令下即可！他们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用的是“他们”…… 万桉桉就了然地笑了。 随即又猛地冷下脸。 这是跟她玩文字语言游戏呢？ 这些人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两者的区别。主子都换人了，跟她说一样？ “机会只有一次，今夜子时之前你们想清楚都可以去找我。”她已经不想在这继续耗下去，反正有一个白十二，勉强可以帮她跑腿做事，现阶段来说也算够用。 “不用做出这副被逼梁山的模样！” 第135章 林宇张文 出乎意料地。 临近子时，白十二带着个名叫青平的高胖青年来到石屋，两人进门直接跪倒，磕头高喊，“主子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万桉桉：“……” 怎么突然有种选错人的感觉。 她抽着眼角将两人叫起来。 看着胖子，“这位是？” “属下叫青平，是跟白十二一起考进来的，下午您叫大家去演武堂，属下正好跟万象国那群人打架，没赶上。”说完这胖子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一副憨样可万桉桉却不敢小瞧。 如果她看的没错，这人可比白十二功夫强上不少，跟她比应该也是只强不弱。 至于他说的话…… 她不错眼地看向白十二，这人从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就是苦瓜脸，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丧门星呢，白天苦着脸晚上也苦着脸。 见万桉桉盯着他，“是真的……” 青平立刻嘿嘿一笑，“主子，他就是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为何？” “可能是被我打怕了吧。” 白十二看上去更郁闷了，可见青平所言非虚，“不过主子放心，我们也就是小打小闹，绝不会耽误主子的大事。” 白十二闻言立刻附和，“主子放心！” 万桉桉点头，听说你们身上的毒根本无解，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不过表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既如此，白十二暂且便跟在我身边处理死亡谷的事情。青平，我会安排你离开死亡谷，进入西北军，恰逢攻打万象，能走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造化。” 青平闻言一愣。 紧接着便是猛地磕头！ “主子大恩，如同再造父母！” 万桉桉点点头，看向同样震惊的白十二，“你若是同样想去军中，待此件事情完结，我亦会替你安排。” 对他们来说，暗无天日不知什么时候便死在哪里的日子和活在阳光下，甚至有朝一日能凭自己的本事加官进爵。 怎么选，根本毋庸置疑。 这一刻的感激肯定是发自内心的。 至于以后…… 连至亲之人都能推她入地狱，何况这些半路相逢不知底细的人，且行且看吧。 “主子，需要属下做什么？” 青平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万桉桉转眸看他，意味不明地道，“暗卫营出来的，杀人的本领应该不错吧？” 青平立刻自信一笑，“主子就不说要杀谁吧？除非陆夫人身边那俩顶尖高手，剩下的应该都问题不大。” 听他这么说，万桉桉反而更疑惑，“你们两个是怎么进的暗卫营？” 反正都是问，也不差白十二，正好了解下这两个第一批投诚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白十二说道，“属下是从小被买进来的，他是从路边抓的。” 万桉桉抽抽嘴角。 青石以为她不信，连忙又补充，“属下那时虽然还小，但已经记事了，陆姝云不过看属下根骨好便派人把属下抓了回来。” “你记得家里的情况？” “具体的已经模糊，但我记得家里很奢华，后来我贿赂抓我回来的人，他们虽说不知道但却一致承认属下当时穿着极好。” 万桉桉点头。 此事算是揭过。 她把装药的锦盒递给青平，让他去找钟离雪，“他自会帮你安排。” 选择钟离雪，完全是因为林羽轩出征。 至于李辰渊…… 她确实压根都没往他身上想过。 “主子要杀谁？”青平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倒是还没忘刚才那茬儿。 “林宇和张文。” “本次运送饷银和粮草的押运官。” 同样是上辈子折磨过她的人。 万桉桉倒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开始清算其他禽兽们，本以为要等西北战争结束想办法运作进京再说呢。 青平立刻抱拳，“属下领命。” 万桉桉却又道，“这事得等他们把粮草物资运送到西北军以后再说，而且……我要求的死法比较特殊，你怕是得稍作准备。” “请主子示下。” “听闻他们二人是同年的同进士，考场还是挨着的关系极好，无论干什么都喜欢一起，不如你帮帮他们……” 上一世。 这两人是所有亵玩她的禽兽里官职最低微的两个，霍凌洲没什么要求他们的，但架不住她不听话寻死觅活，他便请了这两个干甚呢都要在一起的变态折磨她。 如果说霍凌洲是暴力伤害，这两人就是坏到骨子里，什么恶心的招数都敢用。 拜他俩所赐。 她后面连求死都不敢。 万桉桉收回思绪，继续道，“他们虽然是纯正的男子，但拾掇起来那张脸或许也能看，多找点喜欢这种的……” 第136章 您后悔吗 陆昭死了。 死在了陆姝云往万象国去的第三天，那辆为我躲避仇家并不起眼儿的马车上。 这是陆姝云的私心。 或许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陆昭孤零零的死在已经没人的万府，又或许是不想他即便死还要看着万云帆曾经的住处日夜发呆。 彼时。 陆昭把手抠的鲜血淋漓也不肯松开床柱，那又怎样，她还不是命人一根一根掰开，强迫将陆昭抬上了马车。 “你，何必，带着个，将死的人……” “我的人，死也要死在我眼前。” 陆昭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蒋氏在哪？”陆姝云却没打算放过他，“你不会以为把人藏起来，隐姓埋名生下孩子，那孩子变跟我没关系了吧？” 陆姝云冷笑，“血缘是个好东西。” 陆昭却始终不为所动。 闭着的眼睛直到死去也没有再睁开过。 据后来夕颜说，陆昭死的那天。 陆姝云罕见的整天都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坐在陆昭的身体旁看着外面发呆，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走出马车。 直到第二日暮夜来询问，“死牢里那位，您看怎么处理？” 她才转转僵硬的眼珠，“烧了吧。” 暮夜一愣。 就见陆姝云看向陆昭的脸上慢慢爬满从未见过的慈爱，“我的昭儿生前那么喜欢他，想来也希望在黄泉路上有他陪着。我这做娘亲的，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待他，死了总归要满足他一次。” 娘亲？！ 陆昭是夫人的亲生儿子？！ 暮夜转瞬僵着身子往外走，跟夕颜擦肩而过时，看到对方眼中同样的震惊。 他们服侍夫人这么多年。 竟不知…… 如今…… 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呼口气。 紧接着浓重的担忧迅速取代震惊。 眼看着暮夜即将越过她，夕颜猛地伸手将人拽到马车后百步远，确保陆姝云听不到看不见的死角，蹙眉问道。 “你现在能告诉我皎月的消息？” 暮夜又是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然呢？”夕颜讽刺地扯扯唇角，“死到临头了，我除了皎月还有什么可牵挂的？你就当发发慈悲，看在咱们黄泉路要一起走的份上。” “也不一定会死……正值用人之际……” “呵，你觉得是便是吧。” 暮夜闻言沉默下来。 刚才夫人应该是太过悲伤才不小心说漏嘴，等她清醒缓过神…… 夕颜又看了眼马车的方向，“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黄泉路上再告诉我？” 暮夜叹气，“不是不告诉你，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从沙矿里逃了出来，如今仍在夫人手下做事。” “做什么？” “不清楚……” 夕颜垂眸。 默默捏住袖袋里的梅花簪。 如今陆姝云手下的势力，不论是暗卫营还是钱袋子亦或者死牢，她都有接触，根本没发现疑似皎月的人。 除非…… 看来……陆姝云还有别的隐藏势力。 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多年，总会有暗卫营最顶尖的杀手莫名其妙任务失败死掉，她早就怀疑这背后或许另有玄机。 只是陆姝云防的很，她查不到。 看来，她得亲自去确认一趟才行。 “处理完死牢，你能帮我顶两天吗？” “你是要去……”暮夜蹙眉，“别怪我没提醒你，夫人另有除你我之外的消息来源，你若是惊动不该惊动的，后果……” “还不都是死？早死晚死，痛快死或者痛苦死的区别而已，你觉得我会怕这些？” 想到她身上纵横的伤疤，暮夜沉默了。 两人都没再开口。 一个沉默地回到马车旁护卫不想护卫的人，一个沉默地回到万府杀不想杀掉的人。 是的。 平心而论，暮夜根本不想杀万云帆。 单论这位令人敬佩的英雄为西北百姓做出的贡献，他便不应该这么屈辱的死去。 可是。 不死，他也活不了啊。 他那一身伤，只不过是痛苦的熬日子。 在她沉默的第几十个呼吸间，一直低垂着头不知生死的男人极其缓慢地开口了。 “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人？”仿佛铁锈般的嗓音低沉的回荡在空旷的死牢，仿佛钝刀子搁在心尖让人产生极强的生理不适。 暮夜下意识攥紧拳头。 可看到他身上干涸的血迹和被蛆虫啃食过的骨头，突然又自嘲地松开了手。 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没有陆姝云在，暮夜索性直接坐在旁边放刑拘烙铁的石墩子上，第一次问出心里藏了许久的那个问题。 “万将军，您后悔么？” 第137章 不男不女 暮夜没发现，哪怕到今日，她仍下意识以尊称对待万云帆，哪怕他只是个将要死在她手里的阶下囚而已。 有些人啊，便是如此。 一身气节融入骨血。 一世功勋刻进灵魂。 即便是敌人，也不得不敬叹一声。 “如果当初您拒绝与夫人成亲，亦或者在成亲之后对夫人多加防范，或许……” 或许怎样，暮夜没说。 万云帆却想起当时陆姝云骤然提出跟自己成亲时母亲说的话。 “总归是我们万家欠她，云帆，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娘自当成全你，若是没有……”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儿子愿意。” 是啊，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可是惊艳了他整个年少时光的姑娘。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只是想借个地怀念她的少年郎，可他少年意气总觉得这世上没有捂不热的石头心肠。 可惜。 他一腔赤忱奉献出去，却只落得身陷囹圄，女儿下落不知的下场。 是他活该，可桉桉有什么错。 想到万桉桉如今不知在哪里遭罪，万云帆缓缓抬起瘦骨嶙峋的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张脸被陆姝云保护得很好。 即便是皮包骨，仍能看出俊郎。 本还在盯着他伤口看的暮夜见状便是一愣，多少年了……即便陆姝云的鞭子一下下抽在他的身上，他都没有露出过这张脸。 “将军……” “陆姝云还没找到桉桉吧？”他记得，上次也是这个姑娘悄悄告诉他桉桉的消息。 暮夜点点头，“夫人如今也不找了。” “我这辈子是出不去了，你若是有朝一日见到桉桉，能不能帮我带封信？” 暮夜抿抿唇。 看着他露出白骨的双手，“您的手……” 这哪里是一双可以写字的手啊。 “要不，我帮您……” “不必。”万云帆摇头，眼神看向牢房角落里的一块不起眼的地砖，“之前还能动的时候写的，就拜托你了。如果见不到桉桉……” 他顿了顿，“你就自行处理吧。” 暮夜沉默地起身打开牢房，果然在石砖下面发现一封用手指蘸着黑灰写的书信。 不是血书，她有点意外。 毕竟，他的情况…… 用血可比这样容易太多。 万云帆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见大事已经落定，倒是难得勾起一抹极轻的笑，“你还没有孩子吧？” 不知为什么，暮夜脸一红。 “奴婢尚未婚配。” “也是，按照陆姝云的性格，怎么会让你这么好用的属下嫁出去？” 事关陆姝云，暮夜没有说话。 万云帆也没想跟她聊陆姝云的事，只是话赶话恰好说到这，比起陆姝云，他更愿意说说他的宝贝女儿。 “我这做爹的，害她年纪轻轻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总不能临到最后再让她心痛一回。” 暮夜明白了他的苦心。 因为明白，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大小姐不会怪您。” “她当然不会。”想起女儿万云帆的笑容愈发慈爱，“这还当父亲的一点心意。” 他说着又含笑地看向暮夜，“还要拜托你，若是她问起我临终时的样子，便告诉她，陆姝云忌惮我不敢太过，我除了生气清减些并无任何不妥，连死也……毫无痛苦。” 暮夜猛地别过脸。 深呼吸，强行压抑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当年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不论是万老夫人还是万将军都没有任何错处，为何陆姝云要狠心这样对待一个为国为民的英雄？ 难道她自己不曾被万家庇护过么。 熊熊大火燃烧的时候，远在死亡谷的万桉桉猛地在噩梦中惊醒。 冷汗瞬间浸湿她的寝衣。 她怎么会梦到…… “醒了？”一道冰冷黏腻的声音伴随着肚皮上不断向上攀升的手骤然唤回她的思绪。 上辈子的种种噩梦不期而至。 那些恶心粗糙的手仿佛章鱼的触角从四面八方缠着在她身上…… 突然。 一股凝神醒目的香味传入鼻息。 钟离雪…… 对，她睡觉前点了钟离雪给她的香。 因为白十二隐晦的告诉她，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上使过来跟邓江“通宵”讨论事务。 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 短暂的僵硬后，她猛地推开身侧人！ 站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睛却死死盯着床上不男不女的男人。 这位应该就是真正的“上使”。 “你不是皎月。”男人开口的同时一只黏腻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另一手则去搓她脸上的易容，“让杂家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第138章 他猜不到 咱家？ 这位上使是个阉人？ 怪不得当时白十二说通宵之后，又立刻面露了然地表示怪不得她会背叛，便是任何姑娘被那样对待也遭不住。 原来对方是个太监。 听说太监在床事上的法子变态得很。 她又想起当初邓江见到“她”这个假上使时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啪——”万桉桉的脸立刻火辣辣起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她看向蹭不掉易容骤然恼羞成怒的太监，突然就没忍住，看好戏似地勾起了唇角。 这可是钟离雪出品的易容膏。 凭他也想弄掉？ 这丝笑恰到好处的被太监捕捉到，眼看着他又要抬手打人，万桉桉突然开口制止他，“你是哪里的太监？大雍的？万象的？还是这周边其他小国的？” 她是真的好奇啊。 陆姝云竟能跟某国太监混到一起，那她所谋岂不是…… 太监自然不可能回答她。 那举起的巴掌也没有落到她脸上。 反而是万桉桉伸手轻轻一推，便把人脸朝下地推倒在地，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太监立刻像个被翻壳的王八一样，不论怎么扑腾那可笑的四肢都爬不起来。 “你对咱家做了什么！” 瞧，连生气恼怒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倒是别有一番清楼楚馆里小倌的味道。 万桉桉笑着指了指角落里的香炉，“你是常来的人，怎么就闻出来有什么不同？” 她做了什么。 不过就是点了钟离雪的香啊。 至于她为什么没事…… 当然是提前吃了那家伙给的解药。 眼看着太监眼珠一转表情软下来似要开口，她直接抬手打断，“你不必在这拖延时间，这可不是一般的软筋散，除非有解药，否则这辈子你都站不起来。” 嗯…… 当时钟离雪是这么介绍的吧。 别说，现在想来，这药还挺实用。 这话对着敌人说也很过瘾。 颇有种指点江山的爽快！ 太监闻言，这下是真软了，“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跟陆姝云有仇，真的不必找咱家！实话告诉你，咱家就是个替主子传话的阉人，再多的真没有。” 万桉桉立刻明白了。 这人就是利用职务之便，狐假虎威地来白睡皎月，偏偏皎月碍于陆姝云的大事和他口中传递的消息不敢违抗，生生忍着。 呵。 她直接一脚踹在太监的两腿之间。 想到他没那二两肉，不解气又一脚接着一脚的踹在他恶心无比的身子上。 怎么男人就算没了那东西也改不了这种变态的癖好！简直就是劣等生物！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创造一群这些玩意！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狠。 前世被男人折磨的那些日子积攒出来的仇怨仿佛要在这一刻发泄完似的。 “哎呦，哎呦……” “你这人怎么回事，咱家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哎呦……轻点啊，你就不怕耽误正事，没法跟陆姝云交代……” “咱家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到，你这人……哎呦，她可是跟我们国上承诺过……” 意识到说漏嘴，太监突然噤声了。 万桉桉停下脚，冷笑，“万象的啊。” 也是她一叶障目，刚才就应该想明白的，陆姝云都要躲去万象避难，除了跟万象国主有合作，还能跟谁？ “来！”万桉桉伸手，“给我看看你们国主给陆姝云带了什么信？我可以勉强饶你一条狗命，让你回去搬救兵。” 太监惊恐的摇头。 他不傻，消息交出去，即便回去搬了救兵也难逃一死，到时候还要累及亲族，还不如在这被活活打死呢。 好在，消息从来都是口口相传。 他身上搜不出来。 万桉桉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其实没那么想知道。 目的从来就不是消息本身。 相反…… 她又揍了一会儿人，转身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直接换个床单睡觉。 根本不理地上还没翻过来的王八。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她直接让白十二把人丢出死亡谷，“好声好气地送到万象城门口。” 白十二眨眨眼，看着她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样子，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万桉桉直接一脚踹过去。 “想什么呢！我能让他……”说到一半她顿住了，没好气骂道，“滚！” “属下这就去！” 白十二陪着笑脸屁滚尿流的走了。 他前脚才刚走，后脚钟离雪就推开了石屋虚掩着的门。 “你怎么又来了！” “王爷收到信儿，万象那边王后亲自带兵往死亡谷来，应该是问你要解药。” 这事不意外，迟早要发生。 她关心的是，“他知道我下毒了？” “不知，他只是让我告诉你王后亲征的消息，后面那句是我加上的。” “那他应该能猜到……” “猜不到。” “为何，你跟我一起……” “你信我，他猜不到。” 第139章 他的阳光 李辰渊能否猜到对她得影响大概是，她不想李晨渊误以为自己跟钟离雪关系极好，可以随手用到毒药或者解药。 她始终记得父亲的话。 面对上位者，既要服从又要防备。 永远不要将上位者当成自己人，否则最终定会落得惨淡收场的结局。 这会儿听钟离雪斩钉截铁的说李辰渊猜不到，她只能暂且相信等回去以后再验。 “他对那位王后是什么态度？” “你呢？又是什么态度？” 万桉桉闻言只以为是李辰渊让他这样问的，想了想说道，“她和她女儿是死是活跟我都没关系，王爷想怎样都行。” 钟离雪一听她这话便知她是误会了。 想到来之前李辰渊说的话，他真的很不想替情敌解释，可…… 他看向面前看上去异常平静的姑娘。 她定不会喜欢被人刻意隐瞒吧…… 钟离雪只能忍着不爽如实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俩人无关紧要，与大局无碍。” 其实李辰渊还说了一句，“让她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就是，无论她做何决定，本王自会会给她兜底。” 这么讨人欢心的话…… 他钟离雪又不傻，自然不会代传。 万桉桉没所谓的点点头。 “那你回去禀告王爷，这两人属下留给他处理，今日不影响不代表来日不影响。” 她本来是想弄死一劳永逸。 但这几天她仔细复盘之后却发现，万象国如果少了王后和玉锦公主这股夺嫡势力势必会比现在更似铁桶一块。 经此一事。 她发现自己实在磊落有余城府不足。 凡事倒是真该三思而后行才是。 “好，过几天回去我同他讲。” “过几天？”她可不想跟他独处，“你还是现在回去吧，王爷应该还等着复命吧？” 钟离雪一听她说这话就很无奈。 真不懂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多跟他单独待一会儿都不愿意，而且每次说不了两句话就是赶他回去…… “我留下陪你。”他索性别过脸去不看她，“你赶不走我！这次我就要留下。” 这又是唱的哪出…… 万桉桉抽抽嘴角。 不知道的以为他今年三岁正闹别扭呢。 钟离雪想的却是，万象那位王后可不是比寻常闺中女子，脑子心机放在男人堆里都属上乘，万桉桉可别着了道才是。 “反正我这次绝不走。” “行，留下，留下行了吧？” 万桉桉抽抽嘴角，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 万象国王后来的时候钟离雪正在耐着性子教白十二和万桉桉识别简单的毒和配置最基本的迷药解药。 显而易见他被某个笨学生气的不轻。 “绿豆，就是你平时吃的那个绿色的小小的豆子，夏天可以解暑，吃的时候你认识，放到药里面你就不认识了？” 万桉桉抽抽嘴角。 第一发现泰山崩于前都能一脸温和的钟离雪也能被气成这样，她看了看面前同样配的乱七八糟的药，默默把脸别到旁边拒绝白十二可怜兮兮求助的眼神。 最后。 钟离雪压着火气大手一挥，“麻烦白少侠回去后把这区区十余种药材记住，明日我再来考教，若是记错……” “记错如何……”白十二苦着脸。 似乎从碰到万桉桉之后，他这张脸上就鲜少有快乐的表情。 回复他的是钟离雪阴恻恻握紧砚台。 纯正坚硬的墨玉，在他手里…… 化成齑粉。 白十二一僵，蔫头耷脑的走了。 剩下万桉桉…… 眼看钟离雪正对着白十二的背影皱眉默默伸手把眼前那份乱七八糟的药糊弄到地上，见钟离雪转头，立刻挂上老奶奶般和蔼可亲又透着心虚的笑容。 “我，我晚上也背，放心，放心哈。” “背什么背，晚上就好好休息。” “可是……” 钟离雪含笑蹲在地上把撒得到处都是得的药粉收拢起来，万桉桉都没看清他怎么做的，两枚普通解毒丸就出现在他手里。 这一刻，好像有阳光撒在他身上。 让他整个人都好看得不可思议。 现在的她还不懂，认真的男人最帅。 只觉得自己竟一直忽略了钟离雪的姣好俊美颜值，仔细看来他长得并不比李辰渊差，甚至因为长时间治病救人，身上有种常人没有的平和温润。 好像上等美玉般圆润却澄澈明净。 “教你只是让你大概有点意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人坑。”钟离雪含笑地把药放在她前面“不论是解毒丸还是其他我自会给你准备好，你无需担心。” 许是钟离雪身上的阳光太盛，她竟感觉脸烫的厉害，下意识别开眼。 却猛然意识到。 她住的是封闭的石屋，哪来阳光？ “主子！万象王后已经到谷外，” 第140章 王后到来 死亡谷外。 万桉桉带着钟离雪和白十二不紧不慢地赶到时，万象王后已经端坐在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沉香木雕双凤的椅子上。 从椅子边缘的光滑程度看应该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暗黄的漆釉色在阳光下反射出让人臣服的深沉光晕。 椅子四周是乌泱泱的太监和宫女。 一眼看过去至少有百人。 打扇的，撑伞的，捧果盘的，端茶盏的，拿金盆的……竟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拿着可能用到的东西。 皇家排场大，万桉桉不是第一天知道。 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曾见过皇上至京郊视察农田，人数跟这相比也差不多。 只不过，怎么还有八个姑娘举着各举一个硕大的香炉恰好围在椅子四周，撑伞和打扇的反而推到了外围，恰好把香往端坐在双凤椅上的万象王后鼻息处扇。 “解毒香。”钟离雪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顿时惊讶地朝他看过去，“这么远，你如何能知道？” 钟离雪却突然有些尴尬，罕见的轻咳两声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连声音也低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我先前制的……” 万桉桉扬眉，“功效如何？” “普通常见的毒可解，但对我先前给你的那些无用。” 正说着，就听对面骤然一声暴喝，紧接着万象王后身后的一队骑兵迅速化整为零，完全将双凤椅环在中间呈保护之势。 剩下的士兵则按照扇形排列，武器和盾牌自然是统统对准万桉桉的方向。 万桉桉沉默的看着他们变换队形。 心里盘算了下数量，差不多五万。 呵。 这王后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下血本，万象国不过弹丸之地一共也就那么点兵，她拿出五万，差不多七分之一，该说不说她对玉锦公主的生死是真的很在意。 在意就好，在意就能更好地谈条件。 万桉桉还算心情不错。 眼看着对方阵仗已经摆起来，她也随意地抬抬手，身侧的白十二立刻退到死亡谷的缝隙边缘吹了声口哨。 紧接着谷底的黑衣人就像出洞的蝙蝠一样伴随着破空声乌泱泱的飞了上来。 场面之震撼。 万桉桉很满意对面士兵瞬间凝重的脸。 拼武力值，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对常年杀人的黑衣人来说，就像白菜一样好切。 她挑眉看向双凤椅上的人，抱拳。 王后不愧是王后，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她甚至看都不看那些黑衣人，眼神全程都直勾勾的落在万桉桉的身上，如果目光能杀人，大概万桉桉已经死了几千次。 “本宫不是来发动战争，亦不会侵占屠戮死亡谷。”王后沉声打破此间沉默，“解药交出来，一切可谈。” 挺好。 开门见山。 万桉桉喜欢。 于是她同样很大方的直觉开条件，“第一，把我们夫人放回死亡谷；第二，死亡谷不再欢迎贵国士兵；第三……” “第三如何？” 万桉桉闻言，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在对方愈发阴沉的目光中道，“我们大雍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王后该是听过？” 王后没应声，冷冷地看她。 眼神如九幽地狱的冰刃射向她。 万桉桉在意么？ 呵，不疼不痒的，眼神而已。 她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她随意地清了清嗓子，下巴努向对面那列队整齐的士兵，“他们长途跋涉来一趟不容易，便不要走了吧？” “放肆！”王后猛地拍向扶手，“你真当本宫不敢将你这死亡谷夷为平地！别忘了你谷中还有万象三万将士！” 百余下人立刻战战兢兢的跪下。 伴随着一叠声的“王后娘娘息怒！”全体黑衣人抽出自己的佩剑，冷嗖嗖看向对方，那眼神当真与看死人无异。 万象王后可能还不知道在她从都城出发赶往死亡谷这段时间，谷里面在万桉桉的策划下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械斗。 死伤惨重。 万桉桉在这一战中彻底成名。 黑衣人还有所顾忌，可她不怕，专挑那些万象国将领下手，第一次入谷时见到的那位万象队长便是死在她的手上。 黑衣人大为震惊却也惴惴不安。 他们还记得陆姝云的计划。 若是彻底得罪了万象国这个同盟，邓江不一定有事，他们却肯定得玩完。一时间竟因为举棋不定被恼怒到极致的万象国士兵反扑，很快便收割了一部分性命。 黑衣人见此也不管了。 反正怎么都是死，拉几个垫背不亏！ 至此，两方势力算是彻底结了仇。连日常走在路上偶遇都能发生人命。 万桉桉喜闻乐见。 第141章 夷为平地 王后作为枕边人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跟陆姝云联盟的那些事，甚至于这里面还有她的手笔，毕竟陆姝云是她在外出游玩时偶遇并介绍给国王的。 她了解陆姝云。 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死亡谷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她对于黑衣人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所以王后认为只需要作势攻打死亡谷毁掉同盟，陆姝云的人肯定会低头妥协。 可惜。 陆姝云的人换了芯子。 万桉桉巴不得她大过来，这样双方战到一起消耗兵力，西北军便可以渔翁得利。 她始终认为，大灾之年不该动武。 所以，当万象王后说要出夷为平地的话之后，她非但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双眼冒光，要极力压制才能不让内心翻涌而出的期待表现在脸上。 “你家夫人尚且不敢如此跟与本宫说话，凭你也配？”王后冷声。 “实话告诉你，今日解药若到手，本宫撤兵，解药若当不了手，你们便去黄泉路上给玉锦当牛做马！” “呵！王后好大的口气啊！” 万桉桉讽刺的勾唇，“这么多人去黄泉路上，你确定是给玉锦公主当牛做马，不是去再杀她个万八千回的？” 这话一出，白十二立刻带头发出嘘声。 只有寥寥几人应和，更多的黑衣人显然仍在顾忌陆姝云的手段。 万桉桉无所谓。 她理解，人性本就惜命。 即便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度日的黑衣人也希望脑袋能多喘几天气。 她要做的不过就是逼王后先动手，让这些黑衣人发觉人家根本没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到时自会拼尽全力反击。 当然，她还不能让黑衣人觉得是她在挑拨离间，言语间得立住她“陆姝云心腹”满心满眼都是夫人利益的狗腿子形象。 于是，在王后再一次提到解药后。 她冷哼，“大家是平等的盟友，夫人虽然命我等在力所能及得的范围内给与贵国方便，但可没说贵国可以拿着兵刃在死亡谷耀武扬威，奴役我等！” 这话简直说到了黑衣人的心坎里。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回忆起曾经的憋屈。 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万桉桉余光瞟了眼刚想继续，却被王后一声冷嗤打断，“合作自然有分工，我万象冲锋，你们夫人保障后勤，天经地义！” 她可真傲慢啊。 不愧是久居上位被人捧着伺候着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没见黑衣人更气了么。 万桉桉并不接王后的话茬，而是冷笑着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王后口口声声让我等交出解药，我倒是想问问王后为何确认解药在死亡谷？” 听她主动提到解药，王后亦是冷笑连连，“我儿回去后便毒发，她只在这见过你，不是你难道是有人在街上给她投毒？” “那可不一定。”万桉桉睁着眼睛说瞎话，“听闻贵国皇子公主没那么和谐。” 她就差直接说夺嫡之乱。 “呵，你觉得本宫没查过？” “天下事哪可能王后尽数知晓呢。”万桉桉连冷笑都收了起来，这话说的颇为慵懒，只是突然，她话锋骤然一转！ “王后如此强迫我等，莫不是……莫不是想要以莫须有的理由来夺取死亡谷？！” 这话一出，白十二立刻接棒。 “好啊，原来万象国打的是这主意，怪不得他们作威作福。兄弟们！敢情他们是把咱们这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立刻有黑衣人义愤填膺。 很快，这种强烈的情绪感染了大部分黑衣人，他们拿着武器不约而同的向前几步恨不得当场就弄死几个万象兵。 只剩极少的理智派仍在观望。 万桉桉没再说话。 她的身份，做到这份上正好，再多说都容易让人察觉出她是否真心为陆姝云。 剩下的便交给脸色铁青的王后。 她相信，久居上位的女人绝容忍不了邓江这种“臭鱼烂虾”的嘲讽和反抗。 王后果然发狠，“交是不交？” 交，当然要交。 她还指着万象夺嫡内乱给西北军可乘之机呢，只是不是现在，也不是“众目睽睽”下给出去，怎么也得等到王后因为爱女中毒心神大乱，最好再出点昏招儿之后。 她再找个靠谱的人“偷”出去。 是以王后问完，她双手一摊。 “没有的东西，要我如何交？” “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气狠了的王后铁青着脸坐回双凤椅，声音愈发冷冽骇人，“既然你们认为本宫想要这死亡谷练兵，那本宫就满足你们！” “来人！” 第142章 放火烧山 紧邻植被覆盖的霜阳山脉，万象国确实没有其他地处沙漠中的西北城镇那么干旱，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缺水。 是以，当万象王后命人用火圈将他们层层圈住的时候，万桉桉是惊愕的！整个西北就这么一处具规模的天然绿洲…… 这女人疯得竟然想毁掉！ 这样的不顾其他人死活的人竟然是一国之后，还是以智慧闻名遐迩，简直可笑！ 她看向面色同样寒的钟离雪。 “黑衣人交给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趁机……” 话没说完，钟离雪伸手摸摸她的头。 突然飞身而起！ 只留下一句，“危险的事情，我来。” 便在所有人都被大火吸引的时候，单枪匹马直接破开防线冲到了万象王后面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王后的脖颈。 “要么你死，要么灭火！” 万桉桉愕然。 这人…… 别说她了，万象那边将士全体傻眼。 眼看着自家王后憋的脸色青紫白眼直翻才反应过来将长矛唰唰唰地对准罪魁祸首，“放开王后，格杀勿论！” 喊得倒挺有气势。 可惜…… 缓过劲来的万桉桉看向钟离雪。 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步兵骑兵还有弓箭手围攻，仍然面不改色地掐着王后，仿佛那些寒光凛冽的刀枪剑戟根本不存在。 “主子，咱们动手吗？” 白十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桉桉下意识回眸，就见黑衣人们战意凛然，似一群亟待嗜血啖肉的猛禽，张开翅膀准备进攻。 是了。 他们大概是被“上使”千军万马直取敌军主帅这种骚操作给震撼住了。 毕竟，这是话本上才敢写的事情。 小时候她以为父亲可以，结果父亲却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解释道，“一般情况对方主帅都稳居后方，除非可以飞天遁地，否则别说直取首级，根本很难挨着对方的边儿。” 可钟离雪却做到了。 虽然前提是王后距离他们这边太近。 但，他也是实打实的冲过千军万马。 别说黑衣人，连她都隐隐有些激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 万桉桉抬手，黑衣人立刻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眨眼间便跟万象士兵们斗在一起。 “全力斩杀弓箭手！” 话落，她本人率先收割数个弓箭手的姓名，速度之快再次让黑衣人们眼前一亮，一时间火圈外全是万象士兵的惨叫。 没办法，他们还得分神照看王后。 单打独斗本就不占优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简直像是白给人家送人头。 领头的将领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即咬牙命令剩余存活的弓箭手先集火灭掉钟离雪，“战死者，抚恤双倍！” 回应他的是往后突出的眼球。 钟离雪冷笑，“你们大可以看看是我的手快，还是你们的箭快。用我的命换万象王后的命，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眼看着王后只能艰难的发出“嗬嗬嗬”的声音，那位头领到底是犹豫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定亲自动手宰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然后跟黑衣人真刀真枪好好拼一场。 可现在…… 除非这几万人死绝，否则他若动手，定会传回国内，到时王后党必然抓着他不放。 头领脸色青黑。 眼睛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圈晦暗不明。 万桉桉见此像是预感到什么，赶紧加快手下的动作，像砍菜一样唰唰唰收割着对方的人头，白十二见她这样，下意识也跟着。 果不其然。 头领很快便不情不愿地喊了句，“我们安排人灭火，放开王后。” 说不上来是哪里来的默契。 钟离雪维持着掐人的动作不变，微微收了点力不至于让王后立刻死掉，嘴里却悠哉地表示听不清，“将军不放大些声音。” 万桉桉则带着黑衣人继续唰唰唰。 眨眼间，万象的人便死伤大半。 头领气得要死，红着眼睛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不得不用尽内力大吼一声，“放手，灭火！我们这就灭火！” 钟离雪满意了。 直接拎着王后的脖颈人往旁边一扔，自己则一屁股坐上双凤椅，然后在对方准备趁机营救王后的时候，飞快的捞过王后那早已经血肉模糊的脖颈，继续掐着。 好整以暇地看着郁闷得恨不得捶胸顿足的万象头领，“将军，火在那，你走错了。” 万桉桉抽抽嘴角。 这家伙果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下一刻就见他转过来，意有所指地对着黑衣人的方向努努下巴。 万桉桉：“……” 第143章 烂好人 青翠欲滴的山林里，浓烟滚滚。 直把烈日高悬的天都蒙上一层黑烟尘。 即便是身处西北军中忙于处理军务的李辰渊也发现了异常，派人去打听，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久久不语。 万象和黑衣人通力合作灭火？！ 如果不是知道万桉桉的身份，相信她万家人的忠诚，还有钟离雪那人在……他差点以为两军光明正大勾结到了一起。 万桉桉也是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雍和万象热火朝天的相互协作。 相比不顾他人死活的王后和一门心思想要大开杀戒的头领，万象的普通士兵们对救火这件事显然更为积极。 每个人都毫无懈怠地跟黑衣人配合。 是啊。 一旦没水喝，最先倒霉的肯定是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那些世家贵族的人即便喝人血也不会让自己渴到。 这就是世道。 救火开始后，钟离雪就放开了王后，任由她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像个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自己则没什么情绪地端坐在双凤椅上看着救火现场。 万桉桉有点担心。 万象王后吃了这么大个亏，待会儿救火结束，肯定会想尽办法让人弄死钟离雪。 她在犹豫。 要不要知会李辰渊出兵。 当初进死亡谷之前，李辰渊给的指令是尽可能多的让万象出兵到死亡谷，方便西北军利用地形条件一举歼灭。 现在…… 对方士兵并没有在谷内，甚至于原本谷内那部分万象士兵在她的默许下，也被头领派人叫了出来参与灭火，现在这种情况…… 连她都知道不是个围攻的好时机。 李辰渊真的会派兵来救么。 她盯着钟离雪看了会儿，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下一步计划，谁知这人感受到她的目光除了眨眨眼露出笑容，什么表示都没有。 万桉桉：“……” 算了，还得靠她。 她招招手让白十二过来，“下去打水的兄弟留十个功夫好的，待会儿配合钟……上使，剩下的全力绞杀那几个头领。” “是！”白十二抱拳，却迟迟没有动身。 万桉桉看他，“有话直说，别耽误事。” “主子，我们的人虽然伤亡没有万象严重，但经过刚才的打斗也折损数千，若是不计成果绞杀对方主将，属下担心可能会……” “所剩无几？”万桉桉睨他，“那你觉得应当如何？放任咱们的上使被对方弄死？” 她特别强调了“咱们”两个字。 白十二立刻一激灵。 他怎么忘了。 现在的上使不是以前的上使，现在的邓大人也不是以前的邓大人，对这两位来说只有他们彼此和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整个黑衣人的死活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 可他们是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白十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 万桉桉瞧他那晦气样，就知道他的想法，她从不认为陆姝云的走狗都是恶人，相反他们有相当一些人是被逼无奈。 可那又怎样？ 既然被贴了标签，就要承担后果。 她凭什么关心陆姝云走狗们的死活？ 更何况，这些人里面哪个经手的人命不得有几条，现在说无辜是不是太可笑？ 万桉桉冷下眼眸，“陆姝云让你们送死的时候，你们也能讨价还价？” 白十二又是一个激灵。 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他赶紧跪地，“主子，我……” 万桉桉却冷着脸打断他，“白十二，别说我这当主子的没给你机会。” “摆在你面前两条路，一是现在反悔重新回到陆姝云手底下，我保证不杀你全当这段时间的事从未发生。” “主子，属下不回去。” “二是在不暴露我的前提下，游说这些你昔日的兄弟，组成一支专门为我服务的联盟，等我的事办完，我自会放你们自由……” “若成，你继续当我手下的白十二，这支队伍归你领导，我只当今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若不成……”她垂眸看向白十二手里的剑，“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转眸重新看向混乱的现场。 白十二苦笑。 他可真能作死啊。 本来可以稳当的在主子手底下做事，光明前途指日可待，现在倒好…… 自讨苦吃。 他想再说点什么挽回，可万桉桉面无表情的侧颜仿佛在无声的让他闭嘴。 白十二动动嘴，到底没开口。 抱拳领命而去。 万桉桉并不关心他要怎么做，能不能做到，既然他有一颗烂好人的心，那就得有付诸实践并承担后果的觉悟。 重活一世的她可不想当烂好人。 第144章 敲打青平 白十二很快便按照她最开始的吩咐安排好一切，并且思虑周全地混在黑衣人堆里确保计划能够按步执行万无一失。 万桉桉觉得好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难道他就是想帮她组建一支暗军？ 那她可要好好谢谢他，毕竟她之后要做的事情只有他和青平两个人确实不大够用。 经此一事。 她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先前的作为过于仁慈宽和，反而让她失去上位者的威严，随便刚表完忠心连点成绩都没有的下属也敢跟她讲那些有的没的。 多可笑。 他不就是笃定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吗。 还是那句话，她不信这些人敢把同样的话拿到陆姝云面前去说，甚至于因为恐惧他们连这种想法根本都不敢有。 说到底，还是她在用人方面太嫩。 怪不得父亲曾多次感慨，即便到了他的岁数，仍然觉得恩威并施是门高深的学问。 她也是时候好好想想了。 趁一切还来得及。 “主子，万事俱备。”白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或许是她迟迟不下令又或许因为刚刚说错话，整个人看上去战战兢兢。 说实话，万桉桉不适应这种氛围。 尤其是白十二流露出惧怕的眼神。 比起这种有距离感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下级关系，她更习惯在军营里跟将士打成一片那种舒适惬意的称兄道弟。 可惜，那种她试过了不好用。 眼看着她不说话，只是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白十二心里更慌，索性“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子，属下真的已经安排好了。” 哦，他担心自己不信任他？ 也是，刚才那件事发生之后，她确实对白十二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您看后续如何安排……”白十二说着冷汗冒了出来，主子越不说话他心里越没底。 万桉桉终于收回思绪，她觉得白十二的状态很有意思，值得她花时间研究，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转眸看向钟离雪。 试图从那人平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毕竟后面需要配合他的动作。 谁知，钟离雪感受到她的目光之后除了再次含笑地眨眨眼睛，再没有其他。 万桉桉：“……” 算了，她认命了。 谁让她跟他从不是什么有默契的人呢。 她想了想，转头对白十二吩咐道，“待会儿万象那边若是抽调人手离开救火，你直接安排咱们的人跟上，一对三应该没问题吧？” “主子放心，没问题。” “待命的十人负责上使的安危。” “是，主子。” 白十二转身要走，她犹豫半响到底把人叫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派个可靠的人给青平送过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火势逐渐熄灭的时候。 李辰渊同时收到了派出去的探子和青平递过来的消息。 他挑眉看向跪地的青平，没着急打开万桉桉的亲笔信，反而心情愉悦的勾唇。 “叫什么？” “属下青平。” “不错，从今儿开始你就是百夫长了。” 青平一愣，赶紧磕头谢恩。 表面上看他很激动，可实际上，他下意识直觉主子不会高兴于这种擢升。 “你与她是如何认识的？” “回王爷，主子对属下有救命之恩。” 他这么说也没错，把他从那种暗无天地的地方里捞出来，跟救他一命没区别。 “具体如何？” 青平蹙眉，这让他怎么说。 他倒是可以胡编乱造，但万一跟主子与王爷说的不一样，岂不是害了主子？ 他想了想，直接把头磕的砰砰响。 嘴巴却闭得严严的。 “你可知，她与本王没有秘密。” “砰砰砰砰砰——” 见自己沉默以对，这位王爷却并没有拿他开刀的意思，青平更是不打算开口。 李辰渊等了会儿，眼看着地上已经出现斑斑血迹，才叹口气幽幽道，“罢了。” “别怪本王没提醒过你，即是如此救命大恩，你便发誓要以性命护她周全，终生不得背叛，否则……”他笑笑，“你应当不希望领教本王对付背叛者的手段。” 青平再次磕头，“王爷放心，属下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主子对属下如同再造父母，这条命自然是主子的！” 李辰渊满意的点点头。 终于大发慈悲地挥手放人。 青平躬身退出营帐，心里除了疑惑这王爷到底跟自家主子啥关系。更多的则是强迫自己牢牢记住今天的一字一句，他可得把这番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主子才行。 谁知道这王爷是啥意思。 是好是坏，主子都该有个判断。 第145章 万将军的骨肉 大火将尽熄灭。 万桉桉看着四周被烧得光秃秃黑黢黢的山林，对万象王后的厌恶又提升了。 此时，被她单独留下的十个顶尖高手正以极快的速度踏着轻功将钟离雪密不透风的围在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重新包围过来万象士兵，只等待她一声令下。 她瞧了眼。 放心地飞身去单挑那位操着不熟练的大雍话，在原地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骂她“不讲信誉卑鄙无耻”的万象国头领。 呵，真是好笑。 如果不是他们的王后重新被钟离雪掐着脖子像只濒死的母鸡，他难道会守信用老老实实的等着灭火之后跟她谈判？ 更何况，真当她瞎啊！ 没见他手下那群士兵故意放慢灭火的动作，眼睛像抽筋似的狂瞄他手上的暗令。 剑光闪过，万象国头领不得不闭了嘴。 万桉桉本身武力值就不差，再加上先前被陆姝云身边那俩绝顶高手和邓江变态的武功刺激到，这段时日她只要有时间便是疯狂的练功，发誓不让自己再陷入濒死境地。 如今的她，对付这头领像玩似的。 之所以没直接杀掉，纯粹是考虑大局。 这人能跟在王后身边讨伐死亡谷，在万象国的地位肯定不低，定知道些有用的。退一万步来说，对方即便不开口，杀了祭天也能在开战时鼓舞军心。 怎么想，都是活捉更划算。 只是比较麻烦。 需要的时间更长。 她朝钟离雪看去，确保他那边没什么问题，又看了眼紧盯万象不放黑衣人，见他们确实在按照白十二的吩咐办事…… 放心的专心活捉。 结果。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剑花才刚刚开始起势。 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还有人尖声惊呼“上使！”，紧接着眼前的万象头领拼着胸口被砍伤愣是直接冲出她的包围，朝着钟离雪的方向而去。 万桉桉猛地转头。 就见钟离雪单手掐着王后的脖子将人拎起来，另一只手随意卸掉最近士兵的长矛潇洒凌厉的向四周横扫猛刺，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密不透风的箭矢竟然在长矛横扫带起的疾风下原路返回。 一时间，箭入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他本人…… 万桉桉回过神去拦万象将领的时候，这人竟然借着她的招式，直接掐着王后的脖颈带着她旋身直往上冲，足尖轻踏在密不透风的人头上，几个起跃便消失在战场中。 来不及心惊。 万桉桉赶紧高喝一声，“兄弟们，冲！” 转身飞快地去拦想要追着钟离雪跑的万象头领，并吩咐白十二带着那十个高手，“不计一切代价，协助上使离开！” 弄丢了王后。 万象全部的士兵都像疯了一样。 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要命似地跟黑衣人对冲，前排死了立刻有后排顶上，短时间内倒真是仗着人数的优势让他们占据了上风。 万桉桉蹙眉。 忍不住疑惑钟离雪这样做的目的。 “小子，你们当真要撕毁盟约？！” 正出神间，就听对面传来万象将军咬牙切齿的声音，“别忘了当初你们夫人是拿什么来交换的，若是我们王后有个三长两短，那件事立刻会传遍大雍没个角落！还有你想保护的人，呵！真以为我们不敢杀？！” 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万桉桉挑眉。 那件事？ 陆姝云要保护的人？ 她垂眸专注手上的招式，冷嗤，“利益交换而已，别说得像我们夫人求着你们，什么人不人事不事的，我可没听说过！将军这编故事的能力恐怕连三岁小儿都骗不到。” “你！”万象将军一噎。 “哐当——” 操着长刀的手费力地挡住万桉桉凌厉的剑势，金属摩擦的火星下不难看见他隐隐颤抖仿佛拿不住刀的手臂。 不出意外，应该是纵横胸口的那一剑。 趁他病要他命。 万桉桉的攻势愈发凌厉。 万象将军也不傻。 他早看出来对面想将他生擒。征战这么多年，被擒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高声道。 “你家夫人当然不会将这种事告知于属下，不若你放下刀，听本将军说完再决定是否还要继续……” “呵！”见他没说有用的，万桉桉直接冷笑着打断，“都说你这蹩脚的骗术连小儿都糊弄不过。真当我傻？有听你瞎扯的时间，不如趁机将你拿下，到时候十八般刑具，我有的是时间听将军慢慢说细细说！” “你当真不信？” “傻子才信。” “好！那本将军不妨告诉你，国王已经查到万将军的骨肉所在何处，你最好老实点！” 第146章 陆姝云纠结 万将军的骨肉？ 那不就是她自己么…… 她怎么不知道万象国王查到了她？ 万桉桉直接冷笑出声，招式不减的同时阴阳怪气地开口，“哦，那你们国王陛下还真是厉害呢，这都查到了，好怕哦。” 万象将军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 愣神间，长剑直接划破脖颈。 若不是万桉桉要活捉他，恐怕他这会儿已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当然，他可能宁肯当尸体也不想被捉。 可惜没人在乎他的想法。 万桉桉干净利索地把他的下巴卸掉手脚筋挑断，随手扔给过来捡破烂的白十二。 “看好！” 话落，重新加入到战圈。 与此同时。 陆姝云一行人马终于抵达霍痕霍寂的包围圈，两人冷冰冰地看着咕噜咕噜缓慢而来的马车，抬手发了个信号弹。 紧接着霍痕从旁边草丛里拎起一个瑟缩着遍体鳞伤的矮瘦男人，“去，给她送信。” “是，是，将军。” “别说不该说的。”霍寂冷冷地把剑横在男人的脖颈，“刚尝试过万象皇宫那一套，你应该不想再试试大雍的吧？” 男人立刻跪趴在地上表忠心。 颤抖着身子仿佛秋后将死的蚂蚱。 想起之前的黑暗经历他是真的怕了，别说只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谎话，就算是一刀了结他，也好过被行刑。 霍寂满意的点头，放人过去。 矮瘦男人立刻颤巍巍地找好角度，从草丛里滚到陆姝云的马车前，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夫人，是陆夫人吗？” “何人喧哗？”听到声音，刚刚重新返回的夕颜摆摆手让人停下马车，“你是……？” “咱家刘勇，先前见过夫人一面。” 陆姝云跟万象有合作的事情，夕颜作为得力属下自然知道，听他自称“咱家”立刻就明白这人是从万象皇宫来的。 只是她很厌恶跟陆姝云有关的一切。 尤其是前两天亲眼确认过皎月的状态后，内心那股毁灭的欲望便一直叫嚣着让她破坏陆姝云在意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杀了陆姝云！ 可她不能，她答应了钟离雪…… 矮瘦男人大概感觉到了她如有实质的杀意，缩着脖子挪开几步，防备的看着她，战战兢兢的开口，“陆，陆夫人，国王陛下有话让，咱家带，带给您……” 夕颜闭了闭眼睛。 强迫自己压下那翻腾而起的杀意，面无表情地安排人去搜男人的身，顺带给人灌了一瓶强效的软筋散。 这是陆姝云的惯例。 她怕死，陌生人想要靠近必须如此。 做完这一切，果然听到马车内传来陆姝s 云毫无起伏的声音，“让他上来，你们在外面守着，莫要让他人靠近。” 马车内。 矮瘦男人谄媚的行了个万象宫礼，“夫人，国王陛下邀您去死亡谷一叙。” “没了？” 男人一愣，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继续谄媚道，“国王陛下还说夫人莫要多心，死亡谷更为隐蔽也更适合相谈要事。” 这话不说还好。 陆姝云直接冷笑出声，“呵，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国王是朵解语花？许久不曾联系竟愿意善解人意地解释？”话落她直接一脚把男人踹下车，厉喝，“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矮瘦男人懵了。 他还没想明白过来是怎么露馅的，只道自己要倒霉，下意识跪在地上哭咧咧的说着“冤枉啊，您可以不相信奴才，但不能不顾国王的消息，若是耽误了大事可怎么办。” 陆姝云皱眉。 她认为这人有问题。 毕竟就像她说的那样，堂堂一国君主即便跟她合作也绝无解释的可能，而且从合作到现在所有的消息都是命令的口吻，她还因为这事不爽愤怒了很久。 可什么都有万一…… 若是万象国王突然转性了呢。 她不敢赌…… 亦或者说，如今几乎沦为丧家之犬，全部翻身的希望都压在这次合作上的她，早已经失去了赌的机会。 陆姝云垂眸。 在矮瘦男人聒噪的立证自己清白的声音中眼神明明灭灭，明显是有些举棋不定。 夕颜就是这时候撩开帘子进来的。 本来是想帮这个矮瘦男人一把。 可见陆姝云踌躇的样子，她反而将到嘴边的劝说咽了回去。按照陆姝云多疑的性格，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反而更有效。 反正明面上看死亡谷是自家地盘，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呢，多耽搁两天而已。 夕颜索性揪住男人的衣领强势地把人脱下马车，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忠诚的下属。 倒是有些期待死亡谷会发生什么了呢。 第147章 队伍成型 矮瘦男人挣扎着被拖了下去。 夕颜只面问了一句，“你是曾经给邓江传信的那个公公？”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面无表情地喂了他一颗专门给暗卫吃的毒药后，把人交给手下，便转身去安排改路死亡谷的事宜。 男人一脸灰败。 万桉桉若是在此定能认出来，这猥琐怕死的矮瘦男人就是当初在死亡谷内想要耍横被她药倒的万象国传信公公。 说不定她还要嘲讽他一句，“早就应该死的人已经偷活这么久，竟还不知足。” 毕竟她把人活着放回去可不是好心。 试想一下。 一个负责传达机密消息的人，带着死亡谷单方面毁约的消息，在不惊动死亡谷内的双方兵士的前提下，人虽然看上去遍体鳞伤却经过医者诊治实际上并无大碍…… 别说多疑多思的国君，哪怕是普通人也要问一句，“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死亡谷若是正如他所说毁约难道不应该灭口？” 所以，他回去就被关在死牢。 十八般刑具用了个遍，只为套出他“死活不肯说出口”的那个真相，眼看着国王耐心耗尽，竟有人把他从监狱救出来。 于是，国王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这个太监叛国了。 不知道哪来的势力，想挑拨万象国和陆姝云的盟约关系，或许这太监在势力里地位不低？要不怎么有人冒死前来营救。 想的多了，他甚至觉得这些人极可能来自大雍皇室，毕竟如此大手笔的从国都监狱里劫狱，可不是普通势力能够做到的。 难道大雍知道自己跟陆姝云的计划？ 万象国王举棋不定。 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原来的计划，万象领域少子民少，一兵一卒都很珍贵，他是眼馋大雍的资源但却不想冒如此风险。 殊不知，营救的人是万桉桉派去的。 确实很大手笔的死了不少人。 可不把人救出来，怎么有后续的把陆姝云骗到死亡谷？更何况，死的都是陆姝云精心培养的人，她有什么好心疼？ 还是那句话，死光了才好。 于是。 万象国王还在忧心纠结的时候，她已经接到陆姝云赶往死亡谷的消息。 马上大仇得报。 她以为自己会兴奋会激动得难眠。 事实上她确实没睡好，但跟陆姝云毫无关系，她是在想钟离雪到底哪去了。 自从那天带着黑衣人跟万象大战一场之后，这人就带着王后失去了消息。 起初她以为他将人弄去给李辰渊。 结果白十二悄咪咪去军营走一遭，从青平那传回了否定的答案。 她又让白十二去万象国都打探。 想看看那边是否有王后的消息，以此判断钟离雪的动向和下落。 “主子，民间并未流传有关王后的任何消息，咱们的人找遍万象王宫确实没发现王后的影子，可以肯定的是人不在宫中。” 钟离雪到底把人带哪里去了。 万桉桉叹了口气。 这事恐怕得下次见到本人才能知道了。 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咱们的人？你那队伍弄好了？”不怪她诧异，按她之前的尝试，没那么容易让这些黑衣人心甘情愿冒风险背叛陆姝云。 白十二却恭敬地躬身，“主子，目前已有五人递来投名状，后续……”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艰涩，“后续还会有，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万桉桉好奇。 “属下……”可没等白十二说，她想了想挥手打断，“算了，你只要告诉我，你能确保他们会可靠忠诚，不会背叛吗？” 言下之意，白十二岂会不懂。 他单膝跪地，掷地有声，“若他们有任何背叛主子之处，属下愿意一力承担。” 说实话，他没法保证。 人心隔肚皮。 昔日好兄弟成仇的例子屡见不鲜，黑衣人每年都会因为私仇死几个，陆姝云更是把这当成试炼，不仅不禁止还会鼓励。 他很清楚这些人虽然暂时聚在一起服从命令，但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换言之，他们随时可能因为小事一拍两散。 可他有什么办法。 是他自己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成稀烂。 这些都是他需要承担的后果。 万桉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一盒压制毒性的药扔给他，到底是强迫自己把到嘴边那句“你只要看好他们，我不搞连坐那套”变成了“只要忠诚干得好，我不会亏待你们。” 且行且看吧。 经历之前的事情，她现在连青平和白十二都不敢说完全信任，还是不要随意释放自己那没用的“良善”。 第148章 我可以帮你 霍痕被白十二领进来的时候，万桉桉正蹙眉抛着玉锦公主的解药，琢磨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把这药送过去。 看见他出现在白十二身后还愣了下。 “霍将军，怎么有空来了？” 霍痕看了眼白十二，没吭声。 万桉桉转身把药放好，开口道，“无妨，他是自己人，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他去做的事。” 霍痕抿抿唇，明显情绪不高。 万桉桉只当没看见他那明显想要独处的表情，淡定地吩咐白十二，“角柜上有盒还不错的碧螺春，给将军泡上吧。” 霍痕能如何。 自从他认清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再没法再对眼前的人耍横，只能郁闷赌气地坐在石凳上，一声不吭等着喝茶。 万桉桉转过头，继续当睁眼瞎。 若不是霍痕没有告白，她早就可以明确的拒绝，何必像现在这样现在各种暗示拒绝，说实话她觉得很烦。 烦到她根本不想看见霍痕。 她索性转头安静地看着白十二笨手笨脚地煮水泡茶，眼看着好几次茶碗都差点打翻，硬生生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很明显，这人没泡过茶。 终于在白十二再一次运功接住茶杯并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甚至忍不住擦擦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汗珠时，万桉桉摆手让他去旁边看着水壶里的水。 白十二立刻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抽抽嘴角，着手开始处理茶具。 虽然整天舞刀弄枪，但毕竟是将军府嫡女，这些大家闺秀最基本的礼仪规矩技能，她还是知道的而且做的不错。 热杯，选茶，洗茶，沏茶…… 一套动作婉约如流水又透着一股子闺阁女子没有的飒爽利落。 霍痕看呆住了。 直到面前推过来一杯澄亮的茶汤，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会精通此道……” 此道？ 万桉桉一愣。 看着手里的茶杯恍然回神。 确实啊。 若她真的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怎能有机会修习如此正宗的贵女茶道礼仪。 她却没解释，只眸色平静的反问，“属下为何不能精通？” 有的时候不答才是上乘之选。 霍痕闻言果然一愣，立刻懊恼起来。 垂着头说了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便郁闷地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如牛饮。 当然万桉桉平常也是这么喝的。 即便按照要求习得大家闺秀必会的礼仪技艺，但她实际上不太理解用来解渴的东西小口小口地喝真的能解渴么。 至于品茶。 说实话，比起苦涩的茶饮，她更中意各种甜腻腻的点心小食，尤其是将军府的桃花糕，她至今念念不忘。 万桉桉垂眸。 头一次小口小口地啜着茶汤。 她想起自己曾跟陆姝云抱怨茶水不好喝，撒娇说只有娘亲的桃花酿才是人间极品，当时还在扮演温柔娘亲的人却只是笑着戳她的脑袋，说她被爹惯坏了，却始终没有给她酿一壶。 现在想来，曾经无意中在桃花园里挖出来那一坛应该也不是想要给她喝的吧。 偏偏她傻而不自知。 自那以后还三番两次去挖酒，偶然会看到泥土松动竟以为是蚂蚁搬家控出来的洞穴。 呵。 还真是难为陆姝云了。 为了躲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换了多少地方藏酒。 毕竟那时候她挖的很来劲。 万桉桉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直面陆姝云的日子，她最近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以前什么都没发生时候的事。 那些本应该湮灭在两世时间长河里的记忆竟然逐渐清晰起来，她甚至能记起陆姝云眼底强忍着的不耐和厌恶。 亏她上辈子一直以为前十五年很幸福。 说到底。 她不明白，陆姝云怎么就能忍心这么对她？难道她不是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吗？如果真的这么厌恶，完全可以不生！ 父亲又不会强迫她。 毕竟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已经跟陆姝云分房睡了。即便父亲没说过，但她就是有种直觉，父亲不会逼陆姝云。 思及此，她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陆姝云。 “我，我真没看轻你的意思。”结果回过神来的她抬头就见霍痕一脸慌张，手不停地摇，“我知道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会任何东西我都不意外，我相信你会这些肯定是有原因的！” “为了报仇，为了报仇对不对？” “我可以帮你！” 万桉桉：“……” 她不过给了个开放式的答案又神游一会儿，这人怎么就脑补了这么多…… “真的，你告诉我吧！我帮你！” 第149章 未命名草稿 万桉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霍痕作为霍凌洲的属下，她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给他茶水喝，已经是看在他先前帮过忙的份上。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白十二起身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带着桃花香味的信。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陆姝云的来信。 她又想起将军府满园的桃花…… 原来，连她钟爱的桃花，以为是因为她喜爱才让人种下的桃花，竟也是…… 呵，她可真是个笑话啊。 “主子，是夫人的来信。”白十二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万桉桉展开信纸。 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桃花甜香，是陆姝云龙飞凤舞的字迹，倒是远区别于其他女子。 以前万桉桉还引以为傲过，觉得自家娘亲不愧是将门主母，根本不是那些写簪花小楷的人闺阁女子可比。 如今再看。 可不就是区别于闺阁女子么。 她的娘亲可是地地道道的“不安于室”。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一句：全体竭尽全力猎杀万桉桉，不惜一切代价！ 万桉桉讽刺地勾唇。 该说不愧是亲母女么。 竟然都巴不得对方赶紧去死。 陆姝云在时隔这么久之后再次昭告自己的手下全力猎杀她，这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不想看她活在这世上？ 她摆摆手，让白十二看过安排下去。 陆姝云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心心念念想要弄死的人，这会儿正悠哉地待在死亡谷准备对她进行最后的猎杀。 也是不惜一切代价！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万桉桉笑笑，倒是越来越期待陆姝云看到她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了呢。 正想着，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自对面落到自己的脸上。万桉桉收敛神色，抬头就看见霍痕的嘴巴动了几次，似有话要说。 万桉桉不是很想听。 尤其是他那一套帮助她的理论。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倒是想直接告诉霍痕，他敬仰的主子就是被她弄死的，看他还能不能再说出帮忙的话来。 说她迁怒也好，是非不分也罢，总归她打心眼里不想跟霍凌洲身边的人有接触。 于是，她转移话题。 “你来的时候陆姝云身边还剩多少人？” 霍痕叹了口气，“死了几十个，明面上只剩下夕颜和星辰两个，暗地里还有多少不好说，最近两天没人动手。” 万桉桉皱眉，才死了几十个？ 万象的国王怎么出手这么轻？ 她之前故意挑拨这两方的关系，为的就是最大程度的渔翁得利。毕竟陆姝云一旦到达死亡谷，就会立刻发现邓江早已经换了芯子，届时定会让黑衣人对她群起攻之。 即便李辰渊派的人已在路上，可是经历上一世，比起依靠旁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 “她还有多久到？” “约摸三四天，看有没有人截杀。” 万桉桉蹙眉，琢磨着如果把围杀的地方放在死亡谷之外，能不能瞒住黑衣人，或者说能不能阻止陆姝云喊救援。” 霍痕见她久未言语，犹豫半晌还是沉沉开口，“阿花，我真的可以帮你。即便你不信任务，但你真打算这样在军中待一辈子吗？” “这样？哪样？”万桉桉被从思考中抽离，下意识反问。 霍痕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没实力在军中立足，只是律法上要求……” 他说着看向她，像是不知道怎么继续。 万桉桉垂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上乌漆嘛黑的男装。 哦，他说的是女扮男装啊。 大雍律法上并没有严禁女子出仕，只是在要求女子若是进入科考或者当兵必须要到户部申请特殊的文书，方才可以。 只是那文书申请极为复杂，尤其是要求申请者必须具备当朝三品以上文武官员至少五人的背书，这几乎绝了所有女子的路。 现如今，朝中的女官除了后宫中皇后娘娘选派的专司衣食住行的几位世家名门闺秀，只有当今的太傅嫡孙女阮知在皇上身边担任翰林院编撰。 不过听说这位第一女官因为得到了陛下青睐，大概会成为之后的太子妃。 这些都是白十二当八卦讲给她听的。 她也确实只当八卦听听。 从始至终她关心的就只有自己的复仇之路，之所以能够记住阮知完全是因为那些女子为官复杂繁琐苛刻的手续。 本来她打算在西北军中女扮男装拼尽全力往上爬，她相信凭借父亲的言传身教和从小混在军中的生活习惯，不被人发现女儿身成为一方将领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时机成熟再利用人脉权势逐一去报复前世那些禽兽让他们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苦，等事了她会主动认下欺君之罪。 死而已，反正她也没有九族可诛。 连累不到旁人。 第150章 霍痕的礼物 可现在问题是…… 西北军不再是曾经的西北军，前有仇人霍凌洲担任主帅，现有知道她身份秘密的李辰渊做她的顶头上司。 尤其是李辰渊…… 自己在他面前就像白纸一样。 她既担心耍手段报复的时候会让他察觉出来什么，又焦虑李辰渊手里的把柄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她去死…… 再加上他明显所谋事甚大，继续待在西北军难免会被迫参与到他那些事。 至少目前她不愿意这样。 霍痕还在继续说，“我真的想帮你。” “我不用……” “阿花，你就当满足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好不好？让我能在活着的时候帮你点什么，至少这样……死前会快乐一点。” 万桉桉一愣，“什么意思？” 霍痕苦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侯爷的家臣……” 是了…… 霍凌洲虽然身死，但他做的事触及皇上的底线，根本恕无可恕。 听白十二说京城的靖安侯府已经被御林军抄了，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下狱，就等霍凌洲被押往京城后一切砍头。 除了霍痕霍寂这些西北军中的将领。 据说是李辰渊亲自去信求情让他们这些远在边关的侯府家臣戴罪立功，理由是他本来就不懂行军打仗，现成的将领怎么能拉回去受死，还不如死得其所。 李辰渊都这么说了，明眼人都清楚所谓的戴罪立功本质上就是让他们死在战场上，临死前榨干他们身上所有的价值。 可那又怎样？ 马革裹尸总比菜市口砍头强。 这些侯府旧人都很感激李辰渊，换成是她大概也会满怀感激的抛头颅洒热血。 瞧瞧…… 这就是她不愿意跟李辰渊这种皇室中人打交道的原因。 心里八百个心眼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阳谋，偏让人心甘情愿的送死，还顺道赢得了大局为重仁心仁义的美誉。 真是应了那句“被卖还会帮着数钱。” 万桉桉垂眸。 想换个方式报仇的想法越发强烈。 “或许，我可以帮你换个身份……” 万桉桉猛地抬头，“将军到底什么意思？” 霍痕仍是苦笑，“阿花，我不傻，王爷看你的眼神太明显了，早在他没回京前就知道你是女子的事，对不对？所以他才会那么多次偏帮于你，他心仪……” “闭嘴！”万桉桉冷冷地打断他，“你我什么身份，也敢妄议王爷的事！” 霍痕才跟李辰渊见过几次，还都是以下属的身份，他都能看出来的事，她作为当事人更是早有所感，以前不知道李辰渊身份的时候她无所谓，可现在…… 正因如此她更不想跟李辰渊沾边。 她从来不想圈在皇宫那个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每日睁眼闭眼就是勾心斗角，即便为了能更快地报仇也不行。 “好，我不说。”见她生气，霍痕连忙保证，又道“那你愿意……” “我不愿意。” 万桉桉更是直截了当的拒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多谢将军的好意。” 不是霍痕给出的条件她不动心，亦不是因为霍痕是霍凌洲的人她不愿意受他的好处。从始至终她都很清楚，拒绝的原因从来只有一个。 她不相信霍痕。 这种被人知道身份掐脖子的难受劲，经历这一次就够了，她总会找到个能够彻底脱身的法子！ 霍痕动动嘴，终究没有再劝。 只沉默拿出一个陈旧令牌放在桌子上。 “侯府百年世家，我们这些侯爷的侍卫，每个人都可训练一支暗卫辅助，这些……”他说着顿了顿，“这些都是暗地里的，你可以放心用，而且他们只认令牌。” 万桉桉挑眉，虽然动心但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反而意有所指，“你可以用他们给陆姝云个教训。” 霍痕摇头，“陆姝云不会有好下场，没必要多此一举，还不如留给你，全当……” 全当什么他没说，万桉桉也没问。 有些话他不说开对大家都好。 “谢过你的好意。”万桉桉终究是接了过来，缓缓抬手再为霍痕泡了杯茶。 霍痕释然的笑笑，端起茶一饮而尽。 转身离开前，他拿走了八宝阁上的干花，深深的看向万桉桉，“我知道常花大概不是你的真名，我不问你真实身份，只想知道常花这个名字有多少人知道？” 万桉桉抿唇，声音微不可闻。 “只你一个”。 霍痕突然就笑了。 那种由内而外爽朗的笑容。 这一刻，万桉桉突然觉得若是父亲还在，大概会愿意留下这个人为自己所用。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 第151章 藏东西窍门 信送到李辰渊手上的时候，他正在安排攻打万象的事情，那封信被远方当着众将领大喇喇奉上，几乎第一时间，霍痕就看出来是前两天在万桉桉手里的那封。 他记得当时万桉桉的表情并不好看。 霍痕抬眸观察了会儿李辰渊的表情。 看上去…… 好像挺开心……甚至隐隐有些雀跃和满足在眼底。 想到自己说出王爷心仪时万桉桉的态度，他觉得这位王爷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霍痕自嘲的垂眸，即便是万桉桉对王爷不感兴趣，他也是早早就剔除在外的人。如今倒是庆幸自己即将赴死，不用心痛的看着万桉桉寻得心仪的男子。 正想着，李辰渊将信揣进怀里，率先点了他的名字，“霍痕听令！” “属下在。” “本王命你率三万大军为第一前锋官，全力围攻万象北城门！不死不休！” “属下领命。” “霍寂听令！” “属下在。” “本王命你为第二先锋官，率领三万大军全力进攻南城门！不死不休！” “属下领命。” “何为永听令！本王命你为第三先锋官，率两万大军全力进攻东城门，不死不休！” “李昌远听令！本王命你为第四先锋官，率一万大军全力进攻西城门，不死不休！” “……” 所有的一切安排结束之后。 李辰渊单独留下了霍痕和霍寂，开门见山的要求，“距离攻城还有五日，应该够你们协助常顺拿下陆姝云，全当为靖安侯报仇。” 两人抱拳应下。 李辰渊却又道，“拿下陆姝云以后，你们即刻赶回，把人留给常顺处理即可。” 这安排可就有意思了。 明晃晃的让他们去给常顺当保镖，所谓的给靖安侯报仇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两人仍是抱拳应下。 李辰渊的话连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说实话，不论是以李辰渊王爷的身份还是西北军主帅的头衔，都是直接下命令提要求便是，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加上一句“全当是为靖安侯报仇”，反倒显得心虚。 至少万桉桉觉得他是在心虚。 按说不应该，李辰渊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怎可能连这点小伎俩都没有，原因只可能是他对万桉桉“关心则乱”。 想明白这一切的万桉桉不仅不感激，相反她前所未有的担心自己的未来，甚至整宿睡不着觉都在想该怎么才能脱身。 办法是在陆姝云抵达的前一天想到的。 彼时，万象国派人来偷解药。 因为王后被钟离雪掳走，万桉桉都打算等陆姝云事了后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玉锦公主手上，结果对方突然派人来偷。 以为废弃的计划重新落实，万桉桉挺高兴的，甚至还佯装睡着顺带给差点破门而入的白十二发暗号，任由对方翻个底朝天。 可即便这样，对方还没找到。 万桉桉就很无语。 那药她为了好偷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大喇喇地摆在了烛台和茶壶旁边。 这得多瞎啊，翻一晚上翻不到。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帮他一把。 直到清晨黑衣人陆续开始起床练武，陆姝云距离死亡谷入口不足百里，万桉桉无奈之下只能让白十二带着人把他抓了起来。 她甚至懒得装模做样，劈头盖脸直接把药摔在他旁边的地上，没好气地骂，“你鼻子上面那俩个东西是排气用的吗？这么大的纸包在旁边杵着看不见，难道要我塞你手里？” 那人大概是懵了一下。 紧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万桉桉的眼神仿佛看什么稀有的怪物，那表情好像在说谁家正常人会把好东西放明面上专门让人偷？ 呃…… 万桉桉一噎。 好像确实是这样。 如果换成是她，恐怕也会怀疑是对方特别挖好等她跳进去的陷阱。 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了能被顺利找到，她忍不住耐着性子询问偷药人应该放在哪里，结果明明是阶下囚生死不保的人傲慢的来了句，“看上去很难找，但实际上很好找的地方。” 说完还梗着脖子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你问这些也是无用，还不速速放开我，我这就将解药带回。” 呵。 真以为她是万象国的细作呢？ 万桉桉直接转身，就听到刀入皮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伴随着温热粘稠的鲜血喷溅而出，一个傲慢小人的头滚到了脚边。 “啧，你就不能拉出去杀？” “属下错了。” “洗干净！”万桉桉蹙眉，紧接着想起什么又摆摆手，“算了，反正以后也不来住了，脏就脏吧！” 第152章 捉拿陆姝云1 白十二到底还是招呼人把血给清得一干二净，等万桉桉好不容易找了个“看着很难找实际很好找的地方”把药藏好之后，两人前后脚往死亡谷外面走。 既然不想被陆姝云的人“包饺子”，就得想办法把人堵在死亡谷外面解决掉，至于谷内那些人，除了部分毒发使不出力的，剩下的都被她勒令“不许出谷！” 至于原因，他们没资格知道。 她相信之前邓江下命令时也不曾对这些黑衣人讲过原因。严格的等级制度，权利完全集中，才是陆姝云追求的。 她带着白十二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 黑衣人仍如她第一次来时那样恭敬的跪在两侧连头都不敢抬。 万桉桉的身后是白十二策反的那群人。 不多不少二十个。 出谷以后，万桉桉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太阳，挑眉看他，“你这是队伍壮大了？” “他们见青平出息……” 是了，李辰渊先前给了青平一个百夫长的职位，这次大战又让他在远方手底下当个小前锋，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要重用。 有时候说的再多也比不上亮出成果。 可…… 来自外界的影响突然选择背弃原主，这种没有内驱的投靠真的靠谱么。 “你多加留意，我不希望拼命的时候让他们打个措手不及。”她于是对白十二说。 白十二立刻抱拳，“属下把压制毒性的解药分他们了，又格外多给了最初那六人双倍以资鼓励，另外……” 万桉桉抬手打断，“具体怎么做你不必跟我说，我只看结果，你心中有数便好。” 总归她也不可能在现阶段给这群人安排非常核心的任务，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陆姝云到哪儿了？” “霍将军刚传来消息，距咱们不过五十里，只等您的信号，他们便动手。” “那就动手。” 万桉桉看了眼天色，伴随着转瞬即逝的一点猩红，不远处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前世今生的恩怨终于要算一算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二十人，眉眼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冰寒，声音也仿佛穿越前世今生的时间洪流透着让人沉闷的肃然。 “机会只有一次，我要活捉陆姝云！” “谁捉到人，这盒压制毒性的解药就是谁的。”万桉桉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他一个条件。” “属下等定不辱使命。” 万桉桉没什么情绪的摆摆手。 一时间黑衣人宛若离弦的箭纷纷去往兵器相撞的地方，很快就听到女人的怒喝声。 不用想都知道是陆姝云。 她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斥巨资培养的黑衣人会有一天将刀指向她自己吧！哦，不仅仅是这样，还有个黑衣人头领，夕颜呢。 万桉桉勾唇。 倒是有点想看陆姝云是何等气急败坏。 可惜，为了防止陆姝云狗急跳墙在人前暴露自己身份，她只能躲在这听个乐呵了。 现场正如万桉桉想的那样。 陆姝云看见从天而降的黑衣人，还以为自己这边来了援军，缓缓上扬的唇角还没有勾起弧度，就见二十把她专程找名匠特质的长剑正闪耀着凛冽的寒光俯冲向自己。 直到眼前被自己带来的黑衣人喷涌的鲜血染红，她才从惊愕中回神，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怒喝，“你们疯了！看清楚我是谁！” 当真是气急了。 竟然直接用了“我”字。 要知道平日她可是不允许旁人称呼他“万夫人”以外的称呼，连“将军夫人”都不行。 可二十个黑衣人哪里会听她的。 他们甚至连喘息的功夫都没给陆姝云留就开始了第二轮攻击，这次他们二十个人竟然还结起了剑阵，看样子是打算速战速决。 陆姝云无奈只能狼狈地攀上暗卫的脖颈指挥暗卫尽可能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黑衣人当然紧追不舍。 一时间霍痕和霍寂倒是闲着没事做了。 两个人索性安排李辰渊派来的西北军列阵排开，在四周围城数圈，远远看去倒像是比武擂台时负责清场的守卫。 “啧”，万桉桉伸长脖子看了看。 然后…… 她就看到个放大的美人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脖颈上还有一抹熟悉的冰冷的触感。 “是你把皎月换出来的。”话虽是疑问但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 万桉桉挑眉，葱白的指尖轻点脖颈上的长剑，“你就是这么对待皎月的救命恩人？” “呵，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不过跟陆姝云有仇，想利用我而已。” “怎么？难道你跟陆姝云没仇？” 弟153章 夕颜的想法 夕颜甫一出现，万桉桉就知道她是想要看自己的真容，没什么特别原因，在黑暗里沉浸久了自然而然对于任何突然递过来的橄榄枝都充满着不信任。 尤其事关皎月这个亲人。 夕颜肯定是想要做到万无一失。 可她想看，自己就要给她看么。 她不相信任何人，难道自己就相信么。 呵，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万桉桉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捏着剑锋远离自己，顺道嗤笑，“夕颜女使若真不想叛离陆姝云也没人逼得了你，何必在这堵着我问些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夕颜抿唇，脸黑漆漆的难看。 任由万桉桉捏着手里的长剑入鞘，沉默良久才冷冷的吐出来一句，“钟离雪是你的人？他可能解皎月身上的毒？” 见此，万桉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这又是何必，难道非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不堪？现在这样重新开始不是很好么。” “她会疼……” 哦，她说的是皎月毒发的时候。 这确实是个问题。 钟离雪研究过皎月身上的毒，据说是几种极为霸道罕见的毒混合而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他也不敢贸然出手，怕打破现在固有的平衡。 万桉桉如实转述，末了看着夕颜叹道，“钟离雪不是我的人，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皎月的毒我更是无能为力，不过人都救回来了，以后的事总归有希望……” “还是，你宁愿她死在死亡谷？” 夕颜不吭声了。 万桉桉其实也理解。 人性如此，没得到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就是得到，可一旦得到就忍不住要更多，要不怎么说“人本贪婪”呢。 她不再理会垂眸的夕颜，转而认真去听前方战场传来的动静。 啧，陆姝云气急败坏的声音真好听啊！ 好想去看看…… 正想着，白十二的身影由远及近，人刚到近前就抱拳跪地，“主子，陆姝云不知道从哪雇了一批江湖人士，这会儿正压着咱们的人打，霍将军已经带人支援了。” 江湖人士？ 不是说纯粹是摆拍赚银子么？ 怎么还动真格的了。 她转眸看向夕颜，“女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夕颜亦抿唇看向她，“我希望钟离雪可以给皎月解毒。” 万桉桉直接气笑了。 敢情她刚才说的那么多都是废话，这人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你觉得我何德何能使唤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钟神医？” “他不是按你的要求给我送信了。” “呵……”万桉桉想说那都是她的血换来的，可转念想到钟离雪消失前那段时间的反常，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夕颜立刻道，“我不难为你，我只是不想她那么痛苦。” 万桉桉很烦，“我又不懂医，怎么知道钟离雪能不能缓解皎月的痛苦，你与其跟我说这些还不如趁早解决陆姝云的事情带着皎月过几天消停日子！” “所以，你是能说动钟离雪的吧。” 万桉桉:“……”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听话只会断章取义歪曲事实是吧？ “那些江湖人士被陆姝云设计喂了毒，他们不得不听话全力保护她，不出意外你派过去那二十个人要折了。” m的…… 陆姝云可真像秋后的蚂蚱临死前还能蹦跶得欢。 不过…… “哪种毒？跟暗卫身上的一样吗？” “差不多，只不过用量大毒性更猛发作更快更频繁。” 万桉桉扬眉。 那可就好办了呀！ 她把先前用来鼓励黑衣人的小盒子重新拿出来往白十二手里一扔，“该怎么办你知道，只一句别寒了咱们的人心。” 白十二眼睛一亮，“主子您就瞧好吧！” “那是什么？”夕颜蹙眉。 目送白十二欢快的背影离开，万桉桉没好气的怼她，“关你什么事？咱俩的合作是需要配合我们拿下陆姝云。” “你现在是在干嘛？就这样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夕颜一噎。 重新抽出腰间的佩剑，“合作我自然会做到，记住你答应我的！” “知道了。”万桉桉摆摆手。 心里想的却是，我可只答应了你把皎月交给你，别的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先不说她根本做不了钟离雪的主，即便能做主她为什么要救一个差点把她弄死的皎月？说她记仇也罢睚眦必报也好，总归交易归交易，其余的她没那么好心。 她是同情皎月的遭遇。 可也只是同情耳语。 上辈子她被陆姝云送出去这辈子她被陆姝云追杀，这些丫鬟们可有过那么一刻想要救她脱离苦海的念头？ 即便她们没有，又何必来要求她！ 可笑！ 第154章 命运的道理 太阳不知不觉攀升到头顶，炙热的阳光透过层峦叠嶂的树林洒下来，倒是裹挟着一股草木的清爽，凉爽却不难耐。 这让万桉桉更厌恶当初火烧山林的万象王后，听说陆姝云跟她一见如故，故而才被引荐给万象国王达成的盟约。 呵，王八看王八。 没一个好东西。 万桉桉正在心里骂这俩女人，就见前方霍痕霍寂一左一右压着个套头的女人往这边来，后面还跟着夕颜白十二以及几个残余浑身是伤的黑衣人。 呃…… 那个被套住头的是陆姝云吧？ 万桉桉抽抽嘴角。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损招儿，风光一辈子的陆姝云估计要气死了，这会儿没半点动静应该是被人点了哑穴。 “人带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霍寂把人往她面前一推，“王爷的意思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但希望你多想想侯爷对你的提拔。” 呵…… 可笑不可笑。 且不说前世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仅仅今生，霍凌洲什么时候对她有过提拔之恩？还不都是利用她干这干那，干完之后不仅吝啬于给好处，还想扣她一口锅！ 事已至此。 她根本懒得理这个霍凌洲手下的脑残。 反正马上就要死生不相见了。 全当对方在排气。 霍寂见她不理会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霍痕开口拦住，“算了，多说无益。” “呵。”霍寂一把拂开霍痕的手。 整个人的怒火一股脑的全都撒在了霍痕身上，“什么叫算了？为什么多说无益？我看你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恨恨地瞪着霍痕，“你可别忘了，是侯爷把你从乱葬岗领回家，给你吃饱穿暖传你武功！你如今这副鬼样子，对得起侯爷对得起靖安侯府么？” 霍寂冷嗤，“为这不男不女的东西，枉顾栽培你的侯府！霍痕，你可真行啊！” “我没有，只是……”霍痕想说他只是觉得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多做计较，反正陆姝云落在万桉桉手里下场不会好。 可霍寂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如今只求你千万别脏了侯爷的轮回路！” 这话不可谓不重。 霍寂说完转身就走，徒留霍痕愣在原地惨白着一张脸。 万桉桉抿抿唇。 上前两步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索性掏出怀里那枚没捂热乎的令牌递回去，“去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都好，只求心安。 霍痕只是深深的看着她，任由古朴的令牌折射着令人心悸的阳光，末了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白着一张脸仓皇地转身离开。 万桉桉长叹口气。 第一次觉得有人的背影如此苦涩。 可她能做的只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令牌还给他，至于他期盼的其他，她真的做不到。 霍痕大概算是霍凌洲手下少有的正直之人，可只有他身上有霍凌洲的标签，她就没办法劝自己去送上温言软语的安慰。 即便她现在愿意相信前世霍痕开口要她大概是想要救她。 她去安慰他可怜他，那谁又能回到前世去安慰可怜那个只求安安稳稳死掉的自己？ 即便霍痕曾经伸出手，可那时候经历一切的她即便脱离苦海，也注定得不到救赎。 不仅霍痕根本不可能是她的救赎，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她的救赎。 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自己。 这个道理，早在上一世被血脉至亲推入地狱，被愚昧的世人嘲讽讽刺，被高高在上的权贵放肆亵玩，被同样境地的可怜女人踩在脚下发泄着命运的不公时，她就知道了。 所以，重来一世。 她不愿去救赎任何人。 这是命运教会给她的道理。 也许无情，但却是人性最原始的样子。 “主子，您看这人是带到哪里去？”白十二刻意压低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反问，“你觉得呢？”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白十二竟还真的给出了答案，并且连理由都让她辩无可辩。 “主子，谷中有单独给这人留的房间，最是隐蔽不过，只要这人露脸，无论里面发出什么动静，其他人必要退避五舍……” 万桉桉挑眉，“她没有其他求援法子？” “她就是个没武功的普通人，如今还被点了穴，您要是不放心不还有钟神医的药……” 听上去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 “她那房间我去看过，有机关旁人轻易进不去，你有破解的办法？” 白十二立刻跑到夕颜面前，重复万桉桉的问题，“女使肯定有破解之法吧？” “可以试试。”夕颜面无表情。 万桉桉点头，随意地往旁边的树墩子上一坐，“那你去试吧，我们在这等。” 第155章 再见陆姝云 安静的石屋。 明亮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音。 石炉子上铁壶中的水也不甘寂寞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似争先恐后地想要出来瞧瞧这相对而坐的俩人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陆姝云是因为被点了穴。 不仅嘴巴，浑身上下都像僵尸一样，只有眼睛气得像两颗凸出来烧红的煤球。 至于万桉桉…… 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说什么呢？ 问陆姝云为何要这么做，然后得到一个“恨天恨地恨不得她能立刻去死的答案。或者问陆姝云那个让她建月老庙的男人是谁，然后发现最尊敬的父亲一辈子活的像个笑话。 哦，还可以嘲讽陆姝云机关算尽到头来什么都没做成，并且展示自己这个被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女儿正活生生站在眼前，随时可以弄死这个血缘上的母亲。 可然后呢…… 嘲讽一顿，她就能开怀了么。 那些跨越时光纵横和灵魂的累累伤痕不会因为几句话恢复成初生本来的模样，背负着仇恨孑然一身却被噩梦缠身的日子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宣告终止，甚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报完仇自己还要不要活着…… 毕竟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万桉桉叹了口气。 许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陆姝云的哑穴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开口的第一句话，“你不是皎月，若你想杀我，悉听尊便。” 万桉桉没什么情绪，“你不想活？” 陆姝云嗤笑，“你会让我活？” “为什么不会……”万桉桉转眸看向旁边孜孜不倦冒着泡的沸水，“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又怎会知道我会不会让你活。” “呵” “我为何要关心这么无聊的问题？” 无聊么…… 万桉桉没吭声，认真盯着沸水的泡泡。 仿佛那是多么稀奇难得的景象。 石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陆姝云环视一周，突然出声，“如果你不打算杀我，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万桉桉转眸重复道，“交易？” “你既然能冒充皎月不被发现易容术肯定不错，只要你伪装成我想要的样子，无论十七王爷允诺你什么，本夫人加倍。” 万桉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竟然在这听陆姝云大言不惭，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危机解除又用上了本夫人的自称，还许诺双倍利益。 偏偏陆姝云还在继续，“怎么？有兴趣吗？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告诉我，十七王爷允诺你了什么，即便我不能原封不动双倍给你，也可适当的多给补偿。” 万桉桉不想再听她这么言之凿凿，不过有一点倒可以问，“你要我易容成谁？” “小姑娘，本夫人不是初出社会的闺阁女子，套话这一套对本夫人没用，除非合作达成，否则别想从我这知道任何。” “如何算合作达成？” “你先把本夫人的婢女放进来。” 万桉桉没忍住直接乐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陆姝云竟然这么迷之自信，事到如今，生死都捏在她手里不仅谈条件还要婢女，而且…… 万桉桉恶意的勾唇，“你说的婢女该不会是夕颜吧？” 陆姝云明显一噎。 看样子应该是想起来夕颜已经背叛的事情了，万桉桉勾唇欣赏着她脸上的晦暗不明，果然比之前那副自信的样子顺眼多。 “你如何策反的夕颜？”陆姝云完似想到什么冷嗤，“你如何得知邓江是皎月，又如何了解夕颜最在意的人便是皎月？” “当然是……”她自己的记忆分析。 陆姝云眼睛眯起。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眼看着陆姝云脸色漆黑一片，万桉桉终于觉得胸中那口恶气散了点，不过阶下囚而已，凭什么自信高兴凭什么发号施令。 如果重生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听她胡扯，还不如彻底死在那个绝望的时候。 突然觉得就让陆姝云死在还能维持傲然的自信时真是太便宜她了。 凭什么她到死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却一身傲骨被寸寸敲碎，尊严更是剥得一丝不剩！ 万桉桉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前世的种种埋葬回记忆深处，耳边陆姝云还在侃侃而谈。 “别怪本夫人没提醒过你，十七王爷那种皇室中人哪是好相与的，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本夫人就曾经吃过大亏。” 具体是什么陆姝云却没说，只是眼神中的怨毒如有实质。 看样子应当是恨极了李辰渊。 可关她什么事？ 虽然她也不喜李辰渊，可相比推她入地狱的陆姝云，李辰渊可从没有坑过她。 所以万桉桉冷笑。 “他不是好人，难道你是？” 第156章 留下陆姝云 “都不是好人，就没必要贬低他人了，陆夫人如果愿意告诉我需要易容成谁，说不定我会考虑跟你合作，否则……” 万桉桉看了眼密不透风的墙壁，“这里既然是你建的，想必是极满意的，那留在这里……你应该也会高兴吧？” 就在刚刚，她决定将陆姝云留在这。 既可以打消黑人对“夫人”骤然消失的疑问，又可以将外面那些让她不爽的事情尽数传入耳中，想必届时她应该再难维持脸上那种令人作呕的高傲和自信了吧。 陆姝云大概以为被抓到这是开玩笑？ 亦或者认为没人能囚得了她？ 竟然还能维持冷嗤的高傲模样，嘲讽她不愧是李辰渊手底下一条狗！ “你就算易容成皎月的样子逮住本夫人又怎样？本夫人后面有的是部署，即便不亲自坐镇，保管也能打你主子措手不及。” 还有后面的部署？ 也是。 陆姝云这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 万桉桉在意吗？ 当然在意。 她重生回来就发誓要弄死陆姝云并像前世的自己一样，硬生生打碎陆姝云浑身上下的骨头，让陆姝云像个又软又恶心的蛆虫一样感受自己曾感受过的绝望。 可她不能表现出在乎。 以她对陆姝云的了解，这人现在应该正洋洋得意地等她主动咬饵呢。 要说她怎么知道？ 那还得感谢前世的霍凌洲，有好几次她逃跑失败被凌虐之后，可能是意犹未尽就忍不住要分享内心无法克制的餍足。 他说，“你娘总说你蠢得可以，每次只要对你稍微有个好脸色或者甩给你点无用的垃圾就见你巴巴的凑过去撒娇讨好。” 她还记得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语气满是恶劣，“现在也是，你怎么就相信身边总有好人，恰好愿意能帮你逃出去呢？” 想到前世。 万桉桉猛地攥紧手指。 因为用力葱白如玉的指头瞬间发青，隐隐有蛮横的筋脉浮现在白皙之上，好像品质最好的汉白玉上破土而生的树根。 粗糙，坚韧，不拔。 她冷嘲，“那又怎样？到时候你坟头的草都两尺高，难道让草兄弟们帮你看着你费尽心血得来的结果？更何况……” 万桉桉说着起身从八宝阁的最上面拿出个十分精致的黄花梨木小盒，栩栩如生的八仙过海图散发着独属于神仙的古朴气韵，光是雕工便足以媲美皇宫大内的那些天下名匠，也不知道钟离雪从哪得来的。 要不怎么说转性子后的钟离雪体贴呢。 送过来这么多好东西。 ”更何况什么？”许是察觉到这盒子里的东西于她有莫大的威胁，陆姝云从进来到现在第一次彻底冷下脸，“我警告你动手前想清楚，这死亡谷是我一手创造，周围全是我的人，你当皎月不过几天，真以为……” 剩下的话，伴随着吞咽声一起消失。 从陆姝云将自称重新改成“我”，熟悉她的万桉桉就知道这人是真的慌了。 既然如此，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听废话？ “你给我吃了什么！啊——！” 眼看着陆姝云疯狂的咳嗽呕吐，偏偏因为点穴手还动不了只能目眦尽裂地用头去撞面前的石桌，发缝一样想把东西弄出来。 万桉桉却只觉得可笑。 钟离雪的神医名头难道是白来的么。 啧啧…… 欣赏了一会儿陆姝云的疯样，万桉桉好心的开口提醒，“与其在这白费力气，还不如想想怎么跟我谈交易能让自己好过些。” 陆姝云不是喜欢把交易挂在嘴边？不是总觉得自己能轻易拿捏别人的命门谈判吗？ 她多善解人意啊。 必须给机会！ 陆姝云不愧是坏到骨子里的人，竟然真的很快就冷静下来，甚至还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过来，“你真想知道易容成谁？” 万桉桉直接被逗乐了。 难不成这人真是顺风顺水惯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天真可爱”呢。 万桉桉索性不言语，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听听看她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陆姝云收回视线，阴沉着脸说道，“你作为李辰渊的人当知道他所图甚大，像他那种人一旦登顶必然鸟尽弓藏，与其到时被……” “打住！”万桉桉抬手，讽刺勾唇，“别说废话，我死不死活不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些是前提，本夫人需得解释清楚。” 万桉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都被喂毒了，不想着要解药，竟然又开始端着“夫人”的款儿了？ “你……”万桉桉蹙眉想了想，“你是不是觉得这药是我吓唬你的？” 闻言，陆姝云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异样的僵硬，即便很快但万桉桉却还是看到了。 竟然还真是这样？！ 第157章 看着点 石屋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伴随着沉闷有力的声响隔绝了陆姝云面无表情的冷脸。 白十二立刻上前，比划个手起刀落。 “主子，不杀？“ “不杀，你亲自看着。”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石门，“这门隔音怎么样？” 白十二一愣，但还是如实答道，只是不知道脸怎么有点红，“非常好，以前……咳咳，反正属下没听到过动静。” 万桉桉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夜里动静会有些大，你警醒着点，主要是……”她想了想蹙眉道，“算了，你去拿铁链绑住她，今晚你就睡旁边，千万别让她死了。” 钟离雪给她药的时候曾特别强调过这玩意很残忍要慎用，据说吃下它的人从灵魂到肉体哪都不对劲，有种似痛非痛似痒非痒似火烧又似冰冻似针刺又似割肉…… 总之就是集世间可以想象以及不能想象的万种疼痛于一身，恨不得自尽的痛苦。 她之前没想过给陆姝云吃。 但陆姝云跟她谈交易的时候说到要叫自己的婢女，都身陷囹圄了什么事是只有婢女能干的？呵，肯定是婢女身上揣着毒药拿来给她吃，防止所谓的交易达成后她不听话。 这才提醒了她可以这么干。 别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还挺爽的。 重点不是让对方痛不欲生，而是在痛苦煎熬中日复一日的绝望，再也爬不出地狱。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毒药。 钟离雪可是说这世间只此一枚，无解。 “您今夜住哪，我让人给您准备。” 白十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了，她的石屋，哦不，是皎月的石屋让给了陆姝云，她没地儿去了。 至于说之前被夕颜破解了机关，原本居住陆姝云的石屋，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去。 原因无他，她不信夕颜。 谁知道那人会不会为了逼钟离雪给皎月解毒算计她呢？ 白十二显然是了解她的，给出的解决方案完美的避开了陆姝云那间屋子，她这才知道死亡谷是有客房的。 “当初是给谁预留的？”她好奇道。 白十二有点尴尬，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最后脸色通红的崩出来一句，“属下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之前空置的一间，您随时可以过去入住。” 万桉桉挑眉。 疑惑的跟在他身后。 等那一排装饰华丽的客房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就明白了白十二脸色爆红的原因。 啧。 还真是个纯情的小少年。 不就是青楼楚馆男女办事的地方么，有什么可害羞的，不过…… “这里面的女子是暗卫营的？” “是也不是。” “具体说说？” 按照白十二的介绍，里面确实有一部分人是暗卫营中身受重伤没办法再执行危险任务淘汰下来的女子，另外一部分的来历只有陆姝云和曾经的邓江知道。 他想了想又不确定地补充道，“可能星辰女使也知道，她有时候会带男人过来……” 星辰？ 不说她还没想起来这人。 之前霍痕传信来分明说陆姝云身边只剩下夕颜和星辰两个丫鬟，夕颜已经按照她给的线索去找皎月了，那星辰呢？ 这么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白十二闻言一愣，蹙眉回想，“属下确定那日现场只有夕颜，并没有看到星辰。” 没看到…… 万桉桉蹙眉。 她敏锐的察觉到星辰身上或许有自己忽略的地方，顾不上再查看四周的环境，疾步进到客房提笔匆匆写了封信递给白十二，“告诉青平立刻马上交给十七王爷！” 白十二不敢耽误。 随手从外面招进来一个面色清秀举止端庄的绿裙女子，告诫一句“伺候好主子”后便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倒是万桉桉。 做完这一切之后，再次放松下来。 她相信以李辰渊的实力，只要有了提醒，想阻止星辰的行为不过小菜一碟。退一万步说，即便时间仓促来不及阻止，提前做好善后工作也绰绰有余。 星辰无论有什么计划都注定白费力气。 哦。 万桉桉眼睛一亮。 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那位迷之自信的好母亲才是，最起码不能让母亲一番心血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便消弭于无形。 瞧，她就是这么的好心善良。 结果她正要抬脚往外走，原本杵在角落的绿裙女子却猛地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眉眼低垂，“求大人垂怜。” 呃…… 她想问这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自己不过是个披着男子皮的女子怎么去垂怜其他女子？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可以呢！ 谁规定只有男子可以垂怜女子！ 于是，她问，“你有什么事？” 第158章 后续的安排 作为客房的石屋许是为了赚钱所以装饰得很华丽，温馨旖旎中透着低调奢华。 宽阔的拔步床，蜀绣的床帐，金色楠木的桌椅，青瓷的茶壶和酒盅，就连墙壁上造型各异仕女图都是蜀绣栩栩如生。 若不是白十二告知她这些屋子是用来干嘛的，她恐怕会以为是大家闺秀的闺房。 呵。 这些贵族世家的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这种千金小姐堕落的戏码。 就像曾经的霍凌洲说就喜欢看她想要拼命挣脱却得不到解脱的绝望模样。 当然也有人偏爱放荡露骨的，只不过没人愿意放在明面上，表面上都是谦谦君子实际上可能连畜生都不如。 “最里面的屋子和这些有点不同……” 云萝，也就是刚才跪下求垂怜的那个绿裙女子垂眸安静地说，万桉桉毫不意外，陆姝云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万桉桉讽刺地勾唇。 陆姝云这辈子最厉害周到的手段怕是都用在了男女之事上了，真够恶心的，身为女子竟然以欺辱凌虐女子为手段达成目的。 就，怎么说呢。 挺无能的。 “这些通风孔可以让白天阳光变得昏暗朦胧让夜晚的月光更加迷离，那些男人喜欢得不得了。有时还会有人撒媚香进来，还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可以透过小孔……” 万桉桉这才注意到四面是墙的石屋顶端的边缘处有几排错落有致的小孔，微弱的阳光洒进来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眼看着云萝还要继续，万桉桉抬手制止道，“你所谓的请我垂怜，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讲讲这屋子的构造吧？” 云萝却陷入了沉默。 好像刚才那句垂怜是她臆想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 有前世那些惨痛经历的万桉桉确实很能共情那些被凌虐的女子，可这不代表她愿意花过多的时间去当所谓的救世主。 所以，当云萝还沉浸在沉默中时。 她径直起身往外走，“在我回来前你想好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否则便不用再说了。” 重新推开石门，陆姝云果然还维持着刚才她离开时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石桌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听见声音看见是她，轻蔑的勾唇。 这样子……这人怕不是觉得她重新回来时思考过后特别来服软的吧？ 万桉桉再次被逗乐了。 她发现在再次见面以后，前世如魔鬼般的陆姝云怎么突然幼稚自大得像个小姑娘？ 到底是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还是前辈子的自己被磋磨后把这人给妖魔化了？ 正想着，就听陆姝云冷淡地开口。 “想好了？作为交易诚意，是不是可以让本夫人先见见庐山真面目？” “明天吧，如果你还想见的话。” “为何？” 能为何？ 当然是先让你体验下毒发的爽利，等体验过后要是还能保持今天的淡然，那真正让母女相见又何妨？ 万桉桉其实也不是刻意不露真容，只是她既以邓江的身份在死亡谷活动，如果用真容来见陆姝云，过后免不得又要重新易容。 很麻烦。 是真的麻烦。 钟离雪这易容的手段很高明，但步骤繁琐之程度她真的学了很久。 偏偏这种事又不能假手于人。 “行吧，既然你考虑好……”陆姝云还要说些什么，万桉桉索性直接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切都能明天再说。” “现在，你不妨先听我说。” 万桉桉笑眯眯地，说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你所谓的后招儿是星辰吧？” 陆姝云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她还是从对方瞳孔深处看出了情绪波动。 呵，猜对了呢。 “你手下几个大丫鬟，如今只剩下暮夜和星辰，暮夜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出现，你应该对她另有安排，星辰是掌管产业银钱的，结交的达官贵族数不胜数，你想让她……” 万桉桉说到这故意顿了下。 眼看着陆姝云的瞳孔又是一颤。 万桉桉脸上的笑容更甚，“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你之前招揽江湖高手应当已经用了不少，如今准备砸多少钱给那些朝廷大臣让他们去说服皇上召回十七王爷？” 陆姝云脱口而出一个“你……” 紧接着像是猛地反应过来，紧抿着唇不再吭声，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只是在万桉桉看来更像是色厉内荏。 看样子还真是打算把李辰渊弄回去？ 她丝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猜出来了个大概，又觉得陆姝云这是异想天开。 李辰渊既然来了，就不会走。 第159章 看上哪个位置 京城，皇宫。 御书房门外乌泱泱跪了一群面色纠结的大臣，他们时不时看看旁边的人又看看面前的地面，最后不知道是谁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十七王爷回来，让谁去啊？” 确实，这是个问题。 当初把李辰渊弄去可是费了他们九牛二虎之力，现在因为点银钱不仅要在皇上面前出尔反尔，还要想出替补人选。 如果真的有合适人选，当初他们也不会推荐风评极差啥也不是的李辰渊了。 思及此。 已经有个别大臣垂头丧气的站起来往回走，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跟煮熟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没两样。 无他，星辰给的钱实在是多。 多到除了重中之重的那几个老臣和几个年轻耿直的后起之秀，满朝大臣全在这了。 李辰阳接到消息急吼吼地从后宫往回赶，来了这么多人，他心里忍不住漫起一股恐慌，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发生吧？ 自从李辰渊去西北之后，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李辰渊妥协只要不给找丑媳妇就不闹着罢工回京城，他寻思去后宫看看冷淡许久的皇后和宠妃。 结果…… 腰带都还没解开，就被贴身总管告知大臣们不知因何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李辰阳是又恼火又害怕。 既想让这群没眼力见的大臣给他个说法又担心他们说出口的话是自己不愿意听的。 就这么惴惴的回到御书房。 门口的汉白玉石台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仿佛仙人临凡之所。 圣洁是真的圣洁。 但光秃秃的也是事实。 李辰阳黑着张脸看向胡海，“这就是你说的百官请命？” 呃，胡海也懵了一下。 刚才明明乌泱泱的到处都是大臣，有个别不够地方跪的还悄悄使银子问他旁边稍远点的花坛可不可以跪人。 他很快反应过来，去问留守的小太监。 结果就是李辰阳听完非但没有缓下脸色反而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他强压着怒气指着胡海，“去，把人都给朕叫回来？呵，真当朕这御书房是酒楼菜市场他们想来就来？” 胡海弓着身子出去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跟李辰阳是同样的想法，不停地在心里咒骂这些大臣有病，再这么来几次，他就算不被皇上罚也会被玩死。 于是，胡公公一改往日的和气，不论大臣们使多少银子来打听都是一概三不知。 一顿臭骂肯定是免不了的。 往小了说是戏弄皇帝，往大了说叫藐视皇家威严，据说那几日的京城主干道上每天都有小贩能听到路过的马车轿子里，平日或威严或儒雅或板正的大人们在絮絮叨叨的背三字经和百家姓。 “你说好不好笑？” “亏我那位好皇兄想得出来，竟然让这些大臣们集体去抄三字经和百家姓，一个个黄土埋半截的人学着刚启蒙的稚子每日诵读百遍怕是要气死了。” 万桉桉看着上首笑得前仰后合的人。 说实在的，是挺好笑的。 但也没好笑到这种程度吧？ 至少她不是很理解李辰渊快笑岔气的点在哪，这件事对她来说最满意的大概只是陆姝云大梦一场空。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李辰渊笑完。 万桉桉深吸一口气，提出告辞，“王爷，您若没有其他事安排给属下，属下想先回趟死亡谷，您看是否可行？” “回去作甚？” “陆姝云还在那。” 李辰渊一愣，“你没杀她？” 万桉桉更是一愣，这人竟不知道陆姝云还活着，他没有在自己身边安排人么？ 许是她怔愣的神情太过明显，李辰渊无奈的笑笑，“当初把远期安排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想监视你吧。” 呃…… 还别说，她就是那么认为的。 “小桉树，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万桉桉扯扯嘴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还不如根本不是误会呢，比起监视，保护才更让她觉得压力大。 眼看着李辰渊还要再说。 为了防止听到自己没办法回答的话，万桉桉索性开始讲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星辰这边有殿下盯着，陆姝云身旁的大丫鬟就还只剩下暮夜不知所踪，为了防止对方搞事情我想回去问问陆姝云。” “这样啊……”李辰渊点点头，从主位上走下来站在她面前，“等你这次回来便不要再回去了，马上要攻打万象，是个立功的好时机。正好趁这两天，好好想想看上哪个位置了，回来跟我说。” 万桉桉：“……” 第160章 伯阳哥哥 万桉桉揣着并不算愉快的心情回到死亡谷，李辰渊是好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刚一进来就见白十二窜了出来。 “主子，陆姝云说要见您。” 万桉桉拍拍被吓了一跳的胸口，没好气地瞪他，“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经历一晚上非人的折磨，陆姝云又不是惯常刀口舔血极能忍痛的，遭不住不要太正常，“她昨晚……如何？” 白十二立刻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主子，上使的药也太……” 上使？ 万桉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白十二口中“给药的上使”是已经消失多日的钟离雪。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发现白十二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主子的真实身份，不是万云帆嫡女的身份，而是西北军中的常顺。 “您是不知道，昨晚陆姝云……”瞧得出来白十二是真被吓到了，一副不敢回忆又不得不说的模样，“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可是她现在状态还不是很好，您担待着点。” 说着还不由分说地递给她一条布巾。 万桉桉眨眨眼。 现在是真的好奇了。 当下也不再耽误，快速往石屋走。 随着沉重的石门被推开…… 嚯！ 这感觉怎么…… 她算是明白这厚布巾的用处了，若不是她在这屋子住过一段时间，还以为是误入了农民们用来沤肥的粪池子。 呕！ 万桉桉实在受不了，边往外走边道，“去把云萝叫来，帮她洗干净，直接送去客房。” 云萝？ 白十二一愣。 主子这是趁他不在又收新人了？ 正想着，万桉桉的声音再次传来，“云萝收拾的时候，你亲自看着点。” 白十二立刻抱拳应下。 心里那点微妙的失宠感顿时烟消云散。 答应的时候很爽快，可真到执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陆姝云是个女子。 男女授受不亲。 眼看着云萝开始帮陆姝云解衣裳，白十二下意识想转身回避，可想到万桉桉的嘱咐又不得不红着脸硬着头皮地盯着。 他是真没想到第一次了解女子的身体会在这种情况下，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辈子在男女之事上可能都得有阴影了。 毕竟，遭受了一晚上的摧残，陆姝云的身体绝对称不上好看。 甚至，有点恶心。 陆姝云的内心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实在没力气，她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免得清白的身子被这个恶心的臭男人看去。 洗到一半，恢复了些许力气的陆姝云哑着嗓子嘲讽，“你家主子就只这点手段么？” 白十二一脸莫名。 满眼都是“你觉得都被毒成这样了还只是小手段？”的不可思议。 陆姝云一噎。 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你，咳咳，你何必顾左右言其他，咳咳咳咳，你家主子既然想羞辱于我，又何必弄个丫鬟来伺候，大可以你自己过来！” 白十二闻言立刻一脸惊恐的后退。 他觉得这位前主子大概是疯了，再说什么p话呢，让他这个大好青年去伺候沐浴？ 天呐，光是想想他就想死。 “你可别瞎说，我家主子才不会害我。” 万桉桉想起有事还没跟白十二说强忍着臭味折返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她抽抽嘴角。 想说自己没那么变态，之所以让白十二看着纯粹就是不信任云萝，又不认识死亡谷里其他可以帮忙拾掇陆姝云的女性。 白十二的话大概让陆姝云气的不轻。 虚弱的身子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帮她擦拭手臂的云萝，操起手边一切能够到的东西疯狂的扔向白十二。 嘴里还嘶吼着，“滚，滚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凭什么毁掉我的清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说着她又赶紧胡乱抱住自己，对着虚空哀哀恳求，“不不，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伯阳哥哥，你该清楚小姝云最是清白不过，你忘了么，那晚小姝云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你了……” 伯阳哥哥？ 万桉桉侧身隐到黑暗里。 冷眼看着浴桶里的女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会儿语无伦次的忏悔自己的不清白一会儿阴狠地咒骂白十二这狗男人去死。 直到精疲力尽再次晕了过去。 “主子……”白十二苦着脸凑过来。 “嗯，干得不错。”万桉桉拍拍他，“继续留在这刺激她，看看她还能在说出点什么来，全部记好后告诉我。” 白十二：“？！” 第161章 云萝的信任 万桉桉这一宿睡得并不踏实。 前半程梦到父亲浑身是血的喊她的名字，后半程则是陆姝云和一个看不清容貌但莫名熟悉的男人颠鸾倒凤，两个人嬉笑着商量着如何杀掉父亲对付自己…… 醒来以后，她还久久回不了神。 满脑子都是父亲浑身是血瘦骨嶙峋却笑着让她赶紧走的样子…… 直到外面响起云萝的声音，“邓大人还在休息，如果有事等她醒来我自会转告。” “呵，真在休息还是在干别的？”另一道女声响起，不同于云萝的清淡，从声音便能听出这大概是个媚态十足的女子。 万桉桉蹙眉，起身下床。 随意地扯过架上的布巾擦了把脸。 “云萝，夫人待你不薄吧？当初若不是她，你现在焉能有命站在这跟我说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自然是……你怎么敢的，跟着叛徒一起忘恩负义地背叛夫人？” “你多虑了。” “多虑？那你告诉我里面那个放着自己的地方不住跑来这里做什么，还有夫人明明来了死亡谷为什么却不肯见我等？” 听到这话万桉桉反而不着急出去了。 按理来说陆姝云来死亡谷的事这些人不会知道，毕竟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一直蒙着布袋子，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是陆姝云在来之前走漏了风声？ “你在说什么？夫人来了死亡谷？” 正想着，云萝便问了出来。 万桉桉挑眉，安静地等待后文，顺便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捏着桌上的糕点慢慢吃。 “嗤，你装什么？” “昨天不是你去伺候夫人梳洗的？” “我是去伺候人，但不是夫人。”云萝冷淡的回复，并没着急解释反而道，“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来吵邓大人，别连累我挨罚。” “昨天……真不是夫人？”对面的人似乎也不确定了，“可菱悦回来说那声音与夫人极像，她在夫人身边那么久总不会认错吧？” 菱悦？ 万桉桉轻点桌面。 陆姝云身边不见的人目前只有暮夜，难道这个菱悦是暮夜？不对，如果菱悦真是暮夜，绝对不会紧紧在背后出谋划策。 “我说了不是夫人。” “那是谁？” “梨箬，你别忘记死亡谷的规矩。” 门外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万桉桉伸了个懒腰把云萝叫了进来。 “跟我说说菱悦的事。” 云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万桉桉会听到刚才的对话，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说出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简单总结，菱悦曾经是陆姝云的贴身丫鬟，前不久因为犯错被星辰扔来死亡谷并强调一定要让她去接最恶心最变态的客人。 啧，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她现在人在谷里吗？” “在的，需要属下去把她叫来吗？” 万桉桉点头，紧接着突然又问，“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想好要跟我说什么？” 距离云萝跪下求垂怜又过去了两天。 她倒不是好心泛滥非要帮忙，而是经过刚才的事，她无意中发现云萝是个非常冷静克制的姑娘，她身边恰好缺这样一个人。 如今，她想用帮忙换忠诚罢了。 云萝显然没想到时过境迁她还会这么说，往外走的身形就这么僵住了。 万桉桉扬眉。 就在她以为重获机会的云萝会破釜沉舟的时候，这姑娘竟然转身郑重地跪地磕头却只说了一句，“主子，云萝会对您忠诚。” 就这？ 万桉桉突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说什么都是多余。 直到沉默蔓延，她索性直白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你认为空口白牙一句忠诚我就会信任于你？” 云萝咬唇，眼底晦暗不明。 沉默再一次蔓延。 万桉桉烦躁的揉揉眉心。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即便再欣赏云萝也不至于冒着风险，“你若不说，就去把白十二叫来，以后我这边的事不用你……” 这次，她话还没说完。 云萝便道，“主子，请恕云萝暂时不能如实告知，云萝想要做的事只需借着主子的势便可，云萝发誓不会给您带去任何风险。” 懂了，这是不信任她。 万桉桉是没所谓是否知道人家的秘密。 但她不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打着旗号做任何事情。这跟有损利益与否无关，纯粹是不能容忍有事情脱离掌控。 毕竟，她要做的事风险已经够大。 完全没必要给自己惹多余的麻烦。 所以，她毫不留情地对云萝说，“作为这几天的答谢，我给你安排新身份离开死亡谷，现在你可以去帮我叫白十二了。” 说完，她索性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昨晚是真的没睡好。 第162章 云家三百五十八口 云萝惨白着脸走了。 万桉桉不无遗憾地睁开眼睛。 她能理解这姑娘的戒备心，越是深仇大恨刻骨铭心越是不敢轻易述之于口，生怕一丁点的变动影响报仇。 万桉桉自己便是这样。 可这不代表她会容忍身边的人。 说白了，也是云萝实在。这姑娘完全可以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借势报仇，只要不损害她的利益，即便她最后发现真的有可能不去追究。 但这姑娘没有。 这么想着万桉桉更觉得惋惜。 伴随着不知道第几次长叹，石屋的门急促地被推开，云萝抿着唇大步迈进来，第三次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这次她说的是，“主子问吧。” 万桉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问？ 她怎么问？ 她从哪里开始问？ 这姑娘是真会给她出难题啊…… 许是察觉到自己这话不妥，云萝终于褪去平日里的冷淡，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垂下头，声音也透着认命的味道，“主子若是有时间，不妨听属下个故事，可好？” “不好，没时间。” 万桉桉简单直接的回复。 云萝愕然地抬头。 想象中冰冷无情的主子此时正眼眸含笑地看着她，语气也是不无轻松。 “云萝，我是真的没时间啊，今天还得去看看咱们的好夫人呢！咱们不妨简单点，你直接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 她的仇家…… 云萝垂眸，眼底的恨意疯狂肆虐。 一瞬间仿佛置身尸山血海。 周围充斥着无数冤魂的哭嚎索命。 饶是同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万桉桉都忍不住心惊地蹙眉，到底是怎样的恨会让一个软和的姑娘家瞬间变成这样。 良久。 云萝深吸口气，强行按耐住喷涌而出的负面情绪，“主子，这个人……您若是知道……可以选择驱逐属下，属下不会怪您。” 万桉桉不置可否。 看来云萝这个仇人不太好惹？ 正想着，就听云萝用已恢复冷淡却无法克制颤抖的嗓音缓缓道，“皇上，五年前他为了给贪污赈灾款的三皇子擦屁股，用莫须有的罪名屠戮了我全家三百五十八口人命……” 她说着强迫自己不停地深呼吸，拳头紧紧攥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克制住内心翻涌咆哮的仇恨。 “我是被奶娘用自己闺女换下来的，可我不过是父母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知道世道险恶，就这样陆姝云盯上送去了教坊司，不想接客被管事打，她又出面把我救了出来。” 说到后面，云萝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万桉桉知道，对云萝来说家人被杀的仇恨远比她自己所遭受折磨重要得多，哪怕她被救出来后再次沦落风尘。 虽然云萝没说，但万桉桉就是认为如果舍掉一身皮囊甚至永堕阿鼻地狱可以拽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云萝应当乐意至极。 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 万桉桉长叹口气，“你原本打算怎么做？我是说，你之前说借我的势即可……” 同情归同情。 感慨归感慨。 她可不认为自己又能耐扳倒大雍皇帝。 这话一出，云萝果然变得犹豫。 蹙着眉头脸色阴晴不定，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也毫无察觉。 万桉桉心里立刻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就见云萝在纠结半晌后，脸上再次浮现之前那股自暴自弃的认命，“主子，属下知道您在西北军中大概地位不低，就想着……” 她说着头低得更低了。 本来就跪在地上没起来，这会儿简直都快要趴地上了，声音也闷闷地，“属下之前有个客人是万象那边的军官，职位还不低……” 话说到这，万桉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附身将云萝拎起来，拧着眉头质问，“你是不是疯了？为了报仇就要叛国？” 云萝却还是那副丧气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却尖锐地仿佛带着腐烂血肉。 “大雍算哪门子的国？我父亲大伯三叔为官清正，心心念念都是受灾百姓，为的还不是他李辰阳的子民，可他们却被效忠的国毫不犹豫的抛弃，我为什么好要认这样的国？” 万桉桉哑口无言。 这就好比母子慈孝。 母不慈怎么能要求子孝？ 万家世代守卫边关，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凡事先有国后有家，所以她即便要报仇，在对付霍凌洲的方案时也始终考虑边关安危，甚至有些畏首畏尾。 可这是她。 她没办法用这一套去要求云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她前世便体会到了，不是么。 第163章 红招出现 菱悦来的时候，云萝已经收拾好表情安静的站在万桉桉身后，一如初见时淡漠。 万桉桉则一直在天人交战。 到底要怎么安顿云萝。 现在已经不是人品性格能力的问题，单纯就她的那个仇根本不适合留在自己身边。 不是她怕危险。 她知道云萝从说出来的那刻起就代表着放弃这个计划，可她不能为了有人可用明明没办法帮人报仇还装聋作哑的留着人家。 或许是因为同样身负仇恨。 她更能体会无法报仇的那股绝望。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给了她解决方案，可她却忍不住反复权衡利弊。 直到菱悦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属下见过邓大人。” 万桉桉随意地摆摆手，刚想叫人起来却猛地顿住，“抬起头来！” 随着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 万桉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就说这人怎么伺候过陆姝云呢… 这哪里是菱悦啊…… 分明是被所有人忽略的红招？！ 许是她眼底的震惊太明显，抬起头看过来的红招明显愣了愣，紧接着怀疑的眼神便落在了她身上。 至于万桉桉…… 被怀疑又有什么关系，总归现在她是刀俎旁人是鱼肉，不满意剁碎了便是，根本无需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直白的问。 “你是犯了什么错被罚到这里的？” “你不是邓江。”红招却答非所问。 万桉桉整个人就是无语，“你知道你这么说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么？” 人在屋檐下竟然还不懂低头。 红招一愣，赶紧跪下，声音也从铿锵有力瞬间变得颤抖恐惧，“属下，属下知错。” 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之前见红招的时候没觉得她这么蠢啊。 她记得这人和陆蓁蓁是很好的朋友…… “主子在问你犯了什么错。” 云萝适时的上前一步，冷淡的开口。 万桉桉忍不住感慨，要不说这姑娘一定会是个得力的属下呢，就这眼力劲就不是谁都能有的，至少她这做主子的很满意。 这次红招答得倒是很痛快，“属下不是陆夫人的丫鬟，是……那人派过去跟她完成合作的，是她不守盟约，把属下弄到这来。”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还有许多重要的信息没吐露。 都不用万桉桉张嘴，云萝便道，“那人是谁？什么盟约？到底为什么把你弄到这来？” 红招抿抿唇。 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着万桉桉，像似在辨认她到底是谁。 万桉桉心里觉得有意思，自己都易容成这个样子了，难道红招还能认出来？ 半晌，红招像是放弃了。 收回目光看向地面，“我不能说。” 万桉桉笑了，拦住蹙眉还要继续开口的云萝，“你不能说，那我来说。” “你是十七王爷李辰渊的人。” “所谓的合作是陆姝云和王爷一起从霍凌洲手里瓜分西北军权。” “至于毁约的……” 眼看着红招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寸寸变得惨白，最终毫无血色，万桉桉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毁约的根本不是陆姝云，是你的主子十七王爷。” 终于，红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失魂落魄的呢喃，“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一刻，万桉桉发自内心的笑了。 刚才红招进来之前权衡利弊的那个计划，在确认这一切之后立刻完美的闭环。 她甚至好心地告诉红招，“你进谷来有段日子了吧，那你知不知道王爷已经彻底接替霍凌洲成为西北军的主帅？” 红招猛地从失神中抬头，扑倒万桉桉的脚下，紧紧抓着她的裤腿，“我知道你不是陆姝云的人，你既然知道这一切，一定能带我去见王爷的对不对？你放心，只要你带我去找王爷，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答你！” 万桉桉却没再理她。 任由红招把好处说的天花乱坠，扔淡淡地指挥着云萝把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她本人则提笔写了封信去找白十二。 那个伯阳哥哥的事情她可没忘。 所幸白十二没让她失望，虽然黑眼圈已经耷拉到嘴角还是尽职尽责地递给她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龙飞凤舞地记载着陆姝云的胡言乱语。 “主子，她后半夜好像清醒了。” 万桉桉点头，边仔细地翻看册子边没所谓道，“你手下那支队伍里有没有靠谱的，让他过来盯着，你去休息。” “不用，属下不困……” 说是不困，但眼睛都快闭上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让白十二连轴转得盯着人吧。 第164章 变得无坚不摧 “我留在这里看着她吧。” 云萝主动开口，她也看出来白十二上下眼皮一直打架，估计是扛不住了。 陆姝云摆摆手，“不用。” 陆姝云的去处她一早便想好了。 之所以现在把人留在死亡谷，纯粹是想要多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顺便强迫自己面对曾经的心魔，以此得到彻底的解脱。 这个想法不是最近才有，早在上次去万府刺杀陆姝云回来以后，她就发现自己在心态上有了显着的变化。 这次更是如此。 就好像渡过至暗时刻过后，再经历曾经的黑反而能让人彻底觉得黑暗不过如此。 陆姝云之所以能伤她至深不过仗着血缘关系，前世死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对那些非人的凌虐感到麻木，从始至终让她无法释怀的只有为什么亲生母亲要亲手推她下地狱。 明明从古至今全都吟唱母爱的诗词。 可她的母亲却……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发现月老庙的那晚上她想了很多，逐渐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母亲期待的孩子，所以才会恨不得榨干她的所有价值让她去死…… 貌似想明白了，她却忍不住不甘地自嘲“血浓于水”这四个字于她而言根本是扯淡。 这份不甘就这么一直若有似无的存在。 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 直到这次再见到陆姝云…… 所有的不甘和自嘲在陆姝云的作为中好像浮在空中的泡泡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碎得彻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甘如此可笑。 陆姝云根本就是个披着冷静的疯子。 质问一个疯子为什么没母爱，为什么要推亲生女儿入火坑，这未免太扯了。疯子如果能有人性，那有怎么能称之为疯子！ 所以，不是她做错了，不是她不够好！ 她只是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个疯子。 万桉桉突然就笑了。 多久了……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 许是感觉到她的变化，陆姝云缓缓睁开眼，冷嗤，“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不过下药而已，你怎么不杀了本夫人，是不敢吗？” 万桉桉根本懒得理她。 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 “本夫人跟你说话呢！”陆姝云又道。 万桉桉这才勉为其难地从册子上抬眸看过去，笑得恶劣又得意，“你这是担心下次毒发说出更多不该说的，所以想求死？” “可我为什么要满足你啊！”万桉桉晃了晃手里的册子，意有所指的念出了一句，“伯阳哥哥，是小姝不好，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可我也是想给他最好的……” “闭嘴！我叫你闭嘴！” “哦……”万桉桉耸耸肩，饶有兴致地欣赏陆姝云突出的青筋，猩红的眼睛和剧烈起伏的胸脯，看样子确实被气得不轻 又顾不上本夫人这三个字了呢。 她就奇怪了…… 既然不愿意当父亲的妻子干嘛守着“夫人”这两个字不放？除非…… 万桉桉脑中猛地闪过什么。 她刚想抓住，却听陆姝云又嘶吼道，“你懂什么！你又没做过母亲当然不明白孩子死了对母亲的打击！你现在笑话我，就不怕你自己的母亲步我的后尘！” 这话说的…… 万桉桉整个就是大无语。 她明白陆姝云的意思，无非是觉得每个人最不能看到的就是母亲受过和受辱，尤其是女子，更能感同身受父母的遭遇。 可问题是…… 她的母亲近在眼前啊。 而且她巴不得这个母亲受辱受折磨呢。 “我劝你积点口德。”陆姝云却以为她的沉默是听了进去，直接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万桉桉却突然问，“你死了孩子？除了这个私生子外，你应该有个女儿，她死了吗？” “我哪有什么女儿？我只有一个儿子！” “万桉桉呢？不是你和万将军的女儿？你前段时间不是刚发的指令全力猎杀她。”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陆姝云接下来的话会很难听，她听完以后会很难受，但她就是强迫自己去听，通过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彻底死心。 父亲曾说过她是极重感情的人。 说她对身边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她就要亲手斩断这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心软，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好在陆姝云没让她失望。 “她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伯阳哥哥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万云帆。” “至于万桉桉，最多算是我忍着恶心生下来的孽种！要不是看她越长越漂亮能为我所用，我早就弄死她了！” “真是可惜最后竟然还让她给跑了。” 第165章 谩骂 孽种。 贱人。 不得好死。 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儿。 在这些难听刺耳的谩骂声中，万桉桉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一声坚定过一声。 一声有力过一声。 万桉桉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在意这个癫狂的疯子了。 她高兴于自己的解脱。 于是。 她笑了。 再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陆姝云却理解错了意思，“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呵，看在你跟我想法相同的份上不妨告诉你，李辰渊今天就要喂自己的行为承担代价，你再晚点去恐怕要给他收尸了哦。” 万桉桉一愣。 却没有像陆姝云想象中慌忙冲出去，反而坐在原地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你还不知道星辰散出去的银子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吧？” 这次愣怔的人换成了陆姝云。 万桉桉好心地没用问，径直转述了李辰渊跟她说的那些事，末了还颇为疑惑，“按理说你经营这么多年，不像是会摸不清这些人性子的傻子啊，难道星辰也背叛你了？” 星辰背没背叛，她当然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这是个可以击穿陆姝云心理防线的好机会。 于是。 在陆姝云阴晴不定的表情中，她又装模做样的叹道，“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回去得让王爷好好查查，说不定可以合作一番。” “不可能！”陆姝云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尽管之前表现得盲目自信高傲，但脑子却还在线，很快恢复冷静，“你想诈我。” 万桉桉也不避讳。 非常直白的点头承认，“事情是真，但后面是我猜的，所以你觉得呢，陆夫人？” 陆姝云却没理会她的话，反而认真冷冽的反驳，“我不是陆夫人，我是万夫人！” 嗯？ 姓什么更重要吗？ 她不是不愿意承认是万远帆的妻子？ 刚才那股被打岔没抓住的念头再次飞快地闪现，她下意识觉得只要能想明白这一点，一切的真相将彻底铺陈在眼前。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陆姝云还在冷哼，“我的人不会背叛。” 再次被打断的万桉桉烦得很，索性嘲讽道，“那夕颜呢？难道她不是你的人？” 陆姝云黑着脸，动动嘴却没吭声。 万桉桉却不打算放过她，“你真以为你那控制人的毒万无一失？星辰为什么频繁接触钟离雪？难不成真是单纯因为你的命令？你可别忘了，钟离雪号称天下第一名医，你猜猜，这世上有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一番话成功让陆姝云彻底闭上嘴。 眼看着她脸上的高冷逐渐褪去，眼底的晦暗愈发清晰，万桉桉知道自己成功了。 下一步她就坐等陆姝云出招了。 不是总说自己有后手么，那就看看在切断联系的情况下后手怎么落实？又或者，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络到部下。 万桉桉功成身退，打算回去补觉。 临走前，她看着陆姝云阴晴不定的脸色突然轻飘飘说道，“你那么咒骂万桉桉，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生出来的，所以作为贱人畜生玩意儿的她的亲娘，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你……” “不用回答，我也不是很在意。”万桉桉笑得意味深长，“你那封指令既然能传到我的手里，证明万桉桉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她啧啧地摇头，“你说说你啊，被你咒骂的人还好好地自由地活在世上呢，你怎么就沦为阶下囚还被下毒变成疯子了呢。” 话落，她根本不理会陆姝云的发疯，施施然地离开了石屋，踏出门口前甚至还给了陆姝云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 真爽啊！ 多久没有这种从内到外的清爽了。 万桉桉忍不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却还没忘嘱咐眼皮打架的白十二，“青平跟李辰渊的人在一起就在附近，你去把他叫回来，咱们所有的人都隐在暗处，明面上……” 她看向云萝，“交给你，没问题吧？” 云萝恭敬的蹲身，“主子放心，属下平日怎样便还怎样，而且属下记性不错，可以事后给您默出来陆姝云的话。” 白十二立刻不困了。 怨念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云萝。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这新人怎么不懂规矩，上来就给我这老人上眼药”的郁闷。 万桉桉好笑地拍拍他。 “放心，你还是我身边的第一侍卫。” 白十二立刻得寸进尺，“青平呢？” “要不就，第二？”万桉桉试探道。 “遵命！属下这就去叫第二侍卫！” 第166章 打断的思路 青平抓着帮陆姝云传消息的人来敲门时，万桉桉刚好睡到半夜自然醒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在桌边泡壶茶思考白天两次被陆姝云打断的思路。 现在是第三次。 万桉桉无奈地起身把人放了进来。 人嘛，她自然是不认识的。 从外表看就是个普通的瘦弱男子，若说这人有什么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那大概是他有双宛若新生儿的眸子。 黑亮亮的，仿佛不谙世事。 “主子，这是陆九，功夫跟属下差不多，勉强能在死亡谷排进前十。”青平介绍完紧接着又隐晦地指指自己的脑子，做了个“这里不大好”的口型。 万桉桉：“……” 她跟自从认主就待在军营的青平接触不多，完全没想到这人还挺在意别人面子。 不是不好。 就是，感觉怪怪的。 试问，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机器会在意即将死在他手中人的面子吗？ 答案只有一个。 这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更重要的是，她听过陆九这个名字。 早在她还是天真的将军府嫡女时，父亲曾带回来一批无家可归的战争遗孤打算养在府里，陆姝云当时饶有兴致地挑了九个人说是要跟父亲比赛谁培养的更好。 这其中就有陆九。 他年纪最小，上面还有陆一到八。 后来这九个人一同消失在府里，陆姝云对父亲说的是要找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培养，两人还约好等九人及冠时好好比试。 她记得那时候陆九的智力没有问题…… 这几年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什么都没问，甚至状似不在意地摆摆手让青平自己看着办就好，“你去审吧，结果告诉我就行。” “对了，云萝怎么没来？” “她被陆姝云放倒了，医师说是中了强效迷药，至少要昏迷六个时辰。” 万桉桉疑惑的抬眸，她没记错的话前两天刚帮陆姝云洗过澡，“她把药放哪了？” “应该是牙里。”青平说着竟然脸色微微泛红，“云萝手臂上有个见血的牙印。” 万桉桉抽抽嘴角。 想说你有必要这么清纯么…… 不过就是看个手臂。 可考虑到下属也是要面子的，最后只说了句，“她也不怕把自己给迷晕了……”就让青平赶紧去忙，“我去看看云萝。” …… 昏暗的房间里。 万桉桉用力摁住云萝因为梦魇而疯狂拉扯头发的手臂，即便这样还是被她拽掉了几捋，光秃秃的头皮冒着血珠儿。 好不容易等人不再往头发上使劲，万桉桉赶紧转头对被强迫叫过来帮忙的红招吩咐道，“你去给她打盆水擦擦身子。” 出这么多汗，可别再着凉。 尤其是在梦魇的情况下，人最是脆弱更容易病邪入体。 红招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万桉桉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状似无意地感慨，“云萝，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王爷那边还等着你过去呢，你要是真有个意外，我怎么跟王爷交差啊。” 这话她说的毫无感情，较之在小山村时躲避追兵的表演不知差了多少。 偏偏红招停下了脚步。 万桉桉挑眉。 目送她停了良久才继续往外走。 过了很久。 久到云萝吃了她的药彻底安静下来，一盆温度适宜的清水才被端回来，红招另外还拿了两块干净的布巾和换洗衣物。 “邓大人，属下来伺候吧。” 万桉桉点头起身让开。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些无聊地托着下巴看红招细致又温柔地帮云萝擦洗。 啧。 如果不是抹布上沾着细微不易察觉却着实是被自己做过手脚的白色粉末，她还真以为红招是真心地关心云萝的好姑娘呢。 万桉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整个人昏昏欲睡。 红招立刻温声劝道，“更深露重，大人快去歇着吧，属下在这里看着云萝就好。” “那可不行。” 万桉桉就等她这句话呢。 “王爷说云萝手里有他要的东西，我再怎么也要亲眼看着云萝清醒过来，否则王爷怪罪下来……” 红招大概没想到还有这茬儿。 整个人都愣住了。 万桉桉甚至可以看到她瞟向白色粉末的的惊恐表情，一副事情被搞砸了的样子。 这就对了！ 赶紧去找解药啊。 红招还真着急忙慌地去了，理由是云萝醒了恐怕会饿，得去做些点心备着。 该怎么说呢？ 这借口真不怎么样。 她这位大人难道不比云萝重要么，怎么不说她大半夜的不睡觉会饿呢。 红招明显是慌了。 万桉桉便放心了。 转头就倒在矮塌上睡了过去。 第167章 殊途同归 “主子，据陆九所说陆姝云是让他去松山坡联系暮夜，只需说她被囚死亡谷中暮夜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末了，青平皱眉不解道，“松山坡地处中原，距此地千里有余，快马昼夜不停地赶路也需要两个月，陆姝云这要求……” 是啊…… 如果等到暮夜来传递消息恐怕黄花菜都凉了，除非这只是表面上给她看的。 陆姝云应该是另有安排。 至于是什么…… 万桉桉看着刚拿到手的催回信，默默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没办法亲自弄清楚陆姝云到底想干什么了。 信里。 李辰渊的语气虽不严厉，但字里行间全是不理解她迟迟不归的原因，间或描述着他扛着压力等她回去才进攻万象的各种不容易。除此之外，他虽然没明说他的人正等着接手死亡谷，却隐晦地嘱咐她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事随时找等在谷外的远期。 万桉桉再次叹了口气。 沉默良久才把信纸折好揣进怀里。 别的她可以不在意，但她不能耽误西北军的战事。所有的一切，哪怕她的血海深仇都没有保卫西北更重要。 这是她们万家的使命。 是刻进她骨子里的东西，是出于本能和下意识的选择。 她想了想，让人把红招叫了过来。 “把陆姝云从里到外的装束全都扒下来，然后照葫芦画瓢给云萝穿上。” 红招一愣。 万桉桉扬眉，“没问题吧？” “属下遵命。” “记住，我要的是除了脸一模一样。”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牙里藏毒的事情，这次万桉桉从始至终都不眨眼地盯着。 别说牙齿，就连头发丝和指甲盖都让红招里里外外地翻了好几遍。 红招不愧是能被李辰渊派到陆姝云身边的心腹，这会儿充分发挥她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动声色地从陆姝云的耳洞里挑出一点粉末展示给她，“这是迷药。” 万桉桉愕然。 还不等她感慨陆姝云可真能藏，就听“啊——”的一声惨叫。 紧接着两只血淋淋地耳朵直接被随意地甩到旁边的恭桶里，在陆姝云吃人的目光中，红招施施然放下剪刀，“大人，除了这两个洞应该再没有别的地方能藏了。” 万桉桉：“……” 她突然意识到，相比起昨天半夜发现下错毒惊慌失措的红招，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丫鬟显然更像李辰渊的心腹。 之前的红招许是被折磨怕了？ 影响了发挥。 大概是她脸上的惊愕太明显。 红招转过头跪在她身前，“先前红招不知大人是自己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同为王爷属下，红招信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红招先在此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话落，人已经深深地磕下头去。 万桉桉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方似乎也没打算让她说话，紧接着说道，“云萝既然是王爷想要的人，红招一定会悉心伺候直到她好转起来，大人可以尽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万桉桉又是一噎。 还真是什么话都让红招一个人说完了。 该说不说红招不愧是李辰渊的人，这脑子转得当真很快。明明昨晚还一副愚蠢到随意被糊弄的样子，不过半宿的时间竟全都想明白不说，还凭着三言两语就想把她高高架在救命恩人的位置上下不来。 逼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啧。 不过无所谓。 万桉桉耸耸肩。 反正她想要的就是云萝去到李辰渊身边以后，红招即便不帮忙也别使绊子。 虽然现在的结果同她最初设想的让云萝雪中送炭收买人心有所出入，但总归殊途同归，也没什么不行的。 如今她只需要确保在云萝清醒之前，红招不会趁机做点什么，至于那之后两个人要怎么相处，就是云萝自己的事情了。 她相信以云萝的能力应该没问题。 于是，万桉桉不置可否地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无声显然比有声更有用。 至少对表面镇定实际内心并没有把握的红招来说是如此。 眼看着对方因为没办法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极有可能臆想出某些不好的结果而眸色晦暗。 万桉桉满意地勾唇。 即便殊途同归，即便目的达成，即便她不介意成全红招想回李辰渊身边的心…… 她可从没想过要受气憋屈着。 至少红招不是重生后她愿意忍着的人。 所以确保不看脸云萝与陆姝云别无二致后，她施施然起身离开，全程只意味深长地嘱咐了一句，“从现在起云萝就是陆姝云。”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第168章 打个轮椅 郊外宁静的小院儿。 炙热的阳光孜孜不倦地烘烤着那几根蔫头耷脑的小草，一抹倩影却好像成心给太阳较劲儿，不停地给小草浇水施肥。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会养几根草。 至少角落阴影中坐在轮椅上的两个衣着素净温婉表情却充满讽刺尖利的女子，只可惜她们不仅行动不便，就连说出口的嘲讽也变成了空气中咿咿呀呀的声音。 陆蓁蓁放下手里喷壶，满心疑惑地侧眸看过去，“你们天天啊啊呃呃的骂我不累吗？话都已经说不出来，我又听不到，就不能歇歇？” 回答她的是又一阵的咿咿呀呀。 陆蓁蓁索性继续侍弄她的小草。 自从她忍着心痛不得不把陆夭夭弄哑弄残之后，就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能杜绝后患的法子。 于是几乎没怎么犹豫，非常爽快地又在蒋氏身上再次操作了一遍，不同的是她留下了蒋氏肚子里的孩子。 只不过，她刻意为蒋氏选了无法恢复的剧毒，准备在去母留子。 不是她狠心，谁让蒋氏是陆姝云的人呢，万一蒋氏脑子不清楚利用孩子做糊涂事，她和万桉桉都得完蛋。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 她千防万防生怕陆姝云找过来对她们不利，结果她的好表妹！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直接把人绑着给送了过来！ 还指定让她代为看护。 她可真是…… 陆蓁蓁面色复杂地从青平手里接过厚度堪比书册的长信，无语地看着陆姝云光秃秃好像鸡蛋的脑袋，“这，又怎么回事？” “怕她头发和耳朵藏毒。” “所以就……”她说不下去了。 很难想象极重感情的万桉桉有朝一日会丧心病狂地把亲生母亲搞成一颗鸡蛋。 说实话，万桉桉自己也没想到。 她当时只是觉得反正耳朵已经没了，头发虽然没有搜出来东西，但保险起见剃光了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 看上去这么…… 一言难尽。 角落里的两人沉默了一瞬突然不甘寂寞地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咿咿呀呀，直接吸引了吸引了青平的注意。 他愣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突然一僵，紧接着嘴角疯狂的抽动。 陆蓁蓁瞥了他一眼，“哑巴是这样，因为说不了话情绪会比一般人强烈些。” “哦……”青平赶紧平复表情。 陆蓁蓁又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是主子。” 简单的四个字，陆蓁蓁满意地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陆姝云却气得破口大骂，“她算你哪门子主子！你个背主的狗东西，狗命还是我救的！我真是后悔，早知今日就应该让你死在破烂堆里！” 青平没理会，连表情都没变。 这么多年他即便没死在破烂堆里，也好多次差点死在毒里剑里刀里匕首里…… 他只是莫名突然看向咿咿呀呀的两人。 陆蓁蓁立刻冷哼着拍拍手里的信，意有所指地提醒他，“即便没看信我也知道你家主子不希望这人变成哑巴。” 青平抿唇不吭声了。 转头叫过来两个黑衣人推到陆蓁蓁面前，“主子让他俩留给姑娘使唤。” “高手？”陆蓁蓁挑眉。 “还行，江湖上能排得上名。” 眼看着陆姝云又要骂人，陆蓁蓁福至心灵看着他们，“你们仨，曾经是她的人？” “是。”青平承认得很痛快。 下一句说得更是欢快无比，甚至还带着终于解脱地雀跃，“只不过我们弃暗投明了，像我们这样的兄弟还有不少，主子的意思是如果姑娘需要还可以再派人过来。” 另外两个木桩似的暗卫也跟着点头。 陆蓁蓁显得特别高兴，她眉眼含笑地看着陆姝云，就差把幸灾乐祸刻在脑门上。 “姑母，给旁人做嫁衣感觉如何？” “你也知道我是你姑姑，还不赶紧地放开我，等我报仇以后定会帮你许个好人家，让你衣食无忧……” 陆蓁蓁拍拍她光秃秃的脑袋，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好人家三个字才无语地收手，“姑母，我已经成婚了，你忘了？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常顺。” 陆姝云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眼睛，“邓江是常顺易容的！” 一时间。 光秃秃的脑袋配上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分外滑稽，像足了画本子上的天外来客，乃至于陆蓁蓁没忍住直接乐了出来。 她索性不再理会陆姝云，招呼着青平三个进屋喝茶吃饭，“你们仨吃完喝完帮我再打个轮椅，省的我去定做，麻烦。” 第169章 头发传递情报 直觉这东西有时候很玄妙。 让陆姝云和云萝交换妆容本就是为保险起见，毕竟陆姝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陆九，很难保证她不会继续联系他人。 所以。 当万桉桉看到队伍行进方向被二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拦着时，当真不意外。 她只是在想陆姝云到底用什么方法通知的这些人？秘密肯定就藏在被她强硬换掉的那些不起眼的装束里，否则黑衣人今日来救的不会是易容成陆姝云的云萝。 如果这么看的话…… 之前云萝给陆姝云洗漱时更换的衣裳是云萝自己的，所以秘密并不在衣裳里。 难道，还真是那两只耳朵和一堆头发？ 思及此，她敲敲车壁，白十二立刻掀开车帘探头进来，“主子放心，没有危险。” 呃…… 万桉桉这才反应过来外面还在打。 反正远期带着人在外面，作为李辰渊手下四大侍卫之一，战斗力毋庸置疑，她根本没把外面那二十几个黑衣人当回事。 “外面应该用不着你，你回趟死亡谷，把陆姝云的耳朵和头发给我带来。” 白十二立刻调转方向。 万桉桉放下车帘，转头却见红招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大人也怀疑头发有问题？” “为什么不是耳朵？” “属下割耳朵的时候注意到陆姝云虽然生气但却只是单纯的生气，你下令割掉头发的时候她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恐惧恰当些。” 这话乍听上去像绕口令，但万桉桉却明白了红招话里的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 头发不过死物，怎么传递消息呢？ 还有。 接收并传达消息的人又是谁呢？ 外面兵器相撞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远期的恭敬声音适时响起，“常将军，刺客均已伏诛，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属下便命人清理现场继续赶路。” “嗯，赶路吧。”万桉桉没什么情绪。 她现在满脑子都被刚才那两个问题占据，根本没意识到远期自然而然的一声“常将军”对红招的震撼有多大。 等她反应过来时，红招白皙的额头已经磕到血肉外翻，马车的地板上也一片猩红。 “呃……你这是？” “属下狗眼不识泰山，先前耍小聪明冒犯将军，为了回到王爷身边给云萝下药，导致云萝至今不醒，请将军责罚红招！” 万桉桉一噎。 完全不明白红招突然唱的是哪出。 眼看着红招还要继续，她想了想道，“你先起来吧，是非对错自有王爷定夺。” 谁的人谁管，她没必要越俎代庖。 红招却仿佛大祸临头，整个人面色灰白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万桉桉更加不懂了。 怎么说也是李辰渊花心思培养出来的心腹，不过这么点事最多也就是随便罚罚，怎么想也不至于是一副“要死”的表情。 难道李辰渊御下格外的狠？ 可看远字四兄弟跟他日常相处时没大没小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手下特别狠的。 万桉桉耸耸肩，收回目光。 她是有点好奇。 但也仅限于单纯的好奇而已。 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八卦想邻居家的马驹生了几匹小马是公是母的纯真少女。 …… 马车继续行驶。 车轮单调枯燥的咕噜声在红招听来却仿佛来自阎罗殿逐渐清晰的索命号角，被鲜血糊住的双眸似乎看到了破碎的未来。 好不容易才从死亡谷逃出来…… 她真的不甘心。 如果早知道眼前这个就是王爷心里最特殊的那人，她真的宁可跪求卖惨或者死在死亡谷也不会去卖弄那点小聪明甩手段。 可惜，没有如果。 只要一想到王爷知道自己对万桉桉做了什么，红招就害怕得一阵战栗。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 她抬眸看向闭目养神的万桉桉。 透过猩红的血雾，她看到万桉桉缓缓睁眼，面色复杂递给自己递了条帕子，“擦擦吧，还得一阵才能到地方。” 万桉桉想的是两人同处马车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知道红招怎么想但她确实不太愿意看个血淋淋的脑袋在眼前晃。 “谢谢……”红招抿唇。 万桉桉摆手，想说没事儿，结果话没说出口，红招不知道从哪唤回的精神头再次跪在她面前，“属下愿意将功补过。” 呃…… 她的话有这么难懂吗？ “我不是你主子，你没必要在我这将功补过。”见对方看向云萝，万桉桉话锋一转，“你说的补偿该不会给云萝解毒吧？” 可千万别…… 她已经把药换成了普通迷药，这万一红招给的解药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岂不是…… 第170章 祠堂里的人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 万桉桉揉着眉心直接说，“药我换了，她只是睡一觉差不多到军营就会醒。” 红招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放松，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摇摇欲坠。 万桉桉不是很懂，也没打算探究。 只不过此地距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么张如丧考妣的脸，索性盯着仍在昏睡的云萝问道，“你跟在陆姝云身边那么久，知道她怎么跟外界联系吗？” 没话找话而已。 她也不指望红招能说出什么来。 果见红招摇摇头，“陆姝云凡事处理隐蔽的事都会找借口支开属下。” “是不用你伺候，还是不用任何人？” “属下没在她身边见过其他丫鬟。” 万桉桉直觉这话有待商榷。 她所了解的陆姝云可是从来不做任何活计的，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位陆家大小姐连喝个茶都要丫鬟吹凉递到手上。即便再隐蔽的事情肯定也需要人帮忙打下手。 红招一愣。 下意识脱口而出。 “属下确实没在她身边见过其他丫鬟，她每次支开属下都是一个人，要么去书房要么去祠堂，身边应该没人才是。” “你没进过书房或者祠堂？” “没有……” 瞧，这就是问题所在。 陆姝云身上大小姐的毛病很多，最明显的便是有严重的洁癖，不让红招进去，总不能她自己打扫卫生吧？ 怎么可能呢？ 所以一定有别人在处理她贴身的事务，只不过红招不知道或者没意识到而已。 而且…… 去书房能理解，去祠堂干嘛？ 据她所知，陆姝云可是恨死万家的列祖列宗了，父亲和她还在家的时候可是从来没见陆姝云去祠堂拜祭，现在怎么会愿意时不时去祠堂看那些她最为厌恶的人？ 总不能父亲死了又想起他的好吧？ 唯一的解释是祠堂被换了芯子。 里面供奉的人…… 万桉桉下意识想起那一声声令人作呕的“伯阳哥哥”…… 心里忍不住翻涌而起滔天怒火。 “你就没想过偷偷去书房或者祠堂看看？” 红招苦笑，“怎么没想过。只是陆姝云看得很严，尤其是祠堂，相邻的院子都不允许人走动，听府里的下人说，就连午阳和晨曦都没被允许进去过。” 这么严…… 万桉桉垂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惜万府已经被陆姝云那个疯子一把火烧个精光，否则她还能抽空回去探查一二。 正想着，就听红招又犹豫道，“不过她每次从祠堂出来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 “奇怪？” “嗯。”红招蹙眉回忆了下然后肯定得点点头，“就是那种很满足又很空虚，很幸福又很难过，整个人卯着劲势必要做点什么否则心里的情绪发泄不出去……” 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玄乎。 红招顿了下试探着问，“您能明白这种吗？” 说实话，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觉懊恼，毕竟疯子扭曲的情感哪是她这种普通人可以随意共情的。 比起这个，她想的更多的是真相。 她不相信祠堂的秘密没其他人知道。 “祠堂平日谁去打扫？” “陆昭的夫人，蒋氏。” 蒋氏？ 是了，蒋氏从始至终都是陆姝云的人。 她会知道路 第171章 万桉桉的决定 回到西北军的第三天，青平带回了陆蓁蓁的亲笔信，这位让万桉桉很敬佩上一世弄死了霍凌洲的表姐只写了寥寥数语。 大意就是表达了下对陆姝云各种秘密很感兴趣，希望她到时候不要介意是不是完好无损。 呃…… 这就很陆蓁蓁。 万桉桉笑着把信点燃销毁，转头肃容看向青平，“这次出征万象，是你第一次带兵打仗，望你时刻谨记自己的使命，切忌因为任何消息动摇本心！” 这话说的…… 青平眉心一皱刚想说话，万桉桉却抬手打断，“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专心把仗打好，守护西北安宁。” “另外……”万桉桉顿了下，“战争结束后暂且先不要跟白十二联系。陆蓁蓁，也就是我夫人那边可以多去几次，带点吃的喝的给她，如果她问起，你就……沉默是金吧。” 这话说的，越发的没头没脑。 可万桉桉都这么说了，青平也不敢问。 一直到李辰渊站在高台上铿锵有力地鼓舞士气甚至拔刀斩杀万桉桉生擒回来的万象头领时仍忧心忡忡。 突然，肩膀上落下来只手。 青平回头就见万桉桉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台上慷慨激昂血溅当场的情景，声音平静的像历尽千帆，“不会是现在。”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青平却懂了。 他只是不明白势头大好的主子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激烈的方式急流勇退，她到底在谋算什么，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他想告诉这个刚认了没几天的主子，他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愿意跟着主子一起无论在哪里做任何事…… 万桉桉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一句，“不告诉你是怕你露馅，那位不是好糊弄的。” 从始至终，万桉桉的眼神都在高台之上。 像几十万山呼海啸的兵士们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神中的意味有怎样的不同。 青平不懂她为何放弃大好局面突然决定死遁，可她却知道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刚回军营那天。 她为了表示尊重只简单换过衣裳便带着清醒过来的云萝和红招前往主帅营帐拜见。 李辰渊见到她当然很高兴。 可就是这份高兴让她心惊！ 他，堂堂一军主帅竟然当着远字辈的几个侍卫还有西北军中两三个大将直接冲过来拽住她的手…… 她甚至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满脑子都是这人到底跟多少人说过她是女儿身的事情？ 那她是万云帆的女儿万桉桉这件事呢，又有多少人知道？ 她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感觉…… 为了确认旁人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用余光去打量，战战兢兢绞尽脑汁去分析，心怀忐忑的抱着一丝侥幸…… 就，挺不好受的。 有种被人放在柴火刑架上欲烧不烧的绝望和无措。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过是李辰渊养在身边的一只锦鲤，看似享受着尊贵的待遇旁人都要避让三分，实际上那不过是主人家手里漏下点的鱼食，想收回端看心情随时可以。 她不懂，李辰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同样龃龉前行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之前不是说过不会泄露，说过会帮着她吗？ 她甚至都没有真的让他帮什么…… 只不过保守秘密而已，为什么突然…… 当天夜里，万桉桉再次做了噩梦。 梦见她重新回到前世困在霍凌洲后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中，霍凌洲如以往的许多次那样带人凌虐她之后残忍的告诉她所有的逃跑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的逗弄手段。 万桉桉是在凌晨被吓醒的。 中间钟离雪的床铺空荡荡的，对面的林羽轩倒是起床给她倒了杯水，蹙眉坐在旁边看着她牛饮，“怎么感觉你去这一趟精神更差了？难道在死亡谷重温噩梦了？” 万桉桉看他一眼，随意用袖子擦额头上的冷汗。 两人都不再言语。 直到万桉桉突然转过头问，“我以前也做噩梦？” 林羽轩诚实的点头，“做啊，经常做，只是说梦话还是第一次，以前你都只是表情痛苦而已。” 顾不上想差别的原因，万桉桉蹙眉，“我刚说了什么？” “不要，假的，为什么这么对你……”林羽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别说还挺绝望，我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着撸袖子给万桉桉看，“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情绪这样大起大落，所以你是猛地以前的事了吗？” 以前？ 万桉桉一愣。 随即恍然林羽轩说的应该是他以为自己跟陆姝云的仇…… 她不置可否，疲惫的摆摆手，“没什么事，赶紧睡觉吧。” “嘿！你这人过河拆桥啊！我可是……” 第172章 打的这个主意 我可是什么…… 林羽轩动了半天嘴巴最终没说。 他沉默的将水壶拎到万桉桉床头的小柜子上放好，转头看了会儿一言不发的人才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他不是单纯的什么都没经历过人。 相反，正因为他经历得足够多，所以即便万桉桉不说他也敏锐的察觉出那双疲惫至极的眉眼下在酝酿着某个重大的决定。 他不能，也没有权利干涉。 任何人都不能。 夜静悄悄地。 星星趴在月亮身边默默眨着眼，烦躁地叫嚷了整个白天的蝉儿们终于也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沉睡。 万籁俱静。 万桉桉睁着毫无睡意地双眼看着营帐随风轻轻摆动的窗帘，时不时有蚊子透过缝隙钻进来疯狂的咬人。 她能感觉到很痒。 甚至蚊子落在皮肤上的触感都很清晰。 若是以往她肯定仗着武功好眼疾手快地灭掉，可现在她就这么躺在床上麻木的感受钻心的痒，连挠一下都不愿意。 说实话，万桉桉觉得自己很矫情。 明明在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只不过又再次触发了让她更加迫切去做的情节而已，有什么好郁闷的。 可偏偏她真的好郁闷啊！ 又郁闷又心累。 她甚至悲观地看不到自己报仇的希望。 刚来西北军时，她计划的多好啊，步步高升趁势报仇还能顺道守不住父亲尽忠的这片土地。 可实际上呢…… 报仇中道崩阻，她又被人打上李辰渊的标签…… “你要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林羽轩是在她最郁闷的时候突然开口的，万桉桉甚至都没注意话里的内容，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么郁闷啊心累啊灰暗啊全都吓跑了…… 一瞬间神思通明得不得了。 “睡了吗？”半晌没得到回复的林羽轩忍不住坐起来往她这方向张望，恰好对上一双毫无睡意清凌凌的眼睛，尴尬的扯扯嘴角，“我还以为你睡了……” “你要帮我什么？”万桉桉终于想起他最初那句话，“让你把你的军功都给我你也愿意？” 她本意是让林羽轩闭嘴。 正好那些烦闷的情绪消失不见她打算睡个好觉。 结果这人脸上晦暗许久突然牙一咬:“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确实需要，军功而已大不了我以后再挣！” 万桉桉一愣。 她已经不想再去评价林羽轩这人了。 多少次了…… 一边把官场论挂在嘴边一边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人好像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热血善良的人。 只不过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把人卷进来，“你什么时候做到主帅的位置什么时候再说帮我的事吧。” “靠！”林羽轩没忍住爆声粗口。 “大胡子，你嫌弃我就直说，西北军从成立至今主帅要么是是世袭的万家人要么就是皇家监军，你这么说还不如指望不知道在哪的万大小姐呢！” 万桉桉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想接替父亲的衣钵！ 话不投机她索性转过去睡觉。 结果林羽轩直接掀了被子兴致盎然地蹲在她床边，“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在死亡谷这段时间军营里疯狂在传王爷其实心仪万大小姐已久，这次万象之战便是他捧给万大小姐的聘礼！只等战事结束……” 后面的话林羽轩没说出来。 他愣愣地看着猛地从床上弹起的万桉桉，赫然发现对方眼里全是浓黑色的戾气，“你再说一遍，军营里都在传什么！” “在，在传王爷和万大小姐的婚事……” 呵！ 万桉桉直接气乐了。 她是真没想到李辰渊打得这主意！ 怪不得当着那么多人毫不避讳的牵着她的手，想来白天在营帐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而然肯定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这边还像傻子一样纠结忐忑旁人知道到哪种程度，殊不知那些人分明是已经提前用看主母的眼神在尊敬她了。 呵…… 怪不得红招面对她是几乎可以算是恐惧，她就说自己何德何能值得李辰渊的心腹丫鬟恐惧如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他李辰渊不就是以为陆姝云已经被拿下，万桉桉所有的隐患都已经被拔除，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娶她么？ 哦，想来不止娶她。 娶的更是整个西北军的忠心。 毕竟他可以打算把西北发展成他反抗推翻李辰阳皇朝的根据地，她这个西北历代守护神万家的独生女在父亲马革裹尸之后，简直可以称之为西北的民心所向。 李辰渊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 第173章 钟离雪归来 百步之外的主帅营帐。 李辰渊兴奋得心怦怦怦直跳，他忍不住拽着直打哈欠的远航再三确认，“桉桉她确定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对吧？” 远航又再次打了个哈欠，“王爷，王妃她确定以及肯定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那她肯定对本王也有意思！”李辰渊激动得整个人原地来回转悠，“那你说本王今天表现得是不是不够？本王是不是应该直接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让她更明确本王的心意。” 说着自己又摇摇头，“不行不行，现成的玉佩怎么配得上桉桉，本王得亲手做点什么作为定情信物……” 眼看着就要睡过去的远航直接被摇醒，“本王记得你是会木雕？你现在来教教本王！” “现在？”远航吓得瞌睡虫一僵。 他看看外面乌漆嘛黑的夜色，又看看兴奋得眼睛像油灯的自家王爷，委婉的提醒，“您明天还要接粮草呢，那两位大人是皇上的心腹……” 李辰渊不以为意。 摆摆手，“反正本王在他们眼里也是纨绔，睡个懒觉怎么了？不是正好方便他们回去跟李辰阳告状。” 话落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去找之前收藏的木头。 远航还想再劝，到嘴边的话却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的远期打断，“王爷，万象那边有异动！” …… 万桉桉是目送林羽轩穿甲出去的。 据说是万象门口突然来了一批人，李辰渊便让林羽轩跟远期一起去看看，探查也好杀掉也罢，总归不允许在发动总攻前出现任何意外。 她也想去。 但她知道已经揣了那种心思的李辰渊一定不会同意。 不仅这次不会同意，以后给她安排的也一定是没有危险但却最容易捞军功的位置。 她不愿意，但不会有人在意。 本就不爽，林羽轩还来火上浇油，“你功夫那么好跟远期也熟悉，王爷怎么不让你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万桉桉烦躁的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结果这人当真没有眼力见，竟然还在絮絮叨叨，“要我说王爷就是偏心，肯定是觉得你去死亡谷累着了……” “你怎么话那么多！”万桉桉没好气地又翻过来，却见林羽轩笑得一脸狡黠，“你别睡啊，等我回来告诉你。” “那是军事机密……” “军营里哪有那么多秘密，更何况，你我还不知道吗，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林羽轩挥挥手走得很洒脱，万桉桉却久久回不了神。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满脑子向上爬的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甚至是很好可以交托后背的那种。 可为什么？ 她没觉得自己为他做了什么值得他这样。 算了…… 万桉桉深吸口气。 即便是冲着这份来得奇怪的友谊，这次的事情至少也不要牵扯到他。 正想着，营帐微动。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熟人。 “还没睡？难不成在等我？”来人笑眯眯的，哪里还有之前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湖神医模样。 “钟离雪？”万桉桉蹙眉。 钟离雪含笑点点头，“正是在下，这几日可还好？”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万桉桉就是满心的无语。 “你把王后弄哪去了？知不知道你这样打乱了后面的事？” 钟离雪一愣，“她没派人去偷药？” 他说着蹙眉摸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不应该啊，我给她留个空儿让她去通知自己人……” 万桉桉直接被他这自言自语给气乐了，“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呐，她确实派人来了，但是没找到。” “这么笨？！” “他说我放的太明显他没信……”万桉桉猛地停住话头，无语地揉揉酸胀的太阳穴，真是差点被这人给带跑偏了。 “所以你到底把往后弄哪去了？” 万桉桉说完就勾着抹冷笑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嘴巴几次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最终连头都低了下去。 “呵……”万桉桉也懒得再问。 冷着脸警告一句，“你最好没做任何威胁西北的事，否则即便打不过你，暗杀我也会让你烦不胜烦！” 说完她重新转过去闭上眼睛。 结果…… 这一个两个的可能都有什么大病。 也不知道是怵她的背影还是怎的…… 钟离雪比林羽轩还夸张，直接绕过床她面前蹲下身子，整个人眉眼温软的不可思议，配上他一张谪仙温润的脸在这静谧的深夜就好像月神下凡降临在她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万桉桉先被自己的想法惊愣住了。 第17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 钟离雪解释的很清楚又很含糊。 清楚的是时间地点人物和来龙去脉，含糊的则是背后隐藏的人物关系。 不过万桉桉却听懂了，而且心里门清。 这位大名鼎鼎的江湖神医还有个隐藏的身份，正是这个身份促使他把万象王后送进了皇宫交给李辰阳处理。 每个人都有秘密。 钟离雪能解释到这份上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万桉桉zu自认易地而处自己做不到。 所以她没有追问钟离雪所谓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见到大雍的皇帝，她只是肯定的问，“今晚出现在万象城门口的是护送王后归来的队伍？” “嗯。”钟离雪点头，不涉及身份的事他说得很顺畅，“皇上跟万象那位国王商量用诸暨的国土和财帛把王后赎回去。” 不意外。 万桉桉点点头。 不过挺可笑的。 两个人言谈之间用第三国来做交易筹码，就是不知道那位曾经无比信重万象国王的诸暨族长知道这个消息作何感想。 钟离雪大概跟她的想法一样。 只是他一贯淡漠对此也是提不起太多兴致，“说什么战前麻痹敌人，实际上就是觉得得来的好处比把人留下更实惠，也不想想诸暨会不会配合。” 即便说着犀利讽刺的话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 看上去这些家国大事似乎还比不上她刚才骤然见到他怔愣的表情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万桉桉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前一秒还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后一秒突然展露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所以你这段时间改不好，有没有挨欺负？” 不知是被这明媚的笑容晃得心神不安还是因为月色静谧让她隐秘敏感的情绪无限放大…… 这一刻，万桉桉突然僵硬地意识到，这个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神医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 鬼使神差地，她开口说了句，“你听过军营里的传闻吗？” “嗯？”钟离雪一愣，“什么传闻，你跟我说说？” 万桉桉突然有点脸红，即便经历再多可从自己嘴里说出旁的男子仰慕想娶自己的话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至少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你去问林羽轩。 紧接着猛地一僵，微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苍白一片。 她怎么忘了？！ 她现在可不是万大小姐！ 李辰渊要娶万桉桉关她什么事？至少在钟离雪面前与她毫无关系，她可真是昏了头竟然差点就不打自招！ 万桉桉猛地深吸口气平复翻涌躁动的情绪。 殊不知她这副样子落在一直盯着她的钟离雪眼中就是回忆起了莫大的惊慌和刺激，吓得脸都白了。 于是他蹙眉不无担忧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用害怕，万事有我呢。” 呃…… 她现在该怎么说…… 被问住的万桉桉彻底尴尬了。 她僵着张脸看着钟离雪大脑飞速运转找借口，却碍于不能完全瞎编随便打听很容易拆穿最后却只干巴巴的说，“王爷满脑子都是成亲娶妻，我，我担心他耽误战事……” 万桉桉越说声音越小。 重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这么心虚…… 时至今日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钟离雪是何许人也，蹙眉沉思片刻便轻而易举的问出关键，“李辰渊要强娶你？” 连王爷两字都没了，直呼其名。 语气也冷肃得不像样子。 心里那个猜想得到了证实，可万桉桉根本顾不上感受内心的情绪，满脑子都是完了…… 可表面上还得咬牙撑住，“你瞎说什么呢！他要娶的另有其人，我只是担心他贻误战机。” “所以，你想嫁他但他不想娶？” 想到这个可能，钟离雪的眉头瞬间皱成了山峰，整个人脸色黢黑周身唰唰唰的冒着寒气。仿佛只要她敢承认这人下一秒就能冲出去了结李辰渊。 万桉桉已经不想说话了。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简直是越描越黑。 她只能疲惫的摆摆手，“我不想嫁他，还有我想睡觉。” 为了防止钟离雪去做多余的事情，她面色严肃认真的补上一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在万象战事结束之前不要去问不要去听，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在军营里走动，安心做你的研究配你的药。” 这样，等他知道的时候自己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吧。 到时候常顺到底是不是万桉桉又有什么重要，总归她已经不是常顺，而李辰渊……爱娶谁娶谁。 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175章 请两位剑舞 钟离雪会照做，万桉桉很确定。 这份确定源于她用差点暴露的愚蠢方式确认了这男人对自己的心意。 说不上来她的心情如何。 只是从凌晨到天亮好不容睡着的短短时间她竟又做了很多有关于前世的梦，这种情况只在重生最开始那段时间出现过。 她已经许久不做这些梦了。 以前她每次醒来都会分不清前世今生。 现在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比起之前的恍惚，现在的她很确定自己已经重生，梦里的那些惨痛的光影也不过发狠似的提醒她大仇尚未完成，还有那么多仇人正在大雍某个角落安心舒适享受着安逸奢靡的生活。 凭什么啊！ 那就先从今天即将抵达这两人开始吧。 林宇和张文。 万桉桉勾唇。 她可等他们好久了。 本来想着自己在死亡谷回不来，托青平动手，但现在她回来了，报仇这种事假手于人哪有亲自动手快乐呢。 更何况。 经历陆姝云这件事，她突然意识到死真是太便宜这些人。 所以，在李辰渊接见林宇和张文时，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李辰渊身后，尽管他根本没有邀请她。 可他也不会赶她不是么。 毕竟扬言要娶她，她这个未来王妃不请自来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可计较的。 万桉桉就这么讽刺地看着李辰渊跟这俩人表面友好实际上你来我往的打机锋，时不时还要感受下李辰渊温热宽厚却让她很腻烦的手掌有意无意地捏自己一下。 李辰渊想表达什么呢？ 万桉桉不是很关心。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好像个得不到尊重被人随意摆弄的玩具。 算了。 反正她来这也不是为了劳什子尊重。 无所谓。 下面两个衣冠禽兽正大谈各种兵器的利弊，刀枪剑矛戟盾弩全被他们挨个点评一遍，好像他们才是用惯兵器的将士。 李辰渊不屑，她更觉可笑。 装腔作势的小丑而已。 直到两人端着文人清流的架子却拍手唤出一个容貌妩媚的舞姬，引经据典的描述阴阳调和对男人，尤其是李辰渊这种位高权重长期住在军营男人的重要性。 万桉桉忍不住轻蔑的垂眸。 突然，感觉到手被人狠狠攥住。 她面无表情的回神，好像感觉不到手上的力道，缓缓说出了上辈子这两人亲口说过的一句话。 “女子有什么意思，军营里又不是没有，若是有文秀昳丽的男子剑舞方才能够一扫王爷的疲惫。” 只不过上辈子被要求的是她，曾经的将军嫡女，舞也只是噱头，实际上不过提着剑脱衣取乐而已。 握着她那只手一僵。 大概是手的主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吧。 也是，李辰渊和他那几个远字辈的心腹都知道她是谁。 这种混不吝的话从万大小姐嘴里说出来确实不应该。 但她在乎么？ 他不是喜欢捏她的手？ 万桉桉忍住嘴角的讥讽回握，很用力，一如她的声音沉沉落地，“两位大人看样子也是懂行伍热衷兵器之人，我这正好有把好剑不如请两位大人品评一番？” 结合前面的话，她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不给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她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抽出特别带来的廉价佩剑扔到两人的面前。 一副“你们赶紧我看着”的好整以暇。 两人大概是看出来她跟李辰渊有点什么，虽然怒意上涌但却尽可能压着脾气皮笑肉不笑自己找台阶下。 “这位小将军真爱开玩笑。” “第一我不是将军。” “第二我不喜欢开玩笑。” 万桉桉一点面子没给，即便手被抓得生疼仍旧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只是单纯想请教二位如何取悦男人。” 这话一出，手上的力道骤然松了。 两人脸色亦是一变！ 脾气稍差的林宇甚至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得仿佛被杀了全家，“王爷这是不欢迎皇上送来的诚意？” “别拿皇上说事。”万桉桉比他脸色更冷，说话也如冰锥子般毫不留情，“是你们说王爷久居军营需要释放，皇上难道没教你们能提出问题自然也要解决问题！” 她看向地上的长剑。 “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剑只有一把，你们一个一个来。” 说罢，她懒得再看这二人，冷着脸转身去李辰渊的桌上拿出纸笔往目瞪口呆的远航怀里一塞，“你也别闲着，这么好的排解素材，画出来以后可以好好欣赏。” 呵。 不是爱看吗，那就看个够！ 她可还记得那天李辰渊当众握自己手的时候，就数这个远航眼底的兴味最浓。 第176章 回去考虑考虑 林宇和张文到底是挨个舞了。 脸色难看到好像有人杀了他们全家，万桉桉毫不怀疑若不是李辰渊端坐主位这俩人定会发疯般冲上来弄死她。 可那又怎样？ 她狐假虎威。 这俩人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跳。 甚至在她提出“身段不够柔韧”的时候即便双眼喷火但那高昂的脖颈还是不得不低垂下去，弯起一抹讨好的弧度。 啧。 她就说前世那些人为什么乐衷于让她在大庭广众舞剑。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看着曾经高傲纤尘不染的鹤像浑身淤泥的土鸡一样在地里苦苦挣扎，别说确实能满足人内心某种隐秘的快感。 她承认自己有被取悦到。 万桉桉再一次意识到，杀掉才是最没意思的报仇方式。 “画得如何？拿来我看看。”看了会儿歪七扭八的舞蹈她转过头去检查远航手里的画卷，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画得可比那俩人实际舞得妩媚许多。 若不是五官一致，她怕是会以为是旁的小倌。 不过这样更好。 万桉桉非常肯定的要求他好好画，“多画点，一起给我。” 许久未曾开口的李辰渊突然蹙眉，“你要这些东西作甚？” “我不要你要？”反正已经撕破那层窗户纸，万桉桉连敬语都懒得用了，挑眉似笑非笑，“王爷要是喜欢……” “行了……”李辰渊打断她，“你既然想要拿走就是，但不要自己看，这种东西……免得脏了眼睛。” 她又没有特殊癖好，看这些作甚！ 退一万步讲，她即便想看也是去看京城里那些成名已久的俊秀小倌，人家跳的不比他们好？看这两个恶心的人渣作甚！ 终于。 一曲终了。 两人甚至都没做做样子跟李辰渊告辞就铁青着脸愤愤甩袖离去。 远航也默默松了口气，画笔放下捧着一卷画跟着远方和远期后面退出营帐，把空间留给李辰渊和万桉桉。 “你与他们有仇。” 李辰渊率先打破平静，声音肯定。 “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万桉桉承认得非常痛快，“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 她坦荡荡的看着李辰渊，“王爷不必问原因，我不会说。” 李辰渊闻言就是一噎。 万桉桉还等着他发怒责骂她搅和了好好的接风宴让他在皇上的人面前没脸，结果这人奇奇怪怪地竟突然弯了眼眸。 紧接着头顶被覆上一抹宽厚温热。 “小桉树，这才是你。” “我很高兴。” 说得没头没脑的…… 万桉桉闻言却陷入了沉默。 这才是她？ 她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她觉得自己家庭和睦家世厉害连皇上都要给父亲几分薄面，父亲也说只要她不闯出弥天大祸都有他顶着。 所以。 她恣意，快活，敢做敢当仗剑人生。 现在呢？ 为了报仇…… 她阴暗，筹谋，汲汲营营。 懒得多管闲事。 这难道就不是她了吗？ 呵，多新鲜啊。 任凭多天真无邪正义感爆棚的少女被凌虐致死也不会再愿意像曾经一样愚蠢。 他以为他是谁？ 他高兴与否又怎样？ 未知全貌，他凭什么希望她退回到曾经的无知，要知道她最恨的就是曾经的愚蠢不自知，但凡她机敏些心狠些前世说不定也不会落得那番惨的境地。 万桉桉脸色几经变幻。 最后平静得好像一潭黑暗的死水。 即便李辰渊双眸真挚，神情温柔专注地握着她的手叫她“小桉树”，即便他告诉她万事有他，他甚至可以帮她杀人放火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万桉桉的内心却只有空白。 她甚至什么都没想，只是烦躁的觉得男人这双手的温度传递来的温度让她很不舒服。 可她却不能甩脸子一走了之。 直到李辰渊絮絮叨叨的说完，她才尽可能克制内心的腻烦抬眸，“既然王爷不介意我报仇，那我就放心大胆去做了。” 很显然，关于李辰渊那些“帮忙”“倾全部力量”“属下随便她用”之类的话，她根本没过耳朵。 李辰渊叹了口气，“小桉树，你信我好不好？” 第177章 亲人的关系 万桉桉知道李辰渊的意思，他想要她开诚布公，觉得他们彼此可以依靠信任交托后辈，毕竟两人是要“成婚”的人嘛。 可事实上婚礼根本不会有。 她自然也没有考虑的必要。 万桉桉心安理得的忽略李辰渊那些话，边有一搭没一搭看钟离雪配药边在心里谋划着如何给林宇和张文致命一击。 林羽轩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万桉桉面前把昨天凌晨的事讲了一遍，万桉桉已经从钟离雪那边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看他困就想让他先去睡，结果这人打着哈欠都要继续愤愤不平。 “万象王后从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京城去就算了，皇上把人大张旗鼓的送过来又不告诉王爷，我们这边贼兮兮的正琢磨着出手干票大的呢，结果人家直接直接指挥御林军调转方向光明正大地来拜会王爷……” 林羽轩无语地灌了壶凉茶，“被咱皇帝的御林军逮个正着的时候，我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你是没瞧见当时远期那脸色，像吃了一般的饭才发现里面有屎……” 万桉桉抽抽嘴角。 这形容……光是想想都够恶心的。 她强行把脑子中的画面甩出去转头问起万象王后的事情，“王后现在军中呢？” “嗯，被远期直接送去了主帅营，我回来的时候还听那边让叫林宇和张文一起。” 万桉桉垂眸。 她几乎立刻明白过来这位砍死不走寻常路的王后是来为宝贝女儿要解药的。 想到被提及的林宇和张文…… 一个计划迅速在脑子里形成。 正愁没地方处置这两个禽兽呢！ 万桉桉缓缓勾唇。 想到某些画面心情简直不能再好，连带着整个人也染上喜悦的光晕。 她堪称温和地制止蹙着眉头还要继续吐槽的林羽轩，“你能帮我个忙吗？” 呃…… 林羽轩下意识就是一个激灵。 他瞪大眼睛，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面瘫的大胡子还能这么温柔呢？ 认识这么久，他是第一次见她这温润好脾气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以往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他反而觉得现在更可怕。 林羽轩咽了咽口水，“你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万桉桉好心情地笑笑，“你去告诉远期解药在我这。” “就这？” “嗯，如果他问其他的，让他来找我。” 林羽轩点点头，压根就没问解药是怎么回事，干脆利落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钟离雪才放下手里的药走过来，“你想王后帮你做什么？” 仅凭一句话，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万桉桉不意外。 只不过，她没有回答的义务。 眼看着钟离雪眉头越皱越深，她勾唇不答反问，“不如说说你跟皇上是什么关系？” 她笃定这人不会说。 她也没那么想知道。 比起这个答案，她更想借此告诉钟离雪不要随便窥探她的隐私和想法。 大家彼此留有余地才是最好的。 所以万桉桉根本没理会这人动来动去就是不出声的嘴巴，反而在心里盘算跟王后谈判的事情，结果她刚想得差不多，安静的营帐突然响起一声长叹。 紧接着是钟离雪压抑沉闷的声音，“他是我的亲人，具体的你可能得听我讲个故事。” ？ 万桉桉一愣。 脑海中所有思路全部僵住，整个人好像生锈的机器僵硬的转头看向钟离雪。 这次动嘴却说不出话的人变成了她。 钟离雪见她这样反而放松下来，整个人莫名突然有种阴雨过后天晴的爽朗，“本来也没想要瞒你，只是我的情况有点复杂，怕你推开我，一直以来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万桉桉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有种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恍惚感，整个人还没从钟离雪脱口而出的亲人关系中缓过劲儿来。 半晌才勉强吐出来一个，“哦……” “如果你有时间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现在给你讲……”眼看着钟离雪还要再说，万桉桉几乎是瞪着眼睛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她可真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行行行，你不用说了！”万桉桉是真怕了这嘴没把门的家伙，万一再冒出来什么她承受不了的秘密，说实在的，她自认跟钟离雪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互换秘密的程度。 早知道这人什么都往外说，她刚才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要收拾林宇和张文，反正等她收拾完，这人也会知道。 “好，等你有时间我讲给你。”钟离雪温和的笑笑，整个人散发着刺眼的柔光。 万桉桉郁闷的闭上眼睛。 她现在真的很怀念曾经那个淡漠冷血跟她谈条件的黑心郎中…… 她近乎疲惫地摆摆手，“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要跟王后谈判，目的你很快就会知道。” 现在不直说，是怕他捣乱。 他都说自己跟李辰阳是至亲了，她要收拾李辰阳两个得力心腹，万一他…… 万桉桉叹了口气。 心里自嘲刚才还恐慌恨不得自戳双耳不想知道的秘密，这会儿竟然就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钟离雪后不后悔告诉她。 她抬眼看过去，结果这家伙仍在用那种难以形容的温柔专注眼神看着自己…… 万桉桉：“……” 她赶紧别过头，现在真的不仅想自戳双耳，连眼睛也不想要了…… 第178章 云萝很感动 好在这种窘迫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林羽轩掀开帘子走进来，钟离雪便笑着回到他的位置上继续研究药去了。 万桉桉长长舒了口气。 强迫自己忽略脸颊处传来微温的烫意。 她看着救她于水火的林羽轩竟难得的顺眼可爱，连带着跟他说起话来也温和有耐心，“怎么样？远期进去告诉王爷了吗？” “嗯。”林羽轩点头，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他让我转告你，王爷让你今夜子时在军营外三十里的林间去等王后。” 行了。 有这话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 万桉桉不意外李辰渊会答应，从上次他允许她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林宇和张文时她就知道，她报复正这俩人的事他不会管。 他大概在乎的是她变成曾经的样子？ 万桉桉再次忍不住轻嗤，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随便他怎么想，反正按照计划她马上就要彻底摆脱这个恼人的境地。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看向钟离雪。 唉，如果她“死了…… 这人应该也会难过的吧？ 等等！ 万桉桉猛地甩头，眼神惊恐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难过不难过关她什么事！ 她跟他只是合作献血的关系！ 这么想着，她猛地起身朝钟离雪走过去，袖子一撸，“你再拿点血吧！” 钟离雪一愣。 反应过来后飞快地瞟了眼林羽轩，手上动作不停地把她袖子放下来，直到莹白细嫩的手臂被衣袖遮住，才面色凝重地问她是不是毒性发作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次持续了多久？” “呃……没发作。” 钟离雪又是一愣，“那你……” 万桉桉眨眨眼。 她能说单纯就是执行合作以告诫自己她跟钟离雪仅仅是合作关系么…… 钟离雪显然不知道她想法，尽管她已经说毒没发作但还是不放心地拽着她把脉。 万桉桉拗不过。 只得复杂地看着眼前认真的男人。 上次在死亡谷她就发现钟离雪长得极好，只不过因为他身上那股漠然冷矜的气质太明显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姣好的五官。 现在近距离看，那完美棱角的轮廓、深邃淡漠的眉眼、饱满淡红的嘴唇都好像有了生命，直直地冲着她扑面而来。 “怎么了？”钟离雪温柔的声音响起。 万桉桉赶紧收回视线，去看窗外去看打呼噜的林羽轩，强忍着莫名燥热的脸颊维持僵硬的表情，呐呐道，“没事。” 殊不知她这副窘迫闪躲的样子落在钟离雪眼里有多么惊喜。 她，这是对自己也有意思？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饶是淡漠惯了的钟离雪也得深吸数口气，才能勉强遮掩几分目光中的灼热，免得唐突到她。 即便这样，声音也不自觉的发紧。 “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 万桉桉抽了抽手腕。 没抽动。 “那个……”她舔舔嘴唇，“你，我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吧？就是那个毒……” 这话一出，万桉桉恨不得咬舌自尽。 不就是觉得对方好看而已，怎么就至于自己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连话都说不好。 相比之下，钟离雪的回答顺畅得多。 “没事……”他深呼吸，“短时间之内毒性应该不会发作，我待会再给你颗药，如果战场上有特殊情况你随时服用。” 话说的一本正经。 可手腕上的力道…… 那越发烫人的眼神…… 还有声音不易察觉但却存在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 手腕上的温度仿佛烙铁越来越烫。 万桉桉如坐针毡地死盯着林羽轩，似乎他那粗犷的呼噜声是什么天籁之音。 眼看着钟离雪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脏最角落，再在其上覆盖住层层叠叠的仇恨。 前世的画面闪现时，情绪骤然冷却。 万桉桉垂眸。 准备用力。 门外却适时地响起云萝求见的声音。 万桉桉一愣，自然而然地抽回手，钟离雪也没再拦，虽然面上仍有些遗憾但到底没说什么。 “身体怎么样？”带着云萝来到军营外的隐蔽处后万桉桉转身问道，“在王爷身边可还适应？红招应该有帮你吧？” 重生后的她不是话多的人。 更不喜欢表达关心。 尤其是对下属。 如今这啰里啰嗦的样子…… 万桉桉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被钟离雪那家伙给影响了。 云萝却很感动。 只见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眼眶微红地看着万桉桉，“主子的好意属下知道，只是属下想要跟在主子身边。” “不报仇了？” “跟在主子身边与报仇不矛盾。” “跟在我身边……”万桉桉自嘲，“极有可能你到死都接触不到那位仇人才是真的。” 闻言，云萝垂下眼眸。 不再吭声。 万桉桉也不恼，她既然把人推到李辰渊身边就没想过再要回来，她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呢？” “属下不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 这样啊。 万桉桉挑眉。 “你安心回去，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第179章 对李辰渊失望 台上。 李辰渊还在慷慨激昂的鼓舞士气，万桉桉收回思绪看向眉头紧锁的青平，“白十二那边有消息了吗？林宇和张文现下如何？” 听自家主子发问，青平赶紧作答。 “一切都按照您跟王后谈好的，两人被安排在万象军中供士兵发泄。” “嗯。”万桉桉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难得的挂上笑容，“打完仗我带着白十二走，后面的事情你跟王后联系，解药我会按时给你。” 要不说那么多人都往钟离雪跟前凑呢。 这人的医术当真能做好多事。 这不…… 知道她要跟王后谈条件，他就主动把玉锦公主的解药变成了疗效更慢的药丸，据说至少需要服用个几年。 具体的，可以看她要求而定。 万桉桉当时听完就惊叹了。 她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诈死的事情告诉他，毕竟她还有那么多仇人活着，难保她将来还有用得着他那手医术的地方。 最终，她给了个活话儿。 她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她又说，“但宴席嘛，即便是散了，只要参与宴席的人有心就还能再聚在一起。” 当时钟离雪的表情很困惑。 大概从没人跟他说过这种两头堵的话。 后来以为她是因为即将要上战场所以内心恐惧，一股脑地又塞给她好多瓶瓶罐罐。 万桉桉当时就在想…… 这么多伤药毒药各种药，可能那个所谓的宴席这辈子都不用再开了吧。 她复杂地看着忙活的钟离雪。 若这人知道现在的面面俱到是把她彻底送走，可能会气得把这些东西都砸了吧…… 眼下，万桉桉揣进怀里的东西。 在李辰渊的鼓舞结束之后，跟着队伍移动到远期旁边，担任这一组的先锋官。 “常将军，王爷交给咱的任务是待战事正式开始后，挑选四大城门中阻力最小的潜入城内尽可能拿下这城内居住的朝臣。” 万桉桉点头。 战术很合理，她没什么意见。 万象与大雍不同。 因为幅员较小，整个国家大概跟大雍一个中等面积的行省差不多，作为国都的万象城更是直接与大雍接壤，暴露在最外面。 为了保护皇室及核心贵族们，万象城除了他们现在直面的外城之外，还有个被包裹在其中的内城，建造有皇宫和高门大宅。 这回字结构表面上看很可笑，毕竟若是外城沦陷，那内城便成了瓮中之鳖。 可实际上当初设计这座城的人很聪明。 除内外城之间相连的四个甬道用刀枪不入的铸铁金刚沙建造外还附有无数机关，内城更是因占地面积小被人为打造成了可以自给自足独立运行的世外桃源。 说句难听的，如果不是里面的人主动投降，他们可以自己过一百年。 所以万象这么个弹丸之地。 大雍硬是从建国之初打到现在，几次都把他们打到龟缩在内城不出来，然后又在大雍眼皮子底下被他们给缓过劲卷土重来。 就，有点不咬人膈应人的意思。 万桉桉还想看看李辰渊打算怎么破。 所以她把诈死计划定在了外城打完之后的几天，具体的根据当下的情况再定。 所谓的“情况”其实就是好像安慰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看着她的远期。 她很无语，“你不用指挥么？” 这队专门去外城内抓捕朝臣的士兵全是军营里功夫比较好的，因为任务的性质，虽然人手不多但也有个五千。 现在这五千人在树林的掩护下分散在周边各处，即便他们看似没有注意到这边，但长期在军营待的万桉桉知道他们一定竖起耳朵时刻关注着远期的一举一动。 倒不是八卦。 战场上听将军号令是必须的啊！ 远期听到她问立刻一本正经的表态，“王爷意思，您的安危高于一切。” 我可真是…… 谢谢你们家王爷呐。 万桉桉余光瞟见几个靠得近的士兵一副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的便秘表情，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你能小点声说话么？” 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指向安静的苟过。 远期这会儿倒是知道尴尬了，涨红着脸连连说抱歉，“在军营里喊惯了。” 万桉桉管他什么原因呢，她只知道跟这个唯命是从的远期是讲不出什么道理来。 索性冷着脸转身找块没人的空地坐下。 “你放心，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你还是好好安排待会儿的行动吧。” 老实说，这事让她对李辰渊挺失望。 大敌当前，什么是最重要的不知道么？ 好好的将军不管队伍变成她私人守卫。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第180章 远期的叨叨叨 战争，向来是残酷的。 按照李辰渊的部署，霍痕霍寂以及另外两位将军带着四支队伍同时对万象城的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发起进攻。 这就意味着被分散的战力极有可能碰上对方的主力，即便后面留有十余万的士兵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听李辰渊的指挥，但决策和执行都需要时间…… 万桉桉不知道他的具体安排。 她总觉得李辰渊不会放任这么明显的漏洞不管，即便再想要霍痕霍寂的命，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耍心眼。 这可是战争，不是过家家。 所以当她见神色惊慌的斥候对远期汇报霍痕霍寂全军覆没尸骨无还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会……” 远期却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目光炯炯地看着斥候，“另外两个门如何？可是王爷派兵后苦战坚守？” “回将军，正是！” 远期立刻抚掌叹了声“时候到了！” 转身叫上她去安排混进外城的事情。 是的，即便这样他都没忘记李辰渊的嘱托牢牢地“保护”好她。 万桉桉无语。 她面无表情的听着远期把自己跟她编到一个小分队中，且这个小队的队长还是她，美其名曰这是战斗力最强的小队。 尽管他一再强调这么强的战力是为了抓捕更多更核心更有用的朝臣，还要求先抓同样身负功夫的武将。 可万桉桉就是有种这么多人陪她过家家的既视感。 她很不爽，但却只能忍着。 李辰渊也许有实力有把握过家家不影响战争结果，可她不愿意拿战事去冒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 所以她冷着脸像个犯人一样走在前面。 呵，谁让她是先锋官呢。 就算被保护明面上也得一马当先不是！ 要不战争结束后李辰渊如何上书给她请功过相抵又如何舔着脸求一道赐婚圣旨？ 万桉桉冷嗤，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 说来可笑，明明最开始想要军功爬上高位的人是她，如今在意这些的竟然变成了李辰渊。 “常将军，待会儿若遇到万象的队伍不必停留，属下已经安排好自然会有人为您断后。” 万桉桉收回思绪，没什么情绪。 看着从零星出现到不断变多最后堆积成山的昔日同袍们不完整的尸体，她甚至不知道远期是如何做到心平气和地请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继续过家家的。 她似乎在最大的尸堆旁看到了霍寂的尸体。 又或者没有。 毕竟个被人从头顶劈裂的可怜男人只有半边伤痕累累的身子，若不是他手里的武器，她根本无法辨认。 远期竟还担心尸体会碍着她落脚。 想也没想直接用剑鞘滑拉到一旁。 呵…… 多可笑。 万桉桉也真的笑了。 她冷冷地看着远期，“你知道我是谁。” 远期一愣，立刻抱拳，“您是……” 万桉桉却把目光投向高耸的尸山，自嘲地笑笑，“我是谁又能怎样呢，这些……西北军，算了……” 她想让他们厚葬这些西北军。 她想让他们尊重她视为亲人的西北军。 她想让他们知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是这皇朝的英雄。 可她凭什么要求这些呢？ 呵呵，凭她是主帅的心上人么…… 真的很可笑！ 为国捐躯的英雄被尊重的前提竟然是情情爱爱？ 这些人若是知道怕是会寒心吧…… 算了…… 总好过这么被人扒拉来扒拉去。 万桉桉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郑重地等着她后文的远期。 “如果可以，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远期又是一愣，自然而然的说道，“这是自然，咱们大雍明令禁止不给战死沙场的将士收尸的行为……” 他说着顿了顿，试探着问她，“您是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需要特殊对待的人吗？” 万桉桉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便也不自讨没趣，边关注对方的攻势边用剑鞘划拉开一条猩红的小路给她走。 只不过嘴里都是李辰渊的好话。 比如他多多重视她的安危，又多殚精竭虑考虑他们的未来，最后还提到林宇张文这件事他花了多大代价去善后。 她想起了之前在沙漠的时候，远期也是这样不停地在她面前各种说李辰渊的事。 那时候她无所谓顺势就顺着他。 可现在……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远期说的都是事实，可她就是听着心烦，即便是李辰渊放任她报复林宇张文的事，她也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感动之情。 相反，她很反感。 反感到她没忍住开口制止。 “你家王爷知道你话痨到在带兵打仗的过程还中一直念叨这些事吗？” 第181章 死遁 在远期再次用剑鞘随意地去扒拉地上的尸体时，万桉桉终于忍不住伸手截住他，“不是十万火急，我们绕点路也可以。” 远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欠妥的行为惹到了根正苗红的西北军后裔万桉桉。 他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可向来能说会道的他却好像得了失语症，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呐呐地点头臊着脸道歉。 万桉桉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不觉得这句对不起应该跟她说，更认为自己没权利代替死去那些人表达原谅。 远期也不再讨嫌。 认真地带着她开始绕路，若实在绕不过去便安排人好生将尸体搬到旁边安置。 一行人顺利地进到外城。 整个过程顺畅容易到不可思议！ 不仅没见有任何万象士兵过来阻拦，就好像地上的尸体和耳边其他城门传来的喊杀声才是假的。 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万桉桉渐渐放缓了步子，蹙眉倾耳去听周围的动静，可惜在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干扰下，饶是她也听不到任何异常。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问题。 她偏过头压低声音对远期说，“让后面没进来的那些兄弟先等等，进来的缓慢地后退，尽可能不要引起注意。” “可王爷要求……”远期犹豫。 截然不同于其他战场的环境，他不是看不出来不对劲，只是习惯了绝对服从…… 万桉桉冷声，“且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你家王爷在场，也断没有让自己手下的兵去送死的道理！” 她说着便催着远期发号施令。 自己则站着没动。 远期蹙眉，“您也赶紧撤……” “不……”万桉桉摇头，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城门两侧格外破败的茅草屋。 就很奇怪。 即便是万象国都的贫民窟为了体面，也不至于弄两个茅草屋在城门口丢人现眼。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如果是藏人为什么一定要茅草屋…… 万桉桉蹙眉正琢磨着，就听远期压低声音在旁边道，“属下跟您一起留下。” 留就留呗。 既然是奉命看顾她的安危，自然不会轻易退缩，本着劝说无用的想法她根本没劝。 远期倒是也不傻。 刻意找过来副官拔高声音骂骂咧咧地让他带着人回去找遗忘在路上的特制武器。 事实上，哪有什么特制的秘密武器？ 副官先是一愣，紧接着听到了远期刻意压低声音的警告立刻配合着小跑回去带着人寻找，当然表情上仍然是不情不愿。 万桉桉乐了，暗暗给远期竖个大拇指。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她真心觉得远期这人办事不错，深合她心意。 随着后面队伍的撤离，她明显感觉到茅草屋不经意泄露出来的银光晃动几下。 看来是心慌惊疑不定了？ 万桉桉勾唇。 心情颇为不错地转眸看向远期，“待会儿他们完全撤出去以后，咱们运起轻功全力后退，按照箭矢的速度差不多可以活着出去。” 箭矢？！ 远期一愣，刚想去查探。 却被万桉桉摁住肩膀，“莫打草惊蛇。” 闻言远期便是一僵，脸色略显苍白的看着万桉桉，“您预计有多少……箭矢？” 他是真没想到会这样。 早知道是流箭偷袭，他就算拼上这五千人也要把万桉桉优先送出去！ 否则…… 只要想到王爷临行前的眼神…… 远期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 万桉桉打眼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不她猜到情况怎么没第一时间告诉他呢？怕的就是他牺牲旁人来救她。 那样她即便活下来，心里岂能好受？ 只要想想报仇的路上背负五千人无辜枉死的性命，她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 更何况，虽然流箭伤人难防。 但以她的武功再加上适当的计谋也不是不能够躲过一劫，即便真的死了，那她也认命，没什么好受点伤，但作为诈死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只是可惜…… 她看了眼眉头紧锁的远期，心知他作为忠实的属下既领了李辰渊的命令定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她，既然如此…… 万桉桉垂眸。 按兵不动的静静等着后面的士兵撤走。 突然，阳光变得刺眼！ 敞开的城门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远期一惊下意识抓住她的衣领，手上用力就准备先将万桉桉扔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万桉桉在第一批流箭到来时直接以手为刀砍掉远期抓住她衣领的手，顺势借力反手将远期远远地扔了出去！ 而她自己…… 当然是在远期眼里慢悠悠地中箭倒地！ 第183章 新的身份2 “陆蓁蓁和蒋氏她们呢？王爷怎么安排的？” 万桉桉缓缓揉着疼得厉害侧腹部。 当时万象士兵往这个地方捅了三刀，大夫说里面的东西都捅烂了，总有一日这里会要了她的命。 “主子，还好么？”青平不无担忧地说。 万桉桉摆摆手，“继续说你的。” “她们去给陆昭大人守灵了。” 青平只能叹息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恭敬地递给万桉桉，“陆大小姐应该猜出您没死，这是她临走前交给属下的，让属下务必亲自交到您手里。” 万桉桉有点意外。 这封信是真的很厚。 按理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守在小院的那两个暗卫都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汇报上来，这里面…… 她看了眼恭恭敬敬的青平，又看了眼始终亮晶晶的白十二，叹了口气，“你去陪他喝酒吧，剩下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眼看着白十二兴奋地拽着青平就要走，她没忍住提醒白十二，“别喝多了，等李辰渊回西北以后有的是机会喝，不差这一顿两顿的。” “好嘞，主子！” 大概是这几年跟在她身边摸清了她的脾性，白十二是越来越活泛，有时她恍惚觉得以前在死亡谷时那个整天郁闷的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等两人的交谈声消失在小院里，万桉桉才打开陆蓁蓁的信安静地看了起来。 她以为陆蓁蓁会写些暗卫不知道的隐蔽事。 陆蓁蓁确实写了，可只有一页纸，寥寥数语。 后面那厚厚的一大堆是银票。 意外倒也不意外。 信里写，陆昭是陆姝云和万伯阳的儿子。 万伯阳…… 就是陆姝云的那位心上人。 这件其实来到京城不长时间她就知道了。 当时她使银子找了份大理寺整理案卷的活，每日借着工作的由头去翻万家那些陈年旧事，本意是想找出朝廷眼中祖母和父亲的死亡真相，却意外的发现了大伯的名字，万伯阳。 怪不得之前她觉得伯阳这两个字熟悉呢。 可不是熟悉么，嫡亲的大伯。 自从那时起，她就知道陆姝云喜欢的是大伯。 说实话，她当时感觉很复杂。 如果当时她知道陆昭是陆姝云跟大伯的儿子，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或许她会愤怒会郁闷会觉得对陆昭那么好的父亲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现在…… 那些曾经的爱啊恨啊随着这三年她经历的事情不断增多，都已经遥远地像上辈子的事。 母亲喜欢大伯。 舅舅变哥哥。 她只是讽刺的勾唇，替父亲不值罢了。 不过也说不定，她总觉得父亲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是心甘情愿娶母亲为她遮掩陆昭的身份。 比起这个。 她后面知道的消息反而更加让她不知所措。 自从李辰渊大张旗鼓寻找未婚妻万桉桉的消息在京城甚嚣尘上时，她已经通过努力慢慢变成了帮林止打杂的随从，那时她无意中听说皇上很生气皇家子弟竟然喜欢上反贼的家人。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万家跟反贼二字关联。 在她两世的记忆里，万家从来都是鞠躬尽瘁。 怎么会是反贼呢？ 她开始地毯式地翻阅大理寺的卷宗，可那段时间有关于万家的事情就好像被人刻意抹掉，即便这样她还是发现所有焦点都集中在大伯万伯阳身上。 所以，大伯是万家那个反贼吗？ 她曾各种试探林止，可对方都只是端着副冷淡高深的模样告诉她，这些不是她该知道的，问的多了他就说这件事是朝堂上的禁忌，触之必死。 话虽如此。 可林止的态度让她大概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大伯万伯阳曾经当过反贼。 只是具体经过因为某些人为的原因不可追。 如今再看这封信，陆蓁蓁在里面除了提及陆昭的身世之外还说陆姝云在毒发的时候曾经说过既然伯阳哥哥被世人唾骂，那她就让万家全都被唾骂。 这大概是陆姝云设计父亲战败的原因吧。 只是可惜，她没能如愿。 即便外界盛传父亲轻敌战败而亡，百姓口中的万云帆仍然是忠肝义胆保家卫国的良将，是西北人口中的定海神针，是守护神。 万桉桉长叹了口气。 将信上的地址誊抄下来后随手把信点燃。 皇家不愿意这段历史见光，她作为万家的后人更不愿意让祖辈用命换来的英明沾染上污秽，就这样一切消失在历史长河便好。 即便皇帝认为万家是反贼，可也只是私底下。 看着火舌攀上信纸的一角，化成灰的残渣打着旋地飘落在地上，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日后若是有人再用反贼两个字形容万家。 她便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些事狠狠揍他们了吧。 第182章 新的身份1 “十七王爷回京，闲杂人等回避——” 随着一叠声的高呼，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飞快地向两侧避让跪拜。 万桉桉跪在拥挤的人群后面安静地盯着地面某处凸凹不平被马车轮一遍遍碾过，不期然地想起三年前西北军中生活的点点滴滴，明明只不过三年而已，却感觉好像是上一世的记忆那么遥远。 待马车一过，她迅速起身向杏花巷的家走去。 托陆昭的福，她知道父亲不仅在西北给她留了宅子就连京城都有产业，不仅如此，宅子里面还有二十多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三年前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来到这里，乍看到那些人内心是怎样的惊喜。 “少主子回来啦？” 刚进门管家刘伯便迎了进来。 接过她手上的公文吩咐丫鬟仆从去打热水，“这天冷得可真快，您明儿还去大理寺吗？” “要去的。”万桉桉点头。 “可听说十七王爷回来了……” 刘伯的担忧她懂。 三年前她拼出一条命从李辰渊手底下死遁，这几年虽然她人在京城但却时常有李辰渊发疯般的找一个女子的消息传回来。 若是让他发现自己，那她好不容易爬上的大理世卿林止这条大船，说不定来不及做什么就得沉。 “要不老奴去给您请几天假？正好这几天换季您的伤口又该疼了。” 万桉桉揉揉眉心。 确实，三年前她把远期从万象外城扔出去自己却装作死人打算遁走，没成想万象那群人变态到虐尸，爬出那片乱葬岗的时候她身上足足有二十几个剑窟窿，若不是白十二来接应…… “行吧，那你晚点去找林止请假。” 万桉桉想了想又补充道，“顺道把我桌上的卷宗给他送过去，就说已经查清让他看着办。” “好嘞。” 吩咐好刘伯，万桉桉转身走进书房。 从八宝阁旁边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本无名的册子，原本整齐的册子被撕得只剩下如今的三页，每页上都是一个前世仇人的名字。 “冯国恩，刘枕，胡海” 她想了想，最终把页面停到刘枕那里。 本来按照她的计划下一个目标该是冯国恩。 可李辰渊回来了…… 按照她对李辰渊的了解，这人难得回京城一次，一定会趁机收拾让他不舒服的刘枕，到时候她说不定能浑水摸鱼，把刘枕彻底弄死。 正想着，就听见书房外白十二惊喜的声音。 “青平，你也回来了！” “快跟我去见主子，回头咱们哥俩好好喝点，正好前段时间主子赏我的梨花酿还没喝完，你是没尝过，好喝的嘞！” 这几年白十二这侍卫当的不错。 帮她办成了不少事，原先在暗卫营里弄出来那一小队人也真心实意的臣服他，许多没证据只能暗地里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做。 这次让青平想办法跟李辰渊一道回来，也是因为她有些隐晦的事情要交给他。 “主子，安好。” 青平恭敬的跪地磕头。 万桉桉点头让他起来坐，白十二立刻搬了个椅子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只开心的犬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简直让人没眼看。 “你这次回来，李辰渊什么安排？” 为了防止信件被李辰渊的人截走，万桉桉一向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联系青平，这也是这么久以来李辰渊一直不知道她还活着的原因。 “王爷需要人在京城配合远帆走动，所以属下大概率以后会常驻京城，具体还要看主子的安排。” 听青平这么说，她便知道李辰渊大概已经把西北牢牢握在手心里打算开始下一步计划。 “既然王爷这么安排，你听着就是。” 李辰渊的计划对她来说无所谓。 反正她想弄死的人都在京城，西北如今对她来说只是一段难以割舍的记忆和故土。 “陆蓁蓁那边呢？你走前可去见过？” “见过，按照您的意思属下无意中让王爷发现了那个小院的存在，现在陆姝云已经被押在西北军地牢，王爷每天都会安排人去招呼她。” 挺好的，反正这三年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陆姝云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能让这个毁了她的母亲在临死前多经历些她前世经历过或者没经历过的残酷，也算是慰藉前世的她。 唯一有些难过的是父亲。 如果她早点知道父亲一直被陆姝云关在将军府的地牢，是不是就能阻止最后那一场大火。 两世了…… 她真的很想父亲。 第184章 死了还被利用 万桉桉想的很清楚，李辰渊既然打算将青平留在京城帮远帆，自然得给他找个有实权能帮王府往上走的好去处。 她思来想去，只有御林卫应该是李辰渊目前没有人在又迫切想要掺一脚的， 作为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对李辰渊未来逼宫来说可谓至关重要。 而御林军中恰好有冯国恩的宝贝儿子。 冯远章。 这些年她报仇用了很多手段，杀人放火投毒可谓无所不用，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祸及妻儿的，可冯远章和冯国恩不同，父子俩一样的恶心下作。 据刘伯他们查回来的消息，只要看得上的长得好的女子父子俩便会凑到一起亵玩，连冯远章的发妻李氏都不能幸免。 她曾见过李氏膝下那个三岁的儿子。 五官轮廓跟冯国恩简直如出一辙。 当时李氏冷眼看着那孩子差点死在京城闹事横冲直撞的恭王府马车轮下却无动于衷，却在他被好心人救下之后露出明显刻薄的遗憾转身就走。 万桉桉就是那时候联系上李氏的。 她从恨极的李氏嘴里知道了冯家一个惊天的秘密，此时她看着恭敬地青平，“调进御林军了？” “回主子，王爷已经安排好，属下明日赴任。” “一个月内混成冯远章的心腹可有把握？” 来之前白十二已经跟青平说起过主子剩下三个仇人姓甚名谁，恰好冯国恩是朝堂上最瞧不上李辰渊那波，远帆早就对冯家不满。 他恰好适当的表现出刚到京城想在王府立住的想法，远帆自然让他尽可能去给冯远章找事。 “远帆让属下给冯远章找事儿。”青平直白道。 万桉桉倒是有点意外。 实话说在青平回来之前她曾设想过这人会因为三年不怎么联系逐渐投入李辰渊的怀抱，毕竟她当初除了把他介绍到西北军其实没做什么。 这几年他步步高升凭的是自身在战场上拿出命去敢闯敢拼和李辰渊的赏识。也许这中间一点有李辰渊对她爱而不得的原因，但混迹官场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想当然的女孩，甚至在官位利益前途面前爱情最是不值一提。 所以这会儿青平表现的很忠心她着实意外。 只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问，“李辰渊要对付冯家？” “是，只是确切的时间不知道。属下听远帆的意思这次王爷回来就是为了对付刘枕和冯国恩。” “这样啊……”万桉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李氏说的那个秘密或许可以透露给李辰渊？ 算了，这么大事李辰渊一定会调查消息来源。 到时候她说不定就藏不住了。 至少报仇前，她不想出现在李辰渊面前。 至于报仇后…… 她默默咽下口中的腥甜，她还有没有命都不一定呢。 思及此，她开口对青平说，“远帆安排你照做，我这边你想办法跟冯远章称兄道弟然后让他把你调到蒹葭宫去值守。” 青平没问原因，恭敬的抱拳应下。 万桉桉也没再说，喉咙里一阵阵痒意袭来，她挥挥手让青平去找白十二玩，“知道你们兄弟许久不见惦记彼此，想喝酒也注意点别让李辰渊发现。” 青平应下，刚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跪下。 万桉桉一愣，就听他道，“主子请恕属下擅自做主，那年您消失在万象外城，王爷曾经派人专门去检查那些往来的尸体，甚至碎肉……” 青平说道这顿了顿才继续，“属下便找了具身形接近的女尸把您之前给属下写的密信塞到里面去让王爷发现，所以王爷不出意外以为您已经死了……” “除了信你还做了什么？” “属下……让钟神医给尸身易了容……” 得嘞，所以钟离雪知道她假死的事情了？ 万桉桉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突然意识到说不定钟离雪那厮此时就在某个地方静静看着她呢。 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 又问青平，“后面京城传闻李辰渊发疯一样到处找……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说不出那句“心爱的女子”。 真的是时隔多年，想想仍然腻歪的慌。 按照时间推算，京城传闻李辰渊发疯的时候青平已经把“她”的尸体献了出去。她相信按照钟离雪的本事，李辰渊绝对会认为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青平冷嘲，“消息是王爷自己放出去的。” “当时王爷攻打万象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他不想自己的厉害传到皇上耳中引起皇上的警惕……” 后面的话青平没说，万桉桉却懂了。 真行啊，口口声声说爱。 结果她都死了还被利用。 挺好，不愧是皇室中人。 第185章 官运亨通 钟离雪确实如万桉桉猜想的那样。 这三年来都安静的待在万桉桉那处宅子外面的医馆里当坐堂大夫，连容貌都没变过。 每天就这么看着万桉桉进进出出。 看着她杀人放火投毒…… 有时候还会帮她稍微善下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从最开始的迫切想要看到万桉桉发现他的样子，变成不理解最终心疼万桉桉所做的事情，他想要光明正大的为她分担，可又因为了解，更加知道有些事她只想自己亲手去做。 算了，他就这么守着吧。 守着她做完这一切。 守着她从心里做好迎接新生活的准备。 到时候他一定第一时间冲过去给她幸福。 不过最近李辰渊回京城了。 作为他最大的情敌，他绝不能允许万桉桉在没发现他的存在前就被李辰渊拐走。 所以他匿名给管家刘伯塞了封信。 当然笔迹是他的。 只要万桉桉没有失忆定能第一时间明白这封信是他写的，这算是他的小心思吧。 万桉桉确实看出来了，不仅是笔迹，钟离雪字里行间全是向她保证李辰渊绝看不出来尸体是假的，顺带还随心附赠了一个锦盒，说是吃下去以后可瞒过太医改变脉搏中的性别。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吃了。 吃完便大摇大摆地去大理寺办公。 在悄悄的留意下，她终于在家里那条巷口十步远的地方发现一处破破烂烂的医馆，里面那张淡漠招蜂的脸正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 万桉桉：“……” 竟然距离这么近么。 她甩甩头，在钟离雪低头去看脉案的空当儿拽上白十二飞快地往前走，到了大理石门口才堪堪停下脚步，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衣摆后去堵林止。 是的，是堵，不是见。 这三年因为她一直热衷于搞垮前世的仇家，几乎利用大理寺的职务之便把大半朝堂查了个遍，因此也得罪了数不清的世家权贵。 人家不认识她安万是何许人，作为大理寺领头羊的林止便倒了霉。 以前他虽有刚正不阿的名头，但实际上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哪像现在所有人都背后叫他疯狗，得谁咬谁还非要咬下来一块肉。 万桉桉是在后院假山旁的水井找到林止的。 彼时林止正坐在假山洞里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大人，这是冯家的卷宗，圈地贪污行贿欺男霸女的证据全都列好了，请您过目。” 林止无语的抽抽嘴角。 有气无力道，“冯家又得罪你了？” 这话三年来他已经问了无数次，每次万桉桉都是那句，“为生民立命，是下官做官的初衷。” 这次也不例外。 万桉桉说的淡定认真，林止有气无力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她脚边的水井。 “你看里面水可够深？” “嗯？” 万桉桉一愣，就听林止冷笑道，“够不够把我淹死的？那么多证据也不好让你白查，你先扔进去，我稍后去黄泉路上边走边看。” 她便不说话了，安静地站在旁边看水井，静静地等着林止咬牙切齿地从她手里把证据抢过去，然后再恶狠狠地说一句“迟早死在你手里！” 这么多年了。 只有最开始一年，林止觉得她很正直，以有她这样的下属为荣。 第二年，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得罪的人多，每每万桉桉来找他就装死，没办法万桉桉只能当他的面将卷宗从头朗读到尾。 那些罄竹难书的罪，每次都不到最后他就骂咧咧地说这些人该死，然后把证据接了过去。 到第三年，两人直接已经有默契。 只要万桉桉捧着材料来，他就知道结果。 所以即便气得头顶生烟，他该干也是干。 不过这次到底还是不一样，林止拿着证据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横眉冷对。 平静得好像旁人面前那个毫无情绪的世家公子大理世卿。 她便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也好…… 后面无论是刘枕还是胡海，都是一着不慎将死无葬身之地，她孤身一人无所谓，没必要把林止这个家大业大的牵扯进来。 既然如此，这大理寺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万桉桉转身去案卷室准备把刘枕相关的资料取走后便再不回来，结果却在门口处被大理寺中丞讪讪地拦了下来，“林大人的意思，您……” 万桉桉自嘲一笑，林止的速度够快的。 不过她也不怪他。 按照他的机敏一定能猜到她接下来要对付地人越来越危险，对于他那样入庙堂的世家子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如此，便祝他官运亨通吧。 第186章 冯远章死 林止的速度很快，冯国恩的罪行很快被送上了李辰阳的桌案，与此同时京城接连有被毁女子的家人冲到大理寺去敲登闻鼓，声声泣泪地控诉冯家父子不做人。 万桉桉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林止不得不处理应付群情激愤的百姓。 突然，包厢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身着赭石色对襟长褂只簪一截树枝的李氏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对面。万桉桉心里叹息，明明是大好年华的女子却只能穿成这样躲避魔爪。 “需要我做什么？” “是时候进宫去看看那位娘娘了。” 李氏勾唇，眼神散发着嗜血的杀意，“是啊，终于到这一刻了。” 说完她起身就走。 空荡荡的座位仿佛从来没人来过。 楼下林止安抚无效只能“无可奈何”地带着一群闹事的百姓去宫门口，万桉桉放了块银子在桌子上闲庭信步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期间林止似有所感地往她这方向看过来，万桉桉也没躲，隔着百余个百姓安静的和他对视。 最后林止受不了，蹙眉，“回去！” 万桉桉翻个白眼，只当没听见。 前世的每个仇人她都去见了最后一面，即便是在万象被活活折磨死的林宇和张文，她也找了个借口请了二十天的假，直到那俩彻底咽气才回来。 坚持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半途而废。 林止见说不懂她愤愤回头，远远看去倒真有几分为民请命的义愤填膺。 可惜万桉桉知道他，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顶尖继承人，从来都是活得高高在上，哪里真能体会这些社会底层艰难求生的普通百姓呢。 就像她以前一样。 说实话从没受过挫折的林止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她之前以为自己只能在大理寺待两年，可林止却默认了她报仇的行为，甚至心甘情愿当刽子手。 人群行至宫门。 林止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进宫去了。 万桉桉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安静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冯远章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在第三天夜里被青平带人抬出来的。 彼时她正跟两个失去女儿坐在一起听她们哽咽地回忆自家女儿多漂亮多孝顺多乖巧听话，出事后又有多惨。 说实话她不太能共情。 可能是自己从没得到过纯粹的母爱所以不知道母亲爱孩子时到底是何种模样。 算了，不重要。 反正愁人死了她就能重新投胎。 这次她定要选个爱护子女的好爹娘。 正想着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缝儿紧接着两人抬着冯远章破破烂烂的尸体出来了，青平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见她颔首便带着人急匆匆往冯府而去。 万桉桉便也告别大娘跟了过去。 上辈子伤害她的是冯国恩，倒不是冯远章不想，只是那时冯远章在军中任职无法回京，等他回来她都已经死了。 她至今都记得冯国恩压在她是身上曾恶心的感慨“要是章儿在就好了，此等绝色尤物不能父子一起把玩当真可惜！” 呵呵。 既然如此他们父子俩可得死在一起。 万桉桉勾唇，打算去送冯国恩一程。 有青平在，她很容易从角门溜进了冯府，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就找到了吓得瑟瑟发抖的冯国恩。 瞧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就知道被抄家前仍然黏腻的趴在某个小妾身上。 万桉桉蹲下身，抽出腰间的软剑拍拍他肥硕下垂的脸颊，“冯大人见过令公子了吗？怎么今晚的玩物是不够好看还是不够销魂，没有邀请他一起呢？” 听到儿子的名字，冯国恩猛地抬头。 “你把章儿如何了？” “没如何。”万桉桉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将堂堂冯公的儿子如何。” “那你……是来抄家的？” 眼看着冯国恩露出惊疑不定的眼神，万桉桉开心的笑了，而后摇摇手指好心的提醒他，“冯公贵人事忙应该不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了吧？” “没关系。” 万桉桉笑着拿起软剑轻轻划拉一下，一只油腻短粗的手便整齐的跌落在地上，伴随着冯国恩杀猪般的嚎叫声，她好心的提醒，“嘘……令公子死之前听说所有骨头都被生生敲碎了……”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呢？”万桉桉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想了想，而后笑呵呵地将他另一只手也砍了下来，顺道塞进冯国恩还想要嘶吼的臭嘴里。 嗯，不错。 世界终于安静了。 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第187章 答疑解惑 万桉桉满意地看着缺胳膊少腿的冯国恩疼得满地打滚恨恨地盯着自己。 来之前她是想将他多出来那二两肉切下来喂野狗的，但转念一想，那玩意如此肮脏恶心，野狗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侮辱。 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带着那玩意一起下地狱吧。 万桉桉拍拍手。 青平便从门外拎着坨软趴趴的血肉走了进来，“主子，冯远章。” 听到儿子的名字，冯国恩下意识四处寻找，万桉桉好心的将那团血肉踢过去，用旁边的扒拉碳炉的叉子将血肉里唯一完整的头转到冯国恩面前。 “啊——” “章儿，章儿啊——” 看着冯国恩干涸苍老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万桉桉有些恍惚，就连冯国恩这种下作无底线的人都如此疼爱孩子么。 父爱啊…… 她不期然的想到了父亲。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看向眼泪血混成一脸的冯国恩，向青平招招手，“去把李氏叫过来吧。” 剩下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晚上青平来汇报后续的情况。 “李氏把冯远章如何去找冯妃偷情被皇上发现后又如何活生生被御林军敲碎骨头，最后活活疼死的事情告诉了冯国恩。” “属下没您宽容，跟着补充了您当时没说完的那句话，当初冯国恩夸下海口整个大雍只有天子才能将冯家如何，现如今恰好是天子下令抄家诛九族。” 万桉桉抬眸看他一眼，“不用拍马屁。” “没有。”青平很认真地拱手，“主子对待属下这等陌生人都如此好，您恨的人一定是恶贯满盈，被千刀万剐不能减其罪！” 万桉桉没说什么。 安静地看着册子上已经被撕掉冯国恩那页。 而后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然后……”青平心有戚戚，“李氏让人把两人那处剪下来生喂给冯国恩……然后又招来其他受辱的女子一起……冯国恩就疯了，然后李氏……” 万桉桉抽抽嘴角。 生理性的反胃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摆摆手制止青平，“算了，别说了。” 青平明显也松了口气，看样子后面发生的事情恶心到更加让他说不出口。 安静片刻。 青平问，“主子后面有什么安排？” 万桉桉答非所问，“冯远章死了，御林军副统领的职位王爷会让你去顶吗？” 青平抿唇，“听远帆的意思，位置给远航。” 呵。 万桉桉讽刺的勾唇，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青平再好用，也不是李辰渊最信任的人。 “如果有这个呢？”万桉桉从旁边高摞的书本的最下面抽出一封信，退到青平面前，“或许还可以加上白十二，你有把握拿下副统领吗？” 青平沉默片刻。 “属下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内容吗？” “可以。”万桉桉无所谓地往后靠，就着窗外逐渐染红天空的夕阳缓缓道，“万桉桉自知身份尴尬无缘王爷正妻的位置，更有甚者她知道王爷是图谋大事的人不能耽于情爱，所以她以身犯险打算拿下万象以此作为登上王妃之位的筹码……” 后面的话，她不必细说。 青平在哽咽地献信时补充道，“王爷，主子不是不爱您而是太爱您，她不忍心看您孤身努力，便想着拼出一条命也要为你们感情挣出条路，可是……” 可是后面的话，青平没有说。 坐在上首早已眼眶通红的李辰渊已经点头。 “本王知道，桉桉……” 后面的话，他也没说，只是让人安排为了送信来早已经“筋疲力尽”的白十二去客房休息。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天，万桉桉便收到了青平升职的消息。 御林军副统领她志在必得。 这个位置是能接近皇宫的最重要的岗位，她只有用这个位置才能给长居深宫的胡海致命一击。 可青平还告诉她，“胡海是李辰渊的人。” 李辰阳比不过李辰渊。 李辰渊是注定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跟他对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 她把摊在面前的册子翻到刘枕那页。 先从这个多朝元老开始吧！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笑面虎，凡事能闭眼绝不多嘴追求明哲保身中庸之道的老头儿，实际上是个荤素不忌只爱稚童孕妇的变态。 他算是前世禽兽中少有从不使用暴力的人。 可那又怎样？ 她再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失去其中两个孩子的方式是被这个变态生生弄到流产。 他当时说什么？ 呵呵…… 说这样就好像在抚摸肚子里稚嫩柔软的孩子。 这么喜欢稚嫩柔软的孩子啊。 那她这辈子可要好好满足他！ 第188章 见钟离雪 万桉桉主动出现在医馆这种梦，钟离雪只有在最开始发现她假死逃离时梦见过。 这几年，他只梦见他期待的上前去拍她的肩膀，她却转身冷声，“我不认识你！” 所以当万桉桉青天白日便出现在医馆里时，钟离雪重重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模样，就挺傻的。 万桉桉抽抽嘴角，看着他脸颊瞬间清晰红肿的五指印，“你……” 话没说完就猛地被扯入一个充满药香的宽阔怀抱，紧紧拥住。 力气大到万桉桉觉得骨头差点碎了。 “桉桉，你终于来找我了……” 万桉桉叹息，到底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说实在他不理解爱情。 尤其是在经历陆姝云的事情后，愈发想要敬而远之这种能使人变得疯狂的情感。 如今面对钟离雪。 她甚至不清楚这曾经黑心淡漠的神医对自己的这份浓烈的情感到底从何而来？又将要到哪里去？ 这几年她根本无暇去想这些。 如今面对钟离雪，倒是突然想起多少年前在阳光下那心动的惊鸿一瞥。 她不否认她不讨厌这个人。 甚至说可能有点好感。 可，也仅限于此了。 她安静地窝在钟离雪怀里，直到他将自己喷薄而出的汹涌情感渐渐控制住，才轻轻将人推开，开门见山。 “我找你有事。” 钟离雪似苦笑又似委屈，虽然不再抱着了，但却仅仅抓着她都手，“你这姑……人，才刚见面就不能让我叙叙旧么……” 万桉桉一愣，觉得也对。 “那你叙旧吧，我等着。” 钟离雪：“……”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人有时候可是直愣愣的不会转弯的家伙。 算了。 她耿直，但他柔软啊。 钟离雪再一次将人拥入怀中，真而重之的力道，仿佛怀里是世上最重要的宝贝。 万桉桉犹豫了会儿，别放任他抱着了。 总归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宽阔，她趴着也挺舒服的。 就这样…… 等钟离雪再次想要说话，耳边却传来万桉桉绵长地呼吸均匀的声音。 他弯唇，眼眸中流过心疼。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万桉桉这三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刀光剑影，殚精竭虑。 说句拿生命在拼也不为过。 他想，跟她计较什么呢。 总归她还愿意让他抱一会儿，待会儿等她醒来，无论她要做什么，他答应就是。 万桉桉这一觉直接睡到掌灯时分。 难得好眠让她醒来后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少。 缓了会儿才意识到如今的情况。 除了茫然更多的是惶恐。 她怎么能…… 她身负血海深仇怎能…… “醒了？” 钟离雪端着烛台将房内的烛火点燃，转瞬间昏暗的房间便温馨起来，倒真有几分寻常人家过日子的模样。 万桉桉猛地甩头。 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钟离雪这时已经去而复返，端着几碟精致的吃食放到桌上，转头含笑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做，不管怎么样先吃饭，等吃好饭我们慢慢说，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行。” 话已至此，万桉桉只能叹息先吃。 结果吃完饭没多久，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被端了上来，钟离雪还是那句，“有什么事吃完药再说。” 万桉桉抽抽嘴角。 想拒绝可看他眼里的坚持，只能硬着头皮灌了下去。 呃，苦，是真的苦。 “现在能开始说了吗？” “嗯，你说，我做。” 万桉桉沉默了下，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钟离雪一愣，点头。 “那如果你是陆姝云你会怎么做？” 她没见过浓烈到不计后果的爱情，以前他认为陆淑云是错的，可来京城以后她听过几个折子戏又见识了几次惨烈的私奔。 就连李辰渊传回京城的信息也只是说陆姝云只不过是一个为爱冲昏头脑的女子。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评判陆姝云。 难道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都是片面的？ 如今钟离雪对她的态度，让她没来由让她想起为爱疯狂的陆姝云。 钟离雪又是一愣。 思考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他摸摸万桉桉头顶的男子发髻，“每个人性格不同，所做出的选择也不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也只能是两个人的事。” “那如果涉及家人呢？” “安顿好家人，不连累无辜，两人才能安心幸福长久地在一起。当然，有些人自私凉薄不在乎其他人，可这是错的，不是其他人可以因此受累的原因。” 第189章 准备上路 万桉桉揣着满腹心事和几瓶毒药离开医馆。 她知道钟离雪不放心她一直远远坠着，可她如今的处境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本以为钟离雪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点喜欢她而已，可当他在面对她的询问毫不避讳地说起自己就是皇上特别器重的皇子李青羽时…… 万桉桉承认她慌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震惊了然惶恐种种复杂的情绪，只能拿起桌上的药仓皇离去。 她不是小姑娘。 这些年见惯生死也见过不少嗔痴爱怨。 知道钟离雪连这个都能毫不避讳的和盘托出便是在心底认定她是自己人。 所以本来知道钟离雪可以轻易的接触到刘枕和胡海是件可以好好图谋的事，她现在却只想逃离。 逃到没有一个叫钟离雪的地方去。 匆忙地推门而入，管家刘伯立刻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脚步匆匆地往卧房而去。 刚进房，便钻进被子再不肯出来。 刘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紧跟着进来的钟离雪，“钟神医，我家少主子可是病了？” “嗯，惊吓过度。” “啊？”刘伯一愣，眼中瞬间染上担忧。 “吓到可如何是好？是发生什么事了？” 钟离雪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颗药，“无事，我这有一颗安神丸，给你家少主子服下睡一觉便好。” “好好，老奴这就去。” 刘伯拿起药就跑，跑到一半就折回来试探着指着大门的方向，“那神医……” “嗯，我在旁边的厢房歇一脚便好。” 刘伯想说府里不留外客，可钟离雪已经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扔下一句，“她这种情况还是有个郎中瞧着比较稳妥。” 唉，也对。 刘伯于是没再说什么。 脚步匆匆地去给万桉桉准备茶点吃药。 就这样万桉桉一觉醒来还在琢磨如何面对钟离雪要不要让他帮自己报仇，结果这人已经大喇喇地出现在饭桌旁极其自然地嘱咐她多吃点。 万桉桉：“……”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就没走，担心你癔症。” 万桉桉直接被气笑了，“那可真谢谢你啊。” “不客气，你也知道我医者仁心。” “呵呵……” 经过这个小插曲，她心里那丝无法面对钟离雪的尴尬倒是烟消云散了，毕竟人都已经在跟前杵着了，她还能怎么样？撵走么？ 问题是她撵的走么？ 跟在她身后三年也不是白跟的，几乎是瞬间钟离雪便知道万桉桉已经放弃赶他走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好，做了多少最坏的打算，才能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吃过饭，为了能继续待在这。 钟离雪主动提出了帮忙，“我不知道你想收拾的人还有谁，但如果我的身份能用，你便尽管用。” “你不怕我连累你登不上储位？” 这三年，虽然她没有钟离雪的消息，但二皇子李青羽却是如雷贯耳，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属意这位当太子，可人家二皇子根本不愿意。 有人说二皇子拿腔作势，故作清高。 她认识的皇家人只有李辰渊，李辰渊自然是做梦都想要皇位的，所以她那时觉得二皇子也想要。 但如今知道二皇子是钟离雪……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真不想要。 果不其然就听这人说，“那简直再好不过，省的皇上天天念叨我，如果桉桉能帮我绝了登基的可能，我一定以身相许报答你。” “呵……”万桉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钟离雪便笑笑，顺势凑过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碗药，“喝了，咱们详谈。” 最后的结果，万桉桉仍然打算先收拾刘枕。 钟离雪二皇子的身份没用，但却告诉她刘家在南阳老家那边占地为王欺男霸女惹得民不聊生。 南阳啊…… 正好她现在是自由身，几乎没有犹豫她便打算尽快动身前往。 钟离雪自然要跟着。 “当地民风彪悍，桉桉定需要医者和侍卫，实在不济我曾游历过南阳，当个向导绰绰有余。” 万桉桉看看他没说话。 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决定去南阳的时候，内心似乎就已经默认钟离雪会一起。 她叹了口气，不想去探究自己的内心。 只当钟离雪说的对，山高路远凶山恶水，她孤身一人确实不安全，不论是医者侍卫还是向导都是确保此行成功的必须。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如果她还能有以后的话…… 第190章 很林羽轩 京城距离南阳快马日夜兼程需月余。 万桉桉跟钟李雪商量之后决定跟商队一起前往，虽然会慢些但却更能掩人耳目。 尤其神通广大的钟离雪不知道从何得知这商队的队长是南阳刘家旁支专门负责搂钱的游商。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接近证据的感觉，让以往都需要破除万难的万桉桉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钟离雪拍拍她的头，“万事有兄长呢。” 是的，如今她与钟离雪扮成兄弟俩。 这大概是她目前为止最后悔的事。 钟离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认领兄长这个身份之后特别喜欢动手拍她脑袋，每每气的她咬牙切齿却又没法当着外人的面动手。 万桉桉深吸口气。 懒得去看这人得逞的模样。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商队出发的第七天碰到了连日来的第一波劫匪。 说是劫匪，实际上说话战战兢兢。 一看就是刚上山落草为寇的。 万桉桉以往外出办事也不是没碰到过劫匪，若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她必然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身首异处，可若是这种有苦衷手上没沾血的，她一般都会主动留下些钱财而后离开。 这次她刚要习惯性掏钱。 却听商队的队长刘志冷笑一声。 “你们几个瘪三是哪条道子上的？” “听没听过混天虎，老子是他结拜的兄长，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你手里那铁玩意最后奈何不了老子，但却会要了你们自己的狗命！” 混天虎？ 她在大理寺的时候如雷贯耳。 林止总说这人犯下无数命案却因为背靠大人物总是能在朝廷屡次剿匪下顺利逃脱，不仅如此更是曾经有恃无恐地屠了整个剿匪的队伍。 所以这个大人物是刘枕吧？ 她倒是觉得有必要深入匪巢一次了。 钟离雪见她这样便知她想什么，按住她想要暗中使暗器的手，“混天虎虽然横，但这段路最近来了个不要命的混世魔王。” 嗯？ 她怎么不知道？ “我离开前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让我放心说有这新来的混世魔王在，这趟行程保准有惊无险。” 万桉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 这是一朝皇帝说出来的话？ 钟离雪大概也觉得尴尬，轻咳两声，“别的不说，他很看重我的安危，先听他的吧。” 行吧…… 万桉桉收回暗器，重新看向队伍前面。 此时那几劫匪正磕磕巴巴的跟刘志说道，“只要，只要留下半数钱财，俺，俺们放你们走。” 这要求在劫匪里真不算过分。 混天虎之所以被大理寺深恶痛绝，除了抢钱之外更多的是暴虐残忍，尤其是对漂亮的女眷，许多被他们凌辱过后都卖到窑子里面去。 她曾跟着林止的屁股后去赎那些女子。 那些凄惨禽兽的景象，饶是她上辈子经历过被凌虐多年也不忍直视。 后来好多被赎出来的女子都自杀了。 万桉桉收回思绪，刘志已经嚣张的开骂。 “连刀都拿不稳的废物，拿什么来跟你爷爷我说要半数钱财？别说半数，爷爷我一分都不给，不仅不给，等我兄弟来了，也有要你们……” 话没说完，便被一道更为嚣张的笑声打断。 紧接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大刀从天而降，直直地插在刘志面前一步远，“要我们啥！” “来孙子，说给爷爷听听！” 这声音…… 万桉桉猛地扒拉开前面的人，就见刘志对面十步远站着个双手环胸的清瘦青年，黑色的劲装熟悉的眉眼，正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刘志。 林羽轩？！ 他，他怎么会在这？ “你诈死后，我与青平设计完你的尸首便也跟着离开了，后来听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打破了体内剧毒的平衡，被十七王爷发现了暗卫的身份。” “他是被李辰渊赶出来的？” “嗯，十七王爷觉得他是陆姝云的人。” 万桉桉冷笑着翻了个白眼，“陆姝云的人又怎么样？死亡谷那么些陆姝云的暗卫，你别告诉我他至今没用？凭什么在林羽轩身上就……” 她不说话了。 因为对面的林羽轩正死死地看着钟离雪。 又因钟离雪若有似无的保护，审视的看向她。 万桉桉头疼，不得不伸手指了指刘志。 意思是，你先忙正事。 本以为林羽轩不会听，结果这厮立刻瞪向刘志急吼吼地仿佛后面有狗在追，“你不是要叫混天虎那王八吗？赶紧的，爷爷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磕牙。” 很好，这就很林羽轩。 万桉桉莞尔，默默退到旁边。 第191章 落草为寇 混天虎来的很快。 甚至还带了不少凶神恶煞的小弟，各个满脸横肉扛着铁刀骂骂咧咧自远处而来。 万桉桉这会儿已经没了动手的心思。 这些人再横在林羽轩面前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她把钟离雪拽到旁边，眼神透着怀疑，“你是不是早知道皇上口中的混世魔王是林羽轩？” “这还真不知道。”钟离雪拍拍她的脑袋，“我倒是真想如你所想这般无所不能，可实际上并不是。” 万桉桉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扒拉开。 对面两波人已经打了起来。 毫无疑问，林羽轩赢了。 他看着手下将人绑了就要过来，结果万桉桉直接一个眼神警告，他又硬生生调转方向顺势给了最前头那个嘴欠的刘志一脚。 商队被放了，但又好像没被放。 毕竟队长和主干都是刘家人，全都被五花大绑地扔在破板车上往不远处的山顶拉。 万桉桉和钟离雪混在人群中。 适时地表现出垂头丧气。 直到林羽轩将人都安排好，两人才被刚才抢劫都磕巴的汉子请进了议事厅。 说是议事厅其实不过栅栏围的空地。 林羽轩见到两人激动地就冲了过来。 万桉桉还在想若是这家伙非要抱她，她该怎么解决才不显得不近人情，结果这厮直愣愣的越过她冲向了旁边的钟离雪！ 嘴里还喊着，“钟神医救命！” 好吧，是她多虑了。 在生命面前，久别重逢算个啥！ 钟离雪倒也没推辞，好笑地看了眼万桉桉，直接席地而坐开始帮林羽轩把脉。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万桉桉紧张地看着钟离雪紧皱的眉峰，无意间却瞟到林羽轩愤愤地盯着她。 好吧，这家伙大概是要秋后算账。 时过三年，报仇已经接近尾声，经历许多事的她倒也不再像当初那般战战兢兢不敢轻信于人。 回忆以前在西北军中的日子。 林羽轩分明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每每将那套官场论喊的响亮，可实际上该做的不该做的没少做过一件，甚至还帮着她扛了不少。 尤其是最后又因为她被驱逐。 想到这，万桉桉软下眉眼。 见她如此，林羽轩突然就恨不来了。 不甘心地瞪她一眼，再抬头时眼睛里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放松。 终于，钟离雪收回了手。 他看着林羽轩，“你倒是能扛，疼成这样竟然还能拎着刀到处乱砍，组建劫匪。” “呃……”林羽轩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什么他又吊儿郎当起来，“人固有一死，死之前多拉几个王八蛋垫背没什么不好。” “今天也就是遇到你们，否则我直接带着混天虎那个杂碎去把他们那几个山头都抄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兴奋的看过来。 “有你俩在，要不咱择日不如撞日？” 钟离雪无所谓，转头看向万桉桉。 万桉桉想了想，她本来就是想去混天虎的老巢看看有没有刘枕跟土匪勾结的证据，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没什么不好的，只是…… 她用眼神询问钟离雪，“你可以吗？” “为何不可？” “你可是皇子啊，去黑吃黑？” 钟离雪勾唇一笑，“你忘了我的目的？这样才能更快地脱离枷锁不是么？” 行吧…… 万桉桉还能说什么，只能跟两人一起计划下。 说是计划，其实就是一共七个山头，林羽轩负责两个边缘的，万桉桉和钟离雪负责剩下五个。 万桉桉：“……” “你是真敢用我俩啊！”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林羽轩立刻一副咱俩谁跟谁的表情，“你也知道我这身子疼得很，忍心让我多干？” “那你不如直接在这等着？” “也不是不行……” 万桉桉扶额，可想到林羽轩的身子到底是于心不忍，“算了，你便在这准备接风宴吧。” “嘿，不愧是大胡子，好兄弟！” 万桉桉瞪他一眼，跟钟离雪一起往外走。 林羽轩虽然不去但却给他们安排了向导，又是刚才打劫说话都磕巴的那个汉子。 这会儿可能是不紧张，说话流畅了许多。 听见万桉桉跟钟离雪聊林羽轩的身体，便一直在旁边全神贯注的听，末了说道，“郎中，不管用什么药您尽管说，小的们拼出这条命也给取回来。” 万桉桉这才想起来问，“你们因何落草为寇？又怎么认识的他？” “我们其实都是一个村的人，刘志那狗东西经过时相中了村里几个壮丁，想让他们去给商队做打手，可村里就那几个能种地的，我们不肯他就让混天虎下山屠村，是大当家的救了我们……” 第192章 东北逃兵 七个山头。 万桉桉的意思是分头行动，可钟离雪却说他负责杀人放火，让她专心去找证据就好。 万桉桉便也不拒绝。 跟着杀人切菜似的钟离雪将能找到的东西全都搬回了林羽轩拿出篱笆围起来的空地。 林羽轩顿了顿，“你该不会是想……” 万桉桉笑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话落钟离雪立刻将一枚药丸扔给林羽轩，“止痛的，可维持七日，不过你中毒已深药性或许会有所减退，如果疼再来问我要。” “为什么不一次性多给我几个？”林羽轩嘟囔着将药扔进嘴里，“等你们上路我怎么办？” 万桉桉没好气地瞪他，“浑天虎已经死了，这一带的村民也能好好过日子，你还打算继续当土匪？” “当土匪挺好的。”林羽轩满不在乎地扒拉着手指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旁人脸色，也没有光宗耀祖升官发财的压力……” 万桉桉头疼，但却没再说话。 而是指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现在应该已经不疼了，赶紧开始干活吧。” 林羽轩一噎。 想装疼来着，但看到钟离雪扬起的唇角，只能默默将放到心口的手收回来，认命地走到旁边开始整理起来，嘴里还不忘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报仇啊。” “陆姝云不是你的仇人？”这次林羽轩是真的惊讶了，在他看来万桉桉应该跟他差不多才是。 万桉桉点头，随手翻起来一本陈旧泛黄的册子边看边道，“是，但她只是仇人之一，还有别人。” “那这三年……”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万桉桉也不没想瞒他，很直白地承认，“一直在报仇，弄死了不少人，还差两个。” 他便不再吭声了。 若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追问那两个是谁？可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事，他觉得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归万桉桉的事，他肯定是能帮则帮。 三人于是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弄着手头的事。 很快，万桉桉便发现了此行的价值。 别的不说，浑天虎应当是真的怕死。 几乎所有山头都留有他跟刘志还有一个叫刘潇的人的通信，内容五花八门但都至少有一半是让文天虎假装劫匪杀人灭口的。 刘潇这人她知道。 刘枕远的不能再远的远亲。 她还曾在京城见过此人聚在巷子里殴打跟他竞争生意的小商贩，自然也时常因为惹事进牢，只不过都是没几天便会证据不足释放。 如今想来，应该是刘枕打过招呼。 又或者证据确实被他找人给销毁了。 万桉桉叹了口气，“可惜所有人都以为刘潇与刘枕根本不熟，这些东西虽然有用但不是关键。” “把人绑了问问不就好了？”林羽轩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挠挠头，“大胡子见谅啊！我这几年过的着实有些糙。” 万桉桉还没说什么，钟离雪却笑了。 望着小山似的东西来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嗯？ 万桉桉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这厮打得什么主意，跟着扬唇看向林羽轩，“你这个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林羽轩眨眨眼，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 “倒也没有这么急。”万桉桉拽住他，冲着还剩下那堆东西努努下巴，“先把这些弄清楚再说，好不容易把人抓过来，总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行吧，裸跑计划失败。 林羽轩认命地继续看。 别说这么一看还真让他看出点东西来。 他拿着一块看上去乌漆嘛黑的铁牌对着阳光反复查看，最终愤怒地冷喝一声，“tmd浑天虎，竟然是五年前东北军那批逃兵！” 万桉桉和钟离雪也是一愣。 五年前，东北军。 这在大雍几乎是不可提及的禁忌。 据说那年大雪压城，蛮夷趁势来犯，当时的东北军统帅镇国大将军被久困在城内，不得不舍掉一个儿子亲自护送一队人马出去求援。” 可这支队伍却凭空消失了。 自然连带镇国将军在内的城内所有人都变成了蛮夷的刀下亡魂，听说饶是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也无法覆盖住那满地鲜红冤魂。 后来有人说东北军出了奸细，也有人说镇国将军杀孽太重惹怒了神仙，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皇帝也派钦差彻查过，但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 原来那些人竟是逃到这儿来了吗？ 从京城前往南阳与去东北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若说这队伍没人支招儿怕是没人会信。 所以，这些事跟刘枕有关吗？ 第193章 刘潇的嘴 抓住刘潇，林羽轩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速度之快甚至连整理那堆东西的十之一二都比不上，要知道当时三人一共弄了半个月。 可惜，大多无用。 所以万桉桉将希望寄托在刘潇身上。 可惜，见到人她便知道此事难成。 不为别的，刘潇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个手脚不能动坐着轮椅的哑巴，这让她没来由想起陆蓁蓁小院里的那几个人。 同样的手法 可陆蓁蓁明明在给陆昭守墓啊！ 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到嘴边的证据，于是拿着那堆书信和东北军令牌，她问一句让刘潇用点头或者摇头的方式来表达。 刘潇很痛快的同意了。 过程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万桉桉得出结论刘枕确实是庇护了这群东北军逃兵，原因是想镇国将军死在东北再无法回京。 再细节的东西她不知道从何问起，自然无法从已经瘫痪的刘潇嘴里知道答案。 可她忘记了钟离雪。 堂堂大雍的二皇子，有些事他更清楚。 所以当钟离雪问刘潇，“刘枕有把柄在镇国将军手里，而且这个把柄是关乎刘家九族安危的？” 而刘潇疯狂点头时…… 万桉桉遗憾的双眸猝然燃起明亮的火光！ “什么是能诛九族……让我想想。” 钟离雪敲着手指头想，万桉桉却一把推开他。 在大理寺干了三年又不是白干的。 大雍律例她熟啊！ 她将律典上可以诛九族的罪从最开始的往下背诵，每背一条便停下一会儿观察刘潇的表情。 很快，当说出“叛国”两个字时。 刘潇疯狂的点头。 为了保险起见万桉桉继续说。 又在说到“买卖兵器”时。 刘潇再次疯狂的点头。 万桉桉继续。 说到“私自开采矿脉”时。 刘潇第三次疯狂的点头。 再之后便是一片平静。 万桉桉想了想，大着胆子总结道，“刘枕私自开采铁矿锻造武器卖给蛮夷民族？” 说实话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若真这样可能不仅是诛九族而是凌迟九族了。 可刘潇带着强烈的恨意点头了。 比之前面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他甚至疯狂地张大嘴巴“啊啊啊啊啊”试图想要说什么。 可惜他说不出来。 若是舌头刚断掉钟离雪或许有本事接上。 可现在…… 真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让刘潇开口。 林羽轩曾说他去抓人的时候，刘潇正随意地坐在院子里看一株梨树发呆，旁边的护院都是懒散地喝酒打牌，一副根本不怕他被抓的样子。 也是，他如今这样子。 刘枕确实没有担心的必要。 毕竟万桉桉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她又没有证据，李辰阳虽然平庸但可不是昏君，没有证据的事在他那根本看都不会看。 钟离雪再次接过询问，“你有证据吗？” 刘潇似有些犹豫。 几番想张嘴表达什么却又戛然而止。 钟离雪便从怀里拿出一枚通体晶莹的墨龙玉佩，“这个你应该认识。” 眼见着刘潇重新激动起来。 他缓缓道，“你有证据，但有条件？” 刘潇点头。 钟离雪却犯了难，这次接过话头的是林羽轩。 他极有耐心，从亲情开始挨个问。 钟离雪却走到刘潇身边抓着他的筋脉尽断的手开始检查，万桉桉心中升腾起一抹希望，可她又怕失望不敢让自己太过期待。 直到林羽轩试探出刘潇有希望保护的人时。 钟离雪对刘潇说，“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写字，你可以告诉我们全部真相，你想保护的人我也会安排人保护好，但后果是你这条手臂便不能要了。” “你可愿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刘潇疯狂的点头，甚至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钟离雪却又适时的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有前提的，你要保护的那个人不能是同谋。” 刘潇先是疯狂的摇头，紧接着“啊啊啊啊” 林羽轩便问道，“不是同谋就点头。” 见刘潇点头，他转身把地方让给钟离雪。 钟离雪只说了句，“事不宜迟，我今夜便会动手，会很疼，而且没有止痛的麻沸散。” 刘潇立刻摇头表示不在乎。 万桉桉却看见钟离雪悄悄地冲自己眨眼。 她无奈的莞尔。 整日行走江湖的神医怎会连麻沸散都配不出来，无非是不想给这畜生止痛，全当是让她收点报仇之前的利息罢了。 这情，她心里领。 但表面上万桉桉确实面无表情只当没看见。 害得钟离雪一直在想之后要不要明示？ 他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傻蛋！ 第194章 我是傻吗 “刘潇的手臂有些严重，我虽然以金针刺激他的穴位，可想要提笔写字恐怕还需要七八日。” 钟离雪收好东西，转头看向万桉桉。 “朝廷很快会派人来清缴浑天虎的剩余势力，不如先带刘潇上路，日后他手臂恢复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我没问题。”万桉桉点头。 她想的很清楚，他们此去南阳危机重重，刘潇好歹是曾经帮刘家处理事情的旁支，有他在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二人说定后，钟离雪看着刘潇，万桉桉则去通知林羽轩赶紧遣散落草为寇的村民。 林羽轩坐在草垛子上，闻言便道，“这些早在碰到你们当天我就安排好了，只是他们中有人不想回去继续当村民，说是跟着我赶劲儿！” 万桉桉蹙眉，“所以呢？” “你看能不能……” “不能！”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此去有多危险，带着他们作甚？送死吗？” 林羽轩垂眸，“那你让他们去哪里啊，村子已经被浑天虎毁根本回不去，而且他们又当过劫匪，朝廷肯定也不会让过他们……” 万桉桉第一时间想到钟离雪的身份。 可转念便将自己否决了。 即便钟离雪不在意自身的羽毛是黑是白，可他毕竟是皇子，有那么多看他不爽的人，若是逮住这一点到时后果如何真不好说。 尤其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李辰渊，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大好时机。 对了，李辰渊…… 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万桉桉说道，“让他们去西北吧，李辰渊既然想以西北为基地，必然需要招兵买马发展民生人口……” “那身份呢？” “难民吧。” 万桉桉想了想又道，“我会想办法。” 具体如何，她却没有对林羽轩说。 直到林羽轩在来清缴的队伍里看见青平，他才知道万桉桉是打算走青平的路子，将这些人塞给李辰渊重新做良民。 能重新当良民，自然没人反对。 他们甚至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万桉桉和林羽轩两人磕了三个响头，领头的仍然是那个只要紧张就讲话磕巴的汉子。 七尺汉子眼眶通红，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 林羽轩便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过日子吧，到时记得帮我每年给万将军烧些纸钱。“ 万桉桉一愣。 随即垂下不知何时微红的眼睛。 林羽轩也知道了啊。 也是，她之前是有意隐瞒，可这次从相见到现在她却没遮掩过，跟钟离雪的对话也从不避着他。 村民们走后，她抬眸看向林羽轩。 良久却一句话都没有。 林羽轩突然就慌了，想要锤她却又想起她是个姑娘，想要安慰又没有经验…… 最后还是万桉桉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啊……”林羽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不是我发现的，是钟神医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 万桉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啊。那天他亮出皇家的墨龙玉佩，我去问他到底是谁，结果他顺道就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了。” 行吧，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林羽轩却突然正色道，“钟神医说你的仇人是刘枕，所以我们才要去南阳查刘家，你放心，兄弟我别的不行，但探查暗杀这种事驾轻就熟。” 说着还自嘲地笑笑，“毕竟是暗卫血统嘛。” 万桉桉拍拍他的肩膀。 同样笑道，“我也是。” 这时收拾好一切的钟离雪也凑过来，笑呵呵的对他们说，“这么说，我应该是暗卫的医师啊。” 三人相视一笑。 正午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马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南阳进发。 万桉桉掀开车帘向外看去，林羽轩和钟离雪正并肩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她突然意识到曾经那条黑暗无比龃龉独行的路上，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这感觉…… 她轻轻抚上强有力的心口。 突然就想要继续活下去了。 去看看没有仇恨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晴朗。 察觉到她的目光，钟离雪转身驱马过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万桉桉摇头。 他便又道，“不让你骑马是为了你好，反正带着刘潇也走不快，你这身子正好趁机歇歇。” 说着他冲着林羽轩努努下巴，“待会儿我把那个病患也赶上车跟你一起，你肯定不会无聊。” “那你呢？”万桉桉下意识问。 “当然是跟你们三个病患一起啊。” 钟离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难不成要我放任你和两个大男人单独在马车里？” “啊？”万桉桉还没反应过来。 结果这人更为直白地来了句，“我在外面看着心爱的姑娘跟旁的男子共处一室，我是傻9吗？” 第195章 周而复始 刘潇收好后的第一天便洋洋洒洒写了一册。 万桉桉仔细翻看，发现真实情况跟事先猜测的相差不多，倒是没想到刘潇留了那么多证据。 证据都被他留在京中小院的梨花树下。 万桉桉想到林羽轩抓到他时他正坐在越想安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梨树，说不定便是在想那些埋藏的证据何时可以重见天日，给刘枕致命一击。 可惜，证据虽然多，细细查看却并没有能直接证明刘枕参与其中的关键，大多数都是些刘潇做过的恶事，刘枕在其中最多偶尔充当被利用的角色。 “要不说这人是老狐狸呢！” 林羽轩咂咂嘴，“人家屹立这么多朝不倒还真是有原因的，凭这本事就是我一辈子学不会的。” 万桉桉放下手里的册子，失望有之，但却不至于影响心情，毕竟这三年她扳倒那些禽兽收集证据时也并不是样样顺利没有挫折，甚至她会下意识觉得有些时候越难收获越大。 所以她看向钟离雪，“梨花树下的证据，你的人方便去拿吗？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叫林止……” “方便得不能再方便！” 钟离雪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休想去找胖的男人，我又不是死人，我什么都能做。” 万桉桉抽抽嘴角，不想理会这人。 自从那日说了不许她与旁的男子共处之类的话后，这人就好像打通了某些奇怪的任督二脉，类似争风吃醋的话那是张嘴就来。 好几次搞得万桉桉闹个大红脸。 不仅如此，林羽轩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甚至有一次，自钟离雪有“口出狂言”之后揶揄她，“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我还以为这趟出来时陪你俩游山玩水促进感情来了呢。” 也是自那以后，万桉桉强迫自己无视他。 钟离雪也不是一直不正经。 比如现在，他说完这些之后便又认真道，“刘枕藏的太深，与其费尽力气使劲去挖还不一定能挖到核心关键的东西，不如咱们打草来惊蛇。” 万桉桉立刻明白过来。 “你想将这些证据直接交给皇上？” “是也不是。”钟离雪笑笑，“我打算让咱们对刘枕又爱又恨的皇帝陛下带着御林军亲自去挖证据！” 好嘛！ 不愧是他。 该说不说，听上去还挺爽的。 别说证据了，光是皇帝亲自派人围困刘潇的小院儿，估计都能把刘枕吓得瞌睡不起来吧。 别说，还挺想看的呢。 万桉桉当即点头，却是又道，“皇上不会不等咱们在南阳得到的东西便直接跟刘枕对峙吧？” 打草惊蛇也讲究个分寸。 钟离雪却没当回事，“无我写信告诫他就好。” 万桉桉放下心来。 这才发现林羽轩正用一种老太太撇嘴的表情看着钟离雪，见她看过去立刻“啧啧”两声。 “要我说钟神医，你就从了皇上回去好好当太子得了，堂堂储君想要帮大胡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虽如此，可…… 万桉桉刚想说不必，报仇是她的事，钟离雪帮她已经够多不需要再为了这件事做出牺牲。 结果钟离雪竟然有些意动。 他甚至转过头来征求她的意见，“桉桉觉得呢？我其实可以想办法让皇上先立我为太子，然后再废了我，只是到时候我的名声可能会连累你。” 可真是…… 万桉桉不想说话。 她没好气地白了这人一眼，转过头去重新研读刘潇写的册子，将其中所有涉及的证据和事件条例清晰地梳理到一张纸上。 这是她在大理寺办案养成的习惯。 无论再完美的犯罪，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往往很多重要的线索都是隐藏在繁冗的表面下。 她一遍遍看。 一遍遍去掉没用的细枝末节。 最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又重新再看刘潇的册子誊抄事件…… 如此反复。 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直到月上树梢，安静的马车厢内不知道何时只剩下她自己，就连平日躺着的刘潇都被挪走了。 她伸了个懒腰，掀开车帘往外看。 便看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堆篝火缓缓燃烧，上面用木架子支着黑不溜秋的四条鱼还有一锅沸腾的汤。 钟离雪则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看着如临大敌的林羽轩各种翻鱼和搅拌汤。 至于刘潇…… 她没看见。 万桉桉一跃跳下马车。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转过头。 不等他俩问，万桉桉便耸耸肩，“没找到。” 不过她还是坚信，越是没有最后找到的越会重要，她已经做好这一路上无聊便继续的准备了。 第196章 靠近南阳 接近南阳地界以后，万桉桉便不再研究刘潇的册子，开始专心关注外面的情况。 至于刘潇本人。 那晚钟离雪便已经专门派人将他送往京城，准备作为将来刘枕案件的证人。 “皇上会动刘枕吗？” 万桉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庄稼有些不确定，“朝里都知道很多事皇上很倚重刘枕。” 钟离雪伸手将人捞回来坐好。 边给她把脉边道，“如果是我送回去的他即便犹豫但肯定会保证人的安全，至于刘枕……” 他想了想，用最确切的语言说道，“与其说父皇倚重刘枕，不如说朝里没有几个可用的，又或者说那些可用的人才都被各种原因压制在权力之外。” 这话倒是实话。 林止曾经不止一次跟她感慨，当今的朝廷虽然不腐败但也绝对算不上清明，很多权力被老臣把在手里，即便他们偶尔能提出建设性的想法，可大多时候全都是尸位素餐。 至于皇帝李辰阳…… 林止的形容是不昏庸但也不是明君。 印象很深的是，林止在说到最后很是无奈的吐出了六个字，“就那么回事吧。” 这话她没跟钟离雪说。 只是她真的没有钟离雪那么乐观的相信李辰阳能够保护好刘潇。不是说她觉得李辰阳会主动将刘潇交给刘枕，而是刘枕真要刘潇的命，李辰阳真的有本事保护刘潇么？ 她犹豫许久还是说道，“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人想办法交给白十二，他会安排人守好刘潇，等咱们回去就可以一起进宫告状了。” 她故意说的满不在意。 可钟离雪是谁，还是瞬间便听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但有一点绝对不是生气或者恼火，或许更多的是郁闷吧。 毕竟李辰阳是哪种行事风格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只是揉揉万桉桉的发顶便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下来，甚至还说，“我在城外有处皇家温泉庄子，我让人把地契交给白十二，刘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会插手这件事。” 万桉桉默默松了口气，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说实话，她是没想到钟离雪如此好说话的。 毕竟按照她短暂人生中极少接触的对她有好感的异性，若此时换成李辰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她按照他的想法来。 所以她才不可能跟李辰渊在一起啊。 “前面是北阳城，知县也是南阳刘家的分支，你是想留下查探还是直接到南阳去？” 钟离雪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之前，万桉桉也了解过南阳周边的情况。 钟离雪说的算是委婉的，与其说北阳知县是南阳刘家分支不如说是走狗，整个滇南地区包括北阳南阳甚至还有东阳和西阳全都是刘家独大。 换句话说，这片地区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不慎便不仅是打草惊蛇这么简单，那些人完全有能力让他们有去无回，即便有个皇子，他们也是不在意的。 万桉桉想了想最终扬眉说，“听说最近几年各地陆续有冒充钦差骗吃骗喝的……” 她看看自己，“你觉得我像钦差吗？” 钟离雪立刻含笑地点头，“这主意不错，损失点钱财便能伪装成与其他地方相似，刘家会愿意的。” 万桉桉又道，“算算时间，李辰渊应该也已经查到了南阳的事情，这会儿应该会想方设法捅出去一点，刘家为了遮掩，更加会配合咱们这群骗子！” “正是！” 钟离雪再次点头。 然后说了句让万桉桉直接傻眼的话。 “人家假扮的钦差都有夫人，你扮钦差谁来扮夫人？”他指指自己又指指一直没吭声的林羽轩，“你看我俩这身形哪个能扮夫人？” 万桉桉看看他，又看看…… 呃，林羽轩这嘴巴都快撇到车壁上了。 见她看过来，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就是说嘛，哎呀，咱哪里能打扮成女子呀，所以聪明睿智的二皇子殿下，肯定有更好的主意吧？” 万桉桉抽抽嘴角，直觉不妙。 刚想让钟离雪闭嘴，结果这人已经眉飞色舞飞快地说，“哪里还用扮，咱们有现成的啊。” 末了还不忘转过来看她，“是吧，桉桉？” 呵…… 那还真的是谢谢他的提醒了。 万桉桉看着嘴角快咧到耳根后面的钟离雪，这哪里还有当初见面时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分明是个长着大尾巴的傻狼。 她撇撇嘴，不想去看。 钟离雪却已经开始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装扮，见她不吭声便拉着林羽轩参谋。 第197章 老头是谁 正午的阳光洒在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 两边摆满了售卖各式商品的小摊贩，不少路过的人纷纷驻足挑选而后付钱走人。 一切看着都是那么欣欣向荣。 说实在的，跟万桉桉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来之前她查到的消息是南阳地区被刘家拢在手里多年，城内的百姓亦被刘家以奴隶之道待之，很多人冒死想要逃出去最后却被发现的官兵当场扔进野狗成群的死人圈里。 说是死人圈其实就是专门用来处理奴隶的地方，里面被刘家人养了几十头食人血肉的恶犬，每每有不听话的奴隶便往死人圈里面一扔。 其他奴隶则需要认真观摩血腥的画面。 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往外逃。 可眼前…… 分明就是普通繁华的江南小镇。 万桉桉蹙眉，随便寻了个卖金钗的小摊，边挑东西边跟掌柜的闲聊。 “这钗子成色不错……” 可她话还没说完，原本还笑脸相迎的小贩立刻冷下脸拿起旁边装东西的扁担便往她身上打！ “哪来的两脚羊，赶紧干活去！” 万桉桉下意识一躲。 结果却像捅了马蜂窝！ 周围所有的小商贩还有那些来往挑选东西的行人突然全都停住了，紧接着仿佛闻到肉味儿的猎犬般全部窸窸窣窣的往这边靠。 万桉桉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些人她当然不怕，只是他们的眼神…… 怎么说的，明明刚才还是欣欣向荣的平民百姓模样，可随着她的动作却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空洞。 让她没来由的想起以前看过的画本子。 百鬼夜行。 密密麻麻没有情绪没有思想的男女老少，仿佛沾着触角的怪物朝她伸着手臂走过来。 她赶紧看看左右。 发现钟离雪和林羽轩正带着人躲在不远处的房子后面，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害怕，是恶心。 就是那种人看到乌泱泱蝗虫的生理性反胃。 这时不知道百鬼里是谁说了句，“抓住外来的两脚羊，送给大人领赏。” 更多的人便开始附和起来。 万桉桉边躲边猜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眼看着钟离雪要带着人过来，她赶紧摇头。 就在刚刚，第一个人出声要抓住她送给大人领赏的时候，她便意识到现在是个绝好的时机。 她可以通过这群人口中的大人，顺势深入虎穴看看这北阳乃至四城到底是什么情况。 钟离雪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然担心她受伤，可他了解万桉桉，在报仇这件事上的执着异于常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必然会做，他能做的便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守护。 换句话说他几便反对，万桉桉也不会听。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林羽轩说，“我跟在桉桉后面，你伪装成跟钦差走散的侍卫大摇大摆的进来。” 林羽轩想了想，点头同意下来。 问道，“我们多久联系一次？” “每两日子时过半在死人圈的东南角，若是等到丑时过半人还未出现那便是出事了。” 林羽轩点头，却又问道，“死人圈？” 他之前听万桉桉念叨过，还以为是开玩笑的。 毕竟即便陆姝云那种残忍至极的都没说专门养群野狗啃食人肉的，况且可以让人臣服的方式有许多，没必要弄这么恶心。 可钟离雪却点头道，“就是四城中间的盲山上的一处山谷，里面地形复杂刘家人不多，东南角有一块松动的飞天石，我们就在那下面见面。” 行吧…… 是他低估这些朝中大员的残暴程度了。 两人谈妥时，万桉桉已经佯装被人趁乱打晕被两个汉子拎着头和脚粗暴地扔到了一个木板车上。 她悄悄睁眼。 结果却见钟离雪伪装在一群汉子里面，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眼睛却木愣愣地盯着她看。 就，还挺吓人的。 万桉桉：“……” 行吧…… 该说不说既然这人跟上来了，那她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她索性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钟离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紧接着又重新被空洞木楞所取代，就像他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仿佛丧失了生机的木偶跟着脑海中被根植的指令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等木板车停下的时候，万桉桉恰好“苏醒”。 眼前是一座并不恢宏，甚至可以说很简陋的府衙，里面也没有捕快衙役，只有一个面容矍铄的老头儿坐在桌子后面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就……更瘆得慌了。 特别想画本子里面要吃人肉的妖怪。 万桉桉抿抿唇，故作色厉内荏。 “你这老头儿是谁！” 第198章 这是刘广 “你这老头儿是谁？” “如何敢冒充知县大人？” 万桉桉佯装色厉内荏地瞪着上首，但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若没记错，北阳的知县应当是中年的刘广。 可眼前这个头发眉毛全都花白的老头儿，显然跟中年男子沾不上边。 “哦，你说刘广啊？” 老头儿看上去丝毫不慌，甚至在提起刘广这个知县的名字时也没有多少尊重，反而透着股淡淡的不屑和毫不在意的无所谓。 他看着万桉桉，“那你呢，你又是谁？” 万桉桉立刻进入角色。 挺着胸脯故作矜贵冷笑，“说出来怕吓死你！” “是嘛？”老头儿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正好我这岁数大了以后浑身都不爽快，你若是能让我此刻便去地府，倒是好事呢。” “哼！”万桉桉冷哼一声。 看看左右围着的男女老少，嫌弃的捂着鼻子扇了又扇，“老头儿，这群泥腿子可不配知道我男人的身份，你若是想知道便将他们赶出去。” 许是自信，许是无聊。 老头儿还真二话不说让这些人出去等着。 万桉桉却眼尖的发现，老头儿看向这群人的眼神与刚才完全不同，所有的不屑兴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杀意和戾气。 饶是在军中长大又进过暗卫营的她，也没在任何人脸上见到如此浓重的嗜血气息。 就好像这个人日日以鲜血为生。 万桉桉垂眸。 佯装嫌弃不愿多看，遮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很快，人群往外走去。 破落的府衙仿佛几片砖瓦木板临时拼搭的避难所，随着人群挤挤攘攘地往外走，头顶的瓦片碎渣便从偌大的空隙中一块块往下掉。 万桉桉拿下来一看。 好家伙！ 什么瓦片碎渣，分明是人骨碎片。 她佯装不懂，嫌弃地往地上一扔。 余光果然看见，老头儿眼神中的杀意在确认她的无知后才一闪而过。 “好了，小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那你可要听好了，老头儿！” “我可不是什么小朋友，我是鼎鼎大名钦差的原配妻子，你可以称呼我为钦差夫人，或者刘夫人。“ 刘多么熟悉的姓氏啊。 万桉桉显然就是故意的。 她看着老头儿的表情在一瞬的懵逼之后紧接着燃起了巨大的兴趣，立刻便知道此事可以继续了。 她于是继续道，“我家大人如今还在外面帮我买簪子呢，你们快些派些人去找，免得他被这些乱民冲撞了，那可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说完，她便继续嫌弃地打量四周。 余光见老头儿跟身后的空处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便有微弱的破风声响起。 她便知道这是高手。 还不止一个。 啧，这老头儿到底是谁呢。 她作势转悠到老头儿面前，略带不满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坐在知县的位置上？” “速速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老头儿倒是配合，竟然就站了起来。 还装模做样的拱拱手，“小老儿我是这知县大人的亲爹，他这段日子累得起不来身，总不能耽误百姓的大事，小老儿便来这看看能帮上什么。” 呵呵。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万桉桉猜到问不出来这老头的身份，也不再强求，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眼高于顶的假贵妇。 不多时。 林羽轩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她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商量的，只能佯装愤怒地叉腰质问，“大人呢？” 林羽轩立刻耷拉着脑袋，“大人刚才被乱民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属下，属下没找到……” 很好，她知道了。 钟离雪定是隐在暗处。 这样也好。 此地明显危险重重，在明和在暗共同配合，能容易和安全许多。 可表面上她十分愤怒，甚至表现得有些着急。 倒是特别像假贵妇失去主心骨是的色厉内荏。 见老头儿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索性转头将怒火撒过去，“让你儿子出来！钦差都丢了，他还有什么脸休息？只要没病死，都滚去招人！” 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老头看上去也挺满意，竟真的让人去找知县。 林羽轩尚且还搞不清状况。 好在他只是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只需要憨憨地站在万桉桉身后等着她各种号令就好。 很快。 知县被人架出来了。 干瘪瘦弱地仿佛行走的骷髅，尤其是那两只搭在身侧人身上的手臂，甚至能看见粗糙蜡黄的皮肤下面两块骨头相接的缝隙。 这是刘广？ 第199章 奴隶疯了 她是见过刘广画像的。 林羽轩也见过。 只是两人此时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连行走都需要人架着拖行的骷髅，跟画像上那个虽然容貌普通但也算斯文的中年文士联系到一起。 可万桉桉只能当这人是刘广。 她蹙眉，“什么病这么重？不会传染吧？” 话落还故意带着林羽轩远离退后几步。 老头儿叹道，“去年突然就这样了。” 说着还上手温柔地摸摸刘广干枯的发顶，万桉桉敏锐的看到被摸的刘广浑身颤抖了一下，而后又似乎死死遏制住想要颤抖的欲望。 害怕？ 刘广害怕这老头儿？ 万桉桉不敢赌，更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这是老头故意露的破绽给她看，她若是上当去探查，等待她的一定是万劫不复。 她只能又嫌弃又烦躁。 “他都这模样了？还能去找我家大人吗？还有，我们可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查案的，他这样如何能配合我们吗？可别耽误我家大人的正事！” 林羽轩抽抽嘴角。 心里默默给万桉桉竖起根大拇指。 这戏演的也太好了吧。 他又想起自己先前跟万桉桉住在一处都从没发现过她是女子的事，倒也释然了。 这人分明不是刚刚开始演戏好的。 从一开始便是！ 老头儿也叹气，“那可如何是好？” 语气急得不行，眼神却很敷衍。 万桉桉决定直接进入到下一个环节，直接结束这没营养浪费时间的对话。 所以她“啪”得一声排在桌子上。 脸上带着强烈的趾高气昂，“本夫人可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如今大人下落不明，你们赶紧给我安排处院子！” 虽然下落不明和安排院子毫不相干。 但她就是个只想享受捞钱的假贵妇。 这一切便都合理了。 老头儿很是热情地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府衙后面的一处院子。 相对于落魄掉渣的府衙这里可谓是金碧辉煌，就连门窗都是金子浇筑的…… 万桉桉想了想。 先是露出一丝兴奋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端着冷脸，而后边带着林羽轩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边评价了句，“算你们识相。” 至于被架着的刘广。 明显看到这个院子之后抖得更厉害了。 万桉桉全当没看见，甚至极其不耐地打发老头儿带着病儿子赶紧走，“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在外面乱晃，若是过了病气给本夫人，你们可担待不起！”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 老头儿看了身后的空地一眼，转身走了。 万桉桉和林羽轩都知道，这一眼定是留个高手在小院儿附近监视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 不由得想起当年在陆姝云院子里跟那俩江湖高手对决的场景，他们真的是好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可惜。 两人注定只能怀念。 刚刚入夜，钟离雪便拎着个身材瘦削面容苍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小院儿里。 门一关。 把人随意地往地上一扔。 转身去打水洗手，“院子外面守着的，我进来不方便，便顺手抓了进来，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待会儿我喂完药再送出去。” 万桉桉：“……” 她绝对不会告诉这人，刚她跟林羽轩还在屋子里关着门沾水写字商量如何将人引出来拿下呢。 林羽轩也无语望天。 这叫什么？ 人比人气死人。 钟离雪洗手回来发现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以为他们与他一样嫌脏不想动手，便一脚将人踢起来坐到地上。 “现在问吧，他马上就醒了。” 万桉桉看他一眼，“待会还能送出去？” “能。”钟离雪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我特别弄了些可以短暂遗忘的药，待会儿问完喂他一颗，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钟离雪想了想又道，“我进来前已经给他喂了要说实话的蛊虫，待会儿只要他看上去不疼不痒，说的便都是完全可信的。” 这很好。 就很……钟离雪。 让看上去艰难无比的事情瞬间变得无比简单。 一个时辰。 万桉桉三人就从中年男子嘴里知道了老头儿的身份，意外也不意外，这人竟然是刘枕的父亲。 他们刚进城时看到的那些买卖的商贩行人全都是奴隶演出来的，就因为刘枕的父亲近日突然怀念京城的繁华，下面人为了孝敬他折腾出来的。 既荒谬，又合理。 还有那些奴隶之所以会变成现的鬼样子，完全是因为他们不仅亲眼看见亲人被猎狗分食，更是被喂了猎狗吃剩下的亲人血肉。 换言之，他们已经疯了。 如果不疯根本无法面对那些事。 第200章 两个暗卫 钟离雪最后问了一句，“陪在刘耀祖身边的暗卫跟你比起来功夫如何？” 话落万桉桉立刻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暗卫的回答不出所料，“强很多。” “他身边有几个人？” “六个。” “你能在他们手底下走几招？” “三十招必死。” 六个…… 万桉桉叹了口气，“刘耀祖还真是怕死啊，安排这么多保护自己。” “他当然怕死。”钟离雪看着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暗卫，意味不明地说道，“他死了，便意味着刘枕的命至少也得去一半。” 也是。 刘枕虽然对旁人冷血，但却是有名的大孝子。 钟离雪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万桉桉一愣。 就见钟离雪踢了暗卫一脚，“你来说。” “老祖宗怕疼怕死，这些奴隶不仅要干活儿，还要给他提供新鲜的血液。” 万桉桉腻歪的蹙眉。 不用问，她都知道刘枕这老爹应该是在搞长生炼丹那套。之前也不是没有权贵之家的人弄过，不过下场都不太好是真的。 没想到刘枕那人老奸巨猾。 他爹却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结果才刚这么想，暗卫又说，“老爷子食完人血之后会喝药泡药浴，而后放一碗心头血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的府上……” 能喝敢喝刘耀祖的血……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只有刘枕。 钟离雪也没细问刘耀祖是如何使用人血的，而是对暗卫说，“你去帮我将刘耀祖身边的暗卫引来一个到小院儿。” 暗卫看上去有些挣扎。 可每当他想拒绝，浑身就像有万根钢针在血肉中搅弄，让他痛不欲生。 暗卫终究是去了。 万桉桉和林羽轩对视一眼。 刘耀祖身边的暗卫明显会知道更多。 但很显然他们失望了。 这人说来说去都知是刘耀祖如何残暴如何变态又是如何以戏弄奴隶为乐的。 关于南阳地区如何变成这样一概不知。 所以这老头儿只是负责吸血后供血？ 万桉桉皱紧眉头。 虽然失望倒也不至于郁闷。 只是…… 她看着钟离雪，“喝血真能长生？” “能早死！”钟离雪脸色冷得吓人，“以前有传言喝处子血或者童子血可以长生不老的，但实际上直接入口很容易感染对方血液里的病灶，就像……” 万桉桉接话，“就像我身体的毒。” 她突然灵光一闪，“我们可以？” 钟离雪摇头，“他们既然敢喝一定有医术不错的人在身边……”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新看向暗卫，“府里的医者有多少，住在何处？” “十多人，除了刘老先生跟在老祖宗身边，剩下的都在死人圈附近的房子里。” 三人对视一眼。 万桉桉又补了句，“他们自愿来的？” “刘老先生是，剩下的有的是原来城里的医者，也有被抓来的游医，他们只要是帮刘老先生打打下手。” 万桉桉心下了然。 又问起了白日见到的刘广。 “刘广如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闺女惹了老祖宗生气，老祖宗便将他全家都杀了，只留了他一个让他住在用他全家骨头砌的房子里。” 呕…… 万桉桉没忍住，直接跑到旁边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刘耀祖是真变态啊！ 林羽轩也是震惊得瞪大眼睛，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问道，“具体是什么事？” 暗卫似乎有些犹豫。 可不见他疼。 钟离雪便解释说暗卫这样是不确定说出口的话是不是真的。 话落，就听暗卫犹豫地说道，“好像是刘广的小女儿发现了老祖宗什么事，私自跑出去了，老祖宗就发了火。” “人抓住了吗？” 万桉桉三人异口同声。 暗卫摇头，“没有。” 他认真的看着万桉桉，“今天你出现的时候老祖宗以为是那姑娘易容的，后来你说自己是钦差夫人，他才确认你不是。” 万桉桉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刘广知道那个秘密吗？” “不知道。” “确定？” 暗卫肯定的点头，“当时那姑娘跑了之后，老祖宗拷打过刘广全家。” “而且……” 暗卫说着顿了顿，“刘广身体里有刘老先生下的虫子，他不能对老祖宗说假话也不能做出违背老祖宗心意的事……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折磨成现在这样。” 这刘老先生这么厉害？ 蛊虫，医毒，长生之法…… 万桉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钟离雪，又问，“刘老先生会武功吗？” “没听说……” 那就好，万桉桉笑笑。 紧接着林羽轩也笑了笑。 最后是钟离雪…… 他直接拎起人起身就走！ 第201章 乌鸦嘴臭老头 “钦差大人是时候被找到了。” 万桉桉看着从外面回来的钟离雪。 钟离雪点头，进屋净手。 “我刚才去看过了，那个刘老先生就是个会用毒蛊的普通老头，正好明天可以让他舍身救下我这个钦差。” “也好，免得刘耀祖怀疑到我们。” 林羽轩抽抽嘴角，“要怎么做？” 万桉桉和钟离雪相视一笑。 林羽轩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 翌日。 万桉桉照例带着林羽轩大摇大摆地去找刘耀祖要钦差，“老头儿如何了？” 嚣张跋扈的愚蠢。 仿佛昨天审问两个暗卫的事不存在。 刘耀祖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可想到刚接到的信不得不按捺住腾腾升起的杀意，皮笑肉不笑的说，“在找，在找。” “哼！”万桉桉冷笑，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根本不管刘耀祖已经黢黑的脸色。 “你们这穷乡僻壤想来没什么能人。” 她推了“木讷”的林羽轩一把，“去帮帮这些无能之辈，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什么叫京城来的大官做派！” 林羽轩强忍着抽搐的嘴角，木着张脸提着佩剑就往外走。 等到外面，自有钟离雪配合他。 按照三人的计划，钟离雪会恰好被当成试药的人绑在刘老先生的住处，林羽轩根据留下的线索摸过去救人，却遭遇保护刘老先生的暗卫群起而攻之。 事情进展到这里都很顺利。 不仅钟离雪留下的线索足以假乱真，林羽轩也顺利的摸到了刘老先生的住处跟暗卫打成了一团。 只有一点…… 按照计划，钟离雪应该提前给刘老先生下药，让他做出甘愿为救钦差大人赴死的行为，可实际上…… 钟离雪头疼的揉揉眉心，“这老家伙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药人，世间的诸多毒药对他根本不管用。” 他看着瘫在床上的老头儿，“我只能先点了他的睡穴。” 林羽轩也懵了，“那怎么办？” 暗卫倒是好对付得很，全都被钟离雪下了软筋散，不出几十招就能被撂倒在地。 钟离雪想了想，“如今只能伪装成暗卫不小心将这老头儿误杀的样子……只是这样一来，刘家势必要迁怒我们。” “先留他一命呢？” “唉……” 钟离雪长长的叹了口气，郁闷不已。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他如今已经看到了我使用毒药，若是醒来必然要跟刘耀祖告状。” 林羽轩懂了。 二话不说直接抓着软趴趴暗卫的手，对着刘老先生捅了个对穿。 捅完想了想，又在刘老先生身上划拉几刀伪装成躲闪不及造成的伤痕，然后又瞄准自己的心口稍微歪点的地方来了一剑。 搏斗嘛。 不能只有对方死啊。 他放心的准备晕倒，结果却惊恐恶心地看见刘老先生的身体里不停地往外爬各种黑乎乎的虫子，“帮……” 话没说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钟离雪连忙给他喂了颗药后挪走。 想了想。 还是忍着恶心掏出个瓶子往地上一撒。 淡黄色的粉末所到之处全都是噼里啪啦虫子爆裂的声音，不多时地面就出现一片暗褐色腥臭的脏污。 做完这一切之后。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 万桉桉跟着刘耀祖脚步匆匆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顾不上管其他。 她急忙跑去探钟离雪的呼吸，确认人还活着时又飞快地跑到林羽轩身边，想做些什么却看着胸口插着的剑无从下手。 昨日商量时没说要自伤啊！ 她看着晕倒的钟离雪，眼尖地发现他的指尖在轻微摆动，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心知林羽轩的伤应该不致命。 既如此…… “啊啊啊啊啊——” 她猛地扑到钟离雪身上，在刘耀祖阴沉的目光下，嚎一声，“老爷！大人！你怎么样了，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晕了，你快起来啊，咱们还有皇命没完成呢！” 说完她又去揪刘耀祖的衣领子，“你赶紧让人喊郎中啊，没看见我家大人如今生死不知？他若有个三长两短……” 许是变故重大，刘耀祖明显没心情陪她演戏，直接反手揪着她指向床榻上浑身是血的老头儿，阴森地开口，“看到没，你要的郎中在这呢！他已经死了……” 他幽幽地盯着万桉桉，眼里的嗜血仿佛一头即将冲破牢笼的野兽欲将她吞吃入腹，“如果不是你非要找什么狗屁钦差，他也不会死，他可是这片唯一的郎中！你家大人就等着死吧！” 万桉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又嗷得一声，宛若疯妇直接将刘耀祖扑倒在地，“我打死你这个乌鸦嘴臭老头！” 第202章 刘耀祖戳破 万桉桉自然不能将刘耀祖如何。 她直接被冒出来的暗卫摁倒在地。 可这不耽误她破口大骂，“臭老头，你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的家眷，等我家大人醒来定要到圣上面前参你大不敬，到时候你还有你那个病恹恹的儿子全都去死吧！” 刘耀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郎中被杀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至于你说的参我，呵呵，等你什么时候变成真的官眷再说吧，如今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和他们俩的小命吧。” 这是要摊牌？ 万桉桉不得不露出三分被戳破的恐慌给刘耀祖看，在确定他暂时没有彻底摊牌的意思，又继续趾高气昂起来。 刘耀祖冷笑，“滚回你们的院子去。” 万桉桉只能维持气愤的样子，指着钟离雪和林羽轩，色厉内荏地吼道，“你派几个人把他们抬回去。还有，金创药止疼药发热药之类的都来一些……” 刘耀祖直接拽着旁边的布巾塞她嘴里。 “你们不是钦差么，青天大老爷自有天庇护，还用什么药！” 说着他眼眉倒竖冷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回他们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万桉桉自然又是骂骂咧咧一番。 等小院儿的门关上。 钟离雪直接爬起来去看林羽轩，却见林羽轩刚睁开眼，正懵逼的看着四周，“咱们这是成功了吗？” 万桉桉坐在旁边，“算是吧。” 她指指外面有些心有余悸，“虽然刘耀祖迁怒软禁了咱们，但他面对的问题好像更大……” 钟离雪不愧是江湖神医。 立刻想到了那些崩裂的蛊虫，“你是说……” 万桉桉点头。 直到此刻才长长地吐出口浊气。 “你们是没见到那场景……好多人瞬间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地往外爬虫子……呕。” 如今回忆起来她还差点儿吐出来。 万桉桉赶紧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钟离雪连忙倒了杯茶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这些奴隶应该都被那老头儿中了蛊虫。可惜，当时情况紧急，没来的及留下两只看看到底是什么品种。” 这就…… 万桉桉默默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面无表情地塞进他怀里，“你看看吧，当时情况挺乱的，我也不知道爬进去几只。” 她都不知道要不要高兴两人这该死的默契。 钟离雪眼睛一亮。 拿过瓶子便迫不及待地去研究。 林羽轩抽抽嘴角。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跟那些虫子睡在了一起，可他不敢问，就怕答案是肯定的。 万桉桉亦是没精打采。 林羽轩好歹全程是晕着的，可她是清醒的看着虫子密密麻麻的从那些人身体里爬出来，然后仿佛朝圣一般面向某个方向齐刷刷的自爆。 真的是…… 只要想起来她就恶心的隔夜饭都想吐出来。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别处，然后就看到林羽轩胸口包扎着的布条，蹙眉，“反正结果都是要被怀疑关起来，你又何必真的刺自己一刀？” 林羽轩耸耸肩，“那不一样，如果不是那个老头儿浑身上下冒虫子，咱们八成不会被关起来。” 又说虫子…… 万桉桉无语地撇过头。 结果却见钟离雪拿着只虫子的尸体，兴奋地眼睛冒光，见她看过来还举起来给她看，“这可是好东西啊，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儿从哪儿弄来的？待会儿我磨成粉末配点药给你们吃下去。” 呕…… 三人正说着，院儿门口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万桉桉推开门出去，就见刘耀祖带着生死不知的刘广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刚才的声音就是刘广砸在地面发出来的。 “老头儿是道歉来了？”万桉桉立刻恢复趾高气昂的人设，“若药没带够，本夫人可不给你开门！” “哼！” 刘耀祖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事到如今，再装模作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早知你们是假的，本来想着满足你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小胃口后把你们送走算了，但你们却看到了不该看的……” 万桉桉立刻色厉内荏，“本夫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真的假的？我家大人手握御赐令牌，圣上甚至允诺他，上可打昏君下可斩奸臣。” 说着她露出一副“你不够格挨打”的模样，轻蔑地扫着刘耀祖，“你若识相，就立刻送些伤药来，待我们恢复之后全力配合调查，否则……” 她冷哼着，朝京城的方向福身礼。 “圣上怪罪下来，可别怪我们不替你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