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风云录》 第一章 苍穹之下 滔滔乌江东逝水,可解咸阳之痛? 王侯将相转头空。兵仙名依在,几度夕阳红。 千古一帝骊山上,休了暗斗明争。 刘季赊酒亏营生?古今多少事,皆在努力中。 在历史的长河中刘季被演绎成无赖,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搁在现在他不过是想靠写作糊口却不被父母认可,想远离都市回归乡村,却被认为上了大学依旧没本事。刘季四十好几还没老婆,不过是现在面对父母催婚依旧坚持宁缺毋滥的原版而已,被历史淹没的真相我们又知道多少? …… 小小少年非常不悦的跑进竹木栅栏小院,一脸委屈的看着刘老汉,这位老汉是沛县丰邑的长厚之人,乡里都尊称为刘太公。 刘太公看着委屈的小儿子,甚为爱惜,询问何事如此。 男孩撩开裤管指着腿上的七十二颗黑痣,委屈道,“父亲,他们,他们皆称季是怪物,不跟季玩,说季身上有乌子!” 刘太公一脸的慈祥,“吾儿,那是七十二颗星星,什么乌子?傻孩子,那可不是一般的黑痣…” 每次孩子因此黑痣不悦时总是令刘太公陷入回忆,给小小少年讲起他出生时的不凡,以此来安慰他。 那是寒风冬月,已是千里冰封,苍穹之下,万里雪飘,惟余莽莽。 苍天之上冬日旭升,银妆素裹,一片秀丽山河!大雪之下有两串脚印自林外一直延伸到一个小村落。 这里牛哞马嘶,刘太公领着接生婆匆匆忙忙的赶往自己的住所,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好友卢太公也领着一个接生婆赶往家里。 刘、卢老汉两人在一间简陋的茶馆里静静等待着,刘老汉不怎么紧张,毕竟已经生了两个男丁,但对于卢老汉来说则不同,他渴望有个儿子,紧张的看着自家的小院,刘老汉也不停的为他祈福。 随着两声哭啼打破寂静的天空,街坊邻居们捧着酒坛皆前来祝贺,一时间热闹非凡。 邻居丘老头提议这两个孩子既然同一天生日不如结为兄弟,将来有个照应,卢老汉和老伴自然欢喜,这丘老头也是看出了刘太公与卢老汉的关系莫逆,这才提议。 这么一来两家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两人都笑嘻嘻的举起酒杯共庆这喜庆的日子。 酒足饭饱之后,有一少年起哄让刘太公讲讲自己儿子出生时的奇事。 刘太公已经喝的微醉,“别听小毛孩子胡言,哪有什么奇事!” 关于自己孩子的出生轶事,刘太公也是迫于无奈,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将来因为腿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所困惑,更不希望因此遭人歧视。 看着很多小孩子和少年的目光,刘太公深深觉得在这个乱世一个人的身世标签多么重要,又是多么的无奈,孩子一出生贫贱富贵似乎就决定了,他的两个孩子都打上了乡野农家汉的标签,自己这个小儿子还是希望他将来能为国建功立业,毕竟这是战乱年代,日后也有个立家的屏障,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能靠孩子们光宗耀祖了,不过庆幸他的农活技术还算是一流的,至少现在在这丰邑他算是一户富农人家。 少年们的目光让刘太公陷入了回忆! 春困秋乏,大泽之旁一片葱绿,一位中年妇人躺在树下闭目养神,昏昏迷迷之中进入梦想,却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中年妇人并没有因此被雷声惊醒,或许她真的很乏,真的很想睡一觉。其丈夫刘太公非常焦急的在田间奔走,寻找自己的妻子,突然看到大泽旁的树间有一条赤龙在盘旋,大惊,定神后见赤龙尾部环绕他的妻子,龙头正盯着他看,忽然一声龙吟这赤龙冲上云霄,消失不见。 刘太公惊魂未定,他急忙摇醒老伴,只是询问了几句身体如何,怎么就睡觉了呢,并没有提起刚才所见之事,他怕老伴知晓后心神不宁,便拉着老伴回家休息。 …… 这位五岁的小小少年是幸运的,至少有翁父在庇护,可是远在邯郸的另一个少年却没有这么幸运。 这是公元前251年由于秦国不停的围攻赵国,甚至打的邯郸都岌岌可危,赵王可以说非常痛恨秦国的一切,这自然包括赵政的父亲异人,不过此时的异人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早已经回国,可是留在赵国的赵政日子恐怕就糟糕了,想过个安稳的童年,就只能在与周公相会时才行。 曾经一起和他玩耍的孩子也都愤怒的喊出,“蛮贼!” 不仅孩子们都仇视赵政,赵王的怒气在异人走后无处发泄便决定杀死赵姬与赵正,可怜的赵正才八岁本该享受童年,如今不得不到处东躲西藏。 幸好赵姬是富商女儿,用重金买通一些人将赵政母子藏匿起来,总算瞒天过海。如此赵正暗无天日的躲藏了六年,到如今的公元前251年才被接回秦国。 在赵国的这段日子给赵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时不时还会在梦中惊醒,或许是从小见多了流血与背叛,他的心慢慢变冷,慢慢的金属化。 战乱年代王孙贵族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寻常百姓了,为了打点好当地县吏与地头蛇,刘太公可谓是勤勤恳恳的做农活,将部分财产奉于他们。 春去秋来,酷暑寒雪,转眼这刘季已经接近十岁,时常和卢绾打闹玩耍的他此刻鼻青脸肿的站在院内,虽然狼狈但两眼没有泪花闪烁。 在这一天刘季心中有一个小小愿望开始萌芽,作为庄稼汉的儿子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事情,在面对不公时。 此时的刘伯和刘仲急匆匆的于田间赶回家,这刘老大疑惑,“刘仲,可知翁父在最农忙的时候让拙荆唤咱们回去,到底啥事?” 他们身后跟着一位妇女,是刘伯的妻子,她一脸哀怨的看着远方,似乎那里有她非常讨厌的人。 刘伯与刘冲一进家门就看到刘太公非常严肃的盯着他们,刘伯走上去想询问何事却看到自己的弟刘季被打的鼻青脸肿。 一向宠爱刘季的刘伯大吃一惊,“季,这是咋了?谁敢打季?” 刘仲嘲讽道,“还用说嘛,肯定是到外面跟一帮狐朋狗友胡混打架了呗。” 说完刘仲又看向刘季,“汝现在也不小了,该从事农务生产了,帮家里分担点!” 刘季很委屈,“是那孙子先动手的,就因为他老父是什么功曹,大家居然都让吾向那厮道歉,凭什么!” 刘仲笑道,“看来真是翁父和兄长宠坏季了,吾等是种田的能跟世家比吗?” 在刘仲的眼里,世家终究是高人一等,与他们玩耍,喜悦还好,一旦有摩擦受罚的肯定是刘季,弄不好赔钱,一年都白忙活。 对于这个刘仲的话刘季非常的反感,“什么世家,吾听闻在秦国只要立了战功就能获得爵位…” 刘季话没说完就被刘伯捂住嘴,“此语汝听谁言的,以后休的再提!” 在楚国言秦国的好,那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可是被定为叛国罪的,麻烦可就大了,刘伯闻听刘季此话,浑身颤了一下。 刘仲添油加醋,道,“再胡闹,翁父亲置办的家业早晚毁在孺子上!” 刘太公见刘仲一直在数落刘季,心中不快,道,“够了!臭小子,三兄弟要团结,整天吵闹,岂不让邻居笑话,从今天起吾决定让咱们家三去学书,以后农业生产的事刘仲、刘伯干就行了!” “翁父大人!太娇宠他了!”刘仲不满道。 刘太公的态度很坚决,刘伯自然很遵从翁父大人的安排,刘仲则是气呼呼的走进厨房不愿再看到刘季,“阿母,饭好了吗?” 母刘媪正在烧柴,此时柴锅雾气腾腾,她很慈祥的看着刘仲,道,“快了,先回屋休息下吧。” 刘太公吩咐刘伯饮食过后送刘季去学书。饭后,刘季在收拾东西,刘伯看到哑然失笑,“三弟,咱们去学书,不是去玩耍,汝带着玩耍的作甚?一会卢绾那小子会过来一同前去,大可放心,绝不会闷的,读书是件很好的事,吾已经读不了书,汝可要替吾好好的读。” 刘季闻言第一反应却是,“卢绾何时来?” 学书在刘季的意识里还没有形成,但在刘太公的观念里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与他一同背靠烈日耕作的大有儿子凭借读书做了官吏的。 官吏在刘太公的心中那是天,那是代表不被欺辱的象征,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起初他不知道如何让孩子走上这条路,可听闻那些农伴们言学书可改变命运。 那么刘太公就将这改变刘家的命运放在了刘季学书的机遇上。 爱玩耍的刘季慢慢也知晓了玩伴们的差别,只是他不太明白,本皆沛丰邑人,奈何有亲疏,有的地方他人可进,为何他拿钱也没有资格进去。 刘季的心在蠢蠢欲动,他很想弄明白,学书或许可以,这是刘季明知学书不如玩耍好,但他并不排斥。 第二章 马公书院 刘伯无奈的摇头,不过却是笑容满面,“看,他来了。” 刘季看向柴门,看到自己的玩伴也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刘季心中对学堂充满了幻想,这对刘季来说意义非凡,因为读书一直是在王公贵族中流行的东西,虽然现在百家争鸣但是书简终究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拥有的。 此时的刘季自然不会知晓在距离他中阳里村遥远西方的咸阳城里有一个男孩仅仅比他大三岁,可是人生却截然不同,起点大不一样,这个孩子就是赵政,不过他现在改了名,恢复了本来的姓氏,嬴政,成为了年轻的秦王。 后来的这些事情部分皆是从马惟先生那里得知,正是刘季与卢绾的老师。 刘伯带着两个孩子前往私塾,这一天对于刘季来说比较特殊,他走到书院前静静的看着门框上的几个大字,马公书院,刘季自然不认识。 走进书院,刘季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书院内静悄悄的,没有几个求学的,很快刘季便看到一个先生,美髯须,身材修长,一身深衣。 卢绾和刘季一样好奇的打量四周,最后发现并没有什么读友玩伴,目前只有他们两个。 刘季看着马惟先生和刘伯正在交谈,刘伯从怀里拿出一串蚁鼻钱,他知道这是卢叔和自己父亲为先生准备的教书钱,好像还有一些干粮。 等到刘伯走后,过了许久才又来了三个小孩,一个是胖墩,一个黑猴,又黑又瘦,还有一个身材修长,仪表堂堂,刘季给他取的外号为齐泥鳅。 马惟先生的思想是一种兼济天下、上善若水的理念,所以他的第一堂课比较特殊,没有教授儒家论语,也没有讲授法家思想,而是给他们讲述了一个人的故事。 这个人就是信陵君,战国四君子之一,当刘季听到信陵君窃符救赵、两破强秦的故事,他小小年纪的心灵起了微弱的变化,少年心灵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萌动,“老师,这信陵君好威风啊!五国联军的统帅!” 马惟见孩子们听的入迷了,知道自己的首堂开课算是成功了,“没错,这魏无忌官至上将军,作为战国四君子之首,联合五国军队两破强秦,打到函谷关,这等于打到了人家家门口,只要有他,强秦就不敢觊觎魏国。” 说到了这里马惟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刘季和那位绰号泥鳅的富家子弟一起问话,“可惜什么?” 齐泥鳅见刘季抢他话,甚为愤怒,眼珠子直瞪刘季,刘季毫不理会。 马惟继续讲道,“可惜一代国侠总是受魏王的猜忌不受重用,现在听说伤于酒色,借此排解苦闷,希望信陵君好生珍重。” 说到这里刘季非常的感伤,“这魏王好糊涂!” 齐泥鳅则是反应道,“信陵君如今还在世?吾要去拜访他!” “想去拜访他,弟子们先成为侠士再说。”马惟拍了一下书桌提醒几人注意听讲,“所以男儿当立国侠之志,为国为天下,最起码也要做个县侠…” 这堂课给小小的刘季心里埋下了要当侠客的种子,小到乡侠、里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大到县侠、国侠为国为民,这种豪迈狭义的人生刘季心之向往。 马惟的第一节课就是给他们灌输自己的思想,他知道做学问传道授业是要从娃娃抓起,那些成年人在百家争鸣的时代思想早已定型,难以塑造。 从这天起刘季就在思考自己读书为了什么,是有朝一日被人举荐做官,还是像孔子、老子这样成为大圣人?他思来想去,原本脑海里魏无忌虚无缥缈的形象第一次变得清晰,那图像看起来很像成年的他自己。 此时的卢绾则是非常认真的读书写字,一副文人志士的样子。 第二天刘季和卢绾如寻常一样去书院读书,途中遇到了那瘦高的齐泥鳅,两边站着胖墩和黑猴,那胖墩看着刘季两人指指点点,那齐泥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卢绾有点害怕,“大哥,他们是不是在打我们的注意?” “不用怕,他敢对咱们兄弟俩不利,吾定让那孺子吃不了兜着走。“ 刘季的这句话让卢绾稍稍有点心安。 到了书院,这次刘季听到的故事让他少年的心变得与众不同,学会了隐忍与变通。 这个故事就是楚庄王一鸣惊人的故事,刘季从这天开始也学会了识字,马惟对楚庄王的故事非常的推崇。 马惟非常赞赏的讲述着这个楚国偶像的故事,“男儿立志,在践行的过程如遇苦难,当学楚庄王的韬光养晦…” 说到这里马惟见学生们都不太懂,便白话道,“就是要学会隐忍,以静制动,用阴柔的政策来应对,表面上楚庄王沉迷于声色犬马实则在储蓄力量,给自己争取时间。” 刘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师长,既然楚庄王想丰满自己的实力,书写觐见着死,那谁还愿意为之谋划?” 马惟对这个提问非常的赞赏,“好问题,如此楚庄王不仅迷惑了敌人,还能看见谁才是楚国的忠臣,即便冒着生死危险依然进谏。” 那齐泥鳅对刘季的提问不屑一顾,卢绾也说出自己的小疑惑,“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这有点难。” 马惟这个学者不喜欢古板的教授学生,道,“直言进谏自然不可取,也不是做臣子该拥有的智慧,这不有个人就做到了进谏,而且还是武将官职,右司马伍举他采取猜谜的形式进谏,就成功了。” 刘季这天对楚庄王也有了些许的崇拜,大意是有一种怪鸟它窝在那里三年不鸣也不飞,让楚庄王猜测这是什么鸟。 从这个故事中刘季悟到了两个道理,一个是投其所好而后进谏,拿猜谜语的游戏间接进谏免于祸难,第二楚庄王是个有作为的人,当见对方是个忠臣,也不会伤了对方,便说出了三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伍举一听便明白了,退回后一些臣子知道了楚庄王的心思,便暗中协助楚庄王走上霸业之途。 课后刘季与卢绾回家,途中再次遇见齐泥鳅,这齐泥鳅一脸的坏笑,“刘小子,你挺讨师长喜欢啊。” 卢绾见齐泥鳅后面的胖墩与黑猴一脸的贱笑,知道此事不妙,“吾与季归家向东,汝等家在西边为何挡住吾的去路。” 齐泥鳅说话也是直截了当,“交出二十枚铜钱来,这一个月包尔等俩平安。” 卢绾一听就来气,“凭什么要…”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刘季打断,“把你那几个贝壳钱拿出来给齐少主。” 卢绾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着刘季如此坚决的神情,还是忍痛割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打算从里面掏出几枚来,结果刘季一把抓过来,递给了这齐泥鳅。 齐泥鳅露出满意的笑容,卢绾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那袋钱。 刘季笑道,“齐兄,吾与卢绾可以走了?” 齐泥鳅微笑着点点头,卢绾还在盯着自己的钱袋被刘季强行拽走。 卢绾很不情愿的跟着刘季走,两人沿着林中小道走,卢绾很不满,“季兄,难道咱们就把十几日的钱粮给了那齐贼子?” 刘季没有言语,只顾往前走,两人来到一街市,此街不是他们寻常时走的路,卢绾感到奇怪,“季兄,咱们回家的路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刘季先四下望望而后才开口,“这当然不是回家的路,吾与汝去找帮手,把咱们的贝壳钱拿回来。” 春秋战国时代楚国的蚁鼻钱类似贝壳,据说由贝壳形状演化而来,小孩子们都嘻称贝壳钱。 这道街上到处是叫卖声,有卖山药野菜的,有打耍卖艺的,也有卖字画的,这里是沛郡较为繁华的街道之一,最主要的是这里卖肉的比较多,诸如鸡鸭鱼,牛羊肉等,还有一些野味,像野兔、野鹿等。 其中有一家卖肉的特别出名,樊屠夫,他家的肉质香醇而且还有一些寻常小摊难以打猎到的野味。 此时一位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正走向那个摊位,看其服饰虽不是华贵异常但也质地上乘非一般大户人家所有。 远远的只听那屠夫笑着说道,“小弟,近日怎么亲自来了?” 这位美少年,十岁出头的样子,姓萧名何,大户人家,回道,“读书累了出来走走。” 屠夫言道,“来点鹿肉?” 萧何点点头。 第三章 结交朋友 屠夫立刻喊正在忙碌的樊大婶,“良人,快去给小兄弟拿点鹿肉来,要上好的!” 樊大婶放下刀,应道,“喏,鹿肉马上来。” 萧何接过樊大婶手中的鹿肉,付了贝壳钱赞了几句肉质好便转身离开,樊屠夫笑呵呵的目送,“小兄弟,欢迎下次再来。” 萧何未走多远便听到樊肉铺传来训斥声,他转身望去心中大惊,正要上前心中响起其父的言辞,“多读书,少惹事,今日不同往日。” 思来想去之间,肉铺前一刀疤大汗的训斥已经进入到尾声,“听见了没,五天之后吾来收取护卫钱。” 这凶狠的刀疤大汗转身后立刻变了脸色,点头哈腰的对着一位十几岁的小公子回话,“齐少主,奴下已经给樊屠户下了死令,等着就好了。” 凶狠的刀疤大汗临走前拿了一个鹿腿,“这算是樊老头孝敬吾家少主了。” 说完便拥护着这齐泥鳅离开,这泥鳅是他的外号,只因此子占着家族的势力在外为非作歹,而且小小年纪就狡猾如泥鳅。 齐泥鳅家非常有钱,钱能通势,自然在楚国也有一些当官的亲戚。萧何看着被欺负的樊屠夫妇正要上前劝慰几番便看到了另一场景。 樊大婶去屋内拿工具,前店只剩下樊屠夫,看其穿着也算是一个富商,毕竟开个肉铺也是要本钱的。 另一位少年从店前走过,樊屠夫直接拿了一块肉扔给了这位少年,少年接过笑道,“多谢樊伯赐肉,曹参不敢忘。” 樊屠夫笑着摆摆手,示意这并不算什么,不过是上山多打了一只野鸡而已。 刘季此时已经站在肉铺的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卢绾对刘季言道,“吾认得这曹参,虽然家境都比之吾等强很多,可惜是小妾所生并不被父亲和家族喜欢,因为正妻憎恨曹参其母分食丈夫所爱而对曹参严厉苛刻,在其母去世后常受侮辱,甚至干不完活不给饭食,这樊伯常给其些野味充饥,曹参常在野外烧烤樊伯赠送的野味。” 闻言,刘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是也,咱们一会有野味吃了,走,跟上。” 萧何将鹿肉放置家中即刻出门,在一土丘处他看到了刘季等三人正香喷喷的吃着野味。 刘季咬了一口野味,从曹参手里接过酒葫芦饮了一口,“野味加美酒,真是人间难得的快活。对了,怎么样,吾所言是否考虑好?” 曹参说道,“这樊伯常有恩于吾,如今他受辱,吾自然要报恩,可是那大汉咱们几人根本打不过。” 卢绾也点头道,“是啊,季兄,即使曹参再能打也打不过那大汉。” 刘季笑道,“那彪汉吾等自然打不过,可是那泥鳅咱们还收拾不了他吗?此事我们需要智取…” 对于这个家境稍微有些家底的齐泥鳅来说如果硬来肯定不行,人家的奴仆就能把他们生吞了,所能做的就是找准对方的弱点,小小的刘季在心中便开始盘算。 齐泥鳅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钱,经过卢绾的打听他本来也不缺钱,无奈现在其父亲知道他顽皮好赌,便限定他的零用钱,这才想着去巧取豪夺。 原本也不用豪夺,因为大家都给齐泥鳅面子,但是究竟怎么对付这个家伙卢绾和刚认识刘季的曹参是伤透了脑筋。 刘季虽出生农户,可是从小便从不是循规蹈矩的主,他知道做农活是很累的,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他将来是和刘伯、刘仲一样的,为此他常常到附近的林子里去抓野味,靠着野味去卖些零花钱。也是因为这个举动,刘太公才想着让刘季去上学,刘太公也看出刘季不是寻常思路的孩子。 想到这里刘季思索了一个注意,他对曹参和卢绾耳语,曹参笑了,竖起大拇指,但是卢绾有些紧张,他怯怯的看着刘季,“季兄,那泥鳅是大户人家,比吾等都金贵,这么做妥不妥啊?” 刘季拍了下卢绾,“放心吧,难道忘记汝的零用钱是怎么被人夺取的了?” 卢绾想起自己的钱,再看看曹参,心中也在想,“曹参家也算是有门路的,即便出了事,也会有人替吾等兜着。” 下定注意,刘季便带着两人进入附近的林子,去寻找自己曾经的杰作,略加稍微的布置,刘季便和卢绾如往常一样去读书。 书对刘季来说仅仅是用来更好的生活,或者是用来实践的,无法用的知识都是废纸,还不如自己林子中捡的柴火,因此他的读书方法很独特,总是追着马惟先生问东问西。 下课后刘季主动的找齐泥鳅问候,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齐兄,小弟最近认识一人,他听闻齐兄的能耐后非常想请求老大的庇护。” 齐泥鳅一听乐开了花,嘴都比往常大了许多,“真的?” “那是自然?”刘季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这位小弟呢家里是庶出,家中也不被看好,常常受嫡长的侮辱,为此他常常食了上顿没下顿,还不跟自己的亲翁说,他就默默去偷嫡长的财物……” 刘季说的是曹参,大致的意思是曹参经常被欺负,动不动就被惩罚不能食东西,到外面砍柴,曹参便常常偷到家里的财物埋入林中,等到无人时常常拿出来去集市买些吃的。 如今曹参随着年龄的增大,不愿再被欺负,便愿意拿财物孝敬这位齐泥鳅,因此求得庇护,他齐泥鳅可以到林中随意挑拣曹参埋藏的宝物。 齐泥鳅听闻有宝贝自然欣然前往,他便带着胖墩和黑瘦猴前往林中取宝物,刘季一人在前带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林子内杂草丛生,布满荆棘,刘季只走小路,很容易就将胖墩和黑瘦猴引到了陷阱旁,两人都惊叫一声不见了踪影。 齐泥鳅在后面走着本来就有些后悔进林子,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被荆棘扎的青一道红一道,此时再听到两个伴读的尖叫声更加害怕了,“刘季!刘季!” 无人回应,此刻偌大的林子居然只剩下他齐泥鳅一人,心中懊恼,他已经知道这是刘季在搞鬼,心中大怒,破口大骂,“畜子,野鳖,给吾出来,吾决不轻饶畜子。” 可惜这里不是山,他的喊声并没有得到回声,如同小溪入海销声匿迹,他心中着急便加快步伐追赶,希望可以追上刘季。 突然脚下一轻,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等到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一小片星空,他感觉身上疼痛难忍,而且腹中咕咕直叫,等到饥饿打败了疼痛后,他的鼻子嗅到了香味,那是烤的野鸡味道。 “可有人?”齐泥鳅有气无力的喊道,“快来救救吾。” 这个时候齐泥鳅听到了刘季和卢绾等人的聊天,他惊怒交加,可是也知道此刻的处境,便喊道,“是季吗?刘季?” 上面的刘季一副很震惊的样子,“啊?吾好像听到了齐少主的声音?卢绾,可曾听到?” 齐泥鳅一听大喜,喊道,“是吾,吾在这。” 过了片刻他看到一道火把悬在头顶,持火把的人正是刘季还有卢绾以及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刘季,快想办法救吾上来。”齐泥鳅说道,语气带着哭腔。 刘季为难的说道,“吾等几个都是柔弱的孩子,哪有物件和力气救齐兄上来。” 此话一出,齐泥鳅差点要气晕过去,想开口骂却忍了回去,“季快去叫人救吾上来,吾有重谢。” 卢绾小声的跟刘季言道,“咱们这么做,可以吗?” 刘季小声的给卢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让贼子记住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刘季冲着下面的齐泥鳅喊道,“这样吧,齐兄拿出些钱财来,吾去村子雇些人手过来,将齐兄拉上来。” “钱?吾……”齐泥鳅真的是想骂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着了刘季的道,此刻不得不舍弃一些钱财,等上去后再找他们算账。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不破财的希望,“吾这里有些钱财,可是不知道怎么给到季,这地洞太深了。” 这话刚说完,刘季就把绳索扔了下来,“把钱绑在上面。” 林子的另一片区域正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游动,他们是来寻找齐泥鳅的家奴,此刻此起彼伏的喊着。 刘季将钱拿到手后便领着曹参、卢绾离开,径直的超家中走去,途中刘季将这些钱财全部分给了卢绾和曹参。 卢绾没有推脱,因为他丢失的钱财正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此刻算是心里有了底,曹参再三推脱不要,刘季却道:“这钱,曹弟以为是那泥鳅的吗?不是,是那贼子从其他弟子那夺来的,汝不用难道要给那小贼子逍遥快活啊。” 曹参见刘季此人很仗义,而且鬼点子多,便认了刘季做老大,刘季拍着曹参的肩膀言道,“既然曹弟现在认了吾这个老大,那么这些钱曹弟拿着,这是季给的。出什么事也是季的。” 曹参接过钱谢过刘季,“好,从今往后季就是吾兄长,将来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绝不敢忘。” 不过卢绾有些担心,“季兄,汝把钱给吾与曹参分了,怎么雇人手救那贼子。” 刘季呵呵直笑,“汝当吾真要雇人救他。他这么晚没回去,他的家人肯定是急坏了,咱们只需将地点告诉他的家人即可。” 第四章 婴孩之王 在猎物洞里待了几个小时已经奄奄一息的齐泥鳅最后才被家奴找到,等到齐泥鳅身子稍微好些后,他心里的恨在慢慢增长,可是看到其父走来,他低着头不敢多言一句话。 “真是没出息的混账东西,谁让汝进林子玩的,以后要是再进去,看吾不打断腿。”其父训斥道。 齐泥鳅小声的说道,“翁父,孩儿知道错了。” 其父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这才气呼呼的离开,这时黑瘦猴和胖墩才狼狈跑来向少主请罪。 胖墩道,“少主,此仇吾等定会替汝报的!” 黑瘦猴道,“这刘季吾会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算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对吾家少主。” 齐泥鳅便和两个伴读商量等身子恢复了怎么对付刘季,此刻的刘季却在私塾学堂收买学弟,他知道自己这次闯了祸,如果仅仅有卢绾和曹参是护不住他的。 为此他直接劝卢绾将钱拿出来用来收养“门客”,门客二字是刘季从马惟先生那里听到的,信陵君豢养门客的事迹已经深埋在刘季的心灵里。 他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此刻的马公书院弟子已经慢慢多了起来,是许多乡绅豪强听闻马惟先生的讲学与众不同,非儒、非法,亦不是兵家,更像是一个囊括诸多学派的杂家,带着浓浓的道家味道,这些人都比较崇尚炎黄子孙的传统道学、玄学,为此都愿意送子嗣过来求学。 一些贵族的公子哥本来也是在好的名师下求学,可有的人听腻了,亦要求过来听课。 刘季便开始用这些钱投其所好,给新来的学弟学妹们买了不少礼物,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虽谈不上消灾,也多少慢慢认了刘季这个老大。 在尊师论道的战乱年代,对学长的尊敬还是一种美德的风尚,刘季虽然出身卑贱,但是他学长的身份在这摆着,其他人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 齐泥鳅在家休息了十天,等到回到私塾学堂却发现与从前大不相同,很多人私下开始称呼刘季为大师兄,嫣然一个侠客团队,这让齐泥鳅生生咽下了此前的屈辱,也怕刘季再出什么坏主意,他认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果是死读书那么时间总是缓慢的,若在玩耍中时间过得相对飞快,毕竟求学时代不用为了柴米油盐发愁,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到了刘季十五岁的时候,这个年龄在楚国已经是服兵役的年龄,换做女子也到了加冠行成人礼的年龄。 公元前241年,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情改变了刘季的求学进程,首先就是秦国攻魏国得朝歌及卫濮阳,以濮阳为东郡治所,天下各国震恐,楚国也开始征兵与各诸侯国共同讨伐秦国。 刘太公担心儿子们死在战场,这次捐了不少钱财才免于这个祸端,刘季正是热血男儿,少年英气勃发,本想参军去报国,奈何不能如愿以偿,很快传来各国战事不利的消息,楚国上下人心惶惶。 刘季在马公书院已经坐不住,卢绾跑来说道,“季兄,吾打听到了,说是各国兵马战事不利,楚考烈王要迁都寿春。” 刘季大惊,“什么?各国联军都不行?” 这个事情给刘季的心里冲击很大,这和他的偶像信陵君联合五国军队的结果却大相径庭,这不得不震撼着刘季少年的心,这种情况下刘季心中思绪万千。 他是农夫的儿子,家庭略显富裕但不高贵,随时都有可能被周边的战火危及,他们不能像其他贵族一样有兵士来保护生命与财产安全,他们刘家在地位上太过卑贱,可是刘季读过书了,别的不敢说但是视野已经有了,等级观念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思维,他觉得在这个乱世想保住家族的生命财产,必须要效仿偶像信陵君的做法。 保护家乡不被战乱所害是此刻刘季迫切想做的,他带着一群孩子来到林子内,首先卢绾问道,“季兄,把兄弟们都召集到这里做什么,莫非想和那齐泥鳅打一架。” 刘季摇摇头,看着眼前的一群少年,心中酝酿着词语。 马公书院中喜欢和刘邦玩耍的,以及乡里平时喜欢找他玩耍的都应邀来到这里。刘季看着这一群孩子跟着自己,他底气足了许多,“季不是什么名门贵族,承蒙大家伙抬爱,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不是为了跟那齐泥鳅打架的。吾听闻五国联军战事不利,楚王已经迁都,战火很可能会祸及到咱们家乡,吾欲成立一个侠客团体护卫吾等家乡,汝等可愿意?” 少年们听说家乡可能有难,各个踊跃报名,刘季这个举动本来是想学习信陵君,在乡里游历一番,虽不能为国为民,也可以打抱不平,没想到这些给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都非常的乐意。 “大师兄,以后吾等就跟着大师兄了,保卫吾等的家人和财产!”人群中一个少年喊道。 “对!跟着大师兄,保护家人,咱们当中不少有功夫的,训练一下,不比那些兵士差。”另一个少年喊道。 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少年们还都纷纷为这个团体起名字,最后一致定为‘季侠帮’。 曹参也很兴奋,“季侠帮,无论今后走到何处,季侠帮永远是吾的兄弟,大师兄永远是大师兄。” 卢绾也很开心的附和,闻听此言,刘季非常欣慰,他相信季侠帮拿起武器便可以保护家人,不一定能让家人免于兵祸,但可以减少贼盗之患。 众人从林子里散开,刘季告别了卢绾和曹参独自回家,途中遇到了齐泥鳅,身旁同样是矮胖和黑瘦,只是他们的个头都长高了,十五岁的刘季也喜欢练武,身体也长的比较壮实,但双拳难敌四手,便立刻笑脸相迎,“哎呦,齐少主,君怎么在这……要到吾村吗?” 齐泥鳅恶狠狠的瞪着刘季,多年挤压的怨气此刻喷发了出来,“吾和汝之间新账、旧账该算算了!” 刘季早就知道此时他们拦路自然不是善举,这么直截了当的表明来意,他心中快速的捉摸脱身之计,却听齐泥鳅说道,“明天吾和汝决斗,输了就要认吾当老大,还要给吾磕三个响头。” 原以为要遭围攻的刘季一听自然欢喜,笑嘻嘻的说道,“齐少主,这是何必呢?吾等无冤无仇,曾经的吾那是年少无知……” 齐泥鳅不耐烦了,“少废话,必须接受挑战!” 刘季立刻答道,“好,好,君说地址,吾准时赴约。” 马公书院的后面是一个土坡,土坡上灌木丛生,本是个休息的好去处,此刻却人影攒动。 黑瘦猴对齐泥鳅道,“少主,我们都埋伏好了,一会等他孙子到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齐泥鳅眯着眼睛道,“汝言,那刘季会一个人来吗?” 矮胖子说道,“吾觉得季不敢,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多备些人手为好。” 齐泥鳅三人静静的看着林中的小路,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看到刘季的影子出现,本应该身穿粗布麻衣的刘季,此刻穿的却是深衣。这是楚国上层人士才穿的。 这让齐泥鳅感到很意外,其实这身衣服也不是刘太公给他购置的,也不是刘媪定制的,实则是曹参为刘季备的15岁生辰礼物。 曹参家境挤进了社会的中层,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奈曹参家中不受宠,能够玩得来的就是刘季等人。 接着看到卢绾和曹参的身影,两人也跟了过来,刘季自认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一个人去自然是冒险的,好在两个哥们执意跟去。 齐泥鳅一看笑道,“果然只有两个跟班,到底是不敢一人前来。” 刘季回应道,“齐少主都三人赴约,吾刘季自然也不能单身前往,显得太过傲慢。” “吾也不愿跟汝废话,这些年汝目中无人,不断的捉弄吾,不认吾这个老大,今日吾让汝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的!”齐泥鳅一发话,矮胖子立刻向身后一挥。 呼啦一下,周围窜出很多人,都是齐家的奴仆,刘季见那么多人佯装很惧怕的样子,“齐兄,这是要做什么?” 齐泥鳅脸一横,“齐兄?这个时候知道叫兄长了?晚了!” 站在后面的卢绾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曹参则是向前一步,护住刘季,眼睛瞪着周围的家奴。 曹参虽然是乡绅少年,但是从小便养成了独立的性格,经常跟着一些杂耍的学习武艺,只是为了在家中能不被欺负,这一下反而让他有一身的威慑。 曹参大喊,“谁敢伤吾季兄!”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第一个上前,黑猴看不下去,怒喊,“愣着干什么,给吾教训一下此子!” 刘季急忙笑道,“齐兄,君不是言要与吾决斗吗,如此背信终归不好吧。” 此话一出齐泥鳅脸上一红,随后黑下脸来,“跟汝这样的无赖谈什么信义!” 这话相当于给了周围家奴底气,于是一窝蜂冲了上去,就在此时林中接连响起呼喊声,“谁敢动吾季侠帮老大!” 卢绾见状总算放下心来,他怕刘季吃亏跟来之前特地向书院和乡里的代表递上了话,老大有难,需来助之。 如今看到季侠帮成员来援,心下甚慰,齐泥鳅见状大惊,对方的人数远远胜过己方,矮胖墩惊道,“少主,对方人多,且多会功夫,吾等快逃吧。” 刘季本来是与齐泥鳅来决斗的,心中早想过做准备,但他终究相信齐泥鳅是读书之人,断然干不出这种群殴的事情,如今他明白一道理,主子不屑做的事情,手下人却不一定。 刘季由曹参护着退出安全地带,卢绾负责调动季侠帮成员与齐家家奴打架,虽是一次书院弟子与家奴的一场群架,可是卢绾当成了一次军事演习。刘季虽不好读书但擅长激励人,“兄弟们,吾等读书的讲究学以致用,现在是时候验证下吾等兄弟的私下之学了。” 马公书院虽然不传授兵法,但其学子们中有喜好兵法的常拿来共观之,如此这场群架可想而知,没有组织的家奴很快被季侠帮打的落花流水。 这场架直接惊动了马惟这位夫子,自然是两位头目都被叫到马夫子的跟前。 马惟很生气,“孺子不可教也,打架斗殴为师何时教过?” 齐泥鳅和刘季都显得非常的乖巧,不过两人的形象却大不相同,齐泥鳅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衣裳也出现多处撕裂,可是看刘季身上的深衣却依旧是板板正正,毫发无损。 马惟训斥了一番口舌后,留下一句话,“将汝等之父叫来,为师要与之谈谈。” 这句话如果放在当今的两千年后自然是稀松平常,可在战国时代那是父权社会,子女们最怕的就是父亲。刘季从小调皮,刘伯又宠爱,刘太公也没逼着他在田间劳作,自然是对父亲不是那么的害怕。 可是齐泥鳅就不同了,每次父亲召见不是训斥就是挨揍,他很怕。 第五章 侠客宏源 小院内,刘季和刘伯静静的坐着,此时的刘仲已经在田间劳作,刘伯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刘季,他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三弟,读书识字是一件多好的事,兄长甚为羡慕,季怎么能和他人打群架呢?希望马夫子不要怪罪,下不为例!”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季突然开口道,“兄长,读书能识些字即可,三弟我已读书五年,并没有多大的学问,弟不想再读,再读下去是浪费时间。” 刘伯闻听此言有些不悦,“三弟,此言差矣,吾听闻那些学者们倾其一生都在读书。” 刘季说道,“可弟更愿像书中所说去游历四方,长长见识。” 一道严厉的声音从院门传出,“不成器的东西!” 刘季和刘伯立刻站起身,刘伯说道,“父亲,那马夫子怎么说?” 刘太公一脸的不悦,“马夫子不愿再教这个顽劣之徒!吾是好言道尽就是不行。看来读书之事只能作罢。” 刘季心中喜悦,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可惜的样子,“瓮父,不读也罢,孩儿觉得读书能识字即可。” “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为父还指望汝能光宗耀祖,花了这么多钱财学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既然汝不想再读书那就下地干活去。”刘太公很不悦。 这话让刘季有些措手不及,他也知道一旦不读书那么必然会被叫去干活,“翁父,读书的事情就交给吾弟刘交吧,儿想当个侠客,学那信陵君一样,虽不能成为国侠,将来也能混个县侠做做。” 刘太公一听很生气,“汝弟才出生,汝就打他的注意。什么侠客,吾看就是乡里的地痞无赖而已。赶紧下地干活去!” 刘季见父亲态度很强硬知道不能拧着来,需要顺着,刘季立刻变得很乖巧,“瓮父,孩儿因群架受了点轻伤,需要修养几日,待身体恢复了即刻下地。” 刘太公知道这是刘季的小心思,正要开口说几句刘媪先开口了,“三,快去院外给母取些柴来。” 刘季可算是找到躲开父亲的机会,应了一声“好嘞”便一溜烟的跑了。院内的刘太公轻声训斥,“书不好好读,必须下地劳作!” 说是取柴,刘季心里知晓这是母亲疼爱自己,找借口支走他,刘季现在不读书了一时间不知道去哪了。 不读书的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便过,人总是觉得玩的时间过得较快,公元前238年,已经在乡里游走三年有余的刘季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期间他被父亲拉着下田间劳作,实在是即无趣又累的事情,如今已经18岁的他想谋一份差事,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什么是现实,现实中的无奈让他倍感无力。 刘季想在楚国中某个差事造福一乡,可是务农的家庭想踏入官场非常的困难。 这一年同样有个年轻人,迎来了他非同寻常的日子,亲征,一直处于傀儡的日子令他逐渐的成长了起来,正是嬴政,不过此时的他忙着除掉母亲的情敌嫪毐。这些咱们不提,单说刘季。 刘季躲掉田间劳作之事一个人不知不觉来到丰邑城,这里热闹非凡,他一眼便看到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居然生的一双好手,心灵手巧这个词汇刘季从来没想过可以形容一个男子,他正在用芦苇编制芦箔和蚕具。 刘季走上前去,汉子停下手里的活说道,“这位小哥来张芦箔吧,吾这可是上好的芦苇编制。” 刘季想逗一逗这位汉子,便问道,“城下男君不知怎么称呼?” 汉子站起身向刘季施礼道,“周勃。” 刘季道,“周勃君,这芦席耐用不。” 周勃肚子突然咕咕直叫,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防水又防潮,在田间劳时用它休息再好不过。” 周勃见刘季的穿着便猜出他是富农的儿子,肯定是下过田的,不过刘季这次想捉弄一下周勃。 刘季说道,“吾怎么知道这芦箔是否好用,这能试用吗?” 周勃直接拿起一张芦席递给刘季,“那当然了,不好用吾分文不收。” 刘季则直接躺在了芦席上,佯装睡觉,时不时的睁眼去看周勃,只见周勃依旧在编制蚕具,丝毫不怕他刘季赖账,心中觉得此人心胸豁达。 大概躺了一个时辰,他真的从芦席上睡醒,起来就要走被周勃叫住,“小哥在这张芦席上睡了一个时辰,小弟吾便将这张芦席赠予小哥。” 周勃的做法令刘季吃惊,也很舒服,决定结交此人,“好,既然吾刘季拿了周勃的东西,吾便还汝一顿酒肉如何?” 周勃的肚子依旧咕咕直叫,他现在也比较难为情,没想到生意今天不是很好,没有卖出去一张席子或者蚕具。 刘季则直接拉着周勃要走,周勃也觉得刘季此人虽然表面上看是乡里的地痞,实则与那些与众不同,也觉得恭敬不如从命,便将芦箔与蚕具交予旁边贩卖稻米的商贩。 两人直接来到一大户人家,此时这户人家吹吹打打,听到此声周勃觉得非常的亲切,心道,“吾与这刘季第一次相见,如何得知吾是吹鼓手的。” 周勃正要感谢刘季几句,却听刘季说道,“吾身上没有钱,只要来这里取一顿酒肉吃了。” 周勃望着这大户人家的丧事的排场知道非一般富商能比,“吾是吹鼓手,莫非季兄能予吾这份差事?” 刘季闻听此言也是非常的吃惊,“勃会吹奏!那太好了,这顿饭就好办些了。” 这户人家就是齐思贤的叔父家,如今死了长辈,齐思贤固然伤心但是百姓有的则是偷偷庆祝,觉得一位鱼肉乡里的霸主终于归天了。 周勃便带上自己的乐器与刘季一起进入这大户人家,两人没有去大堂,而是偷偷径直取道厨房,途中遇到小厮询问何去,吹鼓手应在灵堂处,周勃紧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刘季急中生智,指着一边说道,“茅厕。” 小厮应了一声,告诫他们莫要误了时辰,然后刘季带领周勃一溜烟的来到外厨,周勃见刘季对此地如此熟悉,知道他经常来这里混吃,不知道此人如何做到的。 刘季说道,“此刻是厨子们休息的空隙,抓紧了。” 只见刘季将准备好的麻袋打开,往其内装肉,周勃发愣片刻也急忙帮着装,就在两人即将装满的时候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厨子们休息回来了,刘季轻喊了一声“跑”。 周勃由于慌张奔跑时直接带倒了酒肉菜桌,哗啦一声菜肴洒落一地,厨子们看到后大惊,高喊,“抓贼啊,偷吃丧肴的贼子!” 这些厨子伙同家奴一并去追赶刘季和周勃,这些家奴似乎对追人一点不感觉意外,奔跑的速度令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刘季心中大急,不下地干活本没什么,如果被逮着偷东西,刘太公知道后他肯定勉不了一顿讨打。 此时一辆马车从他身旁经过,看车子的样式应是邑城里办差用的,马车上正站着一位身姿英伟的少年,年龄与刘季相差不大,他见两人被齐家府邸的奴仆追赶,平时他对齐家鱼肉乡里也是不满的,大喊道,“两位壮士,请上车。” 周勃见这车像是县尹家的,未敢上,刘季则是一个纵步跳了上去,周勃见刘季已经上车,也于奔跑中跳上车。 厨子和家奴见追不上,骂骂咧咧的驻足。 车子载着三人是一路狂奔,在一处林旁停下,刘季下车答谢,“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这英伟少年自谦道,“夏侯婴,不敢称呼义士,呼吾名字即可。” 刘季和周勃一起答谢,走的时候刘季回头道,“夏侯婴,如果不弃,改日吾等一起饮酒如何?” 夏侯婴点头,“欣然前往!” 回到家中,刘季见到瓮父便向其讨要钱,刘太公不太高兴,“吾真是后悔送汝读书,如今书没读成,活也不喜干了,要钱作甚,家中没少季食衣!” 刘季则道,“交了几个壮士,他们都是非常的朋友,吾宴请他们,日后肯定能相助孩儿。” 刘太公本来是对刘季寄予厚望的,如今刘季不好读书,总是喜欢在外面学人家当什么侠士,不太开心,“像刘伯、刘仲一样,想要钱,自己种庄稼去集市上卖。” 听闻瓮父如此说,刘季知道要钱不太可能,可是答应人家的事怎能言而无信,刘季心中犯愁,便闷闷不乐的出门。 如今刘伯已经娶妻成家,有了一个新院,刚刚与父母脱离伙食,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刘伯的小院外。 刘伯看到刘季一脸的愁苦询问道,“何事如此愁苦?” 刘季便将自己结交壮士,答应日后宴请的话给刘伯讲述了一遍,刘伯听后大加赞赏,“三弟广交能人义士,日后必然有出息,这样,季来兄长家,兄长的地窖里有自酿的酒,只管带着朋友前来饮食便是。” 闻听此言,刘季大喜,于是便带着周勃、曹参、夏侯婴三人去了刘伯家中饮酒,吹鼓手周勃,驾车手夏侯婴,还有身世略好的曹参也不过是一个武夫,三人对乡野自制的酒水甚为满意。 这次三人喝的是酩酊大醉,至此刘季与周勃、曹参、夏侯婴开启了一起玩,一起饮食,一起畅想人生的聚会。 第六章 立身之道 已经长大成人的刘季有时还是免不了被刘太公拉到田间做活,他自己也知道身为农夫之子,是很难逃脱干农活的命运,可是刘季心中的侠客宏愿之火始终不灭,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当个野人,种庄稼。 他的这些好友在家中找不到自然也寻到田间来,这些朋友也算是费尽心思的将其从农活中脱离出来,最常来的自然是儿时玩伴卢绾,而周勃来寻时就称要刘季协助贩卖苇箔、蚕具。 刘季便这样经常伙同卢绾时而协同周勃贩卖蚕具,时而与曹参一同修武,有的时候还乘坐夏侯婴的马车前往县邑,说是去办事不过是在努力的结交朋友,也试图去结交权贵。 刘季不愿意这么一直碌碌无为,老死田间,并想着可以有所作为,可短时间内作为野人的儿子实在是无法进入仕途,那些权贵们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及,那些公子们更不屑与之交往。 梦想是好,可破碎的刹那是痛苦的,刘季似乎认识到了他与那些所谓有身份人的鸿沟。 不过靠着几个朋友的互相救济,刘季过得倒也舒服,时光在憧憬中度过,不知不觉六年寒暑匆匆过,这年对于刘季来说或许没有什么,可是对于楚国的一户人家来说却意义非凡。这年是公元前232年,在楚国下相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姓项,名籍,字羽。 这年虽对于刘季来言没有什么,可是两个春秋后,即公元前230年,对于刘季来说却非同寻常,对于天下的诸侯王来说也是难以入眠的一年,韩国居然第一个被秦国所灭,诸侯王们对秦王嬴政充满了恐惧。 这天刘季正在协助周勃贩卖蚕具,“能手巧匠,周氏家传手艺苇箔、蚕具,快来瞧瞧……” 就在吆喝之时曹参来访,刘季见曹参形色不同往常,知道有大传闻发生,果然曹参告诉刘季天下发生了突变,一个国家居然被秦国所灭,这恐怕是天下诸侯王最畏惧的事情。 曹参说道,“刘兄,天下将突变,现在韩国被灭,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赵国和魏国,一旦秦朝东进的屏障被打开,楚国就遭殃了。” 刘季则说道,“真是可惜了,不然信陵君若在世的话,秦朝未必敢去动韩国。” 周勃放下手里的蚕具,“如果秦国与楚国开战,吾这一身的弓马娴熟恐怕不能再闲着了。” 卢绾也寻刘季而来,他同样也得知了此事。 四个人聊起了天下的走势,觉得未来必定风云突变,他们这个侠客团体倒是有机会再壮大一下,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份差事,也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刘季等人倒是没想过反叛谁,倒是希望能像秦国的战士一样因战功而封爵,从此有了翻身做主的机会。 四人越聊越起劲,刘季便邀请三人去饮酒,便饮便聊,这个时候刘季的二哥刘仲急冲冲的跑来邑城,“总算找到季了,快回去,家里出事了!” 刘季认为这是刘太公唤自己回田地干活的招数,并不愿立刻回家,刘仲着急了,“刘伯他,他没了,快回去!” 这个消息令刘季震惊,可以说在他们刘家,刘伯最疼爱他了,“什么?吾兄长怎么会?” 刘季告别曹参、周勃兄弟二人,与卢绾两人急冲冲的回村,刘季没有直接回刘太公所住的主院,而是直奔刘伯的小院子,直扑灵堂。 这个时候小院子内已经占满了人,平时刘伯为人忠厚善良,待人诚恳,因此乡里人缘倒是不错,都是来凭吊的。 来到灵堂,刘季看到了伤心的瓮父和大嫂,刘媪正在劝慰刘太公和大儿媳,自己也哭的跟泪人似的。 刘季则是直接扑倒在刘伯的灵柩前,伤心的哭泣,平时刘仲不喜刘季,此刻见三弟如此情真意切,倒也略感意外。 刘仲在自己婆娘耳边轻声道,“还以为三弟他游手好闲,练就一个铁石心肠,如今这哗哗的眼泪,倒是兄长生前没有白疼他。” 刘仲婆娘也轻声道,“怕是以后他要来咱家蹭饮蹭食了。” 闻听此言,刘仲便不再言语。刘季在灵柩前哭泣,内心是真的悲痛,悲痛从此失去一个至亲加好友,再也听不见四处呼唤回家食饭的声音了。 这一天对于刘季来说仿佛过了一年,如今已经26岁的他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等到凭吊之人离去后,刘太公将三个儿子叫到了自己的屋内。 刘太公擦拭眼泪,道,“如今刘伯已然逝去,刘仲,这家中的重担就落到汝身上了,从今日起就另起炉灶,到外面住吧。” 刘仲也抹去眼泪,“瓮父,请您放心,吾一定勤勤恳恳将刘伯置办起来的家业继续发扬光大。” 刘太公听到自己的二儿子如此说,自然心里痛失爱子的愁苦减去了不少,“好,不错,一定不要像季那样不学好。” 这个时候话题转移到了刘季的身上,刘太公叹息道,“三啊,汝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当初扬言要到外面历练一下,找个差事做,现在都已26岁了,不能再混下去了,从今日起跟着刘仲学习农活。” 刘季嬉皮笑脸道,“瓮父,孩儿志不在此。” 闻听此言,刘太公不悦,“志不在此,在哪啊?读书吗?现在刘交聪慧好学,比汝当时强多了,读书,光宗耀祖的事情看来不能指望汝了。” 刘季笑道,“吾四弟聪慧,是天生好读书的苗子,读书兴家的事自然交给四弟的好。” 刘太公训斥道,“那汝呢?” 刘季硬着头皮说道,“吾继续当吾的侠客,待有机会便在王孙贵族门下谋一份差事。” 刘太公不悦,“待有机会,汝还让为父等多久啊?” 刘季知道此刻如果再不表态,肯定会被瓮父分配田间的杂事,“再给吾几年时间,吾一定能某个差事回来。” 刘太公无奈的点头,随后又训斥了一句,“当时如果还游手好闲,看吾打断汝之腿。” 其实刘季看着邻居大哥一个个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内心也着急,不过刘季心中开阔,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不必像寻常男子那样务农生子,平凡的过一生。 不过毕竟是二十几岁的热血男儿,要说没有一点对女人的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他心中虽然如猴子乱蹦,但是很快便被理智打败,他明白如果能像邑城那些官吏,将来要多少女人都会有的。 刘季晓得众人的智慧是强大的,他便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商议天下大乱时的立身之道。 曹参与刘季、卢绾都是读书之人,曹参认为可以学习之前的苏秦与张仪成为纵横家,刘季则认为韩国已灭,此天下之事早已变化,既无法像苏秦那样佩戴六国相印,也不可能学习张仪连横破纵。 卢绾也觉得没有合纵抗秦的前提,连横破纵更无可能。夏侯婴虽然是个赶车手可给很多官吏驾过车,见识也算广,“刘兄与曹公、卢公乃读书人,虽然苏秦的合纵抗秦失败了,可后来者信陵君佩戴五国联军统帅也算是效仿了苏秦。” 周勃虽是个吹鼓手,但自幼习武,崇尚侠士,“信陵君虽然是国君之弟,乃贵族,吾等与之无法相比。” 这一番话让刘季大为震惊,“诸位兄弟有见解,不过吾崇敬的信陵君虽贵为王族后裔,但礼贤下士,养士数千人,自成势力,急人之困,这才是他后来窃符救赵的根基,虽能连横五国军队,佩戴五国联军的帅印,但终究不是吾等能比。不过现在大势已变,乡野之侠也能成为一方豪杰。” 曹参道,“对,季兄说得对,吾和周公皆乃武夫,深知侠士的愿望,可吾等不是王孙贵族的出身,没有世袭的爵位,也不能如秦国将士那般可以立下军功获爵位。” 刘季叹道,“虽然咱们楚国没有秦国那样的军功制度,但也是学术风气很浓的,可惜吾等不善读书,不能如先辈们那样被国君看重,读书入仕不是吾等之路,参军也不行,如今也只有一条路了。” 周勃等人异口同声,“什么路?” 刘季道,“那自然是学信陵君那样,当不了国侠、县侠,咱们就做个行侠仗义的里侠,只要有了名声,再行举荐,咱们就能有份差事。” 话虽这么说,可刘季心里是没底的,他在想如何能在楚国谋得一份小吏的差事,哪怕是小卒也行,人总是从底层开始的,就比如这牢狱中的狱卒,或者是求盗者,他认为做个有正义的乡侠其实就是求盗者。 他早看出,这求盗者不是什么美差,经常逐捕盗贼,免不了打斗,不会点功夫肯定不行,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一般人不会去谋这份差事。 毕竟家族在那摆着,只能靠自己了,几人谈的起兴,不觉已至午时,刘季邀请道,“兄弟们,到吾兄嫂家饮酒去,吾等边饮边聊!” 几人欢喜,刘季推门进入刘伯小院内,如今刘伯不在了,可是刘伯对他的照顾还是历历在目的,远远的闻到饭香,“兄嫂,季来叨扰嫂嫂了。” 此时院内的刘信正在玩耍,见到刘季到来,起身喊道,“叔父好。” 刘季一脸笑意道,从怀里拿出一把小木剑递给刘信,“拿去玩吧。” 刘信看到小木剑欢呼雀跃,立刻拿着木剑学着侠士那样呼喊着冲突院外。 大嫂听到自己儿子又呼喊着跑了出去,就知道自家小叔来了,走出庖屋看到刘季带着一帮人,心中不悦,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兄嫂只应了句,“饭还需等待。” 第七章 嫂嫂嫌弃 看到大嫂的反应,刘季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越发想念刘伯的好。曹参、周勃、夏侯婴、刘季、卢绾四人在大嫂家一边饮食,一边畅谈接下来如何让他们的人生走上发迹之路,至少是温饱之路。 可是这些话听在大嫂耳朵里却是一番嘲讽之词,略感厌恶,心中笑道,“如此好食懒做,还想成事,真不知道吾那良人为何如此偏爱他。” 等到刘季带人离开后,大嫂陷入愁眉苦脸中,在屋内自语道,“吾这孤儿寡母的,怎么经得起小叔带人这么折腾,该如何是好?” 刘信看见其母愁眉不展,问道,“母,何事不悦?” 此女叹道,“汝父已不在,只剩母一人到田间劳作,如何养得了汝叔父那帮朋友的口食。” 刘信道,“母,儿可以下地协助吾母。” 此女爱抚的摸着自己的孩子,心中盘算着,突然心生一计,面带微笑,“如若再来,只能如此了。” 邑城城头,刘季在替周勃卖苇箔、蚕具,夏侯婴驾车而至,曹参背弓而来,卢绾乘车而来,五人聚在一起商谈生计之事。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刘季清楚的记着这一年是楚幽王去世的日子即公元前228年,他们思来想去,几经商榷,看着城头上的一轮落日染尽沛邑,刘季下定决心道,“吾等去投奔豪族王陵。” 曹参惊讶道,“刘兄,那王陵乃豪门子弟,未必看得起吾等卑微之人。” 夏侯婴也分析道,“王陵乃豪族子弟,虽豢养门客,但多是青年才俊或武艺高强之人,刘兄侍之,恐有不妥。” 周勃却赞成道,“吾赞成季兄此举,如咱们这等整日混迹于市井难成大事,从豪门常有机会谋差事。” 几个兄弟议论纷纷,刘季见夕阳西下,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汝等随吾饮酒,边饮边聊。” 几人欣然前往,刘季大踏步迈入大嫂家,厨屋内的大嫂看到心中早已不快。 刘季边喊边走入屋内,“大嫂,今日多备些酒菜,改日季定当送上酬金。” 其实刘季也知道整日在大嫂家白食白饮也不太好,无奈自己身上没钱,总不能一直让周勃等人请客吃饭。 周勃贩卖苇箔,夏侯婴赶车,还能有些微薄收入,卢绾是独苗,母常给予钱财,可是曹参、刘季却没有,但刘季觉得既然兄弟们喊他老大,自然是要行兄长之事。 大嫂自语道,“还改日,都白食这么久了,也没见一个子给嫂嫂。” 这大嫂越想越生气,便拿起勺子使劲的刮锅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勃等人闻听声音,知道没有赶上饭时,周勃率先识趣的起身,“季兄,汝带吾等饮食多次,这次就让勃请大家饮酒吧?” 曹参、夏侯婴看到周勃的眼神,立刻明白,起身附和,“对对,咱们下次再让季兄请客吃饭。” 周勃率先走出院子,曹参和夏侯婴紧跟而出,卢绾也识趣的离开,等到刘季想说些什么,四人已然走出院子,刘季多少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刘嫂刷锅的声音停止了。 厨屋内,大嫂正咧着嘴笑,“这还真管用,日后再来,吾依然……”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刘季看着锅内的米粥和锅巴,内心不悦,“嫂嫂,这样刮锅,不怕锅底漏米粥啊。” 大嫂紧皱眉头说道,“自那良人去世后,吾等孤儿寡母的生活越加拮据。兄弟还是到二嫂家去饮食吧。” 大嫂说完这话,刘季不再言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锅内的米粥,非常不悦的离开。 周勃等人借故离开这让刘季很郁闷,心中不悦,在思量没钱也要办事啊。看似在街上闲逛,实则埋头在思绪良策,走着走着突然空气中飘来一阵摄人心魂的香味。 刘季寻着味道,来到一户肉铺前,铺前飘着一个旗帜,上面写着“樊野味”字样,正是街上贩卖野味极为有名的樊家肉铺,只见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手握屠狗刀正在松解狗肉。 少年停下手里的刀,看着刘季,“公,可来几斤狗肉?” 刘季苦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确实肚子饿了,如今闻到如此香的狗肉,嘴里已经不断的翻动口水。 这位少年姓樊名哙,见刘季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更是透着一股英气,觉得此人不简单,便开口道,“拿去尝尝,公如觉得味美,再买。” 樊哙本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刘季接过狗肉,坐在地上就食,刘季边食边赞道,“香,真香,还油而不腻,更有嚼头。” 不一会就将这块狗肉吃完,连连赞叹狗肉好吃,“这位樊小兄弟,怎么称呼?” 樊哙正要搭话,樊哙之父走了出来,也见刘季相貌不凡,便说道,“此乃小儿樊哙,既然觉得小儿做的狗肉好食,不妨再拿一块,与友人食之,也为小店做做美名。” 刘季欣然同意,其实他内心也在思量,如此这么白食对方的狗肉终归不好,需要为店主做些事情,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帮兄弟,自己虽然没钱可是那帮兄弟都有各自的门道,还是能付得起钱的。 拿着一大块狗肉的刘季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不自觉的来到邑城城头,只见周勃正在叫卖苇箔、苇席等,手里还不停的编制着。 突然这周勃停止手里的活,嗅着鼻子抬头看到了正笑盈盈的刘季,心中大为惊奇,“季兄拎的什么东西,如此香!” 此时刘季用粗布包裹着狗肉,故只闻其香不见其肉,“走,叫上曹参、夏侯婴、卢绾几人咱们去食肉饮酒。” 说道食饮,周勃最为嘴馋,立刻跑着去找曹参和夏侯婴,刚跑出去几步,便驻足,“刘兄,咱们到哪去食?” 刘季其实心中也没谱,“先到这城头集合,到时自然有去处。” 周勃应了一声就去叫人,刘季开始犯难了,他左思冥想不知道该去哪里食肉饮酒。 这个时候刘季突然闻到酒香扑鼻,原来是街上的一户酒舍开门了,这酒香正是一位中年妇女打开酒坛子后飘出的。看店面上的酒字招牌,知道姓“武”,是武负开的一家酒舍。 看到武负开门迎客,刘季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心里在思索这街上有好几处酒家,这位姓武的妇女现在才开门,肯定是生意不是很好,也是避过其他酒舍的生意。 刘季走上前去,手里拎着樊哙赠予的狗肉,这武负正在张罗店面突然闻到肉香也是惊异,回头一看见一年轻人,隆准龙颜,美须髯。 武负急忙招呼,引刘季坐下,刘季也不客气直接让武负给上好酒,过了片刻也准备了一些酒菜,刘季胃口大开,此时知道周勃差不多快回来了。 刘季,“老板,吾去去就回,先张罗着。” 刘季走出这家酒舍,正好看到周勃带着曹参、卢绾在东张西望的找寻自己,刘季大声招呼,“这边!” 周勃一进店就闻到酒香,“刘兄,好香的酒啊。” 刘季大大方方的道,“今日尽管食肉饮酒,吾来管弟兄们一个痛快。夏侯婴呢?” 周勃道,“他在赶车,会迟些。” 在酒碗交错之中,刘季一直在思索这顿酒钱该怎么解决,幸好他自己带着樊哙的狗肉,不需要加什么菜,几碗稻米即可。 周勃等人饮的微醺时,刘季起身走向武负,武负见酒客来找,笑脸相迎。 刘季手指指向几个食饮的弟兄,说道,“刘季帮汝招揽生意,汝免吾食饮如何?” 武负闻言,不悦,心道,“这兵荒马乱的又来一个白食白饮的。” 不过顺着刘季的指向,他看到刘季这群狐朋狗友,其中两个穿着还不错,不是短钱的主,加上这楚国的好客风气,食肉饮酒都是轮流做,肯定会把本钱赚过来,不过脸色依旧不悦。 刘季看出武负的苦闷,便笑道,“如此,吾向汝赊酒,写下责券,可放心?” 武负这下心下大宽,“也罢,汝等接着饮,吾再给取些酒来。” 有责券在手,武负也不用再担心,他这家酒舍是自己和良人一起开的,无奈现在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独自支撑,在战乱年代死了男人太过正常。 几人饮酒之际,刘季说道,“咱们兄弟几个,是不是还要有一人试为吏方可?” 卢绾微醉,不知其意,“为何?咱们兄弟几人做个自由畅快的里侠不好吗?” 刘季叹道,“天将大乱,似吾等鼠辈若没一方豪吏做后盾,终难成事,总不能一直当侠客,东躲西藏。” 周勃应道,“对,如今之世,吏之间也多是互相检举。一人成,咱们皆能转变身份!” 曹参点头道,“没错,虽然吾曹家有些钱财,但既不是世族也不是贵族,想成为吏都难,更不用说官了。” 此时夏侯婴进门道,“像吾这样的出身,也只能为吏驾车的奴仆,吾赞成刘兄的建议,咱们集中力量助一人为吏。” 刘季笑道,“以曹参的家室,可谋取里公、乡师之职。” 周勃在贩卖蚕具、芦箔之时见过里公下的家僮,那乡师之下的家僮则更多了,这种奴隶过的生活苦不堪言,他隐隐觉得这些奴隶一旦能利用起来,是可以效仿墨家形成自成一势的侠客团体。 因此周勃说道,“对,只要曹公能成为里公或者乡师,便可以拥有数百人的家僮,到时候这些家僮便是咱们立身的资本。” 刘季借着酒劲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只剩六国,天下归于哪国还不确定,咱们只有成为握有实权的吏才能立足安命。” 夏侯婴等人纷纷点头,刘季得知韩国被秦所灭,知道天下必将有长期的动乱,他读过书,见过吏,也听过秦国有因功获爵的奴隶,他也想着男儿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 学自己的崇敬之人信陵君,刘季此刻觉得最大的难度就是钱,没钱如何养这些人,可是成为吏就不同,即便没有钱也能拥有家僮,拥有奴隶,他早已看出这些奴隶便是侠客团体的主干部分。 第八章 爱酒如命 刘季等人酒中商榷,几人当中谁比较适合此时当吏,思来想去还是曹参比较合适,毕竟现在还是一个看脸的时代,看身份喊话的时代,曹参虽然是庶出,可是家境毕竟在那摆着,入吏相对容易。 于是几人便相约筹集钱财,打点上方,希望曹参可以试为吏,为日后兄弟们的前途打下夯实的基础。 曹家虽然有钱可是作为妾出的庶子,他并不被重视,因此手里一没钱二没华丽衣裳,幸好从小得遇恩人习有一身武艺,刘季家由于刘伯、刘仲的经营,也算殷实,虽比不上曹参家,但吃穿用度倒也不是很寒碜。 不过刘季的脑子就比曹参好使一些,加上他向刘仲借钱,刘太公让其买菜的钱他总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讨价,将剩下的钱存下,这自然是留给自己饮酒的。 刘季站在武负酒舍前喃喃自语,“吾如此爱酒也只好为弟兄舍弃几天的饮酒钱了。” 夏侯婴将赶车的钱给了刘季,周勃也将贩卖蚕具和当吹鼓手拿到的钱也给了刘季,还有卢绾与曹参的钱,倒是凑了12枚楚大布,如今的他抿了抿嘴唇依然转身离去,准备进沛邑。 到了县邑,刘季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这次怀揣的心情不同,有一定的使命,刘季从来没有迈出过这一步,之前一直在村里晃荡,顶多跑到街市上混混,看看能不能收点保护费,贴补自己的用处,这次来到县邑却让他有点犯怵,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 他自己在思索,作为卑贱的野人如何能跟吏接触,刘季着实还有点不知怎么做,不过以他的经验却明了在什么地方可以见到这些人,茶舍与酒肆,这些人肯定会经常出入。 刘季走到一家高档酒肆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与之格格不入,他便寻觅一家裁缝店,让商贩为自己裁做了一身比较华丽的衣服,刘季穿上后犹如变了一个人,由于他常在街市上的小酒舍里一边饮酒一边观察街上的行人,偶尔经过一些富贵之人,刘季总是会认真的观摩。 世上的事情虽然一切皆有可能,但若不去努力找办法,总幻想着好事上门,多半都是坏事临门,他每次见有豪、杰、吏经过街失市都会认真的观摩,刘季观摩他们自然是要学着成为他们,他可没有因羡慕而观人的习惯。 因此刘季穿上豪杰之士的衣服,那一身的豪杰之气被刘季演绎的淋漓尽致,一进酒肆之门,早有跑腿的迎上来,“贵客里边坐。” 刘季进门后眼睛直接环视四周,眼睛里搜寻贵人,这次他来县邑希望可以找到贵人,而不是有几个钱的富人,很快他的眼睛便落在几个身穿楚国狱卒衣服的几人身上。 这几个狱卒正在给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倒酒,刘季知道这个人自然是狱曹,那么与之相识才能为自己的弟兄曹参捐个小吏。 这狱曹满脸的不快,心中有些不满道,“像吾堂堂县邑的狱曹居然被迫整日与贼盗追逐,实在是……” 一位黑瘦的小狱卒道,“就是啊,头,我觉得这样抓捕盗贼的事情完全交给乡师以下的去做即可。” 其他的狱卒跟着附和,这位狱曹叹气道,“可惜吾等没有可靠的勇士为之。” 听闻此言刘季知道机会来了,有些机会是需要瞬间抓住的,就比如眼前的机会,如果刘季不能瞬间见缝插针,想跟曹参谋取小吏还要多费口舌。 狱曹伸手示意狱卒为自己斟酒,小狱卒发现酒壶呢没了酒,小狱卒骂骂咧咧,觉得这酒肆的主居然偷巧,这么大的酒壶倒几下就没了。 其实不是酒肆的主儿偷巧,饮酒的人永远嫌酒少,就像爱食的人永远嫌美味少一样,这位狱卒正要冲着酒肆的主儿大喊却看到一壶酒香扑鼻,正是刘季拎着自己新叫的一壶酒来到这里。 狱曹看了一眼刘季觉得很面生,不过鼻子早被这壶酒给吸引,刘季直接给他们都倒了一杯,自己先饮了一杯。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男人们最喜欢的就是酒了,兵卒的常用之壮行,野人们常用之暖身,国人们常借之联络感情,果然是经不住刘季的几句劝说,狱曹与这几位狱卒饮的东倒西歪。 刘季借着酒劲说道,“吾有小弟愿为狱曹鞍马前后。” 人在醉开心的时候喜欢承诺别人之事,这位狱曹便开口问道,“汝兄弟出身如何?” 刘季如实回答,“虽算不上豪强,但也是豪族。” 闻言,这位狱曹拍着胸脯说道,“那就放心吧,这里公就汝兄弟的了。” 其实狱曹内心与刘季等人多少是有一种同感的,他们都不是王宗贵族,为此不能成为县伊,他的能力不比现任的县伊差,为了能够在吏场混的好些,他也在为自己找同盟者。 不过刘季知道此事不会那么容易,他心思比较缜密,仅仅靠嘴言是靠不住的,必须拿到一个信物才行,可是求人办事又不能主动去要,刘季一连陪着他们喝了三四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这位狱曹在临走之前才想起给了刘季一样东西,让刘季的兄弟去应招里公之时拿出来,是这位狱曹的亲笔信。 拿着这竹简,刘季吞吞吐吐的道,“大人,您看吾……” 狱曹很不耐烦的询问刘季的出身,得知刘季乃乡野之人,很不舍的看着刘季手中又变出的楚大布,转过身去,“汝身份太过卑微。” 对于这个结果刘季很坦然,他清楚自己一没经天纬地的才能,不可能拥有奴隶伊尹的那种好命,二没曹参一样的武艺,三是天下将乱,韩国都被秦所灭,王宗贵族瞬间沦为平民,将来的事说不清。楚国的吏能做最好,不做也有别的出路。 拿到这笔介绍信,刘季不负所望的离开县邑,借着微醉之意刘季走错了路,误入一片葱绿之地,越走越是荒无人烟,刘季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此时感觉一股凉意袭来,果然四周能听到狼吼虎叫,刘季这才酒醒,一阵的后怕。他深知此时的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在狼虫虎豹面前他永远是低等种族。 此时正值秋季,秋风吹来刘季感觉凉飕飕的,打了一个寒颤,就着满野的奇花异草口吐了几番,彻底酒醒后刘季开始了狂奔。 好在刘季记性还不错,沿着原路返回总算找到了管道,这才一路安全的回到村里。 事情总算没有辜负刘季的期望,曹参拿着书信,凭借自己高超的一身武艺顺利获得里公的职位。职责是在村里追捕一些偷鸡摸狗的人。 曹参很开心打算请大家饱餐一顿,尤其是协助自己的季兄,是他协助疏通关系,这才让自己一身的武艺有所展示。 地点曹参相约在他们几个常去的地方,武负的酒舍。曹参说道,“兄弟们尽管食饮,今天酒钱算吾的。” 说完这句话曹参举起酒杯敬献刘季,“刘兄,这次多亏了汝,曹参在这里敬汝,吾曹参本就是刘兄之弟,日后有什么危难之时尽管开口,这里公就是吾等大家的。” 刘季笑嘻嘻的,“曹弟说哪里话,咱们狭义之士自当言必信、行必果、轻生死、赴困厄、不矜能、羞伐德。” 曹参举杯饮下,“对,刘兄说得对。” 周勃笑道,“季兄就是季兄,言语都文绉绉的。” 卢绾说道,“刘兄乃干大事之人,道理无师自通!” 言毕,众人哈哈大笑。 夏侯婴也笑周勃道,“平时刘兄将书籍借勃读,己不用心怪谁,言语还是那么糙。” 酒对于刘季来说,如同冬日里的炭火,夏日里的清风,没有就会不舒服,可是对于几个弟兄来说还好,他们更在意的是肉。 看着酒桌上的肉越来越少,周勃摸着自己的腹部嘿嘿直笑,曹参开心一直在饮酒,此刻也想食肉,边看边抿嘴。 刘季的眼睛是比较锐利的,早发觉该加肉了,无奈这次不是刘季做东,他不好意思加肉,就在此时香气扑鼻,并伴随着爽直的笑声,“刘长兄,奉瓮父之命,吾送狗肉来了。” 看到一个少年拎着狗肉来,周勃、夏侯婴不识略微惊讶,曹参认得是平时救济自己的恩公之子。卢绾也晓得,平时没少白食人家的狗肉。 对于樊哙,刘季是记忆犹新的,尤其是他做的狗肉,那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见樊哙拎着狗肉来,不管为何那自然是先食了再说,“介绍一下,樊哙小兄弟,做的一手好狗肉,那个香啊,兄弟们都尝尝。” 刘季让樊哙也坐下来,一起吃肉喝酒,樊哙也没认生,直接坐了下来,樊哙年纪虽小,可是却又一股蛮力,而且身材已经如成人,刘季很自然的称呼小兄弟也不无不妥。 周勃和夏侯婴则是不知道樊哙的真实年龄,不过看脸皮知道年龄比他们小很多。 有了樊哙狗肉的相助,几人又饮了几壶酒,酒足饭饱之后曹参准备结账,手向衣内一摸,酒直接醒了五分,倒是惊出一身冷汗,心道,“吾的蚁鼻钱呢?怎么不见了?” 曹参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来放哪了,周身来了一个自摸都没找到,还引得周勃哈哈大小,周勃和他都是习武之人,两人开起玩笑来自然不同,“曹里公,这练得这是什么功夫,摸边全身?” 曹参没空理会周勃,知道现在怪谁都无用,他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边画面,知道这蚁鼻钱多半是被看他不顺眼的继母掉包了。 刘季早已看出曹参的窘迫,自己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向武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武负笑骂了几声。 这几声虽然带着一些不满,但是却与往常不用,更加亲熟了一些。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钱的曹参只好灰溜溜的来到武负面前,“武酒舍,吾下次归还酒钱可否?” 武负笑道,“不用了,已经有人付过了。” 曹参纳闷,“付过了?” 曹参回头望去,见周勃和夏侯婴早已饮的烂醉如泥,只有刘季还清醒,知晓多半是刘季所付。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这不是滴水,而是酒肉。酒散之后曹参更加敬重刘季。 刘季也想混入楚国之吏内,无奈自己的才学疏浅不能被举荐,加上不懂武艺,仅仅有一身的蛮力,只可追逐狗羊而已。 作为有着侠客梦的他自然想过习武,可是习武需要拜师学艺,但在沛邑之地如不是有奇遇,如周勃、曹参等,难寻武艺高强者。 如周勃、曹参等本皆为世家父子相传,不过是弓马娴熟,孔武有力,要说功夫不见得有多高深。可是两人均有奇遇,学得一身好功夫。 两人都知晓,此身的功夫必然有用武之地。 信陵君的魅力还是非常大的,刘季心中一直还存有借侠客之力寻求安身之命的想法,甚至借此走入吏场,最后可以出入将相,封王拜侯他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刘季不是空想之人,想实现目标,首先手下要有一帮兄弟跟着,仅仅是卢绾、周勃、夏侯婴、曹参等人还不够,他想着再扩大一些人手,不过他也知道手下人越多,那么需要的钱财越多。 第九章 曹氏之识 饮酒庆祝的几日后,刘季又被其父叫过去训斥了一番,自然也是责备他不事生产,刘季找个借口再次遛了出来。 刘季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在街市上闲逛,他心里寻思这躲着瓮父不事生产是好,可是没地吃饭去,只能想法多招收几个小弟,为乡里驱赶盗贼收点保护费度日了。说起为何这年盗贼增多,却与这一年(公元前228年)的一件大事有关,秦国的大将王翦攻破了邯郸,俘虏了赵王迁,又一个国家都城被破,几近被灭,虽然赵公子嘉逃到代国成王,但也是日落西山,天下诸侯震动。 天下的震动似乎跟楚国的刘季没啥关系,可是赵都城被破之后流民四起,楚国自然也多了一些难民,难民之中也多有盗贼,沛地突然多盗贼,乡野卑贱之人多惶恐,这倒给刘季制造了机会。 既然做不了吏,那就做一个侠客! 楚国的地方机构也是拿这些盗贼没办法,甚至利用之,如今的街市上已经不同往日,庶人走路都匆忙了些,一些女子都不敢轻易上街。 与这些比起来,刘季最关心的是填饱肚子。正在寻思间,一股清香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香味不是酒肉之香,也不是花香,他寻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女子正在行走,只见此女子丰润饱满,身穿瘦长的曲裾深衣,红绿缤纷,衣上散点云纹,绿色的下摆,柔弱的腰肢间系有红色的丝带。 女子走起路来如春风拂柳,妩媚动人,香味就是这女人的体香,这香味令刘季沉醉。 刘季虽然出身乡野之家,但也是热血男儿,至今没娶妻的他也很少去想男女之情,或许像蜜蜂没有遇到那朵花一样,此时的刘季感觉血液内原始的欲望在燃烧。 乡野之人对男女之事的了解自然比王宗贵族之家来的粗烈,刘季情不自禁的跟着女子走,见女子缓缓迈入一家酒舍,酒旗飘扬,上书“王”字模样。 女子喊道,“王姐……” 刘季见这是一家王媪酒舍,默默记下此处。在王媪酒舍的门前逗留了一会后他转身去找自己的弟兄们,去商量如何靠护卫地方收取点酒钱。 邑城算是沛邑比较繁华的地段了,城外湖泊荡漾,绿林葱葱,在小湖旁卢绾、周勃、夏侯婴、刘季、曹参等人聊的正欢,今天少年樊哙也带着他泡制的狗肉也来了,他很喜欢跟这帮大哥们混在一起,他们一边烧烤鱼儿,一边饮酒畅谈。 刘季的意思很简单,现在天下只剩四国,而且此时的燕国也因秦军兵临易水而恐慌不安,他们所在的楚国命运如何很难说,所以早做打算为妙。 懂得银子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刘季心中已有打算。 因秦国天下大乱,世多有欺压百姓之徒,楚国的地方机构也未必愿意得罪地头蛇,刘季觉得咱们可以多纠集几个兄弟,为乡里护卫太平,一是收取酒钱,二是为日后的出路积攒资本。 卢绾、周勃、夏侯婴赞成,曹参也觉得此事可行,他这几天做里公能够感觉到这监狱是为卑贱贫穷之人开的,那些有钱的主抓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释放。 曹参为此与上司有过不止一次的间隙。卑贱之人的确需要一个守护者! 少年樊哙也相应道,“刘兄长说的对,家瓮也说过天下将乱,人皆惜命,买狗肉的也多了,多半怕见不到明日,尽享口食之愉。如吾等商贩最渴望有一支人马护卫财物家眷周全。” 刘季对樊哙另眼相看,觉得出身卑微且小小年纪还真是不凡。 几个人正聊的很嗨,曹参属下的小狱卒跑来报信,说是有一伙盗贼来到街市上抢财物,抓女眷。 刘季笑道,“来的正好,汝等可以试着走一趟。” 曹参也应道,“明暗可以来个合围。” 说起这伙盗贼乡里人早就敢怒不敢言,其实是齐泥鳅养得家奴,其中有一个长得虎背熊腰,就是他带头为齐泥鳅抢一些美色女子为其享乐。 刘季对于这位当年马公书院的同窗没有什么好感,他早就见过其家僮所做卑劣之事,现在有机会他定当惩治一番。 夏侯婴日常还要回去赶车,这天只有刘季和周勃、卢绾三人暗中接近这批盗贼,在绿林之中刘季一望心中一惊,居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先前自己见过的女子,此时那女子被盗贼绑缚,有几个小贼想轻浮,被盗首打了一个耳光。 敌众我寡只能智取,他与曹参相约,曹参以里公的身份正面出击,刘季从侧面干扰这帮盗贼,并为之打探消息。 刘季让周勃、卢绾暗中继续监视他们,自己跑到街市去游说那些被抢了财物之人伙同他一起去抓贼。 起初这些人不敢得罪齐泥鳅,但得知刘季言将有里公带人追击,他们中胆大的也就跟着刘季去了。 此时的曹参已经带着狱卒与这伙盗贼对峙,属下的狱卒大多数不愿与之为难,曹参深感无力,不过他自己早就看不惯了,在还未拔刀之际,左腿已迅猛踢出,如疾风扫落叶一般击在盗首腿上。 盗首从没想过会有小吏追捕自己,更没想过会有人对其动手,慌乱之际急忙闪身踉跄后退,身子不稳险些摔倒,盗首大怒,抡起自己的大锤砸向曹参,“汝等皆肉泥!” 曹参并不答话,身影轻盈灵动,没看见曹参怎么动的,却看到曹参已经轻易的躲过盗首的一击,尘土飞扬,大地都被大锤砸出一个小坑。 或许是大锤太重,也或许是抡起的速度偏慢了,曹参依旧没有拔刀,而是一脚踢在盗首的胯下,这下盗首疼的满地打滚。 其余的盗贼一时间愣在原地,此时刘季已带着一帮人围拢上来,为首的正是刘季、周勃、卢绾三人。刘季大喊,“贼首快快放了那女子,不然决不轻饶!” 先前周勃与卢绾一直负责监视这群盗贼,并将消息随时报之曹参,当看到盗首与曹参的打斗,卢绾甚为震惊曹参的功夫,这是卢绾第一次看见曹参出手,之前闻言功夫高手却未知何如,周勃则是手痒痒,很想上去助一臂之力! 盗首被曹参绑住,其余的小贼见盗首被俘,周围又皆是怒气冲冲的村人,这才纷纷跪地求饶。 那女子看着对面仪表伟岸的刘季,心中一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见到刘季会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一次曹参与刘季来了一个完美的配合,曹参虽然是小吏,但是在这个乡野之间有些事情并不能很方便的去做,反而刘季的小侠客团体却能游刃有余。 盗贼已俘降,刘季的眼神再次落在被绑缚的女子身上,曹参拔出刀,只见刀光一闪,缚绳已落。 女子微微躬身,“曹氏,多谢诸位搭救。” 曹参听闻笑道,“汝亦曹姓,乃一家人也。” 曹氏再次谢过,此时刘季看着曹氏的身影,心喜,情不自禁多望几眼,曹参心领神会,知道刘季对曹氏动心。 曹参便对刘季道,“这次多谢刘兄相助,才顺利擒拿此等盗贼。曹氏既与我同姓,可做吾妹,防日后他人叨扰。” 闻听此言,曹氏欣喜,再次拜谢,刘季心中亦喜,知道这是曹参为自己着想,怕心仪之人被他人叨扰。 曹参要将他们押入丰邑大牢,盗首大锤子面不改色,一点不担心,这位绰号大锤子的家伙心想即便汝押吾入牢,不久便能释放。 盗首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小跟班就害怕了,他们恐怕没那么好过,一想到丰邑大牢几个人当场就软倒在地。 这些人跪地求饶,刘季看着这帮人训斥道,“汝等皆为大丈夫,何故干些欺辱妇孺此等卑劣之事。” 这帮人颤颤巍巍的看向盗首大锤子,无一人敢说出实情,但是刘季已经明白,这帮人多半是被胁迫。 刘季道,“汝等坦白,主犯被押,从犯会自然从轻发落,是吧,曹里公?” 曹参威严的点点头。这些无赖奴仆立刻都纷纷将矛头指向大锤子,哭诉大锤子平时仰仗仰仗世族豪强雍齿的庇护,可以说对他们是稍不顺从则辱骂鞭打,是被胁迫的。 闻言盗首气愤,大骂汝等狗儿之贼,并扬言等出狱要将他们杀掉,曹参直接给他一个大嘴巴,打的他眼冒金星,摇摇欲坠,“贼子能否出狱尚不可知,大言不惭!” 曹参看向这些被恐吓的奴仆道,“汝等愿改过自新可追随刘季,此乃豪侠。” 刘季知晓这是曹参为自己招揽小弟,行组建护卫队便利之事,这些奴仆大喜,刘季欣然同意,并斥责了几盘言语,言汝等跟着自己当为乡里之侠,且不可做偷鸡摸狗之事。 押送过程,刘季让周勃、卢绾归去,自己一同前往丰邑大牢,此去一是借此结交楚国基层之吏,二是想熟悉一下丰邑各大家族的情况,仅仅在中阳里这个小村子里只会蒙蔽双眼。 其实早在春秋时期,楚国便已有了县制的制度,当时楚国灭他国在边境设县,具有很明显的军事重镇性质,任用县尹(公)来治理,楚王可以随时更换,虽不够完善,但也具有了地方行政组织萌芽的性质,这给秦国的郡县制奠定了基础。虽说县尹的任用不再是世袭,也不限于楚国世族之人,但这个位置多数情况下还是被楚国的世族霸占,不是没落的王族就是豪强占据。沛县这个地方便是世族豪强盘踞的地方,刘季人生地不熟,目前还没打算去邑城混。 刘季目前的人生目标就是能够在丰邑这个地方站稳脚跟,混口饭吃。 第十章 丰韵曹氏 丰邑这个地方,对于刘季来说比中阳里村要繁华热闹的多,他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周勃,还有遇到的夏侯婴,当然最令他感觉兴奋的就是这里的酒香要比村里的酒香很多。 中阳里村的武负酒舍,给刘季的印象不只是酒香,还有武负那动人的风姿,当然还有欠下的酒钱,他一直想着怎么搞点钱来还债券,不过武负似乎也没追着他要。可是说起酒香,刘季觉得丰邑城的酒香更令他沉醉。 如今丰邑城又有了一个令他痴迷的地方,那就是曹氏,此刻的刘季身体里流淌着野性的欲望,暂时忘却了来丰邑去结交基层之吏的目的。 情爱这个东西还真的玄妙,有的时候你费尽心机却未必如愿,有的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两个心走在一起。 曹氏或许像是干涸的小草遇到了露珠一样,她多年未动的心也悄然跳动,自从林中刘季带一帮人前来营救她,她的心就已经动了。 作为一个寡妇,还是多年一直独自一人经营小酒舍的她,日子是比较艰苦的,她内心也真的在呼唤有一个男人能罩着他,能有一个肩膀累的时候靠一靠。 此刻的刘季正站在曹氏的小酒肆里,他先是闭上眼睛用力的嗅了嗅,“真是香!” 接着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称赞道,“一弱女子竟经营偌大的酒肆,真是了不起。” 曹氏笑道,“哪有什么了不起,背都快累驼了,也未见生意有起色。” 刘季心中在盘算如何帮助曹氏招揽生意,赢得美人心,他笑道,“不请我饮一杯吗?” 闻听此言曹氏呵呵直笑,“瞧这脑子,光顾着言语,君请坐,尝尝小店的百年老坛。” 言毕曹氏便去酒窖取美酒,曹氏又亲自下厨备了几个小菜,一碟花生米,曹氏直接拿来一个小碗,倒入酒,立刻酒香四溢。 几碗酒下肚,刘季非常开心,道,“曹氏,这美酒实在是香,此等美酒不会白饮,以后这小店有刘季在,保证日后生意兴隆。” 曹氏笑道,“那托君吉言,但愿如此。” 刘季今天很开心,心情非常舒畅,招呼曹氏也坐下,“此时不忙,坐下来饮几杯。” 曹氏让伙计先照顾着前堂与后厨,她坐在了刘季面前,自己直接给自己倒了一小碗酒,直接端起敬谢道,“多谢先前刘君搭救。” 言毕,直接一饮而下,刘季拍手叫好,“曹氏好酒量!” 几碗酒下肚,刘季微醺,看着眼前的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更加的心动,这是一个丰腴不减少时的女人,而且酒量了得,两人聊的很畅快,别人是借酒消愁,但是两位却是借酒打开话题。曹氏讲起了这几年的辛酸不易,她一个人操持着整个酒肆,不是遇见地痞流氓收取安家费,就是官道上的朋友在这里白吃白喝,有的时候还想白占便宜,总之一句话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活着不易,能够活着对她来说就很感恩了。 刘季听了曹氏的故事颇有感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想帮助她,不过刘季也是有私心的,这曹氏的长相和身材在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实在是诱人。 慢慢的酒肆内稀稀拉拉的来了几位客人,曹氏面带红晕的去招呼他们进来,这个时候曹参也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饮酒的刘季。 刘季看到曹参后也是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喝一杯。 曹参开口道,“已周旋妥当,刘兄,这些痞子你可能制服?” 刘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交给吾,就放心吧,这些欺压良人的家伙在我这会变成行侠仗义的侠客!” 刘季是越说越兴奋,曹参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扔下几枚楚大布,便拉着刘季离开。 等到刘季酒醒之后他犯了愁,已经临近年关,天寒地冻的,可是这帮新收的弟兄都是没营生的家伙,总是要吃喝的啊,庆幸的是这些人都还没有娶妻生子,不然拖家带口的,刘季更是供养不起。 这些人当中除了一些好吃懒做的无赖便是那些被兵荒马乱以及苛捐杂税给害的无家可归的人,都是流浪汉,刘季思来想去,心一横,“先带他们吃一顿再说。” 刘季带着七八个人走向武负的酒舍,他心中是这么想的,先到那里白吃白喝一顿,然后让这些家伙在店里打杂,算是折了酒钱。 不料峰回路转,世事难料,刘季站在已经闭门歇业的武负酒舍前有诸多的不解,此时少年樊哙挑着狗肉离开中阳里村准备去丰邑城贩卖,看到刘季一脸愁苦的望着酒舍,道,“刘君,武负已离开。” 刘季望向樊哙,鼻子用力的嗅了嗅,“离去?可知去往何处?” 樊哙摇摇头,“未知,那天只见一女子来寻武负,之后便轻装而去。” 刘季的鼻子依旧在嗅,慢慢靠近樊哙的挑担,樊哙知晓刘季腹中饥,欲要取出给予刘季食之。 刘季接过狗肉,回身看着身后的几个人,道,“走,跟吾去丰邑城饮酒食肉。” 那七八人闻见香气四溢的狗肉,口中早溢出口水,此刻便跟着刘季一同前往丰邑。刘季与樊哙一同前往,心中寻思,“只好去找曹氏讨口酒。” 丰邑街市,刘季与樊哙分道扬镳,刘季带着几人直奔曹氏。 曹氏酒肆所在之地乃是一条大道之侧,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她的酒舍后面又是一片草木之林,林中花草缤纷,湖光十色,可以说是游玩休息的地方。 因此这个地方是诸多商贾、小贩、小吏出没的地方,魏国、齐国的商客也常在此休息,然后到沛邑做交易,毕竟这里的房钱便宜且环境优美。 为此曹氏经营这个酒肆非常的不易,会经常迎来不速之客。 曹氏酒肆前比往常冷清了许多,因为一些行人皆被吓跑,齐泥鳅正带着一帮无赖寻曹氏的麻烦。 这齐泥鳅见曹氏风姿卓越,尤其是微微隆起的胸脯和红扑扑的脸蛋,让齐泥鳅见色起意,他言语轻佻,动作放肆,伙计没头脑向前询问吃些什么被一巴掌扇的两眼冒金星,脚下立不稳。 曹氏见状,知晓又一位想占自己便宜的,面不改色的迎其到上座,亲自为其斟酒,齐泥鳅趁机伸手抓住了曹氏白嫩的左手,曹氏不悦,右手直接拿起这碗酒泼洒在齐泥鳅脸上。 齐泥鳅大怒,愤然站起,此时却听到身后案几滚动,背后生疼,险些栽倒,扶稳墙壁,回头见刘季带人打入酒馆。 刘季正带着人抄起案几打砸齐泥鳅的几个小混混,周勃不知何时赶到,就是他抄起几砸到了自己。 曹氏见刘季来助,芳心大动,急忙躲在刘季身后,齐泥鳅身材高大有股子力气,凭借自己的大力气常横行乡里,此时见刘季来闹,愤怒。 周勃原本知道刘季来丰邑,放下手里的贩卖生计,前来找刘季饮酒,不料遇见此事,周勃也立刻加入,刘季素知周勃孔武有力,加上跟着神秘师父学习武艺,便对周勃道,“勃弟,是时候展现下汝的武艺了!” 其他小厮被制服,唯独齐泥鳅捡起地上的案腿,抡起就砸向周勃,或许是力气过大,空气中都发出刺破的声响,周勃见对方力气比自己还大,不与硬拼,轻巧的躲过。 一个追着打,一个躲闪,齐泥鳅久打不中,怒气攻心,“乳子停下,看打!” 几个周旋,周勃已经知晓对方底细,除了股蛮力没有任何武技,再一次躲过后,只闻耳旁虎虎生风,周勃一个猴子偷桃,攻击齐泥鳅的腋下,接着便顺势将案腿夺下。 直挺挺的斜刺,击中齐泥鳅心轮位置,令齐泥鳅的行动变得迟缓,刘季比较震惊,因为他没有看清周勃是怎么还击的,确切的说无法看清周勃是怎么刺出这一击时,另一刺就接踵而至,击在了同样的位置。 击中运动的物体难,击中运动物体的同一位置,难上加难,但周勃做到了,连续三击,齐泥鳅直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直接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轰然一声倒地。 刘季斥责道,“同为乱世之人,季最恨欺辱女人之人,汝等还不将其抬走!” 奴仆将受伤的齐泥鳅抬走,周勃也最恨欺辱妇幼之人,这次出手也帮助刘季解决难题,周勃很欣慰,刘季也很感激,请周勃坐下饮几杯。 曹氏答谢刘季带来的弟兄为自己解围,也留他们饮了一顿酒,先行离开,等待刘季再次召唤。 周勃饮的微醺离开,天色已晚,刘季帮助曹氏搭理酒馆,收拾碗筷,此时酒馆内已经无客,只剩下刘季与曹氏。 曹氏看着微醉的刘季,心中春心芳动,她多少年来没有男人如此关爱自己,为自己挺身而出,不惜得罪歹人。 收拾完毕,刘季起身要走,依旧是回味无穷,“真是好酒啊,季,这次让曹氏破费了。” 就在此时狂风大作,呼啸天地,或许是风声太大,亦或是风吹动木门发出的突发声响,吓得曹氏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幸好刘季一个箭步,将其揽在怀里。 只见夜空中雪花乱舞,整个夜空瞬间被雪花照亮,只是这些雪花被狂风卷着,显得很暴躁,像是要攻城略地的军兵一样,疯狂的向酒馆内钻,刘季放开曹氏,转身去关酒馆的门。 曹氏立稳身子,道,“突然夜将大雪,夜路必然被掩埋,天寒地冻,不如今晚在客房睡下,明日再走。” 刚才情急之下去揽曹氏,从未碰过女人的他早已心旷神怡,如今见夜降大雪,天寒地冻,他也不想就此离开,尤其饮过酒,走夜路较为危险,一旦在大雪之中睡着那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刘季心中大喜,“那边叨扰了,多谢曹氏收留。” 此时的曹氏已经眉目传情,“刘君不必言谢,曹氏该谢过刘君才是,先前承蒙刘君两次搭救,才未被歹人虏了去,护了奴家性命。” 曹氏引刘季去客房,可是跟随曹氏的脚步,刘季来到一间闺房,这让刘季血液更加沸腾,他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客房,乃是曹氏的闺房。 第十一章 红颜知否 曹氏柔声道,“刘君搭救之恩,无以为报,房舍简陋,望君莫怪。” 刘季透过烛光望着曹氏道,“曹氏何处下榻?” 曹氏羞涩道,“君在床,如不嫌弃,曹氏在旁打地铺,如有所需,曹氏还能及时扶持君。” 刘季摇头道,“让弱女子睡地铺,此非大丈夫所为,实不相瞒,季仰慕曹氏,若不嫌季家贫,可否同眠?” 这是刘季赤裸裸的表白,曹氏害臊,俊俏的小脸蛋绯红,但眉目传情,欲拒还迎,“曹氏出身低贱,且又是亡夫之人。” 曹氏对刘季心有相许,奈何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未敢多想,不过刘季是她见过的男人之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因为对她的美貌那些图谋不轨的男人个个都像猴子一样,恨不能当天摘桃子。 可刘季不同,不仅替她挡住歹人,还为自己招揽食客,她对这个男人是心甘情愿侍奉,曹氏含情脉脉的看着刘季,慢慢的向刘季靠近。 刘季是个热血男儿,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此刻怎能不怦然心动,一步跨过,一把将曹氏拥入怀里。 …… 齐泥鳅被暴打之后,哭求父亲齐霸虎为自己雪耻,还强烈要求将曹氏这小贱人虏来为自己做妾。 齐霸虎知晓自己的儿子被毒打,立刻火冒三丈,向来都是他齐霸虎欺辱乡里,什么时候被一群贱野之人所欺辱。 当下齐霸虎气呼呼的赶往丰邑城内的豪族雍齿家,向其借几个能打的家奴为自己儿子受辱出气,不过他话里自然不是这么说的,直言出身卑微的刘季占了雍齿原有的地盘,丰邑城最为繁华的地带已经被刘季食位。 雍齿最恨别人占用自己的地盘,作为豪族也是最看不起野人,不管真假,便借予齐霸虎十位强壮力士。 齐霸虎带上自家家奴,共十几人前往曹氏酒肆,此时暴雨已停,刘季刚刚离开酒肆,此刻正在与几个兄弟在一起。 丰邑城门附近,刘季和周勃、卢绾商谈,周勃正在贩卖苇箔、蚕具,闻言刘季已得美人曹氏,两人皆道贺,不过对如何带着兄弟们混个温饱,两人皆同意总去曹氏家饮酒食肉不是长久之计。 刘季叹道,“为之奈何?” 周勃道,“吾听闻沛邑豪强王陵门下食客众多,可投奔,如成其门客,可解燃眉之急,成其客需为其效劳。” 卢绾点头,“对,季兄可投其门下,听闻那王陵好爽,颇有家财。” 刘季思考片刻,点点头,“可,无奈吾等平日皆与王陵无来往,如何结交?” 周勃和卢绾皆摇头,三人正在犯愁之际,有勇士急匆匆跑来相告,言齐霸虎带人正在寻曹氏麻烦。 闻言,刘季怒,周勃放下手中苇箔,让勇士代为看管,他随刘季一同前往,卢绾则立刻通知手下弟兄前往曹氏酒肆。 齐霸虎此刻见曹氏风姿绰约,心下感叹,“难怪吾儿如此着迷,如此美妇得之幸甚。” 命令这些家奴打砸酒馆,齐霸虎自己去捉曹氏,“汝能服侍吾,对汝乃上天恩赐!” 曹氏怒骂道,“呸,想占便宜,还言的毫无羞耻之心。” 曹氏手中拿着一把菜刀,但是脚步却不断的倒退,她平生没有杀过人,一时间不断被齐霸虎逼得倒退。 刘季冲到曹氏酒馆,他和卢绾手里不知何时皆多了一把锄头,是用木棍和石头绑制而成,两人直接朝那些家奴砸去,家奴们手里没有武器,见刘季带人来打,也慌了神,除了雍齿的那几个家奴,其余的皆吓跑。 刘季虽不会拳脚功夫,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加上他擅长虚张声势,看上去像是个杀神,一把锄头倒是舞的虎虎生风。 卢绾也跟着造势,不过并没有上前厮打,替刘季指挥几个弟兄围追堵截雍齿的家奴。 周勃则拿了一根木棍,准确的说一头像是树根,直接对上了齐霸虎。齐霸虎见周勃相貌伟岸,气势逼人,未敢大意,齐霸虎抽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剑,直接砍向周勃。 剑虽然锋利但也有弊端,周勃故意显得身影迟钝,待到短剑欺身时,周勃轻巧的挪动身子,这一剑划着周勃的衣着砍向酒案,因用力过猛,剑刃砍入案中,未能及时拔出。 就在这一瞬间,周勃来了一个转身,顺带着将这一头为树根的木棍舞动的虎虎生风,直接砸向了齐霸虎的后背,齐霸虎站立不稳。 周勃快速出击,接连砸了三下,齐霸虎终于未能拔出短剑,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酒案上,美酒撒了一地。 周勃顺手将那把短剑拔出,齐霸虎见状,把腿便跑。看着手中短剑,周勃说道,“这剑倒是可以用作吾削芦苇,编织蚕具的工具。” 齐霸虎跑掉,余下家奴皆逃散,刘季见曹氏依旧惊魂未定,走上前安慰道,“勿怕,那厮来一次,吾与众兄弟打他一次。” 曹氏谢过,为刘季等人准备酒菜,刘季望了一眼被砸坏的案几,叹日,“他日定让那厮将毁坏案几之钱赔偿。” 周勃两眼在被砸坏的案几与短剑之间来回徘徊,道,“卖其短剑,赔偿之。” 刘季喜,道,“可。” 刘季、周勃、卢绾三人饮酒畅聊且不提,那齐霸虎败走后非常愤怒,他在丰邑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回到家,这齐泥鳅见自己老爹齐霸虎狼狈而归,便知父在外受辱,便怂恿其父借助雍齿来惩治刘季。 齐泥鳅道,“父,那刘季欺辱思贤,霸占美妇,如今又羞辱父,是可忍,孰不可忍!” 齐霸虎愤怒道,“孩儿言之有理,父当劝雍齿亲自惩治刘季这厮。一个贱野之人居然也学侠客,吾让其知晓这丰邑是谁的天下!” 绰号泥鳅的齐思贤积极道,“儿随父一同前往,定劝豪强雍齿为咱们做主。” 父子两人一同前往雍齿府,两人交替告刘季罪,言其霸占雍齿地盘,雍齿怒,“汝言可真?” 齐霸虎道,“决非妄言!” 雍齿听闻刘季乃乡野之子居然要霸占他的地盘,身为豪强的他最为看重身份,对于周礼也颇为遵守,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 这次雍齿亲自带人去寻刘季的晦气,此时的刘季带着几个弟兄正在曹氏酒馆里打杂帮忙。 曹氏虽然是刘季的女人,两人本不该分什么,可是他也知道不能靠女人来养活,便让跟着自己的几个弟兄在酒馆打杂干活,可是这几个弟兄的饭量也着实让曹氏入不敷出。 曹氏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刘季看的出来,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能与沛邑的豪强王陵搭上线,只要投奔为其门客,那么兄弟们的饮食就有着落了。 这世间最缺的就是钱,最不缺的也是钱,就看你有没有能耐了。 到了午时用餐时刻,周勃和卢绾也都前来,不过二人都有楚大布来付钱,他们俩主要是来找刘季,商榷接下来怎么做…… 雍齿出发前是为了自己的地盘,可是当他来到酒馆,看到身材凸凹有致的曹氏,着实内心也起了一丝的邪念。 此时的刘季正在与周勃、卢绾等人商榷如何去结识王陵,却听一声怒吼,“刘季何人?”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魁梧有力之人正怒目四视,后面跟着齐霸虎父子,刘季知道这会难缠的又来了。 周勃、卢绾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刘季身前,护住刘季,其他几个弟兄有的放下手里的抹布,有的放下扫帚,有的推开案几,围拢上来。 也许是早有准备,由于周勃经常用芦苇、竹子编制蚕具、芦箔,便用竹木仿制古人做殳防身,因此卢绾和周勃两人都手持棍殳,其余人都拎着竹杆。 看到这一幕雍齿哈哈大笑,他认为刘季的弟兄手持竹棍和佩剑的他实在不是一个等级。 雍齿挥挥手,“将此贱野之人给吾拿下。” 刘季摆手制止,“大丈夫对决当挑选合适的地段,在酒馆难免会伤及无辜,毁人钱财,可否移步对决?” 齐霸虎父子建议雍齿当就地拿下,这刘季多诡计以免着了道,雍齿见刘季相貌堂堂,自认身为豪族的他不能自降身份做不齿之事。 雍齿便答应刘季两人移步对决,输者为奴十天,将曹氏让与自己,刘季自然不会拿曹氏为赌注。 如若雍齿被刘季一方所捉,自愿奉刘季为大哥,对于这样的赌注,雍齿并未在意,自认自己不会输。 双方移至酒馆后的丛林间,那里野草旺盛,地方隐秘,打架斗殴不会被楚吏所擒拿。 雍齿首选挑战刘季,“贱野刘季,下来与吾一战!” 刘季应道,“有何不敢。” 言毕,下场欲与雍齿决斗,两人缓缓走至场地中间,刘季上下打量雍齿,知其素来习武,弓马娴熟,自认不敌,便笑道,“身为世族之人,居然以势欺人,可否公平决斗!” 雍齿不明所以,“何来仗势欺人?” 刘季指着雍齿腰间的佩剑,“以剑对决,何来公平?” 雍齿看着刘季弱小的身板哈哈大笑,“吾雍齿未曾想过拔剑与汝决斗,吾解下佩剑与汝决斗。” 言毕,雍齿解下佩剑仍在一旁,刘季使眼色给卢绾,卢绾立刻将两根竹殳送上,顺手将雍齿的佩剑拿走。 雍齿并未在意。雍齿手捂竹殳,直扫刘季的头颅,刘季没有迎战,而是周旋奔跑。 刘季虽灵巧躲闪,奈何气力不如雍齿,应击几下,刘季虎口被震的隐隐作痛,雍齿大喜,知晓如果再来一棍,刘季的竹殳必然脱手,可是他没想到刘季突然大喊,“勃,快上!” 砰! 周勃单手紧捂竹殳与雍齿战在一起,刘季立刻归到队伍中,将卢绾手中雍齿的佩剑接在手中。 雍齿知道上了当,“刘季,卑鄙,战不过,一味地奔跑,此刻又骗取佩剑!” 雍齿虽然气愤,但是短时间过不了周勃这关,与之战平,他便大喊让其手下将刘季擒来。 刘季手持剑,与卢绾等人一步步逼近齐霸虎一行人,齐霸虎虽然勇猛但是也怕刘季手中的长剑。 没有武器,那么齐霸虎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即便再威风也不敢一拥而上,一时间谁也不愿意先冲上去。 大家都比较惜命,毕竟战乱年代命比草贱,如果自己再不惜命,那真是自己践踏生命。 雍齿见手下被刘季等人拿剑制住,懊恼不已,可他即便用尽力气,使用平时训练的刺、扫、拖、挑,还是别的功夫都被周勃接住,两人硬是在伯仲之间。 就在这时曹参带人前来,齐霸虎等人见曹参的穿着便知是小吏,带着一群捕盗之人前来,知道糟糕,转身便逃。 卢绾欲追,被刘季制止,在刘季眼里能制服雍齿即可,其余人不足为虑,雍齿见家奴与齐霸虎逃跑,心慌,脚下步法大乱,遂被曹参与周勃联手捉住。 刘季道,“汝已输,雍齿当拜季为老大!” 雍齿怒道,“雍齿不服,汝私通小吏,吓走吾弟兄!” 曹参则称呼刘季为刘兄,雍齿知晓这下难以脱身,曹参威逼雍齿履行赌约,否则将其逮捕入狱。 雍齿心中憋屈,但也懂得识时务,只好表面应称刘季为老大,刘季还其佩剑,放其归去。 刘季、周勃、曹参、卢绾四人面面相对,哈哈大笑,刘季开口道,“兄弟们,饮酒去,祝贺曹参晋升。” 第十二章 拜见王陵 曹参晋升为乡师,刘季、周勃、卢绾一起为之祝贺,曹氏酒馆内,几杯酒下肚,刘季便叹了一口气。 卢绾问道,“何故叹气,那雍齿即便不服,也不得不认奉刘兄为老大。” 刘季道,“雍齿门下食客众多,此番用诈胜之,恐有不服惹来麻烦。” 周勃也同意,要预防雍齿报复,曹参却道,“吾虽升为乡师,实无益处,但却认识一人,此人姓萧,名何,那县尹之下的主吏,也是豪族之门,可通贵族,结识可寻出路。” 刘季大喜,“然!可引见吾二人相见。” 曹参道,“如今即将过年,可趁此串门访友之际,与之结交。” 公元前227年的年味注定是掺杂着一股特殊气息,那就是冰冷与死亡,秦国灭赵之后,已经兵临易水,燕国统治集团一片惶恐,尤其是燕太子丹作为从小就认识嬴政的人,他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这一年,曹参带着刘季前往沛邑,拜访萧何,当萧何闻言有壮士前来拜访,亲自迎至门前。 萧何第一眼见刘季,便觉刘季器宇轩昂,风骨不凡,有大贵之相,牵起手入门。 刘季自谦道,“乡野之人如何能得萧主吏抬爱,颇感惶恐。” 萧何笑道,“日前闻曹参之言,季乃豪侠之人,在乡里惩奸除恶,吾甚敬佩!” 萧何携刘季入堂上,两人相谈甚欢,刘季拜曰,“雍齿乃豪强,得罪如之奈何?” 听闻雍齿平日里素有欺辱乡里之名,萧何出身与之伯仲之间,亦不喜仗势欺辱之人,萧何乃曰,“雍齿素轻视卑贱之人,如今得罪,恐有刺杀之危险,可借助他人之力对峙。” 按照萧何的意思,雍齿身为世族素来与沛邑王陵善,由他引荐可拜王陵门下,借此来应对雍齿。 刘季见萧何此人不仅谈吐不凡且善于察言观色,未曾出口,对方已道出相助之策,甚为心悦,亦重敬之。 萧何留刘季饮了几杯酒,亲写书信交予刘季,送至门外,刘季拜谢离去。 刘季携周勃、卢绾一同前往沛邑拜见王陵,途行村野田间,口渴去觅水至一野户人家,老农夫又补食之,刘季拜谢,“季,谢过老父。” 老父又请三人至屋内歇脚,老父之少女招待三人,刘季坐下片刻,便听见院内呼叫粗鲁之声,老父急忙出去迎接。 刘季闻对话,乃知遇恶奴强行收租之事,甚为愤怒,周勃与卢绾请往视之,刘季点头示意,也起身走出茅屋。 只见老父求曰,“今年收成大减,可否少些?” 一壮汉恶狠狠的道,“汝子仍不上交田租,只好拿女儿充之。” 这壮汉命两名手下去屋内拿人,刘季怒曰,“强行收租,欺辱老幼,季最恨此等人。” 周勃空手夺壮汉佩剑,将其打的满地找牙,卢绾略有些气力,亦举锄头打伤一名手下,刘季也制服一人。 此壮汉失了武器,打了一个滚,爬起便逃窜,其余两人也捂着肚子,抱着手臂逃跑。 此壮汉回去禀报雍齿,有一自称季之人阻止他收取田租,雍齿问起相貌如何,壮汉描述几番,雍齿拍案而起,“刘季,欺人太甚!” 刘季一行拜别老父,行至王陵府邸前,经守卫人传信至王陵。 此时雍齿正与王陵把酒言欢,王陵见信眉头微皱。雍齿问道,“王兄,何事为难?” 王陵道,“萧何写信荐一门客,就是雍弟所言刘季。” 闻言,雍齿忽的站起身,“什么?” 略微平静心情后,雍齿道,“就是他坏了咱们的收租之事,王兄如何待之?” 王陵笑道,“此乃乡野之人,借助萧何之力,吾也不好直接回绝,放心,既然是雍弟所恶之人,自然也是吾憎恶之人!” 这话说的让雍齿大受感动,雍齿虽然是世族但是比起王陵家族还是差点,王陵家族可以称之为豪强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楚国官吏在这个地盘上也是不敢轻易造次的。 府邸前的守卫人最后只允许刘季进门,卢绾和周勃被挡在了门外。刘季略显忐忑,周勃建议刘季不要贸然进去,刘季则大喊王陵乃当世豪杰岂能做出下作之事。 刘季依旧阔步进门,看见雍齿也在,微微一愣,但随即当做没看见,未认识之人,在堂上只顾拜见王陵,刘季道,“季自荐做门客,当兄事之,还望收留。” 刘季说的很诚恳,王陵一时间也不好失了身份,询问了刘季的大致情况后,礼遇刘季,给其安排食宿,等到家奴将刘季送出门外后,王陵一脸的轻视刘季,“乡野之人言行就是鄙陋,不登大雅之堂。且不管他,咱们接着饮酒。” 王陵因刘季的回答粗陋而轻视,刘季自然也能看出王陵对自己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刘季不在乎,至少现在有了一个门口的身份,有了食宿,那么底下的弟兄们就有了依仗。 卢绾和周勃见到刘季出来,急忙询问情况如何,刘季道,“成了,走,找个饮酒地方,咱们边饮边聊。” 刘季在沛邑城带着周勃、卢绾闲逛,感叹这沛邑之城的繁华却非丰邑和中阳里村所能比,三人寻至王媪酒肆,进门刘季却发现了一个意外。 这王媪的酒肆内刘季居然看到了武负,周勃和卢绾也是非常的惊讶,卢绾吃惊道,“武姑娘,何以在此?” 武负笑道,“诸君能来,武女为何不能来此。” 刘季见王媪与武负的神情往来,知晓二人情同姐妹,道,“王姑娘,这里是酒钱,可否上酒?” 周勃笑着加了一句,眼神看向武负,“放心,这次刘兄有酒钱。” 顷刻间,刘季见王媪拿卮前来,心中暗叹,“沛邑酒肆果真飞村野之地所能比!” 酒至半酣,刘季道,“那王陵虽收留刘季,但眉宇之间尽是轻视,此人绝非信陵君之人,只可暂居他处。” 周勃和卢绾也都点头称是,此时两人已经酒醉,言语开始颠三倒四,刘季抬头见天色已晚,便让卢绾和周勃先行回自己的住宿之地,待明日再做打算。 两人离开后,刘季独自一人饮酒,武负也已离开,王媪见刘季依旧在饮,俨然一个酒徒的模样,嗜酒如命,刘季觉一人独饮无趣,便拉着王媪一同饮酒。 王媪见酒肆内已无客人,便陪刘季酌了几杯,刘季终因体力不支醉倒,这下王媪犯愁了,刘季已经不省人事,又不知对方住在何处,她一个弱女子竟不知如何是好。 武负的酒肆和王媪的酒肆在一条街上,两家离的不远,王媪找武负帮忙,两个淑女看着烂醉如泥的刘季无奈的摇头。 武负建议,“只能让其暂住你这里了,待到明日,酒钱房钱一块算。” 王媪无奈,“吾这是酒肆不是客栈啊!” 王媪思来想去只好便宜刘季,让其在自己的闺房内暂住,两人合力才将刘季驾到床上,两人准备离开,却惊异的发现刘季身上出现异常。 隐约间可见一条龙盘旋在刘季身上,顷刻间又消失不见,王媪与武负惊异的愣在原地,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惊吓,两女子啥时候见过此等怪事,是以两人都闭口不言。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刘季睡眼朦胧之中便闻道一股清香,这是熟悉的味道,他很熟悉,这和曹氏闺房的芳香如出一辙,可待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刘季很确定这是女子的房间,不像是王陵给自己安排的住所,正在疑惑之间却听到耳旁响起银铃般的声音,“刘君醒了?” 刘季转头看去是王媪,此刻正端着一碗醒酒茶站在其侧,刘季谢过,匆匆离开王媪的酒肆,临走之前道,“昨夜多饮的酒水,来日奉上酒钱,先欠着。” 看着刘季匆忙的样子,王媪无奈的笑了笑,嫣然一支盛开的花朵。 …… 过年时刘季在家吃年夜饭,自然又是被刘太公数落了一顿,不过话题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刘季已经接近三十岁的人了,还未娶妻生子,如果再混下去那就是糟糕的烂木头了,在当时男儿十六岁就该成家了。 刘太公敦促他早日学二哥种田,置办家业。刘季自然满口应承,甜言蜜语哄刘媪开心,让母亲来对付刘太公。 冬去春来,刘季在沛邑有了住所后,常带兄弟们到沛邑把酒言欢,除了偶尔替王陵出谋划策,去抓捕一些偷盗之贼,倒也没有什么麻烦事、新鲜事发生,直到入夏之际。 这是公元前227年的夏季,到处是蝉叫,空中迷茫着花香,野草丛生,狼虫虎豹都出来觅食了。 刘季刚带着兄弟在武负的酒肆打过杂,准备返家,当然是没有工钱的,报酬就是能有几口酒饮,这刘季自从被王媪、武负发现其身上的惊异之处,对刘季越发的敬畏,觉得此人定是不凡,她们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王媪和武负将所看到的讲予刘季听,刘季也心中大喜,自命不凡,此刻刘季带着周勃、卢绾赶回中阳里村。 自从刘季在沛邑有了住所,周勃的生意也安置在了刘季住所附近,卢绾则是寸步不离刘季,即使他的小跟班,也是刘季的贴身侍卫。 在距离中阳里村不远的地方,武负正乘车返回故地,此刻被齐霸虎父子拦住,齐霸虎的眼睛都瞪出来了。 父子两人从未见过如此乡野美妇,齐霸虎的口水都流了出来,“野妇可随吾回丰邑,汝将富贵!” 武负是个烈女子,她常年经营酒肆对南来北往的各色人最为熟悉,知道对此色徒唯有刚烈应之。 武负怒道,“吾乃有夫之妇,尔等不可羞辱,快离去!” 齐泥鳅色眯眯的看着武负起伏的胸脯,“淑女何必这么凶,吾父子绝不亏待与你!” 说着便要欺身向前,驾车的马夫早已被齐霸虎打晕,齐泥鳅此时正迫不及待的要将武负捉住,压在身下,两人不断的转圈,一时间无法捉住武负,忽听一声呵斥,“犊子,住手,休得猖狂!” 齐泥鳅回身见是刘季,怒曰,“又是汝等,今日定要分个高下!” 刘季返家时怕遇到狼虫虎豹,因此不但结伴而行,三人手里皆拿着一根木棍,而齐泥鳅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正是齐霸虎赠予他防身用的。刘季是带头走的,因此他先迎上齐泥鳅。 有了金属利器,齐泥鳅气焰嚣张了不少,他拔出短刀就朝刘季砍去,刘季自知不敌,拔腿边跑。 齐泥鳅大喊,“刘季贼子,休跑!” 刘季回应,“死泥鳅,季好不易活至近日,岂能被汝等淫贼所伤。” 谈话间卢绾已经赶上,见刘季被齐霸虎追赶,二话不说提棍便加入殴斗,两个打一个,齐泥鳅立刻谨慎起来。 齐泥鳅恶狠狠道,“今日旧怨新仇定一起算!” 刘季笑道,“死泥鳅,被尔等欺辱的女子还少吗?今日吾要替天行道。” 此话本是刘季玩弄气齐思贤的,不料这绰号泥鳅的齐思贤心胸狭窄,听闻怒火攻心,不顾其他,单手握刀砍了过来。 或许是用力过猛,刘季举棍格挡,棍子直接被短刀砍断,刀势不减直接劈向刘季的脖子,刘季大惊。 周勃此时正在与齐霸虎再次交手,无暇顾及刘季这边,幸好卢绾的棍棒及时迎上,挡住了短刀的最后冲势。 刘季得以抽身躲开,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旋,手法类似拖刀,他的本意是绕到齐泥鳅身后,不料棍棒先至,而且是直接击打在头部。 只听砰的一声,刘季的木棍重重的击在齐泥鳅的后脑勺,齐泥鳅站立不稳,直接栽倒,短刀脱手,跌落一旁,卢绾惊讶,刘季庆幸。 刘季笑道,“犊子,还不起来一战!” 喊了几声齐泥鳅依旧躺在地上不动,刘季示意卢绾上前试探一下,是否晕了过去,卢绾不敢上前,刘季道,“他的刀已经脱手,害怕他作甚!” 卢绾小心翼翼的去探鼻息,依然死亡。 刘季惊讶,“什么?死了?” 这个结果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杀人,绝不是一个轻松的事,对于一个从小不事农产,也不热衷于炊烟的人,连鸡鸭都未曾宰杀的人,对他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刘季楞在了当场,他想的不过是将两人赶走,救下武负即可,谁知道会如此。 早知如此,刘季绝不会做,可事实不允许刘季早知如此,齐霸虎闻言儿子已死,发疯一样不再与周勃纠缠,抽身转向刘季。 齐霸虎要杀刘季,这是毋容置疑的,可是刘季依旧愣在原地,呆头呆脑,卢绾大急大喊小心,已然无用,齐霸虎的长刀已然靠近。 周勃见刘季危险,也是大急,只好拼命攻击齐霸虎要害,攻其不得不防,而救刘季,谁知齐霸虎真的发了疯,不顾自己要害被击打。 刘季虽然没杀过人,但是他心里也早有准备,作为王陵的门客,立志成为侠客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要与盗贼等恶徒搏斗的准备,为了活下去而且是活的更好,他的心志也慢慢变得坚硬,心神也在电光之间恢复,硬生生的将自己摔倒,躲过了齐霸虎的一刀。 齐霸虎未砍中刘季,可是周勃的一棍则是结结实实的击中他的要害,齐霸虎无法定住身,直觉眼前一黑,摔倒下去,咽喉直接撞向了地上齐泥鳅的刀尖,齐霸虎割喉而亡,身子痉挛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第十三章 远走他乡 卢绾将倒在地上的刘季扶起,望着断气的齐霸虎父子,刘季和周勃均是如幻似梦,这事情在周勃的人生计划中还没有过,他没想过会有人因他而死,周勃习武不过是想借此在乱世立足,至少不被人欺负。 武负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刘季定了定神,道,“卢绾,汝先将武姑娘护送回家,后与吾在老地方会合。” 卢绾道,“季兄,放心。” 等卢绾与武负离开,刘季与周勃商定将齐霸虎父子的尸身埋在这野林之中,周勃在整个过程都是恍惚的。 刘季道,“勃弟,不必担心,这两人本该死,皆被吾误杀而死,与汝无关。” 周勃也是一个仗义之人,道,“刘兄,此事皆吾二人所为,岂能一人所担。” 刘季与周勃二人相互勉励,一路径取野路,直到有了人烟,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多了起来,刘季与周勃的心神才算调整完毕。 回到中阳里村,刘季依旧如往常一样打招呼,刘季带周勃到刘仲家里吃了顿饭,两人商定明日一早便去找萧何商量应对计策,这齐家早晚会发现齐霸虎父子已死的事实。 夜幕降临,满天星辰,果然是当天夜里齐家上下乱了套,找寻了一夜都未曾找到,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季与周勃当时救武负之事还是被猎人撞见。 此时的刘季与周勃正在家后的歪脖子树上休息,两人一同看着满天星辰,默默无言,刘季道,“自立志从侠客,寻前途,吾就知道会有近日,况当今天下大乱呼!” 周勃点头赞成,也回应道,“此等恶霸即便死去,乡里人多拍手称快,大丈夫何惧歹人!” 周勃言毕,心中的阴霾荡然无存,豪气顿生,刘季与周勃畅聊,此时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季兄长何在?” 刘季借着星光隐约可见樊哙拎着香喷喷的野味而来,“是樊哙小弟啊。” 说着刘季从树上跳下,此树不高,周勃也跟着跳下,刘季用力的嗅了嗅,“好香。” 樊哙道,“听闻季兄长归来,特来一聚。” 刘季见樊哙又长高了,身形也壮实了不少,十五岁的樊哙俨然一副成年的样子,没有了稚气。 借着樊哙拿来的酒和野味,三人畅聊,刘季得知齐家人虽然未知齐霸虎已死,但失踪一事早已和他联系在一起,这皆因刘季与齐思贤速来不和。 樊哙建议刘季明日一早便启程去沛邑找萧何周旋此事,不料醉酒误事,刘季未能早起,齐家人果然找上门来,幸好刘季未在家睡,当晚刘季、周勃、樊哙三人在火堆旁的草堆上睡了一晚。 得知齐家寻上门来,周勃建议刘季即可前往沛邑,他则照看刘季家人免遭欺辱,刘季恐事已经败露,寻思家人会遭受齐家为难,他吩咐周勃遇到齐家之人,当道出刘季藏身之所,引其恨而寻刘季。 家中刘太公得知刘季可能闯下大祸,直接气晕过去,刘媪听闻则是吓晕了,她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有如此胆大。 刘季赶到沛邑见到萧何,萧何礼遇,道,“既已杀人,不管是否为误杀,如今只能逃亡,躲避一段时间,现在天下大乱,世事难料。” 刘季也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就是季的家人,还望萧公多多周旋。” 萧何道,“放心,楚国没有连坐之法,吾定能保全刘君家人周全!” 刘季起身拜谢,萧何伸手制止,刘季愁言,“吾不知今往何处?为之奈何。” 萧何略微思量,道,“魏与楚比邻,向西可进入魏国,萧何在魏国认识些人,吾写封信助刘君。” 闻言刘季心悦,伸手搂住萧何的肩膀,“多谢萧公,今日之恩,他日当结草相报!” …… 魏国大梁在沛邑的西北方,萧何资助些钱给刘季前往魏国大梁,刘季没有告别父母,一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是此时谨慎些好,刘季轻装前行。 刘季的此行卢绾知晓后执意跟去,刘季无奈只好应允,周勃本欲跟去随刘季一起闯荡江湖,但刘季对其另有重托,望其暗中照顾刘季家人,周勃这才作罢。 二人轻装前行,战乱年代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起做兵丁,一旦发生,生死就由命了,不由自己控制,这是刘季不愿发生的事情,虽说乱世生死由天,但刘季觉得能否活下来,全靠自己努力。 能否活的更好,更是要自己打破这个身份禁锢才能获得重生,今生虽不能成为贵族、世族,但是成为吏还是有种可能的。 还真是天不遂人愿,刘季与卢绾刚刚进入魏国,才走到距离外黄很近的地方就遭遇劫匪。 卢绾死死护住他们的财物,刘季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财物均是身外之物,保命才是要紧,他很清楚自己在沛邑都是一个小喽啰,在外更是要倍加小心,用他家乡的俗语说留得青山在未必有柴烧,毕竟这青山、这柴不一定能归自己。 刘季嬉笑道,“诸位英杰,婢野之人哪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几枚楚大布孝敬诸位!” 说着刘季去拽卢绾怀里的包袱,拽了一下没拽出来,卢绾非常的不舍,依旧在怒目环视盗贼。 盗贼愤怒,“贱子找死啊!” 刘季急忙给卢绾使眼色,卢绾这才依依不舍的舍弃包裹,刘季双手将几枚楚大布奉上,盗贼这才让其通过。 途中,卢绾叫苦,“没钱,如何温饱?” 刘季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方为豪杰,自有办法。” 刘季虽然这样说,但是也心中没底,总不能这样灰溜溜的回去,肚子咕咕直叫,刘季摸摸肚子又看看卢绾,道,“加快步法,进了前面的城,吾讨些杂合饭来。” 两人赶到外黄城,街上行人三三俩俩,战乱年代,邑城繁华早已敛去,刘季多次向商贩讨些稻米食,均被拒绝,两人前胸贴肚皮,流浪至一府邸前,卢绾欲放弃,对刘季道,“刘兄,要不回去吧。” 刘季不答话,看着眼前这座庄严的府邸,刘季道,“等吾再试一次,如若再被拒,便返乡。” 这一次刘季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拒绝,守门的卫士让其等候,他们去禀报。府内两位守卫交流,一人道,“此人一看也是一个混食酒的,咱们不必每次来人都禀报吧。” 另一人道,“令不是有命在先,咱们外黄令正在招募四方食客,凡是有食客求门,定要礼遇。” 这人苦笑道,“如不是夫人家资丰厚,这些门客怎能供得起。” 两人一言我一语,顷刻间来至张耳处理公务处,张耳闻言有门客来访,便出门迎接。 张耳见刘季虽然面有饥色,灰头土脸,但是形容魁梧,相貌不凡,便知绝非鸡鸣狗盗之辈,礼遇之。 卢绾得以温饱,刘季与张耳两人相谈甚欢,渐渐聊到天下形势。 张耳感叹,“这燕太子丹实在是愚蠢,居然派荆轲刺杀秦王,这下可好,燕国必亡。” 刘季道,“也正好给了秦王出兵的理由!如此强攻下去,燕国国都被破是早晚的事,所谓唇亡齿寒,张公还是早做打算。” 张耳叹道,“天下已乱,吾本大梁人,因信陵君之故,如今不得不蜗居在外黄。” 听到信陵君三字,刘季大喜,“张君识的无忌公子?” 张耳点头,“曾在他麾下做过一段时日的门客,可叹遭安厘王猜忌,郁郁不得志。” 刘季表达了对魏无忌公子的敬仰,少时曾想着可以成为信陵君门下的食客,两人因此愈聊愈欢。 如今已是公元前227年初冬之际,天寒地冻,张耳邀请刘季在府上居住,来年再做打算。刘季虽然此行是要去大梁,但也是逃亡假借他人门下而已,如今在外黄遇到知己,自然乐意留在外黄。 说起外黄张耳也颇为感慨,说起了往事,刘季感慨道,“如此道来,兄长娶了一位好妻,贤内助。” 张耳答曰,“没错,在这乱世之际如果没有你嫂夫人,真不知将如何立身。” 刘季鼓励道,“那也是兄长有德有才,不是富有就能坐上这外黄县县令的。” 至此刘季心中暗叹,“将来吾刘季也要娶如此女子。” 在张耳府邸,刘季与卢绾过得还算舒心,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可依旧挡不住一壶浊酒,三人言欢之乐趣。 三人对于当今天下之事各自发表了意见,卢绾认为秦国并吞诸侯之势虽势不可挡,但天下之大难有定数,并吞容易,治理难,当务之急就是敛财占地,以扩势力。 刘季也同意这个观点,那韩赵虽然被灭,但是暗中操作者不在少数,为此刘季的观点是天下大定是个漫长的过程,绝非一日之功,靠着武力仅仅是疆土相连,人心难齐。 张耳对刘季的一番见解颇为欣赏,“刘弟言之精辟,来,饮一杯!” …… 荆轲的刺杀导致秦王加速进攻燕国,到了公元前226年,燕国国都被攻破,燕太子丹被杀,秦国又攻打楚国北部,以此敲山震虎,令其不敢妄动,准备攻打魏国。 张耳的府邸春华烂漫,可是刘季和卢绾无心欣赏,因为一件大事令两人心急如焚,那就是秦国攻打楚国北部,刘季担心家乡遭难,颇为担心父母安危。 张耳送钱财以资路费,车马以代脚力,“刘弟和卢公不必太过忧虑,代我向二老问候。” 刘季挥泪撒别,“兄长,咱们来日再见,家乡无恙定再次拜访,向兄长请教安身立命之道。” 第十四章 广交友上 刘季与卢绾快马加鞭,一路上潜行夜出,不几日便回到家乡,只见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但家家户户依旧是炊烟袅袅,似乎并未经历过战乱的样子。 两人赶到丰邑,发现街上的行人依旧往来如织,恰好碰到曹参,此时的曹参一身的布衣,并未身穿楚国吏服。 曹参突然见到刘季大为欣喜,“刘兄,好久未见。” 刘季笑道,“曹君,多日不见,汝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曹参看了看自己,哈哈大笑,“老子不干了,辞去楚国小吏,这也是萧公的注意,认为颇有道理。” 刘季略微思考,“不干也好,走,咱们去饮酒,畅聊一番。” 说完刘季又对卢绾道,“卢绾,去叫萧何还有周勃他们。” 卢绾应声而去,曹氏再次看到刘季,美目泪汪汪,两行泪珠忍不住的滚落,“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啊。” 等到曹参进酒肆,刘季伸手拍了一下曹氏的屁股,引得曹氏笑骂,刘季道,“季让曹氏担心,罪该当诛。” 周勃听说刘季归来,放下手里的营生立刻赶上曹氏酒肆,一进门就看到刘季在和曹参说笑。 周勃喊道,“刘兄,想死勃也。” 刘季起身迎上去,拉着周勃的手将其引到案前,等到萧何到来,刘季更是与其同出同坐,即便入茅厕也一起。 到了酒过半酣又进来两人,一个是恰好驾车经过的夏侯婴,还有一个就是少年樊哙,此刻的樊哙虽然年仅十六,但是已经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季兄长,俺给送肉来了。” 樊哙拎着自己新打的野味还有狗肉进来,远远的刘季就被香味惊起,“多日不见,樊哙的厨艺又精进了啊。” 刘季见弟兄们都到齐了,按照年龄排序,萧何最大,刘季请其发言,在谈到为何辞职楚国之吏,萧何的分析很有见地。简言之,为了活着且活得更加有滋有味,那么首先要保住本钱,性命攸关,其次才是退路。 现在天下七大国,基本算是灭了三国,今日之地也许是明日秦国之郡县,此时退下免遭秦军之害,最为要紧的就是潜藏以待时机。 这次的酒会,刘季算是比较开心,萧何和曹参饮了几杯有事离开,店内只剩下卢绾、樊哙、夏侯婴,三人依旧一碗一碗的接着喝,还吃了不少花生米。 曹氏看着嘴上不说,心却肉疼,她一向知晓刘季的底细,身无分文依旧经常骗吃骗喝,不是拿打杂的工钱抵账,就是变着法的拖欠。 不过这次曹氏很惊讶,刘季没有赖账,大手一挥,扔出一串钱,“拿去,刘季绝不会亏待女人。” 酒后人散,刘季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皱,他觉得在这个乱世想谋份差事就要靠朋友,不管是黑的白的,没有绝对的光明,只有饥饿的眼睛。 问题是刘季没有公职,也就没有源源不断的酒钱,每酤常置债券,这些从张耳获赠的钱财供他自己饮酒数月可以,但手下的弟兄们还有几张嘴呢。 刘季深深体会到一人食饱,全家不饿的幸运与辛酸,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虽然未娶到妻子,没有家室,但还是有不少嘴要填。 第二日,刘季上街见一小孩衣衫褴褛,在伸手向路人讨吃的,刘季驻足,看了看,丢过去两三个楚大布。这小孩接过,连磕几个响头,拿着钱去买吃的。刚走了几步又看到一个年轻人,同样的面露饥色,同样的抛给对方几枚钱币。 这个年轻的小伙便默默的跟着刘季,后知道刘季在养士以保家乡太平,便奋勇报名参加。 诸如之类的流民、难士在默默的加入刘季侠客团体,刘季知道这些钱不足以养活太多的人,便有意控制。 看着手里的钱一天天减少,当地也没有发财之道,周勃所贩卖蚕具之钱,多余的还会接济一下刘季,樊哙也会救济一下刘季,但多是管他一人的吃食,多余的无法顾及。卢绾就建议刘季再去张耳那里,刘季也在思考是否选在秋季再次东进,去找张耳想想办法。 在沛邑的王陵,虽然是一个豪侠,可惜因为雍齿不会重用他,家乡没有混头只能到张耳那里看看有没有门道了,不然这个冬季兄弟们该挨饿了。 思虑再三刘季决定再次踏上游侠之路,卢绾欣然跟随,临走之际刘季对兄弟们道,“公等且忍耐,吾归来顶让弟兄们有肉食,有酒饮。有事可找樊哙、周勃协助。” 侠士们都不忍分离,送刘季与卢绾几里路,而后目送两人消失在地平线下,刘季这次前往外黄,正好赶上了秦国攻打魏国,到了公元前226年的秋冬之际,因避战乱,刘季二人迂回前进,走的很慢。 行至一睢阳城,刘季被一处喧闹所吸引,只见一壮汉,两眼明亮有神,此刻正被一地痞缠住,嚷着言灌婴是贼。 丝织品散落一地,灌婴甚为无奈,但是忍着没言语,任由那地痞羞辱,“看汝子扮相怎能是一有钱之人,这丝织品定是偷来的!” 灌婴解释,“吾祖辈皆以贩卖丝织品为营生,只因战乱之祸失了根基,如今租不起店铺,只好挑担走巷贩卖,何来偷盗之言。” 刘季一看这地痞便知是欺软怕硬的无赖,只是这地痞带着两个无赖,将灌婴围住,一时间难以脱身。 刘季见对方实在是言语放肆,便示意卢绾,两人从后面偷袭,便抄起手里的赶路竹棒从后面袭击。刘季直接袭击地痞的后背,不慎击中后脑勺。 地痞吃痛,抱头鼠窜,见是两个生面孔袭击自己,便怒使两个家奴出手教训刘季和卢绾,地痞准备拔出身上的佩剑。 灌婴当时不敢轻举妄动,皆是因为对方手里有兵器,在这个乱世手里有家伙那就是老大,人肉与刀兵相比自然是任人宰割。此时灌婴见对方专注拔剑便快速砸出一拳。 重拳砸在地痞的脑门上,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这地痞直接闷声倒地。那几个无赖见老大被打趴,立刻撒腿就跑。 再看刘季和卢绾,刘季毕竟没少与人打架,虽然不会功夫,力气也不大,所以仅仅鼻子不慎被打出血,其他无碍。卢绾则是被人揍的鼻青脸肿。 灌婴走向刘季二人道谢,“灌婴在此多谢两位壮士相助。” 刘季笑曰,“早知灌婴这么能打,刘季何苦找揍。” 言毕,刘季与灌婴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刘季介绍道,“这位是卢绾,吾二人实在看不惯恶痞羞辱人。” 灌婴道,“两位壮士,可否移步酒馆,共饮一杯。” 刘季酷爱酒,闻言有酒,欣然答应,灌婴收拾被打翻的粗胚丝织品,三人一同进入酒肆。 一碗酒下肚,灌婴道出心中疑惑,“如今虎狼之秦正在攻打魏国,他人唯恐避之不及,二位何故入魏?” 刘季道,“男儿行侠当有所作为,此去前往外黄,拜见张耳。” 魏国名士自然是响当当的,灌婴一听便知眼前二位绝非普通人,日后的身份地位谁说得准,灌婴立刻说道,“原来二位是任侠,灌婴虽是贩卖丝织品的小贩,但也一向仰慕任侠生活,因家有老母故无法远游,他日可否与君共游。” 刘季见灌婴也是豪情之人,言语爽直也甚为欣赏,愿意结交,“如不嫌弃,日后结为兄弟。” 灌婴甚为开心,将一碗酒饮下,又倒出一碗酒奉于刘季,“兄长在上,愿结为义弟。” 刘季又交一兄弟,甚为开心,刘季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两人又饮了几碗酒这才分别。 途中多有战乱,两人走走停停,途中刘季一直在思考一个事情,那就是张耳为什么能成为一方门主,广招食客,最后被魏王任命为外黄县令,除了张耳此人礼贤下士,有很高的人格魅力,其次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有一个非常有钱的妻子。刘季就问卢绾,“大丈夫定要靠女人吗?” 卢绾笑曰:“当然不是,何出此言?” 刘季思考了片刻,“没什么,咱们耽搁了不少时日,加快步伐。” 两人星夜兼程,不一日腹中饥渴,两人寻了一家偏僻的小酒馆歇脚。刘季与另一位翩翩男子同时迈入,差点相撞,此人瞥了一眼刘季。 刘季未在意,刘季与卢绾两人找一角落坐下,此时刘季饥渴难耐,催促酒家赶紧上菜,此时刘季被一入店的美姬所吸引。 腰肢柔媚,似风前杨柳纤纤,体态风流,如雨后轻云冉冉。刘季一看,便知这是富贾之女,如何竟来此酒馆,着实罕见。一时间店内吃客均双目凝望,其中也包括与刘季差点相撞的翩翩男子。 此女身后还跟着几人,为首的是一中年商人公乘氏,刘季心思流转,知晓如果能够拿下这位美姬,不仅这顿饮食之资免去,更能有机会相仿张耳,从而迈入新的人生阶段。 刘季捋着胡须思考,而后对卢绾道,“吾有一法,如能成功,定能衣食无忧。” 卢绾疑惑,正想询问什么门路,只见刘季已经起身离案,慢步走向美姬落脚之处。 吃惊的不只是卢绾,那翩翩男子脸上不悦之色一闪即失。 第十五章 广交友下 刘季行礼道,“敢问淑女,可否讨得一碗酒?庶人和好友一同赶路,如今腹中饥渴,钱财又被盗贼抢劫一空。” 这美姬倒也善良,欲要从身旁侍奉的人奴那里要几枚圜钱给刘季,美姬父公乘氏却拦住了女儿的动作,伸手拿过酒壶递给刘季,“君自顾饮便是。” 刘季没有立刻接,他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办法落座,再进一步想法讨个妻来,刘季看了看,接过一股脑饮完,抿抿嘴,“好酒,谢过老丈。” 饮完酒,美姬和公乘氏自认为刘季会识趣的离开,可是刘季并没有急着离开,美姬瞬间明了,对方可能是饿坏了,于是又拿一块肉食递给刘季。刘季接过肉食没有感恩离开,而是顺势跪坐在美姬旁,自顾自的食起肉来。 美姬脸色有些不悦,这一切都被另一个男子看在眼里,正是那翩翩男子,对于酒色之徒,他甚是看不惯,上前欲支开刘季,“这位玉淑好意赠你吃食,汝如何泼皮无赖?” 刘季抬头看了一眼这男子,心道,“吾刘季在此自顾讨妻,杂人何故来管?难道吾刘季想讨个妻就是泼皮无赖了?” 刘季道,“壮士,何故此言?莫非汝也看上此淑女?既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吾自当不能礼让与你。抱歉!” 男子听闻颇为气恼,双目怒睁,双手紧握,有种想揍刘季的意思,刘季自然看出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莫非壮士为淑女要与我决斗?” 此言直接将男子怒目缓缓软化,他知道眼前的刘季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可能会出下风,便道,“这位玉淑,此卑劣之人如果为难与汝,吾陈馀定当护汝父女周全!” 美姬父公乘氏面露喜色,“莫非乃是游离赵国苦陉的儒家弟子陈馀?” 陈馀见有人认出自己,颇为得意,“正是弟子。” 公乘氏笑曰:“小女与吾皆对陈贤士甚为敬仰,尤其小女更是仰慕,愿为馀君箕帚妾。” 此言令刘季颇为震惊,他对美姬的求偶之意再明显不过,可是这公乘氏却完全忽视他的存在,见对方曾多次出外游历至赵国,就觉得对方是个名士,欲要将女儿嫁于陈馀。这让刘季难看,虽然心中不悦,但是脸上依然是笑呵呵的,继续食肉。 刘季偷偷观察,见美姬脸色红润,似乎是有意于陈馀,陈馀也痴痴的看着美姬,很显然这是要笑纳了。 陈馀当即拜见公乘氏,公乘氏便牵着陈馀的手落座,两人相谈身甚欢,完全忽视了刘季的存在。这美姬还是不是瞥眼于陈馀,眉目传情,刘季看的明白。 刘季自知讨妻的事情以失败告终,便不想再继续纠缠,食饱饮足,起身后眼睛继续瞄向酒馆内其他的食客,发现再没有能够入眼的。 卢绾此时也自顾食饱,他抬头发现陈馀眼色不善,顺着陈馀的目光可以看到刘季的眼睛继续寻找别的女子,似乎都摇了摇头。其实刘季也想学着张耳,靠找一个有钱的妻而得以广交天下贤士,成就一番事业,但是这在陈馀眼里却成了酒色之徒。 刘季喊了声卢绾,便继续赶往张耳府邸,走的时候刘季将几个圜钱丢在了案上,两人走后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这陈馀得到美姬为妻后还得到了公乘氏的资助,有了资助陈馀决定去拜访门主张耳,乘坐车马反而走在了刘季两人的前面。 等到刘季进入外黄城时,魏国都城大梁已经被秦军围困多日,魏王依托城防工事,拼死防守,秦军强攻无效便转而将大梁周围地区攻取,使得大梁成为一座孤城。 在公元前225年的初夏,这座屹立于中原大地的都城大梁似乎在吟唱着最后一首哀曲,像是在向曾经的魏惠王诉说它对魏国的忠诚,它好像是尽力了。 刘季的意思是先找一酒肆歇脚,随后沐浴更衣再去见张耳,不过张耳此时正开心不已,因为他的门下又多了一位门客。 这位门客就是借助公乘氏的资助而提前来到外黄的陈馀,尤其有了资助,陈馀的名气也渐渐在魏国传开,尤其是在这外黄城。 今天张耳开心的不仅仅是门下多了一门客,而是得一名士成为刎颈之交,不得不说陈馀交友还是很有一套,拜见张耳不久,两人相谈甚欢,他便以父侍之。 陈馀拜道,“馀,日后当以张父为令行事。” 张耳甚为愉悦,“陈士,请起,日后当为刎颈之交。吾还有一挚友,他日可认识,为人有任侠之风。” 听闻任侠二字,陈馀敬佩,他曾多次游历,对任侠多有敬佩。 此时一隶臣前来报,弯腰拱手道,“恩主。” 张耳正在和陈馀聊得欢,不悦道,“何事?” 隶臣道,“门外有自称刘季之人前来拜访。” 闻言,张耳坐立起身,拉住陈馀的手,“刚言之便来访,走,吾与汝引荐。” 隶臣引刘季与卢绾至客厅,正在等候张耳,见张耳携手陈馀而来,惊而起身,拱手行礼。 张耳满面笑容,“来,来,来,此为吾口中的刘季。” 刘季同样拱手道,“张君,吾与陈馀见过,算是一面之交了。” 说着刘季笑了起来,陈馀侧目而视,“酒色之徒,羞与结识。” 陈馀的这话直接让张耳的笑容僵住,刘季的笑容勉强保持,刘季心中自然是不悦,当此天下何为酒色之徒,谁不爱美,谁不爱饮,他刘季不过是想讨一个有钱有家世的妻,好摆脱卑贱的身份。 在这个一出生就被打上烙印的社会,不止刘季一人觉得不公平,明明自己能力不差,就是因为没有家世和门路便被永远踩在脚下,这是没道理的。 刘季只听陈馀接着对张耳道,“吾辈皆为豪俊,甚可称贤之人,岂能与好酒色之徒为伍!” 卢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孺子!何时候见吾家兄长?不过是差点抢了汝的女人而已。” 张耳试着缓解气氛,“陈士,是否与吾弟刘季有误会?” 陈馀不悦,拜辞张耳离去,刘季心中对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失败并不以为意,天下何处无芳香,但是陈馀却铭记在下,认为刘季不配与他同饮。陈馀瞧不起刘季,但并不影响张耳对刘季的感情,“季兄,陈馀话直,勿怪,定有误会,改日把酒畅聊,解除误会。” 刘季努力的挤了挤眼泪,对于张耳的态度,他甚为感动,“有张公一席话足矣,随他去。” 张耳对刘季的豪爽,不拘小节,甚为欣赏,他立刻叫来隶臣为刘季与卢绾安排住处,他日好与刘季把酒言欢。 等到这位隶臣引刘季与卢绾至下榻之处,刘季颇为感慨,“张公带吾不薄,需尽心效力。” 卢绾也点头,感叹,“竟比上次要厚待许多!” 张耳待人阔绰,不仅置下榻处于刘季、卢绾二人休息,还赠予钱财,为此刘季愿为张耳招揽门客。 刘季仁而爱人,胸怀豁达,乐善好施,以此结交不少朋友,但是卢绾看着钱财被刘季大手挥霍,颇为心疼,私下建议道,“此金虽为张耳有,但可私藏以备来日用。” 刘季笑曰:“岂能贪小利而失大益,钱财易失,门路难寻。” 卢绾点头,觉得刘季所言有道理,便不再多言。此时魏国都城大梁成为孤城,那些原本护卫大梁的水网已尽在秦国掌控之中,遂引黄河、鸿沟之水灌城,俗语说水火无情。 当都城守卫军看到滔天洪水浩浩荡荡猛扑而来,面如死灰,知晓逃已无处可逃,洪水将大梁城团团围住…… 一日刘季送别张耳,待回去与卢绾把酒聊天,户外响起一道声音,“刘季兄可在?” 刘季认为又是一个需要接济的人,便假装没听见,继续向里走,那人又喊了几声,此时刘季顿觉此声似有耳闻,遂转身去看,一眼便认出是自己在睢阳城结识的兄弟灌婴。 笑迎上前,刘季伸出臂膀将灌婴搂住,“灌婴兄弟,数月不见甚是想念,今日怎么想起刘季来?” 灌婴惭愧道,“吾与季兄结识,心向往游侠生活,回去与老母道出那日的情景,被老母臭骂一顿,言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老母而困,遂将我驱赶出家门。” 刘季道,“季甚是敬佩老夫人的胸怀,与吾进去,今日当一醉方休。” 灌婴、刘季、卢绾三人饮酒畅谈天下,言胸中大志,不愿久居市井之中,谈起魏国,刘季言魏国亦不是久留之地,此时大梁城被洪水浸泡三月,城卒破,魏国灭亡。 张耳得知刘季新交一侠士,便亲自拜访,待灌婴以刘季之言继续游历天下以待时机,张耳赠予财物以资游历。 灌婴走后,刘季也建议张耳早做打算,此时魏国也被秦国所灭,不日此地便有秦法治理。 张耳因家居于此,未能及时抽身,决定潜藏以待时机,身为魏国外黄县令必将遭受秦军的追击。张耳立刻解下魏国县令印绶,举家搬迁,期间为大局着想,陈馀不再侧目视刘季,刘季、卢绾、陈馀三人协助张耳善后。 果然秦国新任县令随军队一同到达外黄,此时的县令府邸已经搬空,为了震慑外黄当地豪强,也为了方便管治,秦国县令决定邀请前外黄县令张耳来赴宴,以商议治理之事。 接到此事,张耳未能拿定主意,召集门客来商议,其中刘季、卢绾、陈馀主张前去,其余的门客则反对,认为魏国形势未曾明朗,是否会有变数,难以觉察,一旦成为秦国县吏,那就是与魏国贵族以及其他尚存的诸侯国为敌。最为要紧的是这赴宴会不会有诈,是不是阎罗殿。 刘季则私下与张耳商议,认为秦国横扫天下已势不可挡,还是审时度势的好,拜见秦国县令,可以早先立足,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即便日后有变,也能确保无恙。刘季给张耳的分析是他的家财已经濒临散尽,需要以秦吏养己。 张耳觉得刘季言之有理,便带上刘季、卢绾、陈馀三人前往赴宴,刘季环视参加宴席之人,发现均是外黄当地的豪强,酒宴之间,秦国县令为威慑地方豪强,便出言请张耳歌之,隶妾抚琴。 这种带有侮辱性的挑衅,张耳面色难看,刘季急忙出列,“张君五音不通,季自请为令歌。” 刘季恐秦县令继续为难,便随着琴声歌唱,并击竹伴唱,秦县令心怨刘季。歌毕,秦县令又请张耳舞剑,张耳为难,陈馀及时出列,舞剑一曲。 秦县令又出诸多辞令,刘季心知县令欲让张耳服软,果然秦县令便故意令隶妾拿出一宝玉请张耳鉴赏,刘季上前去接,隶妾在交接的瞬间,一个趔趄,打碎宝玉,县令怪罪刘季。 张耳不得已便起身为刘季辩护,并拿出百金给予赔偿,且将县令府邸舔砖赠金,粉饰一番,甘愿率领门客为秦县令效力,秦县令这才宽恕刘季,“张君言重了,区区一块玉石,怎能怪罪张君门客。” 此宴结束,张耳带刘季等离去,秦县令颇为不悦,道,“亡国之臣,何来自傲,他日定将尔等以秦法处置!” 第十六章 刘季返乡 在宴会上碰一鼻子灰,张耳气愤的带刘季等人回府,陈馀大怒,“秦吏辱人,当杀!” 张耳面色不善,生闷气,欲要打算,刘季和卢绾忙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卢绾道,“这秦吏哪是请人赴宴,分明是立威以治外黄,可恶至极。” 卢绾也添油加火,接下来刘季便决定给张耳泄泄火,他颇为懂得人心有火需燃片刻才行,“那秦县令带秦军而来,吾等区区几人,外加诸多门客能否抵御?” 闻言,张耳默然,原本想发火的心立刻熄灭了,“实在欺人太甚,日后吾等躲着便是。” 刘季的意思是敌强我弱,不得不蛰伏,陈馀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赞成忍下来,以待时机,毕竟此时的魏国非昔日魏国。 魏国已灭,秦国又率铁蹄马踏楚国大地,公元前225年注定是血流成河的一年,荆南之地为之震颤,秦王嬴政派遣李信和蒙武两支大军共计20万,进攻楚地。家大业大抵挡不住自家分裂,嬴政正是看准了楚国内讧之际,李信率军进攻平舆,蒙武攻打寝。 两路均击败楚军,楚王畏惧,李信乘胜进犯鄢郢,再破之,引兵东进,会师城父。 楚王颤栗,幸项燕请战,项燕率军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尾随秦军,追击三日三夜,趁秦军无防突袭,大败秦军,占其两营,杀七都尉,李信率残兵逃回。 时至三十五岁的嬴政正值鼎盛时期,也较为沉稳,知楚虽衰弱,然地广人众,仍有实力,非一日之攻,公元前224年便亲赴频阳王翦家,敦请其领兵出征,“寡人不用将军计,错矣,李信果辱秦军,楚仍有实力,还望老将军挂帅出征,建不世之功!” 王翦见嬴政亲自到家来请,知此次非出征不可,他也不愿效仿白起成病不起之举,但言其要求道,“非六十万将士不可。” 嬴政当面答应,调六十万大军归其指挥,王翦与蒙武便率军再次攻楚,楚王征调全国兵力归项燕指挥,命其在平舆与秦军决战。 此等有关国家存亡之战,秦王嬴政亲赴郢陈督战,见王翦采取坚壁自守、避免决战、养精蓄锐、伺机出击的作战方针,绝不给楚国以逸待劳的优势。 秦国一些反对项燕的官吏便出言非议,嬴政将其斩之,充分信任王翦,其余皆不敢言。 项燕率军多次挑战,士兵多笑骂,王翦均不应战,而是关心其饮食、起居,同时展开投石和跳远运动的娱乐,将士们窃窃私语,甚至有些人不满,认为主帅胆怯。 王翦鼓励道,“将士们,切不可轻视这些运动,可提高众将士的体力与技能,以待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王翦的一席话让将士们热血沸腾,机会总是留给有备的人,楚军求战不得,斗志松懈,项燕见讨不得好处,判王翦将长期驻扎在已攻占领地,自家粮草有限,需以战养战,便引军东撤。 这天夜里大概是个月色怡人的夜晚,项燕选择此晚向东撤退,攻取楚国其他失地。 此时的王翦脸上露出笑容,知晓决战的时机到了,立刻下令,“令勇壮士为先锋即刻追击,一击将楚军击乱!” 再多的军队就怕混乱,乱军之中没有将帅,只有逃命人,王翦追至蕲南,大败楚军,项燕自杀,发出豪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项燕自杀,全军覆没,荆王负刍惊惧,派遣使者,意欲求和,奈何时代已变,嬴政没给王翦多长的修正时间,于公元前223年,王翦与蒙武率军继续向楚国纵深进攻,楚国军心涣散,毫无抵抗之力,一举攻克楚国都城寿春,俘虏荆王负刍,楚国灭亡。 王翦乘胜继续南下,占领越国土地,秦在楚设置楚郡,不久又分为九江郡、长河郡与会稽郡。 楚魏已灭,嬴政这才派王翦之子王贲率军进攻辽东,俘燕王喜,彻底扫平燕国残余势力。 王贲乘胜继续进攻代国,于公元前222年俘虏公子嘉,赵国的残余势力也被消灭…… 刘季居住在张耳门下,感慨这两三年的变化,秦国先后灭魏、楚,后又扫平燕赵残余势力,天下大定趋向于秦,已经很明显,可是刘季心中总觉得天下形式并不是很明朗,武力扫平诸侯容易,但是收复人心不易。深刻的体会到秦法制在魏国遇到的阻力。 尤其是张耳这几年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自从秦令酒宴之后,张耳的不服管教依然得罪秦国县令。 秦国县令知晓凭一己之力难以制服外黄县各豪族势力,需要杀鸡儆猴,便向郡守进言张耳不满秦治理,暗中意欲谋反。 对于秦县令之言,郡守并未全信,便道,“吾素闻张耳乃贤士,令张耳来见本郡守。” 秦县令退下之后,心中盘算,如若让张耳见郡守,凭其门下众门客,怕会反客为主,秦县令便谎称郡守要当面责问张耳,命张耳进城见郡守。 传话之人离去,张耳慌了,道,“郡守何故见吾?” 这次刘季和陈馀都觉得其中有诈,需有所防备,其余门客也均反对张耳去见郡守,怕是未见郡守先丢了性命。 张耳谈曰:“如之奈何?” 刘季笑道,“可称病不出。” 张耳称病不出,秦县令便有了言辞,向郡守进曰:“不敢奉见,必有心鬼,此事可大可小,不妨进表秦王。” 此时魏国已灭三年,秦王嬴政见奏书,也听闻张耳、陈馀是名士,便直接下令,千金捉拿张耳,五百金捉拿陈馀。 秦县令得秦王令,便知杀鸡儆猴的机会终于成熟,便欲带兵前去捉拿张耳。此消息被张耳门客得知,张耳弃家与陈馀连夜逃走。 第二日刘季得知张耳已经逃亡,知晓此地不宜久留,便与卢绾一同返乡。 多年未返乡,世局已变,楚地变秦治,途中刘季与卢绾发觉秦法果然严酷,集市虽井然有序,却少了几分活气。 两人回到中阳里村,便告别各自归家,刘季拜见父母后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刘交,此时刘交十九岁,已经一表人才,一身的儒雅。 刘交见到刘季非常的热情,不像大嫂与刘冲见到刘季那样冷淡,均认为他在游手好闲,唯独刘交认为三兄刘季有大志。刘交拉着刘季便问长问短,非常喜欢听刘季游历天下的故事。 刘季游历天下的所见所闻慢慢在刘交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喜好读书的他此刻对出外游学之思初见萌芽。 见过家人后,刘季对樊哙的狗肉念念不忘,便出门去寻樊哙。 此时樊哙年方二十,虽虎背熊腰,但屠狗烹饪技术早已娴熟,这天他在樊铺将炖好的狗肉放入担子内,准备穿巷贩卖,恰好遇到寻来的刘季。 刘季一边笑,一边嗅鼻子,“好香啊!樊哙,赊块肉吃,他日还你肉钱。” 樊哙二话没说便拿出一块狗肉递给刘季,接着去贩卖狗肉,沿街未走多远,野味已经卖光,原来是刘季逢人便言樊哙所炖狗肉最好食,香而不腻。 一块狗肉的十传百效应,让樊哙也乐于救济刘季,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刘季不光一人来吃,刘季常带卢绾、夏侯婴等一同来就食,一来二去,樊哙愈发觉得收入减少,以至亏本。 刘季常介绍他人来樊铺购食,樊哙亦不好收钱于刘季,有人建议樊哙躲刘季,过河到夏阳城贩卖,樊哙大喜。 秦法治沛县,刘季欲谋求生路,便叫上卢绾、夏侯婴等商榷约请秦吏,无奈有酒无肉,刘季便又想起樊哙。 刘季在中阳里村东找西寻,未曾见樊哙身影,心中焦急,刘季交友广泛,有一食客告诉刘季,樊哙已渡过泗水河到夏阳城集市上贩卖。 闻言,刘季欣喜,拜谢,匆匆赶至泗水河,东张西望看到一船家,刘季喊道,“小君子,可否渡我过河?” 这少年将船划到刘季这边,喊道,“三枚圜钱。” 刘季翻遍周身未找出一枚圜钱,无奈摇摇头,憨笑道,“小君子,汝先渡吾过河,回时将钱奉上。” 这少年白眼一翻,扭头就将船划走,“无钱岂能乘船!” 像刘季如此落魄情景之人甚多,其中有一位不得不言,淮阴人韩信,已经饥渴几日,沿街讨食,因无钱被拒甚至驱赶。 韩信家贫又无操行,未能被推选为地方官吏,又无经商谋生之能,便常上街与人蹭饮食,人皆厌之。 因饥渴无力,依柱而立,眼睛盯着前方的小商贩,热气腾腾的饭食令其忍不住下咽唾沫,一身穿深衣的中年人见韩信仪容非俗,塞其几枚圜钱,令其购食。 韩信拜谢,“何人助吾?” 这中年人道,“吾乃下乡南昌亭长,有难可往那里访吾。” 言毕,下乡南昌亭长离去,韩信便以言前往寄食。 下乡南昌亭长见韩信果然前往,以门客待之,给予饮食,亭长妻见其饿虎扑食状,不喜。 接连数月,韩信依旧前往寄食,下乡南昌亭长妻厌恶,心思道,“常年白食,又不是吾儿。” 第十七章 英雄末路 下乡南昌亭长妻送走亭长后,开始思虑如何应对这白饮食的韩信,她思来想去庆幸自己终谋出一个办法。 第二日亭长早晨醒来惊讶的发现榻前正站着妻子,榻上放着食案,亭长震惊,“时日尚早,何以如此?” 亭长妻子笑曰:“吾夫整日劳苦,箕帚只有尽力照顾,才是为妻之道。” 闻言,亭长未曾细想,甚是欣慰,便任由妻服侍穿衣、漱口,然后两人一起在榻上就食,随后为亭长梳头发,像往常那样送去出门。 到了早饭点,韩信如期前往,却发现亭长妻未升起炊烟,韩信问道,“是不是该晨炊了?” 亭长妻未视韩信,直言道,“时日尚早?” 韩信不明,又等了一会,复问之,亭长妻依旧如此作答,韩信抬头看太阳,心中已知其意,怒意顿生,这分明就是等着做午食,此女子不值与之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此一离去,韩信不知去何处就食,见集市上有渔翁将钓来的鱼来卖,韩信心生一计,询问在何处垂钓,便决定前往城下小河边去钓鱼。虽不能像姜太公那样等到“大鱼”上钩,但韩信思量应该足以温饱。 相对韩信准备前往河边钓鱼,上天似乎对刘季有所偏爱,刘季只是为了能够宴请秦吏谋出路,自然也是舍得这张脸,他不在乎脸皮再厚点,乱世之中命易丢,活着自然要活出个模样来,哪怕短暂的绽放,好过暗淡一生。这是刘季在马公书院读书时期得出的最大感悟。 生亦当游侠,死亦做鬼雄,不过这一切刘季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保命要紧,这是一切的资本。刘季来到河边因为没带钱船家不愿为其撑船,但也不愿就此离去,徒步走来也实属不易。 此时刘季看到有一只千年乌龟在河里悠闲的漂游,心中也没多想,“老龟,吾乃刘季,可否驼吾过河。” 言毕,刘季自己也笑了,“老龟岂能懂人言。” 刘季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准备转身离去,瞥眼瞧见那老乌龟真的向自己方向游来,游到跟前,并浮出水面,露出八卦龟壳,刘季未想是否会有危险,便直接跳了上去,站在最中间,笑道,“多谢老龟,刘季他日定当投食相报。” 老龟没有立刻给以回应,只是闷头向对岸游去,刘季跳上岸,再次向老龟拜谢。 夏阳城是个如同丰邑一样的集市,樊哙挑担在此穿巷贩卖进展的也不是很顺利,毕竟这边知晓樊哙狗炙名气的不多,但是贩卖的也挺开心,至少没有刘季经常带人来蹭食,叨扰。 可是樊哙脸上的笑容不久又变得僵硬,给一位客人切块狗肉后,他又如仓鼠见了狸(古时称呼猫)一样,看到了刘季笑呵呵的前来。 樊哙身子直接僵硬在那里,心里一直在纳闷,怎么吾樊哙躲在哪里都能被刘季找到?不是樊哙想躲着你,而是吾也是小本商贩,只能做些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刘季看了看樊哙担子里的狗肉尚多,“如此看来,河这岸识得樊哙狗肉的不多啊。” 言毕,刘季继续道,“吾欲宴请秦吏,谋求出路,无奈曹氏那里有酒无肉,樊哙弟可否赊吾几斤狗肉,季兄他日奉还。” 刘季比樊哙早生十几年,称呼樊哙弟,可见其放荡不羁,樊哙虽然是个粗人,但心思细腻,见到刘季来,樊哙早就知晓其来意,直接从担子内取出一大块狗肉递给刘季。 见此幕,刘季似乎觉得这大块是特地为自己预留的,心中一暖,不过樊哙心里纳闷了,刘季明明身无分文,怎么渡的河? 樊哙笑道,“季兄长,何时结识的船家小厮,能否也引荐樊哙结识,少几枚渡河的钱?” 刘季摇头,“吾并未认识船家小厮,身上没钱,他不肯渡,说来也奇异,吾忽见一千年老龟,本意玩笑喊之,老龟,吾乃刘季,可否驼吾过河。未曾想那老龟果驮吾过河,奇哉,怪哉!” 言毕,刘季转身拎着狗肉返回中阳里。 刘季离去,樊哙甚为生气,寻来绳子怒至泗水河岸,找寻片刻未曾见老龟踪迹,樊哙平复心情,眼珠子一转,叉腰对着河大喊,“老龟,吾乃刘季,可否驼吾过河。” 喊毕,果见一老龟浮出水面,向自己游来,樊哙便用绳索套出乌龟,将其拖上岸,用屠狗刀将其斩杀,用担子将其挑回铺子…… 刘季并不知晓老龟已死,翌日,刘季依旧喊道,“老龟,吾乃刘季,可否驼吾过河。” 喊了三四次,水面上几乎没有泛起一点涟漪,刘季很纳闷,无奈只好返回,走在街上发现如往常大不一样。 走至丰邑城,行人多匆匆,并且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飘来,刘季抓住一行人,问道,“何故匆匆,前往何处?” 行人道,“去抢樊铺的狗肉啊,或许那樊哙得了祖传的馈赠,得了秘方,那狗肉的香味太香了,晚了就没了。” 刘季往至,樊哙已在收拾店铺,低头对刘季道,“卖完了,明日再来。” 樊哙见来人未走,便抬头欲劝归,惊奇发现乃刘季,刘季嗅了嗅,到底发现与众不同,道,“樊哙,今日狗肉为何如此美味,吾来看看。” 樊哙杀龟,心虚,未敢让刘季看,想拦住刘季,可是刘季身子一晃躲过樊哙,来到炖狗肉的锅,却发现里面有龟壳在。 原来是樊哙将杀死的老龟与狗肉放在一起炖,不曾想居然美味异常。刘季对那老龟独特的龟壳记忆犹新,见之不免怀疑,他本就心思很灵活,便道,“原来此等美味秘方在于龟肉和狗肉一起炖,此龟何来?” 樊哙知晓此事难以瞒过刘季,便如实相告,刘季得知樊哙真将老龟杀掉,大怒,“此龟于吾有恩,汝岂能杀之!” 刘季便没收樊哙的屠刀以示惩罚,樊哙知错又增野味予刘季,并随刘季去赴酒宴。 丰邑城曹氏酒馆,曹氏将刘季上次送来的狗肉切片,与其它食材做成佳肴。刘季与樊哙再次进店,见周勃、夏侯婴、卢绾已等候多时。 卢绾率先应上,道,“季兄,可来了,吾等需尽早定宴请秦吏之人!” 周勃也应声道,“据夏侯婴听闻,秦沛令赴任修正后,立刻召开了当地世族豪强,似乎要从中任选秦吏。” 刘季招呼大家坐下,“吾等且坐下言,藤公可细细道来。” 几人围案而跪坐,夏侯婴娓娓道来,“吾借驾车送客之际探听到,沛令欲要任用楚地世族豪强来治理沛地,其中萧何、曹参均在名列之中。” 闻言有萧何、曹参之名,刘季欣慰,周勃、卢绾、樊哙三人眼神交流,卢绾开口道,“可宴请曹参。” 刘季摇头,樊哙不解,夏侯婴知晓刘季之意,补充道,“季兄指的是萧何。” 刘季点头,“然,萧何的学识和能力均在曹参之上,吾素闻萧何对历代律令颇有研究,可宴请萧何,一来联络感情,二来从他那里可得知未来秦令法制的讯息。” 他们都知晓秦法的严厉,最令人恐怖的是连坐法,刘季寻思现在萧何还未任为县吏,此时结交正是时机,否则将多有不便。 刘季将自己的心思告知众人,樊哙等皆赞成,夏侯婴主动担任来往信使,去请萧何前来。不过按照刘季的意思曹参也是要邀请来一起把酒言欢的,曹参有游侠之风,虽然声望不及萧何,但也是值得深交的一侠士。 秦令初到沛地,苦无管制之法,虽有秦令却难以上行下效,轻重缓急不知如何应对,有门客谏之可借助当地豪杰来治理。 门客的意思是对于楚地,吾等秦官吏皆为外入者,难免有憎恨者扰乱秦法,吾等皆不免受连坐,不如令楚人治楚地。 闻言,秦县令道,“善!即可宴请沛地世族豪强。” 世族豪强多有假事托病之辞未曾到,毕竟天下畏秦久矣,大多不敢前往,寥寥前往之人中有萧何与曹参的身影。 秦县令设有两书案,能动笔墨者至一案写下自己的专长,不善笔墨者至另一案由秦文吏代为书写,像是一种自荐书,又像是背景调查,究竟书写之言的虚实且看个人造化。 萧何与曹参书写之完,又与秦县令吃完酒宴便欲要回府,途中偶遇夏侯婴驾车而来,邀请萧何前往曹氏酒馆赴宴。 提到赴宴,萧何眉头微皱,寻思自己才出秦令之宴不愿再前往,欲拒绝,却闻言乃刘季宴请,便欣然前往。 刘季之人与萧何有过一面,萧何虽不信一面之缘,但对刘季的伟岸容貌,举止谈吐印象深刻,认为绝非凡夫俗子。 言刘季有贵相,萧何不太信,毕竟乡野之气甚浓,可身上却有士子的特质,言刘季为黄老之学的博士,可也不像,竟身具游侠之风,总之萧何看不透刘季,但觉得刘季与众不同,可交。 曹氏酒馆内,晚宴布置的比较简雅,曹氏亲自下厨将樊哙的狗肉做成佳肴,还将酒馆内珍藏的老酒奉献了出来。 自从曹氏成为刘季女人后,心中也有苦难言,开个小酒馆却便宜了刘季经常带人白吃白喝,虽然刘季的兄弟中有人会付酒钱,但总体来说赊多入少。 这次曹氏知道轻重,宴请之人关乎他男人刘季的安身立命! 第十八章 楚地秦治 刘季见曹氏这次拿出深窖之美酒,心里也是觉得对不住曹氏,整日在这里混吃他也想给曹氏一点回报,因此平日里尽力多拉一些客人进酒馆饮酒,以兴曹氏酒馆。 此次宴请,刘季望借此机遇可以多多了解当今楚地秦法的行施状况,也以备酒肆经营之需。 萧何进入酒馆,见刘季如此盛情相邀,着实感动,“萧何何德,承蒙刘兄关爱!” 在酒宴中刘季观察萧何此人性格随和,比较容易相处,起初樊哙等还算拘谨,等到刘季与萧何相谈甚欢,慢慢的樊哙、周勃、卢绾、夏侯婴也开始放开饮食,痛快畅聊。 周勃道,“如今沛地施行秦法,不甚了解,吾不知如何贩卖苇箔、蚕具,是否会犯秦法?” 樊哙与周勃同感,也和周勃谈论此事,“据言,秦人会出畜生法,不知为何物,会不会影响樊氏肉铺?” 刘季闻听周勃与樊哙之言,便向萧何讨教,“楚地秦治,萧公可告知一二?” 萧何笑曰:“何虽不知详尽,但也可推敲一二,愿与众兄弟分享。” 按照萧何所讲,这秦法源于商鞅变法,商鞅之法又源于魏文侯时期的李悝《法经》。 萧何虽无缘得阅商鞅之法,但对故魏的《法经》有所研究,并对其它诸侯国的律令也略有阅览,因此可推测一二。 萧何道,“秦畜生法,可追溯法家慎到所做喻言,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 樊哙闻言,一头雾水,像是忍受了许久似的,“吾乃一介屠夫,听不懂萧公所言。” 萧何笑道,“怪吾萧何,简言之,丛林中兔子所有权未定,人人去追,集市上的兔子没人去哄抢,因财产权有定。意思是日后某些山林之兽将为秦令之辖!” 周勃不悦道,“岂不是不能随意打猎?这秦国县令怎么搬出这样的条例。” 萧何无奈道,“条令中言,此乃制止过分打猎,保护野兽幼崽。” 卢绾、夏侯婴均觉此条令有些道理,但都认为看秦官吏能做到几分了,卢绾饮下一碗酒道,“不知秦国会有多少条令下来,似吾卢绾等闲洒之人怕是要挨板子了。” 此时的刘季心中感慨颇多,他自知脾性与卢绾相近,秦法繁杂日后恐有诸多麻烦,因此心中笃定结交萧何此人,日后必定可以多条路走。 刘季心中所想亦是众兄弟所担忧,一直待萧何饮酒微醺这才放其归去。 走出曹氏酒馆的萧何回头看着还在饮酒的众人,自言道,“此等兄弟可爱可敬,吾需尽力护汝等周全。” 言毕,萧何的目光望向秦县令府的方向…… 县令府内,沛令正在观当地世族豪强的讯息,门客在一旁守候着,沛令翻遍竹简又拿起了眼前的那卷竹简,点头道,“萧何,此人不仅略通秦法令,东方诸国的律令均有探究,还熟读经书,喜爱黄老之术,是个难得的人才。” 门客符合道,“门主若用此人,定可吸引沛地人才为门主所用,但有才之人心志多为狂傲,怕日后……” 沛令道,“日后事日后思,先解决眼前困境。” 门客点头称道,“还有那孔武有力的壮士曹参,年轻有力的壮士甚多,但如曹参这般文武兼备的甚少。如能招至门主麾下,沛县立足之本又多一分。” 沛令从案前起身,思量片刻道,“曹参文武兼备如果能招揽自然是好,只恐日后失控。” 门客不解,“日后失控?” 沛令道出自己的担忧,“吾打算任命萧何为主吏掾,曹参若再委任要职,恐两沛人合谋,恐将失控。” 门客也甚至这位秦县令的心思,胆小怕事,但有好事绝不能少了他,便宽慰道,“曹参自然不能委任要职,给他个狱掾,为咱们看住那帮桀骜不驯的罪犯,岂不更好,那曹参感恩门主的慧眼,自然不会多言。” 秦令点头,认为如此办比较妥当。等到宣布任命令时已经是公元前221年,这一年秦将王贲率兵从北面入齐境,齐王惧怕,不战而降,至此秦王一统天下。 这一年是秦王嬴政最开心的一年,从他统一天下的那一刻也改了自己的称号,祖爷爷的当年的东西二帝称号依然无法标榜自己,便自称为秦始皇,昭告天下。 不过这些和沛县的刘季还扯不上关系,刘季现在关心的是卢绾能不能带来他心中所想的消息。 卢绾急冲冲的冲进曹氏酒馆,刘季正在饮闷酒,抬头见卢绾曼满脸欣喜的脱下雨蓑,摘下风笠,知晓应该不出自己所料。卢绾进店后讨了口水饮下,便上气不接下气道,“果然如季兄所言,萧何为主吏掾,曹参为狱掾。” 当刘季听闻秦县令已任命萧何为主吏掾,主管群吏进退,心中略喜,这算是踏上这条线了,还有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兄弟曹参亦成为狱掾,那么将来和牢房打交道多少有个照应。 刘季端起酒碗,示意卢绾一起共饮,“来,饮下这碗酒,日后和萧何要打好关系,咱们能否在沛县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做个乡侠,再某个营生,萧何是关键人物。” 阴雨天饮酒最舒服,暖身又除湿,这饮酒也常常伴随绵缠的雨水,刘季心中对门外的雨水倒是没什么,反而觉得伴雨声饮酒别有一番意境,可是另一人却不是这么惬意的心情。 同为泗水郡的这片天距离沛县不远的淮阴县有个少年此刻苦闷不已,在风雨中啧啧发抖,身披蓑衣,头戴风笠,正跪坐在河边,钓鱼。 这雨接连下了半月,这位少年在饥饿中钓鱼,加上这雨水的寒气,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几次摇摇欲倒。 这少年心中苦闷,见别人来钓鱼总能满载而归,可是等到自己去钓鱼却总是空手而归,他一度曾怀疑这鱼是不是能看穿河面,看到他在岸边,常在河面下讥笑他。 直到此刻少年知道钓鱼谋生也实属不易,他也曾想是不是鱼儿在下雨天不愿意出来,可这雨水似乎与之过不去,就是不见晴天,他已经饿了两三天,看什么都有些飘动。 终于等到雨过天晴,少年再次来到河边,心中默默祈祷这次可以钓到鱼到集市上换口酒食。 不知是少年运气太差,还是他真的不适合钓鱼,始终未见鱼儿上钩,他的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很困,想入眠,可是少年知道这不是下榻的时候,一旦睡觉恐怕就很难醒来。 咕噜噜…… 只有肚子饥肠辘辘的声音才让他稍微保持清醒,觉得这不是困觉,这是要踏入鬼门关的兆头,绝不能睡,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的想倒下去睡。 少年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游荡,忽然被一道声音叫住,猛然醒来,睁开看到的一位慈眉善目的漂母。 耳边不断传来漂洗衣物的声音,眼前这位漂母从包裹内取出食物放在少年身旁,然后径直走到河边,与众漂母一起继续漂洗衣物。 少年见到饭食如饥狼一样,狼吞虎咽,食过,少年的精神气才慢慢恢复,本想上前谢过漂母,无奈饥饿迷糊之时未能辨请赠饭之漂母。 在思虑之间却见漂母们依然收拾衣物离开,只留下少年一人在河边愣愣出神。少年心绪繁杂,“吾韩信必以重报母,亦不会常此潦倒!” 第二日韩信再次来钓鱼,依旧钓不到鱼,腹中饥饿,眼睛望向林间,盼望漂母出现,可是他内心却很复杂,向人乞食终非他愿。 林间在韩信的盼望中终于响起漂母们的交谈声,其中一漂母见韩信面有饥色便从包裹中取出饭食,递于韩信。韩信接过,谢道,“多谢漂母馈食。” 接连数十日韩信都摆脱了饥渴的困扰,欣喜,对漂母愈加尊敬,待之如母亲,这一日漂母独自一人来到河边,手里没有漂洗之物,只带来了一些饭食。 漂母道,“漂洗之物已经做完,日后王孙可到他处觅食。” 韩信拜谢道,“吾日后定有办法重重报答漂母!” 闻言,漂母怒道,“大丈夫不能自食!吾是可怜王孙这才给予饭食,难道还盼望日后的报答吗?” 韩信无言以对,漂母言毕离去,韩信静静望着漂母离去,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漂母一饭之恩,他日当衔环结草相报。” 漂母的身影渐渐在韩信的眼中模糊,消失,韩信内心颇为复杂,身为大丈夫不能自食,这句话多少是触动了他的心灵。 谁都想自食自足,甚至还能兼济天下,可是韩信现在感觉自己身无长处,不知如何谋生。 韩信从此励志报答,他知道自己对经商毫无兴趣,也没那个头脑,对生产营计也不通,唯独对平定贼寇,行军打仗有浓厚的兴趣,似乎天生就是个军人。不过此时秦王一统天下,自称始皇帝,天下诸侯间的纷乱似乎结束了,虽看似没有战争,但依旧需要军队戍守天下疆土,他相信会有机会的。 第十九章 胯下之辱 韩信虽心中已有志向,要报答漂母之恩自然是先解决饱腹的问题,韩信思虑为解饥饿,最快的方法还是前往酒馆。 在韩信的眼里,酒馆不只是饮酒言欢的地方,还有残羹剩饭可以寻觅,人在饥饿危及生命之时可以挖掘的潜力是巨大的,比如尊严是什么,是可以暂且放下的。 淮阴县的小街巷内,一家小酒馆前韩信驻足许久,望着酒馆,整理衣裤迈入店内。 店内人声嘈杂,只见一位屠中少年正在和一位食客争辩,屠中少年道,“读书何用,不如舞刀弄枪日后得个爵位,这才有盼头!” 这食客显然持异议,道,“莽夫牛耳,且不言昔日六国名相大夫中哪个不是阅览群书之人,据言当今秦丞相李斯不也是学者荀子之徒嘛。” 屠中少年不以为然,“以咱楚地少年英雄之言,这读书识字不过是记名姓而已,待十万铁骑踏来,书岂能挡住,还不是家破人亡!” 韩信闻言觉得这屠中少年实在是谬言,为食客谋不平,“道出此言者岂能为英雄?不过是莽夫而已!” 此言一出,屠中少年转头寻声,见一身材魁伟之人,腰间配有一把长剑。这剑看上去很普通,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剑柄用破麻绳缠绕。人也没精神,一副穷困潦倒相。 屠中少年轻视韩信,一脸鄙夷的样子,抚摸着炸裂的胡须向韩信走来,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汝言祸矣,竟如此评论楚国英雄之后!可知此言出自谁人之口?” 韩信面不改色,不急不慢道,“出自何人之口不知,吾知汝在此大言,不怕触犯秦律!” 屠中少年闻听秦律笑了,虽然秦国一统天下,但在他这种小人物眼里却没有这样的概念,不过是换个官吏治理而已。他只知道现在秦县令没有空去管他们,忙着在阅览楚地美女,品尝楚地果酒而已,“此言乃吾楚国名将项燕之孙,项羽所出,尔等鼠辈岂能与之并论。” 说到这里,屠中少年上下打量韩信,讥笑道,“吾观汝长的身材高大,还喜欢佩戴刀剑。” 说到这里屠中少年伸手拨弄了一下韩信的长剑,“实则不过是个心中胆怯的人,怕的要死!” 韩信闻言脸色一阵的惨白,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他一言不发,没有和眼前的少年动粗,一是不想惹事,二是对方人多。 韩信便转身想离开,走到门口处被屠中少年拦住去路,似乎不想让韩信轻易离开,“胆怯之人,如果不怕死,就拿汝的剑刺吾,怕死的话,就从吾胯下爬过去。” 话音未落,屠中少年便抬起腿,将脚放在案上,另一只腿直立,用手指着自己的跨,示意韩信。 韩信脸色更加惨白,此时多半是由于被羞辱而气的,他凝视眼前这个少年,看了许久,他似乎想看穿眼前的这个人为何在针对自己,又像是将此人每个地方都记的清清楚楚。面对自己内心的怒火,韩信知道他可以拔剑刺死眼前的屠夫无赖,可是就此便被狱卒追捕,既不能报漂母之恩,自己想一展抱负也将化为泡影。 韩信慢慢的弯下腰,趴在地上,钻到屠中少年的胯下,韩信感到这一刻变得很漫长,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比静止还可怕,像是延长了,他不记得是怎么从胯下钻出的,只记得周围都是讥笑声。 街上来往的黔首多为驻足者,此刻对韩信乃摇头叹息,有的甚至指责韩信,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给一屠夫下跪,而且还要从胯下钻过。 行人皆以为韩信胆小,懦弱,可是没人注意到韩信的目光变得更加的锐利,似乎要看穿苍穹。 至于那个觉得读书不过记名姓而已的项羽两字,也第一次进入韩信的脑海里,彻底的留下了印记。 …… 大丈夫不能自食者,对于韩信而言是一种激励,对另一个人却引来了不小的非议和矛盾,为此还引得其兄长做出惊人的决定。 如同刘季所在的马公书院一样,在阳武县户牖乡的一个小村落里有一处小院,这里是不断传出读书声的地方。夕阳缓缓坠落,将书院晕染上一层红晕,院内弟子大多已离开,仅剩寥寥几人。 其中有一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子依旧在捧着一卷书简阅览。 一妇人寻来,声音中夹杂着不悦,“陈平,汝兄长在家等就餐已多时,汝不知已过饭时?” 陈平急忙放下手中竹简,急忙向其嫂道歉,“嫂嫂莫怪,平读书忘记时辰,这就随嫂嫂归家。” 此时的其他学子见陈平嫂穿着简陋,肤色偏黑,指甲内藏污,认定是一穷困之人。 一肥矮之人的眼神在陈平与其嫂之间来回观摩,最后定在陈平身上,道,“吾观汝家贫穷,小子何食以至如此肥大?” 此言在陈平耳中自然是一种嘲讽,也是在暗示陈平是个好食懒作之人,陈平不悦,正思量如何作答,却见阴沉不悦的嫂嫂开口道,“也不过吃些米糠罢了,有这样的小叔子,不如没有。” 言毕,嫂子便迈开步离开,陈平一阵的脸红,他此刻脸色煞白,不过本身肤白貌美,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在这位学子的嘲弄的言语中默默离开,心中下定决心,“此等鼠目寸光之人羞与为伍,需外出游学才是。” 陈平嫂子先陈平归家,却未见陈伯在家,知晓陈伯依旧在田间劳作,便与邻妇聊天,言有陈平如此的小叔子不如没有,非但不能助家里生产,反而徒增饭食。 此时的陈伯自田间归来,听闻其妇言其弟不如无有,甚为气愤,咳嗽几声,其妇才发觉陈伯站在不远处,神情慌张,忙笑脸相迎,帮其携拿农具。 邻妇见状便无趣离开,陈伯其妇笑道,“劳作一日,定已饥渴,吾这就上饭。” 陈伯曰,“等吾弟,一同进餐。” 其妇笑曰,“吾已前往告知小叔,过不许久便归,不如先食,吾留些便是。” 陈伯目视其妇不言,其妇笑容渐消,坐等陈平归来。等陈平归家后,三人默默就餐,陈伯似乎觉察出陈平的异样,便打破沉默道,“弟,有何顾虑旦言无妨,兄定为你做主。” 陈平思量许久,其嫂斜视陈平,恐陈平言语不当,便道,“小叔,有一兔肉在灶,可取来共食。” 陈平欲起身前往,陈伯示意其坐下,“言毕再取不迟。” 陈平道,“兄长,平弟愿出外游学,历练见识。” 此言一出,陈平未敢视陈伯,陈平知晓自家情况,贫困之家何谈出外游学。不料陈伯甚悦,“平弟愿出外游历一番,兄甚慰,愿全力资助。” 陈平嫂子见陈平未说书院之事,神情略微好些,可等到晚餐过后,陈伯叫其妇于卧榻前谈话。 卧榻前其妇又在言家贫不足以供陈平游学,陈伯不悦,便言休妇之事,将其妇逐出家门。 其妇闻言甚为不解,惊讶道,“妇何错,遭汝嫌弃!” 陈伯曰,“进吾陈家门,为人妇不思勤俭持家,喜好在外嚼舌根,败坏吾弟名声,岂是吾陈家之人。” 此言道出了陈伯对陈平的爱,也彻底揭开了两夫妇的隐痛,其妇怒骂陈伯不知疼爱自己,只知变卖家产供小叔子挥霍,此等家境她本亦不愿再待着。 第二日清晨,其妇便收拾细软离开,陈伯虽然怨愤其妇在外胡言乱语,但其实希望其妇能痛改陋习,好与自己同心同德,共同支撑陈家,不料其妇真的离开。 等到陈平从外归来,不见嫂嫂人影,这才询问陈伯,得知嫂嫂已然离去,陈平看着陈伯孤独忙碌的身影,内心颇为感概。 陈伯可以说为了陈平能过的舒服,也能够读书好将来出人头地,付出了很多,这一切都被陈平看在眼里,虽然家贫,但是陈伯从没苦过陈平,如今连嫂子也因自己被赶出家门。陈平内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走进社会上流。 虽然陈平很想出外游学,不过陈伯还是坚持让陈平先娶妻,后出外游学,家里一是多个帮手,二是做兄长的也算了了一份心愿。 陈伯作为长兄如父一样带陈平,陈平自然也没反对,也觉得可以娶妻,不过陈平心中有想法。 陈平认为自家依然贫困,如若再找一个贫家之女,一是少有共同言辞,二是不利于自己心中抱负。陈平读书为的是将来可做官吏,心中早已认为取贫家之女为耻。 为此陈伯寻来的媒婆跑了几次便开始埋怨道,“十里之女皆被陈平这小子给拒绝,难不成想娶富家女不成!” 这媒婆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是正中陈平的下怀,他心仪之人便是富家女,如此才可与之才气相配。 陈伯似乎也看出陈平的意思,这些日子媒婆介绍的女子不乏姿色出众者,皆不入陈平之意,陈伯已猜至十之八九,便谢绝了媒婆的好意,送些酒钱以表感谢。 第二十章 皆有可能 似这等贫贱之女不愿娶,以此为耻的不仅陈平一人,中阳里村的刘季何尝不是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刘季与陈平又颇为不同。 曹氏的酒馆内,刘季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一位人到中年依旧风韵犹存,甚至更加美丽动人的女子。 曹氏撅着小嘴,两眼泪花点点,“没良心的,言欲娶吾,道了多少遍,何曾见那迎娶的人马?” 曹氏一边诉苦,一边赶刘季出门,刘季笑嘻嘻的饮下最后一口酒,“别急嘛,时机未到,像吾刘季……” 曹氏不容分说拿起帚将要赶人,“就知道食吾的,饮吾的,还想骗吾多久。” 本来刘季是想道出自己的无奈和规划,首先是自己现在一无是处,没有一个正经的营计,何来钱筹办婚宴,二来翁父也不同意自己娶一个寡妇,还是要费一番口舌的。 可是刘季也不是一个占了便宜就溜的人,他想着自己能某求个秦的小吏,有了身份再做打算,至少在家里有了言语的分量。 可是曹氏岂能了解,只知道自己被刘季哄骗了许久。 刘季从碟子中抄了几粒花生,笑呵呵等躲开曹氏等扫帚,“等吾刘季有了婚酒钱,定将汝纳入吾刘家为妇!” 看着刘季落荒而逃,曹氏最终破涕为笑,“吾怎么就信了刘季这个喂不饱的主!” 其实曹氏内心也明白,在这个乱世女子毫无身份地位可言,基本上是男子的玩弄的工具,这刘季至少是个有心之人,每次店内有事便会帮衬,尽力拉来食客,有了好玩意也会第一时间送给她。 曹氏只是内心缺乏安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怕人老珠黄,会有别的寡妇将其偷了去,到时候可真是人财两空。 …… 在战国年代,各阶层非常注重出生背景,往往是看家族背景结亲的,交友也往往是如此抱团的,贫贱之家想娶富裕之女看起来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但努力还是有可能的,为此在陈平的内心早已有了榜样,那就是闻名魏国的任侠张耳,此人就是靠着娶富家之女打开了通向外黄县令之路的。 这样的故事陈平在读书之事尝尝听闻,自然也在内心埋下了种子,既然有可能自然是要博一下的。 机会始终是留给有备之人,陈平平日里除了读书便是找一些事情做,贴补家用,经过多日观察,便已经有了目标。 此女是富家人张负之孙女,从他人那里得知此女被传为有克夫之相,嫁了五次,每次丈夫都死去,因而没有人敢娶她。 陈平觉得机会来了,无人敢娶,那吾陈平便有了机会,陈平默默寻找机遇,似乎上天也在垂怜陈平的遭遇。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陈平告别陈伯道,“兄长,邑中有丧事,吾欲前往侍丧,好讨些铜钱来填补家用。” 陈伯便嘱咐陈平在外要小心做事,多做事少言语,手要勤快,陈平都一一记下,在走之前陈平特意拜托兄长如若有德高望重之人前来拜访,务必留其晚走些时辰。陈伯虽然不知其意,但一口答应。 来到丧家办事,陈平小心谨慎,做事几乎没有差错,得到了丧家的满意,此时他的心思便落在了同在丧家的张负。 陈平便主动靠近张负,欲求其孙女,自然是先给对方一个好印象。陈平像对待祖父一样的礼节问候张负,也虚心请教道,“晚辈年轻,做事多有疏漏,望张翁在旁多多指点。” 张负也早已注意到陈平,非常喜欢陈平,独觉陈平乃身材伟岸的俊俏郎,对陈平的做事周到也非常赞赏。 如今陈平又以孙辈礼节侍之,张负甚为欢喜,道,“平做事周全,面面俱到,诸多事情均不偏不倚。” 等到丧家之事都办完,人皆离去后,陈平再次以孙辈之礼见过张负之后这才归家。 张负心中已有决断,便欲前往其家以更加详细的了解陈平。 张负雇车前往,故意放慢车速,陈平默默走在前面,虽然觉察有车子跟随,但陈平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像往日一样非常轻松的归家。 途中车子渐渐远离集市,车子出了城门,沿着城墙驶入一个偏僻的穷巷子内,张负见陈平家用破旧席子做门,然而却见陈平在门外与一两位德高望重者交流,最后非常礼遇的送其上车。 张负满意的捋捋胡须,点头道,“回府。” 望着张负的车子渐行渐远,陈平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到家中愉悦的对陈伯道,“兄长,平,马上就有妻子了。” 陈伯很惊讶,“汝回想转移了,可是邻家张姑娘。” 陈平摇头,“兄长很快便知,平要娶富家之女。” 对于这句话陈伯听过几次,每次见陈平言之凿凿,不便打击,只当听其玩笑语…… 等到张负归家,便叫来张仲道,“吾欲将孙女嫁予陈平。” 张仲甚为惊讶,“父何出此言,陈平贫穷又不从事生产,乡里人均耻笑他的行为,认为这是好食恶作之人。为什么偏偏把吾女儿嫁予他呢,岂不是让女儿受苦。” 张负斥责道,“岂能以贫贱出身论英雄,哪有像陈平这样仪表堂堂而长久贫穷的人呢?哪有长久贫穷之人门前常有长者车辙呢?” 听闻此言,张仲不再言语,一是不敢违父之命,二是不知用何词作答,即便有些不愿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自己的女儿已经连续克死五位丈夫。 破席之门内,陈平这天穿了一件平时不舍得拿出的衣服,洗漱的非常干净,陈伯见之颇为奇怪,但也未加多问,忽然席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 下马之人带着布匹和钱币进门,陈伯得知这些财物均是富人张负派人送来作为迎娶其孙女的聘礼时,更加震惊。 陈伯急忙将其迎至家中,以茶水慰劳,送财物之人道,“吾家主知晓陈伯家贫,恐丢了礼数,便送些财物,以备陈平下聘之用,另外还有一些酒肉之资也在路上,以便乡里置办酒席,切莫输了张家气派。” 陈平一一谢过,但是陈伯却一时间难以接受,感觉这是天上掉馅饼,如今自己弟娶妻不仅没有花费,还平添一些财产,着实感慨。 送走张家之家奴后,陈伯得知陈平娶妻之人乃张负孙女,起初也为陈平的安危着想,但见陈平面色喜悦,也不好言语,且已木已成舟。 陈平便协助陈伯置办婚宴和聘礼,等到嫁娶之日,张负神情复杂,告诫自己的孙女道,“万不可因为陈平家贫穷就侍奉人家不懂得谨慎小心,侍奉陈伯要像侍奉汝父一样,侍奉嫂嫂如同侍奉汝母一样。” 虽然陈伯早将其妇赶走,但是张负知晓陈伯日后肯定还会纳娶的,张负孙女再次拜谢张负与张仲,眼睛有些湿润,她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再次成为寡妇…… 自从曹氏将刘季扫地出门后,刘季的心思更重了,没有一定的经济来源,如果再没有地方蹭点饮食真的难过。 刘季便找来卢绾商榷怎么谋个生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萧何请过来,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刘季道,“汝去请萧何来,吾去哄哄汝嫂嫂,否则无地点宴请萧何。” 卢绾应声而去,刘季则慢悠悠的超曹氏酒馆走去,一路上寻思该怎么和曹氏开口,被人已经嫌弃,如今再添一口饭食,那曹氏岂不更用斜眼看自己。 曹氏酒馆外,刘季发觉多了一匹马栓在树上,看样子是匹小吏骑的马,内心感到奇怪,啥时候这酒馆如此闻名,连小吏也来此饮酒。 刘季刚踏入酒馆,便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笑眯眯的看着曹氏,此刻的曹氏无意间瞥了刘季这边厢,曹氏原本无动于衷的神情,慢慢变了。 这满脸横肉的家伙,此刻正大言不惭的向曹氏卖好,或许是曹氏的身段和紫色让这位小吏心动,而且这位小吏是从秦国本郡过来的,也是第一次见荆南女子,直接被迷上了。 这秦小吏无耻道,“小夫人甚美,可否舍酒肆入吾室为妾,保证饮食无忧,穿着有度。” 秦小吏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特地从怀中掏出一串钱,表为诚意,看他走路的步伐,言语的节奏,可知此人已经醉醺,见美色而止步已经顾不得其他。 店内的食客皆知此人为秦吏不愿与之为敌,曹氏的脸色不悦,本来她是这里的店主,敞开门做生意自然是笑脸相迎,早已练就了一副和气生财的面容,如今也不免有些恼火,但生意还是要做的,为此曹氏一直隐忍不发,如今见刘季到来,心思活跃。 曹氏心想吾也是众蝴蝶追逐的花朵,观刘季如何反应,若君再不怜香惜玉,吾大可跟他人而走。 同时呢,曹氏也想度量自己在刘季心中的分量,是不是足以让他与秦吏交恶。 因此在曹氏看到刘季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接下了这个满脸横肉家伙的圆钱,就是这一举动两个人的反应天差万别。 第二十一章 我的女人 曹氏接钱的那一刻,刘季的心一揪,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不仅痒,还有点痛,那是恶心的痛,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直接恶心到了刘季,他的女人居然也有人来招惹,难道这家伙从不打听眼前的曹氏是谁的吗? 这秦小吏的脸像是含苞待放的花一样层层展开! 看得刘季是越加的恼火,他也知晓这一瞬间变化的原因,瞟了眼曹氏,之后就将眼神落在了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当时的刘季内心不喜,就是看不惯别的男人色眯眯的观自己的女人,没在意眼前这厮是什么身份,就是见穿着不是普通的食客,刘季走过去道,“这位壮士,是否已酒醉?” 这满脸横肉的家伙正沉浸在他日将曹氏娶回家好好折腾一番呢,根本没有听清刘季的问话,刘季又低沉的问了一句,他这才转过头看着刘季,“何事?” 刘季道,“这位壮士是否已经酒醉?” 秦小吏一脸瞧不起的样子道,“没醉,关汝屁事!” 刘季伸手指指了门外道,“既然没醉,何故说醉话,那边是门,从这里走出去。” 这话听在秦小吏耳朵里是非常的刺耳,这楚地还从来无人敢如此与他言语,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彘子,吾在此饮酒干汝何事?” 刘季依旧很耐心道,“不知道这家酒馆的曹氏是谁的女人吗?” 说着刘季特地指了指自己,“吾刘季的女人,汝还是少想,来这不好好饮酒,那就请从这里走出去!” 这个时候樊哙也走进店内,见刘季正在和人理论,便上前助威,这秦小吏自持身份觉得黔首岂能敢动他,便望向曹氏,“此美人刚收下我的卖身钱,自然是吾的人了,汝何故来取辱?” 此语不仅刘季不爱听,连正在算账的曹氏听闻也不悦,抬头看向秦小吏,“这位小爷汝不断骚扰吾良家妇女,只好接了钱断了骚扰,这钱自当是这几天的酒钱,何来卖身钱?” 秦小吏则是像破皮无赖一样,认定这是曹氏的卖身钱,言曹氏明日就要下榻侍奉自己,刘季听了有些火冒三行。 刘季如今三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人欲从自己这里夺所爱,刘季岂能忍,抄起桌子上的酒碗砸向秦小吏。 这一下直接让小吏眼冒金星,摸不到北,完全没想过黔首也敢以下犯上,还未等反应过来直接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直接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方。 原来这一脚是樊哙踢的,力道之大比刘季的砸还要猛烈三分,樊哙一向比较钦佩刘季这位义兄,这一脚不只是踢刘季踢的,更是对眼前这个秦吏的骄横跋扈感到不满,这才补了一脚。 这下秦小吏岂能善罢甘休,但是他知道在他人的地盘上还是要低头,于是爬起来不是骂骂咧咧,而是一溜烟的跑了。 打走情敌之后,刘季心中畅快,但听到马的嘶鸣声后觉察到了不妙,急忙追出门去,果然拴在树上的官马不见了踪影,刘季无力道,“不会这么巧吧?我打了大秦小吏?” 刘季自然知晓打了秦小吏的后果,于是想找匹马骑上去追,出门便碰到了卢绾和萧何。 萧何看到刘季一脸焦急的样子,知晓刘季估计又有麻烦了,道,“刘弟何故如此焦急?” 刘季虽然心里着急,但在萧主吏掾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毕竟他还是想博得萧何的好感,好谋求一份秦职干干。 卢绾见状也替刘季着急,“刘兄,快说,何事如此闹心?” 萧何催促道,“但说无妨。” 刘季便将自己误伤秦小吏的事情告知了萧何,萧何闻言知晓此事可大可小,好在他现任主吏掾可在内周全一番,但是有些小吏比较难缠,那就是秦县令从大秦本土带过来的小吏,那可是沛令比较得信任的心腹,有的时候自己的言辞也未必有这些小吏的话管用,毕竟自然才当这个大秦的主吏掾。 萧何便道,“刘弟先藏起来,等吾消息,吾会让曹参传信给汝。” 按照萧何的意思是先躲起来,这小吏一定会去沛令那里告状,如果他是沛令带过来的那就比较棘手了,就要到外乡躲一阵了。 刘季本来找萧何看是否有机遇弄个小吏做做,谁知却只能拜托萧何为自己解除麻烦,于是刘季便进酒馆告别曹氏。 曹氏看着这个为自己出头的男人,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但是看刘季的神情似乎一点不担忧,似乎打了大秦的小吏是个芝麻大的小事一样,但曹氏知晓刘季是个没身份背景的人。 一个野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和大秦小吏斗,此时此刻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伟岸,很高大,是自己这辈子可以托付的人,这辈子交给他也是值得的,至少不会在自己受委屈时他在一旁表现一副束手无策的无助模样来博得原谅。 不过还未等曹氏开口,刘季却抢先开了口,“曹氏,等吾期间不准私会别的男人!” 曹氏扑哧一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居然一点不担心被抓的事,反而管其自己的事了,曹氏一时没有回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刘季,她很享受刘季这样的溺爱中夹杂一点霸气。 刘季又道了一遍,曹氏这才笑道,“外面荒乱,留着命回来见吾!” 刘季点点头,云淡风轻的挥挥衣袖离开了酒馆,这是他再次别离酒馆的时刻,上一次同样是离开,虽然认识了一些豪杰,但是此刻走的虽然轻淡,内心多少有些波澜,或许是心里有了牵挂吧。 有的时候就是如此,有了牵挂便有了引力,即便是我们走的再远也会在某个夜晚朝着那个方向望上一会。 走出酒馆大门,曹氏默默的跟了出来,刘季没有回头,一旁的卢绾跟了上来,“吾卢绾陪着刘兄浪迹天涯。” 樊哙本来也想喊出这么一个爽快的话,可是他清楚家里的肉铺仍需自己打理,不可能说走就走,这不是一个很美好的旅途。 刘季看看卢绾没有多说,拍拍肩膀,“好兄弟!” 卢绾便陪着刘季隐藏在郊外的野林间,没有东西吃,靠着野菜度日那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但刘季天生可以给自己找乐子,在逆境中自得其乐,刘季喜爱击竹歌唱,以此来鼓舞自己,抒发心中的郁闷,就这样默默的等着等着萧何大人的消息。 这天卢绾前顾后盼的潜入野林中,刘季见到立刻迎上去,“如何?” 看到卢绾的神情,刘季知晓情况不妙,“直言!” 卢绾边将情况告知刘季,原来他砸的小吏是沛令从遥远的秦带过来的,虽然天下都属秦,但天下初定一切未可知,自然是亲近之人为心腹,那么此人一吹风,那么刘季就只能远走他乡。 不过卢绾带来的还有好消息,那就是萧何可以协助周旋一下,需要些时日,到时会通过书信告知。 第二十二章 故友相见 卢绾的这次消息让刘季彻底知晓阶级之间的差距,真所谓高人一等压死人,抢自己的女人不说还让自己不得不远离故乡。 按照萧何给予的建议是这次他们向着西南方向走,一路上刘季突然发问,“卢绾,吾等为何总是流浪他乡?” 此言让卢绾倒是一愣,他还真未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片刻道,“是那小吏太过欺负人,刘兄凑得好!” 刘季摇头,“错,不是那小吏的错,倒让吾明白想改变这个状况,必须换个活法。” 卢绾不太理解,“换个活法?向他们隐忍,任由那厮欺辱吾嫂子。” 刘季摇头,“自然不是,想改变被人撵来撵去的困顿,必须谋取一个大秦的小吏做做。” 卢绾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也想如那萧何一样可以做沛县的县吏,至少不用再被欺负,只是感叹自己读书不行,更没有一身的绝技可以仰仗。 陈县与沛县不同,令刘季感到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有很多桑树,和风吹拂,似乎可以闻到桑葚熟透的香甜。 进入陈县城池,刘季与卢绾不断的出入酒舍,等到刘季再次从酒舍走出的时候,卢绾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刘兄,吾看这里的住所资费就是这个价,无更低之处。” 刘季捋捋胡须道,“再找找看。” 刘季的眼神继续在大街小巷游走,二人来到街道大门处,却碰巧看到了一幕训斥的场景,欣喜道,“吾与汝有下榻处了。” 顺着刘季的目光只见粗壮的里吏正在恶狠狠的训斥一人,“何故不闻吾言,私自放人进去,还当吾是管辖汝等的秦吏吗!” 这里吏言语愈加难听,而且是当着来往行人的面,并不是在一个私密的空间内,“尔等需明白,汝不过里监门人而已!” 里吏最后骂他们是不懂事的看门狗,扬起手中的家伙鞭笞这身材魁伟的里监门,此人脸色铁青,几乎想反抗,但被另一个年龄略大身材修长的里监门踩了他一脚,便老老实实的接受责罚。 里吏鞭笞中夹杂辱骂,“不识体的看门狗,定要尔等长长记性!” 啪啪啪…… 鞭子击打在身,这魁梧大汉没有叫痛,更没有一丝的畏惧和求饶,反而脸上带着一丝的冷笑,充分展现了这位小伙子的孤傲。 这高傲的神情,刘季非常的清楚,他曾经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或许是那里吏打乏了,便骂骂咧咧的离开,这年长的里监门便将这小火拉到桑树下,桑葚的香甜已经无法弥补这小伙心中的怒火。 年长的里监门道,“吾当初是如何与公言的?如今受一点小辱就要和一个小吏拼死吗?” 这年轻里监门闻言,觉得教训的是,便低头认错,“陈馀知错,定不在冲动!” 此两人正是刘季游历旧魏时结交的张耳和陈馀,陈馀对刘季一向轻视,刘季是冲着张耳的伟人,对陈馀的孤傲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张耳见陈馀认错诚恳,便拉着陈馀一同去街巷的酒馆饮食,刘季此地见古人自然欣喜,便对卢绾道,“与吾一起饮酒去!” 这是一家小酒馆,非常的隐蔽,坐落在城墙外的野树林间,不知道酒馆之主喜好宁静还是躲避世间纷扰,寻了这个几乎没有行人往来的地方。 即便如此偏僻,来这里的人也不少,倒是一些文人和豪杰喜欢来的地方,陈馀与张耳刚刚跪坐就觉察有一人影来到案几前,陈馀有些恼火,忽的站起身正要呵斥来人,见识刘季有些愣住。 张耳见是刘季,大喜,起身拉着刘季跪坐下来,“刘季弟何故在此?” 等到卢绾也跪坐在陈馀一旁,刘季这才将自己的困境道出,张耳闻言深感同情,大有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在张耳的眼里,刘季两人和他一样同是秦国的受害者,在异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那自然是比较开心。 人开心了会做什么,男人开心了自然是好好的多饮几碗酒,刘季是见酒走不动,“张兄,可有打算,总不能一直隐姓埋名吧?” 提起现今的状况,张耳也难得在大家深深的叹一口气,当年的外黄县令如今沦落至此,说起来多都是拜秦令所赐,这一点和刘季很相似。 张耳叹道,“如今天下未定,各国贵族都在蓄势待发,吾看时机成熟必然有吾等兄弟出头之日。” 卢绾与陈馀两人虽然出身不同,但是如今并无不同,困难之际慢慢放下了身边的芥蒂,两人几碗酒下肚,便扯开了话匣子,卢绾觉得陈馀这里监门也不错,至少是个营生。 不过在谈到那鞭笞自己的里吏依旧是咬牙切齿,恨不能逮住机会狠狠的揍人家一顿,这话自然又被张耳训斥了一番。 对于张耳的见解,刘季非常的成,想做点事隐忍是必须的! 至此刘季便厚着脸在张耳此处借助蹭饭,陈馀私下不止一次的告诫张耳,认为他们这点看门的劳资养活自己都难,何故又多添两口。 张耳则坚持己见,意思是此时吾等相助,他日才能有求于别人,陈馀笑称野人之子岂能与吾等名士相比,张耳斥责他休以身份取人。 如此刘季便在陈县呆了几个月,这天刘季与张耳等人在酒馆饮酒聊天,突然一个少年跑进小酒馆,在陈馀身旁附耳几句,只见陈馀脸色微变,从怀里拿出几枚圆钱丢给少年,少年开心的离去。 张耳见陈馀脸色不对,道,“何事?” 陈馀担心道,“秦国又下诏书,悬赏捉拿吾二人,此地恐不能再隐藏下去。” 两人隐姓埋名在陈县有一段时间了,虽过的憋屈但好在不受饥饿流离之苦,如今悬赏令都到陈县了,想到再次流亡张耳内心倦怠,便看向刘季征取他的意见,“刘弟,此事如何看?” 刘季思索片刻道,“不妨反用门者以令里中。” 陈馀听闻惊诧,“借用门者的身份向街里传达命令?” 张耳拍手道,“刘弟胆大心细!” 卢绾和陈馀有同样的疑问,“如此亦可?” 刘季笑道,“街里何人识得张兄与陈公?” 张耳和陈馀相互对视一眼,一起默默的点点头,“如刘兄所言,可做。” 陈县邑城戒严,城门往来之人皆被盘查! 秋风之下刘季有些啧啧发抖,他是在逃难自然没能带多少衣物。 要言钱,刘季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铜钱,在冷飕飕中刘季见张耳与陈馀以门者身份传令,“抓张耳者,赏千金,能抓陈馀者赏五百金!” 卢绾敦促刘季道,“刘兄,寻避风地,吾看此风一时停不下来。” 刘季抬头看看天,“不知何时才能归乡?” 这副情景大有抬头问苍天的韵味,刘季裹紧了单薄的衣服,两人迈开步子朝张耳的落脚处走去。 正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饮食住皆需铜钱,唯独步行无人收费,刘季心中在思索如何在陈县谋个秦职,却意外的看到了樊哙。 初见樊哙,刘季如同梦游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甚至都想起庄子的逍遥游来了,但是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刘季觉得这不是做梦,樊哙确实出现在他的面前。 樊哙憨笑道,“刘兄长,真是让吾好找啊!” 见到樊哙,卢绾比刘季更开心,“吾可回中阳里了?” 樊哙点头道,“萧公让吾来寻刘兄和卢公。” 第二十三章 泗水亭长 归家是游子皆心之所向,樊哙的消息无疑让刘季慢慢变寒的心开始升温,虽然是深秋,身上的衣衫也较为单薄,但是刘季一点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秋风是那么的醉人。 刘季拜别张耳与陈馀,尤其是张耳独自送刘季十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刘季道,“张兄,他日可到沛县寻吾刘季,吾与公再饮三碗酒!” 张耳道,“一言而定!” 再次回到沛县,令刘季非常的感动,这次迎接的不是刘仲的斜眼,也不是刘太公的责骂,而是萧何的接风洗尘。 在沛县城的武负酒馆内,萧何为刘季定了一桌酒宴,一是庆祝刘季无事归来,二是萧何觉得有事与刘季商量。 萧何比较看重刘季在沛县游侠群体里的威望,虽然沛县有很多豪杰人物,各个都是豪杰,甚至被称为县侠,诸如王陵等人。 不过王陵这种出身豪强之家的,他萧何不愿意提拔,或者说人家也看不起他手下的那些群吏职位,要的恐怕是县令之下万人之上。 那么刘季自然是萧何的首先,酒宴上萧何、曹参、周勃、夏侯婴、卢绾、樊哙举卮酒畅聊。 樊哙咧嘴直笑,“吾樊哙也用上卮了!哈哈!” 平时周勃、卢绾、樊哙、刘季四人喝酒那是直接用陶碗的,刘季看着眼前的卮觉得萧何肯定有重大事情宣布。 萧何道,“季弟,可曾想过如何摆脱小吏的无故欺辱?” 刘季很聪明,知晓此次萧何出钱请他们饮酒,自然是之前的交往起了作用,便由众人继续饮酒,他搂着萧何走到一旁,小声道,“萧公,吾可否试为吏,秦令律中是否有门道?” 萧何道,“此次吾从秦县令那里得知,当下要选拔能人为街里亭长,吾举荐季弟为泗水亭长。” 刘季闻言内心窃喜,面不改色道,“多谢萧公抬举。” 萧何又补充道,“不过最终能否坐上泗水亭长,季弟可要想法顺服泗水亭内众小吏,过了试职期才行,毕竟还有一人与季弟竞争。” “何人与吾争?”刘季听闻变得严肃起来。 萧何道,“素与王陵交好的雍齿!” 听闻此名,刘季逐字道,“又是此子!” 刘季知晓竞争对手是雍齿,心中的要强之气顿生,自己输给何人均可,唯独不能输给雍齿。 能够取胜,此时的兄弟就显得非常重要,刘季将自己要谋求泗水亭长的决断以及顾虑告知了众人,反应最为激烈的就属卢绾,“刘兄,吾卢绾坚决支持,吾可做些什么?” 樊哙开心道,“那雍齿何能,与刘兄长争高下?吾樊哙随时听从调遣。” 对于刘季要出任泗水亭长一事,曹参和萧何自然是从县府内部进行周旋与支持,夏侯婴、周勃、卢绾、樊哙自然是想着为刘季拉拢支持者,任职亭长处理邻里纠纷,单靠捕盗卒是不行的。 周勃询问道,“季兄可有对策?” 刘季道,“泗水亭,吾需走上一道。” 萧何、曹参均有公务,酒宴后离开办事,夏侯婴也要在驿站里赶车故告别离开,道,“吾夏侯婴会时常来找季兄的。” 唯独剩下周勃、樊哙、卢绾三人,此三人均表示要协助刘季,刘季甚是欣慰,但念周勃、樊哙均有生计要做,劝其协助后立刻返回,他与卢绾二人在泗水亭即可。 自古至今,凡成事者皆靠自己有备而来,且善于磨砺能力,刘季虽得萧何推荐,曹参支持,但能否胜任泗水亭长,终究是要靠自己。 泗水亭长掌管乡村十里内的民事,恰好也包括刘季的出生地中阳里,刘季对此职位有着非同常人的渴望。 有强烈的渴望,也有街里的威望,这就是刘季此刻所能依仗的东西,雍齿之所以想涉足泗水亭长,是因为他身为泗水郡沛县世族,对泗水亭也有志在必得之需求,这样可与素交王陵在沛县的核心地段渐渐配置自己的势力。虽然不至于架空秦沛县令,但绝对可以过的很舒服。 来到泗水亭时便碰到了刚要离去的雍齿,雍齿耻笑道,“乡野之子岂能与吾雍齿争亭长!” 刘季不屑与莽夫争论,在刘季的眼里身材魁伟、一身蛮力的雍齿不过是一节莽夫,仗着已经没落的世族身份想在一亭之内混下去恐怕是没那么容易。 能够当上郡县官吏的不是秦国派遣的就是当地的贵族之家,亦或是豪强,但是这些县二级之下的小吏多是底层选拔出来的,或者有战功获爵位之人。 何况是那些求盗小卒、厩司御等之类的小吏,自然是那些豪强贵族之家所不屑,大多是出身低微的游侠、壮士之类的黔首所担任。 刘季非常清楚能否当上泗水亭长,笼络这一批人很关键,上行下效,能够玩在一起才是关键。 雍齿走了,那些小吏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口吐唾沫,一脸的鄙视,其中有一位脸上有笞痕的求盗小卒更是骂骂咧咧,“不过是没落的无牙的病虎,神气什么!” 刘季笑呵呵的向众小吏打招呼,却是无一人回应,樊哙、周勃、卢绾均不悦,唯樊哙大吼一声,樊哙平时屠狗杀鹿,身上自有一份威慑,众小吏畏惧,刘季拦下樊哙,令其退下。 那位脸上有笞痕的求盗见刘季仅仅一挥手就制止了凶狠的樊哙,这才起身率先恭敬的向刘季施礼。 刘季虽然是试为亭长,但亦是亭长,其他小吏均怕又来了一个恃强凌弱的雍齿,不过见刘季一脸微笑,言辞之间颇有游侠之风,感觉和他们的气场很符,便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开始和刘季一行攀谈。 刘季的目光放在了率先向他施礼的求盗卒,引其一旁道,“壮士,吾刘季初来乍到,有诸多疑问向壮士请教。” 求盗卒已知刘季之人非常的凶狠,如那樊哙、周勃皆是孔武之力的壮士,知晓不听从必不好过,于是求盗卒便谦让道,“亭长但问无妨。” 刘季想了一会,笑道,“这里何处有酒饮?” 求盗卒惊讶,见刘季始终笑脸相待便放下芥蒂,为刘季指引酒家之处。 刘季假装不太识路,便让求盗卒引路,刘季招呼周勃、樊哙、卢绾同去,竹篱酒舍,一片青色,有些竹子稍稍泛黄,但丝毫不能掩饰这里的宁静和翠绿,刘季邀请求盗卒去饮酒。 求盗卒先是拒绝,后见刘季实在诚恳,便进酒舍与酒家言刘季之名,酒家便贱卖酒予刘季等人饮。 五陶碗酒下去,求盗卒微熏,心扉打开,刘季询问泗水亭之事,“壮士,可有泗水亭之事告知吾?” 求盗卒从未想过试职亭长会请他饮酒,礼遇之,他便指着自己的脸道出心声,“可称呼吾为笞痕,吾这道被鞭笞的伤痕就是那恶棍雍齿所赐。” 原来是这位求盗卒在抓捕一个贼子时隐了贼的财物,被雍齿知晓后狠狠的鞭笞了一顿,雍齿为表示自己的威严便用马鞭抽了其一巴掌,留下笞痕,从此获得一个绰号笞痕。 笞痕恨极雍齿,无奈雍齿为豪强,在各亭长内都食的开,他为了混口饭只好忍气吞声。 按照笞痕之言,泗水亭内多数小吏均不满雍齿的蛮横,对他们不是呼来喝去,就是对待邻里纠纷偏袒豪强之家,刘季闻言暗喜,找到了对付雍齿的办法。 刘季胸中已有计策,便吩咐周勃、樊哙先回,只留下卢绾在泗水亭内商量计策,那笞痕经过一顿酒肉对刘季颇为忠心,他协助刘季道,“季亭长,若与雍齿反其道行之,比得亭中众兄弟的心,到时上下一心必定可获得政绩。” 刘季听从其计,令笞痕代为传达愿与众小吏同甘共苦的决心,“捕盗之资共分,缉拿偷贼之财分之!” 大家伙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平时能到手的圆钱实在是少的可怜,几乎没有,只能靠捕盗贼分其身上的钱财,可是雍齿在试用期间居然剥夺了他们私自分钱的权利,这等于夺了人家的活路,这些小吏造雍齿的反是早晚的事。 只不过今日,刘季将大家偷偷做的事给合法化了,他暗示大家可以这么做,这个对下面干活的人杀伤力实在是大。 三下五除二,刘季便将泗水亭内的小吏之心跟收取,对于邻里纠纷的拆解,刘季也是很有一套,他听从樊哙的智慧之言。 樊哙觉得这邻里纠纷就像是他分卖狗肉,弱者多给,体壮者均之,不仅不会让大家有怨言道樊哙缺斤少两,还能让生意源源不断。 刘季从樊哙贩卖狗肉的智慧中悟出了自己的一套处理纠纷的方略,如若乡野之人受到豪强家奴的欺辱,刘季多判弱者钱财,豪强之间犯命案,刘季自然按秦律办事。 秦朝律令是人定的,如果灵活的使用那便非常考验刘季的能力,卢绾常伴其左右,有时也会出计策,常敬佩刘季的理事之法,“刘兄何以轻松处理纠纷之事?” 刘季笑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邻里之间的纠纷无外乎财物,归根结底不过是人心在作祟!” 第二十四章 当选亭长 对于刘季的言语,卢绾一知半解,但确实佩服刘季处理邻里纠纷的能力,有一次姓李的伯仲之间闹矛盾。 此次矛盾很简单,就是兄弟之间因分财产而起争执,李伯认为父之牛该归己所有,李仲却坚持要分得此牛。 牛只有一头,两人分之看起来给谁对另一方都是不公,雍齿给出的计策是将牛杀死,一人一半,可是到了刘季这里却不同。 刘季断分牛者必侍奉双亲,于是很奇怪的事发生了,这头牛不再那么炽手可热,一向以兄长自居的李伯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有些慢慢后缩的意思。 较为勤奋农事的李仲因为要农耕,又无钱自己购买,只得勉强领用! 寻常人家,寒冬不易,可是刘季这年却过得很兴奋,他似乎对泗水亭长这个职务很喜欢,非常乐意在十里八村之间来回奔波,为乡里断事。 忙碌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奔波中自然也不觉得冷,冬去春来,到了公元前219年秋,刘季试用结束。 在考核中刘季不仅得到亭中众的拥护,还得到了一些黔首的犒赏,这些都被萧何一一记录在册。 秦沛令看到刘季与雍齿的考核,犹豫再三,询问萧何的意见,萧何道,“雍齿乃世族,常与豪强王陵较好。刘季乡野之人,无盘根错节。” 听闻豪强二字,秦沛令不悦,他最讨厌当地的豪强大族,这让他常常有掣肘的不便,毫无犹豫的用笔勾了刘季。 萧何一脸严肃的将亭长印绶和任命简书包裹起来,亲自送往泗水亭! 泗水亭内,刘季带着周勃、樊哙、卢绾在闲聊,静静等待上级来宣布泗水亭长的人选。 片刻后,雍齿骑着马后面跟着两三个壮士悠哉悠哉的来到泗水亭外,他下马步入泗水亭,看到刘季一脸的耻笑,“趁早归去,免得自取其辱!这泗水亭不是乡野无赖之人所能待的。” 对于雍齿的哼哼,樊哙比较气愤几欲上前与雍齿打一架,被刘季拦下! 周勃则笑道,“小心闪了舌头!” 卢绾毫不客气的道,“匹夫耳,岂能与吾刘兄长相比!趁早断了念想,免得一身灰溜溜!” 雍齿还要再挖苦刘季时,萧何与曹参来到泗水亭,萧何当着众吏宣曰,“据试职期间的政务考核,县令特任命刘季为泗水亭长,即日起佩戴印绶,日后需克勤职守,以报效大秦国始皇帝之皇恩!” 这个宣言当场令雍齿脸色不善,他自认为出身和背后的人都比刘季强,可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输给刘季。 雍齿内心愤怒,他很想争辩,可是来人是萧何,是沛令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也不敢造次,而且看到狱掾曹参也来了,雍齿知晓此人勇猛过人且与刘季较好。 雍齿知晓大势已去,不想给樊哙等人口舌之快,准备离开,却被萧何叫住,雍齿内心是窝火的,难道想走还不行嘛。 萧何见雍齿在,便宣言另一份任命简书,令雍齿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亦被沛令任命为亭长,只不过到别的地方上任。 雍齿哈哈大笑,接过印绶骑马离开,樊哙冲着雍齿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转身询问萧何道,“那厮怎么亦为亭长?” 萧何边将事情来龙去脉道出,原来是沛县县令不想得罪沛县世族豪强,只好将雍齿任命为亭长,掌管其出生地方圆十里之村。 刘季对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一点不觉得惊讶,他反而笑嘻嘻的将萧何拉到一旁,向萧何借钱,萧何不明所以询问借钱何故。 刘季的回答也很直接,兄弟们跟着我奔前忙后的,如今坐上了这个亭长,他想请兄弟们饮酒,表示感激。 借钱这事刘季也只是抱一线可能性,毕竟和萧何的关系还不是特别的熟,可令刘季惊讶的是萧何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掏出一百钱给了刘季。 刘季接过钱,谢道,“多谢,有什么不好做的事,尽管交给吾这个泗水亭长。” 萧何笑了,他拍拍刘季的肩膀,“快去吧,翌日还要学秦国文字。” 刘季拿着钱带着樊哙、周勃、卢绾三人去酒馆饮酒祝贺。 在刘季混迹小官吏时,泗水下相人的项羽已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此时的项羽不再学书,开始学剑。 见项羽练剑很认真,每招每式均是反复练习,有的还进行创新,项梁甚是欣慰,觉得项羽有成为剑士的天赋。 曾经的项羽学书不成令项梁很是苦恼,他知晓不学书难成相才,如今学剑未来可成将才。 此日刘季在亭中学秦国文字,这是作为大秦国基层小吏的必修课,还好秦国文字与楚国文字大同小异,学习来也不是很费劲。 刘季正认真的阅读比对,忽听到亭外一阵马嘶声,接着便听到夏侯婴的叫声,“季亭长可在?吾夏侯婴来也。” 听闻夏侯婴到来,刘季即刻放下手中竹简,奔出去迎接夏侯婴。 夏侯婴道,“听闻季兄荣任泗水亭长,吾夏侯婴甚为开心,吾送完使者便立刻赶来。” 刘季也很开心,有人专门来看望,按照孔子的言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拉着夏侯婴的手道,“吾与公里面畅言。”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刘季向夏侯婴询问养马的门道,驾车的趣事,夏侯婴则是倾听刘季曾游历天下的故事,或仰天大笑,或嬉戏打闹。 昊天之日总是在人畅言之意正浓时悄悄溜走,刘季便拉着夏侯婴到沛县城的酒馆饮酒食饭。 王媪见是刘季本身不悦,知晓他一向是赊酒饮醉,可也知晓刘季如今是一亭长,这酒馆还真需要他照看着,至少没有恶霸敢轻易的食白食。 夏侯婴与刘季聊得很畅快,也知晓刘季此时没铜钱,便趁着如厕的功夫走向王媪,将酒钱交予王媪。 见到有人替刘季付钱,王媪欣喜,起初并不接受,毕竟以刘季的性格是不会让客者付钱,但夏侯婴每次与刘季饮酒,都是偷偷来送钱,王媪便收下。 刘季自从坐上泗水亭长的位置,慢慢的交际与寻常不同,他来酒馆的次数更多,三五天去王媪酒肆,三四天去武负那里。 亭中吏没有一个不被刘季轻侮戏弄的,起初这些小吏不悦,但常随刘季饮酒,便认同刘季放浪不羁的性格。 亭长任上刘季最开心做的事情就是到这两家店内饮酒,事情办好了好庆祝,办事不顺时便叫上卢绾、樊哙或者周勃来饮酒,饮醉就在店里躺下,王媪和武负常见刘季身上有红晕盘绕,形状似龙。 刘季只要拿到钱便会至王媪和武负买酒,可以说是一个存不得钱的人,王媪和武负发现每次留刘季在店内饮,总是会有人来店内找刘季,或三五个,或十来个,这些来者大多会顺带买些酒回去。 卖出的酒比之前多出好几倍,王媪、武负大喜,便折券弃债,将刘季的酒钱一笔勾销。 公元前219年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一年,这一年大秦始皇帝南征百越,于是徭役就变得更加严重,刘季虽然是位亭长,但却是县二级下的小官吏免不了去咸阳服徭役。 第二十五章 刺杀秦皇 到咸阳路途遥远,刘季内心一万个不愿去,但也只能藏在心里,不过刘季很快调整心态,对此次去咸阳充满了期待,早听闻咸阳乃大秦之国都,天下繁华之最,如今能去走上一遭,那也是不枉此生。 离别总是伤感的,在小河旁的垂柳下,萧何领衔众人送别刘季,其他吏皆拿出三百钱,唯独萧何从怀里拿出五百钱,对刘季道,“此去山高路远,望多保重。” 刘季见萧何比其他吏多拿出两百钱,感激的拍了拍萧何的肩膀,等吾归来与萧公畅饮。 有了这些钱,刘季不再是徒步去,总算可以骑马前往咸阳,乘车刘季是不敢想的,毕竟这点钱还要留着饮酒呢。 到了咸阳已是公元前218年的仲春二月。 咸阳,这座大秦国的繁华之都着实让刘季感到震惊,走在咸阳的大街小巷,刘季由衷的发出感慨,“真乃大城也!” 最为吸引刘季的是咸阳街上的秦国女子,这和他在故乡沛县见到的楚国女子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让刘季狠狠的大饱眼福,其次是咸阳的酒。 毕竟刘季是来服徭役的,不是什么旅行,饮酒犒劳自己是必然的,在一次饮酒时刘季发觉食客们都争抢向外走,刘季惊讶,“何故弃酒食而外走?” 对于刘季来说,多大的事情值得酒都不饮而去观,酒肆主人也显得很兴奋,“汝不知,今日大秦始皇帝第三次巡游,允许吾等观看。” 刘季听闻也好奇的放下酒卮,走出酒肆,震撼,这是给刘季的第一感觉,绝对的视觉冲击力。 黑色的旗帜遮天蔽日,成千上百的车驾浩浩荡荡,护卫的军队井然有序,最为巧的是在秦始皇车驾经过刘季处,恰好秦始皇打开遮挡透透气,被刘季隐约瞧见后慨然长叹道,“啊,大丈夫应当这样才是!” 自从刘季看到秦皇帝出游的阵仗,完全被震撼到了,内心萌生了对男人荣耀的向往,令他最为难忘的就是秦始皇头上的皇冠,其次便是将帅身上的佩剑,显得是如此的威武。 坐在豪华车驾内的秦始皇自然是不知道有个乡下的小人物刘季在默默的崇拜自己! 刘季不是一个只会感慨的他,他立刻采取了行动,便寻觅一铁匠为自己打造一把剑,令刘季吃惊的是此铁匠见刘季面相道,“吾这有一把剑,名曰赤霄,可赠予公,望公珍爱之。” 这下好了居然白白捡一把剑,刘季也毫不谦让的收下,与此铁匠成了朋友。 秦始皇此次出行牵动的心不止刘季一人,还有一人更加的激动,四处差人去打探秦始皇巡游的行踪。 此人正是韩国人张良,他原本在淮阳学习礼法,得知秦始皇要东游,张良立刻离开向东拜见沧海君。 沧海君道,“可考虑周全,当真如此行事?” 张良非常肯定的点头,沧海君见其意已决便道,“吾知有一大力士,可寻来为张公驱使。” 沧海君与张良便共同制定刺杀行动的计划,两人商榷,根据大秦君臣车辇的规定,天子六驾,臣四驾,确定刺杀的目标便是六驾马车,还探知秦始皇要到阳武县巡视。 张良即刻散尽家财寻觅到沧海君所言的大力士,到铁匠铺为其花重金打造一个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锤。在叮叮当当的敲打中,张良似乎回到了少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祖父,像他张家五世相韩,此恩大如天,如今他无国报效皆是拜秦始皇所赐,他要为父亲、祖父还有自己做点什么。 在得知秦始皇即将要达到阳武县,张良便与大力士在到阳武县的必经之地博浪沙埋伏等候。 这天本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却无端起了一阵大风,张良心里很忐忑,深怕因天气原因秦始皇改道,他默默的等候,事情最难的不是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而是等候的过程。 这大风似张良的心情一样,等到张良的心慢慢沉下来,再次风平浪静,便远远的望见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人马向他藏身处行来。 三十六辆车队行走在不平的道路上,前面是鸣锣开道,马队清场,接着是黑色的旌旗仪仗队走在车队前面,车队两边官吏们前呼后拥。 等到车队走近时张良傻眼了,所有的车辇均是四驾,难以得知哪辆是秦始皇所乘,这是秦始皇多次遇刺后所做的防备,所有车辇均为四驾,并时常换乘。 大力士手里紧紧握着这上百斤的大铁锤,他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此一次刺杀彪悍大秦的皇帝。 张良见车队最中间的那辆最为豪华,便指挥大力士向该车砸去,可以说大铁锤伴随着劲风从天而降,只听到轰然一声,大地都为之一颤。 原本井然有序的车队变得混乱,马嘶声、怒斥声,还有叫喊声,“捉拿刺客!” 这些场面张良自然没有时间看清楚,行动之后张良趁乱钻入芦苇丛中逃离。 逃到城内便听闻街上驿站有传报人换马大喊,“关闭城门,捉拿贼子!” 城内也议论纷纷,这次博浪沙刺秦始皇与荆轲刺秦一样的令天下豪杰震动,原本在酒馆内休息的张良从食客的交流中知晓了此次行动的失败。 其中有一姓项名缠子伯的食客赞叹,“真乃大丈夫,真英雄也!他日吾能相遇,望与之结交。” 有的食客叹息曰:“听闻行刺者乃故韩公子,如今误中副车,恐有大难了!” 秦始皇自然大怒,大肆搜索天下,缉拿刺客非常紧急,城门关闭,张良觉得不宜饮食需尽早寻觅出城之法。 入夜时分,张良来到城门处,称自己要出城看望病重的瓮父,并拿出一些圆钱犒劳里监门,无奈里监门惧于今日的命令不肯放人。 这两位里监门见张良走的急,便盘问起张良来,博浪沙刺秦虽然无从查起,但重赏之下还是有些人心存幻想的,谁不想一夜暴富。 张良正无计可施时只见一个人影在一位里监门的后面一晃,此人倒下,另一人脸上的惊恐表情还未消散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两人均被重物击中!这个人影正是项伯,张良感激道,“壮士可否留下姓名。” 项伯道,“项缠是也。” 原来是日前头戴斗笠的张良在酒馆起身便走,将铜钱直接放在案上,这一幕让项伯觉察到有异样,便跟了出来。 张良道,“他日必重报!” 张良一路奔逃至下邳,更名改性,隐藏了起来,他自己有时候也在想如果韩国不灭,他可能会继承父亲的爵位,虽说不一定能令韩国强大起来,但至少是有面的贵族。 曾经的年少的也一度在想自己如此散尽家财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是对是错,但是张良就是内心不爽,他心中憋着这口气,宁愿过得苦点也不愿自己后悔。 第二十六章 大乱预言 下邳的小桥流水,下邳风景如画暂时让张良忘记了刺杀秦皇的惊心动魄,忘记了失败后的狼狈,闲暇的时候张良是比较关爱自己的。 作为学书之人,张良是比较注重劳逸结合,也注重活学活用,这天他信步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桥上。 张良见有一老父,粗布短衣,鹤发童颜,这老父见到张良便默默走到张良面前,脱下自己的鞋子,扔到桥下。 此举在张良看来甚为怪异,不料这老父傲慢道,“孺子,下去把吾鞋子取上来。” 当时的张良心想,汝是何人如此无礼,想打他一顿,不过张良是逃亡之人,明白多交一人胜过树敌一人。 念及老迈,强忍怒气下桥将鞋子取回。老父看着张良手里的鞋子没有道谢,反而开口再次令张良吃惊,“替吾穿上!” 张良心想既然取上来了,那就好友做到底,于是跪下来准备给老父穿上,老父毫不客气的将脚伸过去,穿上后这老父站起身直接笑着离开了。 老父一声不言反而笑着离去,张良已经怀疑这是个疯子,本要离开却见那老父又折回,走到张良面前道,“孺子可教也!五日后,天破晓时与吾在此会面。” 张良对老父的要求感到奇怪,但还是跪下领命,“诺。” 本来张良对老人的言语多少有点怀疑,但是既然答应还是平明便起身前往,万一有什么事情呢,张良知道有些机会是必须要抓住的。 结果张良远远就瞧见老父早已在桥头等候,这老父见到张良怒骂,“与老人相约,后到,为何?” 言毕,老父直接转身离去,并道,“五日后早一点来。” 张良对这位老父越加的好奇和疑惑,为了弄明白,五天后这次张良不敢怠慢,鸡鸣时便前往,又见老父早到,老父又发怒道,“后到,为何?” 老父依旧言毕离去,并留下同样的一句话,“五日后早一点来。” 第三次张良觉得不能再让老父训斥自己了,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半夜就起身前往,过了片刻老父才来,喜曰:“应当这样啊!” 老父拿出一本编书,对张良道,“读懂它则可以作帝王师,十年后天下大乱,到时孺子可借助此书兴邦立国,十三年后孺子到济北见吾,谷城山下的黄石便是老夫。” 言毕老父离去,不再多言,从此张良再没见到他。此时天还未亮,张良依旧在回味老父的话,十年后天下大乱,难道这老人有预言的能力,十三年后提到吾在谷城山下的黄石寻他,此又是何意。 在思绪中天空渐渐发白,张良观之,乃《太公兵法》也。 如此看来,张良知晓此书非常难得,绝非一般,便翻开认真诵读起来…… 其实间接受秦始皇迫害的岂止张良一人,有一壮士本来好好的但却因坐罪秦律被黥,自己的脸上从此就带着墨字度过一生了,这对于一个爱美的人来说或许是灾难。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要看当事人如此看待,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这位壮士受了黥刑之后没有沮丧和自惭形秽,反而是很兴奋,对他人道,“有人曾给吾看过相,言吾受刑后会被封为王,大概就是指此而言吧。” 此人正是英布,他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字一便欣然的向他人言其为王的梦想,他人见英布如此痴心妄想,皆戏弄嘲笑他。 在他人眼里或许是英布在不断的安慰自己,可是英布却信以为真,有的时候信念的力量还是蛮强大的,至少英布没有因此而颓废。 在这个大秦一统的年代,犯罪受刑可以钱抵罪,就是赎金刑且可以服劳役换算为赎金。 根司空的换算,每日工钱八钱,除去伙食费可余六钱,若以赎罪罚金为一千三百四十四钱折算的话,要服役二百二十四日方可赎罪。 这英布的命运自然是被送往骊山修筑陵墓,他临走的时候估计那些嘲笑他的人依旧在讥笑,一个服劳役的刑犯拿来的封王之说。 骊山陵墓,阿房宫的修建均是大型土木工程,同样被征调,每人的命运却大不相同,此时的刘季也在咸阳服徭役。 苦日子是要自己学着调整的,刘季选择趁着服徭役见世面,广交友,咸阳的美酒倒是没少饮,同样在骊山服徭役的英布一样的为自己而活,他干脆不再称呼自己为英布,而是黥布,逢人便言自己将来是要做王的。 也就是在很早之前黥布已经学会自己推销,一百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两个人信他,那么日久天长便是滴水成河。 果然在骊山服徭役的几十万刑徒中,刑徒头目和英雄豪杰均信任他,英布便道,“既信吾,可随吾亡至江中为群盗?” 英布的意思是既然还没人愿封吾为王,那就自己占山为王,以博得封王的资本,刑徒长与豪杰亦不愿长期被奴役,便各自率领其手下跟随英布逃亡。 刘季在服徭役尊随的是另一条道,毕竟他是为亭长,待遇与黔首非同,自从见到秦皇帝的巡游的车队后,他对官吏与秦皇头上的冠极为喜爱,便四处打探何处可以购买。 刘季的原则是虽然没钱购置,但总有办法拥有,或赊或换,刘季到咸阳小巷的店铺终于见到类似的冠,问之则发觉身上铜钱已不足以购买,刘季求之,“可暂借吾用?来日将余钱奉上。” 店主笑曰:“无钱免谈!” 刘季本想自己服徭役的余钱攒一攒还是可以购买的,无奈被店主哄了出来,刘季郁闷道,“一冠而已,何故拒人于门外。” 每到有了余钱刘季总是忍不住带着一帮服徭役的役友一同去饮酒,为此并不能攒到钱,可是刘季对此并不甘心,依旧念念不忘。 一日役友道,“刘兄既喜欢此冠,不妨自己制作。” 刘季闻言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刘季的思路一直是如何攒钱,如何说服店主赊冠予自己,刘季欣喜的是多了一条思路,他很喜欢这种思绪拓宽的感觉,“竹皮为冠?” 这役友点头,刘季举起酒卮向那位役友道谢。 第二十七章 苦秦苛法 等到刘季回到沛县,已是公元前217年,他第一时间便去找来竹子,根据自己的记忆和研究开始编制这竹皮冠。 泗水亭内,刘季将自己刚刚编制完成的冠戴在头上便被训斥了一顿,训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何。 萧何道,“好大的胆,此冠乃皇冠,季岂能戴之,会以谋逆罪族矣!” 刘季刚戴上还没过过瘾就被萧何训斥,内心颇为不快,不过闻听萧何之言甚为诚恳,也着实为自己着想,便不舍的摘下竹皮冠。 根据秦律,知情不报那是要连坐的,为此萧何内心也是恐惧的,但是考虑君子不夺人之爱,便道,“如若喜欢,可换个样式制作,岂能仿制。” 刘季脸色稍缓,起身时已经满脸笑容,搂着萧何道,“多谢提醒,走,吾请萧公饮酒去。” 大秦的法制虽让秦国迅速崛起,成为军事强国,可对黔首们却是很不友善了,犯一点错可能就被检举,甚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很容易就被连坐,项伯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项伯秦吏为难,他一怒之下将其杀之,其实也难怪,毕竟他项家在楚国亦是贵族,时代为楚将,本身就对秦的统治不满,如今受了委屈年轻气盛的他岂能容忍。 普通黔首估计就忍了,可是项伯骨子里还流淌着楚人的傲气和家族的贵气,人已经杀了,只能逃亡,现在摆在项伯面前的问题是往哪里潜逃。 这个时候项伯探听到刺秦的张良如今居住下邳,仗义行侠,觉得张良是自己敬佩的任侠榜样。 这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威风吹拂着窗前的垂柳,张良在静静的研读《太公兵法》。 经过接近一年的习诵和钻研,此时的张良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个毛头小子,虽然已经历经漂泊,但越加显得仙风道骨,儒雅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张良。 此刻的张良不仅略有韬略,此书上还有修身养气之法,张良的身体也比之前好很多,闲暇时还会打打拳。 张良放下此书,欲要活动下拳脚,起身后微惊,不知何时窗前已经多一人影,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壮士何人?” 项伯摘下斗笠,道歉曰:“吾乃项伯,可还记得,今见子房兄如此专心习书未敢打扰,偶然吓到子房兄,愿赎罪。” 听闻是项伯,张良喜悦,即可开门迎项伯进屋,“项伯搭救之恩吾不敢忘,岂敢言他,进屋入座。” 窗外依旧威风细雨,张良泡了一壶茶,两人闲聊得知项伯杀了人,便道,“如今天下苦秦法久矣,恐有动乱,项伯弟可与吾隐藏在此以观时局。” 项伯喜曰:“弟正有此意,倒是叨扰子房兄的清闲了。” …… 自萧何警示刘季仿制冠的危险后,刘季便吩咐求盗卒笞痕到薛地改样式定制冠,时常戴之,卢绾、樊哙等人均笑称此冠为刘氏冠。 萧何见刘季经常戴的冠已经改制,这才放下心,其实他时常来泗水亭找刘季,一是喜欢与刘季聊天,二是敦促刘季识别秦国文字,好早日可以处理一些秦务。 刘季经过一年多的习读,秦国文字已经略通,做起亭中公务来已经没有问题,缉拿犯人,编写文案,再交予曹参这位狱掾,由于秦法苛刻,曹参监管的牢狱已经无法容纳刘季缉捕的犯法之人和连坐之人。 曹参便向萧何请教道,“秦法太过苛刻,狱内已经无法容纳季新缉拿的犯人,如何是好?” 萧何此时深刻的体会到了秦的苛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道,“不日秦御史将奉命至沛督查郡政与刑徒之事,此事可与刘季商榷。” 曹参赞成道,“吾亦有此意。” 萧何、曹参便至泗水亭与刘季商榷,刘季也觉得最近抓的人过多,其实他平时也在思考并不是黔首们愿意犯法,实则是生活太过困苦,便道,“此事好办,黔首犯法,但何时缉拿,是否缉拿到狱倒是吾亭长可以做主。” 按照刘季的意思他作为泗水亭长可以令求盗卒不急于抓捕,而是多给其调解的机会,邻里纠纷亦多起于偷鸡摸狗之事,调解的好完全可以私聊,不用检举抓捕。 在这一方面刘季有着绝对的自信,萧何也将自己的顾虑道出,“秦御史将至沛督查郡政,吾等小吏近日要恪守己则,勿出错。” 刘季道,“萧兄大可放心,保证一切都正常运转。” 秦御史是直接从秦中央调过来的,来到沛县督查事务需要助手,经由沛令推荐萧何直接派过去跟着他干事。 萧何此人做起事来细致认真,做的井井有条,办事能力很出色这引起了秦御史的好感,道,“事办的不错,继续努力。” 在这个讲究荐举的年代,有的人道几句话要比你勤勤恳恳工作一整年的上升速度要快,有了秦御史的欣赏萧何直接被任命为泗水卒史。 萧何在曹参和刘季的鼎力协助下,到了年终考核时他的秦务考核名居第一,这下秦御史更加赞赏萧何了,道,“吾欲入朝进言微调萧卒史,意外如何?” 秦御史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萧何,只不过这个期待除了惜才之外还有一丝希望看到萧何欣喜若狂,跪拜的情景。 令秦御史吃惊的是萧何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跪拜的场景,萧何坚决辞谢,“何多谢御史提携,何也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能力不足以胜任更高的职务。” 看到萧何没有欣喜的表情,秦御史就知道萧何肯定会拒绝,见其如此坚决亦不便多言其他,便无言的转身离开。 对于萧何而言,他内心何尝不想官吏能愈做愈大,可是萧何舍不得沛县这些老友,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大秦的统治似乎处处危机,真的进入上层之列未必能全身而退。 萧何还是更喜欢在自己的故乡做沛令之下众吏之上的吏,毕竟自己的地盘自己说了算,到他处恐会受人限制,未必这么潇洒。 刘季得知萧何拒绝了秦御史微调的好意,他对萧何刮目相看,觉得萧何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既不是贪恋权贵之人亦不是甘愿碌碌无为之人。 对于刘季,萧何吸引他的又多了一点,愈加想和萧何深交。 第二十八章 天赐姻缘 大秦以十月为岁首,刘季的考核也过了,成绩还不错,到了来年春天,公元前216年,万物复苏的时节,刘季的心也跟着蠢蠢欲动了,如今不知不觉他已经四十了,依旧没有娶妻成家,刘太公对刘季可以说已经放弃了。 可是刘季内心还是非常渴望讨个正妻的,虽说一直跟着他的曹氏不错,也给他生下一子,刘季见儿子出生肥肥胖胖,便取名刘肥,他自己也没有一点当爹的喜悦。 即便如此刘季也没打算娶曹氏,曹氏表面上不在乎,大大咧咧,实则常偷偷抹眼泪。 这天蠢蠢欲动的刘季在泗水亭内闲来无事,也没到夏侯婴赶车送客归来之时有个人畅聊一番,实在坐不住,他便想起了这个拒绝微调的萧何,便亲自想去拜访一下。 刘季来到萧何的吏府前,监门人李二、王五均认得刘季,李二黑胖,王五白瘦,起初他们均讨厌刘季来骚扰,但是经不住刘季美酒的伺候,很快他们便与刘季很熟络,李二咧嘴笑道,“季来何事,不会请吾饮酒吧。” 刘季笑道,“改日不醉不归,萧何在里面吗?” 王五咳嗽了一声,身子板整个都跟着抖动,仿佛咳出血来,道,“在……好像在……商谈沛令客贺宴的事情。” 刘季疑惑,“沛令家有重客?” 这次换成两个监门人疑惑的看着刘季了,异口同声,“刘季,这都不知?” 尤其是李二脸上的肉都笑颤了,“刘季汝这么爱色,这沛令家来了一位绝色容颜,居然不知?” 闻听有美女,刘季眼珠子都瞪大了,“什么?” 刘季便催促两位监门人将事情的经过讲讲,才知原来这单父人吕公为躲避仇人迁徙到沛县县令家客居,带着一家人在沛县安了家,其中吕公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儿,一个名雉,一个名媭。 了解至此刘季心中有了小揪揪,有此等事萧何为何不告诉自己,毕竟自己也是泗水亭长,按道理来说他亦是往贺之人。 思来想去刘季心中痒痒,必须回去准备下,为了见美女也要试一下的,毕竟自己还没有正妻,待欲离开时被萧何叫住了,“季兄留步。” 刘季见萧何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萧何道,“沛令家有重客贺宴,怎么没听萧公谈起。” 萧何道,“本欲告知季兄,但此宴需有贺钱才能入堂,恐季因此失去月伙食。” 听闻此要求刘季没有询问多少钱,反而问道,“此事可由萧主吏操办?” 萧何点头,不明所以,刘季道,“即使如此,吾刘季自由打算。” 言毕,刘季笑着离开,他直接奔向了吕公家。 萧何乘车先到,等到刘季徒步来到,见门外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如办喜事一样,由于人实在是多院内都挤满了人,于是萧何便对诸大夫道,“礼钱不满一千的,请大家自觉坐到堂下去!” 身为亭长的刘季对诸吏一向看不惯,自己去咸阳服徭役都不肯多出一钱,如今来见吕公之女却争相恐后的表现。 萧何虽然主持收贺钱,但实际操作自然是一些助手小吏在办,刘季接过门前小吏的礼贴准备写下一个数目,却听这位小吏道,“季还是勿进的好,汝那点钱恐怕要排到门外了。” 言毕,这位小吏脸上露出想笑的表情,即便他在努力的压制,也无法掩饰他这次终于可以奚落刘季的机会。 平时这些小吏常常被刘季戏弄,内心多有不喜,此时乐的看笑话,刘季原本要下笔的手停住了,不过也仅仅犹豫片刻,便下笔在写下的同时还特地高喊道,“贺礼一万钱。” 刘季自己很清楚,他其实一钱都没有拿,这次就是来戏弄下这些道貌岸然的诸吏,顺便混口饭食,酒宴的食物和酒肯定差不了,对佳肴与美酒的向往已经是刘季无法阻挡的爱好。 礼贴送入,吕公视之大惊,起身到门口迎接,这一幕也着实让萧何吓了一跳,他知晓刘季肯定会在酒宴上闹腾一番,可也没想到如此的敢玩,他也深怕刘季因玩闹得罪了吕公,不过吕公的不发太快,来不及言其他。 吕公一向好给人相面,在门口见到刘季的面相震惊,对刘季非常的敬重,亲自引刘季进堂入座。 见吕公如此的郑重接待刘季,怕事后不易善了,便当着吕公的面道,“刘季一向好说大话,很少办成事的。” 萧何的这句话本来是说给吕闻的,告诉他刘季其实一钱也未拿,可是众吏听闻更加不悦了,各自在心里埋怨,自己出了那么多贺钱竟然还只能坐在堂下。 刘季此时心中偷乐,他知晓肯定有很多吏不满自己的行为,便趁势戏弄诸客,毫不谦让的坐上座,心道,“吾就是要戏弄尔等为富不仁的家伙。” 酒宴好的野味和酒着实让刘季过了把瘾,故意饮酒出声,其他诸客脸都气绿了,酒宴即将结束时他看到吕公向自己使眼色,刘季心领神会,酒宴散去,刘季故意逗留在最后。 在吕公还未送走重要贺者时,一个狱卒从酒案前起身至刘季身旁,道,“季亭长,任傲甚为敬佩公对势利的豪杰诸吏的行为,愿与公结交。” 任傲拿着酒卮来敬刘季,刘季观了一眼任傲,觉得此人可靠,便道,“幸与任傲弟相识。” 刘季接过任傲的酒卮一饮而下,任傲拜别刘季这位新认的义兄,道,“他日吾登门拜访。” 吕公终于送完客人便至刘季面前道,“吾年轻时喜欢给人相面,相过的人多了,没见过像季这样相貌的,愿季好自珍爱,吾有一长女,愿意做季的箕帚。” 刘季本是来蹭食饮酒的,不曾想过还能讨个少女回去做妻子,初闻此消息刘季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刘季不怀疑的自己听力,刘季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依旧装出很沉稳的样子,似乎这是应该的,吕公看上吾刘季,那是占了大便宜。 吕公又和刘季商谈了婚宴的日子后,刘季才离开,一出吕公门刘季兴奋的捶胸。 刘季走后,吕媪很不开心,她生气的对吕公道,“公尝尝觉得这个长女是个奇女子,是要把她嫁给贵人的,沛令与公的关系很不错,他要娶进门,公不许,今日何故随意的将其许配给刘季。季,年长且贫困。” 吕公肯定知晓吕媪很不悦,但此事他一两句无法给忱边人言明,便道,“这不是汝等女人所能懂的事情。” 吕公坚持要将长女嫁给刘季,认刘季做女婿。 第二十九章 启动之资 回到泗水亭的刘季依旧无法平静内心的喜悦,片刻那狱卒任傲便来拜见刘季,与刘季一见如故,愈聊愈投机,任傲道,“吾打探过吕公不仅颇有资产,且女儿皆美色,季兄将会有一个强有力的贤内助。” 刘季喜道,“有吾之食,必有任弟一口。” 任傲表示愿意为筹办刘季的婚宴而献出一份力,刘季也很欣赏任傲,于是在他的筹备婚宴的队伍除了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中又多了一人。刘季的得力手下笞痕在刘季心里,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办公搭档,但作为好友终究还差一层,但他对任傲的感觉很不同。 刘季要娶妻有两个人很不开心,一个是开酒馆的曹氏,她还独自带着一个儿子,另一个就是同样参加贺宴的雍齿,他亦知晓吕公之女吕雉很美,狠心出血拿出积蓄做贺钱,谁知却被刘季捷足先登,对他而言这是奇耻大辱。 最为开心的莫过两个人,一个刘季之母刘媪,另一个自然是刘季了,酒宴之资由吕公出,筹办婚宴之事有卢绾樊哙等兄弟在操心,可以说刘季躺着娶了一个少女为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婚后,刘季得了吕公之资后他的交友更加的广泛,可以说半径圈也比之前大了许多,沛县诸吏多与之有交集,他还曾去陈县看望过张耳并给予一定的资助,张耳称刘季走了富贵运,约定苟富贵勿相忘。 有了女人的资助交际圈一天天变得更大的除了刘季还有一人就是陈平,由于资产宽裕,交游广泛,其中便有人推荐他做了社宰。 对于这个人生中第一份差事,陈平很珍惜,每次神社祭坛上的肉食,他都分割的非常均匀,父老们均道,“陈家那小子做的不错,分割的很公平。” 陈平之兄非常宽慰,在外面表现的也非常的谦虚,可是陈平不这么认为,世上不缺有才华的人,缺少的机遇,必须要善于表现自己,去努力争取,便道,“唉,这算什么,假使能够让吾陈平可以主宰天下,也能像分割祭肉一样做的公平合理!” …… 等到刘季几天归来后,刘季带樊哙至泗水亭,准备让其在此历练一番,打算让樊哙与卢绾一起成为他亭长的左右手。 这天吕公闲来无事,又开始了他的相面之旅,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女婿的办公地泗水亭,远远的看到了身材魁伟、一身正气的樊哙。 吕公很想将相面之言告知樊哙,但是正愁无合适之机会,却见刘季从亭内走出招呼樊哙,吕公大喜,自言道,“小女有好去处了。” 刘季办完事急切的回到家中本想和吕雉亲密一番,却见到吕公亦在立刻拜见吕公,请为上座,询问吕公何事亲自登门,有事差人吩咐一声即可。 吕公非常神秘的道,“亭内那位身材魁伟略带煞气,但与季要好的那位出身何处?” 刘季心中吃惊这吕公何时到过泗水亭,自己居然不知,看来这警戒还是不够好,亦或许是小卒见吕公乃自己老丈才没有阻止入内,便道,“此少年乃樊哙是也,家中屠狗卖肉的。” 吕公看得出刘季心中的疑惑,道,“吾观那樊哙同样乃人中之杰,欲将小女吕媭嫁予樊哙。” 刘季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觉得这吕公实乃奇人,竟然看中了屠狗卖野味的樊哙,不过他替樊哙开心,他也认为樊哙此人不仅可靠还非常的仗义,道,“吕父,吾定将此言告知樊哙,请静候消息。” 回到泗水亭,刘季见樊哙有些没精打采,道,“何故无神?” 樊哙见刘季到来,立刻有了精神,两眼发光,“季兄可来了,这里的众求盗卒实在无聊至极。” 刘季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便将吕公之言告知了樊哙,樊哙闻言先是楞在当场,接着是哈哈大笑,“吾樊哙……亦有此等好事?” 樊哙无法相信好事会突然从天而降,他亦知晓吕公的小女儿是个美色,听闻吕公有此之言,他立刻浮想联翩,嘴角都有口水溢出,他急忙擦拭,嘿嘿直笑,“实难相信,实难相信。” 世上之事总是难以用常规概言之,樊哙父母亦觉得似虚幻泡影,可等到将儿媳娶回家时他们才从缥缈的云端坠落。 公元前215年对于樊哙最为开心的就是娶了吕公的小女儿,至此他与刘季的关系更加密切,之前樊哙虽然在亭中听有刘季差遣,可实际上是拿不到俸禄的,也就是说樊哙一边在亭内协助刘季,一边还要靠贩卖狗肉为生。 不过樊哙在泗水亭经常出入,倒是结交了不少官吏,光顾他生意的人还是多了一些,但有许多依旧像刘季从前那样赊肉吃。 樊哙的生活忙是忙了,可是生活不是很富足,如今娶了吕公的小女儿,吕公和吕媪也比较溺爱这个小女儿,经常给吕媭资助,这对一向贩肉的樊哙来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活虽然富足了些,也不用整日去卖狗肉,可是贩卖也随之而来,吕媭经常道,“吾吕媭如此姿色,怎么翁父把吾嫁给一个屠狗之徒!” 这话让樊哙非常的不悦,好在之前对自己的这个营生还是比较满意,可是现在却被嫌弃,时常催促他外出多挣些柴米油盐之资来。 在樊哙的心里,刘季那可是自己的榜样,可是很潇洒的追求心之所向,即便在外界认为游手好闲,年近半百娶得娇妻,而且在家里还有地位。 其实樊哙哪里知道刘季的苦处,他只知道刘季潇洒,其实在内室里刘季过的如何也只有刘季自己最为清楚。 一日刘季在亭内学秦国文字,樊哙非常失落的走进来,刘季见樊哙一脸郁闷的样子,早已没有了新婚时的满面春风。 刘季道,“何故再次愁眉无神?” 樊哙挠着头,一脸的不解和委屈,“姐夫,嫂子是否嫌弃过不能带钱回家?” 刘季听闻笑了,道,“泗水亭长言之好听,实则何来粮钱给予吾等,均是吕公资助也。” 樊哙不解道,“既如此,何不随吾贩卖狗肉。” 刘季便将自己的逻辑告诉了樊哙,在刘季看来女人大多只看眼前,屠狗虽然能贩卖些钱,但始终是屠狗之辈,贩卖力气尔,亭长虽小,但却是身份的裂变,他日有晋升机会,得来的回报岂能是十倍百倍能衡量。 在刘季的处世哲学里,能赚的钱要拿,不能赚钱的要看它的回报率。 这些言语樊哙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从此刻起樊哙的内心发生了变化,没错,他要告诉自己现在已经是娶妻成家的人,而且还是富家之女,虽不是家财万贯,但也是有身份之人。 对于樊哙而言,既然不用再屠狗,那就认真做好亭内之事,他相信跟着刘季会有回报率更大的事情做。只是转变自己的习惯需要时间,樊哙告诫自己要慢慢适应才是。 一个人的转变往往是从内心念头的转变开始的。 第三十章 铁血兄弟 公元前215年,这一年刘季身边的人皆在悄然的发生变化,樊哙娶了吕媭后很少再去卖狗肉,夏侯婴也不再赶车了,这天刘季一直在等夏侯婴来找自己。 左等右等未见夏侯婴赶车而来,又过了许久才看到夏侯婴骑马过来,刘季很好奇,道,“夏弟,汝的车驾呢?” 刘季常与夏侯婴嬉戏打闹,笑称夏侯婴送使者驾驶的车马为他的车驾,夏侯婴也常常开玩笑说刘季是车驾的主人。 玩闹吧,自然是可以放开言辞的,如今的夏侯婴和刘季开玩笑已经是习以为常,夏侯婴下马将马缰拴好,笑道,“吾现试用为县吏,竟还真不适应无车可驾。” 刘季听闻非常替夏侯婴开心道,“今日吾与汝也算是同为大秦吏了,走,进去聊。” 刘季便拉着夏侯婴入泗水亭内,此时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分,亭内卒已散的差不多,刘季道,“夏弟,汝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夏侯婴道,“吾多日不见季兄,亦觉无趣。” 刘季道,“可曾记得之前吾与汝的玩闹?” 夏侯婴想了片刻,道,“记得,好像季兄佯装发怒。” 刘季点头称是,称赞夏侯婴的记忆很好,两人又做起了小游戏,这是刘季至咸阳观看秦皇出游队伍后常常玩的游戏,亭内事务办完后,刘季常拉着樊哙、卢绾等兄弟在泗水亭外的树林里扮演秦皇出行玩耍。 本为戏言加上又是在野外林间,更无人望见,一直相安无事,这也是刘季想出来的娱乐活动,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常跟着刘季玩耍取乐。 这天刘季见亭内卒散尽,便大着胆子和夏侯婴在泗水亭内嬉戏打闹,刘季虽然已经娶妻,但家中事多为箕帚柴米之事,刘季不太感兴趣,尤其是从事生产之事,好在现在有吕雉,完全由她来协助刘太公做农活。 刘季便扮演秦皇佯装发怒,责怪夏侯婴驾车技术不够精良,气的抓起身边的石子扔去,夏侯婴躲闪不及击中面部,夏侯婴掩面蹲下,刘季慌忙查看夏侯婴伤势,恰好有求盗卒回亭内取物,撞见这一幕。 此卒一向与雍齿较好,知晓这个消息,他立刻驻足扭头去报雍齿,亭内物亦不取。 小卒刚走,这边原本蹲着的夏侯婴站起身,放开双手哈哈大笑道,“吾无恙,季兄甚为关切啊。” 刘季见夏侯婴也学会戏弄自己,心悦,两人互视大笑。 可这笑声那名小卒并未听见,在雍齿得知的那一刻他阴沉的笑了,“亭长伤人,罪加一等。” 雍齿指示人暗中告发刘季,刘季被抓人大牢,刘季申诉道,“吾未曾伤害夏侯婴,不过嬉戏打闹尔。” 狱吏不信,便去向夏侯婴求证,夏侯婴为刘季作证,“吾不曾被刘季伤。” 狱吏略怀疑告发之人,便将刘季释放了。 雍齿知晓便为告发人支招,不仅贿赂狱吏还以刘季财为诱饵,甚至拿吕雉美色诱导。 这位狱吏受蛊惑便从夏侯婴身上着手,决定翻案复查,便在丰邑的地盘将夏侯婴因知罪不报为由抓入大牢。 可夏侯婴的嘴很硬,颇为让其头疼,丰邑的狱掾周四威胁道,“知罪不报,同罪,不仅会关押一年多,身体还将遭受数百下的鞭笞,可曾想好?” 夏侯婴一向与刘季玩的好,每次和刘季聊天不仅愉快,还能长见识,本来两人就是嬉戏打闹,如今怎么能受冤承认罪责,岂不是脸上被黔。 夏侯婴坚决不承认,丰邑狱掾也觉开弓没有回头箭,隔三差五的威胁夏侯婴,隔段时间就鞭笞几下。 刘季被释放后便去找曹参,想为夏侯婴脱狱,经狱掾曹参打听,这丰邑的监狱的狱掾乃周四,一向和雍齿较好,刘季即刻明白又是雍齿在暗中搞自己。 为了让夏侯婴出狱,刘季又去找萧何,萧何虽然曾是沛县的主吏掾,但是对丰邑这个虽隶属于泗水郡的特殊存在没有一定的直辖权,萧何虽亦被任命为泗水卒史,由县级一跃进入了泗水郡级。 正所谓不在其位,难为其政,刘季也只能为夏侯婴默默祈祷,偏偏赶上了萧何职务的空档期,萧何当初由沛县主吏掾任命为泗水卒史便觉得有些不妥,后差点被调走,幸好萧何坚决辞谢。 萧何自然愿意留在沛县,继续做沛县主吏掾,故请调泗水卒史继续留任主吏掾,只不过还未调回。 错从复杂的人事关系,萧何的手也无法立刻让夏侯婴出来,却能令其少受罪。 夏侯婴在狱中饱受煎熬时也在各种的思虑,如果他松了口那么可以出狱,只是出狱之后在沛县如何待下去,恐怕是寸步难行,不松口这点小罪还要不了他自己的命,经过一番的心里路程,夏侯婴越加的笃定,必须坚持下去。 刘季也知晓牢狱的难过之处,便常常托人为夏侯婴送去食物,给狱卒送钱打点。刘季在泗水亭内眼看着秋叶纷纷掉落,夏侯婴未曾出狱,漫天的雪花快速的飞落亭中,似乎是想刘季报信,可依旧没有出狱的消息。 冰雪融化之际,卢绾安慰过刘季,言夏侯婴必定会安然无恙的出来,樊哙亦来安慰刘季,言日后夏侯婴出来,定找办法给那周四一个臭虫食,狠狠的教训一番。 周勃亦来宽慰,言等夏侯婴出狱,定为夏侯婴出气。 夏侯婴虽然遭受牢狱令刘季心有内疚,但见众兄弟皆来宽慰,非常欣慰,萧何和曹参也时常来看望刘季。 萧何言夏侯婴一旦出狱将来必定成为正式县吏,到时便可以上诉已报周四滥用秦律。 按照萧何对秦律令的研究,找个周四的犯罪之名非常的容易,夏侯婴之事自然不会就这么过去。 直到公元前214年,春风拂来,满山野花盛开,夏侯婴才被释放出来,夏侯婴走出牢狱,在羊肠小道上见到了驾车迎接他的刘季。 夏侯婴见到刘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季兄,汝冤罪终开脱。” 听闻这句话,刘季的眼睛湿润,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走,近日吾为夏义弟驾车。” 夏侯婴刚要上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咧着嘴对刘季道,“还是吾来驾车吧。” 刘季坚持自己驾车,“这次就让吾为夏公驾车吧。” 夏侯婴依旧没有上车的意思,似乎有难言之隐,最后开口道,“驾车的坐垫比较舒服些。” 刘季闻言呵呵直笑,稍顷才道,“倒是吾刘季差点误事,好吧。” 言毕,刘季将马鞭递给了夏侯婴。 第三十一章 贵不可言 夏侯婴出狱的日子公元前214年,正是下相人项籍十八岁的日子,此时的项籍已经身材高大魁伟,力能举鼎,学剑也是舞的虎虎生风,项梁见自己的侄子不愧是将门之子正在宽慰之际却发现项籍开始偷懒了。 项梁默默观看,项籍由一天一练到三天一练,再到五天一练,最后干脆不学了,项梁很生气,怒曰,“学剑何故懈怠?” 项籍似乎等叔父问这句话等了许久,便开口道,“剑一人敌,吾要学就学能抵抗万人的本事。” 项梁见项籍言辞很认真,一副发誓要学万人敌的样子,于是便道,“如此,那随吾研习兵法可否?” 听闻可学兵法,项籍大喜,开心道,“太好了!” 项梁将兵书搜罗给项籍学,起初读的很认真,也非常乐意向项梁请教疑难之处,可过了不到一年,即公元前213年略知其意的他又不肯学下去了。 按照项籍的意思是兵书吾熟记,等待实践,他不愿做书读兵法的赵括,项梁似乎对项籍失去了耐心。 学书不肯,学剑又苦练,学兵法又不深入,项梁无奈的摇摇头,他知晓再一再二不再三,便任由他去。 这一年对项籍来说是他不愿再读兵法,自认理论已经储备充分,待他日实践。对刘季而言日子更不好过了,吕雉带过来的钱财已经耗光了,不过也有令其欣喜之事,居然见到了弟刘交。 刘交拜见刘季与吕雉,“交,一别多年特来拜见季兄。” 刘季见刘交已经是儒雅的学士,甚为开心引其进屋,畅聊这些年的经历。 从刘交的言语中,刘季得知秦始皇这一年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下了焚书令,焚烧书籍,坑杀儒士,而且来势汹汹。 刘交本正在浮丘伯门下与鲁人穆生、白生、申公三人一同学习《诗经》,每天研读《诗经》,一起分享心得,学得津津有味,可秦始皇的焚书令一来,他不得不与这些学子们分离。 对于刘交而言,这一年太过伤心,恨不能将天下书籍都藏起来,可惜他自己的力量有限,只能藏些手中所有的爱书。 刘交的归来让刘季在刘家变得没那么寂寞了,刘交的思想和刘季比较接近,这两人均读过书,和老伯刘仲就是感觉不同。 刘季便经常拉着刘交到泗水亭陪伴自己,同时协助自己打理亭内的纠纷之事,刘交也乐意帮忙,在刘交的心里觉得帮助刘季做公务要比协助家里做农活要好的多。 刘交认为处理民事诉讼、抓捕盗贼,这绝对能锻炼智慧,让这些年的学书得到了实践的机会,这天刘交很开心道,“吾在这看着即可,季兄可回田间协助嫂嫂。” 刘季便趁此告假回家协助吕雉种田,刘季虽然内心一万个不算种田,但亭长之劳苦钱终究难以养家,况且七尺男儿怎能让妻子独自在田间劳作,他还是要面子的。 这天天气有些炎热,吕雉在田间劳作,两个孩子也很乖巧的在田间帮忙,但劳作少,玩耍多。 这时两个孩子看见一老人从远处向这边走来,孩子们以为是刘季回来了,向前跑了几步见不是刘季,即刻退了回来,躲在吕雉身后。 吕雉这才看清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父,老父走向吕雉道,“可否请饮一碗水?” 吕雉从竹篮内取出陶壶,道“请饮。” 吕雉见老父面有饥色,又引领老父至家,拿一些食物赠予老父,老父食过望了吕雉片刻道,“夫人乃天下的贵人。” 闻听此言,吕雉一扫之前的劳作之苦,甚为开心,她吕雉一心想嫁一个贵人,不料嫁给了农活,这让她自尊心有些受挫不太欢喜,加上从父母那里带来的钱也已经花完,生活拮据,如今听闻自己将来为贵人,之前的不快完全可以一笔勾销,人就是这样的奇怪。 吕雉立刻拉着两孩子让老父看相,老父看了一男后,道,“夫人之所以富贵,就是因为这个孩子。” 老父又看女孩,也是贵相,言毕老人离开。 吕雉喜不自胜,两个孩子皆不懂何为富贵。 此时刘季告假归来,从旁边的里屋走过来,见吕雉和孩子均在家,刘季心中纳闷,难道吕雉专门等自己归来才去耕作。 不过见吕雉满面春风的样子,有些疑惑了,吕雉非常开心的将老父相面之事告知刘季。 震惊,喜悦,半信半疑,这是刘季听完吕雉之言的复杂心情。 刘季道,“那老父朝哪里去了?” 吕雉指着一个东边道,“还没走远。” 刘季便小跑追了上去,但刘季心中有疑虑,便没有告知自己是吕雉之夫,请那老人面相,老人回答道,“刚才夫人和孩子的面相似君,君相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这四个字的冲击力对于刘季,欣喜,彷徨,后怕,一系列复杂的心情袭上刘季心头。 刘季道,“诚如父言,绝不敢忘德。” 老父没再多言,离去,只留下有些发蒙的刘季。 什么意思,吾相贵不可言,这可比吕公给吾相的还厉害,吾一泗水亭长哪来的贵不可言? 莫非是吕雉嫌吾身份低微,且不能赚钱养家,故意找人串通激励吾? 刘季是读过书的,知道贵不可言意味着什么,它的代表可不只是富贵荣华,那代表着高风险,甚至生命危险。 他明白抓贼者与抓盗者的危险程度那是不一样的,相对的好处也是大大不同,如张耳这种被秦始皇通缉的人可曾是富贵一方的人。 贵不可言没有让刘季欣喜若狂,反而让刘季变得更加的宁静,他隐隐约约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今亭内抓捕的人越来越多,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人都被抓进狱中,农活谁来做,店铺谁来开。 可大秦征调的役徒之数量不断递增,这样的大秦天下何来太平,何来好日子,那么他的贵不可言难道是建立在这样的大秦天下吗? 刘季有的全是迷惑,可吕雉却欣喜不已,为了走上自己的富贵之名,吕雉觉得她该做点什么。 第三十二章 斩蛇起义 大秦的天下在连年征战后并没有及时的停下,接着秦始皇又对百越用兵,按照当时秦始皇的心理分析,大概是这样的,吾秦皇让四海归一,功比三皇五帝还要过之,但是东方六国故地却如此的不安稳,还时常派刺客刺杀朕。 朕耐心对待东方博士,可这些儒生不但不领情还时常辱骂朕,不仅如此还散布言论诽谤朝政,朕很生气,国土虽统一但人心实难伺候,为此朕焚烧天下书籍。也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北对匈奴用兵,南对百越征战。 用兵自然是在烧钱,但秦皇心里认为如今七国归一,天下财富均归于秦国国库,征收点人头税算什么,向东方六国故地征调些男丁也理所应当。 为展现皇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权威,秦皇决定大兴土木,兴建阿房宫,也为自己修陵墓,修长城不算还要征兵戍边,估计秦皇已经不计算他现在要干的事是之前的多少倍。 用人变得较之前七雄并立时还要甚急,于是刘季便接到了向骊山送役徒的任务,刘季心里其实不太情愿。 刘季喜欢出远门,但仅限于游历,可如今送役徒去骊山这活可不好干,辞别妻子跋山涉水的。 只是结果比刘季预料的那样还要糟糕,役徒们不能像刘季那样一路欣赏美景,每次等到刘季入眠时便跑了几个。 走了几里路居然跑了很多,刘季心中不只是叫苦了,而是心中在琢磨那老父所言的贵不可言难道是指这个,按照这种情景到了骊山肯定会跑光了,到那时吾刘季罪责难逃,恐怕再难回到沛县,也再难见到吕雉和孩子。 刘季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到了丰西泽中下起了雨,道路泥泞难行又湿冷,便停下来饮酒休息,或许是借着酒劲,亦或许刘季早已看到达到骊山的情景,便起身替押送的役徒解开绳索。 役徒不明所以,刘季又吩咐手下亦替役徒解开绳索,并分给他们酒饮御寒,道,“公等皆逃走吧,吾亦从此逃亡了。” 此言一出,很多受不了的便把腿就钻入了草丛中,深怕刘季会反悔,多少还是对刘季不够自信。 不过这些役徒中有十几人皆认泗水亭长刘季很仗义,他们很清楚自己去骊山什么结果,刘季释放他们又是什么结果,回沛县是不太可能了,可是前路一片迷茫,如这烟雨朦胧一样,看不清前路何在,既然刘季亦决定逃亡,不如跟着他。 饮了刘季酒的十几个壮士均没有转后离开,其中一个开口道,“亭长何往,吾亦何往。” 其余的皆附议,刘季见还有十几个没走,心里多少比较宽慰,又拿出些酒与壮士们分饮,带着酒意刘季道,“既愿跟随,需从吾令。” 刘季很认真的看着他们,这些壮士皆点头道,“诺。” 刘季便带着酒意连夜在山泽小路中行进,他不敢在此逗留,山泽中多有狼虫虎豹出没,尤其是蛇喜欢在山泽中居住,行至一处狭道刘季停了下来,他心里在想不知这些人可真心愿听吾调遣,于是便命一壮士在前面开路,这位壮士竟欣然接受。 刘季等人便在原地休憩,不多是那壮士归来道,“前面有大蛇当道,还是回去寻他路走吧。” 闻听此言,刘季的第一反应是不管此壮士言辞真假,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如果就这么被壮士言蛇就退回,那下次,下次派一人前去探路岂不是又有新的理由。 忽然间一股股酒意用上头,刘季有些晕,想躺下睡,可是那一丝丝清醒告诉刘季现在还不是时候,是展现自己领导地位的时候,否则日后谁还听令于己,便道,“大丈夫行路,怕什么?” 刘季迷迷糊糊一人向前走,其余壮士皆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跟上。 酒劲上来,刘季真的醉了,走了几十步果真见一白色蟒蛇横卧道路中间,挡住了去处。 留给刘季的是震惊,冷汗直流,居然真的有大蛇,起初还以为壮士在胡言,不过既然行至于此,后面还有人在看着,万一大胆的过来见己退缩多没面子,刘季便拔出剑来,准备上前斩之。 剑一出鞘,刘季傻眼了,居然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什么赤霄剑,名字起的怪好,刘季心里正欲怪罪那铁匠,或许是剑出鞘的声音惊动了白蟒蛇,原本一动不动的它,抬起了头。 刘季冷汗直流,彻底的清醒了,这白蛇见到刘季手上的赤霄剑居然惧怕,慢慢后退,竟口吐人言,“君不可斩吾,若君斩吾头,吾就在头给君捣乱,若斩吾尾,吾就在后面给君制造麻烦……” 刘季觉得自己这酒饮的实在有点多,都出现幻听了,于是二话没说举起赤霄剑从蛇的中间斩下,蛇分为两段,道路开通了。 大着胆子又行了几里,实在是困倦,酒劲难熬,噗通一声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那些原地等候的壮士见刘季过了许久依旧没见回来,其中胆子大的便前行寻觅刘季,毕竟自己既然选择跟了刘季,现在老大可能有难不能不救。 胆大的壮士来到斩蛇的地方见一老妪在默默的抽泣,这个情景细想起来有点恐怖,壮士怪之,道,“为何而哭?” 这老妪便抽泣便道,“有人杀了吾的儿子,所以哭。” 有壮士追问道,“汝子何故被杀?” 老妪抽泣道,“吾子乃白帝之子,化为蛇挡在路上,现被赤帝之子杀了,所以吾才哭。” 有壮士觉得这老妪在寻开心,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欲上前鞭打她,走上前却不见了那老妪,壮士皆惊。 刘季倒在路旁睡了一会,醒来居然感觉一阵阵的赤热,其实他没注意到那把原本锈迹斑斑的赤霄剑饮了蛇血之后变得寒光闪闪,明亮如镜,并散发着赤热,故刘季不觉冷反觉热。 刘季见赶到的壮士神色慌张,便询问何故,有壮士便将见老妪哭泣之怪事告知,刘季心中大喜,暗暗将自己当做赤帝子,见赤霄剑变得明亮如镜更加的珍爱。 这些壮士观刘季的眼神变了,刘季能清楚的感觉到诸徒者日益敬畏自己。 身为赤帝子斩白帝子的事迹便慢慢传开了,于是有传言东南有天子气,秦始皇听了很不悦。 第三十三章 亡匿芒砀 刘季绝没想到他会流亡,也绝没想到秦始皇因东南有天子气朝他这边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巡游。 私下里开始传言是刘季的赤帝子身份招致秦始皇东巡而来,灾难恐随之而来,均有些恐慌,毕竟秦始皇的大名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立足上百年的六国都被秦始皇给灭了,这些壮士本能的还是惧怕秦皇的威名,逃亡之处不惧死,但日久难免贪恋世间。 刘季知晓该换地方了,不然人心惶惶难以藏匿,一旦有人逃跑会泄露行踪,便对壮士言,“如今丰西泽已无法掩藏吾等行踪,何处可安身?” 有壮士建议道,“可藏匿于芒、砀山之间,那里山泽鱼虾可供饮食,岩石峭壁可隐吾等行迹。” 刘季听取了他的意见,“甚好。”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的巡游队伍依旧是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向东,秦始皇根本无心也不可能去关注隐藏在芒、砀山之间的刘季。 刘季释放役徒的消息传到沛县,最为担心的是刘媪,听闻自己的儿子亡匿,颇为担心,流下来眼泪。 刘太公骂了一句冤孽,但其实内心还是很担心,至于刘仲对刘季的遭遇似乎在预料之中一样,表面已经风平浪静,似乎刘季有这个结果很正常。 再看看刘季的妻子吕雉,她听闻先是震惊,后是窃喜,不过这个窃喜她可不会表现出来,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被人知晓皆认为吕雉乃不守妇道,盼望刘季死好改嫁。 吕雉喜的是那老父相面的事情似乎应验了,如果在刘季一直在泗水亭干下去,那么他大富大贵的可能性是不会有的。 小小的亭长即便能力再强,也很难升入朝中做三公九卿,成为大贵之人,可是现在刘季释放役徒进山了,吕雉很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她,这是当山贼的节奏,成为草寇王的节奏。 卢绾呢听说刘季藏匿芒、砀山之间,最为直接的反应是追随而去,是徒步寻找刘季,愿意陪伴在刘季身边,他在想刘季带的那帮人都是役徒,有的甚至是刑徒,没有兄弟在旁,多少是寂寞的,卢绾就是要去找刘季,其父母很不理解,也着实担心卢绾会因刘季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可是他们知晓管不住的,即便将其锁在屋内。 可是卢绾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认为和刘季在一起比较有意思,也有意外之喜时常发生。 周勃、夏侯婴得知只是默默祈祷刘季可以化险为夷,做草寇看似和他们是有巨大的隔阂,可是他们很明白世事的无常,近日刘季被破逃亡,那么明日他夏侯婴可能也会遭遇此境地,甚至更差。 曹参、萧何知晓后,两人商榷,很明确的分析出了现在的形式,刘季这种情景肯定不是个例,将有更多基层小吏被破逃亡,这可是一股不可小看的力量。 曹参认为他狱内的刑徒多与那些逃亡者有联系,密切注视刘季的动向很重要,萧何也赞成。 萧何一直认为刘季将来定是吏场的老手,甚至是政治场的佼佼者,刘季有难必须伸出援手,他日刘季翻身这就是很大的筹码。 萧何认为可通过樊哙与刘季保持联系,便欲寻来樊哙商谈,曹参附议。 这樊哙听闻刘季的遭遇,本也打算去寻找刘季,便与吕媭商谈,“吾季兄有难,嫂子肯定担心,吾欲前往芒、砀山之间寻觅,肉铺可能要仰仗妻打理了。” 吕媭与吕雉的姐妹情很好,如今听闻姐夫有难,自然最担心的就是阿姐吕雉了,便道,“铺子就不要惦记了,有吾协助父母打理,吾甚为担心阿姐,吾随汝至阿姐那里商量。” 推开柴门,樊哙与吕媭叩开了吕雉的门,令樊哙震惊的是吕雉脸上毫无担心之色,神色如常,吕媭非常关切道,“阿姐,可放宽心些。” 吕雉冲着吕媭微笑表示无需担心她,招呼两个孩子到院内玩,便关起门对樊哙和吕媭道,“此乃季发迹之征兆,好事,吾只是担心季在山中无衣物,樊哙,可愿随吾进山送衣物。” 闻听此言,樊哙连忙点头道,“吾等找吕嫂正有此意。” 樊哙便护着吕雉一同前往芒、砀山之间,樊哙觉得此去不一定有凶险,但是却毫无头绪,刘季这逃亡的很突然,又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让他们找,这此去有点大海捞针。 一路上不管是菊花、绣球还是别的花种,樊哙都无心欣赏,可是吕雉却一路玩的很开心,一点不犯愁如何去找到刘季。 樊哙驾车一路向大山深处驶去,途中有几个流寇但见樊哙虎背熊腰,身上还佩戴一把屠刀,皆远远的避开了。 进入深山,原本有些燥热的天气慢慢变得凉爽,山泉姑姑作响,鸟鸣清脆悦耳,百年老树的虬枝遮天蔽日,已经不见人烟,似乎还能听见狼吼虎啸的声音。 樊哙道,“嫂嫂,该当如何寻觅吾季兄?” 吕雉撩开遮布,望了望外面的风景,道,“见有云气处,吾等停下寻觅。” 为何到云气处寻觅,樊哙一头雾水,但自己并不良法,只得遵命,马车便在一处山顶有云气盘绕的地方停下。 樊哙举目望去,这里岩石巨大,悬崖峭壁,似一柄柄利剑刺向天空,又如一柄斧头横跨在溪流上,草木浓密,鲜花盛开。 真的是一处好去处,让人不禁在想里面是不是住着神仙。 吕雉四下张望,看到一处巨大岩石之间有云气环绕,时而聚集,时而消散,便道,“季在那里。” 吕雉言毕,手指着一处巨大岩石道,这岩石表面光滑,阳光直射下似乎微微泛着红润,似乎是赤岩。 樊哙疑惑道,“嫂嫂何以断定?” 吕雉道,“稍微再解释,去换季来。” 樊哙便拔下屠刀,捡路前行,一路攀登至赤岩处,果然见赤岩下有一处洞穴,里面黑漆漆,不知深有几里。 樊哙持刀前行,洞内狭窄,行至一里处豁然开朗,里面隐隐有火光闪烁。 第三十四章 顶有云气 樊哙刚要定神看,却听到洞内呵斥声传来,“谁?” 先是一个壮士持石棍走来查看,怒目而视,后是刘季走了出来,樊哙看到后很震惊,这是多久没换洗衣物了。 头发倒是很干净,山间的泉水洗发还是不错的,但是胡须已经很长,也没有打理,几乎都看不清脸了,再过些日子就有点像野人了。 刘季惊异道,“樊哙?” 樊哙便道出此行目的,刘季出洞穴见了吕雉,“雉,何故来此?” 吕雉将包裹里的衣物拿出,道,“吾来送衣物。” 这个时候刘季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非常警觉的看着四周,“如何寻得吾的,吾等藏的也算是够隐蔽了。” 吕雉道,“这很容易,因为季所在的地方,头顶常有云气伴随,所以跟着云气走,总能找到季。” 吕雉言刘季头上常有云气,其实就是想言自己的夫君身上有天子气,刘季听闻心中大喜,可是喜悦不超过十秒,便被恐惧环绕。 刘季道,“雉言吾有云气,这恐会害了吾,回去后勿要多言。” 顶有云气这等异象与赤帝子再联系起来,这就不得了,这种影响力一旦传开刘季到哪估计会被盯上,如今的刘季还在逃亡,自然对这种说法喜忧参半。 刘季很开心,但开心不能当饭食,亦不能当衣穿,这种言辞可以让刘季在追随的役徒中树立威望,可以让刘季过被伺候的日子,却也是最为危险,一旦被抓,成为主犯必然杀头。 现在的刘季有了妻子和孩子,也有一份不做的公职,虽然钱不多,但大小是个吏,生活还算过得去,他还不想被秦始皇盯上。 有了新衣物,刘季换洗后精神一震,宛如就是赤帝子下凡。吕雉和樊哙返回前,刘季曾对樊哙悄悄道,“萧何、曹参如有口信立刻来报。” 樊哙领命,对这个姐夫兼兄弟,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期待,毕竟没有刘季的日子是比较无聊的日子,加不到刘季捉弄人似乎少了点乐趣。 吕雉回到沛县中阳里,她内心一直在煎药,如今自己的男人在外流亡,如果没有大的机遇恐怕要长时间独守空房了,她想这云气之言不能听刘季的,还是要道出来。 这传言虽不能立刻让刘季重获自由,但可以让归附他的人增多,吕雉别看是一介女流,毕竟乃学书之人,她也觉察出这天下将大乱,浑水才好摸鱼。 吕雉自认刘季没显赫的家世,也没美名和威望,所能依靠的只能是非常之道,便借助孩童之口将刘季所居之处皆有云气之言广泛传播。 于是沛中子弟有人听闻后便传开了,很多人虽然还未见过刘季,却心生归附之心。 在某些沛中子弟的心中,他们何时归魏,何时归楚,何时又归秦,并不是很在乎,在乎的是信任谁,愿意归附谁。 不过是放走了几个役徒,刘季不得不藏匿大山之间,同样是犯事,项梁似乎就好过的多。 刘季还不清楚有多少人与他有同样遭遇的人,但命运却截然不同,待遇也不同。 项梁曾在栎阳犯了事,但人家请蔪县狱掾曹咎给栎阳狱掾司马欣写信,这事就了了。 即便后来项梁杀了人,依旧可以带着侄子到吴中躲避仇人,敢杀人的不是胆大不要命就是贵族世家子弟,寻常人家好好过日子还来不及呢,这项梁之事刘季目前是学不来的。 项梁到了吴中,门前依旧不少门客来访,名声在外就是项梁的底牌,吴中的贤士大夫都自认不如项梁。 等到吴中有大徭役及丧事的时候,皆请项梁操办,这个情景让人忍不住想起陈平来,他就是靠着替人操办丧事讨来了的箕帚。 项梁每次主办大徭役和丧事时常带着项籍前往,对项籍曰:“如此复杂的事,籍儿如何应对?” 项籍思量片刻摇头,“籍儿不曾操办过,仓促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项梁用手指着项籍教训道,“兵书难道是白读了?” 兵法,用兵法来管理操办此事,项籍第一次听闻,他熟读兵书等待实践,一直自觉没有实践的机会,居然操办大徭役及丧事亦能用之。 项梁训斥道,“诸事皆可用兵法,日后用心跟着吾学。” 项籍心悦诚服的点头,看着项梁借助兵法来管理宾客和吴中子弟。 这天项籍正在屋内琢磨如何利用兵法约束吴中年轻子弟,被略显着急的项梁叫出门,“籍儿,随吾观盛事。” 到了街上,项籍见行人多有匆忙,觉察异样,项梁一味地骑马前行没有功夫给项籍解释,项籍打探才知乃秦始皇要至会稽巡游。 …… 秦始皇的车驾一路准备东至会稽,此刻换乘大船要渡过浙江。 秦始皇不会注意到刘季,也更不会注意到在浙江围观他的黔首当中有一位姓项名籍子羽的少年。 二十二岁的项籍按古时候的年历,不过是虚岁二十三,他观秦始皇车驾与队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其敬畏油然而生,而是发出了豪言,“那人可以取而代之。” 项梁本来是想带着不爱钻研兵书的项籍出来见见世面,激起他的学习欲望,万没想到项籍会道出此言,吓得项梁急忙捂住项籍的嘴,“休得妄言,会被灭族的。” 项梁虽然责怪项籍鲁莽,但也因此认为项籍绝非凡人,定是奇才。敢言此话者在众多观看者,恐项籍一人了。 再观此时的项籍已经身长八尺,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吴中的子弟皆亦畏惧。 事情发生在一个庙会里,那里本有一千斤铜鼎,许多子弟前去试,皆未能搬动丝毫,当项籍言可举鼎,吴中子弟皆笑曰:“玩笑别开大了,成了秦武王。” 项籍却面不改色的将鼎轻易举起,且举过头顶,吴中子弟皆称赞项籍神勇,其中有一位看客注意到了项籍,甚为赞赏,项籍离去后此看客便向身旁人打听此举鼎勇士何处人家。 第三十五章 千古爱情 这位看客便一路打探至梧桐巷,在这里他见到了项籍,看客自报姓名道,“吾乃虞子期,事前在庙中见壮士神勇举鼎,甚为敬佩,可否至酒馆一叙。” 项籍欣然前往,两人真是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项籍道,“吾与子期兄相见恨晚啊。” 虞子期亦道,“吾亦是,可否到寒舍再续,吾与项羽弟有千言万语。” 项籍同样欣然答应,到了虞子期居所后,事情却戏剧性的发生了转折,虞子期唤妹出来给客人添酒。 这虞子期的妹妹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而来,空气中夹带着花香与少女的体香,令人沉醉,当项籍看到虞姬的一瞬间,两眼发直,瞪的滚圆。 虞姬亦是如此,惊讶道,“竟是壮士。” 虞子期吃惊:“妹可认得项羽弟。” 视角随着虞姬的回忆,回到两年前,在沭阳虞家沟,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因此有许多少女在池塘边采摘菱角。 嬉戏打闹见有一少女失足落入池塘,此池塘竟然较为深,清丽脱俗的少女此刻变成了湿发披肩的待救小雏。 少年项羽正是在练剑的时候,到处寻觅练剑之所在,恰好路过此地见一女子落水,项羽即刻跳入池塘,将少女救起。 未曾少女道谢,项羽便急匆匆的继续寻觅练剑之地了,至此这位少女便对救命之人念念不忘。 少女回到家中,虞子期见妹妹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些魂不守舍,甚为怜爱:“虞姬,快去换洗衣裳,免得生病。” 虞姬换洗完毕,虞子期这才问起何故浑身湿透,虞姬将自己落入池塘后被不知姓名的少年英雄所求的经过讲述了一番。 虞子期道,“可曾问得姓名?” 虞姬摇摇头,叹息曰:“未曾及时问得姓名,那英雄便急匆匆离去。” 虞子期甚为惋惜,他一向敬重少年英雄,何况又是救助虞姬之人,之后便没在此事放在身上。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虞子期发觉妹妹变了,变得没那么爱笑,变得茶不思饭不想,时常站在窗前发呆,虞子期便再次询问何时变得爱发呆。 虞姬怕难为情,一时间不愿道出,经虞子期再三宽慰,虞姬这才将心中所想道出。 虞子期便时常替妹打听心上人,无奈无从谈起,两年前一无所获,慢慢的他也就将搭救虞姬之恩人抛诸脑后,直到在庙里见到举鼎的壮士,神勇无比,甚为欣赏,心往结交之,这才有了近日的相聚。 当虞姬道出项籍即是救命恩人时,虞子期大喜,“真乃可喜可贺,喜上加喜啊。” 此时的虞姬已经父母双亡,在家兄长为父,项籍亦无父,项梁作为叔父,二人皆见项籍与虞姬眉目传情,郎才女貌,便促成了他们二人的天作之合。 …… 虞姬遇项籍,那是幸运的,亦是美好的,这亦是项籍的贵族身份令他可以享受这份爱情,即便是藏匿在吴中躲避仇人时。 可是刘季与吕雉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亦是刘季平时太过戏弄诸吏,有些小吏怀恨在心,如今见刘季亡匿在外,便寻找理由将吕雉抓了起来。 任傲自从结识刘季,便时常来看刘季,等到刘季亡匿芒、砀山之间后,刘季便差樊哙给任傲带话,托其照看妻儿。 任傲听闻吕雉被抓,身为狱吏的他甚为担心刘季之妻,即刻赶往狱中探望。 此时的吕雉被抓进狱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她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一天,毕竟刘季释放役徒,逃亡在外是犯了刑罚的。 吕雉是颇有姿色的,这抓捕吕雉的狱吏见吕雉身材婀娜,皮肤白皙,唇红齿白,顿生不谨之意,轻薄道,“汝若从吾,免收牢狱之苦。” 吕雉闻言讥笑之,“如此对付一介女流,妄为男子。” 吕雉本来想言,吾乃亭长夫人,甚为泗水亭里的下属人员如今对吾不谨,那可是犯了秦律的,或者说刘季归来汝小子别想好过。 可是这狱吏不知道是浴火焚身还是背后受人指使,不仅抓人,还想借机侮辱一番。 见威逼利诱皆不行,这狱吏着急了,看着一个令人怜惜的美人居然不能顺服,他真的猴急了,或许这狱吏家的箕帚实在难以下手,面对如此尤物已经不管不顾。 狱吏打开狱门时,两眼在吕雉身上游走,一脸的坏笑,吕雉害怕了,吕雉不断的言威逼之话依旧无法阻挡狱吏的脚步。 吕雉心中惧怕,恐惧流遍全身,身体有些僵硬,竟然一时间无法动弹,吕雉心中甚为明白,如果今日让此狱吏得逞,刘季肯定是会嫌弃她的,日后不太可能有好日子过。 最为要紧的是吕雉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被侮辱的事实,毕竟眼前的这个狱吏实在是奇丑无比,浑身散发着一股的恶臭。 死,这是吕雉在身体僵硬时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在诸多念头消亡之后,仅剩这一个死字,死才能让她解脱,可是她真的很不甘,当时老父在田间给她相面,认为她是富贵之人,如今却面临如此之事,难道说让她吕雉背着这这种屈辱获得富贵吗? 死,咬舌之死,是吕后最后的一线希望。 狱吏见吕雉不再动弹,认为吕雉已经想通,决定顺从,欲要上前为吕雉解衣,此时背后一声怒吼响起,“住手!” 这位狱吏闻听怒吼,浑身一颤,他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是任傲的,平时都与之不和,而且还是刘季的兄弟。 狱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僵在那里,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任傲一个箭步上来,紧握牵头。 砰! 一拳砸在了腰部,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一拳砸的实在是力道过猛,直接将狱吏击倒在地,痛的他捂着肋骨痛叫。 这一瞬间的转变太快了,吕雉有些恍如隔世,隔了好一会才道,“多谢搭救。” 任傲扶着身体有些瘫软的吕雉走出牢狱,吕雉第一次感受到了入狱的滋味。 第三十六章 鸿鹄之志 或许是感召了项籍在浙江发出的“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远在阳城的陈胜似乎有所感应。 本被雇佣在田间耕作的他累了就站在田埂上休息,长叹一口气,感慨懊恼了许久对身边的同伴道,“如果将来有谁富贵了,众兄弟不要互相忘记。” 此言没有引起身边同伴们的附议和赞成,反而是笑曰:“吾等皆是被雇佣来耕种的,哪来的富贵啊?” 陈胜本想能够从同伴们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即便不能富贵,但梦想总要有的,于是叹息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那些同伴皆认为陈胜实乃妄言,便不再理会。陈胜只能抬头望天,在心里默默的问问苍天了,同样是人能力也不差,为何他陈胜就只能在田间耕作呢。 陈胜在心底默默的琢磨,这耕作何时是个头啊,似乎上天也知晓了陈胜内心的惆怅,秦二世元年即公元前209年,开始征发贫民百姓去戍守渔阳。 得到这个消息,陈胜内心是欢喜的,但是同伴们却是一脸的愁苦,去戍守渔阳,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嘛。 怕死,真的是人的天性,可是陈胜明白风险越高的事往往伴随着天大的机缘,要是日复一日的耕作,那才有种活着如死了的感觉。 他人都是被迫无奈,陈胜则是主动应招参加,由于他比较积极且胆大心细与吴广一同被选为屯长,负责领队带大家到渔阳。 陈胜和吴广两人带领九百人到达大泽乡,七月的天好像是说变就变,这天本来还晴空万里,说打雷就打雷。 ****袭击了这九百人,由于狂风不止,很多简陋帐篷被吹散,大家伙只好上山避雨,寻找巨大岩石藏在下面。 此时的吴广忧心忡忡,他来到陈胜的岩石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道,“该当如何,到达渔阳的期限快到了。” 陈胜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大地为之一震,险些跌倒,伴随着轰然倒塌的声音,随着声源的方向寻去,见山体坍塌,道路不通,“道路不通且有大雨,估计是不能按时到达戍守的地点了。” 吴广点头,道,“按照秦法,误了日期皆要被斩的。” 陈胜长叹一口气便与吴广商议道,“事到如今,吾等逃跑是死,举事起义也是死,皆是死,为国而死,如何?” 吴广很赞成,点头道,“如此,自然是举事起义。” 陈胜想这个事绝非一天两天,心中思虑比较全面了,“天下受秦法的苦害太久了,吾听闻秦二世乃始皇帝的小儿子,不应该他来继承皇位,应该继位的是公子扶苏。这扶苏因为屡次进谏的原因被始皇帝发配到边疆了,如今有人听闻扶苏无罪去被二世杀了。天下百姓多闻他贤德,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还有项燕,乃楚国的名将,多次立功,爱护士兵,楚国人都爱戴他,有人觉得他死了,有的认为他逃跑了。” 言至于此,吴广大致知道了陈胜的意思,陈胜继续道,“假使吾等借用公子扶苏、楚将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起义,响应的人肯定很多。” 吴广认为陈胜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心中还是有疑惑,“吾等如何行事?” 陈胜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死不算可能被灭族啊,他也是从理论上感觉以项燕、公子扶苏的名义会有人相迎,但响应具体有多少,实难估量,他觉得单单依靠两人的名义还不够。 思来想去,有件事必须做,可以增加一些底气,便与吴广一同去占卜吉凶。占卜之人见两人冒雨来见,略微一聊,便知两人来意。 卜者道,“足下之事皆能成,不久将建立功业,可足下闻卜过鬼神吗?” 陈胜吴广听闻很开心,好话谁不爱听,陈胜吴广向卜者道谢,离开,吴广对最后一句话不太明白,陈胜解释道,“卜者教吾等先依靠鬼神在众人面前取得威望。” 于是陈胜和吴广开始秘密筹备,吴广找来帛,陈胜用朱砂在上面涂写,“陈胜王”三字,之后趁他人用渔网捕鱼之际,将此帛塞入鱼腹中。 这九百戍卒们在雨停之后,争着去买鱼食,升起篝火准备蒸煮食之,发现了鱼腹中的帛书,见“陈胜王”三字,颇为惊讶。 这诡异的气氛开始在戍卒之间传开,纷纷讨论,“陈胜王,何也?” 有的认为这是上天要变天了,有的开始在陈胜背后指指点点,陈胜假装不知情。 陈胜自从明白要依靠鬼神树立威望时,便想演好这处戏,于是在傍晚时分又派遣吴广暗中到驻扎地之旁的祠里准备做怪异之事。 此古祠用草木搭建而成,年久失修,有点摇摇欲倒,到了入夜时便点起篝火,学着狐狸的声音阴森森森的叫唤道,“大楚兴起,陈胜为王。” 隐隐约约的篝火,仿佛鬼火,似狐似狸的叫声喊着奇怪的大楚兴,陈胜王,戍卒们吓得啧啧发抖,深夜里均不敢独自去如厕。 到了旭日冉冉升起,声音消失后,戍卒们这才敢起身走动,三五两人凑在一起议论昨晚的事情,或用手指指向陈胜,或用眼睛目视陈胜,略显畏惧。 见到此情此景,陈胜心中窃喜,知晓时机差不多了,便与吴广商榷如何具体行事。 吴广道,“吾见戍卒们均目视于陈公,时机可到了?” 陈胜喜道,“可行了,接下来需要吴君受点委屈了。” 只要能成事,对于吴广而言受点委屈算什么,既然做岂能有回头路。于是陈胜对吴广附耳几句,吴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如果平时爱护你的人,如今被他人欺辱或鞭打,你会是什么反应,不一定为其抱打不平,但肯定会怨恨那欺辱之人。 陈胜就是要利用吴广平时爱护人而士卒们大多也愿意为吴广效力的特点,充分做点小文章。 爱护人之事易做,但做到平时爱人却没那么容易,吴广能做到这一点,人缘自然不会差。 第三十七章 宁有种乎 极好的人缘奠定了吴广敢于铤而走险,这天押送戍卒的将尉饮了点酒,估计心中苦闷这三天两头的下雨,耽误行程,到达渔阳的日子恐怕是不能定期,作为押送人员死罪可逃,但惩罚是免不了,为此生闷气,看着这些戍卒有的时候有的时候很想教训一顿。 气闷加酒的作用,将尉就容易失去理智,吴广就是挑准了这个机会,故意在靠近将尉的几个戍卒里散步道,“吾等已误期,依法当斩,还是逃走吧。” 将尉虽然酒醉,但是耳朵很灵敏,听闻吴广言逃跑便不开心,听闻吴广还怂恿其他人逃跑,那就不是不开心,而是愤怒了。 一次,将尉警告之。 二次,将尉则是侮辱吴广。 将尉言语已经很难听了,“乌人!” 将尉本来是想骂吴广是鸟人,感觉鸟人都比现在的吴广令人欢喜,鸟儿嘛再叽叽喳喳总也有会鸣叫的时候,也有歌唱的时候,但是现在的吴广实在是令他闹心,准确的言有点担心加闹心。 因为将尉也发现吴广在众多戍卒里的人缘很好,若让吴广劝动,大家一个个都逃跑,那么他到了渔阳可就不只是惩罚了。 第三次是侮辱和打骂。 第四次将尉忍无可忍,扬起鞭子鞭笞吴广,这鞭子打的啪啪直响,吴广没有咬牙坚持,而是故意的喊叫出来,生怕那些戍卒们听不到。 果然那些戍卒们皆私下议论,言将尉太过残虐,这秦人官吏真是坏透了。 这将尉打雷了,手紧紧的握住剑柄,似乎是想立威了,他生怕再有一个吴广,两个吴广,为此噌的一声,拔出剑来。 吴广见此情景,原本还猫着腰,双手护着身体做挨打状,此刻突然跳起,一个箭步上前夺下长剑,这将尉也是没想到吴广会突然欺身上前来夺剑,始料未及,一时间居然有些发愣。 就是这一愣的瞬间,他的眼睛里永远留下了不甘和疑惑,因为他的头颅已经被吴广砍了下来。 或许这事情来的太过突然,等到其余两个将尉反应过来时,其中一个被陈胜杀之,吴广再杀一人。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此时陈胜觉得是时候做一个动员会议了。 陈胜和吴广便召集众戍卒,陈胜走上一高处,居高临下道,“公等在这里遇到大雨,道路难行,皆亦误了期限,公等可知误了期限依秦法要被斩首的。” 这个斩首二字非常有威慑力,原本队伍中还有些嘈杂,此刻完全安静了下来,突然一人发言,认为误期不会就把吾等斩首吧,不然谁给他们戍边。 陈胜继续道,“即便不斩首,但将来戍边死了的十之六七,公等可曾见过戍边人返乡?况且壮士不死就罢了,死就要死的举世扬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几句让下面的人心开始动摇了,尤其是在陈胜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戍卒们皆被激反了,或者说这句话道出了在场的戍卒们的心声。 一出生就是奴仆,一出生就是劳作的命,一出生就是戍边身死的命运,他们真的不甘,他们没有机会识字,也没有机会做官吏,更别言成为王侯将相。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接让下面的戍卒们沸腾了,于是所有戍卒都曰:“吾等皆恭敬的听从命令。” 于是陈胜吴广便借用公子扶苏、项燕的名义举行起义,以顺应民众的意愿,并设坛盟誓,将杀死的将尉头颅放在祭坛上,祭祀上天。 陈胜身披战袍,自立为将军,说是战袍,不过是找了一块红布披在身上。吴广被任命为都尉。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的事情很快传开了,但是各地郡县起初均在观望之中,毕竟他们不知道陈胜吴广能不能攻城略地。 起义后,要说传的最快的不是陈胜开始攻打大泽乡,而是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传到了藏匿于芒、砀山之间的刘邦耳朵里,听闻后刘邦再也睡不着了,嘴里默默的念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夜刘季无法入眠,他站在巨大岩石前抬头遥望星空,思绪想穿越时空与陈胜对话。 这些天来刘季一直比较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路该如何走,总不能一辈子在大山里当逃犯吧,即便弄点兵器当山贼,那也有被秦军剿灭的一天。 愁,是刘季隐居在芒、砀山内的家常便饭,他也曾询问过很多壮士,没有结果,也托樊哙去找萧何想办法,结果都是一样的无力。 按照萧何的意思只能静观其变,可是今日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刘季指明了另一条道路,也是一条险路,可是他心理还没有笃定,还不清楚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条不归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走的,刘季还是比较清醒的,他在等,等时机成熟,等沛县樊哙送来消息。 等待,疑惑,兴奋,无奈,心慌,等复杂的情绪侵袭了刘季。 对于陈胜而言,他绝对想不到这句宁有种乎给这个时代有梦想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又是带来了多少的幻想,又带来了多少的厮杀。 陈胜也没想到,进展的还比较顺利,大泽乡轻而易举被拿下,揭竿而起的军队其实没有多少的战斗力可是在拿下大泽乡后进攻蔪城,还没有打居然就投降了。 这个时候陈胜内心有点迷惑了,难道曾经横扫天下的大秦铁骑就这样的不堪一击吗,还是说吾陈胜真的得到了鬼神的相助。 不过陈胜内心另一个声音警告他,现在还没有遇到能打的秦军,这不过是错觉。 陈胜为了验证这秦军是不是真的不经打,他先找来吴广,询问道,“吾欲向东进攻,不知那里的秦军与蔪城相比,吴都尉以为胜算如何?” 吴广道,“看将军如何用人,派谁去进攻了。” 陈胜想了片刻,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战很关键,作为刚起义的他如果向外扩张的第一战就战败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没法玩了,很可能就此身首异处,为此他也很重视此次带兵的将领。他很想派遣吴广去,但吴广一走就少了一个左右手。 吴广看出了陈胜想派遣自己,反而道,“葛婴,同吾等一同诛杀军尉起义,人也机智,可大用。” 陈胜知道葛婴在起义时立了功劳,起了很大的作用,也看出此人是有能力的,但他有另一层的顾虑道,“葛婴进攻蔪城东,如若成功,威望岂不是超越吾。” 吴广早猜出了陈胜的心思,道,“可留其家人在身边。” 陈胜赞成吴广的做法,他虽想知道葛婴的忠心,但更想知道自己手下当中葛婴是否为不世出的名将,秦军还是不是那个灭六国的秦军。 结果葛婴向东进攻,打起仗来比较卖力,一路所向披靡,铚﹑酇﹑苦﹑柘﹑谯五座城均被拿下。 第三十八章 入驻陈县 陈胜军队一路凯歌,一路招兵买马,边行军边招收兵马,到达陈县时规模已经相当浩大,拥有战车六七百乘,战骑一千余,士兵数万人。 这个消息身在深山之间的刘季不一定知晓,毕竟山高路远,人烟稀少,传递信息没那么快,也没那么方便,但是沛县的萧何和曹参就不同了,他们一直关注着陈胜军的动向,尤其是萧何。 萧何每隔一段时间就将陈胜与吴广的消息让樊哙前往芒、砀山告知,因此刘季知道的消息往往延后很多。 这些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到刘季这里,跟随刘季的役徒们有的便建议他们是否该效应陈胜吴广,他们内心非常的憋屈,很想如那陈胜的军地一样一路凯歌,打到别的城县去,好过在这里食野果,饮泉水,他们太想饮酒了。 可是刘季就是坚决不同意,他也很想如陈胜那样一路打下去,但是刘季心里很清楚,时机未到,他现在的威望,赤帝子,龙之云气的传言均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可是刘季冷静的分析,觉得还不到时候,首先是他们这些人力量太弱,沛县可不是大泽乡,守城的将士还是有战斗力的,他们这些人又缺乏兵器。 最为关键的是他的家人还在沛县,平时和自己关系好且又能带兵打仗的均不在身边。 这个时候那些沛县逃犯、流贼等亦听闻刘季之奇闻怪事,来归附的人越来越多,如今已有百十来人。 其实刘季在等什么,他在等陈胜打个大胜仗的消息,想看看现在秦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小城打下来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刘季在思虑在等待,但和陈胜有同样思想的英布却不这么认为,从相面者言他会因黔刑会被封王,这种思想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异曲同工之妙,英布就带着那帮骊山之徒去见了番君。 在那个时候会包装自己的人会很有销路,英布言自己会成王,这不仅说动了番君率部众与其一起反秦,还让番君的女儿对其另眼相看,心意许之。 别人反秦杀人,英布反秦娶妻,也算是独一无二。 陈胜这边在大将葛婴连下五城的声势下,驻扎在陈县城外的军队已达好几万人,陈胜也知晓了葛婴的能力,是个能打仗的能手。陈县对于陈胜而言也是意义非凡,陈县在两周和春秋是陈国的都城,战国后期又曾是楚国的国都,秦灭楚后特地将陈县定为郡治,可见其地位的重要性。 如果能拿下陈县,陈胜就不用再到处的东奔西走,没有一个安稳的落脚处了,他也能建立自己的理想国家了。 所限披靡的军队准备攻打陈县,陈县的郡守和县令听闻陈胜带着数万人来进攻陈县,他们自认不敌,便趁夜悄悄溜走了。 陈胜催促葛婴尽快攻打陈县,葛婴却道,“陈县秦守军不少,且义军战斗力并不是很强,需要智取。” 对于葛婴的见解,其他将领亦均赞成,陈胜内心很是不悦,便找来吴广商榷,“葛婴果然如吾先前料想,如今在军种威望超越吾,如今居然违抗吾的命令。” 吴广见陈胜很生气,便顺着陈胜的意思先是狠狠的骂了一顿葛婴,随后他分析说现在大将军手下能够担任攻打陈县的只有葛婴一人可堪大任,暂缺忍耐一下,吾等也继续一个补给地做修正,等拿下陈县便能再次安营扎寨,休养生息,亦可招揽贤士,将葛婴取而代之。 陈胜认为吴广言之有理,便不再催促葛婴。轮打仗葛婴的确是个能手,他能很清晰的判断出敌我的强弱以及优劣势,他很清楚自己带领的这帮人多是未曾受过训练的贫农,没有什么军队纪律性,一旦有危机逃散的可能性非常大,自己也会战败身死。 这个时候葛婴就想到从内部瓦解陈县,利用自己连下五城的战绩一边向陈县守军施压,一边派人暗中潜入陈县,去联络陈县的豪杰策反城内的百姓,来个里应外合。 此时的张耳、陈馀正在陈县做监门人,听闻陈胜带兵打来了,非常开心,张耳觉得机会来了,便想尽一切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葛婴便与张耳、陈馀联系上了,于是公开自己的身份协助葛婴在城内劝说父老不要替秦县令守城,众人皆知张耳、陈馀乃贤士只是未见其人,如今两人揭露身份,百姓们愿意跟随,趁夜便偷偷打开城门。 如今陈县独有郡丞领兵与葛婴的大军在城内交战,但大势已去,郡丞即便再忠于秦国也无济于事,兵败战死,陈胜大军便入驻陈县,算是初步实现了陈胜的愿望,苟富贵无相忘。 到了陈县,陈胜除了张罗置办自己的大将军府,并没有闲着,他立刻找来吴广、葛婴商议南征之事。 短短一个月,起义军不仅连克数县,还打下了一个郡级别的大县,这让陈胜很开心,也意识到自己的军队不再是草头军,可以算得上一方诸侯了。 三人均认为需把握战机,乘胜南下。 于是陈胜对葛婴道,“公乃吾之白起、赵牧,吾封婴为征南大将军,明日出发。” 葛婴拱手道,“诺!” 公元前209年的八月,陈胜在陈县的城门外为葛婴践行,看着飘扬的旗帜,整齐划一的军队,陈胜没有很自豪,没有多么希望当年那些嘲笑他的同伴看到,而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起义军的旗帜,到现在还是打着公子扶苏、项燕的名义,这旗帜感觉不是陈胜想要的,接下来他打算找人好好商议下。 葛婴也从没想过可以成为征南大将军,领兵南下攻城略地。 葛婴走后,陈胜回到府邸内心颇为复杂,在突然实现梦想的时候总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时常掐一下自己。 正在思虑的陈胜被门外左右的禀报打断,“门外有张耳与陈馀求见。” 这道声音直接将陈胜从思虑中拉回现实,“莫非乃名士张耳与陈馀?” 左右道,“正是。” 陈胜与左右生平常听闻张耳与陈馀的贤明,如今得遇一见,颇为开心,陈胜奉张耳、陈馀为上宾,越聊越开心,陈胜感觉犹如春风拂面。 不过见到名士的喜悦并没有冲散陈胜对义军旗帜的迷惑,几天后,他便与吴广一起召集德高望重的陈县三老和豪杰都来他陈胜的帅帐开会议事。 这些豪杰和德高望重的三老也都非常的敬重陈胜,虽然是一介草民但却依靠自己的能力短短数月就重建楚国社稷,这些人从心底里也是非常佩服陈胜的战略和胆识。 一位须发皆白的一老,他代表众人道,“将军身披铠甲,手持锐器,讨伐无道的昏君,诛杀残暴的秦国,重新建立了楚国的社稷,楚国人都很感激将军,天下也都感念将军的为其除害,论功劳应当称王。” 第三十九章 决定出山 三老与豪杰劝谏陈胜为王,这让陈胜很开心,亦正合他意,也是他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初衷,不过此时的陈胜已不是雇佣的耕者,他也的见识告诉自己想称王还是要询问一些人的意见,终究不是一人之事,很可能会牵涉到千千万万的将士的命运。 陈胜便非常尊敬的招来张耳和陈馀,向其问计,两人沉默片刻,张耳首先开口了,“蛮秦暴虐无道,破人国家,使其成为亡国之奴,破灭别人的社稷,这如同断绝别人后代啊,不仅耗乏百姓的劳力,还耗尽百姓的钱财,天下对秦恨之入骨,今将军明目张胆,出于万死而不顾一生的考虑为天下除害,这是何等的英雄。今刚到陈县就自立为王,这可是向天下展示私心啊。” 陈馀也附和道,“然,希望将军不要称王,快速的引兵向西打,再派人到各国去立六国贵族的后裔,替自己树立朋党,为秦国增加敌人,秦国的敌人越多,他们的兵力就会分散,盟国多了反秦力量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听闻至此陈胜的脸色不悦,略显苍白,似乎生病了一样,不自立为王,那么努力为了什么,这是陈胜一时间想不明白的,不过两人所言却有一定的道理。 张耳示意陈馀勿言,见陈胜脸色稍缓,张耳才道,“如果将军这样做,战场上无用交兵,县城亦无需守军就可以诛灭暴秦了。进而占领咸阳而号令诸侯,诸侯即便灭亡了又能重建,用恩德使之信服,如此则帝业成矣。如今单单在陈县称王,恐怕天下就会瓦解难以号令了。” 很显然陈胜亦知晓张耳说的思想与策略不是一日之功,定是思虑了很久,张耳乃信陵君的门客,又做过魏国外黄县县令,其实他骨子里一直是反秦的,慢慢也形成了自己理想帝国的雏形,有点像秦昭襄王与齐国并称东西二帝的时候,占领咸阳号令诸侯。 这也是张耳觉得秦国虽武力统一了天下,却人心难以收复而得出的一个理想国都,可惜陈胜不是不明白为秦国树立众多敌人的好处,但却和他的理想大相径庭。 陈胜又私下与吴广商榷,“三老与豪杰皆劝吾称王,汝意下如何?” 吴广很清楚陈胜的意图,尤其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抱负,他自己也很想过把诸侯瘾,和陈胜是高度的统一,在他内心同样是凭什么六国之后才能称王。 吴广道出自己的想法后,陈胜非常喜悦,“还是吴广懂吾,今后吾为王,汝为假王。” 吴广闻听此言,内心窃喜。 陈胜走出府邸,来到院内,看着门前旗帜的,他大声的喊道,“立刻撤换旗帜,国号张楚,从此呼陈胜为王。” 陈胜自立为王的消息比他攻陷陈县的消息传的更快,远在芒、砀山之间的刘季借助樊哙这只耳朵知晓了陈胜称王的消息。 此时的刘季再也无法安耐住寂寞,他内心非常的赞赏陈胜,不仅提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身体力行,做了出来。 这时刘季手下有人再次出来建议刘季也响应陈涉起义,刘季内心已经蠢蠢欲动,但是他还没下定决心,毕竟自己的老父老母在沛县,自己的娇妻也在沛县,自己如此树起反旗会不会危机到他们的生命,刘季心中在琢磨。 这是刘季内心的一个成长,他需要作出选择,他的内心已经跟随陈胜而去,越是这样他的内心越加平静,于是趁着樊哙再次探望自己道,“如今天下诸郡县多杀其长吏以响应陈涉,沛县如何?” 樊哙便拉着刘季到一旁说话,“如今沛令非常的恐慌,想带领沛县的人响应陈涉,近几日沛县会有动乱,故此萧何派吾来与季兄商榷此事。” 别人的话刘季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是樊哙的话刘季非常的信任,不只是兄弟,还是亲家,打断骨头连着筋。 刘季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便叫上卢绾一同商议,自从刘季亡匿,卢绾便一直陪伴在刘季身旁,在困难迷茫的时期幸好有儿时玩伴的陪伴,两人常常坐在岩石上仰望星空,幻想着能够回到沛城,回到亲人的身边。 刘季便果断道,“既然如此,樊弟,回禀萧何,吾刘季会随时与萧何、曹参做外应。” 樊哙虽是屠夫,但他内心亦不愿继承祖业,一直卖狗肉,自从娶了吕媭他的内心早已变化,亦想干一番事业在吕媭面前扬眉吐气。 毕竟要嫁给樊哙的注意是吕公,不是吕媭,吕媭常常嫌弃樊哙的出身。 这次听闻刘季决定起事,他非常的开心,便欣然领命道,“诺。” 起事等于创业,一切皆要靠自己,而且这个创业不像是开个铺子,赔了就关门,依旧可以去做别的营生,可是起事是条不归路,刘季在心里默默琢磨了许久,不做作罢,做就一心向前。 曾经刘季一度在想,他真的很愿娇妻孩子热炕头,偏偏因为逃了几个役徒就犯了秦法,被沛令拒之门外,有家不得回,实在是无奈的很。 沛县县城,一切如常,街上的人流比往常少了许多,似乎都能预料将有一场风雨来临一样,皆在家中,少有出门者。 夕阳染红了沛县县城,此时的沛令府邸还有议论纷纷,沛令道,“如今各地郡县多有杀长吏以应陈涉,吾愿早日带领沛县百姓响应之。” 在开这个秘密会议前,萧何和曹参就已猜到沛令找他们是要做什么,两人途中商议,萧何的意思是不愿跟随沛令去造反,“此人贪生怕死很难成事,吾意请刘季出山。” 曹参亦点头道,“吾亦从公,想请季兄出山,进可攻,退可守。” 两人商定后便有了与沛令如下的对话。 萧何一副替沛令着想的样子分析道,“君为秦吏,今欲背叛秦国,带率领沛县子弟起义,恐怕多有不从。” 沛县县令闻听此言,觉得萧何言之有理,道,“该当如何?” 曹参接着萧何的话言,“愿君召回那些逃亡在外的人,可以召到几百人,以此来胁迫沛县子弟,众人就不敢不听从君的号令。” 曹参这话一说,沛令觉得颇有些道理,便道,“汝等去召回亡匿之人,随时向吾禀报。” 萧何与曹参均道,“诺。” 第四十章 攻占沛县 萧何与曹参离开沛令府,即刻招来樊哙命其寻刘季归来,樊哙欣然诺之,樊哙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刚从芒、砀山那里探到刘季的口风,这边便有了变化。 曹参道,“此事宜速决,恐夜长梦多。” 樊哙回应道,“吾这就连夜赶去芒、砀山。” 芒、砀山风景秀丽,刘季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竟然生出一丝的不舍,他回目再次望了一眼曾经居住过的巨岩洞穴,颇有感慨。 一路上刘季不断的从樊哙哪里探听沛县的情况,唯恐有疏漏,樊哙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走到距离沛县县城二里处,刘季命令队伍停下。 刘季将樊哙引到一旁道,“樊弟,汝带令几个壮士先回沛县探听一下,核实后及时回报。” 樊哙领命前去,到了沛县樊哙觉察这里与萧何所言不同,此时的城门依旧紧闭,城门上多了些守军士卒。 原来是萧何与曹参走后,沛令家臣从幕后走出,替沛令担心道,“那萧何曹参皆为秦吏,不跟随其长吏反而要求招募刘季等亡贼回城,刘季素来侮辱轻谩众吏,对君亦是不敬,如刘季归来,挟持沛令子弟,恐有生变。” 沛令听了家臣的一番言辞,气的拍案叫骂,“好一个萧何,曹参,汝带兵将其杀之,吾亲自带兵去关闭城门,坚守沛城。” 原本还打算让刘季协助其响应陈涉,听闻家臣一番言语,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蛇虫一样,提到刘季素日的表现,他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此时原本要为沛令与家臣奉茶水的小卒默默的转身离去,出了沛令府直奔萧何的住处。 萧何府,萧何与曹参在听闻小卒的密报后,神情非常的紧张,萧何立刻做出了越城逃走的决定,曹参亦是果断道,“此沛令欲杀吾等,此地不宜久留,吾助萧兄脱离城墙。” 曹参便带着几个很铁的狱卒借用梯子翻出城墙。两人翻出城墙后便在小道遇上了正要返回复命的樊哙。 樊哙惊讶道,“萧君,曹兄?沛县何故生变,不迎吾季兄入城?” 萧何道,“快带吾等去见刘季,此后再慢慢详言。” 樊哙见萧何和曹参的狼狈样子,觉察出了事情紧急,于是三人带着几个狱卒奔向刘季驻扎的地方。 这是距离沛县二里的小山丘,此时的刘季和卢绾正在商谈,进城之后如何应变,便听到有人报樊哙归来。 刘季即可去见,却惊讶的发现萧何和曹参亦在,不用问,刘季知晓事情突变,便拉着萧何与曹参到帐内商谈。 帐内,萧何、曹参、樊哙、卢绾、刘季五人商谈如何攻下沛县。曹参道,“吾等这几人力量实在有限,只能到他处借兵,吾替季兄攻下这沛城。” 萧何反对道,“不宜用攻,吾等亲人皆在沛城内,如若吾等进攻,沛令恐伤及吾等家人。” 卢绾亦赞成萧何的意见,他们这几人的家人此刻算是都在沛令的手上,他建议道,“吾认为可派人将亲人救出,再发动攻城。” 樊哙觉得卢绾的意见可行,“吾可潜入沛城,与周勃、夏侯婴、任傲等一起救出家人。” 众人发表意见后均望向一直没有言语的刘季,等待刘季做出决策,刘季思考了许久道,“攻城不妥,救人不易,动静太大,攻心为上。” 樊哙闻言一头雾水,“季兄,此话何意?” 萧何、曹参闻听立刻明白了,萧何道,“兵法上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樊哙依旧是挠头,“听不太懂,大致意思是不是言攻城是最下等的。” 曹参和萧何均点头,卢绾最为明白刘季的意思了,便道,“如何攻心?” 刘季道,“如今沛令能坚守城门,乃仰仗沛县子弟,可从沛城内有威望的三老入手。” 萧何道,“吾来起草檄文,季言出大意即可。” 刘季便将自己的大致意思道于萧何与众人听,众人皆为善。 萧何撕下衣角,没有笔墨,乃用未燃尽的树枝在上面书写此帛书,刘季找来壮士中善于狩猎者将帛书绑于箭上,射之。 同时刘季乃传言城内的夏侯婴以县吏的身份来响应自己,周勃、任傲则协助夏侯婴在城内将此宣言广泛传播。 伴随着一支箭鸣声,城内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城中有识字者便将此帛书内容读于沛县子弟与百姓听,“天下苦秦很长时间了,今父老们虽为秦令坚守沛城,然天下诸侯纷纷起兵,如不及早响应恐遭诸侯屠城,便为时已晚,若今父老一起共同诛杀秦令,选择子弟中可以立为首领的人做首领,来响应诸侯,则家室可以保全,不然,一家老小皆被屠杀,很是不值得。” 这几句话的杀伤力太过厉害,乡野农人听了恐惧,沛县有威望的三老以及沛县豪杰子弟们亦恐惧。 城内已经沸沸扬扬,城外则是静悄悄,刘季站在小山丘上遥望沛城,默默的等待,他相信语言的威力有时候胜过千军万马。 身旁的卢绾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如今还未见动静,恐怕不行吧。” 身后的萧何和曹参则言,“再等等,吾认为季兄此计可行。” 刘季其实读书其实别的没有学到什么,唯独就是学到了先秦时代最为厉害的不是兵马而是攻心之法,他坚信可以的。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于天际线下,天空只剩下晚霞给予沛城最后一抹红。 刘季不愿意攻城,就是不希望沛县子弟的血破坏了这美丽的夕阳景色,刘季道,“兄弟们,看那晚霞下的沛城多美。” 众人均对着刘季的目光望去,只见晚霞下的沛城似乎多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此时樊哙气喘吁吁的来报,后面跟着夏侯婴,周勃,任傲,“沛县父老打开城门了。” 闻听此言刘季露出了微笑,已经四十七岁的刘季不再年轻,脸上写满了沧桑,不过还好刘季向来豁达,心情少有解不开的苦闷,倒是须发皆乌黑,皮肤依旧闪烁着光泽。 萧何和曹参大喜,“兵不血刃!” 第四十一章 项梁发难 刘季随萧何、曹参等人带着几百壮士慢慢的进了沛城,此时的刘季抬头看向沛县城头,上面书写的沛字刘季此刻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从此刻起这沛字将属于谁,他心里还没有一个定数,未来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也不清楚,但是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从此不再流亡,可以去见家人。 陈胜称王的举动如旭日东升一样,迅速的照亮许多郡县,其中一郡县同样的风云际会。 会稽郡,秦始皇曾经巡游的地方,如今这里的郡守真的是坐卧难安,他眼看江西皆已反,各郡县的长吏均被杀。 恐慌,窃喜,疑虑,这是此刻会稽郡守殷通复杂的心情,恐慌的是怕哪天没有醒来的机会了,再也见不到身边的美人了,窃喜的是这是上天要亡秦的时候,如果抓住机会,他殷通就不只是一郡之守了,像那陈胜一样或许可以弄个王当当,有好事谁不想呢。 殷通素闻项梁乃楚国名将之后颇有才能,便想拜其为将,于是招来项梁商议。 郡守府邸比以往都要戒备森严,各县级吏均知要有大事发生,各自都谨小慎微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等看到曾经的逃犯项梁出现,知道大事就在近日了。 殷通见到项梁非常礼遇,奉为上坐,道,“江西地区如今皆反,这是上天要亡秦。” 言至此殷通停下来观察项梁脸色的变化,见其端坐如常,暗暗赞叹,不愧是名将之后,接着道,“吾闻先发制人,后发者为人所制,吾欲发兵效应各地义军,请公与恒楚为将,意下如何?” 闻言,项梁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快速一一闪过。 曾经的项梁在秦国的旧都城犯事被缉拿,为何身为贵族好日子不过跑到秦国旧都城做什么,是仇恨,是杀父之仇让他来到这里。 曾经的项梁一怒杀人与项籍躲在吴中。 曾经的一代骄子变成了丧事主办人! 这一切的一切均拜秦国所赐,如今他为了复仇已经忍辱负重多年,现在陈胜起义,而且势如破竹,一个雇佣耕作之人皆能呼风唤雨,吾项梁亦能。 如今秦国的爪牙一郡之首居然要让吾项梁为其卖命! 复杂的念头仅仅是一瞬间发生的,很快他有了抉择,考虑到现在恒楚如今逃亡在沼泽之中,这亦可见恒楚的野外生存能力,便道,“恒楚现今逃亡在外,无人知道他在那,唯独项籍知其所在,请吾换其上前来。” 言毕,项梁走出厅堂,至项籍吩咐其持剑守在亭外,随时等候他的召唤,项梁复又进去,同郡守殷通对面而坐,道,“请君召见项籍,使其受命去召回恒楚。” 见项梁如此做,郡守殷通很开心,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如陈胜一般成为王侯了,道,“好。” 项梁便招呼项籍进来,项籍持剑踏进大厅,或许是项籍实现知道要做什么,内心有些波动,手不自觉的握住了剑柄。 这一个小动作被殷通看在眼里,微微一惊,手心不知觉得出汗,殷通有些纳闷,为何见到项籍会有些心悸的感觉。 殷通想立刻宣布命令便让项籍离开,“籍,受命召回恒楚。” 项籍准备上前一步领命,项梁趁机向项籍使眼色,项籍没有行动,躬身道,“诺。” 殷通见项籍身材高大,眼光慑人,令其即可退下,一刻不愿项籍逗留。 项梁见项籍还没动手,有点着急,便道,“可以行动了。” 原本殷通见项籍转身背对自己后,戒心稍除,此刻闻言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项籍的手一直没离开剑柄,说时迟那时快,项籍即刻拔剑,回身反手一剑,未见寒光一闪,殷通的脖颈直接是送到了项籍的剑上。 假如殷通未曾听闻项梁的可行矣,未曾站身,这一剑是砍不到殷通头颅的,但这是假如,项籍做到了,似乎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丝毫不差。 项籍如果不上前领命,无法近距离靠近殷通,如果不是项籍转身离去的瞬间,殷通不会放松警惕,假如项梁没喊出那句话,殷通不会将头颅送到剑上。 凭借项籍力能举鼎的武力,杀死殷通的方法有千万种,如此干净利索只能说从一进厅开始就思虑行动之事。 项梁见项籍干净利索的杀死殷通,觉得项籍略加培养可成事。 项梁便提着殷通的头,佩戴上殷通的印绶,宣布起事,“殷通已死,侍秦者斩,反秦者活。” 郡守门下见殷通已死大惊,一片混乱,门下未曾见项籍杀人者不从,见殷通死向自己取而代之,便道,“捉拿贼子,千金……” 可惜这金字没有道出,直接被项籍斩了,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动。 项籍以为至此不会再有人冲上前送死,可项籍嘀咕了名利的诱惑,殷通门下有人觉得项籍一人而已,吾等上百人岂能畏惧,便喊着冲上来,“拿下贼子,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百来人冲了上来,结果项籍出剑不仅快且狠、准,顷刻间百十来人均倒在血泊中。 此时门下众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项籍根本不能用人来形容,这是一尊杀神,皆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明知道无命去用,谁还去逞勇,有一线希望才会有勇夫。 项梁便踏着这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再次走回厅堂,端坐在郡守之位,项籍招呼门下近前听令,众人颤颤巍巍向前。 项梁道,“籍儿,汝亲自去请熟知的豪吏,殷通门下愿跟随吾项梁的,去其他各县将三老请来。” …… 如此看项梁和项籍的起点要比刘季高的多,人家至少一开始就是郡守,再来看刘季。 沛县有威望的三老,有地位的豪、吏没有二十,亦有七八,怎么算都不会轮到刘季。 萧何和曹参之前还在感叹刘季进沛城乃兵不血刃,如今却面临很重大的问题,沛令杀了,谁来当这个沛令,谁做这个沛县的老大呢,众人陷入了沉默。 第四十二章 烫手山芋 沛令,在秦的天下如此称谓,在旧楚的称谓乃沛公。秦县令被杀,这个老大还是要人当的,此时有威望的父老推举刘季为沛令。 此时的刘季正在家里休息,这个推举的消息一出,刘氏家族炸开了锅。 这个众父老推举的结果在吕雉看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实现老父相面的机会就在此举。为了能让刘季当上这个沛令,吕雉暗中资助沛县子弟在沛县继续宣扬六级的诸多奇闻怪事,尤其是赤帝子和云气之说。 可是刘季却不那么认为,这等于是要另起炉灶,饭烧得好大家有的食,如果搞不好不是没食的问题,而是没命。 他刘季一人的命不算啥,可是关乎到整个刘氏家族的命,刘季不得不慎重。 此时的刘季站在沛县街道上,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繁花似锦,却也能舒舒服服的在此生活下去。 刘太公、刘仲等刘氏父老子弟皆不愿被刘季所牵连,唯恐事不成,极力劝阻,尤其是刘太公道,“季不是干大事者,还是学着刘仲置办家业吧。” 刘季的母亲刘媪态度没那么坚决,他的态度比较中立,只要是儿子喜欢干,也愿意为此奋斗,她均是支持。 刘氏其他子弟,胆小者劝阻刘季,血气方刚者如刘伯之子刘信则强力支持自己的叔父做沛公。 刘季最为欣赏的是弟弟刘交,他与刘交商谈,刘交的意思是天下已经大乱,众黔首的性命均不在自己的脖颈上,随时可能被人拿走,这也是个风云际会的时代,有着天大的机会,如陈胜一样起于乡野而成为王,但也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有变便身首异处。 经过刘交的一番言辞,刘季心中由一团迷雾变得不太明朗。 最终刘季面对那么多期待的眼神,只能说道,“今天下正乱,诸侯纷纷并起,若选将不善,会一败涂地,吾不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唯恐才能浅薄,不能保全父老兄弟们。这是件大事,愿更换重新推选出合适的人。” 刘季拒绝了父老的推举,也有人推举萧何和曹参,萧何和曹参对于这个老大的位置是压根没想过,尤其是认刘季为长兄的曹参则坚决拥护刘季做沛令。 萧何、曹参在沛县已经算是比较有名气的文吏,可以说如果天下没有动乱,他们这个职位是完全可以养活家室的,而且在沛县颇有名声,日子还不错,冒着灭族的危险去创业实在是划不来。他们皆推让要刘季担任。 推算会为沛令,成了当下沛县头等大事,商议的地点选择在了父老中威望第一的家中,在院内摆起了酒席,沛县子弟、豪吏皆往。 众父老中颇有威望的皆曰:“平日里听闻过刘季的许多奇闻怪事,一定能大贵,而且占卜过了,没有谁比刘季更吉利的了。” 卜者曰:“刘季做沛公乃上吉。” 此时的刘季最喜欢做的就是饮酒,好些日子没有酒,如今抓住机会,岂能放过免费的美酒,他边饮边反复的推让不算做这个沛公。 刘季反复的推让让萧何、曹参等文吏和父老皆是为难,一县之地岂能无首,可是他们都不敢承担下来。 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任傲均希望刘季做沛公,怕错过此机会自己也失去翻身的机遇,但不知道如何劝言,便找萧何、曹参商谈。 萧何则分析刘季此刻的想法,认为刘季不是一点没想过做沛公,只是见平时日的兄弟没表现出对他的完全信任和鼎力支持,他顿感无后援可依。 经过萧何的分析,众人才恍然大悟。曹参道,“如此这般可行,吾等皆主动率领沛县子弟主动劝谏刘季为沛公,事可成。” 萧何亦道,“到时充分展现吾等对其的效忠。” 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任傲均点头,表示愿意听从萧何的计划,这个时候一位在酒宴中的沛县子弟周緤也凑上前道,“吾愿一起追随刘季,可否?” 众人点头,见又多一位支持刘季者,可以说来者不拒。 刘季此时已经饮的微罪,萧何便与父老商谈,决定强立刘季为沛公,父老亦希望刘季做沛公,比较吉利,同意这么做,于是萧何率领沛县子弟诸如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任傲、周緤等。 一行人齐刷刷的站在刘季面前,有了这些人带领,其他在场的豪、吏皆起身围上来,一同向刘季道,“请刘季为沛公。” 刘季本来在饮酒,正在微醉中思考人生,被突如其来的场景给惊了一下,酒卮直接率在地上,酒撒了一身。 何时那么多人愿意让自己做沛县的老大,刘季眯缝着眼观眼前的每一位,许多的面孔熟悉而陌生,刘季内心比谁都清楚,如果在天下太平时,这里面恐怕许多人都是会和刘季抢沛令的位置,也很难轮到他去坐沛令的位置。 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心跟随他刘季,还真的需要好好观察才行,如今见那么多人皆躬身强立自己为沛公,他也真的不好再推让,如同自己四弟刘交说的一样,现在这个乱世没有了太平生活,唯独掌握一定的兵马才不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此时的刘季才下定了决心。 刘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既然父老、豪吏皆愿吾做沛公,容许吾言几条规矩。” 刘季也趁此机会道出自己的几个条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刘季而言,他的身份太过卑微,依靠身份是不能镇住沛县子弟的,既然一起推举,那么就要立信。 刘季要字据,推举为沛公的字据,印绶那都是一个死物而已,亦要父老们将他刘氏纳入沛县的三老之一,说白了就是要提升自己的身份。 这些父老与豪吏自然答应。 有了字据和身份的提升,刘季这才接受沛公的推举任命,不过刘季还没完,还要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任命仪式,不然草草如儿戏恐人不当回事。 萧何曾为主吏掾,便主动担起了这个责任,选良辰吉日为刘季做沛公入职的仪式。 第四十三章 赤色旗帜 萧何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刘季的带领下进入了这个闲置已久的沛县衙门。 进入沛庭,萧何便张罗樊哙、周勃等人准备旗帜和战鼓,让卢绾、夏侯婴等设置祭坛,周緤等人打扫庭院。 樊哙与周勃制作旗帜中遇到难题询问萧何,“沛公的旗帜为何色?” 萧何、曹参略微商量定为红色,曰:“季乃赤帝子,所斩白蛇又是白帝之子,故为红色。” 赤色的旗帜上绘有刘季斩蛇的象征图案,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刘季便率领众沛县众子弟一起在沛庭祭祀黄帝和蚩尤。用牲畜的血涂抹战鼓与战旗,进行衅祭。 祭祀完毕,萧何率众少年、豪、吏一起向刘季行礼,“拜见沛公。” 刘季微笑着令众落座,虽面带微笑,但内心并没有做沛公的喜悦,刘季反而顿觉今后的胆子更重,他肩上直接联系着刘氏全族的性命。 身为沛公的刘季,萧何觉得手下再直呼其名不妥,并建议刘季为自己起一个名字,用季做字。 刘季此刻想起了曾在马公书院学书的日子,曾经的马惟夫子与他有过一个对话。 马惟对刘季道,“季乃伯仲叔季的排行,算不得名,可取一个学名。” 刘季也知晓父母没学过书,肯定不会起名字,这是一个好机会,刘季暗暗观察见马惟喜好弟子的肯定,便非常恭敬道,“夫子学识渊博,望先生赐名。” 马惟便捋着胡须道,“邦者,定国安邦,学书为的是行走天下,能成为定国安邦之侠士,为师愿季能成为定国安邦的能士。” 邦,刘邦,刘季拍手称赞,“吾有学名了,多谢夫子赐名。” 只是这个邦乃学名,除了马惟夫子叫过,其余人从来没有称呼过,刘太公依旧季、三的喊着,兄弟们常直呼季兄,用的也是季字,自从不再学书,刘季也渐渐忘记了这个名。 如今听闻萧何的建议,便道,“邦,今日后吾名为邦,字为季。” 如今刘季成为沛公,有了自己的旗帜和名,接下来刘季想的便是扩大地盘,寻找粮草,巩固自己的根据地。 首先做的就是怎么让这些愿意跟随自己的人能够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为大家这个共同的锅多弄一些肉回来,才能不至于大家都饥一顿饱一顿。 刘季便选择在沛县衙门庭院的一个小房间内,算是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开始宣布他的第一批任命。 萧何,作为文吏比较懂政务,且精通律令便任命为县丞,督办一切公务。 刘季的眼神落到曹参身上,这个曾经的兄弟,鉴于他是狱掾,经常和一些刑犯打交道,便道,“曹兄虽为文吏,然多与役徒打交道,可向将兵上发展,为中涓如何?” 曹参道,“诺,遵从沛公调令。” 刘季站起身,走到夏侯婴的身边,每次看到这个和自己一聊就是半天的好友,他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也希望可以常伴左右,便道,“夏兄对厩司之事比较熟悉,又在吾刘邦降服沛县的时候以县吏的身份协助吾等,如赐爵七大夫,为太仆,可好?” 刘季非常清楚夏侯婴驾车的本事,这个很关键,在战场上生命是没有贵贱之分的,所以有时候逃命的本事很重要,那么一个会驾车马的人就很重要,所以便想继续培养夏侯婴在此上面的发展。 掌管车马和马政,打仗马匹也很重要,刘季觉得这个小吏看似不重要,实则是非常要命的职位。 夏侯婴听闻自己依旧可以继续老本行也很高兴,太仆在旧楚来说可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便道,“夏侯婴听令沛公。” 对于刘季来说,卢绾是亲密无间的玩伴,樊哙联姻的亲人,自然有特殊的感情,便道樊哙道,“樊哙为舍人,卢绾为宾客,随时听吾吩咐。” 樊哙和卢绾领命道,“诺。” 刘季又走到周勃的身前,“勃乃壮士也,与曹参一样为中涓,日后多琢磨下如何攻城略地。” 周勃躬身道,“诺,敬听沛公调遣。” 最后刘季看向了任傲和周緤,对于任傲刘季是充满了感激,就是这位兄弟在自己流亡时保护了自己的娇妻吕雉没被侮辱,刘季也托樊哙打听此人的品行,知其为人刚正,有忠义,便对任傲道,“任傲对吾刘邦有恩,为御史,负责监察不法之事。” 任傲是没想到的,那些平时和刘季玩的非常好,且混迹多年的刘季只是给予中涓、舍人、宾客的身份,唯独他任傲和夏侯婴是直接有了吏职。 任傲内心喜悦,道,“傲定不辜负沛公之所托。” 周蝶是刘季刚认识的一位任侠,是个比较踏实勤奋的人,便让其以舍人的身份跟随自己,随后有事情交予其办。 周緤欣然领命。 一切都分配妥当后,刘季便拱手向众少女豪吏道,“望吾等众兄弟齐心协力。” 旗帜有了,基础的人员配备基本也有了,唯独缺的就是人,想创业最为重要的就是士兵。 萧何便与刘季确定第一步计划,招募壮士,刘季让萧何督办,于是萧何便带领曹参、樊哙等前往沛县各街巷去招募士卒。 萧何等人离开后,刘季一个人在沛庭内走动,看着飘扬旗帜,看着上面还有血腥味的战鼓,刘季的思想非常的复杂,他在想这创业的第一步该怎么走。 第一仗该打向哪里,这样的大事虽然也需要和萧何、曹参商量,但是最后拿主意的,做决策的只能是自己,毕竟人家还有退路,他刘季一旦决策失误,那将是后果不堪设想。 刘季一边想一边超沛公府外走,刘季是个闲不住的,让他坐等萧何、樊哙等去招募他是做不到的。 沛县父老子弟确实苦秦久矣,听闻刘季做了沛公减免了诸多税收,皆欢喜异常。 一户人家前聚拢了很多人,围着一张告示看,只见樊哙在滔滔不绝的向众人解释,“吾樊哙虽不识字,但吾知道上面所写,乃沛公征丁的告示,参军有口粮。” 樊哙道了那么久,愿意参军的还是很少,樊哙很纳闷道,“这是为了保护沛县父老周全,为何没有主动上前者。” 第四十四章 招兵买马 这是一户寻常人家,柴门,竹篱,告示就张贴在一颗千年老树上,黔首们最为关心的是参军可有赏钱。 樊哙对这些难以沟通的贫民实在是头大,义军刚刚宣布起事,哪来的那么多钱财,还不是等打下一些富裕的郡县后才能得到一些钱财。 参军抗秦,一是可以解放汝等家族不被秦法所苦,二是可以保全家族,毕竟天下大乱如果不能坚守城池,很可能被其他诸侯进城后遭遇极大的抢掠。 这个时候樊哙似乎有点失去耐心了,刘季恰好来到,道,“各位沛县的父老、子弟们,是不是有诸多疑惑?” 樊哙见刘季到来,吃惊道,“沛公何来?” 此时众子弟见沛公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者,美须髯,仪表堂堂,心中便信了几分,均不再吵闹静静听刘季言。 刘季道,“如今天下大乱,征收汝等青壮为守卒,不是为了沛城之豪吏,亦不是为吾沛公,皆是为父老、子弟们,皆为自己家室而战,沛城如不能守,其他郡县之反秦入城恐有抢掠者,如果秦军进城,因沛县已响应诸侯恐遭屠戮,父老子弟皆不能全。” 说道这里刘季清清嗓子,继续道,“守卒者,攻城略地会有晋升爵位的时候,日后可光宗耀祖,实现乡野之人的翻身。” 这句话最为的诱惑人,当这些青壮年听闻从军为守卒可根据攻略晋升爵位,出将入相,甚至封王拜侯,这皆是热血男儿所向往,便纷纷报名入伍。 樊哙见刘季几句话便将众人呼吁的蠢蠢欲动,咧嘴微笑,非常敬佩道,“还是沛公有威信。” 刘季则让樊哙记住征收的两点,一是有机会出将入相,二是可护家室周全,钱粮少言。 最后刘季只能轻声的告诉樊哙,“钱粮恐需沛县子弟筹措。” 按照现在的话言就是既然出力可能还有出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他们的财产安全,顺便拿一点,奉献的口粮也基本是供给参军的沛县子弟食。 萧何亦带着一两个守卒在沛县街巷征收,他的征收语很简单,“入沛公军者,免家室一年税收,废除一切复杂的秦法,如有憎恨秦者可有机会报仇雪恨,甚至有机会进入其他富裕郡县获得财物的分享权。”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最为关心的就是税收,辛苦一年到头如果口粮皆被征走,那真是难以熬过这个岁末。 至于进入其他郡县,可分得财物他们不敢想象,可他们素知萧何的为人和能力,曾是一县主吏办事公平,且井井有条。萧何的言辞多有沛县子弟信服。 曹参同样在征收沛县子弟兵,只是他的言辞又是一套,他找到多是狱中的刑徒,对他们道,“随随沛公征讨秦者免罪。” 这句话似乎比百金还要有说服力,听闻跟随沛公可免罪,立刻纷纷表示愿为攻城卒。 曹参亦表示道,“诸公可暂时随吾听候沛公调遣,有吾曹参之食,定有诸公的。” 这些役徒之犯皆为曹参手下死士,得精兵上百。 任傲为狱卒,没有曹参的威望,他找的是同样身为狱卒的饮酒食肉的兄弟们,只是这些狱卒遍布了整个沛县各地,任傲这天着急大家在一酒馆相聚,他对众兄弟道,“吾等看押盗贼、徭刑之徒未曾有错,却常常被秦吏辱骂轻视,如今吾任傲有机会干大事,这是可以封侯拜相的大事,可愿跟随。” 众狱卒则表示愿听从任傲的调遣,任傲便将欲追随沛公出征各地郡县的宏图告知众狱卒,众人皆欣然从之。 周勃则是找到了与己一起曾到丧家的吹鼓手,听闻可以跟着周勃随沛公出征有机会获得大富贵,纷纷放下手里的吹鼓器,他还找到曾一起编织养蚕器具的同行们。 这些人有的并不愿出征,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买卖,弄不好人命就没了。 周勃便道,“编织养蚕具可得几钱?劳苦一个春秋一旦遇到战事皆毁于一旦,如今天下大乱之时不是小本买卖的时机,乃大本买卖的时机。” 按照周勃的话说,小本买卖已经没有市场可做,只有大本的买卖可以发家致富,只是这个本比较大,需要拿命来换,可是一旦成功非富即贵。 经过周勃这一番言辞,不甘为耕佣、编织者皆响应周勃道,“愿随周勃共富贵。” 周勃亦得上百人。 夏侯婴接到刘季任命为太仆之后愈加的卖力,觉得往日为秦卖力赶车如今算是为自己而干了,识字的夏侯婴知晓太仆的含义,将来那可是掌管御驾车辆和马政的最高掌管,于是他找来厩司的同行道,“往日兄弟们为秦卖力赶车,稍有迟晚轻则辱骂,重则刑罚,如今吾夏侯婴有机会为自己赶车,自然还念着众兄弟,兄弟们可否愿意与夏侯婴组建车驾队随沛公出征,建功立业。” 夏侯婴的兄弟们皆道,“早就不愿再给那些贪得无厌的秦吏们辛苦,愿随夏兄随沛公出征。” 夏侯婴经常各地赶车往来,他的交友圈较之周勃、樊哙、任傲等人要广,因此他组建的刘邦马车队来自沛地周围郡县。 按照当今的话说,夏侯婴组建的车队是一支来自沛县周围各地区的精英老司机。 只有卢绾和周緤则是跟着刘交找来的皆是读书人,算是刘邦的第一批智囊团,原来是在刘季任命多年相交的兄弟和豪杰之后,刘交便登门拜访了刘季,两人思想接近,比较聊得来,刘季便问道,“如今汝季兄已起兵反秦,此不同农事生产,无法与刘仲、翁父商榷,顿觉无处可借力,交弟饱读经书可有良策?” 刘交便道,“打天下需要的是人才,一是将才,二是文吏,三是谋士,交愿为季兄奔走相告,寻觅谋士。” 刘季大喜道,“然。” 于是刘交便去寻觅谋士智囊团,刘季派卢绾、周緤协助刘交去寻觅。 此时正值公元前209年秋,寒气已经袭击千家万户,如同这寒气一样令大家难以抵挡的就是天下的兵祸。 经过上百年的七国战祸,已经是饱经沧桑,如今再起战祸岂不令人恐惧。 各地招兵买马者数不胜数,聚集上千人起事者多的数不胜数,但有一处不得不提。 第四十五章 精兵八千 这一处便是吴中的项梁,项羽带着郡守门下一同寻来了熟知的豪杰官吏,还有吴中各县父老。 来到会稽郡守的府邸,各豪强官吏早已事先得知此事,见到未曾打扫干净的地盘不觉为异,但那些父老见到府外悬挂的殷通头颅便是吓得魂不守舍,如果不是有人带领,他们早转身走掉,皆认为郡守府邸已经发生突变,走近后果然见是项梁端坐在郡守之位。 见到各位都到齐了,项梁这才开口道,“暴秦无道,今诛杀秦郡守,就是要干大事,一是响应陈涉,二是推翻暴秦,令楚国强盛,众人可愿跟随?” 这些素来与项梁、项籍交往的豪强官吏,在项籍眼里应该是同样仇视暴秦,愿意与之共同反秦的,可事实上却不如他们所想,熟归熟,好归好,他们皆认项梁乃楚国名将之后,敬之,佩之,但要随他一起反秦,这些人还真是没考虑周全。 虽然项梁与他们交往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要干大事,可是真的要做了却不敢了。 项籍见此非常的愤怒,往日里项梁叔侄没少在他们身上下功夫,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想掉链子,项籍知道不耍一点手段是难以将这些狡猾的豪强官吏一起拖上这条大船的。 项籍怒目而视,有点可怕的事情是项籍的双眼出现了重瞳,观之令人畏惧情不自禁的臣服。 噌! 项籍拔剑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寒气令整个郡守厅堂充满了凝结的味道,项籍脚踏大地,咯吱一声,双脚连带地毯一起深陷大地之中,腰间如同虎啸一样伴随着气流直接将一股强劲的力道送上手臂,手起剑落,一巨大案几被斩为两截,项籍怒道,“暴秦必亡!” 看似项籍是在向秦发怒,向秦发威,向秦挑战,一剑斩案几令其两截,端口整齐,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此神力可见一斑,外加项籍巧妙的发力技巧,这案几在项籍面前不过是烂泥而已。 可是豪强官吏们见了,心中畏惧,知晓这是借秦之口来发威,如果不听从,恐今日难以走出这郡守府。 豪强官吏皆道,“吾等愿追随项将军,共同伐秦!” 豪杰、吏已经发话,那些有威望的父老亦皆表示赞同,愿意提供资助和人员的征收。 项梁威严道,“共诛暴秦!” 正所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愿与项梁一同建功立业的不在少数。 此时项籍是真的发掘了项梁平时是如何使用兵法的,当初用兵法管理宾客和年轻子弟,如今皆到了用武之地。 根据办事的考量,项梁部署吴中豪杰担任校尉、候、司马,项梁自封会稽郡守,任命自己的侄子项籍为裨将。 这天项梁刚任命完毕,项籍在会稽郡守院内练剑,正在凝神以耳力辨别落叶随风飘落的方向,却突然发现有人闯入郡守府邸。 噗!项籍随着剑刺破空气的声音,身影已经来至声源处,一把利剑就差几公分就会割破来者的喉咙。 项籍惊疑道,“汝何来至此?” 项籍努力回想了曾在某主家丧事时见过,对其来此已经猜至大半。 来人向项籍行礼,随后道,“吾欲见郡守。” 项籍将剑收起,道,“请进。” 来人见了项梁也不行礼,反而气呼呼的道,“为何吾没被任用,那些身边的人皆亦有部署。” 项梁见此人先礼遇之,随后慢慢道,“前些日子办某件丧事时,让公办某事,没有办成,因此不任用公,义军皆以能力居其位。” 闻言,来人原本气势汹汹的状态立刻软瘫下来,自觉无言退出。 来人退出,灰溜溜离开。 自从此人不得用而自言于梁羞愧而退后,吴中子弟皆信服。 项籍进厅,项梁询问道,“下属各县壮丁征集的如何?” 项籍对军事比较有感,对此还是比较上心,常隔三差五的到各郡县督办此事,便道,“据来报已从壮丁内挑选能士,得精兵八千,已在操练场操练,籍正要请叔父督查。” 项梁便随项籍至操练场,登上上高台,项籍喊话道,“会稽郡守在此,列队!” 项籍的声音汝洪钟一样响彻天地,这八千精兵迅速集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整齐划一的方阵。 项籍从高台上拿起小旗帜,手轻轻一扬,台下的八千精兵立刻一分为二,操练起来。 时而一分为二,龙争虎斗,时而一分为三,三争天下,时而一分为四,相互牵制。 操练场上时而尘土飞扬,时而喊杀阵阵,时而寂静如夜,看得项梁连连点头,赞叹道,“得此精兵八千,何愁不灭暴秦!” 项梁看着眼前的精兵八千操练的场景,眼睛渐渐模糊,八千子弟慢慢变得不再清楚,在项梁的眼里似乎变成了两阵对峙的秦楚大军,项燕与王翦在战场上对决。 秦军喊杀阵阵,楚军节节败退,项燕被逼自杀,留下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项梁看着眼前的场景,如实如虚,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他喃喃自语道,“他日定让暴秦付出惨重的代价。” 项籍依旧在指挥八千子弟在操练,完全没有注意到项梁看到此操练场景默默流泪。 对于八千精兵的挑选,本身就神勇无二的项籍对其条件极其严格,不仅是体能超强,能日夜兼程长途跋涉五天五夜,搏击技能超一流,各个皆是上马为长枪先锋,下马能领军打仗,安坐于帷帐之内皆统帅上百兵卒。 项籍亦相信得此精兵八千,稍加时日,定可以以此横扫天下,令诸侯威风丧胆,令强秦退去光环。 操练完毕,项籍回身向项梁道,“叔父,籍操练如何,请指点。” 项梁并没有认真观察项籍的操练,反而触景生情,叹息曰:“籍儿长大了,日后这精兵八千就交由籍带了,好生善待他们,这是吾项氏军复出的根基。” 项籍欣然领命道,“籍,定不辜负叔父教导,誓将这八千子弟兵锻造成刺向暴秦之心的利器!” 第四十六章 三千子弟 项籍操练八千子弟兵,刘季这边也经过一轮的招募略有成效,只是效果比项梁这边差许多。 沛庭内,萧何、曹参、周勃、夏侯婴、任傲皆向刘季回报招收子弟兵的情况,唯独樊哙征收的沛县子弟不用回报,基本上算是刘季与樊哙一同游说的。 萧何作为县丞做最后的统计,向刘季回禀,“禀,沛公,粗略统计已达两三千人。” 刘季道,“近三千人?” 萧何点头。刘季寻思,加上自己芒、砀山带回来的,三千多人义军,刘季道,“沛县实在是地窄人稀,物资贫乏,需早日定下攻取战略要地,诸位有何建议,直言无妨。” 对于初战,众人皆很重视,俗语万事开头难,但首战不利也会挫伤锐气和打击信心,刘季这几日常和刘交研究要攻取的战略要地。 萧何道,“胡陵乃老子寻周礼之处,亦是孔子问礼于老子之处,不仅有底蕴,且是战略要地,即可补给粮草亦能进而攻薛地,退而守丰。” 刘交亦觉得沛县周边的胡陵、方与两县一旦拿下,那么整个就可以与沛县形成犄角之势。 周勃、曹参等人均认为这是起事后的首战,均跃跃欲试。 刘季同意首战放在胡陵、方与,道,“诸位回去准备,选个日子出兵。” 如今刘季已经成为沛公,沛县已经为自己所掌控,可是刘季总觉得从前沛令所住过的地方,他看着有些不舒服,便与刘交、萧何商谈将自己的大本营设置在何处。 萧何素知刘季的心思,便道,“丰邑乃沛公所生养之地,可选其为沛公府邸。” 闻言刘季欣喜,刘交的意思则是沛庭毕竟是一个重要之地,曾为各豪吏往来之所,轻视可惜,可由他镇守与丰邑形成犄角。 对于这个安排刘季很赞成,丰邑是自己生养之地有感情在,沛县又是自己任亭长时常往来的地方,这两个地对刘季而言实在难以选择。 如此一来,沛县、丰邑皆为刘季的处理公务之地,于是刘季择日回丰邑安排自己的家室,亦只有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与诸雄争霸。 回到丰邑,刘季颇有些感慨,从没想过他会成为沛公还乡,走在街道上一青年截住了刘季,上前自荐道,“沛公,吾审食其甘愿追随左右。” 此时刘季内心一直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动员一下沛县子弟去为自己打胡陵与方与,突然有人截住了自己,着实不悦,但见其人相貌伟岸,是个白面书生,便开玩笑道,“公可愿意照顾吾父。” 本是玩笑,但审食其抓住机会道,“审食其愿尽心照顾沛公家室。” 刘太公听闻刘季被立为沛公后,便很想去沛县看看,看看那沛令居住的地方什么样,可是如今却很少见到刘季,正在念叨还是刘仲好,不仅能尽孝道还时常陪伴左右。 正在言刘季不孝时刘季进院,道,“季何时不曾尽孝,现在吾便派一人来替吾照顾瓮父。” 言毕,刘太公才注意到刘季身边的审食其,知晓刘季找人照顾自己,心中多少有一丝触动,但嘴上依旧很犀利,像刀子一样刺刘季心,“尽孝岂能找人代替。” 刘季见过刘仲行过礼,便道,“吾在丰邑寻了一处宅子,仲兄可与父等居住进去,空闲时吾会看望父兄。” 刘仲先前是不太看好刘季,觉得游手好闲,当听闻刘季做了沛公对其态度发生了微变,但是依旧和刘太公一样怪罪刘季将全族的生死不顾而去起事。 虽然刘季父兄嘴上怪罪,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更改,他们也只能默默祝福刘季能成事。 刘季将刘太公委托给刘仲和审食其后,心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似乎身体变轻了,眼睛更亮,眼前的食物均清晰了三分。 在刘季回丰邑安排家室时,曹参、周勃、樊哙等出奇一致的皆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到了叮叮当当的铁匠铺。 赤热的炭火,汗水挥洒的身影,挥动锤子,叮叮当当的节奏声,三人一同到来让这家铁匠铺格外的热闹。 铁匠大汉是个络腮胡,见三个客人到来,其中还有一人认识,热情的招呼着,“曹公,要打什么?” 曹参道,“打造兵器,可否?” 这位周铁匠算是沛县里数一数二的手艺人了,曹参曾经身为狱掾会不是打个刀剑,就是打造一些简单的刑具,总之没少光顾他的生意,如今见曹参又带来两人,着实开心。 曹参道,“吾擅长使枪,亦喜欢射箭,周公可看着打造。” 曹参言完自己的要求,便示意周勃、樊哙道出自己想使用的武器。 明日就要出征打仗,此刻他们才来打造武器,不可为不急!樊哙道,“吾乃一芥屠夫,擅长刀斧,至于什么武器还真的没仔细想过,能打仗即刻。” 此时周铁匠才知晓来者原来是沛公帐下的将士,立刻表示要免费为三位量身打造武器,这个变化让樊哙等人吃惊。 周公道,“诛杀暴秦,亦算吾周某一个。” 鉴于樊哙经常使用刀斧,周铁匠便建议樊哙使用长柄巨斧。 周勃孔武有力,底气足,可以说丹田气海比较充沛,这和他早年为丧家做吹鼓手,有很大的关联。加上周勃手比较灵巧,能编织养蚕器具,周铁匠苦思半天决定道,“可为周公打造一张强弓和一把特制的长柄铁锤。” 周勃拱手道,“劳烦周公费心了。” 周铁匠是一边打铁一边回话,此时他擦拭额头多汗水道,“三日后来取。” 三人一起拱手道谢,临走时曹参将铜钱放置在钱匣内,等到周铁匠回过身无意瞧见那几枚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日言长不长,言短非短,对于曹参、周勃、樊哙而言是长,期望早日拿到武器,试试手才好上战场,对于周铁匠而言却有些短,不过也在他的预计之内。 对于曹参等人,三天在操练士卒上却显得有些短暂和仓促,越是操练三人越是有些没底,他们均不是将相之家,亦未曾接受过名师指点,对于操练兵卒也是道听途说而来。 曹参还好些,时常找些兵法来看,对于周勃和樊哙就麻烦了,不识字看不得兵法,虽然刘季与萧何均要求几人读读书,但周勃、樊哙见竹简就困。 第四十七章 沛公初战 三日转瞬即逝,等到三人再次站到铁匠铺前是三人惊呆了,一杆通体乌亮发黑的长枪,近枪头处有两个弯刺,名曰锁魂枪。 曹参一经入手,立刻爱不释手,舞动长枪,如行云流水,时而如暴雨狂风,迅猛异常。 舞动完毕,曹参赞曰:“舞动起来无声无息,如蛟龙出海,甚赞。” 周勃和樊哙皆暗暗敬佩,等到周铁匠将一柄锤拿出,周勃两眼发直,只见乌色圆形锤体,锤柄乃黑色铸铁上缠有韧性极强的红色藤木。锤柄分节打造,节间有乌色铁链相连,锤体可飞出,名曰怒天锤。 周勃拎在手中,双脚发力,腰如劲松随风摆动,按动机关,手臂如松枝一样将怒天锤祭出,锤头如发怒的蛮兽一样砸向旁边的散石。 轰的一声,一散石被砸碎,乱石穿空。 周勃喜悦道,“好一个怒天锤!” 此时樊哙等不及了,催促道,“周公,樊哙斧呢。” 周铁匠道,“别急,马上来。” 须臾,周铁匠拿出一板斧,单见乃是双刃斧,皆似月牙形,钨铁锻造,斧柄亦为钨铁,造价略贵,斧柄端头带有枪尖,故可左右横扫,亦可向前冲刺,名曰弑神斧。 樊哙早已等不及手握弑神斧,手法虽如屠狗解牛,但挥动其斧却誓要劈开山体,劈开天路,如弑神一样,每一记斧头下去,皆要撕裂空气一样。 樊哙赞叹道,“好斧!” 三人皆欢喜,再三道谢后这才离开,离开时樊哙与周勃偷偷将铜钱放入钱匣。 在这期间刘季离开丰邑后再次回到沛县,他去了曹氏酒馆,曹氏见刘季笑骂了几句负心郎娶新人,如今连面也不给之类的言语。 刘季颇为羞愧,见到儿子刘肥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既喜又内疚,似乎他从没有履行过为父的责任,便道,“母子俩随吾入驻沛县府吧。” 曹氏听闻刘季要将自己接入沛县县令府邸住,内心很感动,但她舍不得这家老店,便道,“让刘肥去住即可,吾还要照看酒馆。” 刘季亦不便勉强,估计是怕哪日见到吕雉略显尴尬,毕竟人家是正妻,曹氏她不过是没名分的情妇,她不怕别人指指点点,可他怕儿子受影响,为此只盼刘肥前去居住。 刘肥看见刘季感觉很陌生,有些畏惧的躲在曹氏的身后,曹氏好言安慰,并很认真的告知刘肥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是其之父,刘肥这才愿跟随刘季进沛庭。 等到刘季来到沛县府邸,见诸兄弟已经等候多时,便命人安排刘肥居住,他便与众兄弟商谈攻取胡陵、放与之事。 刘季便叫上萧何、刘交、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在后庭议事,几人脱鞋皆跪坐。 一番商议后,刘季道,“曹参、周勃听令。” 曹参、周**身领命,刘季继续道,“汝二人率一千五百精壮从小道前往胡陵,伺机进攻。” 曹参、周勃道,“诺。” 刘季看向樊哙、夏侯婴道,“汝二人随吾正面攻打胡陵。” 樊哙、夏侯婴亦领诺,刘季让萧何、卢绾留守治理沛县,刘交随自己出征。刘季虽然将丰邑和沛县均设立了他的府邸来处理公务,但三千子弟兵此刻驻扎在沛县。 按照秦的时间,如今已是岁末,浓浓的年味已经在胡陵、方与悄然弥散开来。他们并不知道即将有人率兵来攻。 刘季站在三千子弟兵面前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出征宣言,“沛县的子弟们,酷秦压迫吾等许久,此时正是吾等壮士翻身的时机,沛县子弟虽不再饱受秦法的苦害,但胡陵依旧在酷秦的毒害下,今日沛县子弟解救胡陵,取暴秦财富分之,成就吾等千秋功业……” 刘季的话一步步的将沛县三千子弟兵的热血燃起,沸腾,这些子弟兵里也只有少数愿意为解救胡陵的千秋功业而努力,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在意刘季的最后几句话,取暴秦财富分之,这就像是给沛县子弟的一张免费的酒食券,岂能不热血沸腾。 在沛县城下,刘季率领三千子弟兵言浩浩荡荡过之,姑且是雄赳赳气昂昂,刘季初战的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初战不仅关乎到今后的发展,最为要紧的是想靠着自己的胜利来给家乡丰邑一个证明,证明自己不是游手好闲之人,更不是所谓的赖皮,不过是想饮酒没酒钱罢了,这次打了胜仗定然会将酒钱来息带本一并还了。 曹参、周勃在行军至一半时与刘季率领的兵分两路,从两面夹击胡陵,曹参、周勃军先行一步。 刘季的军中领队的为樊哙,为其驾战车的依旧是夏侯婴,率领二千人向胡陵正面进发,远在胡陵的郡监平早早便听闻刘季要来攻打自己。 此时的郡监平正在饮食,听闻刘季来犯,放下酒卮,怒道,“一小小泗水亭长亦敢来叨扰,快取吾战甲来。” 一位红衣女子急速的将战甲为郡监平披上,提起一把重达三十斤的长刀提在手,上了战马便去迎战刘季。 刘季军还未至胡陵就在林外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郡监平,郡监平见到刘季大喊道,“小小亭长亦敢反秦,趁早洗净脖子等吾来砍下,免汝家室一死。” 刘季笑道,“身为郡监不思为贫苦之人多进谏,反而协助郡守搜刮百姓之钱财,尔等是蛀虫吗?” 郡监平万没想到这刘季居然敢羞辱自己,郡监平恼怒,“拿头来见!” 郡监平双腿用力一夹战马,伴随着一声嘶鸣战马冲出队伍,挥动长刀誓要来取刘季人头。 樊哙大喝一声,“孺子,休得猖狂,食吾一斧!” 弑神斧初次参战,樊哙很想试试它的威力。 砰!火花四溅,长刀与弑神斧碰撞在一起,长刀重而生风,每次均携带着一丝劲流令樊哙皮肤生疼。 这是樊哙第一次出战,很想在沛公面前展现一番,毕竟日后能否获得爵位还是要靠自己能力获取的,知识储备和家境在起点上已经属于曹参、萧何等,由于刘季的缘故功业的起点是同步的,后面的晋升还是要多靠自己,为此这第一战,樊哙很卖力。 此时樊哙平时里屠狗、解牛的本事完全发挥到了极致,可言樊哙乃以郡监平为狗、牛耳视之。自不是侮辱与小瞧,皆是营生之计的缘故。 弑神斧带着樊哙的煞气直接席卷郡监平,像是要劈断长刀,劈开对方战甲一样,令郡监平感觉虎口隐隐作痛,几次长刀几乎脱手。 直到此刻郡监平才重视其眼前的这位对手,未曾想对方力量如此之强大,幸好郡监平发现对方战斗经验不丰富,否则就麻烦了! 第四十八章 取下方与 马蹄紧急,飞沙走石,樊哙与郡监平不觉间已战十五个回合,两人皆有些汗湿脊背,岁末时分,天寒风恶,劲风吹过两人身体皆微感凉意,呼出的白气环绕身体,乍一看像是两团雾交织在一起。 就在樊哙牵制住郡监平的时候,周勃、曹参两人已经从小道兵临城下,两人直接将城外的门士斩尽,未曾见有兵卒出城迎战。 城下的曹参叫战许久,胡陵守令皆闭门不出,坚守城池,曹参、周勃没有办法,周勃便想让弓箭手准备强行攻城一次。 曹参不太赞成道,“吾等初起,弓箭不足,甚为珍贵,若射箭不下,等其出门追击,吾等皆无阻击之法。” 周勃觉得曹参言之有理,两人商榷,突然曹参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吾等何不学沛公那样,射箭激将?” 周勃闻言拍手称快,“用极为恶毒的言语激怒守令,令其不得不出城迎战。” 曹参用笔墨在棉帛上书写辱骂言辞,周勃取来强弓,将棉帛绑在箭上,周勃臂力惊人,将一张强弓拉的如满月,箭去如流星。 嗖! 一支箭射向城头,直接射在门楼处,城池上的守卒见箭上有帛书便取下来给守令看。 胡陵守令观后,大怒,提着一杆长矛,便开城门出城迎战。 胡陵守令本来受泗水监平之命坚守城池,如今遭到奇耻辱骂,已经无法忍受,策马出队直接喊道,“曹参何人?出来受死!” 曹参见激将法奏效,心悦,便出列迎战,“曹参在此,限尔等一炷香的功夫献出城池,否则将取首级!” 曹参手持锁魂枪迎击胡陵守令,周勃击鼓助威,两阵将士严阵以待。 锁魂枪快速闪电,胡陵守令呼吸声渐渐变粗,有些招架不住,枪与戈撞击在一起,乒乓作响。 枪迅猛,戈灵动,仅仅三个回合,曹参反手一刺,直取对方心窝,胡陵慌乱急忙横戈身前阻挡,不料曹参仅仅是虚晃一枪,枪尖直刺对方面门。 慌乱中急忙双腿夹紧战马,身子后仰,枪尖直接将战盔刺掉,险些丢了性命,胡陵守令急忙回身,欲回阵营,曹参急忙指挥兵卒追击敌军。 胡陵守令仓皇逃入城中,曹参、周勃军仅仅杀了几十个兵卒,胡陵守令再也不愿出城,任由曹参和周勃辱骂,再也不出。 曹参、周勃攻城受阻,又无云梯可以攀登,强攻城门和翻墙的云梯皆在刘季率领的大队人马中,便派人回报刘季请云梯。 刘季这边见樊哙一时间难以胜那监平,便欲要夏侯婴驾战车攻击敌方阵营,扰乱郡监平的心神,此时有人来报周勃、曹参攻城遇阻。 刘季便令传信者使曹参、周勃急攻方与,等到云梯到达后,曹参、周勃得知刘季让他们去打方与。 两人虽然不愿就此功亏一篑,但也不得不听令前往方与。方与在胡陵的西北,在战前会议时原定是先攻胡陵,在胡陵岌岌可危时再分一支人马,在兵逼方与的情况下去招降,看来现在作战策略发生了变化。 曹参与周勃两人率领一千五百精兵前往方与,这次周勃让曹参休息,他来战方与,方与县令听闻一个编织蚕具的人亦来攻击他,耻笑道,“将尉何在?速取那织薄曲为生之人。” 方与守将听闻一个卖蚕具的人也来凑热闹,心生轻视,认为不是谁都能领兵打仗的,出门迎战,等见到虎背熊腰的周勃心生畏惧,觉得不像是县令所言那样。 周勃缓缓策马上前来战方与守将,对方虽然心生畏惧,但表面依旧是大秦守将的威风,不过毕竟不是强秦的直隶军队,虽为将尉却骨子里并没有老秦人好战的作风,故意强作镇定,“来者何人,趁早下马受缚,饶其不死!” 周勃手握怒天锤并不答话,突然猛踢马肚子,战马快速奔向守将,守将持长刀迎击。 眼看周勃手起怒天锤伴随着一声大喝砸将下去,守将急忙横刀来当,这一招他练了很久,但却很少使用过,仅仅在操练中使用过,每次操练他皆对自己的这一招很满意。 因为这一招不单单是防守,亦是攻招,挡住对方攻击后他会立刻反手一斩,趁机砍下对方的头颅,他练习了很久,如今迎战自然很自信这一招,况且对方不过是一介草民,又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想通这一点他不再畏惧。 可事实令他吃惊,这原本即将砸下来的一锤却在途中突然情况骤变,原本握在手中的怒天锤却在即将砸向长刀时,锤柄发生了脱节,圆形的锥体直接飞出,带着一定的弧度,直接砸向了这名将尉的头颅。 砰! 直接是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仅仅是一个回合对方守将即被击毙,此时对方的城门并没有关闭。 这位将尉本来想的是出城打一张交个差就得了,之后便迅速回城,关闭城门,不再迎战,城高池深,量他们短时间根本拿不下,为此并没有及时让监门人关闭城门。 兵卒见守将被杀,一时间大乱,被曹参抓住机会立刻来了一波冲击,方与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曹参率军进入城内,大杀四方,方与军死伤大半。 进城后曹参、周勃秋毫无犯,并将事先写好的檄文散步出去,一时间城内黔首皆欢喜,没有了秦法的诸多束缚,他们像是陆地奄奄一息的鱼儿进入了池水,畅快而自由。 方与县令此时正在搂着一美色在饮酒,并命歌姬在演奏,此时却听外面大乱,就在错愕之间一帮人直接冲了进来,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砍下了脑袋。 可怜的这位县令如同沛县县令一样被方与痛恨其的子弟杀掉,响应进城的周勃、曹参军队。 胡陵这边,刘季见樊哙与郡监平一时间分不出胜负,在得知周勃曹参取下方与后大喜,即可命曹参周勃率军回击胡陵。 郡监平正在与刘季对峙,突然从一侧杀出另一支兵卒,大惊,慌乱中险些丢了性命,带兵立刻回城修养。 第四十九章 陈胜之梦 看着高高的城墙,刘季没有打算安营扎寨,来个长期攻城,曹参、周勃、刘交皆认为可以乘拿下方与的胜利之际,派人前去劝降。 刘季没有这么做,恰好此时丰邑那边来信让刘季即可回去,刘季便下令回守丰邑。 初战刘季已经看出了敌吾的优劣,也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对于刘季而言此刻该回去总结一下了,回去先过个年再言。 刘季回到丰邑,因事就没再发动用兵,可是陈县的陈王却没有闲着,却也非常的窝火,让吾等的视角暂且回去一点。 自从派葛婴南征以后,他的目光又盯上了别处,在吴广和其他将领的协助下确定了主力西征,偏师略地,灭掉强秦的总方略。 在这个情况下,陈胜本来就急需人才,胃口也在称王后变得越来越大,张耳和陈馀在陈胜这里大觉献计总是不被重用,内心渐渐对陈胜失去了耐心。 张耳对陈馀道,“陈王如今目空自大,先前吾等劝他不称王,如今称王后更加不会重用吾等,可借机自寻出路。” 陈馀道,“可,吾少年曾游离赵地,对那里熟悉可北上赵地。” 张耳闻言赞成陈馀,于是陈馀便趁陈胜搂着美色很开心的时候进谏,陈馀道,“大王现今举梁、楚而西进,务在入关,来不及收取河北地区,臣曾游离赵地,知晓那里的豪杰和地形,愿请一支奇兵向北攻略赵地。” 陈胜闻言内心飞快的思考,吾平时未曾重用陈馀、张耳,这二人如今当真会为吾攻城略地?思来想去,便道,“如今兵力均在西进上,如何调用精兵予陈公,需征得吴广的意见,稍等片刻。” 陈馀见陈胜有考虑其意的意思,便欣然退出,陈胜即刻召见吴广、武臣、邓宗来商议。 见到武臣,作为曾经较好的两人便寒暄了几句,直奔主题,陈胜询问武臣道,“陈馀、张耳欲北上攻略赵地,武君意下如何?” 武臣道,“此乃扩从自己势力的最佳时期,大王找吾等商议,恐张耳、陈馀借此离去反叛否?” 陈胜直言不讳,点头承认道,“因怕张耳陈馀反,吾打算任武公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领兵北上,可否?” 武臣躬身领命,“臣,愿领兵为陈王攻取赵地。” 此时的武臣内心是复杂的,曾经与陈胜交好,原想可以依靠陈胜能够建功立业,无奈一直没机会,如今等到了北上建功的机会,内心本来甚为愉悦,可是等陈胜言将三千兵卒交予自己时,他内心有了很大落差。 武臣问问自己的内心,他很想随大军西进攻击咸阳,灭秦来封王拜侯,亦是被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所感染,可是在吴叔面前他似乎没有机会,如今才退而求其次选择随张耳、陈馀北上。 看到给予的兵卒仅仅三千,他心情很不爽,彻底明了陈胜是不怎么重视此次北征的。 可是武臣既然选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向陈胜回应道,“诺。” 明显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兴奋。陈胜接着宣布道,“任吴叔为假王,监督率领各将领进击荥阳。” 这位年龄比陈胜大的吴叔有点受宠若惊,完全没想过会被任命为假王,内心之喜已经让他有些激动,颤颤巍巍道,“臣定当尽力攻取荥阳。” 对于西进荥阳的这支军队而言,陈胜是非常的重视,封吴叔为假王大有以代他亲征的意思。 言毕,陈胜的目光这才落到邓宗身上,这位汝阴人也着实给了陈胜一些惊喜,不仅率数百众响应自己起义,还杀贪吏,开仓济贫,算是为义军的声誉带来了极好的影响,义军发展至万人。 邓宗的加入让陈胜有了更远大的目标可以奋斗,之前陈胜不过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当了王算是目标完成,至于当皇帝,他起初还没想,如今见部众一步步变大,麾下豪杰云集,他的野心也在滋长,想同时食一个大胖子。 陈胜的胃口变得很大,便对邓宗道,“邓宗听令。” 邓宗闻言内心稍有不喜,吴广与其同起大泽乡便尊称吴叔,武臣曾与之交好便是商榷的态度,到了他邓宗这怎么就变成了听令,难道陈胜只待亲信友好。 邓宗心虽不爽,但表面很恭敬,道,“诺!” 陈胜此刻内心甚为喜悦,这三路大军,一路向北攻赵,一路向南攻打九江君,一路向西进攻暴秦,他似乎可以看到再过几个月就能把强秦灭掉,甚至幻想着入住咸阳等场景。 毕竟到现在才短短不到一个月就称王,实在开心又难以置信。 只是结果没有朝着他幻想到样子发展,首先给他带来闹心事的竟然是他赖以信任的征南大将军葛婴。 这位起义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葛婴此时靠着自己天才般的军事才干,边打边迅速的提升军事经验,一路凯歌,这天他打下了东城,可是这次他的攻克难度实在是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不断的在思索为何这次如此的艰难。 一老父便替他出计道,“将军虽是不世出的将才,可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将军可知为何行军如此艰难?” 葛婴很诚恳的请教道,“婴不知,请赐教。” 这老父道,“将军所率义军口号为何?” 葛婴疑惑道,“以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发兵,这有何不妥?” 老父道,“扶苏虽贤德,但终究是秦皇之子,项燕虽为楚人所爱戴,但终究是楚将,如将军能立楚国贵族后裔为王,则师出有名,更有号召力,进击秦守军亦能召集当地楚国忠义之士,以及思念故楚之人。” 婴思虑许久觉得老父言之有理,可寻思他葛婴不过是陈胜之将,如擅自立六国后裔为王,会不会有僭越之举。 按照这位老父的意思是如果葛婴立楚国后裔为王,必将能迅速平定九江郡,到时再报陈将军必然是功大于过。 第五十章 想不明白 经过老父的劝言,葛婴深思熟虑后他决定立襄强为楚王,真正以故楚的名义向秦军发起挑战。 葛婴刚立襄强为楚王,他的一个贴身侍从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将军,祸矣。” 见来者如何慌张,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便道,“何事竟如此慌张?” 侍从道,“陈涉在陈县称王了,国号张楚。” 葛婴闻听感觉一盆冷水倾倒而下,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比谁都明白陈胜如今自立为王,明显是不想立六国后裔为王,如今自己这么干,岂不是公然反叛。 如此一个打的秦军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有些慌乱了,这该如何和陈胜解释,他并没有反叛的意思。 葛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杀掉襄强,回去请罪,凭借两人的关系,认真解释亦可解陈胜之疑虑,于是他找来老父商谈。 他的谋士老父则建议在此情景不如葛婴割据九江郡,自立为楚相,与陈王建立联盟的诸侯国。 葛婴反对,“吾不愿背叛陈涉将军,他待吾不薄,吾意杀掉襄强以谢罪,不知老父意下如何?” 老父认为此做法不妥,“立而又杀,失信天下,将军如何自处?” 对于老父的建议,在他的脑海里两种主张开始碰撞,思来想去葛婴觉得还是找襄强来一场对话比较稳妥。 此场对话让襄强犹如从天堂直坠地狱,他本来是位悠闲的公子,饮饮酒,赏赏花,怀中抱着温如玉,日子很快活,休管外界战与火,可是面对突然掉来的王冠,实在是诱惑极大,襄强亦是经过剧烈的斗争,最终他愿意做一位无权的王,毕竟好处多多。 可是此刻的襄强却是泪流满面,他看着葛婴几乎是哀求的声音道,“请勿杀吾,吾愿为将军马前卒。” 葛婴道,“不是将军要杀襄公子,是汝的贪心吞没了襄公子,汝与本将军只能活一个,放心,襄公子的家人和爱妾本将军会代为好好照顾。” 噌! 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直接淹没了襄强扑通跪地哀求的声音,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带着点点泪花。 襄强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何突如其来的好事最后却要了自己的命。 葛婴的态度亦很坚决,他不听从谋士老父的劝解,坚持相信陈胜会原谅他,能够明白他的心…… 在陈县的陈胜此刻却在破口大骂,“寡人真的想不明白,葛婴为何叛吾。” 此时一直站在陈胜身边的朱房和胡武,一个任中正,一个做司过,专门督察群臣的过失,以此苛求来控制对陈王的忠心,这两位觉得做的很用心,亦很卖力。 见陈胜的情绪缓下来后,朱房道,“大王,此人绝不能再留,自立六国后裔为楚王,此乃另起灶炉。” 胡武见陈胜没有生气,似乎愿意听下去,便补充道,“此先例一开,日后其他将领效仿,岂不是难以节制,有损大王的威严。” 陈胜再次怒气道,“召葛婴回陈县,吾当面责之。” 朱房道,“葛婴已经负荆请罪在外,要见大王。” 陈胜怒道,“抓起来,令其坐几天牢,清醒一下。” 两人领命至外殿外,见葛婴在外跪候陈胜接见,葛婴素来不喜此等靠搬弄是非获取任用的人,对其视而不见。 胡武怒道,“吾等乃大王的司过与中正,竟轻视吾等,来人,抓起来。” 葛婴怒,起身要打胡武、朱房,被十几名大汉摁倒在地,生生的被架进了牢狱。 狱中葛婴实在难以明白,他忠心耿耿的在外为陈王征战,如今面还未见却被抓了起来,难道他攻城略地的将军还不如一个巧舌如簧、爱搬弄是非的人? 忠心似乎在一念之间,忠心毁在猜忌之中,他对曾经的那个爱曾分明的陈胜感到陌生,狱中的葛婴一直在等待当面澄清的机会,可是陈胜一直没再见他,葛婴始终不太相信陈胜会因为自己立了一个楚王就把自己杀死。 立楚王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大支援的权宜之计,他很想告诉陈胜这句话,可是等来的却是胡武和朱房。 胡武看着狱中须发皆乱糟糟的葛婴道,“葛婴还不认罪吗?” 葛婴道,“吾要见陈王。” 朱房则给葛婴暗示道,“张楚国满朝文武谁无过错,有亦是无,无亦是有,看将军如何认罪了。” 朱房言辞道的隐晦,还用手指搓捏来表示,葛婴闻言知晓这是对方在跟自己讨钱,勃然大怒,“尔等蛀虫岂不在毁张楚之柱,他日吾定当除之。陈王,张楚要亡在此等人手中,陈王快来见吾。” 听闻葛婴骂他们是蛀虫,勃然大怒,又言除之,胡武怒道,“想见大王,将军的良言还是留到地府之下去跟阎王言吧。” 朱房笑道,“大王此刻忙于诛暴秦,岂能耗时与反贼纠缠。” 葛婴觉得此刻有口莫辩,慢慢的他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此刻他均要见到陈胜,当面解释,即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可此时的陈胜一直在为吴叔围攻荥阳不下而犯愁,内心焦急,相对于陈胜的灭秦大计,葛婴的事情他本想放放再言。 就在陈胜召集张楚国内的豪杰与之商谈对策时,胡武便和朱房寻机拦住陈胜,道,“葛婴辱骂大王无理且暴虐,如秦皇无疑。” 陈胜怒,“司过未曾告之寡人在忙,日后再见他吗?” 胡武对阿谀奉承者欢喜,对尊重他的诸吏亦无苛求,唯独对鞠躬傲慢者不喜,如今扬言出狱要杀他和朱房,便道,“臣再三告知,无奈葛婴不信,皆认为大王在躲避他,欲冤杀功臣。” 冤杀功臣这四个字令陈胜极不舒服,他从田间起,虽出身卑微但却渴望得到诸豪杰的认同,如今这样与暴君连在一起的词放在他身上,陈胜真的怒了,“居功自傲,头前带路,吾要亲自责问。” 本来陈胜此刻正在忙着如何为吴广西击咸阳受阻发愁,这葛婴偏要见他,令其瑜伽愤怒。 狱中,陈胜怒斥,“葛婴,为何叛吾。” 葛婴终于见到陈胜后,便将缘由皆尽告之,听闻陈胜依旧有疑惑,“何不先报吾而后立。” 葛婴一时间难以应答,他为见到陈王先前不得不向胡武服软,胡武向他索要百金,葛婴无奈姑且答应。 就在此时胡武便将此事报给陈胜,言征南大将军有意谋反,已查明证据,葛婴为掩盖事实欲贿赂他胡武。 陈胜怒,葛婴见上了当,欲再辩解,陈胜直接离开。 葛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胡武,认为是被胡武陷害至此,在他被诛杀的那一刻依旧在怨恨胡武、朱房等人,其实他忘记了最终下令的是陈胜。 第五十一章 接踵而至 陈胜微召张楚国内的豪杰,闻言上蔡人蔡赐甚有名望和才学,便拜其为上柱国,号房君,向其问计,“房君,如今吴叔久攻荥阳不下,寡人焦心,义军粮草难以及时补给,无法长期僵持,如之奈何?” 豪杰们均跪坐在陈王的议事殿内,此殿不仅宽敞明了且金玉粉饰,案几上摆满了肉食野味还有山果,几人便食便聊。 蔡赐放下酒卮,理一理衣袖道,“陈王,如今假王久攻不下,可派一将借助假王大军牵制秦军之利,由其绕过荥阳直捣咸阳,暴秦必亡!” 闻言陈胜大喜,起身为蔡赐亲自斟酒,道,“还望房君荐赐一人为将。” 蔡赐饮下酒后稍微思量道,“臣闻周文乃陈县之贤者,为故楚将,曾为项燕观天象,推算行军时辰吉凶,且侍奉过春申君黄歇,自称懂兵法,大王可寻来闻之。” 陈胜难言喜色,便即可派人去寻周文,陈胜没有过多的言辞,他非常的信任和敬重蔡赐,对其推荐之人亦是爱屋及乌。 两人在陈县城下各自抒发了一下豪言壮志,陈胜亲自双手捧着将印送到周文手中,“周将军,此去望将军可直取咸阳,诛灭暴秦,共享天下,建立千秋功业。” 周文习惯性的抬头望望天,想借天象说点什么,实在不知如何言起,他不是那种爱夸口之人,亦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便道,“陈王,吾周文定不负所望入关灭亲,迎接陈王进城。” 周文本想说若灭秦不成,他誓不归还,但又怕陈胜误会,誓不归还还以为要跑路,总之这次他肯出山也想证明自己,这辈子他大部分时间皆活在项燕的影子里。 每次他去他国游说国君和公子总会道出他曾侍奉会春申君,后来就是他曾为项燕军观天象,断吉凶。 陈胜见周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内心亦在想此去该能打破僵局,从他起义至今还是第一次受阻,他本想再去征调一些兵卒给周文,周文拒绝道,“大王还需守城,兵力之事周文有能力解决。” 周文走后,陈胜的心思才放到已经杀死的葛婴身上,突然发现杀了一员大将便少了一片土地的征讨。 这个时候周市想到了魏地还无人去攻略,他想到了最近追随他而来的魏咎,召见他问计道,“寡人欲攻取魏地,魏公子可愿做征讨将军。” 魏咎心中快速的思虑,如今到各地攻略土地的将领回来多如葛婴一样不明不白杀了,他还是小心为上,道,“臣不善领兵,魏人周市有将才,可堪大用。” 陈胜也没有再三要求魏咎,听闻他推荐周市,便寻来周市,周市欣然领命,心中对于魏咎的举荐,心中多少有些感激。 同样是出发,陈胜没有亲送周市,仅仅给了几千人马向西北进发,而向西前进的周文是自信的,他也确实做到了,一路上周文凭借自己的文采,写的一手好檄文,一路上沿途的黔首们被鼓动的热血沸腾,纷纷加入抗秦的队伍。 有的为大军送食物,有的为报父兄之仇加入,有的则是被秦克扣的无法生活而加入,加入至少有口饭,免费的饭,而且还有一定改变苦农命运的几率,加入者空前高涨。 周文派一部分士兵专门每到一个村便会喊几句,“兄弟姐妹们,暴秦灭吾故土,毁吾社稷,抢吾衣,食吾食,饮吾饮,未尝停止过,如不拒之,吾等皆无颜面对父辈。” 最为独特的是每个地方周文命将士们喊得话皆不同,寻当地人针对当地的习俗喊出最为气愤暴秦的言语。 队伍几乎每天都在扩大。 这天到达戏,周文喜忧参半,喜的是由于假王吴叔对秦军的牵制,成功的绕过了荥阳,且一路上秦军见义军声势浩大,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阻挡,忧的是义军队伍越来越大,粮食越加紧张。 周文一路时而破竹,直逼咸阳的消息传到陈胜的耳朵里时,陈胜兴奋的一夜无法入眠,陈胜此刻全身上下的喜悦滋味难以言表,他能体会到这比称王时要深邃,比饮美酒要甘甜,比美女投怀送抱要愉悦。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来了,这个消息让陈胜喜怒交加,差点怒火攻心了。这便是武臣北上略赵的消息,本来陈胜重点在西进的假王吴叔那里,结果是有意在化不开无疑插柳柳成荫,西进受阻却北上很顺利。 无武臣从白马津强渡黄河,北上攻赵地,武臣是个粗人,和陈胜一样曾是好朋友,种地是能手打仗还真的不是很在行,不过好在他有张耳和陈馀。 按照武臣的意思,攻城略地那自然是真刀真枪的去干,靠着厮杀拿到城池,于是在第一个城池面前,他手提毒蛇矛立马城下。 面对来犯的三千人,英勇善战的秦将自然不放在那里,没有采取任何诡诈的兵法,直接出门迎战。 武臣策马横冲直撞,刺,挑、扫,轻盈的矛法加上雄健的体魄,秦兵士接连倒下,凡是毒矛刺伤的立刻倒地,秦兵校尉大惊,见死者脸色泛黑,知晓武臣所使长矛上喂有剧毒。 其实武臣哪里那么多的剧毒,不过是他从山林间采用的麻醉物用汁液浸泡了长矛,因此刺伤后会迅速麻痹,感觉是中了毒,借助麻痹的功夫武臣取下了许多秦校尉的首级,简言之就是在兵器上用了点心,论战术,真的不是很精通,年轻时的他既不是剑客亦不是武士。 武臣与秦校尉大战三十回合才渐渐分出胜负,武臣站着力气大,直接取乐对方首级,趁机发动冲刺,拿下了这座城市。 可不是每座城池里的守军将领武艺平平,在第二次攻城败走时差点被对方所杀,幸好被陈馀所救。 回到营帐武臣满头大汗,至今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经过第一战的招降和补充,兵力达到四五千,可是依旧不得不亲自上阵,能依靠的仅韩广、李良、张黡、陈馀几人,对于他们不带头攻占城池,恐日后难以服众。 至于陈馀,他武臣还没有把握令其心甘情愿追随! 可是武臣现在愁的是这样打下去何年何月才有寸功,此时张耳明了武臣所虑,便道,“将军勇武有谋,秦守将若逐一讨伐吾等兵力不足,可攻与游说并进,彰显将军的恩威并施。” 武臣认为名士张耳言之有理,便虚心接纳张耳的建议,改换策略,张耳便派人到各郡县去劝降。 张耳非常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的时候言语要比兵器厉害的多,派人对各县区游说,他和陈馀亦到一大县,召集豪杰对他们道,“秦实行暴政酷刑,残贼天下数十年。诸如北有修筑长城的劳役,南有戍守五巅的戍卒,内外骚动,百姓疲惫,按人头征收赋税,来供应军费,这些是吾等要背负的吗?导致财匮力乏,民不聊生。” 这些豪、吏、父老皆被张耳言至心坎,心中之苦似乎远超张耳所言,却听张耳继续道,“不断加重苛法峻刑,使得天下的父老难以安宁,陈王镇臂高呼,为天下倡导,在楚地称王,方圆两千里没有不响应的,家家户户皆表达自己的愤怒,人人为自己奋斗,各泄其怨,各报其仇,县里的就杀死了县令、县丞,郡里便杀死郡守、郡尉,现在已经立国号为张楚,在陈县称王。” 陈馀则继续补充道,“陈王已派遣吴广、周文率兵百万向西攻秦,此时正是成就封侯拜相功业的好时机,如果不抓住此机会非人豪也。诸君试着互相商谈一下吧,天下共同忍受暴秦的苦太久了,借助天下之力攻伐无道之君,既能报父兄之仇,亦能成就割地裂土之大业,这可是士人的一个好时机啊,错过悔终生。” 张耳和陈馀的言讲令豪杰们蠢蠢欲动,最后张耳又补充了一句让赵地痛心疾首,难以忘怀的事迹,“豪杰、父老、士者,难道忘记当年暴秦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之仇了吗?” 此言一出,不仅在此一县传开,许多郡县皆传开,直接炸开了锅。 武臣彻底见识到了文士言辞的厉害,如此各县豪杰皆同意了张耳和陈馀的言辞,或杀其县令、县丞、郡守、郡尉,开门迎军,行军一路走一路不断的扩充,很快达到了数万人,加上先前打下的,居然轻易的就拿下了赵地十座城邑。 武臣甚为喜悦,自号为武信君,其余的城邑皆据城坚守,不肯投降。 第五十二章 范阳名嘴 有了数万人的军队当本钱,武臣比原来的日子好过过了,不用再亲率兵卒去攻城略地。 这天武臣带兵来到范阳,命部将李良率兵前去攻城。 范阳城外张楚大旗遮天蔽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战车位于两侧,身披铠甲的李良策马出列,向城上大喊道,“范阳的守将素来投降,否则尔等见不到明日之阳。” 刚开始李良还在好言相劝,慢慢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破口大骂,并命令百名弓箭手将写有劝降言的帛书射入城内,过了许久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一路上皆是劝降和攻城同时进城,多半是在即将要攻城时城门就打开投降迎接武臣军进城,可是这次不同过了许久毫无反应。 李良便遣几名轻骑上高处向城内望去,见距城门五里范围内街上空无一人,回报后,李良觉得此次劝降已然不行,这必定是范阳县令早闻听其他投降的郡县县令、县丞多被杀,他们这就有所准备,将范阳子弟、父老看押起来了。 于是李良便换了一个帛书射入城内,这次是带有侮辱性的语言,果然城门打开,一名范阳守将手提长刀前来迎战。 李良手提乌叉上前迎战,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英杰当识时务,如今秦诸将接连投降,纷纷加入义军,已然是将相,来者为何为暴秦守城。” 来者守将怒道,“每到一城皆诛杀县令、县丞,抢夺城内财物,如此强盗一般岂能降之。” 李良手下有一人小声传话道,“将军,来者与县令有亲,不会投降的。” 李良闻言便不再搭话,舞动乌叉直接刺向来者,来者守将挥刀相迎。 火花四溅,尘土凤阳,铿锵之声未持续多久,只见尘土消散,秦守将喉咙处不断出血,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兵见状大惊,在一阵厮杀中快速逃回城内,紧闭城门。 城中县令大惊,一时间不知道再派谁前去迎战,此时范阳人蒯通求见,县令神情恍惚的召见,蒯通上前劝说县令道,“吾私下听闻公之将死,故来凭吊。” 范阳县令闻言,破口大骂,“为谁凭吊?” 蒯通便道,“秦法令严酷,足下为范阳县令已经十个年头了,杀害人家之父,使其子成孤儿,砍断人家的脚,黔刺人家的面容,多的不可胜数,故县令父老多有怨之,那些慈父孝子未敢有手持刀刃刺入公之腹中,皆为畏惧秦法,如今天下大乱,秦法将得不到实施,恐怕杀公以响应城外军且成就其名者排成了长队,因此来凭吊。” 闻言县令有些害怕了,没有先前的怒气,反而是一副寻求活命之法。 蒯通直奔主题道,“但祝贺公得到吾蒯通而生。” 范阳县令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道,“何以言之?” 蒯通道,“今诸侯皆叛秦,武信君的兵马已经驻扎在城外了,将要攻城,可君坚守范阳,范阳少年皆争相杀了君以投降武信君,获得爵位,君赶快派遣臣去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啊,错过就晚矣。” 县令被蒯通说的浑身其鸡皮,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觉得的看向自己肥大的肚子,道,“君即刻前往。” 蒯通便带着县令备好的百金与珠宝等出城前往武臣大营,用金钱打通招降派,那些求战派看着有些眼红。 到了武臣的大营,蒯通道,“足下一定要打胜后再攻略土地,攻下后方能拿下城邑,臣窃以为错矣。” 武臣最为讨厌别人言他错,一听情绪就容易激动,蒯通见武臣气喘慢慢变粗,知晓可以言重点了,道,“若君听从臣计,不用攻打而使城邑投降,不战就能略地,吾言且不止范阳一城,发布檄文而平定千里,可乎?” 这话说的武臣由稍稍激动到完全被蒯通的思路牵着走,武臣完全忘记了当初拿下那七八座城池,靠的亦是发布文书,再略以兵威而得城,如今在范阳这受阻,可见只靠一帛书檄文难以奏效。 武臣询问张耳的意见,张耳自蒯通进来便暗暗观察,觉得此人不凡,张耳明白自己做不来的未必别人不行,他的檄文已经无法奏效,但眼前这位为何不能试一试,便小声道,“武信君可试之。” 武信君整理下摆,端坐道,“吾等先前使用过招降之法,奈何不奏效,难道通有良策?” 蒯通解释道,“现在范阳县令本该整顿兵马来守城战斗,却胆怯怕死,贪图富贵,尤其是财宝和女人,因此想率先投降,但畏惧君认为他乃秦所置吏,像被攻下的前十城守令那样被杀掉,最为要紧的是城中子弟皆欲杀县令以城池来抗拒足下,君为何不令臣带去侯印,拜范阳县令为侯,范阳县令就会把城池献给君。” 武臣和张耳听闻皆暗自点头,尤其是张耳内心颇为赞成这个做法,这是对自己招降文的升级。 武臣示意蒯通接着讲。蒯通道,“如此范阳子弟皆不敢再杀县令,县令保命必愿意为君乘坐华李富贵的车辆,使其到燕地、赵地的郊外,燕赵郊外者见之,比言这就是先投降者范阳令的结果,不仅未被杀,且封侯拜相,定会大喜,如此燕赵之城可不战而降。此乃臣发布檄文而平定千里的计策。” 武信君和张耳皆认为甚好,武信君直接起身,拉住蒯通的手,“多亏遇君。” 武信君亲自将侯印交予蒯通,蒯通本名蒯彻,避汉武帝名改为蒯通。 蒯通带侯印回到范阳,范阳县令为侯的消息,如不胫而走,快速的传遍赵地,不战而降的城邑竟然多达三十多座。 此刻张耳亦颇为敬佩蒯通,武信君更加难以置信,大军竟然兵不血刃的一路向邯郸逼近。 如此的计策令武信君有些恍惚,他先前亲提毒蛇矛去战,费尽心思才不过二三城而已,这辨士的威力实在太可怕,武信君对辩才谋士、儒生等有文才之人更加的敬重。 不过陈馀觉得如无大军压境,没有先前的十座城池,劝降是不太可能的。 第五十三章 周文败走 这个连下三十座城池的消息令远在陈县的陈胜开心坏了,他当初不过是想分散秦军的注意力而已,没打算张耳、陈馀、武臣能一路凯歌,打下了如此大的疆土。 陈胜内心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一想到赵国的地盘并入张楚国,那么暴秦必将不是对手。 可是他的开心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另一击重棒打的他眼冒金星,几乎要摔倒,他寄予厚望的周文军队出现了状况。 已经开进函谷关的周文,本来很开心,咸阳就在眼前,就在百里外,似乎都能闻到它的味道,它那诱人的味道,美女、财宝与权力的味道,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贤德之人,不会为这些所动,可是咸阳的富饶传言让他不觉有些激动,想早点进去看看。 周文登上高台看着这黑压压的军队,步众已达几十万,战车千乘,他对自己的能力是自信的,认为初起兵虽不多,但依旧相信他可以聚集部众,可万没想到会比预期的要多。 不过他可能有些事情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这个咸阳城似乎还没准备好迎接他,宏达巍峨富丽堂皇的咸阳宫内秦二世有点着急了。 秦二世来回踱步,他不相信会有大军人马兵临城下,赵高一直皆对其言,关外不过是几个毛贼,派遣大秦一支地方军队即可铲平,可是如今怎么会如何呢? 秦二世责任赵高,“丞相,汝言错矣,关外岂是区区毛贼?” 此时的秦二世也有点蒙了,自从赵高指鹿为马,大臣一半言马,一半言鹿,胡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看法,神情更加恍惚,那么对于外界到底是小小毛贼,还是已经山东六国已经纷纷复国,他真的难以判断。 赵高此时也怕秦二世情急之下要杀他,便道,“确实不过几个小毛贼而已,陛下可召少府章邯来商议对策。” 秦二世十万火急的招来少府章邯商议对策。 此时乃秦二世二年冬,推测为公元前209年11月份左右,章邯道,“盗贼已至,人多势众,现调集附近郡县的兵力已来不及,骊山刑徒众多,请求赦免他们,授兵以击盗贼。” 秦二世便赦免骊山刑徒,派章邯带兵。 章邯紧急召集刑徒,得十万之众,章邯训话道,“尔等本已获罪,劳役数年难以抵罪,今有建功抵罪之机会,如能随本将征讨山东盗贼,二世皇帝不仅免其罪,攻克之战利品本将愿与诸位分之。” 原本勤勤恳恳劳作的人哪知外界的动乱,只知己罪很深,几乎是一辈子难以走出骊山之地,如今得闻有免罪之法,且能获得财富,这就像瞎子有见光的希望,衣不遮体之人有了丝绸一样。 可以言刑徒皆为自己而战,章邯没有实现和周文商量来一个正面对决,而是在周文安闲的坐在营帐内在思考是趁深夜发起攻击,还是黎明时分发起。 周文不断的掀开帐幕夜观天象,推算进军的绝佳时期,这一次他又站起身撩开帐幕,却惊讶的发现黑压压的骑兵向这边压来。周文惊慌,急忙召集诸将迎战来犯的秦军。 在黑压压的来犯秦军中有一名骑着乌黑骏马的来将一看便知器宇不凡,定乃秦军主将。 此将手舞乌戟,舞动起来如虎啸龙吟,挨着便伤,刺中便亡,割着头颅抛飞,如虎猛扑,如龙吞食,名曰龙虎戟。 顷刻间已经伤亡过百,周文军那些未曾受过操练的新入将士在渴望自由的骊山刑徒下毫无准备,皆恐慌,四散奔逃。 周文更无准备,见那杀神一样的在靠近自己,慌忙跳上一匹马便策马奔逃,高喊道,“诸将快撤退,退出函谷关。” 那杀神在后面追击周文,“盗贼哪里走,食吾章邯龙虎戟一刺!” 至此章邯的名字深深的印在了周文的脑海里,亦记住他手中的龙虎戟,周文乃文将岂会舞弄刀枪。 幸好部下有悍将断后,延缓了章邯猛烈的攻势。 周文仓皇败出函谷关,退守曹阳。 周文败退函谷关的消息传至陈胜时,陈胜正为武臣在赵地的战绩开心呢,此刻听闻如一盆冷水浇头,令其滋味百生。 陈胜不解,奈何他看重的周文和吴广军皆不利,道,“奈何如此?” 这种忽喜忽悲的情绪困扰着陈胜,令其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在此时胡武和朱房又急冲冲的来报,陈胜看其神情就知道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胡武道,“大王,那武臣竟然背叛了张楚国。” 陈胜怒道,“什么?” 更坏的消息来了,陈胜从没想过武臣会背叛自己,居然要称王,这不只是给陈胜精神上的打击,从此义军内部开始出现了瓦解。 其实武臣一开始还真没想过,这一切和张耳、陈馀有莫大的关系,由于武臣听从蒯通的计策,连下三十余座城池,大军竟然出奇的顺利,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邯郸城下。 几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陈馀、李良策马来到邯郸城下,还未等到两将喊话,城门便打开了,邯郸郡守亲自拿着印绶前来投降。 武臣就这样轻松的入驻邯郸宫殿,曾经的赵国都城让一直作为陈胜部将的心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内心不禁在想如果陈胜来到这里恐怕是不会在陈县称王的。 繁华的邯郸不仅让武臣内心思绪飘飘,也让张耳和陈馀内心波动,两人便进行了一次秘密的商榷。 张耳对陈馀道,“吾听闻周章的军队进入关中至戏败退下来,陈涉因而牵连其他诸将,吾又闻诸将为陈王卖命攻占土地,却因谣言诽谤而得罪被杀,就连他最信任的葛婴战将亦难逃一死,陈涉实在不是吾等辅佐之人。” 陈馀赞成道,“然,当初若采用吾二人计策,这赵地的城池早已为张楚国所有,更不至于龟缩在陈县小地方陈王。” 张耳亦补充道,“吾等皆为将才,陈涉却用吾等做校尉,如此任人唯亲,吾二人在他麾下难以有发展,不如规劝武信君称王,吾等亦皆出将入相。” 陈馀完全赞成张耳所言,决议与陈胜决裂,规劝武臣称王。 第五十四章 各自称王 武臣跪坐在邯郸城内的郡守宝座上思绪纷杂,此刻正听取张耳的意见,“陈王在蕲县起兵,至陈县称王,不是一定立六国的后裔为王,将军现在以三千人攻下数十座城邑,单独驻军河北,如若不称王难以镇守。” 陈馀补充道,“况且陈王听信谗言,回去报战果恐难以摆脱灾祸,还不如立自己的兄弟为王,不然就立赵国的后代。” 张耳点头为陈馀添油加醋,“将军不要失去机会,时间不等人。” 两人汝一言,吾一语,武臣的内心如波涛一样在翻滚,他亦听闻陈胜在诛杀功臣,任用小人,况且如陈胜所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武臣为何就不能为王。 武臣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身体像是从虚脱中起来,他想过如果自立为王,那么远在陈县的家室恐怕要遭受陈胜的责难了,弄不好会家破人亡,可是称王的诱惑实在太大,他走下宝座,道,“吾愿听从二人忠言自立为王,以陈公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 张耳和陈馀大喜,“恭喜大王。” 张耳立刻去起草诏书,张耳是开心的,他的宏图终于有一展拳脚的机会,本有大志却在陈胜那里蜗居。 邵骚是惊喜的,一个左丞相像是从天上砸到他头上一样,开心的几天未合眼。 当武臣自立为赵王的诏书传到陈胜手里时,陈胜是勃然大怒,直接将诏书扔到地上,在上面狠狠的踩了几脚,喊道,“胡武,朱房!” 两人慌忙进殿听候陈胜的命令,当陈胜宣布要将武臣的家族全灭,两人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一遍,两人知晓武臣和陈胜的关系。 陈胜道,“武臣,就是此贼,给寡人灭其全族,相关叛贼亦一并移其家族。” 这个命令牵涉实在太大,其中有不少和胡武、朱房有关联,两人便去找房君商榷,房君蔡赐听闻大惊,急忙来劝陈王,道,“秦还没灭亡而诛杀武臣等人的家族,如同又增加一个秦,对大王的霸业不利,不如趁机祝贺他们,促使其尽快发兵向西攻打秦军,迎接周章之军。” 周章即周文,陈胜稍微冷静一下便听从了蔡赐的计策,胡武和朱房知晓陈胜对武臣等人恨意,便进谏道,“可迁武臣等人入宫扣押,武臣行事便有牵挂在大王这里。” 陈胜立刻令两人将武臣等人的家人迁徙至宫中,陈胜猜测这多半便是张耳的计策,他越想越气,思来想去还是以大局为重,便想出一招,封张耳之子张傲为成都君,令其就国,如此张傲必然要经过关中,令张耳不得不率兵攻打秦国。 陈胜的使者是到了赵地,亦带去了贺礼祝贺武臣为赵王,不过亦带来了陈胜的命令。 武臣可以预料到陈胜接到自立为王的诏书后是什么反应,杀了他全家皆有可能,如今看来是多少听从了大臣的意见,这才前来祝贺,命令他即刻发兵亦在情理之中。 不过张耳很清楚陈胜的心思,陈胜特地封自己的儿子为成都君亦迫使自己劝言武臣攻秦,一计策而已,他料想陈胜不会真的如此做法。 张耳与陈馀便劝说武臣道,“大王称王赵国,这不是楚王陈胜的意愿,特地设计来祝贺大王的。” 武臣不太明白,“何以此言?” 张耳道,“若赵助楚西进灭秦,秦亡后楚必定对赵用兵,望大王不要向西进兵而向北攻略燕、代之地,向南攻略河内以扩大自己的领域。” 陈馀武臣陷入深思,继续补充张耳之言,道,“如此一来,赵地南据黄河,北有燕、代,虽楚胜秦,必不敢发兵制赵国。” 赵王听到这里连连点头,“陈将军、张丞相言之有理,速速召见诸将,按汝二人之言行事。” 韩广、李良、张黡被召至殿前,武臣看着昔日的三位战友,感慨颇多,这三位是他能够攻略赵地成为赵王的左膀右臂,如今君臣易位感慨的不只是武臣,这三位的心思亦颇为复杂。 如果不是武臣当初与陈胜关系要好,亦不可能坐上北上攻找的将军,按照攻城略地的能力,这三位自认不比武臣差。 赵王武臣宣布道,“命韩广北上攻略燕地,李良北上攻略恒山郡,张黡南下攻略上党郡。” 世事总是那么的喜怒无常,曾经的陈胜为他武臣出征践行,如今他作为主角却为三位上将践行去攻略燕赵之地。 不过令武臣哭笑不得的是他自立为王的这一幕亦在他的部下里发生了,韩广一入燕境,亦是令韩广始料未及的事情。 自战国以来燕赵常有往来,两国之士多互为倾慕,如今见原赵国小吏入燕境,跟着仇敌秦混自然不如归附燕赵之士,豪、吏以及父老们便望风归附。 主要还是秦法苛政如今见韩广来解决他们,自然乐的少交的赋税,也有一些不愿归附的秦守令。 韩广的双刃弑虎刀便在燕地亮相,最为令燕地骇然的便是韩广的绝杀及,回马刃,这名秦守令原为武将,见叛贼来袭,本想立威向二世报功。 两人交手,韩广两个回合便看似落于劣势,将后背交予敌人,秦守令大喜本欲追上去砍下其头颅,谁知刚刚逼近,韩广单手挥刀,头也未回,直接来了一个回马刃,一刀将守令的头颅砍下,这才勒马回头。 这招之后燕地许多守将不愿为秦守城,居然迅速的将燕地平定,韩广知晓之所以如此顺利多半是赵国三十余座城邑纷纷归降的缘故。 燕地的贵族便进言道,“楚地已经立了国王,赵地亦立王复国,燕地虽小,亦是万乘之国,愿将军立为燕王。” 那么韩广肯定在想为何这些贵族请自己立为燕王,本地的贵族为何不自立为王呢,他思来想去的结果是天下形式尚不明朗,贵族亦无兵马可用。 不过韩广亦有顾虑,道,“吾母在赵国,不可以这样做。” 这一幕像极了陈胜将武臣家族的人扣押在张楚国的宫中一样, 燕地贵族人继续进言道,“现在赵国西方有秦之忧,南方有楚之忧,它的力量无法限制吾燕国,况且以楚国的强大,还不敢伤害赵王及将相之家,赵国怎么敢伤害将军之家。” 此话说中了韩广的心思,说到心坎里了,乃自立为燕王。 历史似乎是惊人的相似,武臣背叛陈胜自立为王,他的部署韩广亦学之,武臣闻此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但仿佛看到了昨日的自己,亦无可奈何。 第五十五章 田氏觉醒 一时间义军中又诞生了两个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的部下彻底的践行了这一理念。 陈胜彻底的怒了,他派出去的将领如今还有周市、邓宗,如果这两个亦叛变,他陈胜就真的无将可用了。 此时的周市在魏地攻城略地到达狄县,差人打探得知据城坚守者乃狄县县令,坚决主战,周市便令鼓手击鼓邀战,他手持一铁棒。 只见这铁棒端头带着刺,棒头形似狼嘴,嘴中有利刃,故名狼铁棒。 周市欲以弓箭手掩护,攻城队开动战车直接撞城墙大门,忽然间城门打开,一秦守将手持蛇矛来战。 周市亲身策马率军去战,两军交织在一起,同时指挥副将绕到左后翼伺机而动。 蛇矛灵动左右突刺,周市狼铁棒沉稳招架,蛇矛不断攻击,来势汹汹,周市不紧不慢。 狼铁棒压住了蛇矛,不断的向秦守将身前压去,距离脖子只有寸许时,周市突然旋转棒身,铁棒的狼嘴里吐出一利刃,直接穿喉而过,顺带着将其头颅割掉。 见秦守将被杀,一时间地方阵营大乱,周市副将率精兵百十人突然冲出,周市指挥大军大败守将。 狄县县令至此不再出战,周市便书写檄文射入城中,他相信过不多时,便能出城受降,不然他要大举攻城。 此刻狄县县令忧心忡忡,他本是派遣守将一探虚实,不料出战直接被斩,可知周市乃文武兼备之将,难以抵挡,正在思虑良策,忽然有人来报道,“县公堂有一田氏带着一帮少年扬言要杀家奴,来报狄令。” 县令听闻乃田氏未敢怠慢,此乃当地豪强且颇受狄县子弟的拥护,不可不理会,便亲自来见田氏。 来到县廷,见乃是田氏的田儋,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及时来见,这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不见日后恐有后患。 狄县县令本欲笑呵呵的询问为何杀其家奴,田儋趁上前搭话之际,从袖间取出一短剑,直接一个箭步欺身向前,直接刺死了狄令。 田儋乃命这些少年去召集豪吏子弟。 豪吏子弟至狄廷见狄令已死,大多人皆认为田儋要响应城外,岂料田儋道,“诸侯皆已反秦自立为王,齐国乃古之封国,吾田儋乃田氏宗族,当立为王。” 这些和田儋比较要好的豪吏子弟皆支持,“周市乃陈王之将,奉命攻略魏地,如今要攻略齐地此乃周市野心,吾等齐国豪族岂能容魏人来犯,请儋为王击之。” 田儋欣然领命,便率军出城迎战周市。 周市本来等默默等待城门的打开,等着迎接狄令的投降和印绶,城门是缓缓的打开了,可是出来的不是狄令,而是手持长刀的田儋。 只见那刀柄为灰白色,刀身竟为钨铁所铸,乌黑发亮,舞动起来定如幻影,故名。周市初见长刀颇为惊疑。 周市见来者器宇不凡,颇有贵族气质,便知不是池中之物,有英雄相遇的感觉,乃问道,“来者何人?” 令周市最为震惊的是田儋身后率领的将领,明显军队数量较之首战多出几倍,他心惊的是立王之后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田儋初见周市亦觉得乃将门之后,不觉两人之间默默产生心心相惜之意,道,“田氏田儋是也!” 周市乃传令三军不许妄动,单骑单棒出列,缓缓向前,田儋亦缓缓向前。 田儋升起爱财之意,“吾观周君乃将门之后,陈王猜忌贤臣,诸多略地被杀,不足与谋,不如随吾田儋干一番大事业。” 周市亦知陈王杀戮战将的消息,他本意割据魏地自然不愿再回陈县,如真遇良主,他不是不会考虑。 周市道,“要看吾手中的狼铁棒同意否?” 驱马上前与田儋战在一起,马蹄骤急,长刀舞动如幻影飘过,刀刃行踪飘忽不定,如鬼魅一般令人心悸。 再看狼铁棒,舞动起来风沙走石,如狼吼一样令人心惊。 大战三十回合,两人皆汗如雨下,周市道,“田公好刀法。” 田儋亦道,“周将军棒法如神,定是宗门相传,吾田儋待平定齐地愿拜周将军为吾齐国兵马大将军。” 周市并未搭话,此番棋逢对手,他似乎战上了瘾,于是又与田儋大战一百回合,依旧难解难分。 不管是急如骤雨的棒法,还是突然袭击的狼嘴利刃,且无法近身田儋。田儋的幻影刀法,虽然飘忽不定,鬼魅多诈,但却在棒法下尽显原形。 周市突然抽身离开战斗,道,“今日一战姑且至此,他日吾再与田公一决高下。” 周市率军离去,当他知田儋自立齐王,便知这城就难以拿下,若真有一战胜负难料。 回到城邑后,周市就在想这魏地如果没有魏王镇守恐怕是难以镇守,一是缺少号召力会变得散乱,二是那些跟着他的将领没有盼头,不能封侯拜相恐怕。 于是周市召集魏地豪吏、三老还有将领们一起商谈,豪杰们皆推举周市为魏王。 面对这个令人心动的机遇,周市的内心各种想法快速的闪现,自立为王那么部下将来学自己,恐会四分五裂,魏地城池难以固守,富贵转眼成云烟。 立魏国后裔为王,那么自己至少会封侯拜相,只要还掌握兵权那么名为魏相实为魏王。 这些思绪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周市很快有了决断,“天下混乱,忠臣才能显现,现在天下共同叛秦,按照道义必定要立魏王的后代才行。” 周市走后,田儋对这位豪杰一直念念不忘,当听闻魏地在商议立魏王复国的事情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拥立周市为魏王。 英雄惜英雄,在强秦面前,亦可互相扶持,田儋想起了当年秦穆公送重耳当晋国国君的事迹,便亦学着如此做,于是便派遣五十乘去拥立周市为魏王,他的这个做法亦直接引起了赵王武臣的注意。 武臣听闻魏地要复国,开心至极。开心的是他不再是单独一人背叛陈胜了,至少当年同朝为臣的周市亦加入了这个队伍。 武臣亦派去五十乘来拥立周市。 有了赵、魏的拥立周市内心亦有过波动,只是他下定决心不做第二个武臣,自立为王和拥立六国后代的选择上,周市有很清晰的看法,言他内心不想称王那是不现实的,可此刻周市见吴广久围荥阳不下,周文又败出函谷关,可见暴秦的力量依旧强大。 此时谁先立王谁先成为靶子。 周市坚决不受,“还是立魏咎为王,去陈迎之还魏。” 一次,陈胜不乐意。 二次,陈胜生气了。 周市似乎锲而不舍,周市的部下亦有人继续劝其为王,周市的内心在想,如今吾亦迎了两次,此刻放弃无立信于世间,坚持迎立第三次。 三次,陈胜无奈了。 四次,陈胜看魏咎不顺眼了。 五次,陈胜开始怕外界的流言蜚语,只好遣人送魏咎回魏地为魏王。 这次陈胜有些恍惚了,一时间他派出去的将领皆各自为政,手下竟无将可守,亦将可派,起义之后陈胜遭受到了最大的挫败,他怕了,如今只剩下吴叔还在前线坚守。 如果吴叔亦叛变,这是陈胜无法想象的,可是胡武和朱房给他带来了最为担心的消息。 那就是围攻荥阳的将领田藏见周文兵败退出函谷关,便担心秦军很快会打到荥阳,到时候必然大败,便与诸将商议,“现周章军已败,秦军很快就会打到这里,吾等久围荥阳不下,秦军至必然大败,不如留下一部分兵继续围困荥阳,吾等率领精兵去迎击秦军。” 诸将觉得田藏觉得所言有理,皆赞成,却听田藏继续道,“现在假王骄纵,不知兵权,无法与之共商大计,不杀死他,吾等计划恐怕会失败。” …… 陈胜得知了田藏要以下犯上诛杀吴广的消息,他真的慌了,慌的不是有多担心吴叔,对于吴叔他亦自认为待其不薄,自不会反叛他,可是那些将领就不同了。 陈胜便急忙找蔡赐商榷,蔡赐便问道,“大王是保假王还是保楚军?” 这句话直接让陈胜陷入了沉思,吴叔是跟着自己一起走过来的,虽然有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老战友,可是如果荥阳之军亦出现哗变,如那武臣一样再来一个自立为王,那么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陈胜这天他想了很久,在友谊和王位之间他必须做一个选择…… 田藏杀吴广之后,陈胜立刻派遣使者赐给田藏楚国令尹之印,让他做上将军。 陈胜这一招倒让田藏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人在做大事决断时常常会有空白期,田藏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成了令尹,即便是想自立为王在众部下面前亦不好反悔。 这一天陈胜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人待着,曾经的老屯长不在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们皆各自“成家”了,他想不明白为啥。一时间燕、赵、魏、齐皆立王复国,倒是与陈胜的楚形成了东方五国。 第五十六章 竟敢围吾 各地诸侯纷纷自立为王复国,这直接让秦有点恐慌了,如今章邯虽然大破周文,在曹阳将其围困,看样子盗贼已是困兽而已,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以为了挽救大秦江山,军功爵位发挥到了极致。 泗水郡监平与将领曰:“天下大乱,吾意与诸公共富贵,可有对策?” 一校尉道,“各地皆亦称王,势力强大,今丰邑只有小小刘季守卫,可攻之。” 泗水郡监平这才想起几月前刘季率领攻击胡陵的事情,一个小小的亭长居然亦来攻击自己。 这次主动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监平道,“吾听闻刘季因丧在守城,丧期结束必来攻胡陵,请将军击之。” 兵乱之时讲究的是时机,无人再去关心对方是否在就寝还是在服丧。 刘季此刻回到丰邑办完己事便重新整顿沛县子弟兵,欲春暖花开之际再次进军胡陵。 正在饮食的刘季忽然听到萧何来报,“沛公,泗水郡监带兵已将丰邑围困。” 原本已送到嘴边的酒卮,刘季再次放回食案上,道,“快召曹参、樊哙、周勃等来议事。” 萧何领命转身欲去时,刘季又加了一句,“把夏侯婴亦找来。” 刘季本想过些时日再攻胡陵,不曾想郡监先打过来了,这是刘季第一次被围困,多少心里有些发毛,一时间心里曾想过退缩,为何自己要做这个沛公,不过刘季一向心胸大度,寻思这次被围亦能坚定他的内心,彻底的让刘季认清楚此刻他所处的道路已与常人不同。 刘季没有将议事之地放在沛公廷内,而是带着曹参等人来到城头,向前遥望郡监之军。 看着城下整齐划一的秦军严阵以待,黑色的旌旗随风摆动,刘季知晓对方的兵力远在自己之上,便向众人问计,“秦军兵是丰兵几倍,如何取胜?” 曹参道,“知兵权者,郡尉,已被勃无意中击杀,平,曹参可与战之。” 樊哙亦积极的请战道,“哙亦愿战。” 周勃仔细观察郡监之军后同意曹参的意见,“沛公,秦军来势汹汹,可托其两日,令其懈怠,击之,必败。” 萧何的意思是出战之日亦可派人前往沛县,令刘交和卢绾率军来援,刘季然之,便道,“以曹参为首将,周勃、樊哙汝二人左右配合出击郡监军,萧何遣人命卢绾前来,随时响应,同时命留守方与的周緤切断监平军的退路。” 曹参、周勃、樊哙、萧何皆领命,夏侯婴这次则被安排给刘季驾车,他亦亲自上阵为诸将击鼓助阵。 第一日,监平命军士辱骂刘季胆小,没有回应,监平军锐气挫败。 第二日,依旧叫阵,刘季依旧坚守不出,郡监有些耐不住了,命人射箭,依旧无功而返,回到安营扎寨之处。 这一日刘季很开心,丰邑城中本无弓箭可用,此刻监平相当于为其送来了四五千支箭矢,立刻命曹参率领众将士赶制弓弩。 有了弓,加上监平送来的箭,立刻组建了一支弓箭队,由刘季亲自统领,被刘季称为自己的杀手锏。 第三日深夜,城门悄悄打开,由樊哙统领、夏侯婴驾战车与刘季一起向东方悄悄出击,丰邑之东有个小树林,刘季命任傲率领弓箭手埋伏在这里。 曹参与周勃率主力军正面从右侧出击,打开突破口后欲向东抵薛县以断郡守率领来援。 曹参提着锁魂枪,周勃拎着怒天锤两人悄悄向监平的主军帐进发,监平军除了巡守之外的皆处在熟睡之中,皆鼾声雷雷,这亦掩盖了曹参这支军的马蹄声。 临近军帐时,曹参突然率军发起猛攻,首先两枪解决了两个巡守之兵,周勃亦懂得曹参的用意,将巡守的杀死,那么郡监之军醒来的时间就会延迟,便是趁着这个空档直冲到监平军帐百米外,遇到了强有力的阻击。 此时的监平才从朦胧中惊醒,即可皮甲提刀出来迎战。监平上马来至曹参前,见对方手提一乌黑的长枪,心中微微一惊,这次面对的竟然不是熟知的樊哙。 上次一战,监平特地好好研究了一番樊哙的斧法,本想这次可以用上,不料来者之将并不熟知,但见其样貌,知晓此人不是乡野之人出身。 曹参见监平慌乱中出战,便欲趁其无法估计军秩序,便拜有周勃继续袭击阵营,他来拖住监平。 对于郡监平的战法,樊哙先前和曹参聊过,曹参亦略知一二,如今借着火光单见对方手提双尖两刃刀,身材魁伟,倒像是郡尉。 锁魂枪漆黑如墨,曹参出枪极快,犹如闪电直接袭向监平的心窝,监平见对方出枪如此之快,颇为心惊,急忙举刀招架。 曹参枪法飘逸灵动,犹如幻影,尤其是在深夜,更无法看清锁魂枪的行动轨迹,这令监平暗暗叫苦,似乎亦明白为何对方选择夜里突袭了。 监平瞥见己军已被令一骁将率轻骑冲散,他心下大惊,心乱如麻,刀法亦不再那么沉稳,锁魂枪如闪电一般在黑夜里找准机会要锁住监平之魂。 一挑,一刺,行云流水般直接将监平的头盔刺掉,臂膀被刺伤,监平见状不妙,便策马转身逃走,大喊撤军。 周勃与曹参趁机将监平军追杀至刘季事先埋伏好的小树林,监平见曹参、周勃未追来心下稍安,后悔自己来围困丰邑,更是低估了刘季的实力。 其实刘季呢亦没谱,毕竟对方兵力是自己的两三倍,因此在此等候时,刘季内心颇为煎熬,他只能默默祈祷曹参能够战败监平。 如今见监平果然败阵下来,又惊又喜,即可命令任傲放箭。 可怜的监平还未稳定心神,便听到周围喊杀阵阵,接着便是满天的箭雨,幸好监平军用盾誓死护卫,他才得以率领百余骑仓皇而逃。 刘季岂能容他如此逃走,便命令樊哙率军追击,自己由夏侯婴驾战车垫后。 曹参和周勃已率军赶到,刘季便命令曹参与周勃转而向东进军薛县以切断薛县对胡陵的援助,命雍齿守卫丰邑,令萧何和夏侯婴随同自己攻击胡陵。 此时旭日已经冉冉升起。 第五十七章 招降胡陵 樊哙追击郡监平,监平狼狈回击,大战十余回合,弑神斧左右横扫,或猛然冲刺,令已经受伤的监平直接叫苦连天,不敢恋战,抽身便走。 这次监平没有逃亡最近的胡陵,而是调转马头取道薛县,樊哙知其定是向薛县郡守搬救兵,岂能容他去搬救兵,不顾一切的亦率领百余骑去追击。 刘季则是随萧何、夏侯婴缓缓军至胡陵城下。 胡陵县令听闻刘季带兵来犯且大破郡监之军早已吓坏,召集县丞、胡陵豪吏商议如何应对。 刘季看着这座城池,心里在想,如今起事已有二三个月,至今只有沛县、丰邑、方与,地盘实在是小的可怜,近日这胡陵无论如何亦要拿下。 萧何道,“如今沛公大破郡监之军,此刻正是召降之际,愿前往招降。” 刘季非常同意萧何的这个建议,能不懂一兵一卒拿下胡陵这是刘季最希望看到的,毕竟他不希望追随自己的这几位老友因争夺城池而出现意外,不动刀枪最好,便命夏侯婴一同前去,“夏兄弟可与之前往。” 夏侯婴与萧何一同去招降胡陵县令,这个招降的消息一传进城内,胡陵县令和县丞商谈,“如今那泗水亭长已经兵临城下,现进行招降,县丞如何看之?” 县丞道,“虽郡监命吾等坚守城池绝不能投降,亦不能出城迎战,但前线传来消息称郡监已打败,自顾不暇岂能考虑吾等安慰。既能破郡监亦能强行破胡陵。” 言毕,县令闻言觉得县丞言之有理,陷入了深思,他思来想去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吾等叛降,日后郡监平能放过吾等吗?按秦律可是当斩的。” 县丞道,“若日后监平问起,可言假意投降以保胡陵之全。” 两人商榷后可以向萧何谈最大的利益,便盛礼迎接萧何和夏侯婴。 萧何和夏侯婴在出发前,萧何给了他们一些交代,在刘季看来城池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城池的粮食和守兵,意思是只要交出兵权和财权,其他的随意提。 招降的地点在守卫森严的胡陵廷内,萧何虽然做过沛县主吏见过这种阵仗,可是携带兵器瞠目以待,萧何还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有丝恐意诞生,好在有夏侯婴守陪伴在旁,手持刘季的赤霄剑护卫萧何。 萧何整理衣裳,便踏步走进这危机四伏的谈判大营。 谈判萧何直奔主题,“当今天下诸侯皆叛秦,沛公大破郡监,如今已被吾将追击,将会成为沛公俘虏,此乃随秦的下场,胡陵令乃当时豪杰如降沛公定有厚待。” 县丞见县令六神无主,便道,“吾胡陵外有湖泊护卫,内有军民爱戴,虽郡监战败,然胡陵毫发无埙,何来投降之言?” 萧何大笑三声,随后才言道,“天亡秦矣,胡陵子弟恐日夜盼着将刀子插进县丞、县令的腹中,好相应陈王成就其名,令与丞不惜命,吾等这就告辞。” 言毕这些,萧何便示意夏侯婴立刻便走,这让县丞楞在当场,县令细想却浑身汗毛倒数,便立刻道,“萧丞慢走。” 此时的萧何乃沛公的县丞,负责督办一切事务,此次萧何亲自来招降亦是对胡陵此地的重视。 胡陵城外刘季在默默等待招降的结果,在他看来此次谈判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他最关心的一是兵源的补给,而是钱粮,在丰邑被围困之后刘交从沛县率领几百人一路来接应,让卢绾一人留守沛县,如今亦来到胡陵城外。 刘季在账内与刘交商谈胡陵之事,皆认为此地不宜留守,一来无兵可守,二是此地需有治吏留守才能长期盘踞,当下最为要紧的就是扩充自己的兵马和粮仓。 胡陵此地水源充沛是个好粮仓,确定策略之后便打定主意如果萧何招降不成,便是强攻。 城内的萧何再次被胡陵县令叫住后,开始给胡陵县令分析利害,如今天下云集响应陈王,各地郡县多杀死县令、县丞、郡守、郡监来响应,意思是胡陵若早降依旧由其镇守,若不降刀剑无眼,攻城之时即是胡陵县令兵灾之际。 县丞开始还以为城池坚固如铁,信誓旦旦的要开个好条件,可经过萧何的分析后他亦惧怕,与县令秘商之后便答应投降。 萧何道,“依沛公令,君仍为守令,需交出三千子弟兵以示诚意,沛公愿与令共赏诛秦大计。” 胡陵县令心知肚明,此乃釜底抽薪,胡陵县共有六千守兵,这直接减去一半,县令虽不悦,但迫于沛公兵临城下,又无将可派便宣布归降。 经过一番的讨价还价,最后胡陵县令只交出二千的兵权,拿出粮草以慰藉沛公军。 招降成功后萧何与夏侯婴甚为开心,但刘季却没有一丝的懈怠,命刘交带着这二千兵加上原来的五百兵卒,回沛县继续守城。 刘季便与萧何、夏侯婴去追樊哙,亦打算与曹参、周勃会军一同夹击泗水郡守,途中遇归来的樊哙,只见樊哙无精打采的拎着弑神斧,便知未曾追上郡守监平。 樊哙见沛公大喜,道,“沛公,哙差点就抓住了那郡监,可惜被他逃入了薛县,恐怕已将战况报予郡守。” 刘季宽慰道,“哙弟已尽力,吾已命曹参、周勃进军薛县,吾等快与之会和。” 樊哙闻言,赞叹刘季真是料事如神,其实刘季很清楚,他这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比较熟悉泗水郡县里的各吏关系网而已,那泗水郡监平与泗水郡守壮关系莫逆,故由此推断。 真到了攻城略地的实战上刘季很清楚他可能不如曹参、周勃的攻城能力。军队渡河后一路向东进发,途中与樊哙、夏侯婴、萧何商榷如何配合曹参、周勃进击郡守壮的军队。 薛县不是胡陵,更不是方与,甚至比沛县还富饶强大,攻击并拿下这座城池不易,刘季问计道,“如今郡守壮定为严加防守,又有郡监平协助,如何破之?” 在讨论兵权方面,萧何亦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擅长兵权,今后的发展方向他给自己做了很清晰的定位,做好县丞之事,协助沛公料理政务。 第五十八章 亲自上阵 在刘季与诸将商谈如何拿下薛县进而控制薛郡之际,曹参与周勃已经驻军在薛县西在商谈如何攻城。 曹参道,“如今郡守壮可依靠的乃郡监平以及郡尉二人,监平已熟知,唯独郡尉需派人查清。” 周勃乃遣一人乔装打扮进城打听城内虚实,曹参与周勃两人站在账外静静等候第一手消息,直到落日即将西下,曹参与周勃亦没等到消息,周勃有点等不及了,想亲自去打探敌情,此时刘季率领赶到。 夜幕降临,篝火在星光下交相呼应,此时天气微寒,刘季与诸将在篝火旁饮酒话聊,打探消息的亦趁着夜幕归来。 刘季是一个比较会生活的人,即便是在打仗这种颠沛琉璃的生涯中,他知道与诸将在一起一味地谈论如何攻城略地,如何的扩展势力,时间一长不免有疲乏,人在疲乏的时候会影响机智的发挥。 因为很清楚这一点,刘季很注重与诸将达成一片,在愉悦的氛围中充分调动各诸将的积极性,群策群力,各种想法相互碰撞这才能打胜仗。 篝火旁,刘季看着夜空的星星和大家聊起了夜空内可以玩什么寻乐,便与诸将玩起了划拳,谁输了不仅要饮酒还要为攻城出一个主意,哪怕是不切实际的注意,游戏中知无不言,游戏结束自然是令归令,惩罚分明。 萧何、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任傲等一边饮酒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明日的攻城之策,在行酒令中樊哙微醉,一次输了饮酒中随口道了一句,“那监平必定恨沛公,沛公可引诱郡守出洞,到了咱们的地盘……” 下面的话被萧何踩了一脚而收回,微醉的樊哙经萧何一踩才突然明白过来,好像言之过矣。 刘季见诸将有些冷场,便笑道,“此法甚妙,好。哎,继续啊,别愣着,游戏中无军令。” 行酒令结束后,各自回营帐,留下刘季一人在默默的思考,樊哙虽然是无心之谈,但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刘季思来想去,或许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从探查的消息看薛县内郡守壮可以依仗的只有二人,一是监平,二是郡尉,唯郡监乃有勇有谋,想灭郡守需诱敌分散方可。那监平被自己狼狈追至薛,必然恨自己,可以自己为诱,虽可如此,刘季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性命,毕竟有命才有革秦的本钱。 于是到了第二天,刘季便命萧何为自己制造一把长兵以备用樊哙之计时防身。萧何知晓刘季对此兵器的重要性,便亲自去督办。 萧何督办刘季长兵之时,曹参与周勃向薛县发起了首轮进攻,周勃先是拉开强弓,形似满月,将劝降帛书射至城内,见其无果,曹参便发动进攻。 郡守壮知刘季军下猛将如云先是闭门不出,任由其进攻,依仗城墙高,城池深坚守,待对方疲怠之际才突袭刘季军,此乃监平之计。 曹参命人伐高木以制攻城利器,撞击城门,命水性好者驾船以攻城利器进攻城门。 周勃率一支死士用云梯从后方进攻,樊哙则率一支军由刘季带头在城前叫骂。 攻击半日未见其效果,攀云梯者皆至大半被石块砸下,死亡过多,无法攻入城内。 正面进攻城门的水性好者虽有盾护卫,死亡不多且无寸功,樊哙叫骂亦无动静,眼前这座薛城仿佛是沉睡的雄狮,他不愿意醒来,更不愿意发狂,刘季见状不行,便命令停止进攻再做打算。 等到鸣罗守兵后,回到营帐前,刘季见到一金蛇矛,制作精良,形式创新,按照萧何的解释与寓意很有讲究。 因刘季斩白蛇起义,故萧何便改制古矛方面用于防身,短其柄,改制矛头为蛇形,故名丈二金蛇矛,金其锋,木其柄,使重量减轻,舞动起来寒星点点,银光皪皪。 刘季上手后甚为喜欢与赤霄剑并称刘季二大爱兵,得到兵器后刘季心情大好,未能攻克城池的阴霾一扫而光,或许是有了新长兵,亦或是心中已有破城之计,刘季决定实行樊哙的计策,亲自出队来战县薛,以身做诱饵。 正在此时,帐外有人求见,刘季宣见,竟乃吕雉的兄长吕泽从单父起兵以佐高祖,现已平定单父,先派左司马曹无伤前来相助,吕泽决定待平定单父东边区域,便能与刘季的丰邑、沛县连成一线。 这个消息直接让恢复心情的刘季简直是心情大好,于是命曹无伤为先锋随自己亲上战场去攻杀薛县。 曹无伤此次前来带来了攻城的利器献予刘季道,“臣从单父带来一燃料,可涂抹箭矢以火攻。” 刘季大喜,命任傲接受以备火攻,萧何建议刘季道,“火攻虽好,能有利攻下城池,但水火无情,一旦火攻那么火势一旦失控,这座城池就会变成火海,攻城变成屠城,于沛公名誉不利,今后降者少,据城坚守者多。” 刘季认为萧何言之有理,便将火攻列为最下等的攻城之法,曹无伤心中不悦,用一种不悦的眼神瞥了一眼萧何。 刘季想亲自上阵去引蛇出洞,萧何、曹参皆以为不妥,三军主帅岂能深陷危机之中,虽能激励将士,可一旦出事却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刘季亦知道此计甚为危险,只是刘季他想彻底了解一下,其实言之初战实乃进一步了解自己。 刘季执意初战,便腰悬赤霄剑,手提丈二金蛇矛亲自率领樊哙、夏侯婴、曹无伤到城前叫战,命曹参、周勃埋伏薛县以西的密林处,以待伏击出城的郡守壮,并一举拿下薛县。 命任傲为参乘并兼任刘季御用弓箭队的领队,随时以火攻为刘季断后。至此刘季为自己做逃跑做足了准备,不仅有夏侯婴一流的驾车手,亦安排了参乘任傲坐在车右随时护卫着。 刘季望着高高的城墙,酝酿辱骂监平的言辞,由夏侯婴遣人乔装打扮入城散布消息,“鼠辈监平,吾刘季亲自来捉,如再躲藏犹如蛆蝇之物只配躲在茅厕,如此胆怯之人岂能为一郡之监察。” 郡监平得知刘季亲自来辱骂自己,忍无可忍,便进言郡守壮道,“先前刘邦军攻城不利,如今亦携带,有西归之意,请疾出兵击,必败刘邦军。” 监平此时恨死刘季,便直呼其名请求出兵。郡守壮怕监平独占功劳,便答应出兵却亲率兵卒,由郡尉做先锋,由郡监平来留守。 第五十九章 击杀郡守 吊桥落下,城门大开,郡守壮居然亲率兵卒来战,这让刘季出奇的惊喜,本以为如此谩骂只能与监平大战城外,由于曹参、樊哙皆与郡监平大战过,由他们的嘴里得知平还是非常勇猛的,为此才部署了逃跑的事宜。 郡守壮见刘季手提金蛇矛,一副战将的模样倒亦是一惊,道,“小小亭长不知安分守己,亦学着盗贼反秦,不怕灭族吗?” 刘季笑曰:“如今天下皆叛秦,公需明事理,免得顷刻间身首异处,家眷为人奴!” 郡守壮素知刘季伶牙俐齿,与之做口舌之战是难以占据优势,甚至可能会被刘季反而搅乱军心,为此立刻命郡尉出战刘季。 刘季平时为强身健体亦多随曹参、周勃习武,虽然不精却亦能防身,尤其在游离张耳门下时曾请教过张耳门客,学习过矛法、剑术,毕竟那时的他很想做乡侠。 基于这些刘季倒亦能作为一中等战将出场,刘季知晓此乃可能为他为数不多的亲战经历,一旦打下薛县恐日后做谋划、部署的居多,亲自领兵亦有但亲上战场的定寥寥无几。 为此刘季亦颇为重视这场有关生死的沙场经验,见郡尉提长刀来战,刘季直接迎战而上。 舞动金蛇矛,当真是寒星点点,郡尉则暗自赞叹,他没想到这小小的亭长居然练就一身的矛法,亦敬佩,舞动长刀与金蛇矛战在一起。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飞沙走石令两人在尘土中忽进忽出。 这边樊哙看的心惊,夏侯婴颇为刘季担心时刻关注着场内的变化,曹无伤亦蠢蠢欲动,先前献火攻未能立功,如今他很想在刘季面前表现一番。 在曹无伤的眼里,在这里不同在吕泽那里,他本来在吕泽那里很受重要,吏至左司马,可是在这里却没有得到他满意的用处,内心不免埋怨刘季不识人,亦急于欲立战功。 寒星点点虽令郡尉心惊,但十几回合下来,心中已对刘季的战法了然于胸,便想尽快结束战斗,如果就此擒住刘季,他郡尉恐怕会立刻以此战功官至郡守,甚至超过郡守壮的位置。 不过刘季的金蛇矛终究不是古矛,柄为木质轻且有韧性,因此令刘季的矛法较之寻常使法不同,刘季的金蛇矛击打再长刀柄上常常带有一定的弧度,直接击向郡尉的心窝、脖颈等处,倒亦令郡尉疲于招架和改变打法,令其一时间无法胜刘季。 郡尉直至与刘季大战三十回合,才慢慢适应刘季的矛法,刘季亦体力不支,毕竟不在年轻,由于体力的原因金蛇矛变得不再那么凌厉,不再变得那么鬼魅。 郡尉大喜,见刘季体力不支,欲要一举擒拿刘季,刘季不再恋战抽身离去,策马奔走,这不是刘季在佯装败走,而是真的不敌而走。 郡守壮见郡尉战败刘季,亦怕此战功独被郡尉拿走,亦想参与,便策马去追。 途中刘季便果断舍弃战马,跳上夏侯婴驾驶的三匹马拉的战车上,战车右边早已有任傲立刀护刘季。 任傲使用此长刀乃刘季着人为其打造,赐名忠懿刀,因曾护住吕雉刘季心中感激。 郡守壮、郡尉两匹战马一前一后率领兵卒追击刘季,夏侯婴驾车快速奔逃,行至一山坡,早有埋伏好的弓箭手,任傲一声令下,一道道燃烧的火箭射向郡守壮和郡尉。 郡守壮猛踢马肚子,战马急速穿过箭雨,幸没受伤,郡尉迟了一些,只好挥动挡箭,可怜步卒们被射中的撕裂的惨叫声响起,被火烧的惨叫令郡尉心惊,急忙率领部分军队欲撤回薛县。 埋伏好的曹参与周勃立刻命令弓箭手射击,郡尉兵死伤过半,率领残兵继续奔逃,曹参与周勃率兵追击。 再看郡守壮只带有百余名骑兵冲出火攻的范围圈,刘季却早已在前方等候,郡守壮此刻才一阵阵的恐惧袭上心头,身体有些僵硬,他现在后悔了,不该听了郡监平的话就自己出城迎战,完全可以让监平来代替自己。 可此时为时已晚,刘季命令道,“割下郡守壮头者,吾有重赏。” 这句命令直接让郡守壮陷入了恐惧的深渊,他来不及求饶,便率百余骑逃亡戚县。 吕泽的一员战将曹无伤听闻刘季杀郡守壮有重伤,便率领他从吕泽那里带来的百余名骑兵追击郡守壮。 樊哙闻言欲要追击郡守壮被刘季拦下,“已有曹无伤追击,吾等速去助曹参他们攻城。” 曹参与周勃自郡尉撤向薛县后,便一路追击,郡尉一路奔逃至薛县,监平即可打开吊桥。 眼看郡尉即将逃回城中,曹参大急纵马跳上缓缓升起的吊桥,周勃即可命人射箭掩护。 监平即可命人射箭,欲射杀曹参,曹参挥枪遮挡,催马前行直接单手奋力的投掷锁魂枪,郡尉只觉得身后有一阵凉气袭来,并未太在意,眼看着即将进入城内,自然就会安然无恙。 面对即将进入安全区域的郡尉而言,心里想的就是不断的策马奔逃,可是他战马再快岂有投递出去的锁魂枪快。 锋利的枪尖直接刺穿战甲,刺入心脏位置。 噗通一声,郡尉倒地,在未摔落下马的时候曹参猛夹马腹,战马加速,他顺手将插在郡尉身上的锁魂枪拔出,用腰腹猛然发力,舞动锁魂枪扫向吊桥的绳索。 砰的一声,即将关闭的吊桥再次落了下来。 尘土飞扬,吊桥落下,周勃指挥沛公军即可开进薛县。 曹参这才趁机一枪刺死一名守卫,令城门未能及时关闭。 郡监平见郡尉被杀,沛公入薛县,他立刻翻墙逃走。 等到刘季率领军队赶到,曹参已将赤帝子斩蛇旗帜插上了薛县城头,刘季喜,便令军队在薛县驻扎几日,粮草得到补给后便宣布免去秦的各种复杂税收,仅仅保留为沛公军提供粮草的一项税收。 薛县城黔首们大喜,携带酒食来犒劳沛县子弟兵,沛公军刚休整三日便收到一件令刘季惊喜的消息,左司马曹无伤追至戚县抓住了郡守壮,直接将其杀之,割其头送予沛公。 刘季甚为开心,赏赐曹无伤五十金,并赐七大夫的爵位,刘季觉得此赏赐足以,但曹无伤感觉不被重视,自己冒死去杀郡守却仅仅获得一七大夫的爵位,这和在吕泽部下受到的重视极有落差。 其实刘季心里很明白,这次能杀死郡守壮和曹参、周勃、樊哙有很大的关联,尤其是曹参这位文武兼备的战将,此次刘季没赏赐曹参而是破格赏赐曹无伤,亦是对其远离单父而投奔自己壮士的肯定。 先赐赏来投者而后再关照自己人。 第六十章 只想歇歇 沛公军杀死泗水郡守壮的消息迅速的在山东南部诸郡传开,名声大噪,曹无伤自觉这沛公的名声是自己杀死郡守壮得来的,可是刘季心中明了,能杀死郡壮,打破郡监平乃是曹参、周勃、樊哙三虎上将所为。他刘季现在无法拜曹参、周勃、樊哙为三上将,但内心已经萌生了此想法。 刘季相信会有一天他的军队会强大到足以与天下诸雄逐鹿中原,到时会有五虎上将,甚至更多。 做了沛令后刘季内心最大的渴望开始慢慢的从内心滋生出来了,进入薛县刘季开了眼界,感觉这和沛县大不一样。 沛县和薛县不过是一湖之隔,人情风俗却大不一样,这里比沛县要繁华,最为明显的是薛县让刘季很舒服,具体说三言二语他道不清,只是感觉这里很有亲和感,这里的草木、小溪似乎都是那么的柔,不再是那么的冰冷。 身份的悬殊曾经令刘季内心常有自卑感,可是刘季内心有一股不服气,生而为人奈何他人就是有酒有肉,他只能到处去曾,论能力他并不比别人差。 刘季不知道是这里的草木有情还是这里的少女的容姿令刘季更心动,他暂时想将军队驻扎在这里,好好的玩几天,不想立刻拔营继续战争。 刘季是这么想的,可是萧何、曹参等人却有些着急了,尤其萧何更加坐不住了,他已经查算过沛公军的粮草不足了,薛县虽然景美,人美,可是人无食,马无草这些均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萧何道,“沛公,吾等该拔营了,已经两天了。” 刘季的回应是再等两天,“萧县丞,勿急,吾等悬头颅去战秦,不就是为兄弟们有酒饮,有肉食吗?如此马不停蹄,何为?” 萧何的意思是军队驻扎在这里,不断的消耗薛县的食酒,会加深薛县对沛公军的厌恶。 樊哙亦来规劝,直言不讳道,“沛公若再逗留,食薛,饮薛,吾等与郡守壮有何区别?” 此话直接令刘季惊醒,对樊哙言,“明日晨曦拔营。” 刘季本想再逗留一晚,他只是觉得前几十年实在是活的憋屈,或者说本该享受阴阳交合、鱼水之欢的刘季亦因无营生且贫困而被无人问津,像是干涸的大地始终不曾有甘露降临。 度过四十多个春秋的刘季只是想弥补一下人生遗憾而已,可是一个消息直接打乱了他欲小憩的愿望。 胡陵复叛的消息传来,刘季这才意识到即便一座城邑用兵破之是否属于他刘季犹未可知,便命曹参为主将攻之。 曹参、周勃、樊哙各率二千人进击胡陵,胡陵这次坚守不出,任由樊哙大骂皆无济于事。 处在战车上的刘季问夏侯婴道,“胡陵为何复叛吾刘季,吾已免去秦法苛税。” 夏侯婴道,“胡陵县令多是被监平掌控了,此次攻伐必然死亡子弟兵,吾愿替沛公再去招降。” 刘季对郡监的傲骨不觉升起一股赞赏之意,郡守壮的死居然没有吓退监平,反而继续据胡陵抵抗自己,对于他的气节刘季欣赏,他亦希望自己的部下多是此等气节之人。 刘季便与诸将商议,刘季道,“胡陵复叛,绝不只因为监平缘故。” 萧何与夏侯婴均表示愿以招降使者进城探听背后的原因,他们亦认为需要寻找到复叛的原因,为日后打下其他城邑后的治理打下基础。 曹参、周勃、樊哙一心想的是如何攻克胡陵,令监平再也无复叛的根基,并不太了解萧何对治理城邑的苦闷。 攻城不易,但守城更不易,为此萧何他对如何治理打下的城邑比较感兴趣,亦是萧何对自己的定位,这点亦符合刘季此刻的心情。 刘季可不希望日后将士们拼命打下来的城邑皆一个个叛变,叛变的原因千千万,刘季愿一一探究。 刘季最后的决定是先让以曹参为主将的将士们先狠狠的教训下反叛者,再行招降。 中军营帐内,曹参与诸将研究攻城策略,“吾观胡陵据湖水下游,可引水灌之。” 樊哙道,“水淹伤亡太大,恐沛公不允。” 周勃亦赞成,“引水挖渠费时费力,恐一时间难以做到,吾军粮草难以供给上。” 刘季作为樊哙的连襟之家,樊哙还是较为了解刘季,刘季虽在家乡父老眼里名声不好,亦想尽快扩掌城邑,但一向宽厚仁爱的他是不会同意水淹胡陵。 在起义之处刘季是比较注重军纪和在诸县子弟心目中的形象,信任,在这个战乱年代是一个比较宝贵的东西。 表面上看信任一分不值,不是兵甲,亦不是粮草,更不是兵马,可是在刘季心中则意义非凡,信义在他的心中早在马公书院立志做里侠、县侠之时就深深扎根了。 要取得陌生人的信任,尤其是各县黔首的信任,那就要让他们认可,觉得在为之谋幸福,他们这才甘愿相随。为此樊哙很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刻绝不容许水淹胡陵,但日后就很难言之。 曹参等诸将会开的比较沉闷,诸多办法皆谈论一遍却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可靠,那就是强攻,亦是展示沛公军威的时机了。 由曹参提议,曹参、周勃、樊哙三人各自对自己进行剖析,扬长补短,合力将胡陵攻下。 周勃善于强弓,精于培养指挥弓箭队,在最合适的时机和距离进行远攻。樊哙则一把弑神斧威猛刚烈,有劈山之势,擅长近距离的冲锋。 曹参善于马上枪法,指挥军队打伏击包围战,只要进入曹参布置的包围圈,就很难让其突围,一旦黏上便会不断与其周旋,直到将对方耗得精疲粮绝,或投降,或拖死。 彼此了解之后,曹参做出部署,由周勃率领弓弩队先进行远距离的轰砸,再用樊哙进行猛烈的冲击,直接借助云梯翻墙,或指挥攻城队直接撞击城门,曹参负责左右包抄,即做接应,又随时准备将监平之军耗死。 一切安排就绪,曹参便报请刘季,为了一鼓作气刘季对发起攻击进行了战前鼓动。 第六十一章 再攻胡陵 刘季自认别的本事不能与诸将领比,对于计算军需粮草、安抚百姓他自认不如萧何,时常刘季内心会有种不安全感。 常常在想这些人为何甘愿跟着他,能力不强就很难压得住这帮人,这是刘季内心时常思考的事情,虽然现在还不够明朗,但刘季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那就是让这帮兄弟们各司其职,配合在一起发挥最大的能量,这是他要做的事情。 这帮兄弟在刘季心中慢慢清晰了起来,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诸将面前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了解他们的欲望,明了他们的情绪。 主帅营帐内,诸将分两派站立,刘季道,“诸将已经多日未曾食肉,滴酒未沾了吧,吾听闻胡陵城内县令、县丞搜刮了许多财宝金钱,那郡监平最爱藏酒。” 提到酒樊哙、周勃眼睛亮了,提到钱财和肉食曹参、夏侯婴亦不自觉的捂捂肚子,再看那任傲眼睛都发出了绿光。 任傲,刘季了解到的除了够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为保护自己的妻子打伤狱吏,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特别宠爱箕帚,换成现在的话说乃护妻狂魔。他听闻有诸多财宝,第一反应便是为妻搞点珠宝首饰什么的。 曹无伤的反应极为特殊,不仅两眼放光,嘴角亦露出难以觉察的微笑。 刘季继续道,“吾等进城虽不是杀富济贫,亦是还民予财。” 既然刘季说还民予财,那就是杀富济贫,既然有一夜暴富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而且有正当的理由,在做好事的东西亦给自己留一点,正所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不过刘季非常严厉的道出下面的话,“进城之后绝不可扰民,绝不可烧杀抢掠,违令者斩。” 诸将异口同声道,“诺!”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让人不要命去为之付出,那便是美食与钱财,有了钱似乎女人也来了。 刘季讲完自己的战前宣言后,曹参便聚集军队做了战前鼓舞,大致的意思算是传达了沛公的指示,总之进城有好处,只要守纪律积极参战,那么好处多多。 终于能不能有命去享受这些,兵卒们不再考虑了,本来皆是活不下去加入义军的,即便自己无命享受,但家人还是可以的。 或许是刘季的战前动员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周勃指挥的弓弩队原本只能用十公斤的石块做攻击,现在最大变成了三十公斤。 一颗颗小陨石一样从天而降,看似坚固的城墙被砸的乱石穿空,尘土飞扬,虽不成马蜂窝,再也无法保持它柔美的姿态。 胡陵的守将从没见过如此攻势,吓得到处找隔档物,龟缩起来不敢出,郡监平亦从未见过如此攻势,一时间竟无对策。 一番小陨石轰炸后,樊哙率领攻城队伍,如猛虎下山一样直往上扑,城内受惊吓的兵卒还未反应过来,城门已被巨木撞开,少部分靠着云梯已经登上胡陵城。 曹参率军如饿狼一样冲了进去,曹参的锁魂枪在城内守军中如同闪电一样,又如鬼魅一样,飘忽不定,一个个兵卒倒下。 胡陵守军边战边退,最后退守在胡陵县廷院内,曹参见这座廷院比沛县大很多,建设的亦更加宏大,不愧是郡监所在的地方。 樊哙欲要指挥强攻被曹参制止,“攻胡陵廷需报之沛公。” 樊哙这才想起刘季战前的训话,其中便有不须破坏县衙,除非迫不得已。 破城之后,刘季这才率领卫军由夏侯婴驾车进城,刘季来不及领略胡陵风光便有快马来报,言监平坚守不出,是否要强攻。 得知消息刘季略微吃惊,在他的心中那胡陵县令居住的地方不就像沛令居住的一样嘛,不过是比寻常乡野之人居住的茅草屋多了些砖木。 刘季来到县廷前有些愕然,比他想象的要宏大,墙高且固,简直就是城中之城,暗叹这郡监居住的地方果然不同。 刘季道,“不可强攻,监平家族可有德高望重者,遣人请来。” 樊哙、周勃皆不懂此举何意,萧何和夏侯婴立刻明白。 萧何遣人打探,片刻便回禀道,“监平如今只有一老母,现在城外居住,因老母不喜城内吵杂,度居城外的一座小院。” …… 胡陵廷院内,监平对诸将自豪道,“诸将放心,此小城内有粮,足够吾等坚守月余,吾已派人请援军。那无赖的小亭长休想踏入这里半步,不出三日定会退走。” 郡监正在得意之间便听有人来报,“尊母进城。” 郡监大惊,“什么?” 他立刻亲自相迎至门口,郡监一向疼爱老母且对其敬爱有加,这次他内心寻思,“老母一向不喜进城,今日为何进城,难不成被刘季那厮给抓了。” 郡监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他担心,担心刘季真的拿老母要挟自己。 当沛公之军进城后,胡陵县令、县丞吓坏了,先前他已经投降沛公,如今复叛之深怕被杀,便遣人与萧何交涉,萧何这才知晓监平的弱点。 来至大门处见老母身后站着萧何与夏侯婴,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他反复四下望了一眼未见沛公军。 老母道,“勿需再看,快不请萧县丞和夏太仆进去。” 老母发话,监平恭敬从之。 一进后院,老母怒道,“不孝子!” 郡监平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儿不明,请母赐教。” 老母道,“吾听闻如今暴秦无道,天要亡之,天下诸侯皆叛秦,孺子依旧执迷不悟,置胡陵子弟于水火之中,何为?” 郡监平无言以对,面对老母责问,他立刻表示要接受投降,交出胡陵,萧何、夏侯婴与郡监平商谈招降事宜。 萧何对郡监平道,“沛公爱才,愿拜足下为胡陵守令,继续镇守胡陵,只需废除一切秦法苛税,保留基本的税收即可。” 郡监平领命道,“诺。” 郡监平此刻知晓了刘季的厉害,亦知晓为何刘季能击杀泗水郡守壮,对刘季的充分信任令其折服。 任用秦郡监守胡陵,他平时自认不如,便对萧何道,“愿君替吾向沛公进言,吾平定为沛公坚守城池。” 第六十二章 虎口夺食 拿下胡陵后,刘季心情大好,这段时间已经有薛县、沛县、丰邑、胡陵、方与五个据点,刘季感觉还不错,胡陵的阴柔女子令刘季忘记了吕雉,忘记了曹氏,他想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按照刘季的意思也算兑现他对诸将战前的承诺,自己亦想休憩一下,本想将卢绾叫来为自己安排一下庆祝胜利的放松活动,不料第二日便见到了他还不愿此刻见到的人。 这个人不是来哭诉的吕雉,更不是来侍奉他的曹氏,而是本在留守方与的周緤。 此时的周緤一脸的狼狈样,仿佛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嘴唇已经干枯裂缝,看样子是长期没有进水的缘故,亦或是他还没有顾得上饮水,便一路奔逃至胡陵。 周緤原本是要回丰邑报告的,途中听闻刘季在攻打胡陵,便立刻转站至胡陵。 叛乱,方与居然叛变了! 又一个叛变者,刘季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了,胡陵反叛乃郡监忠于大秦不愿背叛,自始至终皆没想过降他刘季。 可是方与不同,周勃攻取方与,直接将驻守在方与的郡尉给斩杀了,至此方与的守令与守将皆服服帖帖,甘愿归顺刘季他这个赤帝子。 既然有前车之鉴,为何还有人敢冒险背叛他刘季呢。 周緤道,“吾逃出时听闻方与令降了魏,现替魏守城,并封其为侯。” 刘季听闻笑了,“原来是为了一个魏国的侯爵反叛。” 萧何闻言便已猜知原委大半,道,“魏地立王复国,名为魏咎为王,实乃周市掌权,定是周市来夺方与。” 周市,这个名字刘季第一次听闻,亦彻底的记住了这个反秦的豪杰! 如今天下的形式如何,萧何基本上会定期派人去查探,然后借有夏侯婴的嘴告知刘季。 因为夏侯婴是经常跟着刘季的,即便是儿时玩伴卢绾亦未必常伴左右,因此夏侯婴之嘴乃是距离刘季最近的信息口,可以这么说夏侯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刘季的一只耳朵。 刘季从夏侯婴这里得知周市乃陈胜的一位部将,本来是派遣其北上攻魏地,虽然未学武臣称王,但却立他人为王自己做魏相,即成全了贤臣、忠臣的威名,亦能过一把权柄的瘾。 大家同为抗秦的义军,为何偏偏寻同盟的麻烦,刘季觉得这周市有点过了,即便他刘季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但至少是斩杀泗水郡守的义军首领之一。 刘季没有多余的想法,一个字,攻,两个字破灭,让周市破灭想欺负同盟的想法。 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刘季让逃出的周緤做自己的参乘,他心中忍俊不禁的发出苦笑,“强秦未灭,各诸侯国却互相残杀,干起了强盗的勾当。这次不仅要攻下方与,更要让天下人对蚕食同盟者发出唾弃。” 刘季对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只传达了一个指示,那就是这仗不仅要打,还要打的让天下豪杰皆对侵犯同盟者发出怒吼,呼吁天下豪杰共同讨伐叛秦而不是互相残杀。 这次以曹参为主将,周勃为副将,率一路攻击方与,刘季亲率一支军由樊哙和夏侯婴指挥。 曹参的这次改变了进攻的策略,由于现在沛公军总共七八千人,除去守卫丰邑和沛县的,出征的不过是三四千人。 兵力少,曹参采取了击中攻击一个缺口的方略,先是围住方与不打,断其外援,一切向内运送粮草的统统拦在外面,没有商旅,没有买卖,不能进,亦不能出。 困住后,按照刘季作战的指示,开始对城内喊话,“暴秦无道,天下共诛之,今魏背信弃义伤害同盟,此乃一罪。魏地乃魏王故土,今周市名为魏相是乃魏贼,此乃二罪。周市乃陈王之将,攻城略地至魏却自立门户,此乃不忠不义。当今之魏非故魏,为其守城者将会成为天下豪杰共同讨伐的对象。” 再后来传达的言语就比较带有威胁意味了,意思是方与子弟如杀掉降魏贼者可论功行赏,一旦破城将按照叛贼处置。 围困七日,曹参见对方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便发起了猛攻,这次依旧是周勃指挥发起第一波攻城,但方略已不同寻常。 巨大的石块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断的轰砸,周勃凭借拉动强弓将城墙上的魏旗射断,接连射断好几个旗帜。 方与的守令有些害怕了,恐城的一角被撕破,便不断调遣兵将去增援,死死守着。 这次没有漫天的石雨。 嗖!砰! 一块石头砸在城墙的东南角,石块碎裂,城墙留下了白色的印记。 嗖!砰! 又一块石头砸向城墙的东南角,石块依旧碎裂,城墙角落出现了凹陷。 三块,四块…… 守城的方与令怕了,他还没见攻城者能如此精准的专门攻击一个角落,这里的兵不断的被增加。 一阵轰砸后,樊哙则发起了狮吼般的翻墙,不管是从城墙上落下多少石块,有多少人被砸落云梯。 可依旧是喊杀阵阵,沛公兵卒不顾一切的要翻墙过去,好像墙内有比他们命还金贵的东西。 方与令有些犯怵,他有些不想再听这些声音。 喊杀声、惨叫声、痛苦声、碎裂声、风声,甚至还有乌鸦的鸟叫声,这几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编织了一首交响曲,但是方与守令不愿听。 慢慢的喊杀声没再那么密集,慢慢的再变小,慢慢的消失了。 守城的方与令慢慢的亦适应了这些喊杀声,突然这些声音消失不见了,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便大着胆子向城下望了一下。 方与令真的只是想看一下,他相信会没有什么危险的,不过是看一眼,随后就立刻回到士兵们的后面。 城下的樊哙看着死亡的弟兄,他有些愤怒了,拿起盾便率先向上攻击,周勃见状大惊,怕樊哙有事,即刻命令弓箭手做掩护, 偏偏在此时曹参看到了一人影向城下望,看其头盔和铠甲的样子不像是普通兵卒,便拉弓射击。 曹参拉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他擅长射击运动中的物体,这支箭不偏不倚,正好要了方与县令的命。 此刻的刘季望着眼前的这座城,他内心只有四个字,虎口夺食,日后恐怕是免不了这种同盟者的厮杀。 在强秦面前亦敌亦友。 方与令因为好奇心被曹参无意中射杀,兵伐本没有意外,本没有讨巧,本没有凑巧,可这方与令就是这么巧的死了。 樊哙在掩护下,勇猛攀上云梯,在乱石中被砸中了二次,一次用弑神斧劈碎,一次为意外,他及时的抓住了云梯,没有落下去,凭借腰部的力量,他跃上了城墙,第一次杀了上去。 弑神斧如劈山一样,为道路劈开了一个缝隙,兵卒用洪水一样涌了进去…… 方与从降魏的那一刻起,还没到十日的功夫就被刘季拿下。 刘季进城后直接杀了县丞,杀了所有叛变者,此时方与的豪吏见廷院内流血满地,一股股寒意才从脚底直上头顶。 不寒而栗,什么归魏,什么归沛公,他们皆不在乎了,只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享受美酒和食色即可。 第六十三章 雍齿叛丰 方与再次被沛公拿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临济。 临济这座魏国都城此刻正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魅力,她虽比不上曾经的大梁城坚固,以至于让王贲率秦军强攻都无效,不得不引黄河、鸿沟之水灌城,才得以破城灭魏,可临济这座新落定的王都之城因魏咎、周市的存在变得很耀眼。 临济早在一些日子亦迎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辞别陈伯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这里的繁华早已不似从前,魏军与秦军在这里交战已使这里染上了血色,原本美丽的外衣亦粘上了污渍。 这位年轻人便是从阳武县户牖乡赶来的陈平,曾一度自认令平得宰天下,亦能如分祭肉一样公平。 魏王魏咎刚刚在这里安顿,看着魏国王宫的重建,虽然简陋但亦兴奋不已,周市为魏相亦开始为魏国寻觅人才,陈平自荐,便成为了太仆。 议事殿前,魏王与诸臣正在紧张的议事中,陈平也有幸参与其中,他出计策道,“既然方与难下,不妨寻与沛公有间隙之人策反丰邑,令其不得不自救,如此方与不攻自破。” 魏王摇头不予采纳,认为此计太过阴损,下朝后有人私下言陈平坏话道,“陈平乃小人,如此昧金盗嫂,难怪会想出如此阴损之计,一旦此计失败将置魏王于何地?恐不只是为天下笑耳。” 寥寥几句的闲言闲语传到魏咎的耳朵里却不同了,魏咎便寻思,他好不容易成为魏王,立王复国,延续祖宗的香火,亦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建大梁,可如果名誉损满天下,恐难成大事。 此小道消息很快传到陈平的耳朵里,陈平便挂印逃走,寻思魏王不用他留在临济难成功业,且遭受非议恐招致祸患,便下定决心离开。 陈平虽然回家乡了,但他的计策给周市一个很大的启发,如今魏国的将士皆在用来坚守城邑,或在攻击秦军,实在无兵再去夺取方与、丰邑等魏地。 虽然丰邑曾是楚地,但往前一点看便是魏国故地,现在周市要做的就是恢复鼎盛时期的魏国,再图霸业。 周市与魏王魏咎两人商榷,周市觉得不妨采取声东击西的计策,来一个围魏救赵,不用魏兵围丰邑而是从内部着手,令其为魏国守城。 这个所谓的声东击西其实和陈平的策反计策如出一辙,只不过献计之人是魏相,魏咎便认为是好计策,“魏相好计谋,可不劳一兵一卒即可解方与之困,亦能拿下丰邑为魏效力,一箭双雕。”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同样的事情从不同人口里道出,那效果会截然不同,魏咎便将此事全权交予周市去办。 周市便派遣使者前去游说雍齿,此刻的刘季攻下方与,正在方与清算,使者进城后便花重金买通了与雍齿的手下,两人在一个密室里进行了一番的对话。 使者转述周市的话,“吾魏相已命将领率万人魏兵驻扎在距离丰邑不远之地,丰邑本乃故梁徒也,若雍将军降魏,魏王不仅给予厚赏还封将军为侯,驻守丰邑。” 言毕,使者便拿出了侯爵印绶给雍齿看,雍齿从没建过侯爵的印绶,拿在手里雍齿的内心再难平静,思虑如那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了浪花。 一波又一波的波涛卷起千堆雪,雍齿动心了,他人虽然安坐在密室内,但心却在密室内已经来回的徘徊了。 刘季,一个在丰邑名声极为不好的乡野之人,为乡里人所不喜,曾好食懒作,即便后来做了亭长,依旧是难改恶性,喜好作弄亭中诸吏。 吾雍齿乃名门望族之后,天下叛秦后,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吾雍齿就要屈居他刘季之下,心中不服的声音越来越大。 只是刘季后来进咸阳见了秦始皇的巡游队列后,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只是雍齿对刘季的印象实在是根深蒂固且先入为主。 这诸多思绪仅仅在一瞬间发生。 时间虽短,但使者已经抓住了雍齿神色微变的机会,见雍齿有所犹豫便继续道,“若不降魏,吾魏相会亲赴军营督战,以下魏地数十城之军屠丰邑以示惩戒。” 最后此言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令雍齿的心直接坚定了下来,雍齿寻思这刘季出身卑微,无兵无将难成大事,不及魏咎乃魏王后裔,号召力觉得赶超刘季。 思定之后,雍齿决定叛丰,以丰邑子弟兵为魏守城,但雍齿又添了一句要求,“雍齿拜谢魏王恩赐,望魏相能增派魏兵由吾雍齿为魏固守。” 雍齿的这一要求早在使者的意料之中,甚至比这更过分的要求魏咎和周市亦商谈过,只要不超过底线那就应允。 使者一走,雍齿像是多年的怨气释放了一样,浑身感觉轻松,他感觉自己浑身是力气,似乎体内的气在周全不断的游走。 舒畅,这是雍齿的第一感觉,他素来轻视刘季,与刘季又有诸多的过节,此刻拜托刘季的阴影,他雍齿感觉像是见到了日辉。 雍齿自认为他的将才远超刘季,亦远超刘季麾下的那些将领,曹参亦不在列,更何况卖蚕具的周勃、屠狗的樊哙、赶车的夏侯婴。 以魏侯的身份固守丰邑完全没问题,更何况还有魏兵支援。 在方与安定好之后,刘季这次没再像之前那样想休憩一阵再做下一步计划,这次他想回丰邑故里去看望刘太公,亦找吕雉来个久别胜新婚,最主要的是他离家多日亦想孩儿。 可是令刘季更加震惊的是他刚刚出方与,准备回丰邑与家人话家常,丰邑亦反叛了,如果说其他城邑反叛还有情可原,毕竟他人在那里待了许久想让人家换地方,人家自然不乐意,可是丰邑不同。 丰邑是他的故里,是生养他的地方,这里本是刘季抗秦之后最强大的根据地才对,不是言兵强马壮、马肥粮多,乃是刘季精神世界里最强大的根据地,这里有父兄,有妻儿。 可是如今丰邑反叛了,反叛他的还是被刘季自己委以重任的雍齿。 刘季愤怒了,这是对他信任的践踏,是对他心灵的践踏,他自知雍齿高傲乃望族之后,为此便厚待予他望他能看淡他刘季的出身,不料乃一厢情愿。 这次刘季不仅仅是愤怒,而是有一些失望,对这些所谓名门望族的失望。 第六十四章 刘季气病 刘季立刻命军停止前进,令曹参、周勃、樊哙、萧何与他同乘夏侯婴驾驶的沛公车辆,商议雍齿叛丰之事。 刘季欲调沛县所有的兵力来助攻丰邑,萧何、曹参皆极力阻止,现胡陵、方与刚刚平定,恐有动乱将腹背受敌,可留驻守沛县的子弟兵牵制胡陵、方与。 听闻丰邑反叛,刘季的内心已经无法平静,经过萧何、曹参的劝言,他这才冷静下来,亦觉得此刻所能依靠的兵力只有目前他所率领的。 刘季对诸将曰:“诸兄弟,谁可胜那雍齿叛贼?” 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皆默不作声,他们素质雍齿的将兵能力,恐怕此次的丰邑反叛的事态恶劣要远超胡陵、方与。 曹参主动请缨,“沛公,曹参愿做攻城先锋,摸摸雍齿的底细。” 樊哙同时也发出请战的申请,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勃、夏侯婴稍稍迟了些,他们皆知此次攻丰非同小可,不是谁抢先的事情,有自知之明亦很重要,毕竟这次攻占恐将会有不小的伤亡。 刘季见诸将的反应知晓此次攻丰没有哪个将领能有十足的把握打败雍齿,攻下丰邑。 最为要命的刘季的家室亦在丰邑,攻城亦不易用强烈的手段,刘季寻思这次必须要让他亲自上阵了,他刘季亦想亲眼见到雍齿被打的狼狈逃窜。 丰邑城下,曹参、夏侯婴分列刘季两旁,随时等待刘季的一声命令便发起猛烈的攻击。 刘季命士兵在城下辱骂,“雍齿畜子,号称丰邑人杰却背信弃义实乃小人,如今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战,此乃鼠辈皆为耻……” 最后骂的自然是越来越难听,雍齿越是惧怕什么便骂什么,由于刘季熟知雍齿底细,专检雍齿的痛处骂。 雍齿忍无可忍,首先命弓箭手射击刘季军,刘季军退避一里,雍齿这才提长刀率军出城迎战。 雍齿见刘季身旁只有曹参、夏侯婴分列刘季身旁,便疑惑的看向四周,他素知刘季诡计多端,定有樊哙和周勃埋伏在一旁。 刘季见雍齿的长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忽为银色、忽为灰色、忽为黑色,故名三色刀有些惊诧,这是刘季第一次见雍齿提长刀上战场。 雍齿暴喝,“乡野无赖之人,可敢与吾一战?” 刘季笑道,“不与无心莽夫比力!” 雍齿被刘季说成莽夫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雍齿好歹现在是魏国的侯,便策马来取刘季性命。 雍齿来战,早有曹参提锁魂枪直接与雍齿迎战在一起。 三色刀变换颜色,令视觉有些飘忽,雍齿凌厉的刀法令曹参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大战一百回合亦未分出胜负。 雍齿忽然指挥身后将士冲上前来,欲要包围曹参,曹参大惊,暗骂雍齿卑鄙,如此以来是不能用君子之战来要求这场战役了。 本来曹参还想着毕竟曾为沛公手下战将,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取自己性命,曹参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高估了雍齿的底线。 大惊之余曹参立刻抽身欲走,虚晃一枪走开,冲上的士兵被曹参以闪电般的枪法,迅速解决掉几个,打开缺口便走。 这边刘季见状亦大惊,若是损失一员大将,可得不偿失,便命夏侯婴率战车接应曹参。 战斗打的就是一个势,势弱便易溃散,雍齿趁着追击曹参的威势命令士兵冲击。 在曹参的眼里,他是着了道想脱离危险再战雍齿,可是在远处的士兵眼里那就是不敌,那就是战败。 不管有什么原因和理由,行为骗不了人,但行为往往有给人错觉,在雍齿的士兵眼里那就是主将获胜。 乘胜之威冲击败将之兵可想而知。 丰邑的这一战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计量就发生了逆转。 丰邑的城墙并不是很高,此时的兵器大同小异,非曾经的诸侯国的精兵,一个战斗的成败往往就是那么的偶然,那么的不可思议,但细想又能找出蛛丝马迹。 曹参见雍齿追来本欲勒马回头,见雍齿率军来追,立刻调转马头继续奔逃。 刘季见状亦命令夏侯婴驾车奔逃,雍齿见刘季逃跑,一下子变得很兴奋,像是见到了千年不遇的宝贝一样,即可去追刘季。 曹参奔入军队中便立刻指挥一支精兵做断后,刘季继续奔走,雍齿像是着了魔一样,挥动长刀杀出一条血路要去追刘季。 刘季奔走至一密林处,雍齿却突然勒住马缰,令兵卒停滞不前。 塔塔…… 雍齿的马不断的原地踏步,就是没再向前一步,雍齿想了一会,立刻调转马头率领兵卒回城。 此刻的刘季见状叹道,“狡猾的雍齿!” 此时林中的樊哙、周勃见雍齿要离去,樊哙一边是叹息雍齿的狡猾,一边欲立即发动攻击,不能让雍齿就这么回去,被周勃拦住,周勃认为时机已过追击无意。 刘季见没能成功的引诱雍齿走进埋伏,便决定强攻,“雍齿奸诈多疑,诱伏恐不行,曹参,樊哙,汝二人立刻发动攻击。” 曹参、樊哙领命率主力军攻城,他们亦觉得和雍齿这场硬仗迟早要来的,周勃依旧带领弓射兵随时做掩护,并配有少数精锐骑兵如果雍齿出城便从两翼进行突击。 夏侯婴则主要带领战车兵,虽然战车不多,但也算是一个冲击力很强的兵种,与步兵想配合。 曹参、樊哙则是率领步兵、弩兵、车兵,架云梯随着鼓声勇往直上,用装有巨木的车去撞击城墙大门。 这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雍齿居然不怕在弓弩中丧生,居然亲自到城头督战,还发明了一种极为厉害的反攻城法。 雍齿命人用粗木麻袋装上尘土,不封口,用弩在城内向城外投射,一时间城外漫天尘土飞扬,宛如来了一场大风沙。 一时间暗无天日,视线受到限制,城下一片大乱,这个时候雍齿命人向城下射箭,投石。 丰邑城下一片哀嚎,血流染红了尘土,刘季见状不妙命令即刻收兵。 在丰邑的刘季此刻没有补给,亦无大本营! 生气、饥饿、劳累、失望、愤怒,一系列的复杂情绪直接击倒了刘季,刘季病了,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从长计议 夏侯婴急忙将刘季扶上车驾,等刘季醒来只道了一句话,回沛县。 或许是刘季在沛县做亭长干的还不错,沛县父老子弟对刘季印象不错,自始至今没有背叛他,还在刘季极为困难时期给了鼎力的支持,至少给了他一个落脚点。 刘交、卢绾亲自到沛县外迎接刘季,刘季没有表现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他知道大乱年代无人相信眼泪,眼泪并不能治愈他内心的创伤。 刘交作为弟,亦不知道些什么来安慰三兄,根本据点丢了就是丢了。 刘季很平静,将沛县所有的将领以及诸吏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谈如何夺回丰邑。 按照萧何、刘交、卢绾的意思,此丰邑由雍齿坚守,恐一时难以拿下,需从长计议。 …… 在沛县的东边,有一个叫东海郡的地方,这里大概是秦始皇觉得临近东海,才叫东海郡。 东海郡有一个郯县,这里本是东海郡守庆所待的地方,如今却被一个叫秦嘉的人率军所攻占。 就在陈胜初立为王时,陵人秦嘉亦起事抗秦,与铚人董緤,(铚邑,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临涣镇),符离人朱鸡石(今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将东海郡守庆围困于郯县。 本来秦嘉与好友丈打的还不错,发展下去东海郡可能就属于秦嘉的,这个时候陈县的陈胜听闻后觉得秦嘉小伙不错,是个可以拉拢的人。 陈胜对于自己的部下一个个难以节制比较头疼,如今是能寻一个新将领,就绝不放弃每一个机会,便派遣武平君畔为将军去秦嘉那里做监军。 这一下虽然名义上陈胜去援助秦嘉的,但在秦嘉眼里这就是派一个监督自己的,自认堂堂七尺男儿本来就没打算归顺于陈胜,陈胜来趟什么浑水。 董緤、朱鸡石、秦嘉、郑布、丁疾三、五人在密室内商榷,朱鸡石非常气恼道,“这个自立为王的陈胜,他做他的王,派什么监军来吾等这里。” 董緤亦是不服,两人皆对秦嘉发牢骚,秦嘉乃陵人豪族,亦觉自己与陈胜不是一类人,不愿听其号令,道,“吾陵人秦嘉岂能受陈涉所辖制。” 郑布、丁疾皆是同样的看法,他们五人比较聊得来,商议共同起事,共诛暴秦,同享富贵,如今却冒出一个自立为王的陈胜,名义上为监军实则是想夺取胜利的果实。 在秦嘉的眼里这就是夺取果实,不过也许他真的误会了陈胜,毕竟人家陈胜是第一个起来反抗暴秦的,没有陈胜的揭竿而起,估计不会有他率军围困郯县的一幕,陈胜亦是想多拉拢一些将领,好尽快将秦这个庞然大物给推倒。 可是这五位不会这么想,这也难怪,毕竟陈胜以王的命令派人过来,还是将军大道身份,这多少让五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只能说陈胜不太擅长团结人,完全可以结成同盟。 其余四人皆拥立秦嘉为大司马,“吾等皆愿追随秦兄,愿君为大司马,吾等共诛暴秦。” 秦嘉见兄弟们信誓旦旦且非常的诚恳,便不再推辞,道,“然,吾秦嘉乃为大司马,诸位兄弟皆为将、吏。” 秦嘉自立为大司马,亦没有进行什么有仪式感的东西,按照现在的话说都没有想象的来个就职仪式,时间紧迫逼的秦嘉仓促之间做了大司马。 成为大司马后,秦嘉亦不能像他人那样休息两天,找找做大司马的感觉,便马不停蹄的与四人商谈,“那武平君不仅年少且不知兵事,如此不可与之共事,不可听他的。” 董緤亦道,“陈王派遣亦不知遣知兵事者来佐之,明明就是占有攻城之果,未曾尽人事。” 董緤的这番话亦引起了其他三人的赞成,四人皆认为秦嘉所言属实,年少不知兵,真的不知道陈胜的眼光是怎么炼成的。 推测陈胜账下多少是有些谋士的,尤其是蔡赐等人,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他们的出身,陈胜出身于佣耕之人,他不理解其他身份的人对其的认可度,尤其是那些六国贵族,一些当地的豪杰。 这是陈胜想不明白的,亦是他没有好好反省,如果爱将且礼贤下士,注重关注黔首们的生活,恐怕别人对其不会有那么大的抵触。 秦嘉等五人商榷后,自认不能留武平君畔在这里,对于如何处置畔秦嘉的意思是假借陈王的命令找个理由将其灭掉。 为何不直接杀之,秦嘉的考虑是陈胜毕竟是义军的首起事,算是义军中的名义老大了,直接违背终有不妥。 那武平君畔不知兵事,那么犯军法的可能性很大,借由一个名副其实的罪责以陈王的名义将其杀之,其余四位皆佩服秦嘉的谋略,认同此做法。 陈胜派武平君畔来监军,那么就会有监军的指责和任务,一旦出错便是借口,秦嘉等人想杀之终究有理由。 武平君畔离死之前亦很清楚,道,“秦将军为何要杀吾?” 秦嘉的回答是让武平君畔无言以对的,但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成了陈胜和秦嘉之间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武平君畔年纪轻轻本来是在读书游离的时代,奈何秦末群雄并起,奈何又贪图名利投奔陈胜,为何又听从陈胜之命来到这里。 他武平君自认年纪确实不大,可他愿意学,愿意与大家一同去诛杀暴秦,出一份力,可是这个年代不愿意他学,更不允许他试错。 一旦出错,那可不只是他武平君畔一个人的性命,这话是秦嘉在他临死前说的,他倒是无言以对,亦算是心安的死去,不至于带着满腹疑惑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反秦大业的潮流。 秦嘉的自立为大司马,不听从陈胜的号令,在郯县割据且杀了陈胜派去的武平君畔,这个消息可以说让陈胜是勃然大怒的,但是陈胜现在还没心情来攻击这位桀骜不驯的秦嘉。 此刻的陈胜正被西征大军节节被退而困扰,周文在曹阳苦苦坚守了三个月左右,依旧被章邯军再次打败。 没有办法周文再次率领残兵奔逃,此刻的周文在默默的想,看来不是谁都能像项燕那样与秦军作战,他还是比较适合观天象,测吉凶。 第六十六章 周文兵败 再次被章邯打败,周文自尊心受到了一点伤害,可是章邯穷追不舍,周文又被逼到了渑池。 周文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如今被追着打实在有点不舒服,这次他决定坚守渑池。 渑池,周文将其看成了自己的最后战线,他鼓励将士定要坚守阵地,不可再退。 章邯对秦军士卒道,“盗贼已经是穷途末路,吾等再接再厉便可彻底扫灭周文群贼,皇帝陛下会给厚赏。” 章邯先来了一个奖赏鼓励,接着便是军记的再次申明,听令斩敌的赏,退者斩,对于再次进攻的战法,章邯仔细对周文的心里进行了研究。 周文自称懂兵事,且侍奉过春申君,又在项燕军受到过重视,如今他的内心必然处在崩溃的边缘。 士兵虽然亦是临时聚集在一起的,但接连被打败,心里已经形成了战败的惯性,对军心已经形成了一个挫伤。 章邯便传令将士们先将其围困,不断的散布陈王各路军作战不利的消息,接连说了十余日。 十余日没有任何举动,兵卒有些迷惑了,某校尉便问章邯,“大将军,吾等为何对败寇围而不攻?” 章邯的解释很简单,有俗语言穷寇莫追,一旦将对方逼急了那会形成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不容忽视。 可如果围而不攻,借着战胜的余威加上心里的瓦解,将会从斗志上消灭周文军,简言之就是和周文先打一个心理战。 十日后,这天没有见到日出,漫天的雪花飘洒,冷风如刀子一样割的皮肤生疼,周文与仅剩的几位将领围着篝火食所剩无几的干粮。 周文琢磨着这天实在是有点冷,便道,“这天如此恶劣且又深夜估计那章邯不会在今晚发动攻击,让将士们入帐休息,巡逻兵生火取暖。” 对天象、天气的变化,他周文比较熟悉,这是他的老本行,观天象觉得此夜不会发生兵祸。 将士们刚聚在一起休息,生火,便闻得杀生开始在城外响起,还有士兵不断的喊着,“周文归家算命看天象兮,楚人归家兮。” 守城的人听闻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欲要抵抗时,早已有秦军登上城楼,将城门打开。 本来这些士兵就惧怕秦军,如今秦军攻进城,喊着投降回家,早已没有了斗志,等到周文再想聚集兵卒已然来不及。 他看着兵卒四散奔逃,知道大势已去,再加上秦军喊的侮辱性语言,周文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接二连三的被击败,周文已经不是怀疑自己的将兵能力,而是彻底否定了自己能战胜章邯的可能性。 此刻的周文看着混乱的场面,内心在流泪,他辜负了陈王的期盼,辜负了将士们对他的信任,最为要命的是他害得很多人成了孤儿,害的很多人独守空房,害的很多家失去了支柱。 校尉见周文有些迷迷糊糊的便拉着他欲走,“周将军,快走,秦军杀来了。” 周文看着这位校尉道,“汝率领兵卒突围,能逃出多少便尽力的逃。” 让部下先走,这校尉感念周文不愿独自离去,见周文的表现,校尉怀疑周文有想不开的倾向,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周文。 周文内心感叹,这校尉是个好将士,不能让其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丧命,最近见的流血太多,他不愿将士们再白白牺牲,便假装如厕,拔剑自杀了。 周文自杀,周文军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章邯见周文军彻底失去威胁,便挥师向荥阳进发。 此刻的荥阳城下只有李归诸将在围困,田臧自从杀了假王吴叔后便对诸将言,“假王贻误战机,秦军定认为吾等对荥阳志在必得,必全力以赴,吾等率精兵埋伏在敖仓,伏击秦军,必能解荥阳之困局。” 诸将皆认为田臧所言甚是,便随田臧一同前往敖仓。 本来欲要埋伏,不料军马刚到敖仓却遭遇到了章邯军的伏击,田臧慌乱中迎战。 田臧提双尖蛇矛来战章邯,章邯来势汹汹,提着通体乌色的龙虎戟身先士卒。 秦军见三军主帅勇猛向前,士卒们更加的有斗志。 龙虎戟舞动,龙吟虎啸,如猛虎下山直接让田臧有些招架不住,他万没想到秦军主将居然如此的勇猛。 砰! 章邯舞动戟直接来了一个啄,令田臧急忙招架双手隐隐作痛,铿锵之声响起,章邯顺势沿着田臧的双尖蛇矛的杆滑下来,来了一个割。 迅速极快,田藏大惊,眼看着戟上的横刃要将其手腕割掉,便不得不丢开蛇矛。 田藏没有了武器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就在那一瞬间田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那是冰冷的气息袭来,他感觉这是死亡的冰冷。 身体有些僵硬,田藏没想到不到三个回合就缴械了。 章邯下了田藏的兵器后,接着便是一个透心刺! 冰凉的利器刺入身体的感觉,田藏是第一次尝,自从他追随陈胜后还未有过这种感觉。 上次利器进入身体的时候,是他将利刃刺入吴叔的身体,还顺便将吴叔的头割掉送给陈胜。 慢慢的田藏没有了意识,他有点后悔了,后悔杀了吴叔,或许便没有了或许。 田藏一死,群龙无首,章邯顺势大破义军的精锐部队。 此刻在荥阳的李归率领一少部分张楚军在围困荥阳,他很清楚目前的任务是围困,静待田藏归来。 可是李归左等右等田藏没有回来,却等来了章邯十几万大军,这些大军各个如狼似虎,为了抵罪,为了爵位,为了金钱,见了张楚军像是见了救命的恩人,只是在他们的眼里这个恩人是张楚军的人头。 章邯军一到,荥阳城内一直被围困的秦军像是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见到了清泉水,不只是一拥而上,似乎多日来被围困的憋屈,不安,恐惧,愤怒等复杂情绪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李归没想到吴叔刚走,他们的命运就变成了腹背受敌,见章邯军来时他本想过逃跑,可是此刻他想起了吴叔,在那一刻他反而想念与吴叔并肩作战的日子,虽久攻不下,但大家齐心合力,他不明白为何原本势如破竹的张楚军如今却是如此的下场。 李归力战而死。 第六十七章 败退 田藏、李归的战死让远在陈县的陈胜大吃一惊,一直久攻不下的荥阳军队虽然在吴叔的带领下失踪没啥进展,可好在有些主力老本在陈胜手里。 如今田藏、李归战死,其军被章邯大破,彻底失去了向秦发难的力量,陈胜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知会自己的令两张底牌,将兵据郯的邓说,因邓说是阳城人,后又走陈,故推测郏乃误字,实乃春秋郏地,距离阳城不远,另一张牌便是将兵据许县的伍徐。 只是陈胜之所想亦是章邯之所想,在陈胜想派人去嘱咐这两位将领时,章邯早已命别将进击郏地的邓说,章邯本人亲率秦军进击伍徐。 伍徐军早闻田藏、李归被章邯击杀的消息,一时间伍徐军早已人心惶惶,本就失去了顽强的斗志,没有了最好的状态。 原本伍徐的军在荥阳附近取得了小胜,如今驻扎在许县,伍徐军听闻章邯军接连破周文、田藏、李归军,秦军不败的神话似乎又被章邯续写了。 虽然东方六国早已灭亡,可是秦军的威慑已然存在,只不过随着秦始皇的去世,渐渐早已忘记当年秦军的威势,如今伍徐感觉到了。 还未战,伍徐军便有人做了逃兵,偷偷溜走,被伍徐斩之这才令有些涣散的军队重新保持了队形。 伍徐非常的明白,此刻他只能身先士卒,率先冲在最前面才能调动士卒们的积极性。 伍徐他自知不是什么名将,亦未学过什么兵法,只有率军直接迎击章邯,从腹腔内部发出了他的怒吼,“杀!” 随着伍徐的喊杀声,其余的将士们亦喊声阵阵,冲向章邯的军队。 章邯率领的秦军依旧保持着不变的队形,一身铠甲的章邯依旧保持冷静,龙虎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天寒地冻,军队呼出的热气连成一片,远观仿佛是云层中的天兵天将,这些杀神一般的秦军令伍徐感到有些不真实。 曾有部下建议伍徐避开秦军的主力,避开与章邯的正面对战,用迂回的策略与章邯周旋,那么就可以为陈王派救兵,或者再派别将来收拾田藏、李归的残兵重新聚集起来,这样便可以形成遥相呼应之势,便可以将章邯军围之。 可是伍徐觉得其他诸将皆奋勇杀敌,唯独他不断的迂回,他不乐意,认为迂回就是逃跑,被章邯追着打,他不愿意成为一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着打,更何况他心里已经认定被人追着打的下场,如那周文一样被章邯追着打,最后自杀谢罪陈王。 在伍徐看来,他宁愿站着死,便手提双刃长刀来战章邯。 章邯一直没动,看着气势汹汹的伍徐军即将冲进阵营时,章邯这才命部将分左右两翼左右迅速的包抄伍徐军。 章邯自己策马去战伍徐。 龙虎戟与双刃刀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章邯的打法飘逸灵动,经验丰富,或啄,或割,或刺。 伍徐的刀法则没有多少经验,纯粹靠着蛮力在劈,在砍,靠着反应速度在招架。 几个回合后章邯便知伍徐并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更不是将门之后,不会一些刀法和防身术,连民间的杂耍都不如。 章邯立刻组合打法,伍徐立刻招架不住,伍徐就是反应比较快,见不敌章邯立刻抽身骑马奔逃。 伍徐自认为他与周文不同,他是一个敢于与秦军正面交战的将领,敢于直面生死。 可真到了生命受到危机时,他惧怕了,便策马奔逃,他的奔逃直接导致正在与秦军作战的兵卒亦溃散,四下奔逃。 奔逃一段时间后,伍徐才喊出撤军,奔向陈县。 在即将到达陈县时,伍徐听闻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与他为吴广部的邓说同样是被章邯别将击败,如今已逃回陈县,结果被大怒的陈胜斩杀。 伍徐害怕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怕死,刚出征时他并不惧怕,想着可以建功立业,可是等到他率部取得小胜后,或许是地位不同了,曾经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如今以将领的身份在许县享受到了,他有点惧怕死亡。 邓说被杀,伍徐真的举步不前,最后他选择逃亡他处,便调转马头奔向了别的地方。 伍徐军并不知道主将已经逃向他处,他们依旧逃向陈县,他们皆以为那里可以活命,那里有饭食,那里有安全,有陈王的地方多少会有精兵强将,他们这些兵卒不会受到惩罚的,到了那里顶多是重新加入其他将领的军队,依旧是可以领到饭食。 陈胜杀死邓说之后便后悔了,当他听闻伍徐亦兵败时,他的心坠入了谷底,外面征讨暴秦的军队彻底没了,只剩下一些可以防守的张楚大军。 对于陈胜来说,现在目前最重要的是守住阵地,做好坚守的准备与秦军长期对峙,虽然西征军彻底的崩溃,但是他相信凭借他现在拥有的城邑和军队足以与秦军来个长期的对峙。 有城邑,有粮草,有兵卒,只是他发现可以替他打仗的将领没有了,过去能打的将领皆在其他地盘割据,或称王,或成相,他此刻恨极了那些反叛他的将领,更痛恨那些称王后的将领们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西征军被打败,而不伸出援手。 陈胜最恨的自然是武臣,就是武臣第一个背叛他在赵地称王,至此他的力量才开始分散,部下才难以节制。 不过陈胜亦知道恨,埋怨解决不了问题了,他所能做的只有亲自出陈去监军,他不相信自己的王国会这么快崩塌,定是那些将领贪生怕死,这才导致接连的失败。 陈胜相信只要他出陈县,亲自上阵,当初一呼百应,揭竿而起的态势会再现,他陈王要归来。 对于陈胜要亲自挂帅出征,上柱国房君蔡赐拦住了他,可以说蔡赐言辞恳切的道,“大王乃一国之根,一国之领,岂能深陷危地,蔡赐愿领军前往迎战章邯。” 蔡赐的忠心,陈胜很感动,但他知晓蔡赐的能力,做上柱国没问题,可是做将领就难说了,陈胜犹豫了。 蔡赐坚持认为大王迎坐镇张楚国,不能离开陈县,可是陈胜害怕,这可是最后的底牌了,如果让蔡赐率军迎击章邯,万一战败,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恐怕亦毁矣。 第六十八章 舍身取义 陈胜很忧虑,一时间不知是自己亲率上阵,还是让没有经验的上柱国房君上战场呢。 同样处于忧虑的还有沛县的刘季,此刻他火急火燎的对萧何、曹参等讲,“必须尽快拿下雍齿,不然这个冬天如何过?” 萧何对刘季的火急火燎是可以理解的,以曹参、樊哙、周勃为主的诸将皆认为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且只能去其他义军那里借兵。 一向心胸豁达的刘季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忧虑,甚至有些不太理智了,他着急诸将、吏商议,急迫的要出一个方案。 萧何的意思是直接硬攻丰邑是不行的,必须了解此时的情景以待时机去借兵,刘季的目光这才从丰邑上面转移开,开始关注天下的形式。 刘季这才关注到陈胜的节节败退,首事者居然如此不利的形式,相当于自己这点小本买卖赔了倒没什么,至少他还有沛县。 陈县宫殿内,上柱国房君再次劝言,“大王,自古君王少有亲征者,君王亲征胜则利国,败则亡国,关乎重大,还是让老臣前往。” 陈胜见蔡赐言之凿凿,甚为诚恳,亦觉得此刻还未到亲自上阵的时候,他需要再找联合共讨的同盟者,便同意了上柱国的请战。 无奈的是武臣对陈胜的处境可以说是见死不救,想到这里他真的很想杀了武臣的家室,可他知道这么做只会让自己亡的更快,他思来想去只有一将还能依靠,那就是张贺,不过如何让他很好的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他需要好好思考下。 章邯战败伍徐、邓说之后,便乘胜直接向陈县击来,在陈县十里之外安营扎寨,琢磨如何攻城。 蔡赐是文臣,虽不是武将,但也读过兵法,如今陈王帐前无将可用,他熟读经书的作用在他的脑海里开始发酵,陈王对其有知遇之恩,拜其为上柱国,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做事不管。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事没能力还是不做的好,不然害人又害己,甚至遭受巨大的损失。 上柱国蔡赐率领一支孤军出城迎战,没有过实战的经验,对于如何摆兵布阵,他只能按照竹简上所记载。 蔡赐在作战之前召集副将、校尉等诸将,对他们的讲的多是,诸将多努力杀敌,秦军太可恶居然逼近张楚国的国都,这是咱们张楚国的耻辱。 可是诸将询问如何防守那章邯,如何胜秦军,蔡赐所能做的便是将兵事交予副将来布置。 十里开外的章邯听闻出城迎战的是蔡赐,对部下道,“这是天亡张楚,一文臣并不熟知兵事,将士们等取下敌军上将首级,吾等再畅快饮酒。” 接下来章邯关于军纪只提了一条,逃兵者死,军鼓一响,进者生,退者死。言毕,章邯对已经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食好,睡好。 其他的一律没再要求,过了几天秦军一直在等候章将军的命令,始终没有进攻陈县的命令,慢慢的士卒无事做,便开始在军中玩投石游戏,谁投的远,投的准便是胜利。 蔡赐见秦军一直没动静,时间一长心里开始发毛,这个打的张楚军接连败退的章邯究竟会出什么奇计,思虑开始变得繁杂,接连几天无法入睡。 这天蔡赐实在是太困了,终于睡着了,可是还没见到周公便被嘈杂声吵醒了,外面已经大乱了。 蔡赐立刻紧急的召集张楚军进行抵抗,可是秦军像是饿狼一样,浑身的劲用不完,喊杀声一浪高一浪。 张楚军诸将早已听闻章邯军的厉害,内心已经有畏惧,此刻见到秦军不怕死的往上扑,像饿狼猛虎一样,立刻失去了斗志。 蔡赐大喊,“将士们杀秦贼,杀!” 蔡赐是爱张楚国的,他希望张楚国不败,希望所有人都与他一样为张楚国舍命护卫,可是这些将士们却不一样,他们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亦没有享受过做上柱国的待遇,甚至一些小吏的待遇都没享受过。 让他们为陈王奋战到底,蔡赐真的想多了,他失败了,无法挽回的失败,留给他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屈辱的死去。 上柱国看着涌上来的秦军,看着他们那贪婪的眼神,他笑了,笑的很无奈,脸颊流出了泪水,不是他无能实在是天不佑张楚国,他宁愿光辉的结束这一生,不能成全了秦军的功德,不能让章邯拿着自己的头颅要威胁陈王,更不能让他拿着自己的头颅去找二世邀功。 城外大败,陈县宫内的陈胜痛哭流涕,“房君啊,房君,唯独房君爱吾。” 不过陈胜知道此刻不是哭的时候,他擦拭眼泪后,喊胡武、朱房命他们去刺龙枪和战甲,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此刻一直表现忠心耿耿的人不见了。 陈胜看着偌大的宫殿居然没有人了,只剩下他自己了,曾经的苟富贵无相忘成了过眼云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的结局。 走到自己的小型武器库,他亲自穿上铠甲,提上刺龙枪,跨上战马亲自率军出战。 城门大开,陈胜率军出城来战却没看到章邯军,他有些疑惑了,上柱国战败为何不立刻攻击陈县反而退兵了呢。 陈胜对将士道,“探查章邯军去向者,赏千金。” 章邯其实现在在哪呢,他没有离去而是去了陈县西,将张贺军围住准备进击张贺,为啥他会来到这呢,其实章邯本来没想着来打张贺,只是他觉得上柱国虽死但陈县城高池深,城内粮草又充足,一旦张楚军坚守想打下来没那么容易,所以才想着击败陈胜的最后一个支柱,张贺,彻底孤立陈县,到时便能不战而下陈县。 只是章邯没想到陈胜没有坚守陈县而是直接率军出战,如果章邯料到会如此,他肯定会直接战陈胜,彻底结束楚国的战争,北上去攻赵。 陈胜得知章邯去击张贺,便率军前往支援并监督张贺出战,他相信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第六十九章 王梦太短 一个佣耕者成为王者之后,他很难再回到过去,只要有一丝的希望绝不会放弃,陈西张贺军的忠诚度还是令陈胜比较满意的。 军帐内,张贺手提丈八蛇矛正要出战便听闻陈胜亲率大军来支援,别将、副将、校尉等皆面露喜色,唯独张贺面如死灰。 副将问起为何陈胜来援,反而面色大变,情绪外化有时候是很难欺骗人的,即便再伪装,亦有变化的刹那,张贺的变化虽然短暂隐秘还是被捕捉到了。 张贺道,“陈王不在,战事不利吾等还逃亡,如今陈王来监军,无处可逃,名为监军,实乃断吾等退路。” 此言一出,原本兴奋的诸将眉头再也难以舒展,他们仔细想想前有秦军后有陈王的确是被前后夹住了。 虽然几人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但张贺顷刻间改换状态道,“既吾等无退路而言,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吾等同心战章邯,未必有败。” 诸将以为然,便各自操练军队,准备与张贺共击之。 陈胜赶到后没有安营扎寨,仅仅命使者去犒劳张贺,令其坚守阵地与陈胜一起将章邯击退。 章邯此时的做法很简单,他没有让士兵继续操练体能,亦无交代军纪,只是令士兵盘腿而坐,可以说来了一个静静的打坐,这是非常的惊奇。 有末将不明所以便询问道,“大敌当前,何故静坐?” 章邯的不紧不慢的回答,“去除胜军之躁气,存留胜军之锐气。” 闻言,此末将才明白章邯为何让将士们盘坐感受周围的自然,周围的鸟鸣和水声,风声,甚至是敌方的各种嘈杂之声。 慢慢的沉淀,士兵们起初难以安坐,后可静静处之,章邯见此状况立刻命士兵进击张贺军。 完全没有再操练的过程,章邯原本是想打张贺一个措手不及,让张贺以为秦军在休息没有操练军队准备进击的样子,一是存锐气二是让张贺以为秦军打算长期坚持。 如果是先前的张贺那还真的会松懈,可是陈胜到来之后他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张贺军得到陈胜军的补充后,声威大振,对章邯的突袭而来一点没有慌乱,命左右副将引左右两军在两翼伺机而动,张贺亲自率军来战,提丈八蛇矛欲喊话章邯。 章邯来到战前没有立刻挺龙虎戟来战,反而喊道,“陈贼已众叛亲离,张将军如投降,秦将厚待之。” 张贺听闻,内心还是有一丝的动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打的,张楚军接连败退,诸多将领皆被章邯军打败身死,他不过是做困兽之争。 如果降了还是可以保命,甚至能获得封赏,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六国皆群起而叛秦,如若归附那么下一刻有可能就被派遣征讨魏国、赵国等,那么到时候依旧是一死,不如战死。 张贺道,“暴秦残缺天下久矣,章将军何苦为秦卖命,秦难逃被各路诸侯所灭,将军到时恐不只是身死道消,还会身败名裂,吾劝将军降张楚。” 两人互相劝降自是无果,章邯不再相劝,他命别将悄悄潜行,伺机而动,章邯自己率军直接正面厮杀。 丈八蛇矛与龙虎戟大战在一起,马蹄声急,尘土飞扬,两人大战不久张贺力感不足,便抽身走去,张贺副将来助,不敌被杀。 张贺军大惊,一连几名将尉皆被章邯所杀,或刺死,或割喉,一时间秦军声威大振,作战更加勇猛,张贺军败退,竖起高垒坚守。 张贺见此情景欲要回城坚守,便派人请示陈胜,陈胜不许,骂其胆小怕死。 到了午饭时间,陈胜见无鹿肉熊掌大骂张贺照顾不周,命张贺即刻出战章邯,他从旁协助。 张贺无奈只好再次出营寨来战章邯,趁机章邯命潜行至张贺营寨的别将迅速直取营寨,直拔旗换旗,不去厮杀。 等到张贺战败归来却见营寨已被换成大秦的旗帜,众将士以为已经失去根基营地,军中大乱,此时章邯军追击而至,大破张贺军。 章邯使用钩、割之战法击战张贺,张贺见败势已成,心如死灰,不敌章邯,被章邯刺中,章邯将其挑起对张楚军道,“降者活,依旧再战者死。” 兵败如山倒,张楚军多半投降,陈胜见张贺军大败,心中恼怒,“如此庸将吾吾张楚。” 其实陈胜心里很清楚,他见张贺力战章邯依旧不敌,兵败身死,便已经知晓无法与章邯正面交战,只可避其锋芒,便与进击而来的章邯军便战便退。 章邯本欲借助胜利之威拿下陈胜,结束楚地的纷争,只是陈胜没有与之决战的意思一边战一边退。 令章邯比较震惊的是明明张楚国已经败亡,陈胜帐前无将可用,可是依旧难以一举攻破,陈胜可以说是顽强的活着。 一路败走至汝阴,在此与章邯大战,陈胜挺刺龙枪率先来战章邯,诸将尉见大王亲身力战,便上前助战,一时间倒也难以拿下陈胜。 陈胜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作为佣耕者并没有一定的作战根基,但是自从称王后他的食物好了起来,身体变得更加的强壮,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常找武将来比试训练,倒也有了几下子。 因此陈胜率领诸将来战章邯,反而战了许久陈胜才败走下城父,“吾乃张楚陈王,下城父的守将快快开门。” 守将见陈胜至下城父,没有为其开城门,“吾听闻陈胜被章邯打败,一路追击,陈胜在此秦军不远矣,望令勿开城门。” 下城父的县令认为守将所言甚至,便没有开城门,陈胜大怒,命诸将攻之,“下城父乃吾等落脚之处,借助此地吾等可以东山再起。” 陈胜鼓励诸将攻下下城父,并承诺拿下下城父便重新封赏诸将,各种旧楚将吏任由他们挑选。 此言一出,鼓动的效果还真的很有成效,诸将为了陈胜许下的侯爵、三公九卿拼命的攻城,下城父不敌,开城投降。 下城父县令请求陈胜饶恕,陈胜没有给其回旋的余地,直接命兵士将县令及家室诛灭,下城父内的三老、子弟皆恐惧陈胜的残暴。 在陈胜眼里这并不是残暴,不过是惩罚一个不服从自己甚至将他堂堂张楚王拒之门外的叛臣而已。 第七十章 败下城父 陈胜迅速的占领下城父县令的府邸,命诸将坚守城池,始终没有提起先前攻城时封赏的事宜,诸将内中有怨。 陈胜呢此刻最为要紧的不是封赏诸将而是收拾寝宫,令诸将坚守城池,保护这个根据地,兵令诸吏到下城父各亭去征收兵卒和粮草。 陈胜的御驾车夫庄贾见诸将私下皆怨恨陈胜言而无信,至今无封赏秘密商谈如何应对陈胜的言而不信以及城外即将到来的秦军。 庄贾知之后便向陈胜进言,“诸将怨大王言而无信,未能及时封赏,还望大王兑现诺言,诸将必定为陈王坚守城池,甚至反败而胜。” 陈胜听闻大骂之,“诸将鼠目,庄贾亦是耳?” 陈胜的意思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在章邯军到来时守住下城父,再做封赏,他见庄贾来为诸将讨赏以为其想自讨赏,“汝为寡人驾车,未能尽心尽力,暂不封赏,若在守城抵御章邯军中立战功,寡人定为封汝为太仆。” 闻言庄贾失望且心下有怒气,心道,“此乃心胸狭窄的匹夫,不足以与之谋。” 章邯率军将下城父围了起来,城内的士卒早就被打怕了,此刻想着该如何活命,庄贾和诸吏商榷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到了午饭时,作为车夫的庄贾亦兼任着陈胜的食饮的安排,陈胜见今日的午饭竟然皆是蔬菜和谷类,没有鱼,亦没有鹿肉、牛羊等野味,陈胜大怒,“寡人难道连熊掌和鹿肉亦食不得了?尔等也太无能了吧。” 庄贾听闻心中更加不悦,只见陈胜食了一口吐了出来,觉得庖厨做食物太不尽责,和之前的味道大相径庭,便将其责打了一顿。 庖厨忌恨陈胜,庄贾见之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笑容,陈胜并没有注意到,一心还在食物上,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依旧食的精光。 食后,庄贾找到庖厨道,“陈王暴虐多疑,不是贤明君王,不值得侍奉厨食,吾等当自谋吏途。” 庖厨认为庄贾所言极是,便与庄贾谋,欲杀之投降秦军,获得封赏…… 沛县,内心焦灼的刘季已然保持着微笑,“诸位弟兄,想出什么好对策吗?去陈王那里借兵?” 萧何答道,“沛公,臣听闻陈王被章邯军大破出走陈县,现不知下落,陈王那里是指望不上了。” 对于这个答案刘季心中早有预料,其实目前各地诸侯王中刘季最为敬佩和欣赏的就是陈胜,当然了刘季敬佩的不是他的滥杀无辜,不是他的猜忌,而是他的胆略,他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行为践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志言。最近陈王的境况刘季亦略有所望,想帮帮这位同时出身卑微的神交老友,这位心目中的榜样却无能为力。 刘季只好继续问道,“那去赵国借兵如何?” 言毕,刘季将目光看向了萧何,萧何没有言语,曹参开口道,“赵国邯郸距离沛县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且武臣曾为陈王部下,看着陈王被章邯追击尚且不出兵援助,几率不大。” 刘季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结果他亦猜到,只是不死心,虽然明明没有希望但还是希望诸将会有一个人愿意前往借兵。 丰邑一刻安不下,刘季便睡不安稳,这种思念家人,被人背叛的情绪难以根治,难缠胜过任何风寒,刘季继续道,“去找燕王呢?” 其实刘季话音刚落,他自己都后悔道出这句话,燕王距离沛县更远,更没有可能,只是现在的刘季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毕竟在丰邑被困的不是诸将的家室。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卢绾开口了,他和刘季是同乡,父母和家室亦在丰邑,同样的焦急,“找燕王借兵距离更远,不如向东去找齐王借兵。” 樊哙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不可,不可。” 刘季反问道,“为何不行,吾听闻齐王田儋乃田氏豪杰,曾击击退过周市,将周市赶出了狄县。” 樊哙道,“齐王田儋虽然曾和周市交战过,但与周市有交情,曾支持周市称王,吾看他不会为了沛公去得罪魏国。” 樊哙这话等于言刘季这个沛公的身份和魏相相比,身份太过卑微,这句实言实在是不好听,刘季听闻脸色不悦,但转念一想确实如樊哙所言,他的身份的确无法和魏国的魏相无法比,此路亦不同。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刘季真的有些着急了,眼睁睁的看着雍齿那混蛋在丰邑被封侯,他心里的毒火就会燃烧起来。 雍齿在丰邑一天,刘季的心就滴血一天,他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可是丰邑的背叛他不能不计较,那是他生长的地方,况且第一次遭遇背叛他看人的眼神开始发生了转变。 想当初他刘季被推举为沛公,原想与大家一起诛灭暴秦,成就一番事业,虽然雍齿一向看不惯刘季,雍齿总是以望族来自居,可是刘季依旧委以重任,希望他能像其他兄弟一样齐心协力去与秦国对抗。 可是令刘季始料未及的是让他陷入泥潭的不是暴秦,竟然是魏国,还竟然是自己准备委以重任,不拘一格的任用雍齿,并没有因为雍齿平日的轻视而不任用。 雍齿偏偏降了魏国,刘季自那刻起他的内心再次悄然变化,他看人的眼神变了,不是他多疑而是此番举事不是寻常买卖,不能有失。 整天思考他人在想什么,会不会如雍齿一样背叛自己,现在眼前的所有人,现在没有背叛,将来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背叛自己,萧何会不会因为这边进展不顺而投奔他处。 这一切的一切皆在这一刻发生且在电光火石之间。 怀疑,期盼,焦虑,厚望,信任…… 所有未曾有过的情绪,刘季最近几天全部经历了一番,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几十年一样。 其实有这种同样毛病的不止刘季一人,此刻兵败至下城父的陈胜更加多疑,陈胜自从葛婴擅自立楚王背叛他,陈胜的内心便开始生长疑惑。 陈胜变得更加的多疑,疑惑,易怒,他疯狂的让胡武、朱房去搜罗诸将的过失,除了靠着过失责罚来控制他们,其实就是对诸将已经渐渐失去了信任。 信任与多疑不过是一念之间,如果处理不好就会身死道消! 第七十一章 项梁西进 陈胜败出陈的消息不仅令刘季没有了借兵攻雍齿的念头,亦令天下诸侯震惊,他们一路凯歌攻略故国土地还以为秦军不再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秦军,如今他们才反应过来,真正的秦军才刚刚出来。 陈王的败出最明显的就是对他那些部下的影响,广陵人召平此刻正在卖力的攻打广陵,召平本想着以这种新式衣锦还乡,无奈故乡的子弟父老并没有像其他城池一样杀其县令、县丞来投降他。 广陵外的召平军帐内,召平与诸将商议,“如之奈何?吾听闻陈王已败出陈,不久秦军定来攻吾等,如此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众将听闻陈王皆被章邯军战败,赶出了陈县,他们皆惊恐,唯有一校尉道,“吾等久攻不下,忽闻陈王败出,此乃吾等的一个好时机,把握好定能扭转乾坤。” 召平不明其意道,“何意?” 此校尉道,“吾听闻项梁已平定吴中,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抗秦力量,若吾等能假借陈王之名令其渡江西向攻秦,这广陵定可不战而克。” 闻言,召平在军帐内来回踱步,拍手道,“此乃妙计,陈王败出,以陈王之名调兵遣将,成则助吾攻广陵,不成则渡江去吴中缓息。” 召平乃留下一部分兵卒继续围困,他自己亲率一支精兵渡江向东进入吴地。 此刻的项梁率领项羽等八千子弟兵在江东不断的攻城略地,会稽郡下属各县或威风丧胆而降,或被县子弟、父老杀之降项梁,或被项籍攻克砍其头颅悬挂城门上。 项籍神勇顷刻间在江东传遍,皆敬畏之,并请逃亡在泽中的恒楚出山助自己亡秦,项籍再次以举鼎令恒楚甘愿追随,江东刚刚稳定。 项梁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却遇到了渡江而至的召平,召见了项梁,任命其为张楚国的上柱国,这有点类似于楚国的令尹、他国的丞相,道,“江东公已平定,速速领兵渡江西向攻秦。” 上柱国这个吏位令项梁和项籍皆震惊,本想依靠郡守的身份平定江东后再想着一个新的身份去渡江攻秦,如今却被陈胜任命为上柱国,项籍内心略微替叔父开心,但是项梁并没有多少兴奋劲。 项梁本就打算渡江击秦,陈胜任命他为上柱国,这意味着原来的上柱国必然被秦军攻的兵败自杀,陈胜败出对他项梁而言是福还是祸。 如若陈胜没有败出,那么江西多半是他的天下,项梁虽是楚国贵族后裔但能否与陈胜争夺江西未可知,如今陈胜败出对他而言倒是机遇,可亦是极大的风险。 揭竿而起来势汹汹的张楚大军接连被秦军击败,可想而知江西的秦军有多厉害,这八千子弟兵如何能抵挡接连打胜仗的秦军。 项梁是担心的,但项籍是兴奋的,他觉得项家军要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在项籍的不断鼓励下项梁决定接受召平的任命,渡江向西击秦。 只是项梁并不知道陈胜未曾派什么人去任命他为上柱国来救驾,项梁亦不在乎这个虚职,这个动乱年代谁有兵谁才有话语权。 项梁带领吴中八千子弟兵渡江向西,他的第一个要攻打的目标便是东阳,召平借助项梁进攻秦军吸引秦军的注意力接着回去攻广陵。 项梁与项籍叔侄二人率八千子弟兵刚在东阳城外驻扎,便听闻东阳城已经被陈婴拿下,便与项籍等诸将商榷道,“如今东阳史陈婴已下东阳,吾等该如何是好?” 项籍道,“陈婴既已拿下东阳,吾等再攻克其他城邑即可。” 项梁摇头,“东阳城邑乃是吾等渡江后攻秦的最佳据点,如今无据点向西攻秦无胜算的把握。” 诸将亦觉得项梁所言甚是,一将乃曰,“不如遣使者说服陈婴与吾等一同向西攻击秦军。” 项籍听闻亦觉得有道理,初出茅庐的他此刻急于想表现自己研习的兵法,竟然犯了兵家大忌,立足不稳岂能贸然用兵。 项籍道,“然,若东阳不战而成为盟友,在此能补给粮草向西无忧矣。” 项梁闻项籍言,甚欣慰,心道,“羽儿的兵书总算没有白读。” 项梁于是派遣使者前往东阳去与之连和俱西,东阳城邑在项梁即将渡江时还未易主,如何这么快就被陈婴拿下来呢。 说来这陈婴上位和刘季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甚至比刘季还要传奇,这陈婴原为东阳令史,居住在县城,由于他一向的忠信谨慎,虽秦吏却给东阳少年留下来很好的印象,被称为敦厚的长者,不仅没有遭到东阳少年的围杀反而迎来了人生的蜕变。 陈胜揭竿而起,天下群起响应,这东阳少年亦与那沛县子弟一样杀其令响应陈王,杀东阳县令的时候他们义愤填膺,连和父老一同将县令爽快的杀掉了,可是杀完却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做东阳县令。 这种情景和刘季贡献沛县何其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或许是沛县没有人愿意做沛令怕事不成祸其家族,这东阳城内估计不是没有人不愿做,而是一般的人这些东阳少年看不上,不愿一般人来做他们的首领。 东阳少年杀县令后聚集了上千人,他们在这上千人当中,左顾右盼没发现一个合适的,这才意识到杀县令容易,再推举出一个县令没那么容易,一旦推举不当恐会连累东阳县的所有子弟、父老,众人思来想去忽有一人道,“吾素听闻陈婴乃东阳长者,一向忠信谨慎可为令。” 这位少年一提醒,众人这才想起来东阳县一直以来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只是他是秦吏大家一直未曾朝那方面想,此刻认真思考皆认为陈颖可为东阳令,乃遣人去请陈婴。 陈婴听闻东阳少年造反了,将东阳县令杀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如今的少年可真了不得,第二反应才是他自己会不会因是秦史的原因被杀,为此他闭门不出,望悄悄度过东阳县动乱的时期。不是惜命,是真的不能怀才就这么去了。 只是陈婴没想到的是他虽然将家门关闭的严严实实,却依旧有人找上门来。 第七十二章 天降王冠 叩门声不断的响起,陈婴听闻震惊,莫非真的麻烦要来了,陈婴母亲亦是紧张的看着外面,他如今失了男人,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如果这个儿子被杀掉,她今后依靠谁。 陈婴之母最为关切的还是儿子的性命,她自己是即将入土之人,说不定哪天就去地下和男人团聚了,可是儿子不一样,本来作为秦吏慢慢走上正途的,可是现在却…… 因此陈婴要去开门时被其母亲拦住,“吾儿快去躲一躲,吾去开门,若无事再出来。” 陈婴是个孝子岂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坚持自己去开门,让母亲安坐。 柴门一开,十几个人少年涌了进来,令陈婴吓了一跳,但见少年进院后便拜,“恳请长者为东阳令。” 这又让陈婴惊讶,原来这是要吾去做县令与他们一起反秦,对于自己能做东阳令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不是能够升位发财,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买卖,如果搞不好不只是令母亲处于危险之中,而是会害了他陈氏家族。 陈婴便拜谢道,“承蒙东阳少年的厚爱,婴才能不及恐不能胜任,烦请有德才之人。” 东阳少年的意思是整个东阳城无人德望与陈婴比,陈婴继续拒绝,认为他无将帅之才不能为东阳守城,东阳少年的回答也很干脆,自有勇士和壮士为之献身,无需他亲率士卒上阵杀敌。 陈婴又道自己不熟悉东阳城各豪杰,无法合理的令其各司其职,东阳少年的回答却是豪、吏皆仰慕陈婴的德与才,皆自愿追随并献计予您,无需再去苦苦寻觅。 不管陈婴道出什么理由,皆被东阳少年否决。 陈婴之母见来人不是杀自己儿子,而是要立儿子为东阳令,她的第一反应亦是此事不可,不是她不相信儿子的能力,是不相信他们陈家有这种荫德,对于陈婴拒受东阳令表示很满意。 众少年见陈婴不愿为守令,不断的推辞,众人皆哗然,有的失望,有的不断规劝,唯独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对众人道,“陈婴,素信谨,乃东阳长者,若其不为东阳令谁还能胜任,为东阳下城父老子弟的性命、财产着想,吾等还是快将陈县令请到县廷吧。” 众少年原本还在想如何规劝陈婴为长,如今闻听此言如同茅塞顿开,于是不问青红皂白,虽然没有五花大绑但也由不得陈婴自己辞谢。 东阳少年便拉着陈婴在其母震惊的眼神中被拉了出院,只留下陈婴之母默默的流眼泪,叹息道,“吾儿难活命啊。” 被东阳令强立为长,在陈婴之母眼里不是福而是祸患的到来,她只是希望陈婴能平平安安的即可。 陈婴亦是无奈竟然被东阳少年架着到了东阳县廷,做了东阳县令。他为何不愿做东阳县令成就一番事业呢。 陈婴内心在思考,其实不是他不想建功立业,实在是他对自己的分心处理事情的能力不是很自信,让其管理一家之食他陈婴可以,让他掌管东阳狱卒他亦可以,若让他去管理一县的财政,他觉得有些吃力。 做一县之长,那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行,或许他陈婴是胜任的,可是没做过终究心里没底。 陈婴这才一味地拒绝,在这个男儿建功立业的时代谁不想干点事,可陈婴是一个一向谨慎忠信之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一旦做了就会担起责任。 陈婴虽然在犹豫,但东阳少年却不希望他一直犹豫下去,毕竟秦军不知何时就会打过来了,群龙无首便是一盘散沙。 被强立为东阳之长后,其中有少年对立陈婴不服气,询问为何立陈婴为长,拥立者道,“陈婴乃忠信之人,且办事谨慎,极少出差错,岂是尔等相比。” 东阳城拥立陈婴为长的消息迅速传开,如江河决堤一样,整个东阳城沸腾了,东阳城子弟纷纷走出家门,从田间走出,皆来到应征兵卒处。 刘季立为沛公的那天愿意跟从的只找来三千人左右,再看看陈婴的号召力直接令天下震惊,跟从者二万人。 这是什么感觉,此刻陈婴自己亦是吓一跳,原来东阳城几乎皆愿反秦,虽然和项梁的八千子弟兵没有可比性,但人数上远远超出了一代名将之后。 少年们此刻彻底感受到了陈婴的魅力,见人两万人跟随,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这完全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这些少年杀东阳县令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头脑一热,而是想做一番事业,在他们的内心亦被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感染了,既然佣耕之人皆能建功立业,他们亦想封侯拜相,光耀门第。 见陈婴的号召力如此之强,便萌生拥立陈婴为王的心思,这样他们皆能有封侯拜相的机会。 这些东阳少年还真是敢想敢干,便用青巾包头,号为仓头军,表示他们是新起的军队。 各个青巾包头,兴致勃勃的来拥立陈婴为王,“愿婴为王,带领吾仓头军诛杀暴秦,还吾故土安宁祥和之地。” 陈婴被强立为王已经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了,能够干完这个县令便是自己最大的极限了,如今听闻这些少年居然要立自己为王,着实吓了一跳。 自立为王,陈婴从来没有想过,陈胜自立为王的消息陈婴有所耳闻,但是他总觉得那像是一场梦一样,那么的虚幻,居然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振臂一呼而成就王业,他内心曾羡慕过,但陈婴知道那是少数人可以做的,他陈婴的路不是这一条,他亦做不来。 陈婴对做王的能力感觉超出了自己可以想象的范围,可王这个称号实在是太过诱人,言内心无一丝波澜那是不太可能,为此他便借口回家探母为由回家,实则是找其母商榷,禀报。 一路上陈婴在反复的对比自己与陈胜的区别,如今陈胜败走的消息亦传遍天下,这不是一个称王的好兆头,若为王是否有一天他亦如陈王一样败走天涯。 称王之念在陈婴脑海里存留过,他不是一个自命清高之人,亦不是一个碌碌无为者,他还是想为陈家做点事,想为东阳城的父老子弟们做点事。 第七十三章 陈婴辞王 回到家的陈婴行礼拜过母亲,便直切主题,“儿有疑惑,望母解答。” 陈婴之母见陈婴一脸的惆怅,便问道,“吾儿是否不愿做着东阳令,若是如此母愿与吾儿远至他乡。” 陈婴摇头,道,“东阳少年欲立儿为王,婴心之所动,但前途莫测儿看不清,望母能解惑。” 母听闻陈婴心之所动,心下没有怪罪,毕竟谁不想称王封侯,但毕竟王与侯是两码事,别看差一个等级却是天壤之别,便对陈婴道,“自从吾做了汝家的妇,还从未听闻汝家先祖有大贵之人,现在突然获得大名,不是好兆头,不如将其归属给他人,事情成功还能封侯,事情败了亦容易逃亡,因为不是世上数得着的名人。” 听闻母亲的一番言辞,陈婴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素来信谨岂能没想过此等厉害,只是一时间他被猪油蒙了心,认为这王或许是上天赐给陈家的,如今经母亲点拨,他细想过觉得有些后怕,陈王便是一个很坏的例子。 如果陈王有个好结果,至少能把王位传给陈王之子,那亦是建国成功了,可如今却不同,陈婴有心为王却不敢为王。 回到东阳县廷的途中,一直在思考如何辞谢称王,毕竟陈婴也怕东阳少年们强立陈婴为王,如这得来的东阳之长一样。 陈婴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这才下有了稳定的注意,走进县廷见众多东阳少年如今已换了军吏之服,便对他们道,“项氏时代是将门,在楚国有很高的名望,现在想做大事,将帅非由他们担任不可,吾等依靠名族,就一定能灭秦。” 东阳少年本来在等待陈婴为王封赏他们,如今听闻这一番诚恳的言辞,皆陷入了沉默,他们杀县令并用青巾裹头誓要灭秦做大事的,却是没想过马上要面临亲秦军后该如何做,如今听闻陈婴的解答,他们亦觉得陈婴所言有理。 在楚国非常有号召力的除了楚王的后裔,便是这时代为将门的项氏,于是皆道,“听从陈令安排。” 陈婴见诸将吏被说服,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准备遣使去见项梁,却不料项梁的使者已达到东阳令。 一小吏急忙报予陈婴道,“外有项将军使者至。” 陈婴初闻简直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刚言至项梁,其使者便至,着实凑巧,便立刻道,“快,快,快,有请。” 项梁的使者便将项梁与连和陈婴共西击秦的想法告知了陈婴,陈婴看向诸将吏,诸将吏皆以为可,此乃英雄所见略同,陈婴便道,“愿请项将军在东阳为王。” 使者带着项梁的使命回到项梁的营寨…… 军帐内,项梁召集了诸将吏,分站两派,表情皆为严肃,项梁派遣使者此行可以说圆满成功,不仅取得了陈婴盟友的协助,还获得了一个称王的机会。 使者将陈婴的话转述后,项梁沉默了,他与项籍一同商量,依旧拿不定注意,便召集诸将吏来商议,陈婴辞谢称王而推举他们项氏为将帅,这是要把一个称王的机会让给项梁。 项籍的意思那就是趁势自立为王,毕竟在项籍的心里秦始皇皆可取而代之,更可况称个王呢,可是项梁心里很清醒,这陈婴不是一个碌碌无为之辈,岂能放着陈王的机会不去做,反而推让给他人。 项梁便道,“现在陈王败走,秦军势焰正盛,此刻称王恐会招致秦军的疯狂扑击,吾以为不可,诸位意下如何?” 项梁这句话摆明了是不称王,但心里想不想称王,项籍心里很清楚他见叔父如此做法非常不了解,不断的给叔父使眼色,项梁皆当没看到。 项籍有些耐不住,便道,“况武臣、韩广之辈皆敢为王,叔父乃楚国名将之后为何不称王号令天下。” 项籍道出了在场所有诸军吏的心里话,其实当这些军吏听闻使者带回来的意思夹带陈婴欲婴项梁为王,将军队交给他指挥,内心皆窃喜,时刻盼望着项梁为王后能封赏他们,能封侯拜相,如今见项梁直言不为王,他们多少有点失望,亦有些不明白。 项籍的话,项梁不是没考虑过,一个默默无名的武臣、韩广等人皆敢称王,他为何不敢,项梁内心想的很清楚,现在就是因为陈胜、武臣、韩广皆自立为王,这才吸引秦军主力再不断的和他们交战,这才让他项梁快速的发展自己的项家军。 项家军能发展起来皆因陈胜、武臣、韩广称王之故,若陈胜没有败走,依旧与秦军对抗,项梁内心多少有点安慰,毕竟称王之路可行,如今称王的第一个败亡的竟然是曾经震惊天下,势力最为强盛的张楚大军。 张楚大军皆为秦军所败,那么其他的赵国、燕国能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吗?这是个未知数,一旦抵挡不住,迅速的败亡后,下一个便是他项梁,况且他反复思量过为何义军会节节败退,皆因各自为王,没有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强秦。 这个自相残杀,各自为政的现象和他父亲项燕的时代很像,项燕的时代不就是因为各诸侯国皆自顾己益,才能强秦各个击破,这个教训历历在目,他不想重蹈覆辙,即便称王那亦是灭掉强秦,其他诸侯国亦臣服,他是天下独一份是才能顺理成章的称王。 做一个真正的王,说实话项梁亦怕自己称王后,部下们皆学武臣、韩广等人皆自立门户,那么他败亡的日子亦屈指可数。 可是称王的诱惑实在太大,项梁不知道自己能抵住诱惑多久,因此便果断先在诸军吏面前表态,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道,“如今陈王败走,天下义军各自为战,恐为秦军各个击破,吾项氏乃楚国世代之将,当应重振楚国之威,联合诸侯共同诛秦为首要之务,称王之事再议。” 项梁亦不想将话言至太绝,给自己留有称王的余地,他不称王诸军吏便没了枝叶之心,便可齐心协力共诛暴秦。 第七十四章 陈王之怒 项梁虽然没有接受陈婴转授的王冠,但接受了陈婴的军队,一下子扩充了两万多人,项梁的军队由八千精兵变成了三万,声势浩大。 项籍、项梁亦是摩拳擦掌,准备谋划攻略的下一个目标,军队数量上去了原定的攻略城邑便有点不合适了,好钢用在刀刃上上嘛。 项氏军队的扩大没有冲淡如今陈王的惆怅,此刻败走在下城父的陈胜一脸的惆怅,章邯率军围困下城父有几天了,陈胜心里那个窝火,看来这章邯是非要逼死自己才肯罢休。 陈胜召开了他败走在下城父的第一次王前会议,看着眼前寥寥无几的武将他内心颇为感慨,不过该鼓励士气还是要鼓励的,便道,“诸将莫灰心,只要打退秦军,张楚国便可在此重建,诸位将军均是张楚国的栋梁,必定是封侯拜相。” 这些将吏如果在陈县陈胜如此之言,他们会很开心,可是现在所言犹如梦幻泡影,殿上静悄悄的,寂静的可怕,只有陈胜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气氛变得压抑,冰冷的寒气在慢慢的凝聚,陈胜自觉有点尴尬,居然无人回应自己。 过了许久有一将尉道,“秦军围困吾等,主要乃陈王称王之故,不如取消王号,并向秦称臣,甘愿将为侯爵,秦军必定会不战而退……” 娘的,孬种,气死吾也,这是陈胜想骂出的话。 他陈胜是谁,是张楚国的王,如今要让去王号,向秦称臣,这不是让他陈胜投降嘛? 投降,哪还有活路,只有死路一条! 娘的,这是赤裸裸的叛国,赤裸裸的背叛,他陈胜是谁,是王,享受了王的快感后,陈胜再也无法割舍,这种感觉似乎比他的命还重要。 宁可为王而死,亦不愿屈辱的活着,其实陈胜也是想过投降的,毕竟只要能保住基本的势力,他日可以东山再起,为此陈胜这才占据下城父,想重新来过,他陈胜不怕战败,不怕失败。 本来一无所有,何故前怕狼后怕虎,陈胜怒道,“投降叛国者,斩!” 称王,对陈胜而言似乎有瘾,他无法割舍,如今在他心情不爽的时候让其割舍最爱,陈胜岂能高兴,即可命几名壮士冲上殿来将这位将尉制服。 此将尉惊恐,自己不过是言出一个退敌之策,怎么就成叛国投降了,他不相信陈胜为因为这句话将其斩了。 这位将尉不太相信,“陈王,臣所言句句忠心,为何要斩吾?” 这几位壮士见陈胜的眼色没有放过其的意思,便强拉其斩首,这位将尉愤怒道,“此等时刻斩战将,汝昏庸残暴胜过始皇帝,不得好死!” 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便断了,但是声音回荡在殿内久久没有散去。 这声音就像幽灵一样令在场的每个人皆眉头紧锁,尤其是诸将此刻内心均在盘算着。 陈胜怒气未消,“谁言败者必杀。” 渐渐怒气消散之后,陈胜才道,“诸位可有退秦之良策?” 寂静!依旧是寂静。 陈胜此次真的生气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皆放弃抵抗的意思,看样子眼前这些人是不想为他卖命了。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陈胜之所以不愿去王号投降,那是因为他如今的命运已与诸将不同,败了,他们可以另选他路,甚至投降秦军,可是他陈胜不行,投降即是死。 怒,有人愿让自己以死来换取秦军退兵,陈胜岂能不怒,但此刻诸将皆默不作声,他更怒,“寡人待尔等不薄,对汝等寄予厚望,怎么无言了?”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道,“敌强吾弱,围困之下粮草亦难以维持,可派遣一人悄悄遛出下城父,可向赵王求助,以释放武臣之家人为条件。” 或许此人真的在为陈胜着想,但在陈胜眼里此人乃为叛贼武臣谋事,这次他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气的拂袖而去。 武臣这个叛贼,若真的想助自己觉不会等他被秦军赶出陈县的时候,一个连家人皆不顾而执意称王的人,这是铁定的叛贼。 陈胜是个要面子的人,让他向自己曾经的部下低头认错,求助,这比杀他还难受,曾经的佣耕之友因为触及自己的面子,令其难堪亦能杀之。如今让他向谁求助亦不愿向武臣求助。 陈胜走后,诸将准备散去被庄贾拦住,以酒宴犒劳的名义邀诸将到隐秘的偏方。 诸将一走进屋子便觉察出不对劲,见庖厨准备了酒和肉,大战在即陈胜特地命诸将不得饮酒,这酒宴明显有猫腻。 果然一进屋,庄贾便将门关闭,与诸将谋道,“陈王暴虐,滥杀将士,且猜疑心强,不足与之谋,如今章邯军已围下城父,下下城父就在这几天,跟着陈胜对抗秦军必死无疑,不如杀之降秦,吾等皆可立功,封侯拜相亦有可能。” 诸将有许多皆不满陈胜,今日见陈胜不听进言且滥杀战将,确实不值得跟随,便决议跟着庄贾降秦,道,“陈王多疑,身边多武士,如何杀之?” 庄贾道,“陈王喜美食,可在庖厨所做之饮食中下麻醉,待晕厥之时斩其头颅,大事定可成,望诸将吏助贾。” 张楚国之军接连被章邯战败,败局已定,诸将心里皆明白,固守城池只会给陈胜陪葬,为此皆同意庄贾的做法,协助其杀之降秦。 夕阳染红了下城父,亦染红了这冷清的陈胜寝宫,言寝宫有些过了,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一个住处而已,此刻的陈胜非常的惆怅,郁闷,心里的情绪达到了冰点。 这夕阳似乎映衬了他的心一样,如心血在滴,此刻的他只想靠美食来解忧了,命奴仆唤庖厨送美食上来。 等了许久未见奴仆回来,陈胜有些怒了,“狗奴子,寡人的美食呢?” 没有回应,平时至少会有人来侍候着,如今连宫女、宾妃皆不见了踪影,陈胜觉得纳闷,“来人呢?” 过了许久才见一个人影走来,等走近后陈胜才看清乃是庄贾手捧食鼎而来,陈胜诧异,亦明白了些什么,叹道,“莫非皆离寡人而去,寡人只剩下庄贾了,庄贾爱吾。” 第七十五章 饮恨千古 庄贾满面笑容的看着陈胜,这是一个他曾经服侍过近半年的王,曾经为他驾车驰骋战场,曾经为他威风八面的出入王宫,他曾经以为王驾车为豪,以自己能侍奉王为谈资。 可是庄贾他不愿意一辈子为人驾车,哪怕是为王驾车,虽然给的劳苦钱比寻常车夫拿的多,他原本想借着接近王而寻找平步直云的机会,但陈胜似乎忙着做王,忙着大骂那些叛徒,从没关注过身边还有一个庄贾在等待他的关注,等待他的提拔。 庄贾从兴奋到沮丧,慢慢的他失望,再到如今的绝望,眼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封侯拜相,一个个自立为王,至少亦是个大将军,出征攻略城邑,建功立业,可他依旧还是个车夫,他心里的落差感越来越大,最后变得麻木。 愤怒、失望充斥着庄贾的心,如今他将食物放在陈胜面前,要亲眼看着他食下去,“吾王请用餐。” 陈胜捡起一块鸡腿松紧嘴里,嚼了嚼,道,“还是庄贾好,对吾忠心耿耿,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一天定将他们剁了喂狗。” 陈胜最恨的就是背叛,他自认为对诸将还不错,为何一个个皆自立为王,或者背着自己立他人为王,他到底错在哪里,为何一个个皆离他而去,不听他的调遣。 思来想去,陈胜叹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默默的念着这句,突然他哈哈大笑,吓的有些心虚的庄贾颤抖了一下。 陈胜苦笑道,“莫非是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使得诸将负寡人。” 陈胜觉得自己好像一下想明白了,浑浊的眼睛变得雪亮,他喃喃自语,“定是如此。” 就是这转念一想,陈胜突然悟到了自己败走至此的原因,他觉得自己错了,雏鸟翅膀硬了迟早是要飞的,他必须学着放手,学着让鸟儿飞,鸟儿才会念及好时不时回来看看他这个喂养人。 错了,大错特错,陈胜曾一度认为胡武、朱房的监察诸将的机制很对,可以令诸将对自己忠心耿耿,想瞒着他一些什么事情皆不可能,他自认为有了胡武、朱房军吏的一切皆是透明的,可以很好的掌控他们。 如今陈胜发现了错误,他很开心,他自认为找到了落魄至此的原因,他愿意改,相信上天还没抛弃他,他愿意改过重新来一次,为此他心情大好,狠狠的又食了一口炭火烤鸡。 此刻他觉得这鸡肉特别美味,陈胜自从做了王,伙食比以前好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可最令他怀念的还是曾经和他一起耕田者用炭烤的鸡肉美味。 他们皆是庸耕者,自然无钱去购买肉食,陈胜便带头打野鸡用炭火烤着吃,那个滋味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食着这久违的味道,陈胜落泪了,眼角晶莹的泪珠开始涌出,沿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念很想念曾经的日子,很想念那个被他杀了的伙伴。 这眼泪陈胜已经分不清是悔恨还是知错的眼泪,不过在陈胜这里知错就改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要改变策略,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汲取经验教训,他陈王定可以再击暴秦,只是此刻的他感觉思考起来越来越吃力,不知道是眼泪让他疲倦了,还是伙伴的死令他深深的自责,他的思维居然变得迟钝了。 陈胜觉得这或许是悔恨的情绪在惩罚他,可是慢慢的他觉得不对劲,意识竟然也慢慢模糊,他努力的想留住伙伴的印象,可是脑海里的伙伴印象越来越模糊,渐行渐远,陈胜很想喊,留下,别走。 可是伙伴的影像距离他越来越远,亦越来越模糊,慢慢的他眼皮越来越沉。 突然间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炭烤鸡扔掉,努力的抬头看向庄贾。 见庄贾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冰冷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刺向他的心脏。 陈胜咯噔一下,知道这庄贾亦背叛了他,陈胜很想开口解释说他已经知道错在哪了,愿兄弟、故人能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陈胜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败了,就这样死在自己人手里。 曾经的宫殿深邃,殿屋帷帐之多令自己的古人惊叹,如今陈胜所在的地方比之十分之一犹不如,曾经的故人、军吏多如牛毛,可如今只剩下孤零零多一人。 好不容易有一人还留在他身边,可曾想这一人居然还要杀他,陈胜努力多挤出一缕缕多笑容,“吾陈涉之头值千金吧?” 庄贾无言,默默的从袖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冷冷的道,“何值千金,陈王之头颅足以换吾封侯拜相。” 陈胜依旧苦笑道,“庄贾,非寡人不愿封侯拜相予贾,汝之能力不足以将兵攻略城池,非功为侯不祥,做寡人的车御不好吗?” 庄贾冷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庄贾此言令原本萎靡的陈胜,猛然清醒了一下,他努力的挪动身子,才微微动了一下,浑身麻木无法动弹,陈胜看着庄贾没有再言语。 陈胜想不到自己一时之言成就了自己,亦毁了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兄弟们皆离自己而去,或自立为王,或立他人为王自己做相。 令陈胜更加哭笑不得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却最终要了他的命,成亦己言败亦己言,世事轮换实在奇妙。 陈胜道,“寡人本亦割除己错,重振张楚,事已至此,寡人成全贾弟,将头颅馈赠予贾。” …… 庄贾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陈胜的馈赠,挥起匕首割其头颅,一直冰冷的面容此刻才荡漾出笑容的涟漪。 侯印,庄贾领着陈王的头颅仿佛在拎着侯爵印绶,满意的走出陈王的临时寝宫,从此之后他庄贾再亦不是赶车的车夫。 庄贾不相信陈胜之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陈胜能称王,武臣、韩广皆能自立为王,他自己虽不能自立为王但至少能做个守城的诸侯吧。 陈胜带着自己未完的亡秦大业魂归九天,带着千古的遗恨离开了这个世间,陈胜在败落的时候觉悟了,可惜上天未给他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这一点似乎上天比较眷顾刘季。 第七十六章 复仇怒火 庄贾杀了陈胜,率领诸将开城投降,下城父城外庄贾见到了这位屡战屡胜的秦将章邯。 章邯一身乌黑的铠甲,英姿伟岸,鹰目方口,虎背熊腰,手提一杆通体乌黑发亮龙虎戟,不怒自威,庄贾何时见过此等场面,身子禁不住的打颤。 诸军吏见秦军旌旗遮天蔽日,军姿威严,乌压压如泰山压顶,令众人喘不过气,心道,“难怪陈王败退。” 庄贾叩首,“罪臣拜见秦将军。” 章邯目视一吏令其将侯印交予庄贾,道,“本将命庄贾为侯,替大秦守陈,坚守有功定有重赏。” 庄贾听闻内心窃喜,立刻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样子道,“贾定不辜负将军厚爱,世世代代感念二世皇帝的恩赐。” 庄贾起身,看着侯爵的印绶接过来,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两手微微的颤抖,突然两腿一软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罪臣定与陈县共存亡。” 章邯收降庄贾后便继续扫荡陈胜的残余势力,章邯大军走后,庄贾收起了谄笑的媚容,换成了一副高傲的样子,看着诸将,“见过本侯还不下跪。” 诸将此刻才反应过来,此刻他们不再是张楚国的将领,乃是降秦的守将。 这天诸军吏重新回到了陈县,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砖一瓦皆有着回忆,世事无常,曾经这里的主人做了更换。 曾经威风一时的陈王已不在,换成了庄贾,或许这陈县像是被施了咒一样,庄贾走进王宫内,他的眼睛立刻亮了,变得发紫。 庄贾的眼睛盯在了王的寝宫,那里住着王后、宾妃等佳丽,曾经的他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甚至想都不敢想,可如今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要秦军不来抢,只要那章邯不来打扰他,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庄贾。 曾经的庄贾先是见陈胜从这里出来满面春光,后来则略带一丝疲惫之色,再到后来竟有些淡淡的灰眼圈,不过每次皆是笑嘻嘻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有人劝过陈胜少去这里,无论多少人劝,即便是上柱国劝亦挡不住陈胜的步伐,或偷偷的,或明目张胆的,如今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力,他庄贾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进了陈县,庄贾一人霸占王宫引起了诸将的不满,尤其是王宫内的寝宫,一些军吏当晚偷偷溜进去被庄贾不仅呵斥一番,还打了几十棍。 此举虽然让去王寝宫的人少了,几乎看不到了,却让诸军吏敢怒不敢言,私下窃窃私语道,“这庄贾不过一背信弃义的车夫,卖主求荣的奴才,何德何能可独占后宫佳丽。” 自古英雄爱美女,这美色谁能无视,铁骨的战将皆被石榴裙软化,况且这些一般军吏呢,被庄贾霸占后,这些军吏皆翘首踮脚往里观,皆怒目而视。 陈胜刚死,他的后宫便被曾经的贴身车夫霸占,对于庄贾整个陈县皆不如这王宫弥漫着的一股香甜味道诱人。 陈胜之死且陈县为秦的消息很快如瘟疫一样四下蔓延,陈县东南方向不远处的新阳县有一个人知晓了,愤怒不已,他无法接受陈胜死亡的消息,而且还是被最为亲信的车夫庄贾给杀害。 这个人曾是陈胜的涓人,吕臣是也,当他听闻陈胜被庄贾杀死,愤怒,悲愤,便响应远在东阳城的苍头军,在新阳以陈胜的名义号召集结陈胜的残余的士兵。 追随陈胜的失散的兵卒闻声开始慢慢向新阳聚拢,吕臣对众士卒道,“叛贼庄贾卖主求荣,此贼必杀之以谢陈王。” 那些得了陈胜好处,且不愿被秦军赶尽杀绝的军吏便兴奋的高喊,响应吕臣的号召。 这些亡、散之兵卒并不是每个人均愿意替陈胜报仇,可他们都缺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食物、衣服,还有钱。 逃回家多半亦是饿死,此时的天下由春秋战国至秦末因连年征战,尤其是秦始皇的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又兴建阿房宫,几乎耗尽了天下的资财,野林子里甚至街巷之内有饿死之人再平常不过。 回家可能面临饥饿,没有衣物,更别言钱财,从军虽然有没命的风险,但总好比饿肚子、衣不遮体的好。 陈胜这些被秦军击败失散的兵卒听闻吕臣要为陈王报仇,并不在意他是否为真心,便如溪流汇入江河一样,很快便聚集了五六千人。 吕臣自己内心很清楚,说是给陈胜报仇,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或者说是一个很好的反秦理由,他很想拜托陈胜的阴影自己举大事,这才想起了东阳城的陈婴军,东阳城的少年以青布裹头号为苍头军,便是想区别于其他诸侯,标注自己是新起的义军,这给吕臣一个很好的借鉴意义,便令众士卒以青布包头,亦号苍头军。 吕臣对诸军吏言,“庄贾杀主求荣为天下所耻,陈县各军吏、豪杰皆怨庄贾独占王宫,攻之,陈县内比有响应,吾等率军攻之,必克。” 吕臣自己很清楚他不是什么兵权天才,亦未读过兵法,可他只知道一条那就是激起兵卒对秦军的怒火,激起攻城的各军吏的必胜信念。 用兵能否打赢,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信念,抱定信念作战不一定能胜但绝不会败,这是吕臣自己总结的战斗经验。 为此吕臣战前给诸军吏好好的打下信念的根基。 吕臣为了激起兵卒的怒火,特意让一壮士触怒秦吏新阳县丞,新阳县丞怒而鞭笞壮士,且欲拔刀欲杀之,壮士逃,陈胜败散之卒怒,与壮士一起围县丞杀之,并趁机拿下新阳县,县令见苍头军恐惧,从后门乘车欲逃跑,被吕臣持一杆乌杆银头的破虏枪刺死。 吕臣用枪将其挑起,新阳县各秦吏皆畏惧,纷纷投降臣服,夺得新阳守城兵,改成苍头军。 吕臣拥有兵卒近万人,他没有即刻率军进击陈县,而是等到愤怒的兵卒不断要求进陈县杀叛楚之贼庄贾,吕臣内心窃喜,觉得时机成熟了,便道,“众新阳子弟、各军吏随吾杀进陈县,报陈王之仇,驱暴秦之兵!” 吕臣乃身披红袍,头裹青巾,胯下骑骏马,手持乌杆银头枪,率领近万苍头军进击陈县。 第七十七章 黄粱一梦 此时的陈县依旧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这是庄贾此刻的体会,可是诸军吏闻听吕臣率军来攻皆恐慌,欲投降吕臣不愿因庄贾身受兵祸,便秘密议事。 庄贾本在一宋姬温柔的怀抱内,头枕香香在闭目享受,忽闻吕臣来攻,急忙起身,宋姬饶柔声道,“侯爷别走啊,妾还未侍奉好。” 庄贾哪有心思听此时宋姬的柔声细语,边穿衣服边召集诸军吏商议退敌之策,见诸军吏皆是没精打采的模样,庄贾心里凉了半截。 庄贾道,“诸位,可有退敌之策?” 无一人应答,庄贾知道这些人皆是被秦军打怕了,可是现在来的不是秦军啊,便鼓励道,“吾陈县有大将军章邯做外援,诸位怕什么,大胆的言出退敌之策,吾有重赏。” 此刻的庄贾虽然是侯爵了,可依旧无法适应新的身份,言语之间无多少威严,为此这些军吏没多少愿意为之一战的,见庄贾实在是太过尴尬,才有一人道,“吕臣乃陈胜近臣,曾跟着陈胜攻城略地,恐这里无一人是其对手,只可固守。” 此吏言毕,其余皆纷纷附和,此刻的庄贾才体会到陈胜当初做王是多么不易,让他人为己而战,甚至为己死战到底,如那房君蔡赐怜陈王账下无将亲身上阵,战死疆场,可如今看看自己账下这些人,与陈胜比他真的差很多。 其实这亦难怪,虽然陈胜已死,可这些跟随陈胜出入战场的部将多少是心服陈胜的,可这庄贾不同,靠着投降获得侯爵,根本不是靠真本事上位,在这些诸军吏眼里不过是卖主求荣的东西,岂能真心为之作战。 诸军吏皆表示固守才是良策,他庄贾既不能出谋划策,亦不能提刀上阵杀敌,只好听从诸军吏的固守。 为了坚定兵卒的守城信念,庄贾亲到城楼监守,只见城外一片的青色头巾,为首的吕臣身披红色战袍,手持长枪,骑着骏马在城下叫战。 陈县虽然城墙高且牢固,但经过章邯围攻打下陈县逼走陈胜之后,陈县的城墙已无从前坚固。 残破的城前有一种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护城河上的吊桥早紧紧的拉了上去,任由吕臣在城前如何叫骂,那庄贾只是充耳不闻。 吕臣骂累了,便派十几个兵卒喊骂叫战,“卖主求荣的东西,还不快开城投降!” 什么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甚至全家皆是鼠辈等全部一一骂出。 骂的是昏天黑地,骂的是士气高涨,骂的是庄贾无法在城楼安坐,只好回到陈县王宫内。 吕臣见谩骂无用,趁着士气高涨便指挥苍头军如潮水一般进攻。 原本已经残缺不全的城墙怎么能挡住杀叛贼的苍头军,这一场战斗不仅是擂鼓镇天,还夹杂着谩骂声。 没错,吕臣单独让百人兵卒什么皆不做,只做一件事,骂庄贾。 这个谩骂还真的起到了作用,那些守城之将多为陈胜旧部,如今见吕臣为陈胜骂庄贾,便放弃了战斗。 他们感觉如果再坚守下去下辈子皆无法做人,即便陈县守住,他们亦无法面对陈县父老,无法回到家中侍候父母。 陈胜虽然在宫殿帷帐上多了一些,但对陈县百姓还是很不错的,减免了复杂的秦法苛税。 吕臣先是言首批登城者赏百金,此后便率先一手提枪,一手持盾,身先士卒欲攀上云梯,他的这个举动直接让苍头军沸腾了,为了拿到重赏,这些苍头军疯一样的冲了上去。 城下黑压压一片,仿佛蚂蚁搬家一样,首批仓头军刚登上城墙,便闻得城下喊杀声阵阵,不知何时吊桥已落下,城门已打开。 吕臣本已攀上云梯,此刻听闻城下一阵大乱,急忙下云梯见城门打开,原来是这些守城忍受不住跟着庄贾被谩骂,开城迎吕臣。 城楼上的守卒已经与苍头军站在一起,吕臣骑马挺枪进入陈县。 城上大乱且投降者居多,城中吕臣率军直逼王宫。 此刻庄贾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他躲在王宫姬妾的房间内,抱着宋姬啧啧发抖,默默祈祷吕臣攻不进城,亦默默祈祷秦军来援击退仓头军。 忽听得房间外大乱,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有女人惧怕的指向庄贾躲藏的地方。 吕臣直接率几名壮士撞开房门,见庄贾颤颤巍巍的软瘫在地,此刻的庄贾将美人宋姬推到一旁,他爬到吕臣近前,苦求道,“别杀吾,贾甘愿奉侯爵印绶予将军。” 吕臣已经将枪挺起,指向庄贾,枪尖几乎抵着庄贾的喉咙,道,“印绶在何处?快快取来。” 闻听此言庄贾心花怒放,有门了,看样子能逃过一劫,用印绶应该能换回一条命。 庄贾起身慌慌张张的,踉跄着奔向一匣子,从中取出一丝巾包裹的方形物,一脸谄笑的递给吕臣,“将军,此乃侯印,这陈王宫归将军了。” 吕臣接过印绶,看了看,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几下,似乎要研究透这印绶到底有什么魅力,或者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令这个庄贾杀主求荣。 把玩了几下后,吕臣便将其交给了身后的军卒,转后欲走,此时庄贾看着印绶被带走有种黄粱一梦的感觉,他不甘心到手的富贵转眼如云烟消散的无影无踪,便道,“吕将军,庄贾愿为将军厩司御,为将军驾车,鞍前马后。” 吕臣回过神,对着庄贾微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庄贾见吕臣点头,笑的更欢了,吕臣道,“为吾驾车……然后某天像杀害陈王那样杀了吾吕臣!” 庄贾大惊,“不,不,不,绝不会……” 不会两字未道出口便被吕臣一枪刺穿了心脏,鲜血从口中喷出。 噗嗤,吕臣将枪拔出,鲜血如水柱一样喷射而出。 那宋姬吓得花容失色,啊! 吕臣锋利的眼神扫向宋姬,宋姬吓得捂住嘴,接着松开口又颤颤巍巍道,“将军勿杀妾,妾愿侍奉将军,什么皆愿为将军做。” 原本吕臣要走了,忽闻宋姬银铃般的声音,吕臣忍不住驻足,放眼望去,见宋姬花容月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有情,樱桃小嘴令吕臣有一种咬一口的冲动,便微微一笑道,“当真愿意什么皆愿做?” 宋姬使劲的点头。 吕臣道,“时辰稍早,汝且沐浴,等候本将军的到来。” 宋姬如得大赦一样,不停的磕头,“妾身定用花香沐浴,净候将军。” 吕臣走后,宋姬后怕的看向地上的鲜血,庄贾的脸上还凝聚着懵然的神情,似乎到死都不明白为何会是如此结果。 这天陈县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晶莹剔透,慢慢的将满是鲜血的陈县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一切的厮杀和流血似乎皆被净化了,仿佛惨烈的战争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七十八章 邯之思 吕臣的仓头军顺利的拿下陈县,将秦的旗帜全部拔下焚毁,重新变成了张楚的旗帜,吕臣站在城头,看着满天的雪花,他非常的感慨,“愿这场大雪能抚平涉被人背叛的伤痛,陈王,吾把陈县夺回来了。” 吕臣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位老朋友,这道发自肺腑的声音陈胜是闻不见了,可是正在率军荡平陈胜残余军队的章邯却听闻了。 满天的雪花让章邯暂时安营扎寨,他停下来一是下雪了士兵望望有一种特殊的情绪在,内心深处那个想玩雪的稚童情趣在蔓延,章邯安营扎寨,一是让兵卒轮番来玩雪排解一下打仗的苦闷与对生死的恐惧。 最为要紧的一点是章邯发觉到了异常之处,按照道理陈胜战败身死,那么陈胜的惨败势力应该会有一股反弹的力量才对,为何他追击了几天依旧没有见到散败的一兵一卒,此乃异兆,绝非正常,便派人去打探。 章邯看着满天的雪花,他伸出手任由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掌心,看着他慢慢的融化消失,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溢出泪珠,他想自己的家人了,自函谷关出兵已经几个月没有回过家。 章邯亦很清楚,自从他自荐率骊山刑徒去击周文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戎马的生涯开始了,他几个月无法回家的场景他亦预料过,只是真正降临到身上时,铮铮的铁骨汉子还是忍不住流泪。 想家,是每个人无法抵挡的思念,章邯看着一朵朵雪花融化,他一字一字的小声道,“陈贼已死,楚地已平,其他贼首已不在话下,吾很快便能回家了。” 这个时候打探消息的兵卒来报,“将军不好了,陈县复为楚!” 原本还在思念家室的章邯猛然清醒,“什么?何人攻陈?” 兵卒道,“听闻乃苍头军,大将为陈胜故涓人吕臣。” 吕臣,章邯快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刮这个人的名字,搜来搜去在陈胜旧部内并没有此人的名字,他章邯征战几月,将陈胜部将打的是死的死,败的败,未曾与吕臣交过手。 章邯有些疑惑,难怪一路上未曾遇陈贼败散的一兵一卒,原来是被这吕臣收了去,即可传令道,“传令,诸军吏至吾军帐商谈复攻陈之策。” 这兵卒领命道,“诺。” 章邯的军帐内,木炭的火苗微微跳动,似乎随时会熄灭一样,诸军吏搓手跺脚以取暖。 章邯道,“吕臣率苍头军攻克陈,谁知这吕臣为何人?” 军吏们分列两队,分别站在章邯的左右两侧,左右两侧各闪出一名校尉道,“末将知晓。” 左右校尉几乎是同时出列,互视一眼,不禁哑言失笑。 章邯道,“左校尉,言予诸军吏听。” 左校尉道,“诺。” 左校尉清了清嗓子道,“吕臣乃陈贼谒者,跟随陈贼并没有什么战功,无非是善于鼓弄舌头,并不知兵权。” 章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看向右校尉道,“右校尉所知为何?” 右校尉看了眼左校尉道,“左校尉所言属实,末将探知陈胜部大将宋留从南阳退至新蔡,其熟知兵法。吾与左校尉愿请兵攻陈,为将军分担陈之忧。” 宋留这个人名字,章邯略有耳闻,铚人宋留本将兵定南阳,欲入武关,这让秦二世听闻皆大吃一惊,秦二世恨透了要打开秦重要门户的宋留。 宋留此人亦觉得南阳既定,那么武关便不在话下,有了南阳做根基,打开武关迟早的事,便率军深入并派遣使者向陈王求兵与粮草的增援。 只是宋留没想到的是陈胜在陈县被章邯打败,并在下城父被庄贾所杀,这下率军深入变成了孤军深入,南阳城守将听闻陈胜已死,后援断绝,便恐乱,秦军趁机攻克南阳,南阳复为秦。 这下宋留浑身感觉一股股凉意自脚底不断的涌上头顶,南阳失守,武关又攻不下,熟知兵法的宋留立刻判断出此刻的他变成了孤军深入,有被前后夹击全军覆灭的危险。 灵敏的危机触觉让宋留果断的做出决定,即可率军东归,越快越好,于是连夜向东退兵至新蔡。 此时赶上了大雪纷飞,宋留安营扎寨后有着一股股危机感和不安,之前有陈胜在,有陈县这个大本营在,即便是陈胜此人后来他不是很喜欢,可毕竟是有个根可以给他提供兵源和粮草,可如今突然没了,宋留有些茫然了。 当初闻陈胜兵败出陈的消息,他不相信陈胜已死,陈胜肯定是隐藏了起来,等待陈王重出的那一日,便派人打探陈县的情况。 校尉至宋留军帐道,“陈县确实被庄贾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献给了秦,为秦守城,幸吕臣将军率军攻破陈县,杀了庄贾,现陈依旧为楚。” 听闻这个消息宋留不安的内心稍稍多了一丝的安慰,没有那么的焦虑,宋留道,“快遣人告知吕将军,言吾宋留东归,愿与之共击秦军。” 在新蔡的吕臣听闻宋留率军东归之新蔡,内心亦是大喜,他吕臣虽打下陈县,但非常的有自知之明,论攻城略地的能力他远远不如宋留,非常喜悦的对来使道,“传吾将令,随时欢迎宋将军入陈共守城池。吾亦愿配合宋将军攻击秦军。” 来使悦道,“诺。” 来使便欲开心的回去复命,可还未到城门便听闻紧急的号角声响起,一直追随宋留的来使听得出这是敌军来犯的警鸣声。 说起来这警鸣声,一守将还差点闹出一个笑话,此守将亦得知宋留将军东归至新蔡,亦是大喜,等着宋留大军回陈,这样陈县的城池将更加牢固,当他看到远处有黑压压的人马如乌云压顶一样到来时,他没有及时的发出警鸣声,误认为是宋留将军回来了。 可等到军队距离稍近却发现那不是张楚军的旗帜,乃是黑色的大秦旌旗,不是宋留将军归来而是秦军来犯。 宋留的来使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看着满天的雪花,此刻的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冰冷到了极致。 秦军来攻城,如今出去,心下决定趁着黑夜偷偷遛出城去,这个消息要尽快告知宋留将军才是。 吕臣得知以后亦是大惊,便加派人手与来使一同趁着暮夜逃出城去,前往新蔡求助,令其素来援助,南北夹击秦军。 第七十九章 降宋留上 陈胜之死引发的效应在不断的扩大,不仅引的吕臣怒发冲冠杀逆贼庄贾,亦影响了在各地征战的陈胜之部将。 其中影响最为明显的就是宋留,本来已经定南阳,攻克武关指日可待,谁料陈胜一死战势逆转直下,宋留亦不得不东退至新蔡…… 吕臣派遣的使者和宋留的使者算是顺利的遛出了城,可是他们通往新蔡的道路却被阻断,阻挡之人正是令他们皆惧怕的章邯。 没错,是章邯亲率秦军来战宋留,章邯知晓宋留知兵法,不是吕臣所能比的对手,为此章邯便同意左右校的请战去攻打陈县,他自己亲率秦军来战宋留。 此刻的宋留正在军帐内擦拭自己的兵器,这是一把三尖两刃的长刀,锋利无比,刀刃上隐隐泛着寒光,宋留命此刀为破武刀,他旨在夺取武关,命其刀为破武刀可见宋留对夺取的武关的决心,可以言宋留内心下了军令状,无奈是陈王战败致死,他亦退出武关,如今感慨颇多。 宋留一边擦拭一边喃喃自语,“破武刀啊,破武刀,未曾破武关,汝与吾却败退至此……” 说着说着,宋留竟眼睛湿润,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宋留实在感伤,曾经与陈胜一同攻下陈县,陈胜自立为王,他被封为将军,两人均是摩拳擦掌要好好给暴秦一个拳头尝尝,可如今陈胜已去,只留下他一人孤单落泪。 宋留是个重信义之人,当武臣自立为赵王时愤怒的不只是陈胜,同样宋留以武臣为耻,恨不能插翅飞过去用破武刀一下插武臣三个窟窿。 宋留很惆怅,但他知道此时不易过多的感伤,逝者已矣,恰在此时探兵来报,“禀将军,秦军在吾军东北方向安营扎寨。” 宋留擦拭眼泪,顷刻间感伤之情在他的脸上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目光,道,“领军者何人?” 探兵道,“秦将章邯亲率。” 听闻章邯宋留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那位逼死陈王的秦之瘟神啊,灭田藏,斩李归,破邓说,败伍徐,斩蔡赐,这一个个辉煌的战绩令宋留顿感这是瘟神一样的人物。 瘟神来到,他宋留需全心应对,立刻道,“召诸军吏至吾帐前。” 探兵见宋留的神情严肃,隐隐有担心之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道,“诺!” 这些曾经跟着宋留一路打到武关的军吏对宋留还是非常的敬佩,在宋留的指挥下以极少的兵力不仅拿下了南阳,还一度逼近武关,这亦是为何陈胜一死南阳复为秦的原因。 如果他们的兵力再多一点,也就是如果陈胜没有死,派一将率兵来援,那么他们的南阳肯定不会失守,更不会有孤军深入的危险,即便如此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宋留亦没有慌张而是非常有序的带着张楚军退至新蔡。 诸军吏对宋留的佩服远超周文,到底是周文太无能还是章邯太强大,此刻的宋留在内心默默的思量,他在想周文毕竟是跟过名将项燕的,他能不能强过周文战败章邯呢,他其实没有底,但是此话不能在诸军吏面前表现出来。 宋留道,“此时天寒地冻,章邯不知休养生息,长久令秦军奔波,此乃一忌,逼死陈王而不放过部下,此有失人道,乃二忌,秦军长途而来,吾等正好以逸待劳……” 宋留一口气道出了章邯用兵之忌,令原本没有一点斗志的军吏眼睛渐渐变得明亮,似乎看到了希望,最后只听宋留道,“暴秦残暴,陈王替天行道,为楚地废秦厉法,如今却被逼死,定当为陈王复仇!” 为陈王复仇,为陈王复仇! 宋留鼓动的诸军吏热血沸腾,接着又聚集士兵为他们打气,不得不说宋留很擅长利用士气,懂得用心里战术来打仗,这亦是章邯亲率秦军来战的原因。 章邯军刚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后,便亲自手提龙虎戟率军悄悄来袭宋留军。 大雪纷飞,狂风掩盖了章邯军的脚步声,雪花令原本醒目的旌旗和铠甲变得若隐若现,此时已经是深夜,出乎的雾气连成一片,悄然靠近宋留军。 此刻的宋留已经部署下去,计划在破晓之前发动攻击,原本他可以在案前眯一会,可是他实在不放心,章邯这个对手令宋留生出一丝丝的危机感,便亲自巡夜。 宋留接着火把之光看向远处,这是山脚下,隐隐还有狼吼的声音,突然他的瞳孔变大,他发现了异常,原本的雪花飘落的方向居然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此时无风为何雪花飘落的方向会变,对危险气息的敏锐度给了他第一反应,有敌情,此时天寒地冻,如今敌军悄悄来犯,由于大雪的掩盖最容易搞突袭,可是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掩盖的,那就是呼出的热气,上千人呼出的热气会产生一定的对流,从而影响雪花的飘落方向。 宋留立刻命校尉聚集士兵随时进行反击,他自己已经将三尖两刃刀提在手中,果然在他刚准备迎敌时喊杀声响起。 章邯为了隐秘性没有骑战马,怕的就是战马一旦嘶叫会引起敌方的警惕,手提龙虎戟,手腕轻轻一抖,戟的直尖便将一巡逻兵刺死。 龙虎戟按照秦始皇统一度量之后来折算,重达八九七十二斤,矛尖部分锋利,可以说点到必亡,戈的部分坚硬锐利,钩到必伤,割到必死。 几个巡逻兵还未反应过来,或被刺杀,或被割死,无一人死前发出警示。在解决巡逻兵后,章邯立刻命秦军快速喊杀进去。 章邯本来想让秦兵像他一样默默的杀到中军帐内,可转念一想不是每个秦兵如他一样能熟练的使用兵器,便命其在即将冲到近前时才突发的大喊,以喊杀声令对方大乱,趁乱斩敌首。 这些秦军各个如饿狼一样看着宋留军的人头眼睛皆发亮,秦军以杀敌首多少来赐爵位,故这些骊山刑徒为了脱罪和获得爵位像饿狼一样直扑宋留军,见人就砍。 宋留军被打的措手不及,直到宋留手提三尖两刃刀以一当十杀的秦军暂时不敢上前,秦军的攻势才稍稍被克制。 第八十章 降宋留下 在章邯的带领下眼看突袭就要成功,忽见人群中一人勇猛无比,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舞动的虎虎生风,凡是被他磕着、碰着非伤即死,如果被他刺着几乎没活着的可能。 章邯猜测这必定是那宋留,只见这宋留战不多时立刻翻身上马,依靠战马和破武刀横冲直闯,直接令秦军大乱,令进攻之势陷入僵局,甚至宋留率领几十兵卒将一秦别将围困在中心。 此秦别将拼死在战,很显然他不想死在这里,亦期待着有人来救,故死战而不投降。 时间,在战场上时间是最玄妙的东西,亦是最关键的东西,它可以令战场瞬息万变,转眼间就会乾坤逆转。 章邯知晓此刻的时间最为要紧,一旦稳不住军心可能会藏身于此,眼光四下飞快的寻找,眼神落在了一匹战马上,此刻的章邯不再像之前那样为了隐蔽自己而缩手缩脚,立刻舞动龙虎戟,重达七十二斤的戟真正被舞动起来后便如龙吟虎啸,当真是令人惊恐。 马缰直接被隔断,章邯催马向前,挺戟来战宋留。 章邯直接冲进宋留军卒中,或点,或钩,或割,此锐利兵器当真是点到必亡,钩到必伤,割到必死。 尤其是割的马上打法,借助战马冲击之力章邯直接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龙虎戟的戈部分在旋转时如同在收麦子一样,瞬间便有七八俱尸体倒地,献血染红了雪地。 喷出的血花点点,与空中洁白的雪花形成了一红一白的映衬,当真是红花散落雪人间,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只是这美带着死亡的气息,带着诡异的气息,或者说有一丝丝的邪恶。 戟啸有血光,疑是朱雀煌。 三尖两刃刀,宁死为谁降。 章邯一进一出,便将秦别将救出,此别将似乎为了报答章邯将军的救助,战斗起来更加勇猛,以一敌三。 宋留见章邯如此勇猛,心下大惊,心神稍定便持刀与章邯战在一起。 三尖两刃刀似乎要将雪花斩断,令雪花停止飞舞。 龙虎戟虎啸而过,似乎要将落地的雪花再次唤起一样,地上的雪花随着章邯的舞动,开始满布在其周身,仿佛一个雪豹一样灵动扑刺。 五十回合后,章邯对宋留生出英雄相惜之情,虚晃一戟,章邯借机抽身道,“宋将军乃豪杰,何苦与贼子为伍,毁了一身本事。” 宋留亦对章邯生出敬佩之心,心下这才明白为何陈王部将多亡于此人之手,在宋留看来章邯不仅武艺高强且深通兵略,是个难得的将才。 宋留反而劝道,“暴秦无道,章将军乃一代英才为何成为残害天下的凶手。” 两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宋留怪章邯是逆流而上,即便有暂时的前进亦会有倒退的一天,章邯呢身为少府,身受秦的恩惠,又有忠君爱国之言,自然是为辩驳,“秦乃法制天下,无论贵族与黔首皆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赏罚分明,非其他国可比,此乃六国亡于秦的原因,望公不要被一时蒙蔽。” 由心心相惜到互相劝言,最后章邯见两人立场不同,便持龙虎戟左突右刺,再次为秦军进击创造了极有利的条件。 秦军的勇猛要强于这些未曾训练过的子弟兵,加上章邯部署的后援支军很快赶到,便将宋留军围困在山脚下。 宋留见秦军多余自己且被围困,知道情势比较严峻,便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持三尖两刃刀纵马奋杀,很快撕开一个缺口,宋留率军向北退,欲与吕臣的苍头军南北夹击之势。 章邯岂能容宋留突围,每次突围章邯便亲率精兵上百截住宋留,龙虎戟与三尖两刃刀再次拼杀在一起,两人厮杀的精疲力尽,章邯让别将代替自己来战,自己稍作休息后接着再战宋留。 宋留虽然勇猛但如何抵得住轮番被战,终不敌而后退,再次进入包围圈。 一日,宋留突围三次。 两日,宋留突刺二次。 第三日,宋留突围的次数减少到一次,每大战一次宋留的精兵便少几人。 慢慢的宋留的信心受到打击,他此时深深的怀疑能否再有机会突围。 宋留再默默的等待吕臣的援军,可是左等右等始终没有援军到,宋留见自己的弟兄们伤的伤,死的死,疲的疲,皆是一副死灰的模样,宋留心疼了。 如果再打下去,宋留相信他带领的这支军队会全军覆没,不是他们不够血腥,奈何秦军数量远多于他们,且是战败陈胜之军。 到了第四日章邯对着宋留再次喊话,“宋将军,勿以愚忠而误了兵卒的性命。” 宋留的精神此刻已达到了奔溃的边缘,他依行军作战的敏锐度已经猜测到陈县那里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被秦军牵制住了,否则不会见死不求,求人便是救己。 宋留的直觉告诉他,吕臣军很可能被击垮,这是他内心不愿意听闻的,她始终抱着援军到来的希望,不过现在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吕臣那边的确是来不了了,左右校尉的确拿住了吕臣的弱点,在极寒冷的夜里发起了攻城,此刻的吕臣亦好不到哪去,陈县在左右校尉的猛烈攻击下已经支撑不住。 这次吕臣的鼓舞已经不起作用,兵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原本他亦在等待宋留军的支援,却见马上城破人亡,吕臣不愿坐以待毙,便手持破虏枪率军突围,经过一场厮杀才逃了出来。 左右校尉并不愿就此放过吕臣,一路追杀,吕臣军在败逃之中被杀死的不计其数。 近万人的苍头军上千人跟随吕臣拼命逃亡,此刻的他隐隐有些后悔为陈胜报仇,他真的怕这次被秦军抓住至此告别这花花的世界,他真的不太愿意,亦想不到会败亡的如此之快。 在陈县还没享受一下王宫的待遇就被赶了出来! 左右校尉在攻破陈县追杀吕臣一段时间后便奉命回军去围杀宋留。 宋留见秦军援军来到,不见吕臣的踪影,他的心直接凉了半截,知晓吕臣已败,生死如何他就不得而知,看着奄奄一息的子弟兵,宋留心疼了,便对章邯道,“吾宋留可降,愿将军放过吾的弟兄们。” 章邯敬重宋留,点头道,“章邯不杀降兵。” 虽然章邯不杀降兵,可是宋留的结局却是非常的悲壮,这主要是他被秦二世惦记上了,最后被押解咸阳,车裂以示众。 咸阳的秦二世皇帝或许想依靠车裂宋留来宣告叛贼已彻底败亡。 第八十一章 景驹为王 可是秦二世想错了,陈胜虽然死了,可是他死之后的效应依旧在不断扩大,甚至比生前带来的影响还要大。 漫天的雪花一直下,整个苍茫大地皆在白雪皑皑之下,下过了腊月的最后一天直接下到端月。 端月的寒气并没有冻住义军高涨的热情,不愿听从陈胜而自立为大司马的秦嘉在听闻陈胜败走后,他果断的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秦嘉与董緤、朱鸡石、郑布、丁疾四人商谈,认为此时自立为王似乎没有好结果,除了成为秦廷的眼中钉似乎没啥好处,不如学习周市那样立他人为王。既能过把封侯拜相的瘾,亦能留有退路。 其余四人皆以为然,于是秦嘉为首率领众军吏在留县拥立楚国贵族景驹为楚王,学着周市那样想复立楚国,自立为上将军。 秦嘉的这个举动直接让原本已经覆灭的楚国再次燃起熊熊烈火,章邯听闻很不高兴,不过有个人听闻非常的开心,这个人就是刘季。 此时在沛县的刘季一直苦苦寻觅如何攻破丰邑,杀了令自己痛恨的雍齿,无奈雍齿作为将军还真的很会守城,曹参、周勃、樊哙联合攻城皆攻不下。 雍齿此人还非常能容忍,任由刘季在城下大骂,他皆不出战,坚守城池,他自认一人难敌樊哙、曹参、周勃三人围攻。 坚守不出,诸将还真的拿雍齿没办法,或许是雍齿自认太了解刘季以及刘季身边之人,坚决不中引蛇出洞之计,气的刘季牙根痒痒。 沛县廷院内,刘季再次召集各军吏商讨如何拿下丰邑,刘季直接表态,“近日务必拿下丰邑,吾刘邦无法忍受雍齿这个叛贼盘踞丰邑,诸位有许多家室亦在丰邑,岂能安心?” 此时萧何带着好消息走进了廷院,“沛公,有兵可借了。” 刘季大喜,忙问,“向谁借兵?” 萧何道,“陈胜部将秦嘉听闻陈胜败走,乃立景驹为楚王,此刻正在留县,可前往借兵。” 留县在沛县东南边,距离比到丰邑还要近,这个消息让自认豁达的刘季总算眉开眼笑,不再那么愁眉不展,刘季很会安慰自己,“上天眷顾,楚王竟在留县,快去备车,即刻出发借兵。” 刘季眼睛滴溜溜一转,便有了注意,如今的自己绝不能再让沛县有任何闪失,于是命刘交、萧何、周勃守着沛县,他自己带领卢绾、曹参、樊哙、夏侯婴前往留县去借兵。 夏侯婴即刻去安排车驾,樊哙、曹参为刘季规划路线,虽然是取借兵但毕竟现在的外面是兵荒马乱,一步走错说不定就沦为阶下囚了,为此两人皆努力避开秦军。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时刘季突然对樊哙、曹参道,“需改变行军路线。” 两人比较迷惑,最为迷惑的是曹参,曹参自认这路线是最能避开秦军,最为安全的路线了,曹参便将这个意思告知樊哙,借助樊哙这个特殊的身份去游说效果该更好。 樊哙迷惑道,“为何改路线,这条最安全,最便捷。” 刘季笑道,“曹参的路线没问题,是吾要改变这次的出行,一味靠别人总归靠不住,咱们一路打过去,或许不曾达到留县咱们便能回军攻丰。” 刘季的这番话令樊哙震惊,佩服,亦令曹参颇为感慨,沛公不愧是沛公,一举二得,虽然是去借兵但能不能借过来,能借多少终究是个未知数,如此以来在去留县的路上攻城略地,也许真的不用到留县便能补充兵力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 此时的刘季心情比较复杂,他亦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或者说他的思维悄然发生了变化,做一件事不单单是一个目的了,最好能把诸多的目的都想到,都能兼顾到。 这次的留县之行,刘季没有选择最近的捷径,而是选择最为有利的路线,他和曹参、卢绾、樊哙重新商谈。 刘季道,“可迂回至留县,选秦军兵弱的县打下来,一是补充粮草,二是招收兵卒,扩充兵力。” 卢绾点头道,“嗯,少了丰邑,现在沛县的供给几千张口,已经捉襟见肘了。” 樊哙笑道,“道的那么文绉绉,不就是快没粮食了嘛,没错,单靠沛县迟早饿死,沛县父老弟子的负担亦会越来越重。” 刘季几人半蹲在地上,烤着木炭在聊,曹参拿着一个火柴棍在雪地上画着打探出来的附近地貌与城池布局图。 最后曹参将火柴棍围绕下邳二字画了一个圈,道,“沛公,咱们绕道途径的第一战,下邳最为合适。” 刘季看着地上曹参的雪地地图,道,“为何选此地?” 曹参道,“此地秦军兵力极弱,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二此地民风淳朴且为粮食丰产之地,下邳之人最为厌恶秦法,皆敢怒不敢言,只是少一人为此地解苦。” 夏侯婴赶车曾经送来往的使者,听闻使者谈起过下邳道,“吾听闻此地常有隐士出没,当年刺杀秦皇的公子可能亦在此地。” 曹参之言虽然让刘季很动心,打下的胜算很大,一旦打下自己就不会再饮稀饭,可终究没能让刘季有极强烈的渴望,毕竟攻打其他小县邑亦可,可是听闻有侠士隐居于此,而且很有可能是县侠之上国侠之下的人物,刘季心动了,道,“善,就取道下邳。” 于是刘季带着卢绾、曹参、夏侯婴、樊哙几人开始朝下邳进发。 虽然说去下邳,但毕竟不是攻城,乃是取道,顺便为兵马弄点粮草来,为此他们的攻击目标其实是下邳西的土地。 下邳西边有个小城邑,此时的夕阳令这里银装素裹,犬吠牛哞使树枝上毛茸茸的雪花震落,柴门前有一串串脚印自山坡上的密林处延伸至此。 柴门钱有一位少年带着几百人经过这里,为首的青年披着厚厚的羊毛衣,看样子是个儒雅之将,此刻的他颇为头痛,一时间为找不到落脚处而愁。 这位青年是被秦军赶至于此,此刻发出长叹,“看来今夜要风餐露宿了,吾这太公兵法竟无一人能懂……” 第八十二章 初遇张良 这位少年便是陈涉起义后亦聚集少年百余人响应的张良,自从他刺杀秦始皇失败后便藏匿在下邳,苦闷的他常游下邳,偶尔黄石老人得太公兵法,常习之。 曾经的张良亦一度怀疑这太公兵法到底有没有用,但这位老父言十年之后有大乱,这本兵法便有用武之地,起初不太信,后来研读之后不仅茅塞顿开亦有养生功效,等到十年陈涉真的在大泽乡起义,他震惊于老父的预言便信之。 陈涉举大事后,张良亦不愿在窝着,虽说学了这个可做帝师,但能否成为帝师,首先你要遇见这位圣主,很显然圣主不会主动送上门来,毕竟人人不是姜子牙。 张良聚集少年百余人一边用实践太公兵法,一边寻觅老父所言的圣主,未来的帝。 渐渐的张良发现这个兵法是很好,可惜执行起来不易,没有精兵强将 ,没有悟性极高的圣主,这简书便是废柴而已。 百余人的少年虽然扩展到几百人,但攻城略地的成效似乎没啥进展,张良进一步认定了自己帝师的角色,自己出谋划策可以,但带领将士攻城略地真的不是很在行,最令张良痛苦的是他以太公兵法试主,皆被异类试之,渐渐的张良由失望便绝望。 本在绝望之中,却听闻秦嘉等人拥立景驹为楚王,张良心想既然为王,那么成为帝者的几率便会大些,或许老父所言帝者便在留县,便决定前往。 张良带领数百人走小路本欲避开秦军,不料依旧被秦军盯上,张良命百名少年边战边退,一路来到下邳西边的小城邑,总算摆脱了秦军。 大雪之后的小城邑显得宁静祥和,张良决定带领数百人找出酒馆歇歇脚,用酒暖暖身子。 此时张良被一群人的谈话所吸引,尤其是其中一位长者,这个人高高隆起的额头,漂亮的胡须和鬓角,总之第一印象张良觉得很好,接着便听到了这几人的谈话。 这位长者道,“此小城邑如何快速拿下,诸位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畅所欲言。” 这几人正是刘季一行,刘季自沛县出发赶至此地,他令兵卒驻扎在林中,自己和曹参等人来饮酒商榷进攻之事。 曹参的意思是此城无强将可直接强攻,拿下城邑,刘季听闻不是很赞成,觉得强攻必然有伤亡,他们拿下城邑又不打算派遣守城,言之透彻一点的话,那就是进去借点东西出来,跟别人借东西终究还是要讲点礼数的。 樊哙听闻强攻不行,便言以黔首之装进城,从里面发动攻击,杀其秦丞,刘季同样的不满意。 卢绾和夏侯婴陷入沉思状,始终没有开口,卢绾第一个明白了刘季的想法,两人实在太熟,知晓刘季的意思,可是如何谋划去实现,实在没有办法可出。 张良听闻心下道,“见此长者面相非一般者,不如拿太公兵法试之。” 张良不是一个胆怯的人,胆怯的话就不会刺杀秦皇,张良亦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拿定的注意便会立刻去干,于是张良饮了一口酒暖身,两者的案几距离不远,便放大声音道,“既不为城,何用攻之,取需之道,何止一策。” 这十六个字直接令刘季耳目一新,眼前一亮,刘季即刻转身寻觅开口之人,深怕此人立刻起身走掉一样。 刘季见张良一身的儒衣,头上裹着青巾,身旁放着斗笠,背后插着一把剑,有点像传闻中的苍头军,只是这青巾不大,只是挽住了发髻,乍一看像个修道之人,仔细一看又像是一个侠士,给人的感觉乃世外高人。 一见张良,刘季便心下大喜,刘季有强烈的直觉,眼前之人绝非庸人,极有可能便是不世出的隐士,甚至是如鬼谷子、孙武一样的高人。 刘季便起身,亲自走到张良跟前跪坐,他看了眼酒馆外的数百少年,又看看张良酒卮中的美酒,道,“尝吾从沛县带的酒。” 张良亦不客气,便接过刘季的酒卮饮了下去,按照寻常时候张良是不会饮酒的,更不会拿他人的酒卮饮酒,但是今天他觉得眼前此人值得一交。 只听刘季问道,“敢问英杰何许人也?吾,刘季也。” 张良道,“藏匿于下邳的张良是也。” 张良,这不就是传闻刺杀秦皇之人吗,虽说最近一次刺杀之人民间传闻很多,有说是荆轲之友,又说乃楚国之刺客,还有人言乃齐国刺客,不过亦有传闻乃韩国公子张良,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此人大多之人。 一个家缠万贯的韩国公子怎么会为了刺杀一个难度很高的秦皇而散尽家财,这不太现实,可是刘季能够理解,因为他亦当过侠客,曾游历张耳门下做过门客,他对侠客有着特殊的感觉,他相信有这么一个少年只为刺杀一人而散尽家财,这是何等的侠义。 此刻真见到张良,刘季虽然不确定但冥冥之中他觉得刺杀秦皇之人和眼前这个英俊的青年有关联。 不过刘季此刻最关心的不是张良的身份,而是张良所言那十六个字,道,“良,方才所言是为何意,愿闻其详。” 张良见刘季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当真想听,便也没有卖关子,便道,“既然公不愿取城,若为粮草故,何须攻城,取其城外的粮仓即可,且无秦军把守。” 张良一席话直接令刘季茅塞顿开。 对啊,既然吾刘季旨不在城,不过是为了弄点粮草,直取粮仓不就行了,这个小城邑由于地理位置不重要,且不是富庶之地,秦不是很重视,为此粮仓处仅仅有百余人看守,根本没放在心上,上千人的秦军皆在城中。 刘季大喜道,“良所言一语中的,善。” 刘季立刻伸出手拉住张良之手邀请其到他们那边饮酒话聊。张良一语直接击中了刘季的心,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想与之再多聊几句,为此拉着张良要其加入曹参等人的谋划之中。 第八十三章 相见恨晚 张良被刘季拉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受了刘季的邀请,他本是一个敢刺杀秦皇的侠士,可面对刘季如此热情的招呼,他有些稍稍自在。 不自在的原因在哪里,张良说不上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张良不讨厌刘季,甚至对刘季的印象很好,总感觉刘季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在吸引他。 或许不自在的原因在刘季身边的那几人吧。尤其还有一个浑身有股煞气,自从他研习了太公兵法后,不知怎么地敏感度亦提升了不少,可以说觉知提升了不少,他能够感觉到那满脸胡须大汉的煞气,可是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和敌意。 张良对樊哙有这样感觉自然是樊哙之前营生的缘故,曹参等见刘季拉着张良坐下,皆热情的招呼。 刘季道,“良此计甚妙。” 听闻刘季如此之言,一是兴奋,二是疑惑,兴奋的这些日子他的许多策略皆遭闭门羹,几乎无人愿意倾听,更别说愿意采纳了。疑惑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计策,不过是围魏救赵的老生常谈,居然会得到高度的认可,他有些疑惑。 张良道,“此计不过是围魏救赵、引蛇出洞的实例而已。” 张良自觉这不过是随后一言而已,他还没有将太公兵法的精髓道知一二,如此就引起了刘季的回应,莫非总算遇到知音了。 不过张良对自己要寻找的圣主是比较慎重的,自然不会因为刘季的认可就草率的认定。 刘季内心是喜悦的,脸上的嘴角不自觉的裂开,“良之言不只是一计而已,乃是战略方向的制定,至于如何克城那是兵将的指责,这策略的思路可是主帅最需要的。” 张良觉得此言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在刘季这里却大不同,将作战的目标作为攻城略地的指导方向,进行倒推这是战略思维的变化。 拿粮草自然是为了解沛公之军的果腹问题,果腹问题是什么,是举事的根本,有了它害怕兵源不够?笑话,这个时候最却的不是人,而是令人饱食之物。 如何拿粮草,刘季开始的思维那自然是攻城略地,城邑打下来不就有了,在之前他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城可打下来,但粮草却没那么容易弄,总不能打下城池后便拿着刀架在商贾的脖子上吧,亦不能闯进黔首家里拿吧,那就是强盗了。 这是一个思路,刘季以此为点开始发散思维想,攻粮仓是一个办法,那么进一步研究粮仓,不用攻而拿下那岂不是更好? 刘季向张良请教道,“如何以极少的巡损失拿下粮仓?攻粮仓城内秦军必然倾巢而出。” 在用兵上自然有一条攻其粮仓令敌军来救,既能调虎离山,亦能为己方创造有利的条件,不过各军皆知晓粮仓的重要性,往往有重兵把守,一些城邑的粮仓多半在城内。 为此劫粮食好计,但亦难实行的一条,曹参便道,“沛公此行的目的是要去留县,因而此战需速战速决,且伤亡愈少愈好,如何快速拿下?” 卢绾点头道,“若能打下后能扩充兵源最好。” 樊哙听了亦想再加一句,刘季见状制止了欲开口的樊哙,“能难下粮仓即可。” 刘季觉得初次和张良相遇,毕竟还生疏,怎么好如此的利用人家的智谋,便制止欲开口的樊哙。 张良站起身,脑海里快速的在思考,在寻找太公兵法里的一些词句,虽然兵法讲的用兵之道,但里面亦涵盖养生、天文、地理等,就像是《黄帝内经》一样,看似是一医书,实则乃包涵治国修身之理。 到了此刻张良真的对着太公兵法佩服至极,他想到了太公兵法的心字诀,食与心是相连的,俗语道温饱思**,那么如果不温饱会怎么样? 无食则心乱,心乱则祸乱,也就是以粮仓来乱秦军,便道,“此天寒地冻,缺衣少粮,城中黔首一无柴取暖,二无粮食,可假借秦令散粮,分粮秦军必出城,阻之即可,借散粮征收子弟兵,粮散聚兵,秦军必溃败。” 此番话一出,刘季大有相见恨晚之心,拍手叫好,他顾不得沛公的身份,起身拍手,像是张良的崇拜者一样看着刘季,“良乃上天赐吾。” 樊哙、夏侯婴听得有点晕,不太明白,明明是攻城,最后怎么变成了散粮。曹参虽听懂了,但不得要义。 刘季之言再明显不过,单凭这几句话刘季便想拜张良为师,拜张良为谋士,只是刘季不知对方可愿意,太一厢情愿亦不好,便先充分表达自己对张良的欣赏,“借粮收兵,妙哉。” 借粮收兵?曹参闻听刘季之言,茅塞顿开,对啊,这个总结很到位,如果实行的好,不仅解决了粮草问题,攻丰的兵又多了一成。 借粮收兵,这四个字令张良亦是一惊,他原以为这一番话需自己再解释一番,眼前这位被称为沛公的刘季才能明白。 居然无缝嫁接,不仅理解到位,还能再次基础上来个升华,这岂能是凡人所能做到。 相见恨晚! 张良觉得眼前的这位沛公像是能和他神交,遇到一个能懂自己的不易,再遇到一个难懂自己韬略之人更不易,即便你怀有经韬纬略若没有人能听懂,到时你不仅是孤独那么简单了,像是在岛上怀揣金银珠宝。 刘季对张良之言的理解令张良很兴奋,道,“然,用之得当不用半日便可拿下。” 张良的这个小计策不错,但是能否让樊哙他们听懂就比较重要了,毕竟人家是执行者,刘季此刻充分发挥了张良计策的解读者与升华者,开始吩咐曹参等去实行。 想的虽好,如果执行不到位,恐不仅无法拿下粮仓,亦会令他刘季身陷此地短时间难以抽身。 此地说是城邑,其实不如说是村落,夕阳缓缓下落,染红了这个小村落,村里小径上已无人影,亦无人声,只剩下风声、鸟叫声。 第八十四章 借粮收兵 此小村落的核心便是一座城邑,不过是比寻常黔首家大那么一点,村落里有一条小溪,小溪旁便是三个圆形的粮仓,皆是用稻草扎实而成。 这稻草耐雨水耐烈日,况且外面还建有木亭,有百人秦军在这里巡逻,看守。 这些士兵一个个没精打采,有的在玩投石游戏,有的在打瞌睡,还有的直接在划拳饮酒,只有不到二十人在巡逻。看此情况便知这些秦军平日根本无事干,闲得发慌,他们在这里巡守了多年亦从没发生过什么变故。 天寒地冻,夕阳又即将落下,不舍的看着这个小村落最后一眼。 一个身穿石片鱼鳞甲秦兵慵懒的打哈欠,寻常兵卒是没有待遇穿铁片鱼鳞甲的,毕竟铁这玩意造价还是蛮昂贵的,跟别说铜片鱼鳞甲了,那亦只有将军级别的才有资格穿。 这位慵懒的秦兵他本要放弃戈准备休憩一会,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击在石片鱼鳞甲上,力道之大直接将这位慵懒秦兵的身体击的向后倾倒。 紧接着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骇人的是这第二二支、第三支不偏不倚的同样击中在第一支位置上,要知道这秦兵是运动着,一个弓箭手能连续三箭同射一个位置,这是骇人听闻的。 这三支箭一支比一支力道大,直接刺断了石片的连接线,刺破皮革,射入心脏的位置,闷哼一声倒地。 其余的秦兵并未发现异常,还有耻笑声响起,骂道,“站着亦能睡着?” 这个骂人者第二句为道出口便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 等到这近二十个士兵皆被放倒后,秦兵才反应过来。不过此时一骑战马战将出现在他们面前,正是善于射击运动目标的曹参,身后还跟着樊哙。 樊哙手持弑神斧,怒吼一声,声震昊天,一股杀气弥漫开来,樊哙纵马冲进去,几个手起手落便有头颅滚落在地,“降者活!” 其余秦兵见此杀神皆恐惧,便不约而同的放下兵器,他们好多年未见过来抢粮食的,此刻早已没有斗志,更何况首先被杀的就是领头人,三支箭被射杀,没有了组织之人。 曹参道,“脱下铠甲。” 这些秦兵一个个面露惊愕之色,他们想不出为何投降之后要脱盔甲,他们见这些人不像是盗贼,难道这些楚地之兵要他们丢盔弃甲任其宰割,忽听一人道,“此地的粮食,吾刘季暂借一用,当然还有尔等身上的铠甲。” 只见一个长者带着三人前来,二个身穿石篇鱼鳞甲,一个青衫儒衣,正是刘季带着张良、卢绾、夏侯婴前来。 这个时候秦兵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为他们而来,亦不是为他们身上的铠甲,乃是这粮仓,等到丢失粮仓之后他们才知可怕的后果。 卢绾道,“若怕秦吏诛杀,可加入吾义军,诛暴秦,享福祉。” 这些秦兵一个个面面相觑,再看看地上的尸体,滚落的头颅,鲜血染红了一片片雪地,过了片刻一人道,“吾愿意加入义军,吾时代乃楚人,被秦强征入伍,早亦敢怒不敢言。” 一人松口,其余人便不自觉的跟着做出了行动。 有了这近百人的加入,刘季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他听从张良的计策对曹参、樊哙道,“汝二人快去伏击秦军,吾等在这里借粮收兵。” 曹参、樊哙领命而去,刘季带着张良等人开始散粮,假借秦令向此地黔首表示要收兵放粮协助大家过冬,同时根据张良的安排,卢绾和夏侯婴还特地寻来几人将干的木柴一同发放。 只要愿意入伍为兵守卫家乡,便能得到粮食和干柴,起初这些父老、子弟皆不信,但总有胆大者去做,接着便是一传十,十传百,直接传到了小城邑内。 城邑内一秦丞怒目而视,“什么?本丞何时要发放粮食给黔首?传校尉来!” 秦丞和下邳城邑内的秦县令乃秦国所派,他们二人在这逍遥快活了许久,未曾遇到如此叛逆的黔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盗贼来了,需立刻派兵前往。 未曾秦丞传言早有一校尉前来,“竟有盗贼冒充秦丞之令散粮,吾来便是请命剿贼的。” 秦丞急切道,“快随本丞前往粮仓剿贼。” 这位秦丞乃是武将上任,便拎其自己的长刀,骑马率军出城。 如果是坚守城池,刘季还真拿这秦守将没有办法,强攻是能打下,但一时费时二是容易引来秦之援军,到时候腹背受敌就麻烦了,最为主要的是刘季此次不过是借粮取道前往留县而已,不愿在这多待,为此都未曾安营扎寨。 秦丞和校尉怒气冲冲的出城,走至一林间小道,两人皆警惕的看向四周,观察良久未见异常,待放下心时,嗖的一声一支箭飞来。 幸这秦丞乃是武将,对破空之声极为敏感,这才举刀将箭挡开。远处的曹参见秦丞乃武将,一惊,“居然是一武将。” 曹参不再言语,接着又是一箭,秦丞依然顾不得其他,樊哙便立刻率军冲杀出去,直接与秦军交战。 秦校尉等到第二箭射击秦丞时才反应过来,“有埋伏,撤。” 汝妈!秦丞想骂人,什么叫撤,不过是一箭而已,撤什么啊?可秦丞此刻忙着对付袭击而来的弓箭,没有功夫斥责校尉。 这误以为有大批盗贼在此埋伏的校尉在此一声撤,彻底击溃了秦军,二千秦军乱作一团,仓皇后撤。 其实呢樊哙不过是率领几百人而已,樊哙瞠目大吼,“暴秦休走!” 校尉未来得及调转马头便与樊哙战在一起,弑神斧乃钨铁打造,虽然里面掺杂了一些杂质,毕竟纯钨铁太昂贵,可分量重,斧刃锐利。 弑神斧如要劈山裂天一样令此校尉大惊,校尉同样使刀但常与屠狗的樊哙比起来,他实在是久离沙场,在这战斗之事仿佛是许久之前的事。 此校尉长时间泡在酒色中,未战三个回合,校尉便力感不支,浑身冒虚汗,欲要抽身逃走,樊哙岂容其走,舞动弑神斧直接来了个屠狗开裆,去骨留筋。 可怜的校尉直接被当成狗一样被樊哙给屠宰了,持刀的右臂直接连着半个脑袋一同被劈了下来,当场死翘翘。 第八十五章 意料之喜 校尉的突然惨死令县丞吓出一身的冷汗,知道此次算是大败能否活下来只有一条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武将县丞举长刀奋力打杀,趁着樊哙刚结果了校尉还未来得及顾得上他时想冲出一条血路。 长刀如风一样斩向一个兵卒,只听砰的一声,县丞只觉得虎口剧痛,只见一人影早已欺身上前,一杆枪使的如火纯情,真是连射两箭后的曹参。 曹参见樊哙劈死校尉,知晓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他们俩奉命本来是要阻击秦兵即可,但若能斩杀秦将这觉得是意外的收获,便方下弓箭提枪来战。 锁魂枪快如闪电令秦丞有些疲于招架,便乍败立刻仓皇奔逃,曹参此刻立功心切并不知这县丞是在用诈,便催马提枪去追。 曹参眼里皆是四散奔逃的秦兵和仓皇而逃的县丞,那里想过其他,眼见追上忽听树林两侧有秦军喊杀,原来这是县丞就怕败阵而归,因为在此设置了相迎他的秦兵,即是为了安全亦是为了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夕阳早已不见踪影,夜里火把从两边凉了起来,曹参大惊,即可调转马头欲回军中,曹参心道,“真乃大意,求功心切,不会命丧于此吧。” 曹参自然不甘心死在此地,幸好埋伏在这的弓箭手不多,直听得嗖嗖的破空声,他本能的舞枪隔档。 噗嗤一声,曹参顿觉肩头一沉,知道中箭了,锁魂枪不再那么的行云流水,但一刻亦不敢停留,继续催马朝回去的方向奔走,无奈曹参已被包围。 曹参仁疼直接将箭杆折断,痛,连心的痛,这是曹参自刘季起事后第一次受伤,由于用力过猛,伤口处的血喷出了一点,直接喷在了眼睛里,曹参直觉眼睛模糊,心下想,真要死在这了。 就在曹参顿感不妙时,樊哙率军来支援曹参,当樊哙杀死校尉不见了曹参时第一感觉就是恐有猫腻,即刻去追。 樊哙大喊,“秦贼哪里走!” 原本还在追击曹参的秦兵听闻有敌军来援,以为有埋伏便立刻退走。樊哙率军从一侧冲出,曹参并不很惊讶,可他很快发现那原本还在奔回城邑的县丞,此刻却倒退了回来。 曹参迷惑,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有其他诸侯军在此,曹参发现从另一侧还涌出一支军,心惊之下发现乃是夏侯婴。 将秦丞逼回来的那一支军,为首的居然是骑着战马的刘季,此刻手提丈二金蛇矛,一身的铁甲看起来很威风。 原本刘季在粮仓算是见识到了粮食的威力,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来了上千人,刘季本来是要杀光守粮仓的秦兵,以身穿秦兵铠甲冒充秦令来扩充自己的队伍,之后便以一种理由将这些子弟兵直接带走,此刻见这些秦兵里有不少是楚人,早已对秦敢怒不敢言,便改变了策略,直接收编了他们,并亦发放粮食为条件征收了上千人。 刘季是欣喜的,张良却显得很淡定,他没想到此计就这么落实了,就这么得以实施了。 不过刘季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如此带着兵走亦是可以,可刘季觉得如此走好像缺点什么,那秦丞岂能会让上千人就这么随意走掉,或者说这上千人新招收的并没有进行过训练若打起仗来未必能帮上忙,可能还会形成一个累赘,刘季把这个顾虑给张良言。 张良思索了一会道,“这些人皆为食而来,能否用之眼下就有一次检验。” 刘季反应很快,立刻明白张良的意思,趁热打铁,那么此刻去支援曹参最合适。 此刻刘季身传铁片铠甲,手持丈二金蛇矛,腰悬赤霄剑,身后的沛公军明显比之前多了上千人,这秦丞早已吓得面如死灰。 噗通一声,这秦丞直接跪在地上,向刘季求饶,“求将军饶命。” 如此快的拿下下邳西,刘季亦觉得如梦似幻感觉是那么的容易,那么如果由张良出谋划策此刻回攻丰邑会不会拿下,刘季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刻秦丞的身上。 面对秦丞的请降,卢绾的意思是要杀之,以此来威慑秦军,也能雍齿一个敲打,告知他现在的沛公军在逐渐的扩军,趁早来降。 收了秦丞的散兵之后,刘季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商榷要不要杀掉这秦丞。 刘季的内心是复杂的,自他起兵至今还没有像今日这样能够思路清晰的拿下一个小城邑,有种不再蛮干的意味。 樊哙、卢绾皆主张杀之,曹参更主张杀之,他差点将小命留在这里,虽说他亦深深的记住了这次的教训,但始终对此秦丞没啥好印象,他能理解刘季为何痛恨雍齿了,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刘季看了一眼三位,目光在曹参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伤口要注意清理,且不可大意。 曹参拍拍胸脯表示没关系,已经上了药,刘季依旧没有给曹参好脸色,“参,汝一向做事有章法且稳重,近日为何如此,今后且不可贸然追击,吾等要干大事之人,要惜命。” 这几句教训部下的话令张良吃惊,再次觉得眼前的沛公实在与众不同,其他皆是希望部下为自己卖命,而这位沛公却劝部下惜命?这是什么用人之道? 对曹参言毕,刘季转向张良道,“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和刘季自相识至此刻便亦互通名字,张良此刻听闻刘季对自己的称呼由良改为子房,他倍感亲切,这是朋友间、亲戚间的称呼,心里比较的舒服。 张量自谦道,“良窃以为此秦丞杀之无益,不如夺其军放之,留有仁义之名,秦之所以遭天下痛恨,皆因始皇的残暴、二世的变本加厉为始作俑者,沛公可反其道行之,树立自己的威望。” 此言在曹参、卢绾、樊哙的耳朵里感觉是比较虚无缥缈的,不如言如何用计多拿下几座城池来的实在,可是刘季听了大喜,上前搂着张良道,“子房,真乃天赐吾也。” 这几句话彻底言之刘季心坎里了,他内心是有一丝丝崇拜秦始皇的,不过既然反了秦,那么再崇拜亦只能放在心底,对于天下恨秦的原因他亦知晓,只是从没想过与秦作对需要立下自己的旗帜。 虽然他刘季立了赤帝子的旗帜,斩蛇起义,但那终究有点像陈胜借助鬼神之意,除了让其他人敬畏之,并没有很实质性的东西,对刘季知根知底的人恐怕是很难唬住的,可是立仁义知之名,即便他刘季装出很仁义的样子,亦能收获巨大的效果。 如果说刘季之前是稀里糊涂的起事,稀里糊涂的被推上了沛公之位,直到被雍齿背叛他有点怀疑人生了,一直都是浑浑噩噩,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到底该怎么干下去,造反不是说说的,这秦可不是那么好灭的。 可是如今经过张良的两次点拨,像是为刘季拨开了云雾,因此他真的很喜欢眼前的青年人,发自内心的希望张良可以跟着自己,便道,“子房这是打算要去哪里?” 第八十六章 拜见景驹 直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下邳西的城邑后,刘季和张良这才想起互相道要去的地方。 张良道,“良欲去留。” 张良本来是想言他去留见楚王景驹,在他那里发展以求得日后复立韩国之业,也算是为死去的父亲、祖父做点该做的,其实是他自己很想韩国没灭。 不过这样的想法张良自然知晓不能言,他是个聪慧之人看得出刘季想让他跟随。 对于张良而言,任何一个得遇圣主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这两次刘季的纳言让张良很欣慰,为此他决定考察刘季一段时间。 刘季听闻大喜过望,“巧也,吾欲去留,何不同路?” 张良欣然从之,刘季欣喜,内心亦在琢磨如何才能留住张良,他亦看得出张良对他印象不错,但还未下定决心从之,于是道,“季欲拜子房为厩将,还望子房不嫌弃。” 厩将通俗的将就是后勤部队的领袖,诸如马匹、车辆、粮草,这些都交托给一个人,这相当于将自家等家底交给了对方,有点像把大本营交给雍齿一样。 有了雍齿的前车之鉴,刘季居然还敢这么做,这让卢绾吓一跳,急忙小声的提醒刘季,“吾观良乃大才,如此有些大材小用。” 刘季自然听得出卢绾的提醒之言,便用犀利的眼神回应卢绾,卢绾不再言语,他依旧果断这么决定,“此厩将乃吾之军的根基,不管其他诸侯如何。” 刘季如此言是怕张良因卢绾之言而放弃这个职位,急忙解释,其实他真的过滤了,只见张良一脸欣然的模样,道,“感念沛公赏识,良当竭尽全力看好吾军之根基。” 厩将在别的诸侯军或许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但在如今的沛公这里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要职,张良清澈的双眼里毫无杂质,但看不清深浅,刘季望见只觉得张良乃是他要寻觅的左膀右臂,不知为什么他此次遇见张良直觉告诉刘季,张良与萧何乃是他的左膀右臂。 张良亦同样有此感觉,自陈胜起事后,他在下邳聚集少年亦想打开局面,重建韩国,可惜一直遇不到能懂他的明主,太公兵法虽然读的很溜,很透彻,可惜无人能懂,一直荒废者,可遇见刘季先用太公兵法心字诀试之,居然能理解。 欣喜但未冲昏头脑,张良依旧保持清晰的头脑,他的判断是果断放弃见景驹,但眼前之人需考验一段时间。 刘季乃拉着张良两人同乘夏侯婴所驱之马车,时而齐头并进的骑马,谈笑风生。 这引得后面的卢绾和樊哙心里有些不爽,卢绾与樊哙小声嘀咕,卢绾道,“区区一介书生,难道还能抵得上曹参、周勃等攻城略地的大将?曹参亦不曾有此待遇。” 樊哙亦苦笑道,“吾与沛公连襟尚且不曾见他如此待樊哙,他的马车吾何时做过?” 樊哙是越说越酸,只听卢绾又道,“且看良能有多大作用,难不成他有计策即刻攻下丰邑。” 樊哙和卢绾两人汝一言,吾一语,听得断后的曹参亦是内心升起异样的感觉,禁不住在想,“沛公初次与之相遇,便如此待遇,难怪这些旧人如此不快了,恐如此之事日后还不止一件。” 曹参头脑很清楚,沛公起事后,其心里想的什么他不是很清楚,但有一条很清楚那就是刘季绝不愿如那陈胜一样被秦军逼的兵败身死,为此他能感觉到刘季对人才的渴望,日后加入的新人恐怕会数不甚数。 留县在沛县的东南方向,虽距离不是很近,但刘季一路迂回前进,路途经过张良的计策进展愈加的顺风顺水,刘季大喜,脸上的阴霾早一扫而光,完全看不出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借兵去打叛徒,如欣赏沿途风光一样,即便刘季试着收敛喜色,但依旧溢于言表。 不多日便抵达留县,刘季见留县城高池深,且城中有一座宫殿比起沛县来好的不止一倍,难怪秦嘉等人要在此立景驹为王,不过刘季亦知此地作为秦嘉、东阳甯君的所在地不会太久,一旦拿下城池必将迁徙,到时再来恐将难上加难。 几人在一家小酒馆落脚,刘季送上谒见楚王的拜帖后,迟迟不见使者来回信,刘季心中开始着急,脸上虽然依旧是谈笑风生的样子,但独自踱步的次数越来越多,便忍不住与张良商谈,“楚王为何迟迟不召见?” 沉稳儒雅的张良抿了一口茶水后便道,“吾听闻楚王景驹乃秦嘉、东阳甯君所立,见其君不如先见其臣吧。” 张良来之前其实早打探过,只是张良很懂得进谏的时机,他知道一开始对刘季言先见秦嘉恐显得有些指手画脚了,为此等着刘季略显急态的时候开口。 刘季此时这才恍然大悟,一向善于交际的刘季此刻真想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如果不是有众兄弟在他真的想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此刻的刘季还是要面的。 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是要打听一下这个地盘谁做主,景驹虽为楚王乃为人所立与自立齐王的田儋不同,至少短时间是无法自己做主的。 刘季便着樊哙去寻觅一些礼物作为给秦嘉的见面礼,随同拜帖一起送去,此后便在酒馆等候,为了能借到兵刘季身在酒馆亦暂时戒掉了酒瘾,忍着不去喝酒。 茶水则是一碗一碗的饮,如厕好几次这才等来使者的信,即让刘季和张良二人卸下兵器入宫见楚王。 樊哙恐有意外发生便执意跟随刘季,在宫门处差点与监门人起冲突,后使者只好令樊哙暂且入宫在召见殿外等候。 刘季一路上见楚王景驹的王宫心生感慨,感觉自己所在的沛公府简直无法入眼,与之相比犹如水滴与大海,更别言已经败走的陈王之宫殿了。 两人一路无言,张良的眉头微微一皱,虽不易察觉,但还是被刘季看到,其实刘季早就猜到张良来留的目的,自然是要跟随楚王的,可见楚王初立便居住如此奢华宫殿,张良势必失望,那么他刘季得人才的几率便多了几成。 第八十七章 初见秦嘉 宫殿不算巍峨,估计和陈王的比起来差了很多,但装饰之物皆为珍宝字画,众多的丫头奴隶走两步便能遇到,刘季冲她们微笑,内心思绪颇为复杂,“如此美色丛中是英雄亦要曲者,是好汉亦当小心着走路啊。” 张良此刻眉头不再紧锁,变得异常的平静,似乎看不出张良的情绪但眼角时不时还会动一下。 刘季和张良走进一个雕梁画栋的偏房,使者安排他们在此休息等候秦嘉上将军的到来。 小小的王宫是三进三出,樊哙所在的地方便是在第二进,刘季和张良在最核心的位置等候,两者仅隔着一个长长的走廊,在召见殿外等候的樊哙有些无所事事,着急的踮起脚尖朝里看。 趁等候的时间,刘季非常和善的看向张良,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与对方皆有话说。 张良见刘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沛公,旦言无妨。” 刘季见张良的笑意如此的真诚,便不再藏着,开口道,“子房,实不相瞒,季之故乡丰邑失守,欲夺回,此次来留之目的亦如此,愿子房教我如何克之。” 张良眼睛转动,快速的进入思索状态,此刻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太公兵法》的攻字诀,攻城,大致分为三种,城中有人,乃军与民,强行攻军者最下策,破军占城邑,其二便是攻心,攻敌军之心,离间军吏之间的关系,称之为借刀杀人,没有了厉害的主将,取城便如探囊取物。 还要一种依旧是攻心,只不过攻的不是军吏之间的心,乃是城中父老、少年之心,利用他们的心,策动他们叛乱,里应外合,这点刘季之前攻沛县便用了这一点。只是刘季并不知道乃是兵法中最厉害的攻心诀之一。 总之攻心之法很多,张良脑海里快速的闪过这些计策,最后落到对人的了解上,道,“沛公对丰邑守将可了解?” 刘季道,“了解甚之,从少年时便有过激烈的交往。” 刘季言之很含蓄,其实就是他与雍齿一向有冲突,小仗不断,张良闻言早已猜到,便道,“攻丰邑需三倍的兵力方可?” 刘季不解道,“为何?” 张良道,“沛公既了解守将,那么守将亦知沛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丰邑守将而言太过熟悉沛公,故攻城难度增大。” 刘季是读过书的,亦听先生讲过一些兵法,其中便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言,张良居然能将此句反用到雍齿身上,刘季非常的震惊,这逆向思维算是给刘季一个极大的启发。 刘季正要再言便听闻殿外响起脚步声,刘季与张良放眼望去,见门口已来了两人,一人身材魁伟,皮肤白皙,虽有些儒雅之气,但看起来却是非常的壮实。 再看另一位则是中等身材,同样的儒雅,只是多了一些傲气在眼睛里,眉目之间亦带着英气。 魁伟者见到张良和刘季自称道,“秦嘉该死,让两位侠士久等了。” 侠士两字令刘季和张良微微一愣,这说明秦嘉是做过一些功课的,找人打听过来者的身世与背景。 秦嘉随后向刘季和张良介绍身旁的另一位,道,“此乃东阳甯君,熟读兵法的英杰。” 刘季和张良早已起身见过两人,尤其是刘季毕竟是来借兵的,立刻向秦嘉赔笑脸,拱手行礼,结果尴尬的一幕发生了,秦嘉没有理会刘季,反而非常客气的招呼张良,“久闻韩公子大名,刺秦之举,嘉甚感敬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快快入座。” 妮玛,一万个草泥马奔过,这也太现实了吧,张良是韩国贵族,又是刺秦的侠士便高看一等,吾刘季乃乡野之人,最多不过一个亭长而已,就这么不待见。 刘季虽然不悦,但亦只能藏在心底,表面上依旧是笑呵呵的,幸好刘季反应快,见秦嘉不理会自己,他顺势将身子稍稍宁转了一下,于是这个拱手行礼看上去倒像是向东阳甯君施礼。 东阳甯君倒亦是客气,立刻还礼,请刘季入座,四人便相对而坐。 此刻的张良内心亦颇为复杂,他何尝没看出来刘季先是向秦嘉行礼,可谓是一个忠厚的长者了,可秦嘉却对刘季视而不见,直接招待自己,这让张良有些不自在,或者有些不舒服,他心中的明主应是礼贤下士、胸怀大志之人,即便不能雄才伟略,至少是个英明果断,心胸宽广之人,岂能以貌取人,岂能以身世观人。 为此张良对秦嘉的印象亦不好,如果秦嘉知晓第一次见面就给谋士张良不好的印象,他肯定会很惊讶,其实他秦嘉亦是有野心之人,立景驹为代理楚王便是想干一番大事业,自然亦是求贤若渴的,只是张良的名声太大,当听闻沛公前来拜见时秦嘉并没有回应,压根不想见,但听闻张良亦来到留县将与刘季一同进见,他立刻前来。 开门见山,刘季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来意,表示欲向秦嘉借兵,等攻下丰邑便双倍奉还。 刘季等着秦嘉回应,谁知秦嘉直接来一句,“假王初立,兵少将寡,且此时秦别将司马枿至砀,正虎视眈眈欲攻吾假王于留。” 明了了,刘季听得出来这就是不想借啊,刘季虽说是来借兵的,但刘季亦知道深浅自然不会明着言借兵,不过是道出丰邑被魏占领乃是对假王之威的蔑视,对秦嘉上将军的忽视,欲请兵攻丰,他刘季愿做先锋,等打下丰邑不需劳烦上将军费心派兵驻守,刘季甘愿为上将军驻守丰邑。 刘季自觉措辞已经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极限,这些年刘季为了能够在泗水亭立足,各种场合的措辞皆训练的信手拈来,可此次偏偏在秦嘉这里碰了钉子。 秦嘉立景驹为假王之后,早已将周围诸县囊括在自己攻城略地的计划之内,他并不打算与他人分享果实,想自己取来食。 丰邑在秦嘉眼里早晚是属于楚王的,此刻他最关心的是章邯部下的别将司马枿的动向,此人率兵北定楚地,屠相县,克砀县,战绩不俗,是个强劲的对手,趁章邯还没从陈王之事的泥潭中拔出来,他欲及早站稳脚跟。 秦嘉这个想法是没错的,其实陈王虽然被庄贾所杀且开城投降了章邯,但当时的消息闭塞并没有及时的传出来,且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名声鹊起的陈王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第八十八章 借兵要命 张良见刘季非常的尴尬,便帮衬道,“良乃沛公厩将,愿替沛公为楚假王效力,做先锋迎击秦别将司马枿。” 张良的这句话说的是轻描淡写,可秦嘉听闻后却脸色微变,他是万没想到张良已经是刘季的人才,虽是小小的厩将但是再明着挖人墙角就没那么好弄了,他转念一想,不行此人才是吾秦嘉最为敬重的,需想办法留下来,道,“岂能让子房单独面对强秦……如此吧……嘉派遣东阳甯君为征西将军,沛公为副将,随同东阳甯君出征定能击退那来犯的司马枿。” 这话音转变的如此之快,令刘季有些吃惊,但言辞道的滴水不漏亦着实让刘季刮目相看,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 只听秦嘉继续道,“攻下的城池,其兵归沛公,助沛公攻克丰邑,如何?” 如何?刘季还能道如何,这就算借兵了?这不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吗?刘季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借兵不成还变成为他人攻城略地了,恐到时借兵不成反损兵折将,这让刘季一万个不乐意。 这借兵如今的借车、借钱一样,是要命的啊,其实亦难怪秦嘉不借,兵是什么,在这个动乱的群雄并起的年代,兵是身份,兵是地位,兵是富贵,兵是自己的命,别人来要自己的命淡然不会答应,除非他真的有很多兵,有很多条命。 可刘季看到张良一个眼神,他立刻做了决定,“季谢过上将军,定当痛击秦军。” 刘季见张良瞥来的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子房定有深意在里面,姑且应之吧。 虽是端月,天地之间正是阳气升腾,万物藏蓄的最后一个阶段,马上就是复苏的时候了,但此刻依旧是天寒地冻。 太阳努力的想挣脱海平面的怀抱,刘季与东阳甯君便率军出发了。他们皆知晓了章邯军的厉害,把陈王打的是落花流水,此刻陈王败走失联恐早已不在人世,为此两人皆非常重视此战。 对于东阳甯君而言,他此战是自己的首战,毕竟熟读兵书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虽然他立楚王有功,但总觉得低秦嘉一等。 对于刘季而言此战更是非同小可,之前的刘季可以说只是小打小闹,不管是击杀郡守壮,还是降服郡监平似乎皆被遇到厉害的角色,直到雍齿的背叛让刘季尝到的不仅是背叛的滋味,还有挫败的滋味,如今面对是击败陈王的章邯部将他更不能大意,更何况自己还是先锋,不能损兵折将,他刘季输不起。 途中,当樊哙得知刘季借兵不成反成先锋,气不打一处来,怒发冲冠的要去找秦嘉理论,被刘季拦下,“胡闹,随吾出征,当尽力保存实力。” 樊哙嘟囔了几句不再言语,对秦嘉有了极差的印象。 张良面对来犯的秦军,脑海里蹦出的是太公兵法的守字诀,这守字诀不单单言兵事,还包括养生,如何守住元气令身体不受疾病侵害,不过此时张良研究的自然不是这一部分,乃是兵篇的守字诀。 守字诀要义大致是以城守乃固守,颇为被动,若专攻为守则能变换天时地利,在流动中守亦是攻,意思就是看似为守实则以天时地利攻敌于劣势之间,借用天地之力来退敌。 张良此刻亦知东阳甯君乃熟读兵书之人但作战经验为零之人,他张良虽然亦是熟读兵书之人好在有许多的失败经验,从中他不断的验证和提炼,如今遇到沛公,沛公之军的作战能力让张良对兵书有了更深的理解,或者说寻变化中的平衡。 亦就是同样的计策给不同的人用效果是不同的,他最大的感悟就是变化着看兵法,活用兵法,便道,“秦别将借胜利之军势来犯,不易直面兵峰,当以守为主,楚军可主动选择战场、战时,等候秦军来犯,占据天时地利,等候秦军势衰弱时再战。” 刘季听闻,大喜,对于兵法上的守字如此理解,刘季感觉为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愈加的认为张良乃自己的吕尚,守字表面上是一个非常被动的意思,居然被张良言成了主动,主动选择战场,主动选择战时,主动引敌人来犯,挫其锐气,再行作战,转守为攻,刘季觉得这张良对兵法真是活学活用。 张良在研读太公兵法时,为了能够研究的透彻,亦想知道这太公兵法和现世所存的到底有啥区别,亦特地研究了孙子兵法等着作。 孙子兵法云: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研读对比之后,张良发现这太公兵法将天时地利囊括在了守字诀里。 刘季亦兴奋的是他对张良的兵法一听就懂,敢情自己亦是一个胸有韬略之人,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钥匙,有了张良这把钥匙,自己这位兵法大家要面世了。 刘季道,“此守字言的秒啊,将军季以为此计可行,定能大破秦军。” 东阳甯君一听心中不快,守,他东阳甯君率军出征被任命为征西大将军那是仅仅要击退来犯的秦军吗,是要击垮,击败章邯别将的,不仅如此他还要如那周文一样一路西征打到咸阳去,他自认为要比周文强很多倍,西征路上虽坎坷,但他自认是可以建功立业,功标千秋的,其实张良一读书骗子所能理解的,更不是一个乡下的亭长所能体会的。 东阳甯君不打算与他们有太多的解释道,怕说了太多的兵法刘季亦听不懂,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吾军兵力多于来犯秦军,且吾军占据道义,岂能惧怕暴秦而一味的守之,既守何故迎击?” 第八十九章 自顾自救 东阳甯君自拥立楚假王之后还未有战绩,此刻很想一战扬名天下,让秦军知道他们这一支楚军的厉害,坚持要进击秦军。 张良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今吾军虽兵力远超于秦军,但势在彼方,不可不察,尚且那别将司马枿乃将门之家,需夺其势,夺将之心,方可与之战。” 张良言毕,东阳甯君冷笑了一声,他本不想笑的,极力的在掩饰但还是没忍住,他觉得张良实在侮辱自己,言秦别将司马枿乃将门之家,好像言他没读过书一样,道,“吾闻兵法有云,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若如良所言,吾军守备秦军,那这兵力远强于秦军的优势便没了,且吾了解此战地,按兵法上言,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可千里而会战。” 按照东阳甯君的意思是他对萧西之地颇为了解,知晓在此部署军事,安营扎寨,若再选个好日子必然可以击败秦军,将司马枿击杀在萧县以西,让他出不了砀地,还想来犯留县! 张良在出发之前便与刘季一起聊过此次的出征,刘季的意思是他输不起,此战无论输赢都要保存实力,张良便将自己的想法事先给刘季讲了,可选择在萧县与留县之间的险要之地做以守为攻的计策,刘季听闻大为赞扬,刘季心中这才稍安。 可如今见这东阳甯君完全没有听张良之计的意思,刘季多少有些着急,刘季还曾与张良如何以守为攻,在萧县之东北方向欲大破秦军,活捉司马枿,很显然刘季想多了。 张良越加觉得楚假王景驹之将皆不与之谋,他对东阳甯君亦是失望的,此刻越加觉得刘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既不听张良计策,刘季又为副将做不了主便知此战打下去必然伤亡惨重,严重些的话恐兵败身死,为此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辅佐沛公如何将刘季这一支军在此战斗中尽力完好的保存下来。 在商榷与争论中大军在东阳甯君的带领下依然来到萧县西,此刻虽是中午但灰白色的天空没有一丝的天光洒落。 大片的乌云在天空漂浮,像是随时会坠落人间的大山,雪已经停了,但寒气更加的逼人。 这里的确是一个很险要的地方,三面环山,密林丛生,另一面乃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东阳甯君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他很自豪的在刘季和张良面前表示他在军队开拔之前便已派探兵来此地多次考察过,这片林子是砀县通往留县的必经之地。 意思就是在这里设下埋伏一定能将秦军打个落花流水,让其全军皆葬在这里,三面有山,一面有深潭,打伏击战很好。 此时的楚军分成了两股,一支由东阳甯君亲自带领,为楚军主力,另一支则是由刘季带领,说是楚军其实基本全是刘季原来的人马,没有给天一兵一卒。 刘季内心是不爽的,这明显不就是给人家作嫁衣裳嘛,胜了果实人家拿走,分食一点,败了人家不痛不痒,本身就不是自己的嫡系之军,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秦嘉此刻给刘季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商人,一个军界很会做生意的人。 按照东阳甯君的意思,兵法上讲了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于用兵的人会选择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心者也。 问题是现在是端月,天寒地冻的哪来的使人产生惰的昼气,按照东阳甯君的理解,估计是早上起来人最精神,锐气最盛,此时最适合进攻,到了中午人开始犯懒,想午睡了,没精神打仗,到了暮时觉得鸟儿都归巢了,人心思归,不宜再令其出营寨迎战了。 理解是没有错的,可随着时节的变化亦有特殊的情况。 三面环山的西边是刘季的军营,那里有火光闪烁,真是刘季和张良、曹参、樊哙等商议此战的要义。 刘季向来不喜欢太严肃的兵权生活,主张劳逸结合,他让樊哙和卢绾去打来野鸡等野味,用木柴烧烤,再撒上盐巴,就着野味饮酒取暖,不过刘季规定作战前少饮,绝不可因酒误事,否则军法处置。 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野味已经香气宜人,在烈酒的助兴下,张良把这种有关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的孙子兵法理论皆融在太公兵法的守字诀里,给刘季等人上了一堂课。 曹参听得很兴奋,樊哙听得是云里雾里,后来便有点打瞌睡,夏侯婴和卢绾听得是似懂非懂,卢绾拍了一下樊哙,“认真点。” 樊哙嘿嘿直笑,“什么兵法啊,攻心啊,布防啊,吾樊哙不懂,沛公让哙干啥,哙就干啥,只要沛公一声令下要杀秦军,哙第一次冲出去让司马军常常这弑神斧的厉害。” 刘季见樊哙比划者要砍人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道,“听不懂亦要听,木鱼脑袋亦有开花的时候。” 刘季对张良计策深入浅出的讲解越听越想听,恨不能一夜无眠,让自己听个痛快。张良总结道,“虽说这里三面环山,山下的林间小路是必经之地,恐司马枿会寻向导来个突袭,吾军至砀东的消息定传至秦之耳,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 刘季听闻陷入沉思,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只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占一半,但刘季输不起,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仗没法打。 刘季抬头看了看这美丽的山景,虽然白雪皑皑但依旧藏不住那些常青树的绿意,只是令人感到阴森森的,没有山清水秀应有的感觉,不知是大雪即将来袭的前兆,还是刘季感觉这里不祥,他认为张良说的对自己对这个地方不熟悉,这就是两眼一抹黑。 虽然刘季之军和司马枿之军在这里地方都是外乡人,皆为两眼一抹黑,如此相同的起步如何快人一步这很重要,一旦这里的地势被对方摸透那就是灭顶之灾,在这个地方即便有多余秦军三倍的兵力亦挡不住如积水从千仞高的山间冲决而出。 怕的就是势不可挡! 最惧的是东阳甯君自认可伏击秦军,已经完全占据了天时地利。既已如此,刘季只好求助张良多出计策以自顾自救了。 第九十章 谋划部署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刘季自失去丰邑后他对战前或者做某事之前皆要筹划周密才好,他的心变了不再像未娶妻之前只管自己潇洒,休管丰邑之人对他的看法,可现在不同有大批人跟着自己干掉脑袋的买卖,岂能乱来? 刘季接受张良的提议决定去找向导,让此地的向导带领自己熟知这里的条条道路,但被东阳甯君拒绝,理由很简单怕被敌军先锋得知,让对方有了警觉,他的伏击战便打不成了。 东阳甯君的意思是坚守自己的阵营即可,他东阳甯君率主力伏击敌军,刘季只趁机从侧翼冲击敌军即可,刘季突然有一种打仗原来如此简单的错觉,刘季直接抑郁了,张良面露忧色,对刘季道,“良有虑,若不通于九变之利,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这次刘季有些似懂非懂,“何意?子房细细道来。” 张良道,“圮地无舍,绝地无留,围地则谋,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刘季听闻已知其大意,张良此刻说出不要在难以通行的地方驻扎,不要在难以生存的地区停留,在四周有险阻容易被包围的地方要精于谋划,有些城池不要攻占,有些土地不要争,总之张良一口气说了九变,最后皆归结于一个勿字。 总之有些地方不要去,有些人不要去惹,就像小人一旦惹了他后期就会很麻烦,刘季是越听越喜欢张良这个小伙子。总之诸多事情勿做。 张良的意思刘季听明白了,虽然这个地方险要,占据地势,但若不察,不懂变通此战危矣,既然东阳甯君不察他刘季便派人察,自家性命还是要顾好的。 刘季派遣卢绾和樊哙两人寻路找向导,两人看向密林深山实在不知去向何处,到那里去找向导,想到这里正欲迈步向山林时,刘季喊住两人道,“翻过这座山如若找不到向导立刻返回。” 两人齐声领命,“诺。” 樊哙和卢绾两人迈步向山上爬去,一路上樊哙用弑神斧披荆斩棘,山路很陡且有雪水,花了半日功夫才爬上山顶,此山不是很高,虽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却把两人惊出一身汉。 举目望去单见黑色的旌旗如蟒蛇一样缓缓在山间游走,樊哙和卢绾以为是眼花了,急忙揉揉眼睛,仔细看隐隐能见旌旗上的“秦”字样。 没有向导,只有秦兵?这也来的太快了,两人不太相信,又向山的另一侧走了走,几乎是连摔带跑的,定神仔细看去却是秦兵,看旌旗似乎来的不少,具体有多少秦兵,樊哙和卢绾莫不清楚,丛林间遮挡物太多,无法弄清楚来者兵力的多少。 这下两人不再去找向导,立刻返回这次不是连摔带跑而是连摔带滚的,刘季见两人快速返回,一脸的惊愕的神色,定了定神道,“何事如此慌张,两人未来可是要做将军的,如此卖相如何以示部下。” 闻听此言两人这才定住身,傻笑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卢绾先开口,道,“山背之处可见秦兵来矣。” 刘季惊愕道,“什么?来的如此快?” 这下刘季和身旁的张良陷入了沉思,尤其是张良迈着轻缓的步子,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清澈,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出现疑惑和迷雾的神色。 片刻张良道,“秦兵来着多少人马,可曾看清?” 樊哙道,“遮挡物太多,只见旌旗每隔两三丈便有一旗。” 山间路难行,为了掩人耳目行军当隐秘行事才对,此地为围地当以精密谋划才是,章邯此别将司马当知地形才是,便道,“此地形为围地,秦迎藏旌旗迅速通过太对,恐有诈。” 刘季亦在寻思在这山间狭路之上,即便有千军万马亦容易被切割为小股,各个击破,的确不易张扬,除非秦军有诈在内。 刘季道,“吾同意子房所言,当去禀告东阳甯君,令吾等先锋探探虚实,再言大军如何击之,冒然进军恐有变。” 曹参和夏侯婴皆以为然,曹参道,“吾原为沛公先锋去试探虚实。” 夏侯婴此时手中握有四尺四棱锏,铁制,重量大,可隔着盔甲将对方活活砸死,因其常驾战车借速度之力,砸着便令对方吐血而亡。 此次出战刘季无有驰车一驷,但夏侯婴坚决驾了一辆战车,言为刘季做应急而用,说是战车不过是革车改装的小战车,方便山地行走,如遇难行之路夏侯婴率战车兵卒将战车抬着走。 刘季见夏侯婴如此执着便不再强行制止,夏侯婴道,“曹公还是护沛公要紧,吾夏侯婴愿驾战车做先锋冲击秦军。” 意思是他可以驾车利用山坡的冲势来冲击敌军先锋,令其大乱。 刘季道,“等吾见了东阳甯君再定。” 张良、夏侯婴、曹参、卢绾四人继续为接下来的作战谋划。 刘季一人前去,不一会只见刘季灰溜溜的归来,便知刘季又是自讨没趣。 刘季道,“东阳甯君言亦派探卒窥视,认定就是司马秦军主力,令刘季鸣金为号,到时从右翼出,两路加攻秦军。” 张良道,“东阳甯君既无与沛公商议之心,沛公无需多虑,此战还需自家多有备战之策方可。” 曹参、樊哙、卢绾、夏侯婴皆认同张良所言。刘季此行只带了两点多人,加上攻略下邳西所得共三千多人,张良与刘季谋,命曹参率一千人为沛公左翼出击秦军,樊哙率一千人为右翼从右侧伺机而动,刘季亲自率军带领张良、卢绾、夏侯婴佯装为沛公唯一主力,实则与两军遥相呼应,随时准备三路加攻秦军,以鸣罗为号。 正所谓,运筹决算有玄妙,二虎还须逊一蛟,龙危便能挽乾坤,胸中兵法有良药。 伏击的时刻总是很紧张,此时在刘季对侧山坡上东阳甯君正紧张的注视着秦军的动向。 东阳甯君见秦军的旌旗在视野中先是出现,后慢慢多了起来,他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这就是秦司马军主力来了。 只要打胜此仗,回去他东阳甯君在楚假王面前就会与秦嘉平起平坐,甚至高其一等。 东阳甯君耐着性子,他自认自己有着豹子的耐力,要等猎物走过一半时伏击。 第九十一章 作战不利 猎物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的嘴边,想忍住不张口真的不是那么容易,东阳甯君见时机差不多了,立刻命击鼓手击鼓为号,向山下小路冲去。 喊杀阵阵,东阳甯君身先士卒,纵马手持双势剑冲杀下去,他喜欢用剑,君子爱剑嘛,刘季曾建议他马上作战还是用长兵的好,欲借丈二金蛇矛予他,被其拒绝道,“君子当用剑杀敌。” 鼓声大作,秦军先锋一阵慌乱,随后稳住阵形,用长戈形成战阵来应对冲击而来的骑兵。 东阳甯君一马当先,后面跟着五百骑兵,接着便是五千人马,还有五百的弓箭手,由于林地遮挡物多弓箭实际上施展不出来他应有的威力,为此东阳甯君令弓箭手在最后面断后。刘季曾建议东阳甯君令弓箭手在前先射击一番再言冲击,被东阳甯君以刘季不懂兵法拒之,坚决将弓箭手放在最后面。 楚军见东阳甯君身先士卒,颇受震动,斗志被猛然激发,在五百骑兵的冲击下,秦军的方阵被冲散,这批先锋军自然不愿束手待毙,人人奋力而战。 说真的谁想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自然不愿死去,为命而搏自然是竭尽全力。 秦军的顽强抵抗似乎令东阳甯君很兴奋,他确信无疑这就是秦军司马主力无疑了,他乱军之中寻找此秦军之首,见一人身披红袍,银色铠甲,黑色战衣,料知定是主将司马枿。 东阳甯君便对身后一骑兵大喊,“鸣金。” 此骑兵除了手持战戈腰间便悬挂一金,立刻鸣金一声放出信号。秦军听闻楚军鸣金收兵心下大喜,但只有一声,秦军惊恐,果见一对人马杀出。 为首的居然不是战马,而是一辆改装后的小巧革车,秦军颇为吃惊,急忙亦鸣金撤退。 战车上站着三人,中间是手持丈二金蛇矛的刘季,左边是夏侯婴手持四尺长锏,右边是卢绾,手持一杆枪身通体为银色的长枪,枪头与枪杆结处有两芽红刺,并系有红毛掩盖,既能迷惑对方视线,亦能出其不意倒勾对方。 乃刘季亲自挑选材料和样式为卢绾打造,因其同日生且壮又相爱,又一起学书,故赐名为同生枪。 三人同心,黄铜变成金,更何况还是一起玩耍过的伙伴。 分量甚重的四尺锏借助战车的冲势力量,砰,砰,砰,凡是被砸中的,皆吐血而亡。真可谓夏侯婴一手持缰绳,一手舞长锏,乃豪杰也。 砸中头盔的七窍出血,砸中胸部的心脏震裂而死,砸中脖颈的皆是咔嚓一声嘴角流血而亡…… 再看同生枪,银星点点,残红略过,分不清是红芽刺还是血滴散落,同样依靠战车的冲击速度,卢绾舞动同生枪打杀起来亦是得心应手。 这是卢绾第一次手持银色同生枪上战场,枪虽然很早便打造而成,但卢绾常时间驻守沛县,未曾上过战场,时常便饭后找师傅练习长枪之法一二,久而久之居然亦是一个用枪的能手,虽不是高手,但杀敌已是绰绰有余。 刘季手持丈二金蛇矛,寒星点点,银光皪皪,凡是刺到便亡,割到便有一道红色血柱喷出。 当真是三英 秦军在刘季和东阳甯君的两路冲击下,早已队形大乱,如丧家之犬急急奔逃,东阳甯君一直在追红袍将,急命五百骑兵随自己捉这红袍将。 刘季见状心惊,恐东阳甯君有为难,便命夏侯婴放下四尺锏专心驾车追赶东阳甯君。 远处一直藏在左右两翼的曹参和樊哙见沛公一味的去追赶秦军,心中颇为担心,几次想冲出去接应刘季,但将命在身两人内心皆为煎熬,他们岂知刘季此刻的心思。 刘季内心又是一万个草泥马奔过,看那红袍战将的慌乱模样他隐隐断定那人并不是司马枿,如此贸然进军恐遭埋伏,一旦东阳甯君败退,他这几千人马岂能挡住司马枿的大军。 兵力上楚军近万人,刘季三千多人,东阳甯君六千人,是秦军司马枿的两倍,完全占据优势,要是东阳甯君败散,他刘季这区区三千来人瞬间压力山大。 刘季但愿自己不是乌鸦嘴。 东阳甯君见率五百骑兵即可追上红袍将,颇为兴奋,却忽听鼓声大作,两翼喊杀阵阵。 东阳甯君见右翼早闪出一将,此人皮肤略黑,虎背狼腰,豹目鹰眉,身穿铁片鱼鳞甲,一样的红色战袍,手提一杆通体为银色的破虏枪。 东阳甯君大惊,方知这才是秦别将司马枿,急引兵欲退,别将司马枿岂容他逃,用旌旗指挥左右两翼将东阳甯君围了起来。 司马枿见东阳甯君欲率军突围而逃,并未急着去追,而是弓如满月,射箭如流星。 嗖! 噗嗤一声! 东阳甯君感觉有一支硬物刺入自己的后背,瞬间觉得后背剧痛,眼泪差点没丢出来,他顾不得痛,手持双剑砍杀围住他的秦军。 无奈秦军步卒皆手持长戈,东阳甯君根本无法杀死一兵一卒,落此境地他悔不当初,不该贪功贸然进军。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东阳甯君将死其言有悔,他本是是豪族,钱有的是,花不完,饮酒作乐,寻花问柳该多好,偏偏他想学人家建功立业提供自己的地位,壮大自己的门楣。 便在此时闻得别将司马枿的劝降之声,“若降绕汝一命,不降本将便诛杀殆尽。” 此言直接凉入骨髓,东阳甯君脑袋嗡的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四周在拼死突围的将士,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投降不杀的劝言。 该怎么办? 此次必将大败,可能是全军覆灭,若能侥幸逃回,秦嘉必杀他,他害怕了,一时间六神无主。 直到背后一阵剧痛由点及面的传至全身,他才清醒过来,耳旁传来急切之声,“将军快突围!” 没错,他认得这声音,是刘季的,他定定神果然见刘季乘战车冲进包围圈,后面跟着身披铠甲的张良。 张良镇定自若的指挥着这一千人马打好后退战,手持长剑亦是舞动的虎虎生风。 张良自得了太用兵法后,不仅研习韬略,亦据其中的剑术篇、拳术篇、调息篇练就了一身不弱的防身功夫。张良力量弱小,但巧在剑术精妙亦能左突右刺,护卫己身。 战车上的夏侯婴专心驾车,卢绾和刘季一人持丈二金蛇矛,一人持同生枪,身上和脸上皆沾满了鲜血,已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刘季手臂上被长戈刮伤,卢绾腿部亦被刺破,鲜血直流,幸好刘季赏赐卢绾一身铁片鱼鳞甲护住胸前要害,未曾有要命之伤。 东阳甯君回过神来,立刻趁着秦军被刘季冲乱的间隙,立刻催马奔逃。 第九十二章 收兵聚留 司马枿见此突发状况,到手的兔子要飞,怒,策马来助战,搭弓射向奔走的东阳甯君。 嗖!嗖! 接着便是人仰马翻,一箭射中马屁股,一箭射中东阳甯君的大腿,东阳甯君滚落马上。 司马枿提枪来取东阳甯君的性命,却见另一将伸手将东阳甯君拉上战车,疾驰而去。 司马枿见此将身穿铁片鱼鳞甲,手持长矛,相貌不俗,料想乃是楚军副将,本欲拉弓射箭,却见背后箭袋已空,便丢下弓箭,纵马紧追不舍。 刘季见司马枿紧追不舍,心下着急,便命夏侯婴加快速度。 夏侯婴扬鞭催打这两匹战马,两匹马的速度要终究快于一匹马,但无奈此刻战车上乃三人。 卢绾见刘季心急如焚,便跳上一骑兵战马为刘季减轻,至此战车奔的更快。 司马枿率军在后紧追,乘胜势来掩杀刘季。卢绾令一骑兵下马奔走,他自己便勒马回首,率兵卒来阻击,为刘季争取时间,手持同生枪来战司马枿。 两枪站在一起,破虏枪沉重有力,同生枪锋利无比,战不多时,卢绾深感不敌,觉枪法用时妨恨练习少,纵马便退。 且战且退,卢绾见所率兵卒越战越少,心中大惊,不敢恋战,即可纵马奔向刘季。 司马枿见楚军主将东阳甯君和副将皆不敌而逃,心下大喜,便欲斩其马下,进而攻克留县,越想越兴奋,想着便不断用马鞭催马前进。 司马枿追至一水草旁,忽闻两击鸣金,大惊,勒住马头,单见左右林间冲出两支人马,皆似猛虎下山,秦军大乱。 司马枿挺枪来战一将,只见此将手持一两刃斧! 乒乓之声,金属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来将正是樊哙。 樊哙力大如牛,如劈山之势砍向司马枿,枪走如游龙,弑神斧没有多余的招数,或砍,或劈,或切,刀法浑厚,无一点花哨,每一斧且朝要害而来。 司马枿使出浑身解数与之交战,不多时已经汗如雨下,瞥眼见有另一将,生的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持一乌黑发亮的长枪,正是曹参率一支军三进三出,秦军已然溃败,司马枿心下大惊,稍一分神,枪法有些凌乱,险些被弑神斧劈中脖颈。 当下便虚晃一枪抽身来战曹参,秦军除司马枿还有一秦将使用六尺长槊来战樊哙,算是为司马枿腾出空闲来战曹参,算是稳住了阵形。 这一次便是银光划过与乌光相交。 打的是难解难分!乌光如闪电般快而诡异,舞动的银光如盾牌一样浑厚,十几个回合后,两人皆抽身停止战斗。 两人,两马,互相对视,周围厮杀阵阵。 司马枿突然有些惜眼前的这位悍将,道,“敢问何将如此勇猛,当为秦国效力,为何沦落为贼!” 曹参怒道,“暴秦无道,尔等乃饿狼帮凶,犹如毒蛇!本将乃沛公坐下曹参是也,劝汝趁早投降沛公。” 此时死里逃生的东阳甯君惊魂未定,见刘季人马稳住了秦军的攻势,这才心下稍安,此刻见那司马枿已然恨极,但背后和腿上皆中箭,伤势不轻,有气无力的道,“沛公活吾,救命之恩定不忘,愿为沛公请兵。” 楚军主将东阳甯君虽然战败,但刘季军力挽狂澜算是稳住了楚军的败势,不多时两军皆鸣金受命。 作战立功固然重要,但填饱肚子亦很重要,此时两队人马已战至黄昏,肚子咕咕直叫。 楚军和秦军便相隔水草各自休整人马,东阳甯君中计被围,士兵死伤无数,收一些散兵聚集在一岸,有些败逃之兵皆奔回留县,沛公见损兵折资,东阳甯君又受重伤,眼下不能再战,便意欲收兵聚留。 未等刘季开口,东阳甯君便下令撤并回留,一路上收聚散兵至留已剩下不到六千人马。 在作战之中有几次刘季且身处险境,几次被骑兵包围,若不是张良及时指挥接应,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刘季和张良浑身皆沾染了鲜血,这是火与血的身死考验,刘季很欣慰危急时刻张良未独自奔走。 按照张良的计策,此战要挽回败局,稳定军心需让秦军误以为刘季所率之军乃沛公本部全部人马方可。 为此即便刘季几次身处险境,曹参和樊哙看着心急如焚几次要冲出去脑海里皆回想着军令如山四个字,没有打乱作战计划。 在刘季未遇见张良之前,没有很严格的军令自然是谁有危险便去接应谁,这种眼看刘季身处险境,曹参和樊哙有将令在身硬是没冲出来,这对三兄弟皆是考验。 刘季一度在想如果当时自己真无法突围,曹参和樊哙不来相助,会如何?难道就这样下了黄泉,去见阎罗? 想想刘季有点后怕,雍齿的背叛让他对人的信任有了新的认识,或者说对用人之道有了新的思考,那么此刻将令的考验让他对自己的安全越加的担心,对夏侯婴的车技要求便更高了。 最为要紧的是他对自己带兵能力的要求有所提高,虽然他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作为主帅自当是稳坐营帐,调兵遣将做出杀伐决断才是他的任务,也是余生要追求的,可当真的身处险地,其他将领或远在他方,或不来相助怎么办? 细细一想,一股寒意自脊背涌上头顶,他对自己的将兵能力开始看重,但他对自己有很深的认识,攻城略地他在诸兄弟之中不是最优秀的,甚至比不上曹参、周勃。 可对刘季而言,多提高一点能力便多一条命。 这次脱险不是侥幸,按照张良的话说,便是常见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示假藏真是也。 隐藏自己真实的实力是有风险的,尤其是让一个经过几场厮杀且取得不俗成绩的司马枿。 收兵聚留之后,秦嘉听闻作战不利,尤其是东阳甯君身受箭伤而归,颇为震惊,秦嘉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章邯的一个别将便如此厉害?” 如果章邯的司马,一个别将如此难缠,那么灭掉陈王的章邯来攻,他能不能守住留县,楚假王能不能成为楚王,秦嘉觉得他需要好好询问一下此战的经过。 第九十三章 再接再厉 留县的王宫一如既然的迎来了初生的太阳,旭日挣脱夜的怀抱来到人间,将寂静的王宫唤醒。 一个人的脚步匆匆忙忙,奔向议事大殿。 殿外人生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两三个人将一位身材中等的儒雅之人抬进殿内。 楚假王景驹关心道,“将军,身体可还好,要不回去休憩几天再议。” 被人抬进来的正是出征迎击秦军的东阳甯君,他极力的支撑着身子,道,“大王,臣无恙,暴秦比想象中顽强,议事刻不容缓。” 刘季、张良亦在殿中,刘季看着东阳甯君带伤上殿亦颇为惊讶,感叹这厮是条汉子。 “快,快,快,尽言此仗之心得,嘉愿闻其详。” 秦嘉脚未踏入殿内,声音已传入大殿,刘季和张良皆望去,见秦嘉依旧是一身戎装上殿,便略显吃惊。 一身铠甲的秦嘉见众人皆没穿甲胄亦是一愣,随即便道,“诸公伐秦一路受累了,坐,坐下谈。” 楚王面南端坐,刘季、张良居左,秦嘉、东阳甯君居右。 东阳甯君简述了此次迎击秦军的经过,在言到刘季不顾个人安危冲入包围圈解救自己,表露出了对刘季的感恩之心。 至此秦嘉对刘季是刮目相看,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轻视刘季,认为沛公之所以稳住了楚军,乃因张良为沛公厩将之因。 东阳甯君分出疑问道,“秦别将如此厉害,若章邯来击,留如何得守?” 他的提问楚假王最为关心,虽然景驹的王位是秦嘉立的,但毕竟是王,还没做够呢,他亦想光复祖业,自然不愿就这么被章邯破城身死,景驹的眼神先是看向秦嘉,见秦嘉没有言语,又看向了新来的刘季和张良。 秦嘉思考片刻道,“西征初战不利,虽未败但已挫伤士气,当固守留以拒章邯,城内粮草足以拖垮章邯军。” 听闻此言,刘季内心是不悦的,他来留的目的不是打算在留县听命秦嘉为楚假王效命做将军,是要收复自己的地盘,如果固守不出战,他如何拔城扩充兵源,什么时候才能击败雍齿以泄心头之恨。 张良似乎看到了刘季那转瞬即逝的细微变化,道,“此时秦军分散兵力攻击各路义军,楚军当响应各路诸侯再攻砀,破那别将司马枿,若等秦军各个击破汇聚在一起由章邯来攻,彼时留危矣。” 张良所言句句扎在了刘季的心里,刘季心里舒坦,非常欣慰的望了一眼张良,道,“子房所言极是,若拔下砀,楚便暂无后顾之忧,趁章邯军未至可全力平定城池,扩大楚的控制范围,彼时章邯来犯亦不必怕,可联合魏赵合围秦军。” 其实言毕,刘季就后悔了,道前面几句即可,为何还要言后面。 刘季真的很想扇自己,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秦别将司马枿一灭,与留县很近的沛县、丰邑、胡陵这些地盘岂不是要归他秦嘉所有了吗! 不过刘季也明白在秦嘉的地盘若不为他着想,秦嘉是不会派兵替自己夺下城池的,这个时候谁会嫌自己手里的城邑少呢,打下来亦未必是自己的。 刘季正在思考如何开口圆回来,却听东阳甯君开口道,他每次开口似乎是用尽了腹腔的力量,脸部亦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吾赞成良之言,驻砀秦军必破之方可,吾举荐沛公为将军由其率领,定能克敌。” 东阳甯君之言倒是令刘季震惊不已,一向自傲且轻视他的东阳甯君居然举荐自己为将,让自己统率楚军,不怕自己率兵去攻丰? 刘季转念一想心中发笑,这极力主张出战且让他刘季为将去攻砀,估计多半是想报这两箭之仇。 不管对方如何想,只要出兵他刘季便能扩充自己的人马,毕竟秦嘉和景驹是有言在先的,即便没有到时候亦能自行收编人马。 有了东阳甯君之言,秦嘉便思索了片刻,觉得不能不给其面子,便示意楚假王景驹,景驹对于秦嘉的眼神啥意思可以说这些天已经领略的非常准确了,当下便要宣布刘季为将南下攻砀,拔城后兵归沛公,城邑归楚,说是归楚实则归他秦嘉。 刘季见秦嘉似乎依旧不是很乐意这么做,便听从张良事先与之商谈的令一计策。 此时刘季见识到了张良的厉害,张良充分发挥了太公兵法里的心字诀,给刘季几个计策令秦嘉心甘情愿出兵助刘季攻砀。 按照张良的谋划只要打下砀,收编砀子弟和秦散兵扩充兵力后便可趁势向北进攻下邑,便可为进击丰邑打下坚实的基础。 刘季便以计道,“季在方与有落脚处,上将军可引兵至方与,定为上将军提供物资攻打定陶,若下定陶便能上下连成一线切断秦军东进之路,亦可西进攻秦,进可攻,退可守。” 刘季的这番话彻底言到秦嘉的心坎里,楚王忍不住拍了称赞被秦嘉望了一眼便停止拍手,嘴上不住道,“如此甚好。” 秦嘉用征询的目光望向朱鸡石、董緤、郑布、丁疾、东阳甯君,最后反馈的信息是出奇的一致,此乃战略之策,当如此做,秦嘉颇为震惊,此刻他即便不愿分兵给刘季,亦无可奈何,总不能一人独断专行。 最终秦嘉的目光在东阳甯君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东阳甯君觉得该自己发言了,义不容辞道,“吾再举荐一人,大王可命其出使齐国,说服齐王与楚并力俱进,大事可成。” 秦嘉大喜道,“君所荐何人?” 东阳甯君再次费力的开口道,“公孙庆。” 闻言,秦嘉看向楚王景驹道,“大王,派此人出使齐国,意下如何?” 景驹虽然为楚国贵族后裔,但却不是纨绔子弟,他是真的想励精图治把祖宗的基业捡起来,自他称王之后除探知天下大事外便发奋学书,刘季与张良所言他亦认为谋划很妥当,当如是也,“大司马和东阳甯君所荐之人自当不辱使命。” 秦嘉是个很有地盘意识的人,自从起事之后便是非常在意地盘,陈王派遣武平君畔来监军,他便不爽,虽名为监军但在秦嘉眼里那就是侵犯自己的地盘,终于找理由杀之。 刘季和张良所言能协助秦嘉扩大自己的地盘,甚至能切断秦军的东进门路,他自然很欢喜,便同意将在留的楚军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领前往方与,一路由刘季带领南下攻打砀县。 第九十四章 兵分两路 秦嘉这天是很开心的,大军开拔,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达到巅峰,虽然初战不利,但终究有平手的迹象,秦军自然不能再小看秦嘉,陈胜能陈王于陈,他为何不能立楚国后裔于留为王?学那周市,名则楚相,实则楚王。 这天秦嘉手提混元枪,胯下白雪宝马,钨盔铁片鱼鳞甲,斗志昂扬的在楚军前训话,“暴秦残虐,今诛秦复楚,子弟们当是建功立业之时,务奋勇杀敌,斩首级者可获爵位……” 刘季不得不承认这秦嘉跟自己一样比较难鼓舞士气,甚至比自己还能忽悠,只见将士们齐声高喊,“诛秦复楚!” 声震九天,如天雷般响彻天地,这天的刘季有些恍惚,心里在想他刘季啥时候能有如此多的大军,难道必须立六国后裔为王方能聚集如此多的兵力吗? 这是一个问题,在心里一直困扰着刘季,他现在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闻陈王战败的下场便知这条路若败定没好结果,只能胜不能败,可是张良亦告诉他过胜负乃兵家常事,岂能有常胜,可一旦战败极有可能身死。 怎么办?刘季在内心一直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战败就必须死吗,吾刘季还没享受这时间温暖呢,岂能死,他想到了温柔美丽的吕雉,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刘太公,他不能死。 刘季在内心一直在告诫自己,败了不可怕,即便跪着也要活到最后,笑到最后的才是真英雄。 这天刘季的内心又发生了变化,得益于雍齿的背叛,在他心力交瘁之际又遇到了知己张良,让刘季燃气了希望,只要活着便有翻盘的机会,谁知道以后还不会遇见更厉害的谋士替自己谋划翻盘?这亦得益于与章邯别将司马枿的一战,他冒死与兄弟们一起苦战,在血与火里拉近了这几个从沛县、丰邑起兵的老兄弟们,只要有他们在,吾刘季还怕什么,大可与秦,与各诸侯周旋到底。 这天刘季的心又开阔了一点。 秦嘉道,“诸将听命,吾现在命刘邦为征南将军,向西南攻砀……” 秦嘉的任命之声将刘季从思虑里拉回,他即刻上前领命,接下将印。 秦嘉继续道,“郑布、董緤为别将固守留,朱鸡石为次将,丁疾为末将,随本上将军引兵至方与,做好长期攻打定陶之战!” 郑布、董緤、朱鸡石、丁疾等诸将皆领命道,“诺!” 这天东阳甯君亦来到了现场,只不过依旧是被抬出来的,他要亲眼看着大军开拔,看着刘季出征,祈祷着刘季能拿下砀,为自己报仇雪耻,当然这些想法他亦只是藏在内心深处,并不能抒发出来。 看着刘季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看着大军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他长叹了一声,“但愿上天护佑吾楚国,护佑吾大王,护佑诸将旗开得胜。” 秦嘉的军队是浩浩荡荡向北进发了,可是刘季离开留县城邑后没有继续南下。 这是因为秦嘉的军队是浩浩荡荡,但刘季的军地却谈不上浩浩荡荡了,连大军亦算不上,秦嘉虽然任命刘季为将军,给了他克城扩兵的将印,但是兵真的没给刘季多少,不过是多给了五百骑兵、五百兵卒作为刘季的军事力量加强。 真是开玩笑呢,率领近万人去攻打砀县的司马枿皆不利而还,如今四千人左右能干成什么事情,不过刘季虽然郁闷但好在多了一些人马,现在也名正言顺的可以打着楚王的旗号去讨伐秦,更能去讨伐那个叛徒雍齿。楚国的地盘怎么能投降魏国呢,有了这样的名义他刘季便能自行招募兵马。 令刘季比较开心的除了可以名正言顺,最为要紧的是他有了随行的谋士张良,为了能够一举拿下砀县,刘季便派遣卢绾回沛县,将周勃调过来,将多出的一千兵卒交予周勃来带,务必拿下砀县。 刘季虽然被秦嘉命为伐秦的楚将,当用的人几乎皆是本部人马,因此还用赤色旗帜,只是在赤色旗帜上多了一个楚字。 赤色旗帜依旧保持着刘季斩白蛇为赤帝子的化身形象,却多了一个楚字,这和秦嘉的土黄色旗帜截然不同。 谈起各诸侯国的旗帜颜色,当时楚国在春秋中期以前是旗有五色而服饰亦杂,曾被中原诸侯嘲笑为乱穿乱戴乱德性,进入战国才慢慢推演出炎帝后裔,与黄帝同德,便有了土德,旗帜和服饰变成了土黄色。 不过秦嘉为了区别陈王的张楚国,亦为了继承与革新,将旗帜改成了橘黄色,七分黄三分红,虽然和刘季的赤色很接近,但终究不同。 留楚军队出发了,一路旗帜为红,一路旗帜为橘黄色,这让秦军亦看出刘季和秦嘉不是一路人…… 秦嘉的大军浩浩荡荡前往方与,方与那边早有刘季的命令下达,自然是非常热情的招待,这让秦嘉非常的舒服,这天军帐内秦嘉正在埋头读兵书,忽然闪进一将有些耐不住性子道,“上将军,何时进攻定陶?鸡石的冷艳刀再不饮血就生锈了!” 秦嘉抬头见来人正是自己比较器重的大将朱鸡石,便劝慰道,“定陶秦兵势大,需等公孙庆的消息,若能请得齐王出兵相助,吾等才有必胜把握。” 朱鸡石则道,“齐王自持为王族田氏后裔,向来轻视吾等,今公自立景驹为楚王,恐难请其出兵。当趁秦军依旧在围剿陈胜旧部,无暇顾及定陶,当一举拿下才是。” 听闻朱鸡石如此之言,亦觉得颇有道理,公孙庆虽乘快马前往临淄但毕竟路途遥远,是留到定陶距离的两倍还要多,他亦常兵法,贵在神速,若让章邯回过劲来的确是个麻烦事,便道,“然,休整半日,令诸将士痛饮食足后即刻开拔。” 朱鸡石大喜道,“诺!” 秦嘉之军前进的速度终究没有公孙庆的速度快。 临淄城,公孙庆眼睛发直的望着这座古城,见街上繁华之景不仅感叹,“十个留能否及得这齐国旧都?” 到了大城市,公孙庆颇为感慨留县无法与之相比,不过这亦难怪毕竟临淄是齐国旧都,岂是楚国一城邑比。 虽是如此,但公孙庆稍微稳定心神,便自言道,“吾乃楚国使者,万不可丢了楚国颜面。” 公孙庆凭楚国谒帖进入临淄王宫。 第九十五章 王者尊严 虽然公孙庆极力掩饰自己对齐国旧都繁华景象的震撼,但等到进了齐国王宫,他还是彻底被震撼到了,这绝对不是留县的小小王宫所能比。 齐国临海,其富庶本来就比中原诸侯国略强,即便是衰弱时亦能和中原各诸侯比财力。 大殿富丽堂皇,公孙庆尽力压制自己的腿,让自己走的自然一点,单见齐王田儋端坐在王位上。 此时田儋脸色不善,他有点生气,气的是秦嘉立景驹为楚假王,虽然假王其实和楚王没啥区别。 说实在的在田儋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敬佩陈胜的,若是没有陈胜振臂一呼,没有陈胜自立为王引得天下群起响应,就不可能有他田儋的今日。 可是如今陈王战败,生死不明,这秦嘉便自立一个楚王出来,这不是弃自己崇敬之陈王不顾嘛,最为令田儋内心刺痛的是如此一来,他的这个王就大大打折扣了。 随便一个人便能立他人为王,且不言这景驹的出身是否如自己这般正统,单单秦嘉拥立人为王此事,便使他这个在齐地为黄金家族的田氏岂不是没那么金贵了? 不自立为王让他人立为王,可见黄金家族的衰败,这是田儋非常痛心亦非常生气的地方,“吾听闻陈王战败,不知其生死,楚国怎么能不向吾请示便立楚王。” 这话本是田儋的一句气言,他何尝请示过他国,可公孙庆听闻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气之言,便非常不客气的道,“齐国不请示楚国就立齐王,楚国为何要请示齐国而后立楚王呢!”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公孙庆见齐王田儋脸色不善,气的铁青,他自认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可况只是来请兵,再怎么样亦不会有性命之忧,便依旧不顾田儋的情绪继续道,“况且吾楚国乃第一个起事的,应当号令天下!” 此言田儋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楚国第一个起事的,陈胜举大事虽然是打着张大楚国的旗帜,但并不是真的光复楚国,依旧是一个崭新的诸侯国,什么叫你们楚国第一个起事,吾田儋乃齐国王族后裔岂是秦嘉、东阳甯君可比。 秦嘉虽然亦是豪族,但终究和王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话直接触及到了田儋作为王族的自尊,他的脸立刻黑了下来,拉的很长。 毫无征兆,田儋突然手拍王座,可以用暴跳如雷形容,“来人,拖出去斩!” 公孙庆闻言身子直接僵持到当场,他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齐王脾气居然如此的暴躁,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居然要杀自己。 等到公孙庆反应过来,他脊背已生出冷汗,故作镇定道,“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齐王何故斩吾?” 没错,为何斩公孙庆呢?不只是公孙庆自己弄不明白,殿上的带甲武士亦是懵的,他们闻齐王令觉得难以置信,为此第一反应并没有动。 直到齐王田儋再次喊道,“甲士何在?” 齐刷刷的从两旁出列十几个甲士。 齐王田儋依旧怒气冲冲的道,“将这个不分尊卑、不懂礼数的家伙拉出去斩!” 公孙庆至死皆不明白齐王为何杀他,为何不顾两国友谊斩杀来使。 或许是陈胜称王事件的影响的确是太深刻了,直接令这个重出身的战乱年代变得更加的诡异。 陈王虽然已死但知其消息着不多,大多只知其战败,不知其被车夫庄贾杀死,陈胜的生死不明令齐王田儋找借口斩了公孙庆。 陈胜的部将依旧在顽强的奋斗着,给其他诸侯国以喘息的机会…… 林间,一位头裹青巾的青年带着残兵在此休憩,其身上的红袍残缺不全,身旁立着一杆枪,乌杆银头,他疲惫的将自己的坐骑栓在树上。 他走到篝火旁与兵卒们一起为篝火添柴,并检查他们的伤势,看起来他是位将军,是个被战败的将军。 这位将军用陶土碗盛水用篝火将其煮沸,稍凉后他饮了一口,长叹一声,一军吏走至其身前,将一块硬的粮块递给他吃,“吕将军,吾们该怎么办?” 此战败的将军便是从陈县一路逃到这里的吕臣,怎么办?吾吕臣要知道怎么办,还用在此长叹,当然话是不能如此言,“吾仓头军虽败,但已为陈王报仇,便是最大的胜利,眼下自当寻投奔之处再图攻陈。” 还要攻陈,真是不屈不挠,这位军吏打心底里真的很佩服眼前的这位吕将军,军队被打的一路逃散,这吕臣一路收聚散兵,一路再思良策,这位军吏是欣慰的至少跟了一个不屈不挠的人。 战乱年代跟对人是多么的重要,看着吕将军对陈王的忠心他颇为感动,便献计道,“吾闻当阳君黥布就在青波附近,将军可前往投奔,请其出兵攻击秦左右校。” 原本还有些颓废的吕臣听闻此言,立刻来了精神,黔布此人他是有所耳闻的,素知此人乃天下猛将,便道,“英布善用兵,乃天下猛将,吾若收兵归附,请其相助定能复陈为楚。” 于是吕臣整顿散兵令其士气重振,投英布而去。英布听闻有苍头军吕臣求见,当下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出营帐来迎接。 吕臣远远望去,见英布生的虎背熊腰,豹眼鹰眉,英武异常,笑道,“残将吕臣携兵来投,望当阳君不弃,吕臣甘为先锋。” 英布远远见吕臣仪表不俗,长面方口,有威仪,便道,“吕将军自谦了,请。” 英布引路,两人进入营帐叙谈。 营帐内不多时便传出英布的暴怒之声,“吕兄,勿慌,勿气馁,可随布击杀那左右校,陈不日便拔。” 吕臣万没想到黔布竟然如此仗义,心下大喜便道,“吕臣愿为先锋,从当阳君击秦。” 秦左右校攻下陈县后留兵固守后,便准备带兵去和章邯会和,行至青波忽闻鼓声大作,林间、山坡上皆旌旗密布,左右校大惊,急忙令秦军列阵迎敌。 见林间奔出一将,仔细一看竟然是吕臣,秦左右校尉心下大定,原来乃手下败将,道,“吾绕汝一命,不快快奔逃,何故来送死?” 第九十六章 破之青波 对于左右校突闻鼓声大作很震惊,可看到来将是吕臣他们没有了先前的惊慌,如若他人无法知其根底反而恐惧。 吕臣冷笑道,“残虐的暴秦天下共诛之,陈之战皆因吾仓促应战,如今不同,定要取尔等首级以谢天下。” 左校尉提了提枪怒道,“休得多言,此次定不会再放汝逃走,拿命来。” 吕臣差一副将出战,此副将乃英布账下,此刻正急不可耐的要去左校尉首级,听闻吕臣之令立刻冲将上去。 吕臣本还想吩咐几句,诸如小心之类的,毕竟这左右校他领教过,武艺不弱,乃章邯坐下勇猛骁将。 铿锵之声响起,仅仅三个回合副将便被左校尉斩于马下,左校尉哈哈大笑,“乌合之众。” 吕臣大惊,催马上前来战左校尉,左校尉长枪对吕臣的破虏枪。 没有快如闪电,亦没有精湛马上战术表演,便是一刺一撩,一挡一扫,见招拆招,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未有胜负,但吕臣已略显吃力,额头开始出汗。 左校尉见状,知其不敌,便再使一份力气,令长枪更加的迅速,吕臣惊出一身冷汗,忽见右校尉骑马来夹击。 一个校尉,吕臣皆对付不了,来了两个那还得了,于是抽身便逃,“撤。” 右校尉双腿猛夹马腹,提着长刀直取吕臣的首级。 左校尉看着吕臣仓皇出逃的样子,哈哈大笑,他自认右校尉武艺比自己还精湛,取那吕臣首级不在话下,便没有催马来追吕臣,只是率军从一侧去截吕臣军的去路。 右校尉正提着长刀大喊吕臣拿命来,忽然林间闪出一将,没有喊杀声,亦没有擂鼓声,直接冲出,走至近前才听此将大喊,“杀!” 右校尉大惊,只见此将生的虎背熊腰,豹眼鹰眉,手中提着一杆长槊。 此槊若细看,槊杆六尺,槊锋两尺且似短剑,乃八尺破秦槊,立志反秦称王,故起名为破秦槊。 正是在林间等待已久的黔布,举槊削向右校尉的脑袋,右校尉急忙举刀挡在胸前。 砰! 一击闷声响起,右校尉虎口震裂只觉得如泰山压顶一般,对方的力量太大,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这是右校尉的第一反应,立刻抽身欲逃。 奈何八尺破秦槊远远超过他要逃跑的距离,即便是战马加速再快已赶不上无槊刺的速度。 槊锋本就如短剑,此刻就是一把会飞的短剑直刺右校尉的背部。 只听噗嗤一声,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滚落马下,即便如此黔布又补了一槊,干脆直接将其脑袋削掉,这才舞动长槊大杀秦军。 秦军在黔布的冲击下早已大乱,斩首上千。 左校尉正要截杀吕臣忽见一人马冲出,顷刻间就斩了右校尉,他惊出一身冷汗,直接的反应是此刻走为上,对于突然冲出的瘟神,他很有自知之明,右校尉尚且不到三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他更不行了,于是只顾奔逃。 吕臣见状催马去追,黔布似乎倒是不着急,等到将秦军彻底打的没脾气,彻底冲杀的死伤逃散殆尽,这才追了上去。 黔布坐下威烈马,全身毛发皆黄色,唯有四蹄为白色,奔逃起来如云上烈日般看似缓缓移动且总能出其不意的来到敌人身前。 左校尉率残部逃回陈县,欲补给兵源和粮草,黔布眼看即将追上忽然前方来了一支人马。 为首的一身铁片鱼鳞甲,虬须方面,身材魁伟,手中一柄三角叉,心下本能的一惊,但仔细一看旌旗不是秦,便喊道,“英雄截住暴秦!” 那人亦未搭话舞动手中三角叉,来取左校尉首级,此叉柄长七尺,三股叉中锋挺出四寸。 左校尉狼狈逃窜时忽然一支人马横在当前,拦住去路,心如死灰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一是投降,二是死战。他正在思考是投降还是死战时,便闻风知晓对方依然直取自己性命。 既然无投降之路,只有死战,左校尉挺枪迎战。 三角叉如来自地下的夜叉一般令人生惊,舞动起来不仅来如电,去如风,又如三条毒蛇一样将左校尉周身围住,竟然无一处是生门。 左校尉心下大惊,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潜能往往是无限的,他左校尉刚刚立下战功还不想死。 长枪如猎豹一样还在发出最后的哀鸣,可此枪无论如何的左突右刺总是无法摆脱三角叉的围剿。 慢慢的左校尉放弃了,心如止水,万念俱灰,仿佛看到了一副美丽的画卷,那是一个温馨的场景,一家人其乐融融,本不用在这战场厮杀,可是这个美丽的画面被突然冲进来的征书被打破。 男人不得不离开家,离开家乡,来到骊山,与众多人一样为骊山修墓。 接着他便没有了意识,三角叉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冰凉的感觉让他在瞬间恢复了直觉,只道了一句话,“放了这些骊山刑徒们……” 此时的吕臣和黔布皆来至左校尉身前,亦为这个汉子默哀,黔布道,“是条汉子” 黔布没有丝毫的伤感,立刻看向来者道,“英布见过英雄。” 来者介绍方知乃为薄将军,此刻他深感势单力薄一直在找寻义军投奔,薄将军与黔布一见如故,便加入了黔布的军队。 黔布今日很高兴,一下子认识了两位将军,多了两支人马,黔布趁势攻打陈县,陈县守将望风而逃,陈复为楚…… 黔布大破左右校于青波,可秦嘉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率军围住定陶迟迟没有寸功,有些着急,忽闻来者禀报言公孙庆被齐王斩杀,秦嘉大怒,便暂且鸣金收兵,回营。 上将军帐内,气愤是相当的压抑,秦嘉怒无克制道,“田氏小儿!偏安一隅,如今欺人太甚!” 秦嘉来回的在军帐内踱步,他气炸了,这次真的很生气,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这齐王田儋什么意思? 斩楚国来使,这是要和秦军联合吗? 账下诸将皆不敢言语,恐碰上钉子,自讨没趣。 第九十七章 项梁渡淮 使者被杀让秦嘉怒不可止,秦嘉稍微冷静下来后朱鸡石开口道,“定陶久攻不下,齐王又不发兵,吾军伤亡不小,是否将刘邦调过来。” 秦嘉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思来想去觉得不适合将刘季调过来,秦嘉是要面子的,上将军一言九鼎,道出的将令岂能收回。可是现在久攻不下,伤亡不小,最为要命的是粮草不多了,若是方与有部分的粮草供应他真的很难支撑到现在。 秦嘉在定陶无法取得寸功让他想起了吴广,那个同样久攻荥阳不下的假王,他不相信自己的云气会这么差,对朱鸡石道,“再次组织墙攻,要拿下定陶挥动入齐质问齐王。” 朱鸡石犹豫了一下依旧道,“诺!” …… 淮河之水浩浩荡荡,一个青年站在淮河边一动不动,他已经站了很久了,两耳听着眼前的波涛声,却仿佛听到了厮杀声,这厮杀声一阵接着一阵,他将剑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努力思考什么事一样,面容有些憔悴,嘴唇干裂,但其身材英伟,鹰眼虎鼻,虽然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如鹰一样锐利,炯炯有神。 这个青年忽然动了,眼神里充满了兴奋,他望向东边的天际线,看到了大船向岸边靠近,“来了,终于来了,吾韩信改变人生的机会来了。” 顺着韩信的目光可见那土黄色的旌旗慢慢在岸边蔓延开来,一个少年英雄跳上岸来,他显得很高兴,只见他身材魁伟,虎背熊腰,猿臂鹰眉,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目孕双瞳,令人心悸。他开心的对一位身披铠甲,手提银色长枪的将军道,“叔父,羽儿好久未回故乡了,这次回来定要那些人匍匐在脚下。” 这位手提银色长枪的将军乃是率军渡过淮河准备向西进军的项梁,这位很开心的少年自然便是项籍。 项梁笑道,“好,好,好,羽儿,回下相切不可张扬,速去速回,大军还要向彭城进发,尽快赶回下邳。” 项籍点头道,“领命,叔父。” 项籍领命之后便欲骑上战马回下相,此刻他注意到了一个青年向自己这边走来。 韩信带牵着马,抱着长剑而来,韩信看到项梁的军队两眼竟然湿润了,他还没有忘记当年漂母跟他说的话,大丈夫不能自食,谈什么报达。 自从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韩信的心便再也无法宁静,听闻天下云集响应,各自纷纷起兵,这个时候一直潜藏了很久的韩信即兴奋又惆怅。 兴奋的是改变人生轨迹的时刻到了,惆怅的是天下聚集千人而反秦的太多了,他韩信需要找一个好地方,好的舞台才能让他一展所长。 如果跟不对人休言封侯拜相,小命皆可能如沧海一粟一样被各方势力吞没。 项籍骑马掠过韩信的身旁时看了他一样,韩信亦望了一眼项羽,两人无言但且对彼此有了印象。 韩信望着渐行渐远的项籍,自言道,“相貌不俗,倒是一员神将。” 言毕,便向着军队驻扎的地方走去,进入军中韩信本想直接拜见项梁,奈何项梁忙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对于一个无名的小卒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对待,只是让部下的别将来接待这个加入反秦大业的热血壮士。 韩信虽然略感失望,没有像他自己想的一样,见到项梁之后像许多君臣佳话一样来一场营中对策便可以拜为将军,建功立业了。 虽然没有见到项梁,但韩信内心还是满足的,毕竟这支军队已经达到三万人左右,是相当大的一支义军了,至少离梦想近了一步。 项梁的三万人马完全渡过淮河后,没有敢多做停留便向下邳进发,准备在那里休整意一下便向西击秦。 项梁渡淮河向西不只牵动了像韩信这样的壮士、义士,亦给了此刻有些迷茫的黔布一个指明灯。 吕臣率军投了黔布,在黔布的协助击杀左右校总算夺回了陈,复陈为楚,便遇到了薄将军,可是秦军的强大依旧让这几位感到惊恐。 黔布最为头疼的是手底下的弟兄们每日耗去的粮草不计其数,不知道该如何做,总不能像以前那样做强盗去劫掠吧,说实在的他自起事后要说打仗他还没怕过谁,自觉用兵一道还是蛮有自己的体系。 在作战中算是摸出了属于自己的门道,但是在筹集粮草方面颇为头疼。吕臣和薄将军则最大的感触是此时的秦军依旧非常的强大,玩不好小命就没了。 可能在吕臣和薄将军的内心深处,起兵凑热闹的比重还是不小的,毕竟乱世做点非常买卖还是很暴力的,但若是危及到性命,两人内心开始打退堂鼓了,因此他们现在内心最想的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吕臣和薄将军两人早已失去了刚起事时的高昂,此刻只剩下冰冷冷的现实,那就是活下来,而且尽力活的很好,等到他们遇见黔布后以为找到了家了,但是黔布给他们的底话是,“两位将军,实不相瞒,粮草快没了,再不解决就麻烦了。” 吕臣道,“还剩几日粮草?” 黔首伸出手指道,“三日。” 薄将军听闻开始犯愁了,“如此咱们需三日再拿下一座城邑方可,最好是可以作为根基的。” 黔布道,“什么城邑能喂养吾等三四万人吗?” 黔布的话令吕臣和薄将军陷入了沉思,忽然吕臣眼睛发亮,道,“今日吾去县邑购鱼时听闻项梁渡过了淮河,不如……” 闻听此言,黔布一直挥散不去的阴霾忽然间不见了,一脸喜色,“楚将项燕之后的项梁?” 吕臣和薄将军皆点头。 黔布很早就对项燕有着极大的敬佩之心,甚至有着些许的崇拜,如今听闻项燕之子项梁渡淮河向西而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投奔项梁,归属项梁,“即可出发,向南渡过淮河,投奔项梁。” 黔布现在虽自认善用兵,但对上灭了陈胜的章邯他还是有些惧怕的,有个强大的项氏做庇佑,他自信可以成长起来。 吕臣、薄将军两人皆道,“诺。” 第九十八章 复攻砀县 黔布、吕臣、薄将军率军浩浩荡荡渡淮向南进发,沿途一些小城邑的秦兵纷纷关闭城门躲避,有的则献出县邑投降,谁也不知道黔布大军要去向哪里…… 砀县是个美丽的地方,刘季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来这作为副将的他还迫于无奈的担忧兵家之事,如今作为主将无人约束反而觉得少了什么。 刘季内心很清楚缺少的便是另一支人马的响应,虽然之前的战斗不利但毕竟人马众多,如今却大不相同他心里没底。 关于此方面的忧虑张良亦在考虑之内,只是他依旧那么的气定神闲,依旧那么的悠然自得,仿佛天下没有他解不开的死结。 这天刘季命军队原地休憩,他召集诸军吏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周勃、曹参、夏侯婴、樊哙、张良皆参与,刘季最终还是把心中的忧虑表达了出来,“先前近万人攻之不克,如今区区几千人马如何破砀?” 周勃、曹参、樊哙三大虎将的意思是先前乃东阳甯君做帅如大脑不能自由指挥四肢一样,胜之难,可这次不同,望沛公放下忧虑细细谋划。 张良一路上一直没有开口,此刻看起神态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刘季便询问张良道,“子房可有良策?” 张良则是从太公兵法里的心字诀得到启发,开始推演出一计策,按照首战不利的情况推断,那司马枿见沛公二次进攻必然疑吾军人马远超首战,便道,“数倍的旌旗迷惑司马枿,令其误认此次人马较之首战增多,心里上威慑之,其二需引蛇出洞令周将军出奇兵,其三趁清晨雾气升起之时可向秦军借点箭矢作为奇兵之用……” 总之张良一口气道出了一些列的准备,让刘季大为惊叹且拍手称赞,只是张良言毕后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失落被刘季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子房何故忧伤?” 刘季想着等丰邑拿下之后定与张良再做深谈。 这次的攻城策略就是一个心字,还是打心理战,直接强攻肯定是不行的,首先兵力不足,其次那司马枿亦善用兵。 樊哙不明所以道,“如何用区区旌旗就能疑惑司马枿那厮?” 见樊哙还是一脸的迷惑之状,刘季笑道,“无需多言,既不甚明了,但只管执行便可。” 刘季便命樊哙率一支人马,每三人便有一旌旗,绕到城后从北面靠近砀城,只做佯攻,同时命曹参率一支人马从砀城的西面攻城,命周勃率一支人马埋伏在砀东的丛林间,随时擂鼓伏击司马枿。 刘季自己则率领夏侯婴、张良从南面进攻砀城,留有东面给秦军,令其向砀东奔走。 南方的端月虽是寒风凛冽,但较之北方多了些许温润,清晨山间多云雾,砀县城依山而建清晨常有云雾。 旭日未起,云雾先行,樊哙率一支人马小心潜行,进入砀城北面的山林间,令兵卒们散开,各持旌旗散步在砀城北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大军来访。 砀城内的司马枿此刻正在县廷里休憩,睡眼朦胧的便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响起,他惊坐而起料想必定有进击军情,顾不上穿铠甲,披上长袍便向外走,慌的妾姬为其准备铠甲。 司马枿走出卧榻果见诸将一脸的焦急之色,便道,“可是有贼兵来犯?” 一校尉道,“单见城北山坡上赤色旌旗铺满,似有大军来攻。” 有军队来攻这倒是在司马枿的意料之中,“料想是那东阳甯君首战不利,此刻增兵兴师问罪来了,到底有多少人马,可探虚实?” 有人来攻他在意料之中,但多少人马尚且不知这让司马枿惊诧,自己手下之兵何时如此慌张。 只听此校尉道,“派出去的探兵皆如泥牛入海,没了踪影啊。”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司马枿熟读兵法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如今北面有敌来攻,竟不知有多少人马,这仗还怎么打,一开始便落了下风,自己的探兵在知彼方面一向很有建树,今日却遭此难,可见对方是故意为之,至少在反探查方面很厉害。 这校尉道,“按旌旗来这算少数有两万人马。” 两万,这是比先前多一倍,司马枿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向章邯将军请援兵,“诸位兄弟谁能出城向章邯上将军请兵?” 司马枿的话音未落便闻的此校尉自荐道,“末将愿往。” 司马枿大喜道,“好,待援兵至,破贼之时为校尉庆功。” 此校尉领命出城,司马枿一人在焦急的等待,这个时间对他而言像是静止了,一炷香的功夫像是眨眼便过。 两炷香。 三炷香。 终于有兵卒来报,但是消息令其犹如一盆冷水浇注,“什么?校尉未能出砀县范围?” 此校尉带着几个壮士出城欲去请兵,这次他们特意从西边出发,想绕过北面之军的耳目悄悄溜走,谁知刚进林间不久便有一将闪出,乃是曹参。 曹参未问话便开弓射箭,校尉惊恐手中只有一把长剑,欲要拔剑遮挡却哪里快的过箭矢。 嗖的一声,此校尉应声而倒,接着便是几个壮士想逃命,曹参仅仅留了一人向城中跑去。 司马枿有些慌乱了,“如此而言,西面亦有贼兵?” 此壮士点头道,“来将手提一把长枪,背后挎着硬弓,校尉他,他未来得及皆是便被射杀,吾等欲要皆是乃山中猎户一样被其射杀,吾逃的快些才活了命。” 司马枿心里明白这是留一活命之人来报信的。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东面和南面,如果这两个方向亦发现贼兵,那么他司马枿便是被人率军包围了。 看样子此将非常擅长用兵,不给他探查虚实的机会,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道,“随吾出城去,吾倒要看看何贼如此大胆!” 司马枿率军待要出城迎战便闻得城南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司马枿忙上城上的了望塔观看情况。 城外在云雾之下只见赤色的旌旗若隐若现,顿觉不妙,这是要利用天气之便利掩藏虚实攻城啊,他的大脑快速的运转,转身对身后的军尉道,“令弓箭手准备。” 第九十九章 食敌一钟 人啊在生死存亡时刻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容易冲动,容易做错事。 飞鹰在高空翱翔,是不是发出鹰唳之声,大有惊空遏云的感觉,似乎在注视着下方的生灵,又似乎在等待什么,始终不肯离去。 一校尉见司马枿要令弓箭手射箭,便立刻阻止道,“弩箭乃军队远射之力,在此云雾遮天,难辨虚实之际不易动用吾军的防备之力。” 弓弩是防守城池给予敌人远程伤害的最重要的手段,因此军队对于箭矢和流弹的数量而言是看的比较重要的。 此校尉见贼兵以虚攻实这是要依靠云雾消耗他们秦军的杀伤之力,便建议司马枿不要进攻。 司马枿一副很不屑的看了眼这位校尉,道,“留楚之众不过是乌合之众,与陈王相比尚且差之千里,陈王皆被大秦铁骑踏为齑粉,况一无名之辈。” 此时司马枿身旁站着一位儒士,眼光流转似乎在思考什么,“将军,吾闻来犯者主帅乃曾击杀郡守壮的沛公,不可轻敌啊。” 沛公,司马枿似乎有所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如何在脑海里找出与之对应的画面,这位儒士看出司马枿的所需便道,“当时萧西一战,将军要击杀东阳甯君时便是他率领战车冲进包围圈救出东阳甯君的,乃楚军副将。” 司马枿所有所思道,“哦,吾记得了,乃手提丈二金蛇矛的一楚将,当时站在战车中间,吾观他相貌不俗,欲生擒之,故而没再寻来弓箭射杀。” 刘季给司马枿的印象是不错的,仪表不俗,不是一个寻常之将,但也仅仅停留在还不错上,“此将做统帅,吾司马枿更不惧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过一战何必再犹豫,立刻射箭,给楚军一个下马威,为本将军出城做好下酒菜。” 这位儒士乃司马枿的谋士,此刻见司马枿已完全听不进自己的意见,知道骄兵必败谏道,“将军若射杀贼兵,便不要出城作战,固守至云雾消散再做打算。” 司马枿笑道,“汝太多疑,不足以与之谋。” 这话说的很过分,令儒士韩信,觉得眼前的司马枿是打了几次胜仗开始膨胀了,但终究是侍奉多年不愿看着其误入贼圈,坚持道,“如出城作战可以,万不可追击贼兵,恐有埋伏。” 此时的司马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心中觉得这儒士是怎么了,自从吾将兵北定楚地后这儒士变得越加的小心翼翼,“吾意已决,休得多言。” 在司马枿的命令下,万箭齐发。 如箭雨一样扎向城下,片刻后城下便想起痛苦的呻吟声、哀嚎声、军队大乱的踩踏声,最后是逃跑声。 司马枿闻听此声非常的开心,立刻开城率军追击。 城下的刘季见司马枿当真令秦军射箭,几千支的箭矢就这样被事先准备好的稻草人收下,刘季大喜。 真所谓吾没弓箭,秦军给吾送,吾没粮草便借用秦军的,刘季此刻依旧在回味作战前张良的那句话,“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箕秆一石,当吾二十石,取敌之利者,货也。” 按照张良的计策,这在外行军打仗消耗的军资实在是太过惊人,而且损耗非常大,十去其六,故主张取敌之利,不管是战车、粮草还是兵卒。 不过兵卒不像战车、粮草没那么容易掌控,取收兵敌之兵需有良将方可。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减轻自己做驻扎的城邑,那里的父老子弟若是减轻了负担,念其恩德,便能得民心,得民心此城池才算真正获得。 这一番言论令刘季非常的激动,刘季亦非常认同,身为乡野人之子他最为清楚底层人需要的是什么,谁能让他们有食有饮,减轻负担他们必然心随之。 这天刘季的内心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的他对如何攻克砀县扩充兵力没有任何头绪,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着力,甚至身边的兄弟们亦没有令其满意的方案,他曾经想这城池难道必须是通过攻打,必须要有流血才能获得吗? 刘季是怀疑的,但是亦是迷茫的,不过在乱世已经没有回头路的他目前需要的是地盘,是粮草,暂时不会考虑这么多。 此刻看着这些箭矢,刘季感慨颇多,不过他的思绪很快被兵器的交割声拉出,此刻的夏侯婴已经和司马枿交上了手。 司马枿不愧是大秦的一员猛将,枪法沉稳老辣,夏侯婴持四棱锏与之交战十个回合便感体力不支,不是夏侯婴不够勇猛,实在是夏侯婴的武器适合短时间结束战斗,不适合长时间作战,其四棱锏太多沉重,适合短时间将对方砸死,若是砸不死,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就麻烦了。 刘季见夏侯婴有些不敌,便挺丈二蛇矛来助战,司马枿见以一敌二依旧不落下风心中大喜,越发的愈战愈勇。 张良见刘季一时间竟然无法脱身便立刻持长剑上前助战,三英战司马枿,张良边战边道,“沛公快撤,不宜恋战。” 刘季本来想表现一下兄弟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的,但转念一想亦不对,他在奋勇厮杀上并不是能手,如果久战被困反而是累赘,这些勇猛厮杀的事情还是交给曹参、樊哙等猛将来吧。 想到这里刘季催马奔逃,司马枿见张良和夏侯婴皆劝沛公奔走,料定若是擒得他们口中的沛公定能结束此战,浑身又涌出一股狠劲将两人击退,直追刘季而来。 刘季主顾向前没发现司马枿挺枪来追,后面的张良和夏侯婴见状大惊,尤其是夏侯婴突然大喊,“周勃何在,快救沛公!” 司马枿眼看要追上刘季,准备投掷长枪击伤刘季,突然左前方林中闪出一将。 此将一身的石片鱼鳞甲,身材魁伟,手提一乌色锤,正是周勃的怒天锤,其声如洪钟,“休伤吾沛公!” 周勃瞠目呲牙,怒天锥突然脱离锥柄,砸向司马枿,即将投掷出去的长枪被活活砸了回来,震的胸口剧痛,这锥体和锥柄居然由钨铁链相连接,可短距离的脱离着实令司马枿大为吃惊,如果不是他作战经验恐怕早已被砸的脑浆迸裂。 司马枿感觉这突然杀出的一将力大无穷,与之长战讨不了好处,瞥眼见自己率领的人马早已被突然杀出的一支伏兵打乱,便知此战该戛然而止了,再打下去恐遭前后夹击,便率军即刻回城。 第一百章 攻入砀城 司马枿想率军回城,周勃哪里肯放过,舞动怒天锤率军追杀,这边刘季没有急着去追击,而是让手里的八百精兵收拾秦军射来的箭矢,以及刚才一番掩杀秦军丢弃的盔甲和兵器。 刘季让将士们换上新获得的战利品,并为这八百精兵配备上了秦军赠予的弓箭,待一切完毕之后,张良建议刘季先将旗帜收齐来,令士兵用秦之旌旗迷惑敌军。 刘季担心道,“吾军用此旌旗太过突然,恐曹参、樊哙将其当成秦军掩杀。” 张良道,“若曹参、樊哙皆不认得是沛公,秦军安可认得?” 这句话直接令刘季茅塞顿开,除了震惊开悟外依旧有担心,但比起拿下砀县这点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当下刘季没有让这支八百精兵稍作休息,即刻向砀城下进击。 单说司马枿率军欲回城邑,后面有周勃一路追杀,他本想回身再杀一个回合,减减周勃的锐气,可曾想左前方忽然杀出一支人马,看数量上千人,旌旗蔽日,赤红色的旌旗像是一抹彩霞一样令人感到诡异。 为首的那将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正是曹参率领的那一支千人壮兵,曹参手握锁魂枪,见司马枿奔回欲挺枪上前与之战在一起。 司马枿认得此将,第一次见面还曾劝其归顺大秦,为大秦效力,被曹参怒斥为暴秦帮凶,毒蛇之辈,他记得此将乃沛公坐下战将,如今境况轮流转颇为感慨。 司马枿不愿听闻对方的劝降之词,于是即刻上前与曹参第二次交战。 舞动破虏枪,银光如银狐一般灵动飘逸,锁魂枪则如闪电一般,只不过是乌色的闪电。 乌色闪电对战飘逸银狐,两者打的是难解难分,司马枿耳听得后面杀声阵阵知道是周勃追击上来,他心下大慌,便如银狐一样狡猾般抽身便走,逃向城东。 曹参与周勃刚刚追击而去,云雾中便有多出一支秦军,黑色的旌旗飘扬,细看乃是刘季率领的八百精兵,若是曹参再次的话定误认为那秦军之援兵,非拍马上前厮杀一番不可。 城楼中的秦军始终不见司马枿率军回城,那儒士颇为担心,正在忧心之时听闻城北遭遇贼兵猛烈的进攻请谋士过去督战,此儒士离开之前对拿六尺长槊秦尉将道,“需仔细眼看回军,万不可中了疑兵之计。” 按照儒士的意思是如果司马枿率秦军回城,见到司马枿将军本人方可开放下吊桥,开城门,若是见不到本人万万不可放下吊桥。 此秦尉将听闻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吾武将岂能久居一辩舌之下,若将军回城难道作为末将的自己还能质问将军不可,恐遭祸端。” 心下虽然如此想,但秦尉将还是非常恭敬的表示道,“诺。” 毕竟秦尉将知晓将军对这儒士非常的敬重,儒士刚刚走,这秦尉将本欲小盹一会,却忽然间变得很精神,见城下快速奔回一支军队,望旌旗乃是大秦的标志。 只听城下喊道,“大将军回城,快快放下吊桥。” 见此情况秦尉将本能的问出了一句,“将军何在?” 闻得城下骂道,“将军受伤,安得不开城门,是要造反吗!” 一句怒骂让秦尉将惊出一身冷汗,他那里知道会有如此的对言,原本想的是要么司马枿亲自喊开城门,要么是司马枿出列谩骂几句,谁知是如此对言,当下不再多想立刻放下吊桥。 其实司马枿在出城之前已经和儒士商谈后暗语,即便是他回城亦要对暗语,以防云雾不清之际有疑兵入城,儒士自然知晓暗语,但未曾想城北贼兵攻势太猛,他走的急忘记将暗语告知秦尉将。 看着吊桥缓缓降落,刘季心里是非常复杂的,他亦没想到会如此的顺利,便催马踏上吊桥,此刻的刘季身穿的乃是秦兵之甲胄和其他兵卒一样。 刘季率八百精兵全部踏上吊桥后,秦尉将发现了不妥之处,司马枿率军出城乃五千精兵奈何只剩下这么点人马? 秦尉将心道,“五千人马打的还剩七八百,贼兵如此强悍?” 秦尉将虽心下生疑但并没有向贼兵假扮的方向去想,城门依旧是缓缓打开。 刚刚打开,此时儒士从城北赶上城楼,见城下的兵马如此之少,立刻喊出暗语,“将军何回?” 刘季听闻心知不妙,当下亦不回话,立刻命将士们冲进城门。 本来儒士喊将军何回,对方打击贼寇回,可儒士始终不见对方答话,便知其中有诈,即刻喊道,“关城门!” 监门人刚刚打开城门,便听得城上喊关城门,监门人疑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便是这一愣神之际,刘季率八百精兵早已至城门前。 刘季立刻舞动丈二金蛇矛,寒星点点,两个监门人已然被刺于马下,冲进城中。 此时在北面进攻的樊哙始终攻不进去,正在为难之际,忽见城下的秦军大乱,少了一些兵卒,竟不知去了哪里。 自然是刘季冲进城中,城中兵力空虚,一部分被司马枿带走,还有一部分在北面抵御贼兵,此刻刘季进城当入无人之境直接杀的城中门卫之兵四散奔逃,城楼上的那点守兵亦被打的死的死,逃的逃。 儒士大惊,即可去调北面之兵来援助,这才让樊哙望见北面之城上秦军数量减少,当下毫不犹豫即刻加快进军,攻势更加猛烈,樊哙身先士卒登上城墙。 樊哙终于破城而入,樊哙凭借手中的弑神斧杀的秦军四下奔逃,一秦校将被斩杀。 樊哙便率军向城中杀去,正在杀的起劲,秦兵几乎没有抵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丢盔弃甲,完全没有了抵抗之际。 忽见前方十字路口处闪出一支秦军,只见此秦军甲士步伐整齐,毫无凌乱之状,士气高昂,杀势正盛,樊哙大惊。 樊哙正纳闷怎么还有如此军纪严明的秦军,当下心惊,便挥动弑神斧催马上前杀去,忽闻得对方秦军中一人喊道,“樊哙莫冲,沛公在此。” 樊哙这才紧急勒住马头,险些摔将下来,定神一看真乃刘季,大喜,“沛公!” 第一百零一章 收编砀兵 喊话之人是张良,樊哙见刘季在此大喜,即可下马拜见沛公,刘季笑道,“有劳樊弟即可率军去支援曹参、周勃。” 刘季还是担心曹参、周勃,毕竟两人的人马加起来才两千来人,司马枿人马毕竟还有三千多人。 樊哙便将刘季的配有弓箭的八千精兵带走去支援曹参、周勃,将自己指挥攻城的一千子弟兵归于夏侯婴带领。 刘季带领这一千人马扫除守城的残余秦军不提,单表曹参、周勃这边,他们二人正在于司马枿营前叫战,只见云雾渐渐消散,日光撒将下来。 端月的天在北方干冷,但在南方则最容易有雨水,本来借助云雾最能隐藏实力,来个虚虚实实。 太阳驱散云雾之后,散虚化实,本来一脸愁容的司马枿此刻见曹参、周勃的人马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兵卒多。 司马枿立刻有了底气,弄了许久才发现对方和自己玩虚实,这让司马枿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好歹也是有战绩的,此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司马枿率军出战,曹参、周勃见云雾消散亦是一惊,暗道,“不好。” 曹参、周勃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接下来的一战必然凶险! 司马枿命秦尉将持六尺长槊率一支人马来战曹参,他则持破虏枪来战周勃,欲兵分两路结束此战。 长槊与锁魂枪如龙蛇斗,曹参经过几次攻城战斗经验逐渐丰富,知道不能用蛮力,需智取。 噗嗤一声,曹参的手臂被长槊划了一下,青筋暴突的手臂开始渗出血来,曹参抽身便走。 秦尉将见已划伤曹参,心下大喜,亦不多想立刻催马去追,曹参在前,秦尉将在后,两人两骑向丛林间奔去。秦尉将与曹参所率的两支人马厮杀在一起,并没发现主将已不见。 原本奔逃在前的曹参突然勒马停下,挥动长枪来了一个转身,枪划着弧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直接来了一个回马枪。 这秦尉将见对方被自己打伤,自认完全可以生擒曹参,再不济亦可击杀,可万没想到居然生生勒住马匹,马匹前双腿高高弹起,险些将曹参摔下马去,来了一个回马枪。他完全没防备,自己的身体竟然直直的送到对方的枪口上。 秦尉将心下大惊,急出一身冷汗,他奋力的扭动腰肢,咯嘣,由于用力过猛似乎是腰椎都出现了问题,虽然腰部传出生疼的感觉,但好在他终于翻身落马躲过了曹参那致命的一枪。 曹参眼看好机会来了,纵马挺枪要取秦尉将的命,不料此尉将不顾身体的剧痛,再次翻身上马想往回走。 秦尉将用尽所有力气拍打马屁股,完全不顾自己的手有多疼,因先前衰落马下丢失了马鞭,如今只能手。 此刻的他觉得中了苦肉计,这曹参的战力远高于自己,为何还要示弱呢,细细一想才明白,定是要引他来此好让那边的人马没有指挥之人。 失去指挥的兵马那岂不是一盘散沙,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率领的人马失去统领,他曹参的何尝不是。 不过接下来的谜底他是永远不太可能知道了,他用自己的槊刺伤马已加快奔逃,知道中计后他非常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人马面前。 可是他忍痛奔走时却发现前方突然从林间杀出一支人马,他颇为震惊,但见来将手持一把双刃斧向自己冲杀而来。 这把斧头的威力隔着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其所蕴含的力量,最为令他绝望的是此将后面还跟着兵马。 在绝望之中他的头颅直接被樊哙砍了下来,那眼神里至今还残留无奈和惊恐。 曹参见樊哙引兵而来甚喜,“快,吾等去助周勃。” 周勃此时和司马枿杀的正酣,一个是鼓手英雄,一个是大秦悍将,怒天锤砸的阴霾烟消云散,砸碎繁杂的束缚,砸的尘土飞扬。 银色长枪刺穿云雾,刺穿长空,要取贼兵性命立大功!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战的有些疲乏了,此时的周勃瞥眼见秦军势大沛公之军开始节节败退,他心下暗道不妙,急于想抽身来稳定军心,无奈这司马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偏偏持长枪如龙蛇舞动缠住了周勃。 见贼兵败势越来越明显,司马枿心下大悦,人在开心或者愤怒的时候往往会激发潜力,这司马枿大悦之下浑身又涌出一股的劲道,打的周勃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间秦军大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箭雨,上千支弓箭如排山倒海一样令原本在优势的秦军再次处于劣势。 原来是樊哙率军来到,立刻将从秦军那里加来的箭矢还给了司马枿,只是这一还便是要了许多秦军的命。 接着便是樊哙的喊杀声,曹参亦再次组织起一支人马朝司马枿这里杀来,一时间竟然三支人马欲将他司马枿围在中间。 司马枿心下骇然,不敢再恋战,立刻鸣金收兵,但为时已晚,他只带着几百骑兵向北逃窜。 曹参、周勃、樊哙见司马枿逃走,哈哈大笑,声震丛林,樊哙和周勃冲着这些还在交战的秦兵怒喊道,“降者不杀!” 声音里喊着杀气,喊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喊着沛公之军的一丝霸气,这些秦兵一时间楞在当场,紧接着便是乒乓之声,皆是弃兵丢甲的声音。 除去死伤和逃走的秦兵,樊哙、曹参、周勃俘虏了两千来人,押着他们向砀县城进发。 此时的刘季已经彻底将砀县的顽抗势力彻底扫除,凡是不降的秦兵皆被刘季斩杀,这个时候刘季很不明白明明暴秦强征暴敛令天下生活艰巨,这些秦兵亦是砀县子弟兵,曾经皆是楚人,为何还那么卖命的为秦兵卖力呢? 这个原因刘季不明白,但他很想弄明白,因为此刻搜集降、逃的散兵得到三四千人,他今天打算做一个大胆的尝试,亦是张良给其提的一个险招,用得好迅速扩充兵力,用不上反噬伤身。 曹参、樊哙、周勃进城后向刘季禀报战况,刘季大喜,此战不仅将砀县拿下大破秦司马枿军,还得到了砀兵六千人左右。 看着这六千人左右的兵卒,刘季的内心是复杂的,他开始酝酿如何收编他们。 第一百零二章 恩威并施 刘季何尝不知收编人马看似容易,可一旦有变便身死道消了,他在营帐内召集众军吏商榷收编砀兵之事,说是众军吏其实都是曾经的兄弟,唯一一个意外便是张良。 张良在太公兵法上可以说已经读出了一定的程度,在降字诀中提到过众多招降、投降、假降等,是和心字诀连在一起的学的。 商榷之后,曹参去调查这些兵卒的来源,周勃去了解这些兵卒平时均是怎么生活的,是谁负责训练他们的,夏侯婴则去打探这些兵卒为何愿意为秦卖命,樊哙则是去暂时整顿这些兵卒。 张良和刘季则是询问砀兵中的三类人,少年、而立、壮年,至于处于不惑年纪的兵卒几乎没有,很少。 这三类兵卒代表了各个阶层,刘季了解到少年主动当兵者居多,原因是无营生之计,没有收入来源,亦就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当兵能给口饭吃,这个多是迫于无奈,毕竟谁也不愿意干掉脑袋的营生。 这到了而立之年的青年是不得不选,上有老下有小,在砀县找个稳定的买卖做不太容易,为大户佣耕所获工钱已不足以满足日常的开销,便选择了从军。 接近不惑之年的壮年者他们多是老兵,意思发生了变化,他们大多想靠着从军能改变自己一直被压迫的命运,按照秦的军功爵而言,他们立功杀敌越多获得爵位越多,那么这么爵位最令他们心动的就是可以分得土地。 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这个是最为有杀伤力的一个原因。 刘季和张良询问完毕,各自内心皆在盘算,大概知晓了这些砀县子弟兵为何为秦卖命。 砀秦兵中占据绝大多数的属于少年和壮年,刘季和张良商谈道,“这少年之忧虑乃为粮可解决,这怀有改变命运之志的壮年该当如何?” 张良思考了一会,他觉得这少年从军者多数是无父无母,没有亲戚可依靠,自己又没有一个营生这才从军,对于这些人的安置则为无战时鼓励他们多去耕种,把收上来的粮比例多一些归他们自己所有,有战事则使用秦的军功爵调动他们继续作战。 这个需要做的就是把秦的军功爵进行完善和改制,这不仅能解决少年之需,亦能揭解壮年者之所想。 壮年之人儿子多成家,男丁多亦从军,他们一辈子苦于秦的苛税和繁杂的秦法,此刻没了牵挂便想借助从军来逃避这些秦之苦法。 张良便道,“废除秦法,以安其身,改善军功爵以明其志,分豪强恶霸之地为以安其心。” 刘季闻言忍不住点头道,“子房与吾想到了一处,比吾刘季想的更透彻,安其心最为重要。” 此次攻城把砀城的一些豪强武力亦给消灭了,这些豪强多为秦军勾结以此来巩固他们在砀县的财产,此刻驱灭了秦兵这些豪强亦连带着伤了跟。 既然已经伤根,不如分其地安其心,不过刘季思考了一会道,“分恶霸之地安民之心甚好,但如何分法,不宜让其觉之得来甚易,且很难分的均匀,吾等皆不了解砀县状况。” 张良微笑道,“去了解盘根错节的砀县沛公时间不允许,不如直接纳入军功爵,立功者可得这些田地,用秦之利,去秦之弊,但需防止因军功爵激起人的蛮兽之心,变成第二个秦,将斩敌首级数量降低,加入攻城先后,获敌之粮资多寡,俘获战车多寡……” 张良的这些言语令刘季听得有些痴迷,这不单单是一个军功爵了,简直就是一个全新的庞大体系,他坚决要求张良将此体系教予萧何,让萧何去扩展疏导这些利民利军的体系。 按照张良的意思不是斩下敌人多少头颅为衡量军功爵的唯一标准,加入了众多的其他考量办法,减少斩敌首级的数量。 毕竟单单以斩敌数量多寡来衡量很容易令兵卒红了眼,杀降卒,甚至有某些将领为了军功爵拒绝接受敌城的投降,令敌方守城将士不得不殊死抵抗。 攻城先后,拔旗多寡,截获敌军粮草,俘获战车几辆,还有捡获兵器盔甲等等皆纳入军功爵。 这么一来有的投降者只需交出铠甲、兵器即能活命,亦能立功,两全其美,这是刘季闻听之所以大喜的重要原因。 毕竟刘季是乡野人之子,是田野之子,最为理解底层人的心思,谁愿意做掉脑袋的买卖,能活人之命绝不可滥杀。 如此一来亦能实现张良曾建议他树立的反秦旗帜的核心意志,那便是与暴秦反其道而行之,打仁义爱民之师。 这天刘季将六千砀兵皆聚集在砀县之东,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他宣布了自己军队的军功爵,宣布了加入他沛公之军的前途,亦宣布了他的规则。 刘季道,“英雄休论斩敌首级数,登城者赏爵,拔敌旗帜者赐爵,缴获盔甲、兵器者赐爵,俘获战车者赐爵,能劝降者赐爵,能拔城者赐厚爵……” 言之最后刘季将能够协助攻城略地的方法给予了重赏,几乎可以连跳几级的。 根据刘季与张良、曹参等商榷的结果,暂时将他沛公之军的爵位分了二十等爵制,从第一级的公士开始,依次为上造、簪枭、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最后是二十等级的彻侯。 这些砀兵闻听这二十等级爵位,再听闻这获爵位的方法以及相应可以得到的东西,他们沸腾了。 砀兵多半不是秦人,听从秦的号令与天下诸侯征战不过是处于无奈,如今刘季之言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出路,况且刘季还是楚人,其下将领大多皆为楚人。 正所谓楚人见楚人虽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但倍感亲切啊。 这六千砀兵便在刘季的恩威并施下纳入了沛公之军,交由曹参亲自操练和带领。 砀兵最关心的是啥,无外乎是有的食,有的饮,最后还能有点饷钱花花,甚至能够在这个乱世活下来便是最大的苛求,曹参曾作为狱掾最了解这些人为何犯法,为何进入牢狱,这亦是刘季为何将砀兵交予他的原因。 第一百零三章 黔布归项 这砀兵之所以入伍的心思,大多的心情此刻韩信皆一一体会了,没有了漂母的救济,他的生活一直过的很不顺,或者说他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靠什么生存。 韩信是韩国贵族之后,乃为王孙,这本是一个衣食无忧的身份,或者说是个相当有实力的身份,奈何秦灭六国,故国已不在,他这个身份亦瞬间变得一文不值,这亦是他为何明明连饭竟吃不饱,居然还能拥有一把长剑。 观其长剑项梁才知晓韩信乃不是普通之人,虽不是乡野之人但料想如此落魄多半亦是身份不是很尊贵。 可项梁哪里知晓,这韩信虽然落魄,但身为贵族的身份即便是旁支可接触的东西终究是非常人所能及。 韩信自认胸有兵法韬略,奈何无赏识之人,只能守在帐外做一名无名小卒,可他相信这项梁之军如此强盛乃当今豪杰中的佼佼者了,在此待着肯定有机会。 韩信热情满满的投奔项梁却遭受冷落,他心当即便凉过,只是没有选择离开,因为此刻他在想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亦只有这里才能验证他的学识,锻炼他的将兵能力。 思绪万千的韩信被一阵马蹄声拉回现实,此马蹄声竟可震动下邳山林,知晓此支人马数量不在小数,若是秦军恐有恶仗。 韩信紧接着便看到一支人马朝慢了下来,缓缓向这里进军,只见旌旗遮天蔽日,兵容整齐严肃,乃是一支纪律严明之军,观旗帜不是秦军,心下稍安,他韩信最怕就是还没有一展抱负就被突如其来的大战淹没在尘土之中。 来者虽不是秦军,但是敌是友亦未可知,早有兵卒慌忙闯入项梁军营。 项梁见兵卒如此慌乱厉声道,“可是项籍闯祸了,直言,吾等不饶恕。” 此兵卒摇头道,似乎身子皆有点微微颤抖,“有……有……有上万兵马向这厢进发。” 项梁一惊,猛然站起,“多少兵马?何时发现?” 此兵卒颤颤巍巍道,“约莫有三四万人马?” “什么?” 项梁震惊了,怎么突然有三四万人马,这可比他率领之军还要多。 恐怖,恐怖如斯,不过项梁毕竟是将门之后,很快稳定了心神,语气平缓的说道,“可探知秦将为何人?” 兵卒摇头道,他的摇头直接让项梁眉头一皱,他急忙解释道,“非秦军旗帜,旌旗上乃黔字。” 项梁闻听脸色稍缓,既非秦军,他便没什么可怕的,若是知名秦将率三四万秦军来战,他真的没有底气,毕竟起事之后还没和连破陈王之章邯军交过手。 项梁立刻走出军帐,道,“快将项籍召回,准备应战!” 韩信看到项梁心下略喜,虽然此刻军情紧急,但韩信认为此刻是献计的好时刻,一旦把握住此机会便能崭露头角。 韩信正要上前献计,出如何退敌之策,便闻得一使者来进谏项梁。 使者告知黔布此刻率四万人马来投项将军,当然这四万人马不只是黔布的,黔布本名英布但自称为黔布,因认为少年时看相之人的预言能实现,便自称为黔布,将旗帜亦写上黔字。 项梁本准备调兵遣将好好应对一番,不料却听闻使者如此之言,惊喜,即在意料之外,又给了项梁莫大的惊喜。 有三四万人马来投自己,那感觉能一样嘛,这是少了一个劲敌,多了一员虎将啊,能将兵三四万绝非寻常庸将。 项梁惊喜曰:“快快有请黔布将军至吾军帐内叙谈。” 这一切的转变不仅出乎项梁的意料,亦让韩信望而却步,原本已经抬起的脚缓慢的再次放下,原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这次献计是泡汤了,片刻后他便看到非常和谐的一幕,一位虎背熊腰,豹眼鹰眉的之将大步向项梁走来,他将一把八尺破秦槊交予属下。 项梁则是满面笑容的来迎接黔布,“黔将军快快有请。” 黔布伸出双手,“项将军,黔布久闻大名,仰慕已久,今日一见甚为欢喜。”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进项梁营帐,韩信恰好站在项梁军帐外不远可隐约听闻帐内的对话。 或许这是一件喜事,亦不是非常绝密之事,项梁并没有支退守卫,持长戈的韩信得以听闻两人的对话。 项梁喜道,“布乃当世豪杰,岂能长久屈尊梁之下,吾愿与将军同诛暴秦,同富贵共患难。” 项梁之言亦令黔布颇为感动,觉得投奔项梁没有找错明主,在此依旧可得到重用,最为重要的是可借助项氏的威望不断的让自己的羽翼丰满,他是有称王之心,亦不想学陈胜,更不想成为陈王第二,如今见项梁如此礼贤下士,他觉得跟随项梁是正确的选择。 跟项梁不会有什么不好,跟着他人封侯拜相是比较保险的买卖,有了陈王的前车之鉴,黔布知晓他必须学会隐忍,如今见项梁如此厚待更加开心了,“将军谬赞了,黔布乃布衣,当效犬马之劳,岂能与项将军平起平坐。” 项梁见黔布之人相貌,观其言谈举止,知其为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乃道,“梁愿拜布为别将,统领本部人马,与吾项氏遥相呼应,共诛暴秦!” 黔布立刻拜谢道,“诺,愿听将军调遣。” 这一幕投奔后立刻封黔布为别将的对话,韩信虽听的断断续续,但句句听在心里,他感到一阵的失落,端月本就天寒地冻,此刻他的体表并不觉得风有多刺骨,只是心有些凉。 同样是投奔,带兵便能败将,他孤身一人便只能在外面手持长戈为人护卫,心下亦明白如今他的身份早随着韩国的灭亡一文不值了,但他内心依旧渴望着他人对自己身份的一丝丝尊重。 因为乃韩国王孙旁支,又是亡国贵族不敢言己身份,但心还是渴望有人认可,给他一个施展的平台,无奈这虽是乱世英雄不问出处,但依旧有着很大的鸿沟。 有一点韩信亦不得不承认,一介布衣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统领三四万大军,此人破有能力,绝非泛泛之辈,他欣赏有能力之人,亦相信自己定有出头之日,凭借自己的将兵能力与之并列帐中。 第一百零四章 一山二虎 韩信在自艾自怜,觉得自己手上无兵可用,仿佛一个有千金之人却买不到食材一样,即便空有一身的好手艺却亦无法做出美味的佳肴。 与韩信相反的却是在定陶的秦嘉。 定陶之城算不上雄伟,亦谈不上多么的高深,但是令秦嘉颇为费脑筋,围了几天就是打不下来。 起初秦嘉认为是朱鸡石、丁疾两将指挥不力,便自己亲提混元枪上阵指挥,无奈秦军就是坚守不出,他指挥楚军强攻了一波又一波,无奈像是破涛拍打礁石一样,礁石纹丝不动,不仅没有一次攻上城去反而损兵折将。 折损的虽然是次于朱鸡石的校尉,但终究是不利于士气,秦嘉甚为郁闷,片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刘季居然攻克了砀县。 此消息传来对于围攻不下定陶的楚军而言是振奋人心的,甚至丁疾皆为此振奋,觉得此消息可重振士气利于再攻定陶。 可是秦嘉和朱鸡石听闻没有兴奋,反而有些不悦,尤其是秦嘉听闻感觉脸上无光,自己率上万军队居然打不下定陶,刘季仅仅率三千人马便攻克了砀县,这的确让他情何以堪。 秦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光,他有些焦躁,在自己的营帐内来回踱步,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忽然他冲出营帐来找正在操练兵马的朱鸡石、丁疾。 小小操练场喊声如雷,刺杀阵阵,单见朱鸡石骑马拉弓在操练场上练习射箭,马蹄踏的尘土飞扬,弓越拉越满。 嗖的一声,箭射在了箭靶忠心,操练场上响起一阵欢呼声。 秦嘉亦不自觉的为朱鸡石鼓掌,此时的丁疾正在操练兵马,两人见秦嘉亲自跑到操练场知晓情况有些不妙,多半是秦嘉又要强攻了。 秦嘉倒是没有吞吞吐吐,直接向朱鸡石、丁疾询问克敌计策,朱鸡石则认为定陶秦将非常善于守城,需引蛇出洞,再攻之必破,丁疾附议,秦嘉有些不高兴了。 务必拿下定陶,兵法上有云,兵贵在胜不贵在久。他命朱鸡石、丁疾率一支人马从定陶西发起猛攻,他秦嘉亲自率领精兵去攻定陶东,不从正面攻击。 弓弩齐发,乱石穿空,箭如急雨,擂鼓震天,喊杀阵阵,喊杀阵阵自然是秦嘉之兵卒,擂鼓是秦嘉亲自擂鼓,可惜这弓弩不只是秦嘉攻城一方,守城上万箭齐发,这箭雨虽不常下,但杀伤力极大。 弩就更不得了,定陶守将居然命人改造了弩机和弩身,直接搬到了城墙上,远远的就给楚军一个下马威,这弓弩皆是远攻之利器,兵卒靠近城墙时便几乎用不上了,所以弓弩这种利器的使用是非常考究战机的。 秦嘉原本指挥楚军向定陶城墙逼近,按以往前几次的攻城未到城墙百丈之下是不会有箭雨的,可是他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箭雨没有但却发生了乱石穿空的现象,秦将居然亦用上了弩,这让楚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不少,顶着被石块砸死的风险却有遇到了箭雨,还未开始攻城便遭受重创。 等到秦嘉指挥楚军强攻时却见秦郡守亲自在城楼监战,秦郡尉亲自指挥在楚军强攻不下有些疲惫之际,秦郡尉又是出其不意的率军出城冲杀,又是给秦嘉一个措手不及,秦嘉临时组织反攻,在朱鸡石、丁疾的奋力拼杀下,朱鸡石被砍伤小腿,丁疾险些被射中眉心的代价下仓皇撤退。 楚军损失严重,兵马折损,率领的两万兵马已经只剩下一万多,士气低落,军中对秦嘉多有怨言,秦嘉怒,斩其道,“胆敢扰乱军心者斩!”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秦嘉极度不安和沮丧时他听闻了另一条令其更加不安和不愿听到的消息,那边是项梁在下邳休整之后准备西进。 虽同为义军反秦,但却让秦嘉有着深深的不安,他立了楚王自然是想自己将留县周围诸如泗水郡、薛郡、砀郡皆囊括在自己的盘算当中,他极力不愿看到有其他兵卒涉足他的地盘,打乱他的计划,哪怕此兵马非秦军。 朱鸡石瘸着腿向秦嘉进谏,“项梁乃世代为楚将,可招其归于楚王,将军若能得其相助必能攻克定陶。” 可丁疾坚决反对招项梁,“项梁虽楚名将项燕之后,然野心勃勃,如让其进王宫见楚王,其锋芒必遮盖上将军。” 这话直接言至秦嘉心坎里,他早已听闻项梁已平定江东如今渡淮河向西进发旨在咸阳,定不会屈服于他秦嘉所立的楚王。 丁疾见己言有效,便接着道,“项梁自起兵之时便没尊奉楚国贵族后裔为王,其自立为王之心昭然若揭,上将军拥立楚王必不为项梁所容。” 秦嘉点点头,他觉得丁疾所言甚是,其实他内心早已将项梁看作他争夺楚地的对手,丁疾不过是言出他所想。 朱鸡石则坚决反对丁疾的意见,“如今暴秦未诛,若与项梁部起冲突恐遭祸患,当与之共伐秦,况且吾闻项梁兵马近七万……” 秦嘉果断的打断了朱鸡石的话,“吾意已决,休的多言。” 原本还准备道出如何破定陶之策的朱鸡石被生生堵了回去,他拂袖而去。 等到朱鸡石走后,秦嘉慢慢静了下来,他秦嘉自认不是嫉贤妒能之人,如今听闻项梁部已接近七万人,他秦嘉所部加上留县留守的,若再加上如今刘季之兵当接近四万人马,沿途再招募一些不过五万,和项梁兵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思来想去秦嘉道,“丁疾,听令。” 丁疾领命道,“末将在。” 秦嘉道,“遣使者持楚王之命,令项梁归顺,攻克定陶。” 丁疾微微一愣但还是领命道,“诺!” 秦嘉最后决定派遣使者去诏安项梁,让项梁归顺楚王景驹,交出兵权予秦嘉共破定陶。 毕竟项梁七万人马驻扎在下邳,秦嘉寻思若真打起来胜败未可知,倒不如如兵法所云,不战而屈人之兵。 秦嘉的这个决定才让拂袖而去的朱鸡石再次回到营帐中商榷对策。只是秦嘉如此盘算,项梁肯答应吗? 第一百零五章 激怒项梁 下邳城外,丛林间依水草而营,密密麻麻的人,十步一帐,时不时传出阵阵操练的厮杀声。 大将军军帐内原本已经起身欲要开拔的项梁再次回坐在案几前,一言不发。 两旁站着诸多军吏,右边为首的乃陈婴,其次为虎背熊腰、猿臂鹰眉的项籍,再次之为恒楚,左边为首的乃黔布,次之薄将军,再次之为吕臣。 项籍从下相归来之后,项梁本打算大军立刻开拔,却收到使者来信,言楚王景驹欲拜项梁为将军,归属上将秦嘉。 当看到使者来信后项梁直接安安静静的端坐在案前,无言且无表情,项籍观后眼云双瞳,怒气难消,誓要杀秦嘉小贼。 黔布听闻笑道,“秦嘉小儿何人也,竟擅立他人为楚王,此乃对楚将世家的不敬,布愿带兵前往伐之。” 在黔布眼里这秦嘉算不上人物,令其佩服的当今豪杰之中没几人,其中一个便是自己的老丈吴芮。 谈起吴芮此人可是位传奇人物,乃是吴王夫差的后裔,绝对的王族权贵,奈何被勾践灭国之后就没落了,吴芮在青少年时便熟读兵法,常习研《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并带领族人和南下军士的后代演练阵法,威名远扬。 在陈胜起事,天下大乱之后,秦为稳定百越地区,听从李斯建议封吴芮为番君,不给财政支持亦不收税,吴芮利用其合法身份,采用强硬手腕铲除了鄱阳盗匪劣徒的势力,在此期间黔布结识了这位未来的老丈。 吴芮不断的征讨,倒是打出了一片天地,就连曾经的仇敌,勾践的后裔亦归顺了他,诸如无诸、驺摇等皆率兵归属。 第二个令黔布佩服的就是陈胜,毕竟是他第一个敢举大旗跟秦对抗,第三个佩服的便是这名将项燕之子项梁了。 项梁凭借吴中八千子弟兵逐步平定江东,如今又令东阳令陈婴率两万人甘愿追随,甚为佩服。 至于秦嘉,黔布真的没看在眼里,故此自荐请兵讨伐。 帐中的使者则是颤颤巍巍,尤其是他从未见过双瞳之人,当项籍怒视使者时当场就吓得瘫坐在地。 陈婴一直默默没言语,此刻他见项梁似乎有和秦嘉一战的打算,觉得此举不妥,不管秦嘉是不是他项梁的对手,如此一战必然损兵折将,不利于西征,便道,“大将军,不必理会这假王,吾等且西进入关要紧。” 项梁听闻黔布之言脸色倒是微微动容,他的确很不喜欢陈王败走之后又出一个楚王,他的内心在想即便立楚亦是他项氏军来立,何时轮到一个秦嘉。 秦嘉此人项梁亦有所听闻,陈胜曾派武平君畔前往监军,却被秦嘉所杀,项梁虽亦未听从陈胜,但毕竟乃被立为张楚国的上柱国,和他秦嘉名义上同为陈胜之部下,如今汝秦嘉自立他人为楚王,完全没有和自己商榷过。 虽然两人从没有过焦急,项梁从内心亦有一丝丝不被尊重的感觉,他是名义上的张楚国的上柱国,他秦嘉为将,当向项梁禀报,况且他项氏又世代为楚将,秦嘉之举更是对他父亲项燕的不敬。 不过这一些列的想法皆在瞬间完成,项梁亦只是思考了一下,并不是真的容不下这个秦嘉,只是他现在真的没时间理会秦嘉,想着如何入关打进咸阳,便同意陈婴之言,道,“陈公所言极是,即可开拔,过彭城向西进发。” 使者灰溜溜的回报秦嘉,秦嘉闻听此言道,“欺人太甚!” 秦嘉看向朱鸡石的眼神变了,里面带着询问的意味,意思是吾秦嘉听汝之言,如今自讨没趣,该当如何? 朱鸡石心里慌了,立刻自罚道,“鸡石愿领兵讨伐项梁,以谢己罪。” 直到此刻秦嘉、朱鸡石、丁疾三人才一条心,同仇敌忾,秦嘉看向朱鸡石、丁疾道,“随吾兵进彭城。” 两人皆领命道,“诺!” 大军从定陶附近的林间撤退,浩浩荡荡向彭城进发,一路上过成武、单父,至留县继续补充兵源,等到达彭城东时兵力已达六七万,与项梁旗鼓相当。 此时的秦嘉原本还在疑虑的心彻底的打消了,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见自己的兵力强盛一点不亚于项梁,此刻大有吞并项梁以定楚地的豪迈。 原本留守留县的董緤、郑布两将亦被调出随秦嘉出征,此刻东阳甯君已经养伤月余亦跟随出征。 可见秦嘉对此战的重要性,几乎是全部出动,如果不是刘季牵制着下邑,留县空虚定为下邑秦兵攻陷。 彭城东,旌旗蔽日,二月的天特别蓝,蓝的让人心醉,此刻的天已经没那么寒透透骨髓,但依旧是冰天雪地。 下邳城外的密林内项氏军已经开拔,浩浩荡荡正在前进,项梁此刻与陈婴、英布、项羽、恒楚皆骑战马途中商榷西进之事,突然前来来报。 此兵卒慌慌张张道,“禀上将军,前方彭城东驻有大军,欲拒吾军西进。” 此言一出项梁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怒道,“何人率军?” 兵卒立刻回报道,“乃假王的大司马秦嘉!” 项梁怒不可止,下马召集众军吏商商榷破秦嘉之策。 项梁的怒气犹未完全消散,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道,“陈王先起事,作战不利,此刻生死不明,未闻所在,不知其所,现今秦嘉居然背叛陈王而立景驹为王,此乃大逆不道。完全不思报恩寻主!” 黔布率先请兵道,“此逆无道者当诛杀,布愿提八尺破秦槊去斩那秦嘉小儿。” 项籍早已气极,亦出列要请战被黔布抢了先,项梁亦觉得项籍未曾经历大战,此战非同小可便任命黔布为将,率军去讨伐秦嘉。项籍虽然不悦,很想一战,但亦只能听叔父的。 陈婴则道,“秦嘉此刻兵力与吾旗鼓相当,当派遣一将协助布。” 项梁道,“可。” 项籍再欲请战,项梁先开了口道,“恒楚,汝令一支精兵协助布将军共击秦嘉军!” 恒楚领命道,“诺!” 项羽少年英雄,很想证明自己,奈何叔父保护自己太多。 第一百零六章 两军初战 虽言项籍由于项梁的爱护不让其参与第一次如此巨大的作战,但项籍依旧坚持求战,项梁便拿兵法不断的问询。 见项籍兵法上皆能答的头头是道,这才让其参战,不过令其为副将,主要还是有黔布与恒楚领兵。 彭城东,介于土黄和橘黄只见的旗帜迎风摆动,像是在为此战窃窃私语,营帐内秦嘉稳坐上将军之位,其余诸将皆列坐两旁,没错不是站着而是跪坐。 这是秦嘉此战对军吏的待遇,他相信凭借大楚的威势一定可以将项梁收拾的服服帖帖。 丁疾早已安耐不住,“大楚军威早已声震楚地,一个曾东躲西藏的项梁何足挂齿!” 丁疾言毕,郑布赞成道,“没错,吾听闻这一路上皆是以项氏时代为楚将才争相归附,并未一寸战功,若遇上吾三角叉,定让他身现三窟窿。” 郑布、丁疾的自信和跃跃欲试令秦嘉久攻定陶不下阴霾一扫而光,心情好了很多,秦嘉心中自有一股不服气,凭什么他项梁乃时代为楚将就能号召天下,吾等未名于楚之氏就只能追随他人的命? 陈胜不是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吗?秦嘉心中不服,很想与项梁一较高下,此刻见账下二将早已想跃跃欲试,甚为开心但亦知骄兵必败的兵法,“郑布、丁疾汝二人,谁先首战?” 郑布抢先站起身,“裨将愿提三角叉刺敌将于马下!” 秦嘉便道,“此战非同小可,切不可生骄傲、轻视之心,吾亲自为汝擂鼓。” 秦嘉亲自送郑布出战,为其牵来一匹马,道,“望布小心力战,若不敌不可恋战。” 郑布笑道,“上将军多虑了,放心便是,不出一炷香吾便回。” 风声、旌旗声、还有天空的鹰鸣声,此刻又多了咚咚的擂鼓声。 此刻两军在彭城东相对安营扎寨,郑布手提三角叉,身穿铁片鱼鳞甲,胯下黄骏马。为了此战,秦嘉特意将自己的另一幅战甲赠予郑布出战,他与郑布的关系很不错。 他们相约郯县起事,一起歃血为盟,此刻为己出战,秦嘉颇为重视,便赐甲胄予郑布。 郑布率一支楚军出战,在项氏军营前叫战,此刻英布早已率军迎战,他坐下皆是自己的旧部,有吕臣、薄将军等在其两侧。 薄将军见郑布使用的乃是三角叉,与自己的兵器属同类,他便来了兴趣,坚决向黔布请战。 薄将军、吕臣、黔布三人此前虽平起平坐,然此刻黔布为出战主将,两人皆为副将,故薄将军请战于黔布,对于黔布攻杀秦左右校的勇猛,两人皆看在眼里,私下亦心服。 黔布见薄将军坚持请战,便道,“此首战关于吾军士气,万不可大意,有多少把握?” 薄将军道,“吾自认在三角叉使用上算是一等一的,虽无十足把握,却有八九成。” 黔布点点头,命其出战。 薄将军出列之时,郑布早看在眼里,只见来将使用的亦是三角叉,便仔细的打量此将,只见其铁片鱼鳞甲,虬须方面,身材魁伟。 郑布喝道,“吾郑布不杀无名之辈,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薄将军似乎懒得理会郑布,他胯下骏马缓缓向前,“夺汝命之薄将也。” 言未毕,薄将军便双腿一夹胯下马,人与马直接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薄将军并没有舞动三角叉,而是非常奇怪的一个手势,直直的刺了过去,这个怪异的手势让郑布想发笑,觉得对方不过是徒有其名,根本不是使三角叉的行家。 郑布则是舞动三角叉直接迎了上去,借助黄骏马的冲势欲给对方一挑。 两把三角叉欲争高低,一个有拥立之功,一个乃破秦有法,两雄相逢勇者胜。 铿锵之声响起,尘土飞扬,马蹄声急,战了三十回合,竟不分胜负,两者额头皆渗出汗来。 郑布不再小看薄将军的击法,薄将军虽然使叉,但打法却是枪法,直来直去从不曲折取道。 郑布虽用三角叉的便利令击法变得丰富多彩,但无论他如何变化皆被薄将军勇猛的冲势化解,攻其不得不防,倒是有无需防守的意味,以进为退。 外行看来是打成平手,可在使叉的能手眼里却大不相同,郑布基本上是在防守,完全处于被碾压的状态。 郑布欲摆脱这种困境,他在交战之中一直在关注对方的破绽,奈何薄将军根本没有防守的招式,自开打一来似乎皆是他防守,如今一看因无防守反而找不出破绽。 战不多时郑布便心下着急,他寻找机会欲脱身。 秦嘉则亲自前来为郑布助战,见自己的兄弟一直处于劣势,心中亦着急,便擂动战鼓,为其助威。 丁疾见郑布一直被黏着打,他心下着急了便向秦嘉建议道,“郑布一直难以占据上风,恐有性命之忧,疾愿接战。” 秦嘉知晓丁疾的武艺是强过郑布亦担心初战若被斩于马下定会损伤士气,便道,“速去速回!” 丁疾领命,“诺!” 丁疾猛踢马腹,人箭一般冲了出去,持双尖两刃刀来战薄将军,薄将军本在全身心与郑布作战,见郑布马山便招架不住,定能取其性命,忽闻马蹄声急,且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他心下一惊,便是这一瞬间的愣神,郑布便抽身而走。 已经战的有些筋疲力尽的薄将军内心一阵慌乱,他怎么可能力战两将。 黔布见状非常愤怒,欲催马取丁疾性命,身旁的吕臣立刻拦下,“安需将军出战,吾吕臣斩此欺诈之将。” 在这个战国末年的时代,虽然两国用兵早已是兵不厌诈的规则,可大部分两军对战,两将厮杀还是光明磊落的,见秦嘉部两将战一将,黔布岂能不怒。 黔布本欲在首战告捷之下从两翼发动冲击,他自己悄悄溜到敌军后方,直接去攻击秦嘉的中军营帐,来个擒贼先擒王,不料竟出现如此变故。 双尖两刃刀,或劈,或斩,力道勇猛,薄将军早已精疲力尽,早已不敌,几次险些被斩于马下。 双脚猛踢马腹,抽身逃走,丁疾在后急追,却闻得另一来将怒斥,“休伤吾薄兄,食吾一枪!” 第一百零七章 一厢情愿 丁疾追击精疲力竭的薄将军迎面遇上吕臣,只见吕臣手握一乌杆银头的破虏枪,仪表不俗,长面方口,有威仪。 两人碰撞在一起,并不答话,直接交战。 双尖两刃刀与乌杆银头枪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两者战不多时,丁疾便心惊知晓对方乃一悍将。 吕臣作为陈胜的涓人旧将大小战役亦经历不少,枪法越加的熟练,虽比不上当时名将,亦算是一个可独令一支义军的小领袖。 丁疾虽愈战瑜心惊,但表面依旧如常抽身停战,反而露出惜才的模样,“吕将军乃陈王旧臣,如今秦将军立景驹为王,乃是继承陈王破秦志向,何不归顺楚王?” 吕臣怒道,“陈王生死不明,不知其所在,尔等擅自立楚王,置陈王于何地?休得多言,看枪!” 吕臣纵马来战,枪法如游蛇,丁疾举双尖两刃刀招架,几个回合之下吕臣佯装不敌催马欲走,丁疾立功心切前往追击,吕臣直接回马一枪将丁疾刺于马下。 将丁疾刺于马下后,黔布大喜,命人擂鼓助威。 秦嘉见丁疾被杀,痛心疾首,命朱鸡石出战为丁疾复仇。朱鸡石持冷艳刀来战吕臣,长刀青色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吕臣持枪与朱鸡石仅仅战了五个回合,便知不敌,抽身策马回阵营,朱鸡石欲追被秦嘉召回。 秦嘉折损一将,心中再不敢小瞧来战的黔布人马,回营后与诸将商议,“谁知黔布什么来路?” 早有董緤来报,“黔布乃潘阳盗,后被番君收服且受番君赏识,乃为其女婿,此人作战勇猛,善用兵不好对付。” 东阳甯君亦补充道,“黔布如今有项梁供给粮草,又有番君的支持,实在是一员虎将,若能招来为己用,当是如虎添翼!” 经过董緤的一番介绍,秦嘉决定要先发制人,既然黔布不好对付,他便想派一支人马去直接袭击项梁军营,迫使黔布回军营救,再伺机亲率大军击黔布。 可后听东阳甯君所言,秦嘉亦有些道理,倒是有些心动,其实他不想与黔布为敌,最想拿下的是项氏,便对东阳甯君道,“君可有劝降之策?” 东阳甯君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虽无十足把握,吾愿为楚王,亦为上将军免去一股劲敌。” 郑布坚决阻止道,“黔布乃野狼之人,且盗匪之气,不可前往劝降,望君慎重!” 东阳甯君笑道,“郑布兄多虑了,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他黔布难道还能杀了吾不成?” 郑布依旧进谏道,“杀不至于,但若其使诈将君囚禁,以此来要挟楚军,当如何处之?” 东阳甯君乃是熟读兵法之豪族公子,他自认用兵之人当惜知兵权者,认定黔布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若真若郑布兄所言,上将军可不顾吾之生死,吾自认其祸,楚军真好可得讨伐之名。” 两者汝一言,吾一语,争论不休,秦嘉制止道,“勿争,吾已有断,着东阳甯君携带金玉珠宝前去劝降。” 郑布闻言,心中哇凉啊,黔布乃统率过万兵马之将,岂是缺金玉珠宝之人,他料定东阳甯君此去凶多吉少,但亦不便再劝。 于此同时朱鸡石请命愿袭击项梁军,秦嘉思考了片刻道,“命朱鸡石为右校尉,郑布左校尉,汝二人率军袭击项梁部。” 朱鸡石、郑布领命,“诺!” 秦嘉使用一边稳定黔布,一边奇袭项梁的策略。等到郑布、朱鸡石出发之后,只剩下他一人在军帐中默默等待。 一山难容二虎,这是秦嘉此刻最大的感觉,项梁如果不归顺,那么将来楚地属谁亦未可知。 等候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的,他太需要好消息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董緤匆匆忙忙进帐,脸色苍白,似乎像是得了重病一样,秦嘉望见心里咯噔一下。 秦嘉道,“莫非东阳甯君被囚禁?” 董緤摇头,秦嘉紧张的心欲要放下,忽闻董緤道,“东阳甯君被黔布斩了?” 秦嘉震惊,瞠目结舌,“什么?为何?” 这个消息令秦嘉难以置信,他想不通为何会如此,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但是他忘记了这是生死存亡之战,没有所谓的绝对。 秦嘉气极,“欺人太甚!” 一口气没上来,秦嘉直接栽倒,慌的董緤连忙上前去扶,“上将军……” 其实亦算东阳甯君倒霉,黔布调兵遣将准备直接给秦嘉来个袭击,听闻恒楚与项籍率军已然接近秦嘉后方,便准备穿上甲胄提槊去袭击秦嘉军。 此时偏偏遇到东阳甯君至军劝降,黔布正找不到祭旗之物,见东阳甯君他的眼睛开始骨碌碌直转。 黔布道,“来者何人,何事?” 东阳甯君用眼睛斜眼看着眼前之人,“楚军使者,为将军送来……” 他想言送财宝而来,但转念一想,此情此景言之太不合事宜,便道,“为将军送来好消息。” 黔布有些不耐烦了,他在想到底杀不杀东阳甯君,杀此人能为三军带来什么,并没有在意对方讲什么。 东阳甯君见黔布毫无让其进账落座的意味,觉得黔布此人傲慢无礼,“将军不请吾入帐详谈吗?吾可是手握汝之生死荣辱之钥。” 接着便透露了一下只要黔布肯降,楚王会封其为侯,这自然是东阳甯君临时编造,殊不知他不会言谎的神情早被黔布看在眼里。 黔布只是笑了笑,心中则是一番冷笑,吾黔布乃当时豪杰岂是秦嘉小儿来封。 东阳甯君言明之后,黔布依旧毫无让其进账之意,“汝言荒谬,速速退去,告知秦嘉小儿,引颈就戮!” 黔布的态度早令东阳甯君不悦,此刻有些难抑胸中闷气,“孺子不足与……” 东阳甯君没想到黔布乃顽固不化之徒,在他眼里认为知兵权之人皆应如张良、刘季之辈,奈何这黔布上来就是赶人的架势,压根不给他劝降的机会。 其实这亦和黔布的决策有很大关系,他是铁定以击杀秦嘉在项梁面前献份礼,怎么可能投降秦嘉,这东阳甯君上来便言来意,他自然不厌其烦,想赶其走,在战场上再要了此人小命即可。 谁知东阳甯君则骂道,“盗匪之徒,果然沐猴而冠。” 第一百零八章 项籍初试 东阳甯君谩骂黔布,黔布一听自然就不乐意了,但转念一想黔布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没有理会东阳甯君的谩骂。 黔布做了一个什么事情呢,告诉身旁的士卒悄悄命其将所有的军吏皆叫到跟前,亦就是只要有点指挥头衔的,诸如七大夫、五大夫爵位级别的统统叫来,并告知他们在一旁静静候着。 这么一来情况就变得复杂了,黔布道,“东阳甯君言之过矣,什么盗匪?难道人在山穷水尽之时须如君一样,谦谦君子,宁饿死亦对那些横征暴敛之秦吏如父母一样侍奉。” 这些言语直接得到周围军吏的认同,对东阳甯君他们怒目而视,几乎将其当成了秦吏。 东阳甯君依旧觉得胸中烦闷,道,“现如今楚地已有楚王,汝若随项梁攻秦嘉之军,乃是叛逆,叛逆者比之盗匪还过,何不归顺楚王,做一个匡扶社稷,复立大楚的功臣?” 黔布见东阳甯君还在谴责自己,依旧觉得他黔布乃逆贼盗匪,这些跟随他征战的兄弟们胸中皆已有气,他便道,“归顺楚王?难道让吾黔布归顺一个初立之时便大兴建造楚王宫,致使留县父老子弟怨声载道之君?攻定陶秦军不克便沿途破已降诸侯之城邑,难道秦嘉之军便是如此的与民秋毫无犯?” 黔布这一连串的问号令东阳甯君措手不及,他万没想到黔布此人不只是一介武夫,乃是一位知天下事的豪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憋得是满脸通红,过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道,“汝……汝胡言八道,吾楚王……吾楚军……何时致民怨声载道!” 言至最后实在是心中怒极,他是来劝降的怎么来到这里反而被黔布给训斥了一顿,他此刻不是烦闷,而是怒火攻心了,“盗匪逆贼……” 东阳甯君后面的话完全被已经怒不可止的各军吏们的愤怒淹没了,黔布彻底的激起了周围军吏对东阳甯君的怒气。 黔布看着眼前的这根瘦柴,他觉得只需点把火,怒气会汹汹燃烧起来,会将眼前这根瘦柴烧成灰,“兄弟们,吾黔布向来军纪严明,一直以来皆是劫富济贫,杀酷吏,诛暴秦,此乃立楚王之人……” 言至这里,他指着东阳甯君道,“楚王及留楚军皆与暴秦无疑,且秦嘉乃背叛陈王之人,兄弟们该当如何?” 周围的军吏皆是追随黔布之人,此刻早已怒气滔天,自然怒火燃烧,“杀之祭旗,诛杀叛贼,诛灭暴秦!” 这一下东阳甯君有点恐惧了,他转身欲骑马离开,早已有勇士上前将其拦下,等到刀架在脖子上时,他才后悔,恐惧袭遍全身,他后悔不听人言,突然间他对活命的本能被激起,他想活下来,乞求活命,乞求饶恕? 可东阳甯君是熟读圣贤书的豪杰,是豪族子弟,岂能被盗匪所辱,人命只有一次,如果不去争取,那么其他一切无从谈起,他鼓起勇气开口求饶了,他觉得很屈辱。 可是他的求饶声太小了,周围怒气冲冲的军吏没有听见,黔布亦没听见。 就这样他被斩杀,被拿来祭旗。 黔布再次手握八尺破秦槊跨上战马,命吕臣、薄将军率一支军从左翼进攻,他黔布从正面袭击秦嘉军,与即将到达的恒楚军来个前后夹击。 此时的恒楚与项籍两人并没有如黔布料想的那样顺利的达到指定地点,在狭道上与敌军相遇。 这路军真是欲要偷袭项梁本部的人马,领军者乃朱鸡石、郑布。 两支军队不期而遇先是震惊,接着便是剑拔弩张,浑身发痒的恒楚立刻命军队发起进攻,俗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抢先发动攻击便是占据先机。 恒楚与项梁、项籍的关系比较不错,尤其是和项籍,在其逃亡的过程中唯一和他有联系的,知其所在者便是项籍,故此次出战项梁特意关照恒楚要好生照看自己的侄儿。 他项梁如今只有这么一个至亲了,故并不愿项籍参加惨烈的大战,更不愿其做先锋,虽然项梁亦知不经一番磨砺亦难成大器,可他对这个侄儿终究有着一股的天然保护欲。 自从项籍见秦始皇道出彼可取而代,项梁认为此侄子非同一般,可叔父的终究不愿项籍身处险地。 可项籍却不是那么想,他想诛杀暴秦,为死去的祖父项燕复仇,凡是挡路者皆是阻止他复仇之人。 故而这次恒楚手持丈六长矛直取敌方身穿战袍者的朱鸡石,因朱鸡石的战袍和铠甲知其为主将。 留下郑布给项籍,此刻的郑布的确是副手,作为此次偷袭项梁部的左校尉。 项籍则是一身铁片鱼鳞甲,身后披着橘黄袍,手持一把长枪,此枪长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 项籍大喝声,持枪来战郑布,“来者报上名来!” 郑布亦催马上前迎战,见项羽乃一少年,虽然生的虎背熊腰、猿臂鹰眉,但面容依旧没有退去稚嫩,故而轻笑道,“吾乃上将帐下左校尉郑布是也,少年,吾劝汝还是回家的好!” 可是两者距离接近时,郑布的轻视之心变成了震惊,不,是惊恐,只见项籍目运双瞳,煞气骤增,郑布胯下马皆受到惊扰,马嘶声不断,不愿向前。 郑布自己险些被惊吓跌落下马,他急忙稳住心神,只见项籍早已舞动长枪向其扫来。 郑布急忙举起三角叉来挡! 砰! 咔嚓! 咯嘣! 长枪与三角叉触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三角叉长杆折断,手臂因受巨大冲击而骨折。 长枪毫无悬念的扫向他的脖颈…… 郑布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恐惧,疑惑,不解,不甘。 噗通! 郑布的身体跌落马下。 正在交战的恒楚和朱鸡石抽身停止战斗,皆向项籍这边望来,难以置信,就这样完了? 一枪毙命? 最为震惊的是朱鸡石,他深知郑布的战斗力,不至于一个回合就落下马去,况且对方还是一位少年。 疑惑! 第一百零九章 秦嘉溃败 郑布就这样完了? 朱鸡石一阵阵的心悸,恒楚一阵阵的欢喜,他知道项籍很神勇,之前在江东平定时一直用剑,偶尔用戟,谁曾想他还能用枪。 最令人震惊的是此枪很重,一般人拿着都费劲,这是项梁率军渡江向西之前特地为其打造的。 这是项籍第一次用此枪,枪身重九九八十一,枪锋又如此的锐利,加上项籍天生神勇,用此将冲锋当真是以一当百。 等到朱鸡石反应过来后,短短一瞬间项籍已经杀了几十兵卒,恒楚震惊之余亦顷刻间恢复心神,便持丈六长矛杀进朱鸡石的兵马中。 这一下朱鸡石所率之军彻底的混乱,但朱鸡石本人依旧是临危不乱,不愧是一位悍将。 朱鸡石见项籍非常神勇,反而生出一丝心心相惜之感,“少年神勇,敢问何人?” 项籍暴喝一声,吓退了冲上来的兵卒,“吾乃项籍是也,速速降来,否则吃吾一枪!” 项籍挥枪来战朱鸡石,朱鸡石没有退宿,反而将自己的冷艳刀斩向项籍。 朱鸡石很想试试这位名叫项籍的少年,到底是少年神勇还是郑布技不如人。 枪身厚重而虎虎生风,由于舞动的速度过快,空气竟然发出嘶嘶的声响。 砰! 到底还是枪快了一步,枪锋横扫至朱鸡石的脖颈处,被朱鸡石用冷艳刀吃力的挡下。 痛! 肌肉绷紧后的酸痛,手腕剧震的痛! 胯部的撕裂的痛,像是骨头要从肌肉里出来,这是由于枪锋所携带的力量波沿着他的冷艳刀传至手臂,肩膀,上身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为了不倒下马去,朱鸡石腹部收紧,胯下紧紧的夹着战马。 战马嘶鸣,四蹄凌乱,战马站立不稳欲要倒下,着急之下朱鸡石急忙回刀,用刀尖点地,身子硬生生向一侧倒去与地面平行,全部靠着胯下的力量在支撑。 经过朱鸡石一系列的急救这才算稳住了战马。 朱鸡石立刻判断出他不是眼前这位少年的对手,如今还有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恒楚,他这仗没发再打。 后撤,只有后撤。 朱鸡石拍马便走,大喊,“撤退!” …… 彭城是个不错的城邑,这里不仅物产丰富,诸如红枣、稻谷还有地瓜,还有甘蔗,总之能食的比较多,这亦是为何项梁想拿下的原因之一,且是最重要的原因。 粮草对于六七万的军队而言那是最根本的,能不能打胜仗这也是根基,为此项梁想拿下彭城做自己的根据地。 除此之外便是彭城之人,男的勇猛好战,女子美丽动人,而且这里交通发达,距离自己的家乡亦是很近。 黔布作为项梁的虎将之一,他为了能够在项氏的军队中树立威望,有不可撼动的一席之位,必须要击垮秦嘉,不仅要击垮,还要打出自己的威势来。 项氏军中有太多的精兵强将,他黔布要做第一,要的是勇冠三军。 黔布令兵从正面与秦嘉对决,隔空喊道,“逆贼犯上,为何背叛陈王?劝你下马服罪,否则吾手中槊绝不答应。” 秦嘉怒道,“盗匪之徒安敢与吾言忠义!陈王战败不利,吾遵循其意志重建楚国,汝不来相助且为何?” 黔布怒道,“汝既已复楚,为何不响应诸侯西进攻秦,汝与暴秦何异?” 两人汝一言,吾一语的对骂,直到秦嘉听闻楚军左翼大乱,早知道上了黔布的当,正面与自己耗时间,却派兵偷袭自己,秦嘉大怒。 双脚一夹胯下白雪宝马,如一道雪鹰一样激射而出,手里乌色一体的混元枪却被舞动的犹如一条乌色的蟒蛇。 再看黔布,亦催动胯下威烈马,只见此马全身毛发皆黄色,唯有四蹄为白色,奔腾起来如云上烈日般看似缓缓移动且能出其不意的来到敌人身前。 黄色的残影略过,将它的主人黔布已经绕到秦嘉的后面,八尺破秦槊直接刺破长空,向着秦嘉的后背刺去。 速度之快令人头晕眼花。 砰的一声! 没有人看清秦嘉是怎么挡下这一刺的,混元枪居然犹如长蛇一样缠绕到了后面。 乌色的混元枪原本还在游动却突然爆发犹如闪电一样与破秦槊碰撞在一起。 秦嘉感到心惊,他的手臂发麻,震的虎口欲裂,力道之大实在令人咋舌。 同样的黔布亦感到震惊,他只当是秦嘉乃一奶油小生,不曾想居然拥有如此的战力,他的破秦槊速度之快,力量之霸道,出击之准确,常常一击毙命,或者攻敌而不得不防。 黔布原本想绕到秦嘉身后,突然来这一刺,秦嘉必定来不及回身防守,谁知秦嘉人没转身,可手里的长枪却如游蛇一样向背后发力,挡住了他这一必杀技。 黔布来了兴趣,遇到了敌手,武将人生最在乎的是啥?宝马,兵器,除此之外便是有一个可以切磋的敌手。 当年追随老丈番君多次征讨很少遇到劲敌,大多皆不出二十回合便能将其斩于马下。 如今乒乓之声响起,两人战了五十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两人战的皆是大汗淋漓,黔布瞥眼见吕臣、薄将军将董緤的左军打的落花流水,几乎是仓皇而逃,死的死,逃的逃,尤其是左军的校尉董緤不敌吕臣、薄将军二人合力攻击,向北逃。 黔布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命战车向秦嘉军冲锋,战车上的弓箭手率先发出攻击。 千万道箭雨袭向秦嘉军,秦嘉军急忙用盾遮挡,箭雨过后,黔布立刻率骑兵冲锋。 秦嘉军大乱,秦嘉见董緤战败而逃,心下大惊,无心恋战,持枪阻止黔布再一次的冲锋后,他率军向北撤。 黔布率军追击! 为了不误伤自己人,在冲锋和追击当中,弓箭手放下弓箭,拿着长戈向秦嘉军围拢。 秦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向留县。 兵败如山倒,最怕的就是率军逃亡的时候,即便是再多的兵马亦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互相践踏时有发生,投降倒戈者时常有之,秦嘉率千余骑逃亡留县,一路上再收聚散兵,眼前留县之城就在眼前,前方山林间却闪出一将。 旌旗蔽日,人马众多,望见旗帜,秦嘉大吃一惊。 第一百一十章 兵家常事 秦嘉本欲回留县,途中却闪出一将,此将生的虎背熊腰,猿臂鹰眉,正是项籍。 原来是项籍和恒楚击破朱鸡石军,击杀郑布后欲与黔布前后夹击秦嘉,忽闻得黔布大破秦嘉军,料定其必退回留县,故而在此等候。 此刻的秦嘉不想再战,欲收集散兵再图大计,便率军朝西北方走,欲绕过项籍等人。 恒楚、项籍岂能容许他轻松绕过,恒楚为主将率先发出进攻,命弓箭手伏击秦嘉,秦嘉军早已军心慌慌,此刻面对箭雨皆弃甲丢盔而逃,能逃多块便逃多块。 旗帜亦不要了,总之身上的负担减轻的越多越能活命,皆奔向密林欲活命。 箭雨过后,项籍早已纵马持枪来战秦嘉,秦嘉不得不迎战。 混元枪对战项籍重枪! 砰的一声,秦嘉只觉得浑身颤栗,尤其是臂膀因肌肉发力变得酸痛,心道,“小小少年,好大的力量!” 人在活命本能之下是潜力无限的,秦嘉自腰腹沿着脊柱将一股本能力量传至手臂,再有手臂与手腕的配合传至混元枪。 为了力量不会分散,秦嘉持枪前刺,不让枪有任何的偏移,走直线,在秦嘉看来枪走直线速度才最快,只是这个直线亦是相对的,凭借不同的风速会进行适当的调整。 当枪的速度骤然变快,且是直线运动,那么当遇到障碍物的时候,转化成的穿透力之大可想而知。 项籍亦没有多余的花招,双手架枪将混元枪向上挑,单单一个挑字,项籍用到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感觉。 项籍之力虽大但亦没乱用,绝不使蛮力,将每一丝力量皆用的恰如其分。 枪尖微微倾斜,再直上直下的上挑,向上的力量承受着向前而来的巨大冲击力量。 两股力量令双方的战马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战马自动分开,似乎是要卸去两人的厮杀之力。 项籍心下亦是微微吃惊,和自己斩杀的郑布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这是项籍的感觉。 秦嘉借助战马的自然分开,他猛踢马腹率军逃走,只能绕过留县逃亡他处。 项籍在后紧追秦嘉,恒楚则冲杀逃兵,又斩首上百级。 恒楚见项籍去追秦嘉,恐有不测,便前去接应项籍,“羽兄,穷寇莫追。” 项籍正在追杀之际,右前方忽然闪出一支人马,与秦嘉同样的旌旗,为首的竟然是朱鸡石,挡住了项籍的去路。 恒楚追上来发觉此次的朱鸡石与上次大败不同,旌旗遮天蔽日,兵马整齐严肃,仔细一看军中还有一将,乃是红袍,铁甲,仪表堂堂,目光如炬。 朱鸡石大喊,“楚王在此,还不下马来拜。” 原来是朱鸡石被项籍、恒楚大败后没有前去和秦嘉兵回合,知晓秦嘉可能会败逃至留,故而早先人城请楚王御驾亲征,多将留守之兵带了回来。 恒楚见敌众我寡,便对项籍道,“敌众吾寡,即刻撤兵与黔布会军。” 项籍虽然神勇,但亦知晓即便以一当百可难以一当千,不得不放弃追击,亦没即刻撤兵。 恒楚、项籍兵少恐撤兵遭其追击,故而与楚王军对峙。 …… 下邑,是刘季闲暇时游历过的地方,曾经的刘季从丰邑出发至沛县当差做亭长,常告假回丰邑种田,累的时候便乘坐夏侯婴的车到下邑玩耍。 刘季看着眼前的下邑颇有感慨,这里最令其难忘的便是此地的果树比较丰富,有诸多的水果食,在饥饿无食之际食点水果亦不错。 不过现在刘季来此不是食水果的,通过这里便能直达丰邑,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地方。 刘季每次想到丰邑心中就是一悸,有点揪揪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还是不愿承认事实。 此刻身旁的张良建议刘季调集砀兵从西边的山坡上强攻下邑,吸引城中兵力在西方,刘季便可亲率那沛县子弟兵从东边一举攻克。 不能不说张良真的很善于运筹帷幄,他在攻丰邑前便差人打探过下邑的地形,下邑的兵力。 下邑这座城,秦军只有五千人马,但守城却绰绰有余,故而强攻必然会损兵折将,不利于拔下下邑后进攻丰邑。 下邑或许就是在丰邑的南面,故而下邑,刘季心中喃喃自语,“下邑……拔下邑……下丰邑。” 下邑的西边是一个小山坡,兵马似乎很难从此地攻击而上,但好在有一条小路有当地人带领便能悄悄的进山。 在山坡上居高临下,攻城可以说事倍功半,曹参、周勃率砀兵在山坡上发起了攻击。 旌旗绵延,将西边完全包围,下邑城的秦军畏惧,秦令命一半兵力前去阻止攻城。 不过很快发现,西边的义军再不断的增多,秦令恐惧,知道定是义军再不断的上山,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 其实曹参将砀兵全部移到了山坡上,只是没有一次性将兵力展现出来,而是给城中秦兵一个错觉,那便是沛公之军在不断的上山,直到兵力不再增加,让秦军有一种全部上山的感觉。 周勃擅长强弓,便率领弓箭手不断的射击秦军的指挥将尉,接连射杀两三名将尉,这下秦令真的恐惧了,便亲自率领剩余兵力支援西边。 下邑城的兵力被曹参、周勃成功的调集在了城西,城中空虚,樊哙自攻陷砀县后为了鼓励沛县兄弟,不只给砀兵愿从者赐爵,亦给樊哙辞爵国大夫。 虽然和原来宣读的二十等级略有不同,但樊哙很兴奋,作战更加的勇猛,为了不辜负这国大夫的爵位,樊哙持盾牌率先等城。 由于城中兵皆被调往西边,如樊哙没有受到很强的冲击,斩杀十几人便将城东控制,打开城门,刘季乘坐夏侯婴的战车率军轻而易举的进入下邑。 樊哙命士卒更换旗帜,曹参见下邑城旗帜已更换,这才发起真正的攻城,猛烈程度远超先前三四倍。 下邑县令回望城中亦是沛公旗帜,便率军投降。刘季补充一下折损兵卒,只留给下邑县令一千人马,命其守城。 刘季此时有些春风得意,检点人马兵力已达到一万,深感这下兵力该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可否攻丰 有了一万兵马,刘季感觉这次该能打下丰邑了,便召集诸将吏商讨继续向北攻击丰邑的事情。 刘季的军帐内,他开口询问诸位将吏,“集合砀、下邑兵力攻丰邑,诸位以为如何?” 樊哙抢先回答,他觉得雍齿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如今兵力完全可以,“一万兵马对付雍齿那贼绰绰有余,雍齿守城兵马才不过六千,且不一定皆服他所调遣。” 周勃亦觉得此刻的兵力差不多了,“加上沛县的三千兵马,沛公兵力已远超雍齿,可攻克。” 夏侯婴没有言语,刘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夏侯婴嘿嘿傻笑,“吾只会赶车,带兵打仗,还是听听诸位将军的吧。” 刘季的眼神在诸军吏身上游走,见再无人言语,樊哙亦有些着急了,看向曹参,“曹将军,汝倒是言语啊。” 曹参一直没说话,如今他是七大夫爵位,和夏侯婴开始时的爵位相同,如今夏侯婴是五大夫爵位,他觉得五大夫都没有在攻丰邑之事上发表言论,他感觉自己还不是时候发表意见。 周勃虽然一直没有爵位,凡是与周勃一起攻城,他曹参亦多向刘季报其功劳,为此周勃和曹参的关系还不错,只是一直没爵位的人突然就直接赐爵五大夫,这让曹参有些恍惚。 当然曹参亦替周勃高兴,毕竟在这次从西攻下邑是周勃率先登城,还差点命丧于登城的过程,刘季为表彰周勃的奋不顾身,特赐爵五大夫。 周勃认为兵力足以攻城了,但他曹参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此刻张良不在营帐中吧。 说实在的自张良加入沛公军,成为厩将之后,张良的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令曹参非常的敬佩,可以说在内心已经将其当成了偶像。 曹参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不愿轻易开口,为此面对樊哙的催促表示态度,依旧没有开口,直到刘季询问道,“曹将军以为如何呢?” 曹参这才开口道,“雍齿太过熟悉吾等,且丰邑地理易守难攻,如今的兵力不好言。” 不好言,这等于没说啊,刘季心里有些不快,怎么一提到攻打丰邑各个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了。 此时下方的曹无伤抓住机会道,“吾等兵力足够,且将各个皆经历大小战役的磨练,足以攻克。” 曹无伤的这些话令刘季心里舒畅了许多,他点点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任傲,想起了这个曾帮了自己很大忙的好兄弟,便询问道,“任兄弟,汝觉得如何?” 任傲看向外面道,“何不询问一下良公,他多有谋略。” 刘季这次发现军帐内没有张良,他一拍脑袋,“吾居然忘了,子房昨夜身体不适,快,快去派人将其请来。” 等到张良一进军营中便惊诧道,“何人主张此刻攻丰?” 樊哙捋捋胡子道,“哙主张沛公此刻进攻丰邑,良公子若是怕死可不用随军征战,只需待在军帐内即可。” 刘季见樊哙言语不当,恐张良心中不快,即刻训斥道,“樊哙,怎能如何和子房言语,快向子房赔罪。” 张良急忙道,“沛公严重了,樊将军忧虑沛公,欲早日攻丰情有可原。” 樊哙亦觉得方才有些冲动,向张良赔罪,“良公子莫怪,俺是一个屠狗的,言语粗鄙。” 张良的注意力自然不是在樊哙身上,他不希望沛公被此刻的胜利冲昏头脑,砀县大破秦司马军,如今又拿下下邑,已经滋生了骄兵之心,且他亦派人去打探丰邑的情况。 张良劝刘季道,“沛公虽然兵力上已经远超雍齿,但还不是其三倍的力量,可战,可围,但攻城力量依旧显得不够,且那雍齿是位善守城之将。” 此刻的曹参虽然不主张攻丰邑,但听闻张良的意思没三倍的兵力不足以拿下雍齿,他有些不服道,“雍齿,吾有所了解,有勇但谋不足,不至于一万兵力还拿不下丰邑。” 曹参一直没有表态,刘季其实内心是非常渴望即可攻城的,只是他目前比较倚重的三位虎将之首曹参没有明确的态度,为此刘季的内心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此刻见曹参亦是可攻的态度,他觉得这次兵力确实可以了,不太相信一万多的兵马还拿不下丰邑,便对张良道,“如今兵力今非昔比,且将领多有请战,不如放手一搏,子房意下如何?” 张良摇摇头,依旧是自己那那个态度,“不可,此时时机并不成熟,且天时亦未到。” 张良的反对让刘季第一次陷入了焦灼的心里状态,自与张良相遇,张良的计策他每次听从便能打胜仗,那么不听就不能打胜仗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刘季心中感到后怕,他的生死岂不是在张良一人手里,刘季虽然爱财,但更爱惜自己的性命,在他没有实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生目标时是不能有意外的。 众将吏的信心和请战令刘季开始动摇了,激发了他隐忍已久的痛,他渴望立刻将其释放出来,将怒气释放出来,他有些等不及要攻丰。 刘季道,“吾乏了,过后再议吧。” 刘季佯装很困的样子离开了军帐,但樊哙等人皆知这不过是刘季找的借口,定会找张良私下商谈。 樊哙、周勃、夏侯婴、曹参互相对视一眼,尤其是樊哙他歪着脑袋道,“以往四倍的兵力还不足以拿下丰邑?” 周勃亦摇摇头,“砀县亦能拿下,雍齿难道比那司马枿还善于用兵?” 夏侯婴笑道,“无须多想,攻不攻丰邑自由沛公定夺,吾等还是饮点谷粥充充饥吧,有点饿了。” 曹参回应道,“没错,还有果子,这下邑城的果子更好吃,不如去山上采摘一些酿酒用。” 四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异口同声,“然!” 四人是否去摘果子暂且不提,但表刘季假借困乏退出军帐后便向张良问计。 张良见刘季如此的推心置腹便道,“若非要攻丰,需尽量减少伤亡。” 刘季大喜道,“愿子房教我!” 丰邑落入叛将雍齿手里,始终是刘季的一块心病,此刻若要他不攻丰,难以迈过心里那道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穷途末路 刘季自觉拔下邑后兵力已经足够再去攻丰邑,他亦料想那雍齿不会守城如此厉害吧,但张良是反对的。 不过张良见刘季如此想试一试,如果一味地阻止也是不行的,便想了想太公兵法里的攻字诀。 攻城的几个要素,其中有一条便是与知己知彼想对应的,知彼而彼不知的兵力相当即可攻城,两倍者可克之,可若知彼而彼亦知者,那两倍的兵力则有些危险,必须要善于用兵者方可攻城,否则有反杀的危险。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张良思来想去只能用疑兵,那就是刘季亲率之兵要驻扎在有林草之地,多用小旗帜来迷惑雍齿军,让其误以为攻城之兵不过是一部分,实则亦将绝大部分兵力全部投入到攻城。 以此来稳住城内的守兵不敢在刘季攻城不利之时回城追击。 刘季对于张良的这些要求则全部答应,“全听子房的。” 言毕欲转身去部署,张良叫住刘季,又补充了一点,那就是多用弩弓,采取不定点攻城,凡是遭到极力反抗的地方,立刻停止攻城保护实力。 刘季拜谢张良道,“若能拿下丰邑,季定带子房去小酒馆饮一卮。” 沛公自留县的西征似乎还算顺利,攻克砀军之后一路向北,渐渐的靠近丰邑。 可秦嘉似乎就没那么幸运了,自被黔布、恒楚打败后他首先想的是回留,可留无法回,便决定逃亡胡陵,休整散兵,毕竟胡陵是刘季的地盘,多少会有个落脚的地方,毕竟他们现在还是一条船上的,打着景驹楚王的旗号。 只是秦嘉不知道当他绕过留县,恒楚在后追击时遭到了楚王亲率留军来解救,故而秦嘉能继续一路向北,没有再遇到追兵。 恒楚、项籍遇到楚王景驹、朱鸡石之军,见寡不敌众欲撤走,恐遭其追击偶尔僵持,没有即可退走。 就在此刻楚王之军的左翼却忽然遭受攻击,朱鸡石仓皇应战,大喊,“乱军心者斩,退、逃者斩。” 左翼遭受的攻击太过猛烈,不仅朱鸡石一脸的迷惑,项籍和恒楚亦觉得纳闷,这黔布有这么快追来,不应该绕到去追秦嘉了吗。 看旗帜是项氏军,再仔细看原来是项梁、陈婴亲自率军来与楚王景驹、朱鸡石对决。 项籍大喜,恒楚立刻命身后的将士道,“兄弟们杀,俘虏楚王者上将军会赐爵,俘围朱鸡石者上将军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且项籍持项氏长枪有那么的神勇,以一当百杀入敌军,欲要取朱鸡石的首级向项梁证明自己有独立带军的战力。 恒楚与项梁两军的合击,楚王景驹怎么能挡得住,且主力又是朱鸡石率领。 朱鸡石与项籍站在一起,一把青色冷艳刀与项籍重枪交战在一起。 火星四射,战马嘶鸣,重枪砸下,朱鸡石的战马皆双蹄不稳险些栽倒,朱鸡石自知不敌眼前这位少年,便率军向胡陵遁走。 楚王景驹有些慌乱了,亦率一支兵向留县逃去,项梁命恒楚前去追击。 项梁带上项籍即可率军去追击秦嘉、朱鸡石,军至距胡陵二里处,林间右前方忽然闪出一军,项籍立刻持枪护在项梁面前。 仔细一看乃项氏旗帜,项梁这才让项籍离开自己的身前,见是黔布前来禀报战况。 原来是黔布在战败秦嘉后想从小路包抄秦嘉,将秦嘉彻底扼杀在逃亡胡陵的路上,不料却迷了路,只能此刻才接近胡陵之地。 黔布道,“禀上将军,已探查到秦嘉军此刻驻扎在胡陵以西,背靠湖水而扎营,此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欲与吾军决一死战。” 项梁此刻提着一杆通体银白色的长枪,此枪祖传乃项燕使用过的,身后的战袍随风鼓动,他对自己的精兵强将非常的自信道,“秦嘉叛逆,已穷途末路,今擢布为右将军率五万大军将秦嘉彻底消灭在胡陵湖畔。” 黔布闻听此言浑身兴奋,血液几乎要沸腾了,他在此立下军令状,“布定当拿秦嘉首级献于上将军,否则任凭军法处置。” 此刻黔布所率兵马虽大多是本部人马,但兵力被抽走了近一半,只剩下两万多,如今却被增加到五万人马,黔布怎能不激动,这场仗可能要成为他黔布勇冠三军的机会。 项籍此时的神情甚为古怪,他几次使用眼神渴望项梁能让他去取那秦嘉首级,奈何项梁根本没有理会。 项籍自然不明白项梁的良苦用心,虽然想给侄儿立功的机会,但他对项籍的安全考虑的比什么都重要,此等军功虽然难能可贵,可项籍的性命安危最为要紧,毕竟他项梁打下的天下将来是要留给自己的这个侄儿的。 此刻的秦嘉已将残兵聚集起来,此刻已和朱鸡石回合,清点兵马,六七万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三万不到,此刻他将兵马完全依靠湖泊而扎,确实要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秦嘉不愿意投降,不愿意归顺项梁,此时他和朱鸡石两人各有心思,当朱鸡石见秦嘉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来,他内心是有波动的。 这明显不就是要拼死吗,他朱鸡石自起事来还没想过要死在这湖畔的情景。 大好的年华就要随着湖水彻底的溜走吗?他朱鸡石还年轻,一身的武艺还没有展现出来,还没有杀多少暴秦,如今就这样徒劳的死去? 朱鸡石的父母是死在暴秦的苛政下,他的兄弟亦是在被征去戍边的时候未曾回来过,他的内心深深觉得还不能死。 秦嘉的心思却是复杂的,他自起事后先是杀武平君畔,自立大司马,后又立景驹为楚王,人生刚刚奔向巅峰便戛然而止,他有些不甘,或者说他不愿相信项梁会真的要了一个义军首领命。 可是现今的情况却告诉他,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他秦嘉非要阻止项梁西进,亦不是项梁非要斩杀陈王的叛逆之后才去西征。 或许是命运在捉弄他们,在强秦未灭之前,他们深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自觉这气息要比秦军的杀气还要令人心慌不安。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逼杀秦嘉 秦嘉望着背后的湖水,思绪繁杂,一起起事的兄弟已经死去两个,如今却有如此的境地。 天不是很冷,湖水并没有结冰,可是秦嘉的心很冷,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可是秦嘉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很想合上,好好的睡一觉,自率军围定陶至如今兵败退守胡陵,他一直未曾有个安眠。 朱鸡石看着秦嘉默默一人站在湖边,便去找董緤两人聊了起来。 董緤直截了当的说道,“吾闻楚王战败逃亡,黔布又率军来逼,军心涣散,必败矣,不如降之,朱将军意下如何?” 朱鸡石寻思片刻道,“吾与那项籍两次交战深感不敌,如今又有黔布、恒楚等猛将,胜算几乎为零。欲降可无门路。” 两人互相推心置腹,皆认为此战秦嘉必败,心下商定去处,两人觉得秦嘉待自己不薄,直接背之不义,不如等胜败已分时再表露心志。 黔布命大军驻扎在秦嘉军对面,看着秦嘉摆兵布阵的架势知晓对方是想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欲来个鱼死网破。 勇猛异常,虽然是黔布的代名词,但他亦有另一个标签,善于用兵,虽比不上战国时代那些赫赫有名的名将,但亦逊色不多,所以见此状况立刻着急军吏商榷破敌之策。 兵力虽然比秦嘉多出两万来,但史册有太多以少胜多的战役,他黔布大意不得,亦不敢有失,便向吕臣、薄将军征询作战计划。 吕臣看着绵延湖边的秦嘉军,他思考了一会道,“依湖驻军,虽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易激发人体内的求生欲,如果能被吾军利用则不失为一把刺向秦嘉心脏的利器。” 薄将军有些疑惑,“吕公所言何意?如何用之?” 吕臣道,“秦嘉将兵马在河边列阵,必想借此断了兵卒的退路,激发将士的求生欲,为生存死战,但若吾军以擒逆首为目标,不追究投降者,必有响应之人。” 黔布道,“此攻心之法反其道而行之,布以为可做。” 于是黔布便命将士们四下散步言论,言投降者不杀,且可加入项氏军建功立业,若能擒获秦嘉不仅有重赏且赐爵。 黔布道,“吕公、薄将军,汝二人率军去战那董緤,吾亲自去会会朱鸡石,只造声势,不可逼杀。” 按照黔布的意思是来个猛烈的进攻,但不将其逼上思路,借此机会并散布此战的目的是擒逆首,若俘获秦嘉便停戈。 黔布上马来战朱鸡石,破秦槊对战青色冷艳刀,可未战几个回合,朱鸡石便气喘吁吁回马领军向一侧逃去,“撤退!” 破秦槊挥斩力量猛烈,招招要命,但冷艳刀皆能挡驾,每次遇险皆被朱鸡石化解,虽然在外人看来朱鸡石不敌而逃,可是黔布知晓这朱鸡石就是临阵脱逃。 此战居然出奇的顺利,不用自己散布投降者可获罪,秦嘉军不攻自破,内部开始分化。 同样吕臣、薄将军合战董緤,董緤的表现倒是异常勇猛,但依旧在损兵之际遁走,逃的倒是很逼真。 秦嘉见朱鸡石、董緤皆不战而走,大怒,“朱鸡石、董緤何故变心?” 可惜这道凄厉的声音来人没有听见,这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惊惧、不解、难以置信等复杂的情绪。 两者遁走,并没带走多少兵马,因为秦嘉惊惧的不是兵力减少,而是自己如此的信任之人居然亦离自己而去,他不太相信,当初一起起事的誓言哪去了? 秦嘉变得独立难支,可依旧稳居军中,镇定自由的指挥“留”楚军进行抵抗。 黔布率军冲向秦嘉的指挥之地,每次虽然遇到极大的阻力,但却是三进三出,每次皆斩杀敌首百余级。 秦嘉军对于黔布而言却如无人之境,像是进出自家门一样,秦嘉自觉如此下去必大军溃败,便不再稳坐帐前,亲自上马来战黔布。 两人的大战至此开始,秦嘉的混元枪如乌色蟒蛇一样席卷黔布,令其不得不全力招架。 秦嘉胯下白雪宝马如云朵一样在蓝天下飘忽不定。黔布的破秦槊却如猛虎一样下山,见人就咬,凡是上来为秦嘉助战者皆被斩于马下。 两人战的酣畅淋漓,从早晨一直打到中午,黔布军的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秦嘉依旧没有投降的意思,苦苦支撑,反而像是用不完的力气一样越战越勇。 黔布亦觉得此刻他的力量即将耗尽,身体疲惫的感觉袭来,手臂舞动的速度开始变慢,胯部的力量在松垮下来。 在双方战的有些疲倦之际,董緤和朱鸡石毫无征兆的返回,这让黔布大惊,暗道,“不妙。” 黔布正要召吕臣、薄将军应对,且见朱鸡石和董緤毫无战斗的意思,仔细一看才发觉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将,正持一杆通体银白色的长枪看着他们。 正是赶到胡陵的项梁,项梁见两军打的焦灼,并没有率军助战,而是继续由黔布与其作战。 项梁心里虽然不满秦嘉,甚至有些讨厌秦嘉,但秦嘉毕竟乃一豪杰,称得上是一方诸侯,便给其留有最后的尊严,交予黔布处理。 秦嘉见项梁又率军到来,知道大势已去,可他宁死不降,与黔布一直战到晚上,秦嘉才精疲力尽,黔布亦好不到哪去,只是由吕臣、薄将军两人的接力。 吕后、薄将军两人合力战力气逐渐衰竭的秦嘉,等到黔布力气稍微恢复立刻再次投入战斗。 如此轮番耗战,秦嘉终于不敌,“天不佑吾,败于项氏,非人力可为,兄弟们皆是好儿郎,吾死,项梁绝不会为难尔等。” 秦嘉临死前的言辞恳切,颇有大丈夫气概,诸军吏闻言莫不哭泣,朱鸡石和董緤则默然不语。 秦嘉则将混元枪插于地上,看向朱鸡石道,“此枪就交托予朱将军了。” 说着又将白雪宝马指向董緤道,“此宝马就赠予董公了。” 言毕,拔剑自杀! 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未曾死于秦军却又横尸悲鸣于胡陵湖畔。 秦嘉是不甘的,他心中有一个理想还未曾向世人展示,却只能无奈的叹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军丰邑 胡陵湖畔秦嘉的尸体冰冷的躺在那里,士卒们欲向前斩其身立功,项梁及时传令三军,为秦嘉保留最后的尊严。 秦嘉之军由朱鸡石、董緤率领投降,正是被编入项梁之军。 景驹则败走梁地,欲投奔魏国,被恒楚一路追击至此,拦截其入魏,景驹看着眼前的项氏军像瘟神一样跟着自己,寻思,“若继续开战,不知有多少兵卒葬身于此,不如留其性命与暴秦抗争。” 思虑至此,景驹便率军投降恒楚,恒楚派快马向项梁告询如何处置景驹。 此时的项梁已合兵秦嘉军由项籍统领,召集诸军吏商榷如何处置景驹。 项氏诸将皆赞成杀死景驹以绝后患,诸如黔布、吕臣、薄将军、项籍等皆主张杀之,唯有陈婴独觉非杀之以绝后患。 项梁在军帐中思虑良久未做决定,后来到胡陵湖畔望着未借兵的湖水思考,楚王景驹毕竟是名义上的楚王,若令其存在终究是自己无法越过去的一个砍,可杀之又觉得哪里怪异,无法言语。 湖水浩浩荡荡向东而流,项梁又思虑良久,传命恒楚,留之无义,并传令大军驻扎胡陵以西准备进击秦军。 胡陵湖畔一个小小的土堆埋葬了秦嘉的尸体,湖水依旧在流淌完全没有一刻停下来注视这位反秦将领,仿佛这里没有发生过大战一样…… 下邑以北有旌旗绵延而立,这里是刘季军所驻扎的地方,刘季想此刻进击丰邑,奈何张良不支持令其有些举棋不定。 后张良见刘季如此急于攻丰,此心是难于磨灭的,便建议他只可围攻不可强攻,用疑兵震慑雍齿,总之提出了一系列的措施,刘季皆一一接纳,张良才放心大军开拔。 这一日沛公之军临近丰邑,在丰邑南二里之处的山林间驻扎,刘季召集旧部,有周勃、曹参、夏侯婴、樊哙、任傲参加。 皆是沛县、丰邑的老兄弟,算是老兄弟的一次聚会,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张良等其余诸将皆在帐中休憩。 就着烧烤的野味,刘季饮了一口酒,忽然嚎啕大哭,曹参等皆大惊,樊哙惊问何故,“沛公何故如此哭泣?” 即便是再困难时,这些老兄弟们亦不曾见刘季哭泣,今日马上就要攻丰却为何恸哭,皆有疑惑之色。 刘季道,“接近丰邑,想起翁父、妻儿还在城邑中,不知近况如何,故而感伤。” 周勃劝慰,“沛公无需如此,待吾等攻进城中杀了那雍齿,将老父好生安置,再无后顾之忧。” 曹参的劝慰很独特,没有言沛公无需哭泣他定当如何云云,而是将自己与雍齿的作战计划报予刘季,以表示攻城的决心。 刘季听闻,这才擦拭眼泪,认真听取。 樊哙则恨不能即可杀进去为刘季以泄心头之恨,那任傲则言如克丰邑,他愿为沛公守城,定将其打造城一个铜墙铁壁的家园。 这守城看似比攻城容易,实则最为不易,一是秦军若猛烈进攻需要与城共存亡的信念,其次是要有一个能静下来的心,在这个按军功赐爵位的时代,能安稳丰邑不去争功者少,能甘愿守城者少之又少,刘季对任傲的决心颇为感动。 刘季发觉这一哭倒是让诸位老朋友齐心了不少,其实刘季并不是完全因家人生死不明而哭,他是心里真的压抑了很久,需要一个宣泄口,最为重要的是真情的流露。 毕竟妻儿、翁父、刘仲等皆在丰邑,若刘季一点毫无感觉倒是显得很冷酷无情,刘季亦不愿让老兄弟们认为自己乃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此哭最令其动容的其实乃两个孩子,毕竟乃自己骨肉如今长时间未见倒是有些想念,刘季自觉这一哭像是哭出一个道理来。 如何凝聚诸将之心,刘季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方法,是爵位将印,还是女人金钱?刘季自认没钱,女人嘛亦只能从战俘中获得,要言爵位其他诸侯皆能给予,这可恶的雍齿不就是因为魏国的一个侯爵而成为他背叛的导火索。 苦思冥想不知如何再杜绝雍齿之事,此刻一哭他看到了两个字,情义,没错是用情留人,以忠义为表率,让诸将自觉的向忠义靠拢,最为关键的还是情这个字,亦是张良曾言心字诀给他的感悟。 对人才用情,用心待之,比许之爵位钱财要有用的多。 丰邑不只是刘季的家乡,亦是记录了老兄弟一起玩耍的地方,里面的酒馆皆留有他们曾经饮酒畅谈的身影。 刘季道,“诸位兄弟,能否攻下丰邑可就靠汝等齐心协力了。” 丰邑是刘季必须拿下的地方,只是此刻他对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却没有沛县感到心切。 樊哙宽慰刘季道,“那雍齿不过是一个孤傲之人,且贪色吝财,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跟随,只要攻破城邑,雍齿定成为丧家之犬。” 曹参则道,“雍齿均知吾等将兵之能力,定不敢轻易出城来战,只要能引蛇出洞便能打其七寸。” 周勃见樊哙、曹参皆是信心满满,他亦道,“沛公放心,吾周勃最善于拉强弓,只要雍齿敢露面,吾等将其射杀于城楼之上。” 夏侯婴则表示只要那雍齿被自己的战车兵围住,那么雍齿必将插翅难飞。任傲自然没有说要如何上阵杀敌,如何奉献攻城之计,依旧在表示自己待克城之后定将如何牢固的守城。 为了表示衷心,他愿将自己的妻儿安置在沛县,刘季拍着任傲的肩膀道,“任兄之言吾刘季深信不疑,日后妻儿还是安置在丰邑的好,刘季知晓汝的心思。” 任傲被刘季的信任打动,刘季对任傲的信任有时候任傲自己皆如在梦中,不过是曾经帮助他的妻子吕雉挡了一下狱吏的羞辱而已,便能一如既往的信任,任傲心里暖暖的。 其实刘季怎么想的呢,对于有恩自己之人当完全的信任,这和雍齿此类人不是一个级别的,既然信任便充分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刘季此刻在努力的践行这个道理,物尽其才,人尽其用,才是刘季的根本原则。 第一百一十五章 顽强雍齿 信任,可成就一人,亦可害一人,刘季信雍齿,不仅城丢,人亦流离失所。 失去仰仗的根基,还置家人于危难之中。 对于任傲,刘季是怎么想的呢?自刘季任亭长时,两人便感情较好,与雍齿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信任,对老友则充分信任,置其家室并不能控制其忠于自己,如陈胜将武臣家室看押在宫中,并不能阻止其在赵地称王,该背叛还是背叛。如此反而徒增间隙。 守丰邑之首要人选,刘季预先定了任傲。 刘季先前的真情流露,令众兄弟众志成城,除去后顾之忧,便决定部署攻丰之事。 从砀县、下邑聚集的一万兵马,刘季将全部用于攻丰。 刘季自己只带千余人丰城之南的林中驻扎,做疑兵,交由夏侯婴、任傲指挥,用于迷惑雍齿。 按张良之意,将九千人马分三路围攻丰邑。 刘季道,“子房总督粮草,顾全有缺。曹参,周勃,樊哙听子房调遣。” 曹参,周勃,樊哙领命道:“诺”。 三人望向张良,皆认为眼前这位年轻人不简单,虽不过厩将,却为刘季谋士,其言刘季多采纳,不仅关乎三虎将的攻城拔地之策略,更决定三军兵卒的生死。 起初樊哙不服,周勃不信,曹参心未从,可几次献计皆令刘季或脱险或拔城,至此三人皆敬重张良。 张良亦感念计未落空,皆因三人顽强的执行力,张良道:“曹参多谋为主将,率五千人马从正面进攻,周勃善射为次将,趁夜率两千人入丰西奇袭,樊哙勇烈为别将,领二千人马为先锋,从丰东进攻。” 最后张良再三叮嘱不可强攻,疲敌为上。 张良大致策略言明,但三将如何执行,刘季能否让雍齿信以为真,皆看执行如何。 曹参为主将,他再次端详丰邑之地利天时,见丰西多林、丰东多泽,便改周勃为前锋趁夜发起突袭,樊哙伐木渡河,往来接应。 丰邑城内早已失去往日宁静,雍齿侯府前车马拥塞,院内诸军吏喧哗噪杂,皆言沛公率万军杀回丰邑,是守是降,言论不一。 雍齿喝止喧哗,“刘季不过酒色之徒,好食懒做,又何惧之?敢乱军心者斩。” 四下一片宁静,有魏士为雍齿谋曰:“沛公之军,兵多粮少,若能固守五日,军中必乱,雍侯亲率魏军攻前寨,吾引兵攻后寨,沛公必可擒矣。” 雍齿从之,令军士饱餐,固守首夜。 言毕,雍齿令未行,便有军卒仓皇来报,丰西遭袭击。 雍齿惊道:“谁在引军攻城,有多少兵马?” 军卒则是一脸的茫然。“满天箭雨,有校尉被强弓射杀,未见军马……” 雍齿愕然,“什么叫未见军马,丰邑城深,哪来的箭矢?” 丰邑城西,一人生得虎体狼腰,豹头猿臂,带一支兵卒身后皆背负弓箭。 此时乌云遮日,倒适合潜藏。 引军之人正是周勃,其挑选二千善骑射之砀兵,至丰邑西时,正待寻思该如何发起奇袭。 周勃双目四下寻找突破口,见乔木林立,皆为参天大树,树高与城墙齐,周勃突发奇想,可令弓箭手隐于树上。 深夜发起进攻,专射杀将校级别的魏兵,为樊哙攻城做呼应。 魏士听闻状况,便建议雍齿即刻派将前去阻击。 夜里难知领兵之将,雍齿不惧任傲、樊哙、夏侯婴,却独独担忧曹参。 直觉告诉雍齿,攻丰西之军非沛公主力军,亦不是曹参所率领。 以雍齿对几人的了解,城东或城南会遭受猛烈攻击。 雍齿命弓箭手在箭矢上涂上油脂,采用火攻。 魏士震惊:“丰西林木燃起,恐火势难控。” 雍齿坚持己见,“尽快撤离可燃物,吾断定敌军藏在树中,否则弓箭何以造成如此杀伤力。” 周勃亦藏身于一棵大树之上,一直在寻觅雍齿的身影,未曾见到,却望见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来,且箭头被点燃。 周勃暗道不妙,万没想到雍齿敢不顾火热难控,强行火攻。 乔木燃起,火光滔天,惨叫声、落地声、树枝的断裂声,交织在一起,周勃心下骇然,心想莫不是这次会被烧死在树上。 丰邑城西火光冲天,丰邑城东樊哙早已采取行动,实则在周勃射杀城中魏兵,便以鸣金为号,樊哙且闻得城中大乱,便立刻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一把弑神斧被樊哙舞动起来,遮挡一根根箭矢。 一根根伐来之木横跨湖泽两岸,这湖泽便是丰邑天然的护城河。 箭矢过后,兵卒折损百十人,正欲架云梯攻城时,忽然乌云增多,无月之夜,漆黑如墨,忽然电闪雷鸣,下雨磅礴大雨。 樊哙视线受阻,心下暗道不妙,若此时敌军冲出城来可不妙。 磅礴大雨而至,对樊哙而言不妙,却救了城西的周勃,庆幸的是周勃所在大树未燃起,仅仅燃至树干便被大雨浇灭。 周勃下树,清点人数,折了三四百人,心中感伤,好在任务完成,即刻率军去接应樊哙。 正在此时樊哙所担心之事发生,雍齿率军出城击樊哙。 雍齿身穿银片鱼鳞甲,肩披红袍,持三色长刀冲杀而来,樊哙无马可用,只能仰视而战。 雍齿居高临下,每次挥刀砍下皆令樊哙吃力招架,且大雨之下地面湿滑,樊哙几次险遭砍杀,幸曹参拍马率军来战雍齿,救了樊哙,曹参圆睁环眼,大叫:“两姓家奴休伤吾将!” 曹参及时挺枪出战,两马交合,酣战雍齿,连斗四十余合,难分胜负。 曹参视线亦受阻,出枪速度、精准受雨水印象,却惊见雍齿毫无影响,故而越战越在下风,瞥眼见雍齿面部有丝遮挡。 曹参料想这雍齿善于雨中所战斗,便决定撤军,无奈雍齿索战紧急。 旁边樊哙早已大怒,从曹参军中校尉那里借来一马,拍马挥斧,来夹击雍齿。 雍齿不敌两人加攻,这才率军回城。 此时周勃这才赶到,曹参清点兵马退回沛公那里下寨。 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厮杀,诸将打的皆非常卖力,奈何依旧无法将雍齿击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战小胜 疾风吹骤雨,拍打着沛公的军帐,初春虽不寒,但雨滴是冰凉的,周勃、樊哙、曹参等皆匆匆忙忙走进军帐。 沛公刘季急切召集诸将,尤其请张良上座,曹参回报战况,初战不利,周勃、樊哙皆折损兵卒几百人。 刘季闻知初战竟损失近千人,且得知雍齿善雨战,心情如冰雨一样,脸色不善。 刘季望向张良,“季不听子房之言,损兵误事,子房可有良策?” 张良道,“还需借兵。” 刘季叹了口气,“如今何处借兵?吾闻秦嘉已被项梁击杀,楚王走死梁地。” 曹参、周勃、樊哙皆不知何处借兵,张良谏曰:“何不去项将军处借兵?” 去项梁处借兵,刘季还未曾想过,本能的将思维固定在楚王景驹那里,其实在秦嘉那里他并没有借到兵,项梁虽击杀秦嘉,但对刘季倒没有敌意。 刘季立刻道,“项将军在何处?” 曹参道,“击杀秦嘉后屯驻在胡陵。” 此时的胡陵之天几乎被旌旗遮蔽,项梁已并秦嘉军,兵力已达十几万,准备调兵遣将向西击秦。 大军正要开拔时,项梁帐前闪出一将,道,“上将军,细作来报,章邯军至栗,愿请兵击之。” 项梁视之乃新收爱将馀樊君,生的是虎头狼妖,身材魁伟,手持一杆长枪。 项梁早知秦将章邯甚是厉害,打的陈王败走陈县,一直没和其交过手,听闻章邯至栗县,觉得这第一战事关重大,便重新召集诸将商议。 军帐内,新降之将朱鸡石心中有一股傲气,身为秦嘉旧将却遭到一些人鄙夷之目光,他甚为气恼,欲扬名于帐前,自认可与章邯一战。 朱鸡石自随秦嘉起事,屡立战功,未尝有败,直至败于黔布、项籍二人,此刻急于表现,稳固自己在项梁军中的地位。 项梁见两将皆挣先请战,一个为新收爱将,一个乃新降之将,项籍欲请战被项梁派去与黔布一起攻打襄城。 在选择谁为别将去击章邯军,项梁有些犹豫了,思考良久道,“朱鸡石、馀樊君听令。” 二人出列领命,只听项梁道,“朱鸡石为别将,馀樊君为末将,共击栗县。” 两人道,“诺。” 只听项梁接着又道,“此战为吾军与秦将章邯首战,务必求稳,不可冒进,不求打胜,只需给章邯军一个牵制,令其知晓吾军的声威。” 朱鸡石、馀樊君争相表态,只听馀樊君道,“吾定当奋勇杀敌,取敌数十首级,扬吾军之威。” 朱鸡石冷眼望了一眼馀樊君,为了能够争取立功机会,算是立下军令状,“若再增加一万兵马,鸡石定当击溃秦军,为攻襄城牵制住秦军。” 项梁许诺多增派一万兵马,但有前提条件若是战败有辱项氏军威,当以军法处置。 章邯闻砀县被沛公攻破,便引兵至栗接应别将司马枿。 栗县城外,旌旗蔽日,操练声震九天,黑压压的如乌云一片。 别将司马枿已聚集散兵融入章邯军,并向章邯请罪,“末将此战大意,折损于沛公,请将军惩罚。” 司马枿言毕,用余光望向章邯,却未见章邯动怒,并未用军法惩治,脸上反而露出微微的笑意。 章邯此时亦从细作那里得知项梁派遣朱鸡石、馀樊君前往进犯,便对司马枿道,“项梁派军来犯,汝当戴罪立功,不可再折损大秦军威。” 司马枿闻言,喜悦道,“诺,定当不辜负将军不杀之恩,愿克敌立功赎罪。” 朱鸡石、馀樊君率军浩浩荡荡而来,距离栗县之外的一里处下寨,摆开阵势准备部署作战计划。 在如何进攻上朱鸡石、馀樊君两人发生了争执,馀樊君主张趁章邯军初到栗县未定之时发起搦战。 朱鸡石因章邯军连破陈胜军为由,坚持认为从长计议,需详细谋划方可进军。毕竟章邯军已破陈胜,余威正浓。 司马枿率军在阵前率先搦战,叫骂义军胆小如鼠,趁早投降,否则比陈王下场还残。 馀樊君大怒,抵不住司马枿挑衅,不顾朱鸡石将令,偷偷出寨交战。 馀樊君挺枪出战,怒道,“暴秦残虐,汝何须为秦殉葬。” 司马枿持银色破虏枪,耻笑道,“吾观汝摆兵布阵如同儿戏,远不如陈王之军,如今陈王已败,尔等还不速速来降,免得粉身碎骨。” 馀樊君大怒,“安敢小觑吾,休走,吃吾一枪。” 两马交合,两杆枪厮杀在一起,战不十回,司马枿的枪法显得慌乱,拍马欲走,馀樊君急于立功岂能放过,领兵追击,大杀一番方才回营。 回到营寨,馀樊君将斩杀的一个校尉首级放在朱鸡石面前道,“若如朱将军所言,安能首战获得如此胜利。” 听闻馀樊君私自出战,不听将领,颇为恼怒,但朱鸡石知其为项梁所宠溺的新人将领,只好忍耐,并未发作,只是简略的为馀樊君记功,“左右,为馀樊君书简记功。” 馀樊君面露骄傲之色,朱鸡石劝谏道,“吾听闻章邯用兵多狡诈,极善于用兵,方不可再冒然进军,且那别将司马枿曾北定楚地,屡立战功,万不可轻敌。” 馀樊君笑道,“吾看那司马枿不过如此,抵不过吾十枪,朱将军若是惧怕秦军,吾愿为先锋,为将军扫除障碍,围住那章邯,由将军来擒可否?” 朱鸡石闻听此言,心下恼怒,“如此急功近利,怎能担任先锋主将。” 司马枿率军回营,禀报章邯,章邯知敌军已上钩,道,“继续向贼寇叫战,务必将贼寇深入埋伏圈。” 司马枿领命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初战胜利,馀樊君欣喜,见司马枿又来搦战,便要出战被朱鸡石阻止,其甚为不服,“手下败将竟如此嚣张,为何不给予痛击,此乃错失良机也!” 朱鸡石道,“此恐为诱敌之计。” 两人陷入争吵,馀樊君为不失战机决定要回报项梁,朱鸡石心下琢磨如果真项梁得到此回信,定认为自己统兵无妨,且有可能真的认为自己畏敌不前。 思来想去,朱鸡石道,“若出战可以,万不可冒然深入,须听将令。” 馀樊君满口答应道,“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邯之威 馀樊君挺枪初战,见司马枿耻笑道,“汝上次侥幸活命而逃,不知在军中好好侍奉伙食,为何再来送死!” 司马枿怒道,“本将上次食不果腹,没有力气,今再战,定斩贼子于马下!” 馀樊君冷笑,令军队排列阵势,对自己的军阵颇为自豪道,“见此阵势,还不快快投降,任汝插翅亦能冲破。” 朱鸡石恐馀樊君受激冒然追击,便出寨监军。 司马枿不予理会,叫嚣馀樊君下来一战。馀樊君拍马来战,借助马势挺枪直刺,司马枿持破虏枪挡架。 馀樊君听闻擂鼓大作,见朱鸡石亲自为自己击鼓,身体里一下子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双脚一蹬,自胯部传出的力量开始向上走,馀樊君居然直接跃离马背。 身体直直的向司马枿冲去,借助惯性的力量,直刺司马枿的眉心,司马枿大惊急忙后仰,同时勒马向一旁躲去。 两人的马匹开始在战场中画圈,战至二十回合,司马枿一不小心肩旁被刺伤,拍马遁走。 馀樊君便立刻指挥兵卒掩杀,司马枿一路奔逃,便战便辱骂馀樊君,显得是一副狼狈样。 朱鸡石见馀樊君不听自己所言,退敌即可,执意去追,恐馀樊君遭受不测,便率大军从后接应。 司马枿见馀樊君追的急,便命秦军丢盔弃甲,旗帜亦被舍弃,馀樊君大喜,觉得这是要斩杀司马枿回去向项梁报功的机会,更扬鞭加快追赶。 司马枿停下,又与馀樊君战了十几回合,这才继续逃奔,馀樊君欲再追击时,一兵卒持朱鸡石将令来报,命其停止追击,误中秦军埋伏。 馀樊君怒曰:“朱将军如此多疑,不足与之谋划。” 不听朱鸡石将令,继续追赶,过一山谷时,山坡两侧突然鼓声大作,两彪军马,大喊,“馀樊君将命丧于此!” 馀樊君大惊,知中计,欲走,两侧乱箭射来,馀樊君被乱箭射成刺猬,其余兵卒皆往阵营奔回。 馀樊君被乱箭射杀,正在后面接应的朱鸡石大惊,立刻退出林地,在营前列阵。 章邯命司马枿乘胜追击,大破馀樊君军,其余兵卒皆被斩杀,司马枿追至营寨前,见朱鸡石列阵有道,不敢大意未敢冲杀,依旧采取辱骂搦战的形式。 朱鸡石则不急不忙,依旧是继续调整义军的队形,对司马枿的挑唆不问不顾。 直到一切稳定之后,这才亲自率一支人马迎战,持青色冷艳刀,“休得猖狂,上来领死。” 司马枿喊道,“缩头乌龟,安敢与吾交战!” 闻言,朱鸡石大怒持冷艳刀拍马冲杀而来,两马交合,枪与刀交锋。 青色冷艳刀,斩杀暴秦逞英雄,银色破虏枪,誓要擒贼立头功。 战不到十余合,司马枿身感不敌,先是背脊出汗,接着便是额头渗出汗珠来,败阵而走,朱鸡石乘势追击,踢马加快,急出一刀,砍中司马枿一臂。 司马枿忍痛负伤径入中军,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阵中三尉将前来救助,被朱鸡石一刀,砍一尉将下马,余着皆走。 朱鸡石在军中继续追杀司马枿,司马枿奔出阵中往山林间遁走,忽闻得身后营寨方向大乱,燃起熊熊大火,知道不妙,即刻拨马回营。 此刻的营地早已大乱,在火光中见一位将军,生的是鹰目方口,虎背熊腰,英姿伟岸,持一根双月长戟,正是龙虎戟。 朱鸡石心下大惊,知此将定为令陈胜败走陈县的章邯。 朱鸡石大喊道,“混乱者斩,不得慌乱,听吾号令斩杀暴秦。” 可惜朱鸡石一人之言早已被淹没在焚烧的痛苦声、厮杀声之中,阵型早已乱成一团。 因为阵型太过方正,反而被章邯来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章邯对着朱鸡石喊道,“还不下马投降,本将饶你不死。” 朱鸡石持青色冷艳刀来战章邯,“汝缩身在末将之后,可敢单独与吾一战。” 章邯面无表情,持龙虎戟,左右皆有一千弓弩手,势如羽翼。 朱鸡石已聚集散兵,将三千军马亦分作左右两队,与章邯军对峙。 章邯挥挥手令弓弩手放下弓箭,朱鸡石令骑兵中的弓箭手亦放下,两人来至阵前。 章邯舞动龙虎戟直取朱鸡石面门,两马四蹄交错,刀与戟交锋。 龙虎戟龙吟虎啸,冷艳刀如青流拂过。 战至五十回合,朱鸡石不敌,被章邯一戟割伤脖颈,险些失去头颅,便拨回马欲走,章邯亦不追击,立刻命弓弩手射击。 朱鸡石舞动冷艳刀挡箭,校将率军上前接应,亦命骑兵中的弓箭手回击。 章邯率军追杀,留有司马枿围剿残兵。 朱鸡石心中骇然,心想这章邯太过厉害,如今率残兵回胡陵面对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 首战不利,原因多在馀樊君不听自己将令,导致首战失控,失去优势,可项梁会听自己解释吗? 馀樊君的确是一员猛将,如果是和自己单打独斗,自己不是对手,可是如今却折在这里,该如何交代。 他朱鸡石是秦嘉军投降而归项梁,项梁对自己又有多少信任,这次他自己所带兵马皆为本部兵马,所有的项氏精兵皆为馀樊君率领。 很明显这是不信任的表现,并且让他朱鸡石的本部人马做先锋与章邯军作战,这是项梁话里的意思,可是到了栗县,馀樊君却挣着为先锋,自然是为军功。 可对付章邯的先锋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如今朱鸡石一路奔逃,一路收拾残兵,心中颇为复杂,军中有一将尉乃自起事时便跟随自己,劝道,“将军为项梁新降之人,初战损兵折将,且又折了馀樊君,回必有祸患,不如领投别处。” 朱鸡石寻思,项梁乃名将之后,度量不至于如此小,且此战过不在己,在馀樊君不听将令,项梁不至于杀新降将,这可是关乎着秦嘉的上万降卒,“不止于此,项梁不会杀吾。” 朱鸡石不听劝,执意会胡陵,此将尉无奈道,“若将军回见项梁,定被杀害,还望将军三思。” 朱鸡石道,“吾意已决,无需多言。” 将尉无言,便默默离军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借兵项梁 朱鸡石没有听属下的意思,率兵逃回胡陵,项梁闻听朱鸡石为主将大败而归,死伤无数,尤其是折了一员猛将馀樊君,心情非常不悦。 与章邯军初战失败,项籍、黔布率兵攻襄城依旧不下,此时非常不利,陈婴谏曰:“兵新败,需胜仗鼓舞,且军需粮草短缺,可攻薛,拿下补给。” 陈婴之言,项梁从之,此刻项梁还没心情处理朱鸡石,朱鸡石存有侥幸心理便默默祈祷,望再有机会出师。 泗水郡守壮被刘季斩杀,其实薛地早已纳入刘季辖地,只是刘季未曾入城,此城内秦军已降刘季,刘季未曾以此城为重要据点,故未遣人守城。 薛地闻项梁大军至,早出城献降,项梁便在薛地做补给,休整。 项梁入城,见薛城不错,决定在此休整几日,回过头质问朱鸡石几万兵马为何会败于栗县。 朱鸡石道,“馀樊君不听将令,致使军败。” 项梁怒道,“败即是败,三军主将何故迁罪于他人。” 朱鸡石见项梁怒,吓得不敢再出声,项梁道,“大军出征前,有约定,按军法处置。” 项梁之所以恼怒,皆因项梁派去的兵马皆全军覆没,唯独他朱鸡石本部人马安然无恙,故怒之。 朱鸡石不服,辨了几句,项梁将其逐出军帐,并收其兵权,将本部人马归恒楚调遣。朱鸡石更加不悦,心生怨恨,“不如当初听将尉之言。” 此言传至项梁耳,杀心起,朱鸡石被免去将军之职,其老部下愤愤不平,劝其率军叛走,另谋他处,何必屈身于此。 朱鸡石犹豫道,“此去何往?项梁气消,必再启用吾,几万人马非吾指挥方可安定。” 朱鸡石是自信的,亦是骄傲的,认为自己这些老部下只有自己任将方能如手臂一样自由驱使。 此言再次传至项梁耳,项梁怒,恒楚曰:“朱鸡石本乃秦嘉之降将,归降不思奋勇杀敌以报上将军之恩,只知玩弄兵权,不可用。” 项梁道,“命武士藏于帐后,传朱鸡石进账,言还兵权于他,来则立刻伏击杀之!” 恒楚领命,朱鸡石闻言喜不自胜,早忘记先前老部将再次劝谏之言,入账即被拿下。 朱鸡石大惊,“上将军何故抓吾?” 项梁宣读罪状,“大军出征不思奋勇杀敌,嫉贤妒能,不去救援致使馀樊君全军覆没,其一罪也,败军之后不思悔过,反而煽动旧部叛逃,其二罪,有此两罪当斩之!” 至此,朱鸡石才惊恐,“吾冤枉!” 临死之际,朱鸡石才悔恨不已,其部将三番五次劝谏自己,他不听以至于此,实则是部将叛逃之心害了他…… 丰邑城外,雨水早已停止,沛公中军帐内,刘季静静等候,诸将皆在商议何处借兵,张良坚持认为可向项梁借兵。 兵卒近帐禀报,“项梁军在薛。” 兵卒退去后,刘季没再犹豫,抬头对诸将道,“汝等且听子房调遣,围住丰邑,吾前去薛地借兵。” 有了前次借兵的经验,刘季这次做足了准备,带着樊哙、夏侯婴引百馀骑去见项梁。 张良建议道,“项梁军新败,借兵不易,可不言借兵,投奔请战可得兵卒。” 刘季思考片刻觉得张良之言甚是有理,道,“就如子房所言,吾等一起前往见项梁,可否?” 张良欣然同意,刘季内心欢喜,至未知之地有谋士在旁,他深感舒适,只是刘季不知此去带张良还有另一个始料未及的事等着他。 此去刘季在心中不断模拟种种见项梁的场景,樊哙笑道,“此去见项梁,定不会如秦嘉那厮如此小气吧。” 张良道,“项梁乃楚名将之后,断不会如此。” 再次至薛城,刘季感慨颇多,上次攻城破郡守壮还历历在目,此刻薛地已换主。 刘季亦明白,此刻项梁军势大,投奔委身于麾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进薛城,令刘季震惊的是项梁不仅隆重的款待,还非常大方的将五千人马调拨予刘季,还增派五大夫将十人。 项梁见刘季仪表不俗,且是沛县一带包括胡陵、方与、薛等地,皆是刘季曾经的据点,对其能力颇为赞赏。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刘季亦觉得项梁此人不愧是名将之后,谢曰:“季定不辜负将军厚爱,攻下丰邑,那丰之酒水犒劳三军。” 这次借兵如此顺利,刘季有些不太相信,但令其始料未及的是张良见项梁如此大方,且兵多将广,心中有一个声音慢慢变大,“可借助项梁之力复韩。” 这个念头逐渐的放大,渐渐压制了要继续扶持沛公的念头,或者说他要先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方能心无旁骛的去辅佐刘季。 刘季得到项梁增兵援助,非常的兴奋,可是张良却选择留在薛地,没有跟其回丰。 刘季心中不舍,但又不可强求,张良送刘季至山间方才分别,“有这五千兵马,沛公此去定能攻克丰邑,良在项军为沛公打点上下,寻一席安身之地。” 虽然是离别,但不知怎地刘季听闻张良临别之言,却又是忍不住感动,眼睛湿润,身体更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刘季离去,项梁麾下诸将不解,尤其是恒楚一脸的迷惑,“吾军新败,且久攻襄城不下,正是用兵之际,为何借兵于沛公。” 项梁道,“吾观此人仪表不俗,且部下猛将、谋士皆为不俗,此人若能为吾项梁所用,定是如虎添翼,破秦又多出一股劲力,如再生一臂无疑。” 陈婴点头赞成,“项将军所言甚是,吾观沛公部下名为张良的是个难得的谋士,其家族世代为韩相,又是刺秦的壮士,如此之人皆跟随沛公,可见此人不俗。” 项梁震惊道,“此人当真是刺秦之壮士?” 陈婴道,“吾昔日有一故友曾游下邳,与张良有过几面之交,得知此人正是散尽家财,勇刺始皇之壮士。” 项梁大喜,道,“如此壮士,当尽力为吾所用,陈公可有良策?” 项梁对有人才的苛求还是非常热烈的,他知道只靠项家人是不行的,故而对刺秦的勇士张良有不错的印象。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攻丰邑 张良留薛,令刘季始料未及,借兵五千的喜悦减半。 此时的丰邑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曹参、周勃不断的巡逻,严禁闲杂人出入丰邑,虽然无法攻克,但亦不能令雍齿过的舒坦,严禁控制外界与丰邑的联系,尤其是粮草的攻击。 不过曹参亦有些担心,恐雍齿会粮草而更加严苛的盘剥丰邑父老子弟,若加重其负担,非沛公刘季所愿。 正在骑马巡视的周勃在丰邑东方方向,忽见一支人马从林间闪出。 周勃大惊,粗略估计有四五千人,正欲回马列阵对峙,忽闻熟悉之音,“勃,沛公借兵归来!近日定叫雍齿那贼粉身碎骨。” 周勃定睛一看,乃樊哙、夏侯婴护卫刘季来至军马前。 曹参、周勃大喜,刘季即刻召集诸将回中军营帐商议。 五千人马的加入,沛公军威大振,周勃却细心的注意到刘季脸色不悦,没有一丝借兵归来的喜悦,心下疑惑,询问樊哙。 樊哙语气中夹杂着无奈,略带一丝不满,“某人惹咱沛公不悦。” 周勃震惊,正欲询问何人却发现张良不在,便心直口快的说道,“沛公,厩将何在?” 刘季没有言语,樊哙倒是抢话道,“见项梁兵多将广,声势浩大,弃沛公投富贵去了!” 刘季本来脸色还不错,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一直是微笑的面容,此刻那一丝仅存的笑容亦消失了,“休得胡言,子房绝不会因为爵位而转舵,自有他的打算,岂是尔等所能揣测到的。” 刘季的一阵训斥,樊哙不再言语。 张良不在,此刻只能靠刘季、曹参、周勃等几人商讨作战计划了,不过在张良与刘季分别之际,张良曾为刘季献出一计策。 张良的摆兵布阵将新得的十位五大夫将分作左右两队,形如羽翼,曹参为先锋,周勃断后,樊哙、夏侯婴等皆由刘季亲自统领。 刘季新得十将,不知心腹,恐临阵有变,与曹参、周勃、樊哙私下商议后,决定改动张良的建议,以曹参、樊哙各引左右军,共四千骑兵,十位五大夫将领中选五位为先锋。 刘季自引马步军七千,命其余五位将领率一支三千步兵在前,周勃紧挨着刘季,引两千弓弩手。 先锋在诸多战役中起着很大的作用,甚至决定着一场战斗的胜败,可是刘季此刻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攻城先锋和两军对垒厮杀的先锋有很大的区别。 攻城先锋最为容易成为垫脚石。 刘季正要命士兵叫骂雍齿,激其出城,却忽然鼓噪呐喊,城门打开,一支人马迅速的出城,快速的列队。 雍齿居然主动出城,令刘季始料未及,只见魏左右校尉各引弓弩手亦分作两队,一魏别将引一千五弓手,步兵数千,雍齿自引中军,马步军数千。 樊哙亲自擂鼓搦战,雍齿却按兵不动。 两军对峙在丰邑东南,雍齿命魏别将进军。 魏别将令一千五百弓手隐蔽于箭牌下,以鸣金为号射箭,步兵缓慢前进。 刘季见雍齿军如蜗牛般移动之后又原地不动,有些耐不住了,命这五位先锋同时出战。 雍齿军见五位先锋挥刀冲来,皆伏而不动,待来得近距离时,忽然鸣金,一千五百弓手齐发。 五位先锋根本不曾发现有弓弩手埋藏,忙挥刀招架,拨马欲回,被魏别将策马舞枪,一枪一将落马。 连刺两枪,两将落马,其余三将奔走,兵败如山倒,任由周勃如何善于射箭,已无法阻挡魏别将指挥兵卒的冲杀。 战场之形势往往就是这样的变化无常,因一人做逃兵从而引发大军溃败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因此为将者最为痛恨逃兵,最为痛恨后退者,立斩不赦。 故而刘季中军的五位先锋大白,直接导致中军混乱,一度失控。 雍齿见状即可命左右校尉射箭阻击樊哙、曹参左右军的接应。雍齿自己率中军向刘季掩杀而来。 曹参与樊哙虽然勇猛,但是面对千支箭矢的射来,只能命步兵上箭牌掩藏,竟一时无法上前接应刘季中军。 雍齿持三色刀左冲右突,勇猛异常,从项梁处借到的三个五大夫将,为挽回自己的面子,亦为兄弟报仇,三人一起舞刀来战雍齿。 不料雍齿大喊一声,三色长刀如鬼魅般变换残影,手起刀落,又有两将被斩于马下。 刘季中军彻底大乱,周勃与刘季走散。 雍齿直取军中的刘季,刘季持丈二金蛇矛与之交锋,战不十回合,刘季不敌拍马遁走,雍齿紧追不舍,刘季狼狈逃向山林。 雍齿赶上,挥刀斩向刘季后背,刘季急忙挺金蛇矛来挡,方向稍偏,因刀力过大,直接将马屁股砍伤,马匹后退无力摔倒。 刘季坠落马下,雍齿持刀急切的要砍杀刘季,林间闪出一将,生的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挥怒天锤砸向三色刀。 长刀偏离方向,沿着刘季的耳朵划过,及时救了刘季。 此将正是周勃,混乱中周勃见刘季危难,怒吼一声,手中怒天锤舞动的更加紧密,活生生的砸出一条路,来到刘季身旁,及时救了刘季。 夏侯婴亦从混乱中持四棱锏杀将上来,一时间周勃、夏侯婴两人战雍齿,雍齿不敌拨马回走,周勃此刻命两千弓弩手射箭,雍齿败退。 魏校尉弓弩射的只剩最后十发后,便护着雍齿退回丰邑城。樊哙、曹参得以缓冲,立刻命骑兵追击,杀了百余兵卒,雍齿闭门不出。 任由樊哙在城下大骂,就是不出,刘季传令收兵,五大夫将折了三位,刘季心中隐隐有些内疚。 此刻刘季才知道张良的高明之处,知晓中军前锋的重要性,更熟知曹参、周勃的勇武超过这十位五大夫将,用其为先锋由一定的原因。 刘季道,“雍齿兵马胜在弓弩,吾军弓弩手较少,如何应对?” 曹参思考片刻道,“对付弓弩手最好的办法是步兵与弓弩手、骑兵的配合。” 曹参道出自己的简略思路,可命步兵持箭牌护卫骑兵,骑兵利于冲杀,紧随步兵其后,骑兵两旁则布置弓弩手,随时给予回击。 第一百二十章 二攻丰邑 刘季采纳曹参的建议,重新部署军阵,雍齿迟迟不出城迎战,曹参作为攻城主将率先发出了攻城。 用强弩向丰邑城楼轰砸,并派七名五大夫将从东西两面采用云梯攻城,两面加攻。 雍齿见丰邑城三面受攻,恐兵力分散后被各个击破,便命魏别将领左右校尉出城迎战,雍齿自己一人在城楼监战。 这次雍齿没有亲自出城,知晓刘季借兵归来,兵力大增,猛将亦增添不少,他要看清刘季的军阵,从作战中找出刘季的弱点,再出城给予闪电一击。 曹参正在攻城,见吊桥落下,城门打开,魏别将引兵而出,曹参立刻变换队形,由攻城变为两军对垒。 魏别将主动出击,他喜欢用步兵与弓手配合作战,这次左右魏校尉引马军由弓弩手变换成骑兵,在两侧司机而动,遥相呼应。 这边刘季同样是引中军应对,曹参为先锋,先派曹无伤出阵搦战,命其乍败。 雍齿军右校尉挺枪出战,与曹无伤两马交合,刀枪交锋。 战不十回,曹无伤佯装力不能及,几次险些被刺,为了败的逼真,曹无伤故意将头盔被对方刺落。 右校尉见曹无伤狼狈欲逃,便命马军向前冲击。别将亲自引领的步弓军继续向前推进。 右校尉冲入沛公中军,斩杀执旗将,把旌旗砍到,曹参见旌旗被砍到,忙命樊哙引兵护住刘季,夏侯婴则驾战车随时带刘季冲出阵。 雍齿在城楼望见魏别将稳步前进,右校尉斩将搴旗,笑道,“卑赖刘季岂是用兵之人!” 雍齿立刻率马不军出城,要去夹击刘季,周勃引右军,五大夫将引左军来阻击雍齿,雍齿一时间难以前进分毫。 右校尉搴旗之后正要向前冲杀,忽见一将持双刃斧砍来,右校尉忙持枪迎战。 刀枪一交锋,右校尉便险些跌下马去,对方之力太霸道,稍不留神便命丧马下,右校尉打起精神准备再立功,可叹仅仅五个回合就被砍于马下。 正是早已埋伏好的樊哙,见曹无伤乍败成功,便立刻率军来战,砍下右校尉便趁势冲杀,冲入魏别将步弓军中,骑兵速度过快,魏别将的弓箭手来不及拉弓便被骑兵马踏冲散,樊哙左冲右砍,如入无人之境,魏别将慌忙挺戟迎战。 曹参见状即刻命马步军朝魏别将掩杀而来,魏别将之军打败。 樊哙连续三板斧砍的魏别将弃戟而走,回到雍齿军中。 雍齿正率军打的周勃节节败退时,忽见曹参、樊哙杀来,弑神斧扫过皆落马丧命,锁魂枪点过皆命丧马下。 一时间雍齿军溃散,雍齿被周勃、樊哙、曹参三路军团团围住。 魏别将和左校尉见乱草中有一狗洞,皆紧急道,“雍侯快躲入狗洞中。” 雍齿大呼道,“吾雍齿乃大丈夫,岂能临阵脱逃!” 众军士见齐心死战,魏别将和左校尉为雍齿突围,拼死一战,一人死于曹参的枪下,一人死于周勃的怒天锤下。 雍齿狼狈逃回丰邑城,曹参、周勃、樊哙追至吊桥下,樊哙叹道,“吊桥下落再迟些,吾就能砍下那狗贼的脑袋!” 刘季鸣金收兵,清点甲兵,二攻丰邑大获全胜,雍齿损兵折将,断不会再出城迎战,胜利之下刘季更加忧心。 心中亦感叹,这雍齿果然是一员善守城的猛将,如此兵力足足攻了两次还未拿下。 丰邑城中的雍齿更加狼狈,雍齿侯府里他卸甲用清水洗脸,待脑袋稍微清醒后,便立刻召集守将商议。 如今再举行军事商榷,雍齿侯府前没有了往日的车马拥塞,雍齿见这次折了别将和左右校尉,内心第一次涌现恐慌。 是的,雍齿感到了害怕,事到如今他雍齿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死战到底与丰邑共存亡,要么就弃城逃奔魏国。 殿前的军吏比丰邑二战前少了很多,雍齿放眼望去竟发现无几人可用,不是非心腹,便是无名之将,他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他们手中。 到底该怎么办,此时殿前言降之声越来越多,开始如苍蝇般嗡嗡,不敢大声,后来便是放开嗓子言投降是目前唯一出路。 众军吏皆认为敌众吾寡,且刘季兵猛将众多,若再战胜算几乎为零。 雍齿愤怒了,将众军吏赶出了雍齿侯府。 雍齿心想,战了一天亦疲惫不堪,索性先饱饱的睡一觉,料想刘季亦该休憩,待要入睡时有家奴急急的回报而来。 家奴道,“雍侯,不好了,城中多言杀雍侯以降沛公谢罪!” “什么?”雍齿瞬间没了睡意,一下从榻上弹起。 雍齿不信,便穿粗布衣去府探听,果然闻得丰邑城中传言要杀雍齿以谢罪沛公,惩治反贼。 这下雍齿的恐惧慢慢深入骨髓,他开始坐卧不宁,怒道,“定是刘季小儿散布谣言,不敢与吾明刀明枪一战,就会蛊惑人心。” 可不管如何,丰邑父老、子弟的心开始慢慢向刘季这个方向偏移,他很快便想到了沛令被杀的那一幕。 眼前这一幕和沛令被杀的一幕何其相似,细想雍齿不敢在雍侯府多待片刻。 丰邑城下,营帐中的刘季显得坦然自若,面带慈祥的微笑,第二次攻丰令刘季很满意,本来想到雍齿恐会坚守不再出战,忧虑顿生时他想起了张良之言。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刘季一下子想起攻沛县时使用的攻心之法,当下心头阴霾遁去,立刻命曹参书写劝降帛书,系于箭矢之上射入城中。 片刻,丰邑城东、城西、城南皆出现此帛书,很快丰邑城北亦传言要杀雍齿。 一时间丰邑满城皆言杀雍齿以谢沛公,雍齿再亦无法安歇。 命甲士严密护卫雍侯府,雍齿走在雍侯府看谁皆可疑,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雍齿便找来家臣商议该如何应对刘季这第三次猛烈的攻城。 丰邑城外旌旗蔽日,丰邑城内言杀雍齿者沸沸扬扬,雍齿走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命在旦夕。 能否活下来,雍齿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将事关生死,成则东山再起,败则志消梦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攻丰邑 雍齿没想到这第三次攻丰来的如此之快且悄无声息,甚至比攻城更猛烈,比攻城令人防不胜防。 有前两次的攻城之果,第三次的攻城才有了超乎想象的威力,人言可畏,况且皆言要杀雍齿以谢罪刘季,这换谁亦难以保持平静。 雍齿和家臣在秘殿商谈,家臣道,“如今之时非往日,丰邑父老皆向刘季,早走方可无忧。” 雍齿还有些犹豫,毕竟在这里他是独居一方的诸侯,可如果逃亡魏国在魏地恐怕不再是掌控一方的诸侯,虽不至于被魏王嫌弃,但难得重用。 其家臣常从雍齿混迹于市井与豪杰之间,为其心腹,道,“有命在,何愁不能东山再去,况且入临济见魏王,可能还有另一方机遇在。” 雍齿点头道,“然!” 于是雍齿命家臣以及八百精兵将雍侯府的贵重物品,诸如钱财珠宝,捡最贵重的带走。 不能带走的,雍齿一把火焚将其焚烧。 夜里,有人看到雍侯府火光冲天,皆以为有壮士做出杀雍齿以谢刘季的举动。 雍侯府着火,丰邑城的少年兴奋不已,皆趁机入侯府抢取财物,后竟抢了一晚上。 丰邑城大乱,雍齿趁此机会着布衣带领八百精兵皆身穿布衣,偷偷遛出城去。 如此做法,雍齿是采取了家臣的建议,焚烧以示丰邑少年可趁机捞财,为财必然大乱,趁乱便可出城。 雍齿悄悄出城,遥见刘季军中篝火渐渐熄灭,军士的呼噜声似乎皆能听闻,月色暗淡,似乎是潜走的最后时机。 雍齿出城,立刻骑上战马向西遁走,竟然无人前来阻击,雍齿正在窃喜之间,忽闻林间冲出一支彪军。 借着月光,雍齿见为首的正是刘季,此刻的刘季用一种微笑的眼神看着雍齿,可是雍齿见着微笑像是死神在招手。 雍齿感到一股股寒气,自脚底涌上脊柱,直抵大脑,反而令雍齿非常的冷静。 刘季身穿红袍,银片鱼鳞甲,手持丈二金蛇矛。身右是曹参,此刻正手握一杆通体乌亮发黑的长枪,在月光之下闪着寒光。 身左是樊哙,持一把弑神斧,正龇牙咧嘴的看着雍齿,“无耻叛贼,看汝往哪里走!” 雍齿见到刘季时心里便咯噔一下,这下难逃此劫了,便二话没说挥动长刀引八百精兵冲杀而来。 曹参和樊哙几乎同时拍马迎战,刀、枪、斧交锋。 曹参锁魂枪如蛟龙,弑神斧携带开山劈天之势,雍齿用尽全部力气舞动三色刀,雍齿自知难敌两人的夹攻,凡是寻得一线机会便双腿夹马遁走。 刘季率军掩杀,将雍齿的八百精兵杀的大败,失去主将雍齿的八百精兵犹如一盘散沙,经过一两次的冲杀便溃不成军,皆弃械投降。 雍齿仅带十几骑逃奔魏国方向而去,曹参、樊哙正欲追赶被刘季喊住。 刘季阻止曹参、樊哙去追雍齿,非穷寇莫追,而是刘季对雍齿的背叛有着一番新的认识。 樊哙不解道,“雍齿叛贼当粉身碎骨,为何不追?” 向来足智沉稳的曹参亦露出同样的疑惑。 刘季望着雍齿离去的身影,淡淡的说道,“如此逆贼,擒来杀之,岂不太过轻视,当不给效仿者幻想。” 曹参闻言,左右所思,背叛者古来皆有之,对此如何处理,似乎无解,又似乎有众多解法。 见两人皆一脸疑惑模样,刘季边驳马向军寨前行边道,“天下大乱,各有异心,叛心常有,岂可尽诛?虽言有仇不报非君子,但君子有可为,有所不为。” 单说雍齿,本以为可顺利逃走,途中遇刘季心想无法脱身,一阵的猛烈厮杀后,他拍马夺路而走,为了能够逃脱,他专捡小路走,走了一阵未听闻追击的马蹄声。 雍齿心中大喜,窃以为追兵迷路,天助我也,带着十几骑心腹和壮士向魏国逃去。 沛公寨前周勃急切的望着一条小路,沛公前去堵截雍齿能否成功,是否要此刻就发起第三次攻城,周勃心里七上八下。 正在思虑间见刘季领曹参、樊哙归来,周勃拍马迎上前去,行礼道,“沛公,可曾截杀雍齿那逆贼?” 樊哙心直口快道,“雍齿狼狈逃亡魏国,恐难再翻身,沛公仁义未追击。” 周勃感叹道,“逆贼逃亡,吾等终可回丰矣!” 刘季脸上洋溢着笑容,多日来的不快在此刻总算彻底的释放。 晨曦时刻,刘季带领兵马进城,城中豪俊出来相迎,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刘季心中在想如此带有情节之地,任傲能否守好,需派一将协助任傲方可。 刘季将兵马驻扎后,带着周勃、曹参、樊哙等来到曾经的丰县令吏衙,即是雍齿改造过的雍侯府,此刻已经是残垣断壁,焦土碎瓦。 见刘季为吏衙焚毁伤神,有一富贾道,“吾有小院,可供沛公休憩。” 刘季谢过,赐爵上造,富贾笑着谢赐,立刻命人打扫请其入驻。 小院不大,但却甚为别致,小桥流水,假山草木,且亭台楼阁依溪水而建。 刘季在一殿内召开胜利入驻丰邑的军事会议,诸军吏道贺,“恭喜沛公重回丰邑。” 刘季举起酒卮,“兄弟们,饮下此酒,刘季感谢诸位将士,今日当不醉不归。” 诸多军吏皆开怀畅饮,酒过半酣,刘季来到任傲面前,询问道,“恐那雍齿逆贼心有不甘,恐到魏请兵来攻,任傲弟可曾有把握守丰?” 任傲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道,“沛公放心,吾任傲愿率一帮狱卒、免罪刑徒誓死守丰,城在人在。” 刘季继续道,“可否需要一将协助任傲弟。” 任傲自信道,“诸将军还需随沛公征战四方,丰交给吾任傲即可,吾有把握训练一支守城死士。” 刘季见任傲如此便不再担心道,“吾刘季一家就交托给任傲弟矣。” 刘季亲自为任傲斟酒,任傲再次拜谢,并表守丰之心。 有了任傲的誓死守丰之信念,刘季心下安定,便决定去看望家人,刘季便带着樊哙,二人朝家里走去。 再次走在丰邑小路上,熟悉的草木,熟悉的味道,两人无言,默默在思考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抚平心伤 刘季与樊哙归家,柴门外早有两个身影在等待,二人走进后发现是吕雉和吕媭两姐妹。 刘季和樊哙二人多日未曾见到兄妹二人,此刻望见眼睛忍不住变得湿润。 吕媭见到樊哙,眼睛一红,鼻子一算,哭泣道,“挨千刀的,还知道回来啊。” 吕媭上前便挥动粉拳去锤砸樊哙,樊哙见到娇滴滴的吕媭,心疼的将其搂在怀里。 吕雉见到刘季,眼睛亦是红红的,闹着思绪万千,胸中有千言万语,此刻见到刘季却又一言不发。 刘季走至吕雉身旁开口道,“娥姁,可还好吗?” 吕雉一直坚强的面容,强抑制眼睛里泪珠,此刻终于如江河决堤,道,“母子安好,父、兄亦皆康健。” 刘季盯着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子,甚为疼惜,这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如今却在乱世为他刘季,独自照看子女与翁父,刘季心中内疚之心顿起,伸手臂膀将其抱起。 吕雉破涕为笑,“放下妇帚,快去拜见翁父,饭菜将凉。” 刘季放下吕雉,两人携手进入院内,入屋拜见刘太公,早闻刘太公的训斥之声,“三,为父以为早已将这个家抛之脑后。” 刘季再次向刘仲行礼,接着便问刘太公,“雍齿那贼可曾为难翁父。” 刘太公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刘仲接过话道,“曾派兵监视,未曾刁难,后来不知怎地竟忽然撤兵。” 刘季心道,“倒是一条好汉。” 刘季出门叫樊哙亦进来,一家人准备就餐,刘太公却道,“先不忙着进餐,等审食其归来。” 审食其,刘季听闻刘太公如此言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想起这个人来,好像自己立为沛公时曾在街上遇到此人自荐。 刘太公见刘季忘记此人,道,“审食其与汝二兄共同照料为父。” 刘季点头,“记得此人,倒是要好好感谢此人。” 樊哙进门,跪坐在一旁和刘季聊天,吕雉和吕媭两姐妹拉着手说长道短,此时院内响起审食其的声音,“太公,吾沽酒归来,当为沛公庆祝复收丰邑。” 审食其一进门便看到沛公,瞬间他有些不太自然,因与沛公相处较少,倒是觉得刘太公、刘仲比较亲切。 审食其愣了片刻便行礼道,“食其拜见沛公。” 刘季非常热情的邀请其进餐,审食其是归来,但有刘季在他倒不敢在与刘太公、刘仲一起进餐。 刘太公再三邀请,审食其依旧坚持自己在一旁进餐即可。吕雉及子女与吕媭、二嫂等女眷一起进餐。 就餐中刘季、刘仲、刘太公沉默无言,过了片刻刘太公打破了宁静,继续表达对刘季的不满,不如刘仲能经营生产,领人造秦的反亦没见变得富裕,反而整天提心吊胆。 刘仲打趣道,“未见翁父失眠,睡得满香。” 刘仲之言倒是把刘太公逗笑了,“多嘴,食饭。” 刘季则道,“从今日起,整个丰邑皆是翁父的,何必单看刘仲所置那点田产。” 道出此言,刘季亦不怕刘仲不悦,因为他太了解刘仲,便道,“仲兄,吾命人再寻一些良田归兄经营,不知精力可够?” 刘仲脸色不悦,此刻喜笑颜开道,“够的,够的,雇些人手即可。” 饭后,月上柳上头,月色很美,刘季与吕雉两人再次聚在一起,默默忽视无言,刘盈和其妹皆在外面玩耍。 刘季道,“嫁我刘季,恐日后颠沛琉璃,生死难测,苦了娥姁。” 吕雉却道,“娥姁在家扶持翁父,教养儿女,君大可放心在外驰骋天下,娥姁不惧危难,愿与君风雨同舟。” 此言倒是令刘季颇为感动,未曾想眼前的这位女人不仅柔情似水,还有着一股英气,极力支持自己在外闯荡。 刘季起兵举事未曾有多少人支持,看好的更没几人,即便是刘太公、刘仲这样的至亲亦不是完全的支持,如今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道出这样一番言语。 刘季震惊,敬之,怜之,爱之。 看容貌,吕雉的确是一个娇美的少女,虽是为人母,但身材依旧风韵窈窕,脸上更无半点农妇模样。 田间的劳作似乎未能将其柔美的气质削弱多少,反而增添了一丝刚毅之美,这是烈日下锻造的美。 吕雉继续说道,“既然君已起事,吾兄长吕泽亦在单父起兵响应,娥姁知晓,吾再也不是一般农妇,吾会尽心佐君成就一番伟业。” 这一番言语令刘季如浴春风,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有了心仪之人的支持,刘季往日被人误解、不看好甚至背叛已经冲散到九霄云外。 刘季不是天生铁石心肠,被人误解、背叛心中还是非常痛苦的,尤其是这次丰邑之事。 雍齿固然可恶,可是令刘季最为寒心的还不是雍齿,而是丰邑的父老、子弟,被同乡、同里之人背叛,那滋味不好受,像是一根刺扎进了皮肤,碰之即痛,取之困难。 吕雉的肺腑之言令刘季滴血的心慢慢愈合,既然丰邑之人叛他刘季,那么不必太过在乎即可,还有沛县,还有胡陵,还有方与。 刘季看着柔中带刚的吕雉,突然有一种道不出的感觉,“娥姁爱吾,季当让汝过上富贵之日……” 后面的话非刘季不知如何言,而是被吕雉用玉手捂住了嘴,“娥姁不求多富贵,但求能与君相濡以沫。” 不可否认,刘季对这些言语没有抵抗力,在吕雉的三言两语中刘季一直飘忽不定的心,或者说对模糊不清前路的恐惧亦慢慢减少许多。 月色挥洒,刘季与吕雉道着悄悄话,微弱的腊灯下吕雉的小脸被映衬的更加楚楚动人。 在这一刻没有厮杀,没有流血,没有离别,没有眼泪,刘季真的很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此刻刘季只想和枕边人话家常聊儿女。 慢慢的刘季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太泛了,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他像孩子一样躺在吕雉的怀里睡着了。 吕雉看着刘季,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丈夫归来,只需静静的看着他如孩子般入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劝谏彭越 刘季短暂的进入了幸福的梦想,大脑没在思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过在丰邑西北方向有位青年依旧在思考此言的含义。 这青年此刻正手持长戟,目不转睛的盯着泽中的鱼,此青年生的是虎头豹腰,身手矫健,他的周围皆是山林湖泽,水草肥妹,蓝天白天,是个非常优美的地方,昌邑钜野。 此青年眼睛突然一动,右脚踩在泽中岩石上发力,扭动腰部,一股力量随着手臂的摆动,手腕的抖动,传至这杆长戟上。 此戟划过长空,如一道银光一样坠湖湖泽中,青年快速的奔过去,再次提戟,便能看到一条鱼被扎在戟上,挣扎几下便不再动了。 青年回到岸边,将鱼取下,放入竹篓里,竹篓即将盛满,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兄弟们终可吃点荤。” 此时身后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不过却夹杂着些许的兴奋,“仲,吾等有买卖了。” 来者身材瘦高,但眼神却炯炯有神,两眼看着竹篓里的鱼发直。 这位用长戟来捕鱼的青年姓彭,名越,字仲,“狼子,汝还是毛毛躁躁,什么买卖?” 来者绰号狼子,是彭越最为信任的人,他笑嘻嘻的打趣道,“这么好的兵器用来捕鱼,真是可惜了!” 彭越道,“少贫嘴,言正事。” 狼子笑道,“有一商贾,近日从钜野过,可以劫之济贫,吾等兄弟亦可解半年温饱。” 彭越眼神转动,“此商贾可有不义之财?可曾搜刮乡民?可曾与吏谋利?” 狼子摇摇头,“目前不清楚。” 彭越道,“先探清楚,再做行动,兄弟们时不惯野菜,吾这里打了许多条鱼,可供几日。” 狼子嘟嘟囔囔道,“哪有如此做强盗的,非饿死不可?” 彭越眼神凌厉的看向狼子,“有何不妥,大声道出。” 狼子嘿嘿直笑,“没,没,无不妥。” 这个时候狼子略显尴尬,正不知如何化解时瞥眼见一少年向这里奔来,生的是虎头虎脑,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像是有永远笑不完的开心事。 狼子道,“虎子来了,莫非亦探到买卖家经过钜野。” 彭越放下长戟,依石而坐,此戟狼子与虎子皆戏称翅鱼戟,因大材小用捕鱼赐名,彭越亦欣然领之。 虎子气喘吁吁奔来,“仲,寨前聚集许多少年,不知为何,快归去瞧瞧。” 少年聚集寨前,彭越脑海里诸多想法飘过,莫非兄弟们没管住手,拿了不该拿的? 彭越如此想着,右手早已提起长戟,左手欲提起竹篓,被狼子抢先一步拎在手中。 彭越道,“随吾归去瞧瞧。” 虎子所言之寨,其实不过是隐藏在泽林监的一个山洞,众兄弟在此避雨挡风,安眠休憩之地。 此刻洞前聚集十几个少年,看面容皆有饥饿之色,彭越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这是来讨食的? 彭越刚刚走近洞口,少年便围拢上来,彭越警惕的握紧了手中之戟,其中有位少年见彭越警惕心很强,便忙解释道,“吾等是投奔仲而来,望收留。” 完了,果然是来觅食的。 彭越倒是没有思考便开口道,“既然愿随吾彭越,彭越当尽力保大家温饱。” 少年们皆谢过,那位率先开口的少年眼珠子转动,思考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道,“诸多豪桀皆相继起事,反叛暴秦,仲亦可以起事,亦效仿他们。” 起事,彭越心里何尝不曾想过,不久前陈涉的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早深深的震撼到了彭越。 如今被迫藏匿在林泽之间,与众兄弟伙同为群盗,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他亦曾思考过人生的意义,难道要做一辈子强盗。 可一段时间,他觉得做个劫富济贫的强盗亦没什么不好,至少是自由的,不必为暴秦的苛政所烦恼,不必为暴秦的律法而提心吊胆,可是时间一长他总觉得人生少些什么。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有一番作为,岂可一直为强盗,直到陈涉的这句名言流传楚地,他像是被浇醒了一样。 不过彭越是个头脑冷静的人,凡事皆要谋定而动,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轻举妄动。 听闻此少年的劝谏,虎子和狼子可兴奋了,皆道,“仲,此事可做,吾等岂能输于这些豪桀。” 虎子和狼子皆眼神充满期待的望着彭越,等待彭越的回复,只要彭越一句话,他们两个甘愿做先锋去攻打昌邑。 此事彭越没有立即回答,他在寨前来回踱步,心中思绪万千,这倒是一个能扬名天下的好机会,更是蜕变身份的好时机,可是陈胜军队被秦打的节节败退,如今陈胜更是生死不明。 言生死不明,不过在彭越眼里早就死了,否则陈胜怎么可能不出来继续领导张楚国反秦。 江湖传言陈胜被车夫所杀,此言非虚,再看那秦嘉亦是当今一豪杰,立景驹为王誓要复立楚国,与秦抗争到底,结果呢却身死道消。 彭越死来想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便道,“现在两条龙刚刚搏斗,暂且等一等吧。” 此言一出,虎子和狼子眼神黯淡了下来,那位少年亦露出失望的眼色。 彭越继续道,“诸位兄弟,汝等若想建功立业,封王拜侯,可追随当今诸多豪桀,彭越不拦着,若愿信吾者,姑且再待之。” 言毕,竟无一人离开,虎子笑嘻嘻的道,“仲言且待之,那就且待之,吾始终追随仲,为其鞍前马后。” 狼子用鄙夷的眼神望了虎子一样,心道,“此言道的毫不脸红。” 狼子亦道,“吾始终信仲,愿随仲干一番事业。” 其余少年皆言跟随彭越姑且待之,一场本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就这样被彭越轻描淡写的给化解。 彭越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他望着天,心中喃喃自语,“两龙相斗,吾且观之,待云散雨晴时,便是吾彭越猛虎下山之时。” 陈胜、项梁相继起事,彭越虽然身在湖泽之间,但两只耳朵一直在倾听外界的动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名言,他早想践行,只是人命只有一条,他需待十足把握才出泽。 虎子和狼子心里却激动不已,他们皆是苦命之乡野人,如今逢乱世若能随彭越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是何其美的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围攻襄城 或许是彭越看到了两龙相斗的惨烈,这才决定暂且等一等。 话说刘季从项梁那里借兵五千、十位五大夫将,虽然折了三名,但终究是拔下丰邑,克日刘季醒来,便准备将兵还予项梁。 刘季觉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刘季虽然打下丰邑,但项梁此时进展并不顺利。 项梁在彭城大败秦嘉并追击至胡陵的时候,恒楚去梁地追杀景驹,彭越逼死秦嘉,同时项梁又派遣项羽去攻打襄城。 襄城,青砖灰瓦,是个比较沉稳的古城,这里的父老、豪杰多有秦之军爵,对秦反而没有太多的憎恨。 项羽率军,兵临城下,列阵于护城河之前,城上郡尉望见项氏军队旌旗肃然,人壮马肥,顿觉此军非一般乱贼可比。 郡尉大骂道,“江东鼠贼,安敢侵犯大秦境界!” 项羽怒道,“吾乃楚将项氏之后,此乃楚地,岂言暴秦之境,速速下城来降,否则粉身碎骨!” 郡尉望见项羽不过一少年,骨架虽大,但细皮嫩肉斥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安敢如此猖狂。” 郡尉立刻引两将出城,一个用枪的姚斯,一个挥刀的昌匡,郡尉令昌匡挥刀搦战。 项氏军中有壮士要出战,项羽挥手阻止,亲自拍马出阵,挺虎头枪,此枪长一丈三尺七寸,枪身巨重,九九八十一斤。 两骑相交,仅仅一枪,昌匡的虎口便被震裂,长刀被砸弯,枪锋顺着其耳朵斩下,耳朵直接被削掉,昌匡心惧拨马欲走。 姚斯见昌匡不敌,拍马来助,不等姚斯至,项羽掷枪直接刺入昌匡后心,坠下马去。 项羽拔枪继续迎面向姚斯冲来,姚斯见项羽虽为少年仅仅两枪便要了昌匡之命。 姚斯心惧即可勒马欲走,项羽挺枪直追,舞动长枪直接将姚斯砸下战马,石片鱼鳞甲碎裂,口吐一滩鲜血,再也没有起来。 项氏军鼓声大作,为项羽助威,项羽喊道,“还不下马受降,否则汝下场便是此二人。” 郡尉怒道,“安敢小觑于吾!” 郡尉觉得这少年能够斩杀自己阵中两将皆是因为两将大意,不过是一乳臭未干的少年,能会如此厉害? 郡尉提刀来战项羽,两方皆擂鼓助威,先前两将想夹击项羽,被项羽一枪刺下一个,此刻倒是没有敢上前再助战。 郡尉与项羽两马交合,刀与枪交锋,擂鼓阵阵,尘土飞扬,铿锵之声响起。 两人斗了十余回,郡尉深感力怯,他感觉眼前的少年力量太过强大,不知道那一股股霸道之力是从何而来。 郡尉虚晃一刀,便想拨马遁走,他丢盔弃甲,将长刀亦向项羽投掷而来,项羽躲过。 这郡尉丢盔弃甲竟想杂于步军中逃走,不料项羽目运双瞳,于乱军中盯住郡尉,纵马冲入阵营,持虎头枪左突右刺,直取郡尉。 极重的虎头枪像是一辆小型的战车,直接横扫一片,锐利的枪锋直接将郡尉的头颅扫下。 项羽率军掩杀,襄军大败,弃甲胄,丢旗帜,逃回城中。 郡尉被杀,襄令震惊,不敢再出战,带兵固守。 项羽回到军中,指挥项军撞城门,攀云梯越城墙,襄令下令死守,先是万箭齐发,接着是大量储存的石块砸下。 先锋回报项羽,项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项羽只好下令停止攻击,原地休整。 项羽视察军中,见士兵受伤,忍不住眼睛湿润,亲自为伤兵敷药,关心他们的温饱。 项军士气大振,请战者开始多了起来,但读过兵书的项羽清楚,以现在的兵力强攻襄城,难以下之。 过几日,复攻几次,依旧无进展,在项羽内心逐渐焦急的时候,黥布率大军前来支援。 黥布在逼死秦嘉之后,受项梁之令率军来支援久攻不下襄城的项羽。 项羽对黥布道,“前几日,吾杀郡尉,襄令固守不出,城墙坚固,久攻不下,为之奈何?” 黥布道,“布愿做先锋,誓拔之!” 项羽于是增派兵卒予黥布,黥布在傍晚时分为士卒们将攻城纪律,“夜幕降临,擂鼓起,进者赏,退者斩,登城者赐爵!” 黥布喜欢黑色,对于黥布而言夜幕降临,他倍感兴奋,夜幕最容易发挥他用兵之道。 夜间兵力多寡难以判断,击鼓或用火把皆能迷惑守军。 于是黥布命部分士兵每人左右手各持火把,至城东呐喊,襄城守令惊慌,急忙调集兵力向城东射箭,命士兵随时准备抛石阻止项军攀城。 黥布则亲率弓弩手,后跟步兵,突袭襄西。 襄兵多集中在城东,襄西兵力不足,支吾不住,急报襄令,襄令惊恐,便下令城中老弱上战场,能守城者重赏。 老弱皆为赏赐而固守,黥布一时间竟攻不下来,亲自来报项羽,与之商榷如何尽快破之。 项羽闻黥布擅长夜袭,如今依旧攻克不下,心下震撼于襄令的守城之能,惊怒交加。 黥布对这个项军主帅的侄子,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他黥布自视未来将封王之英雄,很少有人入黥布法眼,但项羽的神勇,尤其是天生神力,颇为敬之,此刻进谏道,“急攻之下,可用迫降之法拔城。” 项羽不解,“何为迫降?” 黥布解释道,“借攻城之势,遣使者进城招降,以不降屠城来要挟,襄城必降。” 项羽从之,乃命大军缓攻,令使者进城迫降。 使者进城,见襄城军民皆持武器,脸上皆是冰冷之色,一股与城共存亡之感扑面而来,使者心中骇然,恐难迫降,但依旧整理衣裳,迈开脚步,径直去见襄令。 襄令见使者,脸色阴沉似水,“贼军何故攻秦城?” 使者道,“此城乃故楚之地,秦固守乃顽贼,若不投降,全城皆被屠!” 使者努力表现出一股自信和傲气,他认为先前的攻城,加上对项军的自信,便可迫降。 使者岂知襄令闻之,大怒,“鼠贼安敢小觑大秦之军,左右斩之,祭旗!” 襄令斩杀使者,军帐内,项羽大怒,本来其手中还拿着竹简,此刻竹简已散落一地。 黥布亦是怒气冲冲,“此秦令不知好歹,当拔城屠之,以警天下,为故项将军复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还兵至薛 杀人,项羽杀过,而且还杀过郡守殷通,但屠城从未有之。 真到屠城之举,项羽内心还是有所犹豫,毕竟谁都不愿背负残暴之名,但此刻项羽是愤怒的,黥布言复仇,令其想起祖父项燕被杀,他的愤怒开始燃烧。 项羽道,“随吾强攻襄城!” 再次发动第二轮的夜袭,这次为了让襄令不知何处为攻城主力,便令城南一处击鼓,城东西方向皆虚点火把。 反复三次,襄令探之城南一处乃虚张声势,东西望之,火把数量虽均衡,但只有东面始终攻击猛烈,襄令判断主力在东,便调集兵力守城东。 项羽先虚攻襄西,黥布乃实攻襄东,见兵力被吸引而来,即可擂鼓为讯,项羽得知便令士卒悄然兵临城下,借云梯翻上城墙,待城西守军发现,项军已有兵卒登城,见人便砍。 仅仅片刻,项羽军如洪水一样悄然涌上城头,待到襄令发现已然救之不及,城西失守,城门被项军从内打开。 项羽率军攻入城中,俘虏襄令,但城中军民依旧负隅顽抗。 襄城虽然攻克,但项军损失惨重,尤其是黥布本部,黥布心下怒火慢慢燃起。 项羽命襄令传令城中军民投降,襄令大骂项羽为贼鼠,窃城为私欲,项羽怒,命烹之。 黥布再次道,“如此顽抗之秦兵,不坑之难以震慑邻郡!” 坑杀之念再次进入项羽的头脑,他有些拿不定注意,心道,“是否先请示叔父,拔城屠之,是否不妥。” 可项羽见城中负隅顽抗的秦军令自己想起叔父项梁讲述项燕的事迹,想起了祖父项燕的惨败身死,想起国破家亡,贵族生活几近丧失,心中的怒火占据上风。 黥布又道,“布愿引军亲往,阬之,以谢战死的弟兄,皆言布杀之以报私仇,羽可还薛以报项将军。” 黥布称呼项羽为羽,而非将名,项羽以布称之,两人关系在共同作战中慢慢建立,项羽喜黥布的悍勇、果断,黥布亦喜项羽的神勇无二。 项羽道,“襄城之事,羽便拜托布料理。” 黥布道,“可放心。” 项羽率军回薛,黥布收拾残局,皆阬之。 途中,项羽闻章邯率军向西北进展欲攻魏。 章邯之举,实则是确认陈胜已死,残部被灭,且见项梁派朱鸡石、馀樊君军来犯,皆一击而溃,一死,一逃,觉得项军不足为虑,便决定向西攻魏。 章邯率军西进攻魏,恰好是雍齿弃丰逃魏的时刻,雍齿进临济城,见城中人皆慌慌张张,街上店铺皆匆忙关张。 雍齿疑惑询问何故如此,店家见雍齿为外乡人,乃告之快出城而逃,能逃即逃,秦军将要攻来。 雍齿暗道,不妙,上天不会如此待己吧…… 单说项羽,其至薛,便将途中闻章邯之举与攻克襄城一并还报项梁。 项梁喜忧参半,喜的是侄项羽逐渐堪为重任,能独自拔城,忧的是章邯向西攻魏,背后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项梁之军虽然打的是楚将之名,父项燕的名头的确蛮有号召力,但名义上为张楚国的上柱国,是陈王的部下。 楚地虽起事者众多,但多以响应陈胜起事,如今章邯西进攻魏,说明楚地名义上的义军首领陈胜确实已兵败身死,而非传言。 项梁于是传令道,“命攻略各地之诸别将,速会薛计事。” 陈王时代虽然彻底终结,但其影响力却在不断的发酵,陈胜确实已死的消息开始蔓延,影响攻略各地的将领。 此将领中有一个刚刚睡醒,正在火急火燎的赶往沛县,正是刘季,此刻带着周勃、樊哙、曹参三位主将,率六千兵马赶往沛县。 刘季将从砀、下邑收集的兵马,如今只剩八千兵马,皆交予任傲守丰,刘季安排妥自己的根基即老巢后,便率六千兵马赶往沛县,此刻他亦接到项梁召集诸将的命令。 想到项梁,刘季还是充满感激的,毕竟项梁大手一挥,五千人马和十位五大夫将领皆借予自己调配,如今即要将兵马还给项梁,亦要会薛参加计事,此消息自然是留在项梁麾下的张良遣人送来。 据张良分析,自是项梁大树底下好乘凉,刘季亦欲依托项梁将自己的根基扎稳,将来实现陈胜之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有了极大的可能。 在刘季的心中,陈胜是个英雄,更是个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物,亦是个和他有着同样身份即布衣,一个乡野之子,一个佣耕者,但他们却有着神交已久的感觉,他们有着同样的志向,有着相似的信念。 只是在陈胜喊出这句话前,刘季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内心的声音,他只是知道吾刘季虽为布衣,没有举荐和世袭身份,但依旧可以靠着一己努力走上吏途。 基于这个信念,刘季这才走上亭长之位,本来可以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风云变幻,陈胜喊出了他内心最为原始的声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至沛,刘季紧急召诸将、吏商议前往薛之事。 薛地,刘季并不陌生,曾经他带兵将郡守壮击败,并击杀于戚县,薛地一度在刘季的掌控中,只是此刻为项梁所居,亦算是拿地盘换来五千兵马攻丰。 萧何的建议是即可前往,此乃沛公崛起的最佳时机,只要在项梁旗下立功便能有封王拜侯的机会,如此追随沛公之人皆能沾染余晖。 卢绾则觉得非必要去,可不归还项梁五千兵马,发展自己的势力,割据一方。 刘季的弟弟刘交则坚决反对,“汝忘记秦嘉之死呼?” 刘交的一席话令刘季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阵的后怕,秦嘉曾多么的不可一世,立楚王欲建功立业,却因一山不容二虎而身死,他刘季可不想如此。 好不容易奠定的根基,岂能毁于一旦,便道,“还兵至薛,吾意已诀,勿多言。” 兵权之事自古皆诱人,秦嘉掌兵权却因不识时务而身死,这五千兵马对于刘季有着同样的诱惑,兵马自然是多多益善。 可以说有这五千人马,入睡亦能多睡一刻,可刘季克制诱惑,决定归还兵马至薛。 刘季深信张良对自己的归还,以仁厚、信义为立足之本,既然是借非赠,自然要还。 第一百二十六章 薛城议事 有了决断,刘季不喜欢拖拉,继续命刘交、卢绾留守沛邑,将萧何带上一同前往薛地。 薛地对刘季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不只是那里有着前途的召唤,最为牵引的是哪里有张良,自己最为欣赏的谋士,一个忘年知己。 薛城,谈不上繁花似锦,但大街小巷依旧往来如织,商铺林立,或许是有大军的庇护,行人脸上皆洋溢着笑容,没有一丝对战乱的恐慌。 看到此番景象,刘季对项梁武能统兵,文能治民,颇为佩服,深感追随项梁是个正确的确定。 刘季、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四人入薛令府,薛令府被项梁改造为上将军之军殿。 刘季再次见到张良,甚为开心,两人叙谈片刻意犹未尽时便听闻项梁到。 项梁稳坐帅位,开口道,“确切消息,陈胜已死,楚地群龙无首,因先前败于章邯,故章邯误认为楚地无忧,率秦军攻魏,楚地得以喘息,若章邯下魏,必回军横扫楚地,诸将可有良策?” 此时黥布亦从襄城回城,将襄城几乎一扫而光,携带珠宝、粮草回薛,项梁闻黥布屠城,训斥一番,言不可再轻易屠城。 黥布道,“章邯攻魏,吾军可援魏,前后夹击章邯,定能胜之。” 其余诸将没有言语,一时间殿内陷入寂静,尴尬的气氛骤然升温。 章邯不同其他守城之秦军,其彪悍程度甚是令楚地惊恐,至此项梁还未尝有败,在楚地章邯简直有着常胜将军的称号。 先前项梁派军攻打章邯试探其深浅,结果大败而归,还折了馀樊君,甚是感伤,灭掉熊熊燃起的陈胜,这战绩令诸别将依旧心惊胆寒。 项梁鼓励道,“诸位可畅所欲言,那章邯绝难保持不败神话,吾楚地将领多豪杰,何故怕区区一个章邯。” 此言不是项梁轻视章邯,乃是欲给诸将一个心理安慰,他何尝不知章邯的厉害,初试牛刀就折了刀,项梁心理亦未有十足的把握。 见众将皆不言语,项梁的眼神望向刘季,“沛公可有良计?” 对于计策,刘季实在是黔驴技穷,连攻个丰邑皆费劲,论计策,他最为欣赏的是张良之计,可以说张良每次话皆能启发刘季。 刘季正要言语忽闻探兵来报,“抓到一老者,酷似奸细。” 项梁道,“细细道来。” 探兵道,“有一老者,年约莫七十来岁,定要来见上将军,言献奇计。众见其年老体衰,上不得马,拿不动兵刃,何来奇计。” 站在右列的恒楚,闻言道,“一年过七十老者如何从军,定是骗子!上将军无需为此小事费心,末将亲自将其轰出薛城。” 恒楚请示后欲拔步便走,被项梁伸手制止,思考片刻吩咐道,“定是缺衣短粮者,赠些谷粥打发即可。” 恒楚领命,“诺!” 恒楚出,项梁欲要与诸将继续商议,殿外忽然喧哗躁动,隐隐约约传来,“项军亡矣!” 项梁不悦,“何事喧哗?” 恒楚即可闪入,回报项梁,“乃那老者言不吉之语,祸乱军心,当诛之!” 陈婴闻言便对项梁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老者年七十,半身已入土,岂能无故言祸福,姑且听其辨之。” 项梁以为然,乃道,“请老者进殿。” 言毕,项梁立刻从帅位上起身,亲自去迎那老者,恒楚欲进言,项梁道,“无需多言,待吾亲自观之。” 刘季闻听有老者年七十来献计,内心亦好奇之,“此人非欺诈之徒,便是经天纬地之人,当与子房有较高低之意。” 刘季瞥眼观张良,却见张良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似乎世间一切皆难动其心。 须臾,一老者由项梁牵引入大殿。 刘季望之,见其虽鹤发却是童颜,虽年七十,却步履稳健,刘季观此人,心道,“此乃智者,不知与子房孰高孰低?” 张良亦观之,发觉此人颇有黄石公之古风,但其眉宇之间却没有黄石公的洒脱与明睿,恍惚之间张良仿佛见到授兵书之老父。 恍惚之间,张良稳定心神,便已见项梁扶老者落座。 项梁礼遇老者,老者面露满意之色,项梁观老者虽衣衫破旧,但仪表不俗,却步履稳健,当是不出世的隐士,如今有隐士出山相助,项梁甚为愉悦,待之如上宾。 项梁寻计道,“陈王战败身死,秦军势大,先前一战亦以战败收场,章邯军似有常胜将军,不败之神话,愿智者赐教,如何破之?” 老者见项梁诚恳带己,便道,“吾,居鄛人范增虽素居家中,但亦常探知天下大事,愚愿献计为将军排忧解难。” 项梁大喜,“愿闻其详。” 范增整理仪容,缓缓而道,“陈胜失败,本就应该,昔日虎狼之秦灭六国,楚国最无罪,自从怀王被骗入秦,就未曾归楚,楚人至今还在怀念他,所以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陈胜率先起事,不立楚王后裔反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岂能长久?现今君在江东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皆争相归附君之果,乃君世世代代为楚将,能够复立楚国后裔为楚王的原因。” 此言一出,整个殿上一篇寂静,恒楚、项羽、黥布皆知此言对项梁的分量。 先前项梁刚命恒楚追杀楚王后裔景驹于梁地,逼死景驹,如今范增居然复劝项梁立楚国后裔。 恒楚、项羽、黥布感觉此时的空气在凝固,等待的不是时空破碎,便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前景。 项梁再次起身,走下帅位,慢慢的走向殿中,边走边思考。 莫非陈王之败当真没立楚国之后?吾观陈王之败皆因部下离心四散,皆自立为王之故,若魏之周市、赵之武臣皆与陈王联合攻秦,秦之咸阳恐早克矣。 可世间无假设,陈王已死,秦似乎变得更强大,自立为王陈胜是个例子,既是一个榜样,亦是一个警示,项梁陷入了深思。 诸多思绪虽然繁杂,但仅仅不过一瞬间,项梁思虑之时,殿中诸将皆望着项梁,眼中各神色皆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寻觅楚裔 望项梁立楚国后裔为王有之,望项梁自立为王有之,前者不过是与楚国贵族沾亲带故,后者亦不过是与项梁有交,其实关乎己益,并不是在乎是否为贵族,且看对己是否有利。 项梁忽然抬头看向诸将,道,“范先生所言甚是。” 言毕项梁看向项羽和黥布,道,“羽儿与布,汝二人前去寻求怀王后裔,务必尽快寻到,迎立楚王。” 项羽、黥布领命而去,“诺!” 张良、刘季等诸将皆有项梁安排,居住薛县,静候民间寻访之果,再做商议。 张良与刘季再次相聚,抛开兵事,快意畅谈暂且不提,单表项羽与黥布二人。 两人奉命在民间苦苦找寻,忽一日项羽与黥布两马在山间并头而进,黥布道,“容布所言,项将军当自立为王,何必苦苦找一个无用的楚王后裔,能否找到尚且不知,若找到立为楚王,恐日后有遗患。” 血气方刚的项羽亦点头道,“陈胜、武臣等人皆能自立为王,吾叔父自立为王有何不可,诸别将投奔而来皆看吾项家乃保楚之将,实则与楚王后裔有何干系。” 两骑在前,汝一言,吾一语,就此事畅聊起来,在项羽的心里隐隐有寻觅不到为佳之意,却忽然有探马来报项羽,已寻到楚怀王后裔踪迹。 破晓时分,天空中的星星还在努力散发着最后的寒光,慢慢的被一片红遮盖。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给山间染上一层红润,四月初的春风如母亲的手掌拂过,肥草随风摆动,一少年唱着山歌,赶着一群洁白的羊群,向着水草肥美的地方而去。 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少年身后有一位老者非常慈祥的看着少年。 正在此时一支人马出现在山头,从地平线翻了上来,马蹄声急,旌旗招展。 少年望见惊慌失措,弃羊群,奔向老者,羊群却紧紧跟着少年奔跑。 老者眯缝着眼望着数百骑人马奔来,将少年藏在身后,“心,莫怕。” 这支人马为首的正是项羽,朗声问道,“可是熊心在牧羊!” 少年不敢搭话,老者仔细端详道,“将军可是寻路?” 项羽恐双瞳惊着老者与少年,让黥布代替自己向前搭话,“莫怕,吾身边这位乃世代保楚之将,苦寻楚怀王之孙于此。此少年可是楚怀王之孙?” 老者闻听此言,便知对方来意,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时他便料到会有人找上来,道,“将军稍待,容老朽与心交代几句。” 老者将少年引到一旁,有些不舍道,“心,今后将不再是牧羊人,老伯为心高兴。” 少年看样子十七岁模样,十几年来他一直是牧羊过来的,整日便是与羊群、肥草为伴,渴饮山泉,饿食野果,如今却听闻不再是牧羊人,不解道,“不牧羊,莫非主家嫌弃,吾将如何?” 老者笑道,“汝乃楚怀王后裔,将为大王,岂能再牧羊。” 少年依旧不解,“为何为大王?” 对于少年,眼睛里除了牧羊还能有什么?十几年如一日,皆是如此过,突然提起大王,少年没有兴奋反而一脸的茫然。 老者依旧慈祥的看着少年,道,“日后心自然会明白,老伯知心很聪慧,但需记住吾一句话。” 少年道,“老伯,直言无妨。” 老者担心道,“日后心将住王宫,行王事,但深宫之下暗藏危机,心日后需藏慧行事,万不可有违掌兵权者,老伯命心好好活着。” 少年眼含泪水道,“心,记下了。” 熊心虽然不知天下事,不懂深宫之内的危机四伏,但他天生聪慧,一点即透。 虽然时常牧羊,但老者常教书于他,故而知史,略通今事,知晓藏智保身的道理,老者教授书简中亦曾提到过王者。 只是在熊心的心中,那不过是如天之云一样,遥不可及。 老者与熊心交代几句后,便转向项羽道,“此乃楚怀王熊心是也,望诸位将军好生辅佐。” 一直不曾下马的项羽,此刻跃下马来,行至二人近前,少年熊心望见项羽目运双瞳,惊恐的忍不住向后退,熊心第一次感觉到人身上可携带的威严。 此等威严令熊心生出一丝戒心,怯怯的道,“将军可是要迎吾进宫。” 项羽思考片刻,忽然单膝下跪,道,“请楚王随臣等回薛。” 项羽身后的黥布等人皆下马下跪。 熊心见一位自带威严的将军向自己下跪,心中一惊,何曾遇到如此情景,虽然是单膝但已足够说明什么。 少年熊心看着项羽忽然道,“吾可否与老伯一同回薛。” 此言不只是项羽吃惊,其身后的老者更是大吃一惊,内心大为替心担忧,“天降王冠并未福事,岂能妄言诉求。” 项羽倒未久思,回道,“可。” 项羽等便迎接熊心二人回薛。 薛城诸将居住月余,翘首以待,仍不见寻怀王后裔归来,皆言可弃之另谋他法。 刘季在薛居住月余,每日在薛城走动,几乎要游遍薛城,忽一日见项羽引一直军马回城,其中还有一位少年怀里尽然怀抱一羊仔,甚至瞩目。 刘季便对身边的周勃、萧何、曹参、樊哙四人道,“项羽回城,见其神色以及那少年,将有大事发生,萧何快去请子房一同进见上将军。” 萧何即刻去寻张良。 薛城最为宏伟的建筑当属之前郡守壮居住的宫殿,此刻成为了项梁接见诸将的帅府。 此刻帅府前人马拥塞,诸别将皆奉召而来,当知晓寻找到楚怀王后裔,皆知将有大动作,各拭目以待。 项梁帅府的一间阁楼内,老者正引着几个女婢在为熊心梳妆打扮,如今退去布衣,身着王衣,倒是像换了一个人。 贵族的气质随着衣着和头饰的更换慢慢尽显,老者眼睛忍不住湿润,喃喃自语道,“大王,熊心长大了,真的很像大王,您的仇将由心来报。” 老者是侍奉过前代楚王的,如今见熊心着王衣,有种梦幻的感觉,他真的不敢相信楚王之后竟然亦有今日。 不过对此老者内心颇为复杂,他不知道此王位对熊心而言是福是祸,很明显熊心这个王是项梁所立,在王座上自然是摆摆样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雄聚会 这一日注定是个非凡的日子,亦注定会写入史册的日子,老者的思绪虽然繁杂,但终究是喜大于忧。 今日项梁帅府不仅奉召诸别将前来,亦有一些有志之士前往帅府,皆寻找建功立业之机遇。 其中便有一人,生的是英武魁伟,仪表不凡,迈步向监门人请求进入,可监门人见其无谒见之物,偏不方行,此人有些愤怒,怒目而视,监门人见状微恐,便命另一位监门人去请人来挡。 此时刘季一行刚好路过,见此人生的不凡,观其着装乃为世族大家之出,便上前劝解,后经刘季做保这才进得帅府。 此人拜谢刘季道,“吾共敖,在此谢过刘将军,他日定当登门拜谢。” 刘季好交友,尤其见到人才更是走不动路,笑道,“吾敬壮士为除暴秦献力,安敢受谢。” 刘季便与共敖共同入府。 或许是项梁欲立楚王消息不胫而走,亦或是楚地三出楚王的时刻,诸多英雄豪杰开始汇聚薛地。 这一日,薛城东南忽现一支悍军,马踏而来,尘土飞扬,只见为首的一将生的虎背熊腰,猿臂鹰眼,手持镇山戟威风凛凛。 这支彪悍的人马少数有三四千人,守城之卒望见早吓的魂飞天外,见其人壮马肥且兵器精良,旌旗招展,字样很特殊,隐约像是一个龙字。 诸多英雄皆会带些人马过来,大多在城南五里之处安营扎寨,不曾有人马近距离逼近薛城,守城之卒恐是夺城之军,急报入帅府。 项梁此刻正在准备迎立楚王之事,亦在商榷将吏任命之事,闻听此言脸色不悦,恰项羽在旁道,“叔父无虑,籍儿率精兵一千将其杀走便是,叔父安心迎立楚王即可。” 项羽自拔下襄城,项梁对项羽的攻城战斗能力是毫无怀疑的,唯独担心项羽好斗,嘱咐道,“敢走便是,不可追击。” 项羽领命道,“诺!” 项羽率一千精兵出城向东而来,远远的便见到一支兵马列阵于东南方向,此刻却见那一将手持长戟正与恒楚斗的正酣。 原来是恒楚闲来无事在城楼巡视,见这支人马不断的靠近薛城,射箭警示,大队人马是不前进,但为首一将依旧率数十几骑向城门而来,恒楚便率军出战。 来将言要见项籍,恒楚不悦竟然直呼项羽之名,便挺丈六长矛与之大战。 至项羽率军出城,两人已战一百回合,此时见恒楚渐渐有些力怯,似有不敌,便拍马前来助战。 来至近前方见虎背狼腰、猿臂鹰眼之将竟乃龙且,项羽大喜,此刻恒楚不敌已然欲走,项羽大喊,“来者可是龙且兄?” 龙且正待追击恒楚,忽见一少年挺枪立马,生的虎体熊腰,鹰眉猿臂,正是项羽,大喜道,“可是羽弟。” 恒楚闻听此将与项羽熟知,拨马回头,只见项羽、龙且皆下马上前。 两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项羽道,“久别重逢,快事。” 龙且道,“羽弟自避难于吴中,可有几年未见。” 项羽与龙且牵手入城,恒楚才知龙且自幼与项羽一起长大,情若兄弟。 在项羽随叔父藏匿吴中时,项羽叔侄走的急待龙且寻项羽玩耍早已不知去向,三番打探已无音讯,天下大乱前龙且亦藏匿深山,修习武艺。 陈胜起事后,龙且下山聚集少年扯旗反秦,在砀郡一带活动,忽闻项梁渡淮河至薛城,龙且大喜便率兵来投项羽。 薛城近日异常热闹,但这些在项羽眼里皆比不过与龙且的相聚,项羽从小独自一人并无兄妹,常常倍感寂寥,直到遇见龙且,两人一见如故,一起玩耍,一起山中打猎,一起河里捕鱼。 虽非兄弟且亲似兄弟,后项羽拜龙且为兄,两人亲如兄弟。 恒楚、龙且、项羽三骑一同回城,项羽待龙且见过项梁,项梁见龙且生的有虎将之威,甚为喜欢,正是用人之际,项羽荐龙且为大司马。 项梁爱才,且与项羽自幼长大甚是信任,喜道,“听羽儿的,明日迎立楚王,羽儿与龙且将为叔父左膀右臂。” 项羽得幼时玩伴甚为开心,便邀龙且于庭内比试武艺,两人先是赤手空拳战在一起,一个虎步生风,一个狮吼有威。 拳如风,掌似刀,两人战的甚酣,随后各使上兵器再战。 一柄镇山戟,斩山断河,一杆虎头枪,刺破苍穹,两人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收兵歇息,两人已是大汗淋漓。 项羽快意道,“痛快!龙兄使的一手好戟,可教羽弟?” 龙且亦道,“此战甚为酣畅,羽弟亦使的一手好枪,可传授枪法?” 两人相视而笑,互相传授心法,甚为开心。 待到克日,旭日东升,唤醒了这座古城,街上车水马龙,或骑马,或驾车,多向帅府而来…… 大殿之上,诸别将分为左右两列,陈婴与项梁分别在左右首位,诸如项羽、龙且、曹咎、周殷、黥布、共敖、恒楚、刘季、张良、樊哙、周勃、萧何、曹参等分列左右。 从未见过如此多文臣武将的熊心走在红毯上,有些怯怯的看着周围的诸将,甚为不自在。 因战乱非常时期,这些将士多携带兵器在身,甚至甲胄在身,故而有一股股的杀气弥漫开来,令熊心有些不舒服,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老者告诉他微笑,微笑可以掩盖一切。 可以掩盖恐惧,亦可令王者深藏不露,有一种探不知底的意味,总之熊心微笑就是了。 项梁道,“请楚王上座!” 陈婴随后亦请楚王上座,项梁的一声令下,其余诸将皆道,“请楚王上座。” 声震大殿,倒是让熊心险些站立不稳,颤颤巍巍的坐上宝座,他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王,虽然内心依旧是个牧羊人,但在熊心眼里诸将未尝不是一群羊,就看自己怎么牧羊,令羊舒服自然就能听其驱使。 当然这些心思仅仅熊心一人知晓,他谁都不敢将,包括老者,老者教自己藏慧保身,其实就是装傻,这种牧羊的东西延伸至治理群臣,他怎么敢给老者讲。 熊心感觉今日将迎来自己人生的巅峰,但高处不胜寒,熊心默默的观察诸将,却悲凉的发现其中竟无几人可令自己心安,真的是举目无亲,熊心的眼神扫过诸将时在一位长者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此人便是刘季。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拥立怀王 刘季或许是一直如他一般保持着微笑,不过熊心的微笑是防御,是示弱,但刘季的笑在他看来是慈祥,是阳光,在这三月底四月初还有着乍暖还寒的时节,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刘季今日引起注意的不只熊心一人,还有一人在默默的观察刘季,此人正是鹤发童颜的范增。 自范增劝谏项梁立楚怀王后裔后,便注意到了刘季,他心中惊叹,“此人有龙虎相,倒是和项梁有着一样的贵相,非王即侯。” 范增心里在默默的想此人若是真心跟从项梁则为项梁麾下一员大将,若不能为项梁所用则尽早除之。 范增为何会有如此心里,这要和范增常年居家有很大的关系,范增居家在饱受邻居、家人的质疑下熟读兵书,在他的内心姜尚是他的偶像,虽然至今一事无成,但他自信会能成为姜尚第二,建立立业,开创新的朝代。 为此范增在天下大乱之时便开始清醒的分析各路诸侯,为自己寻找明主,直到昨日他认定了项梁,观项梁可成大事。 既然范增内心跟从项梁,自然不愿意还有人能与项梁有着一般无二的才能,恐日后养虎为患。 不过此刻范增还未曾得到项梁的信任,还不好名言,如那曹咎得项氏信任便可谏之。 等到熊心安坐在王座上,项梁开始命人宣读楚国的建立。 熊心始终面带微笑的坐在那里,身旁有人替他宣读,“今蒙项氏楚将之忠,得继先人大统,寡人甚慰,特封项梁为武信君主掌楚国兵事,黥布为当阳君,陈婴为上柱国,统领楚国诸吏,以为表率,愿三人齐心协力共复大楚。皇天后土安佑楚国!” 宣读完毕,项梁则展开竹简发言道,“楚国初立,当早日发兵以佐诸侯,故设立三司马,任曹咎、龙且、周殷为楚之司马,任范增为客卿,命黥布为虎将,任项籍、刘邦为大将各领本部人马听候调遣。” 随后项梁又宣读其余别将的安置,令其各司其职。 诸将领命,各自落座,片刻间殿内君臣和谐,忽然闪出一将道,“愿与司马龙且一战,可否?” 原本君臣和谐,此刻项梁视去,见乃黥布,便知定是为龙且初到为司马而不服,当下笑着对龙且道,“龙且将军不妨一战。” 龙且是带兵来投,其余诸将不敢言其他,但黥布亦是带兵来投,将兵力远超龙且,故而不服。 龙且见黥布生的虎背熊腰,豹眼鹰眉,倒是有英雄相惜之意,当下便与黥布在殿中小试。 好一场英雄比试,龙且扭动狼腰动作矫健,黥布背部发力如猛虎前扑,龙且拳如硬石,拳拳破空,黥布掌如快刀,刀刀生风。 两人打的难解难分,忽然黥布跳出战场,拱手向龙且赞道,“龙将军武艺高强,布甚感佩服。” 龙且亦道,“布将军技艺高超,龙且敬赏,他日多多切磋。” 言毕,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殿内气氛,瞬间恢复和睦。 项梁欲以薛地为都城,忽然一人大笑,众人视之,见其阔面虎牙,狼体豹腰,英武魁伟,生的不凡,正是共敖。 项梁观之亦不敢轻视,“壮士何故发笑?” 共敖起身向项梁行礼,“禀武信君,薛地背靠湖泽虽城高粮多,不免无天堑可守,亦无退路可走,不宜为都城。敖荐盱台为都,依山傍水,可深挖沟壑引水为池,退可守山,进可南制诸郡,可以九江之域为根基,西进取秦,北上控赵。” 共敖又道出了他对南方诸郡的了解,尤其是百越地区的重视。 项梁以为然,望向范增寻求意见,范增亦表示薛城不宜为都,盱台可暂为楚都。 项梁从之,乃对楚王道,“共敖所言甚是,荐都有功,当为柱国。” 项梁此言令两个人比较紧张,一个是楚王熊心,他尽力克制自己的腿不会抖动,面部保持微笑,他很清楚自己是被谁所立,自己是无决策权的,唯一留给他的乃锦衣玉食。 可真正到了让己尊项梁之意任命将吏,他内心微微有些不舒服,微笑道,“武信君为国荐贤,寡人甚慰,即刻擢共敖为柱国。” 熊心沉着应对的模样令项梁微微一愣,心道,“不愧是怀王之孙,且观之。” 熊心越是表现优秀,不知为何项梁内心生出一丝忧虑。 另一人虽亦紧张,但喜悦之情居多,共敖万没想到项梁不仅采纳,还任自己为柱国,出乎意料,心下对项梁生起感念知遇之恩。 熊心克继大统在仓促之间,亦没所谓的称王大典,一切从简。项梁宣读任命之后,殿外忽闻使者来见,项梁命其进见。 来者焦急匆忙之色尽显,言秦军围困临济,魏国危矣。 项梁即刻请楚王熊心随陈婴前往盱台建都。陈婴率两万苍头军护卫怀王出薛,项梁便召集诸军吏在薛商榷大计。 项梁看着周殷弄来的秦之地图,上面三十六郡尽收眼底。 项梁与陈婴、刘季、龙且、项羽、黥布、范增等反复商议后,项梁确定了大致的战略。 项梁命司马周殷、柱国共敖开进九江,夺取南方诸郡,由周殷主持南郡军政,共敖为大将徇南郡各地。 黥布道,“可与吾丈番君遥相呼应,控制南郡与百越,可令秦之南疆兵马无法北上。” 项梁喜道,“然!” 接着项梁命项它率三万楚军援助魏国,黥布、刘季各率本部人马攻略砀郡各地。 项羽、恒楚率五万精兵攻略薛郡各地,项梁自领兵马与龙且静待时机西进。 鉴于陈胜派遣别将至各地皆自立王侯,公然反叛,致使张楚军元气大伤,项梁故派遣攻略重阵之地将领皆为亲信之将。 司马龙且武艺超群且与项羽自幼长大,自视信任,留在帐前听用,项羽则继续跟着恒楚磨练。 怀王熊心坐在驷马车驾上回望薛城,此地他匆匆而来又匆忙离去,言感慨不过是食肉饮酒,且多一女伴,即照顾楚王的女婢。 若要各地诸侯知晓必耻笑楚王寒碜,虽刚刚称王但好歹要有女婢男佣服侍才对。 可熊心不敢奢求,有一女婢足以,身旁还有一直照顾自己的老者陪伴。 不是熊心欲做明君,不需女婢、男佣服侍,而是他还不适应这种前呼后拥的生活,即便入厕亦有人跟着,熊心很不适应。 熊心望着薛城还有一大感触,那便是祖祖辈辈留在他血液里的傲气,留在他血液里对王者之权的欲望。 在乡间牧羊,熊心断不会想这些,亦没机会想,想亦是空想,可此刻一旦戴上王冠,他想起了祖父,想起老者给其讲述的有关楚王族的传奇故事,他的内心在波动。 励精图治,卧薪尝胆,不知为何这些词语随着颠簸的车架,不断的从他的脑海里蹦出。 勤勉政事,礼贤下士,纳贤良,复祖业,熊心的王者之心苏醒,他欲寻着祖先的足迹光复大楚。 此心已醒,熊心原本暗淡的眼睛骤然发亮,离开薛地未能参加伐秦之大计他很失落,此刻却隐隐有一丝庆幸,没有项家这座大山在旁虽有安枕之忧,却如拨云见日,熊心感觉前路崎岖但道路光明。 盱台,熊心突然对此地充满了向往,他情不自禁的撩起车遮望向窗外,看到了骑马的陈婴。 第一百三十章 再聚又别 书接上文,项梁本让陈婴乘坐驷马车驾,但陈婴坚持不愿越王制,连两匹马拉的车驾亦不愿乘坐,坚持骑马。 为此楚王熊心对陈婴有了不错的印象,他望着信谨而不苟言笑的陈婴思绪在飞,“观此长者忠厚信谨,不知能否为吾所用。” 至盱台,秘结贤士,待羽翼丰满,必能有一番作为,在熊心默默的思虑当中楚军缓缓向盱台驶去。 熊心在诸般思绪中前往盱台,他的心思虽藏在心底,但并非善于隐藏之人,亦未学会如何控制情绪,故他的一举一动在至盱台之际便传至薛城。 薛城内,项梁并无心关注所立楚王的心思,在思考如何西进攻秦,及早攻入咸阳。 项梁与诸将商榷制定大致方略后,尤其范增提议,只要促成魏、楚、赵联盟便可东西分割秦军,进而击垮秦军主力,趁势攻取咸阳。 救魏,魏必相应楚国,赵若不从可适当给予威慑。 项梁与诸将皆以为此战略完备,不料有一人提出异议,言此战略忽略重要一环。 项梁视之乃张良,此人项梁颇为印象,乃刺秦之侠士,有勇有谋,项梁曾多次试探张良,知其胸有韬略,奈何张良对他总是忽远忽近、未曾表露要追随之意。 项梁道,“愿闻其详。” 张良道,“陈胜之败,可见秦犹强,非一国之力可灭,君已立楚后,韩诸公子横阳君贤德,可立为韩王,为秦增加树敌,分散秦之兵力,减君进咸阳之阻力。” 项梁思张良之言深意,昔日周市欲立魏咎为魏王,陈胜不允,往返三次,方遣送魏咎为王,魏王并不感念陈胜,故秦攻陈县,魏、赵并未援救。 张良继续道,“昔六国若合纵常在,秦岂能东进,不如立韩后为王,一则感念君,必为君攻秦之先锋,二则他日盘踞一方亦可为楚分秦兵,此不用遣兵运粮,亦可定城池。” 项梁以为然,乃道,“擢良为韩申徒,寻韩成立为韩王,吾再拨良一千兵马,良可与韩王攻略韩地。” 张良领命,“诺!臣当为楚徇韩地,为楚把守一方。” 此言项梁闻之,内心并无多少波澜,是否真的为楚守韩地,项梁并无在心,能牵制住一部分秦兵亦可。 张良荐项梁立韩后为王,最为牵动刘季的心,刘季认为此次相聚便不再分开,刘季纳贤心切,不料如今又面临分别。 刘季不舍,萧何等人看在眼里,萧何道,“沛公爱才,何愿谋之。” 刘季喜,下殿后,萧何乃耳语刘季,季笑曰:“走,回寨饮酒,今日只论兄弟,不言军务。” 听闻饮酒,樊哙最为兴奋,咧着嘴道,“要是有炙最妙。” 言毕,樊哙对周勃道,“勃,可敢酒后比箭否?” 周勃饮酒后爱射箭,“怕汝不成,哙若输,当赠勃一筐狗肉。” 曹参看着二人斗嘴,一直紧张的神经,得到了放松,面容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曹参亦爱酒,喜酒后练枪。做狱掾时为震慑邢徒常在狱前酒后活动一下筋骨。 夏侯婴则因常驾车,不能饮酒,故一得闲就到泗水亭找刘季畅聊,顺便讨口酒饮。 自雍齿叛丰后,刘季疲于讨伐雍齿,众人长久未曾饮酒,故闻饮酒,皆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四人喜,唯独夏侯婴努力的抿抿嘴,表情一般无二。 刘季笑曰:“今日不必驾车。” 言毕,夏侯婴竟然罕见的加入周勃、樊哙的比试,“吾可否加入?” 周勃、樊哙面面相觑,突然哈哈大笑,“可!” 随即夏侯婴、周勃、樊哙皆看向曹参,曹参亦笑道,“吾亦加入。” 刘季一行出城至寨饮酒,酒能消愁,亦能增愁,有一人亦在城外独自饮酒,此人仰天长叹,“吾韩信空有兵略,奈何无用武之地?” 韩信自跟从项梁却一直是一位默默无闻的小卒,即便是薛城议事,天下英雄汇聚,他韩信居然未有机会参加,自然亦未见到过刘季等人。 刘季之军驻扎在薛城外,薛地林泽之间,营寨中的一片草地上士兵围成一圈,圈内一匹骏马奔腾,伴随着兵卒阵阵呐喊声。 骏马上周勃拉弓射箭。 嗖!嗖!嗖! 三箭皆中靶心。 周勃下马道,“吾可饮三卮。” 樊哙不悦道,“竟连中三箭?” 此时刘季引张良入寨,“子房此去当何日相见,未可知,良此日当与季多饮几卮。” 张良对刘季的盛情相邀毫无抵抗力,毕竟刘季在张良心中乃一明主,此刻内心有难言之隐不便道出,“待到吾张良复韩,当为沛公效犬马之劳。” 刘季与张良、萧何三人相对而坐,观看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比箭饮酒。 张良观四人骑马射箭赞道,“沛公账下多良将,他日定可建功立业。” 刘季则叹道,“将虽多但无谋,季账下缺如子房般的谋士。” 张良见刘季当面挽留,内心实在焦灼,他是愿意助沛公,奈何此时不能言名,瞬间气氛有些压抑。 萧何忙劝道,“此酒甚美,不要辜负,沛公,良,快快饮酒。” 言毕,很少饮酒的萧何亦饮一口,呛的萧何直咳嗽。 刘季亦道,“休谈军政之事,季之罪过,饮酒,饮酒,今晚只把酒赏月。” 夕阳染红营寨,直坠山下,刘季心情似这般落日不舍。 张良观之,已知其意,萧何不善饮酒而饮,定是为挽留自己,如此明主与良臣,他张良不是自视清高之徒,但心事未了难以心安,饮了一卮便直言道,“良待心事一了,便回沛公帐下以展平生所学,沛公若信良,且待之。” 几卮酒下去,张良果然表露心声,刘季心情畅快,脸上依旧是慈祥的笑容,“子房之信义,季岂能不信,刺秦之壮举岂能庸人可为,单凭此事吾刘季皆敬佩,季自视为乡侠然则与子房比,差矣。” 此等言语,张良入耳存心,他不喜阿谀奉承,然刘季道此言却有发自肺腑之感,不觉心下感动,再次向刘季知遇之恩感激道,“良走之前,愿献言于沛公。” 沛公悦,“子房,直言无妨。” 张良道,“武信君帐下猛将如云,又新添范谋士,其势如日,沛公可暂栖其下,寻合兵之缘,借以扩充己势,待羽翼丰满方可崭露头角。” 刘季起身谢道,“多谢子房教诲,季当铭记于心。” 刘季起身,慌的张良急忙起身回礼,只听刘季又道,“萧县丞,派遣人马协助子房寻觅横阳君。” 萧何起身道,“诺。” 刘季言毕,张良内心波动,体内一股暖流袭过,张良眼睛湿润,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一连几日,刘季留张良在营寨饮酒,张良虽不善饮,但他与刘季相谈甚欢,直到萧何派遣之人将韩成觅到,两人才挥泪分别。 望着张良与韩成率千余人离去,颇为感伤,刘季愿赠予张良一千兵马,奈何张良未授,理由是沛公将有攻城略地之战,急需兵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围攻临济 刘季与张良分别,张良与韩王成去攻略韩地究竟如何,暂且不提,单言此次章邯率虎狼之师进击魏王魏咎于临济。 单表攻魏一线,雍齿自弃丰逃魏后,便遇章邯来攻,临济能否安然无恙尚且不知,雍齿之命运更不可知,但他心中有一股气在,誓要与刘季争高低,刘季不陨,他雍齿岂能放弃自生之路。 为此雍齿冒死进谏魏王魏咎,周市念雍齿守丰令沛公三番五次皆难攻破,故而向魏王魏咎荐曰:“雍齿善守,可令其为魏都守将。” 魏咎然之,接着道,“章邯攻魏甚急,当如何是好?” 周市自荐道,“臣与齐王田儋有旧交,愿率军突围,向齐救助。” 周市曾攻略魏地北徇至狄县,曾与田儋不打不相识,有英雄相惜之感。 魏咎、周市、雍齿三人来至城楼,向外望去,只见秦军旌旗蔽日,严阵以待,黑压压的一片犹如魏王魏咎心头上的一片乌云。 魏咎道,“如此强盛秦军,如何突围?” 雍齿自荐道,“傍晚,臣愿领一支人马出城搦战,吸引秦军注意,丞相可趁乱率一支人马从东门而走。” 魏咎与周市皆以为然,周市对雍齿道,“吾将这支曾平等魏地的精兵交予雍将军,望将军救魏。” 雍齿见周市和魏王咎重用自己,虽是临危受命,但颇有存在感,乃道,“大王和丞相放心,雍齿当粉身碎骨吸引秦军,助丞相突围。” 临济城经过章邯的一番猛攻后,此刻随着落日没入山林,亦渐渐进入宁静与安眠。 夜幕降临,章邯正在帐中休息,忽闻帐外喊杀声阵阵,早有探马来报,“禀将军,有魏军突围向西山而去。” 章邯没有惊慌,“可知领军何人?” 探马道,“天黑不知为何人?” 章邯道,“遣司马欣将军前去追击!” 探兵领命,“诺!” 即可拨马前去传令。 章邯虽在休息但未卸甲,此刻擦拭自己的龙虎戟,不慌不忙,他料想这支兵马定是疑兵,恐有魏王咎与周市在其后突围。 片刻后探马又来报,“司马欣将军不敌,败阵下来,魏军杀回。” 章邯震惊,放下龙虎戟,“什么?可知败于何将之手?” 探马道,“魏将自报姓名,乃沛邑之人雍齿。” 雍齿,章邯还是第一次听闻,心中惊疑道,“魏王咎何时有了大将?” 章邯道,“传令司马欣稳住魏将,吾即可便到。” 章邯命失去一臂的司马枿守寨,自令三千马步军前去会会这位雍齿。 今夜乌云遮月,不甚明亮,借着火把章邯望见魏军之将雍齿,只见其身穿银片鱼鳞甲,肩披红袍,长面络腮胡,一双丹凤眼,手提一把三色长刀。 章邯道,“临济已被围困,城中缺粮,不日便克,吾观将军仪表不俗,何不投降,为大秦效力,吾当上表为将军谋侯爵。” 听闻侯爵,雍齿眼睛又亮了,但转念一想,他雍齿已叛刘季,岂能再投暴秦,如今天下皆叛秦,他雍齿不能做反复之人,便对章邯道,“吾见将军乃盖世英雄,为何为暴秦卖命,不如投降魏王,当封将军为王。” 章邯苦笑本是劝降雍齿,却不料反被劝,章邯倒是对眼前这位将军升起敬畏之心,能在危急时刻不卖主求荣,倒是一条好汉。 当下不再言语,拍马挺戟而战,两马相交,戟与刀交锋,两者交战未至三十回合,雍齿自感不敌,拍马便走,章邯率军掩杀,正要将雍齿生擒时,忽闻探马来报,“报,将军,魏城东门有一支人马突围,貌似魏相。” 听闻魏相周市突围,章邯笑了,皆在意料之中,望向雍齿败走方向一眼,即可拨马回军奔向城东。 章邯马快,未追击周市,章邯脱单,仅有百余骑紧随其后,周市持狼铁棒勒马回身与章邯大战。 狼铁棒,端头带刺,棒头形似狼嘴,嘴中有利刃,龙虎戟与之交战,章邯唯有防备,被狼铁棒突出的利刃刺破甲胄,险些刺中肩膀,若是折了一臂,章邯恐命丧于此。 章邯背脊生出冷汗,暗道,“吾大意,险些丧命,周市不愧为陈胜部下大将,能立王拜相岂是俗将可比。” 当下章邯不敢轻敌,投入全部精力与周市厮杀,周市身负重任不敢恋战,便战便退,曲折迂回前进。 章邯杀的兴起,猛追在后,进入山间丛林忽然不见了周市,章邯大惊,急忙拨马回身,只听山林两旁石矢齐发,章邯舞动龙虎戟遮挡,被一石砸下马去,幸得坐下几位猛将拼死护卫,这才退去。 此战给了章邯一个很深的教训,章邯内心谴责,或许是自己连战连胜,生出骄兵之心,不曾想突围之军居然亦能利用迂回之际设下埋伏,着实令章邯心惊,对周市不敢小看。 率残兵回营,却震惊的发现独臂司马枿持破虏枪死战魏军,魏军竟然敢偷袭秦军,着实令章邯震惊。 原来在城楼之上,魏王咎、周市、雍齿三人观章邯军严阵以待,兵戎整齐,苦思突围良策,雍齿突生一计,他率定魏地之精兵引秦军追击,可令周市借机突围。 周市与雍齿合计,单单如此难以断掉追兵,周市便想到令雍齿反复回杀秦军,令秦军疲于追击,自领兵马突围后寻一处山坡丛林之地,伏五百兵卒居左捡石备用,再伏五百弓弩手卒居右,埋伏于道路两侧。 周市见追兵敢来,不径走,而是采用边战边退的迂回策略,引诱章邯入埋伏,章邯此战连战连胜生出轻敌之意,故而中了埋伏,险些丧命。 周市对魏王道,“若有追兵,胜则火把为号,魏王可亲令兵马杀出城去,给秦军一个措手不及,若败则坚守城池即可。” 魏王咎在城楼上静静等待,忽见约定山坡之处,火把骤然全亮,如一条火龙在山间游走,魏王咎得知周市亦断追兵,当下亲率守城之兵突袭秦军,令秦军大乱。 章邯回军后,紧急整顿兵马,反击魏王咎之军,魏王咎帐下无将可用,被章邯左冲右突,大败魏军,转败为胜,魏王咎率残兵回城,坚守不出。 第一百三十二章 齐王亲征 经历此次变故,章邯骄兵之心尽去,召集诸将商议如何应对援魏之军。 单言周市冲突重围,断其追兵,周市便派遣两将分别护送使者前往楚国、赵国求助,自领兵马向齐王田儋救助。 临淄城,齐国故都,周市还是第一次来,一支人马来至城前,周市报上来意,田儋听闻亲自出城迎接。 周市心急如焚,告知田儋,“魏国遭章邯围困,危在旦夕,若魏国城破章邯必定会……” 田儋未等周市言毕,便道,“事不宜迟,周公无需多言,儋点将领兵即可随公前往救魏。” 周市感念田儋之仗义,田儋点田荣、田巴为将,率五万精兵前去救援,周市兵与齐军合在一起,星夜火速赶往临济。 军行至城阳地界,田儋命齐军原地休息,派探马前去打探敌情,探马来报,言楚国遣项它率楚军援助临济,现已驻扎外黄以北与秦军对峙。 田儋道,“可曾有过交战?” 探兵道,“未曾交锋,两军对峙,各自操练兵马,唯有一方搦战。” 言毕,周市脑海里灵光一闪,“齐王,此乃天赐良机。” 田儋道,“周公可有退敌之策,愿闻其详。” 周市道,“趁秦楚对峙,章邯心思必在应对楚军上,齐王可星夜突袭,市趁夜亦潜入城内,率城内魏军接应,内外夹击定可破秦。” 田儋以为然,当下命齐军即刻开拔,马不停蹄,周市引轻骑率先赶往临济。 单言楚军,项梁派遣项它救援魏王咎时,范增特意叮嘱过,对于秦军需避其锋芒,击其软肋,不可冒然进军。 故楚军项它只命兵卒不断操练,每天练习体能。秦军由于章邯上次差点葬身周市之事,愈加谨慎,遣细作不断打探楚军布防,未有十足把握亦不进兵。 这日章邯将司马枿、司马欣召之中军大帐内,章邯道,“楚国整日操练,不曾搦战,或许因朱鸡石栗县大败之故,周市出城请兵,恐齐军不日便道,吾欲引军迎击,汝二位以为如何?” 司马欣道,“齐军若至,齐、楚、魏三路夹击,吾军危矣,将军可早图之。” 章邯思虑道,“二位将军只需制衡魏、楚,吾引兵阻击齐军,不日便回,不可与魏、楚厮杀。” 两人领命,“诺。” 章邯引兵欲击齐军于宛朐,不料却在济阳相遇。乔木林立,百花齐放,杂草丛生,绿草上的昆虫悠闲的在舒展身躯,被潜藏的蛤蟆于吞吐之间吃掉。 乔木虬枝遮天蔽日,荆棘丛生,只有一条荒废的小路,若是无人带领很难寻到这条小路,两军相逢,当真是勇者胜。 田儋本欲率军突袭,却不料狭路相逢,在小路上见到秦军田儋深感意外,当下命一将田巴出战。 田巴持长矛出战,“田巴不杀无名之辈,来者何人?” 章邯见齐之旌旗,粗略估计兵力远超自己,若不是道路狭窄,军队无法列阵威力减弱,不然甚是危险。 章邯道,“大秦章邯在此,反贼趁早投降。” 听闻是章邯,田儋颇为震惊,本是要奇袭章邯却不料在此相遇。 田巴持长矛来战,未至十余回合便感力怯,长矛被龙虎戟挑落,直刺眉心,田巴急忙翻身落马,捡起长矛翻身入草丛躲避。 田荣见状忙挺枪来助,被田儋阻挡,这是因田儋发现一个契机。 狭路相逢虽勇者胜,但两支军队相遇却大不相同,田儋注意到章邯军乃持长戈的步军在前,马弓手在中,这章邯是要以步兵悄无声息的对贼兵实行包围策略。 可是田儋的部署却不同,他是将马弓手在前,步军在后,就是要突袭秦军,但是这样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骑兵在前,步军在后,骑兵很容易将步军甩在后面,成为孤军深入。 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在此狭路相逢,田儋发现了巨大的契机,故立刻阻止田荣挺枪出战,命马弓手齐放箭。 千支箭矢如雨点般朝章邯射来,任由章邯武艺再高强,龙虎戟舞动的再出神入化,也难敌千箭齐发。 章邯舞动龙虎戟遮挡,招架不住,急忙弃马,走入步军中逃生,命步军用箭牌挡住弓箭射击,便战便退。 田儋见弓弩手将章邯军击退,命马弓手放下弓箭,持长戈追击,秦军败走。 田儋直追章邯至临济城下,会合周市出城之魏军,齐魏联军大杀章邯,章邯节节败退。 正是一步错,步步错!田儋笑道,“何为秦之常胜将军,不过如此耳。” 田儋生出轻敌之心,齐魏两军攻打秦军时楚军没有夹击,田儋发怒,命探马去质问。 探马回报道,“楚军言在牵制司马枿、司马欣之军,故未动。” 田儋傲慢道,“传言于楚军,若不配合吾田儋出战,如此胆怯如鼠,趁早降秦。” 楚军项它听闻田儋之言,颇为不悦,但强忍怒火,命探马传言,“章邯善用兵,当谨慎小心,切不可有轻敌之心,望齐王部署详细退秦计划,楚军必做出有效配合。” 田儋闻言不屑,与周市商榷道,“楚军胆小如鼠,畏缩不前,寡人愿与周公共破章邯,再西进入关。” 周市亦觉楚军胆小,章邯在追击他周市时险些被自己所布置伏兵给乱箭射杀于乱草丛中,亦觉秦军并非不可战胜。 田儋与周市商榷,命齐魏大军在临济城东驻扎与秦军对峙,魏王咎在城中亲自率军随时做接应。 田儋命田荣挺枪在秦军寨前搦战。 章邯命司马欣出战,只见司马欣持一柄长刀出战,此刀在烈日下竟然闪烁红光,细看原来是长刀之刃乃赤色,犹如染血,故名赤血刀。 再看田荣长枪,枪杆、枪锋皆为青色,且刻有虎纹,舞动长枪或刺,或拦,或拿,皆隐隐有虎啸之声,故名青虎枪。 田荣一身的青铜鱼鳞甲,身披红袍,威风凛凛,司马欣观之知其不俗,未敢轻敌。 两马相交,赤血刀与青虎枪交锋。 赤血如长虹,猛虎如青风, 枯木支广厦,誓要破秦功。 秦将拼死战,奈何为愚忠, 齐王亲坐镇,青虎破长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衔枚击 书接上文,齐王帐下大将田荣,乃齐王之弟,持青虎枪大战司马欣,两人斗的难解难分。 司马枿见司马欣一时难以拿下田荣,心有着急,向章邯请战,欲要助战司马欣,章邯同意。 司马枿大叫道,“田贼休得猖狂,枿在此,食吾一枪。” 独臂司马枿勇猛异常,单手舞动银色长枪直取田荣,田儋大怒,“安敢欺吾帐下无人乎,谁予吾拿下。” “末将愿往。” 田儋视之乃帐下大将田巴,田儋道,“将其活捉。” 田巴道,“诺!” 司马枿与田巴战在一起。 银枪如龙去,乌矛似蛟龙, 欲擒田氏将,矛令计落空。 枪交矛争锋,功名若一梦, 旭日换落日,胜负问天公。 齐魏联军与秦军交战,各有胜负,齐王之弟田荣更是将司马欣战的精疲力尽,言饭后再战,田荣岂能应允,直追秦阵,斩杀几名执旗将方回,算是小胜秦军,田儋甚悦。 田儋为其弟表功言,“吾有弟田荣在,何惧他章邯!” 良将田巴则谏曰:“臣闻章邯善夜袭,入夜后可增派巡夜士兵,轮流站哨,一刻不能大意。” 田儋对章邯不可战胜的畏惧心已经当然无存,况且田氏一族称霸胶东一方多世,岂能怕他小小章邯,不过秦国一将而已。 不过田儋不好寒了忠臣良将之心,便拍着田巴肩膀道,“爱将日前与秦司马枿大战,虽未能擒将,但勇猛异常,寡人皆看在眼里,将军可暗沉入眠,待明日再战个痛快。” 田荣亦觉得田巴所言非危言耸听,曾经威震天下的陈王便是多次败于章邯夜袭。 似乎夜幕降临,章邯像是瘟神附体一般,诸多封侯拜相之人皆死在他的袭击之下。 田荣亦道,“田巴所言极是,望王兄慎之。” 田儋道,“那章邯接连被吾齐军挫败,今夜定会想着如何防备,民日如何作战才是,岂会夜袭。” 田儋不相信章邯能在夜幕降临之后悄无声息的降临在齐魏营寨之前,“吾军驻背靠山坡,前有林泽,那章邯即便夜袭难道还能发现不了,水泽之声,林间鸟叫声、兵卒的声响皆能提醒吾等。无需太多忧虑,汝二位将军需养精蓄锐待明日给章邯一个痛击。” 两人皆尽力劝谏,见田儋不信章邯夜里会来偷袭,田荣便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王兄可在前方林泽之间设置绊马绳,放置突袭。” 田儋见两人皆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乃同意他们的要求命士兵在林泽见放置绊马绳。 章邯军帐中,司马欣、司马枿、章邯三人商谈破敌之策,司马欣道,“吾观齐王新胜有骄色,可引一千精锐步军深夜奇袭。” 司马枿则担心道,“夜里蚊虫较多,若是士兵在行军途中传出声响,一千步军岂能挡住上万大军。” 章邯想起之前连破陈胜部将,并将陈胜追至下城父的战术,道,“此夜袭虽不能百战百胜,但吾观之,当可灭田儋。” 章邯则与司马欣、司马枿商榷改良夜袭之法,“若要做到一袭定输赢,当做到疾、静、奇。” 司马欣、司马枿两人皆道,“吾等愚钝,将军请明示。” 兵贵神速不仅要快,还要悄无声息,袭敌于出其不意,故章邯道,“吾引兵卒衔枚疾走,突袭,汝二位率军紧随其后,以火把和鸣金为号,再大举掩杀,可破齐、魏。” 司马欣、司马枿二将大喜,“此计甚妙,此前藏于草丛夜袭士兵常有蚊虫叮咬,难以杜绝声响,此衔枚野击之法当可杜绝声响,定能如天降奇兵于齐魏寨前。” 司马欣单独言道,“吾观临济城多日,知晓一小路可通田儋营寨之后,可由向导为将军引路。” 章邯大喜,即可命向导连同五千兵卒皆衔枚疾走,为增加胜算章邯将兵力增至五千,实则夜袭并未兵力越多越好,令五千兵卒无一人发出声响难度远超一千兵卒。 可是五千兵卒皆口衔枚疾走,一时间只剩下轻柔的脚步声,章邯命弓弩手在两侧,长刀步军在前,长戈、长矛步军在中,一路无声沿小路至田儋营后。 章邯命弓弩手射杀巡逻兵卒,长刀步军悄悄进入营寨,放起火来,营寨大乱,秦军见齐魏兵便砍。 田儋正在营帐悠然休憩,渐渐两眼皮发沉,即将进入梦乡,忽闻帐外喊杀声四起,惊醒,出帐直见寨中火光冲天,田儋大惊忙跳上战马组织抵抗。 田儋,“不的慌乱,慌乱者斩!” 田儋持幻影长刀连斩数十人,兵卒已然无法稳住军心,在乱军中田儋见章邯率军左冲右突,不断的命令兵卒点燃营寨,大怒,拍马来战章邯。 章邯与田儋战在一起,幻影刀与龙虎戟交锋。 正是一场好杀。 夜衔枚击破万军,幻影伯仲龙虎戟。 未听良言遭夜袭,一朝身死何人纪。 战场只认艺高低,王侯将相埋土里。 且言田儋与章邯正在厮杀,忽闻秦军鸣金大躁,又有一支人马冲进营寨,正是司马枿、司马欣率大军敢来。 司马枿率军直接杀入魏营,司马欣则将齐王田儋团团围住,放箭射之,得益齐将田巴拼死救主,与章邯纠缠在一起,身中三箭,大喊,“吾王快走!” 田儋与田荣率军趁田巴拖住章邯,急急的杀出血路向临济城下奔去,欲回城中坚守。 章邯与田巴大战,未斗二十余合便,田巴因血流过多力怯,被章邯用龙虎戟啄死于马下。 周市同田儋一样本在睡梦中,忽闻帐外杀声震天,顾不得穿衣,套上甲胄,拎其狼铁棒便冲上战马。 魏军早已火光中乱作一团,且无良将组织有效的反击,此刻的雍齿在临济城内协助魏王咎防御秦军的攻城。 好在周市舞动狼铁棒与独臂司马枿大战,略胜一筹,将司马枿军撕开一个缺口率军突围而去。 章邯斩杀齐将田巴之后,与司马欣会合继续追击齐王田儋。 田儋恐齐军这次全军覆没,便命田荣率军于路分叉处分兵而走,章邯果断弃田荣直追齐王。 擒贼先擒王,对于落败的田儋章邯是咬住不放,直追临济城下,此时的田儋兵少将寡,又折了一员大将田巴,感伤不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王相陨落 章邯命持长戈之步军团团将田儋围于临济之下,城中魏王咎听闻田儋被围,欲领兵出救,被雍齿拦下,“吾王之勇可如齐王?” 魏王摇头,叹息。 雍齿再问,“吾王之兵孰弱孰强?” 魏王再叹曰:“不如齐王兵。” 雍齿道,“即使如此,吾王为何出城送死?” 魏王长叹,“齐王率兵救寡人,寡人岂忍见死不救。” 雍齿笑道,“吾王兵马与秦军强弱相比,如何?” 魏王斩钉截铁道,“兵力虽不及秦之半,寡人愿舍死取义。” 魏王咎坚持要领兵出城,忽然听闻城下大乱,视之乃章邯指挥弓弩手向前将齐王田儋团团围住。 田儋面不改色道,“章邯,可敢与吾一战。” 章邯没有答话,深知田儋威猛,挥挥手,对弓弩手道,“放箭,留全尸。” 千箭齐发,一代王者就此陨落,死前田儋悔不听众将之言,还以为章邯不足为虑,欣慰的是他引章邯率军来追,倒是让其弟成功脱险,在心底默默的发愿,“荣弟,可要为吾报仇!” 城上的魏王望见这一幕,当场就楞在了城楼上,他的双脚犹如灌铅,竟然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齐王田儋何等豪杰,如今被射杀于临济城下,就在死在自己的面前,身上犹如刺猬,但至死没有倒下。 这一幕魏王咎从没见过,他的内心有些触动,或者说有些眩晕,这种死法或许是没有痛苦的,仅仅是一瞬间,但这种死法似乎太过悲惨,他默默在思考自己该是一个怎么死法。 没错,他魏王咎是该思考一下了,本希望齐魏联军能退秦兵挽救临济之民,此刻齐军大败于城下,齐王被射杀,可想而知周市的结果亦难善终,他魏王咎是该思考一下何去何从。 章邯射杀田儋于临济城下后回军与司马枿夹击周市,周市三出三围,每次冲出皆用狼铁棒锤杀骑将,司马枿险些被锤杀,章邯出戟相救。 周市与章邯战在一起。 定魏自立绝陈王,持棒灭秦要存魏, 少府逼死陈王梦,又破将相梦成灰。 棒威可裂石如铁,奈何孤掌再难飞, 龙虎戟破存魏心,周市力尽方成泪。 章邯道,“周将军,还不快快下马投降,魏卒们免遭祸患。” 周市杀红了眼,并不答话,依旧是率领死士左冲右突,誓要突围。 章邯见周市在突围中不断斩杀旗下多名战将,有些不悦,欲弯弓射杀,此时有探马来报言楚军项它率军来援。 周市本来战斗的已经精疲力尽,为身边的将卒准备投降,此刻听闻楚军项它率军来援,如同身体里的原始兽被唤醒,一股巨大的力量再次被周市贯穿在狼铁棒中。 沉重带刺的狼铁棒横扫便是一片倒,直接杀出一个缺口,大喊道,“将士们,随吾杀出重围,楚军来援了。” 楚军来援,这给垂死挣扎的魏兵一个活命的愿望,巨大的求生欲令魏兵士气大振,随周市竟冲出重围。 章邯却不慌不忙,命司马欣、司马枿别将去攻打项它,他亲率精锐秦军去追击周市,在章邯眼里智勇双全之周市威胁远超项它。 周市率军直奔临济城,欲回城与魏王咎商议如何与楚军里应外合退敌。 魏王咎见周市丞相率军回城,先前未能出城援助齐王,他内心颇受煎熬,此刻安耐不住命将士开城迎魏相。 雍齿则见章邯率精锐秦军追击而来,若是开城恐秦军有攻入城中的危险,即刻提醒魏王,“可伶弓弩手射退秦军,迎丞相入城。” 魏王咎听闻此言才意识到周市那上千残兵后有上万秦军追击,若真让秦军攻入城来,城中区区几千兵马如何抵挡,当下命弓弩手准备放箭。 章邯率军直追周市,眼见周市欲走入城中,心下大急,顾不得身后骑兵马慢,拍马直追,忽然一支箭羽从天而将,接着是二支。 嗖! 嗡! 一支支箭羽落在马蹄前,章邯急忙勒住战马,急忙拨马回身,远离弓弩射程。 章邯望见城楼上有弓箭手,不宜再行追击,但又不忍如此放周市回城,此刻马弓手来至身后,章邯喜道,“拿强弓来。” 身后的马弓长立刻将章邯的玄铁强弓递予章邯。 秦二世因章邯破陈胜有功,特命人从陨石中取玄铁打造一柄弓,取名射寇护秦弓,又名玄铁强弓。 此弓硬度非凡,寻常人根本拉不动,更别言弯弓如满月,只见章邯抽出一支箭羽,弯弓似残月。 一张强弓被章邯拉的几近满月,箭去如流星。 周市拍马即将过吊桥,城门已然缓缓打开,看着城门打开,周市看到希望,看到重振旗鼓再战秦军的期望。 不知为何忽然城上人大喊,快贴马背,快贴马背。 可惜依然晚矣。 嗖! 一支箭羽带着章邯灭寇立业之心,从背心穿入,直接刺中周市心脏。 这支箭羽带着周市的壮志未酬,带着他对魏相的眷恋,射入他的身体,冰凉之意深入骨髓。 在这一刻周市没有感觉天旋地转,倒像是看到了什么,隐隐约约有陈王的怒目而视…… 噗通一声,周市跌落马下,坠入护城河,随着流水缓缓冲走。 魏王咎见丞相周市死在临济城下,一天之内接连看到两名重要人物死去,一代王者消散了霸业之念,一代名相再也无法聆听其教诲。 魏王咎直觉天旋地转,忽然栽倒在城楼,耳边传来急着的声音,“吾王,吾王……” 渐渐的魏王咎便没有了意识,彻底的进入了冰冷的黑暗。 等到魏王咎醒来,已是第二日,询问其身边御史方知秦军在章邯的指挥下又开始了大举的进攻临济城。 雍齿大将已率军出城几次,胜少败多,每次皆损兵折将,此时城中老幼皆被征为兵丁戍守临济城。 魏王询问身边校尉,“楚军伤亡如何?” 校尉道,“楚军已被击退,好在秦军之统帅章邯亦在先前大战中受伤,乃司马欣主持攻城,否则临济城早破。” 魏王顾不得身体不适,欲立刻出宫前往城楼去督战,身边御史大夫苦劝不得,此时有左右来报,“雍齿将军求见。” 魏王咎即刻道,“快请!” 雍齿身穿铠甲,持剑上殿,躬身道,“臣身穿铠甲不便行礼,望大王勿怪。” 魏王咎道,“将军不必多礼。”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王者不忍 魏王此刻非常关心临济城的现况,“现在城外如何?” 雍齿道,“秦军几番攻上城楼,皆被臣率军拼死抵抗,已打退秦军,大王放心,即便战光一兵一卒,雍齿绝不让秦军踏入临济城半步。” 雍齿率军苦战,的确打退了秦军的几次猛攻,他亲自率领壮兵向城楼上搬运石块,组织魏兵节省箭矢,甚至趁夜偷偷出城去捡箭矢。 雍齿原本道出此言,魏王咎会因此褒扬一下自己,却见魏王咎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叹道,“秦军势大,临济孤城难守啊。” 身旁的御史大夫则鼓励魏王道,“大王无忧,现今临济城军民同心,无论男女老幼皆愿入伍守城,此乃吾王爱民之德政,民愿为王守城。” 此言一出,魏王脸色更加苍白,无论男女老幼皆从军与秦作战,恐再打下去临济城将成空城,魏王自责道,“咎非贤能,不能守城,致使军民遭祸,民有何罪,皆被秦军斩杀。寡人不忍!” 魏王的一番诚恳之词,令御史大夫潸然泪下,令雍齿心生敬畏,雍齿曾为豪族虽向来看不上刘季,但对魏王后裔咎却是非常的恭敬,敬之为王族后裔。 不过御史大夫曾私下对魏王咎言,“雍齿曾为沛公之将,如今叛沛公而投魏,此乃不义之人,不可重用。” 魏王咎却道,“叛贼固然可恨,然谁能无过,且秦军攻城紧急,姑且留之,若其悔过自新可堪大用。” 魏王长叹道,“如今齐、楚皆败走,魏相战死,如何解围,诸公可有良策?” 雍齿道,“可再向楚求助,吾观楚军并非败走,乃被召回。” 御史大夫道,“既被楚怀王召回,再求助亦不可用,可向赵王武臣求助。” 雍齿道,“先前已向赵国求助,赵国未派一兵一卒,此次再去救助岂不自受其辱。” 御史大夫摇头曰:“将军有所不知,前几日赵王武臣曾被困燕国,赵国自顾不暇,焉能有余力助魏。” 魏王思量许久道,“谁愿突围向赵请兵。” 雍齿请命道,“臣愿突围而请赵兵。” 魏王咎喜,便将信物以及信件交予雍齿,“愿将军早日请兵归来。” 雍齿趁夜偷偷从北门溜走,快马加鞭赶往赵国。 单言赵王武臣,如魏国御史大夫所言赵王曾被燕国困住,以王为质换赵地,究竟怎么回事。 原本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武臣派遣韩广前往燕地攻略城池,不料韩广至燕地后学他玩起了自立为王,韩广的解释是不愿为王,乃燕地人非常喜欢他韩广,当地贵族苦劝自己为王。 韩广因有家室在赵,且有老母在堂不忍致死,故推辞不愿为王,后竟燕地人道出张楚之强尚且不敢加害赵王家室,赵王岂敢害将军老母,这才自立为王。 武臣听闻自己部将学习自己自立为王,勃然大怒,便与张耳、陈馀商榷。 张耳陈馀的皆以为杀一老妪无甚益处,可武臣心有不甘,还是想杀韩广家室,张耳则建议不如遣令归燕,以示恩惠,韩广必大喜,趁其不备再行攻燕不迟。 武臣听闻此言脸色的愤怒之色才慢慢减少,直至消失。 武臣在这辉煌的古城王宫内来回踱步,慢慢的脸色由怒转喜,用意了张耳、陈馀的建议,即刻命人护送韩广老母并妻子一同赴燕。 于此同时,武臣命左丞相邵骚留守,张耳陈馀挂帅,他亲率大军随后。 燕地韩广称王后内心焦灼,虽然燕国王宫保存的较为完好,恢弘大气依然透露着当年几代燕王之王者气息。 韩广却无心欣赏此王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真的甚是担忧老母及妻子,甚至一度自认没有刨家舍业的铁石心肠。 便在此时燕国丞相亲自来报,“大王,好消息,大王之母被护送入燕?” 韩广正在思虑忧愁之中忽闻此消息大喜,即可命人接应老母及妻子。 韩广得与骨肉相见,大喜,厚待赵使,遣令归谢,将重宝赠予一车。 重宝未至邯郸,便与途中与武臣出征的大军相遇,武臣下令将一车重宝分赠诸将及使者,使者大喜。 诸将获赠重宝,皆大喜,武臣道,“诸将齐心,若得燕地,其重宝数倍。” 武臣率领赵军浩浩荡荡至燕赵交界之地驻扎。 此时的韩广还未开心一日,便有探马将赵军驻扎交界之地报知韩广。 韩广震惊,心下骇然,原来武臣后面还跟着这一招,难怪这么爽快的将家室送还,“传寡人军令,边境戒严,增兵防守。” 燕赵自古多侠士,早有勇将接燕王之令,赶赴前线,镇守边境。 赵军这边刚刚驻扎,张耳陈馀出营察看,遥望燕地边境,旌旗攒动,知其有备,命探马前去打探。 片刻后便有探马来报,“报,燕国边境戒严,燕王增兵坚守。” 得知此消息,张耳陈馀徒步来至中军大帐,面见武臣道,“探马来报,韩广增兵至边境,已有防备,恐不能得,愿大王南归,徐作后图。” 什么?让寡人回去?刚刚至此便班师回城,岂不让诸将笑话,这是武臣的心里。 武臣志在得燕,那肯空回,“右丞相,大将军,寡人率千军万马来攻燕,今无功而返,岂不让那韩广耻笑,请勿多言,寡人誓得燕地。” 燕王无投鼠忌器之忧,不仅增兵来援边境,更亲自率大军开赴边境。 张耳陈馀见武臣不愿南归,心中无可奈何,只好领命继续驻扎。武臣恐张耳陈馀隔三差五规劝,便命张耳陈馀与他分立营帐,除有事商榷外,各守各营,不曾同往。 这日艳阳高照,张耳陈馀未在营帐内休憩,而是徒步欣赏燕赵边境美景,渐渐距离武臣的营帐越来越远。 武臣此刻端坐在中军大帐内,一名壮士忽然闪入帐内,武臣一脸期待的询问,“丞相和大将军可曾走远?” 壮士回报道,“大王,丞相、将军皆去欣赏燕赵美景,不会突然来中军大营。” 武臣脸上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左右校尉何在?” 立刻从帐外闪入两名校将,“大王,臣在。” 武臣笑道,“汝二位即刻点数十精兵改装易服,随寡人入燕,窥探虚实。” 左右校尉闻言皆一脸震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认有方 两名校尉听闻武臣之言,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听错,特地重复道,“大王,张丞相与陈将军,可曾知晓,偷入燕境,实在危险,大王乃万乘之主,岂能亲身涉险。” 武臣听闻此言,脸色不悦,心道,“寡人就是要避开张耳、陈馀的劝阻,亲自改装易服,潜入燕界,窥探虚实,谋求攻燕之契机。” 两名校尉见赵王不悦,便不敢再言。 武臣斩钉截铁道,“随寡人入燕,若能窥探虚实,刺探有用消息,寡人重商。” 避开张耳陈馀,武臣竟率领数十仆从竟出营门,偷入燕境。 燕兵朝夕巡逻,如遇闲人出入,皆仔细盘问方可放行。 赵王武臣伙同数十名扮做仆从的壮士披荆斩棘,寻小路向燕境深处走去,忽遇巡逻燕兵。 燕兵见数十名闲人闯入,观模样服饰不像是燕人,为首的武臣仪容不俗,询问何人为何入燕,武臣言语支吾,燕兵顿觉有疑。 武臣依旧支支吾吾道,“小人乃赵国贫民,避难投奔燕国亲戚。” 燕兵质问道,“亲戚?家住何方?姓什,名谁?” 武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偏在此时巡兵中有韩广亲卒,奉令助守,曾与韩广一同效力武臣,认得武臣,大叫道,“此乃赵王,快快拿住!” 武臣还要辨别,早被争功之燕兵七手八脚,五花大绑,那韩广亲卒道,“休得诓骗,吾认得汝,汝明明为赵王,今日擒得赵王,兄弟们皆有赏领。” 众燕兵大喜,将武臣用铁链套上头颈,似人戏猢狲,随手牵去。 其余仆从,亦被捉住大半,只有两三个不仅身体力壮还较为刁滑,挣脱燕兵束缚,遁入草丛中,奔还赵营。 入赵营还报张耳、陈馀,两人听闻大惊,陈馀有些窝火,“赵王此乃不信任吾等,怎能独自入燕境!” 张耳见陈馀有些埋怨,宽慰道,“事已至此,当设法营救方可。” 陈馀不悦道,“怎么救?” 怎么营救赵王?张耳瞬间也发懵,用强不行,人质在人家那,只能用软的金银珠宝,可是燕王好歹是一国之君,缺这些吗? 张耳道,“吾等皆想想。” 两人在营帐内苦思良策,商榷多时竟无他策,张耳自言自语不断否决自己,陈馀摇头叹息,忽然两人抬起头来,不约而同的说道,“唯有遣辨士去游说燕王韩广。” 张耳便将赵国目前能拿出的金银珍宝交予辨士,令其往说燕王。 两人便在赵营中默默等待辨士归来,辨士还报道,“燕王言赵国需将一半土地割让于他,方肯放缓赵王。” “什么?”,陈馀怒了,“卑鄙小人,竟趁机索割土地。” 张耳忧虑道,“赵国本就不甚广阔,今若割去一半,国将不国,此事岂能应允,为之奈何?” 陈馀摇头,“此事不能应允。” 言至于此,陈馀继续道,“韩广本乃赵王旧臣,怎能毫无香火之情,况且赵王曾遣送其家眷至燕,亦应感恩,当致书诘责,令其知省,实在万不得已亦只能许一二城,岂能割界一半?” 张耳闻言,踌躇不已,思来想去,委实无法,叹道,“亦只能依汝所言。” 张耳亲写书信,复遣使者前往。 看着使者离去,张耳和陈馀再次无奈叹息。 未听贤言孤入燕,武臣愤怒韩广叛, 往日情谊休再提,称王岂有功劳先。 一连几日,杳无音信,张耳陈馀纳闷,张耳道,“再派使者前往。” 结果呢,派遣数人打探消息,仍不见回报。 陈馀道,“定是韩广扣押使者,此事还需再议。” 两人正为此懊恼时,一人逃回赵营,正是张耳派遣的使者,此人回报道,“燕王韩广贪得无厌,非但不允所请,反而将丞相所遣各使陆续杀死。” 闻听此言,张耳大怒,“韩广匹夫,欺人太甚!” 陈馀更是愤怒的将案几掀翻,“吾当即刻挥军杀入燕境,将韩广此贼捅一个透明窟窿!” 张耳道,“万万不可,投鼠忌器,与燕开战,胜负难料,反倒先送了赵王性命。” 陈馀气呼呼道,“游说不成,打又不能打,该当如何?” 两人皆是抓耳挠腮,又苦思两三日仍无良策。 这日陈馀与张耳在营帐内继续苦思救王之策,忽闻帐外有人入报,“大王归来。” 此言一出,张耳、陈馀皆难相信,愤怒,欲将慌报者斩杀,出帐却见赵王武臣从车驾上走下,后随一御人,两人从容入帐。 张耳、陈馀皆震惊不已,久久难以平复心情,两人即刻拥入营中,详问情况。 武臣赞叹道,“多亏明御夫,两卿可问之。” 两人皆看向武臣身旁的御者。 御者缓缓道来,原来此御者不过赵营厮卒,在军中充作火夫,除炊烟之外别无他长。 此御者自闻赵王被擒,两将相皆束手无策,这日他烧饭完毕,忽然对同侪道,“假如吾入燕,必将救出吾王,安载归来。” 同侪听闻不禁失笑道,“汝,莫非要去寻死不成。先前数十人奉命入燕,皆被杀害,汝有何本领,安敢夸口言救出吾王?” 厮卒亦不与之多言,竟自顾改装易服,悄悄前往燕营,一入燕境便被燕卒拦住询问。 厮卒急切道,“吾有要事报汝之将军,迟些误事,汝虽万死难赎其罪。” 此言倒是震慑住燕卒,燕卒不知其来历,亦不敢加缚,恐真误了大事,当下好生将其引路,入营见燕将。 厮卒见燕将,行礼完毕道,“将军可知臣为何而来?” 燕将上下打量厮卒,“汝系何人?” 厮卒道,“吾乃赵人。” 燕将观此人直言不讳,倒是有一番胆识,道,“汝既是赵人,莫非来做说客?欲将赵王迎归?” 厮卒摇头,燕将吃惊,示意其道出。 厮卒道,“将军可知张耳、陈馀为何人?” 燕将道,“颇有贤名,但今日他们亦无良策救回赵王。” 厮卒再次反问道,“将军可知两人的志向否?” 燕将想都未想答道,“不过欲迎回赵王耳。” 在燕将眼里,此张耳和陈馀不过是想迎回赵王而已,未曾深层次的想过,这下倒是给厮卒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然无恙 听闻燕将之言,厮卒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燕将脸色不悦,但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渴望知道真相。 燕将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怒道,“有何可笑?” 厮卒笑罢道,“吾笑将军未知敌情,将危矣。” 燕将更加迷惑了,“愿闻其详。” 厮卒道,“想那张耳、陈馀皆当时豪杰,与陈王部将武臣并辔北行,唾手得赵数十城,独武臣称王,二人岂无称王之心?只因初得赵地,不便分争,故论年龄资格才推举武臣为赵王。此乃先立武臣,暂定人心耳。” 言至于此,厮卒望向燕将,见燕将听闻痴痴,催促厮卒继续说道,“今赵地已定,两人正欲平分赵地,自立为王,苦无契机,可巧此时武臣被燕所捕,此乃天假机缘,足偿彼愿,佯为遣使,求归赵地,暗中巴不得燕人下手,立刻杀死赵王,彼二人好分赵自立,并合兵攻燕,借口为赵王复仇,人心振奋,何战不克?将军若再不知悟,中彼二人诡计,燕地将被赵所灭矣。” 燕将闻言,频频颔首,待厮卒言毕,便道,“据汝所言,还是放赵王为妙?” 厮卒知晓此处回话当时最为关键,一不留神当前功尽弃,便道,“放与不放,权在燕国,臣安敢多口,当为燕国计,不如放还赵王,一则打破张耳陈馀诡谋,二可永使赵王感激,日后即便张陈逞刁,有赵王从中牵制,彼二人有何计图燕?” 燕将听罢,思虑良久便向燕王进表,燕王韩广亦觉有理有据,遂放赵王武臣,以礼相待,并增车一乘,使厮卒御王还赵。 厮卒简要讲述完毕经过,张耳陈馀皆心下感叹,吾等在此苦思冥想,又是珠宝,又是使者,亦或是带兵攻燕,竟不及厮卒一张利口,震惊,不敢小看此厮卒。 赵王武臣遂拔营南归,由张耳陈馀护卫,驰回邯郸。 武臣刚回邯郸,此刻依旧是惊魂未定,内心依旧是窝火,亦后悔自己大事未曾与张耳陈馀商榷。 此时雍齿率数百精兵突围临济,刚刚到达邯郸。 武臣召见雍齿,雍齿言魏国危急,望赵王即刻发兵助魏。 张耳曾闻听雍齿此人背叛沛公,刘季与张耳一向交好,故对雍齿没有好印象,在赵王询问张耳陈馀时,“丞相,将军,汝二人以为如何?” 一国之兵毕竟关乎着生死存亡,若是救援时遭到重创,恐被燕国趁虚而入。大殿之上,张耳未曾表露意见,武臣知其要私下面授。 武臣询问张耳,“丞相以为如何?” 张耳道,“秦军势大,臣闻如今齐魏联军被破,齐王、周市皆被章邯所杀,楚军被击退,单单吾赵军无法与秦抗衡,且有外患?” 武臣疑惑道,“何为外患?” 张耳解释道,“若赵军南下救魏,胜败未可知,但邯郸必然空虚,若燕王趁机侵入赵地,何以阻挡?恐秦军面前失利,又无根基可依,悔之晚矣。” 此番言语,武臣如梦惊醒,他深知周市的能力,绝不在他之下,如今周市和齐王皆被章邯所杀,他武臣何能敢与章邯对抗,道,“吾欲坚守城池,不发兵南下,恐天下诸侯嘲笑。” 张耳建议道,“可派遣使者至楚、燕,邀请与其共同反伐秦,既能保存实力,亦能避不义之举,若楚、燕出兵,赵再增兵不迟,若二国皆不发兵,天下岂能独笑赵国乎?” 武臣觉得张耳所言甚是,便礼遇厚待雍齿,令其在宫中居住,两日皆美酒、歌姬为伴,雍齿忧心魏王咎,多次欲进言赵王,皆被歌姬、酒肉拦下。 甚至多次要求见赵王,雍齿皆被赵王各种理由避之不见,雍齿大怒,“独赵王不义乎?若魏被攻破,邯郸岂能安然无恙!” 先是张耳、陈馀接见雍齿,后慢慢变成小吏,雍齿愤怒,赵王的答复是已向燕、楚请兵共同伐秦,望雍齿耐心等待。 雍齿急,耐心等待,魏王咎能等否,城中粮草已尽,城中百姓爱戴魏王咎,无论老幼皆愿守城,可即便如此雍齿很清楚,临济守不住十日。 且言魏王咎,见雍齿出城多日杳无音信,心中烦闷,御史大夫道,“恐雍齿难再回魏。” 魏王咎其实心里亦明白,此城不过是死城,先前秦破齐魏联军,杀死周市、齐王田儋,燕赵还敢来援助吗,可能性非常小。 况且赵必然不会独来,若燕不发兵,赵军断然不会贸然前来,此刻他登上城楼,见将士们东倒西歪,有少年嘴唇发干,脸色苍白,多日未曾进食,再看那些老者皆奄奄一息。 魏王咎观之心痛,胃里像是食了什么苍虫,一阵阵的反胃,他感到有些头晕,不忍看此画面。 待登上城楼后,见城外秦军旌旗蔽日,军容整齐,列队严阵以待,似乎要准备新一轮的攻城。 忽见章邯挺戟勒马于城前,“反贼魏咎,快快投降,否则城破将屠城。” 章邯已经攻了两日,此刻下达最后通牒,魏王苦笑,屠城,还用得着屠城吗,城中魏民大多皆战死。 不能再战,不愿再战,这是魏咎内心的一道声音,且不断的在放大,他等不及雍齿率援军归来。 魏王咎不愿再看魏民徒劳而死,为他所谓的复国梦,对其弟魏豹曰:“开城投降,寡人愿为魏民约降。” 魏豹震惊,“王兄,不可,雍齿将军或许在率援军归途中,臣弟愿去楚再请兵。” 魏王咎摇头,“恐援军未至,城破民被屠矣,无需多言,寡人投降之日,弟可前往他国谋生,万不可令吾等王族断后。” 魏豹还要再言被魏王咎制止,“切记不可意气行事,秦军势大,当以保全性命为上。” 魏豹含泪答应,“王兄,臣弟记下矣,他日吾定要再复魏国。” 魏王咎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言之过多亦无益,只叮嘱道,“当有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心。” 魏豹频频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向外涌,他清楚王兄投降献城的后果,断然不会善终。 章邯,这个秦将之名,魏豹在心底默默的记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魏咎陨落 落日消失,夜幕降临。 章邯命司马欣、司马枿从东西城门准备攻城,忽见临济城南门缓缓打开,见魏王咎颈上悬挂王印出城投降。 章邯即刻命司马欣、司马枿停止攻城,接受魏王咎的投降。 魏王咎匍匐在地,双手举着魏王印献于章邯,一旁小卒打扮的魏豹强忍怒火,他魏氏王族何曾受过如此大辱,即便当年水淹大梁,魏王依旧是大义凛然,宁死不降。 章邯收下魏王印,道,“魏王投降,免其民罪,但率众反秦此乃大罪,魏王自己决断吧。” 言毕,章邯将一把剑扔在了地上,这是要裁决魏王。 魏王的御史大夫见魏王咎捡起长剑忙道,“大王不可,大王乃王者之躯岂能用将军之剑自裁……” 魏王咎制止御史大夫再言,看向章邯道,“咎自知有罪,定当以死向秦皇谢罪,望将军给咎一个自裁之法。” 章邯道,“然。” 魏咎出降,其魏民皆潸然泪下,魏咎向魏民谢罪,随后便抓起身旁的火把将自己点燃。 魏咎身旁的魏豹内心极度震撼,与众军吏上前阻止,“大王不可。” 魏咎立刻制止他们,“勿上前,这是本王命令。” 火苗在魏王咎身上是越烧越大,渐渐的须发皆燃,魏咎竟然没有发出一道痛苦之声。 章邯见魏王咎如此铁血汉子,敬之,“传令,厚葬魏王。” 章邯逼降魏国,令魏王自烧而死,便即刻拔营准备北上攻赵,忽然探马来报,“报,齐王之弟田荣一路聚集残兵,连下几座城池,现驻扎在东阿,声势浩大。” 章邯心道,“死灰复燃的田氏,真是反秦之心不死。” 章邯道,“传吾军令,三军即刻拔营追击齐将田荣。” 秦军随着章邯的命令一夜之间撤离,临济城下一个背着包裹的身影股孤孤单单,在明月的映照下显得甚为凄凉。 他眼含泪水,自言道,“王兄,他日豹定当复徇魏地,为王兄报仇。” 此人正是魏王咎之弟魏豹,他看着这个残破不全的临济城,感慨颇多,这里是他们兄弟二人的起源地,亦是断送其兄长的地方。 魏王咎带着自己的复国梦,带着对魏民的牵挂,带着对魏民的爱心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他临死前默默许下心愿,愿这座城池不再有流血牺牲。 魏豹行至一十字路口,犹豫向那里谋求安身之地,思来想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八字言,不自觉的向着楚国盱台方向奔去。 单言援助魏军的楚军,援魏之楚军原有项它率领,在与秦军别将交战后虽然不利,但依旧保持不败的实力。 项它正在苦思如何与齐、魏联合攻秦时,他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章邯大破齐魏联军,杀死周市和齐王,震惊不已,另一个消息便是项梁的军令,令其火速回薛。 在薛城外,项它率军还报项梁,只见项梁正在向司马龙且、沛公刘季等诸别将传达将令。 虎背狼腰,猿臂鹰眼的龙且手提镇山戟正跃跃欲试,齐王田儋战败被杀,令项梁震惊,田儋弟田荣收拾残兵东逃至东阿,范增建议项梁即可命项它返回,与司马龙且汇合,有他项梁亲自率军救东阿。 项梁与范增商榷,命龙且、项它围攻亢父,命沛公攻打蒙县、虞县,扫除亢父的南面之忧,再北上攻打爰戚县,扫除亢父的掎角之势。 项梁欲以亢父为据点与齐将田荣阻止秦军。 亢父之守令见项梁率大军攻来,自知城中兵少将寡,难以抵抗,正欲投降,其将谏曰:“上将军章邯正率军追击齐将田荣,即将至东阿,何惧他项梁。” 亢父守令听闻此言便不再投降,楚军搦战,守令命守将出战。 龙且欲持戟击杀守将,项它出队道,“杀鸡焉用牛刀,项它愿做先锋取其首级。” 项梁便命项它出战,项它在救援魏国时未曾取得战绩,此刻他志在此战扬自己军威。 当下项它持长刀出战,“暴秦残害天下,汝为何助纣为虐。” 守将笑道,“秦大军即将到来,劝汝快快投降,免得身首异处。” 项它道,“既然如此,休再多言,来与吾一战。” 守将挺枪而出,与项它大战五十回合,难分胜负,亢父守令见守将久战不下,便命车骑将助战,项它惊慌,一不留神头盔之红缨被守将之枪锋割掉。 龙且大怒欲拍马来斩车骑将,见车骑将挺长矛欲从后夹击项它,忽见车骑将落下马去。 再细看却见车骑将脖颈处中一箭矢,在运动中射杀大将,龙且震惊敬佩,转眼望去乃曹参周勃率一支人马杀来。 原来沛令引军攻打蒙县、虞县,命曹参、周勃出战,樊哙、夏侯婴、萧何随刘季率中军随时响应,竟势如破竹,连下两城,实则在攻虞县时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原因是虞县守将乃章邯车骑,周勃与曹参合攻,立下等功。周勃更是连带着将栗县取之。 刘季甚为开心,先前章邯在栗县曾破项梁军,其实栗县秦守军不足为虑。 在沛公命军攻打蒙县、虞县,连克两城,因虞县守令的顽抗,破城后将虞县杀之,栗县秦令恐惧,在周勃、曹参将军队驻扎在虞县以南栗县以北时,栗县令竟主动出城献城。 沛公军帐内,刘季、萧何、夏侯婴、樊哙、曹参、周勃等诸将在商议接下来如何援助亢父,忽闻探马来报。 “报,卢绾将军派细作探知,沛县西南啮桑有秦军欲偷袭沛县。” 刘季道,“再探。” “诺!” 萧何道,“定是秦军知沛县对沛公的重要性,故欲以此扰乱吾军的行军路线。” 刘季点点头。 樊哙晃着脑袋,“此事好办,给哙一千人马定拔之。” 刘季道,“命周勃率一千马步军攻啮桑,与沛县刘交、卢绾呼应。” 周勃领命,“诺!” 刘季见樊哙一脸请战的模样道,“樊哙率一千人马至沛县,凡有欲响应叛军者格杀勿论。” 樊哙道,“诺!” 周勃率军攻爰戚,刘季与诸将继续商榷如何援助亢父。 萧何道,“爰戚,此地与亢父互为掎角之势,当破之。” 刘季采纳萧何的建议,欲拔营前往爰戚忽闻探马来报。 探马道,“周勃将军攻破啮桑先登。” 刘季喜,“即刻传令周勃,率军北上至爰戚县。” 战绩瞬息万变,刘季知晓需尽早定爰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北攻亢父 刘季是有军令在身的,是要协助项梁军北攻亢父的,为了能够有效的配合北攻亢父,萧何、刘季等商榷需先破爰戚。 爰戚距离巨野比较近,南北皆有湖泽,风景秀丽,不过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将有不少流血。 曹参、周勃率军攻爰戚,曹参采用先礼后兵的策略,射帛书劝降,爰戚令观之,“此小小亭长,吾岂能降之。” 爰戚令看不起刘季,并以箭回帛书将刘季谩骂一顿。 刘季在阵前观后,命曹参将此帛书传令三军知晓,曹参道,“沛公,此帛书有辱沛公名声。” 刘季道,“不妨,要让将士们知晓爰戚之令的狂傲。” 帛书之内容被兵卒们知晓,皆愤怒不已,曹参道,“愤怒之力可用。” 曹参即刻命大军攻城,城池坚固,但守军并不多,爰戚令恐坚守不住,便对县丞道,“吾欲遣人向亢父援助,南北夹击,汝以为如何?” 县丞道,“空难调兵,臣闻项梁军正在攻打亢父。” 爰戚令道,“该当如何?” 县丞道,“可冒险一试向昌邑请兵。” 曹参、周勃指挥大军进攻第一波并不顺利,此时忽有人向曹参道,“城中细作探知爰戚令欲向昌邑借兵,当截杀使者,来个偷梁换柱。” 曹参以为然,便命一支军更换旗帜,换做秦军旗帜,假意援军已至。 爰戚令援军已至,既有喜悦又有失望,喜的援兵已到,失望的是竟然只派遣一两千人马。 曹参命人假意向城中传言,请爰戚令率军出城,来个里外夹击。 爰戚令道,“谁可出战迎敌?” 县丞道,“吾愿率军击破贼寇。” 爰戚令喜,“吾当为县丞摆上庆功宴。” 县丞哈哈大笑,显得很畅快,“小小亭长有何惧之。” 县丞开城门,率军出战,正欲攻击沛公军,原本同样是大秦旗帜的兵卒忽然向县丞杀来。 县丞大惊,这支令县丞惊恐而不解的军队由周勃带领,周勃持怒天锤,在县丞军中横冲直撞,直取县丞。 可叹县丞还未反应过来,欲持刀挡架,却被周勃一个怒天锤,砸下马去,就此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大破县丞军。 与此同时,趁内城空虚曹参率先士卒,率军借助云梯攻城,城楼守军见城外县丞军大败,士气受挫,曹参持盾牌先登上城,持长刀近身厮杀,“降者活。” 曹参是一边厮杀一边劝降,投降者近一半,剩余皆被斩杀。 爰戚城这场仗打的很漂亮,可谓大破之,刘季很开心,算是破亢父与爰戚的掎角之势。 登城的曹参看着周围的战场惨状还未回过神来,便接到刘季的军命,命其即刻开拔与周勃率军进攻亢父。 刘季在爰戚县率军稍作听令,补充粮草和兵源,并趁着此次克城看能不能来个小憩,见爰戚城女子美,欲留宿一晚,被樊哙劝住,当下迎即刻率军与周勃、曹参会合,攻亢父要紧。 刘季看了看这座城,看着城中来往的行人,他忍痛道,“既然如此,哙,汝去购置美食,犒劳诸将。” 樊哙笑道,“这才是吾心中之沛公。” 曹参、周勃率军至亢父,巧遇车骑将夹击项它,项它危机,周勃善射运动之物,故而弯弓射之,救下项它。 车骑将被射杀,亢父守将震惊,心神不宁之际被项它一刀削掉半边脑袋,龙且见此即刻挥军掩杀。 大败亢父守兵,守令见守将被斩,守兵大败,恐惧无心守城。 项梁、项伯、范增等稳坐中军大帐,探马来报项它斩亢父守将,曹参射杀车骑将,项梁见爰戚被拔,亢父亦不在话下,通向东阿的大门已然打开,便道,“小小亢父还敢阻楚军,命沛公留军攻亢父,司马龙且随吾北上东阿,援助齐军。” 龙且领命道,“诺。” 曹参趁势围困亢父,沛公亦率军及时赶到,命樊哙率军围剿城外残兵。 项梁大军开拔,但留下项它与沛公一起攻打亢父,此时项羽已别攻他城归还,与项梁一同军救东阿。 曹参、项它两路大军轮番攻城,亢父守令有些坐不住,对亢父郡监道,“如此两路大军轮番攻城,如何是好?” 亢父郡监知晓亢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便道,“一亭长和刑徒能有如此厉害。” 郡监不相信,“待吾出战取诸将首级。” 亢父县令欲劝谏,郡监不听,挺枪出战,刘季命樊哙出出战,战至三十回合被樊哙一斧砍下马去。 周勃趁机率军掩杀,大败秦军。 曹参、项它见秦军大败,乘胜再次攻城,亢父城守兵难以抵抗,曹参依旧是一手持盾牌,一手持长刀率先登城,进行厮杀。 曹参率领登城之兵开城门,迎沛公军入城。 亢父守令被缚至沛公前,沛公道,“明知小小亢父难敌楚军,为何还要置亢父父老于不顾,抵抗楚军?” 守令则非常有气节道,“吾乃秦令,汝乃反贼,何言抵抗?” 沛公见其有节,下令释放亢父守令,亢父一校尉别将见沛公赦免守令之死,心中暗喜,则向沛公谄媚道,“降将愿追随沛公,为楚军先锋。” 沛公首次率大军与战斗力极强的秦军交锋,正不知如何立威,当下道,“汝乃秦将,不知为亢父守城,竟想着率军叛秦,此乃不义,留之何益?拖出去斩首。” 校尉惊恐,大叫道,“沛公绕命……” 项它见已克亢父,便辞别沛公率军北上东阿与项梁会合。 沛公道,“将军先行,刘季随后便跟上。” 项它走后,刘季召集诸将于帐前,刘季看着曹参道,“曹将军连攻两成皆先登,当迁为五大夫。” 曹参喜道,“多谢沛公赐爵。” 刘季打断曹参道,“勿先谢赐,刘季有言告知。” 曹参道,“沛公直言无妨。” 刘季道,“曹将军乃军之统将,虽身先士卒值得赞扬,但谨慎行事,万不可为登城而涉险。” 曹参听闻刘季之言,内心感动,道,“沛公之言,曹参已记下。” 在刘季的眼中,攻城略地固然重要,但攻城之将却更重要,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第一百四十章 项梁救齐 话说项梁引项羽、龙且军救东阿,准备与驻扎东阿的齐将田荣合击章邯军。 这次是项梁亲自与章邯正面交锋,章邯的战绩项梁太清楚了,破周文,逼死陈胜,灭魏王咎,杀齐王田儋,这战绩历历在目,章邯不敢大意。 项梁命大军驻扎,准备长期与章邯对峙,领项羽、龙且、范增、黥布等诸将至高岗之视察敌情…… 单言田荣,其兄长被杀,他来不及悲伤,即刻收集残兵欲东山再起,向东败走,边退边战,手持青虎枪的田荣勇猛异常且身先士卒,败退之兵元气渐渐恢复,士气大振,接连攻下几座城池,至东阿已经恢复如初。 齐军虽然恢复,但惨败于章邯之军,此时闻章邯军而色变,士兵死战秦军之心受挫。 齐王被斩,联军深夜悄无声息犹如天降,那厮杀声,焚烧的痛苦声依旧在齐军的心头久久不能离去。 秦军,章邯率领的秦军,不仅令齐军胆寒,田荣自己内心亦无再战之决心,此刻听闻项梁率楚军已至东阿,大喜。 田荣即刻命探马传递与楚军联合之诚意,表示愿意尊项梁为齐楚联军盟主。 项梁领诸将观秦军阵容,感叹曰:“章邯治军果然不凡,难怪连败义军,诸位各有退敌之策?” 龙且道,“吾观章邯军旌旗蔽日,军容肃严且士气正盛,当分兵击之。” 范增观之则道,“秦军新胜,士气不可夺,当引诱,逐破之。” 待沛公率军赶至东阿,楚军得到另一支军队的补充,士气亦大盛,项梁乃召集沛公入营帐商榷破敌之策。 几番商议,项梁采纳范增、刘季、龙且等诸将的意见,令龙且吸引章邯之军,刘季引诱司马欣之将,项羽、黥布则主攻司马枿。 章邯接连打胜,秦兵有骄色,但章邯始终有种居安思危的思想在,他感觉这次至东阿的楚军要比先前的义军强盛很多。 楚军、秦军、齐军成三角排列,但秦军一家独大,兵力与齐楚合力旗鼓相当,司马龙且挺戟搦战,大骂,“暴虐无信之秦,谁敢与吾一战。” 章邯即刻命别将司马欣出战,司马欣持赤血长刀来战龙且,龙且待要出战,沛公之将曹参请战道,“杀此将无需大司马上阵,交予末将来战。” 龙且道,“曹将军神勇,当可擒此将,吾予将军擂鼓助威。” 言毕,龙且当真走至战鼓处。 咚咚咚…… 擂鼓阵阵。 章邯在中军前默默观察,见曹参生的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知其不凡,嘱咐司马欣道,“此将不凡,多加小心,稍有不敌不可恋战。” 司马欣道,“诺。” 司马枿接触过沛公之军,亦知沛公之将皆不凡,嘱咐小心。 司马欣引一百余骑出列,与曹参对峙,曹参高声喊道,“吾曹参不杀无名报上名来。” 司马欣道,“果然狂傲,秦将司马欣在此,劝尔等早日下马受降。” 司马欣没有立刻亲自出战,命一校尉前去交锋。未到五个回合,此校尉便被曹参刺于马下,道,“将军遣一校尉想拿下曹参,未免小瞧于吾。” 司马欣即刻持长刀来战曹参。 两人大战,斗至五十回合,难分胜负,打的难解难分。 司马枿见此状况,心下着急,挺枪助战,欲合击曹参。 项羽见此怒道,“欲二攻一,谁与吾拿下此将。” 黥布道,“布愿领教一二。” 黥布挺八尺破秦槊来阻杀司马枿,见其只有独臂,乃道,“汝乃被朱鸡石斩臂之人。” 司马枿似乎被提起痛处,道,“杀汝,一臂足矣。” 黥布道,“好狂傲,战了再言。” 司马枿与黥布大战,枪与槊交锋。 一时间战场上四将厮杀。 司马枿独臂难敌猛将黥布,在六十回合,渐觉不敌,拨马便走,黥布挺槊追击。 黥布欲斩司马枿,给秦军一个当头棒喝,章邯见状不妙,即刻拍马而出迎接司马枿。 黥布持槊与章邯大战,不敌章邯,拍马欲走,章邯大叫,“贼寇休走。” 章邯持龙虎戟来取黥布之命,黥布回身射箭皆被章邯躲避。 便是在黥布败走之时,章邯非常善于利用势,即刻命军掩杀。 龙且见黥布不敌,即刻引一千马军阻击,暴呵,“龙且在此,休得猖狂。” 章邯第一次与龙且大战在一起,见其虎背狼腰,猿臂鹰眼倒是一员虎将,拼尽全力与之一战。 龙且的镇山戟遇上章邯的龙虎戟。 两戟相杀,倒是难解难分。 龙且佯败,引章邯追击。曹参与司马欣此刻挥军掩杀,亦将司马欣引出阵营入山林。 沛公命周勃、樊哙前去助战,沛公军正是与司马欣军纠杀在一起。 项羽在龙且援助黥布后,便认准了独臂司马枿,率军即可展开掩杀,先是弓弩手放箭射杀,随后项羽持虎头枪充作先锋厮杀进司马枿军。 在司马枿军中,项羽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大有横扫千军之威,项羽一骑一枪接连杀死数十位位执旗将和五大夫将,司马枿惊恐,不敢与之战,率军遁走,被项羽追击。 项梁见沛公、龙且、项羽成功分散章邯军,大喜,项梁便令探马告知田荣,此时乃攻击章邯大本营的最佳时期。 于是项梁亲自引本部人马杀向章邯之营寨,以恒楚为先锋。田荣指挥齐军与项梁共同杀入营寨。 恒楚为先锋,入营门竟如无人之境,直杀入至营寨后方,在此遇到一股不小的反抗力量,原本溃散的秦军竟然慢慢聚集起来向项梁、田荣掩杀而来。 原来是章邯被龙且引出大战,虽然章邯遇到平生棋逢对手之将,战的酣畅淋漓,非常畅快,但章邯立刻意识到不妙即刻回军至营寨,没有与龙且恋战,巧遇项梁、田荣联军杀入大本营。 章邯见败势已成,不愿与项梁、田荣久战,便整顿秦军向西而退。 项梁对田荣道,“此乃击杀章邯为齐王复仇之好时机,齐楚共追北,当能定之。” 田荣以为然正当率军随项梁追击章邯,却不料齐国有飞马来报,“齐人闻齐王战死,另立假为齐王。” 田荣大怒,“齐王新死,齐人安能不报便立假为齐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楚独追北 东阿城下齐楚联军旌旗蔽日,有一人在默默观察刘季,正是韩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沛公,早听闻项梁帐下有一员大将,乃沛公其麾下战将如云。 此刻韩信在项梁手下依旧默默无闻,眼看着他人皆建功立业攻城略地,一向沉稳的韩信有些沉不住气,一旦天下大定他韩信就只能默默老死,默默被掩埋在历史的长河里。 韩信欲寻找机会在刘季帐下某个攻城略地的差事,或许是项梁帐下太多能征善战的大将,韩信始终未被项梁看在眼里。 韩信默默观察刘季一行,见名为萧何的身受刘季信赖,便悄悄给其留下书简,萧何观后深以为然,对留书简之人甚为好奇,出营帐左右顾未曾发现何人。 萧何对刘季道,“秦军新败,齐楚联军当分路击之,再合围,必可破,若待秦军休整后不可破。” 刘季亦觉得如此便向项梁进谏,项梁采纳故火急火燎的劝田荣与楚军共击之。 偏在此时齐国人飞马来报,言齐人闻齐王战死便立田假为齐王,田荣闻之,愤怒。 田荣曾亲眼见兄长田儋兵败于临济城下,被章邯所杀,先前随与兄长分路逃之,但后遥望其兄长欲谋重振旗鼓,不料其兄被杀。 田儋为齐国生存,为援助魏国死战到底,刚被杀齐人不思悼念反而立刻立他人为王,田荣愤怒。 田荣决定引兵东归,料理家事,遣人告知项梁,项梁无奈,只得决定楚独追北。 韩信听闻齐军东归,知楚不可再追章邯军,韩信对章邯的多次战绩进行研究,发觉章邯最善应敌而变,且秦军未伤元气,独楚军兵力不足以灭之。 故韩信又留书简给萧何,萧何再告知刘季,刘季在项梁诸将会议时发表此言,被范增驳之,项梁未采纳,坚持继续追击秦军。 章邯见独楚军紧追其后,不与之战,避楚军锐气,项梁率军始终只能见到秦军之尾,数日未尝一战,不免有些窝火。 章邯故意令秦军分兵引项梁疲于追击,见楚军士气已减,乃命司马欣击项梁,项梁命项羽、吕臣与之战,战不利。 范增进谏道,“秦军犹盛,非请齐兵共击之不可。” 项梁乃引军回东阿休整,数日后,有一支彪军向东阿城奔来,言欲投靠楚军,早有飞马来报项梁,项梁出城见乃齐军。 项梁喜,对身旁刘季、项羽、黥布、龙且等道,“齐军先锋已到,可谋划破秦之策矣。” 刘季望此军,旗帜凌乱,士气低落,非一支先锋劲军,进谏道,“非齐军先锋,武信君当心有诈。” 项羽已发现可疑道,“叔父,且稍等片刻,待籍儿前去询问。” 项羽纵马来至齐军前,声如洪雷,令齐王田假差点从战马上落下,“来者何人?” 齐王田假亲自回答道,“吾乃故齐王田假,被田荣赶出齐国,望武信君收留。” 项羽回马告知项梁,项梁内心颇为感慨,自己才援助田荣,田荣引兵东归数日便将田假赶出齐国。 田假穷途末路来投自己,当收留,但若是如此那么不知田荣是否会因此怪他项梁。 范增道,“齐将田荣赶田假出齐,武信君收留则田荣怨,不利齐楚联盟,不收则有损武信君大义,望君慎思之。” 项梁默默思考,他人穷途末路来投不收,则寒天下才德之人,且他日若落魄还需他人救助,若收留则天下归心,不悦田荣一人而已,况田荣当不会因个人恩怨毁齐楚联盟。 这些念头仅仅在一瞬间便完成,项梁微笑道,“齐王田假穷途投吾,若驱逐不义。” 项梁乃引田假入东阿城,并遣一千精兵护送其归楚王都城盱台。 齐王田假再次拜谢,乘车离东阿奔盱台而去。 田假刚走,去齐国的飞马便回到东阿城,还报项梁,“田荣言,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 闻言项梁怒道,“吾发楚兵军救东阿于他田荣,此刻岂能为田假一人而误灭秦大计,实乃忘恩之人。” 此时项梁身边聚集了诸军吏,各执其词,有人谏项梁杀田假成就灭秦霸业,有人则坚决反对,杀之不义,恐失天下义士之心。 大司马曹咎则认为,杀不得,杀田假一人失诸侯后裔之心。 范增则是主张杀之,为反秦大业有可为,有不为。 项梁询问刘季的意思,刘季则道,“天下未定,人心望归,武信君举义帜天下豪杰归之,杀之不益。” 项梁思虑片刻道,“杀之不义,吾欲留假,既然齐不发兵助楚,楚当自力,吾欲分一支军散秦军兵力,诸位以为如何?” 范增见项梁不愿杀田假,倒是一人仁义之君,便献计道,“秦军聚则强,分则弱,可分出一军攻城阳,再下濮阳,即可分秦兵力,破之再北上请赵兵,可共西击秦军入关。” 项梁闻听范增之言以为然,来回踱步片刻,项梁便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要独自亦楚之兵力来与强大的章邯军对抗。 项梁道,“诸将听令,楚军分军,遣项羽、刘邦为帅领精兵十万攻城阳,其余随吾进攻定陶。” 项羽、刘季合兵共击城阳,项梁为项羽调遣了诸多能征善战的虎将,诸如黥布、龙且、吕臣等,刘季则率领本部人马,刘项二人共同进攻城阳。 此言一出,刘季知晓和项梁叔侄并肩作战的日子正是到来,先前虽然军救东阿,但主要还是项梁军为主力,此刻分军,他刘季便是另一支军的主帅之一。 在诸多将领眼中刘季有着一个长者的身份,在与项羽共同作战中,项羽肯定不会太过压制刘季。 不过刘季心里甚是清楚,项梁对这个侄子非常宠爱,若能和项羽打好关系,对他自己的发展有莫大的帮助。 东阿城下,项梁亲自点将为项羽、刘季南征践行,刘季看着前方的楚军旗帜,内心感慨颇多,虽同为楚军旗帜,但有着明显的刘、项两字作为区别,他刘季自起兵之日一直非常被动,尤其丰邑失守,大本营丢掉,过的很狼狈。 刘季一度不知狼狈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那时他能想的便是借兵,但借兵谈何容易,首先此人需有多余的兵借给他,其次是愿意借。 很幸运,刘季寻到项梁,此刻看着刘字旗帜随风飘扬,刘季顿觉踏上正途的日子到矣。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田氏之乱 临淄城内有一家三层酒肆,这是临淄城内最大的酒肆,据言在这里饮酒、住宿者非富即贵。 尤其是三层皆是贵族方能踏入,此刻这里被两人所包下,两人服饰皆华贵。 一人道,“角兄,可向齐王求得吏职?” 田角摇头叹息,“假兄有所不知,吾等同为田氏宗族,吾二人智谋和身份不输他田儋、田荣,至少当做个大司行、大司田之类官,竟然许吾一县帅,着实气煞吾也。” 田角对面这人仪表不俗,谈吐雅致,姓田名假,此刻正在为田角斟酒,“角兄言之有理,此等小吏岂能展吾等抱负。” 田角继续道,“吾闻魏国遣使者向齐王求救出兵,吾等是否找机遇建立军功以博得出相入将之资。” 田假则感叹道,“恐这些显要之位皆为田儋心腹,今秦军强势,天下未定,吾等且观之。” 田角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此田假正是上文所提及亡走楚之齐王,本来两人在田儋为王之时很难有出头之日,不料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太戏剧。 项梁下令楚军分军,命项羽、刘季为帅别攻城阳,大军开拔之后,恒楚不解道,“田假乃田荣怨恨之人,君为何留此人。” 恒楚被项梁视为心腹,此刻便道,“田荣智勇双全,恐日后成气候令齐国成楚之劲敌,故留田假以克制。” 恒楚恍然大悟道,“君乃效仿秦孝公送晋文公归国之谋。” 项梁笑道,“知吾者,恒楚也。” 田假得项梁收留,内心感激,在车驾上他的思绪乱飘,想着他为齐国公子,难料风水轮流,竟然做了齐王,可惜太过短暂,不过他想到田儋内心恢复了平静。 如果不是齐王田儋在魏国求救,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御驾亲征,不会有他做王的一天。 田儋带领田荣、田巴等诸将前去援助,留田横在齐国镇守,他自己绝没想到这次出兵竟然是最后一次,被章邯杀死在临济城下。 田儋被章邯所杀,消息传回齐国,齐国上下惊恐,田角、田假便带着诸多田氏兄弟再次在这座酒肆商榷大事,其中有一位名间的田氏族人,生的魁伟异常,大胆道,“如今齐王被杀,齐军惨败,国不可一日无君,田间愿拥立假兄为齐王。” 田间发言,田假听闻内心窃喜,田角亦道,“吾弟言之有理,如今齐王被杀,田荣生死不明,吾等需尽快选一人为齐王,号令齐国,以防诸侯趁虚而入。” 田角、田间兄弟的言语像是一个激起水波的石子,彻底激发了众人心中的欲望,人人皆想封侯拜相。 如果此刻参与拥立齐王的事件中,那么要比自己苦苦努力要快上百倍,于是乎田氏众子弟以及各邀请的齐吏皆纷纷表示拥立田假为齐王,田角为相国,田间为将军。 众人商定,田角即刻命人写诏书,传知齐人,齐人听闻多数皆拥立,这超出田角和田假的想象。 此二人万没想到称王会如此顺利,实则田角有预感田荣可能还活着,但他要先下手为强,在他心中生米煮成熟饭,他田荣能怎么样。 事情便是如此戏剧,田假、田角两位公子哥便摇身一变成为齐王、齐相。 不过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立王未过几日,在临淄的宫殿内,田假和田角正在商榷如何进一步平定齐地,不料田间急冲冲的冲入大殿。 未曾传报便闯入大殿,田假、田角皆知有大事发生,齐王故作镇静,道,“将军,可有紧急国事?” 田间道,“田荣率十万大军杀回临济,言吾等皆为谋逆之人。” 什么,田荣率大军杀回临济,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这是田角的第一反应。 田角道,“殿上诸公,可有谁能与田荣一战?” 殿上雅雀无声,齐王田假直接询问田间,“将军抵御田荣,可有胜算?” 其实齐王也是心知肚明,首先初登王位,无兵无权,如何和能征善战的田荣想抗衡,最为要命的是人家手里有兵。 田角亦觉得此事棘手,初为齐相,未曾来得及招募士兵,训练齐军,先前齐军大多被齐王田儋带去援魏。 田角道,“田荣善战且手握重兵,兵多为故齐王征伐之卒,现临济城兵力不足一万,即便急征齐国兵卒亦需些时日,恐田荣早破城,当需到赵、燕求援。” 齐王以为然,“相之言正合寡人之意,何人愿杀出重围向赵、燕求援?” 言毕,皆沉默不语,大殿之上陷入可怕的寂静,甚至可以听见众人的心跳声,有人心跳加快,似乎是怕极了。 出城求援,谈何容易,惹怒田荣的乃田假、田角等人,谁愿意此刻冒生命之危险,况且殿中诸军吏中多为田儋旧部,从心底并不拥护这位新上任的齐王。 田间朗声道,“间愿往。” 齐王田假大喜,即刻命人草拟求援帛书,兵亲自盖上齐王印,将此帛书交予田间,实则交付自己的性命。 田假、田角亦无心议事,命诸军吏散去,仅留下心腹之军吏。 田间领王命欲挑选快马趁暮夜飞驰而去,田角送田间至殿门,小声道,“吾弟,为兄有言望谨记,若到赵国闻齐国已变,在赵国寻安身之处,吾亦前往。” 田间道,“弟,遵命,兄长放心。” 田间走后,田角长舒一口气,暗道,“真是福祸相依,世事无常。” 转身向大殿走去,立刻面带笑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见齐王田假急切的在殿内踱步。 田假见田角回,即刻两步并作一步上前,道,“相国……角兄,田假恐赵兵未至,城已破,当有备策方可。” 田角道,“齐王无需多虑,赵距齐不过快马四五日,若能坚守十日田荣必退。” 田假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显得惶惶不安道,“若亡走,投何处?” 田角缓缓捋胡须,思虑片刻道,“当今天下属楚最强,大王可投项梁。” 闻听此言,一直惴惴不安的田假方才慢慢安定下来,长舒一口气,“惟有如此耳。” 田假未曾想称王不到二日,便面临如此危境,早知如此他不愿称王,料想那田荣最恨的当属自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强势田荣 田荣兵至临济,未做休整,即刻发动攻城,面对如此强势的田荣,田假体内的血液亦沸腾,难道只有挨打的份,那田荣当真如此威猛。 田假便下令谁能让田荣暂缓攻城,击退敌兵,便封其为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几位武将愿提刀去战田荣。 田假亲自至城上督战,却见田荣持青虎枪仅仅三个回合便将一位武将刺于马下,余下二位见独自难敌,两人便使眼色同拉马辔,两人欲前后夹击田荣。 田荣丝毫不惧,挺枪便战,青虎枪舞动如青色的流云略过两人的身体,两人被刺于马下。 一枪刺死一个,三位在重赏之下的战将皆被田荣杀掉,田荣未做停留,即刻命大军掩杀,出城兵卒多被斩杀,剩余皆降。 城上田假惊恐,觉城中无人能敌田荣,便急命监门人关城门。 可是令田假惊恐的是城门刚关闭不久,再次打开。 此时田荣已分军从临济城东西方面同时攻城,自己率军从南门正面攻击。 田荣兵借助云梯刚攻上城,田荣却发现城门已然打开,心下疑惑,不知是哪位武将出战。 田荣却看到一熟悉面孔,此刻率百骑冲出城外,大喊,“荣兄,快快攻入城中。” 田荣定睛一看乃田横,话说这田横本是被田儋留在齐国镇守,但闻齐王被杀,田荣生死不明,他除了感伤外亦无可奈何,眼睁睁着见田假被拥立为王,只好隐忍。 田横的军位亦被田间所夺,他默默承受,田横乃田荣之弟,他始终相信兄长定然还活着,果然后来打探到田荣率田儋余部,向东遁走。 边战边退,逐步的征收兵卒,至东阿齐军声势已经恢复,听闻自己兄长田荣率军杀回临淄,他立刻率老部下至城门,杀死守门兵卒,开城门迎接田荣。 田荣未做迟疑,立刻命大军进入临淄城,城上,城内皆有田荣兵。 田假恐慌,趁乱换上布衣,引百十武士从密道逃走,寻山林,过湖泽,闻项梁军在东阿,便向东阿投奔而去。 话说田间,他刚至赵国便从商贩那里探知齐国已变,田荣攻破临淄城,驱逐田假,田间默默道,“兄长果然了事无神。” 当下便在赵国寻安身之处,不敢再回齐国,一切安顿后便将消息传至田角。 此刻的田角在城未破时便已悄悄遁走,快马加鞭向赵国疾驰而来,心中感慨,“拜相不过两日竟如此狼狈,田荣,田荣害苦吾矣!” 田荣军进入临淄城,街上无一人敢露面,田荣命人传言齐军与民秋毫无犯,慢慢才有人出家门。 田荣用凌厉的手段处理田假残余,用柔和的手段安抚临淄子弟父老,可谓田荣入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田假势力还未来得及培植就被拔掉,欢喜的有田都、田安,即便是齐王建的孙子田安亦接到意外之喜。 或许是田荣想安抚各方势力,开始寻找一种平衡,田荣找到了田安,封为其将,田安有些受宠若惊。 田安是齐王建的孙子,和田假是一支的,当他听闻祖父辈田假被田荣赶走,他内心是不忿的,齐地之广仅次于秦楚,凭什么田荣要谁当齐王谁便是齐王。 可是田安一无兵马,二无雄厚的钱财去养士,故而与田荣没法比,田荣回归他本想着就此难于有所建树。 在齐国即便你是田氏一族,但无平台便是无翅之鹰,虽为鹰非鹰。 田安接到田荣的封将,他一度和家人商榷是否接受,家人劝其隐忍发力,当今天下大乱,好男儿当建功立业,何故在意过多。 田安便接受田荣的调用,成为齐国的一员战将。田安此人少年习武,使得一手好叉,因齐人少有用叉,故练习此叉,田安成为少年中的奇类而博得闻名。 田荣独率军归来,一个人心情较为负责,既喜且伤,此刻他站在田荣宅院前急切的等待,脸色苍白,神情沧桑。 他喜的是田荣叔父归来,伤感的是自己父王被杀,此人便是田儋之子,田市。 田荣将军队驻扎安排完毕,便匆匆赶回府邸,远远望见侄子田市在府邸前。 田市见田荣归来,喜不自胜,即刻上前拜见田荣,“侄儿拜见叔父。” 田荣笑道,“快快请起,叔父正欲归家后找侄儿商榷一事,侄儿既在此,随吾同入府。” 田荣引田市入自己的私密书房,关起门来,田市知叔父自然有要事告知,当下鼻子一算,眼眶一红,眼泪险些掉下来,当齐王田儋被杀的消息传至齐国,田市是不相信的。 田市只相信田荣、田横之言,此二人与他父王田儋交好,田市哽咽道,“叔父,莫非吾父王当真被章邯所杀?” 言至章邯二字,咬牙切齿。 田荣拍拍田市的肩膀以示安慰,“汝父,吾敬爱的儋兄却是被秦将章邯所围杀,当此时不宜过度悲伤,叔父正欲与侄儿商榷复仇之事。” 田市擦拭眼泪,“复仇?吾听闻齐魏结盟尚且无法战胜秦军,吾如何复仇?” 田荣则道,“齐魏惨败,但齐楚联军则击败章邯,破其不败神话,故而只要吾叔侄二人能掌控齐国,定有杀章邯为吾兄,汝父王报仇。” 田市有些不解道,“吾二人掌控齐国?” 田荣点头,直截了当道,“叔父欲立侄儿为齐王,可好?” 田市震惊,“侄儿哪有当王之料。叔父休再取笑侄儿。” 听闻此言,田荣怒,训斥道,“汝忘记复仇耳?” 田市恐慌,点头认错,“侄儿不敢忘。” 田荣道,“汝乃齐王之子,继位齐王理所应当,齐国王位岂能是田假等人所能觊觎,有违吾儋兄者,吾誓当杀之。” 其实在田荣心里田假自立为王,实乃首恶,须当杀之,田角、田间倒可从轻发落。 田市还有所犹豫,被田荣强立为齐王,自立为齐相,封其弟田横为大将,封田都、田安为左右副将。 田荣立田市为齐王后,欲遣田安徇略济北郡诸地,田都攻略胶东诸地,进一步平等齐地,便在这时听闻楚收留田假,赵收留田角、田间。 尤其是楚收留田假,田荣内心极为恼怒,内心不平,“吾田荣立田儋之子为王,逐田假,汝项梁收留田假是何用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攻城阳 田荣的内心恼怒,项梁早就预料过,是否收留齐王田假,还曾与诸军吏商榷过。 只是项梁未曾想到,这田荣当真以私欲而不顾灭秦大业,当真不发兵助楚。 楚军追逐章邯兵团,先是章邯避之不战,后发觉章邯军却是越集越多,项梁发觉不妙,知秦正在全力增援章邯。 章邯这才紧急与诸将召开会议,采纳众人意见,决定楚军分军,分而制之。 刘季、项羽为帅引一部楚军浩浩荡荡,过范阳向城阳奔袭而来。 这个分兵的决定果然起到作用,项梁发觉章邯兵团开始变少。 城阳东面巨野泽,西临俊山,不仅景色怡人,更是一个农副产品、水产品聚集的地方,可以说城阳是个粮仓,更是挡住义军西进入关的一道关卡。 城阳城内,一个商贩匆匆忙忙收拾货物,什么鱼虾野味皆顾不得,只顾收拾细软,有城阳子弟询问何故匆忙。 此商贩道,“楚军派两员战将打过来,迟些命休矣。” 言毕,顾不得再言语,匆匆而走,城阳子弟震惊,此商贩之言不胫而走,瞬间在城阳城传开。 有少年出城探查,发觉楚军已经接近都关,距离城阳不远,此消息证实后城阳城内人心惶惶。 城阳令惊恐,急忙遣人送信简至甄城、都关,相约成首尾相连三足鼎立之势,相互救援。 这个传楚军之强大,致使城阳城内人心惶惶的商贩乃项羽、刘季商榷之后派遣的一位密探,一是进城扰乱军心,二是刺探虚实。 项羽、刘季两支楚军在巨野泽旁驻扎,一是取水方便,二是遥望城阳、都关以定攻取之策。 项羽帐下有龙且、黥布、吕臣、薄将军等诸将,刘季斩下亦猛将如云,皆为刘季故人。 两支楚军领袖在商榷进攻城阳之策前,各自在营帐中小议。 项羽帐中,薄将军则谏曰:“吾观沛公虽名为武信君之大将,实则有不臣之心,可令沛公攻都关、甄城协助将军从攻城阳,削弱其战功。” 薄将军言毕,项羽未言,吕臣摇头道,“大战在即,分兵实有不妥。” 龙且则哈哈大笑,“攻城阳,吾龙且一人足矣,吕将军无需忧心,若沛公愿从击秦军,可见其忠心。” 黥布亦道,“吾愿助大司马破城阳,主帅可邀沛公从公。” 项羽此刻却在想城阳城不足为虑,功劳要是全让自己一部占,刘季部诸将定心生怨言,若叔父怪罪下来,临敌内讧可不是闹着玩的。 项羽打算命刘季为先锋,先城阳试水,若不能攻克,再让其攻甄城、都关协助他攻城阳,刘季定无言而对,正要开口时忽闻帐外探马来报。 项羽命其进,探马报,“有一支秦军忽至城阳以北,驻扎在甄城以南。城阳城内闻援兵至皆坚守城池。” 项羽道,“再探。” 探兵领命飞上战马,疾驰而去。 项羽喜道,“章邯果然分兵助城阳,叔父胜算多一成矣。” 龙且亦惊喜道,“如此甄城当需一支强悍之兵去攻打,此时可与沛公商榷,敦促其攻甄城。” 项羽道,“如此倒是一次展示楚军声威的时机,即刻相邀沛公商榷拔城阳之策。” 议事大帐,单独命士卒另立,此刻诸将皆分作两旁,为首的项羽、刘季面对而坐。 项羽道,“章邯分兵助城阳,已在甄城以南驻扎,沛公可有拔城之良策。” 沛公与项羽作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又得益于项梁叔侄,感激之心是不言而喻的,故而刘季道,“季愿为先锋攻城阳。” 项羽观薄将军、龙且皆使眼色,没有理会,直接道,“善,拿酒来,为沛公壮行。” 龙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只听项羽继续道,“若攻城阳不利,沛公可即刻向北进攻甄城、都关,断其城阳的左膀右臂,吾项羽率军继续围攻城阳。” 刘季道,“季定当率兵奋勇杀敌。” 刘季部下诸将诸如曹参、萧何等皆听出话里音,皆隐忍不发。 议事完毕后,刘季回自己统军帅帐,樊哙率先忍不住,“武信君命沛公、项羽为统军之帅,凭什么项羽可号令沛公。” 樊哙怒气冲冲,刘季反而笑道,“吾能收复丰邑,全靠武信君之助,今又为楚军一路统帅,何怨之有,当尽心攻城略地,图谋发展。” 萧何知刘季心意,道,“沛公之意,不论攻何城,拔之皆有功,武信君乃赏罚分明之人,哙将军无需再愤懑不平。” 樊哙叹息道,“既萧县丞和沛公皆如此言,吾樊哙暂且不与项羽计较。” 刘季见自己这个妹夫着实为自己着想,倒是内心莫名的感动,笑道,“吾观项羽乃少年英雄,此等之事恐另有他人,此事放下休得再提,当务之急乃商榷如何攻城阳。” 萧何寻思道,“城阳有甄城、都关为应,攻之恐有前后夹击危险,需有一支军压制方可。” 曹参赞成道,“攻城阳之西、北皆有腹背受敌之危险,可从城阳东、南方向进攻,后有项羽军接应,无忧。” 刘季道,“然。武信君既命吾与项羽为统军,项羽见城阳援军一动,不会袖手旁观,他亦需军功提升威望。” 刘季命曹参、周勃为主将开始攻打城阳,城阳军已知章邯援军在城北,并是司马欣为将,故而死守之心坚定。 曹参命七大夫将出阵搦战,挑战一日坚守不出,见无法引蛇出洞,便与周勃商榷决定强攻。 城阳之城开始遭受强弩石块轰砸,攻城之兵攀云梯一波落下,一波又上。 从旭日东升至夕阳西下,虽然皆为橘红,但却有着不同的红润,就如城阳城下的阵亡士兵流的血。 此时的六月烈日高照,在烈日下很快干涸,不过空气却因巨野泽的湿气显得没那么燥热。 城阳城南的林中有一刘字帅旗,本软踏踏无精神,忽然迎风摆动,狂风大作,一场暴雨来临。 地处东郡的城阳之天如孩童般,说变脸便变脸,此时坐在营帐中的刘季虽已然保持着坦然自若的微笑,但帐中的气氛依然压抑。 一骑飞马踏着泥水冲向帅帐,“报,曹、周二将久攻不下,伤亡渐增,请主帅定夺。”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而为之 从旭日战至黄昏降雨,刘季听到的便是攻不下,此刻刘季内心亦在反复考量,该不该向项羽低头,承认用兵能力不足以攻克城阳,他刘季退而攻甄城。 萧何望着帐外的雨水,南方六月算是进入梅雨季节,雨夜火把无法点燃,漆黑如墨,最容易遭受偷袭,便道,“吾观此城非一日可下,强攻不下恐遭城内守军突袭,当收兵再图之。” 闻言,刘季心里亦觉有理,但他内心最为担心的是那个司马欣,藏在城阳以北,默默观之,即不发兵助城阳,亦不发兵突袭,这司马欣够鸡贼的。 两军作战,越是头脑清晰的对手越是可怕。 刘季抬头道,“鸣金收兵。” 话说曹参、周勃两人使各种招数城阳守军偏是不出,强攻不下,但未接到刘季的退军命令,只好缓攻。 此时周勃对曹参道,“天忽将大雨,视线受阻,敌吾难辨,需谨防偷袭。” 曹参亦有此意,正待吩咐一将引数百精兵方知突袭,此时飞马来报,“沛公有令,即刻收兵。” 周勃、曹参心中感慨,此丈平生第一次难打,随引兵欲回营,忽闻城门打开,喊杀声隔着雨水传来。 曹参、周勃猝不及防,急忙迎战,城阳守将持双钩引兵勇猛追击,沛公军败退,曹参、周勃暗叫不妙,曹参发觉城阳守兵身上皆有亮光照路,即刻大喊,“身亮着杀之!” 此言一出,沛公军方才识得敌吾,军心稍稍安定,曹参挺枪刺杀,引军撤退。 周勃持怒天锤刚击退守将,忽闻从城西北杀来一支彪军,周勃方未未定便与为首一将交锋。 一战方知乃章邯别将司马欣,周勃惊慌,不愿与之久战,若是两军夹击,危矣。 怒天锤与赤血刀在雨夜中交锋,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赤色的刀刃如一道雨夜长虹横贯两人之间,怒天锤砸的雨点如石子般疾射向司马欣。 两军交战,周勃、曹参深感腹背受敌,非常危急,欲派勇士冲出重围向沛公刘季告急,让刘季遣樊哙、夏侯婴等前来接应。 接连派出三名勇士皆被司马欣斩杀,曹参怒,挺枪与司马欣大战,周勃则与城阳守将战。 两名曾经的狱掾,一锁魂枪,一赤血刀。 两人斗的难解难分。 噌! 枪与刀在雨水中发出刺耳的声响,左右晃动一时间无法向对方杀进分毫。 赤血刀与乌色枪僵持在空中。 雨滴滴落在两刃上,像是发出切割的声音,又像是一首催眠曲一样。 酣战五十余合竟难分胜负,却暂时遏制了司马欣军的凌厉攻势。 可是僵持是无法长久维持,曹参的汗珠滴落后,司马欣率先撤刀,引军绕过曹参去攻击周勃背后。 就在此时雨水中传出一声暴喝,曹参寻声望去见后方有一支人马杀来,见其将旗上皆悬挂腊灯,于雨夜中如同鹰军。 借助腊灯之光,曹参认得正是项梁大将司马龙且。 司马龙且勇猛异常,持镇山戟来取司马欣,司马欣正欲全心攻击周勃,不料身后有龙且杀来。 司马欣大惊,急忙拨马回身与龙且大战,周勃亦持怒天锤夹击,司马欣哪能招架两名悍将。 战不五个回合,深感力怯,便寻机拔马便走,司马欣军大败。 曹参、周勃引军回沛公营寨暂且不提,龙且击退司马欣,又将城阳守将杀败,逃回城内,坚守不出。 龙且去追司马欣,司马欣退驻甄城,与其守城秦军共同抵御龙且。深夜不明,龙且恐中埋伏,被都关、甄城守军以及司马欣三路夹击,故引军回营。 雨夜是凄冷的,但葛各军将领内心却感到一股股的热意,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雨一直下到黎明时分方停,营寨前后,丛林之间皆有青蛙鸣叫,一轮红日缓缓爬上树稍。 刘季仅引曹参、樊哙前往项羽大营商议。 昨夜初战,刘季无进展,龙且未能斩杀一将,大雨是一部分原因,此地的原驻秦军似乎对打雨仗很有一套。 项羽道,“初战不利,诸将可有对策?” 刘季率先开口道,“城阳守军难打,季无法攻克,愿为将军挡住后方援军。” 项羽听闻道,“谁愿再攻城阳?” 龙且和黥布同时出列,黥布道,“布愿为先锋,提槊斩守将。” 龙且亦道,“且昨夜未战酣,愿率军攻入城阳。” 项羽则看向刘季道,“甄城章邯援军就交予沛公,可拖住几日?” 刘季道,“三日可否?” 项羽点头道,“二日足矣。” 项羽便命龙且为攻城主将,黥布为副将,薄将军为末将攻城,他与吕臣镇守大营,若有变即刻支援。 议事后,刘季亲自引兵绕过城阳,向甄城之南悄然进发暂且不提,单表龙且率黥布、薄将军引兵至城阳城下。 黥布派遣旧部刑徒之将前去搦战,却出乎意料城门大门,纵马闪出一将,引数千守兵出战。 此将乃城阳县丞,原来是城阳县令接到城北司马欣之信,信中言,“公可引兵出战,欣当引军截杀。” 城阳县令接到司马欣之令,等于接到章邯军令,知其非出兵不可,便与郡监商榷道,“久困城中,恐章将军怪罪,该当如何?” 郡监思之道,“楚军强盛,战不足,守有余。倘若非战不可,当用卜算激励守将。” 县令闻言倒是觉得新奇,“愿闻其详。” 郡监道,“武将爱酒,酒之烈如将之武,可借酒……” 言之后来,便耳语县令,县令频频点头。 须臾,县令召集诸军吏,在案上放置酒卮,盖上赤布,命有统兵之将才者皆取酒卮,言,“若谁手中酒卮有酒,则天授之将,待立功之时,吾当上表陛下为其请功。” 诸军吏皆知出城九死一生,皆不愿出战,诸皆伸手取酒卮皆惶惶然,见酒卮中无酒,脸上一副如释重负之色。 有一人大笑,“城外楚军有何惧之,如此恍恍惚,吾愿引兵出战。” 众人视之,乃城阳县丞,县令笑曰:“既如此,县丞可取出一卮,吾亲自斟酒为汝壮行。” 县丞取一酒卮,城阳县令欲斟酒,发觉酒卮中有酒,喜道,“县丞乃天授之将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坚而不降 城阳县令之言立即迎来诸军吏的观看,皆言县丞乃天授之将,县丞感叹曾经一统天下的秦军威名去哪了! 黥布手下,刑徒之将持长刀来取县丞,黥布亲自为其擂鼓。 咚咚咚! 此县丞生的倒是相当威壮,若不是他有县丞印绶,压根认不出他是县丞,看样子便是一个威武的战将。 县丞挺枪来战,另有吃惊的是未战二十余回合,城阳县丞竟然一枪将刑徒之将刺于马下。 初战不利,黥布有些恼火,便亲自为自己擂鼓,自己持破秦朔出战。 龙且知其为猛将,故而告诫不可初战就将秦将杀死,而是表现很吃力的样子才与之战平。 枪与槊倒是一场很激烈的厮斗,黥布与县丞斗的浑身发热,加上天气炎热,黥布慢慢让自己的力气变弱,城阳县丞窃喜,舞动长枪更疾。 黥布乍败而逃,这个时候黥布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命士兵将战旗和战鼓丢掉,县丞引军追击却发现队伍散乱,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县丞不愿错过立功机会,继续追击,城上县令见县丞打败楚军,大喜,再派守城之兵合击。 城门大开,又有一支秦军追出,龙且见此情况,心下大悦,总算将敌军引出。 仅仅乍败恐难引军出洞,但楚军的旗帜和战鼓却是非常的诱惑人,一些士兵为缴获战旗和战鼓,奋不顾身杀敌不知多少次方可,如今轻而易举,便有战旗和战鼓缴获,自然何乐而不为。 缴获战旗和战鼓那可不仅能领赏,亦能获得赐爵,爵位可是非常诱人的东西。 城阳守军打的非常欢实,越追越来劲,慢慢已忘记出城几里,城阳县丞很快发觉不妙,追击楚军,楚军似乎一直在逃,士兵皆为抢夺战旗争相奔跑,完全不顾前方是否有埋伏。 县丞即刻命令士兵停止追击,接连杀了几个贪功的士兵才阻止追击,城阳县丞回望来时路,已经路漫漫其修远兮。 士兵们看着前面丢弃的战旗眼睛已经发直,可县丞发觉诡异之处,败军首先不进行有效抗击,其次战旗像是丢不完似的。 县丞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 不觉间已距城过远,必须立刻返回,县丞命秦军士兵即刻回城。 忽然一阵风吹过,满天的沙尘竟然向县丞刮来,秦军队伍散乱,眼睛竟然能以睁开,城阳县丞更是恐慌,深怕有楚军突然杀出。 城阳县丞顶着沙尘向前走,慢慢的他发现沙尘中竟然有黑色的物体在运动,随后便是马蹄声,接着便是土黄色的楚军旌旗。 震惊,惊恐! 前后夹击,如何得逃。 龙且没有给县丞阻止抵抗的机会,便率先杀入秦军阵营,其后的楚军如高山的激流一样冲向秦军。 秦军大败,县丞挺枪与龙且镇山戟交锋,龙且勇猛异常,每次挥动镇山戟像是抓起一座小山砸向城阳县丞。 城阳县丞被砸的是虎口震裂,长枪变弯,人胸口像是被石头砸了一击,一口气喘不上来,落下马去,被龙且一戟要了小命。 黥布杀将回来,两面夹击,将秦军歼灭。 出城秦军被歼灭,快马还报项羽,项羽得知喜,“龙且不会误吾。” 当下项羽挥军攻打城阳。 项羽的中军军帐内,龙且、黥布皆归,此刻在与项羽、吕臣商榷事宜。 原因是接二连三的快马来报皆是城阳守军顽强,军民共同守城,难以攻克。 听闻此言项羽是愤怒的,对诸将道,“秦如此暴虐,城阳父老子弟何故为秦守城!” 吕臣思考片刻,他认为城阳父老子弟肯定是被秦军胁迫,道,“定为胁迫。” 龙且摇头,“若为胁迫,楚军攻打秦军,其当助楚军才是。” 黥布则是快意道,“既然助秦反楚,当诛杀之,以告天下助秦者死。” 项羽很喜欢黥布的做法,皆以武力解决,助秦吾诛,反楚吾灭。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的异同。 城中之兵在诱敌出城一战中损耗不少,守兵本已不多,奈何城中之民却组织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项羽入城。 项羽道,“向城中射箭发布,若不降,城破必屠。” 吕臣进谏道,“不可,若攻城至此,若城破必屠,定会殊死抵抗。” 项羽道,“亦吕将军之言,当如何攻之。” 吕臣道,“可令沛公回军,从东、南、西三面轮番攻击,令城阳守兵顾此失彼。” 项羽此时方想起刘季,这股盟友的力量不能忽视,万没想到城阳如此难攻,当需刘项二人合攻。 刘季年龄可做项羽叔父,项羽虽然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当老年人的威力亦不可小觑。 项羽便道,“传言至沛公,相约子时共破之。” 刘季正在与司马欣对峙,双方各有胜败,总的而言,曹参、周勃胜多败少,刘季心中琢磨再有几战,司马欣便会败走。 刘季与诸将商议如何给司马欣最后一个痛击,令其远离甄城,远离自己的视线,忽然帐外快马来报,言,“项羽约沛公子时共破城阳……” 消息一到,刘季犯难,按照项羽的作战部署,刘季负责攻打城阳以西,城阳以西是山,并不好翻越,且刘季军并不强弩,无法远攻。 即便有亦无法搬至山上,刘季犯愁,此时曹参献出一计,城阳水源一半皆在山中清泉,只要出兵用石块、木筏挡住山泉,城阳不出二日必然大乱,定会出兵夺水源。 听闻,刘季大悦,乃命樊哙率八百勇士上山断水源。 城阳水源多是城西清泉引入城中,以砖筑水井蓄之,其次便是靠天下雨,虽昨夜瓢泼大雨,但城阳实则很久未曾下雨,水源需每日借助山上清泉。 城中水源已断,城阳县令心急如焚,他心里明白被楚军困住只要坚守,待楚军军粮不足必然撤退,可若是水源被截,那么他们三日亦难熬。 多年未曾开的西门被打开,县令遣将引秦军去抢夺水源,被曹参安排好的伏兵伏击。 刘季便从西门攻入城阳,樊哙先登城阳,城中大乱,项羽亦亲自率军攻城,命攻坚队不断撞击城门。 两军夹击,城阳破,县令被俘。 如何处置城阳县令,刘季和项羽意见一致,首恶必办,但对于城中助秦之民当如何处置,两人有不同的意见。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智取甄城 城虽攻下,但项羽的怒火并未消失,此次攻城不仅折损他一员战将,更为不解的是城阳之父老子弟皆助秦。 项羽就一个字,杀,刘季则认为暴秦苦民久矣,民有何罪,城阳父老子弟定有难言之隐,对楚军有误解,不当屠,可将几个胁从杀之。 项羽心有所思,黥布道,“助秦之民,不降而无罪,助长其气焰。” 项羽最后道,“吾意已决,沛公无需再言,屠之。” 城阳之父老子弟为何助秦,刘季属下的萧何已悄然熟知,乃黔首与秦军多有连襟,且身有爵位,城破归楚,他们的财产未可知,三老又闻言楚军占据城池,虽与民秋毫无犯,但诸多豪族财富被瓜分,故三老、豪族子弟皆不愿降楚。 人为财死人之常情。 刘季从萧何那里了解详情后,便与项羽有出入,项羽不听,命黥布屠城。 城破之日,城阳之民皆在恐慌中渡过,听闻要屠杀他们,城阳之民努而起。 黥布引马军虽如砍瓜一般砍杀城阳之民,但很快遭遇抵抗,一秦军偏将趁机收集散兵,召集父老子弟与黥布对抗,竟杀出一条血路,逃离城阳,向濮阳奔逃。 刘季、项羽引军向濮阳追击,途中二人商榷,若此时甄城、都关有变,前后夹击,有腹背受敌危险。 故刘季遣周勃引马步军攻打甄城、都关,以绝后患,命曹参引军继续追击秦军。 话说城阳残兵在一偏将带领下向西而逃,途中遇司马欣的援军,此时的司马欣与刘季多次交战,亦是损兵折将,便收其兵,重振旗鼓。 单表周勃引军至甄城,此刻甄城外无援兵,知楚军至,守将欲坚守,甄城县令闻楚军屠城阳,恐惧,欲献城。 甄城县令是一个身子肥胖之人,他努力挪动身体对秦守将颐气指使,“吾闻城阳被屠,皆因坚守不降,今城阳大败,楚军强盛,吾愿献城于楚军,汝当为使前往约降。” 甄城守将闻言不悦,暗道,“胆小如鼠,搜刮民之财富胆子贼大,与楚军交战却胆小如鼠。” 甄城守将进谏道,“末将听闻楚之大军皆西追城阳兵,来攻者必为小股,定无长期粮草攻击,欲速战速决,吾等只需守的两三日,必退去。” 甄城守将自认分析的没错,县令当能认同,坚守几日便可退敌,却不料甄城县令却道,“吾献城已决,汝无需多言!” 生死! 作为秦将亦曾驰骋沙场,他是一名老将,在始皇命王翦征战楚国时,他作为一兵卒参加过这场旷世大战。 那时何等的威风,灭除立功,因其奋勇杀敌被赐爵成为甄城守将,即甄城的郡尉,按说他是郡官,要比县令高一级,奈何甄城县令乃秦国贵族子弟,反而矮人一头。 此守将看着县令慢慢挪动肥胖的身体,他愤怒,愤恨。 其身旁副将道,“县令平日里欺压吾等如家常便饭,不如杀之守城,成则城归将军,不成则逃而已。” 守将听闻点头道,“汝言之有理。” 秦守将便缓缓拔出佩剑,轻手轻脚走至县令,轻喊县令,县令回头被守将一剑刺入心窝,砍下其头颅。 甄城守将对部下道,“此县令贪生怕死,欲献城于屠城阳之楚军,城破死,逃亦是死,固守甄城如何?” 众秦卒皆听其号令,愿守城。 秦守将望着县令头颅,忽生一计,“将县令头颅献于楚攻城主将,乍降,待其入城一半时,忽然关闭城门,来个瓮中捉鳖,定可大破之!” 副将以为然,“将军好计策,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秦守将闻言哈哈大笑,听闻副将言自己好计策,他从今后亦是能谋略的将军,以此城为根基,再联合都关,收取城城阳,他定能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 周勃引兵至甄城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反而派出细作混入城中,打探虚实,须臾便见细作出城入帐。 细作将秦守将杀县令以诈降之事告知周勃,周勃大喜,“此乃天授此城,不取反受其祸,当将计就计。” 果然未过多久,城门打开,有秦兵举白旗示降,秦守将亲自出门,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向周勃这里喊话,“吾乃甄城守将,愿杀县令献城于将军,望将军受之。” 周勃命人接过,验其真假,其实周勃没见过甄城县令,焉知真假,但周勃假装大悦,“将军弃秦投楚,乃甄城之幸也。” 甄城守将又恭维几句,便亟不可待道,“愿周将军进城入驻。” 周勃故意道,“今日暂且城外休整,明日再进吧。” 甄城守将有些慌乱,恐计不成,乃道,“降臣亦为将军备置酒宴,接风洗吹,城中下榻亦有可人儿尽心服侍,岂不胜过城外风餐露宿,望将军体察降臣一片忠心。” 在周勃道出今日不进城,甄城守将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惊慌,虽然短暂却被周勃捕捉到,周勃确信城中果然有伏兵,当下心定,将计就计。 周勃命一千弓弩手走在前列,周勃自己居军中,缓缓进城,甄城守将初时诧异,诸多将领在接受投降进城时皆独自骑马在前,以示威严,为何周勃命弓弩手在前,自己居中。 不过甄城守将亦未多想,便随周勃在侧一同进城,军未至一半,周勃忽然舞动自己的怒天锤,砸向甄城守将,其猝不及防,被周勃一锤砸中脑袋,当场死亡。 周勃即刻大喊,“射击!” 走在前侧的一千弓弩手即刻向两侧射击,城中两侧的伏兵默默在等待甄城守将的命令即刻发动伏击,不料守将被杀,所埋伏的方向射来弩箭。 伏兵反而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可惜未曾弯弓便被一千弓弩手射一个措手不及,周勃命军左右掩杀。 失去指挥之将,甄城守军犹如一盘散沙,大败而逃。 正所谓机关算尽反丢了卿卿性命,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山自有一山高。 周勃以迅不及掩耳之势消灭甄城守将,将甄城秦军旗帜尽皆换成楚军旗帜。 周勃攻下甄城消息,很快传至两个方向,一个是刘季引军曹参为先锋的沛公军,一个是甄城的临城都关。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破濮阳东 都关闻之皆惧,都关小城未有郡监、郡尉之类官驻扎,只有一县令、县丞、主吏掾、狱掾等人驻守。 县令问计,“楚军势大,该当如何,吾听闻楚军主帅之一刘季,常侮辱傲慢上级,若是城破…” 后面之言他没有再言,都关狱掾欲开口,被县令又抢先道,“且那刘季好美色,诸位妻妾可好看好。” 前面一句话并未让诸军吏有所反映,倒是此言令诸军吏瞳孔一缩,皆打了一个冷颤。 主吏掾则傲然道,“诸位无需恐慌,楚军皆在追逐城阳残兵,现在濮阳东,此乃不过一区区小支楚军,不足为惧,坚守不出定能守城。” 都关狱掾、县丞皆以为然。 濮阳之东,刘季、项羽围追秦军至此,二人正在商议间忽闻帐外报周勃破甄城,围都关。 两人皆喜,后顾已除,可全力击秦军。 项羽道,“如商榷之意,沛公可回营组织侧击。” 刘季归营,途中思虑加入项梁军,食其粮,用其卒,当有所作为,他可不愿一直处在他人阴影下。 刘季对樊哙开玩笑道,“汝若为司马欣,此时做何想?” 樊哙咧嘴道,“自是先果腹,吾等追着其打,他司马欣未曾一次安眠,未有一次饱食。” 刘季笑道,“善,吾有一计,快回营寨。” 至营寨,刘季去战袍,取头盔,“真是又热又沉,诸位别愣着,取下头盔,商议侧击之法。” 萧何在营中登记兵卒、细发粮草,忽闻刘季归来,即刻放下公务去见刘季。 刘季见樊哙、曹参、夏侯婴三人皆取下头盔,询问曹参,“破秦军之策,曹公可有良计。” 曹参见刘季心花怒放,知其有策,道,“沛公途中言有计,参知司马欣军好日到头。” 刘季笑道,“适才樊哙之言提醒吾,若攻其厮灶之卒,令其食不得,必然怒而躁,空腹作战必无站心,可破。” 樊哙悦道,“此计若成,秦军必破,如何攻之?” 曹参思考片刻道,“命细作探秦军何时进食,吾引军突袭,沛公随后掩杀,秦军必乱而躁,项将军若再发动猛攻,定破之。” 刘季点头,命细作探查,知司马欣诸将与士兵分餐而食,且士兵亦按时分餐。 刘季疑惑道,“司马欣遭突袭,分时而餐,当何时突袭为宜?” 话说项羽在营中自与刘季分开后,便与龙且商榷,“探马来报,濮阳城增兵予司马欣,恐孤军难抵秦军。” 龙且点头,“当与沛公合力攻之,需待沛公作战计划、时间确定后。” 黥布则冷笑道,“沛公至军已三炷香功夫,竟依旧悬而未决,吾观其为胆小怕死之辈。” 项羽已无耐心等待,取战甲套身,戴上头盔道,“命探马催之,不可等秦军恢复元气再攻。 未至午时,秦军大营已是炊烟袅袅,乃是司马欣与诸将午餐时分,恐遭楚军偷袭,故司马欣命诸将早食。 忽然一阵风吹来,秦军一杆旗帜折断,秦兵喧哗引司马欣前来观看,“何事喧哗?” 有士兵报曰:“无端端,大风令旗帜折断?” 司马欣道,“大风无故吹折旗帜,主何事?” 士兵们皆默不作声,司马欣环视四周,再次询问,一厮灶之人在人群外开口道,“风从何方吹来?” 执旗将道,“风从东南方来。” 此厮灶再问,“折断者乃何色旗帜?” 人群中士兵答道,“红色。” 厮卒道,“若将军信吾,进餐时必有楚军来袭。” 众人皆言厮卒诳语,一炊饮之人岂能预见此事。司马欣闻听此言开始琢磨,该不该相信此人之言。 信则重新部署军队的分布,严加防守,若觉此人不过一乱打诳语之徒,军法处置。 司马欣暗道,“连战不利,遁逃至此,若真主吉凶,非听恐伤性命。” 司马欣制止喧哗,传达军令道,“传吾军令,快速进餐,将计就计,擒杀楚军主帅。” 当下加速进餐,命人另起炉灶,疑惑楚军。 刘季与萧何、曹参、樊哙等诸位商榷多时总算定下攻寨时间,欲趁司马欣食饭时发起突袭,此时樊哙随口道,“周勃已下甄城,都关已围,还需再攻否?” 刘季道,“传令周勃围困即可,不可强攻折兵,能扒之固好。” 言未毕,便闻帐外传来探马之言,道项羽催促之意。 刘季将攻击时间和作战要点简要传之,便发起进攻。曹参为先锋,第一个杀入秦军厮灶之处。 曹参引军,樊哙为先锋,悄然靠近秦军,见其果然在生起炉灶做饭,等到秦军开饭,樊哙即刻舞动弑神斧冲入秦军大营。 樊哙仅引百余人,正要冲杀,却见这些本欲食饭之卒皆拿起武器,或从炉灶中,或从柴堆中。 樊哙知中计,即刻大喊,“撤退!” 忽见寨门缓缓关闭,樊哙震惊,纵马欲出,砍杀数十人已未能及时冲至寨门前。 在外引军的曹参欲等樊哙信号,却见寨门关闭知其不秒,心中焦急,命战车兵冲上营救,早有秦军拦截。 曹参惊慌,素知樊哙和刘季关系,若折在此处,祸矣,便挺枪厮杀,竟杀出一条血路,装有刺刃的战车从此血路冲向寨门,欲撞碎寨门,救出樊哙。 樊哙早有快马知刘季,刘季大惊,即刻命夏侯婴驾战车随他救樊哙。 且言项羽,知刘季欲劫厮炊之营,便亲率大军以龙且为先锋,冲向司马欣中军旗仗。 龙且持镇山戟接连斩杀数位执旗将,秦军大乱,项羽则舞动重达九九八十一斤的虎头枪,当真是扫到必亡,点到必死,可谓神勇无二,以一当百。 项羽如入无人之境,杀的秦军丢盔弃甲,杀的司马欣藏入步军中,不敢露面。 故而厮炊之营虽困住樊哙且有秦军围困,兵力亦不下于刘季所率本部人马,但幸甚司马欣无法与此地秦军收尾相连,大有各个击破之意。 曹参挺枪与秦军副将大战,此副将乃从濮阳出城援助的战将,战斗力虽然不弱,可惜遇到的是曹参。 战至十八回合被曹参一枪刺于马下,引军左冲右突秦军大败,正厮杀见忽见一支人马奔来,见为首之旗帜乃沛字,知沛公亲自赶来定为曹参故。 大战虽然惨烈,时间不过一炷香,秦军本已溃败见又有楚军杀来,四散奔逃。 刘季急切道,“樊哙被困几时?” 曹参道,“将有一炷香的时间。” 刘季不悦,他不愿身边的弟兄有闪失,急急道,“即刻用火攻,焚烧寨门。” 曹参、夏侯婴异口同声,“不可,沛公,不可。” 刘季下马诧异道,“为何?” 刘季之言险些淹没在战车撞击营寨之门的噪音中,曹参道,“现秦军尚不知此地陷,若火攻无意为秦军点烽火,且恐伤樊将军。” 刘季着急,看着被围困在内的樊哙,他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奈,“该当如何?” 曹参、夏侯婴皆一时发懵,萧何道,“比攻城则易,快用云梯翻寨墙而过!” 此言一语惊醒梦中人,曹参、樊哙即刻传令步军将云梯抬来,不料传令之音被一声暴呵掩盖。 一把斧头居然破门而出,斧头如劈柴一般很快砍出一个窟窿,透着窟窿可见浑身血染的樊哙。 战车被加长绳索,两匹马拉着战车再次猛然撞击,寨门破碎。 只见樊哙和剩余的十几人皆身负刀剑之伤,浑身染血,刘季见樊哙还活着,大喜。 刘季拍着樊哙的肩膀,“小子命大,作战需仔细,切记命比城池和战果重要。” 虽有波折,但刘季军却是成功破敌,项羽一方亦是杀得司马欣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大破秦军于濮阳东!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转战定陶 章邯军先是在东阿败于项梁,后被项梁追着打,章邯别将司马欣在濮阳东被项羽、刘季所大败。 接连战败,司马欣恐慌,此消息两个人较为震惊。 一个是章邯,章邯闻司马欣战败,便上表秦二世请求增援,章邯不与项梁战,回军至濮阳收司马欣残部,入濮阳。 秦咸阳皇宫内,秦二世闻言慌乱,甚至有些恼怒,赵高好言相慰,乃发兵增援章邯。 秦军重新整顿兵马,且闻二世已派兵增援,军势复振,有裨将谏章邯趁势反击,但章邯认为时机未到,他的军中细作早已探知,项梁此刻整军后亦从东阿出发,正在向他追来,此时援兵未到,若项梁与沛公、项羽合击,秦军危矣,需另谋计策。 秦此时亦意识到天下诸郡当属楚地最为折腾,故调遣三川郡守李由前往东郡增援,三川郡的版图东边狭长,与东郡、砀郡接壤,故李由在思考是直入东郡与章邯军回合,还是先入砀郡,南北夹击?李由便遣快马与章邯取得联系。 章邯此刻站在濮阳城上向北望,见有河水(今黄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章邯眼睛一亮便有了守城之策。 章邯对司马枿道,“将军引三千精兵,决河水,环城以自卫。” 司马枿喜道,“诺!任楚军再强盛,亦能等到援军。” 项羽、刘季二人大破秦军于濮阳东,如今见秦军复振,又决水环城自卫,不与之战。 刘季与项羽商榷道,“吾闻秦增兵将至,章邯又环水自卫,难破,不如转攻定陶,再去宛朐以定魏地。” 项羽亦觉秦军声势复振,当避其锋芒,且章邯亲自率军,先前的战绩依旧可以令被打的低迷不振的秦军重新复苏。 他项羽做的是打一次大胜仗,彻底打垮章邯的信心,打垮章邯的军心,项羽接到项梁之信,此刻已从东阿出发向定陶而来。 定陶,这个地方秦嘉曾攻过,未克,诸多义军皆欲拔之而不得,其战略地位确实一个西进的钉子。 项羽帐下第一猛将司马龙且道,“快马来报,三川郡守李由,丞相李斯之子引兵增援,欲入东郡,若其与章邯前后夹击,楚军危矣,” 项羽则道,“避其锋芒,出兵定陶,疾打令章邯自出援助,若不出,定魏地以绝李由军直入东郡之念。” 于是项羽、刘季乃引兵南下至定陶。 定陶在东郡之南隅,靠近东南角落,连接东郡与砀郡是个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故而这里不仅有县令驻守,还有一位东郡郡尉,守军众多,粮草充足,项羽、刘季皆知此城拔之不易。 定陶守将早已快马报之东郡郡尉。 郡尉即刻召集诸军吏商议。 郡尉道,“吾闻围城楚军主帅虽不是项梁,但屠城阳,大破司马欣军于濮阳东,此势甚盛,项籍、刘邦二人不可小觑,诸位可有退敌良策。” 左校尉则道,“项籍、刘邦二人,一猛,一缓,一武,一文,恐不可独守,当攻守兼备方可。” 定陶县令则道,“臣闻项梁已率军南下,趁此时机当出城击之,遣人与上将军章邯约南北夹击,定可破之,若项梁军至,未可知。” 右校尉则道,“言之有理,当出城击之,即便不能破之,亦可与楚军对峙,万不可令楚军围城。” 东郡郡尉以为然,乃亲自引军,命左右校尉为先锋出城迎击,县令则亲自督办粮草,以供军需。 项羽、刘季引军至定陶北,以掎角之势驻扎,互相支援。 刘季听闻三川郡守李由军即将到来,恐秦军声势大振,当速战速决,便命快马令周勃自都关南下融入沛公军。 虽同为楚军,但两位主将不同,楚军旗帜遮天蔽日,迎风招展,东郡郡尉见两路楚军为首的帅旗,一是项字,一是刘字。 郡尉知其项军威猛,八千子弟兵自江东出兵未尝有败,便欲避其锋芒,转向刘季军。 郡尉挺枪出马,立于阵前,大喊道,“素问刘将军乃长者,兵对兵,将对将,以将定胜败,可否?” 刘季此刻亦是披甲持矛立于阵前,“何为以将定胜败?” 郡尉道,“命坐下战将出马,将败者退兵可否?” 东郡郡尉知其防守有余,胜算不大,故想拖延时间以待章邯援军至。 刘季此刻打的便是仁义之军,故道,“谁予吾率先出战。” 刘季言未毕,樊哙早已急不可待,“沛公且稍等,俺樊哙取其首级献于沛公。” 刘季道,“善!” 东郡郡尉命左校尉出马,持长枪与樊哙两马来至战场之上。 樊哙大吼一声,声震大地,左校尉马惊,险些落马。 樊哙大笑,“拿命来。” 樊哙的弑神斧与长枪交锋。 弑神斧如刀解狗肉,斧法诡异却不凌乱,看似笨拙却能打的左校尉慌乱招架,一不留神被樊哙一斧砍于马下。 东郡郡尉大惊,樊哙拨马回到阵营。 此时楚军分左右以掎角之势列阵,项羽居右,刘季居左,此刻项羽见刘季帐下勇士出战便一斧砍敌军于阵前,为其鼓掌,“好壮士。” 右校尉大怒,向东郡郡尉请战,“吾与左校尉情同兄弟,愿前往擒拿此贼,为弟报仇。” 东郡郡尉道,“然。” 右校尉策马出列,至刘季阵前搦战,“逆贼杀吾贤弟,出来受死。” 此时樊哙正与刘季谈笑,刘季道,“哙弟斧法如此精妙何人教之?” 樊哙笑道,“何须人授,吾天天屠狗,刀法自然,吾杀暴秦如屠狗。” 樊哙言毕哈哈大笑,刘季亦笑道,“于自然中领悟斧刀之法,季敬佩。” 正在大笑,忽闻阵前有人叫骂,樊哙怒道,“沛公,容吾再斩一将。” 刘季道,“善。” 樊哙正欲出列,刘季急忙叮嘱道,“吾观此将仪表不俗,若不敌即刻退下,不得逞强。” 樊哙道,“诺!” 樊哙再次出战,与右校尉大战三十回合竟然不分胜负,樊哙暗自惊叹,“这厮倒是有一身本领。” 右校尉不知樊哙曾为屠夫,亦觉此人斧法特别应是将门之后,乃道,“吾观将军斧法乃将门之后,为何助贼盗反秦?” 樊哙哈哈大笑,“什么将门之后,吾樊哙屠狗耳。” 樊哙道出实言,右校尉听闻大怒,“吾好生相劝,为何羞辱于吾。” 右校尉认为樊哙将自己比作狗,樊哙无奈,“吾句句实言,奈何不信!” 言毕,樊哙又哈哈大笑,“再战!” 第一百五十章 刘季分兵 右校尉与樊哙又战至五十回合,难分胜负,便停歇不战,项羽一方看的着急,黥布请战道,“吾观那秦将不过土狗鸡瓦耳,布愿取其首级。” 项羽道,“然!” 此刻项羽见樊哙与秦右校尉大战,久战不能胜,眼运双瞳,有些不悦。 黥布持八尺破秦槊,策马欲取右校尉,东郡郡尉大叫一声,迎战而上,“贼寇休得猖狂。” 枪与槊交锋。 好一场厮杀。 枪锋破风指苍天,欲刺贼寇扬秦威, 舞槊斩尘惊战马,破秦还需拿命催, 黥布勇猛冠三军,守城需看东郡尉。 项羽见黥布与东郡郡尉打了一个平手,知此将随不及章邯,但亦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再看其排兵布阵,大有秦将章邯之风,晓其为悍将,一时间恐难取胜。 项羽起身,亲自至战鼓前擂鼓收兵,黥布听闻战鼓响起,便抽身离开,“非布怕汝,乃有将命在身。” 黥布回军至项羽前,“将军为何擂鼓停战,再有几个回合布定能收他。” 项羽道,“吾观其勇猛不在布之下,需羽亲自上阵。” 龙且则劝阻道,“将军乃吾军主帅,岂能亲身涉险,龙且愿往,将其擒来。” 项羽摇头,“恐有章邯来袭,且需留下余力对抗之。” 项羽正要持虎头枪出战,忽闻飞马来报,“三川郡守引军已至卷县。” 听闻此言,龙且、吕臣皆劝项羽停战,商议对抗秦援军之策,项羽无奈暂罢,道,“报之刘将军。” 探马领命报知刘季,刘季得知李由军已至东郡边界,即刻命曹参转攻为守,他前往项羽阵营商榷对策。 这次刘季带樊哙、曹参、周勃、萧何四人入项羽阵营商榷,项羽与刘季商榷道,“吾观定陶郡尉排兵布阵有章邯之风,定陶非一日可下,援军将至,沛公可有良策?” 曹参与周勃商榷后将策略告知刘季,刘季道,“若李由军直进东郡与章邯联手,楚军有危,窃以为可弃定陶,绕过直取宛朐、户牖,进而攻临济,定魏地,以绝秦援军进东郡之路。” 龙且、吕臣、黥布皆以为善,但龙且道,“两支楚军皆去定魏地,不免……” 项羽知晓龙且之意,道,“若单取临济,恐秦援军直插砀郡,由大梁、陈留为据点,与濮阳章邯军南北夹击吾军。” 刘季道,“季亦有此担心,故可分兵制秦,亦楚军小部兵力定魏地,吾与将军南下扼住秦军北上,以待武信君支援。” 项羽以为然,乃商榷分兵之策。 项羽乃命吕臣、薄将军听刘季调遣,他引龙且、黥布南下入砀郡,寻李由军迎击。 刘季乃与萧何、曹参商榷,诸将以曹参为主将攻略魏地,刘季与夏侯婴引军随项羽南下入砀郡。 曹参作为主将与周勃商议确定,曹参将继续围定陶,防止楚军离去定陶军从后袭击,随后他与周勃回合,周勃则先引军去徇略宛朐,樊哙引一支军去攻略户牖。 项羽、刘季二人引大军缓缓出发,一直驻扎在定陶外的东郡郡尉疑惑,与右校尉商榷道,“楚军何以突然撤军,他们有何意图?” 右校尉亦感迷惑,道,“追之,恐楚军有诈,当遣细作去探查。” 东郡郡尉点头道,即刻命细作探查,派遣细作许久未曾回,接连又派遣三人,有一人逃回,道,“刘、项二人率军而去,但刘贼帐下曹将依然在觊觎定陶,派出去的几人皆被杀,唯吾逃的快,活命。” 东郡郡尉笑道,“刘项合力未能克定陶、濮阳,如今又分兵,这不是自削力量,自掘坟墓……” 坟墓二字未言毕,东郡郡尉原本的笑意僵在脸上,“莫非刘项二人已知吾援军动向,要去阻截?” 右校尉道,“若真是三川郡守引军来助,楚军还有何惧之?” 此言又给东郡郡尉食下一粒定心丸,脸上的笑意更浓。 两人正在呵呵直笑时,忽闻探马来报,“曹军引军撤离。” 东郡郡尉眉间再次疑云密布,“此又为何?再探。” 片刻探马回报,“曹军又分出两支旗帜,一乃樊字旗,一乃周字旗,皆向西而去。” 这次消息令东郡郡尉先是疑惑,后是哈哈大笑,“仅剩一些兵力,居然还敢分兵,此乃败亡之兆。” 右校尉亦陪笑道,“贼寇,不知兵权,必亡。” 此时有秦将向东郡郡尉进谏,“此时出兵攻曹军,必然大破之。” 右校尉则持反对意见,“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此两支旗帜军离去,恐为诱兵,若贸然进军,恐两军突然杀回,前后夹击,吾军虽众但恐有不测。” 东郡郡尉以为然,继续驻守,道,“传吾军令,不可轻举妄动,若有违令者,斩!” 东郡郡尉和右校尉见闻两支军马离开后,据探马来报竟然径直而去,他更迷惑了。 正在疑惑间,忽闻探马来报,“曹军亦撤离。” 全部皆撤走,东郡郡尉疑惑,“快探楚军去向何方?” 过了许久才有人回报言,楚军有一支向西,径直逼近宛朐。 宛朐县令本在与诸军吏商榷是否要出兵援助定陶,诸军吏言意不一,各有道理,宛朐的狱掾则道,“宛朐县这点守兵如沧海一粟,乃驱羊如虎口,行之无益。” 县令亦道,“言之有理,楚军势大,宛朐之兵守城尚显不足,即便全部遣去亦能影响战局。” 众人七嘴八舌在争论,忽闻探兵奔跑着奏报,奔入殿内险些摔倒,县令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注意军容!” 探兵喘口气道,“楚军离定陶而去,有一支楚军竟向宛朐城杀奔而来。” 县令闻之,本站着听取诸军吏的对策,此刻忽然软瘫在地,“什么?” 探兵重复道,“一支楚军忽然从东方杀来。” 宛朐县令依旧难以置信,“楚军不是在攻打定陶吗?小小宛朐怎么亦被盯上?” 不合逻辑,这在宛朐县令看来完全不合逻辑,宛朐即非战略要地,又无粮草囤积,为何来攻他驻守的宛朐。 县令苦笑道,“宛朐兵少将寡,诸公以为该当如何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袭取宛朐 话说刘季与项羽引军南下,曹参断后,不久便遣周勃、樊哙两支军,一路攻宛朐,一路徇户牖。 在樊哙攻取户牖还至时,刘季军路过甾县时忽见一支彪军奔袭而来,刘季观人马有三千人左右。 刘季非常警惕,夏侯婴已经手按四棱锏随时准备战斗,刘季见来者写有魏字大旗,思来想去不知为何英雄,便命夏侯婴严阵以待。 偏在此时从东边又奔来一支人马,看军马数量比之有过之无不及。 敌吾不明,刘季命夏侯婴率车骑将迎击,忽见那魏字旗前战将大喊,“沛公勿惊,吾乃魏咎之弟,魏豹也。” 等到这支军马来至近前,刘季见其生的豹背狼腰,猿臂马腿,异常生猛。 魏豹军马刚稳住,亦听到东方还有一支马步军向此赶来,放眼望去乃刘字旗,不知是敌是友。 魏豹见刘季行礼道,“沛公,怀王予吾数千人马复徇魏地,不想在此遇到楚军,幸甚,吾原为先锋,为沛公斩将夺旗。” 刘季见魏豹生的威猛,又是王族之后,便礼遇之,“吾有一将,曹参正在徇略魏地,魏将军不妨合力攻之。” 刘季虽与魏豹言,眼睛却时不时望向东方来的一支马步军,魏豹随刘季目光见夏侯婴已引军拒之,却忽见夏侯婴领几骑快马又折回。 刘季眉头一皱,片刻后舒展,面带微笑,见夏侯婴身后乃卢绾和刘交,此刻正欢奔而来。 刘季与项羽合兵攻秦后,刘季深感人才不足,便遣人前往沛县将卢绾、刘交调至军中听用,不料来的如此快,还带来一支人马,刘季着实开心。 刘交、卢绾赶来后,刘季让他们随军缓马休息,自己和魏豹继续谈攻略魏地之事,便又增兵魏豹三千人马,助其徇略魏地以拒李由军。 刘季带领刘交、卢绾、夏侯婴与项羽继续向西寻找李由军暂且不提,单表周勃,引军至宛朐,刚下寨便遣快马与樊哙联络,知樊哙亦至户牖,相约互为犄角。 宛朐,户牖,若能攻克,便双管齐下,袭取临济,若不能攻克,一方有难另一方立刻支援。 周勃安营后,便与诸裨将商议,该如何攻取宛朐。 此时恰有一裨将家在宛朐便向周勃献计,“宛朐胆小惜命,必不敢死守,且对待下属吝啬财物,能为其战者少,小卒愿前往游说守将,将军可趁夜突袭,一举可破。” 周勃大喜,“然,若城破,记一功!” 此裨将欣然领命,“夜晚吾以火把为号,将军可与吾内外夹击。” 周勃道,“善!” 此裨将乃趁夜悄悄入城,过了许久城楼之上依旧没有火把为号,便有百步长道,“恐裨将已叛变,若率军突袭吾军,该当如何?” 周勃怒道,“何故不信同伴呼?” 周勃便将其以军法鞭打,至此未有人乱军心,直至深夜,周勃见宛朐城上有一火把在晃动,周勃喜,知其裨将已得手。 果然城门缓缓打开,周勃迅速引军杀入城中,内外夹击,宛朐县令还在睡梦中城已拔。 话说宛朐县令正在就寝,忽见门外通红,似火烧云,便起身来看,迷迷糊糊的开门,见门外已是周勃率军在外。 县令打了一个机灵,彻底的清醒,便噗通一声跪地,“将军,将军饶命,吾愿献出所有金银、珠宝,愿将军饶恕一命。” 此时军中有一人厉声道,“汝为秦吏如蚊虫般不断吸食宛朐父老,安敢言存活之语。” 县令恐慌,见那人正是自己的狱掾,气恼道,“吾待汝不薄,为何判吾。” 宛朐狱掾冷笑道,“不听吾言,乱抓无辜,令民拿钱赎命,此等以命换钱之行径,壮士生于天地间,岂能为汝卖命。” 言至于此,那狱掾拔出长刀,上前一步,给其一个透心凉。 周勃袭取宛朐,甚慰未曾有伤亡,便立刻快马报知樊哙。 此刻樊哙则郁闷了,他持弑神斧亲自引军攻城,从早打到晚,依旧未能攻下户牖。 樊哙一天经历三次大战,这里或许是距离大梁、临济较近,不断的有秦兵增援,越打人越多。 第一次他强攻,被城上的守将死死扣住,硬是攻不上去,见其伤亡不小,便停止进攻。 第二次樊哙命人辱骂,搦战,骂了许久,守将耐不住终于出城迎战,大战五十余合樊哙才将其砍于马下,樊哙引军掩杀,虽有小胜,却亦令守军坚守不出。 第三次再次强攻,依旧无效,反而城外开始聚集援兵,险些遭受内外夹击,幸樊哙神勇异常几次杀退秦援兵,亦得益于先前樊哙将户牖守将斩杀,户牖守兵畏惧,否则危矣。 开始看着秦兵在城外越聚越多,樊哙内心有些犯嘀咕,要不要退兵,可打了一天退兵可惜,恰在此时得知周勃已拔下宛朐,欣喜之下樊哙内心自尊开始作祟,觉得自己不能输给一个编芦席的,定要拿下城池。 樊哙觉得不能硬攻,需智取,如卖狗肉一样,需要找准食客的心里和弱点方可。 正在犹豫不定时,忽见户牖城外秦兵大乱。 秦援兵亦被打个搓手不及,明明对手就在南面,每天还不断的骚扰樊哙,令其不得安生,就是要逼其退兵,不料从背后亦即是北面杀出一将。 只见此将持长一丈一尺的长刀,大杀而来,手起刀落便是一名秦兵长眠地下。 正是得到楚怀王、刘季增兵援助的魏豹,他本遣快马探知沛公手下大将曹参的去向,却意外探知另一名将军此刻正率领楚军大战秦军于户牖城下。 魏豹很敏锐的觉察到战机来临,此刻户牖城下的秦兵正在与樊哙对峙,肯定不会想到他魏豹会引军从背面杀来。 魏豹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引六千人马如激流一样从高山上冲刷而来,势如破竹。 樊哙见秦援兵大乱,便即刻发动猛攻,挥舞着弑神斧,见将砍将,见兵杀兵。 秦援兵腹背受敌,大败而逃,樊哙斩杀无数,与魏豹合兵一处。 樊哙抱拳道,“敢问壮士大名,樊哙感激不尽。” 魏豹答道,“吾乃魏豹是也,先前沛公曾增兵予吾,此刻得遇樊将军共破敌,幸甚。”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临济战前 魏豹与樊哙两军趁势合攻户牖,拔之,杀县令、县丞等暂且不提,且言周勃率军袭取宛朐,宛朐县令被其部下狱掾所杀。 周勃正要整顿兵马,收拾城中残余却忽闻快马来报,言有一人率百余骑奔逃,周勃暗道这是要报信。 处理逃兵,周勃似乎早有自己的一套,不慌不忙,命善骑者追之,战在城楼遥望,见其向东而去。 周勃便再引精兵追击,命裨将驻守宛朐,休整兵马,亲自持怒天锤随后追杀而去。 能引百余骑者绝非普通人,不是豪族大家便是秦吏,甚至是担任秦要职之人。 周勃正在追击,却惊疑见前方奔逃之人忽然调转马头,见周勃追来似乎甚是急切,那为首之人竟毫不犹豫的骑马,欲遁入丛林间。 周勃急忙去追,扭动分节打造的锤柄,周勃奋力挥动,锤体迅速飞出,砸中奔逃之人,将其捉住。 这人颤颤巍巍道,“吾乃单父令,望将军饶吾性命,定当报恩。” 此时周勃耳旁闻得马蹄声急,心中大惊,恐有秦兵从此过,危矣,但转念一想不对。 明了此县令明明已逃出,为何拨马折回,遇到定不是秦军,周勃等人大胆的向草丛外观看,见曹参率军向宛朐城奔来。 周勃心喜,曹参正在引军杀奔宛朐,意与周勃会合,却途中遇百余骑秦兵,这些秦兵掉头便走,正在追击间忽见一旁闪出百余人精兵,正要挺枪杀出,见乃周勃。 曹参道,“勃,何以在此?” 周勃道,“捉到一县令。” 周勃乃与曹参同回宛朐,曹参得知宛朐已被智取,心喜,心中的战略算是迈出第一步。 单父令其实亦满倒霉,他本在单父带着,奈何单父被另一支义军占领,夺得他地盘的乃吕泽,单父令亲自督战守城以拒吕泽。 奈何吕泽文武双全,不仅引兵不断围攻骚扰,亦遣人入城说降,甚至使用反间计,单父令与守将反目险些被杀,引百余骑带重宝疾走入宛朐,投奔宛朐县令方才保住性命。 只是这单父令不知天下已乱,逃遁并不是长久之计,入宛朐未久便遇到周勃来攻。 单父令得知有楚军来攻,来不及与宛朐县令告别,欲收拾细软再投他处,不料被周勃紧追不舍,现成为阶下囚。 单父令忽然明白,天下大乱,已无藏身之地,见此时城外驻扎的楚军中那曹将军比攻城的周勃还要高一级。 不得不言单父令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一县秦令,曹参作为这次定魏地以拒李由军的主将,周勃、樊哙等皆由刘季亲自任命来辅助曹参。 单父令便向曹参献计,“吾与临济秦守将有交,吾愿为将军计,戴罪立功。” 曹参与周勃商榷,周勃恐单父令使诈,入临济反而告密。 周勃之意见,曹参亦曾想到,的确很难判定这单父令是借机再逃,还是真的悔过愿为楚军效力以击秦兵。 曹参一时间难以拿定注意,此时已至深夜,决定第二日再做打算。 旭日总比人醒的早,阳光照的整个大地懒洋洋,曹参、周勃早已在军帐内谋划起来,或许是夜袭宛朐如此的成功,让周勃有种恍惚的感觉,总觉得不太踏实,或者说让他胜的不踏实,不相信如法炮制还能胜第二次。 为此单父言要进临济为楚军劝降,周勃不太相信,不会攻城皆是如此容易,若皆是偷袭加劝降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实则周勃忘记一条,劝降是在武力基础之上,是在赫赫战绩之上,不是每次夜袭能成功,不是每次劝降可得。 不过周勃亦怕错误的判断给沛公军造成损失,最后的决策落在曹参手里。 曹参对周勃道,“沛公自起事至今颇为不易,兵如商贾之钱,散之易,聚之难,当以最少伤亡博取最大胜利。” 周勃点头,“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为有利,恐如方与、丰邑反复无常。” 周勃的担心,曹参亦能理解,道,“故而袭取为上策。” 心下已定,曹参不再犹豫,当下传单父令至军帐内,从宛朐县令那里搜缴重宝,吩咐单父令携之入临济城。 只听曹参又道,“传令樊哙裨将,今夜军至临济外。” 探马携带军令一溜烟消失在宛朐地界,向户牖而去,户牖的樊哙接到命令倒是没有什么言语,对于樊哙而言只要打仗便有事做,有事忙且能杀敌立功,自然是美滋滋的。 对于上战场,那是生死有名,对于樊哙而言他从屠狗到杀第一个秦兵的恐惧,到现在心质最大的变化,那就是要像陈胜一样干一番大事业,让其箕帚能从心底里崇拜。 不知为何,屠狗卖肉的樊哙总觉得比其吕媭家境骨子里有些自卑,不过毕竟是是个小商贩,有点家底,腰板还是可以硬起来。 不过此时的樊哙却在想刘季在干嘛,姊婿在身旁总有道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心,不知道刘季脑海里咋装那么多东西。 此刻樊哙最迫切的是尽快攻下临济,回到刘季身旁。 樊哙听到命令,即刻命军开拔,中午时分便已在临济城外八里处下寨。可令樊哙着急的是,直至天黑亦没接到进攻之令。 樊哙反复进出营帐五次便再亦安耐不住,恐有事变,便命一善骑者快马加鞭赶至宛朐探知消息。 焦急的不只是樊哙,还有魏豹,当他再次遥望临济,内心百感交集,兄长魏王咎便是在这座城前被章邯逼得自杀。 魏豹暗道,“王兄,吾又回来了。” 原来以为即将可入城拜祭王兄,谁知直到夜幕降临亦没接到进攻之令,临济城近在咫尺,却只能干巴巴望着。 可曹参不动,他魏豹的力量能否攻克临济,未可知。 樊哙派去的快马未至宛朐,宛朐的周勃此刻心情和樊哙一样,内心焦急,他见单父令入临济城后,直到天黑不见归。 周勃道,“曹公,勃断定那单父令定是趁机逃脱,或没入城,或入城反戈矣。” 周勃怀疑单父令已逃亡,其他军吏亦是如此,多以为单父令反戈,临济城已知楚军要攻城,早已严加防范。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袭临济 入夜不见单父归,曹参内心的堡垒亦难坚守,他的内心在煎熬,战机稍纵即逝,若战恐如周勃等言因单父令临济早有防备不可得。 临济城经过魏王咎与章邯的对决,依然如故,仿佛未曾见过那一场场厮杀,那一场场流血。 城中此时的单父令确实在与临济城守将交谈,言楚军连下城池,且魏地民皆怀念魏王咎,如今其弟豹亦在楚军中,这是要复魏国,其势不可挡,天要复魏挡之必受其害。 临济城守将与单父令的确有旧交,今见故友来,喜忧参半,喜的是故友相见人生快事,忧的是守将悉知单父令的底细。 单父令颇有才干,能守城,如今却一败再败,后被楚军俘虏,可见楚军的厉害,他内心亦开始焦灼。 投降是什么后果,他比较清楚,章邯不会放过他,定以军法处置,章邯自出函谷关献有败亡,唯有遇项梁被战败,被项梁追着打。 似乎楚军不再是当年的陈胜之楚,更不是秦嘉之楚,似乎楚已变强,他默默在思考该不该降。 单父令继续道,“吾闻临济城内多有旧魏王部署,今闻魏豹亦来攻城,恐会响应,甚至杀守将以内外夹击,着实不妙。” 守将本信心满满,奈何单父令将不利因素一一道出,临济城守将再亦无法镇定,苦笑道,“吾欲降城,奈何吾杀楚兵居多,恐楚军不能相容。” 单父令笑道,“公不必忧虑,如吾等一县之令尚能保全,守将不过是听命而已。” 临济守将长舒一口气,起身拜谢单父令,“望君在楚面前多多美言,吾愿降城。” 与此同时曹参命大军悄然向临济城进发,路上曹参再做最后的打算,若单父令当真入城反戈,他该如何攻城。 此刻不是该不该打,而是如何拿下此城,大军一边进发,曹参一边看着暮夜中的一草一木,不觉间已至临济城下。 单父令劝降后便急离而去,默默寻思,曹将军见吾离去多时定疑吾已叛逃,即便此消息传至楚军阵营,恐楚军亦会攻城。 单父令寻思之后,“不如趁此大乱机会,逃之。” 单父令将消息传出之后,便藏于民家,欲趁乱逃走。 城外曹参得知消息后在默默思索,突然他果断作出一个决定,对诸将道,“临济守将已降,此刻定是防备松懈,可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周勃闻言甚为惊讶,万没想到单父令真的能说降,不过曹参的担心亦在情理之中,秦军犹盛,受降后难免如方与、胡陵一样。 曹参传令至樊哙营寨,命樊哙从城西进攻,樊哙得知可趁夜攻城亢奋,魏豹得知喜,魏豹对此城太过熟悉,城内外的一草一木皆了如指掌。 魏豹与樊哙商榷道,“此城坚固强攻不易,当宜智取。” 樊哙道,“公可有良策?” 魏豹曰:“户牖已破,可诈称户牖裨将率残部归附,愿守将容纳,到时内外夹击定能出其不意。” 樊哙道,“此计不错,守将可识得公?” 魏豹道,“曾有一面,守城将未必记得。” 樊哙则道,“既有一面,恐有人识得公,不如樊哙诈称户牖裨将。” 魏豹欲再言,樊哙已令人更换旗帜,他扮成秦军向临济城下奔袭而去。 户牖距离临济很近,从那里获旗帜和铠甲,更服易旗,深夜守兵哪里认得,见有秦军道,大喊,“城下何将,欲往何处?” 樊哙道,“吾乃户牖裨将,被楚军打败,亡至于此,望将军收留。” 守兵见乃秦兵来归附,当下不敢逗留即刻回报守将,守将疑惑,“不是已经投降,如今户牖兵至,该当如何处理?” 这一下临济城守将反而陷入迷惑,若降楚定与秦为敌,此刻秦兵来降该当如何,放其入城定是公然撕毁降帛,拒之恐遭同伴攻城。 此计其实一点不妙,曹参命其趁夜偷袭,攻其不备,这等于又让守将有了戒备之心。 便在守将犹豫之际,有快马来报,“报,城东遭到楚军猛攻!” 临济守将发懵,“什么?吾不是已降,奈何攻吾,快放户牖裨将进城。” 可魏豹却想的是另一层,曹参虽命趁夜突袭,但突袭未必成功,若成功计策不过是扰乱守将心神的一个插曲,若突袭遇阻,此计就甚为微妙。 临济守将果然放其进城,樊哙见城门打开,命军士缓缓走上吊桥,距离城门不足百米时,突然大喊,“冲!” 楚军在樊哙的带领下忽然冲进城内,樊哙舞动弑神斧左冲右砍,城门守军大乱。 早有快马报之临济守将,守将直接有点怀疑人生,“大敌当前,户牖之将为何攻吾。” 临济守将非常不悦,乃持枪披甲至城门战樊哙,正遇见樊哙向临济令府杀来。 临济守将怒道,“楚军在攻,大敌当前,汝为何攻吾。” 樊哙哈哈大笑,“吾乃楚军沛公之将,安能不可攻汝!” 这下临济守将才回过神来,当下挺枪来刺樊哙,怒道,“贼寇果真贼性不改,竟然出尔反尔,看枪!” 秦守将挺枪与樊哙战在一起,一枪,一斧,交锋后便知是对手,两人大战三十回合才有一方慢慢力怯。 秦守将暗惊,“这厮力量奈何如此猛烈!” 他哪知樊哙曾一天屠狗卖肉,挥刀的次数数不胜数,臂力很早便慢慢练就。 乒乓作响,秦守将不敌,拨马逃走,士兵见主将遁走,立刻队形大乱,四散奔逃。 正巧魏豹从城中杀来,截住秦守将去路,大喊道,“可还认得吾!” 秦守将仔细辨认,见眉宇之间有魏王咎的模样,惊道,“莫非,汝乃魏豹之弟?” 魏豹见对方认出自己,幸好没有自己引军诈做户牖裨将,“豹今日要与兄报仇,拿名来。” 魏豹、樊哙前后夹击,将秦守将打的大败,向城南夺路而走,欲从南门逃遁,路又遇一将,生的是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持一柄大锤,正是周勃。 周勃、曹参夜袭临济城东,周勃率先登城,杀入城中,持怒天锤大杀四方,将秦守兵杀的四散奔逃,周勃专捡执旗将追杀,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秦兵军心击垮。 一军之内,什么最重要,除去主将、副将,便是这旗帜、战鼓,旗帜若倒便如军败,故无论秦还是楚皆视旗帜为重,故多遣猛将为执旗将。 周勃追杀执旗将巧遇临济守将,两人一锤一枪狭路相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乘胜追击 一锥一枪再次交锋,临济守将先前与樊哙大战气力已衰,怎能抵挡甚为勇猛的周勃。 周自攻入临济未尝遇到一劲敌,故而力气还未得到损耗,战不多时临济守将已经险象环生。 临济守将有些恼怒,抽身欲离,“为何杀降?” 此一问倒是令正在锤击守将的周勃微微一愣,但随即回道,“汝贪恋财宝,不为民降,实为己降。” 那意思是临济守将乃为自己的私欲投降,不像魏王咎与民约降,故而杀之。 秦守将见言语无法存活,便死命相抗,长枪舞动的更加迅疾,无奈皆被周勃一锤一锤的破解。 在周勃看来,敌方枪法再精妙,刀法再娴熟,他只有两招,招招敌万招,那便是返璞归真的一锤。 砸、锤只有两招,经过战场的经验,周勃已经将砸、锤演变出诸多变化,单单斜锤,便有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区别。 临济守将被砸的没脾气,枪柄乃为硬木杆,被砸折,虎口被砸裂,锤子依然不依不饶,直接砸中脖颈,人闷哼一声摔落马下。 就此临济守将一命呜呼,立再多战功亦无济于事。 临济城更换旗帜,由秦归楚,魏豹虽然想在临济城插上魏国旗帜,内心道,“欲速则不达,楚国之力尚需借助,此时尚不是插魏旗之时。” 魏豹思来想去不插魏旗有三,其一此乃楚军为主力攻下,其二自己势力单薄,若树魏旗帜必然再次遭到秦的反扑。 其三便是复魏之路长远,实力远比旗帜重要,有强大之军力,更换旗帜易如反掌。 曹参与周勃、樊哙私下商榷,临济城留谁守,以遏制李由之军。 周勃道,“魏豹有将才,且有复魏之心,定会竭尽全力护卫临济以拒秦兵。” 樊哙则不同意,认为他们卖命打下的城池当属沛公,“况沛公厌恶魏,因魏使雍齿反叛,令沛公陷入窘地,此城断不可让魏豹守。” 曹参思虑,此刻沛公以兵力壮大为首要目标,若每打下一城池便留兵驻守,兵力断然不足以驻守,战略要地有将驻守即刻,诸如丰邑、沛县等。 当务之急是灭秦主力,曹参坚定道,“眼下对于沛公最重要的乃兵力壮大,击中消灭秦军,不是盘踞城池,留魏豹驻守。” 曹参和周勃的意见大同小异,樊哙便不再言语,其实这个道理他亦懂,只是魏对他的印象太不好,皆因魏曾令刘季窘迫,甚至大病一场。 魏豹万没想到攻克临济,城池居然让他来守,临济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今却能驻守临济,此乃意料之喜。 在魏豹之心有两条路,一是单独从临济城征集士兵,自己继续定魏地,另一种便是跟着曹参他们继续攻城略地,以功劳获得资本。 这个结果是魏豹不敢想的,他曾想过以此为根基逐步平定魏地,但此念头亦仅仅存在脑海里,不料幸福来得很突然。 魏豹和沛公从此开始分道,此刻曹参决定,继续分兵两路,周勃、樊哙率军继续乘胜追击,攻打寿良,向西进逼卷县,曹参则引军南下从砀郡向三川郡进发,对卷县实行合围之势。 曹参引军至陈留以北时便命军队暂停休息,命快马前去探查,快马回报言李由军未曾在卷县停留。 这李由本引援军支援章邯,走至卷县时闻楚军连下数城,宛朐、临济、户牖皆被攻克,完全阻挡他欲直插东郡援助章邯的计划。 李由与诸将商议,决定放弃第一个策略,改进砀郡,经阳武,进大梁,绕至定陶南,与章邯前后夹击楚军。 李由便引军该走线路,曹参遣快马探知的是李由仅留一小部兵力守卷县,大军进入砀县去向不明,便果断改变策略,仅令周勃继续向卷县进发,他引军去与刘季回合。 待到与刘季回合再快马传言令其回军。 曹参引军欲寻找刘季回军暂且不提,单表周勃、樊哙引军追击临济残兵,一直打到卷县。 此刻周勃有些担心,恐李由军在附近,命快马探查竟得知李由军不在卷县附近,周勃大喜,对樊哙道,“李由军不在,吾等可攻城以补充粮草。” 樊哙建议道,“可攻打寿良,此城粮草较多。” 周勃早已命人探查此城的秦之兵力,摇头道,“此城秦兵多于吾军,攻卷县较为合适。” 樊哙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停止后他对周勃道,“周公,吾等亦可效仿声东击西之计。” 周勃亦恍然大悟,“名为攻打寿良,实则攻卷县?” 樊哙点头。 周勃与樊哙商定,立刻便采取行动,在刘季没有令其回军之前,他们决定再打一场漂亮仗,继续吸引秦军同时扩充沛公的队伍。 樊哙率军猛攻寿良,寿良县令果然恐惧向卷县求助,卷县守将则毫不犹豫的余引军支援,有谋士谏曰:“吾闻曹、樊两将乃楚军一支疑兵而已,兵力薄弱并不会久战,且要务在多向吸引秦军注意而已,寿良能守住,望将军不要中计,以至卷县空虚被楚军主力入侵。” 卷县守将大笑,“楚军主力?恐在躲吾大秦之三川郡守耳!” 卷县守将认为楚军主力此刻定是在设法对付三川郡守李由、秦将章邯两大兵力团体,“既然是一支弱小的疑兵,不如趁机灭掉,以展现吾大秦军威,绝不是一支疑兵能触碰的。” 卷县守将不曾想到,樊哙之军虽然兵力不多,但短时间难以消灭,他追着樊哙便打便骂,“贼寇休走,与本将一战。” 追击多时未曾消灭樊哙,卷县守将不悦亦证实樊哙军不可能攻下寿良便引军返回。 卷县守将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卷县城下,却见城门依旧关闭,竟不开城引其入城,大怒,命兵卒喊话。 秦卒喊道,“将军凯旋而归,守卒快开城门!” 接连喊了几声亦无动静,卷县守将大骂道,“还不开城,懈怠者斩之!” 城上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将军好大的威风。” 卷县守将定眼一看竟为楚将,身旁亦树起一杆楚国旗帜,真是趁卷县空虚攻入城中的周勃,“此城早已被吾攻下多时,汝还是另寻他处吧。” 言毕,周勃本部兵卒便哈哈大笑,周勃即命弓弩手放箭,卷县守将带疲惫之兵仓皇而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战李由 话说李由兵不在卷县去向何方,刘季、项羽二别将引军入砀郡,砀郡各县皆惶惶不安,皆遥望楚军经过,不知欲攻何县。 这日军马行至襄邑,守城之兵恐,慌报入守令,县令亲自登上城楼遥望,见大军并没安营扎寨,便道,“楚军未曾安营扎寨,莫非有速克之法?” 襄邑县丞则道,“吾观其军乃为休憩,非欲攻,待大军开拔,令击其后必然大败。” 襄邑县令点头道,“言之有理。” 县丞之言确实独道,刘季、项羽只是令兵马原地休息,并命探马由南、北、西三路探查秦兵去向。 刘季、项羽各自在营帐内聚议,忽见一路探马向营寨疾奔而来。 刘季与卢绾、刘交、萧何、夏侯婴商议,刘交道,“三将皆在外,恐有不便。” 萧何亦道,“当召还一将回军助沛公,恐李由军亦至砀郡,不日便能遇上。” 卢绾则道,“沛公,萧县丞、刘公言之有理……” 言未毕,忽闻帐外战马来报,“报,前方雍丘探到李由军先锋。” 刘季暗道,“这一刻果然在三将未在时来到。” 刘交谏曰:“沛公军善用兵着乃曹参,当召曹参速回。” 刘季同意道,“然,令曹参速回。” 两人言未至三句又有探马报,言项羽将军请沛公至项营中商议。 刘季带周緤、卢绾、萧何、夏侯婴四人前往项营,留刘交、萧何驻守大营,刘季每次入项营皆内心感慨,“项籍善用兵,吾若有此等之将何愁大事不成。” 探马再报言李由军已聚集雍丘,安营扎寨,实则是李由亦突然探知楚军出现在襄邑,李由便命大军驻扎,聚集诸将商议。 李由道,“前方探马有报,言贼寇至襄邑,诸公当如何应之?” 有一校尉出列道,“趁贼寇未稳,郡守当驱兵迎击于襄邑。” 李由询问,“何故?” 此校尉道,“末将闻贼寇入砀郡乃寻吾等而来,若令其休整完毕来攻,恐难取胜,趁此贼寇未动吾军先动,必可先发制人。” 李由忽闻一人发笑,“臣闻兵力三倍于敌当围之,今吾军兵力充足何惧他贼寇?” 李由见乃一文吏出列言之,便问计道,“依先生而言当如何应付?” 此文吏道,“大部人马守雍丘,命先锋杀至襄邑,若贼寇强身避之锋芒,以免损兵折将,若贼寇乃乌合之众,可大军掩杀,一举而灭之。” 李由拍手道,“善。” 于是李由命左校尉引八千精兵疾击项羽、刘季,本部人马则驻扎在雍丘。李由观雍丘,此地易守难攻,山林多草木宜作伏兵。 单言校尉引八千精兵急速向襄邑出发,早有探马来报项羽营寨。 项羽道,“谁可予吾破之?” 刘季之列中夏侯婴欲起身,被刘季悄然拉住。 忽有一将道,“臣愿往击之。” 项羽视之乃吕臣,吕臣此人项羽比较敬重,作为陈胜的旧部不仅曾为陈胜报仇,更是自引一支军队,东征西讨,最为重要的是吕臣非常听命于项氏,这是项羽非常喜欢的。 项羽道,“然,吾再拨三千精兵予汝,助之。” 吕臣则自信道,“臣所率本部人马足以,请将军稍等,吾去去就来,将敌将首级献于将军。” 片刻,有探马报之,“吕将军与那秦将大战一百回合难分胜负。” 项羽道,“再谈。” 须臾探马再报,“两军厮杀各有胜负。” 黥布有些安奈不住,“布愿助吕裨将一臂之力。” 项羽陷入沉思,正思虑间忽闻人道,“趁两军交战,可令吕裨将诈败,李由当轻视楚军,可引一支精兵袭击雍丘,李由定大败。” 项羽视之乃刘季,听闻此言颇有道理,乃道,“善,此计甚合兵法。” 龙且请兵道,“将军,且愿奇袭,为将军排忧。” 项羽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继续沉思,忽然抬头道,“且留守军中,吾亲自引军奇袭。” 项羽言毕,龙且、黥布、吕臣、薄将军皆不赞成,尤其龙且道,“两军交战,主帅何其重要,望羽将军思之,慎之。” 项羽道,“吾意已决,诸将放心,吾项籍去去就来。” 项羽为给李由一个悄无声息的奇袭,只引三千精兵,在马蹄上绑上绵物,防止声响,趁夜奔袭而去。 话说李由派左校尉为先锋前去试探楚军虚实,不断有战马回报,言左校尉与贼寇大将吕臣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两军交战多有胜负。 李由心喜,道,“贼寇亦不过如此,岂如城阳、濮阳传言那般厉害!” 诸军吏亦皆笑道,“贼寇不足为虑。” 在谈笑之中,项羽趁夜引军绕到雍丘以西,见山高林密,宜设伏兵,徘徊不前,此时有末将谏言道,“此山林甚密,且距离雍丘较近,恐有伏兵,不宜前进,可令百余先头军先探之。” 项羽以为然,便命先头军通过,此时在那密林之间,草丛之内有秦兵默默的伏在其内。 这些秦兵恐虫叮咬出声,皆口中衔枚,一动不动,正是李由恐雍丘腹背受敌,命在此设下伏兵。 曾有文吏对李由言雍丘之西有陈留互为犄角,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当紧守雍齿以东,敌军当从东方来,北面有俊山,敌军难以翻越,南方有湖泽对敌而言亦不利行军。 可李由坚持自己内心的直觉,这直觉是李由熟读兵法而来,丞相李斯作为秦始皇的信任之人,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荣华不仅与赵高密谋立胡亥为帝,更是早早让其子熟读兵法,且择大将教授其武艺,欲将其培养成文武兼备之白起、王翦。 李由倒没令李斯失望,以满腹经纶得到秦始皇赏识,官位一步步提升,至秦二世登基后被任命为三川郡守,驻守洛阳。 虽未主帅过大战,但大大小小亦跟随王翦等名将历练过一番,多年的经验告知他这里需设伏兵,以防贼寇绕道而行,进行突袭。 不得不言李由的敏锐度还是很高的。 项羽见先头军安然度过,便放下心来,命军大步向前,忽闻两侧有异东,箭弩齐发。 项羽震惊,楚军大乱,项羽坐下战马更是被流矢击中,战马惊,乱奔,项羽奋力拍马,虽硬生生将战马稳住,但因用力过猛,战马再也站不住,摔倒草丛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得遇季布 项羽身旁有项字帅旗,故伏兵将楚军主帅摔下马来,皆围上来,其实项羽在即将至雍丘时有人谏之,可舍弃帅旗,令秦兵难辨何军,虽然楚军与秦军服饰不同,但无旗帜,自然宜于隐藏。 马匹摔倒,项羽则早已腾空而起,借助自己天生神力,在空中硬是凭借腰腹的力量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这些弓弩手放弃射箭,转而持刀围拢上来,这是因为李由早有命令,若能生擒贼寇大将重赏,故而皆欲生擒。 项羽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是带着他那杆长枪旋转,重枪横扫直接令围上来的秦兵仰倒一片。 秦兵畏惧,未曾想到项羽竟会如此勇猛,项羽更是暗叫不妙,他有万人不挡之勇,当战马栽倒,落下马去,即便他能以一当百,可面对几百人的围攻,他即便能杀出重围,亦难令三千精兵全身而出。 项羽果然见三千精兵已经死伤近半,一人多身中数箭,力战而死,这些精兵皆为项羽所挑选,故而战斗力极强,待伏兵将箭矢射完,三千精兵才折损近半,若是寻常兵卒恐全军覆没。 项羽此刻被五百秦兵围困,且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李由在此地埋伏多少弓弩手呢,将近五千,每个人不仅善射而且作战勇猛。 五千对三千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幸项羽神勇,手持一杆虎头长枪横扫围上来的秦兵。 此枪锋锐利,点到必死,且枪身巨重扫到必亡,秦兵畏惧不敢上前。 弓弩长大喊,“此将虽神勇,但孤身一人,待精疲力竭时必为所擒。” 这位弓箭手的头决定用人海战术,欲令项羽精疲力竭而俘,可是大战多时他震惊于项羽的神勇。 见项羽战斗不止,力量似乎源源不断从他的体内涌出,加上一千多精兵的援助,秦兵反而不断折兵。 便是在此忽然有一侠士从林间杀出,只见此人双目射寒星,虎须飘然,天庭饱满,身材魁伟,手持一杆赤雀枪引百余人杀来。 这百余人虽少,但各个骑着彪悍之马,冲入秦兵阵营如砍瓜切菜,秦兵大乱。 神勇项羽借此机会杀出重围,跳上执旗将之战马,引兵冲杀,与那突然杀出的一将前后夹击,秦兵败逃,多半二杆长枪刺死。 赤雀枪轻挑挑,三五秦兵倒地,虎头枪威猛如虎,十几人命丧林间。 马步军尤其是马军,其兵种冲击敌军有着绝对的优势,失去弓箭的兵卒无异于步军,若是马弓手还能瞬间转变城骑兵,此刻伏兵被项羽和突然冲出的猛将横扫。 在左冲右突之中,项羽的神勇令这一将甚为敬佩,战斗停止项羽道谢,“多谢壮士搭救。” 此侠士却突然单膝跪地,拜道,“可是闻名吴中的项羽?” 项羽见对方识得自己,惊疑,“壮士可识得项籍?” 侠士自报姓名道,“吾乃楚地季布,好逞义气,爱抱不平,今遇项将军,季布甚慰,愿从将军战暴秦。” 项羽大喜,即刻搀扶起季布,“侠士愿随籍诛暴秦,籍幸甚。” 项羽、季布两人一见如故,项羽此次突袭虽为成功,但得一员战将,甚是愉悦。 两人言不多时,季布得知项羽乃因战马羸弱致使深陷敌阵,乃指着自己的战马道,“将军,此马以为如何?” 项羽走至战马前,眼观手摸,赞道,“好马。” 季布道,“此马并非上等战马,吾闻雍丘林间有匹野马藏匿于此,无人知晓其何故来此,更不知此野马来自何方,此马浑身乌黑如绸缎,唯有马蹄部白的赛雪,故名踏云乌骓。” 踏云乌骓,项羽闻听大喜,知其野马当为马中之王,道“此马在何方?” 季布道,“隐没在林间,不知其踪影,恐唯有其主至,此乌骓马方可现身。吾本在林间打猎,忽见踏云乌骓,显于林间,故知有英雄至此,果遇将军。” 闻言,项羽大喜,“布见过此马?” 季布指向林间深处,“出没在丛林深处,可往寻之,恐耽误将军作战时机。” 项羽喜道,“籍若得此马何愁不能克敌,当能于千军中取秦上将首级,值得费些时间。” 项羽、季布两兵合在一处,项羽清点人马三千精兵只剩一千五百,两人引兵向丛林深处探寻。 话说项羽夜袭雍丘,在雍丘以西遭遇伏击,项羽遣探马报之龙且。 司马龙且闻之,大惊,项羽此刻下落不明,龙且方寸大乱,欲引精兵五千前去援助,黔布谏曰:“主将不在,副将更不宜离军,布愿往。” 龙且与刘季商榷,吕臣与秦左校尉大战一时难以取胜,恐李由引军杀奔而来,欲引军杀向雍丘。 龙且此举亦有前往探寻项羽之意,刘季知其心思,道,“季愿为先锋攻李由军,将军可助吕裨将灭秦先锋再袭向雍丘。” 龙且以为然,当下与刘季军分兵行事,黥布随自己击杀秦左校,进而去寻项羽。 龙且寻项羽心切,欲求急胜,黥布言可令步军悄悄绕至后侧,发动突袭。 此夜月明,借助月光,龙且亲引马军百余,步军五千,绕至秦左校尉军后方。龙且静静等待时机,抬头望月,他在默默等待,等待给予秦兵致命痛击。 皓月当空,龙且的心跳在加速,每多等一刻他的内心亦煎熬一刻,平时稳重心静的他此刻亦因项羽下落不明而方寸大乱。 夜幕上的皓月像一颗夜明珠,甚为明亮,但龙且不愿其太亮,或许是心有所想,乌云突显,慢慢遮蔽皓月,夜如笔墨。 龙且大喜,即刻命五千兵卒发动攻击,漆黑如墨的夜色秦军后方毫无防备,却突然遭受攻击。 秦左校尉一直在正面与吕臣军对持,后方亦曾防备过,奈何吕臣每次进军皆从侧方、前方攻击,且一次比一次疾,故而左校尉便将重点防御放在前方,后方渐渐疏于防范。 秦后方突然遭受攻击,龙且更是策马挺戟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无人可挡,接连斩杀数位执旗将,后方大乱,龙且命其放火烧营。 吕臣见秦兵后方大乱,即刻命本部人马进攻,前后夹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刘季之决 火光冲天,前后夹击,左校尉军大败,左校尉往禾木从中逃,被龙且追上一戟斩于当下。 龙且即刻整顿兵马向雍丘进发,渴望见到项羽的眼神望穿一切,暂且不提,但言刘季引军至雍丘东南二十里安营扎寨。 早有探马报之李由,李由向诸将询问计策,有一谋士曰:“臣闻刘邦乃贪财爱美之人,可遣人送重金、美女祸乱其心,而后再用兵,必破之。” 李由熟读兵法,知兵不厌诈,但李由此人向来以君子自称,连其父李斯之计有时皆嫌弃其阴损。 故而李由道,“公言甚是,但由熟读圣贤书,岂能用此奸诈之计,吾定当光明正大的擒之。” 那谋士摇头道,“今若不用此计,损兵折将矣。” 李由怒道,“安敢乱吾军心,左右拖出去!” 此谋士被左右拖出,口中喊着损兵折将矣。 李由继续道,“继续商议,诸公还有何妙策?” 右校尉进言道,“末将听细作报,那刘邦不善用兵,竟在狭处驻扎,可用火攻之,无需大军掩杀,只需五千精兵可破刘季。” 李由闻之大喜,“善,吾拨军五千由汝指挥,望早报捷书,以慰吾心。” 刘季安营扎寨,刘交谏曰:“此地道路狭窄,山川相逼,兼有树木丛杂,若敌军用火攻,如何应之?” 刘季猛醒,道,“为之奈何?诸公可有良策?” 萧何道,“何虽不懂兵法,但亦知死地亦活地,火可伤己亦可伤彼。” 刘季闻道,“当如何火攻秦军?” 萧何道,“何不善用兵,诸将可有火攻之法。” 闻言,刘季心中感慨,“若子房在,定能有良方。” 刘交则道,“可遣向导吏查看地形,聚众之智设火攻。” 不过卢绾则道出反对之音,“风势若大,恐火势难控,伤己身。” 刘季则道,“绾言之在理,当火势未起时移军至水地。” 至水地,前有火,后有水,危险,萧何反对。 众人商榷许久,刘季果断制止,当下拿定注意用火攻破来犯者。 至向导吏回营,方知此处乃杞地,左有杞山,右有林,名曰杞林,可埋伏兵马。 卢绾自荐,“绾愿引一千五百军向杞山埋伏。” 刘季嘱咐道,“秦军先锋乃轻装而来,夺其引火物,不可恋战,达目的即刻。” 夏侯婴则引一千五百军向杞林埋伏,待火起即可杀出,刘季另命刘交引八百军备引火之物,往北面林中引火。 刘季亲自带领兵马随时准备冲杀秦军。 秦右校尉引五千精兵悄悄向狭长地带杞地而来,他命一千精兵携带引火物欲放火烧林。 右校尉笑曰:“此地如此易于火攻,如此不设防当天亡之。” 片刻后未见前方有火光起,甚是惊讶,便又命八百兵卒前往探查,又是一去不复返,不过这次听到几声闷响。 右校尉深感不妙,欲撤军回营,忽见两侧有火球滚下,大喊道,“撤兵,快撤!” 校尉本想火烧刘邦,奈何未见楚军踪影,反先被火烧,原来是右校尉派出去的兵卒皆被卢绾、夏侯婴以弓弩降之。 唯有最后那八百兵卒有一人向喊杀被夏侯婴一箭射死。 右校尉欲走早被刘季引军赶上掩杀,可怜五千兵马,死的死,降的降,初战便俘虏了右校尉。 擒住右校尉,刘季便逼问其李由军情,右校尉被绑缚着,显得一副很受罪的样子,“汝若给吾松绑,吾再言之。” 刘季欲给其松绑,卢绾提醒刘季道,“此人勇猛异常,若松绑当心其逃。” 刘季道,“此人身处吾营,难道还能插翅飞翔?” 刘季命人松绑,右校尉左顾右看,见刘季身旁周緤腰悬长剑,他向刘季拜道,“愿将军容吾近前讲话。” 一直作为刘季参乘之一的周緤则立于刘季身前,警惕道,“沛公不可,若此人行刺危险矣。” 刘季认真端详秦右校尉,见其身材威猛,仪表倒是不俗,不像是暗算小人,为了可以击败李由,刘季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刘季伸手示意周緤闪至一侧,道,“汝可上前,愿闻其详。” 秦右校尉慢慢靠近刘季,突然暴跳而去,伸手欲夺周緤之剑,周緤即刻拔剑斩之。 至死右校尉亦笑道,“贼寇当死。” 刘季怒,“吾敬汝为好汉,奈何为愚忠,助暴秦而害民!” 右校尉死后,刘季命人埋葬,卢绾、夏侯婴皆谏曰:“沛公,日后不可冒此险。” 刘季点点头,没有言语,忽闻帐外快马来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快马报之,言秦军又率五万马步军朝杞地而来。 刘季笑道,“还敢来,可否再用火攻?” 刘交道,“秦军初败,此番前来定是有备而来,当避其锋芒,需离开此狭长之地,绕到雍丘城下,奇袭。” 萧何亦赞成,“李由遣大军进发杞地,雍丘空虚,当奇袭。” 刘季见火攻既能减少伤亡,又能破敌以少胜多,他刘季不过才一万多点兵马,又分兵于曹参,自己这部人马只有五千不到,如何应对五万人马,当真是以一当十。 刘季决定再用火攻,不愿离开杞地,众人劝皆不听,诸将知卢绾与刘季自**好,萧何代诸军吏乃托卢绾规劝刘季。 卢绾径入刘季帐内,刘季此刻正在洗脚,见卢绾进来,道,“卢绾,快,快,快,一起洗足。” 卢绾突然放声大哭,刘季惊讶,“绾何以哭?” 卢绾擦拭眼泪,“吾将死矣,故为己哭。” 刘季则大怒,“谁言汝将死?” 卢绾一副平静心情的模样,“秦军将至,兵力十倍于吾军,此地险易被围,彼时定插翅难飞,故而哭泣,望季兄莫怪。” 刘季不悦道,“汝亦认为此地不可留?” 卢绾点点头,没再强辨。 刘季则道,“汝知秦军十倍于吾,若正面厮杀,必不能胜,恐任人宰割,此地易于火攻,为何离去。” 卢绾则早将诸将之意义汇总,便道,“先前火攻,侥幸矣,此番秦军兵力大增,且有防备,定是广而围之,若不断缩小伏击圈,当如何突围?” 刘季道,“无需多言,汝何时惧怕秦军?”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降乌骓马 书接上文,刘季自觉兵力不敌李由调遣的五万大军,欲在杞地继续使用火攻克敌,但萧何建议刘季即刻派遣快马报于龙且,两路共击方可克敌。 刘季采纳萧何的意见,遣人报于项军,欲与项羽共击之,但此刻项羽在哪呢? 不仅刘季未曾接到项羽引军袭击雍丘的消息,龙且更是担心,杀败秦左校尉后便引军向雍丘进发。 雍丘城外,项羽、季布在丛林深处搜寻踏云乌骓马,果然见浑身乌黑如绸缎之乌骓马。 项羽徒步紧追不舍,季布骑马堵截乌骓马,寻常马匹焉能追上乌骓马,围追多时未能将乌骓马擒住。 项羽道,“季布侠士,汝等截住南边,吾定制服此马。” 项羽慢慢靠近,乌骓马似乎没有看到项羽一样,依旧在悠闲的食草,可能在它的眼里,世人皆凡人,岂能降服它。 项羽距离乌骓马只有百米时,乌骓马这才睁开眼看了看项羽,停止食草,依旧未动。 忽然项羽脚下发力,腰腹一股力量自下而上,项羽腾空而起,欲胯上马背。 此时乌骓马似乎发觉眼前的年轻人着实不一般,立刻四蹄踏云,一跃而起,欲从项羽头顶略过。 空中发力,因无借力处最为困难,项羽凭借天生神力,居然扭动腰腹,在空中硬生生的摆动一个幅度。 季布震惊,惊骇于天下居然有如此神勇之人,只见项羽借助摆动的幅度,脚居然踏在一棵树干上。 季布难以置信,此树本不会给项羽借力,但项羽已然做到,脚轻轻一点树干,借助小腿筋骨的发力,一股无形的向上之力,如同龙卷风一样卷着项羽拔高。 项羽的身形居然轻飘飘的跃过腾空的乌骓马,在乌骓马还未落地时,项羽骑在乌骓马背上。 或许是乌骓马一向自由闲散,此刻有人骑在身上,它着实愤怒,马蹄刚点地,再次腾空,远观如踏云而行,蹄不沾地,着实奇观。 乌骓马仿佛拖着项羽在空中飞行,乌骓马突然四蹄落地,身子稳稳的立在当下,项羽则是因惯性直接从马背上冲了出去。 项羽震惊,未曾想这乌骓马竟说停便停,毫无减速的过程,若是换做常人早被甩飞出去。 可项羽不同,项羽双手紧紧搂住马颈,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再次坐在马背上。 这次项羽有先前经验,便胯部紧紧的扣住马背,这乌骓马似乎难以相信人类竟然会有如此神力,且能运用自如。 乌骓马忽然变换方式,它一双前蹄忽然腾空,乌骓马竟如人一样立了起来。 项羽幸好早有防备,胯部紧紧夹住马背,任由乌骓马立着奔跑一样如其毛发一样粘在上面。 嗖!噌! 一支箭矢从乌骓马前面射来,直接射入树干之内,这只箭是季布弯弓所射,为的是阻止乌骓马继续奔跑。 这是季布望见项羽的眼神立即做出的决定,项羽对其充分的信任,不只是信任季布不会暗杀他,更是对季布箭术的信任。 乌骓马见有箭矢射来,亦是一惊,前退居然及时的停止冲力,后退高高扬起,远观如乌骓马在倒立。 紧接着这乌骓马居然借助后退在空中的便利,在空中扭动腰肢,令其硬生生挪动方向,等待后蹄落地,方向已经旋转九十度,向着东方奔去。 以此向东方而去二里处便是雍丘,以乌骓马的奔速,未足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至雍丘。 若乌骓马不能被项羽及时降服,那么此马片刻间就奔入雍丘敌营,项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弃马,一是及时降服,一旦冲入秦营,单骑单人插翅难飞。 乌骓马直奔入青石道路,道路两旁立着紧装结束的汉子,各个尽显英汉之气,有的是季布所带彪汉,有的是项羽挑选的精兵。 此刻见乌骓马冲入大道,立刻赤手空拳拦截乌骓马,乌骓马亦毫不客气,四蹄如重锤,蹄蹄皆放倒一名大汉。 这些汉子皆是略通功夫之人,虽不及墨家的剑客厉害,确亦是内家好手,竟然躲不过马蹄的重蹄,此马岂不令人惊叹。 嗖!嗖! 一直站在丛林间没有追上去的季布,此刻又弯弓射箭,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前一支箭令乌骓马再次调转方向,向南而行。 另一支箭像是早有预判一样,令乌骓马不得不再次调转方向,奔向丛林,一入丛林,有荆棘羁绊,即便此马踏山入林如履平地,但终究比平地慢了些。 马背上的项羽依旧稳如谭山,任由乌骓马跳跃、倒立、宁转,甚至是来一个极为凶险的纵跃。 这乌骓马见马背上的家伙如此难缠,竟然四蹄放开,彻底的奔跑起来,马背上的项羽似乎被这匹烈马点燃了体内的龙虎之血,浑身亦沸腾起来,在马背上大喊,“此乃马中之王!” 此乌骓马似乎听懂了背上这位少年的喊话,一股傲视群马的英气陡然而生,马蹄声疾,奔跑的速度更加快,乌色的马匹肉眼已不可辨,如一道疾风一样,只剩下一道残影。 林中的季布观之大惊,暗道不妙,“不好,此马性情刚烈,欲投崖自尽!” 季布大喊,“羽将军快下马!快下马!” 已经沸腾的项羽岂能听得到季布的担忧之声,胯部紧紧夹着马背,双手开始在马鬃上安抚,不愿放弃对此马的驯服。 在季布的眼中,这匹马中之王直接向山上奔去,常游走打猎的季布知前面有一山崖,其崖甚陡,崖上多有奇花异草,更兼具一些稀珍药草,为此不知有多少采药童从此崖跌落。 林间寻常马匹不便驰骋,季布只好提起内劲双腿如风的追赶马匹,一边从丹田内发出洪亮的声音,“快下马,前陡崖!” 片刻之间,乌骓马已至崖前,一向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此刻亦额头渗出汗珠来,他亦发觉前面的悬崖,此乌骓马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乌骓马速度太快,等到项羽欲从马匹上跳下时,此乌骓马已经腾空而起,直接向山崖跃去。 等到季布赶到,惊骇的看到乌骓马已跃向山崖。 山崖甚是陡峭,深不见底,只见这乌骓马竟跨越三丈之远,四蹄落入对岸之山坡。 两山之间有三丈之远,寻常马匹不可能纵跃。 乌骓马落在山坡上反而没有那么性烈,竟然变得柔顺起来,或许是马背上的少年经过它的考验,已认定此少年乃是自己一生追随的主人。 马背上的项羽对坐下乌骓马不甚了解,见两山之间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亦觉马匹不可能跨越,可乌骓马依然做到。 项羽少年英雄,心中大业未成,他岂能就这样死去,故而见乌骓马欲载着他跳崖而死,他额头渗出汗珠。 此番生死考验之后,项羽亦发觉坐下这匹马中之王变得温顺很多,甚喜。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计虽好 马匹在战斗中尤为重要,若有百匹千里马组成精兵团,千里突袭谁人可挡,当真是神龙见首难见尾。 此刻有两匹战马拉着一辆战车疯狂夺路而走,战车上这位神情狼狈,披头散发,正是奔逃的刘季。 后面的秦兵紧追不舍,马匹无战车奔跑起来本为迅速,但刘季这辆战车却有两匹体格健硕的战马拉着,故而并未落后,但距离却一点点缩短。 在此之前,刘季犹在与诸将商议如何应对李由的五万军马,五千对五万,即便以一当十终究处于劣势。 为各个击破,令五万人马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刘季坚持将战场引在狭长的杞地,继续用火攻之。 奈何刘季三大战将皆不在身旁,尤其是略通韬略的曹参不在,虽有刘交、萧何文吏的辅佐指挥,却难以付诸行动。 想法虽好,却难以执行,刘季命卢绾带兵欲纵火烧山却反被包围,若不是刘季之参乘周緤武艺超群,以一当十,杀出重围,卢绾亦命丧于此。 卢绾奔回,向刘季哭诉,一是自责辜负刘季,二是感叹险些不能再见儿时玩伴。 刘交、萧何亲自引兵,刘季引军以夏侯婴为将、周緤为参乘,欲借助狭长之路截断秦军,欲各个击破,令秦军首尾不能相连。 刘交读过兵法,亦知各个击破令其首尾不能相顾,萧何更擅长战前鼓舞士气,不料待秦军先锋军已过伏击点,便命楚军与秦军中部交手。 未至几个回合,秦军中竟有一人持长枪,以梨花点水横扫楚军,瞬间便刺死数十位楚勇士,未能有一寸进得,反而被此人引兵冲杀,刘交、萧何只好带着残兵奔逃。 事后方知乃新任后军校尉,为向李由表功,奋勇杀贼,竟然令刘交、萧何之计无法实现,只得仓皇而逃。 沛公之军本在人数上占据劣势,如今溃败,更是四散奔逃,各为其命。 刘季这一支军欲从后方截杀秦军,周緤护卫着刘季,刘季亲身上阵持丈二金蛇矛杀敌,夏侯婴手握四尺四棱锏纵马冲入秦阵,一锏倒是震死一人,奈何忽遇一人,此人持长刀,脚踏马背竟然腾空而起,刀刃如残月劈向夏侯婴。 砰! 夏侯婴被一刀劈的连连倒退。 此人怒目而视,“吾乃三川郡尉,贼子还不下马投降!” 三川郡尉刀法独特,刀刀皆如出一辙,奇快无比,仿佛只出一刀,实则三刀齐出,每刀皆砍在同一处。 故而三川郡尉给自己这招取名三重刀,屡试不爽,很少能有人抵挡此三重刀。 夏侯婴被打的接连倒退,心生不妙之感。 砰! 又是一刀直接砍向夏侯婴,三川郡尉臂力突然猛涨,青筋暴凸,将刀柄旋转九十度,原本刀刃与锏垂直,忽然变成与锏平行,直接向夏侯婴的右手划去。 夏侯婴震惊,急忙抽回锏,深知不敌此将,拨马向林中而走。三川郡尉未曾追击,而是眼神落在正与秦兵交手的刘季身上。 三川郡尉见刘季身上的铠甲乃犀皮鱼鳞甲,非寻常之将所能拥有,再见其身后的刘字旗,乃知此人定为楚军一贼首,故而弃夏侯婴而来战刘季。 刘季并不精通功夫,不过是曾经仗剑游侠学过几招剑式,如今以矛为剑倒是能杀几十秦兵,但与武艺超群的秦将相比相差甚远,况刘季已近五十,打不几个回合已精疲力竭,他此举无非是给将士们做一个榜样。 主帅以年老体衰之躯尚上阵杀敌,兵卒们岂能不卖力。 夏侯婴回身见三川郡尉未追击而来,便又拨马回战,他本欲引三川郡尉入自己事先设置的陷阱,不料事与愿违。 三川郡尉纵马直取刘季,刘季岂能是其对手,在刘季身旁厮杀的周緤见秦将欲杀沛公刘季,持一柄长刀来战,命曰信武刀。 这可谓双刀相逢,勇者胜。 郡尉长刀欲贼诛,娴熟刀法勇护主。 长刀三重裂硬石,周緤拼死现信武。 两刀相逢勇者胜,立功心切却难图。 郡尉的三重刀令周緤难以招架,手臂发麻,咬牙坚挺,虎口皆裂,忍痛奋杀护沛公。 夏侯婴甚至其三川郡尉的厉害,为救沛公刘季,杀红眼,四棱锏被舞动如疾风,所到之处皆吐血而亡。 夏侯婴眼见周緤不敌,此刻周緤浑身已多处有刀伤,依旧大喊,“沛公快走!” 奈何刘季已精疲力竭无法冲出秦兵包围,完全仗着马匹的勇猛左冲右突。 夏侯婴心急,见前方有一秦骑将距离沛公较近,此刻欲合杀刘季,夏侯婴青筋暴徒,暴喝一声,“休伤吾沛公!” 双脚猛踢胯下战马,马匹直接向前窜出,夏侯婴直接将四棱锏掷出。 只听砰的一声,四棱锏直接砸中那骑将的头盔,当下落马,夏侯婴忽然双腿一蹬,从马背跃去,身子腾空,脚下踏秦兵之头借力,直接飞上那骑将战马,冲杀进秦兵包围圈,将刘季救出。 刘季得以喘气,纵马向西而去。 夏侯婴再次杀出重围与周緤合攻三川郡尉,周緤稍作喘息,方才若不是夏侯婴及时赶到,恐早就成刀下之鬼,暗暗心惊。 两人不敢恋战,恐刘季有闪失,便拨马向西追赶刘季。 三川郡尉大喊,“贼寇休走!” 三川郡尉纵马引军来追。 夏侯婴、周蝶赶上刘季,令两匹战马拉一辆简易战车,夏侯婴驾车,周蝶持长刀护卫,此乃先前所见场景。 两匹战马力虽胜过一匹,但战车加两人,岂能跑过一匹马,距离在不断缩短,周蝶持刀威武护卫,将追上的秦兵皆砍于马下。 三川郡尉在追击之时命人马分为两路,一路在大道紧追不舍,自己引军抄小路拦截。 当真是虽有谋划却无良将,难为无米之炊。 众智运机筹,郡尉追不休。 皆因无将在,狼狈眉锁忧。 两路截杀至,脱险可有谋。 若无侠士在,命丧叹雍丘。 单言三川郡尉从小路包抄刘季,刘季见赶上之追兵一一皆被周蝶砍于马下,余下皆不敢上前,但依旧穷追不舍。 正思如何脱身时,忽见斜前方有一支兵马驶来,见旗帜竟是秦兵,为首的正是三川郡尉,刘季脸色不善,暗道,“难道吾刘季要命丧于此?” 第一百六十章 再遇灌婴 夏侯婴见截住去路的乃三川郡尉,心下大惊,只听刘季当机立断,“冲过去!” 夏侯婴扬起马鞭,打在马背上,战马吃痛,奋力奔跑,战车快如飞行,向三川郡尉疾驰而去。 三川郡尉大喊,“贼子,下车受降!” 战车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青石路不通山野小路,快速急冲而去,战车上周緤舞动长刀,砍向三川郡尉。 三川郡尉深知周緤借战车之速挥出去的一刀威力有多大,急忙躲闪,但不愿就此放刘季逃脱,舞动长刀又是连续砍出三刀,砍中车轼,车子失去方向。 幸得夏侯婴驾车技术熟练,未曾翻车,但刘季一个趔趄差点跌下战车,头上的束发簪掉落,披头散发,甚是狼狈。 三川郡尉怎肯放过刘季,拨马提刀回追,追至河边,夏侯婴见无路可走,便下车,将四棱锏抄在手中,“沛公且下车,待婴结果此助纣为虐者再行。” 周緤亦下车持长刀欲与夏侯婴合攻三川郡尉,夏侯婴伸手将周緤拦下,“汝且护送沛公沿河而走,若能渡河甚好。” 周緤道,“诺!” 夏侯婴虽为太仆,为刘季御马手,但他还有另一个极为重要之职,车骑将军,统领兵车,故周緤默认将其视为参乘之上。 周緤持长刀护卫刘季,刘季解下一匹战马奔走,为夏侯婴留下一匹战马,周緤徒步奔走。 刘季转过小路欲取道山坡,向雍丘而去,忽见三川郡尉从旁路赶来,刘季大惊,心道,“夏侯婴乃吾挚友,莫非?” 刘季怒道,“吾夏侯婴何在?” 三川郡尉笑道,“亦被吾砍于马下,贼首休走,吾劝汝归降为善。” 周緤见三川郡尉追来心下亦惊,夏侯婴的拳脚功夫是胜过他周緤,如今三川郡尉敢来,自然认为夏侯婴已遭难。 周蝶深知自己无法取胜,怒道,“暴秦残害天下,荼毒生灵,奈何助纣为虐,相逼太紧?” 三川郡尉怒道,“贼寇安敢乱天下?休得胡言,看刀!” 周蝶持刀招架,急忙喊道,“沛公快走!” 刘季心下大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理想还未实现,岂能在此遭难,提矛便走,走至百余步却又被三川郡尉骑马截住。 见到三川郡尉,刘季更加心寒,若夏侯婴、周緤皆遭此大难,此战造成的损失令其恐心痛久,难以磨灭。 三川郡尉见刘季放声大笑,“上天眷吾,今擒此贼首,吾军功拜爵矣。” 刘季此刻头脑却异常清晰,知三川郡尉追杀至此,不过是想封侯拜相而已,欲以此劝其放过自己。 忽闻有人大叫,“休伤吾沛公!” “休伤长者!” 刘季寻声望去,见是夏侯婴、周緤,惊喜交加,原来是三川郡尉欲擒贼首刘季,不愿与两人纠缠。 大战中三川郡尉发觉欲取二人性命,难,虽能将二人砍的浑身刀伤,但一时难以要其性命反而走丢贼首,故而击退二人直追刘季。 夏侯婴、周緤极力支撑,为护沛公刘季,二人皆是不顾性命的打法,故三川郡尉一时难以取胜,他们亦能将三川郡尉制服,见三川郡尉脱身而走,便快速追来。 夏侯婴见三川郡尉持长刀截住刘季,三川郡尉已举刀砍向刘季,两人距离遥远,当真是远水难救近火,当下只好大喊,“休伤沛公!” 除二人竟还有一壮士大喊,“休伤长者。” 观此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持一杆蚕丝枪,背后挎着一张硬弓,一身行者打扮,倒像是打猎人。 此壮士纵马挺枪来战三川郡尉,枪与刀交锋,三川郡尉便知此人武力不弱,三重刀砍下去竟被其一枪化解。 刀如风,刀刀攻其要害,枪如电,枪枪刺其不得不回防。 棋逢敌手,两人战的酣畅,三川郡尉再次使出三重刀,不等刀势削尽,便转砍为削,削向此壮士的脖颈。 壮士倒也不急,持枪隔档,力道甚猛,见对方的力道在不断加大,大有七成变十成之意,瞥眼见夏侯婴、周緤即将敢来,知三川郡尉欲速胜,便腿夹马匹,马匹四蹄转动,趁势后仰,将枪快速抽出。 三川郡尉用力过猛,不料对手迅速将枪抽出,他险些跌下马去,长刀点地这才立稳马上。 三川郡尉刚稳住,便闻得背后生风,知那壮士已转至其后,来了一个背后一刺。 铛! 三川郡尉来不及回身,即刻来一招长刀甩,将长刀向后甩,代替自己的眼睛,与蚕丝枪碰撞在一起。 刘季此刻这才稳定心神,见此壮士身形颇为眼熟,却与三川郡尉打的难解难分,见夏侯婴、周緤赶来,他喊道,“汝已被围,何不叛秦归楚?” 三川郡尉心惊,暗道,“此人武艺不再吾之下,若三人围攻,吾命休矣!” 思虑至此,即刻虚晃一刀,抽身而走! 开玩笑,即便欲立功,自然是有命享受才行,这三川郡尉见此时危机,若遭三人围攻,他可不是墨家高手出身,无法在马战上以一当三。 三川郡尉自认马匹甚快,向着夏侯婴、周緤方向冲去,欲夺路而走,夏侯婴、周緤两人岂能放其归营,若是再引军杀来可不得了。 只是他低估身后这位紧追不舍的壮士,只见这位壮士双腿一蹬,借助腰腹的力量,内劲尽出,他从马背上腾空而去。 距离马背竟有三尺之高,可谓是有居高临下之势,只见此壮士双手将长枪举过头顶,奋力向下掷去。 马匹虽快但需加速时间,掷枪的加速时间远低于马匹! 噗嗤! 一枪刺中后心,三川郡尉身子一歪,从马上衰落,后面追赶的壮士,勒住马头,伸手将枪拔出,提在手中。 夏侯婴、周緤见之,赞道,“好身手!” 两人未曾见过壮士,便拜谢道,“多谢壮士搭救沛公,敢为壮士何名?” 此乃壮士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了结三川郡尉,此刻身影清晰,刘季认出大喜,“莫非灌婴弟。” 灌婴回身向刘季行礼,“婴见过刘兄。” 刘季笑道,“不必多礼,此间偶遇灌婴弟,此乃天赐机缘。” 夏侯婴、周緤见刘季认识此人,更是喜上加喜。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乌骓建功 刘季游离故魏时结识灌婴,与其一见如故,此刻再见竟救己一命,刘季甚喜,道,“灌婴弟,可愿与季一叙。” 灌婴道,“在此遇兄长,天赐机缘,婴当随兄长灭秦安民,容婴回乡报母。” 灌婴对刘季亦是印象极佳,当今天下大乱,各方豪杰群起,有人曾劝灌婴投靠陈胜,建一番事业,封侯拜相,灌婴拒绝。 魏王咎广散英雄帖招募,灌婴依旧没有应招,他在默默观察天下形式,有贩蚕丝之同伴去赵国做了官,邀请其入赵,依旧被其拒绝。 灌婴侍奉老母,直至听闻刘季起兵至魏地,他心有所属,言于老母其志,老母甚悦,赞成灌婴投奔长者刘季。 不过灌婴一直不忍离开老母,未曾及时参加,在西去雍丘办事的途中,闻秦兵大举入魏地他未至目的地便折回,偶遇刘季,甚喜,感叹此天赐良机,若再错失恐悔之晚矣。 灌婴拜别刘季,言不日便能相见。 刘季爱才,徒步送其二里方分别,直至灌婴之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下,刘季才回过神,此时见一支人马从小路奔来,刘季定神视之大喜,乃萧何、刘交引军而来。 刘交、萧何见刘季安然无恙,甚慰,两军回合,刘季方知刘交、萧何进展不顺利,被秦兵打散,秦兵本一直在追击不知为何却突然折回。 刘季疑惑,“当真秦兵退去?” 萧何、刘交将他们被后军校尉追杀,言此人为向李由表功与他们连战三回,幸刘交、萧何采取迂回策略,不断与之兜圈子,这才免去巨大的损伤,这后军校尉本在引军追击,像是忽然接到什么军令,撤离而去,去之甚疾。 刘季隐隐觉得雍丘那边定然遭到龙且的攻击,这才急召军回防,实则刘季只猜对一半,的确是遭受到攻击,但不是龙且。 龙且引军寻项羽,途中遭遇秦军,竟然对峙起来,未能及时前进。 李由本在雍丘城中与诸将商议如何与章邯两军回合,一举将楚地的叛贼剿灭。 有将言可诱楚军主力至定陶,与章邯军两路加攻,待到长城兵卒南下后可与之再灭赵。 李由闻之,不觉微微点头,思考该听取谁之良策,便忽闻快马来报,言城外大军遭受扰袭,有一勇将三进三出秦军难见其踪影。 李由大怒,“何人敢欺秦军无将!” 雍丘城外,大军驻扎在城南,其中五万精兵已派去剿灭刘季军,此刻依然有五万军驻扎在此。 至黄昏时刻,军中欲就食,忽然有一骑浑身毛发乌色,唯有四蹄白如赛雪,来去如风,马背上有一战将勇猛异常,持长枪以一当百,正是得了乌骓马的项羽。 阵营中士兵本丢下兵器就食时,项羽引百余骑突然冲入阵营,见人就砍,逢兵必杀。 秦军大乱,待到前军校尉阻止秦兵反击围剿时,项羽一马当先,杀出重围,引百余骑消失在秦军的视野中。 秦兵追至许久,发觉马匹不如对方,未能赶上,便折回,欲再进餐时又有一将虽然未有项羽勇猛,但持赤雀枪已然如入无人之境,冲杀一阵令其大乱后引军退走。 前军校尉大怒,引两千人马专门侍候两位不要命的煞将。 引军护卫,待秦兵进餐后再追汝算账,这是此前军校尉的想法,可不曾想一盏茶的功夫后,营寨两处大乱,前军校尉一时间不知往何处救援。 慌乱之际不假思索,便引军向大军后方扰乱之地救援,遇上项羽。 此时的项羽当真是如神将下凡,乌骓马浑身漆黑如缎,仰首嘶叫,其余诸马皆颤栗不能向前。 再观项羽银片鱼鳞甲,红色战袍,手持一杆乌黑的重枪,便是趁着前军校尉马匹颤栗不能向前之际,项羽两腿夹马,此乌骓马甚通人性,如风雷电驰一般冲向前军校尉。 前军校尉持长矛欲战项羽,项羽目运双瞳,大吼一声,声如洪雷,令前军校尉胆寒,一时间双手不自觉的颤栗。 因为前军校尉未曾见过有人长有双瞳,加上此人声如洪雷,更加畏惧,便是这人马皆颤栗之际,项羽的虎头枪已经刺入前军校尉之心窝。 乌骓马太快,项羽出枪更是快、准、狠,在其余秦兵眼里场景变成如此的演绎。 前军校尉引军刚至纷乱之地,便与项羽相撞,马匹还未立稳便被一枪刺于马下。 二千秦兵皆恐惧一哄而散,项羽引百余骑冲杀一阵便撤离,与季布回合后,皆大笑。 季布笑道,“秦兵于将军不过土狗鸡瓦耳!” 项羽亦道,“季布侠士神勇异常,入秦阵如秋风扫落叶。” 项羽道,“此番袭扰,秦兵定是严加防范,季侠士何不与吾入楚营商议破秦之策?” 季布朗声道,“愿效犬马之劳。” 项羽大喜,此番奇袭虽然途中遭遇变故,但得遇一将又得一宝马,项羽只觉头脑大热,喜不自胜,这是项羽第二次如此欢快,第一次当属与虞姬洞房花烛时。 项羽收服乌骓马后没有即刻寻回楚营,他朗声对季布道,“吾欲试此马,季侠士可敢与吾一道?” 季布听闻项羽欲引百余骑冲杀五万秦军,此等胆略不仅令季布敬佩项羽,心生追随之念,更是令季布体内的狭义之火酣畅淋漓的燃烧起来。 立刻觉得随项羽冲杀五万秦军阵营。 项羽与季布商议,此番冲杀全部仰仗马匹疾速,只可扰袭不可恋战,两人各自扰袭一处,再相约某地回合。 项羽与季布两处扰袭,令准备进餐的秦军苦恼不已,两处受到攻击,起先令秦军误以为楚军先锋已至,一是惧怕遭埋伏,而是马匹不如项羽等快,故而未曾远追。 可接连三进三出,这让秦前军校尉大怒,几番堵截项羽、季布等人皆不成,反而被项羽一枪刺于马下。 可叹前军校尉未曾死于正面厮杀之战场,反而死在小股扰袭中。 前军校尉之死早有快马报之李由,李由闻之大怒,不由得怒火焚烧,李由一向是个熟读兵法的儒雅之士,其父亲贵为大秦丞相,他又是少年得志,很少如今日这般怒火攻心。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李由之怒 雍丘城门外,有一儒士灰发沧桑拦住一行车马,车驾之上的俊才青年此刻怒气冲冲,手提银月刀,银片鱼鳞甲,黑色的长袍,英气逼人。 儒士道,“郡守乃三军主帅,岂能涉险与贼寇厮杀,若有闪失秦军危矣。” 此俊才青年正是要亲自上阵杀那狂傲之人的李由。 李由作为三军主帅,何其威风凛凛,少年英才正是建功以封侯拜相之良机,岂能如一将如此戏耍秦军。 此儒士像是开先河,此举引来诸别将拜倒在李由的战车前,言李由涉险乃秦军之祸有之,言三军主帅当运筹帷幄者有之,言上阵杀敌非三川郡守李由之所长有之。 清晰判断者少,为攀李斯着多。 李由岂能不知这些人脑袋里想什么,不过是想借此向父李斯示好耳。 李由好言相劝,命其退去,奈何这些儒士一根筋,执意哭闹,李由怒命勇士将众儒士拖走,有儒生被拖走,其双手尝试抓地,依旧哭着劝李由不要上阵,声音渐行渐远。 李由对诸别将则毫不客气,“再言长楚军威,灭秦军之势,斩!” 原本这些诸将一副诚恳的模样,为李由安慰言之凿凿,此刻咻的一下全部起立,不再言语。 李由乘战车向着城外军营驶去不提,单言项羽,几番冲杀扰乱秦军,又斩杀秦将,对乌骓马更加喜爱,准备再次冲击秦营时快马来报,“三川郡守亲自压阵,秦军阵型变换,由守转攻!” 项羽与季布两人商榷多时,决定放弃再次袭扰,毕竟兵力极少,一旦陷入秦阵将危矣。 事初定,项羽再次听闻马蹄声疾,忽见一探兵喜道,“龙且将军灭秦先锋军,引军至前方小林。” 项羽大喜,“快,传龙且将军至此。” 探兵道,“诺!” 须臾,龙且一脸喜色的骑马至项羽前,跳下战马,向项羽施礼,“将军可还好?” 龙且不像寻常将领,见项羽先问其近况,确定项羽无事又得侠士与宝马,甚喜。 项羽拉着龙且之手,向季布介绍道,“汝二人相互认识下,此为楚军司马龙且。” 对于季布,龙且有所耳闻道,“莫非是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之季侠士?” 季布笑曰:“承蒙大司马谬赞,不过季布仗着蛮力打了几个恶人而已。” 龙且见季布生的双目射寒星,虎须飘然,天庭饱满,身材魁伟,真乃一豪侠,便询问道,“侠士何地人?” 此言实乃龙且为套季布底细,引龙且见项羽如此厚重,恐遭其害,故欲打听底细,季布则笑曰:“吾楚地人,自诩为气任侠。”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痛不痒,将此出生一带而过。 三人再聊了几句,龙且引项羽、季布回军,项羽道,“此番秦军受吾与季布袭扰,定誓擒吾二人,可设计伏击秦兵。” 龙且点头道,“吾与黥布各引五千兵埋伏在雍丘城西的杂草间,吕将军再引五千人马断秦兵去路。” 项羽见一切安排妥当,当即又披上战甲,提虎头枪,跳上乌骓马,率先引八百精兵向雍丘外的秦营奔袭而去。 季布紧随其后,亦引八百壮士,皆精挑细选的马弓手。 …… 秦军大营此刻严阵以待,军威盛气凛然,乃三川郡守李由亲临之故,他亲自校验三军,见三军军纪严明,士气高昂,军容浩然,突然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暗道,“引此数万雄师,天下何惧?” 加上归途中的五万秦兵,李由正沉浸在引十万精兵横扫天下的憧憬中,忽闻快马报营寨东西遭受攻击,为首者乃昨日接连骚扰之人。 李由大怒,“小小贼寇安敢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言毕,李由要亲自追杀来犯之贼。 正是项羽、季布按计划袭扰秦军,欲引秦兵至伏击之地。 李由欲亲自引军追击,有将谏阻,主帅不宜离开营寨,应坐镇秦军大营,令诸将安然有序。 李由不听,“定是贼首欺吾秦军无将,三番五次挑衅,吾岂能缩在营帐之内。” 有三川郡监谏曰:“恐乃楚军调虎离山之计,望将军勿中计耳。” 李由笑道,“吾自幼熟读兵书,修习武艺,岂能怕区区几个小毛贼,汝安坐阵营,待吾斩杀贼首回军庆祝。” 三川郡监还欲再谏,被李由打断,“吾意已决,汝无需再言。” 郡监见进谏无效,便道,“中军校尉乃忠勇之将,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此乃进谏无效,退而求其次,便言勇冠三军之中军校尉助力李由,李由不再推辞,令中军校尉为先锋,自引五千精兵前去进击楚军。 李由骑战马引五千精兵如风一样至营寨之西,命中军校尉前去迎击,他远远的见那虎体熊腰之人大战十个回合便拨马就走。 观其狼狈之样,李由喃喃自语,“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但此可反其道而行之,便命执旗将拿出令旗摆动。” 中军校尉战退敌军,见令旗摆动,即刻纵马追击,其前方正是项羽,此刻他不战而走,引着秦兵追击,故作狼狈之状。 秦中军校尉身经百战,恐有诈便命秦兵停止追击。 此时项羽见秦中军校尉不再追击,知其为骁勇善战之人,沙场经验老道,不使点手段很难令其上钩。 项羽便亲自拔出腰间黄色令旗,向一旁摆动,忽见一支人马冲杀从林间冲杀出来,正是绕袭秦军之后埋伏在此的季布,欲给秦兵一痛击,再乍败令秦兵穷追不舍。 小股秦兵引入伏击地,项羽觉得有点浪费兵力,欲令秦兵产生假相,以季布为疑兵,扮做伏击之兵。 季布冲杀而出与中军校尉大战在一起,季布的赤雀枪寒星点点,中军校尉的长刀则如残月略空。 两人斗的甚酣,中军校尉初见伏兵出,心有所料故无惊慌,沉着应对,刀法不乱,战不多时便指挥秦兵围拢季布。 中军校尉见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便不愿在与贼寇斗力。 季布被围拢,佯怒道,“好男儿何不独斗,为何驱兵围吾。” 中军校尉笑道,“贼寇岂配与吾酣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寒光闪闪 季布被围拢没有慌乱,突然扬天大笑,“秦将如此胆小,不敢与吾一决雌雄,仗兵多欺吾,季布岂会言怕!” 言毕,季布当下大吼一声,挺枪连续三次,便有三卒落于马下,外围是围拢而来之步卒,持长戈阻止季布突围,季布左手持枪,右手去扒腰间长剑,宝剑削铁如泥,剑如流星环绕,众步卒长戈被削去戈头,纵马向前,马蹄踏死着不计其数。 中军校尉恐季布突围,纵马拦截,项羽恐折损新收的一员大将,挺枪回马救助,与中军校尉战在一起。 季布得以及时突围,引军诈败而逃,项羽见季布突围,便轻拍乌骓马如箭一般撤离。 乌骓马加速奇快,中军校尉见此为宝马,欲求之心突起,又见季布突围而逃,更加坚定追击此二贼寇。 引军追击,中军校尉命快马报于李由,李由哈哈大笑,“此贼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李由引几位骁将至山高之处观战,只见秦兵追击贼寇没入林中,李由甚为开心。 进入密林,李由便看不清战况,欲回中军营帐,至营寨前忽见一战马向他这个方向奔来。 马背上有一兵直接跌落战马下,双手抓地,爬行,脸上甲胄上皆染血。 李由震惊命人搀扶而起,这兵卒吐了一口血道,“吾军遭遇伏击,军尉被斩,余兵逃散。” 中军军尉被杀,原本评定贼寇的形式已定,不料情况急转直下。 经由细作探知贼寇兵力远不及秦军,却将秦军打得丢盔弃甲,这有辱秦军声威。 这大大出乎李由的意料,大怒,决定引军亲自围剿。 兵力的绝对优势让秦军将项羽等围在一片夜林内。有人进谏用火烧贼,被李由否决,“吾不信这区区一万贼兵还能插翅飞走,定要活捉贼寇!给吾团团围住,困死贼兵。” 楚军岂能甘愿被围,先是闪出一将乃黥布引十余骑尝试突围。 黥布的破秦槊舞动的如一团银光,所过之处已有十几名布卒倒下。 步卒惊恐纷纷后退,忽然秦将发出一个字,攻。 原本还退缩的兵卒居然如同被叮了一下,感到身后有恶虎一样,均不要命的向前扑。 一根根长戈胡乱的向前捅,世上总有一些难以道明,也难以理解的事情,黥布的马匹在前冲之时刚好撞上一长戈,马匹跌倒,黥布向下栽去。 下方多是长戈兵器,若落下命岂能有,可是事实没有如果,黥布居然将长槊点地,身子轻飘飘的向安全区域飘落。 舞动长槊又连杀数十名,杀到近百时他感到体内将耗尽,原本已经撕开的包围缺口再次补上,像是会自愈的皮肤,看着越来越多的秦兵,黥布果断夺了秦军一匹马奔回楚营。 回到楚营,黥布道,“秦军太多无法突围!” 项羽见黥布亦难以突围,恐诸将中唯有龙且可以一试,但秦军在不断缩小包围圈,此事不妙。 季布、吕臣、薄将军等更是请命前去厮杀一阵,一是阻止秦兵包围的缩小,二是不断寻找突围的机会。 诸将皆试着寻找突破口,无奈皆无法突围,一筹莫展,龙且认为诸将虽勇,但奈何兵力悬殊太大,这是李由要困死他们。 龙且对项羽道,“秦兵势大,久困恐生变,且愿引十五勇士,趁夜入秦营刺杀李由,主帅若死,秦兵必乱,再驱兵击之,必突围。” 项羽反对,“不可,深入敌营刺杀李由,胜算几无可能,吾观秦军围困并非无懈可击,待明日吾亲引诸位杀出重围。” 龙且见项羽反对未再多言! 一轮明月悬挂高空,忽然几片乌云不知何处来,慢慢将明月吞没。 微风吹拂着营帐,一人掀开帐幕,悄然走出,腰悬宝剑,手持镇山戟,正是龙且,至营门前见有十几人在等候。 几人皆无言,见龙且前来,皆手提宝剑、长刀随龙且悄然向敌营而去。 观其装束皆秦兵装束,在从林间猫腰潜行,至秦兵阵营时龙且命十几人停下。 龙且静悄悄的看着前方的巡逻秦兵,简易营寨右侧乃马厩,左侧乃兵器存放处。 龙且抬头见月色朦胧,一朵乌云突然笼罩其上,那巡逻之兵停下休息,龙且喜,便提刀悄然绕至其后,寒光一闪,那巡逻兵倒下。 趁机龙且命十几名壮士皆扮做巡逻兵进入秦营。 天空的云像是与明月捉迷藏,忽然离开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落,借着明亮的月光龙且看到中军大营的帅旗,距离营寨门口几百米而已,窃喜。 月光让龙且看到了李由的营帐,但同时亦让帅帐周围的巡逻兵发现他们一行,巡逻兵立刻警惕起来。 巡逻兵的头头开始向龙且他们走来,龙且的心提在嗓子眼,是等对方至身前杀之,还是用言语支开,内心犹如乱麻,但龙且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仅仅犹豫刹那便拿定注意。 那头头见突然多出十几人,皆穿秦兵服,有些纳闷,问道,“何故至中军帅帐?” 龙且见距离李由帅帐不足二十步,龙且道,“将军恐楚贼趁夜袭击帅帐,故挑选吾等加强守卫。” 那头头半信半疑,一时间不知真假,龙且已经距帅帐不足十步,当下将一只手背在后面,做出一个手势。 十几名勇士见手势,立刻明白要开始行动。 齐刷刷的长刀出鞘,便在此时明月再次隐匿在乌云中,天色朦胧,只见寒光闪闪,龙且亦刷的一下拔出长刀。 长刀之上映照着那巡逻秦兵头目,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那头目瞠目结舌,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 一颗头颅在刀光的映照下滚落在地。 守卫李由帅帐的巡逻兵亦仅仅十几名,这十几名大汉每人看准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之。 随着寒光入鞘,龙且双腿发力,冲入营帐,那十几名壮士将守卫秦巡逻兵拖在一处,扮做巡逻模样护卫闯入营帐的龙且。 营帐内漆黑一片,龙且早拔出长刀接着刀光他迅速向下榻处砍去。 一刀下去竟然砍在软绵之处,便在此时外面响起动静,有一位壮士急切道,“秦将归来。” 秦将归来,这不就是李由归营帐嘛,这么说此刻他并不在营帐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勇闯秦营 话说李由围困楚贼之后,便传令在雍丘外的三川郡监引剩余秦兵,全力围攻楚贼于城丛林间。 此刻李由正在三川郡监的营帐内商榷明日如何攻破楚贼防御,剿灭楚贼,言之深夜,李由突感困意,道,“按今晚商榷之计,明日汝为先锋,愿早破贼。” 三川郡监道,“将军放宽心,楚贼已是强弩之末。” 十几名护卫簇拥着李由回营寨,皓月再次从乌云中挣脱而出,月光洒落之下,警惕的李由发觉了不同寻常之处。 守卫自己营帐的壮士皆由他所精挑细选,此刻观之无一人认识,他的脊背直冒冷汗,那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秦军内部发生叛乱有人要刺杀他,另一个是楚贼趁夜袭杀。 两个年头快速的在李由脑海里闪现,楚贼趁夜袭杀可能性不大,如此借戒备的秦营,楚贼有多大胆敢如此做? 不管是何种情况,结果是相同的,皆是来刺杀自己,李由道,“围而杀之!” 在围而杀之四字未出口时,楚勇士亦发觉异常,急向帐内龙且道,“秦将归来。” 这些勇士皆身经百战,观秦兵簇拥着一将,此将铠甲战袍皆非普通之将所有,故快速判断乃秦主将归来。 龙且听闻大惊,冲出营帐,咬紧牙关,突出一个字,“杀!” 十几名勇士接到命令,如箭一般冲向簇拥李由的护卫。 龙且急切道,“吾戟何在?” 在这种危机之下,龙且快速做出决断,当有长兵器冲出去,此番刺杀不成,立刻变换策略,逃,就一个字,当如何全身而归龙且早就做好了谋划。 龙且持长戟没有冲向李由,而是冲向帅帐左旁的几匹战马,李由此刻遭遇十几名勇士的刺杀倒是慌了神。 李由自幼至大还未曾遇到过刺杀,而且还是在自己大营遇到,一时间有些慌神,不过李由很快醒过神,便大喊,“有刺客!” 原本在睡梦中的秦兵,闻之从朦胧中唤醒,有的持长戈,有的持长矛,向声源之处冲来。 龙且此刻已经跳上战马,纵马向李由这里冲来,同时亦引着几匹战马。 龙且冲杀李由,令护卫李由的秦兵拼死抵抗,一时间倒是形成一个怪异的现象,本是秦兵众多的阵营,居然无一人去围攻龙且,反而在拼死护卫李由。 龙且镇山戟舞动如圆月,秦兵或胸口,或喉咙,皆如血花喷撒,早有十几人倒在血泊中。 十几名勇士此刻被几百名秦兵围在里面。 此刻形成一个三重围,最里面乃李由,外围一层内十几名勇士,遭受内外夹击,已有七八名倒地,最外围是龙且,此刻他见难以冲到里面杀死李由,身上犹如弓箭可用。 龙且自丹田腰腹处发出内劲,沿着他后背至手臂,青筋暴突,爆发出一股极强的穿透力。 镇山戟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下,戟刃在小幅度的转动,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向前刺去。 终于撕开一个缺口,剩余六七名勇士趁机冲出包围,趁乱跳上战马,在龙且的冲杀下向着营门而去。 此刻沉睡的秦营沉底清醒,营门处的守军已经清醒,将营们围住,欲截住楚贼的去路。 龙且舞动镇山戟,大吼一声,声震山林,这些守军胆寒,一时间无人敢上前,便是在此恍惚之际,龙且纵马越过营门,向着楚营奔去。 后面紧跟的五六匹战马急冲而出。 此时的营门守将才回过神来,若是令刺杀主将的贼子逃走,这罪名可就大矣,他即刻引马军追击。 五六名勇士回马大战,边战边退,追兵越来越多,龙且亦有些着急,在慌乱中欲走小路逃遁,忽然左前方鸣金之声响起,一支人马冲出。 追兵见楚兵接应而来,有些迟疑不知是否与之交战,接应龙且之人正是项羽本人,亲引一支军来迎龙且。 龙且见项羽,低头认错,“且愿受责罚!” 项羽笑道,“大司马勇闯秦营,虽未斩杀李由,但安然无恙而归,足见吾楚军勇武,何罪之有。” 龙且自然知晓此乃项羽的托词! 龙且的这次行动让两军的再次交战提前了,李由大怒,楚贼入秦营竟然来去自如,这是对他治军的最大侮辱。 未至黎明,夜里的寒气犹在,李由便与三川郡监决定向楚贼发起进攻,一定要擒拿贼首,杀死刺客。 李由是极为恼怒的,此刺杀不只是刺杀,是侮辱,是他的侮辱,更是大秦军威的侮辱,他命秦军即刻发起进攻。 营帐内,随着探马不断的回报战况,李由的脸色渐渐稍缓,“再探,务必将贼首生擒,逼出刺客。” 此探马掉头刚走,另一探马又急冲冲而来,两者险些相撞,那新来之探兵从战马上摔将下来,此秦兵满脸尘土,面容焦急。 李由望见此人狼狈之状,心里咯噔一下,这定是没好事。 只见此探兵连滚带爬冲进帐,“大将军,雍丘失守!” 李由原本跪坐于案前,此刻猛然跳起,衣带打翻酒卮,果酒撒在案上,顾不得衣服被染湿。 雍丘是李由的粮草之地,大军若断粮后果不堪设想,“可知何人攻城?” 那探兵歇了口气道,“楚贼刘邦之军。” 闻之,李由大怒,“又是这厮,可真是纠缠不休。” 这刘邦本被后军中尉引秦兵击败,此刻居然在关键时刻来捣乱,这次不只是大怒,他誓要灭了刘季,“安敢欺吾雍丘空虚,随吾回兵救雍丘,灭刘贼。” 李由命三川郡监继续围攻项羽,他欲回军雍丘,忽闻又一探马至帐前,言后军校尉引军已至寨门外。 李由大喜,由喜至怒,再由怒转喜,心脏忽喜忽怒之下李由未走几步却跌倒在帅帐之外。 等到李由醒来后,他睁眼见到后军校尉,道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是何时辰?” 后军校尉道,“申时。” 李由道,“吾晕倒多久?” 后军校尉道,“两盏茶的功夫。” 李由对左右怒道,“为何不唤醒吾?” 后军校尉道,“大将军莫动怒,末将在此等候将军之令。” 李由直接从简易的榻上跳起,“十万火急,快随吾兵救雍丘。” 后军校尉道,“诺!”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忍割舍 刘季躺在榻上,舒服之极,伸一个大大懒腰,此刻卢绾闯进来将刘季拖起来,刘季不愿走,“疲乏,吾需休憩片刻。” 卢绾道,“此非休憩之时,有事需沛公商议,十万火急。” 刘季不信道,“吾等初拔城,应当犒劳军士,多多休息,整装待发,有何要事?” 卢绾道,“吾一两句难以言明,沛公还是随吾去看。” 刘季摇头,扯着往榻前走,“有事明日再言,吾一年过半百之人,不容吾休憩,何其残忍?” 卢绾有些着急,“刘兄,军情十万火急。” 听闻乃军情,见卢绾焦急的样子,刘季开始认真起来,“当真十万火急?” 卢绾点头,“当真!有关众军吏生死。” 刘季这才随卢绾慌慌张张随卢绾离开雍丘县府,刘季临走时望了一眼府中奢华殿宇和美女子。 卢绾领着刘季骑马来至城楼前,引着刘季直上城楼,刘季有些纳闷为何上城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似乎情况不妙。 果然等刘季登上城楼,见诸军吏皆在,且表情皆不悦,甚至有担忧之色,刘季向城下望去,立刻吃了一惊。 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旌旗蔽日,全是秦军,观其兵力少数在五万上下,刘季顿感不妙,他此刻驻扎在城中的兵力不过五千人马,相差甚远。 刘交和萧何皆面色忧虑,刘交道,“兄长,秦兵势大,此城难受,当弃城为上。” 刘季听闻面容虽然一直挂着微笑,那慈祥的微笑,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亲人,刘季总是能笑的出来,这或许是他自己放松的方法,不过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虽然短暂但还是被萧何捕捉到。 刘季看向萧何,“守城,萧县丞以为如何?” 萧何望着城外的秦军,道,“秦之兵力十倍于吾军,难守。” 刘季不愿弃城,“将士们拼死夺下的城池岂能如此就放弃。” 众人没有回应,刘季又望向卢绾,卢绾亦摇摇头,表示守城难以做到。刘季便将目光放在夏侯婴、周緤身上,询问其意见。 夏侯婴则道,“若曹、周、樊三将皆在,守城可以。” 夏侯婴此话就像是打太极,等于没言,事实上曹参、周勃、樊哙皆不在,兵力又少了一半,这种情况下是守还是弃,刘季艰难的思考着。 就在刘季还在思考守还是弃时,城外的李由已经迫不及待,在简易的营帐内李由对后军校尉道,“吾擢升汝为裨将,即刻对雍丘发起攻城,若在日落之前拿下城池,赐爵。” 后军校尉原本只是一个执行者,李由下令他不得不攻,除非他要造反,完全未曾想过还能获爵升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还非一般的赏赐,成为三川郡副将,拔城后还能获得爵位。 新任裨将彻底疯狂矣,本身他已是个沙场老手,此刻打起仗来更加不要命,指挥秦军猛攻。 刘季在犹豫之际,忽闻一声巨响,城墙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出一个缺口,刘季见城下的秦兵已经开始攻城,高大的弩车已经推至阵前,巨大的石块由数十人抬上弩车。 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 轰! 石块与城墙碰撞,尘土飞扬,夏侯婴、周緤立刻护着刘季下城楼,“沛公暂且躲避!” 刘季喊上萧何下城楼,周緤护着刘季、萧何进一家酒肆休憩,卢绾、刘交二人在城楼上指挥防御,夏侯婴则极快的组织战车队,夏侯婴之另一身份车骑将号召力还是蛮强的。 刘季叮嘱夏侯婴要万分小心,夏侯婴则对刘季道,“沛公安坐在此,只需运筹帷幄,杀敌就交予吾等武将即可。” 城内,萧何忙着调配各处军需,并立刻在城内招募壮丁,补充兵源。 酒肆内,刘季饮了一口酒,望着门口,看着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片刻后街上已空无一人,空空荡荡。 酒肆内只有刘季和周緤,刘季见女酒家总是向外望,刘季注意到此酒肆女主,是个中年丰润之人,走上前笑道,“敢问酒家望夫归?” 酒肆女主见刘季服饰非常人又非本地人,身旁又跟着一名军士,知其可能为楚军内的吏,当即赔笑道,“等弟归来,兵荒马乱,姐弟相依为命。” 刘季道,“若有贼盗至,汝何以安身,若愿意可随吾军,以为将士置办酒食。” 其实刘季想将此女纳入内庭,见此熟女有些走不掉,这酒肆女主婉言谢绝,见不得法,便道,“汝弟何往?” 酒肆女主道,“东向取酒许久未归。” 刘季便道,“吾替汝寻来。” 此时城外攻城甚急,刘季还有闲情为酒肆女主寻弟,周緤着实佩服刘季心胸。 东向有一少年挑了两坛酒,此刻被几个小盗贼拦住,盗贼道,“放下酒,汝可回,否则告汝为秦贼,城内义兵定杀汝。” 这少年为难道,“此酒乃阿姐开店所用,不能给几位爷。” 几个小盗贼听闻此少年还有一个阿姐,眼睛都亮了,“少年头前引路,吾等为汝护送至酒肆。” 少年笑道,“不劳烦几位爷。” 说完欲走,被一盗贼拦住,争抢那两坛酒,“还是让吾替汝送去。” 此盗贼一抢一扯,酒坛子掉落在地,幸酒坛子坚固未曾摔破,沿着滚动至一长者身前,此长者将酒坛抱起,正是刘季。 那抢酒之濑头盗贼忽然左脸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身子一歪,接着又是一脚,此脚劲道不小,直接让此盗贼趴在地上痛苦哀嚎。 其余盗贼见打人者一身的铠甲,知其军人至此,各自抱头鼠窜。 将盗贼打走的正是一身戎装的周緤。 少年有些怯怯的望着刘季,望着刘季手中酒坛,刘季主动走上前去,“拿去,快回酒肆,勿让汝阿姐久等。” 少年面露喜色,接过酒坛再三拜谢后向西边奔去。 少年奔进酒肆,见到阿姐哭诉先前之事,“弟,险些无脸见阿姐。” 这酒肆女主笑着宽慰道,“安然回来便好,替弟解围之人为何不请其至店中答谢。” 少年低下了头,像是犯错的孩子,“弟心中着急忘却此事,弟现在去寻那长者。” 言毕不等酒肆女主开口便奔向酒肆门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舍粮弃城 此少年低头向酒肆门口奔去,一头撞向来客,险些将来客撞倒,少年不听道歉,忽然面露喜色,正是先前替自己解围的长者,其身旁的勇士他认得。 少年回过头向酒肆女主道,“阿姐,正是此长者替弟解围。” 酒肆女主见来人正是先前在酒肆落脚军人,便向刘季行礼道,“谢过将军。” 刘季笑道,“汝安知吾为将军?” 酒肆女主看向刘季身旁之周緤道,“此壮士魁梧,手持长刀,腰悬宝剑,定非寻常勇士。” 刘季闻言呵呵直笑。 酒肆女主道,“将军为弟解围,无以为报,深藏老酒献于将军。” 酒肆女主又为刘季准备几盘菜,刘季正欲饮酒时忽然一匹快马至酒肆前,马上兵卒跳下战马,慌乱进店,“报!” 刘季抬头见是快马来报,“言。” 那兵卒道,“秦军势大,夏将军几次冲杀皆不利,损失战车五辆,城上守军亦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酒肆见刘季果然为先日攻城之楚军领袖,他对刘季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军队入城与民秋毫无犯,驱走盗贼,城中之民感激以粮犒劳将士。 刘季闻言眉头皱了一皱,道,“再探。” 那探兵领命回身欲上马险些撞倒一人,探兵认得此人,急忙行礼,“见过县丞。” 来者真是萧何,刘季见萧何归来,甚喜吗“可曾募得壮士?” 萧何道,“仅得二千人。” 此言刘季听闻,未曾沮丧,似乎早有预料,城中壮丁定是被秦军征调完毕,萧何身后有人捧着五六个竹简。 萧何随手拿起一个道,“城中在册之民不过一万,已被征调者占据五千,出去老弱仅剩两千可用。” 刘季点头道,“吾已料到,留下一千精选子弟即可,剩下一千遣回辅助耕作,照顾其老幼。” 萧何道,“诺。” 刘季像是想起什么,接着道,“还有几日口粮?” 萧何看看刘季身后的酒肆女主与少年,未曾开口,刘季心领神会,“但言无妨。” 萧何又拿起另一竹简,翻看几眼,“除去自身口粮,城中尚可征调五日军粮。” 此消息令刘季心中一凛,觉得再坚守下去毫无意义,他这次攻城不是为了霸占此城,每次攻城刘季皆有很明确的目标,不是消灭秦军便是补充粮草和兵源。 兵源似乎无法补充,早已被暴秦搜刮殆尽,除非能打败秦军,招降其卒,但此事看来不太可能,粮草亦不多,但终究是五日口粮,便对萧何道,“速速召诸军吏至酒肆。” 萧何应道,“诺。” 萧何即刻遣人通知诸将吏。 刘季转身向那酒肆女足道,“吾欲借宝地一用,不知可否?” 酒肆女主笑道,“将军愿在此休息再好不过,小弟快为将军斟酒。” 少年得阿姐命令,即刻为刘季等人打扫一间房间,令其使用。 酒肆的一间房舍内,菜香酒气逼人,但无一人享用,刘交道,“吾军突围尚且不易,若再随军携带粮草恐难走脱。” 刘交言毕,房间陷入寂静,刘季望向夏侯婴,夏侯婴意会,道,“即便带,恐落入秦军之手。” 刘季有些不甘,“兄弟们流血拔城,既不能安歇,又不能补给粮草,此番攻城何益?” 萧何则道,“为项将军分秦兵力,可助其突围,两军夹击尚有机会破李由军。” 刘季点点头,以为然,道,“舍粮弃城,奈何秦军重重围困,如何得脱,诸公可有良策?” 众人沉默不语。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刘季道,“进。” 刘季见是少年送美食而来,甚是感激,那少年完成任务便欲离开,刘季忽然叫住,“且慢。” 少年回身看着刘季,发觉刘季的眸子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但清澈无比。 只听刘季开口道,“吾欲出城,少年可有秘密小路?” 少年闻言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城北有一条荆棘之路通往山林,只是道路难走。” 刘季大喜,“可愿为吾引路?” 少年甚是感激刘季对他的解围之恩,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的简单,投桃报李,对于刘季他不仅感激还深信此人不会害他,便道,“愿引将军出城。” 言毕,众军吏皆大喜。 刘季军损失得到补充后,兵力依旧不过五千多点,刘季回望这座城,感叹还未品味此城美味,更未在此饱饱睡上一宿,便就此离开,多有不舍。 舍粮弃城,刘季内心是有不甘,但其头脑清醒,他临走前还想再带走点什么,故对此酒肆女主道,“可愿随吾而去,免收秦军盘剥。” 刘季本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料那酒肆女主却道,“妾愿随君而去,愿将军带上小弟,恐其孤苦无依。” 这酒肆女主其实是见刘季非常人,乃楚军一支领袖,其小弟在酒肆随她恐一事无成,甚至小命难保,实则很想刘季收留小弟。 可她并不知晓其弟已做刘季向导,愿为刘季引路。 刘季下定注意便立刻启程,此时门外一人影匆忙向城门而去,正是先前被周緤暴打的濑头盗贼。 濑头盗贼笑道,“吾将富贵矣!” 雍丘城北有一棵大树,此树盘根错节,枝叶繁茂,犹如十几棵树环抱在一起,在错从复杂的树干之间有几道人影钻了出来。 人越积越多,夏侯婴、周緤用刀剑将洞口砍大,拽出马匹,此处正是少年口中言之秘密小路。 一行人马便小心翼翼的向山上行去。 少年走在刘季身旁,一边指明方向,一边留意四周,忽然此少年觉察到不妙,“不好!” 两字刚出,只见一支箭羽从密林内射出,射向刘季,少年眼疾手快,用身子护住刘季。 噗嗤一声,箭矢刺入少年身体,不幸的是刺中心脏,少年用尽最后一口气道,“此路被人发现,此去向东还有一条小路,望将军小心。” 言毕,少年无力的瘫在地上。 便在此事那濑头盗贼从密林内探出,“投降,饶尔等不死。” 濑头盗贼身后有数量居多的秦军,故而其言语甚有底气,“汝等插翅难飞,降之不杀。” 周緤认得此人,愤怒,对身旁的夏侯婴道,“此乃欺辱少年之盗贼。” 夏侯婴便向左右寻来一张弓,弯弓搭箭。 这濑头盗贼欲要再言,喉咙直接被一支箭矢穿透,噗通一声倒地。 夏侯婴喊道,“护卫沛公,向东撤!” 第一百六十七章 犹豫不决 刘季骑马奔逃,夏侯婴、周緤骑马护卫,刘季才出城不料盗贼告密令其陷入危险境地。 秦兵在其后追击,卢绾引军断后,边战边退。 雍丘城南正在攻城的李由闻言城破大喜,探马言刘季从城北逃遁,李由怒,亲自引兵堵截。 刘季军不敌秦兵夹击,向东北方向遁走,李由眼见将要追上刘季,不料从山间冲出一将,生的威猛,手持一把双刃斧,斧顶端头带有枪尖。 此刻已是酉时,夕阳仅剩最后一抹红洒落人间,在夕阳的余晖中这把双刃斧像是染血一样,赤红无比,此斧的主人正是樊哙。 见此斧李由心惊,猛勒马辔,樊哙大吼一声,李由马惊,前蹄腾空差点将李由掀翻在地。 新任裨将为表功,纵马持刀拦在李由身前,怒目而视,樊哙见刘季被狼狈追击,早已愤怒,单手一震,双刃斧没有砍将过来,而是去势甚急的一刺。 樊哙弑神斧,乃一尖双刃斧,两月牙刃中间便是那似枪头一般之物,刺之力甚疾,微发出尖啸之声。 新任裨将乃先前后军校尉,横长刀挡架! 砰的一声巨响,刀与斧交锋,火花四溅,两人手臂皆发麻,樊哙眼疾,便挥斧砍向裨将坐下战马。 战马受惊,四蹄而动,向右转,将裨将左背送至樊哙眼前,樊哙喜,手腕一抖便砍向其背。 裨将居然背后耍大刀,将这一招拆除,两人又大战十几回合。 李由观二人大战,情不自禁的赞曰,“若得此人为将,秦军如虎添翼。” 李由身旁有一将,身长八尺,面如灰枣,乃秦一军侯,道,“贼兵众多不可姑息,但招降是个不错的计策,郡守先招降以表爱才之心,若不降再杀之。” 先前秦兵灾攻城时箭矢用尽,这才让樊哙可在万军前冲杀。 秦军侯待李由招降道,“来将何人,郡守爱才,若降之,封侯拜将。” 樊哙听闻哈哈大笑,“汝若降,尚有一命可在。” 樊哙见刘季已经走远,便虚劈一斧,抽身而走,纵马大笑而走。 李由顿觉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怒道,“追上砍成齑粉。” 秦军侯不赞成,“恐贼伏兵不止一处,望大将军勿中计耳。” 闻言,李由陷入犹豫之中,便是在犹豫之中,樊哙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此刻李由才道,“观之,吾等兵力是敌数倍,何故惧之,追。” 裨将心中惋惜,“若早追之,必破贼。” 秦军侯建议道,“可哨马前往打探,知其逃亡之向,可兵分三路包抄。” 裨将闻言,反对道,“林中不知有无大股贼兵,分兵恐遭分而击之。” 李由听闻两人言之皆有理,一时间难以拿定注意,两人静静等候李由的表态,李由犹豫再三,“汝二人皆有理,吾拨军侯五千人马,可自行引军截杀,若兵力悬殊只做袭扰便可,吾亲引大军寻贼兵主力。” 犹豫过后,已失最佳战机,军侯刚引军追击,忽听秦兵后方大乱,李由惊问,“何故喧哗?” 须臾,有哨马来报,“后方杀出一贼将。” 闻听此言,李由疑惑,“莫非已被围矣,贼兵有几何?” 哨马报曰:“不知其兵力,皆从尘雾中杀出。” 裨将请战道,“吾愿生擒至大将军面前。” 李由道,“善,当为将军表功,擂鼓助威。” 秦军闪出一条通道,新任裨将持长枪纵马来至战前,见一虎体狼腰豹头猿臂之将持圆锤砸杀数十名秦兵,威势不可挡。 裨将大喊道,“来者何人?” 此将大吼一声,众秦兵后退,“沛公之将,周勃是也。” 言毕,持怒天锤向裨将砸将过来。 二人两马,一枪一锤斗在一起,战的甚酣。 李由观之内心再次赞叹,“刘邦为何有诸多勇将?” 此时有谋士向李由进谏道,“裨将与贼将斗的正酣,郡守若遣一支奇兵突然冲杀,此将必定可擒。” 李由闻言摇头,“此计虽好,恐伤裨将,若失其心虽有爵位难以换回,休得妄言。” 谋士暗叹,“竖子不足与谋。” 李由见裨将引军冲杀,左冲右突,倒是令贼兵有慌乱之状,喜道,“快,快,快,擂鼓助威!” 咚咚咚 鼓声悠扬,传至周勃和裨将耳中却大有不同。 周勃持锤,招数不多,化繁为简,只有一个锤,或上或下,或借助战马冲砸。 裨将战不多时,心中渐渐有数,觉贼将不过是力气过人而已,并非武艺超群之人,便略显大意,心神恍惚。 便是这恍惚之际,周勃的怒天锤却突然如猛虎下山,或如毒蛇探头,犹如猎鹰俯冲。 怒天锤锤体离柄,一向砸向裨将的脑袋,裨将慌神,急忙持枪挡架,终究是晚了一步,虎口震裂,发出刺耳的巨响令其耳朵嗡嗡作响。 裨将有些耳鸣,便是在此时李由命擂鼓助威,耳鸣更加严重,头有些沉,犹如大脑猛遭雷击。 周勃见一招得手,接着又是一招饿虎扑食,锤体再次离柄,砸向裨将的脑袋,裨将慌乱中再次招架。 一次令裨将脑袋发懵,二次饿虎扑食令裨将胆寒,三次猎鹰俯冲,又是冲着脑袋而去。 裨将再也无法招架,直接被打中耳朵,这次不只是耳鸣,而是感到脑袋剧痛,紧接着便是什么感觉尽无。 没有疼痛,没有耳鸣,只有一片空白,看眼前的秦兵有重影,观周勃动作似乎放缓。 这种感觉裨将从未有过,内心有一种极度的恐慌,可是封侯拜将的愿望在不断支撑着他,他欲再次举起长枪,可是发觉手臂不听使唤。 手中的长枪跌落,他的眼中尽是震惊,他不明白为何长枪会脱手,自他随李由由洛阳出发,枪从未离过手。 震惊之余并没有发现怒天锤之锤体再次砸向他的脑袋,这是周勃最近修习武艺自创的三连锤。 这次第一次在战场上实验,令周勃有些失望的是居然首次使用三连锤居然没有取裨将性命,似乎依旧在挣扎。 其实周勃哪里知晓,此裨将勇猛异常,不下樊哙,自然不是简单的三锤就能取其性命,能令对方失去兵器,头脑发晕已是不错的战绩。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幸好及时 原来是曹参引军在南下的途中便有探马来报刘季在雍丘遇险,樊哙听闻焦急万分,曹参便命其为先锋精挑细选五百马军火速前往雍丘。 樊哙至雍丘见城已破,险些从马匹上坠下,后听闻刘季已从秘密小路逃遁,这才寻着秦兵的踪迹来寻刘季。 樊哙果断决定舍弃大路不走,命五百马军披荆斩棘从小路寻觅刘季,巧遇李由正在追击刘季,樊哙见此大惊,恐晚些刘季会遭毒手,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仅仅几百马军便要拦截李由的数万大军。 曹参遣樊哙为先锋后,便又拨调二千人马给周勃,让周勃伺机扰乱秦兵的行军速度与路线。 周勃寻见秦军时樊哙已经厮杀一场,便果断决定从后方扰乱秦军,延缓其追击速度。 李由遣裨将迎战,周勃使出新琢磨的三连锤后,接着又要再使一次,在第四锤之下看到美丽的血花。 裨将摔下马去,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他的军功爵之梦想随着他的落马,不甘心的破灭。 秦兵见裨将被杀,皆胆寒,短时间无人敢上前,周勃趁机冲杀一阵便拨马离开。 李由再折一将,心中震惊,见士气衰落,他恼怒道,“区区百余骑贼子,安敢羞辱吾大秦军威,随吾杀向贼兵。” 李由持银月刀亲自追杀,仅行一里,忽闻探马来报,言大秦军侯正在与贼樊哙交战,双方各有胜负。 此刻那瘦弱的谋士,此刻理了理儒衫,道,“双方交战正酣,贼必难料后方会忽然杀出,大将军可遣一百死士从后方攻贼。” 李由闻言,陷入思考,片刻探马再次来报,言大秦军侯打的樊将节节败退。李由甚喜,“吾大秦军侯岂能拿区区一小毛贼而奈何不得,且看前方军情。” 此瘦弱儒士惋惜道,“若迟些,将错失良机。” 李由反驳道,“此刻吾军当寻那贼首刘邦,眼前樊贼交予军侯即可。” 其实他那里知晓,探马虽见“樊”旌旗即樊哙节节败退,实则忘记上报樊哙虽扯出“樊”将旗帜,实则引领不过五百军,哪里算得上节节败退。 单言樊哙,樊哙虽然节节败退,但其持弑神斧时而冲入秦营,如入无人之境,每次冲杀皆能斩杀七大夫将三四人。 论战果,樊哙绝不是节节败退,不过毕竟兵力悬殊,樊哙不敢恋战,边战边退。 刘季自雍丘城逃出后,马不停蹄的与秦兵周旋,在河边停军休整,刘交、萧何皆以为可拖疲秦军,待曹参、周勃、樊哙三将归来。 刘季站在泽边,喝着女酒肆女主煮的粥糊糊,感慨颇多,乱世立足难,在乱世有尊严的活着更难,如今刘季别无他求,想弄个郡长干干,一是给吕雉一个安稳的生活,让儿女们不会缺衣少食,二则让跟着他的这批兄弟有个妥当的去处。 几番颠沛琉璃,刘季的心如被火煅烧,渐渐变得刚硬,此刻他对秦军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有两个字,诛和降。 刘季之心在煎熬,自隐匿芒砀山之后他稍有起色之时,这个领头人实在不好当,一段时间他曾想着换他人来领头,想退缩。 可转念一想,跟随他人即受限制又不自由。 自由总会附加一把锁,也是需要冒风险,刘季明白了此种道理。 忽闻有探马来报,“樊哙将军此刻正在与秦军交战。” 此消息让刘季一直紧绷的心松软下来,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沿着他的眉心开始舒展。 刘季对萧何、刘交道,“樊哙回,曹参、周勃必在附近。” 萧何之意乃引军助樊哙,樊哙正在与秦军侯大战,两人并未将一场生死战演变成个人表演,秦军侯三番五次指挥秦兵将樊哙等人包围,皆被樊哙一把斧闪出重围,秦军侯来围击。 樊哙轻轻抖动马辔,胯下战马如同其双腿一样指挥自如,马蹄不知如何竟挪出几公分,樊哙绕到秦军侯后方,朝着其后背砍去。 接连几次皆是砍秦军侯身后,秦军侯震惊于樊哙马术的精湛。 短时间不给秦军侯转身之机会,樊哙见五百军马折损十几位,引军退走,秦军侯追击。 樊哙在艰难撤退时忽闻有人大喊,“樊弟莫慌,卢绾来也。” 樊哙只见青石上飞奔一支人马,冲在前面的正是卢绾,萧何、刘交、夏侯婴、周緤等簇拥着刘季而来,樊哙大喜。 卢绾指挥这五千沛公军从旁侧击秦军,攻之甚疾。 樊哙借沛公军威,再次回马大杀一番,秦军侯不敌,引军败退。 且言李由一直在寻觅刘季军踪迹,探马报言前方现刘贼军,大秦军侯败退,李由道,“吾正寻觅不得,传令加快进军,围击刘贼。” 李由知刘季方向,欲追,周勃再次骚扰,后方大乱,瘦弱儒士再此谏曰:“此贼周将欲在扰乱吾军行军路线,可遣一支军抵挡即可,郡守可不予理会。” 李由采纳,便分拨一支人马抵挡周勃的袭扰,亲引大军火速追击刘季。 追之正急,探马报刘季进入前方人烟稀少之村落,李由再次采纳那谋士计策,兵分三路包围村落。 四万兵马,李由仅引一万人马寻刘季军欲战,樊哙、卢绾各引一路人马夹击李由。 两军混战一番,樊哙生猛三次冲入秦阵,连斩六七名执旗将,探马报李由秦军作战不利,李由大怒,“区区五六千人马安能抵挡吾大秦一万人马?” 那瘦弱的儒士乃李由的谋士,此刻再次道,“可速召其余两路人马汇聚于此,刘贼必在附近。” 传令下去,李由亲引之军与樊哙、卢绾交战多时未见其余二军至,反而见到刘季引诸将至阵前。 刘季喊道,“暴秦天数已定,李将军奈何逆天而为。” 李由怒,“家父辅佐始皇帝平定天下,威震四海,今盗贼四起才是逆天而为!” 刘季道,“李将军若降,季当礼遇之。” 李由大怒,不再言语,传令秦军急攻,依旧未能围剿刘季,忽然大雾起,儒士谏曰:“此天象不利,当鸣金收兵。” 李由不悦,“吾李由不信此乱力怪神。” 继续催兵进攻,忽探马来报,言其余两军皆被二猛将杀散,故未曾奉令而来。 李由震惊,“何来二猛将?” 探马亦震惊,“似从天而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曹参归来 实则是村落突然起雾,从西进存之秦军突然遇雾,行军迟缓,雾中曹参引军突然杀出,锁魂枪如电蛇一般,仅仅三个回合便将此引军之将刺于马下,曹参拔出腰间长刀砍倒将旗。 曹参引两千五百精骑兵冲杀,将落于马下,其余见将旗已倒,四散奔逃顾命,踩踏死伤无数,哪敢再战,降者皆并于军中,秦一支军于迷雾中消失。 曹参趁势又向北冲杀,那将自傲兵多大意进军,不料突然二将从左右冲杀而来,云雾中不知其兵之众,与其大战,不敌被刺于马下。 此二将正是曹参、周勃,两军合在一处,四千五百兵马,加上先前所并共计五千兵马。 这秦军多步军,曹参、周勃所引五千马步军且轻骑兵居多,两路冲杀下,势如破竹,如砍瓜歇菜,秦兵见楚兵突降,其势完全不像先前所遇之兵。 愿抵抗者少,保命而逃者居多,溃不成军,三万秦军能战者少,曹参未曾想到竟然一举击溃两支秦兵。 三万军马数量远超曹参、周勃所引五千马步军,若真一决雌雄,难言胜负,曹参借雾气做疑兵,且骑兵冲杀秦步军如高山激流冲刷而下。 曹参便是利用“势”“疑”两字准备与这两路三万秦军周旋,以此给刘季所面临李由军减轻腹背受敌之危机。 万没想到,竟如此顺利,曹参、周勃相视而笑,三万秦兵溃散,愿降者皆被并于军中,得兵三千,共计八千马步军。 单言李由在与刘季对峙下,见那兵分两路之人马迟迟不见汇聚,李由本已惊慌,忽闻探马言被二将杀散,顿时战心全无。 李由欲退兵,那儒士反对,“两支人马被杀散,此时若退兵恐陷腹背受敌之危险,当擒住贼首方可转危为安。” 李由不听,“正是吾军溃散,当及时撤兵再做良策。” 李由内心其实很简单,此刻他欲与三川郡监合兵,那里还有五万兵马,合兵一处六万军马,他依旧可以令秦兵复振。 李由坚决道,“吾意已诀,勿需多言。” 刘季见李由鸣金退兵,喜,刘交进谏道,“秦兵退,可趁势掩杀,秦兵必败。” 刘季尚有犹豫,毕竟兵力悬殊,当此时探马道,“曹、周二将杀散两支秦军,故李由退兵。” 闻言,刘季大喜,萧何道,“刘公所言甚是,可趁机与曹参、周勃两路夹击,三川郡守可擒矣。” 刘季悦道,“然,传令三军,三川郡守李由无论生死,擒杀皆厚赏。” 樊哙、夏侯婴即刻引军掩杀,李由退兵行不过一里忽闻樊、夏两将杀来,大怒,“贼子欺人太甚!” 李由舞动银月刀,亲自纵马来战,李由少喜练刀,故而骁勇。 一柄银月刀,一把斧,四棱锏,三种兵器交织在一起。 好一场厮杀。 刀如银月表忠心,挥动神斧欲劈秦。 锏震千军似天怒,二将酣战护秦人。 初时李由大战樊哙、夏侯婴,秦兵见主帅勇猛,备受鼓舞,士兵死战,沛公军难有进展。 大战二十回合后,李由深感力怯,不敌樊哙、夏侯婴联攻,秦军侯见李由危机,舍周緤不与之战,匆忙来救李由,二人拼力而战方才得脱。 李由引军,秦军侯护卫,向雍丘撤退,刚出村落忽见右前方一支人马杀来,马蹄声震丛林,尘土飞扬,旗帜分明,大书“曹、周”将旗,李由大惊。 为首的正是曹参、周勃二将,周勃持锤引先锋军向李由冲杀而来。 李由见腹背受敌,急于逃脱,秦军侯与周勃酣战,拖住周勃,令李由抄小路向雍丘而逃,曹参见之,大喊,“李由休走!” 李由听闻有人直呼其名,大怒,势危只好隐忍,加鞭催马而走。 曹参挺枪而出,未直追李由,乃凭空一枪刺出,伴随一声尖啸之声,刺中正在与周勃酣战的秦军侯之肩头。 秦军侯闻曹参直呼李由其名,未曾想曹参途中忽然回马一枪,猝不及防被刺中肩头,吃痛,落下马,被周勃砸伤生擒。 曹参刺落秦军侯未做停留,引军直追李由而去。 周勃生擒秦军侯报于刘季,刘季见周勃慌忙迎接,“周将军辛苦,快,取酒来,为将军庆功。” 周勃道,“曹将军一枪相助,吾方能生擒之,不敢独饮沛公赏酒。” 刘季道,“待破李由军,同饮。” 于是刘季领萧何、刘交、周勃、樊哙等诸军吏亦向雍丘追击而去。 单言李由腹背受敌,得秦军侯力战方得脱,至雍丘城下顾左右,仅剩二千余骑紧随,五万军马竟是惨败至此,李由长叹,“无颜面对陛下。” 言至此,转向身后马军道,“请与贼兵死战。” 两千骑兵皆深感李由忠勇,皆道,“愿随将军死战。” 儒士道,“可遣一善骑将报于郡监,命其火速回城。” 李由以为然,乃遣一将快马加鞭而去,一炷香的功夫便见曹参仅引一千精骑而至,曹字旌旗醒目,李由知必不可少一场大战。 李由见曹参军尚不及自己兵多,知大军在后,须速战速决,当下便拍马提银月刀来战曹参。 曹参与李由,一枪一刀交锋,酣战三十余回合,不见胜负,二人皆汗流浃背,曹参脱去战甲,赤裸上身与李由再战,依旧难分胜负,两人挥兵掩杀,各有胜负,难以剿灭对方,二人休战,曹参暗暗吃惊,“不曾想李斯之子竟然善武。” 此时探马报入秦军,言项羽已杀出重围,三川郡监更是被项羽一枪刺于马下,余众皆被龙且、项羽杀散,死伤无数,此刻正朝雍丘城袭来,闻言李由险些跌倒。 李由心神不宁之际,曹参再次冲杀而来,此刻没有单骑单枪,而是引军围杀而来。 此刻樊哙、周勃已然赶到,曹参指挥三路人马向李由杀来,李由收集散兵,又将雍丘城守兵全部调出,竟聚集二万人马与刘季对峙。 刘季兵力此刻只有一万多人马,已然不及溃败至雍丘的李由兵,其实是李由军被曹参、周勃与雾气中杀散,一部分逃向雍丘,一部分散于乡野之间。 第一百七十章 见不得帝 巍峨秀丽的咸阳皇宫,此刻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大臣们在殿内焦灼的等待,他们皆得到消息,三川郡守李由引军救援却在一支楚军的阻击中节节败退。 大将军章邯曾一路打的周文节节败退,打的陈王败走陈县,最后陈王兵败被杀,更是逼的魏王自杀,如此的威猛,如今却开始遭遇挫败,被楚军在东阿打败,又被楚军追着打,此消息坏的极点。 偌大的皇宫,大臣们已经很多日未曾见到二世皇帝,他们思虑如此下去大秦危矣,这些人似乎见不到秦二世决不罢休,便开始聚集起来,商议共同进宫欲求陛下一面,量那赵高再也无法将二世藏起来。 令大臣们有所开心的是丞相李斯这次站在了他们的这一边,李斯心思很敏锐,“如今吾儿一败再败,十万秦军打的只剩下二三万,必须要见陛下。” 咸阳皇宫本就富丽堂皇,二世继位又不断的添砖加瓦,更是令人粉黛迷醉,酒肉留恋,问题是赵高对秦二世的一番言语,令秦二世不再上朝,连丞相李斯皆难见上一面。 此刻李由接连战败,不敢有所隐瞒,将战报快马先报于其父李斯,李斯读之震惊,这才纠集百官要求见陛下。 李斯为首,在殿中默默的等待,一直没有太监来回应,百官开始琢磨定是二世皇帝被赵高之言所迷惑,不愿见他们。 李斯道,“遣人再催问赵高。” 此时的秦二世对于关外危机情况有所耳闻,“赵府令,为何天下纷纷反叛朕?” 赵高就劝言道,“先帝通知天下时间较长,故群臣不敢干坏事,进邪说,现在陛下年轻,初即位,怎么能同公卿在朝廷上决定大事呢?一旦有错,臣子们会看轻陛下,知道陛下的短处。” 秦二世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言之有理,朕该当如何?” 赵高非常神秘的对秦二世道,“天子称什么?称朕,本就不该听他人之言。” 秦二世忽然眼睛亮了,“李丞相,朕亦可不见?” 赵高点头,接着道,“臣听闻李丞相之子李由,在前线打了败仗,此次进宫定是替其儿子向陛下请罪。” 秦二世怒,“朕任命他为三川郡守,率数十万秦军,为何奈何不了区区盗贼?” 赵高笑道,“定是他们有私心?” 秦二世不明白,“有何私心?” 赵高道,“臣闻私下传言,李斯父子一贪相权,一贪兵权,若盗贼尽除,恐陛下收其兵权。” 赵高之言令秦二世有些恼火,“先帝如何爱宠李丞相父子,为何对朕不忠?朕,决定不见李丞相。” 赵高得了秦二世之言,便回殿向李斯等文武大臣传言,“陛下偶感风寒,不便见诸公卿,有事上奏,赵高代为传达。” 这一套言词,众公卿听之不下几十次,每次言辞虽不同,但大意相通,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互相对视一眼,李斯使眼色,将军冯劫心领神会。 只见冯劫忽弹跳而去,噌的一声,冯劫拔出长剑。 寒光一闪,未有人看清冯劫是如何来到赵高身边的,赵高身边的太监见将军拔剑欺身而上,欲大呵被冯劫一剑斩于殿下,赵高惊恐。 冯劫收剑入鞘道,“迷惑陛下的逆贼已被斩,望郎中令代为传达诸公卿求见陛下之忠心。” 赵高万没想到冯劫竟然敢拔出长剑威胁他,甚至还斩杀了自己最爱的小跟班,只见他先前那种趾高气扬之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柔和之笑,“将军为国忠心,赵高即刻代为传达。” 赵高对冯劫怀恨在心,“定寻机除之。” 在赵高一撇之间,他看到李斯面露喜色与嘲弄之色,虽一闪即逝,但恰好被赵高看在眼里,心里寻思,“定是李斯所为,一介武夫岂能如此大胆!” 这里是个光线不太明亮的地方,虽是亭台楼阁,金玉壮士,更是有诸多宫女在服侍秦二世,但因布幔多为黑色,且秦二世采纳赵高建议,不愿让人知晓其所在,这里的食物、酒水、衣物等堆积如山,十几年不出此地亦可。 此时秦二世胡亥不太高兴,脸上有着玩的正酣被打扰的不悦,但看着眼前三位领头,诸公卿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只好道,“诸公卿非要见朕,到底有何紧急要事?” 将军冯劫道,“关东群盗并起,吾大秦发兵征讨,所杀伤者甚多,可犹无法禁止。” 闻言,秦二世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看向赵高,又看向冯劫,“何来如此之多?” 左丞相李斯道,“盗贼多,皆因兵役、运输、做工等太繁重,赋税太多也,请求暂且令建造阿房宫人停工,减少四方边境的驻守和运输,可缓解盗贼再去。” 言毕,赵高见左丞相李斯之言令秦二世陷入沉思,便立刻开口道,“丞相是要违背先帝遗志吗?昔日先帝开疆扩土仿有今日之大秦,减少戍边如何固守大秦?” 赵高拿先帝回怼李斯,果然起效果,胡亥本有些心思活络此刻闻言便用一种诱惑的眼光望着这位左丞相。 左丞相李斯,那可是曾经跟着秦王嬴政征战天下,打下如今大秦的狠人,胡亥对此多少有点畏惧。 秦二世胡亥看着昔日跟着秦始皇征战天下,威风八荒的旧臣有些畏惧的退了一步,他秦二世虽贵为皇帝,实则在其内心不过是嬴政之小儿子,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曾一度想让大哥扶苏来做这个位置,他胡亥继续做自己的逍遥王爷。 可是赵高对胡亥言,他父皇在时与扶苏是兄弟,父皇不在时便是仇敌,扶苏若为地位定会杀他,胡亥自然不信。 赵高吓唬人的确有一套,胡亥不是不信吗,他便派人假扮扶苏派来刺客刺杀他。 胡亥是个好孩子,没什么坏心眼,未曾想要做皇帝,但为其自保便踏上赵高这条贼船。 胡亥不敢看李斯,他总感觉跟随父皇之人眼光皆自带银针,他觉得这个皇位是李斯和赵高所赠,竟然有一种亏欠之感,殊不知这皇位是他父皇打下来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看不得好 赵高见李斯等逼的秦二世有些想服软,赵高心道,“这些跟随先帝的狡猾之臣,若陛下听他们之言,立下大功,吾恐遭杀,不行,需另想对策。” 心思熟虑之后,他便以秦二世要午间休息为由令朝会暂停,秦二世本对国家大事不上心,一听大臣说其关东盗贼他就头疼,在他的心中一直觉得区区小小毛贼为何来烦朕,他就是喜欢和漂亮的宫女们玩耍,爱和小太监们下下棋,和画师们画画宫女,不想操心这些。 此刻赵高借故要解救胡亥,胡亥立刻连打三个哈欠,绕绕眼睛道,“朕困乏,稍后再议。” 左丞相李斯很不悦的看了一眼赵高,右丞相冯去疾朝赵高那个后背瞪了一眼,冯劫更是气呼呼的,待赵高扶持胡亥走远,他怒道,“阉人安敢藐视公卿,当诛之!” 李斯道,“赵高那阉人甚得陛下宠信,不可妄动。” 三人言语皆入一小宦官耳朵之内,急见赵高,赵高闻之大怒,随后又笑眯眯的去服侍秦二世胡亥。 一炷香,在秦二世那里不过是打了个盹,甚是短暂,在李斯等人这里却分秒难熬。 再次看到赵高时,李斯见赵高换了身衣服,满面春光,秦二世一脸的威严。 李斯等人再次重复先前之谏言,秦二世显得对答如流,道,“朕闻韩子曾言,尧、舜用原木做椽不经刮削,茅屋不加修饰,用土塯盛饭,用土形饮水。如今虽监门之供养,亦不必这差,禹开龙门,通大夏,疏通黄河水,引入大海,亲自手持杵和锹,小腿之毛皆磨光,现在即使奴隶之劳苦,亦不至于此。” 这一番言语倒是令李斯等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秦二世见众人无疑惑之色接着道,语气明显自信很多,“大凡能享有天下的,就要能为所欲为,主上重视修明法制,臣下就不敢干坏事,便可控制天下矣。虞、夏之君主,贵为天子,却自处于贫苦之中,为百姓做出牺牲,这哪里值得效法?” 此言让李斯心里绞痛,“这可恶的赵高,瞧给陛下灌输的什么思想,陛下虽拥有天下独一无二的财富和权威,但若使用不当便是今日狼烟四起的危状。” 李斯自知与秦二世胡亥的相处时间远不及赵高,三言二语难以扭转胡亥的思想,快速寻找着应对之言。 不觉间,额头已渗出汗珠,他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道出什么,他稍稍有些惭愧,往日他与先帝皆能侃侃而谈,如今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胡亥先前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引了口水接着道,“朕贵为万乘之君,实则名不副实……” 言至于此,右丞相冯去疾险些晕倒,这话含义,他饱读诗书再理解不过,刚进谏勿使百姓劳苦,停止修建阿房宫,减轻负担,可此言似乎又要再添繁重。 只听胡亥一脸向往的表情,“吾欲造组建千辆马车的卫队,万辆马车的部属,充实吾之名号。况且先帝出身于诸侯,且兼并天下,天下已经平定,外攘四夷以安定边境,修建宫室以彰显得意之情。” 言至于此,李斯内心一阵谩骂,先帝那是何等的英明果敢,雄才伟略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扶不起的胡亥,再加一个赵高,李斯有些心力交瘁。 赵高在旁看见李斯表情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看着其额头的汗珠,他很畅快,心里乐开了花,“李斯,吾看日后还与咱家作对不?” 胡亥脸上溢出一丝不满,“君见先帝功业流传,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止,又罢先帝所做之事,如此上不能报答先帝,此之不能为朕尽忠效力,君等凭什么占据官位?” 此言一出,胡亥脸上已现怒色,李斯、冯去疾、冯劫三人所担心之事发生了,李斯内心想骂赵高,亦想骂骂这糊涂的胡亥,“这是嫌弃吾等尸餐素位。” 赵高见机会来矣,厉声道,“左右将此等尸餐素位之人拿下,交予狱吏盘查!” 此等变数令三人有些咋舌,一时间竟没回过神,待到李斯回过味,道,“陛下如何如此?” 后面的话秦二世没有再听到,看着三人远去,“终于去矣,太聒噪。” 冯去疾被左右拖拽依旧大喊,“陛下,臣等无罪,赵高奸佞之人,望陛下明察。” 冯劫作为一个武将,似乎赵高给了很特别的待遇,竟然命五名壮士将其绑缚,冯劫大喊道,“陛下,盗贼并起,需与臣等谋划,不可偏听。” 牢狱之地,阴暗潮湿,这里混杂着着血腥味与腐臭味,冯去疾、冯劫被拖拽至此,内心绝望。 冯去疾厉声道,“放开吾,自有双双腿可走。” 那左右平日里只能仰视冯去疾,久而久之对其竟有敬畏之心,此刻见对方要求自己走,便很自然的松开。 冯劫则道,“为本将松绑,愿与二位丞相共赴狱。” 五名壮士见已至牢狱,量其无法逃遁,便为其松绑。 李斯的待遇始终还不错,一直是自己步行至牢狱,他内心一直在思索如何脱身,如何向陛下言明此乃赵高排除异己,毁国栋梁之举,万不可取。 李斯正在沉思之间,忽闻冯去疾大喊,“为相不可辱!” 言毕,冯去疾、直接一头撞上青灰色石壁,青灰色石壁染上一层红润,竟然自杀而死。 于此同时冯劫亦怒斥左右道,“为将岂能受尔等之辱。” 话音未落,他从一旁狱卒夺得其刀,自杀而死。 李斯瞬间见一将一相皆自杀而亡,有些恍惚,内心苦闷,他知晓来到狱吏面前将面对什么,那将是酷刑,甚是是五刑,这两位定是不甘就此被上刑,自杀而亡。 这倒是瞬间解脱,但不免偏移那赵高,李斯不服,凭什么赵高在二世耳旁嗡嗡几声吾等就要受刑! 李斯想法很复杂,首先他儿子李由虽然节节败退,但毕竟手握重兵,向西直逼咸阳不过三日而已,若那赵高聪明不会真的对自己用刑。 刑不上大夫,李斯一直这么认为。 啊! 如杀猪般的喊叫声从老牢狱中传出,直逼夜空! 李斯错了,刑不上大夫话虽如此,可如今是赵高假借胡亥搞他,岂会放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找准痛处 皓月夜空中似乎有一阵阵凄厉之声在飘荡,不知是游子之心声还是士兵之痛吟之声。 夜空之下的两大阵营皆陷入寂静之中,李斯在狱中的惨烈之声李由是无法听到,要是他知晓此刻刘季并不在营中会作何感想。 两军对峙,刘季阵营出现两种不同声音,自黄昏一直争吵至深夜。 卢绾、刘交皆言待项羽军至,合攻,必能大破之,但曹参、周勃持不同意见,“秦兵有恐惧,将无战心,须疾进兵。” 两波相持不下,各有言辞,卢绾、刘交多与李由军交战,不断挫败,且言战机已失,秦军复聚,不可贸然进兵。 曹参、周勃、樊哙与秦军多次交战,且胜多败少,皆言此刻是一鼓作气之时,刘季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入夜,两军营地篝火通明,鼾声渐渐从两营中升起,如今虽不是春秋时代那种君子打法,偷袭敌营时常发生,但此刻两营似乎达成一个默契。 仿佛双方交战多时,皆疲惫,达成今夜休战的共识,养精蓄锐明日再一决雌雄。 鼾声如雷,其中却没有刘季的鼾声,他没有待在军营,有些烦闷,见营西有一小城邑刘季心生小玩散心之举,便寻来卢绾,带上樊哙超小城邑而去。 战乱年代,人人皆在战场拼杀,为的是啥?不外乎三样,一是活命,二是钱财,三是富贵。 逼的走投无路自然是为命而搏,饥饿难耐自敢从军果腹,不甘被奴役自是为富贵而拼杀。 刘季眼中,战乱年代福祸难料,保不齐明日之光便见不得,能有闲暇休憩玩耍一下,自然不能错过一刹那。 刘季三人虽身穿便服,但其内皆有软甲,樊哙仅引百余精兵相随,樊哙向身后的百夫长挥挥手,百夫长便引人悄悄在城外寻一处隐秘地藏下。 三人走近小城邑,见城上有秦旗帜,知其城虽小但依旧是秦军掌管,便持日前夺得的秦军腰牌给监门看。 原本一脸严肃的监门,看到腰牌后立刻微笑着放其入城。 这是刘季第一次深夜入小城,且有秦军把守,虽不过千名秦军但稍有不慎便会被俘,一旦李由得知刘季被俘,恐战局立刻发生变化。 事情没有假设,刘季胆子亦如此大,进城后刘季没有东张西望,亦没显得很紧张,而是眼睛很快锁定一家酒肆。 没错,他冒险进城就是想饮口酒,解解乏,换换脑子,连日作战,紧张兮兮,他脑仁有些痛,但闻到酒香立刻精神起来。 这是一家小酒馆,至此饮酒的并不多,见其穿着皆城中百姓,个个捧着塯罐饮酒,吐沫星子横飞。 很快便有酒客言起近日雍丘城外发生的大战。 刘季、卢绾、樊哙三人正在饮酒,忽闻胖子酒客道,“吾观秦军将败,此地将归楚,定有大大好处可捞。” 另一名酒客身材略显瘦小,原本只顾饮酒并没加入谈话中,此刻听闻有大买卖做,立刻接话道,“有何买卖?请公言明。” 那胖子道,“无论秦军还是楚军,将士们除女色便是酒肉,吾观秦军必然败退,楚军拔下雍丘,此城亦将归楚,定会取善于民,大减杂税,衣食皆折价,吾等可趁机屯一些。” 瘦小的酒客点点头,“言之有理。” 刘季见二人谈话能将一场楚秦大将化为简单的去善于民,大减杂税八个字,觉得很有意思。 刘季眼睛发亮,寻思此处距李由军与他所率兵马距离皆不过一里,那么秦军一些粮草攻击定有一部分从此补充。 刘季正要开口向那两名酒客发闻,忽闻三名军士大大咧咧闯进小酒馆,喊道,“酒家,快上酒来。” 望去,刘季发现是一名秦兵,不知是此小城守军还是何处兵士。 酒家见是一名秦军不敢怠慢,立刻奉上好酒。 这三名秦兵中有一人道,“今夜偷偷离营,若被发现,恐……” 那名脸上有疤的秦兵则道,“怕什么?此刻那李由焦头烂额,自身难保,还能会管吾等。” 最后一名秦兵有些憨厚,“然,其父被抓,哪有心思作战?” 这憨厚之兵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就被脸上有疤的秦兵狠狠来了一下掌掴,“醉矣,休的胡言乱语。” 憨厚之兵吃痛,不敢言语,自顾摸着自己的脸颊。 刘季闻言,直接小声道,“回营。” 卢绾、樊哙不知为何,此刻不便相问便起身随刘季向门外走。 那名脸上有刀疤之秦兵刚至酒馆,见有人欲走,不自觉超刘季方向望去,手自觉的按住腰间长刀,欲拦截刘季。 刘季道,“军爷,何故拦老者?” 刀疤秦兵异样的上下打量刘季,见对方虽一身布衣,但其身旁两人,一个儒雅,一个威猛,不像是寻常百姓。 莫非是逃亡之将,或是欲反之人在此谋逆。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只要将其拿下送予此城守将定能讨几个酒钱。 刘季在对方将手放在剑柄处,便已给樊哙使眼色。 就在刀疤秦兵观察刘季之时,直觉后脑勺一阵清风吹来,右手本能的反应就要拔剑。 啪!砰! 樊哙欺身上前,一掌劈出,直接砍在刀疤秦兵右手腕,刀疤秦兵吃痛左右欲来相助,樊哙接着便是一拳砸出,直接砸向刀疤秦兵脖颈。 这一拳砸的甚是猛烈,刀疤秦兵眼前一黑就向一旁倒下,樊哙趁势拔出其长刀,手起刀落,此秦兵头颅滚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另外两名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被卢绾斩杀,另一名被刘季用赤霄剑砍于案下。 见刘季三人瞬间将三名秦兵斩下案下,惊恐不已,知道遇到的不是侠士便是军士,不敢露头,躲在一旁。 那两名酒客直接楞在当场,刘季微笑着询问,“汝等欲在何处囤积衣食?” 两人同样颤颤巍巍将地点指予刘季,刘季带卢绾、樊哙二人火速离开,途中刘季道,“樊弟,汝假扮予李由送粮之商贾,听闻鼓鸣即刻偷袭。” 上万秦军的军粮日消巨大,绝不是仅雍丘一县供给,刘季在酒馆闻两酒客之言他立刻判断出雍丘附近乡里定有供粮之人,此乃破李由的突破口,至于如何执行要看诸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粗中有细 此城邑距离雍丘不过一里,与雍丘县城比,这里不过是一乡里,城中有一富贾与秦军有往。 此富贾便是靠着秦军的支持才在雍丘城方圆三十里内成为首屈一指的大贾。 樊哙与几十名壮士在密林中商榷事宜,樊哙遥遥望着那庭院深深,高墙坚固的大院一阵头大。 粮草,这院内有诸多粮草,若能借来一是可借机向秦军发难,二是可缓解沛公军粮草短缺之压,这是樊哙此刻的想法。 如何取粮草,明抢肯定不行,刘季有言在先不可强抢,民心,刘季要民心。 粮草、钱财对于刘季是一个头等大事,举大事人难找,喂养人的钱粮更难觅。 樊哙一度不太明白,他曾问过刘季攻下一座城池,直接向富家、豪族“借”钱粮,谁敢不给,又有谁敢收! 刘季回馈是天下未定,往来某城池,众多诸侯来取如客,富家、豪族背后多有势力,一旦有变悔之晚矣,得城易,取人心难,难道忘却沛令乎。 樊哙虽是粗人,可天生聪慧,一听便懂。 秋风吹拂,绿色染彩,景色怡人,无人去欣赏这些奇花异草,百夫长纵马向樊哙这边驰来,下马向樊哙走来。 樊哙见百夫长脸色无任何表情,猜测消息不好不坏,道,“可知富贾行踪?” 百夫长早卸去战甲,一身的布衣,只是身材高大,眼睛炯炯有神,其余与黔首无异。 百夫长摇头,“难以进见,无处打听,吾在其宅院前蹲了许久亦未曾见其出入。” 樊哙点点头,示意百夫长暂且休息,心道,“寻不见人,或许只能明抢了,不信不出,到时再行借词。” 忽然樊哙如想起一件要紧事似的,一拍脑袋,刘季曾言世家豪族无不一爱酒色,寻人当向酒香脂粉地。 依山傍水,秋色怡人,三层酒肆前停着一辆三马车驾,装饰锦缎玉雕,还有几匹骏马。 车驾的西侧有一条小道,小道上十几骑向这边奔驰而来,为首的汉子甚是彪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 百夫长进谏道,“樊将军,如这第三家依旧无踪影,吾看还是另换他策,沛公那里快马已来催。” 这为首的汉子正是樊哙,他一直不想采取强硬手段,此刻无奈点头道,“若再不行,便用兵事手段。” 此间酒肆透着一股“富”气,便是此“富”气将樊哙等拦在门外,樊哙恐十几人引起酒家注意,故而仅带三五人。 乌云遮月,樊哙道,“路人经过此地,人困马乏,可否下榻一宿。” 拦截的不像是伙计,倒像是护卫,护卫这酒肆内的世家豪族,或许是吵嚷之声惊动了酒肆之主,下楼观之,借着油蜡火光见三五精壮汉子来投宿。 身上服侍虽为布衣,但却干净利索,三五人眉宇间皆透着英气,便道,“好生伺候几位来客。” 那精壮护卫应了一声,便引樊哙等上楼。 樊哙趁机环视四周,见一楼二楼皆为食饮之处,二楼更有单独的雅座,直到三楼樊哙见十几人站立在一间客舍前,那十几人皆怒目而视,似乎樊哙的目光打扰到他们。 稍稍休憩后,百夫长向樊哙建议到酒肆之主那里取名册,店中但凡有富贾者皆可令其立下字据,借些钱粮。 樊哙知晓那十几人护卫之所,非富即贵,如何逼的那些世家豪族们跟着自己与秦军交涉,着实没了注意,见天色将晚更加着急,恐误了刘季大事。 人在焦急之时常方寸大乱,有一壮士乃道,“何不假秦军与之交涉。” 闻听此言,樊哙如茅塞顿开,是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方法,亦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或许是太过简单有效,反而被复杂的大脑容易丢在外,简单明了,虽不懂秦人之语,但大秦天下掌兵者岂能全是秦人。 以秦军之命联络,惊退房客有之,惊怒者有之,但如樊哙所想那十几人护卫之所表现不同寻常。 即无拒绝又无接受,像是试探,樊哙示意百夫长直接闯进去,百夫长脸路疑惑之色,虽彬彬有礼不像樊哙行事风格,但依然彬彬有礼多时怎么突然要硬的。 其实樊哙确定里面住着一位人物,不管这人物是何许人,定与秦军有交往,当立刻生擒之。 百夫长会意,一个左勾拳外加一个右横劈,直接放倒二人,那二人猝不及防,皆被击中要害,当场昏厥过去,其余人大惊。 樊哙生猛,划拳为刀,刀刀都是攻击要害之处,打斗之声早已惊动房内之客,“外有何事?” 那几人皆无答话空闲,皆忙着与樊哙搏斗,樊哙闻言知机会到了,一脚踢出,木门碎裂,樊哙直接闯进去。 樊哙见房内之人面色红润,发丝灰白,一脸惊恐,孱声道,“好汉饶命,若要钱,尽管取。” 言毕,这人将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里面尽是金银,樊哙暗叹难怪随着带着十几人,敢情是抬金银的,故而樊哙几人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放倒。 樊哙直截了当,“征钱粮一用,供秦军食用。” 此言一出,原本还惊恐不已的富贾立刻放松下来,赔笑道,“原来是秦厩将驾临,有失远迎,赎罪。” 这富贾见樊哙眉宇间透着一股煞气,听樊哙又言秦军征粮,推断其为秦军厩将,他的确时常与秦军的督粮吏有交往,故而不再恐惧。 富贾憨笑将早已备好的粮草竹简奉上,原想就此了事,不料樊哙却道,“与吾一同入秦营。” 富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雍丘城下有两片篝火,在乌云遮月的夜空中仿佛两团萤火虫。 楚军营中,一军帐前刘字迎风招展,传来刘季兴奋的声音,“樊哙果然粗中有细,已驱使粮草入秦营。” 刘季已将李由之父被二世抓进大牢之事探查清楚,并告知曹参、周勃,二位武将自然知此时乃秦主将心神不定之际,突袭之良机。 萧何、刘交等亦知两军交战攻心之首要性,此刻无需他们在努力,单单李由之父李斯被下狱,他李由心神已然大乱,深夜熟睡之际便是突袭之时。 刘季安坐营帐之内,曹参、周勃请兵出击,刘季应允,但言道,“能破则破,不破则不断袭扰,直至项军来到。”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也可以 秋夜微凉,雍丘城下篝火烁烁,鼾声如雷,夜幕之下巡逻秦兵依然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那个与他们已经交手过多次的楚军。 夜幕降临常常是偷袭诞生之时,这些秦兵各个精神抖擞的望着夜幕下的一草一木,聆听四周的动静。 草丛之内,有两处人影攒动,一处从秦营右侧缓缓靠近,夜幕之下时不时传来狼吼之声,秦营右侧是一条险路,言其险非道路临崖,尖石拦路,而是这条路常有狼豺虎豹出没,故秦军在此处巡守薄弱,仅仅有两三个秦兵站岗。 三个秦兵轮流盯哨,某一段时间实则只有双目在扫射,时不时拍打驱赶蚊虫,不胜其烦,故而真正盯哨的时间很少。 曹参熟读兵书,虽非精通但用起来还是得心应手,非能战必克,但终能保全将士性命。 曹参不是名将世家,更无名师指点,他熟读兵书常常念及十六个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狭路相逢,智勇者胜。 最为不该出现楚兵的地方,曹参便想办法令其出现,秦军有所防备绝不出击。 秋夜草丛内蚊虫叮咬厉害,曹参命将士手、脸皆涂驱蚊草,这草在山间野就地取材,原本蚊虫最为头疼,曹参为此在未交战时不断思考此事。 忽一刻曹参望见一草木之上蚊虫恶之,不愿停落,命人取来闻之有一股刺鼻之气。 亲身涂之,蚊虫竟避之不及,曹参便命一百精壮寻此草备之。 曹参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巡逻秦兵,见只有三人在巡逻,心喜,但听闻鼾声之下依旧有兵器交锋之音,曹参震惊,如此时刻依旧在操练兵马,看来守备森严,不宜攻之。 兵锋已至,撤则受挫,攻则未知,曹参快速的寻思,便仅带二人悄悄靠近那三名巡守秦兵。 曹参有个大胆的想法,解决此三人再行松懈之计。 月儿从乌云中夺出,皓月之下,曹参即刻命三人将三名巡守兵除之,待乌云遮月靠近,皓月一出则停,借助乌云的掩护,走走停停。 三人领命前往,偶尔发出声响,警惕的巡逻秦兵靠近观望,仅能听到风声,看到杂草,时不时再传来响亮的狼吼,此秦兵有些恐惧,拍拍已经睡着的同伴,“有狼靠近。” 那人迷迷糊糊醒来,站起身,揉揉眼睛,未曾发现有狼靠近,安慰道,“狼亦怕人,况营寨人多狼岂能靠近。” 倒下继续睡,那人战战栗栗,当乌云遮月时他更是抱着长戈啧啧发抖。 乌云遮月,三楚军便继续行进。 啧啧发抖的秦兵半蹲在地上,抱着头颤栗,狼吼过后他才将头抬起,突然一只冷箭嗖的一声射来。 距离太近,不足五米,冷箭只穿脖颈,似乎射箭之人为让对方不发出声音,故而专射喉咙。 射箭之人生的虎体狼腰,豹头猿臂,眼眸之中透着锐气,正是擅长强弓的周勃。 周勃与曹参约定,从左右两处袭击秦军,此刻周勃先至,草丛中那三人恐周勃误曹将军大事,便立刻从草丛中窜出,脚尖点地,几个跳跃便至另两名秦兵身旁。 可叹两名犹在睡梦中的秦兵,直接寒光一闪,他们再也无法醒来。 另一名壮士便将曹参之意传达。 周勃心领神会,命千夫长退去所杀秦兵衣甲,三名楚兵换上秦兵衣甲。 周勃隐在草丛内,默默观察,只见换上秦兵衣甲的千夫长引二人在大声议论。 被吵醒之秦兵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三人,但很快眼神变换,亦加入进来讨论。 慢慢的,四人,五人,直至十几人在议论,皆言此时乃袭击楚军之良机,秦千夫长闻之前来训斥,“不巡视四方,何故在此喧哗,当诛之。” 秦兵告知,“楚军竟撤去戒备,鼾声如雷,正是进攻绝佳时机。” 秦千夫长不太相信,命人悄然探查,回报道,“楚军撤去巡逻,每角仅留一人监视,且将兵器堆放一处,鼾声如雷。” 秦千夫长这才相信,便向李由请战,自李由得知其父李斯被赵高诬陷下狱,心不在焉,有些恍恍惚惚。 闻楚军松懈,李由大喜,他急切需要打一场胜仗报送秦廷,这样其父便可安然无恙,甚至再次获得二世皇帝重用。 李由道,“吾擢汝为裨将,率五千精兵突袭楚军,务必生擒刘贼。” 原本只是一个千夫长,此刻突然因献计成裨将,幸福来得突然,险些晕倒。 这位千夫长便以裨将的名义引五千马步军悄然离开秦营,恐惊动楚军,皆牵马而行。 沛公之千夫长见秦兵离营,秦营右方已经空空荡荡,仅留百余人在此守候,千夫长知道时机成熟。 这些秦兵原本还在议论秦千夫长此去将会立大功,讨论的热火朝天,忽然一道寒光升起,接着便是一道道血花。 原本坐在身旁的秦兵居然拔出长刀砍向同伴,秦兵惊恐! 愕然,疑惑,愤怒,不解等情绪冲击着这些秦兵的大脑。 周勃见千夫长已动手,即刻命这一千精锐步军杀向秦营,因秦营右侧空虚,周勃长驱直入,焚烧营帐。 乌云遮月,秋风潇潇,火势越来越大。 秦营右侧火光冲天,曹参依旧没有动静,静静潜伏在草丛内,默默看着秦千夫长以裨将名义引五千秦军步入伏击点,千夫长忽见秦营火光冲天,知其不妙,即刻大喊撤军,但为时已晚。 直闻得擂鼓声震寒夜,左右一一冷箭向着他们破空二里,发出尖锐之音。 噗嗤!噗嗤! 五千秦军乱做一团,接着便是楚军从左右喊杀而出,一阵冲杀,五千秦军几乎全军覆没,其余皆败回秦营,曹参即刻上马向秦营杀去。 李由本在营帐内思虑如何上表赎救其父,困意上来本欲休息,忽闻帐外杀声阵阵,急忙出军帐,见营地右侧火光冲天,心神皆惊,楚军居然截营。 李由迷惑,不是楚军撤掉戒备在养精蓄锐吗,而且还鼾声如雷,如何火光城冬天,李由拦住一奔逃之兵,“何故火光冲天?” 那兵不知是李由,依旧奔跑,被李由拔出长剑,一剑砍中大腿。 那兵恐慌道,“楚军烧营!” 李由大怒,望着奔逃的秦兵大喊,“稳住,逃着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兵无常势 秦兵四散奔逃,造成如此混乱局面的乃是一支千余人的楚军。 观其装备,这是一支很穷的兵马,一千余人多为石片鱼鳞甲,只有十几名骑士,骑士当中亦只有两三名乃铁甲骑士。 准备虽然简陋,但士兵却作战勇猛,对于那些身穿铁甲的秦士没有丝毫畏惧。 为首的周勃身披铁甲,手持怒天锤冲击着逃散的秦兵。 立于中军帐前的李由怒目而视,虽在黑夜不知楚军数量,但秦军尚有两万兵马,兵力胜于刘季军,竟然遭受偷袭便乱做一团。 若散乱之状得不到制止恐有覆灭危险,李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呼气,只见他举长剑连斩数十名逃兵,可已然无法制止溃散。 李由深知若自己两万大军被楚贼区区几千人马给打的溃散,不仅救不了其父,恐自己亦被下狱治罪。 李由不甘心如此被击溃,即刻大喊,“取吾刀来。” 提银月刀,跨上战马,亲引中军精兵向着他眼里的盗贼冲杀而去。 周勃见李由引大军掩杀而来,知其兵力不及,便拨马杀出秦营,回头望去却见震惊一幕,李由并没有追击他而是砍杀那些溃散秦兵。 李由大喊,“退者斩!” 李由在关键时刻依靠一股狠劲总算扼制住秦兵溃散的趋势。 秦营东西而列,相距有些距离,在他刚稳住溃散趋势,便忽闻囤积粮草处遭到火烧,闻言李由脸色苍白。 原来是在李由持刀稳住秦军颓势时,粮草处迎来了一位客人。 皓月之下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秦字随风呼呼作响,仿佛在警告此处主人将有一场恶仗。 月色在残云笼罩下,并不很明朗,这些秦兵精神头却如夜猫子般,这里的秦兵似乎各个都如老鹰一样,似盯着猎物一般盯着黑夜。 忽见一支人马缓慢朝这里前进,这些秦兵很快警惕的发现,等到看清旗帜才渐渐放下警惕,尤其是看到那华丽服饰的富贾。 这里是粮草囤积处,故而秦兵皆是李由亲自督办挑选,各个不仅精壮,更能轮番昼夜盯哨。 这几日粮草在不断的减少,这里千夫长绝对是大秦一对一的勇士,但此刻见粮草不断损耗,像是自己在慢慢变老一样,恨不能那些粮草永远定格在某晚。 大军兵力在数量上占据优势,那么必然携带一个弊端,那就是粮草消耗的速度的远胜楚军,故而这千夫长肉疼。 李由知晓此处的重要性,特地派遣智勇双全的千夫长,这位千夫长却是很卖力,亦很尽责。 在这位千夫长的训练下,守卫粮草的秦兵各个不仅骁勇善战,更善于盯哨,稍有动静极少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千夫长难得休息一会,他跪坐在营帐内小盹,忽闻来报言补给粮草已到,千夫长既惊又喜。 喜的是粮草得到补给,大军无后顾之忧,惊的是似乎来的早了些。 千夫长平静如常的站起,出帐果见富贾送粮草而来,只是立刻非常警惕的发觉其身旁的雄壮汉子。 千夫长更加疑惑,“何故未按时而至?” 千夫长站在了望台与下方的富贾问话,并没有欢天喜地的开营门。 富贾从容应对,“闻大将军即将远征,故而提前来送粮。” 千夫长警惕道,“何为远征?” 富贾道,“大将军即将破贼向东而去,粮草接洽人恐未能及时找到,故而前来。” 李由这里军队比较特殊,秦二世并不给其调拨粮草,全要他自个解决,对于秦二世而言,他觉得李由作为三川郡守,而且还是一个地域非常辽阔的郡,父皇嬴政对李斯父子太好。 三川郡不仅地域辽阔,还较为富庶,故而秦二世只命三川郡守李由援助章邯,未给其督办粮草。 千夫长对这些地方豪族、商贾之心欲拒还迎,粮草多多益善,但警惕之心亦越加之高。 一番盘问之后,千夫长这才放营门让这位富贾引粮草队进营,千夫长亲自下了望台迎接。 千夫长刚至营门前,见富贾身旁的壮士生的威猛,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微惊,当看到其手中拎着的那把双刃斧,更是心生畏惧。 此人正是樊哙,在酒肆中截住富贾,威逼其引自己入秦营。 千夫长见其斧暗叫不好,却那来得及喊出来,樊哙直接舞动双刃斧直接将千夫长之首砍下。 千夫长猝不及防,一身的武艺未曾展示便被永远的倒下。 樊哙引上百精兵冲入秦营,放起火来,持弑神斧左冲右突,将原本彪悍的秦兵杀的心惊胆寒。 粮草之地火光冲天,李由闻之大怒即刻引精锐前来救援,将樊哙围在里面,誓要杀此贼祭旗。 未及李由擒住樊哙,忽闻探马再报道,“中军大营遭一支骑士突袭,帅旗被砍倒!” 李由见粮草之地已是火光冲天,无论如何救助,粮草依然无法复得便怒道,“今日尚且饶过鼠贼。” 随引兵杀回大营,李由见营中被一支劲军冲杀,溃不成军,只顾奔逃,这支军旗帜分明,上书“曹”字。 李由在与刘季交手时,曾派人打探过刘季此人以及部下诸将,知这曹参最为智勇双全,知道遇到劲敌。 若退怯绝无生机,李由此刻心下明朗反而一片坦荡,只有一个字,拼。 秦军颓势已无力回天,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多的撤退! 不过曹参似乎猜到李由所想,故而兵分三路,一路支援周勃,一路支援樊哙,自己这一路则是直捣李由秦营的心脏之处。 李由引军冲入营地,“大秦将士们,勿慌,随本将军杀出去!” 曹参于乱军之中一直坐于马上,他并没有参与厮杀,而是一直静静的观察战场中的一切,泰然自若的指挥着一波又一波剿杀。 曹参就像是一棵大树,周围的杂草随风摆动,他岿然不动,此刻于千军中他扫视到李由。 李由的穿着太为显然,黑色长袍,银色铠甲,头盔上更有红缨点缀,这是秦军中少有的头盔装束,只有大将才有。李由为迷惑沛公之军,特地将旗帜撤去,没有“李”字帅旗,到处皆秦字旗帜,令沛公军不知何处有李由,但他还是没舍得更换战袍、战甲。 曹参知其为李由,挺枪纵马杀出一条血路,直取李由,在李由发出大喊之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一抹笑 李由仅仅喊出一句,便见千军中有一将杀来,便晃动银月刀,迎战。 银月刀与锁魂枪交锋。 刀如银月挽乾坤,枪如电虎战昆仑。 银光烁烁保秦军,乌光刺秦取面门。 两人两骑厮杀在一起,两人连战三十回合,李由有些精疲力尽,曹参亦感到力怯,两人暂且休战。 秋风潇潇,吹动着两人的战袍。 曹参道,“何不下马降之?” 李由怒,斥责道,“毛贼安敢胡言!” 曹参则语气平缓,像是和一个老朋友话痨一样,无丝毫起伏之处,“今日败局已定,大秦将亡,何故为其陪葬?” 李由知曹参乃念其为将,两人酣战三十回合心生心心相惜之情,曹参亦发觉自随沛公起兵,今日倒是第一次与敌军之将多聊几句。 李由笑道,“食君俸禄,当为国誓杀贼,看刀。” 原本已经混乱的秦军又迎来一记重锤,项羽突围后便与刘季回合,知刘季坐下战将正在与李由军交恶。 项羽虽然突围,斩杀三川郡监,但元气大伤,欲休整军队,刘季则道,“李由军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一鼓作气,当可灭之。” 龙且、黥布主张休整,吕臣、季布则主张速战速决,不可给秦军喘气之机。 项羽略微思考,采纳刘季意见,“季兄可助吕公攻之!” 为此李由本来欲与曹参一决雌雄,秦军虽然溃败,但能战之兵犹有八千,无奈却见又有一支彪军杀来。 见旗帜乃“吕”字,李由对于引军之吕氏,最为熟悉莫过于曾跟随陈胜之吕臣,若真是此人引军而来,那么这场仗毫无悬念。 曹参军本就令李由头疼,如今再来一支军,他毫无犹豫的拨马而走,曹参引军追击,吕臣、季布入秦营当如无人之境,降者收,抵抗者杀。 吕臣在出发前曾对自己部众严明,不听调遣者斩,闻鼓不进者斩,鸣金不退者斩,扰民者斩等,总之来了一个斩字诀,再次申明军纪。 季布赞叹吕臣治军严明。 咚咚咚! 鼓声大作,吕臣军将残余秦军一扫而光。 李由引残军向北而去,欲进东郡,寻章邯而去,曹参则引马弓手紧追不舍。 李由回军与曹参战,且战且退。 曹参军马弓手欲射李由,被曹参制止,欲生擒李由,深知此乃谈判的好条件,更能令秦军投鼠忌器。 追击多时,李由逃上一座小土坡。 土坡之上秦军东倒西歪的散在各处,皆有气无力,迎风招展的帅旗已成丝条状,不知为经济所刮破,还是被刀剑所割。 李由黑色的战袍已然变成暗红色,战甲有几处已经破损,身上有几处凹陷,触目惊心,如果不是战甲质量上乘,身体恐被洞穿好几个窟窿。 脸上有一道道血在蔓延,仿佛红色小蚯蚓,分不清是李由身躯之血还是杀贼之血。 有秦兵道,“将军吾等被包围,还是降吧。” 此言像是触怒了李由,嘴角抽动几下,他提起插在地上的银月刀,手起刀落,这秦兵头颅滚落,脸上还残留着笑容。 不知这笑容是在庆祝投降之下的活命,还是劝降后的节节攀升。 李由坚决道,“敢再言降者如此人。” 李由心底对大秦是充满感激,父亲是辅佐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功臣,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这令其从小便锦衣玉食,又是因为父亲之故,他走上官宦之路,在三川郡成为一个小霸主。 李由所过生活,这些秦兵无法体会,李由亦无法体会秦兵苦楚,秦兵所想。 秦兵见李由不投降,有人便窃窃私语。 “随之战下去,命休矣。” “战是死,降可活。” “沛公仁义,定不杀降卒。” 窃窃私语如这繁星点点,闪烁不定,不知何时皓月已经隐去,似乎亦不忍观之。 李由实在困倦,靠着立在地上的银月刀,双眼紧闭,不知是否已然睡着。 有两个胆大秦兵慢慢走上前去,拿着新编织的粗麻藤慢慢靠近李由。 两人扯开粗麻藤,欲将李由绑缚。 忽然寒光一闪,粗麻藤被斩为两截。 这是一把在星光下闪着幽蓝之光的剑,寒气逼人,握着它的主人正是李由,两道寒光沿着美丽的弧度划过两名秦兵的脖颈。 两人没有丝毫反抗机会,像是刚走至李由身前便倒下。 李由眼光变得更寒,看着倒下两人将剑缓缓收入剑鞘,只见这剑鞘连同这剑皆柔软无比,竟收在腰间。 李由没有看其余秦兵,他不想给其余秦兵造成压力,内心亦恐秦兵群起而攻之。 赤色的旗帜在小土坡下慢慢向上来,曹参指挥沛公之军向小土坡发起围攻。 早已有秦兵发现,报向李由,李由没有多余的言语,提起长刀杀向楚兵。 土坡坑坑洼洼不易骑马,沛公之兵皆步行而上,曹参持长枪徒步而来,身轻如燕,在山石间跳跃。 李由太过顽强,曹参没坐在土坡下的营帐内,而是亲自来捉李由。 曹参这次引弓弩手攻上小土坡,前番进攻他只想活捉,结果李由引军从小土坡上滚砸石块,死伤不少,但沛公兵仍有少部分将李由残军团团围住。 这次曹参决定让在弓弩手在前,先射击后生擒之。 其实经过几番的围攻,土坡上能为秦兵所用石块几乎没有,曹参不愿在冒风险,若是损兵而胜代价太大。 曹参是个文武兼备的仁义将军,他素来践行刘季的仁义之举,能招降则不战,能生擒则不杀,能减少伤亡绝不强攻。 李由如一道夜幕下的暗红之影,飘荡在沛公军之间,所到之处沛公兵皆倒在血泊中,看样子李由想冲出一条血路,继续向北逃。 曹参愤怒,令围拢李由的沛公兵撤离,命弓弩手向前。 原本杀红眼的理由见数百个弓弩手围着自己,李由仰天长笑,对着西方道,“孩儿斯无法再侍奉父,请恕孩儿不孝。” 言毕挥刀冲上去,曹参看着无奈的举起手,做出一个放箭的手势。 上百只箭羽向着李由疾射而去。 噗嗤…… 李由身中数箭,向下冲的速度放缓,他看着夜空有些眩晕,双手紧握银月刀奋力插向地面,借助银月刀他稳住身影。 银月刀在星光的闪耀下映射出李由那苍白的脸,身上的铁甲开始染红,暗红的战袍早已变成鲜红。 李由缓缓的闭上眼睛,表情由不甘慢慢露出微笑,他笑了,这笑似乎带着解脱。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战成名 曹参看着这微笑不知为何,内心竟然没有大败李由的喜悦之情,曹参命人将其头颅斩下报于刘季,其余秦兵皆降。 夜幕送走繁星,渐渐引来鱼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染红这座城池,亦唤醒雍丘城下的楚军。 旌旗迎风招展,红日之光令旌旗之色发生变化,颜色上带些喜庆,似乎迎来可贺之事。 帅帐内有一位长者和年轻的将军正围绕一个匣子观看,脸色虽然凝重,但难以掩饰那发自内心的喜色。 长者自然是刘季,年轻的将军是项羽,二人看着匣子里的人头反应不一。 刘季叹道,“秦之英雄,厚葬。” 项羽则道,“楚之仇敌,示众。” 这颗头颅自然是曹参命人快马送来,报于楚军两位帅将。 曹参、吕臣、季布皆回大本营,此刻李由首级被传阅,诸军吏感慨者有之,谩骂者有之,吐口水者有之。 楚军将领内心的仇恨似乎皆发在李由首级上,吐口水,谩骂使其畅快不已。 项羽渐渐发现不妥,便道,“快将捷报与李由首级一同报于武信君。” 曹参的名字亦随着李由的首级而渐渐为诸将所知,可谓一战成名。 斩杀三川郡守,大破秦之援军,挫伤秦军锐气,这一仗打的扬名天下,楚军威震诸侯,震惊秦廷。 此捷报快马加鞭向东郡奔去。 此时的武信君已经离开东阿,向西进发朝着濮阳的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濮阳城内有一位身穿铁甲蓝色长袍的将军驻立城头,遥望东北方向,他的眼眸深邃,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秦军大将章邯。 李由首级被斩下的那一刻便牵动着三个人的脑神经,一个便是这章邯,一个便是在狱中的李斯,闻言更是昏厥过去,最后一个便是赵高。 赵高对于李由战败被杀,三川郡守率十万大军已然被山东盗贼所杀,他不敢向秦二世上报,看着秦二世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此时道出此消息定是大煞风景。 于是乎赵高不仅自己不上报,还将其他奏折压下。 其实三川郡守李由之首级即将还牵动着第四个人的心,那就是项梁。 城头上的章邯此刻眉宇间除去那英气便是愁云,他看着城池四周的河水,愁云更加浓厚。 环水而守固然城池坚固,但有利有弊,某种情况这亦是自杀,项羽、刘季引军离开他心情稍微放松,便思索如何与李由援军共同破项。 章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李由的面没见着,李由随着他的谋划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李由军联手抗项是无法实现,此刻更有快马来报言项梁率军已离开东阿向着濮阳进发,距离不过二十里。 项梁自东阿大破章邯亦是一战成名,天下各路诸侯为之振奋,章邯之不败神话终于被破。 项梁军令章邯部下诸将心生畏惧,如今项梁军再次开拔,据线报项梁这次做足准备,来势汹汹,大有势不可挡之威。 部下诸将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坚守濮阳,一派主张弃城而走。 司马欣主张弃城,向撤向定陶,他的理由是定陶土地肥沃,不仅盛产稻谷更是水产丰富,能为大军足够的后勤保障,最为司马欣所看重的是定陶守将善战,尤其是在守城方面那是非常出色。 秦嘉曾欲取定陶,被定陶死死遏住遂无寸功,刘季、项羽引军依旧无法攻克。 这定陶守将乃东郡郡监,最是擅长守城,退守定陶,可与之攻守兼备,且与驻扎成武县的东郡尉军可成犄角之势。 项羽、刘季的厉害不言而喻,先前秦军未将项羽、刘季放在眼里,直到二人引军大破李由援军,更将李由斩杀,此战绩不仅让诸将震惊,亦让章邯将二人看成对手。 章邯自出函谷关,在山东六国的地盘上打的风生水起,接连胜仗,直到遇到项梁这才感觉到阻力。 盗贼四起,多乌合之众,这是章邯接连胜仗的感觉,直到此刻被项梁军不断挫败,这才第一次在心里将盗贼看作楚军。 李由被斩,项梁逼近,是守还是弃,章邯第一次感觉抉择如此困难。 断了一只手臂的司马枿反而主张坚守,若退至定陶即无险可守,又挫伤锐气,主动向项梁示弱恐反被压制。 还有一条那就是距离巨野泽较近,那里多悍贼,若两军交战难解难分悍贼趁虚而入非常不妙。 章邯望着河水,红日悬挂,波涛金鳞闪闪,仿佛波涛之声传入其耳在向章邯进言。 驻立良久章邯缓缓转身,向左右道,“传令,三军进发定陶。” 章邯特地用进发两字就是要秦兵脑海里无“撤”的感念。 撤字若出定会在秦兵内心种下逃、退、亡走等念头,发酵起来相当可怕,数十万秦兵若心生退怯是无法打胜仗的。 不过章邯很清楚楚贼势大,而且越来越大,但自己这数十万大军无法将项梁打败,故而章邯再次向秦二世上表。 此等危机之事赵高本想瞒秦二世,却在秦廷忠勇之士抢先将此紧急军情告知秦二世。 秦二世惊恐,幽怨,占据他大脑主要念头的便是怨愤赵高,便质问赵高。 赵高道,“此盗贼不足为惧,大将章邯败退不过兵少耳,命北拒匈奴之王离军南下,与大将章邯合击,山东首贼定可生擒。如此小事奴不愿烦扰陛下。” 赵高的话很简单,但却很有力,轻描淡写的将秦二世的愤怒花去。 原本的隐瞒不报,大逆之罪变成了甚得朕心。秦二世很高兴,但又扫兴,这危言耸听的奏文果然令秦二世有些恼火,完全交给赵高去办。 王离驻守长城北拒匈奴,随着蒙恬的死去,他对秦廷充满失望,又有期待,赵高立胡亥为二世皇帝,他本愤愤不平,但对李斯充满期待。 期待总有失望陪伴,李斯亦和赵高一样拥立胡亥,李斯令其失望,又期待二世能够长大,但显然他不该有期待。 如今接到秦二世南调的命令,内心拒绝,但又忍不住接下虎符,至少这数十万秦军咱归自己调遣,虽名义上增援章邯,归章邯指挥,实则有一半的决策权。 主要立下战功,他王离就能拥有与奸臣赵高抗衡的资本。王离有大将的沉稳,但心却早已飞往战场,并命大秦一万铁骑为先锋,星夜赶往东郡,援助章邯。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撤兵而已 章邯发出撤令,要走却没那么顺那里,因为别将司马枿坚决反对,司马枿道,“郡守亦善用兵,更善补给。” 司马枿反对,他说服郡守,郡守虽没直言反对,却泪流满面,一直挽留的模样,胜似亲人离别。 章邯心中暗暗震惊,不知这郡守眼泪如何而来,不过撤兵而已,这么紧张干嘛,又能说明什么。 郡守满脸眼泪道,“将军若走,濮阳难守,吾愿携军民随将军而去,望将军垂怜。” 章邯内心一千个那啥,章邯身为虎将有种野兽般的本能,能觉察到常人觉察不出的事,比如这郡守的心思。 比如即将到来的危险,郡守自然不愿濮阳之兵被章邯带走,如若那样他就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就像是夺了孩子最爱的玩具,郡守善练兵,常以通兵法之将军自居,虽无将才,却爱做将。 郡守道,“吾愿为先锋,替上将军除贼。” 章邯本不想带,不是每个时候皆是人愈多愈好,但章邯最后还是带上郡守,因为章邯从郡守眼睛里看出有一种火焰在燃烧,欲望火焰,这火焰即便是眼泪亦难以浇灭,若不带走恐生变。 司马枿本让郡守劝谏章邯,不料却成章邯先锋,弃城已成定局,他依旧不愿放弃,拿水战来劝谏。 濮阳之地北靠河水,可令郡县召集战船,训练水军,水路两军互为犄角,楚贼必不敢轻举妄动。 一直威严的章邯,不苟言笑,此刻却笑了,笑的很轻松,笑的很放肆,司马枿的话给了章邯一个启发。 濮阳北靠河水,但尚有距离,定陶则有济水穿过,可临时组建水军虚张声势,更能引济水守城。 章邯脑海里出现画面,他的军队依济水而驻,退可乘战船而走,进可与定陶守军合击楚贼,最为要紧的是他想到一个增兵的办法,可由民船做掩护不断从三川郡征兵而来。 驻守在雁、代而北拒匈奴的秦军亦可由船只悄然运往定陶。 司马枿很自信,自信这句话可以让上将军改变主意,可他惊讶的发现章邯的眼神更加坚定,并透着一股野性的光芒。 秦军还是在章邯的军令开始动身前往定陶,东郡郡守引着本部人马为先锋向定陶进发。 定陶的晚霞很美,济水自西向东穿过定陶,这条济水不仅滋润着定陶,生养着定陶人,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济水两岸芦草丛生,灌木林立,奇花点缀其间,入秋之风更是将这片区域染成了彩色。 秋色晚霞更是多了一丝凉意,一匹战马在芦草旁的道路上一闪而逝,如一叶扁舟沿着济水向定陶狂奔而去。 这批快马奔至定陶前,吊桥下落,大门竟然恰如其分的打开,毫无减速的穿过吊桥,奔入定陶城。 定陶守将郡监正在幕府与诸将领议事,一个秦兵匆匆下马未经通报便闯进幕府。 郡监善用兵,故常在军营中休憩,幕府成了他办公和休憩的地方,如此常年带兵,将兵一心,军民互依,故而各地反贼皆想取定陶而不得。 郡监未曾站起,便见那秦兵从背后取出一青铜圆筒,双手奉于郡监,观之震惊,“诸将随吾迎接上将军。” 章邯率军而来,定陶诸将皆心生向往,想见见这位大将如何模样,自出函谷关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硬生生将陈胜的势力铲除,逼死魏王咎,实在是令秦军声势大振,或者说让秦军找到了当年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威猛,在定陶诸将眼里,章邯乃军神,是大秦雄狮的化身,曾一度将其比作白起等名将。 章邯军至定陶,依济水面北成弧形安营扎寨,背后对着定陶城,东郡郡监亲自出城迎接章邯,欲给章邯接风洗尘。 章邯见东郡郡监一身儒雅,颇具儒将之风,身后跟着的诸将更是虎步鹰眼,观之暗暗赞叹,有如此之将镇守定陶,定陶可无忧。 东郡郡监见章邯生的英姿伟岸,鹰目方口,虎背熊腰,眼眸深邃,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暗叹不愧是大秦脊柱,乃虎上将也。 定陶诸将见章邯威仪,身后大军丝毫不乱,各司其职,安营者布置营帐,练兵依旧在操练,总之他们很佩服,他们亦很高兴,能一睹偶像之风采。 诸将愣神之后躬身向章邯行礼。 章邯连续作战渐渐习惯着军中生涯,反而对繁杂的官级礼仪有些厌烦,道,“既为将,当军法从事,无需多礼。” 东郡郡监为章邯增调五千精兵,助其安营扎寨,至一切妥当已是繁星点点,晚风吹拂,济水岸边灯火通明,篝火如黑夜中跳动的舞女在温暖着秦军士兵的身心。 几十万的秦军沿着济水成巨大的弧形,若隔岸观火那绝对是一场盛大的篝火盛会,军队壮丽之美尽显。 入秋很凉,靠水更亮,济水对岸漆黑如墨,站在了望台可望见济水与夜幕融合,繁星映照在济水内闪烁着点点星光。 东郡郡监为章邯的接风洗尘被这个反客为主的章邯安排在秦军总军帐内。 弧形的秦兵列队,与后方圆形的营帐形成一个椭圆形,在椭圆形的中阳便是总军帐所在,黑幕青铜的营帐处在中间,仿佛泛着青光的眼眸。 总军帐内烛光闪烁,鼓瑟争鸣,歌姬一展歌喉,舞女一战婀娜身姿,章邯长案上摆放着小鼎,鼎中内上好的牛肉,无汤无菜。 章邯自出函谷关已经习惯这种用鼎进餐,无菜,无汤,用酒暖胃的军旅生涯,忘却了咸阳任少府时的有菜有汤有歌姬的生活。 此刻见东郡郡监带来歌姬与舞女,让章邯忍不住想起离家已数月。 章邯挥挥手,示意歌姬舞女退下,东郡郡监感到紧张起来。 章邯道,“楚贼正盛,快马快项梁已至甄城,即将南下而来,望定陶诸将齐心协力攻破楚贼!” 原来是项梁引军浩浩荡荡自东阿向西欲在濮阳城下与章邯一决雌雄,至甄城令大军原地休息,便从甄城继续补给粮草,并用轺车遣送使者继续向燕赵请兵合击章邯,齐军不愿出兵,项梁心中暗暗在想,等解决掉章邯,再来找田齐算忘恩负义之帐。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按兵不动 济水的清晨格外壮丽,浩淼的水波在微红的天幕下金波粼粼,一轮红日自水天连接处涌来出来,似乎还挂着水气。 旭日的东升不仅唤醒济水旁的花草,更是引起了望台上秦兵的警惕,远远望去有一支人马自红润雾气的笼罩中显现,黄色的旌旗随风翻滚,旌旗在红日的映照下更加闪耀,并开始向两侧散去。 这支军队亦有数十万人马,可谓遮天蔽日,了望台上的秦兵立刻吹起号角,摆动黑色的旗帜。 号角响起将秦兵从清晨的朦胧中唤醒,唤醒的不只是紧张,亦有郡守的心思。 东郡郡守本部人马有裨将谏曰:“那郡监为上将军接风洗尘,只见上将军不见郡守,此乃有二心,恐有取代之心。” 东郡郡守曾欢喜又愤懑,陛下任命他为东郡郡守,掌管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县,在战国年代算是一方小诸侯,甚是开心,可愤懑的是这郡监其实根本不与他一条心,或许是郡监的职责所在,本就有监察之意,唯有郡尉与其关系不错。 郡监对他的无视,郡守能忍,但部下难以忍受。 郡守道,“大敌当前,勿其分歧,待击破楚贼,吾自有办法。” 东郡郡监听命章邯,夜守定陶,不许离城,有枯瘦老者谏曰:“上将军命郡守为先锋,带其立功,恐更加不利公夺得东郡掌控权。” 东郡郡监无奈道,“军令如山,又能如何?” 东郡郡监亦看郡守很不习惯,但又能如何,毕竟人家名义上是上级。 枯瘦老者道,“可借楚贼之手除之!” 东郡郡监道,“愿闻其详。” 枯瘦老者嘿嘿一笑,“郡守老贼狡猾,虽为先锋断不会亲自出战,公可用激将法令其出战贼兵。” 东郡郡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章邯离开中军总帐,引司马欣、司马枿、东郡郡守、郡监前往了望台察看,只见济水对岸楚军以水而列,成羽翼形成,旌旗迎风招展,像是金色的浪涛一样翻滚,士气高昂且井然有序,再看阵法大有奇门遁甲之奥妙。 章邯开口道,“不愧是名将之后,诸公可有高见?” 章邯是自信的,唯恐诸将有异心,先前一直势如破竹直至连败于项梁,此刻诸将心有不齐。 话音未落,诸将皆无开口机会,包括那郡守,因为郡监已然开口,“楚军远道而来,师未疲,反而更加高涨,恐寻常将领不能与其争锋,吾愿为先锋,渡济水而战!” 郡守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郡监,眼睛里透着丝丝怒气,他不明白这郡监嘴如何练的,怎么那么快,真该封嘴。 郡守语气中透着不悦,看向郡监道,“汝有多少胜算?万不可丢了大秦军威” 郡监望着前方,“无胜算。” 郡守道,“岂不是让大秦将士送死?” 郡监道,“为报陛下,肝脑涂地又如何?” 郡守当仁不让,“还是吾去吧,作为东郡郡守,此乃吾之责。” 郡监见郡守似乎在慢慢走入自己的套,窃喜,瞥见郡守那眉头皮肤微褶的一刹那。 郡守内心的确不想拦这个可能要命的活。 大秦按军功封爵,根据爵位可以获得相应的东西,诸如土地、女人以及权力,东郡郡守内心清楚,他不像李由有个做丞相的爹,朝中没有过命的交情,唯有军功。 他这郡守得来不易,此刻爵位和郡监相差不大,岂能容其超过自己,故硬着头皮请战。 无人愿意送命,战乃非战不可,为爵位,为家室,高处不胜寒,只可进不可退。 闻言,一直未曾言语的章邯却道,“只探虚实,不可恋战。” 死,可怕,更可怕的是不用死亦可获得! 郡守和郡监争相为头次出战,挣得面红耳赤,章邯内心静如池水,随风飘来前方隔岸传来的训练声,在济水上似乎能荡起涟漪。 章邯眉头微锁,淡然的道出依旧以郡守为先锋,郡守领命欲点兵前往,章邯又道,“待楚贼先动,敌不动,吾不动。” 郡守斩钉截铁道,“诺。” 章邯眼神坚毅,凌厉的眼神似乎定要给楚军一个痛击,但神态却悠然自得,大战在即未见丝毫慌乱。 郡守看到济水对岸密密麻麻的战车、旌旗、辎重、擂鼓,手心慢慢渗出汗珠,发丝间亦难免渗出汗珠,走起路来双腿居然不由自主的打颤,见章邯泰然自若,发自内心佩服。 旭日缓缓东升,直至悬挂头顶,秋凉之意已然散去,对面的楚军军营却是袅袅炊烟升起。 楚军已然没有渡河作战的意思,甚至连一只船都没有,章邯迷惑,郡守紧张的食水不进。 大军如何渡河,定是需要船,不见船只此是为何?难道要长期驻扎在此拖住吾章邯,楚贼另一支军便可如斩李由一样,西进将各大郡县各个击破,直逼咸阳? 想到这里章邯额头直冒冷汗。 花影东斜,同样一轮红日悬挂在济水之上,只是多了一片晚霞,楚军依旧没有渡船要战的意思,章邯的内心开始波动。 两军长期对持,粮草最为关键,项梁远道而来却不急着进军,难道要打粮草战,秦军有定陶这个大粮仓倒是高枕无忧。 此刻章邯却没有丝毫高枕无忧的感觉,因为他不清对手,无论是三连败的周文还是被他赶出陈县的陈胜,亦或是被他逼死的魏王咎,与他交过的对手皆一个个败亡,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他能看穿对方,看透敌人,如今他却有种看不清项梁的感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几十万大军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手,项梁就是这种可怕的存在。 夕阳在济水中泡澡,连同济水亦染红,楚军依旧毫无动静,章邯终于安耐不住,他决定采取行动。 一直处于紧张的郡守如释重负,像是等死之人突然要上刑场反而不害怕了,章邯要采取行动,他将要出征,可章邯之令再次令他陷入无尽的等待中,不是章邯再变,而是决定派出细作,插入敌方心脏,如此方能了解敌方核心弱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老生常谈的兵法之云还是要做的。 有船自江上来,楚军岂能不知,细作如何打入楚军,不像一阵风岂能来去自如。 第一百八十章 一叶扁舟 济水之上多了几只渔船,条条道路通财路,船只向着济水对岸驶去,行至水中央,唯独一叶扁舟向西而去。 楚军阵营,了望台上楚兵向下传言,“有船只向这厢靠来。” 自两翼不断从弧形中央传报而去。 中军大帐内,项梁与诸将正在商议破秦大计,范增主张明着操练,暗中挑选熟悉水性之精兵潜游过去。 船只固然能渡兵,但必然会让秦军有所防备,若秘密潜水过去,只需一两千精兵便可给敌方致命一击。 两千精兵能起何作用,秦军警卫军定是精挑细选,且数量不在少数,潜水过去不过羊入虎口,这是大司马曹咎的意见。 兵不在多而在精,兵不在少而看如何用,在秦军最为松懈之时渡江而战,秦军定会为发现楚军欲偷袭而沾沾自喜,待到注意力吸引在济水之上,那两千精兵换上秦兵服装,突袭秦军粮草囤积地,焚烧粮草。 一可令秦军生疑,二可令秦军诸将生嫌,最为最要的是可以令秦军大乱,再次征调粮草终究需要时间。 两人争论不休一时间难以抉择,忽闻帐外哨兵急报,“有船只靠近。” 这船只定然不是征调船只,楚民援助的可能性极小,因为项梁已然征调船只完毕,就待时机成熟打过济水去。 项梁道,“可有特异之处?” 哨兵回报,“有一叶扁舟向西而去。” 船只驶来,断不会讲和,秦与楚已势同水火,为何而来,定有细作。 恒楚道,“定是来探楚军为何一日迟迟不进攻,吾驾船将那人捉来。” 项梁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同意是细作,摇头自然不同意他冒险去追那人,这险不是恒楚之性命之忧,乃是担心打扫惊蛇。 项梁道,“将计就计,让细作帮助吾军实现初步计划。” 众船而来,独一叶扁舟向西而去,聪明人想想有问题,平庸之人亦能猜到对方又在用调虎离山。 曹咎和范增的意见不仅让诸将议论纷纷,亦让项梁陷入抉择的思虑当中,项梁走出大帐,在诸将的护卫下来到江边。 江边有一位年轻人抱着一把长剑,时而默默望着济水,望向济水对岸的秦军,时而在地上写写画画,画了抹,抹了画,偶尔有士兵过来与其聊上几句,有的露出赞赏的表情,有的露出讥笑的神情。 忽然项梁眼睛一亮,眼中的疑云荡然无存,有了决定,不是要立刻发动进攻,而是要决定听听士兵们的意见。 项梁走向这位少年,这位年轻人认得项梁,见项梁由诸将簇拥着向自己走来,他没有一丝的慌张。 项梁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称奇,大多士兵见主帅前来多是紧张不已,甚至口齿不清,言语会吞吞吐吐,在这位少年眼中他没有看到,只是觉得面熟似乎在哪见过这双明亮而又坚毅的眼睛。 项梁开口道,“吾欲遣精通水性之两千精兵偷袭秦营,汝以为如何?” 这抱着一把长剑的少年正是韩信,韩信见项梁向无名之辈问计,心中激动,“以卵击石,但胜算很大。” 项梁笑了,“何意?” 韩信道,“看将军如何做?” 恒楚见一小小士兵在上将军面前故弄玄虚欲训斥一顿,项梁举手制止。 项梁觉得眼前的士兵很有意思,道,“愿闻其详。” 韩信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原以为项梁认出自己方才闻计,不过是在向士兵问计,倒是像不耻下问。 失落归失落,若能借此立下一功倒不至于一直被埋没。 韩信道,“秦军势大,仅两千水兵定心生恐,虽两千精兵犹如两百,若大军在江边调集船只做欲渡江而战之况,那两千水兵可变两万奇兵。” 项梁露出满意的神色,眼中透着一丝欣赏,“继续。” 韩信接着道,“这两千水兵若有一猛将带领,换上秦兵甲胄,拔换秦军旗帜,焚烧秦军粮草,混入秦军之中可令秦军恐慌,吾军迅速渡江,可胜!” 项梁道,“善。” 这一番言论倒是和范增有些相像,更加确定项梁要采用一步险棋,问题是这位大将选谁,项梁犯难。 此行九死一生,若折损一员大将得不偿失,但此行必须有大将,否则两千水兵如无主之兵一盘散沙,更会缺少一股冲劲。 冷兵器时代,作战靠的就是勇猛和计谋,计谋再完全若无猛将执行,便是纸上谈兵。 诸将皆知此行凶险,无人敢自荐,项梁到了指定的时刻,忽闻恒楚自荐道,“恒楚愿往。” 闻言项梁喜,项梁又愁,喜的是恒楚前往此计定成,愁的是九死一生,恒楚能否安然回来,恒楚不只是一员大将,和他项梁更是生死之交,和项羽更是能聊的来,一段时间他将恒楚看做家人。 大司马曹咎道,“咎愿驾战船为先锋,吸引秦军注意。” 项梁亦知正面吸引秦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确实能吸引住秦军,免不了一场大战。 项梁默默思索,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生死之交,这场战斗必须胜,他项梁没得选。 项梁看向曹咎道,“章邯军不善水战,曹公可挑谙熟水性壮士组建五千水军,务必在济水之上用弓弩攻之,不可登岸而战。” 言毕,项梁又看向恒楚,“此行凶险,焚烧粮草后立刻潜藏起来,不可与秦军纠缠。” 恒楚、曹咎皆领命道,“诺!” 项梁在吴中曾训练过水军,因此军中兵多水路皆通,曹咎亲自挑选五千水兵,登船向济水南岸驶去。 一叶扁舟在战船前方飘然驶去,船帆上的旗帜迎风飘扬,呼呼作响,上书“曹”字。 早有秦兵报之章邯,章邯闻言诧异,曹字帅旗竟然在一叶扁舟上,这一叶扁舟后的战船皆是高大坚固,上有弓弩,主将不在战船上,反而在一只小船上,秦郡守笑了,但马上捂住嘴,在大将面前他不敢笑,脸上却洋溢着一丝丝讥笑。 章邯看向郡守,郡守忍的很辛苦,努力的憋着,满脸通红。 章邯道,“郡守有话不妨直言。” 这句话算是给了郡守解脱,终于大口大口的喘气,道,“吾观楚贼曹将乃不通水战,吾引本部五千人马,三艘战船定将其擒之。” 自信,章邯喜欢自信的秦将,但自信不是自恋,叮嘱道,“不可轻敌。吾章邯不善水战,可调八千人马,公自行调配,首战全仰仗郡守矣。” 第一百八十一章 勇需谋助 章邯调遣十名五大夫之将助郡守,郡守将本部人马与章邯增兵合在一起。 弓箭手、步兵都比原先多,郡守顿觉此次出征是很有面的一场战争,为稳固自己郡守地位,此战必须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亲征是必须的,甚至亲自试试弓弩亦是必要的。 郡守裨将道,“郡守不必亲自出征,末将领军即可,只要帅旗不变,郡守可安然。” 郡守笑道,“吾若不登那场,汝以为吾能安坐定陶城中。” 裨将眸子暗淡下来,“自然是不能的。” 郡守道,“既然不能,何必藏在旗帜后,若是上将军怪罪,军法处置,吾这郡守在军法面前与秦兵无二。” 裨将心里清楚,眼睛竟有些湿润,郡守待他不错,从一个奴隶一路提拔为裨将,他真的很感激。 感激之情很高,高到可以为之舍命,裨将道,“若如此,郡守恐中郡监借刀杀人之计。” 郡守笑道,“无需担心,虽是借刀杀人,此刀未必是楚贼,吾亦非刀下之人。” 郡守是自信的,作为东郡一把手,却偏爱都兵书,操练水军,濮阳以北的河水他没少去。 此番出征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次济水演练而已。 定陶初战在即,秦军和楚军皆在苦思冥想,皆想以最少的兵力获得最大的战利品。 恒楚已然挑选二千精兵完毕,欲焚烧秦军粮仓,从清晨至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映照济水之上如闪动的银子,令人心动。 一日内精挑细选的两千精兵已有一半安然潜水过去,此去甚为危险,项梁与恒楚有了下面一段对话。 项梁道,“此去危险,当心。” 恒楚笑道,“无险怎能四两拨千斤。” 项梁又道,“恒楚将如何做?” 恒楚道,“顺者过,逆者杀。” 和秦兵交手不止一次,得秦兵甲胄易如反掌,可绕过层层防护,直捣粮仓,焚烧后又能安然无恙的退回,这就不是勇所能做到。 项梁道,“若如十足把握,此计废弃也罢。” 此言领恒楚脸色一阵变换,眉头反复舒紧几次,表示恒楚在做思考,却并未思考如何谋划,而是思考如何作答。 是否成功,靠近敌营才能有应对之策,否则便是空想,恒楚思考许久才摇头道,“大将军不可,恒楚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项梁等了片刻却是这四个字,他不是很满意,项梁是个做事喜欢细细谋划之人,若无把握绝不轻易去做,摇摇头,“再议吧,吾恒楚不通水性,去不得。” 恒楚清楚再议二字的含义,他没有继续争辩和献策,争辩无用,因为他恒楚内心的确没有绝妙的焚粮计划。 本是繁星点点,却秋风乍起,一场秋雨毫无征兆的洒将下来,漆黑如墨的夜晚唯有几处篝火有些温度,济水之上的寒气逼近大营,楚兵裹紧甲胄。 雨夜,江边有两人无法无眠,恒楚身披蓑衣边走边思考如何才能渡过济水不被注意,又当如何才能混入秦粮草重地焚烧后装作无辜。 低头思考往往难以觉察周围,风声、水声还有厮喊声,全在恒楚的思虑中慢慢消失。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抬头恒楚看到前方有微弱的火光,靠近后见到那时黄色军营前的篝火,在秋雨中慢慢熄灭。 恒楚注意到一个青年,因为其他楚兵皆入眠,唯有他没有入睡,秋雨中恒楚并无法看清这个青年脸庞,在秋雨中朦朦胧胧。 这青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说是蓑衣斗笠不过是他自己用野草编织而成,他的目光坚毅如狼一样,不过恒楚没有机会看到。 恒楚此刻已卸甲,身穿布衣身披蓑衣,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将军。 恒楚开口道,“秋夜寒凉,为何不眠?” 这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被打断思索一样,身体微微一颤,回道,“汝是将军?” 恒楚摇摇头。 青年又道,“裨将?” 恒楚又摇摇头。 青年道,“千夫长?” 恒楚直接道,“百夫长。” 恒楚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小兵,这太假,一个小兵在军营里乱走这绝对是要食军棍的。 恒楚想了想便说自己为百夫长。 青年楞了半晌,道,“秦军兵力越聚越多,楚军危,故而难免。” 恒楚来了兴趣,“何以见得楚军危矣。” 青年道,“定陶守将善水战,秦军主将章邯更是善夜战,吾军虽起于吴越之地,然并没有独自发展水军。” 恒楚觉得这个小兵有点见识,不凡。 恒楚直接开门见山,“武信君欲调一员虎将前往突袭粮仓,汝以为如何?” 青年身子微微一动,像是有所触动,道,“章邯为将智勇双全,然过于自信,若卸甲换以布衣,驾一叶扁舟,秦将皆以为细作,但章邯未必信……” 按照这青年的意思要扮做渔民过济水,一是吸引注意可掩护水兵潜游,二是可给秦军错觉,将更加注意船只的动向。 恒楚和这青年聊的很愉快,愈聊愈加明朗,这更加坚定恒楚只身过济水的决心。 中军大帐油脂灯依旧闪烁,项梁安坐依旧在研读兵书,忽然站外传来泥泞的脚步声。 耳聪目明的项梁立刻放下兵书,“何人在外?” 其实项梁明着在看兵书,实则在思考恒楚之事,曹咎已引战船驶向南方,按照船行速度当已至济水中央,若秦军发现,此刻应该交上手,可依旧没有回报,不免担心,对于恒楚之事更是担心。 项梁在恒楚出发前聊了几句,见恒楚并没有一套思虑成熟的打法,又是深入虎穴且不通水性,他与恒楚多年的交情渐渐占据上风,故取消了恒楚过济水焚烧秦军粮草的作战计划。 故帐外响起一点声响,项梁立刻放下兵书。 帐外回报道,“武信君,恒楚将军渡江而去。” 项梁忽的站起,“胡闹!” 恒楚私自离营算是违反军法,若过济水无战功,恐到时不知将如何服众,项梁帐下豪杰众多,除去因才使用军法严明尤其重要。 如何服众不是项梁最为担心,怕的是恒楚无命回。 项梁道,“左右,传吾军令,命诸军吏即刻至大帐商议兵事。” 济水之上几艘战船停在中央,灯火通明,那一叶扁舟上本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已多出二人,一将,一兵。 那将铠甲披风,凝望前方秦军军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勇者无畏 一叶扁舟随波翻动,看起来似乎有翻船的危险,这船上两人竟然仍能稳稳的,一立,一坐于船头。 那兵看似是兵,却仅仅手持一把长矛,连甲胄亦未上身,但看他下盘竟然稳如泰山,即便船下破涛再翻滚,船像是粘在破涛上,这也是那将能稳稳安坐在船头原因之一。 那兵道,“有渔船驶来,是否要擒来。” 这将正是奉命靠近南岸秦营的曹咎,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有一渔船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此渔船的确可疑,楚秦两军即将交战,济水之上无论渔船还是商船皆踪影全无,唯恐避之不及,此刻来往船不免有刺探、使者等嫌疑。 曹咎将视线收回,依旧看向对方连绵不绝的篝火和营帐,淡淡道,“继续再前进一箭之地。” 那兵诧异,“将军,不能靠近,若再靠近恐遭强弓射击。” 曹咎眼睛里不再是黑白分明,而是有火光,那火光是南岸秦军军营中的篝火,这篝火慢慢变成点燃他血液的火折子。 曹咎曾为大秦狱掾,虽是一个小吏但好歹是脱离乡野、奴隶之身份,可他对大秦有没多少好感,每天面对被抓进来的少年、父老,听着他们的委屈、愤怒、恐慌。 这是一种折磨,狱掾之职没有让其拥有惩奸除恶的快感,而是见了太多不公,当他听闻项梁被通缉,他立刻伸出援手,能减少一些冤案自然是功德。 波涛之声仿佛是过去许多年听惯之音,微恐之音,曹咎毫无犹豫道,“继续前进。” 前进有危险,但前进是曹咎的职责,是他作为先锋水军之将必须要面对的,大司马这个名号,他不愿有辱其名,前进是必须的…… 济水南岸之秦军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登上战船,一场小股的试水即将发生,没有人注意到在定陶以西,济水之岸有一人悄悄登上岸来。 这人登上岸向石路走去。 石路对面是一片密林,林中寒光闪闪,那是刀剑,林中乌光闪闪,那是秦兵甲胄。 秋雨之下,没有灯光,夜色发蓝,这些身穿秦甲胄之兵眼睛突然变大,看到有人登岸,像是饿狼看着猎物。 这些秦兵忽然冲出,刚登上岸之人瞳孔紧缩,右手手腕一抖,一杆丈六长矛噌的一声斩断青草,插入大地,左手已然抽出长刀。 这人居然一手持长矛,腰间又配着一把刀。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冲出的秦兵没有似乎杀气,没有丝毫要砍下这人的脑袋获公爵,大喊,“恒楚将军。” 为首的那人没有一丝杀意反而是一丝喜庆,恒楚此刻微微一愣,但依旧没有解除戒备,对手能认出他是恒楚,不代表不会害他,秋雨之夜一切均是朦朦胧胧,他不可能记得每个楚兵模样,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秦兵是真是假。 这些看起来凶悍的秦兵忽然袒露右臂,露出楚军标志,恒楚大喜,原本他登岸还需秘密寻找这些潜游过来的楚兵,不料在此相遇。 兵遇将,鱼入水,两千精通水路两战的精兵很快找到了主心骨,恒楚快速的换上秦兵甲胄,慢慢向秦兵大营潜行而去。 两千人终究不是一个小数,若是两千骑兵杀奔而来,一座小城皆有可能投降,如此多数量想掩盖必然不易,恒楚很大胆,大胆的决定要引十位死士将粮仓守卫一一干掉。 秋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却有起风,风雨交加,秦军粮仓在定陶东的一个小土丘,建有营寨,由秦军重兵把守,两千人想杀进去难,但十几人溜进去却有可能。 定陶北有济水,西、南有山,东有林,有路地方常建有城池,无路地方虽能至目的地却破费周章。 恒楚要争取时间,便命向导吏寻找前往秦军粮草之道,自然是非常道。 粮草之地没有了望台,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人会来这里劫粮,更不会想到仅仅是十几人会混迹至此。 营寨前的确是有重兵把守,但秋雨入夜,轮番盯哨之秦兵少了很多,有人言秋雨之夜道路泥泞,即便是秦兵自己亦不会选择在此时来运粮。 绝无可能会有人来,他们很自信,或许是秋雨之夜太凉,醒着的秦兵们皆在篝火旁取暖。 只有两三人手持长戈来回巡视,他们在小土丘上自信可以看清下方一切,但眼睛唯独没在未常出入之地停留。 寻常小道颇为泥泞,来往将士皆从此路而来,或骑战马或步行。 其余道路无人去走,这是他们的行军多年的经验。 野林中有十几位蓑衣在慢慢前进,后面稀稀拉拉又跟着十几人,如此两千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亦林中割树皮为号,缓慢的向粮仓处靠近。 如同经常可食饱之人不会在意粮食是否放置妥当一样,粮仓中的粮草竟然有些因连日秋雨而发霉。 恒楚走在最前面,在靠近营寨时,手默默握紧长刀,身子贴着营寨向营门走去。 寒光一闪,借着夜空中跳动的篝火,可以看到一名巡逻秦兵缓慢倒下,被拖入林中的逆流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几个巡逻秦兵皆倒在泥水之中,在篝火旁取暖的人并未发现有人已经侵入粮仓。 恒楚与这十人皆带着引火之物,入秦营后没有急着点火,而是靠近粮仓位置时才将引火之物取出,正欲点火焚烧时,忽闻有脚步声向这里走来。 恒楚听声音少数有五六人前来,恒楚之手迅速按在刀柄上,其余十位壮士皆已缓缓的拔刀。 恒楚之手忽闻从刀柄上移开,从身后一位壮士上接过长戈,直接迎上去,道,“此处吾在巡视,汝等可去他处。” 恒楚身上是秦兵甲胄,其生的威猛,看上去像是一名百夫长,故未多想转身真的离开。 险之又险,但恒楚手心不觉已渗汗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 这十名壮士这才将刀入鞘。 秋雨似乎是下够了,或许是在可怜雨中之人竟然慢慢变小,最后停了,只是还是有风,呼呼作响。 雨水停,火突起,顺着风势熊熊燃烧起来。 本在篝火旁取暖的秦兵,见状慌了神,有的奔着告知,有的抄起长戈向囤积粮仓处奔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支骑兵 秦兵奔过去在火光之中见到十几人正向寨外走去,营寨已烧出一个缺口,大喊,“不去灭火,何往?” 恒楚转身见秦兵在源源不断向这边奔来,此刻仅有十几人,若是再多几个就较为麻烦。 恒楚正正甲胄,向他们走来,这些秦兵似乎像是抓到几个逃兵,脸上竟洋溢着喜色,或许在想着如何讨赏,或者如何做一回将军训斥小兵,“快随吾等灭火,若是被千夫长看到,尔等小命难保。” 这几名秦兵似乎满意自己的表现。 恒楚慢慢靠近,像是犯错的孩子,在距离仅有十几步时,他脚下发力,扬手拔出长刀,身子竟然直接滑了过去。 这一幕令奔来的秦兵震惊,脸上的震惊之色未来得及变成恐惧,因为他的头颅已经被恒楚砍下。 恒楚顺势来了个扫堂腿,将其余几名打到,恒楚身后那十名壮士自然不会浪费每一个可以寻获的机会,奔上去挥刀砍向他们。 恒楚以为已经结束战斗,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久必然可以将整个粮仓点燃,那么这个巨大的火信号便会成为楚军大举进攻的时机。 可是秦兵越积越多,就在恒楚解决这十几名时,百名秦兵已向这里奔来,见这十几名秦兵却将刀砍向同伴,起初是疑惑,接着是愤怒,他们很快明白眼前这几名不是叛徒便是逃兵,因为以大秦律,服兵役误期皆斩,如今做逃兵可想而知,故而这些逃兵为离开将刀砍向同伴。 猜测之下,唯独没有猜到那是楚兵所扮。恒楚回望见秦兵开始如潮水般向这涌来,一声颇有力度的声音在十几人中间响起,“撤!” 恒楚在想十几人的奔逃不会引起秦兵的追击,他们当致力于救助粮仓,灭火才对。 千夫长见粮草于秋雨之后被焚,十几名秦兵逃遁,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大喊,“一队救火,二队随吾追击。” 粮仓被烧,在千夫长这里太过震撼,不仅是降职责罚的问题,关乎小命,还会连累家人,最为关键的就是此粮仓被焚必定牵动着楚军的下一步。 抓住这些放火者是他们唯一可以存活的理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千夫长引兵纵马去追,双腿怎么能跑得过四只腿,幸好秋雨过后道路泥泞,马跑起来并不快。 恒楚将内劲用在双腿上,他没有加快向前奔跑的速度,反而猛然驻足,着实令人震惊,硬生生将身子定住,然后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千夫长纵马正在追,不料恒楚忽然驻足,倒是将马匹惊着,恒楚没有闪躲,双眼圆睁,青筋暴凸,反而向着马匹腾空而去。 恒楚如箭一般撞向马匹。 所有人皆震惊,没有人会怀疑结果,那便是恒楚被马匹撞飞,甚至被马蹄踏死。 可接下来的一幕,所有人皆震惊,只见马匹居然被恒楚用肩膀直接顶着马颈,双蹄已经立起。 这本不该发生,却继续在发生,恒楚双腿落地,踏出一个小深坑,双腿如重石一样落在泥泞的道路上。 双手发力,大喝一声,那千夫长连人带马一起被掀飞。 千夫长从马背上跌落,这批马失去重心后直接向下砸落,正好砸中那秦兵千夫长,当场死亡。 一切来得很突然,这不该发生,一人惊人将马匹连人一同掀飞,这是多大的立起,一时间后面追击的秦兵,竟然无人敢在上前。 直到恒楚转身离去,后面有一声怒喊,这些秦兵才继续追上去。 两旁鲜花经过雨水洗涤后变得更艳,有几朵火红的花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焰,忽然这几匹追兵纵马奔至这里,一道道绊马绳突然从泥泞中跳起。 马匹嘶鸣,人仰马翻,后面的追兵来不及停下,如千韧上石块不断向下滚落。 “杀!” 一阵厮杀声从林中两旁冲出,滚落在地,乱作一团的秦追兵内心生出一股恶寒,皆拼命的从泥泞中爬起,欲逃命,被冲上来的刀断了最后一口气。 喊声如雷,此起彼伏,如果有人静静的听,可以觉察出这喊杀声有些怪异,喊杀声似乎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距离真正的厮杀现场有半箭之地,位置一直没动。 可追击的上百秦兵却乱了套。 鲜血,泥水,刀光混杂在一起,马鸣、恐惧声、砍杀声混杂在一起。 追兵既然毫无反抗力量,被斩杀殆尽。 恒楚此时站在一棵花朵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慢慢的喊杀声消失,这些冲杀的士兵皆身穿秦军军服,这亦是追兵感到震恐的地方。 追兵消失,这些兵慢慢聚在一起,为首的那位向恒楚道,“将军,缴获马匹二十只,兵器百件。” 恒楚道,“马匹留下,兵器丢弃。” 有了马匹,战斗力则截然不同,骑兵冲杀起来威势更猛,恒楚眼睛里充满了坚毅,挑选几十名善骑者,道,“回兵杀入秦营,造成秦营混乱,不可恋战,否则杀无赦!” 这几十名楚兵皆领命,一身的斗意开始自铠甲上弥散。 恒楚又对未选中的楚兵道,“有追兵者伏击,无追兵继续潜伏,鸣金时各自隐入丛林内。” 诺! 恒楚引骑兵冲入秦营,三进三出,造成粮仓救援混乱。 粮仓被烧,早有快马箭一样奔向章邯大营。 章邯大营迟迟没有动静,这是因为快马报信者皆被恒楚埋伏的弓箭手射杀。 直到粮仓越烧越旺,整个粮仓营寨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这才引起章邯中军大营的注意。 章邯大怒,“何故迟迟不来报?” 大营中掌管粮草的厩将吓得直哆嗦,两腿发软,这个罪过足以被斩十几次。 章邯怒气未消,帐外有飞马来报,言郡守引战船与曹咎过招,竟然被射杀于济水之上,初战不利。 闻言,章邯仅仅眉头微皱,似乎对东郡郡守被斩毫无触动,自语道,“楚贼势焰如此高涨,定是一员虎将在督战。” 章邯问道,“再探,摸清楚贼之将为何人?” 那探兵领命,未作停留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粮草被烧,济水初战不利,章邯脸色平静,不知是强制压抑,还是早有预料,他感觉项梁这个对手有意思,眼眸子情不自禁的发亮,默默走到定陶的地图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翘首以盼 秋雨过后,居然是皓月当空,一夜扁舟急速的向几只战船飘然而来,那战船前方书写“曹”字。 静静的月夜之下水波荡漾,几句争吵声不断的从战船内传来。 “大司马不可再向前。” “将军,吾军弓箭手射杀秦军将领首级,定会反扑,不如先下手为强。” “秦军在增调船只,趁此机会当长驱直入,否则错失良机。” 曹咎本是一个主见不定之人,此刻诸军吏互相争吵,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这一叶扁舟轻飘飘的停在战船的帅旗前,朗声道,“武信君有令!” 战船中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这叶扁舟上站着一位传令小吏,但见其姿容一副很是高傲的样子,似乎在想船中之人传达,他接下来的话可代表的是武信君,是目前楚国最有权力的男子。 直到济水之上只能听到水流之声,这传令小吏才朗声道,“武信君传令,秦军粮仓已被焚烧,楚军即刻发起攻击,命大司马曹咎为先锋,率先登岸。” 念毕,曹咎向那传令小吏微微一躬身,“有劳回禀,曹咎定火速登岸。” 这传令小吏没有看曹咎一眼,便挥挥手令船夫划走而走,只留下一句话,“曹将军之言,小吏定会当面回禀。” 曹咎身边的护卫愤怒,“一个小小的传令小吏竟如此无礼,当斩!” 曹咎用训斥的眼光看了这护卫一眼,方才气呼呼的看向明月。 楚军中军大帐内,项梁已经身披铠甲,动员将领道,“众将听令,大军即刻开拔!” 接下来的动员多是项梁鼓励的言辞,不过这鼓励比较怪异而已,诸如暴秦无道夺吾之身,诛之,暴秦严酷夺吾之食,反取之,秦夺吾衣,当收其衣物。 总之,秦之军吏身上一切该归于民的,绝不饶恕。 大军开拔一切都很顺利,无人溺水,更无逆风阻力,甚至不用众人划桨便乘风而来,但在即将登岸时发生了争执。 诸军吏出现了两派,宋义为代表的主张项梁当留在济水之上,此处即安全又可作为水上总军帐,统领三军最为妥当,进可攻,退可遁。 范增则连连摇头,常言道水火无情,这济水之上看似安全,若秦军组一支水军用火攻偷袭,危矣,当登岸寻高处筑起中军大帐。 精良的水军即可阻击水上逃跑的秦军,又可威慑秦之援兵,宋义坚持认为在济水之上建立指挥大帐。 范增骂道,“孺子,不足与谋。” 项梁思虑再三道,“秦军不足惧,吾当亲上岸督战,定可一举再破秦军。” 宋义第一次尝到被项梁否决的问道,便不悦的看了一眼范增,觉得范增虽为谋士,但不免有点自傲。 项梁看着宋义和范增却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决定,“范卿回营镇守,宋公随吾登岸。” 宋义和范增两人皆诧异,这是什么意思?项梁的举动常常这样不合常理又在情理之中,不知是不是楚军独自战败章邯,心里起了变化,宋义内心默默琢磨着。 项梁听取范增的意见,却让范增回营镇守。 项梁欲登岸督战,秦军粮草被烧却没有遭到致命的打击,秦军的反抗力量依旧很强。 看着秦军的阵型,变换有序的攻守之道,暗暗赞叹章邯不愧是大秦的一员战将。 当章邯得知粮仓被烧只是震怒,并没有秦兵将乱的担心,定陶是个大粮仓,自己带来的拿点粮草烧就烧了,定陶城内粮草多得是,除非楚贼将定陶城攻下。 章邯很自信,欲灭吾章邯除非打垮他的精锐,断了他的粮道。 虽是如此粮仓被焚还是造成不小的冲击,尤其是恒楚率领轻骑不断的骚扰。 东郡郡守自被曹咎军射杀在济水之上,秦军在势焰上弱了些,虽然依旧是擂鼓震动,船只不断变换阵型,但就是未曾展开反击。 秦军船只不断在济水上变换阵型,不过是想阻止项梁上岸。 项梁要做的事没有撤回的,除非他自己决定改变,在他的一声令下。 战船上的弓弩齐发,嗖嗖的箭矢如满天的蝗虫一样要将瞬间将秦军淹没。 木屑横飞,船沉人没,痛苦的中箭声,巨石轰砸船只声在济水之上荡漾,久久没有弥散。 秦军反击的力量很弱,仅仅令楚军沉下两艘战船便被楚军打的全部沉下济水。 看得出来,秦军没打算将主力调到济水之上和项梁决一死战,济水之上的战船不过是为延缓项梁的登岸时间。 宋义望见岸上秦军变换阵势,颇为着急,知道济水之上的秦军是在为大军争取时间,便谏道,“不可给秦军摆兵布阵的时间。” 项梁亦发现这一点,便摆土黄的令旗,小的战船缓缓移开,一艘最为高大的战船出现。 这艘战船是楚军中最为高大,看起来亦最为坚固,上面有一巨大的弩,看样子射程极远。 随着土黄色的令旗再次摆动,这架最大的弩被装上巨大的石块,伴随着一阵风虎啸袭向对岸秦军。 秦军本在摆兵布阵,忽见一块陨石自天而降。 轰! 定陶城皆感到震动,仿佛一场小地震。 在这架巨大弓弩的掩护下,大军开始靠岸,楚军登岸如饿虎扑食一般涌向秦军。 秦军阵型溃散,章邯见状不妙,心中在默默等待,他鼓励将士们坚持阵型,秦援兵即将到来。 这番言语的确是起到一定作用,溃散的秦军自发的慢慢恢复队形,可依旧难以抵挡突如其来的状况。 突发状况自然是拜恒楚所赐,他引几十名骑士冲杀终于惹怒秦军,秦军一将引二千马弓手追击恒楚。 恒楚将秦军引入伏击点,秦军遭到伏击,任何人皆能料到秦军将面临溃散,面临败逃。 挑选的近两千楚兵从两旁杀出后,秦军居然没有溃散,而是马踏楚兵,左右冲杀。 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却充满血腥与变数,骑兵冲杀步军本如砍瓜歇菜一般容易,但这些楚兵各个骁勇,持兵器与之死战。 或腾空将骑兵砍下,或猛扑马匹,砍向马腿。 秦马弓手一时间失去优势,但楚兵伤亡惨重,恒楚见此急命撤退。 秦马弓手伤亡过半,二千楚兵却仅仅只剩五百。 恒楚引军撤退,秦马弓手岂愿放过,引军继续追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败秦军 双腿自然跑不过四蹄,大路平坦有时候却是致命的,如今恒楚望着近在咫尺的丛林,恨不能楚兵每人脚下能生风。 恒楚大喝一声,拨马与秦兵交战,为楚兵争取时间进入野林,一旦入林,骑兵便无法发挥作用。 一杆银枪与丈六长矛交锋。 银枪似蛇,每刺皆是要害,长矛如电,点到必亡。 正是章邯部下别将司马枿持枪来追击恒楚。 两人交手便知短时间皆难胜对方,秦骑兵不知恒楚威猛持长戈来助战,皆被长矛点到落马。 战不几个回合再次引军败退,边战边退,终究是寡不敌众,被司马枿引马弓手团团围住。 恒楚见被围,内心有些慌乱,好在马弓手已将箭射完,弃弓用戈。 恒楚抬头看了看皓月,那月光似乎能给他能量一样,单手将长矛向后划出一个弧度,矛尖指地,做出欲冲杀的模样。 忽闻马蹄声响起,且越来越近,恒楚疑惑,自己未曾催动马匹,拿来的马蹄声。 野林内率先冲出一将,或许马匹来的太疾,携带一阵风将草叶卷起。 只见这将眉宇间有鹰气,双目如电,身形壮硕,舞动一裂石锤直接冲杀而来。 司马枿震惊,这将身后竟然冲出两三千马步军,反而欲将他围住。 中计!这是司马枿的第一反应,他觉得自己中恒楚之计,看似要生擒恒楚,却有可能反被擒。 在司马枿脑海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兵,只是那将来的太快,伴随着破空之声那裂石锤已砸向一名秦骑士,当场头盔碎裂,摔下马去。 电光火石之间,这将已经砸下十几名秦骑士,冲上来的马步军即将围拢而上,司马枿反应过来,岂能容对方将自己围困,暴喝一声,持枪刺下一名兵士,一个字自腹腔沿着喉咙发出,“撤!” 一杆长枪被司马枿舞动起来如银狐一样灵动飘逸,趁未合围之前冲了出去,引秦兵向济水南岸而去。 恒楚见秦军已然离去,警惕声依旧没有放松,拱手道,“敢问壮士大名?” 那将亦拱手回礼,“朐县伊芦钟离昧。” 接着钟离昧又道,“敢问可是恒楚将军?” 恒楚惊喜,对方既然认得自己,相识之人非敌即友,既然不是敌人自然是盟友,道,“壮士认得吾?” 钟离昧道,“吾闻武信君招募壮士共诛暴秦,钟离昧特来相投,不曾想在此得遇将军。” 恒楚下马与钟离昧相谈,竟然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便在此时忽闻战鼓隆隆雷鸣,恒楚闻擂鼓间歇知乃楚军已然发起进攻。 恒楚道,“离昧贤弟,灭秦建功的机会来了,武信君已发起总攻。” 钟离昧喜道,“钟离昧愿听从将军调遣,共诛暴秦。” 恒楚得钟离昧一员猛将且有两三千马步军,立刻与钟离昧引军从秦军后方突袭。 章邯将全部精力皆放在与项梁对决上,在未开战前,还特地派遣细作详细打听项梁军中状况,确定定陶地界无内应,这才摆出一副要与项梁正面对决的架势。 一支马步军的突袭让章邯后悔,后悔自己存有侥幸心理,按照兵法而言,摆兵布阵自然是讲究攻守兼备,而且章邯打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情报工作特别重视,这亦是他将知己知彼的充分演绎。 基于准确详细的情报,章邯做出的每一个计划,每一步调兵遣将皆重重打在敌人的心脏之上,而且效果显着,自出函谷关不断验证着他的兵法心得。 今夜章邯充分信任情报,方才做出月夜下的布阵。 章邯第一次对情况所有慎重,实则不是情报不准确,只是他绝对料不到钟离昧的出现。 一个不在侦查范围内的人,任秦兵如何侦查,结果已经注定。 在这一夜章邯再次总结他的作战计划,快速的进行调整。 恒楚与钟离昧的突袭,令秦军后方大乱,前面项梁督战楚兵作战又非常勇猛,章邯果断作出决定向西撤离定陶。 钟离昧舞动裂石锤如入无人之境,左突右冲竟然打的秦军溃不成形,章邯命别将司马欣用弓箭手方才阻止钟离昧的个人表演。 就是司马欣调动弓箭手的变换,恒楚引二千骑兵冲进秦军大营,连砍几位执旗将,将要杀到中军大帐这才被司马枿阻止。 恒楚与曹咎在秦军中军大帐外相遇,回合后声威大振,回军再攻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前的“章”字帅旗迎风招展,大司马曹咎道,“夺旗者重赏。” 重赏之下,楚军与秦军有些主客移位,楚军如虎狼之师打的秦军节节败退,司马枿舍弃大营,向西败逃。 恒楚、曹咎引军冲入中军大帐才发现章邯不在此地,探马来报章邯已引军向济水西撤离。 这是一场大胜利,项梁很高兴,缴获辎重颇多,项梁看着满地的旗帜,还有破败的战车,还有来不及拔走的军营,真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胜利。 定陶秦营的中军大帐更换了旗帜,土黄色楚字旗帜猎猎招展。 帐中项梁正在为诸将士记录功劳,脸上洋溢着笑容,若是在东阿第一次打败章邯是存有侥幸的,那么这次大败章邯便是他项家军的实力所致,是他项梁指挥得当。 再一次打败章邯项梁脸上的笑容是灿烂的,自信的,绝不是第一次打败章邯所能比拟的,最为让项梁开心的是钟离昧的加入。 恒楚喜道,“恭喜武信君又得一员虎将。” 项梁连日来的紧张作战,此刻终于发出爽朗的笑声,“龙且、黥布、恒楚、季布,今日又增侠士钟离昧,吾楚军五虎大将齐矣。” 诸军吏皆看的出来,项梁是真的高兴,项梁道,“传吾军令,济水北岸的留守之军全部移师南岸。” 恒楚、曹咎、宋义脸上神色不一,但皆难掩喜色,打胜仗自然是有奖励。 项梁之令隔着济水轻飘飘传去,便有一叶扁舟轻飘飘快速而来,这便是项梁特地派人将谋士范增火速接来。 章邯虽然被打败,但实力尚存,且听闻秦二世已派增兵南下,接下来与秦定有一场恶战。 项梁的心思便是乘胜赶紧召集诸军吏、谋士商议灭章邯进而西进咸阳的策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项梁之心 秦营内已完全换成楚军旗帜,中军大帐亦被重建,黄色青铜顶的大帐被五千铁甲骑士环形护卫。 秦军撤离时未曾拔除的营帐被楚军全部接纳,数十万楚军在济水南岸密密麻麻排列开来。 中军大帐内,项梁安坐长案之前,其余诸军吏皆分列两旁,曹咎、钟离昧为一列,恒楚、范增为一列。 项梁脸上依旧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吾欲乘胜追击章邯,欲一举灭之,诸公以为如何?” 言毕,账内响起轻视之声,恒楚道,“诸侯皆惧章邯军,先败于东阿,后败于定陶,吾看秦军并非虎狼之师,应是羊群之师才对。” 恒楚此言立刻引来帐内一片笑声,蔑视之笑,轻松愉悦之笑,之前闻章邯军而色变的状态彻底改变。 范增自进帐后便低头默默盘算着什么,好像在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将章邯军一网打尽。 宋义见满幕府皆是轻视之笑,内心顿生担忧之心欲开口劝谏,忽闻帐外一阵马匹嘶鸣之声,有探马高声道,“报,前方战报。” 项梁正在与诸将商议此刻被打断,皆屏息静听,听的不是帐外的战报,而是项梁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只见项梁没有不悦,今晚心情却是不错,“进帐报来。” 那探兵进帐报曰:“刘、项二位将军在雍丘大捷,斩杀三军郡守李由!” 整个楚营本已充满喜悦,连战连胜,按此进行下去击杀章邯,西进咸阳指日可待,那个时候整个天下将归于楚,秦之帝业将由项梁代替。 若是此战彻底奠定项梁和秦军的信心,那么此捷报则将这个信心再提一个台阶,项梁更加开心,眉开眼笑,“今夜不谈军事,传吾军令全军上下为胜利庆祝,食饱饮足,明日再定灭章邯军大计。” 侄儿项羽与沛公刘季联手大破秦军,还斩杀丞相李斯之子李由,这个战绩让项梁更加确定灭秦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甚至不用太久,他默默计算日子在秦二世二年便可将秦二世从咸阳赶出来。 操练擂鼓声变换成庆祝之乐,兵卒脸上畏秦之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过度自信,甚至自负。 整个楚营除兵卒不能饮酒,诸将皆烂醉如泥,兵卒虽不能饮酒却暴食,打着饱嗝入眠。 第二日,天水连接之处,一轮红日从济水之上涌出,整个济水在晕染之下颇为壮丽。楚营之地皆阵阵呼噜声,直至日上三竿兵卒才打起精神起身。 兵卒不再操练,诸将接着饮酒食肉。 整个军吏,五大夫以上级别的将领和谋士皆呼呼大睡,唯有几人早早起身洗漱,其中一个便是宋义。 胜利之下必有美酒,亦有美色,宋义和范增皆难免被缠绕,范增以年迈委婉拒绝饮酒,远离美色,宋义却免不了饮了几卮,但好在年轻力壮,醒酒较快。 宋义走在楚营,见兵卒们不再操练,往日即便没有战事,依旧能听到号角,即是没有将领组织操练,亦能看到兵士们自行演练。 或三五成群,或二三对决,或练习跳远,或练习投石,总之没有将领的日常操练亦能看到楚兵们自行锻炼。 体能游戏必不可少,如今连胜之下没有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范增年迈,深秋入眠后至今未起,不知是受寒还是什么原因,服侍范增的贴身侍卫亦没叫醒范增。 这侍卫心痛范增为楚兵的胜利呕心沥血,此刻是该休息一下,没有人去打扰,没人打扰范老先生主要还是项梁下令,范增谋士为二次大战胜利奉献智慧,精神消耗不少,需好生休息。 项梁的意思很简单,但听着理解起来却千差万别,项梁不过是想范增好生休息,养足精神为一举灭掉章邯献计,不是日上三竿还不叫醒。 说也奇怪,往日范增皆鸡鸣之时便能看到他在军营中穿梭的身影,此刻依旧不见足迹。 楚卒多懈怠,这一幕倒是先让宋义看到,宋义心道,“这次老匹夫不能再与吾挣功矣。” 宋义忽然感慨,身体是一切的根本,即使有管仲、姜尚之才华,无健康体魄支撑亦会付诸东流。 打定主意,宋义立刻前往项梁大帐,脑海里在思考如何进账进谏,守卫见宋义来却道,“宋士,武信君已在前帐等候。” 宋义微微一愣,没想到项梁这么早便起身,整理衣冠便大步进入。 项梁见宋义见帐满脸笑容道,“宋公,坐,有何高见不妨先告知于吾。” 宋义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项梁道,“此刻无他人在旁,宋公直言无妨。” 宋义眼眸一转,便向项梁进谏,“武信君,臣闻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士卒稍有怠惰,而秦军则一天天增加,臣着实为君担心。” 项梁昨夜很开心,一夜醒来早有快马报知,秦援兵沿济水已至,此刻章邯军威复振,士气甚至比战败前还要高涨。 这个消息在项梁看来无足轻重,先前秦军就不断增兵于章邯,齐国又不发兵,他项梁依旧可以打败章邯。 在定陶,秦军有成武军、定陶军呼应,一样战败章邯,项梁只得出一个结论,便是章邯可战败,并不是如诸侯所言如此可怕。 项梁内心有些不悦,心想吾项梁起兵为啥,起初是为父亲复仇,此刻连败秦军,复仇已经不再是他起兵的原由,如自己侄子所言他要灭秦取而代之,重新过上贵族的日子,而不是隐姓埋名的流浪之日。 楚军打胜,庆祝一番不过吧,宋义老是抓住不放,言将骄卒惰者败,似乎他项梁一直愁眉苦脸,小心翼翼才是好将军,自然不悦。 秦军日益增多,项梁不是不知,他心中已有打算,准备遣使者乘青铜轺车再次使齐,若齐楚联合,驻守长城的援兵即便全部南下,有何惧哉! 项梁依旧微笑看着宋义,眼睛忽然一亮,道,“吾欲请齐出兵,共击章邯,公可愿出使于齐?” 闻言,宋义内心咯噔一下,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吾本真心劝谏望能博得重用,不料竟然被调往出使于齐。” 宋义内心长叹一声,“也罢,此去反而能保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计划虽好 济水以西,水波荡漾,拍打着岸边,拍打的频率和强度比寻常强,只因济水之上有秦兵源源不断的由船只在运送上岸。 秦兵数量越积越多,章邯的心头亦是越来越阴沉,他不断的被楚军击败,一次在东阿,一次在濮阳以东,这次在定陶,好像运气用完了一样。 新聚集的秦兵,章邯仅仅让他们食过午饭便开始集中训练,主要是熟悉章邯作战规则,看得懂旗帜的变换,听得懂牛皮鼓的暗语。 章邯看着这些新聚集的秦兵,彪悍异常,皆是从北方驻守长城抽调过来的,虽说会有水土不服,从船只上下来便是吐啊吐的,不过章邯不能给他们吐习惯的时间。 虽说是水土不服,但亦是一个不服的时间,擅长陆战的北方战士,若是习惯南方的气候恐怕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绝不可能。 这是一个常识,可常识往往是致命的,章邯便将这个消息散布在军中,他看到军中有暗藏的间谍,或穿着秦兵的服装,或做着秦兵的生意。 如今大秦不是天下唯一的主宰,这些善于伪装和刺探消息的人不再单一为某个机构工作,只要给足足够的利益,他们愿意为任何诸侯服务,自然不包括仇恨大秦的人。 定陶城以北,济水南岸,秋天的阳光又暖有舒服,项梁没有待在营帐内,他骑着一匹骏马在军中巡视。 随着项梁的巡视,楚兵这才渐渐从梦中惊醒,他心头忍不住一个寒颤,若是此刻秦兵来攻那当真是危险的,想着不觉脊背发寒,下不为例,他项梁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即便要庆祝亦需一个度,最为要紧的是庆祝不一定要饮酒,可以增加娱乐活动,可以给士兵们发些奖赏。 项梁巡视,楚兵便开始了操练,看着沿济水排列的战车,看着一排排的强弩,听着厮杀的训练声,项梁慢慢出现一个错觉,在夹道中骑马缓缓而过仿佛是在咸阳城检阅楚兵,又仿佛两旁是迎接楚军的国民。 回到营帐听到左右报密探归来时才回过味来,这些密探或打扮成商人,或打扮成慰劳兵卒的黔首,项梁这次派出去的密探采取了多向打听,确保信息的准确性。 两军作战谁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知彼向来是个需要付出代价的。 单一的间谍很可能被反间谍,反而会成为全军覆没的导火索,任何一个将军绝不敢冒此风险。 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是秦兵在训练从北方南调之秦兵,严厉的章邯竟然下令三日熟悉南方地形和气候,熟悉他章邯的作战规则,只给他们三日的时间从北方之兵变成南方雄狮。 听闻项梁一直缠绕的阴霾的心头渐渐散去,脸上再次浮现笑容,训练北方之兵熟悉南方作战之法,那可是秦始皇花费巨资亦短时间完成的事情。 南征百越便是因北方之兵不熟悉南方且水土不服,付出极大的代价,按照项梁的推断没有十天半月章邯不会发兵反攻楚兵。 项梁甚为开心,立刻召集诸将商议。 范增、钟离昧、曹咎等聚在帐前,项梁扫视一眼,见宋义不在,再亦不用听其唠叨,瞬间感觉心里敞亮许多。 项梁道,“秦兵虽日益增多,然多为北方之兵,熟悉南方尚需时日,趁秦兵训练之时,三日后楚军一鼓作气,彻底打垮章邯如何?” 此言落点,寂静的大帐内范增首先发言,“即是如此,何不今夜发动突袭,兵贵神速。” 项梁不是没曾想过,然终究担心秦兵得到补充,势大,他要等宋义出使齐国的消息,料定三日之内必有回馈,内心期望与齐一同灭章邯。 项梁道,“秦兵日益增多,恐楚军独立难支,若三日后能取得与齐联合,胜算岂不更大。” 曹咎赞成道,“据探,秦兵此次多出一倍,楚军兵力已经不及秦军,若调羽将军、刘邦回军援助,两军夹击方能取胜。” 项梁如有所思的点点头,项梁新得钟离昧不知心腹,未曾向其问计,钟离昧原本发亮的眼神渐渐落寞。 项梁道,“三日之内密切注意秦军动向,待三日后无论齐是否发兵,楚军晨曦发起进攻。” 项梁非常期待的宋义使齐,却未按他的所想进行,幽暗漫长的峡谷内一条道路崎岖蔓延,险峻的高山早早将夕阳挡在山外,在昏暗的道路上两辆轺车相遇,一个书写“楚宋”,一个书写“齐显”。 正是出使齐国的宋义在途中偶遇齐国使者高陵君显。 齐国见楚军不断打败章邯,似乎有灭章邯而西进咸阳的架势,恐日后项梁对齐用兵,因当日不派兵援助楚军而遭到楚军重击,这才派遣使者高陵君显出使楚国。 宋义道,“公将见武信君乎?” 高陵君显答曰:“然。” 宋义叹道,“臣断论武信君必败,公若徐行即能免死,疾行恐将遭祸。” 宋义话落,高陵君显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齐王给他的任务是及早出使楚国,向项梁言明他欲发兵助楚,愿武信君原谅先前未能发兵相助,皆因齐国内乱。 项梁若是此战未败,又大胜,那么他高陵君显定会被治罪,甚至被处死,若是真的如宋义所言,武信君败于章邯,那么他入营,一是恐被秦兵趁乱杀死,二是项梁战败定会迁怒于他,左右皆没有好结果。 高陵君显思来想去,便道,“多谢公告知,来日定会报答。” 高陵君显想的结果是他如宋义之言,徐行,若项梁败,他直接去找楚怀王,先在楚怀王那里获得庇护,若是项梁胜,即是晚到亦无碍矣。 高陵君显又对宋义道,“齐相仰慕宋义高才,此去定会多留公几日,公可游览齐地风光,不枉此行啊。” 闻听此言,宋义内心则道,“老狐狸,怕一人承担后果,这是要拉上吾。” 若是宋义滞留齐地未按时归楚,那么即便项梁战败,迁怒的人定是宋义,不会是他高陵君显。 两国使者在此夹道相逢,却各怀心思,不过皆为自己性命、仕途谋划而已。宋义对项梁不听自己进谏,心有不悦,但还没到另投他处的地步,毕竟天下群雄并起,当属楚最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衔枚夜袭 章邯秦兵日益,项梁并没感到恐惧,反而在他的脑海内不断细化他的策略。 魏豹算是楚国一员大将,可从临济出兵攻秦,如今项羽、刘季在攻打外黄,那么必然亦能分秦一部分兵力,他楚军从正面与秦较量,只好坚持到齐兵至,齐出奇兵,那么章邯定插翅难逃,无力回天。 各方兵力在项梁的脑海内不断盘算着,刘季、魏豹、项羽的确是他项梁麾下各路别将,皆听其指挥,一旦每个环节都能环环相扣,那么章邯必是囊中之物。 绵延几箭之地的楚营之西则是秦营,此刻的秦营中号角呜呜响起,操练再次启动。 别将司马欣问过章邯这北方之兵为何要如此训练,应当趁北方之兵还留有北方野性,当一鼓作气打过去,若是等到真的适应南方,恐将措施良机。 章邯回答其实很有意思,他如此不断的训练长城之兵不是为了能尽快投入战斗,而是在给楚军一个错觉。 章邯道,“吾在等时间,等落日没入济水,等夜幕降临。” 司马欣不太明了,“上将军莫非是要训练他们成夜袭兵?” 章邯道,“若如臂驱使,唯他从骊山带出来的刑徒,一路随他打到今日,没有秦兵比他们更合适,但他们的数量已经急剧下将,可却有着巨大的潜力。” 司马枿对章邯的话一知半解,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秦兵如何有效的指挥,发挥他们最大的杀伤力,他亦不知如何做。 外面的衣服再好,终究还是自己贴身的好,这秦兵当中定是随章邯立过功的,可章邯此话何解,难道他要,忽然他瞳孔放大,“上将军莫非要夜袭楚军。” 章邯微笑着点点头,章邯点头,司马枿却不断的摇头,“不可,不可,楚军士气高昂,又新胜,吾军能战的不足六成。” 章邯很自信,“六成足矣。” 章邯让两位将军不断的训练新兵,居然不是急着用,而是告诉项梁他短时间不会发起进攻。 夜幕降临,秦新兵依旧在操练,体能的消耗似乎到了极限,心中多有怨言,这些新兵在长城待惯之后,便是看惯了落日,饮惯了北风,习惯与匈奴在流动作战,此刻来到章邯军营却是不断的操练,士兵们私下开始埋怨。 可是这些怨言在章邯亲自巡视下被几个动作击的粉碎,亲自为士兵发饭,虽然时间很短,但却让远道而来的秦兵有了家的感觉,亲自为士卒检查伤痛,亲自上药,等等动作在这位威名赫赫的将领身上发生,而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如果不是那一身的戎装,绝对想不到他就是那个令天下诸侯闻风丧当的章邯。 落日像害羞的姑娘一样躲进了大山,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秋天的躁气随着入夜慢慢消失,静悄悄的,章邯忽然一道军令下来。 所有演练完的新兵交由司马欣去监视魏豹的一举一动,这个曾经被自己杀兄的魏豹定是恨透他章邯。 黑夜中,章邯似乎像是换了一个人,白日那种儒雅之态,对将士的嘘寒问暖,对将士的关爱,到了夜里变成了狼,狼群中的狼王,他眼眸子虽然没有发绿光,但是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司马欣引着这些秦兵默默监视临济城的动向,章邯和司马枿则引着骁勇善战的精锐马步军悄悄向定陶进发。 章邯一路无话,眼神刚毅,沿途的灯火反而成了他思考的障碍,他不喜欢光,不喜欢夜里的光,为此他专门捡难走的路,没有光的路,越是寂静,甚是有着豺狼虎豹的嚎叫声,他反而感到很舒服。 为了防止兵马发出声响而惊动林中的野兽,更是怕惊动散布在大道两旁村落里的密探,章邯命士卒和马匹皆衔枚而行。 整个的秦兵和马匹,居然在黑夜里像一群狼一样,默默前行而悄无声息,这是很可怕的,可怕到周围的野兽见到皆远远避开。 这是五万马步军,三万骑兵在前,要几万人不发出声音,难以想象,但是狼一样的章邯却做到了。 出发之前,章邯只宣布了四条铁律,一出声者斩,二扰民者斩,三擅自离队者斩,不听指挥者斩。 四条简单的铁律像是封闭秦兵口鼻的棉帛,像是狼的铁律,起初他们行军的速度很快,是不是有秦兵故意发出狼吼之声,途中但凡出声者皆被斩,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出声便是斩。 慢慢的整个五万秦兵像是一条踏雪无痕的夜狼,越是靠近楚营越是无声无息,而且越走越慢。 到了深夜,繁星点点,章邯依稀可以看见楚营的篝火在跳动。 项梁的中军营帐比之前大了许多,用的是坚硬的耐水之木支撑,帐篷乃是牛皮,由于秋雨微寒,里面升起炉火,有一个带雕花的中鼎此刻里面放满火炭。 火炭之上还有一口小鼎,鼎内是温热的羊肉汤。 此刻帐内烛光依然闪烁,牛油灯被拨动几下变的更加明亮,这牛油灯再次被点亮,全因一个人的执意闯帐。 此人须发皆白,但精神健硕,两眼有神,正是范增,范增对面的项梁此刻有着哭笑不得。 两人默默对持站着,过了片刻项梁道,“范公,汝之梦可信否?” 范增正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梦有大火起于账内,恐今夜有敌来袭。” 项梁内心寻思,怎么吾连打胜仗这些谋臣没有一个为吾开心,反而各个哭丧着脸,好像他不应该打胜仗,应该打败仗,为何皆是如此模样,吾项梁打了胜仗,不过是开心庆祝一日而已。 有喜不表现,有怒不发,这还是人类吗! 项梁笑道,“范公多虑矣,章邯忙着训练新兵,今夜怎么可能突袭。” 范增摇摇头,接着道,“臣素爱观天象,见将星暗淡,恐有一难,望武信君慎重。” 项梁见范增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眼神里透露的担心是无法掩饰的,更没有刻意掩饰,范增亦不擅长掩饰,这的确是一位忠臣。 项梁不愿寒其心,道,“范公所虑甚是,梁命六千铁甲骑士轮番休息,始终保持三千骑士守夜。”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心慌慌 范增很想让整个楚军皆苏醒过来,提防着随时可能从黑夜里冲出来的“狼”。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终究是以梦在推断,即便论天象,又有几人肯信,毕竟没有密探斥候报来秦军动向,反而言秦军一边操练,一边分兵监视临济动向。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雍丘城威严的矗立在黑夜中,城墙上依旧存留着白日大战的痕迹,城前更有坑坑洼洼的小坑,亦有残破的战车,还有未曾打扫的旗帜碎片。 城墙上的火把并没有熄灭,雍丘城像是不肯入眠的雄狮,努力的睁着眼睛。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身穿软甲的黑衣骑士快速向城门奔来,黑衣人从背后圆筒内取出银制令箭,高高举起,守门之将皆此,即刻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黑衣骑士没有停下,从监门人身前一闪而逝,直接冲向一处宅院,虽然不够雄伟,但是建造的还算壮丽。 是一座五开间的三进宅院,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园林,门前站着持刀侍卫。 黑衣骑士冲至门前,紧急勒马,马如人立,昂首嘶鸣,翻身下马。 侍卫见到黑衣人,立刻躬身道,“项将军、沛公有令,樊裨将可直接入议事厅,无需禀报。” 这位黑衣人正是从外黄火速赶往雍丘的樊哙,前军副将,他大步走入议事厅,见烛光闪烁,刘季和项羽皆没有入睡,此刻两人正相对而坐,其余诸军吏皆依次而坐。 项羽见到樊哙忙问,“战况如何?” 刘季则拿起一樽米酒递给樊哙,“饮下润润嗓再言。” 樊哙接过,呵呵直笑,“哈哈,饮酒终于由卮换成樽!” 言毕,樊哙一饮而尽,朗声道,“这外黄实在难打,吾军伤亡惨重,外黄守将坚守不出,陈留军又趁夜偷袭,故而食了亏。” 闻言刘季沉思不语,项羽一列的龙且勃然大怒,“陈留秦军敢偷袭吾军,竟不知李由下场乎!” 项羽与刘季相视一眼,眼神交流,似乎达成一直,项羽道,“外黄难打,不如弃外黄攻陈留,诸公以为如何?” 龙且第一个赞成,黥布主动请缨,“布愿为先锋,不信那陈留军比李由军要强盛许多?” 项羽看向刘季道,“沛公以为如何?” 樊哙已经将详细的作战状况告知刘季,刘季不是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之人,游侠之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成长,融于他的血液,故而刘季首先想到的是陈留城父老子弟与外黄有何不同。 人人皆渴望安定富足的生活,显然外黄的父老子弟过的还不错,刘季派卢绾秘密打探过外黄令在城内的威望,张耳曾经做过外黄县令,虽然当时属魏国,虽然张耳是个名士,但当时外黄父老子弟并不感激魏国。 魏国归属秦后,对魏地治理没那么严酷,反而新任外黄令发展农耕,鼓励商贸,反而生活还不错,此是秦军立足外黄原因之一,最为关键的是外黄守将乃王贲率军灭魏时的部将,善战。 刘季道,“久攻不下,有损锐气,可攻陈留,开大梁门户。” 项羽点头,“诸将今夜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晨曦,吾与沛公亲率大军突袭陈留。” 为让秦军觉察不出楚军的动向调整,依旧围困外黄。 夜静悄悄,外黄楚军亦是静悄悄,静的可以听见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外黄城守军亦是静悄悄,静的只有风声,听不见任何呼噜声。 或许是夜太静,项羽无法入眠,感觉心突突的跳,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起身来到窗前。 这里是项羽和刘季在雍丘挑选的幕府,在这里指挥东北方向的楚军,战将季布、曹参皆在前方。 幕府布置很简洁,没有任何纱帐窗幔,行军打仗,项羽不喜欢太华贵的装饰,他喜欢虞姬对长期住所的布置,但对于临时的幕府不喜布置,认为这一刻在此下一刻就不知在何方。 虞姬亦深深明白项羽的喜好,大战斩杀李由之后项羽便将虞姬带在身边,虽然惹来军中非议,但项羽依旧秉承自己的风格。 不是项羽非要妻妾服侍,而是唯有这样项羽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久而久之军中将领对项羽待家眷一事便不再那么在意。 此刻虞姬起身见项羽站在窗前,两眼愣愣的看着前方的黑夜。 虞姬道,“羽君,何故无眠?” 项羽感觉心跳加速,感觉将有大事发生,“心神不宁,恐有不利楚军之事发生。” 虞姬宽慰道,“羽郡败李由,武信君败章邯,上天护佑楚军,羽君无需过虑。” …… 项羽的心灵感应,范增最为明确,他的梦,他的夜观天象,但不知如何与项梁言,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与项梁达成一致,命六千铁甲骑士轮番守夜。 范增认为只要有三铁铁甲骑士护卫,即便有秦军突袭,亦能力挽狂澜,给楚军争取苏醒的时间。 项梁对范增道,“有铁甲骑士护卫,范公可高枕无忧,连日劳累,需多多休息。” 范增躬身施礼,退出帐外,但见繁星点点,一个明亮的星忽明忽暗,范增喃喃自语道,“但愿是吾范增多虑。” 范增的担心起到了些许的作用,此刻距离楚营很近的章邯已经命令大军停下,他默默的看着前方,眼睛中的杀气慢慢内敛。 章邯命斥候前去侦查,得知有三千铁甲骑士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这与他探查的不同,与他接下来的预判有出入。 深夜奔袭却发现与先前有出入,换做寻常将领恐乱了分寸,但章邯却异常的冷静。 虽有三千铁甲骑士巡守,但依旧有致命的缺点硬是被章邯敏锐的神经捕捉到。 斥候查到有三千铁甲,但是章邯却注意到这三千铁甲骑士是轮番守夜,即实则六千铁甲骑士负责,但却轮番守夜,中间有一炷香的间隙。 异常冷静的章邯眉头舒展,别说一炷香,即便是一盏茶的空隙,亦是他突袭的良机。 章邯轻轻对司马枿摆摆手,司马枿会意轻轻向章邯挪动而来。 章邯压低声音,“骑兵轮换之时,即刻发动突袭!” 司马枿眼神冷厉,重重的点点头,作为突袭先锋,秦军反败为胜的一刻在此一举。 第一百九十章 大破项梁 黑夜令人沉静,黑夜令人恐惧,黑夜总是和不幸联系在一起,但这个黑夜对于一个黑衣甲胄之人却是不同的。 这黑衣人顶盔贯甲,眼眸深邃,像是黑夜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耳朵灵敏的动了动,前方果然传来鸣金之声。 此人正是章邯,他识得此声正是那六千铁甲骑士换班之际,这是最后的一个突袭机会,若是错过便是天亮。 这批铁甲骑士若是顶上守夜,那便是天亮。 章邯黑夜里的狼一样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仿佛品尝到猎物入口滋味,他从怀里掏出一面令旗,那旗很小,却是黄金打造,在黑夜中闪闪发光,黑色的旗帜白色的字,上书“令”。 章邯在黑夜中舞动这面旗帜之令,犹如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 靠近楚营一箭之地是乃是荒草和灌木,虽是灌木却依旧能将人淹没其中,荒草随风摆动,一支支箭羽在荒草中闪亮。 司马枿见章邯令旗摆动,立刻向前挥手,“放箭!” 仅仅两个字却打破了这个寂静夜空,近万只箭羽像雨水一样扎进楚营之中。 下马卸甲的三千骑士听到嗖嗖的破空之声。 这声音太多熟悉,但凡上过战场的对此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箭矢破空之声,这些楚兵本能的看向天空。 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向楚营下方射来,黑色发亮的箭头犹如雨点,像是秋雨再次来临。 三千骑士回过神来,多半来不及大喊便能箭雨击中,慌乱,不是逃命的慌乱,亦不是四下奔逃的慌乱,而是慌忙再次贯甲顶盔,手脚快的以此抵挡箭雨,护住要害,手脚慢的直接射死当场。 三千骑士本是一手拿剑,一手持盾,是轻装的冲击兵,机动性强,即便有秦军大举进攻,他们亦能以最快的速度冲散秦军,挫伤秦军的攻击进程。 可是现在这些甲士却是放下兵器准备入眠,有的更是卸甲,此刻像是砧板上的肉一样。 黑色的箭雨之后,接着便是漫天火花,又是一波火攻,箭矢上燃烧的小簇之火瞬间变成了火球。 军帐之上像是晕染了一朵朵火花,美丽而伤人。 章邯看着这一切,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他在临济城下,用同样的方式,依旧是衔枚夜袭,便是那一次让他杀了田横,再次威震诸侯。 这一次章邯知晓,项梁不是田横,亦不是陈胜,这是一个智勇双全之人,且是出身将门之家,夜袭不一定成功,但至少会给项梁一个沉重打击。 章邯与项梁的秦楚大战,随着箭雨降临楚营拉开序幕。 刚刚躺下的项梁听闻帐外大乱,急忙起身出帐,见楚营火光四起,知晓秦军居然真的来夜袭,范增的话居然应验。 项梁见秦军夜袭并没慌张,而是从容的穿上战甲,紧急招来恒楚、钟离昧商议应对突袭。 项梁果断的指挥恒楚先组织那六千铁甲骑士抗击秦军,恒楚实则早有心里准备,毕竟秦军夜袭不是第一次,与秦军交战亦不是第一次夜战。 项梁道,“勿慌,与秦军交战数次,楚军多次胜利,战章邯又连胜,此次不过是一次突袭而已。” 恒楚清楚,突袭而来必然是未带粮草,若能拖住秦军,秦军必然溃散,项梁紧急情况之下便将青铜虎符交予恒楚,“给吾狠狠的教训秦军!” 恒楚接过兵符,果断转身,一句应诺之音未落地,人已在帐外十步之远。 钟离昧临时被项梁委任副将,与恒楚共击秦军。 章邯率秦军如狼捕羊一样,弓箭之后便是轻骑兵的冲杀,马匹和骑士皆上了甲胄,马蹄上套着铁甲,不惧尖石和荆棘,马头上套着连接马缰的牛皮面具,大大减弱弓箭的杀伤力。 骑士的兵器也由长戈换成五尺的长剑,冲杀起来伤害力极大。 被偷袭的楚兵依旧还在梦乡,却永远再也醒不过来。 惊醒后的楚兵见军帐被点燃,未穿甲胄便冲出营帐,以为这样可以躲过一劫,却迎面遇上章邯的骑兵,鲜有活下来。 三万精锐轻骑兵,且跟随章邯各地征战,砍杀楚兵如砍瓜歇菜。 恒楚、钟离昧引八千精锐铁骑奋起反击,如逆流中的尖石一样将章邯的三万轻骑兵分割成两部分。 司马枿的马弓手射万弓箭,依旧弃弓用剑,此刻迎面奔来一猛将,正是钟离昧引三千铁骑奔杀而来。 两军交战,喊杀阵阵,钟离昧与司马枿交战在一起。 裂石锤与破虏枪交锋,两马交合,叮叮当当。 真所谓一将勇,千军不怂,勇猛的钟离昧阻挡住司马枿的冲杀,一时间难以继续向中军大帐冲杀。 中军大帐内的项梁急切的来回踱步,快马飞驰来报,“恒楚将军已分割秦军,秦军攻势放缓。” 项梁道,“继续探。” 此快马离去,另一快马来报,“钟离昧副将与秦将司马枿酣战,拖住秦军。” 项梁的脸色才稍稍有了血色,先前非常苍白。 可好景不长,不一会快马来报言恒楚被章邯引军围住,不论生死,誓要灭掉恒楚。 项梁眉毛动了动,他清楚八千骑兵阻挡三万精锐秦军实属不易,但好在给了他项梁喘息的机会,道,“取吾战甲来,支援恒楚将军。” 军帐内同样一直焦急的范增则道,“武信君,不可,三军主帅岂能涉嫌,若有闪失,三军危矣。” 可是项梁顾不得那么多,他必须要救恒楚,这是他的亲密战友,从会稽郡起义便跟着他,交情深厚,不能眼见恒楚被章邯包围,而无动于衷。 范增依旧在进谏,“恒楚将军虽然被围,但拖住了章邯军冲杀,武信君当趁机组织散乱的楚军进行反击。” 集合散乱的楚兵少说需要几盏茶的功夫,便是这短暂的时间,颇有威望的项梁若是振臂一呼,那么快速组织起来反抗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若这样,恒楚必然战败被杀,如何选择项梁陷入最后的抉择当中。 这段时间看似很漫长,实则不过是刹那,项梁决定援助恒楚,“与吾救助恒楚将军。” 范增闻言,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知晓项梁的秉性,若让其舍弃恒楚实在难以做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项梁之择 钟离昧虽拖住司马枿的进攻,但依旧很艰难,章邯分其一万骑兵袭击楚兵,章邯则计划集中兵力去攻打项梁所在的中军大帐,因此一万对三千,打的非常惨烈。 钟离昧的裂石锤上已经染满了鲜血,由于兵力悬殊过大,钟离昧不敢与司马枿恋战,斗了十几回合见在伯仲之间,便弃司马枿打杀秦兵,左冲右突,倒是令司马枿非常头疼。 章邯引军则是一路打杀,势不可挡,一直距中军大帐两箭之地时他遇到了恒楚强烈的反击。 章邯二万轻骑兵外加二万步军,恒楚的五千铁骑,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 定当一时可以,但很难长久,更别言大败章邯。 眼见楚兵溃败,但夜里的章邯依旧异常冷静,让丝毫没有任何即将要胜的骄傲情绪出现,依旧是如狼一般的在思考。 章邯很清楚此行要的是什么,四万马步军要的是围剿项梁,灭掉贼首,如果让楚兵缓过劲来,十数万的楚兵绝对可以将章邯掩埋掉。 为此章邯冷静的做出决定,四万马步军再次分兵,用一万骑兵外加一万步军围困恒楚,自己亲率两万直取中军大营。 项梁顶盔贯甲,提一杆通体银白色的长枪,跨上战马,大喊,“楚地兄弟们,随吾诛杀秦贼。” 原本还在逃散的楚兵见武信君亲自上马来杀秦兵,而且勇猛异常,一杆银枪如电蛇一般在秦兵中穿梭。 这些楚兵颇受鼓舞,亦知若再逃反而显得不够血性,最为关键的是事后退兵的下场可想而知,主帅拼杀,自己逃奔,那么多半会被斩杀。 逃是死,拼未必死,等死有上将军陪着,何惧。 这是范增在临危之际鼓舞逃散楚兵的话,此言果然有效,溃散的楚兵渐渐向项梁汇聚。 数十万楚兵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中,死伤逃散过半,项梁最后能组织起来的仅仅有四万左右兵马,加上恒楚率领的八千精锐,与章邯此刻的兵力差不多。 可是在兵种上却是有着很大的区别,项梁的四万军多是步兵和战车兵,论冲杀威力自然比不过章邯,好在人数上众多,算是暂时稳住军心。 项梁引军在援助恒楚前,再次派遣快马去齐国催援,其实在项梁与章邯在定陶第一次大战前便已经派出使者,只是齐国丞相田横就是迟迟不肯发兵,还在纠结楚国收留田假。 定陶初次大败章邯后,项梁又派遣宋义前往,但宋义前往未走多少路程,此刻紧急自然不能指望宋义自己在途中加快行程,故而派遣金令使者火速前往临淄。 章邯见项梁引军来救助恒楚,眼神反而发票,仿佛终于看到猎物一样兴奋。 章邯没有令那两万马步军继续死死围困恒楚,而恒楚亦实在勇猛,几次险些突围,有一次突围后又被秦军以兵力优势活活给摁了回去。 两万马步军亦被恒楚杀掉两三千,章邯不仅感叹,“真乃勇将。” 章邯命那两万马步军稍稍将围困圈的一方变弱,项梁军顺利打通围困圈,恒楚见项梁来援助,大喜,更加勇猛的向外冲。 恒楚再次见到项梁,两眼忍不住流泪,他知晓项梁亲率大军来援,定是以他为重,他心里亦想过,若他拖住秦军,项梁趁机组织散兵反击,从侧翼迂回攻击章邯,一切未可知。 作为楚军虎将,恒楚清楚自己的使命,项梁来救助他的几率不大,毕竟武信君作为楚军的顶梁柱,乃至楚国的核心人物,是不太可能为了他而涉险。 可结果是项梁偏偏涉了险,章邯见项梁撕开豁口,救助恒楚,他令另外两万马步军向项梁围拢而来。 从兵力上而言,围者兵力要数倍于地方才行,可是章邯偏偏敢冒这个险,夜袭楚营,楚兵军心涣散,败逃者居多,章邯断定项梁此刻无法知晓他的兵力。 故而章邯便将项梁围困在一片芦草丛生,灌木林立的地方,章邯眼睛里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 章邯即刻派遣快马,命司马欣引长城秦兵来援。 项梁在等齐兵,章邯在等司马欣的兵力援助,司马欣距离章邯很近,一两个时辰便能到,甚至可以更快。 可是齐兵何时能到,项梁内心没底,即便他在这里坚持十天十夜,能否有诸侯援兵,他不知晓。 齐国、赵国、燕国似乎都很畏惧秦,见楚和秦大战于东阿,大战于定陶,就是不来援助,项梁更加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来助田横,可是田横被救后没有与项梁一起向西击秦,反而自己引军回齐。 若是回齐有十万火急之事处理,那么现在已经平定内乱,为何还迟迟不派兵,当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各自只顾门前雪。 况且齐国距离定陶较远,故项梁没有完全依赖齐兵,在派出金令使者的同时又派遣一快马飞驰奔往外黄,去调回项羽、刘邦。 此时的项羽、刘邦弃外黄而去攻打陈留,距离项梁这里依然有着一定的距离。 黄色的令旗在使者身后飘动,西域两马在胯下飞驰,马蹄声渐行渐弱。 项梁被围困后不久,司马欣引长城援兵而来,将项梁彻底的团团围住。 章邯得到兵力的补充,原本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像看着待宰的猎物一样看向芦草中的项梁军。 楚营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唯有这里还是一片漆黑,项梁看着身后的楚营,内心一阵阵的后悔,后悔没有听取诸将的意见,严加防范。 身后的楚营一片火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章邯此刻采取火攻,将这片灌木焚烧,他项梁当真是插翅难飞。 项梁死即死矣,但身边这些猛将不能死,他一人死若楚军还在,楚将还在,那么他相信侄子项羽定会为己报仇。 项梁想到这里便下了命令,“恒楚、钟离昧听令!” 恒楚、钟离昧脸上皆是血汗,身上的战衣已经染成红色,拱手道,“末将听令。” 项梁道,“汝二人引五千精锐骑兵突围,火速前往外黄,命项羽、刘邦回军救援。” 恒楚、钟离昧闻言,微微发愣,这不像是突围搬救兵,搬救兵不应是将精锐全部带走,他们皆觉察到异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项梁之心 定陶夜晚很美,济水很静,满天繁星映照在济水之上,银波荡漾,像是散落在人间的碎银一般,令人心动。 济水南岸的草木五颜六色,这是初秋的季节,野花争相斗艳,良辰美景此刻却无人欣赏。 项梁站在简陋的军帐前看着满天的繁星,在这前一刻他还大发雷霆,“尔等要违抗军令马?” 项梁发觉自己被章邯围困,若无援兵很难脱困,自己死不足惜,种子不能灭,需楚国反秦留下种子,项梁决定让恒楚、钟离昧引五千精锐突围,名义是去找项羽、刘季回军救援,实则是投奔项羽、刘季。 项梁很清楚,章邯围困之后必然会采取火攻,若是全军覆没对楚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是对整个天下的反秦诸侯亦是一个重大打击,为此他要做最后的打算,让楚国的精锐留下,只要这些精兵还在,加上刘季、项羽、吕臣等兵,那么楚国依旧是强大的。 项梁的猜测是对的,因为章邯和项梁是很相似的人,皆是将门之后,皆熟读兵法,皆是先前连续打胜仗,打到后来有些飘飘然。 战周文,灭陈胜,逼杀魏王咎等等一切显得那么的顺利,又是那么的顺利成章,章邯一度认为楚地不足为虑,可是等到遇到项梁,被项梁一败东阿,二败定陶,章邯才深刻体会到兵法圣贤所言,骄兵必败的道理。 骄兵必败虽浅显易懂却难以入心。 章邯毫不犹豫决定采取火攻,在章邯分布下去任务,备好引火之物后却遇到楚军的殊死搏斗。 项梁自然不愿被烧死,故而提前发起突围,项梁亲自持长枪,纵马与秦军交战,开始突击的非常猛烈。 司马欣与项梁交战,十几回合败下阵来,险些丧命于项梁枪下,若不是司马枿纵马及时援助,两位大将战项梁,那么司马欣今夜将命丧济水南岸。 项梁冲击太过猛烈,章邯不得不亲自持戟上阵与项梁大战。 秦军的全部注意力被吸引在项梁身上,章邯骁勇,与其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项梁每次冲杀皆会斩杀一将。 章邯以此判断项梁想突围,想引军逃遁,章邯岂能给他机会,趁着与项梁大战时机,引火之物便已准备完毕。 章邯抽身离开战场,遥望项梁,内心感叹,“不愧是楚国名将之后,不仅武艺超群,更懂兵法,此人不除的确是大秦的一个隐患。” 章邯挥挥手,“放火!” 与此同时有快马来报章邯,“上将军,有一支楚军突围向西而去。” 闻言,章邯心惊,瞬间明白一切,原来项梁一次又一次冲杀,一次比一次猛烈,一切皆是为了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居然以三军主帅之身吸引他章邯,让楚军精锐逃遁,章邯佩服,由衷的敬佩项梁,这是他万万没想到,还真的以为项梁想突围而去。 不过此时章邯并不担心有一支楚军逃遁而去,他在意的是项梁,只要灭掉项梁,那么楚地便不足为虑。 楚王是项梁所立,楚国三军主帅是项梁,若是将项梁杀死,或者俘虏,那么楚国三军必然群龙无首而一盘散沙,甚至出现楚国争权夺利的一幕,而彻底变得削弱,这一点章邯太清楚了,他身在秦廷,深深体会到权利的内斗远比打败仗要严重的多。 所以章邯关注的是项梁,便道,“传吾军令,命东郡郡监截杀楚军。” 那快马探兵领命飞驰而去! 东郡郡监依旧在睡梦中,被吵醒后他非常的不悦,大半夜不睡觉,打扰他折腾姬妾。 可是看到那使者,他震撼了,竟然是金令使者,这可是能代表二世皇帝旨意的使者,立刻觉察到严重性。 金令使者道,“有一支楚军向西逃遁,上将军命东郡郡监火速截杀。” 东郡郡监颤颤巍巍的结果令箭,待到使者离开后,他长舒一口气,立刻大喊,“诸将火速集合,快!” 东郡郡监见左右有些发愣,火了,“愣着干什么,要吾砍汝的脑袋吗?” 那左右这才意识到东郡郡监发怒,后果满严重的,立刻硬着头皮去挨个叫门,虽然会遭遇白眼,但必须要做。 东郡郡监直接让诸将在宫门集合,火速追击,途中诸将商议如何截杀这支楚军,擒住战将立下大功。 东郡郡监轻蔑道,“残兵逃命而已,如丧家之犬,何惧之有?此去定能将贼子一举歼灭。” 当章邯在定陶战败向西逃走后,东郡郡监很恐惧,一度很害怕项梁会攻定陶,那么他必然无路可逃,亦黑怕章邯怪罪,怪他没有及时楚兵援助,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点兵,而且还没有勇猛的战将,上去亦是羊入虎口。 可是章邯败走后,项梁居然一直没动静,从没言要攻击定陶,或许打败章邯后,东郡郡监猜测项梁或许目标向西转移,要西进咸阳入关。 即便大秦被灭,到时他亦能想法设法获得楚国的重用,不过是换一个服侍对象而已。 不过东郡郡监着实担心自己的前程,若是章邯反击过来打败项梁,那么他毫无寸功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便是在这种思虑中他听到章邯反击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后悔,喜欢有机会可以立点寸功,东郡郡监甚至有种错觉,上天总是让他如愿以偿,居然真的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东郡郡监自认是打不过项梁,可是现在项梁被章邯围困,依旧是没牙的老虎,这些逃走的羊群不就是他立功的天赐之物吗? 为了追击自己的战利品,东郡郡监特地挑选良马供诸将追击,故而二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追上恒楚和钟离昧。 东郡郡监很高兴似乎看到升爵的那一幕,劝恒楚和钟离昧投降,“降者活命,不然尔等看不见明日的阳光。” 钟离昧本在纵马向前,他想快点见到项梁所言的项羽、刘季,渴望项梁能够坚持住,他不想才遇到明主,遇到一个知遇之人就这么天人永隔。 突然斜前方杀出一军,为首的见到他开口便是诸多的投降之词,先是威胁不降如何,后是言降者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还可以留的富贵。 叽叽歪歪道了许多,起初钟离昧有些发懵,但见到秦之旗帜,他立刻反应过来,纵马持裂石锤冲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将星陨落 两军相遇,至少要知己知彼方可用兵,夹道相逢总要问个姓名再行厮杀吧?两军对垒,总有一个摆兵布阵吧? 可这一切皆没有,东郡郡监不太明白,令他更加不明白的眼前这是什么人,思维还算正常吗? 他东郡郡监好歹率领着一支秦军,且马弓手就在两侧随时可以将箭雨向对方身上射去。 可是眼前这一将实在太过勇猛,不仅单骑单人,还单锤的直接砸了过来。 那马奔跑如箭,刹那间居然窜出一丈之远,原本还在一丈之外,此刻却战马前蹄腾空如人立,昂首嘶鸣,东郡郡监震惊,接着便看到那大锤砸将下来。 东郡郡监还在思考如何劝降对方,免动刀兵,他不喜欢见到血,可是却看到了自己的血。 接着便是一股撕裂的痛,再接着便没了知觉,因为他已经从战马上跌落。 此时的钟离昧是刚从秦军包围圈内冲出,故而浑身是血,瞬间又砸杀东郡郡监,两边的弓箭手当场愣在原地。 眼神的战将已经超出他们能理解的范围,此刻恒楚同样是浑身是血的引军向愣神的秦军喊杀过去。 恒楚、钟离昧战斗的血液依旧在燃烧,依旧在品味冲出重围的那股狠劲,他们皆知道自己的主帅项梁要被困死在章邯的大军之下。 愤怒,愧疚,不安,自责等复杂的情绪皆化成了此刻他们手中的力量和兵器。 完全不顾前方的弓弩齐发后,他们身中几箭,只是本能的先前冲,那种只有向前冲才能活下来的求胜本能在每个楚兵的血液里燃烧。 这种感觉就是他们从数万秦军里死里逃生拼杀出来的,余味犹存,此刻再次被点燃。 东郡郡监带来的秦兵还未经历过惨烈的大战,一时间吓得魂飞天外,四散奔逃,东郡郡监带来的两位裨将亦被恒楚的长矛,连续刺下战马,秦军一哄而散。 看着被冲散的秦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恒楚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变成了哭,哭着哭着,他擦了一眼眼泪,转身对钟离昧道,“公去报羽将军,吾欲回救武信君。” 钟离昧闻言沉默片刻,道,“吾得遇武信君时日尚短,但吾之忠心不比将军少,武信君命令吾等重围,是要保住精锐,若将军回军援救,岂不辜负武信君。” 恒楚其实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济水南岸,定陶以北的丛林内,黑色的旌旗,黑色的甲士在缓慢向前移动,长长的戈、矛像林中的狼群在围困一只猛虎。 单只相斗,猛虎最厉害,面对狼群亦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不然虎被累的抽筋。 银色的长枪上血液如红色的小蛇在蔓延,枪尖上的血珠滴答滴,滴入草丛上,已然分不清是此枪主人之血,还是这些黑色甲士之血。 此枪的主人是一个中年人,顶盔贯甲,胯下战马亦是铁甲、牛皮面具,正是全副武装的项梁,在他的前方不远处躺着一个个黑色甲士。 站着的黑色甲士越走越慢,手中的长戈向前送,脚下不肯多走一步,似乎前方有巨大的危险。 项梁与身边的战将皆是全副武装,各个身上染满鲜血,项梁环视周围,颇为感慨,他真的很想再见侄儿项羽一面。 自会稽起义,至今整整一年,大小战役已经不知经历多少次,从没经历过大败,亦从没杀的如此痛快。 原以为可以带着侄儿杀进咸阳,不仅为自己父亲项燕报仇,更是去看看秦始皇当年居住过的地方到底什么样子,可是今生他无法看到,在心底默默祝愿,祝愿自己的侄儿可以杀进咸阳。 摧毁这残暴的酷秦,还楚国一个享乐盛世,亦还天下一个安平之年,项梁心中有诸多的抱负,他心中有一个理想王国,甚至他还没细细谋划出来它的蓝图,却不得不停笔。 愿侄儿项羽能读懂他的理想,继续执笔画出他心中的蓝图,建立一个项氏王国。 长枪再次舞动,项梁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又杀进秦军,砍杀一番。 黑色秦军中有一大将立于帅旗之前,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正是与项梁曾大战几十回合,难分胜负的章邯。 章邯默默叹道,“既生邯何生梁。” 如果真的要他章邯和项梁正面对决,调兵遣将,左右冲杀,使用计谋,谁胜谁败不可知,几成胜算亦未可知。 章邯很敬佩自己的对手,项梁,这是一只猛虎,败在了群狼之下,不然若让猛虎脱困,他日再遇到,狼群未必能如今夜顺利,可能反成对方食物。 章邯走到战车前,抄起锤子擂起战鼓,秦军变换队形,后方的弓弩手走上前去,持长戈的甲士后退。 章邯继续擂鼓,弓弩手箭矢齐发,黑亮的箭雨疾射项梁军。 项梁与身边的战将、甲士皆筋疲力尽,望着满天繁星般的箭雨,项梁脸上异常平静,嘴角反而泛起一抹笑容。 宁可战死,绝不投降,亦不做俘虏,生当为人杰,死亦为英雄,这是项梁此刻的念头。 箭头射入项梁的身体,他感觉凉凉的,并没有疼痛,像是淋了一场雨,只是这雨越来越凉,最后让他失去知觉…… 雍丘城内,忽然下起一场秋雨,凉凉的,随风潜入夜,多数人已经入眠,但亦有少数不仅听见,亦看到这场秋雨。 秋雨最能惹人思,站在窗前的项羽忽闻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一直陪伴在旁的虞姬急忙上前去扶,其实以她的力量扶不住项羽,项羽在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心。 项羽眼前一亮,这是一场好雨,皆说雨夜不易行军,粮草辎重难以运行,可是项羽觉得这即是兵家大忌,亦是兵家奇计,只带三日口粮,趁夜袭击,陈留定能拿下。 项羽这般想,亦这般做,他立刻召集本部诸将商议趁雨夜奇袭陈留,知会刘季,让其引大军随后赶到,他项羽今夜做一回先锋。 如此这般想的不知是项羽一人,刘季同样的无眠,同样的在欣赏这场秋雨,只是这场秋雨让他想起了娇妻,想起了吕雉,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加衣,有没有加被。 第一百九十四章 饮一口酒 疾风秋雨,青石路上泛起无数的水花,雨声渐渐被马蹄声掩盖,一支身披蓑衣的军队冲出雍丘城门。 这支黄色旗帜的军队,身上皆披着简陋的蓑衣,为首的两位大将皆铁甲银盔,身披红色战袍,其中一位年轻的将军目光如炬,在黑夜中居然能目视前方。 这支劲旅冲出吊桥后向着雍丘城西的营寨奔去。 另一为首的大将则显得年长许多,如果不是这一首铁甲,寻常人见到定心生同情,如此深夜冒着风雨前进,实在是劳苦。 这位年长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刘季,雍丘城突然下雨一场秋雨,这唤醒了无眠之人,其中一个便是刘季。 曾经的刘季游历天下多年,每次逢雨他都会向着丰邑的方向望去,身在异乡为异客,他本是好男儿虽志在四方,但心中有情。 只是今夜刘季不眠的原因不只是思念家乡,而多了一种感慨,不知不觉离开芒砀山已一年有余,他忽然想起吕雉,想起孩子,想去吕雉做的野菜汤,想起在泗水亭食过的荷叶鸡,想起沛县的酒肆,想起曹氏。 总之这一夜秋雨令其想起诸多人来,刘季忽然想打过这一仗后,他打算回趟丰邑,将刘太公、吕雉等人接到更大的城市中居住。 刘季无眠,便叫上樊哙、卢绾、夏侯婴三人身披蓑衣在城中寻酒饮,正好看到几只战马快速奔向项羽的幕府。 打探才知项羽打算趁着秋雨打向陈留,刘季等人亦徒步向那里走去…… 陈留在雍丘的西北,外黄的西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条河流从陈留以北缓缓流过,汇入大梁。 本就烟雾浩淼的河流,此刻又恰逢秋雨,让整个陈留城蒙上一层仙雾般的神秘。今夜不眠的不仅仅是项羽、刘季。 陈留令居然亦破天荒的没有入眠,按照一贯的行为,按照他一向的作息,此刻他或搂着姬妾入眠,或在折腾的不亦乐乎,可是今夜他居然站在窗前发起呆来。 陈留令在默默思考,如此突如其来的秋雨会不会让河水上涨,淹没乡邑。 怕河水淹没乡邑,主要是他在城外,乡邑之内有一间商房,那里不仅有绫罗绸缎,更是一个隐秘的赌坊,最后令其担心的是赌坊下面是他的金库。 陈留令曾经想过现在天下大乱,秦令不可久做,指不定会被哪个下属给砍掉脑袋,或起义,或相应诸侯,故而他早早就给自己默默积攒财富,他想等到积累一定程度后,便辞官不做,做个逍遥的富贾。 至于达到什么程度,他脸上便洋溢着笑容,只要够他这辈子挥霍的,够养几房小妾的,能雇上千个家奴便足以,只是这一等就是一年。 自陈胜起义,他就开始积累,到现在他还在计算着每一笔的开销,计算着赌坊下的金银是不是足够…… 陈留城外西南五箭之地有一村落,这个村落稍与寻常村落不同的是青石铺路,街上店铺林立,四周建有供人休憩的亭子,这里不仅风景优美,更像是一个繁华小镇。 只是这个繁华被其周围的茅草屋所掩盖,繁华之地不过一箭之地,如果不深入乡邑核心,很难发现在萧条的内部居然隐藏着一个繁花似锦之地。 青石砖上依旧在泛起水花,街上的星星点点的亮着烛光,这条小街的东边尽头迎来几匹战马。 战马上的人皆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有一长者虽身穿布衣,却难掩不怒自威之势,身后跟着的几人各个目光如炬,体态魁伟却身手矫健。 转眼间便见长者后那几人跳下马,将马匹拴在一家酒肆的老槐树上。 长者率先踏入酒肆,酒肆里的酒厮早迎上来,“几位客主,里面请。” 正在埋头盘算的中年人抬起头来,眼光扫过这几位客人,而后继续埋头盘算。 来酒肆的长者正是口干舌燥的刘季,他灵敏的鼻子早就闻到一股酒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只是眼睛却不自主的看向那位中年人。 这中年人身材修长,温文尔雅中透着一股贵气,身长的黑色长袍光滑如镜,不自觉的远离长案,像是怕沾染一些灰尘是的,其实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 刘季觉得此人比较奇怪,之所欲刘季带着樊哙、卢绾、夏侯婴会来这里,一是饮酒暖身,二是想趁机打探一下陈留的只言片语,对这个陈留不甚了解,即便攻城亦不知从何下手。 刘季几人刚落座,一壶温好的酒飘着酒香便被端了上来,还有几个小菜。 刘季拿过酒壶,倒了一陶碗酒,热气腾腾,忽然,刘季鼻子动了一下,再次打一个喷嚏,他向樊哙、夏侯婴、卢绾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要大口饮酒的樊哙,忽然变成小口小口的抿酒。 刘季亦饮了几口,只是每次饮酒之后皆用衣袖遮挡,一陶碗下去,刘季便醉倒在长案上。 此时正在盘算的中年人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对着酒厮道,“把身上金银全部取出,人按原样处理。” 那酒厮阴阴的笑道,“诺!” 话音未落,这酒厮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泛着寒光,这酒厮大踏步走过去,一点不怕吵醒刘季等人。 酒厮边走边自言道,“这次下的足,即便死不会有痛苦。” 酒肆走到樊哙身边,伸手要去翻找金钱,却见樊哙忽然腾空而去,一拳砸在酒厮的鼻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似乎鼻梁被打断,鲜血从鼻子里流出,痛的酒厮滚地哀嚎,此时仔细一看才知樊哙所坐之处,地上有酒渍,饮的酒竟一点点吐了出来。 那黑袍中年人见酒厮一拳被打倒,他慌忙起身要走,早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真是夏侯婴,此刻夏侯婴手中拿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横在那中年人身前。 夏侯婴用手捋掉黑布,露出一根四棱锏,只见他手腕一斗,锏便砸向那中年人,中年人闷哼一声直接倒地,只觉喉咙处一甜,血从嘴角流出。 中年人眼露震惊,看着走向来的刘季,颤颤巍巍道,“大侠饶命,吾等亦是奉命行事。” 刘季感觉很郁闷,他不过是想饮几口酒而已,居然遇到一家黑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坚守不下 酒肆中的玉案前跪着两人,说是跪着,不如说半瘫着,酒肆被打的鼻青脸肿,两眼泪汪汪,那中年人亦是捂着肚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玉案后半躺着刘季,他目光如电的看着两人,眼神里有着不可思议,“当真此处有地窖?” 中年人不断的点头。 刘季继续道,“汝是陈留县丞?” 中年人再次点头。 刘季不解,“县丞不在县廷办事,为何在此?” 黑袍中年人憨笑道,“为陈留令聚财,看守。” 刘季道,“带吾去看看,若有虚言,小心汝之脑袋。” 黑袍中年人忙道,“不敢,不敢,大侠面前岂敢乱语。” 黑袍中年人将刘季引入地窖,到了地窖刘季被震撼到,里面不仅是金满箱,银满箱,各色的珠宝首饰,甚至是夜明珠亦有几颗,将整个地窖照亮。 刘季看到这些,心中大喜,“粮草有了。” 刘季对樊哙耳语几句,樊哙对黑袍人厉声道,“吾家季子饶尔等一命,取些钱物作为买命钱。” 黑袍人连忙道,“应该的。” 黑袍人眼角掠过一丝轻蔑之笑,不仔细留意很难察觉,他心中欢喜,“果然这几位亦不过如此,没有钱摆平不了的事情。” 接着便是左脸颊火辣辣的痛将他从思虑中拉回,只听樊哙厉声道,“陈留何处容易混进城,季子要进城。” 黑袍中年人见几人居然没有贪婪的眼神,心中不免又起恐惧,或许是怕还没享受陈留令的赏赐便死,不值得,便慌忙将陈留城的盘守薄弱之处告知刘季等人。 听黑袍中年人之言,刘季才信此人极有可能是陈留县丞,居然对布防如此清楚,刘季即可派卢绾去军营中传令厩将把这些金钱运作一部分换粮。 …… 陈留城内,一座四进院落便是陈留令的住所,四进是陈留令休息的地方,此刻陈留令正在搂着软绵绵的姬妾听来人禀报。 那人还未报完,陈留令大怒,将姬妾推开,忽地从榻上坐起,“什么?给吾立刻严加盘查,将盗贼务必给吾捉住,吾要将其千刀万剐。” 陈留令的确该愤怒,甚至急火攻心皆是应该的,毕竟自己积攒了一年的财富居然被陈留县丞所卖。 此刻的陈留县丞在干嘛呢?他呀,正拿着刘季分给他的五百金向赵国逃亡。 陈留县丞很清楚自己将陈留令出卖的下场,财富被分割,陈留令定会将其剁成肉泥。 有了充足的金钱,刘季没有完全用来去购买粮食,开始收买陈留各个关卡,只是令刘季感到不解的是陈留城的防守居然比之前了解的还要严密。 回到军营,将相关情报告知项羽后,刘季与项羽商榷即刻发起进攻,金钱已经打开第一道防线,接着便是第二道防线,只要突破,那么陈留便会拿下。 只是他们忘记一条,那陈留令是曾经跟随王贲横扫魏国,是个能打的一员战将,是以武功做的秦令。 陈留令,这位曾经的战将,现在的陈留守将,敏锐的发觉到今夜的不同寻常,他立刻将自己的四员战将叫到自己的寝殿,毫无顾忌他人进入自己的私宅。 陈留令道,“城外有变,城中必然有乱,西门是比较薄弱的地方,恐有贼首打其注意,诸将引兵埋伏在此,只要敢来,立刻擒杀。” 四员战将皆领命而去。 刘季和项羽这次是亲自引兵而来,自觉是悄无声息,定会给陈留守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刘季、项羽引军至西门,见这里果然是防守松懈,即刻击鼓发动攻城。 项羽麾下大将黥布和刘季麾下大将曹参、周勃一起发动攻城。 黥布与薄将军率先入城中,却忽闻四周破空而声响起,作战经验丰富的黥布很快觉察出这是弓箭发射的声音,当下喊道,“快撤,有埋伏。” 言未必,弓箭已经齐刷刷而至,黥布舞动长槊挡架,便战便撤退,一阵喊杀声随着弓箭之后接憧而至,陈留令的二员战将齐出,要把黥布擒杀。 只是他们忽略了黥布的勇猛,黥布不仅没有丝毫慌乱而是见对方没有继续放箭,反而引军迎击而上,一杆长槊在雨夜中穿梭,所到之处皆未落空,一个个秦兵落马,溅起一片片水花。 二员战将引兵将黥布围住,却见黥布一点慌乱没有,颇为敬佩,忽闻城门处喊杀声阵阵,黥布知晓曹参、周勃已经率军赶到,当下舞动长槊继续战斗。 四员战将恐盗贼援兵大举入城,故而兵分两路,一路在城中埋伏,一路在西门埋伏,相约,贼军小部分进入允许其过,然后将其断路,来个关门打狗。 故而曹参、周勃引军进城造成了另外两员战将的反击,一时间难以取得胜利。 城外的项羽、刘季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内焦急的等待着前方的战报。 项羽、刘季皆有言在先,快马飞驰来报,无需禀报,不得阻拦,直接进入大帐内言前方军情。 一匹黑色的战马直接飞驰至大帐前,言黥布被城中埋伏围困,曹参、周勃在城门处遭到阻击,一时间无法攻入城中。 闻听此言,项羽有些着急了,黥布是他帐下一员虎将,若有闪失,那损失可就大了,他立刻对季布道,“季兄,引军立刻支援黥布,务必让其安全撤出城。” 刘季感到很纳闷,明明行军很隐秘,明明探查城西防守薄弱,怎么会有埋伏,秦兵如何那么迅速? 难道说这陈留县丞在诓骗吾刘季。 刘季想到此处有些愤怒,他抬眼正好看见项羽质问的眼神,目运双瞳气势骇人,有一股要杀人的威慑。 刘季自然明白项羽的意思,自然是怀疑自己的情报有假,刘季即可道,“传吾军令,让曹参、周勃务必攻入城中,救出黥布将军。” 帐外甲士领命后立刻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可否认的确令人生疑,刘季亦觉得那里有问题,莫非这陈留令对县丞早有防备,故而处处有堤防,不然的话那厮拿了钱不会逃亡赵国,而是和陈留县令里应外合,那么得到会更多。 项羽真的很生气,居然会出现情报有假状况,但是很快明白过来,此时绝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晴天霹雳 项羽的怒气慢慢消散,双瞳开始缓缓合一,即刻命季布引兵支援,趁此机遇一举拿下陈留。 季布领命刚出帐外,便有探马飞驰来报,“报!” 这探兵脸上情绪复杂,既惊又喜,项羽示意他讲。 探兵便简要讲述,言东边官道上有一支军奔袭而来,将旗上写着“恒”字,帅旗上书有“项”字,是楚军来支援。 话音未落,项羽便兴奋的走出帐,远远望去确是有一支军队向这边奔来,警惕的刘季提醒相遇小心有诈。 项羽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马蹄声如疾雨,在这疾雨之中有一匹马蹄声独特,即富有节奏又轻捷,毫无笨重之音,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项羽再次睁开眼睛,则是满眼的兴奋,他闻得此马蹄声,正是恒楚的那匹宝马。 此时这支军队距离项羽军营只有两箭之地,项羽和刘季各自本部人马是剑拔弩张。 项羽再次目运双瞳,于雨雾中看到了这位和自己关系仅次于龙且的战友和老友。 恒楚的年龄比项梁小些,但比项羽大,两人常笑言乃忘年之交,实则年龄未到十年。 在这种情况下项羽见到恒楚是喜悦的,楚秦本在陈留僵持,一时难以攻克,若再添恒楚相助,陈留城何愁不拔,可是项羽看到恒楚神色,心里一阵悸痛。 恒楚脸色带着忧伤,一向硬朗的汉子眼角竟然有泪痕。再看身后楚军士卒,居然一个个没精打彩,甚至眼里依旧留有恐惧。 项羽预感不妙,“叔父遣恒兄相助,楚兵何故无精打采?” 恒楚在突围之后遭到东郡郡监拦截,击杀东郡郡监后,恒楚思考再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执意命钟离昧引军投项羽,他只带八百死士回救项梁。 恒楚知晓八百死士在数十万秦军面前如蝼蚁,故只救人不交战,可令他未想到的是靠近秦军却远远看到项梁宁死不屈,被章邯命弓弩手射杀。 项梁临死之前大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项梁之父项燕临死前的誓言,如魔咒一样曾困扰着秦始皇,如今项梁再次喊出此言,他终于体会到父项燕满腔热血所蕴含豪情。 不仅是一句话,不仅是项燕对秦的咒语,是信念,是楚地人对家乡的执念,对楚文化的寄托,楚亡但精神不能灭,这是此言想传达的话。 恒楚远远看着这一幕,听着这言,血液在沸腾,眼泪在默默的流。 恒楚自责来晚了,但来早了又能如何,几百人如何与上万人对抗,除非章邯将项梁俘虏未杀,那么途中还有可能救出项梁。 恒楚将主帅阵亡,他只引残兵逃出的战败告知项羽,对此深深自责。 闻言项羽沉默,久久未言一句,这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叔父战败身亡?这怎么可能?两败章邯,自己亦斩杀李由,为何突然之间就逆转了。 项梁战败被杀的消息,对于项羽而言意义非凡,这要变天了,他来不及回忆叔父项梁对他的溺爱场景,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项羽虽然年轻但不笨拙,项梁之死意味着什么,他比他人有更深的感触和不安。 项梁是楚军的主心骨,不仅会让士兵恐惧,更会带来权利的真空,那被他项家所立的楚王熊心必然会有动作,那些留在楚王身边的人保不齐会说三道四,他叔父的部下诸将会不会生异心,项氏内部会不会生乱… 就在得知项梁战败被杀的那一刻,项羽瞬间成长了,项羽脑海里第一次本能的涌出诸多想法。 此时黥布在季布、曹参、周勃等战将的合力救援下突围,四位战将相约将陈留城团团围住,派快马请示项羽、刘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项羽在悲愤之下没有停留许久,他明白悲痛于事无补,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护着亲人安全,才能护虞姬安全,只有快速的抢占先机才能控制住初建楚国的动荡。 … 营寨大帐内,一个挺拔的少年将军身穿一袭白色服饰,发髻亦用白色丝带缠绕,正站在长案之前,背后是一个项字,此人正是项羽。 项羽身旁还站着一位长者,面带微笑,两眼却炯炯有神,正是沛公刘季。 诸军吏分站两侧,左侧大司马龙且引领项羽本部战将,皆义愤填膺而立,右侧乃萧何引刘季本部战将昂首而立。 项羽询问如今之际这陈留继续打还是停止进攻。龙且的意思,继续打,一是陈留守将中四大五大夫战将已被杀两,再一鼓作气定能破城,二是拔城为武信君复仇。 刘季的眼光在龙且讲话时,扫视帐内的诸将,除了骁勇善战的五大夫级别大将无畏惧,其他将领皆露出惊恐的表情。 项梁的死在这些将领身上留下了一丝恐惧,那么士卒呢,定是更加惊恐,在走投无路时等死自然敢拼命,可一旦有了生存的希望自然不愿死在战场。 俗语成事在天某事在人,这天有一股便是取决于勇气,人的勇气是能通天的,勇气不一定能成事,但没勇气绝难成事,因为没有哪个胆怯的人能把事做好,他们只会躲着事。 三军将士心声恐惧,这丈还怎么打。 刘季没有直接开口,此时项羽要拔城为叔父之死做一个祭奠,他很难阻止,故等项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时,才开口,“今武信君战败,士卒恐惧,将有怯心,不宜急战。” 刘季建议引兵东归,整顿兵马,从长计议。 在刘季斜前方还站着一人,此人虽然一身甲胄但唯独发式与寻常将领不同,头上裹着青巾,正是新阳曾经的仓头军老大吕臣。 吕臣曾是陈胜的涓人,是跟着陈胜一路混成将军的,是一路打出来的头衔,后来虽然投靠项梁但他这个裹头巾的特立独行一直没落下,他与黥布一同归附项梁,虽没黥布被列为五虎将那样的待遇,但项梁依旧敬重其才华没计算这些,令其继续引领本部人马。 如今武信君战死,他反而腰板挺的更直了。 项羽向吕臣征求意见,“吕公以为如何?” 吕臣道,“沛公之言,吕臣以为善,况楚王旨意未可知,当东归。” 项羽听闻吕臣提到楚王二字,眉头微皱,若不是此言提醒,他都快忘记了此刻他项羽以及项氏将由主反客,不再是楚军的最高控制者。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亦是项羽特别不愿面对的,楚王是他叔父所立,本是一面旗帜而已,自知他将面临的路恐凶险于战场数十倍。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项羽与叔父命换来的功业恐落入他人之手,他不喜欢如此,心里默默念道,“愿那熊心小子能明白他这个楚王怎么来的?” 项羽脑海里的诸般念头在刹那间交织而过,而后他扫视大帐诸军吏,点点头道,“沛公所言甚是。”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赵将李良 话说楚军在项梁的带领下追击秦军,派遣使者去赵、齐请兵,赵国距离楚国最近,为何迟迟不派兵来助。 这一切源于一个男人,一个非常彪悍的男人,武艺不俗,还和一个女人有关,这个女人比较妩媚,因此二人而使赵国自顾不暇。 繁华依旧的邯郸古城,依旧飘扬着七分红三分蓝的旗帜,仿佛是战国时赵国再生,只是这里不再姓赵,而是姓武。 在邯郸的王宫内有另一个男人,此人生的一双虎眼不怒自威,不仅有虎将之威,兼具王者之风。 此人便姓武,名臣,站在牛皮地图前,喃喃自语道,“吾如睡在邯郸,这恒山郡如同吾枕,不安定何以入眠。” 邯郸古城之北,乃恒山郡,近邻邯郸郡,郡内有埠池河、滋水穿过,这里山清水秀,因为武臣一句不安定何以入眠,这个非常彪悍且武艺不俗之人便引兵北上。 此人生的一双反观三角眼,狼背豹腰,一张阔口,武艺不俗,作战勇猛,姓李,名良。 赵国之将李良军所到之处倒是所向披靡,七分红三分蓝的旗帜先是插满棘蒲之城,后经过一场血战,插上了石邑城头,直逼恒山郡郡城,东桓。 此城倒是颇具战略意义,西依太行山东麓,东邻埠池河(另称滹沱河)冲击平原,扼守太行出口,可衔燕赵,控中原,乃战略要地,此乃武臣亦无法安眠之因。 李良以石邑城为幕府据点,打算长期与秦军对决,有谋士向李良谏曰:“此城占据地利人和,赵军兵力不足以强攻,需另谋计策。” 李良以为然乃与诸将商议,商议半天仍无对策,此时恰逢武臣快马使者赶到,催促其进攻东桓城,李良心里烦躁,打发使者离去后,李良一人便卸甲换上素装带上十几个随从,走向石邑城的石街。 此街乃青石铺路,两旁店铺林立,生意还算红火,似乎没有受到秦赵两国交兵的影响。 李良直接走进一家酒肆,见里面的布置典雅朴素,感觉非常舒适,毫不犹豫的找一长案落座。 随从知道李良此人除了看重礼仪名声后就是爱佳肴,爱食,总之他的喜欢就是在作战前一定要食饱饮足,战后亦是如此,那么烦了就去食一顿,开心了亦是。 这点和刘季有得一拼,只是刘季是饮酒,他是美食。 随从早早吩咐店家端上来一陶碗羊肉汤,外加一些小菜,李良独自一人食了起来,由于来得早,慢慢的人多了起来。 这些食客开始高谈阔论起来,有食客说希望赵国能尽快把恒山郡给占领,他们这些人受秦军的压迫,快喘不过气,听闻赵王武臣,对子民比较宽松。 有食客道赵国之军恐难以攻克东桓,到时候这里又将是秦法天下,言齐地不错,可远走齐国。 有人摇头反对,言齐国、赵国没及时援助楚国,楚军大败,秦军要来了,大家还是逃命的好。 逃命,往哪里逃,笑话,若是秦苦法的天下,逃到海角亦是一样,有一个食客显然是饮酒醉,口无遮拦,吾等皆是赵人为何要惧怕虎狼之秦,曾经的赵国虽然是连年战乱,但赵王爱民,生活依旧是苦中有乐,可自从被秦坑杀赵四十万降卒后,赵国一蹶不振,民生凋敝,但赵人的血觉不惧怕暴力,依旧有名将带领抗击暴秦。 若不是名将被奸臣所害,秦还不一定能那么顺利的食掉赵国…… 后面的话被另一个同伴用肉堵住了嘴,深怕他再捅出什么篓子。 即便嘴堵的再严,此言还是入一人耳,李良放缓了食肉的动作,能道出此番言论那么必定不是一般人,定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壮士。 这名酒醉的食客像是激起了赵人体内不屈不挠的斗战血液,纷纷有人表示如果赵国将军征兵,他们皆愿意上战场,再现赵国雄风。 别问为什么,这就是老赵人的血性,这些言语入李良耳后,他眼睛一亮。 食饱饮足之后,李良回到石邑城,他将幕府安置在石邑城中的一片绿竹溪水之间,这么安排便是李良打算长期战斗,进而将恒山郡全部平定,故而没有在城外大军驻扎之地安排幕府。 李良将带领的赵军一分为二,八千精兵驻扎在城中,即他的幕府周围,其余的大军皆在城外驻扎。 李良接受谋士建议,先以此为据点立足恒山郡,若能拿下东桓,便以东桓这座易守难攻的富饶城池以核心,逐渐的将九门、灵寿、井陉、曲阳拿下,甚至他的内心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可以攻下的更多。 武臣带着陈胜的兵来到赵地能够称王,那么他不断的攻城略地,少数亦能封个侯吧。 内心的声音有时是很强大的,李良此刻走在青石街上,心情舒畅,不知是佳肴美酒的满足,还是内心的声音令他更加油动力。 李良眼睛变得深邃,耳边不断响起那些食客的言语。 跨过小桥流水,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他的幕府,这是一个二层小阁楼,非常的雅致,李良感觉这很符合他的身份。 一层阁楼兵事厅内,李良高高坐在画有一只猛虎的墙壁前,下方分两列坐着诸将,李良发现很多新面孔,这让心情更加爽快。 曾几何时他只是武臣帐下的一员战将,永远只能站在帐下,永远只能听着武臣、张耳、陈馀等在上面演讲,他只能在下面听。 此刻李良有一种恍惚的错觉,那武臣一身的华服似乎飘落在他身上,想脱亦不成。李良攻城三座城池后,便命自己的裨将在此地招募人才,居然真的来了不少。 李良道,“吾欲取东桓,但秦军兵力远胜于吾军,吾欲在城中招募壮士,诸公以为如何?” 李良之所以得出要就地征募壮士,皆为在酒肆中听食客所言,按照兵法而言,他具备人和。 有战将赞成李良所言,章邯诛杀齐王,逼死魏王,致使各地秦兵士焰高涨,东桓城池又易守难攻,非数倍于秦军兵力不能胜。 可有的战将则提出担心之点,私自征募壮士若传至赵王耳,恐赵王怀疑李将军叛逆。 对此疑虑,李良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他会事先向赵王请示。” 李良太了解赵王武臣,他们是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兄弟,让赵王增兵,将大半家底都压在他身上,赵王肯定不会做,一是怕有变,毕竟他是怎么坐上王位的,太清楚了,二是他自己手里有兵才睡到安稳。 那么李良就地补充兵源,赵王一定会欣然同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之诱惑 十几人护卫的篷盖车咕隆隆行驶在一条小路上,有三匹马拉着。 虽然甲士不多,没有如何阵仗,但看其马车的装饰便知里面的主人非常的娇贵,首先这是一辆女人乘坐的车驾,观其装饰非富即贵,而且有甲士那么就只剩下贵了。 这车驾在缓缓的向一座小院驶去,不慌不忙。 远远望去那小院前停着诸多战马,还有车驾,小院内却是非常的静雅,小桥流水,在一座两层小阁楼里不断传出粗狂豪放的声音。 其中一个非常粗放的声音道,“李将军若然妙算,赵王不仅批准就地招募兵源,还给将军就地治军的权利,可喜可贺。” 接着便是其他附和的声音,有祝贺的,有夸赞李良乃天下帅才的,更有人道出李将军当称王,被李良狠狠的呵斥一顿。 没错,那辆娇贵车驾驶来的方向正是李良的幕府。 此刻李良满面春风,一脸笑意,一双三角眼更加炯炯有神,散发着愉快的亮光,突然身旁的一位老者走到李良身旁附耳几句,李良眉头一挑,随后点点头,老者自觉的退下。 李良笑道,“多谢诸位军吏对李良的信任和支持,今日议事到此为止,稍后有侍女们侍奉诸位共进晚餐,今晚诸公可要不醉不归哦。” 诸军吏散去,李良卸去软甲,换成一身蓝袍,俨然就是一位偏偏士子,怎能想到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呢。 李良满脸笑意的迎至后门,这座幕府后有一座花草庭院,庭院后开着一个小门,此刻那娇贵车驾上走下一位女子,一袭长裙,肤脂貌美,带着三分狐魅,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李良走来。 李良望了一眼,浑身一颤,心道,“这恒山郡尉的姬妾居然如此妩媚!” 李良立刻命几个侍女向前搀扶这位贵妇人,两人就在花园内的亭子内落座。 秋色浪漫,两人坐在亭长,远远望去像是一对恋人在约会,可是那女子一开口却似乎让整个花园进入寒冬。 那女子道,“妾背着郡尉冒死前来会敌将,本是万死,将军有言快道,小女只能停留一盏茶的功夫,莫让他人寻了闲话去。” 李良道,“吾观夫人天生贵命,李良有法让夫人成为恒山王后。” 此言一出,那女子忽的站起,有些微怒,但是脸色微红,似乎有些兴奋,“将军醉矣。” 李良道,“吾今日为向夫人献策,未曾饮酒。” 女子依旧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似乎不愿带一点感情色彩给李良,“既然未醉,何出不吉之言,妾深爱郡尉,何故言吾为王后?” 李良呵呵直笑,“夫人理解有误耳,李良引赵兵来攻东桓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无奈王命难为。若吾引兵强攻东桓,郡尉必然与吾有生死一战,一切福祸未了知。李良有一计,既能避免刀兵,又能与郡尉共享这恒山郡。” 言至于此,李良用眼睛偷瞄这狐媚女子,果然这女子脸色缓和,没有刚才的微怒,女子道,“愿闻其详。” 李良道,“李良素来仰慕郡尉之才华,郡守尸餐素位,不应长期占据此位,愿奉郡尉称王于恒山郡,吾亦能封侯拜相。” 此言一出,果然有杀伤力,此女子脸上立刻浮现出迷离的神情,似乎在幻想着自己成为王后的幸福日子。 其实李良调查过郡尉,知其恒山郡尉有一妻一妾,最爱此妾,几次想将其扶正,奈何其妻势力不弱,不敢轻举妄动。 这妾亦想除掉郡尉之妻,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如今听闻李良有方法让自己成为王后,这里面蕴含的信息太大,太诱惑人。 首先是李良可以帮助他除掉那个该死的正妻,其次居然能让她连升诸多级别,直接由郡尉之妾变成王后。 王后在她这种小妾眼里那是几世皆不敢想的事情,这是天赐良机,若不抓住,她感觉会遭雷击。 她眉开眼笑道,“将军拥有上万兵力,又有帅才,为何不自立为王?” 李良在此之前不断的猜想着这位郡尉之妾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反复琢磨了许久,故而答道,“李良虽有些许兵马,然并无为王之德才,况李良乃外地人,恒山父老一向爱戴郡尉,吾若称王,父老子弟岂肯跟吾,恐会反叛,吾祸矣。” 此言令这女人心下更加畅快,要说在恒山郡谁都威望最高,自然当属她的郡尉,在恒山郡除了郡守,郡尉说一无人言二,其实她想多了,对于掌握兵权的人,恒山郡年轻子弟谁敢不从,谁敢不爱戴。 女子笑道,“既然将军真心奉郡尉为王,可有信物?” 李良一听,心下大喜,希望来了,立刻命站在不远处的老者去取一物,李良接过交予女子。 女子打开一看,眼睛一亮,神色大变,只见匣子内躺着一个青铜的物件,女子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这个物件由于郡尉的溺爱,她见到过,真是兵符。 将兵符拿出来,这诚意恐怕没有比这更真诚的了,谁都知道兵符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兵权,意味着千军万马任由指挥,更是一方诸侯存亡的关键。 李良深知兵符对于将兵之人是有多大的诱惑力,作为恒山郡郡尉兵权对他而言,那是命根子,或者说是他灵魂的一半,其实在郡尉的心里下榻只有搂着兵符才睡的安稳,而不是搂着眼前的这位姬妾。 女子收好兵符,起身向李良辞行,道,“将军静候佳音,定不辜负将军嘱托。” 夕阳西下,将东桓城在秋色上又染上一层红润,可是在郡尉的眼里,这美丽的秋之晚霞没有自己姬妾脸上的红晕动人。 等到夕阳没入山林,郡尉便迫不及待的卸甲归家,这女子便开始在郡尉耳边吹风,先是将郡尉侍奉的服服帖帖,最后言自己有王后之命,最终才将这兵符拿出。 郡尉大喜,当夜便决定撤掉二道防线作为李良增兵符之回应,派人送信给李良,言愿与李良一起谋划称王之事。 快马报知李良,此刻的李良却在城外的赵营之中,此刻的他顶盔贯甲,正在帐前与诸将商议进攻东恒之事,忽闻帐外快马来报,李良大喜,“时机已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吾心凉凉 东恒城依旧是灯火通明,此时的郡尉已经无法入眠,他迫不及待的等着与李良秘密会谈。 为显示自己即将称王的礼贤下士,他决定前往最前线去迎接李良,为此郡尉之妻知晓后百般阻扰,最后一边哭泣一边抱着郡尉的退不让其走,言此乃赵军阴谋。 郡尉一向不喜自己这个比较强势的妻子,便一把将其推到,带着姬妾骑战马前往东桓城外西南,第一道防线军营内,他不仅带着姬妾而来,还带着几车的酒肉。 郡尉让士兵们休憩,一向很抠的他破天荒的给士兵们发酒肉,士兵们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酒桶和鼎内的肉。 原本严阵以待的秦营变成了歌舞相伴,酒肉弥散的篝火之宴,郡尉左等右等一直没见李良的车马前来。 郡尉脸色开始有些不悦,他看姬妾的眼神亦没有先前那么爱溺。 夜静悄悄,郡尉刚撤掉歌姬,便听到帐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出去一看,营帐被烧,秦兵们歪歪斜斜的逃着,被骑兵轻易的砍死,有的秦兵还迷迷糊糊想睁眼看看怎么回事。 眼睛是睁开了,头却掉了。 等到郡尉看清楚那面七分红三分蓝的旗帜,恰好有一柄乌叉朝他的胸口刺来,郡尉只觉胸口一痛,心脏立刻停止跳动,因为心脏被一叉刺。 正是李良,他并不认识郡尉,此刻郡尉没有穿甲胄,更没有戴上象征主将的头盔,只有大帐前的帅旗让李良认为此人不是一般的小卒。 李良之彪悍赵军对上醉醺醺的赵军,毫无悬念,势如破竹,赵军连夜奔袭,直至东桓城下,居然见城下吊桥落着,大门开着,居然没有防守。 李良为造成突袭的效果,撤掉旗帜,换上秦军旗帜,仅有的几个守兵见秦军旗帜以为郡尉归来,便迎李良入城。 至于恒山郡郡守,早已被郡尉之前用欺骗的手段斩于郡尉家中。 东桓城内彻底大乱,李良杀至天亮,城中秦兵已经被除尽,东桓城正式落入李良之手。 李良站在城上,望着城前这条埠池河缓缓流过,一轮红日从水平面下浮上来,水波粼粼,他长出一口气,“幸出兵及时。” 李良占据东桓城后,其余小城纷纷来降,比如九门、灵寿等,唯有井陉的秦军士气高涨,兵力众多,没有头像。 恒山郡在短短数日便被李良拿下,李良内心的声音更加频繁的出来,“封侯拜相。” 一日李良站在东桓城向南遥望,似乎要望穿重山峻岭,穿过丛林看到邯郸城,默默的出神,一位谋士小心翼翼的说李良有贵相,当封侯拜相,被李良训斥一顿。 李良心里很清楚,有张耳、陈馀在他很难封侯拜相,可是听见属下这么说,内心还是欢喜的,毕竟自己算是打下一个郡,按照军爵应该封个侯。 为此李良亲自骑战马带着数百兵卒回到邯郸城。 令李良不舒服的是居然等了两天才见到武臣,没有热烈的庆祝仪式,没有君臣相谈甚欢,武臣见到李良仅仅夸赞几句,言李良不愧是赵国虎将,之后便是命令李良继续攻打太原。 此言一出,李良之心凉半截,没有赐爵,没有封侯,仅仅得到一些金银衣物的赏赐,便带着这些物件李良心灰意冷的回到东桓城。 一到东桓城,李良便想是回到了家,城中的诸军吏像迎接赵王一样的礼节迎接李良归来,李良冰冷的心再次火热起来,这样的感觉让其迷醉。 李良便将赏赐的金银衣物全部分给诸军吏,这些将士更加拥戴李良。 李良心里暖暖的,但是一想到还要替那武臣卖命,他心里就不乐意,“真的不想打仗,在这城中逍遥快活多好,为什么替他继续卖命,战场上可刀剑无眼。” 李良确实不想再继续为武臣带兵攻略城池,其中一个门客看出李良的心思,便建议若能拿下太原郡,拥有两郡之后,势力将大增,到时便有资本与赵王讨价还价,便能与那张耳、陈馀平起平坐。 论带兵打仗,李良心中不服陈馀,不过是沾着张耳的光才做了大将军,真正攻城略地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拼死拼活的兄弟。 若真凭势力掌控两郡,还怕他武臣作甚,倒是可以以此做大,甚至自立为王,想到此番情景,李良又再次跨上战马,引着赵军至石邑补充粮草与兵源,派遣向导吏前去探路,回报言由石邑向西进太原山高岭险,野路难走,不如取得井陉。 红蓝旗帜遮天蔽日,李良一身华贵的甲胄上身,骑着西域两马,英姿飒爽,他依稀能看见自己站在晋阳城上望着下方千军万马的欢呼。 赵国大军傍晚抵达井陉,却见井陉之城上火把通明,城外东西两处皆有秦营篝火在燃烧。 城外城内皆有兵,内外呼应,取之不易。 李良本想来个夜袭,故而赵军走的缓,走的轻,不料井陉居然防守严密,而且令李良有些担心的是井陉之兵居然越聚越多,实则是东桓城破后散兵逃至于此。 夜袭不成,李良便下命令安营扎寨,与详细谋划攻城之计。 自傍晚直至月明星稀,李良在大帐内依旧没有讨论处好招数,本想打东桓一样估计重演,结果派遣出去的使者或者斥候皆被斩首,或者一去不复返。 李良与诸将思来想去只有强攻,战鼓隆隆响起,震的黑夜震颤,赵军如潮水般涌向井陉城下,强弩攻城,喊杀声,火把晃动。 中军大帐内的李良来回踱步,见有快马来报,命其无需下马,直接马上回报。 一次飞马来报,赵军受挫,无法前进。 二次飞马来报,赵军被左右夹击,幸战将勇猛打退一方。 三次飞马来报,弓弩箭石用光,城墙坚固如铁,无法攻上。 李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探探秦兵力有几何?” 飞马再次回报时,李良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秦兵力比之他还要多出八千。 李良本部兵马加上新征募的总共两万五千兵马,这秦军兵力居然在三万多,李良眉头微皱,“鸣金收兵。” 李良文吏道,“秦军兵力较多,士兵锐气正浓,当回邯郸请求增兵。” 李良以为然,“吾正有此意,吾当亲自前往。” 第二百章 无封书信 井陉城墙上插满箭矢,城下烟火中可见秦兵、赵卒相互交叉着躺在那里,没有厮杀声,没有兵器交锋之声,只有秋风之声,只有乌鸦在叫。 残破不全的红蓝旗帜和黑色旗帜散落在地上,烟火之中有秦兵在检查战场,见有活命着,救之。 这是一场惨烈的争夺战,赵军为夺回曾经善于自己的家园而拼杀,秦军为守住疆土而搏杀。 井陉城南有连绵不绝的营帐成环形,环形正中是一座大帐,李良此刻正坐在里面两眼发直。 其余诸将皆安坐在两旁,一时间无人言语,李良正在看一帛书。 这是一封书信,却没有封口,李良从竹筒内取出帛书后一看大惊,再看连连摇头,诸将见此情景皆一阵迷惑。 帛书上写着,“良曾经服侍朕,受到富贵宠幸。良若真能反叛赵国,为秦效力,便赦良罪,让良富贵。” 李良一直不服张耳、陈馀、邵骚这三人,更不愿与这些粗枝大叶的武将为伍,皆是因为李良乃自以为是当时名士,侍奉过秦二世,得到过宠幸,自认与这些老粗不同。 李良将帛书传阅,道,“诸公以为如何?” 此书信没有上封,李良早已怀疑其中有假。 诸军吏阅后,皆摇头,“恐有诈,不可信。” 李良微笑道,“吾亦不信。” 言毕,李良吩咐左右,“备马,吾星夜回邯郸,请兵增援。” 李良带着从官军吏以及少许兵马星夜赶路。 邯郸城的晨曦娇美,这座古城像是一个坚毅的女子,令人神往,又像是一个威武的汉子令侵犯者望而却步。 天空散落的光辉让这座城池有着迷一样的魔力,红日还未升起,一支人马自西北方向奔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快马加鞭赶回邯郸的李良,李良突然紧勒坐下战马,战马如人立昂首嘶鸣。 顺着李良的目光可以看到,东北方向上正有一辆轺车驶来,六尺车盖,两旁有百余骑兵随从,李良立刻下马。 六尺车盖,这象征着坐车主人的身份,按照车主人品级的高低,最高六尺,最低三尺,这辆车盖自是六尺极品,却有百余骑兵护卫,不是赵王还能是谁? 下马后,李良立刻整理甲胄,只见他先是双膝噗通跪地,接着便是双手向前,双腿向后,伏在道旁迎候。 车子慢慢靠近,李良伏在道旁看不见车中主人,随从官只是躬身,并未伏地,看见驷马所拉的车驾中居然是是一名女子,有从官认得乃是赵王姊。 李良一直伏着,耳旁听得一个女子哼哼两声,不知道说的啥,接着便听到有骑兵纵马来至身前,宣读赵王姊对李良的行礼进行答谢。 李良一听心中怒火顿起,羞怒交加,原来是赵王姊外出饮酒直至晨曦才回,已经醉醺醺不知李良是将官,仅派骑兵答谢李良。 这是对李良的侮辱,他羞怒交加,李良素来骄贵,一副瞧不起天下庸人的模样,此刻居然给一女子行大礼,起身后他在从官面前感到惭愧。 李良注重礼节,对赵王武臣非常敬重,故而伏地行礼,可曾想是位女子,这倒罢了,居然还不为其下车,着实恼火。 有一从官见李良脸色发红,知其羞愧难当,便道,“天下叛秦,能者先立为王,况且赵王素在将军之下,现在一个女子居然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 李良依旧怒气未消,在东桓城有谋士曾试探令其自立为王被训斥,此刻这从官转换角度,委婉提出,李良没有责备。 李良自得到秦书后,虽然怀疑是假,却勾起他反叛赵国之心,固欲反赵,只是未决,趁此怒气,他果断的遣人追杀赵王姊。 那女人坐在轺车上浑浑噩噩的,吹着凉风,好不畅快,忽闻马蹄声疾,回望何来人马。 来者千余骑兵,赵王姐姐随从骑兵中有的认出乃李良骑兵,乃道,“来者何事……” 可惜何事二字他没有喊出,便被一箭射穿喉咙,鲜血洒在赵王姊脸上,她一下子酒醒。 赵王姊惊怒,“何人敢杀吾从骑?可知吾是谁?” 那来将道,“末将奉命,不问汝为何人?” 赵王姊依旧满脸惊怒,没有恐惧,“吾乃赵王姊。” 那来将笑道,“杀的就是赵王姊!” 话音未落便将车驾与百余骑兵团团围住,挥挥手,“杀!” 这千余马弓手一起放箭,赵王姊被乱箭射死。 死之前她依旧带着醉意,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噩梦,可是等感觉到疼痛后,他彻底醒来,不只是酒醒还是梦醒。 这位女子想努力的喊出一些话,可惜她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或许她想问为何杀她?或许想问那李良为何杀她? 也许是她想再次恐吓来将,若杀她,她王弟定会将尔等千刀万剐,灭其九族,不过这一切是假设,她终究没能喊出那最后一句话。 那站在道旁的李良依旧在愤怒中,久久不能平复,直到飞马来报已斩杀赵王姊,他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怒气渐消后,李良变得异常冷静,杀赵王姊那便意味着彻底和赵王武臣决裂,他与武臣将从生死兄弟变为仇敌。 冷静下来后,李良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道,“传吾军令,命东桓赵军火速赶往邯郸,趁夜突袭!” 李良得知赵王姊被射杀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再摇摆,他想起曾跟随陈涉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旦决定,绝不退缩,立刻将赵王姊以及那百余骑就地掩埋,彻底打扫干净。 夕阳下,邯郸城像是害羞的女子,美丽而动人,赵王武臣见姊出外饮酒至今未归,有些不悦。 武臣比较溺爱自己这个姊,除了子女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故而当姊向其借车时,他没有犹豫,便任由姊乘坐他的王车。 渐渐武臣有些焦急,便命邯郸城门再晚些关闭,于是他亲自至城门上看这个爱饮酒之姊是否回来。 直到深夜武臣亦没见其姊回来,不觉有些困乏,便命士兵将榻放置城门上,他小憩片刻。 便是这小憩片刻,便是这坐等王姊归来的一刻,便是这城门打开的一刻,武臣的命运便发生了变化。 第二百零一章 李良反赵 邯郸城吊桥下落,城门大开,城上鼾声如雷,忽然一支轻骑军马不停蹄的冲进邯郸城,斩杀城门守兵。 城上原本正在休息的武臣被一阵阵惨叫惊醒。 武臣醒来发现身边躺着许多赵卒,鲜血鲜红了青石,有一支箭矢插在他的榻上,距离他的胸口仅有一尺,武臣大惊,彻底醒来。 城中已然大乱,武臣惊恐,秦军攻城怎么一点征兆没有,如果是秦军要攻邯郸,作为赵国的国都,毕竟要经过几道防线,怎能是轻易的兵临城下,武臣不解。 邯郸周围有几座城池护卫着,即便秦军来攻,亦有其他城池抵挡,早有快马来报,如此突然来袭,武臣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叛变。 虽是叛变,但武臣没想到的是叛变不在城中,而是城外…… 邯郸城的王宫依旧是富丽堂皇,帷幔纱帐无风自动,数不尽的珠宝,用不完的侍女,看不完的姬妾,食不完的美食。 王宫虽好只是此时的武臣却无法再回去,那里变得肃然一股杀气,甲士们将那里紧固的像一块冰,没有似乎的温度。 紧挨着王宫的是丞相府,依旧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流血满地,这里便是左丞相邵骚府邸。 邵骚原本在丞相府悠闲的赏花饮酒,身旁的美丽侍女时时刻刻在给他揉肩捏背,却突然有喧哗声打破这份宁静。 邵骚站起身观望,只见有十几名甲士闯进邵骚的府邸,此刻那些凡是要拦住他们的家奴和侍女统统被杀,邵骚震惊,丞相府邸亦有甲士的,这些兵卒怎么闯进来的? 看这些兵卒的服侍和甲胄明明是赵军,邵骚心里咯噔一下有人要造反了。 邵骚厉声呵斥,“何人擅闯丞相府,乱杀无辜,来人呢!” 任由邵骚喊武士,却无人答应,一名见装束是千夫长的人之前上前问道,“汝乃左丞相?” 邵骚见对方可能认得自己,于是便大着胆子道,“见过丞相为何不行礼?尔等这是要作甚?造反吗?” 那千夫长笑道,“没错,就是要造反,整日除了饮食享乐,便是嚼舌根,留着何用!” 话音未落,那千夫长便拔出长剑,一剑斩下邵骚的脑袋,邵骚死之前都不明白为何会有人闯入他的府邸。 与左丞相相对应的右丞相和大将军府邸,此刻亦是混乱一片,庭院内有甲士把守,小桥流水不见了倩影,亭台间不见了风流士子下棋论道的身影。 一名裨将,一名千夫长各自在疯狂的搜罗那里的一草一木,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在右丞相府邸前有一支彪悍人马围拢,为首的大将肩披红袍,蓝色衣裤,一身银色的甲胄在月光下明晃晃,真是带兵迅速包围丞相府和大将军府邸的李良。 那名千夫长回报道,“将军,未见张耳、陈馀二人。” 那名裨将补充道,“张耳、陈馀在赵国耳目众多,恐早已逃走。” 李良瞪着前方的丞相府,不悦道,“全城搜捕,捉拿张耳、陈馀,赏千金。” 裨将领命立刻去办,暂且不提。 李良言毕,便将目光落在被绑缚的武臣身上。武臣一脸的傲气,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李良,“良何故叛吾?” 李良笑道,“何故?” 李良将武臣可谓骂的狗血喷头,骂肥腻的武臣整日酒色犬马,亲小人远贤臣,纵容其姊饮酒享乐,胡作非为,将士们在拿命换来的城池却被尔等用来玩乐,此等品性之人岂能当王。 训斥武臣的李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眼露凶光,武臣有些怕了。 武臣低下高傲的头颅,向李良道,“吾献出王印,可否做个侯?” 李良摇摇头,心中在想让武臣做侯,等着他日再反噬自己,他李良绝不做赔本买卖,更不愿留危险在自己身边,民间传闻陈胜之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武臣开始慌乱,恳求道,“上大夫可否,富足后半生即可。” 李良突然刷的一下拔出长剑,慢慢走向武臣,看着曾经的生死兄弟,原本一双虎眼不怒自威,有虎将之威,王者之风,如今越加的肥腻,神态越加的卑微,哪里还有王者之风,虎将之威。 李良心道,“吾既杀汝姊,安能和平相处!” 想到这里李良毫不犹豫的一剑刺穿武臣的心脏,身体在地上抖了两下,武臣至此彻底结束他的王者生涯…… 邯郸城一夜之间更换了姓氏,赵国旗帜依旧在邯郸城上空飘荡,只是由武换成李。 有将进谏李良,劝其称王,可李良却摇头拒绝,“张耳、陈馀还在逃亡,岂能为王?” 李良随下令捉拿张耳、陈馀。 邯郸城的守军是趁夜突袭而大乱,不是战斗力弱而是毫无防备,加上自家人不愿杀自家人,溃散者居多,愿战者少。 邯郸城北的散卒越积越多,那些逃散的士卒听闻有两人在藏匿在邯郸城北的小村落里,纷纷前往逃奔,竟然慢慢聚集数万人。 他们愿意投奔的人是一位长者,此刻他衣衫不算华贵,但干净利索,一脸的泰然自若,正是从邯郸城逃出的张耳,张耳身旁站着一位顶盔贯甲之将。 此人一身儒雅,但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说道,“数万兵马,陈馀只需一万精兵便可夺回邯郸。” 张耳却摇摇头,“邯郸城易守难攻,若不是赵王疏于防范,又是李良反叛,这邯郸城决不易丢,那李良亦善战,此刻定是严加防范,不易强取。” 陈馀闻言,一身的战意慢慢消散。 有宾客进谏道,“信都城虽小,却是一天然粮仓,那里的县令甚是仰慕君,可收兵居信都。” 张耳大喜,“善。” 于是张耳、陈馀带着邯郸被打散的数万赵军向信都撤离。 信都城的确是个小粮仓,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商贾往来,一片繁华。 城中有一处三进宅院,此时宅院前车马拥挤,拜访者络绎不绝,一位长者在院门外不断的迎接客人,将他们迎入小院。 来者多为信都城三老、名士、年轻豪杰等,此院落正是信都县令赠予张耳落脚的幕府。 第二百零二章 再建赵国 数万赵军驻扎在信都城外,旗帜蔽日,一位年轻的将领正在操练场上不断指挥着士兵进行厮杀演练,信都城的上空时不时传出厮杀声。 喊声如雷震的大地都在颤抖。 信都城的父老子弟哪有见过如此多赵军,走在街上皆颤颤巍巍,他们不明白为何赵军忽然聚集在信都城外,大多猜测信都城要有大事发生。 信都城内的院落前一辆四尺车盖由两匹马拉着停在院落前,院落前的长者恭恭敬敬向来人行礼道,“张耳有失远迎,愿县令勿怪。” 来人正是信都城赵国县令,信都令回礼道,“吾素仰慕张君乃一代名士,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何来见怪?” 言毕,张耳和信都令相视而笑,张耳道,“请。” 张耳引信都令入院,穿过小桥流水直至三层主楼。 进楼,信都令发现已经高朋满座,此县的三老、豪杰皆起身相迎。 信都令忙还礼,“诸公折煞吾矣,快快落座。” 落座之后,侍女飘然而来,将鼎肉酒爵放置案上,转身轻盈而去,当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在信都城张耳是客,可是毕竟张耳聚集数万军队,故而信都令以及三老皆不敢拖大,坚持让张耳先开鼎。 张耳恭敬不如从命,醇烈的赵酒下肚,诸公话匣子彻底打开,信都令与三老便一致劝谏张耳自立为王。 此时的张耳亦想过自己称王,但一想到武臣自立为王的下场,再思虑与陈馀的关系,张耳内心犹豫。 谁不愿称王,可是陈胜、武臣的例子历历在目,张耳开口道,“赵王乃有德者为之,耳才浅德薄不足以胜任,恐有负父老、子弟。” 武臣虽死,但邯郸由李良占据,此人反叛武臣,自有称王之心,张耳心想此时不宜称王,外有李良,内有诸将之心,谁能保证每个人真心愿意自己称王。 张耳不愿他与陈馀之间变成武臣与李良,见信都令与三老如此热情,张耳再次辞谢。 张耳打算在信都立足,数万兵马粮草需要筹集,没有信都人的支持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这些掌握信都命脉的三老和信都县令。 武力虽然能将他们征服,甚至杀之,可是想俘获他们的心,令其真心支持,并不容易。 军爵和吏位向来是人才的致命弱点,张耳知晓弱项融入这里,军爵和官吏之位是不能吝啬。 酒宴过后,张耳完成了三件事,一是熟悉当地年轻豪杰、诸吏,二是探探三老和信都令对他们的态度,三是补充人才,为接下来重建赵国打下基础。 在张耳眼里,赵国肯定是要重建,不然数万赵军像是有名无分,可是赵王是谁,张耳还没有下定决心。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张耳立刻遣快马至军营中约陈馀回城商议。 夜幕降临,柔和月色之下院内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光,牛油灯闪烁跳动,像是小巧的舞女。 书房内,三四人聚在一起,正在秘密商谈着,忽然门外响起轻柔的声音,“羊肉已温好。” 张耳、陈馀以及几个宾客停止谈话,张耳道,“端上来。” 这已经是侍女第三次温羊肉汤,自酒宴过后几人一两个时辰。 侍女将三鼎羊肉放在长案上后,便飘然离去,张耳用木勺饮了一口羊肉汤后道,“此事关重大,当谨慎行事。” 其中一位宾客姓申名阳,道,“两君寄居外地,想让赵国人归附,很难,只有立赵国后代,用正义扶助,可以成功。” 立他人为王,张耳和陈馀皆是心中一动,张耳则是眼中一亮,立六国后代为王,秦嘉做了探索,可惜失败告终,被项梁所杀,项梁立熊心为楚王,似乎楚国的势力在逐渐壮大。 张耳的门客很多,天下诸侯的状况不说很清楚,但亦知道一二,曾经的门客刘季,如今的朋友已经是楚国一员大将,项梁在东阿大破章邯,刘季与项羽斩杀李由,天下震动。 这些都是一方豪杰,和他们逐鹿中原不做长远谋划是不行的,张耳果断的点头,“善!陈将军以为如何?” 陈馀赞成,“馀亲自寻觅赵王后代。” 陈馀在赵地寻觅,苦无线索,后张耳寻思何苦一定是赵王直系后裔,只要是赵国贵族亦可。 思虑至此,张耳建议寻找赵氏族长,择长者选为王,陈馀于是便从赵氏族长中找到赵歇。 信都城虽然比不上邯郸,却是一座中等城池,赵国被秦灭掉之后,赵氏大族多被秦始皇迁入关中,留下的赵氏在赵地多无实权。 上至郡守,下至县令,秦自然不愿让赵氏掌握实权,故而赵氏族人虽为贵族却少有在信都城占据要位。 此刻信都城前停着一辆车马,车马旁有一位长者,长须飘飘,环眼阔面,一身贵雅之气,他正是被陈馀接到信都的赵歇。 赵歇自从国破之后,他很少没有走进过大城池,曾经幻想过再能走进邯郸的王宫,看看祖先们居住过的地方。 当他听闻张耳要立其为赵王,赵歇又惊又喜,喜的是可回到祖先居住过的邯郸城,喜的是他能在乱世重振赵氏族人,齐国田氏复国,魏国魏咎复国,这一个个消息冲击着赵歇的内心,冲击着他体内原始的血液。 这血液里流淌着被秦人坑杀四十万赵军的仇恨,流淌着胡服骑射的豪情,流淌着作为赵国人的骄傲。 复国在赵歇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可是武臣来到赵地不断的攻城略地,最后自立为王彻底打破了他内心的渴望和激情。 曾几何时,赵歇忘却内心的那份豪情,复仇之火已然熄灭,当陈馀亲自带来张耳的立王之举后,他心中那一团火苗再次点燃。 看着眼前的信都城,赵歇感慨万千,这里不是邯郸,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却让赵歇怦然心动。 称王复国,赵歇只是在心里想过,但也仅仅想过,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他曾经恨自己为何总是爱幻想,没有招来一兵一卒,没有筹集过一粒粮,没有聚集过一位文臣武将。 可现在赵歇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看来爱幻想还是有必要的。 第二百零三章 将相不和 一场雨水席卷赵楚大地,但却阻挡不了一则消息随着快马加鞭向四周弥散。项梁战败的消息随着马踏雨水向北快速的传播而去…… 一辆车马由二十几名带剑武士护卫着,这二十几名武士皆蓑衣斗笠行走在雨中,行走在巨野泽西,这是一家商队,上书“燕”字,正是燕商的车马行走在梁地,欲向楚贩卖商品。 为首的几名武士便走便聊。 “吾等家主真是会经商。” “如是也,见楚国逐渐强大,军队数量越来越多,他人看到的是楚国将成为天下诸侯盟主,只有咱家主想到南方楚国将需要大量的物资。” “听闻巨野有盗贼,吾等还是绕着走吧。” “怕他作甚,难道吾燕商镖师还怕区区几个毛贼不成?” “然也,就要从巨野泽西经过,如此尽快至定陶交货,吾等好尽快回去复命。” 秋雨愈下愈大,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武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为首的武士命令车队走西侧的山路。 巨野西的山路两旁皆是杂草丛生,灌木茂密,是最易埋伏之地,其余带剑武士反对走此路,此路危险。 为首之武士早抽出长剑,“吾等过刀剑上的日子,岂能怕刀剑无眼。” 杂草丛中,有十几道黑影在雨水中一动不动,微微发亮的是黑影的眼睛,其中一位黑影身穿秦军甲士,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前方的车队。 这人忽然拔出腰旁的长刀,噌的一声跳出,直接向那车队冲去。 此人跳出草丛后,只见其身材瘦高,身手矫健,其后的那些黑影亦冲出草丛。 那身材瘦高之武士,脚下在泥水中滑行瞬间来至车队旁,那为首的武士刚反应过来,便觉得腹部间一痛,身子直接横飞出去。 奇怪的是这名为首的武士没有被长刀刺穿身体,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撞飞。 这名为首的武士从泥水中爬起,这才大喊,“有盗贼!” 很显然他的喊话已经晚了,这些武士居然还未曾拔出长剑就被冲出来的黑影打倒在地。 武士们见有人来抢货物,便开始拼命,可是这些黑色甲士却并不想伤害这些武士,在刀光剑影中皆是用刀背将其打晕。 这些黑色的甲士像是经过千锤百炼一样,似乎对这种截货的手段经常练习一样,黑色甲士竟然结成阵型,将武士们围拢起来,一步步杀近。 这些甲士中各司其职,有泼洒泥水挡其视线的,有的专攻下盘,有的专门捡对方兵器,有的专门攻其后背…… 这些武士慌了,这算什么阵型,又是什么打法,说是军队战阵却又不是,言其盗贼却有兵士作风,武士们惊恐。 好在为首的武士勇猛,这些甲士有心放之,撕破一个缺口后向北逃遁而去。 为首的那名黑色甲士打开车篷,扒开稻草,见里面是明晃晃的兵器,燕国兵器。 就是在这些燕商镖师向北逃奔时,途中偶遇几匹使者快马向北而去,携带着令人不安的消息传至燕赵大地。 蓟城,燕国的国都,此刻全城弥漫着一层恐惧的气息,或许这气息太过凝重竟然化作一场秋雨从天空坠落。 这条消息便是楚军战败,楚军被杀,这条消息率先传入的是信都的张耳,张耳刚刚再次重建赵国正准备派兵援助项梁,以此机会想借助项梁的力量来铲除邯郸城的李良。 不料刚刚稳定在信都的赵歇和张耳便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新建赵国集团气氛和燕国一样的凝重,暂且不提,单表燕国。 消息传至燕国蓟城后,忧虑的气息不止在王宫内弥漫,在一家四进宅院内弥漫,这里是燕国最大的商人宅院。 在三进的书房内,一个须发灰白的中年人表情凝重,身旁的侍女刚端来温好的羊肉汤,中年人让其撤掉,此人正是燕国首屈一指的燕商。 楚国战败,这位燕商非常清楚意味着什么,天下诸侯中最强大的楚国被章邯大败,那么意味着秦虎狼之师下一个动作便是挥师北上,进入燕赵大地。 燕国王侯将相将永无宁日,他这位商人的买卖亦将遭受重创,楚国战败,由强变弱,那么需要的兵器自然会大幅度减少。 这位燕商便是横起于乱世,专做兵器买卖的新秀,凭借与燕国将相的关系他很快成为燕国第一大商。 燕国由于处于北方胡人长期袭扰的境况中,燕国全民皆兵,好战之风不亚于秦,好战,善战,是燕国立于北方国祚八百余年的根基,为此他们铸造的兵器闻名于春秋战国。 侠士、武士之风在燕地盛行,最为出名的当属荆轲此秦,刺秦的匕首便是燕国兵器的代表。 这位燕商对侍女道,“传栾布来。” 侍女飘然而去,很快便来了一位青年人,只见此人生的面如灰枣,长臂阔背,眼如明月,虎步生风。 此人见到燕商躬身道,“栾布见过主人。” 栾布家贫,曾为酒人保,很不幸被卖入燕国为奴,但栾布又是幸运的,他遇到一个好家主,一位对待下人奴仆较为宽厚,从不吝啬赏赐。 故而栾布对其是真心的敬重,真心的护卫。 此燕商道,“随吾去相府。” 栾布诧异,“相府?不是将军府吗?” 栾布素知眼前的这位商贾和燕国将军臧荼关系较好,时常成为燕将府的座上客,此刻不去臧荼上将军府,反而去相府,他不太明白。 这燕相素来和臧荼不和,将相不和是一个国家非常危险的事情,好在臧荼的这位莫逆之交常常用金钱来摆平燕相,故而一直以来将相虽然不和,但表面上一直相安无事,甚至在某些政见上还能达成一直。 不过臧荼清楚,之所以能达成一直,那么自己的这位莫逆之交,燕国第一商贾肯定花了不少金银。 每次臧荼和燕相为政见大吵,而后燕相妥协,他就为自己的朋友肉疼,定是又出血了,不然这燕相不会妥协。 燕相的胃口随着与臧荼关系的恶化越来越大,臧荼有几次想直接当廷击杀这位不作为的燕相。 可是臧荼清楚,这燕相是燕王韩广之妻的弟弟,是王后之弟,即便他臧荼再不喜欢,立过多大的功劳始终是无法撼动其地位的,臧荼一忍再忍,曾亦向燕王举荐过左丞相的人选,皆为大才,想借此削弱下燕相的权利,可惜皆失败。 第二百零四章 义气栾布 相府在燕王宫对面,与之遥相呼应,可见其在燕国的地位。 此时在燕相府前辚辚隆隆驶来一辆车驾,从车驾上走下一个服饰华贵之人,身旁站着一位壮士正是栾布。 栾布在确认自己主人是要去相府而不是将军府,他便知晓此行危险重重,便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家主人。 燕国相府仅次于燕王宫,是个五进院落,两人走至三进院落,来到燕相书房,栾布见到书房外居然甲士林立,内心惊讶,一个书房为何甲士林立。 进入书房,燕相望了一眼燕商身旁站着栾布,内心不悦,心道,“一个小小商人居然还在相府内带武士。” 燕相料定栾布乃燕商的贴身护卫,燕相立刻使眼色命甲士将栾布挡在书房外。 栾布怒目而视,燕商只好对栾布道,“外面等候。” 栾布恭敬道,“诺。” 燕商进去未过多久,栾布便听闻里面训斥声响起,由于栾布耳力较好,他在门外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叛国、通秦、灭族、没收之类的词汇。 栾布知道此事不妙,这可是杀头之罪,甚至是灭族之类的,若是被坐实那可不得了,但他非常自己的主人,断不会去做通秦卖国之事,燕国对其不薄,于是他的目光在四周巡视寻找脱身之计。 书房内的燕相依旧在斥责,燕商匍匐在地,不停的颤抖,颤声道,“万不敢背燕通秦,请相国明察,相国开恩。” 燕相依旧道,“吾已查明,没收汝财赎罪,无多言,左右拖出去。” 燕商在甲士的拖拽中面如死灰,出了书房,他眼睛四处打量,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栾布,看到栾布那坚毅的眼神。 燕商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四目相对片刻,便移开。 燕相处理完燕商后,吐口水道,“呸!贱商,奸商,汝与臧荼关系,当本相不知?” 忽然燕相忽然想起什么,疾步出书房,“快!抓住那贱奴!” 这贱奴自然指的是栾布,他与这位燕商交涉时常常见其在身侧,虽为奴隶,但知燕商与其关系莫逆,此等抓了燕商却忘了此人,断不可让其走出相府。 燕相的胃口越来越大,千金甚至万金都难满足他,此刻他便瞄上燕商的产业。 甲士回报,“不见贱奴踪迹,恐已出相府。” 燕相震惊,“什么?” 甲士们还在寻找,他捋着胡须默默思考,忽然眼睛一亮,寻思定是去了臧荼将军府。 燕相正要招呼甲士前去将军拿人,忽然他笑了笑,暗道,“险些错过一个天大的机会。” 这燕商若他坐实罪名,那么这贱奴自然可以大作文章,说其为秦国斥候,与燕商名为主仆实则乃秦国斥候,那么若臧荼藏匿,岂不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借刀铲除异己。 燕相立刻遣快马向宫中请召,韩广起初不愿为难上将军,恐生嫌隙,可是经不住枕边风,慢慢的韩广亦觉得臧荼在军中威望太高,势力太大,是时候敲打一下,便委婉的下了一道诏书,名为慰劳上将军臧荼,准其出府打猎休憩,实则想以此来巡逻其罪过。 臧荼将军府内一间练武厅内,栾布静静的站在一旁,臧荼来回徘徊,道,“栾布对主人忠义之心,臧荼颇为敬佩,颇具豪侠之风,然燕相终究是王后之弟,且素来与吾不合,吾若向其要人,他定不肯放人,壮士先行,待吾进宫借大王之力要人。” 栾布一听,便知臧荼不愿帮他救助主人。 栾布便一言不发,大踏步向院门走去,臧荼连叫两声皆未回头,府中甲士怒道,“将军,请让吾捉此奴问罪。” 臧荼摆摆手,叹道,“真乃壮士也。” 看着栾布背影消失后,臧荼又摇头叹息曰:“燕相,吾隐忍依旧,奈何赵王之亲,为之奈何?” 臧荼叹息,惋惜自己的燕商朋友,惋惜这个经商大才居然被燕相盯住,他很想杀掉这个不作用的燕相,可又无可奈何。 臧荼第二日换上亚卿之官服准备进见赵王,向赵王讨个人情,可是紧接着他听闻一个震惊的消息,燕商死在了狱中。臧荼长叹一声,“奈何晚矣。” 可是没多久臧荼又听到一个消息,燕相在外出打猎时居然被射杀在林中。 刺杀燕相满城皆惊,大街小巷布满告示,凡是能捉拿刺客者赏千金,燕王后一边哭泣,一边派出王宫的一支劲军在蓟城满城搜索。 刺客是谁,街上有各种传闻,有的言乃山中野人,有言乃山中猛兽并未人力,更有人言乃秦刺客专杀各国大臣,亦有传闻乃臧荼秘密派人刺杀,铲除异己。 对于刺客,臧荼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双坚毅的眼神,那个默默离去的背影,栾布,定是栾布所杀。 最为奇怪的是燕王韩广却并没有派遣得力燕吏去督办此事,臧荼从此事中隐隐觉察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莫非这燕王早就看燕相不顺眼,此事倒于冥冥之中帮了他一把,他隐隐觉得燕王很快便会召见他。 果然事出之后,仅仅三天后燕王召见臧荼,在王宫的密室内君臣二人有了下面一个对话。 燕王道,“上将军可知晓刺客为谁?” 臧荼道,“吾王已知,何故再问?” 燕王哈哈大笑,“上将军见过刺客为何不捉拿给寡人。” 臧荼见燕王嘴上虽然在质问,实则没有一丝的怪罪之意,否则不会在密室内接见他。 只听燕王接着道,“寡人,真愿见见这位为主人赴死的勇士。上将军可否找到此人?” 臧荼道,“吾王诚心欲见,便可找到,若无惜才之意,难寻。” 听闻此言,燕王笑道,“上将军以为其才敢如何?” 臧荼见燕王当真是爱才之心,便直言相告道,“其才,臣难以深测,初始启用可为都尉。” 燕国在战国时期采用郡都制,与中原其他国家的郡县制有所不同,县一级别的叫都,都尉便是可掌管一县兵马之人。 栾布此人,臧荼因与燕商之友相聚而见过多次,每次与之聊天,皆以为不凡,他觉察出这个奴隶与寻常奴隶不同,将来定有作为。故而见燕王询问,臧荼便直言相告,他隐隐觉得此人可为己用。 第二百零五章 彭越起兵 秋高气爽,巨野泽清晨瑰丽而富有梦幻色彩,因为巨野泽的水雾令巨野城仿佛处在仙境一般。 巨野城外,由于秋雨刚停,泥泞的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车辙,这车辙一直延伸至巨野泽。 巨野泽中有三三两两人在打鱼。 仔细一看这车辙正是秋雨之中黑色甲士抢夺燕商武士护送的商车,商车之旁已经聚集一百余人,眼睛皆直勾勾的盯着泽中一人,那人立于一叶扁舟之上,生的虎头豹腰,阔面鹰目,手中一杆戟,正在目不转睛的捕鱼。 突然,这人扭动豹腰,一杆长戟脱手而出,嗖的一声没入水中,待再次提起来时,戟上已有一条大鱼。 围观的少年皆拍手称好,“仲乃神捕也。” 此人正是彭越,字仲,道,“汝等还是各回各处。” 那为首的少年正是绰号为狼子的少年,他开口道,“请仲为长。” 狼子一开口,那虎头虎脑的虎子亦跟着响应,剩余的上百人皆道,“请仲为长。” 言语之间,那彭越已从驾着一叶扁舟至岸边。 拎着一竹筐鱼走上岸边,“吾不愿与诸君一起干。” 说着便向泽旁一大石走去,那狼子给大家使眼色,众人会意,围拢上来,皆躬身强请,“请仲为长。” 彭越看着围住自己的少年,脸上皆一片诚恳,各个脸上皆写着苦大仇深,一定要反秦,彭越知晓这些少年多是流亡之人,家破人亡者居多,为生计这才沦为群盗。 今日若不答应,恐难离开,彭越望着天边的远山,寻思片刻道,“既如此,旦日日出之时会合,迟者斩。” 众人见彭越答应,皆悦道,“诺。” 巨野泽的天总是带着一股灵气,一轮红日从巨野泽上缓缓升起,彭越望着这一百少年,脸色严肃,众人见之,皆默不作声。 彭越数了数,有十多个人迟到,彭越一言不发。 起初这些少年见彭越走向巨石,坐在上面望着泽上的红日,他们渐渐放松,小声议论以来。 “居然有十几人迟。” “所到人数差不多矣,仲为何不发令。” “还有一人未到。” 红日慢慢发出金光,最后变成白光,缓缓升至头顶,彭越走回来依旧一言不发,因为他看到最后一人正慢慢向这走来。 彭越叹道,“吾老矣,诸君强以吾为长,且截来兵器,今日相约集合,却有很多人迟到,不能尽诛,诛最后到的一人。” 此言一出,少年们皆以为彭越不过是恐吓他们下次不要迟,皆笑曰:“何至于此,今后不敢就是了。” 彭越没有言语,默默走至那最后者身旁,伸出强劲有力手臂将那人拉出来,那人已然面带微笑,“仲让吾出列,发令就是,何故拉扯。” 彭越依旧未答话,拔出腰间长刀,手起刀落,这最后者的头颅滚落下来,原本还在笑谈的少年,立刻鸦雀无声。 彭越道,“今日不听号令,误期,他日攻城掠地岂不酿成大祸。” 恐惧,恐惧弥漫这百余人之间,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杀了,真的杀了那最后者。 彭越武艺高强,众人皆知,如今以约期而斩迟者,众人更无言,默默低头不敢仰视彭越。 彭越用其血,设坛祭祀,道,“既从军反秦,当听军令,违者斩,今日用其血祭天,是第一个为反秦牺牲之人。” 属下皆震惊,畏惧彭越。 彭越便约定,“攻城略地时不听号令者,斩!” 众人皆领命,抄起那截来的兵器,随着彭越出发,一路攻略土地,收容诸侯散卒,多为陈胜、项梁之败亡者,得到千余人。 正所谓见人起兵获富贵,岂知流血埋骨荒。 彭越心想,这些人与自己一样皆是盗贼,平时打砸抢掠已经形成习惯,若不约束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彭越岂能大意,虽然盗贼二字不好听,但好在能过活,日子还算不错,起事反秦那后果就严重了,只能前进,无法后退,失败则身死道消,没有回环的余地。 这些少年多半是不愿一直为盗,想获得这个乱世的认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真的到了拼命时,他们不一定能舍命冲锋陷阵。 彭越望着这一千人,心中寻思是时候找个落脚处,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西方,眼神深邃,不知在思考什么…… 巨野泽西边便是楚军与秦军大战的地方,定陶,项梁曾在这里大破秦军,可是如今却成了项梁的藏身之地。 定陶以北,河水南岸聚集了数十万秦军,旌旗遮天蔽日,将初生的太阳都给吓跑了,躲在乌云内。 在河水边上有一位将军站在那里默默听着斥候的回报,此人英姿伟岸,鹰目方口,虎背熊腰,眼眸深邃,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刚刚击杀项梁的章邯,此时他意气风发,众秦士不敢仰视。 不敢仰视,却不是畏惧而是敬佩,把章邯如战神一样崇敬,很多士卒乃至将领皆将章邯与大秦史上白起、王翦联系在一起。 章邯听完斥候回报后,得知王离已率戍边备胡的主力军南下至邯郸郡境内,便觉渡河之时机到矣。 此时秦军将领司马欣道,“楚军大败,项梁战死,当趁机扫除楚国残余,灭掉楚王再行北上。” 章邯思来想去没有采纳司马欣的建议,道,“赵国已然大乱,趁乱可一举平定赵地,项梁已死,楚地兵不足忧也。” 司马欣便没再说什么,毕竟斥候来报,赵国的确发生了内乱,李良叛乱攻占邯郸,斩杀赵王武臣,张耳陈馀在信都立赵歇为王,赵地一分为二,且张耳新建赵国,立足未稳,的确是平定赵地的大好时机。 战机,对于章邯而言比较重要,他喜欢黑夜,因为黑夜易于藏兵,黑夜令人恐惧而容易出现战机,他就是趁夜幕降临,衔枚夜袭,杀了齐王田儋和魏相周市,如今又杀了项梁。 章邯越发喜欢黑夜,喜欢黑夜中战机出现后的衔枚夜袭,他一年来征战的经验告诉他,渡河击赵,可一举平定赵地,进而灭燕,只剩一个自然是手到擒来,将由他章邯再次一统天下,建立不朽功勋。 第二百零六章 北上攻赵 河水之上战船浩浩荡荡向赵地邯郸郡进发,秦军大举进攻赵地的消息还未传至邯郸城,李良便率军出城。 李良顶盔贯甲,手提一杆乌叉引军出城,并融合驻扎在城外的赵军,共计三万多兵马。 只是这些兵马没有浩浩荡荡南下向河水北岸进发,而是一路向北,进逼信都城。 李良将兵驻扎在信都南,与信都城外的陈馀军对峙。原来李良至信都是要一举灭掉张耳、赵歇,进而一统邯郸郡,加上他的恒山郡,可实现称王之志。 李良幻想着将张耳、陈馀、赵歇踩在脚下,邯郸城子弟皆高呼他李良万岁,赵王万岁。 信都城内,有一座六进宅院庄严肃穆,虽然比不上邯郸城王宫巍峨壮丽,但依旧无法掩饰他作为此时新建赵国都城所携带的贵气。 六进宅院的弟三进乃政事堂,三进院内甲士林立,堂上诸军吏皆安坐两旁,脸上皆洋溢着笑容,因为这是赵国新建的日子,一切都是崭新的,除了几个老面孔。 堂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王座,此时赵歇正满面春风的安坐其上,左右两旁坐着两人,一人一身儒雅,但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正是赵国上将军陈馀,另一人身材修长,仪表堂堂,正是张耳。 赵歇初立为王,正要发表讲言,忽听门外一个使者急冲冲的冲至门前,“大……大事不好。” 张耳起身,走路自带贤相之风,道,“何事惊慌,缓缓道来。” 那使者颤颤巍巍道,“叛贼李良引军来犯。” 闻言,张耳依旧是泰然自若,倒是那赵歇心中暗道,“寡人初为王,这李良便来攻,着实可恶。” 张耳见赵王有惊色,便道,“大王,不必惊慌,赵有上将军陈馀,何惧之?” 要说张耳和陈馀关系莫逆,不是吹嘘,两人在这一方面的确是心有灵犀,道,“李良,吾视为草芥耳,请吾王发兵,待馀擒来问罪。” 赵歇见陈馀如此战意和自信,紧张的神色慢慢消散,道,“有劳上将军。” 政事堂内议论纷纷,信都城外亦是议论纷纷。 李良军中,中校(中军校尉)进谏道,“探之,陈馀不在营中,趁张耳、陈馀未做筹备,当速击之,必破。” 闻言,李良却不这么认为,张耳、陈馀是谁,他李良与之共事许久,太了解,尤其是张耳不仅是称贤而且善于谋划,不可能不做防备。 李良道,“陈馀虽不在军中,恐早料吾来攻,故定有防备,不易轻举妄动,待探知详细敌情方可行动。” 等待陈馀回赵军大营后,探知的消息亦传至李良营中,陈馀的确未做充足的防范,由于忙着商榷立赵王之事,未曾做周密的部署。 这个结果让李良脸色有些难看,可是他不愿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又道,“陈馀此人,吾甚是了解,空有熟读兵法之名,实则乃一酸儒,不足为惧,今日传吾军令,食饱饮足,晨曦时分截营。” 李良比较自信,他自认统兵才能不下于陈馀,若不是当初陈馀依靠张耳关系,大将军应该是他李良。 最后成为攻略恒山郡的一方别将,李良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此刻正是他展现军事才能之际,“吾料定,今夜陈馀不会夜袭,让士卒们养精蓄锐,晨曦疾战,一举冲垮陈馀军,攻入信都,灭张耳,杀赵王。” 诸将多赞叹李良用兵如神,有的甚至言听李良之言,茅塞顿开之类的,总之这让李良听后很受用,即刻将阿谀奉承之辈提拔为前军主将,成为先锋。 夕阳躲入山下,夜幕降临,星辉照耀,两军遥望,各自升起篝火,奇怪的是两军中皆无喊杀训练之声,仿佛约定今夜静悄悄。 夜是静悄悄,军中亦是静悄悄,可是陈馀中军大帐却不是静悄悄。 陈馀召集诸将秉烛夜谈,道,“吾知李良不善夜战,定不会来袭,会选择明日晨曦,此夜是赵军能否一举大破叛贼的关键时刻。” 前军主将道,“如何破贼,上将军尽管吩咐,吾愿率先杀入贼营。” 陈馀道,“李良虽然不会夜袭吾军,但其防守严密,需出奇兵,诸公可有良策?” 中军校尉道,“吾善射,故平时常训练弓弩手,可从中挑选一千神射手,定可给贼军以当头一喝。” 神射手,陈馀眼神变得凌厉,他想到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一千神射手若是运用得当可直接成为李良的噩梦。 李良中军大营定是甲士林立,防守严密,若想出其不意大破贼兵,痛击中军李良所在地是最为有效之法,亦是最为风险。 陈馀便命中军校尉引一千神射手深入贼军,放火箭烧其中军大帐,他引大军悄悄围住贼军。 夜静悄悄,李良军中起此彼伏的打起鼾声,中军大帐前李字将旗迎风招展。 大帐前十几名甲士来回巡逻,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射向一名甲士的胸口,这位甲士很震惊,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胸口,就在这时又一支箭矢射来,令这名甲士感到惊恐的是,这支箭羽居然不偏不倚的再次射中同一个位置。 强大的穿透力穿过破碎的石片鱼鳞甲,直接刺入胸口,这名甲士来不及大喊便已经倒下。 如果此时这些巡逻兵卒离开中军大帐,一定会非常震惊,因为营寨大门处之简易了望台上的士卒已然倒在上面。 环形营帐围绕中军大帐,靠近寨门的巡逻甲士一样倒在地上,居然无一人活着,故而无人发出喊声。 这些穿着黑衣的一千神射手竟然悄然穿过第一道防线,直接靠近中军大帐。 就在中军大帐外的巡逻甲士皆倒地后,黑夜中亮起上千只火苗,若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是一千名神射手点燃箭羽的结果。 破空一声轻微的发出,“嗖!” 一支燃烧的箭射向中军大帐,接着便是千余朵火花向着中军大帐洒落,如天女散花。 接着便是汹汹火光燃起,从中冲出一将手持乌叉,一双反观三角眼满是震惊,见四周已是是火光四起,大喊,“赵军截营,立刻迎战!” 李良冲出燃烧的大营后便跨上战马来战放火者,这一千神射手见人任务依然完成,便即可撤退,隐入黑夜之中。 说这李良,不愧是一名战将,不慌不乱的组织军队反击,刚稳住军心便闻得四周擂鼓隆隆。 第二百零七章 惊恐怀王 陈馀引军从四面将李良包围,四面冲杀而来,李良这才有些慌张,李良迅速的判断出西南方向防守薄弱。 李良持乌叉向西南方向突围,恰好遇见陈馀,两人大战在一起。 李良只知西南方向薄弱,哪曾想却遇见陈馀,一叉一枪交锋。 只见陈馀虎持纹青铜枪隐隐有虎啸,李良乌叉疾如光,为突围李良让三千铁骑在前,这些各个都是他精挑细选,皆善马战的壮士。 陈馀志在灭李良军,不是俘虏或者斩杀李良,故而面对殊死搏斗的李良,尽量避其锋芒,李良为活命像从天外借来力量一样,连续斩杀几名红衣赵兵夺路而逃。 陈馀则引兵死死咬住李良军不放,将李良军杀的大败,李良最终只率五千残兵逃回邯郸。 陈馀没有趁胜追击,即刻引军回营,因为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项梁兵败被杀的消息如雨点一样洒向各地,诸侯震惊自不必言,最为惊恐的当属怀王。 天下诸侯王城虽不同,但有一样是一样的,那就是夜幕,当夜幕降临恐惧便开始蔓延,有的自然是严加防范,有的则是夜不能寐。 盱台,楚国的国都,既没有邯郸古城的巍峨气魄,亦没有蓟城的古朴庄严,可是此夜幕下的盱台已经是不夜城。 盱台内的王城很小,只是一个六进的大宅院,宅院前甲士林立,五进院落是书房,虽为书房却是等同政事堂,里面的烛光依旧在闪烁,这里夜不能寐。 书房内不断传出急切的议论声。 “连胜之楚军为何大败于定陶?” “楚兵受挫如何是好?” “若章邯率军来攻谁人能挡?” 书房内君臣在非常激烈的讨论着,身穿一身黄衣,长发披肩的男子眼神中透着一股惧意,可脸上依旧是泰然自若。 他的眼神比较复杂,有惊恐,有喜悦,还有迷茫,就像是一个混杂的情绪体,他就是楚怀王熊心,一年有余后这个少年变得更加成熟,身板更加挺直,伟岸。 那个当初的牧羊娃熊心如今已经蜕变成一个楚王,惊恐的自然是楚军主力大败,若章邯乘胜来盱台灭他,定无法阻挡,可内心却有一丝丝的喜悦。 这喜悦发自内心深处,却有埋藏的很好,一丝都不愿流露,这丝丝喜悦来源于战死的项梁。 因为项梁一死,压在他熊心头上的一座泰山崩塌,他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过去的时日他虽名为楚王,实则不过一个木偶,身不由己。 可是如今他隐隐嗅到一丝权利回归的味道,但熊心又是迷茫的,如果项梁虽败但项氏团体依旧强大,谁才能与他共谋大事,谁才能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上柱国陈婴、灰发老者以及诸吏皆在书房内各自陈词,据理力争,上柱国陈婴的主张比较中立,他认为楚军虽败,但根基尚在,外尚有项羽、吕臣、刘季统领的三路大军,无用惊慌。 这一直相伴熊心的灰发老者却是建议熊心立刻徙盱台都彭城,诸吏亦皆明白此中深意。 楚怀王熊心还是非常看重上柱国陈婴的意见,当初楚军的两大核心人物陈婴、项梁,如今只剩下陈婴,他的立场可直接影响楚国上下各军吏的走向。 熊心道,“上柱国以为如何?” 陈婴是个为人信谨的长者,虽然知晓徙盱台都彭城的深刻含义,但他没有明确表态,只是从楚国安慰的角度阐述,“楚军大败,盱台城池不如彭城坚固,且楚军主力大部分皆在彭城,入彭城楚国安定。” 此时的陈婴和楚怀王已经知晓项羽、沛公攻陈留不下,俱引兵而东,起初不知为何沛公军走至砀便不再向东,后知沛公与项羽商榷,沛公军砀,项羽与吕臣军彭城,若章邯来攻,两者互为犄角。 项羽军彭城西,吕臣军彭城东。 陈婴心里清楚,这项梁一死这位一直隐忍的楚怀王想出头,不愿一直被项氏压着,可是他更清楚此时项氏势力依旧强大,项家军根基依然存在,他便以楚国安慰为出发点道出自己的主张,不偏不倚,即不支持怀王,亦不反对。 楚怀王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他很想收回自己的王权,不再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放羊娃。 见陈婴虽未标明立场,但名义上已经支持迁都彭城,他立刻发布命令迁都彭城,连夜赶往彭城。 这一点令众人震惊,不仅令陈婴震惊怀王如此急切,更令后来的项羽措手不及,那时项羽还处在丧失叔父的悲痛中,却忽然听闻楚怀王驾临,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陈婴以及楚国文臣武将见楚怀王欲连夜赶往彭城,着实震惊,但熊心发话诸官吏不好说些什么,陈婴便准备车驾、甲士等趁夜轻装驶往彭城。 熊心和会发老者同坐一辆王驾,没有陈婴等大臣在场,老者道,“吾王收回王权的时机到了,当趁夜入营收取项羽、吕臣二人的兵权。” 熊心自然知晓关键时刻到了,他成为真正王者的时候到了,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抖,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一会该如何行使和面对项羽、吕臣等别将。 可是熊心骨子里流淌着楚王后裔的血液,似乎天生对畏惧有着抵抗力,听着辚辚隆隆的声音,像是随着他的祖辈们上了战场,很快便冷静下来。 熊心道,“若贸然夺其兵权,必然生乱,吾欲封侯爵削其兵权,并扶持沛公,以两虎相争而取其平衡,公以为如何?” 灰发老者会心的笑了,他感觉楚王长大矣,笑道,“吾王心中已有数,看来无需臣多嘴耳。” 夜幕之下,伴着辚辚隆隆车驾声,一场权力更迭的谋划在王车中悄然拉开序幕。 遥望彭城,这座巍峨挺拔的城池的确是比盱台更加适合做王城,虽是黑夜,但王城内外皆被有火光闪耀,像是在迎接新的主人一样。 彭城以西,一片树林之外则是旌旗招展,军营成环形排列,簇拥着中央那一座较大的军帐,青铜顶的黄色军帐外飘扬着一面旗帜,上书“项”字,这里正是项羽的大军。 第二百零八章 并军自将 本营鼾声如雷的今夜,整个项营中却出奇的静,静的能听到叹息声,这叹息声来自中军大帐内。 大帐前廷有两人默默无言,时不时传出叹息声,一个是项羽,另一个则是项羽的儿时玩伴兼大司马龙且。 龙且宽慰道,“未曾想武信君会……” 言至此他见帐内无他人便接着道,“羽弟,楚军战败则楚王必定会有动作,可有打算?” 项羽道,“楚王为固王权,即欲夺吾兵权,殊不知楚军上下皆为项家军,彼若敢动,吾定杀之。” 龙且摇头道,“不可,项军名为楚军,杀楚王恐生变,贻人口实。” 项羽欲再言,忽有一人影闯入,项羽大惊,惊的是居然未经禀报便闯入,本能的欲拔剑见是项伯,这才放松下来,已经出鞘的剑缓缓收去。 项羽道,“叔父,何事?” 项伯神色有些慌张,小声道,“吾见怀王悄悄入吕臣军营。” 项羽和龙且皆震惊,“什么?” 项羽军彭城西,与项羽遥相呼应的便是城东的吕臣军,虽说当初项梁命刘季、项羽为帅攻城略地,名为吕臣乃项羽部下,实则各自引本部人马,不过听其调遣而已。 项梁已死,吕臣军与项羽军反而成平起平坐的兄弟军,这与刘季军一样,楚军分成三支。 彭城东,吕臣军营成方形排列,方形正中乃主将大帐,大帐内吕臣无眠,正在埋头阅兵书,忽然他觉察到一人影走进大帐,周围的护卫竟没有通报。 吕臣却也不急,缓缓抬头,惊讶的发现乃其父吕青赫然立在其眼前,默默看着他,原来是吕青悄然至吕臣军帐外,护卫士卒正欲通报,吕青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这些护卫士卒皆认得吕青乃吕臣将军之父,故而便没有通报。 吕臣道,“翁父,何事?” 此时的吕青没有顶盔贯甲,而是一身的黄色长袍,他面露担忧之色,“父有不祥预感,这兵权不再属于吕氏。” 吕臣闻言大惊,“翁父何出此言?” 吕青道,“吾梦有火光入营,醒来右眼直跳,恐非吉兆。” 闻听此言,吕臣之心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翁父多虑,何灾之有。” 吕青则坚持道,“吾儿当听为父之言。” 吕臣见父亲吕青如此认真,倒也不好回驳其父,“道来听听。” 吕青道,“为父预感素来甚准,楚王宫内定有变数,若有不测,当献出兵符以换平安,此所谓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吕臣觉得吕青有些小题大做,神态中没有一丝注重此事,吕青怒,怒意在空气中弥漫,吕臣立刻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只听吕青道,“吾儿需听父言,断不可祸及吕氏。” 吕臣这才意识到父亲对此事的慎重,于是道,“儿定当谨记翁父教诲。” 父子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慢慢缓和,便在此事帐外响起高声报号,“楚王驾到。” 楚王驾到?楚王竟然深夜入军营! 吕臣立刻意识到将有一场新的心理战要打,便意味深长的看向父亲吕青,吕青用眼神示意。 吕臣急忙整理衣衫,匍匐在地迎接楚王,吕青则跪地迎接,话音未落一位青年走进大帐,身后跟着两名甲士,身旁跟着陈婴。 楚怀王入账的第一眼便是看到吕臣行如此大礼,急忙亲自搀扶,“将军无需大礼,楚国能安定皆仰仗将军与秦军殊死拼斗。” 怀王熊心在扶起吕臣同时,陈婴搀扶吕青起身。 怀王熊心接着看向吕青道,“吕公乃当时贤人,年迈之际尚为楚国呕心沥血,日后见寡人无需行礼。” 吕臣知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楚怀王深夜入营,可见其心火急火燎,定是为兵权而来。 怀王熊心对陈婴道,“上柱国宣读赏赐诏书。” 陈婴点头道,“诺。” 深夜宣读诏书,吕臣内心不再疑云弥补,反而更加的晴朗,他清楚不管宣读的什么内容,如今身为臣子的他必须接受,他还能反对吗? 吕臣不是项梁,楚怀王身边还站着陈婴这位楚军核心人物之一,且身后有甲士,帐外必定有楚王兵马。 即便他吕臣的兵力远胜熊心带来的一点人马,但熊心终究是自己的王,是自己的主人,这诏书只有两种处理方法,一是不接受,不承认,这等于是叛变,背叛楚国。 二是接受诏书,从长计议,待他日再做打算。 显然吕臣不想做叛贼,他从陈胜那里一路走到今天,深知韬光养晦之理,即便他不想听熊心号令但觉不是时候。 陈婴清清嗓子,开始宣读,宣读之音将吕臣的思绪拉回,“吕将军抗秦有功,寡人当赐爵,特封吕臣为楚国司徒,吕青为令尹。” 听着陈婴的宣读,吕臣内心五味杂陈,“这楚王果然是赐吾爵,封赏自己,兵符看来不适合继续捂着。” 此时吕臣想起父亲吕青之言,于是便道,“臣谢大王赏赐,定当竭尽所能护卫楚国。” 吕臣接过诏书,便走至案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匣子交予楚王,“臣将兵常感力不从心,兵符在此,愿吾王交予有将才之人。” 此言一出,轮到楚王震惊,他内心一直在思索,封赏已经封过,若对方不交出兵权,该当如何,若如此那吕臣得了官爵又有兵权,岂不如虎添翼。 楚王一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思来想去特封其为司徒,此官职掌刑狱,意思就是不令其再掌兵马,若吕臣聪明当能明白他熊心之意。 等到封赏之后,熊心内心一直在煎熬,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现在在吕臣军营,若他不交兵权,反而趁机杀害自己,他如何能得脱。 偏偏在他思虑不知如何开口时,吕臣却先开口,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等回过神,熊心内心大喜,吕臣见楚王有些发愣,便再次下跪,将兵符高高举起,此时楚王内心却更加纠结了。 喜,自然是大喜,但这兵符在眼前他有些不敢接,谁能保证献兵符不是吕臣一计,不是暗号?若他熊心真的接受,大帐后会不会立刻冲出甲士,将他乱刀砍死。 这个时候楚怀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谋划还是不够详细。 第二百零九章 福兮祸兮 吕臣身后是画有虎的壁,那双虎眼直勾勾的盯着楚王,楚王心思杂乱,就像是幕后有几十甲士持刀,对他虎视眈眈,眼前是装有兵符的匣子,接不接就在一念之间。 怀王熊心余光瞥见陈婴,见陈婴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这交兵符里面没有一丝的掺杂。 这一切心里活动看似复杂,实则一瞬间而已,只见楚王开口道,“寡人欲并东西二军,征募壮士,扩充楚军,铸造青铜兵符,设坛拜将。” 楚王此言甚妙,名意为重新整顿楚军,设坛拜将,实则是收兵符。 熊心自认为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的收其兵符,而不用担心其叛乱,便伸手接过兵符。 其实熊心这番思虑并不正确,无论换多少种理由,找多少借口,收兵符始终是收兵符,聪明人一听岂能不知。 此刻吕臣已然是泰然自若,毫无紧张之感,楚王却是手心渗出冷汗。 等到楚王出吕臣军营,他额头上的汗沙终于凝结成汗珠,他一阵阵的后怕,上了王车后,腿却不听使唤的抖动。 灰色老者见熊心腿不停抖动,没有立刻安慰,而是等到楚怀王额头不再渗出冷汗才开口,“吾王有兵矣。” 熊心苦笑道,“灰伯,项羽军营,心窃以为不宜亲身前往,当次日彭城议事再做定夺。” 楚怀王熊心对这位陪伴自己长大的灰发老者,尊称为灰伯,灰伯点头道,“然,项氏根基犹在,项梁初死,大王便夺项羽兵权,恐遭其反噬。可令陈婴至项羽军营宣读,若能收其兵权最好,若不能亦可安抚项氏。” 怀王熊心欣然拍手道,“善,如此做。” 楚怀王收吕臣兵权,此事虽然成功,但尚有侥幸之际,如此定是打草惊蛇,后来的熊心回忆这段往事依旧后怕,觉得当时该将项羽、吕臣宣入王城,甲士在殿以收其兵权,方可万无一失,好在一切天上有所眷顾。 彭城西,大帐内,项伯、龙且、项羽、恒楚三人紧急商榷,皆因快马报之项羽言楚怀王已夺吕臣兵权。 项羽自是不愿坐以待毙,故而主张擒杀熊心,一个他们项氏所立的放羊娃居然想掌控他们项家,项氏疆场厮杀,熊心却坐享其成,怎么可能! 项伯反对,恒楚认为若逆楚王意,其他军吏,尤其是楚国旧臣定然会形成一股反抗力量,不利楚国团结,如今暴秦依旧强盛,不易再生间隙。 大司马龙且则是一时间拿不定注意,诸如曹咎、范增等又不在身边,因当时项梁与章邯大战时,他们被派遣监视成武之东郡尉军。 意见不统一,项羽欲独自决断,此时帐外快马传曰:“楚王进彭城,上柱国向军营驶来。” 楚王入彭城?没入军营? 四人皆惊,项羽有些始料未及,夺吕臣兵权而未入项营,此乃识时务还是另有所图。 项羽一时间没了主意,他本打算若熊心自闯营门,不介意去取首级,楚王不来令其先前诸多的谋划落空。 须臾,帐外高声报号,“上柱国到。” 陈婴入大帐,不卑不亢,见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虎体熊腰,猿臂鹰眉,尤其那双目,不怒自威,心中暗叹项氏不愧是楚国世世将家,当真是将门无犬子。 项羽躬身道,“末将见过上柱国。” 项伯等人皆拜见陈婴,陈婴笑着回礼,当即便拿出绵帛诏书宣读,“项氏世世将家,安定楚国,抗击外犯,立下不朽战绩,今武信君为国捐躯,寡人甚为痛惜,秦军势大,幸将军大破李由,令暴秦不敢轻视楚国,特封项羽为长安侯,号鲁公。” 封项羽为长安侯,似乎在项羽的预料之中,眼神中没有丝毫兴奋和喜悦,对于他人封侯拜相自然是梦寐以求之事。 可项羽不是寻常求官之人,此刻他要的是西入咸阳灭秦,为叔父报仇,为祖父雪耻,这封侯是不祥之兆,下一个便是夺其兵权,留其富贵。 楚王熊心亦知项氏的野心,他们起来反秦,志向远大,寻常官爵是无法动其心,故而忍痛封其为侯,公侯在战国时代是仅次于称王者,到大秦一统天下后,没有王只有侯,那么侯便是皇帝之下最为尊贵之人。 可是熊心算错一步,长安侯的确是很诱人的封号,仅仅比他这个王小一级,但终究是小一级,他项羽要的是项氏的分封权,他们可以立王,可以封君,分封的权利在他们项氏那里,而不是楚怀王熊心那里。 被立之人想反客为主,分封拥立之人,项羽内心自然甚为排斥,长安侯在项羽眼里就带有一些侮辱性,似乎在告诫让他做一个长期安乐的侯,能安则乐,兵权就不要再想。 深夜宣读这个封侯之事本身就很戏剧性,如此重要的分封之事,当斋戒沐浴几日,然后在王城内分封才是,如此一来就显得甚为儿戏。 接下来陈婴依旧一板一眼的宣读楚怀王的诏意,明日卯时在彭城附近的诸军吏开始入城,待到申时商议伐秦大计,距离较远的三日内赶到即可。 未言交出兵符之事,只提明日共商灭秦大计,龙且心中盘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进谏项羽将虎符保护好,万万不可交出兵权,这封侯定是楚王的第一步。 到第二日,星星依旧在鱼肚白的蓝天上闪耀,项羽引一百轻骑兵与龙且、恒楚等前往彭城。 今日的彭城注定是非同寻常的一日,天蒙蒙亮又有一支轻骑开进彭城,此人头裹青巾,面色憔悴,眼神迷离,正是已经交出兵权的吕臣。 楚军的诸别将在一轮红日未升起前皆陆陆续续入彭城,唯有刘季因此刻驻扎在砀,距离较远,未曾赶到。 彭城父老、子弟乃至豪杰目光皆聚焦在入城诸将身上,一时间可以说是英雄汇聚,豪杰相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两匹马快速的从彭城西南的小门飞驰而去。 一匹战马急速飞驰入项羽军营,另一匹骏马则昂首人立,嘶鸣一声便捡大道继续向西疾驰而去,无人知晓那匹战马上的使者奔往何方? 彭城内临时选的王宫便是曾经彭城县令府,在这里将有几道消息正式向故楚大地弥散开来。 第二百一十章 喜得灌婴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如出浴的女子羞的满脸通红。红光之下只见一条河水金波粼粼,自西北向东南流去,绕过睢阳城南继续向东流,横穿整个砀郡。 红日唤醒沉睡的砀郡,睢阳城的清晨分外壮美,尤其是睢阳城南的那条河流,两岸景色怡人,灌木丛生,秋叶红黄绿交替,令人不仅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匹战马沿着河流急速向西奔驰,这匹战马上是一名身穿黄色战服、顶盔贯甲的战士,身后背着一个圆形竹筒,马不停蹄的奔驰。 睢阳城西则有一片是旌旗招展,一顶顶军帐成椭圆形排列在河流前方,簇拥着中央的那顶大帐,帐前随风飘着一面旗帜,上书“刘”字,正是沛公的军帐。 一长者撩开帐幔,走出一位长者只见他须发皆黑,走路生风,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腰悬一把三尺长剑,名曰赤霄,肩披红色长袍,身后跟着几位大将。 这长者走到一匹骏马前,纵身跃上马背,“入城饮酒兮。” 此人正是引兵驻扎在砀郡的刘季,此刻刚刚安顿下来,刘季嘴开始馋酒,自与项羽合兵作战,虽斩杀三川郡李由但随后却接连受挫,攻外黄拔不动,略陈留秦军坚守不下,直到与项羽商引兵东归,相约在砀郡与彭城的项羽成掎角之势。这么商议的结果是在项梁军破后若章邯趁胜南下,当时的楚都盱台就危矣,如此做可防卫楚国国都沦陷。 只是事情的发展超出刘季和项羽的想象,章邯并没有乘胜追击,楚国的正面压力顿时缓解,此为一。 其二怀王直接从盱台迁至彭城,这亦给楚国的形式带来的不小的影响,刘季寻思章邯不乘胜南下,有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他刘季包括项羽根本入不了章邯的法眼,甚至觉得楚王不过是个摆设,是个名词,和魏王魏咎一个级别,亦是一样的命运。 章邯没有继续拔掉楚国,而是渡河北上,刘季寻思这赵国应当和楚国实力相差不大,章邯根本会陷入其中短时间难以拔出。 至少暂时不用再开战,至于楚王接下来的行动会对他刘季带来什么影响,刘季现在不想琢磨,打了很多场仗,此刻刘季只想饮酒放松一下。 人在放松的情景下常常会有奇迹和灵感发生,刘季亦相信此刻去饮酒定能让他对接下来的路线更加清晰。 从一无所有的芒砀山逃犯到如今的一方将领,刘季很满意,他此刻只想让手下的弟兄以及他所敬爱的楚地子民皆能过上没有苦秦压制的日子。 不知为何,刘季总是有一股子乐观劲,他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无论有什么样的绝境皆能走过。 刘季引着一支轻骑出寨门,向睢阳城奔去。 刘季、卢绾、樊哙、夏侯婴四人一进城,便直奔酒肆,刘季勒住马头,刚在一家酒肆停住,他眉头便簇拥在一起。 这家酒肆内传出嚣张的训斥声,“当真以为楚国有王,尔等就能蔑视大秦律法?” “小老只是一个卖酒的,望大人放吾一马。” “还要吾再言一遍吗?交出赵贼,否则收拾细软滚出此店,倘若慢上一点,小心汝之脑袋。” 酒肆内一位身穿黑色长袍之人恶狠狠的瞪着一位老者。 食客见酒肆内起祸,纷纷自行离开,这些人似乎对此等情景见怪不怪。 这老者无奈道,“小老真的不识什么赵贼。” 这黑色长袍之人一副不信的样子,“休得诓骗,吾亲眼所见那赵贼进入此店,定是汝等藏匿赵贼。” 说着这黑色长袍之人便拔出长剑砍向老者,忽然嗖的一声,黑衣长袍之人只觉手臂一痛,长剑落地。 黑色长袍之人回身怒道,“何人偷袭?敢做不敢现身乎?” 只见一位壮士生的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他道,“暴秦给汝多少赏金,让尔等不顾大义追杀信使?” 类似这黑色长袍之人便是被天下侠士称为赏金猎人的一种杀手组织,他们以猎杀各诸侯国信使为职业,只要给足他们金钱,一国军队大败后短时间内休想有一点消息传出。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靠着贩卖各种机密为生,无论是前方军情还是庙堂之上的暗流,只要给足钱财,不仅能提供消息亦能杀携带消息之人。 黑衣长袍人见身份被戳破,大怒,便剑指那位壮士。 为不祸及酒肆,此壮士便将此黑色长袍人引出酒肆,恰好被刘季看到,刘季直觉那壮士很面熟,便放弃饮酒,跟上那两人。 酒肆旁有一小片密林,两人便在这里动上了手,不过令那壮士愤慨的是黑色长袍之人越打越多。 这壮士身手矫健,剑法凌厉,出剑较疾,快如影,几乎看不到他是如何出手的,每刺出一剑,这壮士便挪动一个位置,像是在瞬移。 只是对方越打越多,皆是黑色长袍,其中一人道,“吾观壮士乃侠行江湖之人,吾等之事还望少插手,否则对汝没有好处!” 壮士仰天长笑,“尔等专杀密使,擅长封锁消息,赵国危机,此书信当归楚国公卿所阅。” 黑色长袍之人见无法说动此壮士,便一哄而上要把其斩杀于此。 壮士双拳难敌四手,一把长剑对付十几个刀锋,险象环生。 嗖!嗖!嗖! 就在壮士险象环生之际,破空而来的箭矢令那名壮士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这名壮士看着地上黑色长袍人的背部,一阵出神,其上插着一支箭矢。壮士忙环顾四周,见有一长者引着三位壮士从密林中拍马走出,走到壮士面前。 那壮士见此人大喜,“沛公!” “灌婴弟,好久不见!” 没错那长者正是刘季,这位一人酣战数名黑色长袍之人的壮士真是灌婴。 原来灌婴得知刘季引军东归至砀郡,在睢阳城外驻扎,灌婴大喜,快马至军中欲投刘季却得知刘季入城,他立刻调转马头奔入睢阳城。 寻觅多时不见刘季,忽然看见黑色长袍之人走入一家酒肆,他知那黑色长袍之人非寻常人,乃身怀绝技的杀手,专门猎杀斥候之类的间谍,得知此人正在追杀一名从赵国逃奔而来的使者。 灌婴立刻觉得此赵国使者身上定然有着重要秘密,这才出手阻止那黑色长袍之人,不料却越打越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封侯拜相 睢阳城外,绵延百箭之地上,长戈映着红日金光闪烁,满天的黄色旌旗嗦嗦作响,这是一支楚军,唯一与其他楚军不同的是,有五千精锐乃赤色旗帜,服饰皆为赤色。 不知何时上万顶军帐成方形排列,中央依旧黄色军帐,帐内不断传出爽朗的大笑声,还有砰爵饮酒的气氛,好不热闹。 帐外的护卫兵知道今日又是庆祝的日子,他们对自己的主帅即沛公这种军中畅饮的状况习以为常,其实他们知道这种场景并不常有,在这些士兵的记忆中只有战将或者谋士入营效力,刘季才会在军中畅饮庆祝一番。 平时刘季饮酒常在城中,每攻克一座城池,总是要入城品尝一下那里的美酒,方不虚此行似的。 刘季好酒,爱美,诸军吏皆知,但还有一样刘季更爱,那就是爱才,尤其是胸怀大才之人。 帐内,刘季与诸将畅饮,刘季举起爵,道,“今日又得一战将,畅快,来再引一爵。” 灌婴的加入令刘季很开心,令刘季更加开心的是灌婴不仅加入,还带来砀郡、东郡的地图,在这个战乱年代,有一份地图意味着什么。 刘季很开心,开心的忘记身边还有其他将领,道,“军中还有何缺?” 萧何道,“前军还缺一裨将。” 刘季道,“吾任灌婴为前军裨将,诸位以为如何?” 卢绾、樊哙、萧何、曹参、夏侯婴等皆知刘季爱才,直接任命灌婴为前军裨将,这种一入军营便有军职,除张良外无人享受此等待遇。 故众人皆未言语,倒是灌婴开口道,“灌婴尚无寸功,臣谢过沛公厚爱,婴愿从底层干起。” 沛公军的底层,多是涓人、舍人等,灌婴坚持以军功获将位,坚持以中涓身份从军。 刘季便不再勉强,忽闻帐外有赵使进见,刘季命其进账,那赵使自报家门方知乃灌婴所救之人。 灌婴在酒肆中引黑色长袍之人与之战,救了赵使,赵使本欲赶往楚国国都盱台,途中却听闻楚王已从盱台迁往彭城,便决定前往彭城。 不过睢阳距离彭城还有一段距离,为降低风险,尽快将消息传至楚国,请救兵,便临机决断将信交予刘季军。 刘季军毕竟名义上依旧是楚军,刘季看到赵使带来的消息,甚是震惊。 其实赵地大乱后,张耳便派出三位使者分兵走不同的路线,分别向楚国求救,一位从东郡借路,一位从砀郡过,还有一位便是绕道陈郡。 因张耳和楚将刘季有旧交,比较熟悉,故而将希望寄托在楚国,派出三路使者,而派去燕国、齐国的则是一路使者。 刘季得知赵地大乱,李良反叛占据邯郸,后邯郸又被章邯夷平城郭,邯郸之民被驱赶到河内郡。 这一招章邯的确够狠,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若是不夷平城郭,邯郸城的确很容易再次成为赵国的忠心。 李良叛赵归秦,引秦军再战陈馀,陈馀败逃向北,张耳赵歇遁走巨鹿城。 刘季没想到赵国居然没有抵抗力,居然很快便进入岌岌可危境地,没有楚国能如此与秦军周旋。 赵地危机,此事非同小可,刘季欲带几位战将前往彭城,向楚王禀报此事,还未动身便有楚王信使快马入营。 楚王信使不仅带来彭城英雄汇聚的消息,还带来一份诏书,“沛公军斩杀李由,大破秦军有功,封武安侯,为砀郡长。” 在砀郡封刘季为砀郡长,此楚王之诏不仅令诸将兴奋,更是令刘季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曾想从一别将居然直接封侯。 封侯拜相,刘季是想过,但从未想到来的如此快,成为侯那么离王就近了一步。 军中封侯比刘季还兴奋的是卢绾、樊哙、夏侯婴等战将。 尤其是刘季的玩伴卢绾,见昔日的玩伴从沛公到别将,再到如今的封侯,一旦成为一方诸侯,那么像他卢绾这样的草民便有更大的前程。 于兴奋中刘季跨上战马,刘季引两千轻骑向彭城奔驰而去。 途中刘季真想大喊,他刘季成侯矣,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沛公,今非昔比,距离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已经做到了第二个字。 倒是萧何却提醒刘季勿要兴奋过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已嗅到彭城不一样的煞气味道。 距离彭城还有一箭之地时,萧何便得知此次楚王一共分封两个诸侯,一个是项羽为长安侯,另一个便是刘季为武安侯,均带一个安字。 刘季在兴奋之余亦慢慢领悟到其中的深层含义,给两人的封号中皆有一个安字,又封吕臣为司徒,吕青为令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似乎怀王在聚拢兵权为己所用。 刘季将两千兵马驻扎在城外,仅带萧何、曹参、樊哙、卢绾、周勃、夏侯婴、灌婴等军吏入城。 一如彭城,刘季便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大街小巷皆有楚兵巡逻,街上的酒肆却异常的火红,到处便能听闻饮酒畅谈的笑声。 淅淅沥沥的秋雨忽然随风飘散在彭城上空,变得有些阴冷,但依然挡不住酒肆里的热情和热酒之气的弥漫。 看来真的是各路别将汇聚彭城,影响楚国乃至整个天下诸侯的大事将会从彭城发出。 六进宅院前,甲士林立,这里曾是彭城令府邸,此刻经过简略的改造已经成为楚国新的王城,新的核心地带。 刘季带着诸将缓缓入三进宅院,来到议事厅见诸别将以及官吏多已安坐在殿。 刘季落座后不久便看到一个年轻人,身穿绣金黄色王袍,头戴玉冠,缓缓走向青铜王座。 整个议事厅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或许诸军吏还沉浸在项梁战败的悲痛之中。 每个人的脸上皆甚为严肃,不苟言笑,大殿内一时间阴沉似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不知他们心中是在为武信君战死悲痛,还是在为楚军战败而感到恐惧。 亦有可能是赵使来到彭城后带来的消息令他们本来就已经畏惧的心,此刻变成恐惧之气在体内流淌。 过了许久,楚怀王先开口,首先是他深深的表达了对项梁战死的惋惜,对项梁战绩的肯定,对楚国奉献的肯定,接着便是命左右将两套服饰拿上殿。 楚怀王在文臣武将面前再一次宣读了那几经修缮的诏书。 诏书的意思没有多大变化,但是细心的人还是觉察到了诏书中隐藏的杀伐之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封武安侯 殿外是清冷的雨水,淅淅沥沥,殿内是阴沉似水的气氛,只有楚怀王逐字逐句的话音落在大殿内。 诏书的意思大致为封项羽为长安侯,号鲁公,以刘季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仅拜吕臣为司徒,以吕青为令尹。 诏书上的意思和昨夜的几乎无变化,但若细心聆听便会发现,宣读刘季的后面加了四个字,将砀郡兵。 武安侯、长安侯六个字还回荡在大殿内。细心的人会发现刘季和项羽的神情不太一样。 显然他们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项羽脸色虽然镇定,但终究年轻,依然透露着一丝不悦。 项羽内心怒意难消,同样封侯,却允许刘季将砀郡兵,而却夺了他项羽的兵权。 一想到将兵问题,项羽更加窝火,在调项羽入城时居然偷偷派人入营骗走了他的虎符。 楚怀王当众宣读合并吕臣、项羽军,融黑铁虎符,铸造青铜虎符,他日选出上将军由其统领三军。 楚怀王削弱项氏权利并立刘季为砀郡长,将砀郡兵,这是无端增强刘季实力。 此举令两人吃惊,一个自然是项羽,心里愤怒,这是要利用权衡之术来对付他们项氏。叔父项梁刚战死,这怀王便迫不及待的搞权谋,打压项氏,着实可恶。 另一个震惊之人便是刘季,从加入项梁军开始,虽有军功,但多与项羽共建,单表其功不足以封侯,毕竟寄人篱下,粮草、兵器都是他人所供,为他人上阵杀敌也算是报恩。 刘季虽感恩项梁,但终究难以一展自己的鸿图。 不料峰回路转,项梁战死,这楚怀王为巩固王权,打压太过强势的项氏便选中刘季用以克制项氏。 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刘季曾想着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便是人生终极目标,他只是一个普通乡野之人的儿子,能封侯拜相已经是很大的奢望。 刘季不是没想过当王,可是陈胜的结局在提醒着他,当他加入项梁夺回地盘后,他认为项梁此人仗义,而且根基深厚,将来项梁一定会称王,在其部下好好干一定可以弄个侯做做。 可是情况却不像刘季想的那样,项梁部下有太多能征善战的猛将,亦有谋士,更有初露锋芒的项羽,他想封侯似乎有点难。 如果在项梁部下想封侯,那么必须要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可项梁是不会给他足够的兵力和粮草支持,毕竟主力在项氏那里,现在是盟友,将来便是世移事易。 不曾想项梁这么快战死,楚国上下的政局变得扑朔迷离,他寻思,封侯拜相之路自然亦变得亦真亦幻,可未曾想楚怀王的布局直接帮助了他。 刘季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管楚怀王怀着什么目的封其为侯,并允许自己将砀郡兵,这是天赐良机,断不可失。 因此议事结束后,刘季被留了下来。 楚怀王看着眼前的长者,非常礼遇的说道,“给武安侯赐座。” 一个侍女抱来蒲团放在刘季面前,楚怀王熊心道,“请坐。” 刘季很大方的落座,并无一点拘谨之意,刘季清楚既然楚怀王有求自己,他不必太过谦卑,“大王先请。” 一直等到熊心落座,刘季这才非常恭敬的跪坐。 别说眼前这位楚怀王才获得兵权,即便没有兵权,但楚王的名义在这,他刘季懂得该做足的礼是一定要做足的。 虽然周礼崩塌,视周礼如腐朽,但刘季始终相信一点伸手不打笑脸人,君不杀忠心之人,只要他刘季在楚怀王面前表现忠诚,只会有好处。 楚怀王道,“武安侯乃仁义长者,将兵砀郡,定能让砀郡成为楚国国都一道坚实的屏障,有武安侯为楚国柱石,寡人幸甚。” 刘季听闻此言自然是再表一次忠心,楚怀王夸赞一番刘季之后便直入主题,言项梁军败导致楚国元气大伤,楚国士卒恐惧,当下不宜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项氏身上。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刘季,兵权不能再让项氏独掌,名为定军心,实则是分项氏权利,楚怀王欲令刘季为楚国肱股之臣。 楚怀王的言辞,刘季进彭城前在心中便已料算过许多次,他刘季在楚怀王那里并不是因为自己为长者,不像项羽那么刚烈,亦尊重他楚王不像项氏那么无视他,为此这才重用刘季。 这不过是楚怀王下的一步棋,但刘季懂得能不能参与这场棋局,要看他如何与楚怀王相处。 战乱年代,大家各自所需而已,他项羽可以把熊心当成牧羊娃,可是他刘季不能。 没有身份名望的号召力,他和项羽从一开始起步便不同,要想和这些有根基有名望之人争一份肉食,那么必须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项羽无视楚怀王,便是将楚怀王推向他刘季,刘季自从收取丰邑之后,他便明白一个道理,学会借力才能让自己快速长大。 在自己羽翼未丰满之时绝不能显露自己的喜好,于是刘季便将在砀郡获得的赵国求救信拿给楚王看。 彭城内一处五进宅院前有一条街道,街上虽店铺林立,但却不失幽静,几位战将跟着项羽走入宅院内。 这里的府邸是楚王赐给项羽的侯爵府,长安侯府,几位战将中龙且最为生气,“这牧羊小子实在是太可恶,当初就不该把他立为王。” 恒楚亦怒气难消,“单独留下刘邦,命其将砀郡兵,却只给将军一个侯爵,明显这是要栽培他的亲信,想扼制吾等。” 季布则道,“吾看那刘邦未必会成为怀王亲信。” 几人便言便向侯爵府的书房走去。 黥布则道,“吾现在被任命护卫王城,这是想拆散吾等,黥布不会离开诸位兄弟。” 项羽道,“选个良日,吾亲自去拜访范先生,请其为吾等谋划。” 这时候项羽寻思凝聚项氏阵营的人才最为关键,只要诸战将和谋士还在项氏这边,就不怕被楚怀王架空,楚王想忘恩负义,弃吾项家,绝非易事。 项羽心道,“叔父打下的基业,绝不能让熊心夺取,绝不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国危机 夕阳染红了信都城,亦染红了信都的王城,说是王城不过是一个宅院,宅院前一匹战马快速奔驰而至,马匹直接累倒在宅院前。人直接从战马上摔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入王城…… 张耳、陈馀、赵歇三人在兵事殿内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面前此刻还躺着一个累倒的战士。 陈馀开口道,“那李良乃手下败将,怎么还敢来。” 话说那夜陈馀将李良打的大败,没有乘胜追击李良,一是恐李良在邯郸城附近设伏,二是陈馀被张耳召回信都城。 张耳找陈馀商谈如何援助楚军,待第二日清晨张耳、陈馀一起面见赵王准备商议此事,却听闻项梁已经战败的消息,秦军已经大举渡河攻入赵地。 李良此时又来侵犯,恐其后有秦军,命探马再探方知李良已经投降章邯,邯郸城已经不复存在。 此消息直接令赵歇昏厥过去,邯郸城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他们赵氏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如今的王城居然被章邯夷为平地,因此按照赵王的意思要收复邯郸,与秦军作战。 张耳觉得秦军势大,信都城恐难守,认为信都城东的巨鹿,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可退入那里坚守,命使者前往燕、齐、楚请兵,待援兵至,危机可解。 陈馀则反对,认为李良不足为虑,斩杀李良并李良军,趁章邯初入赵地,地形不熟悉,可与章邯一战。 赵王、陈馀两人主战,张耳一人主退走,孤掌难鸣,只好同意陈馀出城与李良战。 陈馀引军与李良正面对持,大骂李良先叛赵王武臣后叛赵国归秦,此种二姓家奴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李良大怒,持乌叉催马向前大喊,“陈馀小儿受死!” 陈馀见已激怒李良,心下大喜,便持虎纹青铜枪,拍马如箭一般冲出阵营。 乌叉与枪交锋,两马交合,大战十余回合,突然秋雨而至,两人视线受阻,但陈馀的枪法没有一丝的紊乱,而是越加越勇,枪法更加的凌厉。 一点寒芒先到,出枪如猛虎下山。 乌叉本如豹遇虎有怯,此刻秋雨突至,李良视线受阻,李良不善在雨天大战,忙抽身欲走,被陈馀赶上,一点寒芒笼罩其后心,李良大喊一声从战马上跌落,摔入泥水之中。 陈馀见已斩杀李良便乘胜向其军掩杀而来,将李良军打的大败,陈馀大喜,欲全歼李良军,亲追不舍,追至一林间,忽然一阵箭雨从道路两旁疾射而下,陈馀大惊,急忙勒住马头,陈馀军乱,陈馀拨马回头,兵大喝制止混乱,引兵后退。 正退间,忽然间又是战鼓大作,一秦将冲出,只见此将生的额头突出,阔面虎背,面容自带一股凶煞之气。 这秦将冲出,亦不言语,持一柄大秦刀砍杀而来,陈馀心惊,当下不再迟疑,舞动虎纹青铜枪与之冲杀在一起。 陈馀不敢恋战,甚至己军已乱,当突围为上,再做休整,陈馀与秦将战不十五个回合,陈馀虚晃一枪,急忙拨转马头,将一旁的秦骑兵刺落下,陈馀夺路而走。 那秦将忽然暴喝一声,“逆贼休走,食吾涉间一刀!” 此暴呵如雷鸣,震的林间鸟飞兽走,陈馀兵胆寒,丢盔弃甲而逃,无心再战,陈馀引兵退至一矮山上。 秦军围困,陈馀坚守,遣几名壮士突围报之张耳、陈馀请兵。 秦将涉间遣使劝降陈馀,“赵兵已被秦虎牙军围困,插翅难飞,降之可保爵。” 这使者一味言秦虎牙军的厉害,言章邯大军虽威震诸侯,然这虎牙军属河北军精锐,由名将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统帅。 河北军乃当年威震漠北之军,打的匈奴闻风丧胆,此虎牙军乃河北军精锐,劝陈馀投降才是正确的选择。 此言惹怒了陈馀,心道,“吾本无良计突围,何不借助赵兵对秦的仇恨,一举破之。” 思虑至此,他拔出腰间长剑,怒斩来使,号召招兵,“赵军兄弟们,可曾忘记秦坑杀赵军四十万子弟,如今又来威慑赵国热血男儿,岂能向秦屈服!” 陈馀的一番激励之辞彻底激发了赵国年轻子弟里的斗志与仇恨。 弃长戈换用赵国长刀,在陈馀的带领下,一路喊杀而下,秦将涉间还在思考如何接纳陈馀的降军,仓促迎战。 涉间虽猛,秦虎牙军亦是久经沙场之兵,但面对一个个眼红脖子粗的赵兵亦胆寒生怯。 围困陈馀的乃秦军步军,长戈长茅成铜墙铁壁,但长刀锐利,赵兵为活命为复仇,生生砍断长戈、长茅,用身体为后者掩护。 这是一个血与肉,刀与勇的惨烈之战,赵兵即便断肢依旧向秦军扑来,抱住秦兵与之同归于尽。 夕阳下,赤色的战服,鲜红的血,一切都变的那么红。 战场之人从不怕血,但却怕带血之人,而且还冲向自己。秦兵畏惧,第一次比见胡人还惧,秦兵溃散,陈馀引军冲出,待到涉间再次稳住军心,陈馀已经突围,并收拾散兵在一片荒草驻扎。 恰在此时派遣出去的壮士唯有一人返回,带来的消息是不能再增兵,信都空虚,王离军驻信都北随时有再次进攻的可能,命其火速回军,与城内兵互为犄角,防王离军。 原来王离率军至赵地,报之章邯,章邯命王离攻信都,他灭邯郸,一举将赵地平定。 王离遣大将涉间与降将李良引军力战陈馀,以牵制赵军主力,他亲率长城守军攻信都。 王离引军疾攻信都,张耳、赵歇亲自督战,死守不下,第一波攻城以赵军伤亡惨重结束。 王离军多,张耳寻思独力难守,命陈馀火速回援。 陈馀怒道,“此乃愚腐之见,不知兵事,李良叛军已溃败,此股秦军已生惧心,当一鼓作气灭之。” 陈馀收拾散兵以及力量军决定一口气灭掉涉间虎牙军,即能威慑王离军,又能一壮赵军声势,若此时撤兵,信都赵军必恐。 赵军校尉请示陈馀,陈馀坚定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馀坚持整顿军兵再战涉间军… 信都城内,夕阳透过纱幔照在王城大殿内,张耳怒,“信都危矣,陈馀何故置大王不顾,强与秦战。” 赵歇亦心生恐惧,初做赵王时他志向高远,欲展鸿图,可与张耳、陈馀相处,发觉无论王权含金量还是威望均不及张耳,尤其兵权还在张耳、陈馀这对忘年之交的手上。 当秦军来犯时,赵王歇寻思,赵危则燕、齐、楚必定来援,赵可存活,乃秘传陈馀曰:“寡人慕将军之才,若灭叛贼李良,击退秦军,封将军为侯,做邯郸郡守。” 陈馀接此秘信,仅一笑了之,便付之一炬,心道,“吾陈馀本欲灭秦建功,何须一信之承诺。” 在陈馀的眼中,他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陈馀坚持与秦战惹怒了张耳。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走入钜鹿 富贵总是与恐惧、思虑、贪婪、杀戮相伴,做族长没什么不好,赵歇曾一度这样想,算不上富却亦衣食无忧,当赵歇看到族人的财富被秦吸食,族人的命运被遍地四起的盗贼所侵扰。 赵歇心在哭泣,从那一刻他便想着亦能恢复祖先的荣耀,抓住历史的机遇,他成了王,可现在他虽然贵为王却无力报民,无力让信都城免于战火。 赵王站在城墙上,看着天际边默默无言,黑压压的旗帜如乌云般压来,那是曾经毁灭他家国的秦兵。 城墙之下是惨烈的战场,红蓝赵旗残破不全,流血染红护城河,已逝的战士长眠于箭矢之上,赵王歇有些眩晕。 赵王歇问张耳,“可坚守十日?” 张耳摇头。 赵王歇再问,“五日可否?” 张耳叹道,“秦军灭项,士气正胜,今河北军乃长年与胡人交涉,战力强于赵,恐一日难守。” 赵王歇震惊,才王信都便遇强秦,“相国,如之奈何?” 张耳道,“如臣之言,弃信都入钜鹿,钜鹿城高池深,粮草足够坚守数月,待援兵至,危可自解。” 赵王歇默然点头,如今之计只能退守钜鹿。 夕阳缓缓坠落,夜幕降临,秋雨又突然造访,将这信都城内外完完全全洗刷一遍。 秦将王离初攻信都遇到赵军顽强抵抗,秦兵伤亡亦不少,王离自责轻视赵军,赵国胡服骑射的遗风依然健在,戍边备胡之军遇到的像是另一个草原之兵,匈奴。 王离不敢大意,决定整顿秦兵,寻找战机,他作为镇守北边的一方将领心想不能输于章邯,要打一个漂亮仗证明他河北军的威名。 黑夜,万千火把如游龙一般,将秦营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秦斥候给王离带来了一个消息,令王离静如水的心起了一丝涟漪。 王离对那斥候道,“传令,命涉间即刻放弃逐北,合攻信都。” 那斥候得令,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今夜无星辰,王离很喜欢,看着如龙的火把,仿佛看到信都城燃烧的样子。 其实夜本身无好恶,亦无夹杂恐惧,只是人喜欢在夜里做些令人恐惧的事情。此夜张耳也很喜欢,他觉得此时有秋雨掩护,是弃城入钜鹿最佳时期。 张耳对赵王歇道,“王离初战有斩获,定在筹备第二轮进攻,且雨夜不易进攻,此乃脱身之绝佳之时。” 赵王歇则叹道,“赵地男儿不惧死,恐秦复如驱邯郸之民,令民无安生,寡人暂且偷生,以引秦兵无使害民。” 张耳告诉赵王歇,轻装出城,不乘王驾,不带绫罗绸缎,不带珠宝玉器,士兵只留短兵器,诸如骑兵长剑,笨重的兵器全部舍弃。 赵王本是节俭之人,此刻他不仅不带无用之物,还下命令给诸军吏一切轻装前行,可总是有意外发生。 赵王新纳的姬妾,仗着赵王歇的宠爱,偏偏带了众多的珠宝、金银,她命兵卒为其抬着。 此事被士兵告到张耳那里,张耳眉头紧皱,便亲自找那姬妾道,“赵国处在危机存亡关头,夫人要此等东西何用?难道金比命重要?” 姬妾笑道,“相国岂能懂无米之人,吾自取金银,相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张耳道,“夫人可知张耳刚颁布的命令?” 此姬妾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大王若非宠信于汝,汝安能富贵?妾若让大王换相并非难事!” 张耳听得出来,这是拿赵王歇来威胁他,张耳轻笑了一声,随后脸色严肃,道,“以军法处置,斩!” 此姬妾不相信张耳真敢斩她,依然不理会张耳,继续指挥士兵帮其抬箱子。 忽然寒光一闪,秋雨被斩成两截,在雨水之中多了一道血柱,直冲而上。 扑通一声,一袭白衣女子倒地,头颅与躯体分家,正是赵王姬妾,眼神中还带着对张耳的鄙意,她来不及看清杀她的人。 “如此贱妾,安敢蔑视相国,当杀!”细看那寒光乃是一把刀,三尺长,长刀的主人刷的一下将刀收入刀鞘,这是一位少年将军,双目如电,眉如利剑,声音浑厚,张氏名黡。 张耳叹息道,“耳以为可说服也。” 这张黡身旁还站着一人,此人一身英气,剑眉豹眼,长面尖耳,持一杆赵地长矛,“如此危急时刻,岂能因小妾而失大局,泽愿为相国清除杂物。” 张耳看着身旁两人将军,心里甚慰,“幸有张黡、陈泽二位将军。” 赵王歇得知姬妾被杀,没有发怒,反而夸赞张耳,政令统一,他的眼神在掠过姬妾躯体时,仅仅有一丝不忍,不忍再看。 在赵王的眼里,女子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复国大业。 秋雨还在下,一直下到子夜才停,信都城下大地湿漉漉的,由于道路平整,坑洼较少,地面上存的浅水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一支黑色铁甲骑士,映着黑底白字的旗帜,秦,更映出一支重甲步兵,在步兵中更有三四架弓弩。 这是数十万的黑色甲士,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信都城下,军中的战车上站着一位青年将军,一身的银色铁甲,眼神刚毅,身披红色长袍。 这位将军,没有动用全部兵力,仅拿出一半的兵力便将信都围住。 正是秦将王离,初战攻城之后,细作探知张耳与赵王欲明日弃城,他便果断采取夜袭。 初战之后往往便是休整,这种军中久而久之的规则当成了惯例,久而久之亦成了埋葬他人的麻痹点。 大军趁夜兵临城下,王离见城上篝火燃烧,依稀还能看到人影在上面走动,王离抽出长剑,意气风发,剑指信都城,大喊,“攻城!” 话音未落,只见那几驾弓弩已经点燃火球,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像是天外来的陨石,虎啸冲向信都城池。 轰然之声响起,城墙随着巨大火球的轰砸,出现残缺,火光,砖石,尘土,夹杂在一起。 令王离惊疑的是城墙上没有箭雨落下,亦没有震天的嘶喊声。 原本还能依稀可见的守兵此时居然去的毫无踪影,秦校尉指挥弓弩手准备再来一波箭雨攻伐,王离即刻挥动长剑,制止这一举动。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座空城 隆隆的战车在信都城下响起,战车之上乃是巨大的坚木,向着信都城门快速撞去。 砰! 砰! 砰! 没有经过几下,潮湿的大门发出刺啦的声音,最后轰然破碎。 王离见火球攻击,城上没有箭矢滚石反击,突然心中有一个念头,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那就是张耳、赵歇可能趁夜偷偷弃城而走,留给他一座空城。 若如此,一向以名将后裔自居的他有些自尊受挫,故而他停止弓弩攻击,转而让攻城队用坚木撞击城门,并派遣斥候火速探知赵军去向。 城门被撞开,城上并没有箭矢阻击,王离仅引五千骑兵入城。 城内一片漆黑,唯有五千铁骑的火把在夜空下闪烁,在跳动的火光中信都城像是一个腼腆的少年。 空城,真的没有守将,城上篝火依旧走动的兵卒不过是假象,这些兵卒在攻城的一刻便逃之夭夭。 王离心弦突然拨动一下,喜、怒、羞三种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袭击了王离,他自小熟读兵书,更是在父亲王贲的熏陶下,成为大秦将军,甚至一度认为在他与胡人对峙的几年里,他自觉有父亲和祖父的英姿飒爽,自认已得真传。 兵书和实践往往是两回事,为此每次读兵书,其父会拿赵国赵括来做反面施教,因此他读的更多是其父及祖父的行军笔记。 依靠他得来的经验,王离自认今夜定可一举破信都,擒赵王,可事与愿违,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居然被张耳这个老匹夫戏耍。 他有一丝丝喜,喜的是张耳对他闻风丧胆,不战而逃,怒的是被戏耍,羞的是愧对自己兵书的研读。 信都黔首助叛贼拒秦,王离已不悦,区区几万叛贼在他数十万精兵下消失无踪,这是耻辱。 是耻辱,就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洗刷耻辱,内心方能平衡,王离轻轻的一个字喊出,“杀!” 城西是一片茅屋与砖木屋混在的地方,信都比不上邯郸城,故而这里的房屋还是茅屋居多。 火把点燃了茅屋,一个个巨大的篝火燃起。 其中一个茅屋内,一对老夫妇颤颤巍巍,男人见过刀,却没有见过杀人的刀,门外有一把刀,刀上海滴着血。 男人有些哽咽,“天下大乱,吾等乡野之民本是很苦,为何要杀吾等。” 那刀的主人是一位秦兵,眼神冷漠,像看一个猎物一样,没有丝毫的感情,即便是大城池的国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羊群,更何况这仅是一野人茅舍而已,“奴隶背主,必死无疑。” 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很明亮,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是一双小孩的眼睛。眼睛虽然明亮却看不清那拿刀之人的面容。 刀光闪烁之处,一串红色连珠出现,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可是却给人深入骨髓的恐惧。 小孩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深怕喊出声来,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 秦兵砍杀了这对夫妇。诸如此情景的状况在黑夜中继续蔓延。 痛苦声,惊恐声,厮喊声,深深令王离的脑袋发胀,这是他第一次如何大规模的听到凄厉的厮喊之声。 这种声音不同于战场上的厮杀之声,仿佛有种深入骨髓的撕裂之声侵入王离的身体,王离心生惧意。 不知为何在燕代边境与胡人作战,他们没有怕过,是热血男儿,对得起亲人,不辜负大秦二世皇帝的嘱托,准确的说是不辜负蒙恬将军在北方开辟的疆土,这些兵卒可是曾令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抱怨。 威震匈奴啊! 虽然蒙恬死后,这些戍边士兵散去不少,但也有二十几万,且战斗力不弱,可如今在自己手里连一个赵王都擒不住,若果二世怪罪下来,恐怕食不消。 就是这群常与胡人交战的勇士如今却持刀砍向大秦子民,王离有亏先祖,终于忍不住大喊,“传令,停止杀戮!” 快马在信都城的街道上飞奔,秋雨初停,街上还有许多积攒的雨水,马踏青石,雨水飞溅,“停止杀戮!” 停止杀戮,四个字随着快马飞奔传至信都城。 王离有一种恍惚,神情恍惚,曾几何时他作为副将随蒙恬征战胡人,只要有蒙恬大将军和三十万秦军在,匈奴便不敢南下牧马,那是何等的神气,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耀,可是现在他却…… 想到这里王离便心如磐石,坚持对付叛贼绝不将长矛对准平民。 可是转念一想,王离有充满矛盾,这些人此刻是平民,他日可能就是训练有素的贼军。 “报!” 斥候飞马来报,打断王离的思绪,王离回过神只听斥候报道,“赵贼夜入钜鹿。” 王离眼神忽然一凌,犹豫之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果断的神情。 几乎同一时间,有一批战马飞驰而来,此战马膘肥体壮却已奔跑的四蹄发软,战马上是一名勇士,背后插着三面令旗。 勇士飞身下马,“大将军令。” 王离躬身接令,勇士从身后的圆筒内取出一帛书,交予王离。 书令,“王离、涉间速围钜鹿,吾将筑甬道而输之粟。” 勇士传达命令后,又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王离道,“向导官,取地图来。” 通过地图,王离了解到钜鹿在信都以西,背靠大湖泽,距离不远,王离立刻道,“传令三军星夜赶往钜鹿。” 章邯大军已经从邯郸、河内抽离出来,此时正赶往钜鹿南棘原之地,有章邯大军在其后,王离心里踏实很多。 王离料到,他此次围困钜鹿定有诸侯援军来救,若无章邯与之互为犄角,危矣。 少顷,秦军趁夜向西而去,途经山地忽见右方有一支人马飞奔而来,火炬如龙游动,马踏声震山林。 王离即刻派人斥候前去查探,回报言乃涉间将军率军与之会合。 王离喜,见到涉间道,“陈馀军可曾歼灭?” 涉间摇头,脸有愧色,“陈馀颇有将才,未能全灭,其引残兵北走,向恒山而去。” 得知赵之大将陈馀未能击杀,其北走恒山恐会死灰复燃,然此时最为要紧的当是击杀赵王,乃对涉间道,“陈馀败走,定会搜集残兵卷土而来,防止其袭扰军后。”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败走恒山 秋雨之后的深夜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泥泞难走,一位青年将军催马连续奔走,后面的马步军亦是艰难的跟随,一身红蓝相间的战服已经被泥土淹没本来的颜色。 这位青年将军满脸疲劳之色,战袍残破不全,战甲破损,头盔已经不见踪影,挥动着拳头不断的锤砸马匹。 战马双腿渐渐的无法抬起,它真的再难跑动,大口的喘着粗气,青年将军似乎亦是到胯下战马实在奔跑不动,便跳下战马,他回望走过之路,那里一片漆黑,他纵身一跃爬到树上,遥望远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看样子没追来,这是青年将军此刻的想法,他长长的出一口气,摆脱追兵他总算可以蹲下来休息。 此青年将军虽一身的甲胄却难掩其一身的儒雅气质,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即便在这落魄之时,虎目之中依然有星辉闪烁。 “陈将军,兄弟们将何往?”有一将询问这位青年将领。 此人正是率数万军队击李良、涉间军的陈馀,此刻他大败而走,途中经过信都时,士兵们想回信都,斥候探知此刻王离正率十几万围困信都,去必然全军覆没,于是果断的引残兵向北而走。 数万军队,此刻陈馀打的只剩下近一万赵军,陈馀道,“原地结营,速拍斥候到前方查探,此乃何地?” 少顷便有斥候回报,“禀将军,此乃恒山郡地界,前方是元氏县。” 听闻此言,陈馀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恒山地界乃赵地,虽然是叛贼李良所攻克之地,但终究属于赵地。 被秦军击败后,陈馀眼神中一度浮现迷茫的神色,如何才能重振赵军威风,他一直不知如何是好,当士兵们询问将奔向何地,他真的不知如何去答。 想起恒山,陈馀眼睛发亮,迷茫神色瞬间消失无踪,陈馀道,“停止结营,稍作休息,立刻开进元氏县。” 副将接到命令道,“诺!” 士兵们一路奔逃却是很累,当得知可以休息,感觉疲惫湿冷的士兵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士兵们得知可以进城休息,更加开心! 近万赵军深夜突然出现在元氏城下,守城令吓得魂不附体,睡意全无,此时元氏乃降赵秦令镇守,得知赵将陈馀引军前来,立刻开门迎接。 陈馀一进元氏县,浓浓的困意袭上陈馀大脑,他有些昏昏欲睡,大战一天终于可以休息。 元氏县令邀请陈馀下榻其府,陈馀本能的拒绝,此刻的他如惊弓之鸟,不愿相信任何秦吏,毕竟这是秦令降赵,如今秦军大破赵军并围困赵王,如此战况这些秦吏会不会有心思,陈馀按不准,亦不敢存侥幸心理。 陈馀选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将士住在军帐内。 虽进元氏城,但未住城内房屋,元氏县令见陈馀不愿住自己府邸,乃邀请其住进所置办的另一处三进宅院,皆被陈馀拒绝。 军帐内的陈馀正要下榻,忽闻帐外有人来报,陈馀便正襟危坐在榻边,“进!” 陈馀见是裨将,甚为诧异,“深夜发现秦军?” 裨将摇头,满脸憋的通红,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县令见将军不住宅院,其亦住进军帐。” 陈馀亦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直以来打败仗的阴霾似乎消散不少,笑道,“有此等事?” 裨将道,“确实如此。” 陈馀道,“真是一个老狐狸。” 原来是陈馀坚持住军帐,并留下三千士兵守护,元氏县令遂不敢独自居住府邸,竟然搬出来,支其帐篷与陈馀并列而眠。 这是陈馀作为大将军以来攻城略地第一次遇见此事,当下便道,“公早些休息,明日吾等撬一撬这老狐狸的嘴。” 裨将会心笑道,“诺。”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挣扎而去,缓缓爬上树梢,将元氏县这座古城染上一层红润,秋雨洗刷过后古城焕然一新,如换新装的少姑。 元氏县本属中山国,在赵国灭掉中山国后封公子元于此,故而名为元氏。这恒山郡曾属中山国,在大国燕赵夹缝中生存,其民风彪悍,颇有胡服骑射之遗风。 元氏城外一夜之间多了数千兵马,本是人人自危之事,可是在元氏城人看来却稀松平常。 一座城池外有兵马驻扎,那么极有可能会有战事发生,元氏人脸上居然没有丝毫慌乱和惧色,皆如寻常一样,或开店做生意,或做秋收之事。 秋高气爽,晨曦下的元氏县西依太行山,青山绿水,景色还算不错,军帐中的士兵依旧在呼呼大睡,他们连夜奔跑,并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过,在雨水与血液的浇灌中体会心跳。 现在的他们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卯时一过,陈馀便被叫醒,醒来后的陈馀庆幸不是被战鼓惊醒,他满脑子还回荡中战场上的厮杀声,战鼓声。 陈馀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不然做监门人时不会那么冲动的要打人,陈馀如果没有建功立业之心亦不会跟着张耳那么久,他被认为是魏国的名士,是个有身份之人。 有着一颗很傲的心,李良他不屑将其击败,秦军来战,他亦不惧,只是没想到遇到一个很难打的主,他第一次领略到长城军的厉害。 陈馀作为将军跟随武臣攻城略地,收复赵地,倒是没有食过很大的败仗,这次陈馀深深觉得不是所有的秦军如赵地守军一样,当年秦始皇横扫天下的大军并不是赵地这些守将,那威震胡人的秦军恐怕还要较横扫六国之兵要强上一筹。 需要人才,谋士。 陈馀第一次觉得赵国单靠他陈馀、张耳还远远不足,这次与长城军交战他体会到作为兵法战术上的短板。 无事谁都愿多休息片刻,这次陈馀被叫醒是因为一个不请自来的人,陈馀虽然不悦,但心中还是存有一丝希望。 来人若能为他解局,那么不仅对他,对张耳和赵王歇亦是一个交代,醒来想到赵王、张耳被困于信都,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此时的陈馀还不知张耳、赵王已败走钜鹿。 有左右报,“帐外有士子求见。” 陈馀快速洗漱完毕,道,“有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北收恒山 报号后,片刻进来一身儒衫之人,看起来倒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样子,偏偏士子。 这士子自报家门,乃夏说。 陈馀见其仪表不俗,礼遇之,请其上座,问计道,“馀欲救赵,该当如何?” 夏说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将军欲救赵,先救己。” 陈馀起身行礼道,“愿先生教馀。” 夏说指着东北方向道,“东恒乃恒山郡战略要地,那里曾由李良占据,李良虽死,然那里并未被秦所占,且赵军不知李良反叛,将军若高举大义之旗,则必归。占据东恒后再西取井陉,向北加强曲阳,东取苦陉,便可辖恒山郡与秦军对峙。” 陈馀听闻甚是激动,“善!先生所言甚是,馀愿尊先生为客卿,不知先生可愿助馀。” 夏说自荐来找陈馀,自然是做好投身反秦大业中的准备,故而并未推辞,便成为陈馀的第一个谋士。 夏说道,“愿听将军差遣。” 陈馀便编排整顿剩余的兵马,攻击八千赵军,派三千先锋先行前往东桓,他与夏说引五千马步军超东恒而去。 至东恒时,陈馀命令弓箭手将帛书射入城中,写道,“李良反赵,赵王命馀击杀之,此时赵国危机,愿恒山之兄弟助陈馀挽救赵国。恒山乃中山国根基,陈馀欲展现中山之遗风,苦无人相助,愿助之则开城门。” 按照夏说之意,不仅书写大义之旗,并带兵绞杀周围的秦军散兵与盗贼,短短的半日便将东恒附近给肃清,兵颁布赵国法令,废除秦繁杂酷刑,东恒民甚悦。 东恒城中,赵军裨将听闻李良已被赵国大将军陈馀所击杀,此人本是李良心腹,命其留守东恒,趁赵国内乱其亦自立,有谋士谏曰:“且不言东恒守兵仅万余与城外军旗鼓相当,陈馀大将乃武臣旧将,军中多有其耳目和心腹,况与张耳善,若他日张耳、赵王解困,派大军来问罪,将军作何解释?” 裨将心志不坚,动摇,“如此降之,岂不太过愚勇?” 谋士笑曰:“皆为赵军,何来降之,如将军归顺,陈馀必定重用之,吾观陈馀非池中之物,必不会久居人下,他日陈馀封王拜侯,将军定是出相入将,此乃一劳永逸也。” 裨将听闻谋士之言,如醍醐灌顶,道,“若不是先生之言,吾险些误终身耳。” 裨将便立刻开门迎接陈馀入东恒城,此谋士自然是前书讲到的夏说。 听闻名字谐音似乎在瞎说之中成就一番,倒是一桩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陈馀心下已经决定,若东恒不降,他便命将士强攻,经过元氏县休整和招募,加上收东恒附近的散兵,兵力已达一万五千。 陈馀进东恒城,见其城郭规制颇为震惊,竟然远胜于信都,其巍峨壮丽之程度仅次于邯郸,缓辔前行,心中有一股情愫油然而生。 大将军虽然威风,但终究是大将军,在丞相和赵王之下,赵王命其攻东,他便不能打西,即便要打必定胜之,方可功过相抵,丞相掌百官,随时有可能从中选出一位替代他的位置。 陈馀知他与张耳虽为刎颈之交,可将相联合,这赵国其实皆在他们手中,赵王不过是个摆设,可赵王歇并未碌碌无为之辈,定会培植自己势力,他与张耳之富贵能维持多久。 心乱如麻,陈馀心怀远大志向,一些心事深藏心底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即便是自己的妻子,自然亦包括张耳。世人皆说张耳贤,陈馀甘愿父侍之,只有陈馀内心明白,他虽为魏国名士然身份地位不足以成大事,与张耳还是差上许多。 张耳曾跟过魏公子魏无忌,门客遍布天下,他陈馀想成就一番大业,非借力不可,此刻早已有斥候报知赵王、张耳已退入钜鹿。 王离率二十万余大军围困钜鹿,且有章邯的另二十万,前去救助必然是羊入虎口,陈馀如此想着,心中越发觉得要变得强大,要迅速壮大实力,到时方能解赵王、张耳之难。 思绪纷飞,天气渐渐有些寒冷,东恒的清有些清冷,这让陈馀越加的清醒,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与秦军的差距。 东桓城郭较大,陈馀便军驻东恒城内,他没有休息,更没有在城中找个宅院修建府邸,或者去饮酒压惊,而是迅速的收编李良残兵。 陈馀乃赵国大将军,对治军还是颇有自己一套体系。 将分战将与守将,兵分马军、步军、弓箭手,大型弓弩,攻城战车队,陈馀将极具冲击力的马军训练其马射之能,改制传统的步射,继承和改良“胡服骑射”的优良传统,组建轻骑马弓手,配有长剑,弯弓可射,拔剑可疾速砍杀,可以说将精骑和善射手相组合,再配合大型弓弩进行攻城。 这些操作大型弓弩的兵种亦不仅局限于一种形式,而是借助于他们的兵种特色,进行方阵排列,亦就是在紧急关头,他们能弃大型弓弩,迅速持长戈变成善于结阵的守卫之军。 将战车队与步军再进行演练配合组成善守的军种,步军中再培植弓箭手,总之在陈馀的眼中,他的兵绝不能单一,不管是攻城兵种还是防守兵种,皆是攻守兼备的兵种,只是有所偏重而已。 陈馀相信无论是守军还是攻略城池的兵卒皆需要转换,若攻城不利,或者善于攻城的战将陨落,他能快速的命守将统率其军转换角色。 经过收编,仅仅用三日便将这支赵军打造的焕然一新,陈馀为大将亲自统帅,夏说为谋士,数万军队向西进发,攻打井陉。 井陉秦守将先前与李良交战,将欲进攻太原郡的李良军完全遏制在太原郡以东,此刻见那支赵军又来攻城,心生轻视之心。 这一点自然是陈馀谋士夏说出的计策,他先前了解到李良曾率虎骑兵精锐攻城,结果作战不利,损失不小,此刻同样令虎骑兵打头阵。 秦守将不知赵军虎骑兵已经进过改制,他们手持长剑砍杀而时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变化,那就是这些骑兵身后皆背着一张硬弓,身后仅仅有五只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艰难抉择 井陉城吊桥下落,城门打开,一支彪悍的秦军拍马而出,黑色旌旗迎风招展。 没有固守,而是主动出击,虽然数万赵军气势汹汹而来,但是秦军守将却不以为意,认为来攻恒山之将皆不过李良耳。 秦军直接出城迎击,可是令井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马步军记录赵军之虎骑兵还有一箭之地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这个意外让秦军大乱,措手不及,那就是本来持剑砍杀而来的赵军,却突然收其长剑,在马背上竟然取下背后的长弓。 每个虎骑兵皆是弯弓射箭,没有箭雨出现,可是每支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必须射杀一个秦兵才算完毕。 这些虎骑兵乃由陈馀精挑细选出来,故每个皆善射,命中率极高,几乎是一箭一个,由于虎骑兵的目标可能会有重叠,故而有的秦兵身中两箭倒地。 一箭之后,往往便是冲锋,可是这次意外的事情真的很意外,这些虎骑兵没有弃弓箭,而是继续又抽出一箭。 同样是命中率极高,几乎箭无虚发,秦军的先锋受到重挫,仓惶回撤,接连来了五次射击。 秦军有些茫然,不知为何这明明是先锋骑兵却不断射箭,明明一次射击便是冲杀,却偏偏连射五次。 五次间隔非常短,几乎箭是接憧而至,这是一种五连发,即便是大秦的骑兵亦没有五连发。 秦军仿佛看到当年胡服骑射的赵军,看到那个可以与秦国铁骑想抗衡的赵军,那个名将如云的赵国时代。 井陉的秦将不是长城军,没有长期与胡人作战的经验,故而他们只有精锐骑兵却没有很精良的马弓军。 猝不及防,便逃向城内,虎骑兵策马奔腾,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秦军在逃,赵军在追。 城门大开本是为迎接秦军回城,却根本无法及时关闭城门,就连吊桥都来不及收起。 虎骑兵直接冲进去砍杀一阵,那守将在乱军中直接被砍杀。 陈馀命一万赵军直接杀进城中,井陉仅仅半天的功夫便被陈馀攻克,拔下此城,遣散守军,陈馀未做停留,马不停蹄的向北进发,直逼曲阳,曲阳本就是赵军在守,见陈馀引数万赵军而来,早早开城门迎接。 不仅开门迎接,还痛斥李良罪行,表明誓不与反贼为伍,当时李良兵力势大,暂且替李良看守,实则忠心赵王,忠心大将军陈馀。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馀见此人如此拍马屁倒也受用,夏说则提醒陈馀道,“口言无凭,当收其兵,命其镇守。” 陈馀以为然,便见曲阳守军收入军中,接着南下,向苦陉而来,苦陉乃秦军守卫,听闻井陉秦军战败,此刻赵军数量上又增加万余,不敢抵抗,不战而降。 仅仅三日,陈馀便将恒山郡完全掌控,得恒山兵四五万之众。 陈馀将苦陉的精锐之兵能为己用的收编入赵军,不能为己所用便遣散,刚刚稳定之后,便有快马飞驰来报,言王离率二十万大军围困钜鹿,钜鹿固守,守军伤亡惨重,望陈馀即刻发兵援助。 刚刚平复心情,稳定恒山郡的陈馀内心又起涟漪。 东桓城,六进宅院内,陈馀召集诸军吏商议,这次陈馀没有推辞,直接住进东桓城规制最大的内城。 这里曾经是中山国战略要地,规制其实与中山国国都相差无几,陈馀选择在这里建立府邸,志向可想而知。 此刻的陈馀陷入一种纠结的心里当中,赵王、张耳遣人来催促其发兵援助钜鹿。 是发兵还是不发兵,陈馀陷入极度的纠结,若发兵,自己这点兵力虽然已比之前强盛很多,达到四五万之众,可是与二十万长城军还是兵力悬殊极大,发兵是羊入虎口。 不发兵呢,他陈馀与张耳乃刎颈之交,如不援助钜鹿必然会落一个骂名,背信弃义是少不了的,这下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诸将各执一词,但大多认为这点兵力去援助犹如蚍蜉撼树,意思是有点不自量力,是给老虎送羊肉,只会令老虎更加贪得无厌。 陈馀拿不定注意询问夏说,夏说很直接的道,“将军之兵力比之秦军如何?” 陈馀叹息,“数倍于吾。” 夏说又道,“新收之兵与长期戍边防胡之秦军交战,胜算几何?” 陈馀摇头叹息,“毫无胜算。” 夏说道,“既然进兵必败,又何必让数万将士葬身于秦兵虎口之下呢?” 陈馀长叹,拍着长案道,“吾与相国乃刎颈之交,吾若不发兵援助,相国定会怨恨馀,如是奈何?” 陈馀的纠结,夏说非常明白,但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朋友,夏说道,“将军有情有义,引军援助钜鹿,乃为大义,为兄长之情,为赵王尽忠,然则明知进发必败,却率领数万赵军送入虎口,此乃不义,对赵军男儿却有失将军之责。” 此言一出,陈馀默然,的确是他与张耳乃刎颈之交,援助自然是被赞有情有义,可这数万赵军将士恐怕将会埋骨于钜鹿,令万千之家失去男丁,失去支柱。 原本稳定的恒山郡定会再次落入秦军之手,陈馀的心渐渐变得坚硬,那种义气之心慢慢熄火,他要以大局为重。 陈馀道,“可有良策解救赵王又不白白送掉数万赵军将士。” 夏说道,“当务之急,当向各路诸侯求情援兵,向北入燕请兵,燕赵本是唇亡齿寒之邦交,定会发兵援助,向东入齐见齐王。若能得两军援助,钜鹿之危可解。” 陈馀的心慢慢变得平静,没错,眼下只能向各路诸侯请兵,魏地有魏豹,燕地有燕王。陈馀料想张耳定派遣使者早已前往燕、齐、楚请兵,他可以再次派人催促发兵,与他共击秦军。 为能尽快请诸侯发兵,陈馀派遣夏说入齐,派遣自己的副将前往燕国,并带着陈馀的亲笔书信前往,务必尽快令燕王发兵。 燕王是武臣旧将,曾经和张耳、陈馀同为武臣臣子,虽然后来韩广称王,但好在张耳、陈馀两人与韩广并无过节,请兵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将相间隙 夜幕降临,钜鹿城外乌鸦在有气无力的叫着,白日的战场无人清扫。 寻常时期这城内城外一片热闹,各色店铺,酒肆肉铺应有尽有,这里因商人聚集而成为大都市。 此刻这些繁华却全无踪影,夜幕之中除去风声、乌鸦之声,只有无言的恐惧之声。 黑色战服的勇士静静的躺着,红蓝相间的战士如入眠一样,他们再也不分彼此,没有仇恨,没有敌对,没有边界。 破损的弓弩无声的看着钜鹿城,残破不全的黑色旗帜上有鸟儿无声的落息,还未燃尽的红蓝赵旗散落一地。 此夜无雨却是无比的清冷,城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熄灭,远山上狼虫虎豹亦无动静。几个黑衣人无声快速的向残破不全的外墙疾射而去,身手矫健有些匪夷所思。 嗖! 一支箭矢疾射而去,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其余几名黑衣人察觉危险更加快速的向一处城墙笨去。 紧接着又是一支令箭射倒一名黑衣人。 嗖!嗖!嗖! 箭矢不断。 只有一名黑衣人成功奔至城墙前,隐约可见那里有一架云梯,这名黑衣人纵身一跃,便跳上这云梯,快速的向上爬。 一张硬弓被拉的犹如满月,一支箭缓缓瞄准这黑衣人头顶上方。 嗖的一声,这支箭如同要刺透这空气,刺穿这城墙,或许是速度太快,空气都来不及发出警告的声音,这支箭便在黑衣人向上迈出一步时不偏不倚的射中其脖颈。 这黑衣人无声的落下云梯,普通一声,在这寂静的钜鹿城显得是那么的刺耳,引得一阵狗吠。 夜出奇的静,静的可以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此刻一个活人落地像是弓弩投来的一个巨石。 一张硬弓被收起,从一个角落里走出一人,这人亦是黑色衣服,他取下头上戴着的斗笠,一身英气,剑眉豹眼,长面尖耳,正是张耳部将陈泽。 钜鹿城中有一处六进宅院,这里灯火通明,鼎中的炭火在燃烧,三进院落里的主建筑乃政事堂,是赵王与群臣商议国事的地方,但此时亦没什么国事商量,所有的人都在为一个事情忙碌,那就是退敌,让秦军退去,解除钜鹿的困境。 因此政事堂里并没有群臣朝拜的样子,倒是其旁的书房彻夜亮着,烛光闪烁,牛油灯被添置许多次灯油。 张耳与赵王便在这书房内,此时的张耳怒气冲冲,“赵王已下达命令,亥时一过,全城戒严,不得有任何人在城中行走,否则以通敌叛国罪处置,一律处死,为何还会有人冒死出城?” 陈泽道,“诸军吏中定是有惧秦者,见秦势大欲出城约降。” 二十万大军围困钜鹿,此城内的赵军如今却不足五万,和外面的秦军相比的确是差距巨大,心志不定者难免会声异心,张耳猜得到这种状况,只是没曾想会来的如此快。 如果这种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么不用秦军攻城,内部就瓦解矣。 张耳和赵王脸色皆不善,张黡道,“末将自认不是什么良将,但自信可坚守数月,以待援军。” 闻听此言,张耳和赵歇大喜,张耳道,“凡言降敌者皆斩,以固钜鹿军民同心,共同抗击秦军。” 赵歇道,“寡人这就再下一道诏书,凡是能坚守城池者赏,通敌叛逃者斩,一旦脱困定会兑现所言。” 张耳招呼左右取来笔墨,道,“善,耳再书陈馀,催促其早日发兵来助。” 赵歇见张耳动笔亦道,“寡人亦亲自书写,向楚再请兵。” 书房内静悄悄,只能听见张耳和赵王书写求救信之音,莎莎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上空。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淌,张耳、赵王、张黡、陈泽在书房内就地下榻。 等到寅时,张黡、陈泽便起身洗漱,前往城上督战,张耳和赵王亦醒,君臣仅仅入眠两个时辰。 赵王歇见张黡、陈泽上城墙督战,竟然做出一个惊人决定,赵王歇欲到城上激励将士。 张耳和张黡皆劝赵王勿涉险,王乃赵国诸军吏核心,岂能轻易上战场。 赵王却道,“将士们鲜血热撒疆场,寡人岂能安枕入眠,望相国和将军成全。” 见赵王诚恳真切,张耳和张黡便不再规劝,与赵王一同踏上高大的城墙。 昊日还在入眠,天空是一种灰蓝色,犹如清洗过一般,没有星星,没有皓月,只是一张干净如洗的灰蓝色缎。 赵王、张耳等四人登上城楼,赵王看着远方依稀可见的黑色潮水般的秦兵,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张耳则对张黡道,“派出精锐护送信使突围。” 张黡则道,“仅仅精骑不足以突破二十万壁垒,黡请主动向秦军阵营远攻,以掩护信使出城。” 张耳和赵王皆以为然,便将这个重任交予张黡和陈泽两位将军。 城门未敢打开,恐醒着的秦军如狼一样盯着猎物的伤口,信使和精骑皆用吊篮缓缓送至地面。 张黡见上百精骑皆已至城下,两名信使在上百精骑护送下悄然而去,一支南下,一支北上。 原本还漆黑的夜突然就亮了起来,不是旭日东升,乃是一个个火球自城上向远方秦军砸去。 这是钜鹿城最后的火球,是巨大的火球制造不易,赵军为能寻找救兵特地制造这种极具掩饰的火攻之物。 巨大的火球砸向秦营,奇怪的是秦营并没有慌乱,而是如一条巨龙一样慢慢苏醒过来,那一支支火把开始亮起来。 城下的秦军回馈给赵军的是万支箭矢,密密麻麻的箭雨向城上席卷而来。 为了减少伤亡,张黡命士兵分开二十步距离,若前方反击赵兵倒下,后面立刻补上。 箭雨过后,出奇的宁静,但寂静没有多久,便是攻城的喊杀声,张耳顿觉秦军今日攻城比往日要早。 秋天的寅时还是颇为清凉,或许这个时候是人最为困顿,亦是清醒后头脑和身体最为灵敏的时刻。 令人吃惊的是城下只有喊杀声,却没有云梯和士兵冲上来,就在赵王、张耳在疑惑之间,一个巨大的石块落入城上。 就在赵王身旁落下,赵王身旁的士卒当场被砸的粉身碎骨,赵歇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 张耳见有些愣住的赵王,便吩咐左右搀扶赵王,张耳道,“城上太过危险,臣坚持要与大王移步城中督战。” 第二百二十章 心系援兵 钜鹿城外有一条如蛇一般的甬道自钜鹿城外围向南,过漳水一直南下,直至安阳附近的棘原,这里是另一支秦军驻扎在此,黑色的帅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章字。 这里是章邯的军队,在灭掉邯郸之后,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南下,将邯郸城郭夷为平地,将其民迁至河内,军队驻扎在此可以防止河内邯郸国人的动乱,二是与王离的二十万大军互为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支援。 章邯自认邯郸已破,王离二十万大军攻克钜鹿当不成问题,毕竟钜鹿城此刻兵少粮缺。 这条甬道连接河水,打通洹水、漳水,形成一个水路运输的粮道,两边建有高墙,并有铁甲护卫,当真是一个牢不可破的运栗之道。 钜鹿城分外城和内城,外城墙为郭,内城墙为城,赵王虽然下了城楼,但坚持要在外城督战。 在城郭之间有一个三进小院落,赵王歇、张耳皆在一进的前厅内。 赵王歇有些无法安坐,问道,“还没停止进攻吗?” 那快马飞驰来报的赵兵道,“未曾停止,一次比一次急。” 张耳面露忧色,“王离军由章邯军筑甬道供给粮草,可谓兵食皆多,城中坚持至今已兵少粮将尽,望援军能及时赶到。” 张耳之言令赵王以及诸军吏脸上皆阴沉似水,钜鹿城的确是岌岌可危,若无援军当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门外飞马来报,“报!” 那名赵兵连滚带爬的奔至前厅,“有援军至,此刻正在钜鹿之北修筑壁垒。” 张耳、赵王听闻援军已至,皆大喜,故而并没有在意此斥候所言后面那句,正在修筑壁垒,这是要长期对峙,没有即刻出击解围的意思。 张耳和赵王内心激动,坚持要再登高远眺,似乎望见援军才能安心,鉴于城外攻城甚急,诸军吏坚持要等秦军停止进攻方可登高远眺。 事与愿违,王离似乎下决心要速战速决,尽快结束战斗,持续急攻,从寅时开始断断续续竟然一直到黄昏才停止攻城。 钜鹿城弥漫着烟火,赵军又死伤不少,期间张耳和赵王耐不住性子,终于登上城中一座高山远眺。 在他们登上之后,秦军总算停止进攻,向北远远望去在绵延不绝的秦营以北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张耳料想那就应该是陈馀军。 赵王望见,突兀的问出一句,“丞相,估算援军有多少?” 张耳望着远处星星点点,那仿佛是救命的星辉,他粗略的估算一下,“数万兵马,观之不足五万。” 赵王歇内心咯噔一下,心中哇凉,不足五万,如何与二十万秦军一决雌雄,更何况还有南边的章邯。 张耳内心亦觉得援军太少,可此等危机关头能来援救就已经不错,毕竟秦军真的是所向披靡,一个个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皆残余在秦军的铁蹄之下。 陈胜、周文、田儋、周市、项梁等哪一个不是叱咤风云的乱世英雄,可是他们都死在秦军铁骑之下,且都是被章邯军所败,简直是一场噩梦。 章邯军在南,兵筑甬道饷王离,再说王离这亦是威震北胡的大将蒙恬部下,战斗力亦是不弱,有这两个大将在,诸侯军能不畏惧。 只是张耳望着北方,思绪却不断的向北漂,甚至飘过恒山,进入代地。 张耳向北派出的三路使者,一路向南入楚,一路向东入齐,令一路就是向北。 向北的这个使者快马加鞭,先是在恒山郡停留,留下张耳催促陈馀发兵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北。 恒山以北是燕国,可这位使者途中连换五匹战马不停奔走,他并没有直接入燕,而是直接进入代地。 代郡在恒山郡以北,上谷郡以西,此时的燕国国都在广阳郡,若使者去燕国当由恒山郡直接向东北方向奔去,但是这匹战马却是直接向北。 深夜,整个代郡出奇的安静,或许是靠近匈奴,这里有着一股肃杀之气,北方的恶劣天气开始显现出来,虽是秋季却有着严冬的感觉。 代郡的治府代县如雄狮一样在渐渐合上眼睛,灯火在逐渐熄灭。 代城前一批战马疾射而来,当城上的守兵隐约看到那使者身后的三面令旗,还有一身的赵国服饰时,没有经过盘查便打开了城门。 这名信使从马上直接跌落下来,是被士兵带着进入三进院落内。 三进的书房内,一个年轻人亲自将温热的羊肉汤递给这名信使,信使感激涕零,喝下羊汤后这才回过体力,随后噗通一声跪地,“成都君,丞相与赵王被围钜鹿,现危矣,愿成都君领兵前往援助。” 成都君乃是武臣自立为赵王时,陈胜听其房君建议祝贺赵王,并封张敖为成都君,意欲借助张敖番地在靠近咸阳之地,实则让张耳听陈胜调遣带兵西进咸阳,协助周文破秦。 后陈胜死后,张敖一直留有此称号,张敖听闻父亲被围,心急如焚。 张敖救父心切,便立刻召集代县父老、子弟商议,代地素闻张耳称贤,张敖又孝心一片,在代县张敖倒是治理的还算不错,便纷纷响应愿意随张敖前往救助赵王和丞相。 代县极周围郡县愿追随者万余人,张敖便收代地兵,趁夜火速南下。 钜鹿郡的清晨比以往更加鲜红美丽,不只是秋季的婀娜多姿还是这里的清晨不同他地。 清晨时张敖率万余代兵至钜鹿北,张字帅旗迎风招展,就地驻营,其旁是带着数万兵马前来的陈馀军。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将整个钜鹿城唤醒,不仅将援军的军容照亮,亦将秦军的容貌彻底显露出来。 这个时候陈馀才彻底看清秦军的实力,兵力远超他陈馀,张敖看清王离军围困钜鹿的盛况,更是久久无言。 如此威严的秦军密密麻麻的围在钜鹿城周围,张敖顿觉身后的这一万代地兵马有些相形见绌,这点临时收编的代兵如何与戍边备胡的秦军相抗衡! 张敖心中仅有的温热在慢慢消散,他真的深爱其父,怀有满腔热血前来援助,可是看到秦军,不知为何他内心居然生出惧意。 惭愧,第一次有愧疚之意。 第二百二十一章 项羽抉择 自钜鹿城飞驰南下的信使快速奔向彭城。 彭城之秋鲜花烂漫,灌木被秋风染成红黄绿三色,水波荡漾,泗水、谷水、沂水皆从彭城而过。 秋天的河流映照的不只是蓝天,还有鲜花与树木,还有一匹匹快速驰骋的战马,以及那顺流而下的战船。 青石街旁有一处五进院落,院落门前牌匾上书“长安侯府”。不管项羽是否愿意接受楚怀王之封,侯爵府已经给项羽开辟出来。 侯府的二进院落乃被项羽定为接见使臣的地方,门前的银杏树已经微微泛黄,殿内有一位中年人一直在跪坐案前,长案前的水果和果酒这人一点都没动。 此人生的高大俊朗,白面星眼,一双面容竟然似笑非笑,总是给人一种微笑的样子。 此时的他双眼紧闭,低头似睡,或在闭目养神,忽然轻盈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他忽然睁开眼睛,见一侍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将一鼎鹿肉奉上。 这人急忙开口道,“项将军何时召见吾?” 侍女用银铃般的声音道,“高陵君,长安侯卯时已离府,平日他一个时辰便回,今日何时回来奴实不知。” 这个在殿内静坐的正是出使楚国途中偶遇宋义的齐使,高陵君显是也。 高陵君心中不悦,初次询问,侍女言项羽出府练习枪法,一个时辰便回,二次询问竟然得到如此回复。 高陵君本欲见武信君,此刻武信君战败身死,他将目光便放在项梁侄子项羽身上,希望能从其身上达到齐王实则是齐相田横的目的,可是他却被项羽凉在这里,着实不悦。 高陵君看着眼前的美酒和佳肴,他忽然起身,将案上的水果带散一地,“竖子不足与谋!” 高陵君气氛的离去,此过程侍女一直保持着微笑。 高陵君离去,侍女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三进、四进院落,进入五进院落,这里是项羽书房和下榻的地方。 书房内项羽、恒楚、龙且三人相对而坐,面前是羊肉汤和美酒,龙且面露一丝担心道,“羽弟,如此避着高陵君恐有不妥。” 项羽原本面无表情,此刻却反问恒楚道,“可曾查清此人。” 恒楚道,“高陵君显乃齐相田横宠臣,途中遇宋义,听信宋义谗言,认为武信君必败,故而迟来楚军之中。” 话音未落,项羽目运双瞳,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宋义小人,其与齐皆是害吾叔父战死疆场之人,如此使者当凉之。” 当项羽听闻高陵君与宋义间接害死项梁,他内心对此二人皆不满,故而当高陵君求见便决定避之一时辰,再去接见,算是给齐使者一个小小惩罚。 对于宋义,恒楚和龙且对此人皆有印象,他听候于项梁军中,一直没有建功,亦无特点,在二人眼中宋义是位普通之人,言楚军必败,不幸言中,二人虽对宋义没好感,但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眼光。 皆言骄兵必败,项梁岂能不知,其实恒楚和龙且皆认为项梁不是骄兵而是非常的自信,刘季、项羽斩杀李由,他又破章邯,若燕赵、齐见楚国能独自战胜秦,定会楚兵相助,到时便能灭秦定天下,可惜他将兵可以,就是在国与国之间复杂关系上未能看透。 三人在谈论着忽闻门外有侍女轻声报道,“高陵君已走。” 项羽闻之,知会之声后侍女飘然而去,项羽道,“一齐使者而已,叙言宫中之事。” 大司马龙且叹道,“宫中传言,楚王欲分楚军,一曰北上救赵,二曰西进入关,羽弟如何看?” 楚怀王熊心,这个在项氏眼中不过是一个放羊娃而已,如今却在其头上发布命令,项羽心中多有不愤,此刻北上救赵将面临秦军两大主力团,一个是王离的二十万长城军团,章邯的二十万军团,援救难度可想而知。 可是西略城池入关中难度似乎更大,秦军常乘胜逐北,实力依然强盛,西进阻力不小,北上救赵好在有诸侯联军相助,若西进那只能完全靠自己。 项羽道,“秦破楚军,斩杀吾叔父,羽愿西入关中灭秦,一为复仇,二为天下除暴秦,不知二公以为如何?” 恒楚则直接道,“秦兵仍疆,常乘胜逐北,先入关未必有利可图。” 龙且亦道,“恒将军所言甚是,秦败武信君着实可恨,然灭秦复仇非一朝一夕。” 项羽道,“然北上救赵将面临两大秦军主力,恐一时难以取胜。” 在项羽看来北上救赵将面对秦军两大主力,内心却没有似乎畏惧,反而觉得取胜不过是多费周折,不能一时取胜而已。 龙且从项羽的话音中听出了他对秦军主力的毫无畏惧,不想其他将领谈秦将章邯就色变。 几人一直言论至黄昏,忽闻门外有护卫报曰:“将军,楚王紧急诏令。” 项羽、龙且、恒楚三人对视一眼,该来的终究是要来,楚王终究是楚王,项羽看来不管何种结果,只要能手握兵权,那么就能在楚国立于不败之地,他和叔父的理想王国便能实现。 项羽思虑暂且不言,单表高陵君,自高陵君显愤然离开长安侯府后便一路愤懑的向招待馆走去,欲乘车入王宫进见楚怀王。 既然项羽不召见自己,那么就去见楚怀王,这次他带来齐相的任务而来,本欲见楚军节节胜利,前往祝贺武信君,并表示愿出三万精兵助项梁,只是命运捉弄,项梁居然战死。 第二个任务就是至楚国寻找时机除掉田假以绝后患,在他回招待馆时遇见一位青年士子,观上去一身儒骨清风,身材高瘦,月目长须。 高陵君见此人面露喜色,他认得此人,在他由齐至楚军途中偶遇之,真是宋义,高陵君显躬身拜谢道,“显多谢宋公救命之恩。” 宋义亦深深躬身施礼,“见过高陵君,宋义不过是道出实情而已,岂是有恩于高陵君。” 高陵君笑道,“宋公过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救命之恩,若吾当初不听公言,恐此刻无缘与公再次相遇。” 宋义笑道,“可否移驾小酌?” 闻听此言,高陵君只觉口岸舌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向公讨樽酒饮。”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这条青石街直接通往楚王宫,这里有兵卒日夜巡逻,较为安定,故而青石街两旁店铺林立,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杂耍卖艺的,有吆喝卖熟食的,更有几家酒香四溢的酒肆,宋义引着高陵君显直奔一家酒肆。 这家酒肆门前旌旗飘扬,这酒家亦是宋姓,这里的酒具比较特殊,有陶碗,亦有樽、爵,而且用何种酒具完全看客人,且价钱一样。 宋义引高陵君直入一雅间。 楚酒满樽,鹿肉、牛肉等野味安置在鼎中,两人相对而坐。 几樽酒下肚,两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宋义道,“君至楚地是否还适应?” 高陵君笑道,“楚地民风淳朴又不失彪悍,楚地不仅有美酒和佳人令人流连忘返,这楚地人才更是令臣心向往之。” 宋义饮下一爵酒,脸色暗淡,隐隐有愁容上眉头,被高陵君看在眼里,开口道,“公有何事犯愁,不妨道出听听。” 宋义思虑片刻叹息道,“义之所虑为楚王而已,打扰君饮酒雅兴,当自罚一爵。” 话音未落,宋义又欲饮下被高陵君阻止,“显虽与公途中偶然相识,但甚为公胸有韬略之大才颇为敬佩,知兵者当为将军。” 宋义苦笑道,“不过略读几年兵书耳,何足道哉。” 高陵君道,“公过谦。天下之事愿听公之言。” 宋义再次饮一爵酒道,“义班门弄斧,就大放厥词矣。秦军势大,赵国危机,天下诸侯定会派兵救援,然真能真心救赵者恐少矣。楚怀王仁义,定会派兵救援,甚至出动楚国主力军北上,现能将兵者武信君已殉国,义观诸将唯武安侯可担此大任,然武安侯军在砀郡,不知其心思何在。若楚怀王用将不当,恐动摇楚国根本。” 高陵君知其所言,赵国危机,若赵国被秦所灭,那么天下反秦义军将陷入永久的黑暗,再也难以翻身见天日。 宋义之言,高陵君自然理解一二,道,“楚怀王仁义,天下诸侯有难他必定去救助,当年齐王与魏国战死临济城下,秦军趁胜追击,田横得遇楚军援助方才在东阿大败秦军,挽救齐国免于灭顶之灾。” 宋义见高陵君提起楚国与齐国的交情,知道有戏,这是要借先贤来联络感情,那么借助高陵君之口可以向楚怀王举荐自己,于是当下再次要来一樽美酒,还有几个美貌的侍女,让侍女扶持其进食。 高陵君有些受宠若惊,道,“齐楚两国交好,宋公之事便是显之事,公放心,显当尽力维护齐楚两国的友好,尤其是楚王兵之大事。” 闻听此言,宋义心中喜悦,便道,“高陵君远道而来,当尝楚地美酒佳肴,游历楚地风景,方不负吾二人相识一场,愿君勿急于回齐。” 高陵君亦听出宋义的话外之音,他清楚要想完成齐相交予的任务,必须结交楚国权贵方可,楚国诸军吏能真心助他者有几何?倒不如扶持一个权贵,此人日后必定重报于自己,那么对付田假便多出一支臂膀。 高陵君则道,“公对楚王一片赤心,楚王定能感应到。” 此言一出,宋义内心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既然高陵君言楚王能感应到,他宋义一听便明白高陵君愿意为自己在楚王面前争一席之地。 彭城的王宫内,楚怀王熊心在自己的书房里再次召见上柱国陈婴、灰伯、吕青等老臣商议。 熊心最近心情还不错,军权收归自己所用,有在身边安插了许多心腹,可是他欣喜之余他还是寝食难安,那就是军权虽然收归所有,但是仗还是要人去打的,总不能自己亲上战场,熊心自认没有将兵才能。 那么就出现一个问题,兵权可以收回,但赵国数次派使者请兵援助,总不能一直拖着。 北上救赵是必须的,虽然楚国打章邯时燕、赵、齐没能及时援助项梁,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时不救若赵被灭,那么天下诸侯将危矣。 那么兵权就要适当的放回去,派谁带兵去救赵,引多少兵这就成了问题,成了熊心内心的一块病,若是兵交给那人,转眼对方反叛自己将如何面对? 打败了,好说,问罪即刻,若是大胜呢,掌握不好,恐怕又是一个项梁。 熊心和心腹之人商量许久亦未有结果,为此除了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灰伯 ,他特地还招来上柱国陈婴,令尹吕青等老臣。 陈婴则道,“一将独自引楚军北上,一会造成尾大难调,二是秦军势力强大,若战败,楚国危矣。” 吕青道,“那依上柱国所言,当如何?” 陈婴道,“楚军当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入关,必定会引起秦军的注意,而分散兵力,一路北上救赵,如此秦军首尾难顾,加上诸侯联军,秦必定败。” 熊心点点头,“不瞒上柱国,西进入关的人选,寡人心中有数,唯有北上救赵者,至今唯有合适将领。” 陈婴闻言,心中已经明了楚怀王之意,要言北上救赵之将恐怕没有比项羽更合适的,毕竟楚国是项氏一手搭建起来的,秦军斩杀了项梁,那么项氏为复仇必定会尽力权利的灭秦救赵,但是陈婴是个谨慎之人,他明白楚怀王是不放心项羽领兵。 陈婴笑道,“大王西进将领可与臣相同?” 楚怀王与陈婴两人分别在长案上,用手沾上酒水书写西进统帅之名。 灰伯见二人,一个写刘邦二字,一个写武安侯三字,皆指向武安侯刘邦。 刘邦是刘季后来起的名字。 楚怀王和陈婴两人对视一笑,只剩下北上救赵之人商榷落地。 此时侍女再至书房前,轻声道,“大王,齐国使者求见。” 吕青、陈婴皆言,“臣听闻齐国使者高陵君贤,大王可向其问才。” 楚怀王熊心心中欢喜,道,“快,有请高陵君。” 片刻走进来一人,怀王见此人生的白面星眼,一双面容竟似笑非笑,正是高陵君,便道,“高陵君,快上座。” 楚怀王先是向高陵君询问齐国惊恐,齐王可好等之类的,之后便开门见山,“素问高陵君贤,知人识人,寡人为北上救赵之将领苦无定论,颇为烦恼,高陵君可有贤将推荐?” 听闻此言高陵君呵呵直笑。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相谈甚欢 齐国自古乃礼仪之邦,国力强盛曾一度春秋称霸,如今楚怀王问贤于高陵君,高陵君笑而不语,楚怀王心中一愣,上柱国陈婴不悦。 陈婴是个极为维护楚国颜面的大臣,如今楚国之王被齐国一个使者耻笑,他岂能袖手旁观。 陈婴道,“高陵君何故发笑?” 高陵君起身躬身施礼,再拜道,“恕臣无礼,楚国国事岂能容外臣多嘴,故而笑而不言。” 楚怀王熊心即刻道,“楚国国事虽外臣不便多言,然北上救赵关乎天下诸侯安危,岂能等同楚事?” 高陵君道,“楚王所言甚是,显眼界太过狭窄耳,望楚王赎罪。臣有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怀王道,“高陵君不妨直言,寡人当洗耳恭听。” 高陵君微微一笑,“将兵之人就在彭城,何须他处寻觅。” 陈婴诧异道,“在彭城?” 高陵君点点头,接着对楚怀王道,“昔日宋义言武信君之军比败,不过数日耳,其军果然败且武信君战死,兵未战而预知其军败的预兆,此可谓知兵者,此将才就在楚王身边,何须他寻?” 高陵君言毕,楚怀王如梦初醒一样,拍手称快,“君之言解寡人之忧。” 楚怀王便赏赐高陵君百金,便留其晨饮。 楚怀王便立刻召见宋义,熊心的召见之言快速的自彭城王宫向外传。 宋义晨饮之后至自家府门前欲休息,忽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大王宣宋义进见。” 宋义酒饮的有些多,浑浑噩噩,他本想高陵君即使进攻见楚王亦不可能那么快为自己出言谋富贵。 即便高陵君进言,楚怀王亦有个思考的期限,谁知高陵君才走一个时辰,宫中快马便飞驰而来。 大喜,大喜之下宋义直接酒醒来不少,宋义待报者回马飞驰而去后,立刻跳上自己的骏马向王宫飞奔而去。 这是宋义第一次进王宫,按照他的官吏级别是没有机会进入王宫的,只有跟着项梁才有机会见到楚王。 不过宋义此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毕竟曾为楚国令尹,只是楚国被秦灭后他成了黔首,成了白身。 此刻他终于再次踏上进楚宫的道路上,只不过此时的楚国国即不是郢都亦不是寿春,而是彭城。 熊心的书房此刻只剩下灰伯,其他大臣诸如陈婴、吕青等皆去用餐,书房内就连侍女亦没有留下。 楚怀王熊心如今甚是谨慎,深怕他的谋划在事成前泄露出去,不仅会危机他的王权,甚至危机他的小命。 熊心从长案前起身,来回踱步,他已经命人传言给宋义,命其火速进宫,且给他无需禀报直入王宫的特权。 见宋义迟迟不来,楚怀王熊心有些安耐不住,起身走向书房门前,恰闻门外响起一道声音,“臣宋义拜见吾王。” 熊心亲自打开房门,见一人儒骨清风,身材高瘦,月目长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熊心面前。 熊心即刻道,“宋卿,快上坐。” 宋义抬头见到楚王,此时的楚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所见模样,哪里还有牧羊娃的形态,言谈举止嫣然一副王者风范。 宋义心中感叹,不愧是王族后裔,那骨子里透着的王者气息开始复苏,宋义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楚怀王见宋义如此敬畏自己,内心对宋义颇有好感,便命灰伯为其放置褥垫赐座。 宋义拜谢与楚怀王相对而坐。 楚怀王道,“寡人听闻武信君曾未听卿之言而惨败,愿闻其详。” 宋义先是谦让几句,道出诸多分析之言,最后总结道,“敌军日益增多,若将骄兵怠,战则必败。” 楚怀王听宋义娓娓道来,渐渐对宋义有了初步的认识。 怀王熊心接着道,“赵数请救,卿有何计告知寡人?” 宋义知晓机会到矣,便直言道,“楚军虽败,然气势犹存,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意深入楚卒心中,若能适当激发楚卒斗志,兵峰便可用。武信君虽败,然并不是楚军完全溃败,尚有武安侯一路楚军屡有胜绩,至今斩杀三川郡守李由之锐气犹在。” 此一番言语让楚怀王内心不安的情绪稍稍安定,只听宋义又道,“秦军围赵意在速战,大军粮草消耗甚快,若诸侯联军围困秦军,即使不战亦能屈秦兵。吾王只需派五万精兵前去救援,见机行事,若赵与秦两败俱伤,楚可一战定天下,若赵被灭,秦定会大伤元气,趁此良机与诸侯共击之,亦可破。如此楚日后便少一劲敌赵,燕不足惧,齐田荣曾背信弃义,又逐杀齐王假,大王只需兴义兵,当可效仿秦穆公送重耳回国,齐可定,霸业即成。” 宋义先前之言令熊心惶惶不安的心安定,那么后面的一番言辞则让熊心看到一片光明,王者之心被点燃,他只是想着如何能夺回王权而复立祖业,何曾想过他亦能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这对熊心而言太多遥远而不真实,故而他想亦未想,此刻被宋义之言鼓动的王心萌动,王心大悦。 熊心真的很开心,道,“善!卿所言甚得寡人之心,吾欲复立楚国,光复祖业,望宋卿助吾。” 宋义见己言已将楚王说动,便有将自己心中为楚王绘制的蓝图描述了一番,这下可怕熊心给激动的难以言表。 一轮红日随着鸡鸣,随着炊烟袅袅,慢慢成金日,王宫建筑之影随着秋日的移动默默移动,侍女将肉鼎换了又换,酒樽缺之又满,反反复复。 宋义和熊心依旧在畅聊,大谈楚国的未来,大谈天下的趋势。 宋义脸上洋溢着久久不散的笑容,熊心脸上则洋溢着自信,洋溢着对楚国未来的憧憬。 渐渐的日落西山,进入黄昏时分,白日预存的那点光热在慢慢消散,秋风四起,落叶纷飞,一场席卷彭城乃至天下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数十名骑士自王宫奔出,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这些骑士身后皆背着一个竹筒,显然是有重要王令传达。 王宫附近有很多宅院,是楚怀王熊心为诸军吏准备的幕府,尤其是两座规模同等的府邸坐落在王宫两侧,分别是长安侯和武安侯府邸。 数十名骑士便是朝着这些府邸疾驰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暴风雨前 彭城王宫虽然是临时择址,但规模依旧不小,是彭城最大的宅院,并进行着扩建。 彭内城东,有一座位于王宫之东的宅院府邸,其规模仅次于王宫,其门前牌匾上赫然写着武安侯府。 侯府前没有像其他宅院前那么热闹,车马拥挤,络绎不绝,这座侯府前倒是冷落,倒不像长安侯前至少有车马往来。 这座武安侯府之北有一条小街,这条小街虽不甚繁华,亦不是青石铺路,乃至碎砖石铺路,但是却往来如织,街上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家店铺,其中有一家酒肆酒香飘满整个街道。 靠近酒肆门槛的位置,有几位落座在长案四周,长案上摆放着酒樽肉鼎还有几个陶碗,案上有一双铜梜(筷子),其余皆战国时期使用的餐叉。 铜梜前坐着一位长者,他的目光此时没有盯着肉鼎,亦没有盯着陶碗里的酒,而是看向门外街上往来的行人。 每有少姑或者美妇,这长者便眼睛发亮,与同案的其他人讨论一番。 长案前其余食客其中有一位长相彪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骂骂咧咧道,“吾兄长是武安侯,这些小吏们是眼瞎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那长者将目光从门外收回,“樊哙,不可造次,此地不是砀郡。” 这位长者正是奉诏进城的刘季,在先前的朝会上被当廷封为武安侯,与项羽平起平坐,说是平起平坐,但实际上他在楚王熊心那里则是更加的受宠,亦就是更有地位。刘季不仅被封武安侯而是继续为砀郡兵的统帅,不仅是侯爵还是砀郡长,这和项羽只封侯而夺其兵权不同。 因而在砀地,刘季便是一方诸侯,有兵有爵位,最主要的是有谋士和战将。 彭城是什么地方,在刘季看来这里是王城,是那些自认为得到楚王宠信之人的王国,是他们的宝地。 这些人虽然没有带兵征战沙场,可是他们在楚王跟前却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或者说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一些官吏职位的升降,他们自认楚国的未来在他们的口中。 刘季在马公书院时便时常听闻先生讲述春秋战国时代的故事,更喜欢阅读那些狭义之事,非常清楚马背上打天下靠武将,靠军侯,可是一旦天下太平这些喜欢嚼舌根的人就会发挥不可估量的力量。 此时的刘季实现了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成为一方诸侯,等到天下太平,与兄弟们把酒言欢,和美妾们赏花观鱼,这快意人生的日子他刘季便非常满足。 故而刘季此刻的想法便是能安安全全的回到砀郡,做自己的武安侯,加上他原有的地盘,可以成为真正的一方诸侯国。 韩赵魏能分晋,他刘季亦能在华夏大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诸侯国。 刘季训斥樊哙,樊哙这才闷闷的饮酒,欲言又止。 卢绾则道,“长安侯毕竟是和吾等并肩作战的兄弟,其门前车马如龙绾尚且能理解,可那宋义小子何德何能亦能开辟府邸?” 卢绾身旁的夏侯婴举起陶碗一饮而尽,道,“卢兄岂不知宫中传闻。” 卢绾诧异,“传闻?那些可信?” 夏侯婴道,“已小范围传开,那宋义有望成为北上救赵之上将军。” 樊哙一听不乐意了,“呸,竖子亦能当上将军,吾刘兄和那长安侯拼死大战秦军,方才获爵,宋义毫无战功岂能成为上将军?” 樊哙见刘季一直默然不语,静静的饮酒,有些难不住性子道,“刘兄,倒是言语啊?” 刘季此时内心却没有思虑这些,心中感叹,“彭城成王城,不仅酒更醇香,少姑亦更加清丽,真是有意思。” 樊哙连续喊了几声刘兄,刘季这才回过神,缓缓道,“昔日雍齿叛吾,幸武信君援助才夺回丰邑,如今更是仰仗其名威获得爵位,季当感恩,不可与项氏挣功!” 樊哙笑道,“自然不与项氏争功,吾不忿的是那宋义。” 刘季道,“宋义欲做上将军,项氏岂能容忍?无需吾等思虑,季最关心的是带着兄弟们回砀郡,那里才是吾等之家。” 一直没言语的灌婴开口道,“武安侯所言甚是,兵在之处方是吾等容身之处。” 卢绾点点头,若有所思,“真不懂那些自恃得宠之人,这楚国天下乃项氏所立,楚王非楚王,能撑几时尚未可知?” 如今以刘季身份饮酒完全可以用爵或者更为尊贵的酒具,玉爵,可刘季还是希望和兄弟们用陶碗饮酒。 刘季食了几口肉,饮下一口酒,寻思在彭城楚王是名义上的国主,项羽乃项家军领袖,目前依旧是项羽军强大些,这些熙熙攘攘的势利之人自然是趋贵者,趋强大之人。 同样是侯爵,刘季这个武安侯似乎就没那么招人喜欢,或许这跟他出身有关,项羽是贵族自然招那些所谓没落贵族的喜欢,他刘季出身乡野之家,只有那些不拘泥于身份之人才愿与之为伍。 或许彭城之人对世世代代为将之项氏有着莫名崇拜,对王族后裔熊心亦是有着天生贵胄之敬重。 刘季亦尊重这位楚王,但亦仅仅尊重而已,在刘季的心中那春秋五霸,那战国魏公子的事迹时时刻萦绕在他心中,他要的是与这些群雄并立的结果。 拥有一个诸侯国似乎是他刘季的目标,能不能如陈胜那样称王,目前刘季是不断思索这个问题,凡是自立为王之人皆陨落,不管是非王族之人的陈胜、武臣还是魏国王族魏咎,这些人为何陨落? 称王时机或许未到,这是刘季思索的结果,王与侯虽然仅仅差一个等级,可却是天壤之别。 刘季在思虑之间眼睛瞥向门外,忽见一落魄之人腹中饥饿,眼睛盯住街边小摊的食物,一动不动,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眼睛都没有移开。 可是见其容貌,却生的身材英伟,鹰眼虎鼻,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那眼神如鹰一样锐利,一对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此乃不凡之人,手中的长剑看似普通却似王族之物,刘季突然站起身,拿起长安肉鼎上的鹿肉,便走向那人。 樊哙诧异,“刘兄,何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潜藏隐忍 樊哙只见刘季走向一人,刘季直接将那大块鹿肉抛给那人,“壮士,食肉否?” 那人本是饥肠辘辘,忽闻一阵肉香扑来,顺手将肉接在手里,眼神非常迷离的望着刘季,只见刘季另一只手上还有一碗酒。 刘季道,“壮士相逢便是缘,可否饮下这碗酒。” 此人正是一直在项家军中不得志的韩信,做一个无名小卒自然亦没什么钱购买酒肉,本是心中烦闷上街走走,不知不觉走至武安侯附近的街道,他一路走来一路思考自己的前途。 韩信在思考,论行军才华他韩信不输于那宋义,为何他人便能委以重任,实现人生抱负,他韩信就如此艰难。 思虑之间不知不觉已到饭时,身上却无分文,不禁感叹未从军前食不果腹,如今从军之后依旧落魄,内心惭愧,“何时才能报漂母之恩?” 便在此时他闻到肉香,看到这位武安侯,这是韩信不止一次见到刘季,只是刘季从来未曾问过他姓氏和名字,韩信亦觉得刘季豪爽,当下便不客气,实则饿的够呛,有食的自然不能丢弃。 韩信大步走向刘季,接下此碗,一饮而尽,“多谢武安侯赐酒。” 刘季哈哈大笑,“壮士饮酒何须谢,饮下此酒便是朋友。” 刘季此言或许很快就忘却,亦会忘却此人,但是在韩信听来却是大不相同,他内心有一种暖流流过,韩信很清楚这不是酒暖,而是一种莫名的感动。 如果项梁或者项羽如此待他韩信,他韩信当竭尽所能为其打天下,韩信面带微笑,再次躬身拜谢,待到起身时却见刘季已经转身走入酒肆。 韩信心中默默念叨,“他日吾韩信定当报答武安侯,即便吾二人针锋相对,韩信不会忘记每一个助吾之人。” 刘季已经和樊哙等人落座继续把酒言欢,韩信就这样默默的站着,默默的观察着,刘季的印象再一次于韩信心中落下,原本模糊的身影竟渐渐清晰。 不愿碌碌无为,可韩信自知真的不擅长交际,项梁在时他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获得重用,项梁战败,如今他又不知如何去攀附项羽,难道一生就要这样过吗? 韩信拿着那块肉,一路走一路啃,走着走着忽然有一乞丐上来将其手上的肉夺了去。 韩信虽然背着剑,可是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些乞丐倒也不怕,见其手上的肉香喷喷的,忍不住咽下唾沫,尾随其很久,见韩信一直是落寞的样子,是不是啃上一口,于是抓住机会上去将肉夺走。 夺肉之后,撒腿边跑,韩信刚食几口,缓解了一下饥饿感,但还未食饱,甚至三分饱都没有,见乞丐抢自己食物,心中苦笑,便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于是在大街小巷内,一个剑士追去一个乞丐,那乞丐是边跑便啃食鹿肉,或许是鹿肉太过香,引起其他乞丐追逐。 韩信在后面追,眼看鹿肉在一点点被啃食干净,韩信便停下追逐,一阵苦笑,“想不到吾韩信竟然与乞丐争食物。” 可是韩信很快发现乞丐跑入的这条街与众不同,这条街上居然有一个宅院前聚集许多乞丐,这些乞丐皆能领到食物而去,韩信很好奇的慢慢走上去,发现是一位老者。 这老者须发皆白,星目月额,远观有股仙风道骨的样子,此刻他正吩咐家童将鼎中肉食分予这些乞丐,他自己亦亲自切割肉分食于乞丐。 韩信见过此人,真是项梁的谋士范增。 只见这范增的打扮,再看他身后家童身上背着包裹,似乎是要出远门。 韩信隐隐猜到了什么,这范增于薛地与项梁相识,年已七十,本是古稀之年应颐养天年,但他却出仕只为能够辅佐项梁诛杀暴秦,挽救民于水火之中。 此刻项梁已经战死,范增得知项梁战死神情变得很沮丧,一段时间居然不愿开口,此刻如此装束便知范增可能要辞官归田。 咯哒咯哒! 远处传来马蹄声,声如疾雨。 只见一匹乌黑的战马奔驰而来,这马蹄声居然不是此匹马发出,因为韩信以依稀可见此马奔跑迅速,那马蹄居然看似腾空,几乎不见其落地。 可谓马蹄轻快,甚至远超轻快儿子,倒是有一种马踏祥云的感觉,这匹战竟然通体如黑缎油光锃亮,唯有马蹄部位白如赛雪,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筋腱,奔跑如风似踏云,正是项羽的踏云乌骓。 马背上自然是少年英雄长安侯项羽,只见他飞身下马,走至范增面前。后面两匹战马则是马蹄声咯哒咯哒响,正是楚军大司马龙且和虎将恒楚。 项羽见范增已收拾好包裹正要离开,项羽长舒一口气,“幸甚来得及时,否则晚辈要寻先生颇费些周折。” 范增见项羽亲自前来,便行礼道,“范增见过长安侯,今日之后吾不再为官,侯爵亦无需来访范增。” 来者是客,范增只好引项羽、龙且、恒楚三人进院,项羽只报此次来意,言其志向欲重掌楚军军权,马踏咸阳,灭秦复楚,为天下除暴。 范增非常善于识人,他默默观察项羽许久,缓缓摇头,“朽木将逝,吾年已七十,老眼昏花,体力不济,无法为将军效力。” 项羽听得出来,这范增不愿辅佐自己这个晚辈,可项梁在战死前曾经告知过项羽,若他项梁有意外范增可为谋士,能否稳住项氏地位,取得灭秦大业,非范增辅佐不可。 当时的项羽只当是叔父与其开玩笑,并言叔父将取得灭秦之千秋功业,何故言出不利之辞,况范增年已七十,体力未必能跟上,言外之意是能否活到灭秦之日尚未可知。 项羽这番言辞自然被项梁狠狠训斥一顿,并道,“兵无常势,胜败无常,范先生虽年过古稀,然步履矫健,星目月额,颇具仙风道骨之韵,非凡人。” 言至于此,项梁让项羽答应若他有难,定要尊范增为亚父。 项羽见项梁生气而严肃,不敢忤逆叔父项梁便一口答应,事后他便将此事抛却脑后,直到项氏军权被夺,项氏在楚国地位岌岌可危时,他想起叔父项梁之言,这才快马赶至范增府院前。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亚父范增 家童侍女将果蔬、茶水配置妥当,便轻盈而去,厅中只有范增、项羽、恒楚、龙且四人。 项羽亲自为范增看茶,诚恳道,“昔叔父引八千吴中子弟,立怀王,击暴秦,复立楚国,然叔父刚战死疆场,楚王便夺吾兵权,压制吾项氏,吾欲举兵灭秦,一为私仇,二魏天下,奈何怀王欺吾叔父新死收吾兵权,望先生教吾。” 范增见项羽进门看茶后便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心中长叹,“果然是英雄少年,锐气风发,直言不讳,毫无羞涩。” 范增依旧是默默打量项羽,只是摇头不语,龙且有些不悦,“范老先生,长安侯亲自……” 项羽听闻龙且出言语气不对,有些出言不逊,便制止道,“龙兄,不得对先生无礼,先生乃吾叔父第一谋士,乃楚国柱石。” 项羽依旧恭恭敬敬,继续道,“怀王不知兵事,若其掌权,寻庸将引兵,恐楚国危矣,此时天下诸侯皆畏秦,然羽儿却视秦如草芥,若吾复掌兵定能灭秦安天下。” 此番言语是何等的豪迈,又是何等的狂傲,然后范增听着却有着热血沸腾,丝毫不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是在胡言乱语。 范增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惊涛骇浪,灭秦谈何容易,先举事的英雄们皆亦陨落,想那陈胜初起事是何等的锐不可当,是何等的威风,可是仅仅不到一年便兵败身死。 如今武信君同样被秦击杀,一个个豪气冲天的英雄皆陨落,灭秦似乎成为一个噩梦,秦军节节胜利,天下诸侯各个闻风丧当,战战栗栗,这少年拿来的信心可以灭秦。 可是看着眼前这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将军,范增却有七分相信,范增深知自己没有几年可存于世,没有九分的把握他不愿再出仕,没有合适的明主他宁愿退去,老死山林,如那孔子一样将一身的经天纬地之才传予后人。 七分的相信还不足以令范增下定决心再次出仕,对于范增而言项梁战死的那一刻,他便决定再次出世,今后不再入世,可是眼前的项羽他明明只有七分相信,为何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这少年那句“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壮语在冲击着他的内心。 范增道不清,想不明。 范增道,“天下攻伐之才,安天下之能士不止老朽一人,况老朽之才与那些隐士相比,犹如烛光与皓月,将军何不寻之。” 项羽笑道,“天下之才甚多,然知项氏着少,了解羽儿着更少,先生观羽几面,恐已知羽儿,先生之才配上羽儿之神勇定当诛暴秦,抚万民,立万世之功绩。” 范增感叹,他理解项羽此番的另一层含义,那便是忠心,即便再有才之如那陈胜之武臣、韩广、周市等部将,命其攻略土地却自立为王。 项羽知范增之忠义,更识他与项梁之间的君臣之义。 范增亦知项羽乃千古无二的神勇之人,且项氏乃楚国将门,论行军打仗,论兵法运用,恐天下无几人可居其上。 范增之心已然松动,那颗为天下苍生出计之心又蠢蠢欲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是他范增的命运,心虽然略定,然范增还要考察一番。 范增自知乃一朽木,可安万千将士之命尤需珍惜,若主帅非明主一旦出错将酿成悲剧,连累万千子民受难。 龙且、恒楚皆言可助项羽,与项羽形成将之三足,若得先生便可得天下。 项羽与范增又是一番言辞,见范增始终没有答应助己,亦知一味相求恐其生反感,故而向其询问天下之势,询问兵法之道。 茶水饮尽,项羽言之口干舌燥依旧没能说服范增助自己,最后范增起身,带着家童侍女准备离开,龙且非常生气,若强行拦住范增。 范增的脚步即将迈向大门,项羽忽然起身,快步奔至范增身后,噗通一声跪地,语气诚恳,情真意切,道,“亚父,请助羽儿一臂之力!” 亚父二字彻底让范增抬起的脚完全僵住,就定在那一刻,这右脚即将迈出门槛,可是亚父二字竟然范增停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范增缓缓将脚落回门内,亚父这个词实在是令范增意想不到,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范增很清楚,很明白此词的含义。 范增与项梁在薛地相识,与项梁一见如故,项梁不仅能完全领悟范增所言兵法,更像是心意相通的知己,项梁敬重范增,范增欣赏项梁,为得遇明主而幸甚。 项梁与范增的关系亦渐渐超越一般的君臣,范增亦超越一般的谋士,久而久之项梁将范增当做兄长,并将项羽托付给范增,因而一段时间范增成了项羽的师长。 只是项羽读书不求甚解,没有毅力深读下去便将项羽有些许失望,便不再教授其兵法,而是给其讲授天下应当是什么样的王国,或者给项羽讲述如何治理天下。 起初项羽听得津津有味,然时间一长又不愿学,此刻范增才知项羽曾学书,学书不成学剑,学剑不成学兵法,学兵法又不愿钻研,故而任由他去。 范增亦不再传授项羽什么谋略,但却非常欣赏项羽的神勇和临机决断的能力,渐渐认为项羽乃天下无双的神将,战神,是没有办法培养成一代雄才伟略的帝王。 好在有项梁这样的雄才伟略之人在,项羽作为战神,加上他这位谋士,相信项梁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可惜的是项梁战死,项羽又不堪重任,故而选择退隐,此刻被项羽喊亚父二字,这让范增想起了项梁,想起项梁曾经的托付,想起这两个字所含的意义。 范增眼睛有些湿润,转过身,他快速行至项羽面前,将其搀扶而起,“将军快快请起。” 项羽听闻范增喊自己为将军而不是长安侯,知其依然答应助自己,内心欢喜,“亚父日后喊羽儿即可。” 范增哑然失笑,“羽儿,快进屋来。” 范增拉着项羽的手缓缓向三间正房而来,步履轻快。 恒楚和龙且跟在其后,远观范、项二人犹如父子携手并进,两人皆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谋士范增的加入,龙且和恒楚皆长松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七章 暗箭刺杀 落日摇摇欲坠,火烧云变换莫测,整个彭城在火烧云的映照下展现着一日中最后的绚烂。 一个黑衣侠士纵身跃上瓦房,沿着屋脊轻快的跳跃,快速的向一个方向奔去,竟然是范增的府邸。 这黑衣侠士蹲在屋脊上默默注视着那座小院的动静,只见项羽与范增正在侃侃而谈。 立楚王毕竟是范增的注意,立楚王的确是起到很好的凝聚作用,快速的将楚地上下军民凝聚在一起,与天下诸侯并起,甚至成为天下共主的意味,毕竟在天下诸侯皆被齐军所击败,甚至灭掉,唯有项梁所率楚军曾数次击败章邯。 渐渐的楚军在诸侯中成为领头羊,楚王亦被其他诸侯国所尊敬,直到项梁战败,天下再次陷入黑暗,秦渡河直接大破赵军,天下再次陷入黑色的恐怖中。 立楚王的确起到很好的作用,可是如今摆在范增面前的是一个难题,立楚王是他,但现在保项亦是他,熊心和项氏似乎很难调和。 在项氏的眼中,熊心依旧是放羊娃,可是熊心的眼中却不是那么看项氏,曾经的项氏是拥立他的大功臣,如今却成了怀王光复祖业,实现理想的绊脚石。 范增便开始为项羽谋划,为项氏的未来着想,两人一直谈到夕阳没入山林,月上柳梢头。 屋脊上的黑衣侠客默默盯着范增和项羽,突然这黑衣侠客眼睛一亮,只见那项羽站起身拉着范增向外走。 小小的宅院前早已多了一辆轺车,项羽与范增一步步向轺车走去。 黑衣侠客从背后取下硬弓,从背后箭筒内抽出一支箭羽,这箭筒很小藏在衣服内,竟然不易察觉,仅仅有十支箭羽。 黑衣侠客拉满硬弓,箭头默默指向门前的那辆马车,箭头又稍微轻移,将箭头放在轺车与院门之间。 黑衣侠客那如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忽然闭上一只。 嗖! 一支箭破空而去。 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项羽搀扶着亚父的手正向那轺车走去,耳力敏锐的项羽立刻觉察出空中气流的变化。 此箭射的非常巧妙,而且箭羽和箭头均做过巧妙的处理,因而空气的阻力极小,几乎听不见箭矢飞来的声音,适合做偷袭,一击必中。 声音虽然微弱,但终究有声音,速度虽快依旧没有逃过身经百战且武艺高强的项羽之耳。 根据声音的判断,项羽空手去抓这支箭,毕竟拔剑已然来不及,躲闪已然来不及。 意外还是发生了! 范增本在项羽的搀扶之下准备登上轺车,偏在此时范增关怀项羽,转身欲劝项羽凡是要忍耐,等待时机。 未曾开口,那支箭不偏不倚射中范增的后心。 项羽大惊,“擒拿刺客!” 龙且和恒楚虽然没有项羽灵敏,然拳脚功夫皆不弱,根据明月之光和声音快速判断处刺客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有三支箭射来,速度依旧很快,射向同一个位置,范增的后心。 项羽震惊,那刺客居然能同时射出四支箭,每个箭矢的方向居然都不偏不倚,绝对是神箭手级别的。 项羽顾不得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下范增,绝不能让新认的亚父在此处丧命。 如果范增在此地此时死去,那么项羽必然难逃干系,如此以来不仅是亚父丧命,他项羽在政治上会受到什么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项羽右脚发力,右腿如弹簧一样将他的身体弹起,同时他的右手砰的一声拍在地面上,身体横起。 像是做了一个单手倒立,将那三支箭统统挡在后面,项羽身穿软甲,自认无性命之忧。 项羽出门必穿软甲,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此刻发挥其作用,他决定用身体去挡这三支箭。 说时迟那时快,恒楚、龙且两位将军充分展现出他们武学大家的能力,瞬间拔出腰间短剑。 当当两声。 恒楚斜劈一支箭,龙且横砍一支箭。 仅剩的那支箭射入项羽的后腰。 砰!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身体内涌现而出,直接与那支箭相对抗。 项羽庆幸自己出门身穿软甲,这软甲是虞姬特地为其改良的,不仅轻便而且能几乎能护住周身所有要害。 绝佳的护身软甲夹带着虞姬的爱意,这让项羽每次上战场皆是所向披靡,毫无畏惧。 咔嚓! 那支箭居然断裂。 一道黑影自屋脊纵身跃下。 龙且一个纵身跃上屋脊,朝着那个黑影的方向奔去,恒楚欲上前相助被项羽拦住。 项羽与恒楚急忙将范增扶到轺车上,项羽的心砰砰直跳,“亚父,亚父!” 项羽喊到最后有些哽咽,突然令项羽和恒楚皆震惊的动作发生在范增身上。 范增居然伸出手将箭从后心拔出,这一拔像是拔在项羽心田,像是胸口中了一记重拳,像是欲喷出一口血来。 令人惊奇的是没有血涌出来,范增脸上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痛楚的样子,那就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怪诞。 项羽只听范增喘气道,“幸甚,幸甚,多亏了它。” 范增揭开上衣,露出一件薄薄的软甲,这下项羽又陷入震惊,这件软甲项羽见过,不止一次见过,正是他叔父项梁的软甲。 范增道,“武信君执意让老臣穿上,有道是战场刀剑无眼,如今却救了老朽一命,老朽又欠武信君一个人情。” 言毕,竟然老泪横流,范增情不自禁又想起挚友项梁,这个即为君臣又为知音的挚友。 项羽大喜,一向刚毅的项羽此时竟然眼睛湿润,就在范增中箭的一瞬间他项羽竟然说不出的痛处。 那是如刺在心田的痛楚,项羽第一次感触到何为担心,叔父上战场他从不担心,因为他相信叔父要比自己在用兵上厉害多,他亦从不担心虞姬安危,因为他相信虞姬在自己身边便是最安全的。 过了片刻龙且沿着屋脊飞奔而来,身子轻轻一纵跃下,对项羽道,“待吾追上那刺客正欲擒拿此贼时,那刺客居然咬舌自尽,着实可恨。” 龙且说着将一支箭交予项羽,“箭上有一个字。” 项羽接过,眼睛一扫,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上面写着一个“刺”字,笔锋仓健有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场秋雨 轺车隆隆的行驶在青石街上,车上只有范增一人,项羽骑着乌骓马护卫在旁。 范增轻轻开口道,“楚将有变,乱象已出,那‘刺’字据老朽所知,乃一个刺客团体,本是江湖中止暴除恶之组织,为何会刺杀军吏?” 龙且道,“定是有贼子不愿吾羽弟进宫。” 恒楚亦道,“自怀王收归军权,这彭城王宫内就暗流涌动,定是暗势力在蠢蠢欲动。” 项羽道,“且兄,汝秘密训练一支死士,对抗这种刺客团体,时刻保护亚父安全。” 龙且朗声道,“诺!” 范增用充满慈祥的眼神看向项羽,“这些刺客倒像是冲着羽儿来的,还是训练武士护卫羽儿的好。” 闻范增言辞,项羽感到一阵暖流流遍全身,这是久违的感觉,没错,就是叔父去世后消失的关怀。 项羽笑道,“亚父放心,羽儿有武艺在身,不怕那些刺客。” 轺车隆隆驶向王宫,与此同时在各条小路上皆能见到奔向王宫的诸军吏,有的骑马如黥布、曹咎、吕臣等,有的乘坐轺车诸如陈婴、吕青。 项羽缓辔,乌骓马悠闲的走在青石路上。 咯哒咯哒,忽闻马蹄声如疾雨般在月夜响起,且越来越近。 项羽勒住马头,回望见二位虎将纵马而来,分别是钟离昧、季布,项羽见是此二人心下放松,这两位战将乃是项氏军团中的两位虎将。 钟离昧、季布齐声道,“末将来迟,长安侯赎罪。” 钟离昧道,“吾来护卫长安侯,毛贼胆敢再来,定将其化为齑粉。” 项羽欣慰道,“无须护羽,当护卫亚父。” 钟离昧和季布领命道,“诺!” 秋雨似乎总是喜欢在人无所准备时来,那原本悠闲前往王宫参加晚宴的骏马和轺车皆是徐行,却遇到突如其来的秋雨。 好在秋雨绵绵,下的并不急。 刘季引一行人皆骑马而行,身后跟着战将樊哙、夏侯婴、周勃、曹参还有新收的灌婴,左右跟着官吏萧何、刘交、卢绾,其余的皆在武安侯府镇守,随时待命。 秋雨绵绵,刘季内心却是别样复杂,他料定今夜将是一个转折点,他刘季将何去何从,或者说他能不能成为真正称霸一方的诸侯,就在今夜,这是刘季的感觉。 在王宫大门外,刘季一行与项羽一行相遇,刘季与项羽两人对视一笑,论长者资历这项羽当向刘季施礼,但这是一个实力与身份的时代,礼乐渐渐丧失其束缚力。 项羽虽然年轻却已经是长安侯,号鲁公,这与他刘季平起平坐,甚至在楚国某些人的眼中,项羽要比刘季尊贵。 毕竟名将世家的身份还是起到很大的号召作用,一些名门望族,孤傲名士皆愿投入项羽麾下。 其他诸将吏皆远远避开两者,毕竟爵位在此见面总要行礼,很多人并不喜欢这繁文缛节,不过亦仅仅在他人面前,若换做自己倒是希望别人为己行礼,膜拜。 刘季、项羽至王宫大门前下马,换乘怀王熊心专门为其准备的轺车,其余诸吏皆徒步进院。 刘季发现项羽没有乘坐轺车,而是将轺车由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乘坐,刘季认得此人正是范增。 这范增的目光与刘季对视一眼,刘季报以微笑向其施礼,范增则冷冷的看着刘季。 范增的目光锐利,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此刻他的眼神在刘季身上稍作停留便将目光扫向其身后的军吏。 观其战将虎步生风,观其谋吏清风洒脱,散发着智慧的气息,范增内心不悦,“武安侯日后必成羽儿劲敌,当尽早除之!” 自从项羽称呼其亚父后,范增内心便不再将项羽仅仅视作君主辅佐,而是将其当做亲子,为孩子谋划未来,自然是所有挡路者皆要除之,尤其是极有可能成为劲敌的对手。 不过范增不是一个糊涂人,虽然年过七十,他清楚此刻楚国上下当团结一致,惟有如此楚国才不会有灭顶之灾,项梁战败的阴影才会彻底消散。 项梁虽曾大破章邯的不败神话,但终究是小胜或者残胜,根本没有伤其筋骨,可章邯却不同,不胜则已,胜就要彻底击溃,斩杀主将。 周文是这样屈辱着死去,陈胜是这样被赶着逃出陈县,魏相周市、齐王也是在这种理念下被斩杀,即便不出战的魏咎亦是在此规则下被逼着自杀。 章邯的规则便是不胜则已,胜则完胜,斩将灭国为准。 范增心中思索,“需有完全之策,既能有助羽儿灭秦,又能借刀除之。” 在范增的思虑下,两位侯爵引领诸军吏迈入三进院落。 三进院落的三间正房便是政事殿,此刻殿内烛光透明,门前的两头雄狮在秋雨中更加栩栩如生,仿佛在秋雨中跃起。 殿前的两排铜鼎中燃烧着炭火,这些铜鼎皆有盖故而秋雨对他们似乎没有影响,秋雨反而将他们衬托的更加明亮。 雨夜中皓月已经休息,当雨夜下的楚国君臣却迎来历史性的一刻。 诸军吏皆顶着秋雨走进政事殿,见楚怀王以及左右护卫皆已在殿。 楚怀王对雨夜举行朝会表示一点歉意,故而在诸将吏面前皆备有美酒肉食,更有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待到诸军吏分两列安坐后,楚怀王开口说出今夜的第一句话,“诸位公卿,因赵国军情紧急,特雨夜召开朝会,寡人深感歉意,略备酒食,诸公便与寡人一同进餐,共商大计可否?” 刘季闻言,深觉此话楚怀王说的甚和适宜,绝非是一个甘做摆设的王者,如此楚王即是机遇又是羁绊。 机遇是楚怀王对他刘季比较友善,甚至有些宠溺,似乎对他这个长者还不错,虽然有利用自己制衡项氏的嫌疑,但终究是有利自己,羁绊自然是他能给自己的亦能再收回去。 项羽、吕臣的军权便是最好的见证,刘季心中默默思索,需壮大己身实力,方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乱世什么最珍贵,不是金钱更不是身份与地位,而是麾下有多少兄弟追随,手里有多少兵马,君无兵权,臣子不恭,大乱之世身份不再是身份。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刘项分兵 秋雨随风潜入夜,怀王之声在大殿内随风飘荡。 楚怀王没有让左右替其宣读,而是亲自任命,“宋义,兵未战而先见败徵,此乃知兵者,寡人拜其为上将军,鲁公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上救赵。” 上将军为宋义,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谁都未曾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竟然被提拔为上将军。 政事殿内有诸多老将,皆是追随项梁起义,征战至今,每人资格皆比宋义老,宋义不过是旧时令尹,论战功此人绝不如黥布、吕臣、龙且、薄将军等,亦不如武安侯其下战将曹参。 拜宋义为上将军,大殿内诸将未曾里聊到,但诸吏中一多半皆已知晓,此乃楚怀王培植亲信之举,岂是论战功定夺。 可怀王终究忘记一点,拜上将军不是一件简单之事,如果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是无法震慑麾下众战将,如果没有极巧妙的拳术控制,那么一场拜将之宴可能是人生最后一场宴会。 为此熊心特地将自己亲自调教的甲士埋伏在大殿内外,还让灰伯亲自引卫军护卫王宫。 殿内先是一片哗然,接着便是沉默,沉默之中楚怀王又开口道,“令武安侯西略地,入秦关。”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诸将皆知秦兵势力依旧强大,分兵攻秦着实冒险,然亦有赞成分兵者。 其中一位便是范增,他认为秦兵此时却是强盛,秦主力军皆在赵地,楚军兵权全部加起来亦不足十五万,和四十万秦军主力相比悬殊很大,虽有其他诸侯相助,然能全力攻秦者,有几何,尚未可知。 范增觉得当分兵,一路北上救赵,一路西进入关,如此秦兵必分散,无暇将全部兵力投入赵地。 言毕,楚怀王起身离开王座,走下台阶,走入诸军吏之间,接着道,“相比北上救赵,西入关中灭秦则责任重大,两者皆为天下大事。赵若灭天下义军受损孤立,秦廷不灭,始终难解秦军隐患,擒贼先擒王,若秦廷犹在,赵地秦军恐将远远不断增加。” 言至于此,熊心停下来看着他的将领和官吏们,有小吏一脸的崇敬与赞叹,就差膜拜楚怀王熊心,这让熊心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总算有着当王的感觉。 熊心接着问道,“诸将谁愿与武安侯西略地入关?” 殿上又是一片哗然,皆纷纷议论起来,有言秦兵势力依旧强大,常乘胜逐北,西进关中阻力不亚于北上救赵,先入关莫利可图。 有楚将甚至认为前有周文之鉴,当时周文率数十万兵卒皆败亡,如今楚军兵力分散且需楚兵留守彭城,故能西略地者恐仅有砀兵那一两万人。 兵少粮缺,西略地入关,难。 诸将皆言先入关无利可图,楚怀王听闻知诸将内心皆不愿西行入关。 楚怀王内心叹息,果然这些狡猾的老将皆惜命,不愿步周文后尘,怀王便将目光落在刘季身上,询问道,“武安侯可愿西进关中?寡人可竭尽所能助西略入关之将领。” 刘季此时在脑海里不断盘算着北上救赵与西进入关的利弊。 刘季并不怕死,更不怕失败,他只对结果有执着的追求,对自己和身边的兄弟充满自信,丢失丰邑时便是如此,便是这种自信令其坚持三攻丰邑才拔下,击败叛贼雍齿。 不怕死不代表莽撞,跟着他的这些兄弟,刘季不愿让其白白送死,北上救赵难度巨大,然有诸侯盟军相助,若指挥得当尚可一搏,然西入关中却一切要靠自己,因为此刻楚王一是给不出兵,而是拿不出粮。 两者皆具有艰难的挑战,然刘季意识到西进关中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避开秦军主力,借此可一路招兵买马,周文虽然战败身死然其做法值得借鉴。 刘季这些思绪看似繁杂,实则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正欲开口时却听闻项羽开口道,“臣愿随沛公入关。” 项羽此言让怀王熊心言毕后陷入沉默尴尬的气氛得到缓解,怀王熊心擦拭额头汗珠,暗叹还好有人接话,待到楚怀王回过神才发现是项羽请求随沛公入关。 诸将皆不明白项羽为何选择随沛公西进入关。 原来这是范增在与项羽进王宫的途中商定的决策,按照范增所言武信君起兵目标在于灭秦建立伟业,那么西入秦关,灭秦占据关中便能奠定霸业,进而统一天下,所以范增主张项羽能西进入关去灭秦。 项羽则道,“秦破楚军,击杀吾叔父,吾誓欲入关灭秦,然怀王忌惮项氏,能否如愿?” 范增则道,“北上救赵,怀王可成天下共主,故而此上将军怀王定会选亲信之人担任,唯有西进关中,诸将皆以为不利,定不愿去,羽儿可借此机会既能重掌兵权,亦能称霸关中,进而成就帝业。” 范增一路上大谈帝业,总结秦始皇为何二世而天下崩乱,他认为当效仿当年东西二帝,取其精华,摒弃糟粕,定可成就帝业,一统天下,随后范增谈论他毕生所构想的蓝图,荣享帝国。 可惜项羽听得昏昏欲睡,范增无奈,可当范增提出霸业,项羽立刻精神抖擞,可谓闻霸字而兴奋,他认为自己可取秦代之,霸天下,成为天下共主,到时天下诸侯皆来朝拜何其壮哉,何其威风。 项羽道,“不满亚父,霸业是羽儿所向往,天下当是天下诸侯共有,岂能一国独有,羽当率领诸侯联军灭秦,亦当与天下诸侯共享天下。霸主若能做诸侯榜样,定可万世相传,共建诸国昌盛的局面,共享太平。” 范增听闻项羽志向,对其霸业之志颇为赞赏,然终则为霸业,范增脑海里有的是帝业之蓝图,转念一想,先成就霸业,帝业亦不远矣,当下便不再多想。 进王宫后,果然如范增所料,怀王欲让宋义做北上救赵的上将军,武安侯做为西征统帅。 项羽听闻怀王之言如亚父所料,他当下便向怀王请示欲随沛公西征,一报秦破项梁军之仇,二为霸业奠定基础。 第二百三十章 怀王之约 刘季之言尚未开口,项羽之言先至,怀王诸老将一时间则没有言语。 分明是汝若羊入虎口,无人拦着,想去更好,尤其是与宋义亲近之人,觉得项羽随沛公西征,倒是让宋义北上救赵再也没有羁绊。 刘季开口道,“臣愿西略地入关,如有诸将相助幸甚。” 可惜刘季之言后没有老将跟随,怀王则道,“寡人与诸将相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怀王之言如晴天霹雳,犹如秋雨之中显日月。诸将眼睛发亮,尤其是宋义和刘季。 关中王的魅力实在太大,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那么就意味着,若刘季先入定关中则由武安侯变为关中王。那可是相当于成为昔日的大秦。 若宋义引北上救赵之楚兵先入关中,那么宋义便由上将军一跃成为关中王。最令诸将痴迷的是怀王之言有诸多可能之处,是先入定关中者,可没言此人是西征统帅还是北上之上将,是凡能先入定关中者,这就跟诸将带来诸多幻想,以及满腔热血的斗志。 拥护宋义的老将则心中盘算,项羽为猛将,若其随武安侯入关,可是多了一员战将,前行速度恐超越宋义。 此诸老将互相对视一眼,又偷眼看了看项羽,似乎心一横,下定决心,皆曰:“长安侯为人僄悍猾贼,其曾经攻打襄城,襄城人无一幸存,皆被活埋,项羽所经过的地方,无不被残杀毁灭的。” 诸老将先前还有所顾忌,言语中皆言长安侯,后来发觉自己言语已彻底得罪项羽,干脆改言项羽,直呼其姓字,继续道,“况且昔日的陈王、武安君皆败亡,不如重新派遣一名忠厚长者,扶持仁义,向西进军,向秦父老兄弟讲明道理,竭尽所能可说降便说降。秦父老兄弟苦于其国君统治已经很久,现今若真能有一位长者前往,不侵凌虐待之,关中宜可攻下,而项羽暴躁凶悍,不可遣往,唯独沛公素来是宽大的长者,可以派遣。” 言至最后,这些诸老将改称武安侯,称呼沛公,一是与改称项羽相对应,皆不称呼侯,且言沛公倍感亲切。 诸老将早已探听清楚,刘季乃以沛公身份起事,言其为沛公定能赢得武安侯以及部下诸将的好感,如此便给自己争取一条退路。 他们很清楚,阻止项羽西进,一是为宋义保住北上的一员猛将,二是若能获得沛公信任,那么就多一条路。 怀王心里是开心愉悦的,他的权衡之术得到体现,沛公与项羽便成互相制衡的一股力量,那么自己的亲信宋义便能代表自己凌驾于二者之上,未来的蓝图在一点点实现。 项羽听闻怀王的诸将居然敢如此评价自己,目运双瞳,怒气弥散,其亚父范增即刻按住项羽的手,项羽的怒气才慢慢消散。 忍耐,这是范增给项羽上的第一趟课。 言项羽暴躁凶悍者,言过之后皆直冒冷汗,不敢对视项羽,他们皆向宋义和刘季投去善意的目光。 刘季闻之,心中颇多感慨,这项氏立怀王建立楚国,项梁素有贤名,愿从者众多,皆以项氏为世代楚将而归顺,诸如黥布、薄将军、吕臣等,就连他刘季亦得到项梁的恩惠,遣将调兵夺丰邑。 可以说项梁此人有勇有谋,有贤名,怎么他刚战死项氏便如此不得待见,怀王压制收军权,除随项羽征战秦兵之将外多改投宋义,或向刘季抛来善意的目光。 在这些诸将眼中,宋义代表的是怀王,刘季代表的是怀王的一大重臣,项羽则代表的是怀王敌对势力,如此情况他们自认看得很清楚。 刘季心中有一股道不明言不出的感受,或许是对项梁的缅怀,或对项氏的同情,可有冥冥之中觉得这是对刘季极为有利的条件,是他快速成长的时机,能够与项氏团体平起平坐的契机。 怀王熊心一副颇为照顾项氏的口气道,“长安侯勇冠三军,北上战事紧急,急需如将军这般战神之将,待到驱散秦兵救下赵国之后,亦可西进入关灭秦,不过迟些而已,况寡人北上派遣楚军兵力多余西征,且有诸侯联军相助,或许可先入关,一切未可知,且听天意。” 一番言语倒是说的项羽没脾气,项羽心中在想汝熊心是怀王,是叔父所立的楚王,吾项羽岂能明着违抗,即便将来要拜托怀王熊心的辖制,亦是等灭秦之后。 若能拿下关中,灭掉暴秦,天下皆为项氏,何况关中,若能率先成为关中王,那么这个楚王亦就彻底废掉,若不能他项羽若能成为诸侯盟主一样可以号令天下,到时彻底废掉这个楚王。 楚王非王,哪还有封人的权利。 项羽便道,“诺,臣定当尽力辅佐上将军,早日击秦救赵,凯旋而归。” 楚怀王便命人将上将军印和西征帅印用玉盘交予刘季和宋义。 两人接过将印,楚军再次完成分兵,刘项分开,何时再能相聚并肩作战,未可知。 刘季、宋义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勉励,祝贺。 朝会结束后,怀王命侍女服侍诸军吏进餐,有将借故离开,有吏托病离开,没有人愿意接着留在政事殿就餐,但是怀王之约在众人心里引起的波动依旧在持续。 如水中的涟漪不断向着远处荡漾而去,怀王之约牵动的不仅是诸将的心,更是间接的将楚国上下分成分派,一派是宋义,一派是刘季,当然宋义代表的是谁,诸军吏皆明白。 可亦有人断定,项氏不会就此没落,压制并不能解决根本,毕竟楚军中项氏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个宋义能解决的。 天下形式不是很明朗,但楚国上下的分裂已经开始了,权利的分配始终伴随着热血抛洒。 项羽、刘季离开了,大殿上只有宋义、怀王及诸将进餐,君臣又是深谈至子夜,熊心今夜心情甚为舒畅。 骑着乌骓马护卫亚父范增出彭城,直奔彭城之西的军营中,那里是他项氏军的根基,是他项氏经营许多年的地盘,从尚未起事开始。 怀王虽然命宋义为上将军,统帅曾经的吕臣军和项羽军,然军队并未混编,依旧由各自阵营将领操练。 项羽作为次将,亦就是副将,统帅本部兵马亦是常理,这亦是怀王熊心怕彻底激怒项氏而采取的策略,本部人马依旧为项羽统帅,然行军将令却在宋义那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海阔鱼跃 秋雨依旧在淅淅沥沥下着,刘季与诸军吏骑战马快速向王宫东奔驰而去。 咯哒咯哒…… 一路上无言,马踏石路,水花四溅,一匹匹战马疾驰奔跑。 一声声马嘶,各个昂首如人立,战马停在一处院落前,通过秋雨依稀可见院门牌匾上的武安侯三字。 刘季飞身下马,樊哙等人随其鱼贯而入。 淅淅沥沥的秋雨洒在侯府屋檐上,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柱携带着青草俯冲而下。 原本草木上的虫儿直接被击的一个激灵,纵身一跃,跳开远远不断的水柱。 刘季进入二进宅院,退下蓑衣,直接进入北面的三间正房内。 樊哙、灌婴则蓑衣斗笠立于府门阶上两侧,手握长剑,眼神凌厉的环视四周。 萧何、曹参等入殿内,只见刘季神色平静。 萧何道,“沛公,彭城风雨恐一时间难以晴朗,此地不易久留,当速回砀郡。” 刘季眼珠子转了几转,便在此门外传来樊哙的一声暴喝,“来者何人,请速速离去!” 刘季隐隐约约听了片刻,皆是来见武安侯,道什么愿追随武安侯,有捐钱讨吏的,有带着使命来通气的,还有宋义遣人来祝贺的。 萧何认为彭城繁杂,各色人为谋利在怀王面前嚼舌根,权利更替有变数,当明日即刻回砀郡方为上策。 刘季眼神飘忽,忽然变的坚定,“即刻出发,连夜回砀。” 曹参、萧何等皆震惊,“今夜离城?” 刘季披上蓑衣便向外走,秋雨淅淅沥沥,似乎没有停的意思,他站在台阶前,昂首看向远方。 远方似乎有种声音在召唤刘季,这种声音起初是模糊的,现在慢慢越来越清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刘季试着接受自己的内心,他听到的便是这句话。原想能丰侯拜相便是人生巅峰,可是不曾想居然有称王的机会,而且还是关中王。 王和侯什么区别,刘季熟读春秋,又常听马公先生讲七大战国的故事,对王与侯的区别非常清楚。 春秋时期,皆是诸侯,但那时候的诸侯国地盘仅仅比周天子小点,但随着后面兼并战的发展,诸侯们的地盘变大,势力变强,逐渐形成春秋五霸,依旧称呼为公侯。 到了战国时期这些国家依旧是侯的级别,慢慢的他们开始僭越,由侯改成王,称王之后便和周天子一个级别,谁还能领导谁。 称王之后便开始了变法强国之路,后面便是一霸逐渐吞并的时代,有了强秦一统天下的结局。这个时候为表彰那些战功赫赫的人便封侯拜相。 此时的侯爵便发生了变化,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才完成的一统大业,自然不愿意再次分崩离析,故而所封之侯多为爵位的称号,是一种名誉,最多不过万户侯。 常见的就是一种千户侯,地盘非常的小,下面的配备自然亦不完全,有自己的丞相但其他的就无法与王者相比。 有的侯甚至只有几个县,辖千户人而已,可是王却大不相同,可以辖诸多郡县,大的王国可辖五六个郡,其实就是先前战国的形态。 王与侯差别太大,因为作为一方诸侯终究是要听所辖区域王者的调遣,可成为一方王国,那便是独立的王国。 同为王自然是平起平坐,除非有皇帝再次诞生,否则便是诸侯王们共享天下的联盟之态。 秋雨随风飘洒,刘季的心思随着秋风穿过秋雨向着远方飘去,关中王,实在是诱惑太大,他原本已经满足的心渐渐复苏。 关中王什么概念,那可是缩小版的秦国,如何不让人心动。 刘季心下大定,眼神变得锐利,像是可穿透一切风雨,“即刻出发!” 言毕,刘季率先步入雨中,其余诸军吏便收拾这里的一切,将简要的一些物件带上便随刘季向西出发。 曹参、周勃引几千兵马护卫刘季,在秋雨中如一条游龙一样快速的向砀县游去。 路上无话,只有奔腾的马蹄声和水花溅起的声音,刘季一行入砀郡,行至栗县时刘季突感一股困意席卷而来,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刘季稍稍稳定心神,向北遥望便是芒、砀山,刘季心中感慨,芒、砀山他太熟悉了,是自己逃亡时的所在,那些激情的岁月令刘季久久无法忘怀,即使如今可锦衣玉食,那段时光给刘季的感触便是自由,在秦酷法下的海阔凭鱼跃的自由。 萧何见刘季实在困顿,便道,“沛公,前方便是栗县,过栗县便是睢阳,距离不远,不如在此附近寻一处人家休息。” 虽然刘季被封为武安侯,可诸将吏们还是习惯称呼刘季为沛公,沛公这个称呼是沛县父老推举出来的,是他们自己封的称号,不像武安侯乃楚怀王所封,故而将吏们更喜欢称呼那个代表自由和众检举的沛公称号。 刘季亦喜欢这个称号,亦欣然接受,继续由诸军吏称呼己为沛公,只有在个别场合,沛县的这些老兄弟们才称其为武安侯,其余派别之人则称呼刘季为武安侯。 刘季点点头,“原地结营休息。樊哙、夏侯婴随吾去前方寻一处客栈来。” 曹参、周勃将这几千人马在栗县以东安营休憩,刘季引樊哙、夏侯婴、卢绾三人纵马至栗县城附近的村落寻下榻之处。 栗县附近的村落在秋雨之中较为安静,四人四根火把向着野村奔驰而来,刘季见漆黑如墨的夜里前方有微弱的光芒透过秋雨射向他的眼睛。 刘季心喜,“前方有人家还未安歇,快随吾前去投宿。” 四根火把在秋雨中奔驰,观之颇为惊奇,战乱年代到处是路死街头之人,虽不是饿殍遍野却亦相差不多,荒野之处多有掩埋的土堆,如此寂静之夜若忽见火把便是给人幽冷的感觉。 刘季纵马驰骋,很快便发现前方乃是一家客栈,酒旗在风雨中招展,刘季隐隐约约能嗅到那诱人的酒香。 随着一阵马鸣,刘季停在这家客栈前,说是客栈倒不如说这是二进的茅屋酒肆,因为勒马停住的刘季被扑面而来的酒香差点诱倒。 樊哙、卢绾、夏侯婴皆飞身下马,看着这座乡野见的客栈,有些道不出的味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深夜密谈 刘季喊了几声酒家,片刻方有一老者佝偻着背推柴门而出,面容不苟言笑,像是被吵醒而不悦。 此老者虽然身形佝偻,但步履稳健,像是身怀绝技之人。 身后的樊哙仔细的打量着此人,觉察出异样后一步抢在刘季前,“老伯,雨夜赶路,人困马疲,欲借贵处下榻。” 这老者被突如其来的樊哙惊的一愣,随即道,“小老开店本欲揽客生财,奈何房间较少…” 说到这里这老者看到了刘季,见其服饰华贵,气度不凡,便立即开口。 樊哙的突然拦在身前,让人困马乏本欲急着下榻休息的刘季眉头一挑,但瞬间发觉到异样,便向后挪了一步。 刘季和樊哙几人的穿着不同与带甲的曹参、周勃,为避人耳目他们皆身穿软甲,外罩普通深衣。 刘季便听到老者话锋一转,“西面有一处偏房,乃储藏之处,若贵客不嫌,小老这就收拾一下。” 卢绾听闻有些不悦,心想自己刘兄可是武安侯怎么能住藏储之地,便欲要求老者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被刘季制止。 刘季曾以游侠之身闯天下,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刘季早觉察出这家客栈的异常,然他知道方圆几箭之地唯有这一家客栈,否则便只能风餐露宿。 这次从砀郡奉召入彭城,刘季仅带几千精锐前往未带大帐,只有数十顶军帐,故而急着投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要借投宿,暗访一下砀郡的暗流。 刘季虽被封为砀郡长,类似于秦的郡守,亦有砀兵在手,然砀郡诸县豪吏是否真心追随刘季,是否愿为刘季把守砀郡不得而知,故刘季欲暗访查看砀郡下的暗流。 如果说丰邑是刘季之根,那么砀郡便是刘季之杆,是刘季扫清周边,开西进之门的垫脚石,非同小可。 刘季便道,“承蒙老伯收留,烦请老伯清扫一下。” 这老者一直高冷的面容这才露出笑容,“小老这便遣人打扫,贵客在炉旁稍息片刻。” 言毕,老者指向他东侧一个透着微弱烛光的房间,刘季顺着方向发现那东侧房间放有一盏风灯,刘季几人鱼贯而入,围坐在火炉旁。 中秋十月,阴雨绵绵,有着一股湿冷的感觉,刘季裹紧衣襟,眼神盯着点亮的西偏房,默默思考着什么。 秋雨虽不急却绵湿缠人,收拾妥当之后,刘季与樊哙下榻一间,卢绾、夏侯婴在隔壁休息,名为休息实则护卫。 刘季躺下便沉沉睡去,雨夜赶路实在疲惫,于梦中刘季再次跨上战马,但战马却剧烈颠簸跳动让他跌落下来,刘季一惊便醒来。 刘季发现是樊哙在摇自己,樊哙轻声道,“听,有动静。” 仔细倾听之下,隐隐有磨刀霍霍之声,瞬间刘季清醒许多,丑时不眠却磨刀岂是寻常之事。 刘季起身,蹑手蹑脚寻声而去,磨刀之声随着雨声、风声的轻重缓急而又节奏的响,磨刀之人定是经常做此事,否则怎能如此熟练。 刘季、樊哙醒来,卢绾和夏侯婴亦觉察出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起身出门,刘季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忽然磨刀声消失了,刘季与樊哙立刻停止脚步,空中只有雨水嘀嗒的声音,刘季心中一紧,认为被对方发觉,樊哙便欲拔刀,此时声音又响了起来。 声音是一男一女,男的道,“真没想到,刘交居然伙同砀郡豪吏谋害其兄,其乃为何?” 女的轻声斥道,“此等变天之事,少议论免得引火上身。” 男音道,“言之何方,深夜还能有谁偷听,况此地宿客见不到新日,即便听见亦将永埋地下,汝道却是为何?” 女的轻哼一声,“还不是为一个侯爵,秦允其为侯,谁不想成为一方诸侯,若让那刘邦归睢阳,岂不成泡影,汝可知怀王封刘邦为何职?” 男音道,“略有耳闻,据言为西征统帅。” 女音道,“除此外封其为武安侯,将砀郡兵,此本与刘交之士途想冲突,为表诚意,自会杀兄以侍秦。” 男音似乎明白了,“竟是如此,吾等还需再杀几人方能凑够置吏之钱?” 女音继续道,但声音很冷漠,“妾观此几人非富商即是贪吏,杀之定能凑足。” 言至于次,那女音叹道,“皆言刘交乃刘氏中独具才名之人,博学多闻,不曾想竟是贪财逐利之人,想那刘邦已是封侯拜相之人,岂会亏待于他。” … 寂静,只有雨声,刘季面容震惊,只有在他听闻刘交二字时眼睛亮了一下。 刘交是刘季的弟弟,是思想和刘季最为接近的兄弟,已去世的刘伯和刘仲跟他的观念便相差很大。 可以说刘交和刘季是他们家中两个进过书院,读过书的人,是同样不太喜欢做农事之人,刘季非常信重刘交。 如果说萧何是刘季诸侯国的丞相,曹参是他的大将,那么刘交便是他的御史大夫兼任人才储备者,要说他谋害自己,投靠暴秦,刘季难以相信。 再看樊哙眼睛瞪的滚圆,胸脯的起伏有些加快,刘季发现樊哙的异常欲提醒,却听樊哙轻声道,“胡言乱语的竖子,当食吾一…剑。” 樊哙本想说斧,却发现噬神斧不在手中,此次护卫刘季没有拿马上兵器,将其留在军中。 刘季按住樊哙拔剑之手,示意他随自己而来,刘季叫上卢绾、夏侯婴立刻回军中。 此刻刘季没有丝毫睡意,纵马驰骋,疾回几千人马营中,刘季没有言明发生何事,只是下达命令,火速赶路,尽快赶至睢阳。 虽是尽快赶往睢阳,但刘季还有一道命令,那就是尽量走的隐秘,不要大动声张。 到了卯时,刘季看到了睢阳城墙上那微弱的光芒,是通夜点亮的风灯。刘季没有急着入城,而是让曹参、周勃趁夜悄悄潜入城内,至军中,去辖制砀兵。 曹参、周勃却发现砀兵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小将们见战将深夜潜回,颇感诧异,隐隐觉察出要有事情发生。 周勃出城回报刘季,刘季这才心安,刘季便感到纳闷,难道深夜所听之言皆是虚言? 还是说这是一个离间的计谋。刘季心中思绪纷飞,不禁哑然失笑,此时樊哙请命引兵悄然去围郡府,那里是刘季处理政务和就寝的地方,如今是刘交在替刘季打理。 自从雍齿叛丰,刘季对背叛者很是厌恶,故而夜宿听闻刘交欲谋害自己,他即厌又痛,可此刻想想却发现有些地方不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将计就计 睢阳内城中有一座四进别院,这里曾经是砀郡郡守的住所,如今已经成为刘季及诸军吏处理政务和就寝之地。 秋雨稀稀拉拉,终于在丑时慢慢停下,没有秋雨却是漆黑如墨的夜空,这座四进别院里鼎中篝火依旧在燃烧,给行走在这里的每个人指引道路。 一支轻装步兵悄然将其团团围住,他们迈着轻柔的小碎步,深怕打扰到什么,手里亦没有拿着火把,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老鹰。 二进的院落内,那坐东面西的三间房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外面竟然不知何时站着一支甲士,这些甲士皆红衣甲胄,房间内此刻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室内,一位年轻之人正在人群中讲话,此人生的阔面长耳,一双睿目如皓月明亮,身材修长,儒雅之气中透着一股英气,举手抬足之间似有武艺在身,正是刘邦的弟弟,刘交。 刘交道,“诸公何以见得秦定能灭赵,东郡郡尉借势可夺砀郡?愿诸公醒吾,交心下可定。” 这些被刘交请来的皆是砀郡的豪杰、文吏、武将等,他们曾是秦的军吏,在砀郡盘根错节,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刘邦虽然引兵占据砀郡,然砀郡内诸如陈留、外黄依旧未能攻克,仍有秦兵把守,加上这些军吏的势力,刘邦如坐在火盆上。 有一秦主吏掾道,“砀郡内东有陈留、外黄之兵,北面东郡有成武之兵,皆是秦之虎将,若赵国有变,三路秦军杀来,沛公安能安坐于此?” 睢阳诸吏尚不知刘季已从沛公变为武安侯。 睢阳狱掾附和道,“砀郡秦兵仍疆,赵军又败退钜鹿,武信君犹败况沛公呼。刘君此举乃识时务耳。” 此言让那些饱受秦苛政杂税者眼神暗淡,像是大病一场的患者再闻噩耗一样。 那些仗着秦赐予的爵位和特权博得巨富的豪杰则两眼放光,露出贪婪的神色,“刘君若归秦,即能无性命之忧又无能封侯拜相,何乐而不为,况吾等亦能沾刘君之光。” 有些年轻子弟却不高兴了,“吾等或为魏人,或为楚人,岂能甘愿为虎狼之秦、蛮夷之邦所奴役,吾等或富贵被剥夺,或受酷役苛税之苦,或受连坐之刑,诸公难道不怀念过往。今闻沛公仁义,乃爱民长者,此砀郡长求之尚且不予,为何降秦弃沛公?” 一位年轻子弟之言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道道涟漪,众子弟皆言此乃脱离酷秦的佳机。 房间内纷纷争争,各持己见,刘交听的出来,这些睢阳及附近的豪杰、军吏多是不愿变换身份,在秦令之下他们多跻身中上层,若归沛公所掌,则一切要重新来过。 这就像温水煮青蛙,安逸久了便习以为常,动一动不免伤筋动骨。 刘交震惊,他没想到砀地的人杰居然大多畏秦,不愿随楚,着实不仅感到吃惊,亦觉得棘手,这些不愿随楚之人总不能皆杀之。 思虑至此刘交面带微笑,这笑容如秋雨后的暖阳,令人竟然感觉一丝丝温暖。 那些坚决降秦之人看到刘交对他们微笑,以为是对他们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其他着刘交的决定,只要这位满腹诗学的酸儒能够听他们的,那么他们的富贵依旧还能保全。 刘交看向那些反对者则是满脸的严肃,那些少年子弟内心颇为复杂。 少年子弟不是名门望族,又无资格举荐做吏,做稼穑田埂之事,即便没遇上旱涝上交秦之后所剩无几。 他们的生活很艰难,只能偷偷做些商贩之事,他们很喜欢刘季到来后的作为,刘季出身卑微,甚是了解父老子弟需要什么,他占据砀郡部分地区后,立刻命萧何去做抚恤民众之举。 萧何甚是了解刘季之所想,他曾与刘季深谈过,之所以沛县父老子弟愿意追随刘季,那是因为刘季能体察乡野之人的苦楚,为他们着想,尤其是在苛捐杂税上,土地使用上,还有那繁琐的法律。 按照秦律,这些国人尚且束手束脚,很多事情难以顺利办成,更何况这些野人,身份更加卑微,也就意味着他们完全是被固定在车轮上的辐,车轮一动由不得他们不转。 说白了他们就是奴隶,不过是能选择主人的奴隶,能依靠酷法告倒吏的奴隶。 这些子弟之中还有一些士子,他们苦秦久矣不愿降秦,脸色不善的看着刘交。 刘交命这些不愿降秦之人出殿,只留下这些畏惧强秦,甘愿投降之人,他们多为自己的富贵在努力。 这些人有的为士,有的贾,有的身有爵位,他们看不起这些乡野之人即一辈子和黄土打交道的人,甚至感觉和他们多待一刻就会沾染那不该有的泥土气味。 可是他们忘记了,眼前的刘交虽然是游学的士子,然而他却是地地道道的乡野出身,父刘太公便是一辈子与黄土打交道。 这些人见那些满身泥土之味的人被赶出殿后,他们很兴奋,觉得和他们商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人询问刘交何时发动夺权降秦。 刘交依旧笑呵呵的,“甲士何在?” 刷的一下,红衣铁甲勇士从大殿四角的帷幔处冲出。 这些甲士身穿的是铁甲,是刘季军的精锐之士。 诸多豪吏见红衣甲士出现,他们震惊了,满脸不解和恐惧,“这是为何?” 刘交柔和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暴秦无道,尔等只为阿谀逢迎强秦,做鱼肉乡里之事,交召诸位聚于此本欲给尔等悔过之机缘,竟然反劝吾降秦。给我拿下!” 这些豪吏不相信刘交真的敢动他们,他们自认为不是一般人,幕下养士更有私兵,且有足够的财富,完全可以联合起来自成一股势力,断不敢将其一网打尽,这等于向他们集体宣战。 可是他们万没想到,刘交敢做,而且做的很彻底,“将这些害群之马看押起来,没收其私兵和财产,兵收编,财散之于民。” 还曾想着抱团取暖,认为大家聚在一起便能保住自己的那些家业,殊不知那些“不当”的家业早就楚军盯上,若那些睢阳子民听闻这些横行乡里的豪吏被一网打尽,定会买酒庆祝。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初立侯国 乌云消散,那藏匿许久的明月居然再次露脸,明月之下二进的院落内已经多出几千人,其中还有一将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利斧。 正是樊哙默默的凝视着前方的大殿,大殿内一片嘈杂,有辱骂声,有求饶声,还有哭喊声。 樊哙前还默默站着一人,这人一双眼眸中充满疑惑,但转瞬即逝,片刻又恢复明亮,但又如深潭一样深不可测。 眼神中有着欣慰,有着不解,有着迷惑,有着坚定。欣慰的是刘交并不是如听来秘闻一样反叛于他,如果这个世上连亲人都背叛于他,那么他反抗暴秦的意义何在?不解的是那些人士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或者说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迷惑的是今后他将如何辨别真伪,这恐怕是他面对的第一次真伪辨别,日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么他的心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和至亲毫无保留的言谈,毕竟变化之中谁又能说得准。 坚定的是刘季确定自己需要一支秘密精锐之士组成一个机构,这个机构只听他刘季的,任何言论没有证据和调查之前绝不妄下定论。 想到这里,刘季毫不犹豫的向樊哙挥挥手,示意他引兵退下,院内只剩下百人护卫,还有周緤持着一把信武刀一动不动的立在刘季身旁。 樊哙引兵退去后,刘季看着那东侧的三间房没有迈开脚步,等到那房间一切平静后,刘季抬起右脚迈出一步,此时刘交亦终于从里面跨步而出,身后跟着几名红衣甲士。 刘交迈出门槛却惊喜的发现刘季正向他大步走来,刘交喜道,“季兄何时归来,交甚为想念。” 刘季呵呵直笑,“未敢打扰咱们的御史办事。” 刘交如小孩一样,伸出双臂与刘季拥抱,道,“交为稳固砀郡,未请而囚反吏,臣弟请罪。” 刘季笑道,“交弟以身试贼,智除隐患,为兄赏赐不及,岂能加罪。” 刘季与刘交接着又聊了些家常,便敦促刘交尽早下榻入眠,“好生休息,为兄明日有事问计于弟。” 睢阳的清晨格外清新美丽,经过秋雨的洗礼,躁动的肃杀之气收敛不少。 秋风徐来,鸟儿还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城中那四进别院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装束,有文吏,有武将,还有一身儒衫的谋士,随着一声鸣乐,他们开始不约而同的朝着二进院落走去。 萧何引众文吏,曹参引着众军吏徐徐向二进院落内的政事堂走去,政事堂是位于北面三间正房,由于天还未亮,门前的炉鼎还在燃烧炭火。 进入大殿,萧何、曹参见刘季已经安坐在长案前,诸军吏便快速的落座,由于次序未定,有些混乱,甚至有武将为争夺座位显然打了起来。 这让安坐的刘季眉头挑了挑。 等待一切安定之后,刘季把在彭城所得到的消息大致讲述了一篇。 刘季归来,不仅又带来一些粮草,更带来一则消息,那就是沛公从此不再是沛公,而是武安侯。 诸军吏立刻沸声一片,主将爵位的提升对他们这些跟随之人而言,那亦是无声的升迁,脸上皆洋溢着笑容。 不过刘季却突然严肃起来,“不过季喜欢诸位喊吾为沛公,这个武安侯在外喊喊就罢了。适才吾观诸位为抢座而差点大打出手,一团乱,哪有一点诸侯国的样子。” 刘季此言立刻让阶下的诸军吏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前的沛公行军打仗一切从简,甚至任命将领,传达命令皆如儿戏一般,饮酒前的一句话可能会成为命令,可是从此却大不相同。 武安侯,那可是楚怀王实实在在所封,从此以武安侯为中心的团体便是一个诸侯国的核心,自然不能再胡闹下去。 刘季看向萧何道,“丞相。” 萧何起身道,“臣在。” 刘季笑道,“今后这礼仪座次等诸多问题就拜托萧丞相。” 萧何领命,“诺!” 刘季又道,“给丞相赐座。” 萧何原本是和诸军吏混坐在一起,此时刘季特地为萧何赐座,紧挨着刘季,坐在右列之首,这个信号预示着今后将不能混乱一片,将尊卑有别,依照爵位高低排列座次。 刘季又道,“季从一亭长逐渐成为今日的武安侯,全仰仗诸公鼎力相助,尤其是武将攻城略地,血染城池,拿命换来吾等今日安坐。吾欲封五大麒麟将。” 言至于此,刘季见下方武将一片骚动,各个抖擞精神,只听刘季道,“麒麟将有五,分别为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灌婴。曹参为麒麟将之首,其余均由丞相按战功给予排序。” 丞相领命,五位战将皆起身拜谢。 刘季封麒麟将,意义非常明确,就是要完成西征先入关的目标,在征伐时期军将可以暂时凌驾于文吏之上,一切以攻城略地西入关中为主。 刘季道,“吾受封武安侯,领将命西入秦关,吾欲先入关,称关中王,诸公亦将裂土封侯,可有良策道于孤听。” 裂土封侯,这四个字的魅力实在是大,若出将入相能吸引人杰热撒疆场,那么裂土封侯便能让诸文吏武将奋不顾身,若能封妻荫子,惠及后代,此生何求。 堂下一片躁动,议论纷纷,此时刘季的庙堂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规矩,因而堂下快意直言者不再少数,故议论纷纷。 有言收散卒以壮大兵力者,有言定砀郡以奠定吸西进之基石,有言北灭东郡,南略陈郡,辖三郡以制颍川郡,以此四郡成就王者基业,何须听命怀王吸进入关,此言论得到大多数军吏的认同。 他们的看法与怀王殿上议事时几乎一致,认为秦兵仍疆,西进入关无利可图。 刘季听着堂下原本闹哄哄的一片,慢慢变成统一的言论,主张刘季以砀郡开基业,无需遵命西入秦关,刘季眉头皱的更紧。 面对诸军吏的一致言论,曹参率先发出反对之音,认为这些人真是愚见,当今之势秦军主力皆在河北赵地,西进阻力会减轻不少,且西进入关亦可分散秦兵力,亦能援助北上救赵之楚军。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安定砀郡 萧何命文吏堂前整理战功,向刘季请示后,宣读,“赐爵曹参为执帛,号建成君,迁为戚公。周勃为虎贲令……” 刘季封武五大麒麟将,随后又以战功赐爵,至此曹参、周勃为执帛,夏侯婴为执珪,樊哙为上间爵,灌婴未有功以中涓身份封麒麟将,属最末。 刘季成为砀郡长可以说名正言顺的可以征讨砀郡,身为武安侯总算可以败将赐爵,诸军吏皆大欢喜。 不过欢喜之后便是严峻的形式,刘季道出欲抢先项羽入关中,称关中王,与诸军吏一同安享富贵。 刘季的这个想法,诸军吏众说纷纭,大多居然和怀王老将所持意见一致,认为先入关无利可图,不如以砀郡为根基,北去东郡,南略陈郡,以三郡制颍川郡,亦四郡开王者基业,无需遵从怀王之约入关中为关中王。 麒麟将之首,建成君曹参率先发表言论,斥责诸军吏畏惧强秦,不思西进灭秦。 曹参道,“沛公受命怀王为砀郡长,引砀兵西进入关,若违命恐楚地兵卒不从,此一不利也,秦之主力在河北,西行阻力大大减弱,若此时不西进岂不有违天命,此二不利也,诸侯皆入赵地救赵,若沛公兵不西进以牵制秦兵,倘若让秦兵继续日益增多,何以面对天下诸侯?此三不利也。” 曹参连续道出三不利,让整个政事堂上鸦雀无声,竟一时间无人再言。 片刻萧何亦道,“怀王有约,若由他将先行入关,于沛公争雄天下不利,西进入关之总方略万不可变,然如何有效的率先入关,诸公可知无不言。” 刘季赞同道,“丞相之言甚合吾意,如何尽快西进入关,还需诸公协助,畅所欲言,万不可步周文后尘,稳扎稳打方可,可惜子房不在……” 言至于此,刘季再次想起张良,深深叹了口气。 曹参与萧何便将心中谋划已久的设想全盘托出,按照一文一武的设想,沛公封为武安侯当趁此封号将其坐实,如同当年的秦穆公霸西戎一样,将一席空文变为货真价实的地盘,先定砀郡,成为名副其实的砀郡长,以此为根基再谋求西进的契机。 这个计划还需越快越好,萧何、曹参提出后,刘季便交由大殿上的诸军吏讨论。 刘季面色平静,步履轻健,耳旁不断传来诸公的议论。 有言陈王散卒依旧不少,当派遣一位擅长游说之吏南去收陈王散卒。 或言项梁战败后有近半的楚卒散于民间,或逃亡,或为盗贼,虽然项羽尽力收集项梁散卒,然项羽为人过于彪悍,有众多散卒不愿归从,故而依旧不少兵卒在东郡之内,定陶附近游走,沛公仁义,行仁义之师可收之。 刘季的脚步很轻,在殿内缓步,单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在诸多言论之中,刘季渐渐吸收某些言论,屏蔽某些言论,渐渐的大的战略在他的心中慢慢形成。 刘季向卢绾递了一个颜色,卢绾会意,立刻传达刘季的意思,请诸公安静,武安侯要发出命令。 这次的西进会议,除去守刘季大本营丰邑的将士没有参加,均参加了这场决定走向的会议。 萧何、曹参的意见,刘季已经消化完毕,他整理诸军吏之言后开口道,“任刘交为御史大夫,南下陈郡收陈王散卒。曹参引军北上定陶,收项梁散卒,整顿楚军进而先攻成武、昌邑稳定后方,再西进陈留、外黄,彻底荡平砀郡。” 秦虽然统一天下,将六国划分为郡县治理,每个郡皆有秦军驻守,然并非每个郡县驻守之军皆为秦人,有很多是当地服兵役之人,虽为秦军然并非老秦将,唯有个别重要的郡才会派遣老秦兵驻守。 不仅如此,且每个郡内亦只有个别县才会有秦兵把守,或者说大多郡中之兵仅仅驻守在几个县内。 可谓砀郡虽大,然砀郡驻守秦兵不过是分散在陈留、外黄、开封、昌邑等,还有成武虽然属东郡,然距离昌邑较近,成犄角之势。若能将四五个县拔城,控制住,那么砀郡便完全落入楚。 拿下陈留、外黄便打开西进大门,可西出陈留,入颍川郡,进而逼近三川郡,那么入关中就指日可待。 萧何、夏侯婴暂时随刘季留守睢阳,等候两路的好消息。 陈胜之残兵小将躲躲藏藏,如果秦二世安抚这些残兵败将,不一味的缉拿斩杀,那么很容易安抚这些人,但秦二世与赵高不那么想。 赵高赵高灌输的思想便是其父秦始皇的威慑,为何秦始皇能一统四海,震慑四方,他认为大秦的律法在起作用,秦二世亦痛恨那些叛贼,不识好歹,想夺取他美好的生活。 作为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胡亥真的很痛恨这些毛贼,坚决严厉打击,他的打击就像是想承认错误的孩子依旧被狠狠责罚,甚至变本加厉的惩罚,以求他们能长记性。 这些本身难以活下去才冒死抗秦,如今不依不饶,他们在藏匿中积攒了诸多怒火,在刘交带着刘季的善意,带着刘季的问候前往陈郡,那些原本挤压怒火的少年终于再次爆发。 刘交在陈郡收陈王散卒,比较顺利,收上千人。然而曹参入东郡收项梁散卒却没那么顺利。 自项梁在定陶战败,项梁军除却战死,近半溃散逃亡,此刻听闻曹参引楚军而至,那些散卒有的开心,有的哭泣,有的畏惧。 成为盗贼的散卒闻之开心,藏匿不敢露面的闻之哭泣,为得见天日而哭,而畏惧者楚军再败于秦,他们不仅无法为死去的兄弟复仇,而成为彻底流浪者。 不过大多者闻之来归,多是无食充饥,为楚兵可有军粮食。曹参对此早有所料,对他们传达刘季之言,“楚王未曾忘却身处秦威之下的楚国子弟,季亦未曾忘记为武信君战斗的勇士,吾等齐心协力,定可暴秦驱逐,还魏地、楚地一个祥和之日。” 散卒闻武安侯之言,散归如流,樊哙、周勃见之心喜,看到楚兵在增强自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然而曹参内心却没有丝毫波动。 为何没有波动,因为曹参的心思一直在盯着成武的方向,那里是东郡尉军所驻扎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六章 勇疾灌婴 一支黑色旌旗的军队在快速的向前移动,可能是怕发出声响,马蹄和士兵的脚上皆绑有软绵绵的东西。 山坡上的士兵本身有些懒洋洋,因为秋风甚疾,冻的有些发抖,便开始不断的动,为此这些站哨的士兵跑来跑去。 中秋月份,山风还是非常会向人的衣服内钻,这些士兵忽然僵在那里,看到那一支黑压压的军队,震惊,随即醒过神来,快速向山的另一侧奔去。 曹参骑着战马在营寨中巡逻,忽见那哨兵快速的向着奔跑,拉起一匹战马骑上便向这奔,曹参骑马迎了上去。 哨兵回报秦兵来袭,曹参却没有慌张,而是非常的淡定,似乎早已预知秦军回来。 其实这是东郡郡尉听闻曹参引军北上,便派出一支秦军前来试探虚实,可能是章邯大破项梁后,秦军对楚军没有丝毫的畏惧,故而这几千人马倒也没有将曹参所率领的五千人马当回事。 曹参对诸将曰:“秦将虽疆,然项梁军新败,秦兵以楚兵不足虑,仅派一小支秦军试探,谁予吾首破秦军。” 樊哙本欲请命,然沛公新收灌婴便封为麒麟将,心中有些不服,认为他不过是凑巧救了沛公,这才得以封麒麟将,虽然尚无爵位然毕竟是麒麟将,便与周勃使眼色,两人心灵神会,皆未有领命之意。 就在樊哙与周勃使眼色之计,灌婴出列请兵道,“灌婴愿为先锋战,定将秦打的丢盔弃甲。” 灌婴自被刘季封麒麟将的那一刻,内心便急欲立功,因为他总感觉自己以中涓身份从击,他心里才觉得舒服,至少不会有怪异的目光注视他,可刘季坚持封其为麒麟将。 这是因为刘季自认还算比较能识人,他断定灌婴绝非寻常商贩,定能成为一位勇将,便坚持封其为麒麟将。 灌婴为尽快能配得上这个称谓,他主动请缨,原为先锋战。 曹参允诺,调拨两千人马归灌婴指挥…… 这支秦军仅仅是东郡一位千夫长率领,他忽然伸手示意军队停止前进,千夫长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山岭陡峭,唯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可以通行,一侧会湍急水流,一侧为悬崖。 千夫长恐此地有埋伏命勇士向前探路,由于水旁芦苇较深,崖旁杂草丛生,极易设伏兵,故而这些勇士用长刀一路砍,一路先前走。 明晃晃的长刀在杂草和芦苇中游动,勇士们走至一半亦未发现任何异样,倒是身上被各种荆棘扎破,越向前走,杂草愈加难以通行,便向回走。 回报千夫长,千夫长断定两侧难以伏兵,荆棘之处人站立尚难,更何况伏兵呢? 这几千人马便在千夫长的带领下缓缓走入这条小道,待到几千人马全部走入小道中,忽然那荆棘从中一支弩箭射出。 破空虎啸而出,或许是由于荆棘的阻拦,弩箭发出怒啸之声,挣脱荆棘射出,直接刺入一支士兵的脖颈。 接着便是两支,三支! 千夫长难以相信,命走在两侧的士兵竖起盾牌,虽然千夫长认为这里不可能有伏兵,然后多年行军的经验告知他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便将手持盾牌的护卫军护卫在两侧,一旦有变立刻形成一条甬道,可以让军队快速通过。 只是令千夫长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荆棘居然动了起来,如波浪一样翻滚,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荆棘之下居然是楚兵,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现,原来这些荆棘竟然是士兵手里的掩护工具。 没错这些荆棘是楚兵造出来的假象,如果那些勇士刚才再多向前走一步可能就会发现自己刀上有血。 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假设,千夫长没有想到这些荆棘居然是掩护,是造出来的假象。 原来当灌婴请兵先战,曹参允许后,灌婴没有引兵立刻设置埋伏,或者迎战上去,而是命使刀的士兵快速砍些荆棘,命五百军士用砍下的荆棘在道路两侧设下埋伏。 荆棘的密集程度让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其中是不可能有伏兵,然后他们没有想到这些荆棘之下便是楚兵,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实能发现一些破绽,只是心中大意,或者说心中难以想到这一幕,故而皆未曾想到。 这五百楚兵皆为弓弩手,分别埋伏于两侧,此刻他们一手举着荆棘一手用弩发射弩箭,这支秦军大乱,接着五百楚兵便将手中的荆棘扔向道路。 五百士兵扔下的荆棘将道路堵塞,灌婴此时另外一千五百楚兵从后面杀来,将这几千秦军堵在道路上。 灌婴手持一杆蚕丝枪,舞动起来星光点点,像是一团寒芒向着秦兵刺杀而来,灌婴骑着战马,枪如电蛇所到之处皆辐倒一片。 灌婴马踏秦军,杀之勇猛,由于道路太过拥挤,战马无法驰骋,灌婴便身先士卒,跳下战马,舞动长枪,脚下的劲力不断爆发,轻轻点地便再次跃起,几乎是踏着秦军死去兵卒的身体向前杀去。 鲜红的血液向着一旁的湍流游去,这条湍急的河流慢慢变红。 秦千夫长从没见过如此勇猛之人,身手居然如此矫健,不仅跳跃轻巧,一杆长枪舞动的更是出神入化,千夫长心中一片寒意。 这寒意让他浑身打颤,行动都变得有些迟缓,他暴呵一声,或许是给自己壮胆,或许是唤起溃散士兵的勇气。 也许是战无不胜的秦兵锐气再不断侵染着这位千夫长,他觉得自己是章邯军神下的战将,有着不可战胜的军心,他手持大刀奋起而战。 千夫长盯着灌婴,一路杀奔而去,与灌婴两人战在一起。 好一场厮杀,灌婴枪如电蛇,夺秦命,千夫长刀如旋风扫落叶,在千夫长的眼里那些一般的楚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临时凑集的野民,哪有什么战斗力。 长刀如扫落叶一般在收割着楚兵的生命,灌婴岂能给他机会,长枪仅仅缠绕那兵长刀,不给他任何机会。 终究是电蛇快过旋风长刀,一枪刺中那名千夫长。 千夫长眼神中带着不甘,他率秦军来打击楚军,不料还未遇到楚军主力,就在这么个小道上被千人阻击而死,他不甘,然而事实容不得他不承认,他要死去,死在这么个地方。 千夫长战死,其余秦兵胆寒,灌婴依旧如蛮牛一般冲杀而来,后面的楚兵虽然是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然而却被灌婴的神勇所感染,他们随着灌婴冲杀而上。 灌婴战斗甚疾,仅仅片刻间便让这支试探楚军实力的秦兵全军覆没。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北夹壁 一支两千兵马就济水之南(定陶附近)就地结营,与杠里(城阳附近)的秦军对垒。这支两千人马比较特殊,虽然是楚军旗帜,但军服却是赤色,就连旗帜亦是赤色,不过上书楚字,楚字旗帜旁还有一个帅旗,上书刘字。 正是刘季亲自引兵而至,这支军队是刘季自沛县起事,一直所引的精锐马步军,旗帜的颜色没有更换,唯一变的就是多了一面楚字大旗,刘季美其名曰,赤军。 与两千兵马紧挨着的便是曹参所率五千楚军,自灌婴全灭那支秦探兵,曹参便果断作出决定引全部军队进击东郡郡尉,在济水之南(一说为成阳)与刘季回合。 除此之外,刘交引所收陈王散卒近一千人亦赶来回合,故刘季所率军至此达八九千之众,兵力恢复到收复丰邑之时,与项羽斩杀李由之时。 刘季之兵一段时间多达万余,在与李由大战,又强攻陈留、外黄不下,损失一部分后兵力锐减,如今收陈王、项梁散卒恢复之前兵力。 再看定陶以南,与刘季军相聚不远的林中亦多出一支军队,黑压压乌云一片,正是东郡郡尉亲率的一支军地。 原来东郡尉闻自己派遣的一支先锋军居然全军覆没,勃然大怒,楚军明明不足为虑,何以全军覆没,定是千夫长轻敌导致惨败。 章邯军大破项梁,王离军又围困赵王,秦军节节胜利,如果他东郡尉在此不断败北,秦二世如何处置他,他很清楚。 一个爱玩的少年最讨厌老是战败的消息打扰,东郡郡尉便决定亲自引兵会会楚军,至济水之南还有几箭之地停下行军,原因是探马来报大批楚贼驻扎在成阳(济水之南,定陶附近)附近,与杠里(城阳附近)对垒。杠里的这支秦军乃刘季当时攻击城阳,拔城后,其秦军退守于此。 在一片密林有几个脑袋探头探脑,这几个人默默观察,时而对视,时而做手势,慢慢靠近刘季的大营。 他们是东郡郡尉派出来的斥候,自认刺探经验丰富,几人默默靠近大营,忽然一支弩箭带着强劲的锐气穿过密林而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骇人听闻,穿过层层树叶,直击一名斥候的面门。 噗的一声,这名斥候倒在同伴的脚下,接着又是一箭,另一名斥候倒下。 看着两名同伴顷刻间死去,知道已经被楚兵发现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神箭手。 这名斥候求生的本能爆发了出来,双腿却突然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恨不能用杂草将自己埋起来。 这位斥候静静的等着,等着周围再也没有箭矢,没有任何动静,他才小心翼翼的向后爬,直到进入秦军范围,这才撒腿便跑。途中早有战马等候,他飞身上马向杠里奔去。 大帐内,东郡郡尉听闻这斥候所报,心中有些颤动,“当真是刘字帅旗?” 斥候点点头,“却他们的大帐外有赤军护卫。” 东郡郡尉道,“有赤军护卫,那确信是刘邦无疑,没想到这位出身卑微的楚军主将亲自引兵而来。” 刘季的一些传闻,东郡郡尉有所耳闻,就是刘季属下的战将曹参把三川郡守李由斩杀,把大秦丞相的儿子给斩,实在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东郡郡尉原本还轻松的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这位楚军主将的确不容小觑,而且和彪悍的项羽有着与众不同的特色,麾下猛将如云且有仁义称号,若是被他同化,这一战就危矣。 思虑至此,东郡郡尉果断作出抉择,即刻命信使快马传于杠里秦军与他所率领的成武军两面夹击楚兵,不能给楚兵调整的机会。 因为斥候报来的消息是主将刘季正在召集陈王、项梁散卒,兵力乃混杂之众,需要休整和收编,趁此空档突袭,定可一举搞定。 秋天的芦苇微微泛黄,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河边的水草依旧努力坚持着最后一抹绿。 这轻微的晃动之下有一片芦苇较为异常,晃动的较为厉害,如有一头猛兽一般在踩踏这片芦苇。 细看却是一支秘密潜行的秦军,正在沿着济水之南的芦苇由东向西缓缓推进,这是一支手持长戈和长刀相配合的步军。 走在前面的是黑色的甲士,手持长刀,为首的是两名百步长,忽然他们驻足不前,眼神静静的看着前方,依稀可以看到圆形的军帐在济水之南(济阴)驻扎。 前方的军营比较奇特的是被军帐成半圆形护卫的中军大帐后,济水之上居然还有几艘小的战船,战船上同样是旗帜飘扬。 秦军百步长静静看着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的护卫亦较为特殊,除巡逻的兵卒外,还有一排步兵持长盾护卫在外,像是用盾牌搭建一个铜墙铁壁。 那些巡逻的士兵有些疲惫,此时已近黄昏,正是士气最低落之时,那些巡逻的士兵开始与下一轮楚兵交接。 看到这一幕,两名百步长认为时机成熟了,立刻命令处在中间的五十名弓弩手放箭。 一阵箭雨疾疾的向楚营射去,这场箭雨彻底让楚营困乏的楚兵清醒过来,“秦军袭营!” 一阵箭雨之后,两名百步长引一千秦军冲向楚营,长刀闪着光芒,那是长刀映照出的晚霞,如一道道燃烧的火焰一样冲向楚营。 长刀如火,长戈似寒月,收割着迎击上来的楚兵,这些楚兵似乎像是忽然清醒的雄狮一样,居然亦能爆发出强劲的战斗力,一时间这些秦军无法完成一波成功的突袭。 两名百步长有些着急,他与东郡郡尉相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射火箭为号,东郡郡尉便引军掩杀而来。 眼看时间在一点点消失,两名百步长像是发飙的豹子一样,舞动长刀,脚下生风,在楚军中横冲直闯,忽然他们面前闪出一将,手持四尺四棱锏,怒目而视。 此将正是夏侯婴,他本欲和周緤护卫刘季,却接到刘季的命令,命其暂时抵挡一下秦军,让秦军产生错觉。 四尺四棱锏横扫如风,每一横,一砸,便有一名秦兵倒地,居然被活活震死,这两名百步长震惊,两人合斗夏侯婴。 铛铛铛…… 两把长刀与四棱锏交锋,长刀锋利无比,四棱锏携雷霆之力虎啸而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秦夹壁 济水之南的几箭之地外,有一人骑着战马焦急的等待,他的目光中满是焦虑之色,默默的看着北方,看着济水之南那一片芦苇。 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火箭升空,看不到那一道燃烧的火光,夕阳已经躲进济水之内休息,天渐渐暗了下来,按照道理那道火光更加清晰才对,可是他依旧看不见一丝亮光。 他就是东郡郡尉,与两名百步长相约以长弓射火箭为号,按照时间计算,即便这支千人先锋军即便一步步走,此刻也该发动了进攻,而且是隐藏在芦苇内发动的突袭,怎么着亦能让楚营大乱一阵,可是为何依旧没有快马来报。 一匹匹派出去的探马回报皆是无任何信号,依稀可以听见兵器相交的声音,但没有擂鼓之声,探马亦分不清那是楚贼在操练兵马还是百步长已经和秦军交手。 东郡郡尉实在等的有些着急,他带领百余名勇士纵马向前,欲靠近查探消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战马刚刚离开大军,百余名勇士护卫虎啸而过,至一处林间,忽闻喊杀阵阵。 一支支箭羽向着这百余名勇士疾射而来,这百名勇士不愧是东郡郡尉培养出来的悍士,各个舞动长刀形成一个无形的白色盾牌,这百名勇士形成一个圆将他们的东郡郡尉护卫在中间。 每个勇士皆将长刀舞成盾牌,百余名勇士舞动长刀,看起来像是搭建起一个白色的小帐篷,惊恐的东郡郡尉待在里面。 这阵箭雨没有持续很长,便见一名战将纵马攻杀而来,持一把双刃斧,双刃皆似月牙形,暴喝一声,“食吾一斧!” 正是手持弑神斧的樊哙引兵攻来,樊哙利用东郡郡尉一直关注前方战事,故而悄悄引兵埋伏在此,等待给予其一致命一击,不料却意外的等到东郡郡尉落单,脱离大军,正是擒贼首的好时机。 双刃斧如同一把开天辟地的怒斧,将原本百名秦勇士构建的防御砍的稀巴烂。 这百余名勇士便战边退,极速的向成武大军退去,东郡郡尉为活命持枪与樊哙酣战,便战边退。 人在求生的本能上潜力是无限的,东郡郡尉的枪法居然不仅没有紊乱,而是有所精进,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东郡郡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来,回到成武城内,继续搂着他的美妾,坚守不出。 樊哙自信所引百余人能将其全部斩杀,能俘虏东郡郡尉,甚至击杀,眼见东郡郡尉力怯,越战虚汗越多,顿生大意之心,以为此战将出乎意料的顺利,能一举击杀或生擒东郡郡尉。 就在心有杂念之际,樊哙直接箭头一痛,险些跌下马去,樊哙心中暗骂自己大战之时怎能走神,幸好樊哙的威猛早已将东郡郡尉震撼住,只想着退未曾向着与樊哙死战。 便是樊哙这一痛,手下舞动便缓了些,东郡郡尉见此机会急忙撤离,仅仅引三四名勇士奔回大军。 东郡郡尉本想回到大军便能安全,不料却见成武秦军已经打乱,在军中只见一将,生的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此刻持一杆长枪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成武军焉能不乱。 原来是曹参与樊哙两人引军阻击东郡郡尉,曹参引三千兵马绕到成武秦军之后,樊哙仅引百余人做伏击,不料这次伏击居然差点将东郡郡尉斩杀,算是意外之喜,虽然未能斩杀,却给曹参袭击东郡尉军创造了良好的时机…… 夜晚繁星点点,不见皓月,济水之上有几只小船,在一只稍大的船上有几人在把酒笑谈,其中一名长者捋着胡须赞叹道,“不曾想吾刘季不仅得一勇将,居然是智勇双全,此计甚妙。” 说话者自然是刘季,在船中还有四人,分别是萧何、卢绾、周緤,还有刚刚登上小船的夏侯婴。 当刘季见到夏侯婴这么快便登上船时,颇为震惊,“好快,已结束战斗?” 夏侯婴从船夫那里接过桨,开始轻轻滑动,小船在江上缓缓飘动,这知船周围是几艘临时调用过来的民船,经过简易改造,此刻上面战马红衣甲士,护卫着刘季。 夏侯婴道,“婴亦觉得诧异,未曾想那两名百步长如此不经打。” 原来刘季早就有探马告知东郡郡尉和杠里的秦军联合欲夹壁楚军,刘季便紧急召集诸军吏商量。 曹参、周勃两位战将思来想去只有各个击破,先打弱的,最后曹参感慨沛公军没有擅长水战的将领,否则就不会如此被动,南北夹击的确危险。 当时刘季召集紧急会议,仅召集了萧何、曹参、周勃、刘交四位,其余将领皆在各司其职,随时监视四周的动静。 这是刘交开口道,“刘兄帐下不是有位灌婴战将,臣弟听闻此人善水,曾年轻时在睢阳之南河流中训练捕鱼船队,犹如训练战船,乡里皆称为奇。” 周勃有些迟疑道,“训练捕鱼终究不是训练战船。” 刘季听闻刘交之言,内心大喜,“捕鱼、狩猎皆通兵法,快,有请灌婴。” 灌婴听闻刘季欲得善水战之将与两支秦军同时开展,避免陷入南北夹击危险境地,灌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水战,婴自信可保楚军不败,能否战胜秦军,要仰仗诸将相助。” 刘季听闻灌婴之言,心中更是畅快,“婴尽管言,吾让诸将配合汝破秦军。” 灌婴便借助刘季之言,暂时做了一会统帅,灌婴了解到不管是杠里秦军还是成武之东郡尉军皆不善水战,故而可置楚军主帅于济水之上,命两千精锐前后守卫,将楚军兵分两路,一支楚军依济水北岸列阵迎击杠里之军,一支渡河南下,突袭东郡尉军,进可攻,退可由济水而西。 刘季一听立刻采纳,命曹参,樊哙率军南下阻击东郡尉军,命周勃、灌婴在济水北岸列阵以待秦军,为给东郡郡尉造成假象,命夏侯婴引军坚守在济阴(成阳)之地,刘季近乘民船隐于济水之上,两千精锐甲士所在船只亦用商贩帆布掩盖。 秦军以为刘季依旧在军中,欲黄昏时分突袭,却遇到夏侯婴猛烈的阻击,百步长见楚兵战斗如此猛烈,越加认为刘季就在军中,强行进攻,两名百步长合战夏侯婴,不料却被夏侯婴用四棱锏几个回合打砸而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泛舟江上 济水的夜晚美丽宁静,宁静的可以听到河两岸的虫叫,自然更能听到方圆两箭之地的厮杀声。 水上的一只民船上,五人围坐在一起,静静听着四周的动静,有风声、有水声,还有四周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 一位美须髯的长者眯着眼睛看着济水北岸,不解道,“天色已晚,为何灌婴、周勃不点火把?” 这位美须髯长者四周坐着的乃刘交、萧何、夏侯婴、周緤,周緤做参乘(警卫)护卫着刘季,夏侯婴不仅为刘季驾车如今又为其撑篙。 刘交、萧何一直跟随刘季,萧何时刻为楚军筹集粮草,安抚庶民,刘交则是为刘季安排下榻、代为搜觅贤士豪俊等诸事,有时提起文笔协助萧何起草相关文书。 萧何、刘交皆欲言又止,自从这位亭长由沛公再到武安侯,整个人生发生质变,曾经的沛县二把手萧何在刘季面前变的有些拘谨。 萧何对这位曾经的小吏没来由的信任和支持,又没来由的有一层薄薄的隔膜,隔着君臣二人的距离。 相比萧何,刘交更自如一些,正欲开口却听刘季道,“今夜畅所欲言,无须拘束,一切以破敌为上。” 萧何这才开口道,“列阵以待,却不点火把,灌婴、周勃这是要转守为攻,出其不意攻击,退守河岸又置之死地而后生,险中求胜。” 刘季微微点头,轻轻拍手称赞,刘季又转向刘交道,“弟,以为如何?” 刘交自谦道,“弟常舞文弄墨,不知兵事,仅为愚见。夜不举火,一则磨练士兵意志,二是让士兵适应黑暗,于黑暗中作战终究要靠双眼。环境的熟悉尤为重要,二位将军这是要利用势取胜。” 刘季默默想着,自己属下大多皆出身卑微,那受过什么名师指点,更不是兵法大家,然他相信属下这些能征善战的将领皆是善悟的好手,实践是最好的名师。 忽然船外响起报号,打断刘季的思绪,只听外面高声道,“东郡郡尉已退守成武,曹、樊二将请示围还是攻?” 此言一出,船上的五位脸上皆露出笑容,夏侯婴、周緤不加掩饰的笑,会心的笑,肩膀上似放下一个沉重的担子,瞬间腰板笔直,萧何、刘交仅仅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刘季。 此时的刘季目光却在望向济水北岸,秋风送来隐隐约约的厮杀声,竟然断断续续,惹的刘季侧耳倾听。 刘季感觉萧何、刘交的目光,便将心神从济水北岸收回,刘季没有急着下达自己的命令,望向萧何、刘交、周緤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船中瞬间陷入寂静,只有水声和呼吸声交相呼应,片刻萧何与刘交对视一眼,皆道,“当集中兵力攻城,不知婴、勃二将战况如何。” 萧何、刘交所言正合刘季心思,便对外道,“命敬伯、樊哙只围不攻。” 船外兵卒领诺命而去,船内再次陷入寂静。 江水忽起,刘季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船上,似睡非睡,萧何等见刘季躺下,不敢打扰,皆闭目养神,不敢有一刻懈怠。 刘交心中心疼季兄,望其多睡片刻,萧何心中颇为震撼与敬佩,如此紧急状况,战事不明,居然能闭目入睡,他萧何自认做不到。 此时的萧何亦想入眠,可一闭上眼睛便能听到喊杀声、痛苦声,即使一身风吹来,萧何亦会认为有敌军奔驰而来。 萧何看了眼刘季,心中配合刘季的波澜不惊,其实刘季根本没睡。 刘季静静的聆听四周,江水忽起卷起千堆雪,波涛声哗哗的响,船摇晃的更加厉害,刘季感觉这摇晃与马背的颠簸有异曲同工之妙,令其如驰骋在疆场。 耳旁的破涛汹涌化作战场上的厮杀声,这声音让刘季不安,因为他从中听到的皆是楚兵的嘈杂声,他猛然睁开眼睛,未曾坐起身便道,“将船靠岸,靠近北岸。” 船内的萧何、刘交、周緤皆震惊,“不可,危险!” 刘季笑道,“靠近北岸,吾欲知晓战况。” 萧何道,“自然斥候来报,武安侯无需亲自前往。” 闻言刘季面色一沉,萧何望之心中一惊不再言语,却听刘季道,“自家兄弟面前,无须称呼武安侯。” 萧何心中一松,“诺。沛公,不可亲临北岸,刀剑无眼。” 刘季道,“向北岸稍微靠靠,无需靠的太近,夜里视觉受限,吾需听见北岸的战况。” 几人自然无法阻止固执的刘季,萧何便走出船,对撑篙的夏侯婴道,“向北岸稍稍靠近,保持安全距离,以防流箭。” 夏侯婴非常吃惊,心中亦担心安全,便小心翼翼的将船撑向北岸。 随着船只的靠近,刘季终于听到动静,兵器的碰撞之声越来越大,厮杀声中刘季听到一道特殊的声音,那是一个字,或冲,或杀,一波接一波,仿佛江上的水波有规律的荡漾。 或许刘季对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或许这个声音太过特殊,刘季似乎在哪听过,便道,“诸公,可曾熟悉此冲杀之声。” 小船靠近北岸时,四周有甲士乘船护卫,刘季话音一落便有一只小船冒着流箭向北岸快速驶去。 此刻刘季依旧在注意这道冲杀声音,本是有节奏的出现,却突然消失了,刘季心中有些不安。 片刻,那冒着流箭的船只吹起笛声,萧何闻声道,“斥候传声,那冲杀之声乃灌婴之将,其作战勇猛,几次将杠里秦军打退。” 刘季担心道,“为何不再响起,是否陷入危险?还有吾的虎贲令此刻如何?” 济水北岸,一片狼藉,靠近济水的岸边一片杂乱,除去死去的兵卒,便是战旗、甲胄,还有断刀残箭,亦有丢弃的长戈,那战旗多为秦字,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楚兵背济水而战,退无去路,作战勇猛,不仅将秦将打退,更是追北而去。 济水之北,夜路小道上依旧上演着一场掩杀,秦军溃不成军,杠里守将被周勃一锤砸于马下,一命呜呼。 杠里县尉早于胆寒,几个回合便倒于灌婴的蚕丝枪之下。 灌婴枪如闪电,寒芒如丝,丝丝所到之处皆有秦兵应声落于马下。 灌婴善疾斗,一刻亦不停留,打的杠里秦军毫无喘息之机。 第二百四十章 北定西进 周勃暗暗心惊,亦觉身体力竭,想不到灌婴竟然如此勇猛,猛如樊哙令秦军胆寒,出枪如电快似曹参,极善奔袭,在长途奔袭上周勃自叹不如。 杠里秦军万没想到楚军会紧追不舍,所谓穷寇莫追的理论完全摒弃,他们皆畏惧那使枪的战将即灌婴。 凡是看到灌字将旗,便扭头边跑,恨不能将马鞭抽断,不是秦军战斗力不行,而是灌婴实在过于勇猛,对于这位疾斗的楚军将领之打法,有些不适应。 周勃善射,组织弓弩手不断截杀杠里秦军,犹如狩猎一般不断的将秦军赶入灌婴的虎口。 由于奔袭秦军就在一盏茶的功夫发生的,故而江上的刘季突然听不见灌婴的冲杀之声,短短一盏茶的功夫,灌婴、周勃已经远离济水北岸,彻底将杠里秦军消灭在归城的途中…… 济水南岸,成阳附近,芦苇之旁,刘季长发飘飘,轻轻捋着胡须,他很高兴,特意将头发散进行了一番梳理,望着济水之上过江的船只,刘季真的高兴。 因为就在刘季于江上担忧济水北岸战况时,他得到消息,言灌婴、周勃率军已经将杠里秦军彻底击垮,杠里军几乎被全歼。 故而刘季很高兴,西征路上的第一仗打的很漂亮,这不仅给了刘季莫大的信心和鼓舞,更对鼓舞楚军的士气尤为重要,毕竟秦军的战无不胜、诛王灭国的威势实在令人胆寒。 刘季不是一个以打仗为乐趣的人,更不是鼓励麾下战将多斩头颅,他每打一仗便在心里琢磨攻杀是为了什么。 刘季内心其实不喜欢在战场上,不是胆怯,而是有那么多的死卒,有那么的流血,天下那么多郡县,他不可能每个城池皆去攻伐,那便失去战斗的意义,成为杀戮的机器。 在与项羽合兵攻秦的日子里,他看到项羽屠城,心中受到震撼,那些为暴秦守城的将士、庶民实在可恶,然城中每个人都很可恶吗,刘季的答案是否定的。 刘季厌恶暴秦,痛恨其造成的苦难生活,他不是圣人,自然亦不是嗜杀之人,他厌秦,然不恨民,对城中父老子弟没有恨意。 在屠城的那一刻,刘季的心神发生变化,他在思考攻秦的目的,他要灭秦,以灭秦为目的,绝不是一味的攻城略地。 明白这个之后,刘季便决定先稳定砀郡,收取陈王、项梁散卒之后便引兵西进,入关中做关中王才是他的目标。 等到周勃、灌婴登岸之后,刘季给予赞扬,并命刘交笔录各将领战功,稍作休整,刘季便引兵星夜赶往成武。 成武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星空之下显得是那么的安详,没有一丝躁动从城内飘向上空。 成武城外,西南方向有一支军在这里就地结营,中军帅旗上绣有“曹”字,营帐周围的旗帜上绣着大大“楚”字随风摆动。 自营地向南,向东,皆有楚军,仅仅几千人马却将成武围困起来。 正是曹参、樊哙引军追击东郡郡尉至此,东郡郡尉战败心有余悸,故而对几千楚军的围困倒是觉得很正常。 实则曹参所引三千人马攻城尚可,围城不足,然楚军作战勇猛,秦军新败居然默认了这次的围困,城上没有发起箭雨,亦无巨石从天而降。 此时的中军帐内,一向沉稳的曹参有些坐不住,他引兵追击故而粮草携带不多,且兵力不足以围城,忧心忡忡,欲做夜袭攻城,然沛公命令在此,他又不愿违抗。 樊哙道,“怕他鸟甚,秦兵若敢出城,吾樊哙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曹参苦笑,樊哙如今和刘季连襟,身份地位自然不同,曹参知晓即便几次战败刘季亦不会怪罪樊哙,况且樊哙向来以将身份从攻,很少是主将,即便战败亦不会受到多大责罚,可是他曹参却不同。 身为主将的曹参自然要为这三千将士的性命着想,不求能胜但求不会令楚军遭受重创,道“樊弟,楚军仅三千兵马攻城尚且不足,围城恐被秦军各个击破,此乃参所虑也。” 樊哙虽然没读过兵法,然悟性很高,一听便明白,道,“即如此,吾即可去向沛公请兵。” 曹参叹道,“只好如此。” 樊哙刚起身,便听到帐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有兵器挪动的声音,有惊讶之声,还有行礼参拜之声。 行参拜之力的皆为百步长以上的将领,不然的话若武安侯行走在军营内岂不是要被吵死。 曹参、樊哙惊疑之际便闻得帐外报号道,“武安侯到。” 曹参、樊哙听闻刘季到来,皆大喜,曹参立刻起身与樊哙分站两旁,躬身迎接,片刻军帐帷幕被掀开,走出一位顶盔贯甲的大将,正是刘季。 刘季见到曹参、樊哙脸上尽是笑容,“不必如此多礼,孤……吾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刘季本想自称孤,发现自己的言前后矛盾,若是称孤岂不是难免落入繁文缛节的俗套之中。 曹参听得明白,看的清楚,立刻道,“沛公如今已是武安侯,身份在此,三军之中当有上下等级,否则难以调令。” 刘季听闻曹参之言,心中畅快,本微微有些尴尬的笑瞬间变成灰心的笑,“敬伯言之有理,快,吾等今日不行君臣之礼,以兄弟排次落座。” 刘季的到来令曹参心下大定,不再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 刘季到来,自然意味着那另外五千多兵马的到来,虽然战东郡郡尉、杠里秦军有所折损,然亦从中收编俘虏和散兵,兵力没有多大损失。 八九千兵马,曹参自信可以将成武拿下。 刘交、萧何、曹参、周勃、夏侯婴、灌婴、樊哙等诸军吏皆分列两旁,刘季稳坐帅位,刘季道,“吾军志在西进入关,成武军,诸公以为攻还是退?” 刘季话音已落,作为三军主将的曹参便道,“若舍成武西进,臣恐前有陈留、外黄,后有成武、昌邑,若两军夹击且兵力远胜于楚军,恐危矣。” 曹参直接从兵事上分析,认为当破东郡郡尉军,进一步拔昌邑,以绝后患。萧何作为文吏之首,武安侯的丞相,一直埋头深思,此刻抬起头道,“成武,昌邑皆距离丰邑较近,骑马奔袭半日便到,若沛公西进,此二城出兵袭击丰邑,甚为不妙。”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言阴晴 刘季心中急于先于宋义、项羽入关,对北定还是西进一时难以决断,曹参从兵事上考虑让心中天平微微上下动了一下。 心中天平微微动,但也仅仅微微动,并未形成很明显的倾斜,当萧何言起老家丰邑,刘季心中大动,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向“北定”方向下坠,急于西进之心慢慢减弱。 丰邑,这是刘季出生的地方,虽然刘季是养于沛县,但对这个出生之地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在,且刘太公以及刘仲等家族之人皆在丰邑,还有自己的妻子吕雉,还有两个孩子皆在丰邑。 一想到吕雉,那个温柔美丽的娇妻,刘季心中便是一阵波动,再想想孩子,他的心更加笃定,不能让丰邑有闪失,虽然任傲在守丰,但肯定难挡东郡尉军、昌邑军两路夹击。 刘季果断决定先定砀被,再行西进,“如何破城,敬伯与诸将不妨畅所欲言,凡能出奇计拔城者,皆重赏。” …… 成武城内,一条繁华的街道此刻是星稀人亦少,当真是夜深人静,然这条街道渐渐多了几辆马车,碾压着青石路缓缓行驶。 马车的主人似乎在可以掩饰着隆隆的马车声,然而夜依旧是出奇的静,马蹄声如同踏在铜器上,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这些马车皆在一处三进院落前停下,从马上走下来的皆是军吏,有的身穿吏服,有的身穿铠甲,似乎准备随时上战场一样。 最为精彩的是他们的表情,一个个像家里有丧事一样,看了看这个宅院很不情愿的走进去。 有的小声议论,“看来今夜又无法安眠。” 有的用一种很不屑的声音回应道,“汝想安眠,先保小命要紧吧。” 诸军吏虽不愿进这三进院落,然一走进,表情立刻变换,由一脸的怨气变成喜气洋洋,步伐也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二进院落的北面三间正房是兵事堂,此刻兵事堂内外有罩灯照的如白昼一般,诸军吏发现异常,重新整理衣物,表情再次变得很严肃,因为他们皆知兵事堂一般只有门前的两个铜炉散发着闪耀着炭火之光,殿内亦仅仅几盏鱼油灯而已。 可此刻却增加了许多腊灯,还有小型的炉火。 诸军吏看着眼前的大殿竟然一时间沉默,既不言语,亦不敢迈步上前,寂静,寂静之中慢慢响起脚步声,这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音,众人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道,皆微微躬身,从远处走来一身黑衣铁甲的将军,身材高大威猛,一双环眼不怒自威。 诸军吏皆向此人行礼,此人正是东郡郡尉之下,诸军吏之上的裨将,实则是东郡尉军的实际统领者,一个智勇双全的虎将,东郡的头号战将,明明可以去其他郡做郡守,最低亦是个郡尉、郡监,可是他偏偏喜欢待在东郡,待在成武。 诸军吏皆以为此裨将高风亮节,与郡尉情同兄弟,不忍离开,宁愿以裨将的身份领军守卫成武,守卫东郡。 当初东郡郡守从濮阳虽随邯至定陶时,东郡郡尉曾想派遣这位成裨将前去相助,章邯没有同意,而是令其密切监视刘季、项羽所引领的那一支楚军。 当时刘季、项羽军斩杀李由,楚军军威威震诸侯,项梁又是击败章邯,故而秦将章邯以为项梁是楚军的首脑,那么他的左右臂自然是刘季、项羽,他章邯自然是要灭楚首脑,左右臂便交给成武、昌邑的秦军来监视,一旦有变立刻采取行动。 成武、昌邑距离定陶较近且此两处秦军战斗力皆不错,故而这步棋章邯还是蛮看重的,万一和项梁大战再败,这两支秦军可是最大的后手。 等到章邯战败项梁,楚军首脑被砍,章邯以为楚地军不足虑,成武、昌邑之军亦没有了价值。 可以说东郡尉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这一切源于东郡郡尉的成裨将。故而成裨将的地位在东郡之诸军吏中颇为特殊。 成裨将看着诸军吏微微躬身回礼,便大步向殿内走去,其余诸军吏这才迈着小步走进殿内。 走进殿内远远就看到东郡郡尉一脸严肃的坐在面南的正位上,阴沉似水,没有紧锁,几乎要拧在一起,额头的褶皱亦向眉头拧去。 诸军吏见此,没有敢面露笑容,大气不敢喘,静静赵自己的坐位落座,每个人的脚步很轻,没有发出大的声响,生怕惹到这位刚打了败仗的郡尉,片刻间殿上便彻底安静下来,每个人皆静静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东郡郡尉看了眼诸军吏,眼神在殿内游走,最后看到成裨将后脸上才露出轻松的表情,开口道,“吾先前败于楚军一将,后查知此人曾为沛县狱掾,曹参,仅仅引三千人马便将吾五六千秦将给击败,吾虽以为耻,然可见楚军战斗力尚在,并未随项梁战死而衰弱,如今斥候前方探查回报,言刘邦亲自引军来助曹参,兵力大增,当如何应对?” 东郡郡尉话音落地,殿内一阵嘈杂,各执一词,又渐渐平静下来,殿内弥漫着颓废低迷的气氛,这气氛似乎还要继续降温,每个人脸上皆没有大秦威武的神色,毕竟皆不愿被派遣引军出战。 此时有将夸口道,“吾成武城高二坚固,池深而激,且有成虎将何惧之有?” 此将之言却是令原本低迷颓废的气氛稍稍缓解,其余诸吏,如成武令、丞,还有成武主吏掾皆附和这位将领之言,皆言楚军不足为惧,有成将军在成武城池便坚不可摧。 一人言,无风,二人言,东郡郡尉感觉到希望,三人,四人,最后大小诸军吏皆言可固守,甚至可战,楚军不足为虑,唯一令秦将畏惧的项梁军已然溃散,项梁已战死,剩余皆不足为虑,不然上将章邯怎么能不像逼杀魏咎一样杀死怀王再北上。 “上将军皆以为楚地兵不足忧,这才北上攻赵,难道吾等欲怀疑上将军之预判?”最后成武令的这句话彻底击散了东郡郡尉眉头的阴霾,露出寻常所持的笑容。 殿内亦一片晴朗,诸军吏感觉心中一片明朗,没有大军压境的感觉,却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成武军不足以抵挡刘邦军……”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东郡郡尉 凝固,笑容凝固,凝固在殿下诸多军吏脸上,他们先一刻还满脸笑容,此刻却怎么亦笑不出来,那些笑出声的人渐渐变成皮笑肉不笑。 这一切自然是成裨将的一句话,殿中诸军吏皆以为成裨将能率领秦军击败武安侯之军,将这支楚军变成项梁军第二,甚至想着与昌邑之军联合去南下攻楚,在楚都彭城虚弱之时。 可是成裨将却斩钉截铁的言成武军不敌刘季军,那么先前的设想便成为泡影。 主位上的东郡郡尉脸色很不好看,在召集诸军吏商议如何应对楚军时,快马来报他原先与杠里军相约前后夹击,如今杠里军全军覆没,杠里令与守将皆被刘季麾下战将灌婴、周勃斩杀。 这个消息彻底让东郡郡尉没了脾气,先前欲主动出击,与杠里相约两路秦军南北夹击,定能立个大功,东郡郡尉为何选择与杠里联手,首先杠里属东郡,以大秦的军制度,东郡郡尉是整个东郡掌控兵事最大的官吏,虽说郡守之下便是郡尉、郡监,然则这三个官职有着不同的分工,彼此互相制衡,郡守掌一郡政务,郡尉掌一郡兵事,郡监则负责监督郡守、郡尉负责实时向秦廷回报。 郡守、郡尉、郡监虽各有分工,然则互相渗透,互相制衡,有的人即为郡守亦掌兵权。 因此作为东郡郡尉自然可号令整个东郡各县秦军,东郡虽大,然有秦兵驻守的亦就定陶、东阿、城阳、濮阳、临济、甄城、杠里、都关等几个县而已,其中与其关系较好的便是杠里。 东郡郡尉自认可灭刘季军建立功勋,有好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铁党,杠里令。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此次主动出击不仅自己战败,杠里军更是全军覆没,这下彻底让东郡郡尉产生深深的震撼和恐惧,当初他听闻刘季、项羽斩杀三川郡守李由,自认那不过是丞相之子乃不知兵事的纨绔子弟所致,或者说李由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可是如今他被击败,才知刘季所率领这支楚军的厉害。 东郡郡尉亦算是熟读兵法,曾经一度想赵括真的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吗,他读赵史亦想过赵括一出师便遇到强大的对手白起,而且最后秦赵兵力损失相当,真正令赵括败亡的恐怕是赵国国力。 为此东郡郡尉作为东郡秦军统帅,他要做的便是保证秦军士气和粮草充足,至于如何上战场厮杀,具体的指挥就交给成裨将,可现在成裨将自认不敌刘季军,他该如何做。 东郡郡尉道,“依成将军之言,需向外求助援军?” 成裨将点点头,“正是。” 东郡郡尉又道,“楚军势大,东郡之兵皆曾被楚军重创,闻之胆寒,若不是上将军击败项贼,斩杀之,恐东郡之兵已被楚贼剿灭,向何处请兵?” 东郡郡尉对东郡的兵力部署太熟悉了,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很清楚东郡之内已无可战之兵。 这一下殿中再次陷入寂静,借兵何处去借是一个问题,如何突围出去又是一个问题。 东郡郡尉见诸军吏皆无言,便开口道,“向东北方向入砀郡,求助昌邑?” 距离成武较近的便是砀郡的单父、昌邑两县,单父已经被吕泽占领,唯有昌邑就在秦军手里,且战斗力不弱,东郡郡尉将希望寄托在昌邑上。 东郡郡尉的言论得到大多数军吏的认可,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成裨将又幽幽的开口道,“王离大将引二十万军围困钜鹿,且有上将军相助,不日便克城,唯有北上赵地,请王离军方是永绝后患之道。” 此言又是得到一阵附和之声,东郡郡尉却忧虑道,“北上赵地,距离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成裨将却道,“可遣一支劲旅,快马赶往赵地,昌邑之军可求助,然能否发兵却是未知数,毕竟有单父贼兵虎视眈眈。” 东郡郡尉点点头,“然。” 随着东郡郡尉的叹息之声,城外的攻城之声响起。 深夜,曹参、周勃二将引兵强行攻城,然而楚兵却被阻击在成武城外的小山坡,那里建有一道防线,成裨将亲自督战,一场惨烈的战斗打响。 这道防线比较特殊,直接贯通成武,真是成裨将从成武内直接通过这道防线至此处。 这道防线像极北面的长城,沿山地由成武城直接连接到此处。 火光游动,没有过多的厮杀声,城防之上不断有滚石、箭矢落下,一声声闷响从楚军之中响起,曹参看着这一切立刻命令停止进攻。 成武城可以说由北面的城防围城一个弧形,与南面的山地形成一个圆形,偌大的成武成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城池。 攻城之声消失,夜再次寂静,曹参与周勃商榷楚军强攻伤亡惨重,曹参道,“沛公虽命吾等克城,然更叮嘱要减少伤亡,保存实力,以为西进,如此攻城断不可取。” 周勃亦道,“需智取。” 曹参、周勃商榷如何智取,强攻难以奏效,唯有引敌出洞,方能一举攻克第一道防线。 曹参便命快马将战况报于在中军大帐的刘季。 成武东侧,一个小山坡上安营着几顶军帐,其中一定军帐内走出几人,为首的那人向成武北侧望去,那里是楚军与秦军对峙的地方,此人自然是刘季,楚军的最高统帅。 跟在身侧的是夏侯婴、萧何、刘交、卢绾等,刘季看着那边战场,厮杀已过,此刻停止攻城,本是深夜休息之时,然刘季全无睡意,默默注视着前方。 刘交走上去道,“刘兄,进帐休息,明日清晨好指挥楚军从南侧攻城。” 成武难打,难于在自北方向东西两侧形成一个弧形的防线,易守难攻,南侧是陡峭的山地,故而成武是个占据地利的城池。 如果不是刘季接受萧何、曹参等重要文官、武将的建议,定要先北定砀郡,再西进,他不愿将时间耗在这里。 不知为何,自从怀王言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一颗躁动的种子便在其心中发芽。 试想,谁不愿成为称霸一方的王者,与自己出生时就有的七雄并立,在史册上自己亦能拥有和他们一样的王国,而且七雄已经并入秦,如今秦崩塌,他刘季如果崛起,那么就会成为如秦祖先一样,成为一个王国的开创者。 是的,诱惑力太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涉间秦将 刘季想着想着便难以入眠,想着想着便不想在此逗留,他很想西进,他没有项羽那样贵族的身份,自立为王他从未想过。 如今却有一个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称王之心开始觉醒,一个王者种子深埋内心,此刻已经破土而出,难以再掩饰自己。 他刘季确实想要关中王。 咯哒咯哒,一匹战马奔腾之声在山坡下响起,刘季不自觉的向山下望去,一个火把快速向山上来。 等到这根火把接近刘季时,刘季看的很清楚是一名赤骑,何为赤骑,又名赤侠,他们不仅骑术了得,更具有一身不弱的武技,各个都深通一门武学,亦是神射手,总是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不轻易露出的力量。 这赤侠,皆刘季游历天下所遇英雄成员组成,有愿出仕者如灌婴、樊哙、任傲等,不愿出仕者则称为赤侠,帮助刘季除暴安民。 可以说是刘季秘密组建的一支力量,他们不在庙堂,而是存在于江湖之中,凡是庙堂和军中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往往有赤侠去解决。 刘季为此不惜重金组建,以助萧何在治理郡县时去解决那些纠缠不清,难以短时间拔除的豪族恶霸势力。 此刻一名赤骑快速向着飞奔而来,看来情况紧急,不是一般的小事。 萧何、刘交、夏侯婴、卢绾见此皆微微吃惊,上前一步跟在刘季两侧。 这名赤骑双腿在马腹上轻轻一夹,胯部扭动,身体如飞燕一样轻轻跃起,又轻轻落在刘季跟前。 赤骑单膝下跪,“禀,武安侯,此地北方,济水之阴发现有秦军,是长城秦军南下的一支。” 刘季闻言大惊,长城军不就是王离所率大军嘛,如今怎么亦分身南下。 萧何等闻言更是吃惊,刘季招呼卢绾给这名赤骑找些饮食,随后他便与萧何等商榷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 中军帐内,左右又为油灯新添鱼油,灯火飘摇,刘季与萧何等就着鼎中羊肉汤商榷御敌之策。 秋季是萧瑟的季节,虽然最近几天无雨,不再是那么潮冷,却是有一股股凉气不断逼来,这时候深夜喝点羊肉汤即是滋补,又能抵御湿寒。 几人的影子映照在军帐上,聊着聊着,油灯再次暗淡下来,有些黯淡无光,突然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刘季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见是一位身穿铠甲之人在添鱼油。 刘季看到此人心中感慨,两人四目相触,刘季示意他亦过来,加入商榷当中,此人便是自芒砀山便跟着他的陈贺。 陈贺默默来到刘季身旁,没有多余的话,而是默默为他们几位招呼左右添置羊肉汤,默默的听着。 一直商议至清晨,刘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萧何等,“面对突如其来的秦兵,若命曹参去此刻退兵,恐遭成武军反扑,若分兵去打济阴秦兵,兵力不足,不仅难以攻克,有被秦军各个击破的危险。该当如何?” 萧何亦甚至此时的状况,刘季所引兵力不足以分兵去打秦军,便道,“唯有去调兵,加强进攻的力量。” 刘季疑惑,“调兵,到哪里调兵?” 话音未落,帐外报号道,“将军吕泽引兵从单父来助。” 闻言,刘季大喜,吕泽乃吕雉的哥哥,从辈分上将算是自己的长辈,兄长,此刻吕泽引军来助,算是雪中送炭。 由于深聊一夜,萧何等担心刘季吃不消,诸军吏坚持要刘季休息片刻,刘季勉强在军帐内小憩片刻。 等到刘季拖着疲惫的身体醒来后,他稍作洗漱,便立刻召集去敌对策。 吕泽引几千人前来相助,刘季内心颇感安慰,打算命吕泽留下助周勃、曹参破成武城,他刘季欲亲自引兵前去济阴与秦军对垒。 吕泽则建议道,“成武由曹将军围困,不足为虑,然安阳之军虎视眈眈,若安阳秦军与济阴之兵南北夹击,不妙。” 夏侯婴闻之赞成吕泽之言,安阳之军不可掉以轻心,萧何、刘交等文吏亦觉不妥,卢绾则请命愿引一支兵马前去攻打安阳。 刘季此时苦笑,他内心有一种将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吕泽看出刘季的窘迫,便道,“泽检举一将,可助武安侯。” 刘季面带微笑,“如此甚好。” 吕泽便引一位战将与刘季相识,刘季见此将虎头豹腰,星目生辉,的确是一位可栽培的良将。 经过吕泽的介绍,得知此将傅宽曾起兵于横阳,乃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领,与吕泽如兄弟,虽名为追随吕泽,实则平起平坐。 傅宽见刘季生的相貌不俗,气度不凡,忙向武安侯行礼。经过紧急商议,刘季决定派遣卢绾引军一支楚军,由傅宽、陈贺二将进攻安阳,令安阳不能妄动,吕泽在成武附近驻扎,协助曹参、周勃继续围困东郡郡尉。 他刘季则亲自率军前往济阴与秦军对垒,刘季暂且不言,单表陈贺、傅宽、卢绾前去进攻安阳。 卢绾虽不是熟读兵法的大家,然马公书院不是白读的,亦懂得用兵需知己知彼,他卢绾的行军打仗之法便是懂得知晓敌人的要害之处。 陈贺是从芒砀山便跟着刘季的老将,对于卢绾的地位那是非常的清楚,卢绾是谁,虽不是颇具兵事才华的大将,和曹参这种文武兼备之人比才华不行,可论亲密程度军中除刘交等刘氏恐无人与卢绾相比,对卢绾那是比较恭敬的。 傅宽是自己在横阳起过兵,跟吕泽关系交好,算是吕泽麾下的一员战将,对于卢绾并不了解。 不过傅宽短短的时间见刘季对卢绾的态度,便知这位引兵之人的分量,亦是非常恭敬。 卢绾比较有自知之明,论武艺他自知不如陈贺,至于傅宽既然是吕泽帐下大将,自然不弱,恐亦懂兵法,卢绾好在是与刘季有相同之处,善于看人,让恰当的人弥补自己的不足。 卢绾便向傅宽、陈贺征求攻城意见,“此次攻安阳,旨在控制后方,二公可有良策?” 傅宽、陈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陈贺是跟随刘季的老将按照排资论辈,当陈贺先言,然陈贺对傅宽却有着一股军人间的敬重。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各有心思 位于成武东边的安阳在晨曦的鱼肚白下,仍有一丝丝清冷,鸟儿还未出去觅食,一支兵卒却悄悄的逼近安阳。 这支楚兵没有走便捷的大道,专走杂草丛生的小道,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支兵的将领卢绾非常清楚他们这不到两千人马是上不了大道,入不得安阳的眼。 安阳守军三四千,明着打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搞突袭最好。 卢绾便向陈贺、傅宽问计,论冲锋陷阵,卢绾自知没有陈贺勇武,如何最快的打破突破口自然是要仰仗陈贺,且芒砀山时便亦跟随,忠诚可靠。 再看傅宽相貌不俗,不仅在横阳起过兵,单说被吕泽如此看重的人物,自然不止勇还有谋,如何保证不损兵力而牵制安阳秦兵,为武安侯战济阴秦兵创造条件,需要问问傅宽。 卢绾道,“武安侯命吾等牵制安阳,必要时攻之,二位可有对策?” 卢绾的第二次问话,令二人不好再沉默。 陈贺则是从如何攻城的角度思考,认为兵力弱,强攻难下,他愿便装入安阳,从内部打探突破口,从内部瓦解安阳,令其无暇顾及其他。 卢绾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陈贺,随后又征询傅宽的意见。 傅宽微微道,“楚军旨不在攻,而在阻止北上,自然可转攻为守,守住安阳军北上的每个要道,末将以为可伏击之。” 卢绾以为秒,心想若能内外皆如二将所言,那么安阳定然被彻底缠上。 卢绾道,“诚如所言,当大功一件,内部需瓦解,外部亦可伏击。” 安阳城中,守令看到一道密封焦急万分,他招来守将商议,几乎把所有能商议之人皆招在议事堂内,甚至把自己的美姬亦招来。 诸将早已对安阳令这个举动见怪不怪,不过内心却很鄙夷,一个女人怎么亦能和他们在一起议事,心中多有不爽。 守令将密信传给大家看,诸军吏一看乃是大将王离遣涉间引军南下,欲攻击楚国彭城,攻击楚王令其无暇顾及北上援赵,另一方面亦算是对东郡尉军的援救。 可是王离亲笔书写,又是虎将涉间引军南下,他岂敢怠慢。安阳、成武皆是处于东郡和砀郡的交界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安阳秦军又受东郡郡尉的节制。 故东郡郡尉在派出一支劲旅杀出一条血路北上赵地时,还有两骑分别超东西两个方向奔去。 一个奔向昌邑,一个驰向安阳。 成武城中,东郡郡尉难以置信的看着浑身是血的骑朗将,这名骁勇善战的骑郎将便是他东郡尉花大力气派遣出去的劲旅,为的是北上赵地救助,谁知他骑郎将未走多长时间居然折回。 东郡郡尉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奔至赵地?” 见骑郎将摇摇头,东郡郡尉差点气出血,原本还幻想着这位悍将真的是夜行千里已经带回援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骑郎将上气不接下气,欲开口依旧被东郡郡尉抢先开口,“既如此为何返回?” 骑郎将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音色中带着激动,“末将虽未曾到达赵地,然遇见王离部将涉间将军,他引一支精兵南下攻楚,恰可援救吾东郡郡尉。” 骑郎将便将涉间所传达的意思全盘托出,原来是王离、章邯寻思赵地不日可破,听闻怀王遣数万楚军北上救赵,为破钜鹿争取时间,王离与章邯商榷先发制人,抢先派遣大将涉间南下攻楚,来个新版的围魏救赵,令这支北上楚军不得不回兵自救。 按照涉间传达的将令,东郡尉军、昌邑等砀军皆听令与涉间一同南下攻彭城,令其首位不能相顾。 东郡郡尉听闻大喜,大喜之余东郡尉这才缓缓平复心情,等到冷静之后先前的大喜消失了,虽言王离、章邯的设想不错,可是却少算了一个,那就是和项羽一同封侯的刘季,号为武安侯的刘季,这支楚军力量亦不弱,甭想南下攻彭城先自救再说吧。 不过好在涉间引兵南下,至少多了一份援助,那么击退曹参,甚至击败曹参军便成了可能。 东郡郡尉大喊道,“快挑选几个精壮难能干的斥候,火速与安阳令、涉间将军取得联系。” 在安阳城中,诸军吏明了事情紧急和重要程度时,皆脊背直冒冷汗,安阳令看着他们道,“如何应对,可有对策?” 令人沮丧的是这些将领皆善守城,不善攻击,守将更是认为如果舍城北上会合涉间将军,那么犹如鱼儿离水,恐会遇见始料未及的阻击,该当如何。 安阳守将之言彻底让安阳令提前陷入寒冬。 这个秋天安阳令本来就觉得很冷,不能很好的跟美姬玩耍,战火虽是火却令安阳令感到寒彻刺骨。 如今守将的话令他感到更加寒冷,涉间大将之令自不能违背,东郡郡尉之言又不能视若妄闻。 守令眉头微皱,迈着沉重的步子在堂上走来走去,说实话他真的不喜欢打打杀杀,在榻上搂着妻妾喝着小酒不挺好嘛。 干嘛要打打杀杀,可是他忘了,每个人皆如他那般想,奈何榻不够,美姬没那么多。 安阳令有些不情愿的道,“出兵是必然的,问题是先出兵援助成武还是北上响应涉间将军。” 安阳令清楚自己的这个级别连个都尉都算不上,自然只有听令的份。 诸军吏认为当先东进援助成武,再与东郡郡尉合力北上方能无忧。 突然银铃般的笑容打破了冷若冰霜的气氛,像是解冻的河流令众人脖颈上一股发凉。 安阳令感觉到了诸军吏不悦的眼神,他亦感觉有些不妥,望向美姬脸色一沉,“吾与诸公商议兵事,不可造次。” 美姬则不以为然,依然在笑,笑的花枝乱颤,等到笑声渐渐消失,她用银铃般的嗓音说道,“郡尉尚且听令于涉间将军,诸君不去抢先北上立功,反而欲与郡尉共北上,若破贼,功在谁?” 此言轻巧而灵动,在议事堂的上空轻轻飘动,久久没有散去。 原本有些微怒的安阳令此刻一下变的很清醒,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看着诸军吏道,“诸公以为…” 后面的话还未道出,这些军吏原本的沉默寡言,原本对美姬的敌意消失了,尤其那些武将纷纷要求亲自领兵北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雨中对峙 秋季的清晨微寒,草叶上的露珠还没走光,雨点穿过树枝和层层树叶撒将下来。 落在潜伏在林间的甲士身上。这里是两处略高的地方,易于伏击,很少有人从这里走,因为这里没有人的足迹,可以说没有明显的路。 山石两旁皆有五百甲士埋伏,其中有一位顶盔贯甲之人轻声道,“此地难走,安阳军当真会从此地经过?” 说话之人正是卢绾,他看着陈贺眼睛里有一丝丝疑惑,卢绾寻思对面的傅宽一定也是这种疑惑。 傅宽是个勇敢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死就置之度外,而是不能将生死置于危险境地,在详细的筹划中确保将胜算拉到最大方能冒险一试。 掉脑袋的事情不能重来,故而傅宽每次冲杀皆会进行精密的核算,他盘算着此地的坡度,遮挡物的密集程度,以及现在秋雨缓急对战场的影响。 傅宽擦拭一下雨水,眼睛望向对面的杂草从,心里默默的想,突如其来的雨,难走的小道,他们会走这里? 原来是陈贺穿粗布衣,带着珍稀之器潜入城内,用非常手段搞定了安阳令美姬,由美姬的强力耳边风将安阳军向北吹,而且是超这条小路上吹… 安阳城外,一条游蛇一样的秦军在艰难的走着,安阳令这次亲自上阵,带着诸将士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 安阳令没有因为路难走而不悦,亦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对这条小路充满自信,“如此难走的小道,定鲜有人知晓,这次美姬算是指了一条好道。” 安阳守将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这点他是同意安阳令之言,虽然他对美姬经常拉着安阳令到安阳城外的林间地带去狩猎,去采摘野果,寻找野菜等等感到不悦,甚至不满,可是这条小道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此那么安阳军便能悄然靠近济阴,找准机会便能将楚军一口食下,立下大功,想到这里安阳守将笑了,这笑容很灿烂,层叠的树叶间洒落的雨滴完全不能遮盖这阳光般的笑容。 安阳令、安阳守将怀着立功的心情慢慢向北游蛇而去…… 济阴(定陶附近),旌旗绵延,黑色的旗帜在秋雨中飘扬,这雨下的不急,风却很急,旗帜梭梭作响,一位顶盔贯甲的将领在巡视自己的这支马步军。 尤其是黑色的铁骑让这位将领的胸脯抬的老高,此将生的额头突出,阔面虎背,面容自带一股凶煞之气,正是王离部下的虎将,涉间。 王离此刻围困钜鹿,他和章邯听闻楚怀王的计划后震惊,不仅有一路楚军北上援助赵国,还有一路楚军竟然向西略地,欲入关中。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楚军,亦为尽快解决赵国,王离便派遣麾下战将涉间趁彭城空虚南下攻楚。 王离自认这二十万戍边防胡的大军围剿钜鹿绰绰有余,钜鹿北面虽然有诸侯军前来,然则不过数万人,且不敢上前与秦军交战,他便调拨涉间五千马步军突袭南下。 这五千马步军最为厉害的便是那二千铁骑,涉间曾不止一次的率领这支骑兵在北方与胡人交战,这支铁骑曾经受过蒙恬将军的训练,是当时威震于胡人中的铁骑分支,他自信有这支铁骑再加上弓弩手,完全可以给彭城一个突袭。 不过此时涉间巡视这支铁骑,巡视步军和弓弩手,不是为了讲鼓励将士之词,而是巡视死角,令将士们在绵绵的秋雨中亦能保持高度的警惕,警惕位于南面芦草旁的楚军,防止他们突袭。 这支楚军的旗帜、服侍很特别,旗帜是代表炎帝后裔与黄帝同德的土黄色,服侍则是黄色与红色相间,有的是身穿黄色服侍,有的是身穿红色服饰。 红色服饰的甲士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壮士,有一位长者在此前巡视,这个长者身穿铁片鱼鳞甲,银色头盔,年纪虽长但步履稳健,真是刘季。 秋雨淅淅沥沥,刘季的铠甲经过秋雨的洗礼,闪闪发光,他看着对面那支黑色的铁骑,黑色的旌旗有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经斥候探知,这支秦军有王离部下战将涉间引领,且有两千精锐铁骑,兵力上多于自己,他刘季的八九千兵马此刻曹参引四千在围困成武,卢绾引两千,他此刻引领的不过三千人马,与涉间五千相差很多,好在这三千人马皆为精锐。 虽然有压力但这不是刘季第一次以少对多的对垒,此刻他刘季非常清楚现在将士们需要鼓舞,需要激励,三军不可夺帅,匹夫更不可夺勇。 这场秋雨中的对垒,士兵的勇气,士兵心中的斗志尤其重要,这在他领军与三川郡守李由对战中深有体会。 秋雨打湿刘季的战袍,一位年轻的壮士上前欲为其解下战袍,换上另一干爽的红色战袍,刘季转身看向此壮士,此人映入眼帘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刘季示意他不用为其解战袍,他要与众将士一同沐浴在秋雨中,感受着这秋雨带来的凉意,用非常实际性的词语直击楚卒的内心。 楚卒最需要的是食饱,如果能有一陶碗酒饮那便是人间四月天。 那么刘季传达的便是击退涉间军,孤立东郡尉军,待曹参、周勃破成武,那么城中美酒随便饮,秦吏钱财分赏勇士。 生命威胁之下便是饮食,这些参加楚军的壮丁起初是为保命,此刻便是为家人战斗,他们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可得到的爵位和荣耀将会子孙,这点是这些壮丁最愿卖力之因。 他们是苦命的孩子,自不愿自己后代亦如他们这般受到秦苛政的危害,更喜欢可以改变祖祖辈辈紧固的命运。 一番言语之后,刘季便回到军帐,军帐是一棵大树地下,树的后面是芦草,芦草之后是一潭湖水,楚兵在此结营,一是方便饮马,二是取水做饭方便。 刘季走进军帐片刻又驻足回头,目光向秋雨中的士卒望去,在秋雨中有两个人的身影引起刘季的注意。其中一个是先前欲为自己换战袍之壮士,另一人则与此人关系莫逆,两人此刻正在谈笑间,似乎不惧即将与秦军发生的厮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雨话芒砀 或许是秋雨不愿见到双方就此厮杀,依旧是缠缠绵绵不肯离去,但这未能阻止双方的厮杀。 涉间引领的长城军早已习惯在静静的等待中寻找战机,未曾率先发动攻击,刘季军在斩杀丞相李斯之子李由后便声名鹊起,涉间未曾轻视,像对待胡人那般对待这位新对手。 这是涉间第一次与刘季军交手,虽然斥候探知刘季军兵力要比他少上许多,让他一向谨慎,未曾因此而生出轻谩之义。 刘季呢,此刻正注视着秋雨中的两个壮士,忽然他披上蓑衣走向他们,樊哙、周緤见刘季刚进军帐又离开,便急忙披上蓑衣持刀护卫,刘季意识到二人在身后,便驻足转身向他们挥手示意不用跟着。 樊哙、周緤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无奈一笑,立在当场,默默看着刘季向那二人走去。 这二人见刘季走过来,即刻向刘季施礼,“见过武安侯……” 刘季道,“吾观两位小兄弟,非常面熟,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两人,其中一个长相敦厚,身形雄壮,用很浑厚的声音说道,“吾是周灶,在芒、砀山时就跟着刘亭长。” 周灶,芒、砀山,这几个词语一下将刘季拉回一年前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刘季还是泗水亭长,押解壮丁到咸阳服劳役,刚走至芒、砀山这些壮丁逃走近半,到不了咸阳壮丁会逃光,按秦律他刘季是死罪,于是索性放这些壮丁逃走。 这些役徒们感念刘季的之恩,除去有家庭之累的走掉,愿意追随刘邦的有十余人,这周灶便是其中之一。 刘季心中感慨,周灶是个忠厚热心之人急忙向刘季介绍身边的这位,未曾刘季开口问,更未等其自己开口,周灶便道,“这位是孔聚。” 孔聚,刘季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清晰,倒是这周灶因为是第一个响应要留下来的,故而有点印象,可这孔聚不是很清楚。 孔聚自我介绍道,“吾乃孔树之子……” 孔聚这番介绍倒让刘季很熟悉,他瞬间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波笑容在脸上荡开,这个小伙子他记得,道,“可是孔子第九世孙?” 孔聚点点头。 刘季看到这两个小伙内心感慨,他自出芒砀山至今不知不觉已经一年有余,从一个逃犯变成如今的武安侯。 刘季清楚的记得当年那些役徒有十几人跟随,后来才有不断的人前来投奔,皆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多为一些亡命之徒。 刘季道,“那十几名兄弟尚在否?” 周灶、孔聚那明亮如星的眼睛有些暗淡,刘季似乎意识到什么,“等打完这仗,吾刘邦请当年的兄弟们再饮一桶酒。” 刘季将当年兄弟召集任务交给了周灶和孔聚,让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召集在一起,随后刘季道,“二位兄弟,如今现居何职?” 孔聚道,“当初吾为执盾,后受到调遣入步兵,任百将。” 刘季听闻点点头,目光又看向周灶,周灶亦道,“吾亦为百将。” 闻之,刘季略微思考道,“吾封汝二人为郎将,暂听樊哙调遣,阻止涉间南下。” 孔聚、周灶领命道,“诺。” 二将领命,刘季便召集樊哙、夏侯婴等商榷阻止涉间南下之道。 秋雨随风断断续续的飘洒,红色的墨水,黄色的潮水开始在秋叶之间快速蔓延。终于刘季发起了进攻,先下手为强在刘季眼里是最为恰当的。 先发起进攻,让涉间难以断定自己是多少兵力,有没有伏兵,往往兵力少的一方负责防守,但刘季率先发起进攻。 刘季、刘交、萧何此刻皆在军帐中静静的等待前方的战况。 樊哙引军快速向涉间军发起攻击,红色的战服,兽皮甲胄,如红色墨水一样迅速晕染开来。 樊哙命孔聚、周灶为左右先锋,由刘季亲自点为郎将的二人作战勇猛,不愿令武安侯失望。 这次是刘季的骑兵和涉间的长城骑兵第一次交锋。 装备的优良第一次展现出优劣,涉间的骑兵装备精良,不仅一律短甲便于活动,而且一部分手持弓箭,一部分手持长矛,矛头皆是金属,锋利无比,战马亦是精挑细选。 再看打头阵的孔聚、周灶,战马良莠不齐,且多使用的是长剑,即使有的使用长戈与矛,但好多是石戈,唯有樊哙引的五百骑兵乃使用从秦军手里夺来的金属长戈。 初次碰撞便显现出兵器的劣势,难以取得战果,樊哙大喊,“周灶,孔聚,避开其骑兵,冲击步兵。” 好在周灶、孔聚颇为勇猛,引动的士气颇为高涨,士气如一阵风一样令楚兵如雨点一样更加密集的拍打在秦军身上。 鲜血染红的地面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不曾发生厮杀一样。 可是看到地上不断倒下的楚卒,樊哙着急了,他亲自引军,舞动弑神斧冲向涉间列队的步兵。 冲击去才发现这不是一支普通的步兵,和寻常地方郡县步军不太一样,多为重装步兵,各个身穿金属铠甲,手持长矛、戈、钺等长兵器,几乎很难近身,即便冲杀进去,樊哙所引骑兵很难对他们造成杀伤力。 樊哙后面的步军多没身穿金属铠甲,多为兽皮甲胄,好在皆手持弓弩,樊哙发现不对立刻撤退,命周灶后退,守住阵地,勿让秦军冲入中军,因为那里是刘季营帐的所在地。 涉间没有想到刘季会率先发起进攻,他见樊哙等诸将非常勇猛,完全不是不怕死的打法,亦颇为佩服,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所引秦兵在装备上强于对方,正压着楚贼打。 涉间便果断的做出决定,准备舍弃与孔聚、樊哙的纠缠,直仆楚贼中军大营,遇到了周灶引领楚军的强烈抵抗,硬生生阻止了对方的前进。 此时樊哙发现周灶善于防守的特点表现了出来,樊哙、孔聚立刻采取同样的方法欲直接攻击涉间所在的中军。 孔聚善骑,速度很快,樊哙力大且有斧法威猛,竟不断的破除步军防卫,涉间见此战心突起,拍马出战。 涉间与樊哙第一次交手,一柄大秦刀与弑神斧交锋。 铿锵之声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响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回军成武 军帐内,刘季已经无法安坐,起身踱步,他已知晓樊哙出战不利,在努力阻挡涉间的的前进。 刘交、萧何亦觉得此时刘季应当避一避,离开军帐到后方重甲武士的重重护卫下,但刘季没有而是派遣夏侯婴驾八乘战车去协助樊哙、周灶、孔聚抵挡秦军。 刘交、萧何有些耐不住,担心秦军真的冲进来,但刘季毫无惧色。 飞马来报,“秦军冲进中军第一道防线,现被周灶死死防守拦下。” 萧何、刘交听闻前半句面露惊容,但听闻后半句稍稍放松,但依旧有焦急之色,整个过程刘季始终面不改色。 刘季道,“再探。” 斥候领命,飞马奔驰而去。 刘季不断得到消息,夏侯婴驾战车冲击秦军,暂时压制秦军装备的优势,秦军这次皆为马步军,没有车兵。 夏侯婴驾战车疾斗,这让涉间措手不及,他本与樊哙大战在一起,斗的难解难分,马上战斗很考验两人的骑术,由于没有马镫,无处借力,全靠腹部和腰部的力量。 樊哙长期屠狗,又骑马到远方进肉或卖肉,马术倒在自然中练就,一场马战之下,涉间亦觉得吃力,觉得眼前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屠夫真的像是一位将军。 为什么说像,皆是因为在涉间眼里将军至少读过兵书,操练过兵马,但兵谍给他的回复是樊哙只是一个屠夫而已。 虽然樊哙勇猛,夏侯婴疾斗,奈何兵力相差近两千,且装备上终究弱些,一些装备齐全的楚兵此刻皆交由曹参、周勃在攻成武。 可以说楚军一支在苦苦抵挡秦军的进攻,一直是鼓声大作,不断的传来厮杀之声,渐渐的这鼓声才慢慢消失。 樊哙、夏侯婴、孔聚拖着疲惫的身体入营帐,留周灶严防秦军突袭,这第一次交手总算结束。 刘季见状很快断定不可再打下去,否则不利楚军,不过好在樊哙说楚军斩杀秦军两位五百主,还有一个执旗将,可以说算是给秦军一个小小的警示。 刘季心中慢慢有了决策只是还欠一个决定性的事件,便在此时一匹战马飞进楚军,带来了卢绾、傅宽的消息,他们伏击安阳很成功,不仅伏击成功,还回击安阳,打的安阳秦军不敢再出,最大的意外收获便是斩杀了安阳令。 这个消息让武安侯这支楚军士气大增,刘季望了望天空,秋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再来缠绵世人。 刘季道,“回军成武。” 樊哙、夏侯婴、孔聚等诸将领命,“诺。” 刘季补充道,“虽撤离,然需让秦军难以察觉,做到悄然撤离。” 樊哙率先开口道,“沛公放心,悄悄隐秘撤离,俺樊哙擅长。” 武安侯帐下这些从沛县、丰邑跟出来的依旧习惯性称呼其沛公,总觉得武安侯叫起来没那么顺,其实还有另一层面,认为他们的沛公当为王,凭什么要一个放羊娃来封侯。 刘季悄然撤军暂且不提,单表曹参、周勃这边,此刻曹参作为攻城主将,周勃作为副将,召集诸将商议,灌婴、丁礼、陈濞、魏选、毛泽等帐下听令。 由于刘季与涉间初战不利,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东郡郡尉耳朵里,原本一直龟缩在城中的他开始蠢蠢欲动,竟然出城迎战。 曹参道,“灌婴、丁礼听令。” 灌婴、丁礼躬身领命,“在。” 曹参道,“汝二人引八百精兵,从小道绕到秦军侧背面,随时伏击秦军。” 灌婴、丁礼道,“诺。” 曹参又道,“陈濞、魏选,汝二人扮做盗贼,到成武西南水泽处,时不时骚扰狐夫人,令东郡郡尉无法专心一处。” 陈濞、魏选互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领命道,“诺。” 诸将各自引百将前去执行任务,简易的军帐内只剩下曹参、周勃,周勃面带微笑拍手道,“这则消息的获得抵得上千军,且看那东郡郡尉与裨将如何处置。” 曹参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谁曾想他们还有这层渊源。” 原来曹参、周勃遣人进入成武内部去刺探消息,虽然折损几位悠闲的谍兵,但获得一个非常值得大做文章的消息。 那便是东郡郡尉与裨将皆中意一个女子,狐夫人,裨将属于部都尉级别,比郡尉低上一个级别,这女子便被东郡郡尉纳了去,这裨将一直念念不忘。此女子此刻正在成武西南的水泽旁养身,虽天气渐寒,但那里因为有天然的温泉在反而四季如春,狐夫人便在此养身。 如果能擒得此女,那么东郡郡尉以及裨将必然心神大乱,虽然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丢失自己的官位,但定能搅出一番风雨。 陈濞、魏选引上百人前往,狐夫人惊扰,急忙命人火速向东郡郡尉传递信息,言有盗贼闯入。 接到此消息,裨将果然比东郡郡尉还要着急,愿亲自引兵前去剿贼,东郡郡尉终究还是理智一点,此刻眼下最大的敌人是曹参、周勃的楚军,不是什么毛贼。 这让裨将很生气,心中骂道,“道什么山盟海誓,当初见汝一片赤心,且对狐夫人极好,这才安下心,此刻却……” 裨将果然不顾东郡郡尉的反对,悄悄引一千人马前往援助,走至一小道上他遇到了伏击。 埋伏在此的正是灌婴、丁礼,这灌婴起初还在想埋伏在此能不能起到作用,他灌婴一度怀疑,他喜欢正面与秦军疾斗。 可是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位战场的勇将真的为护卫一个女人而不顾东郡郡尉的将领,亲自引一千人马来替狐夫人打击盗贼。 灌婴、丁礼索所引虽只有八百,但各个骁勇善战,是精兵,且弓弩手早已准备就绪,这位裨将根本未曾想到会遭受到灌婴的突然伏击。 箭雨打乱了裨将的队伍阵型,箭雨还未完全停下,灌婴便身先士卒,持蚕丝枪纵马来取裨将性命。 裨将大惊,混乱中已经顾不得散乱的队形,慌忙挥刀来战,灌婴的枪疾如骤雨,寒芒如雨点一样向成裨将身上洒来,令成裨将有些吃力。 成裨将一心牵挂狐夫人,此刻才意识到危险来临,刀法由凌乱渐渐变成颇有章法,这是一场酣斗。 第二百四十八章 破东郡尉 成裨将求人心切刀法渐渐稳住,且刀法凌厉,招招要砍下人的脑袋,灌婴则是迅疾异常,平时走南闯北贩卖丝织品难免会遇到一些难缠的家伙,因此他手里的武技从没落下过。 此刻灌婴的枪法得到了施展,与成裨将斗的难解难分,二人的骑术皆是了得。 再看丁礼,上腿夹住马腹,上身竟然站起,像是在马背上扎马步,一杆化奉戟竟然舞的出神入化。 当真是一杆长戟扬威名,难逢敌手须丁礼,灌婴颤斗成裨将,那么剩下的便没有武艺了得的,被丁礼是一戟刺落一个,片刻间便是十几名骑兵落马。 丁礼引三百勇士在小路上堵截这些秦兵,灌婴则是引五百兵马断了秦兵的去路,丁礼的勇猛渐渐让成裨将心慌,眼看自己所引的一千兵马越来越少,心下大急想回马战丁礼,无奈被灌婴缠住。 就在成裨将分神之际,灌婴忽然从马背上跃起,距离足有三尺高,临空向下掷出一枪,直接给成裨将一个透心凉。 成裨将没有穿铁甲,铁甲一是笨重二是不便活动,因此穿了兽皮甲胄且为短甲,他不会相信灌婴的那杆枪能船头自己的甲胄。 可事实上很多不必要的死亡便是发生在自以为是上。成裨将刚将后背交予灌婴,他准备去战丁礼,就发觉后心一凉。 这股凉和秋天的凉不太一样,是刺骨的凉,但很快便不觉得凉,因为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倒了下来,噗通一声率下马去。 善战的成裨将一死,剩下的秦军立刻没了斗志,降的降,逃的逃。 成裨将这么一死,不仅给这支千人秦军造成溃散的影响,那东郡郡尉更是不会想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东郡尉听闻成裨将不顾自己反对引军去救援,心下大为不快,此时城外的楚军又是骂骂咧咧,先前他听闻涉间将军把刘季击退,可以说是击败,这让食了个定心丸。 当斥候向他禀报涉间将军正率秦军向南追击刘季时,他感觉立功的机会来了,这点楚贼不能皆让涉间干掉,而且还有一个很直接的原因那就是涉间作为将军比自己的职位高,他在战场上厮杀,如果自己一个东郡郡尉一直躲着那肯定是要受军法处置。 东郡郡尉亲自引成武军出战,和曹参、周勃对垒。 此时的灌婴、丁礼、陈濞、魏选皆不在战场上,曹参、周勃便亲自上战场,曹参周勃将楚军分为左右军。 曹参持枪引左军从侧翼攻击秦军,周勃持怒天锤引右军从右翼出击。 东郡郡尉不愧是大秦的一员的虎将,一杆长枪舞动的如龙蛇出洞,同样分军向左右出击,他自己引中军向曹参冲杀而来。 曹参持枪来战东郡郡尉,曹参后来觉得原先那个枪名不太好,便又起名为飘影枪,只因他出枪迅速,犹如闪电,枪法飘逸灵动,一杆乌枪被其使的犹如幻影,故又名飘影枪。 曹参与东郡郡尉大战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曹参瞥见周勃,心中一惊,只见周勃那一方有些吃力,不知何时周勃箭头中了一支冷箭。 曹参不愿再与东郡郡尉纠缠,便撤身去援助周勃,由于兵力的悬殊,曹参、周勃所引的这支四千左右兵马完全抵挡不住东郡尉军的八千人马,相差太多。 在曹参的闪电般冲击下,周勃总算从险境中脱离,引军向后撤,东郡郡尉望见大喜,“刘邦麾下第一战将不过如此嘛。” 东郡郡尉立刻引兵追击,向成武南追去,其实他忘记了一点,他的兵力远超曹参、周勃所引这支楚军,而且他和曹参大战并未分出胜负,孰强孰弱未有定论。 东郡郡尉一味追击,周勃箭头受伤,骑马变慢,几次被追上幸被曹参阻击。 见到曹参、周勃这支楚贼已然溃不成军,他越加的兴奋,一度在想原来他离开成裨将一样可以镇守成武,击败楚贼。 追的很急,不知不觉冲过一个荒草之地,忽然喊杀声大作,一支楚军从右侧的高昂处杀出,为首的正是灌婴,他杀了成裨将后立刻引军回援,投降的秦兵被灌婴收编,加上折损,八千精兵还剩七百多。 即便是这支七百多的兵马依旧给东郡郡尉不小的心里冲击,大惊之下,急忙分兵迎击。 曹参、周勃本在撤退,见灌婴杀回打乱了秦军,便立刻拍马杀回。 曹参、灌婴两人合力战东郡郡尉,竟然大战十几回合,东郡郡尉依旧没有落败的迹象,曹参、灌婴暗暗心惊,不愧是大秦的一员虎将。 在战到三十回合后东郡郡尉身感力怯,便拨马回军,欲逃回城中,曹参、灌婴岂能容其逃回,拍马追击。 东郡郡尉眼见将要进入密林,穿过密林他就能回到城中,便在此事一个暴喝声响起,“休要走!” 只见林中冲出一将,此将手持弑神斧向东郡郡尉杀来,此将甚是彪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正是樊哙。 樊哙身后便是一位长者,此刻勒住马头静静的看着这场厮杀,此人自然是刘季,他初战涉间不利果断作出决定回军成武,毕竟和秦军兵力上有悬殊,不便久战。 在回军的路上,刘季便早已让孔聚、周灶快马去探知情况,得知东郡郡尉正引军追击曹参,且周勃被流矢射中,刘季心下关切便命樊哙引兵火速援助。 这么一来就变成灌婴引七百余兵马,曹参、周勃引四千左右兵马,刘季引三千左右兵马,三面合围。 兵力加起来虽然只有七千多,和东郡尉军兵力相当,论兵力不足以合围,但是此时三面兵马的地形所处位置非常好,三面冲杀让这支八千人马的秦军溃散。 刘季静静的看着前面的战场,樊哙、灌婴、曹参三员麒麟将大战东郡郡尉,周勃受伤后依旧坚持作战,单手持怒天锤一边打杀秦兵,一边指挥楚军左右冲杀,将东郡郡尉军杀的首尾不能相连,竟然来了个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大破东郡尉军,三员麒麟将合力将东郡郡尉击杀,最后由樊哙将其首级砍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小小庆祝 秋雨来去无踪,只留下一片焕然一新的丘陵林地,漫山遍野像燃烧的火焰,红彤彤,黄灿灿。 在这片红彤彤、黄灿灿的林间有一支黑色的旗帜在林间穿梭,为首的战将生的额头突出,阔面虎背,面容自带一股凶煞之气。 此将大战刘季所引一支楚军,楚军战不利,退走,他本欲趁夜晚奇袭刘季营寨,不料冲进去只见红色的旌旗迎风招展,早已不见楚军踪影。 这些秦兵见旗帜便去抢夺,没有人关心刘季去了何方,涉间大怒,拔剑连斩五六名秦兵这才制止。 大秦的军功爵告别了农人有功无赏,军士有功无爵的窘况,奖励农耕激赏军功,不仅大大充盈国库,更这让秦兵对两样东西极为眼红,一个是敌人的首级,另一个便是战旗、战鼓。 谁人管你是如何获得战旗,只要手里有敌人的战旗,那便是一个极为诱惑的饭票,可以获得爵位,甚至换得财产。 涉间所引秦兵乃精锐,本是纪律严明,为激励他们勇敢作战,涉间允许他们获得一定的战利品,为此这支军倒是变得彪悍无比,一路南下倒是畅通无阻,这下彻底让这支秦军放开了。 因为这次冲进刘季的营寨,见到旗帜先去斩拔旗帜,涉间见刘季悄然退走,定尚未走远,若疾速追上掩杀一番,定能擒得贼首,见秦兵散乱他大怒,命其火速追击楚贼,定然没有立刻起到作用,这才怒斩五六名秦兵总算制止。 涉间一路追至城阳南,便就地结营起来,有千夫长询问道,“将军,为何停下?” 涉间脸色平静,眼睛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成武城池所在地,是东郡郡尉的幕府所在,此刻他停下是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本以为楚地并不足虑,谁知这楚怀王麾下的武安侯竟然如此能征善战,竟然将东郡郡尉斩杀。 他非常清楚东郡尉军的实力,那可是近八千的秦兵,居然兵败如山倒,军队溃散,人被斩杀,涉间平静说道,“东郡尉被斩杀,楚贼势大。” 千夫长震惊,“什么?这怎么可能?” 涉间道,“斥候来报,这贼首刘邦手下战将曹参、周勃大破东郡尉军。” 千夫长额头慢慢渗出汗珠,“那么初战之将并非贼首麾下悍将?” 涉间道,“仅为一名悍将,此刻几名悍将汇聚在一起,楚贼兵合归一处,兵力已胜于吾军。” 千夫长道,“原本将军南下与东郡尉军合力破贼,再合力南下攻彭城,如今当如何?” 涉间道,“唯有昌邑秦军可调用,遣两名百将去昌邑调兵。” 千夫长领命道,“诺。” 千夫长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两匹快马向东南方向奔去,此刻在东南方向的成武南的刘季正在清点战果。 东郡尉军死的死,逃的逃,溃散之后留下的仅有一些粮草和器械,尤其是兵器和铠甲,那些逃跑的秦兵为活命皆丢盔弃甲藏匿于草木之中。 刘季命萧何、刘交将这些兵器铠甲等清点之后,直接为这支野路起家的兵卒换上了精良的装备。 比刘季还要高兴的是曹参,看着沛公军总算有了像样的装备,比较兴奋。 战后,刘季立刻召开紧急会议,除卢绾、傅宽、陈贺在严防安阳外,其余将领皆聚集在成武南的中军大帐内。 这次大破东郡尉军,破了涉间长城军南合东郡尉军南下的意图,刘季非常高兴,虽然还有涉间军还没解决,但刘季不是一个一位催促将士打仗的将帅。 首先东郡郡尉被斩杀,陈武军溃散后,成武令便诚惶诚恐,深怕刘季杀了他,为此早早开城门投降,便献上酒肉来慰劳刘季军。 刘季来者不拒,既然小胜那就要稍微庆祝一下,便允许将士们饱餐畅饮一顿,接着再北上攻涉间军。 中军大帐内已经升起燎炉,火红的炭火让秋雨后的潮湿、冷气一扫而光。 左右舍人早在魏选的带领下,将酒肉备好,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庆功宴,但魏选 知道这是一次展现他办事能力的机会,魏选看着与他一起起事于砀的伙伴皆各有其职,飞黄腾达,他内心着急但表面超乎寻常的冷静。 三大陶盆萝卜肥羊炖,五桶楚酒,五大盆的野菜,还有几盘特色蒸鱼,整个军帐内就是一个小型酒宴。 这次大破东郡尉军,樊哙斩杀屯长以上十四人,捕虏十一人,刘季当场赐爵五大夫,其他将领各个论功行赏。 说到周勃,刘季亲自查看周勃伤势,并令大夫用上好的药医治。刘季知晓周勃一向勇猛有智,虽然才谋赶不上曹参,然绝不是莽夫,怎么就身中流箭。 原来是周勃在与秦军作战时发现秦军中有一箭手,堪称神射手,百发百中,几乎每一箭出去皆会射杀一名楚军的屯长级别的武士,这让周勃颇为担心,恐其射击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便拉强弓欲除之,奈何几次射杀皆未曾成功,似乎对周勃欲要射击的方向有预判,每次皆能躲过。 周勃见对方连射楚军之将,颇为恼怒,有一次如果不是陈濞用长刀恰好为其劈开一支冷箭,他周勃恐怕受伤的就不是肩膀,恐怕小命要玩完,周勃便持怒天锤直接冲向秦军,欲取拿名弓弩手。 在厮杀之中,周勃总算将其斩杀,然后却深陷重围,幸好在陈濞的协助下杀出一条血路,这才仅仅是肩膀中流箭而出重围。 说起周勃之事,这才让刘季想起当初一起随他隐匿芒砀山的兄弟们,便对周灶道,“将芒砀山的兄弟们皆招来,一起食肉畅饮。” 周灶领命而去,刘季举爵道,“来饮一爵,为大破秦军庆祝。” 军帐内的皆是郎将以上级别的,更有许多都尉级别,故此次刘季全部采用爵来饮酒,没有用初起义时的陶碗饮酒。 刘季本来欲用陶碗大家无所拘束的畅饮一番,后受萧何、刘交的劝解这才弃用陶碗改用爵,从形式上彻底转变“乌合之众”的形象,慢慢向正规军靠近。 不过此刻刘季帐下将领多为乡野庶民出身,或者小商贩,只有萧何、曹参、夏侯婴等算是小吏出身,故而大家虽然用爵但却没有丝毫用爵的雅致,有的武将用爵居然不会饮,碰着鼻子的有之,磕着牙齿的有之,总之奇形怪状。 第二百五十章 芒砀之情 看着这帮兄弟们饮酒的奇形怪状,刘季无奈一笑。酒至半酣,刘季让刘交、卢绾协助萧何整理此次破东郡尉军的功劳簿。 宴饮之后,刘季没有急着商讨如何破涉间军,如何将这支南下的秦军消灭在南下的路上,在自己西进之前彻底让砀郡安稳,那么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北方来客。 这本是非常要紧的事,但刘季没有立即召开,而仅仅将周灶、孔聚、丁礼、陈濞、魏选留了下来。 说刘季讨厌儒生吧,军中偏偏有一人是孔子的九世孙,还比较看重。 周灶、孔聚、丁礼、陈濞、魏选五人内心比较波动,心中有些忐忑,在武安侯军中地位重要如萧何、曹参皆未留下,为何独独留他们,五人心中迷惑,内心怯怯。 刘季看向周灶开口道,“吾刘邦对砀郡有比较特殊的情感,从没想过吾会隐秘在芒砀山,更能带着兄弟们从芒砀山出来,如今走到今天,周灶小弟,可知晓如何独留下五位?” 周灶多半已经猜出,因为在与涉间军大战前,刘季曾说过要和他们这些芒砀山的兄弟们一起饮酒。 周灶试着猜测道,“沛公可是要与芒砀山的兄弟畅饮话聊?” 刘季点点头,“五位兄弟,尽量将芒砀山的兄弟们聚在这里,吾刘邦想和大家聊一聊。” 刘季话后,五位立刻去寻找当年的兄弟们,在等候的过程中刘季找来木桶,用热水泡脚。 刘季感觉很舒服,走路并不累,累的是和秦军交战,操心的累,打胜了要想着如何让他们获得的奖励均衡,战不利想着如何勉励他们,打败则想着如何转败为胜。 失败在刘季这里不算什么,只要最终的结果是想要的,多少个失败的过程都无所谓。 这些繁杂累心的琐事,刘季消除最好的办法便是两样,一个是酒,一个就是这泡脚。 泡脚虽然叔父,但此刻刘季的心却不在放松之上,眼睛不断望向远方。 过了许久,碎步声开始在帐外响起,不一会便有十几位壮士列在帐内。 看着这些人刘季非常感慨,周灶道,“当初的十几位,能找到的就吾等九位。” 周灶、孔聚、丁礼、陈濞、魏选、戴野、陈涓、刘钊,还有和卢绾、傅宽一起盯着安阳的陈贺。 刘季看着眼前这八位,先是深深给他们鞠一躬,这让八位芒砀山弟兄略感惊讶急忙回礼。 刘季接着道,“诸位弟兄随吾东奔西走至今,感谢弟兄们的抬举和信任,快,坐下,吾等饮几爵。” 这八位落座后,其中有几位看着长案上的爵心中感慨,戴野操着浑厚的嗓子道,“从芒砀山食野菜,到如今用爵饮酒,真的如做梦一般。” 陈涓一脸的笑意,他很开心,何曾想过从一个逃犯到如今成为一名小将,成为一名小吏,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真的很感激沛公。” 说着陈涓就要给刘季敬酒,刘季则直接起身,走到人群中道,“感念弟兄们当初相信刘邦,跟随刘邦。” 刘季便亲自为这八位芒砀山弟兄们斟酒,几人十几爵酒下去后,话茬子彻底打开,仿佛有回到了当初隐匿芒砀山的时光。 那个时候生活虽然坚信,但是却自由自在,再没有秦吏来崔税,再不用担心被连坐,更不用服徭役。 这真正尝到自由的感觉,作为一个人从没有过的自由,穿越在芒砀山之间与山泉相伴,与明月为伍,与奇花异草为队,除了食物匮乏外真的很舒服。 这种自由的感觉真的像一种难以割舍的乡情一样,像难以割舍的爱情一样,令人沉醉,这种对自由的向往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跟着刘季南征北战。 虽然军旅生涯是提着脑袋过,可是真的相当舒服,相当的有存在感。 八位芒砀山兄弟一起向刘季敬酒,并表示与刘季一起走过日后的日子,不管会发生什么。 这次芒砀山酒聚让刘季眼睛湿润,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刘季得到了心灵放松。 半醉状态中,刘季向这八位兄弟道,“欲破涉间军,切断王离的设想,诸位可有好对策?” 这八位兄弟便七嘴八舌的道出心中想法,刘季再一次感觉到众人智慧的力量,他们虽然不是名士,不是将门之家,更不是豪门之后,可是从与自然为伍的生活经验里得到很多的感悟。 这感悟便是包括如何和秦军打,他们作为庶民太了解庶民所想,太了解他们的辛苦,对秦是铁定没有好感,没有跟从之心。 他们没有提出非常高明的战术,只是很认定一个道理,那就是相对于国人而言,他们这些野人,乡野之人,这些农人之子,这些在田埂中劳作之人,他们对秦没有情感,有的是敢怒不敢言的愤懑,他们是非常愿意打进城中,杀掉那些曾经盘剥他们的县令及小吏们。 亦就是他们认定的一个道理给了刘季一个很大的齐发,那就是乡野包围城池,庶民包围国人的战略。 刘季非常开心,他突然明白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问题,这是张良曾经亦提过的,他刘季和那些名门望族之后相比,身份上处于极大的劣势,可是他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利用乡野之人的力量,用仁义之师取代残酷的暴秦。 明确这一点后,刘季准备将楚卒和当地的乡野之人结合起来,来一个军民结合战术,想到这里刘季觉得需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刘季趁着酒劲便令周灶去通知各军吏去商榷他脑海里的这个战略,不知道能否可行,但是一旦奏效将对秦军造成极大的威慑。 民是惧怕秦军,可是民是最为了解当地状况,且如果有楚兵的相助他们将可发挥巨大的作用。 等到萧何、曹参、刘交等皆入军帐后,刘季便将自己心中一个懵懂的想法拿出来和萧何等商榷。 萧何、曹参、刘交最后明白刘季之意,其实就是刘季欲把一支精兵训练成即农即兵的利器。 让这些壮士平时扮做农人在田间劳作,等到秦军做过险地,这些农人便立刻由农变为兵,杀气腾腾的扑向秦军。 等到一波冲杀之后,刘季再命楚军打着旗帜攻击秦军,日后让各地秦军分不清何为农,何为民,给秦军一根刺,让他们生疑。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去无回 秋季之晨,天高气爽,带着一丝丝凉意,但似乎无法令军帐内的热情降温,激烈的讨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军为军,民为民,这个想法实现难度高,秦从七大战国来,各国民风不同,想军民结合难,不过曹参却接受了刘季的这个设想,并勇敢承担这个想法的落实。 按照曹参的设想,这个想法虽难,但楚军与各地乡野之人甚至国人的合作尤其重要。 毕竟国人有多少,一个国家的军队主力主要还是征收的壮丁,来自于庶民之家,那么如何与国人之外的人打交道成了曹参研究的一个方向。 攻城略地,城池是要攻,但更要注意地。 军帐内的鼎沸之声随着一个飞马来报而停止,飞马带来的消息是涉间军驻成阳南,驻足不前不知其动向。 刘季道,“涉间军正是一个验明的机遇,诸公谁愿挂帅与秦军交手,樊哙将与之初战的相关讯息告知诸位。” 樊哙清清嗓子将初战的场景与对这支秦军的了解娓娓道来,将一副长城军的装备状况图徐徐展开…… 成阳南是秋季田野与密林的交汇处,这是蚊虫叮咬的季节,又是丰收的季节,涉间军驻足在此没有再向前。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传来争论声,“走昌邑南下直取彭城。” “昌邑南下关卡太多,单父、沛、留、萧皆在楚贼手里,有被合围的危险。” “然,不如经昌邑东进傅阳,与傅阳合力南下攻彭城。” 争论依旧在继续,难以分出左右。 争论的声音由汝来吾往变成激烈的争吵,忽然一道凌厉之音穿透纷杂的声音,虽然语气很缓却力压诸音,“遣先锋南下探路。” 这道声音虽然很轻却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威严,原本还在争吵,声音却戛然而止,这道声音似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道声音的发出者自然就是涉间,王离麾下的一员战将,南下去实现王离与章邯的部署。 数百名先锋军悄然南下,涉间静静在营帐内等候。 自信,毫无违和感的自信,这支先锋军是他涉间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每个皆为英武善战的勇士,不仅如此由于长期和胡人作战,他们的马术了得,奔袭能力了得,而且荒野生存能力非常强悍。 涉间非常相信这支先锋军很快便能带着他想听到的消息回来。 千夫长则认为,“不易南下探测,恐会与刘邦军相遇,若有意外,不仅没有消息回来,还恐折损这支大秦的精悍之师。” 涉间很自信,摆摆手,“姑且等之。” 涉间已经饮下十爵酒依然没有消息,涉间眉头紧锁,再饮一爵后他再也安耐不住,起身走出帐外。 天空的鱼肚白慢慢变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这片绿林黄花染上一层红润,阳光如碎宝石一样从林间层叠的树叶中洒落。 涉间放眼望去没有看到人影晃动,没有听到马蹄声声,更无战马嘶鸣,涉间眼神不再那么犀利,有些迷惑,甚至带着一丝不满。 红日染红涉间的须发,依旧没有看到,千夫长看出涉间的焦急,这支先锋对涉间的重要性他这个千夫长太了解了。 这是一支可号称铁军,利剑,可以刺穿牢固盾牌的铁军,屡立战功,怎么能杳无音信呢? 叛变,涉间内心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各个皆是死士岂能会受其他诱惑,他很快否决此等想法,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遭遇伏击,受到围剿,但他相信这支先锋军的战斗力,绝不可能全军覆没。 千夫长便派出十几名勇士前去接洽。 十几名勇士同样一去不复返,千夫长心中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过了片刻总算回来一个,但这个勇士却是非常狼狈,背中一箭,胸前有一道刀口,此刻正从中渗出血来。 甲胄已经被砍出一道长口,刀口整齐绝对是一刀可毙命的招数。 这名勇士带来的消息让诸将震惊,这支号称铁军的先锋居然在成阳南一箭之地的田间被全军覆没。 难以置信的事情,具体战斗过程是无法再现,更无办法详细的了解到,但是有一个蛛丝马迹令他们震惊。 据这名活着归来的勇士言,这支先锋军被农人突然袭击死伤惨重,最后被冲出的楚贼的全部斩杀,这有点骇人听闻。 涉间难以想象,农人,怎么能被农人偷袭,一群农人本在农忙却突然杀向路过的秦军,这是令人难以理解的。 这是如何冲杀的,一支训练有素的秦军怎么可能会被一群农人打的措手不及,这肯定是伏兵,只不过扮做农夫的模样。 不过这种安排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首先就是这支伏兵对地点有要求,首先需要是农耕之地,必须是要农人可以出没的地方,可两军相遇的战场往往在城池之下、原野之间,很少那么巧的在农田之旁。 涉间怎么思考皆认为不合常理,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其余诸将皆因为定是刘邦在撤军中留下的伏兵,或者说已经在各处布置好险境等着吾等去走。 涉间不相信这些,他坚持要亲率骑兵南下寻找这支隐藏的楚贼。 秦军长驱直入,直接向东南方向开进,向着成武方向前往,但是他并没有走多远,因为他遇到了阻击。 首先遇到的便是灌婴,灌婴默默的注视着这支秦军,灌婴很喜欢迅疾的打法,这就像他贩卖丝织品一样,首先找准买主,用最快的速度从一方低价进到另一地卖高价,他所信奉的原则便是迅速,时间就是商机,时间就是金钱。 他灌婴虽然不是将门之家,但他将经商的门道以自己最大限度的转变成行军打仗的一套体系。 准,迅,狠,这是灌婴的特点,灌婴默默的看着秦军在一处青山下缓缓行驶。 灌婴身旁的戴野有些耐不住了,“灌郎将,是否该出击?” 灌婴静静的看着,轻轻回应道,“再等等。” 戴野握着手里的弓,这支弓本已拉满如月,此刻又缓缓放松,额头上尽是汗,这明明是秋季为何会出汗,戴野感觉这定是和第一次残余灌婴指挥的伏击战的紧张。 毕竟和自己平时的作战节奏不同,看着秦军即将通过伏击点,通过最佳的攻击时间,他有点着急。 第二百五十二章 破涉间军 这是一条青翠的通道,两旁是略高的丛林,几乎没有路可寻,这条仅供两人行走的小道此刻正走着一支秦军。 涉间突然勒住马头,挥挥手示意后面的停下,他看着前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是他多年与胡人作战的经验之感。 常言女人有第六感,军人亦有第六感,那就是对危险的预知感,这么多年与胡人在草原上作战,对寻找敌人,预知敌人有着难以严明的感觉,这就是涉间的第六感。 涉间看着前方葱葱绿绿的小道,再看看两旁丛生的草木,他生出一种危机感。 裨将询问涉间,“将军为何停下?” 千夫长用携带同样疑惑的眼神看向涉间,那意思是为何停下。 涉间道,“此地恐有埋伏……” 千夫长看看两侧,见真的是杂草从生,荆棘密布,而且各种树枝交错,根本没有空隙以供伏兵从上而下伏冲。 如果说伏击,那么亦要有根本的条件方能实现,现在两旁的密林几乎不太可能实现这种伏击。 就像是在密集的荆棘中,如何冲击敌人,披荆斩棘走过还差不多。 裨将亦认为此处不适合伏击,不太可能有楚贼从此间冒出。 三人成虎,或许真的是这种道理,这让涉间慢慢降低了对危险的警惕性,便示意军队继续向前走。 眼看秦军即将渡过危险的地段,裨将、千夫长皆以为自己的判断很准确,看向涉间的眼神都有些发生变化,眼神中带着一股讨赏的感觉。 涉间这才完全放下心,准备催促后面的秦军加速通过。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来,而且总喜欢在你认为不太可能发生的时候给你一个意外,让人措手不及。 楚兵的确是没有办法向下冲来,但是弓箭、石块却可以从上而下穿过荆棘而来。 兵虽然没有如激流一般向下冲,却可以让弓箭、弩冲下来,这是一次如疾雷般的变化。 太快了,箭如雨密而集,石如雷直劈而下,打的涉间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灌婴的杰作,他引的这支伏兵以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其下的战将戴野起初则是非常的焦急,有些无法耐住性子,看着秦军要过去恨不能立刻让手中的弓箭射出。 最终在灌婴的一声命令下,戴野所引的弓弩手当真像是瘪了许久的怒气一样,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秦军遭受突然的袭击而且如此的迅猛,这是涉间没有想到过的,也是不曾预料到的,灌婴的打法太过迅疾。 前一刻风平浪静,下一刻便如雷电一般,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结束战斗。 涉间的后面遭受重击,前面的秦军根本无法救援,首尾难调,涉间只好忍受这次损失,眼睁睁看着后面的秦军被楚贼食掉,他无可奈何,至少快刀斩乱麻,加速通过这条小路。 涉间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见后面遭受的损失无法弥补,立刻就舍小保大。 果断的引军快速通过,没有组织有效的反击,戴野见秦军的尾部彻底被击垮,便欲追击,依旧被灌婴制止。 灌婴道,“吾等任务已完成。” 戴野笑道,“灌婴兄,难道不怕到手的功劳被人抢去。” 灌婴哈哈大笑,“有肉自然是兄弟们一起食,有酒自然一起饮,那才有味道。” 戴野闻之竖起拇指,“灌婴兄,吾戴野佩服,有兄这句话,吾戴野便是灌婴兄的先锋。” 灌婴爽朗大笑,他知道自己跟刘季的关系自然无法和卢绾、樊哙、周勃、夏侯婴等比,虽然刘季亦非常敬重自己,对自己非常礼遇,当年江湖上的侠客与侠客相遇互相欣赏彼此身上的义。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而且灌婴看刘季不是一个任人唯亲之主,完全按照功劳赐爵,为此灌婴很欣慰认定刘季这个明主,那么接下来他便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武安侯的帐下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刘季麾下做战将,那么唯一可靠的便是攻城略地,先是从攻,最后最好能独当一面,独自拔城,那么必然可以在刘季麾下拥有一席之地,如果想做到这一步,那么必须需要愿意跟着自己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 灌婴听戴野如此之言,内心喜悦,便道,“若戴野弟认吾这个兄长,那么今后吾等同甘共苦,一起在沛公账下建功立业,互相帮衬。” 戴野连连点头,对着灌婴道,“吾听大哥的,逃兵不追。” 涉间急着想离开这个险地,便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保存实力,见灌婴不曾追上,涉间笑道,“楚贼就是楚贼,若是趁胜追击,吾危矣。” 千夫长、裨将却是惊魂未定,他建议涉间尽快离开这个地界,到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涉间心中有些不悦,“若不是本将听尔等意见,岂能会遭受到如此损失。” 涉间对千夫长、裨将之言没那么在意,便放松下来,走过田间见一些农人在忙农活,他便觉得再次令秦军原地休息,再行军。 千夫长见田间的农人有些奇怪,明明是农人却是一直在埋头干活,真正的农人干活状态不是如此,因为千夫长从乡野人家走出来的,故而对农人的状态较为理解。 千夫长建议此地不宜久留,需继续前进,这次涉间内心不悦,一个农人忙碌的地方如何不能原地休息,当真是被楚贼吓着了。 涉间刚令秦军原地休息,便再次见到箭雨,这次的箭雨要比刚刚经过的伏击还要密集,因为这次遭受的全部是弓弩手。 可以说全部是轻便的弩,弩射出的箭较为疾。 这次涉间遇到的是周勃,这是一位在沛公军有着相当高地位的战将,如果说此刻曹参是沛公军的大将,是麒麟将之首,那么周勃便是沛公军的裨将,是副将,二把手。 这次遇到的是周勃,是善于强弓的周勃,而且智勇双全仅次于曹参。 周勃勇是有的,甚至不亚于曹参,但智却不同,曹参是兵之智,周勃却是民间之智,是来自于民间的智慧,是随刘季混迹江湖的智慧,最擅长的便是人心交往,民之气的使用高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民间高手 遇到这次的对手周勃,涉间似乎有了前面的伏击准备,对后面的行军没有完全放松,虽然说他对休憩时不远处的农人放松的,但是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心。 只是涉间心中有气,后悔听千夫长、裨将之言,造成巨大的损失,此刻他心中多少有点赌气的感觉,偏要在此休息片刻。 涉间其实没打算就地结营,不过是想稍作停留便出发,用事实赌一下千夫长与裨将的嘴。 偏偏就在涉间命秦军原地休息时,田间的农夫依旧是农夫,只是他们的袖间突然出现弩箭,一个个抬起头成了一名名勇士。 瞬间如急雨一般向涉间军而来,涉间略显慌张但稍纵即逝,很快恢复镇定,让弓箭手给予回击。 虽然这次搞的很突然,很成功,但是秦军的弓箭手反应也很迅速,秦军仅仅受到一点损失便恢复如初。 涉间心神稍定之际,周勃便引军杀了上来,让刚刚有所稳定的秦军再次慌乱起来,周勃从左侧冲杀而来,樊哙则从右侧冲击而来。 再次见到樊哙,涉间心神异样,觉得与沛公军初战的场景回来了,初战即利的信心慢慢浮上心头,让他毫无畏惧的迎击樊哙。 这次与樊哙打杀一阵,涉间明显觉得不同寻常,樊哙的一柄利斧舞动的虎虎生风,令他一时间难以取胜,甚至有点势均力敌的感觉,但他发现樊哙的力量似乎远远不断的从体内涌出,有用不完的力量,涉间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对手。 再看周勃,他的冲杀比较特殊,不是以杀秦兵为目的,而是不断的以袭击涉间为主。 涉间在什么位置,周勃的怒天锤便砸向那里,不断的袭扰,让涉间无法正常指挥。 如此秦军未能及时得到调度,或者说没有涉间的勇猛奋杀与引路,秦兵居然面露畏惧,或许是因为他们知晓这场战斗自己的结果是什么,即便以杀敌首级来获得爵位与土地,然而他们有命获取是否有命享受,他们不确定了,而且在他们眼里这楚贼却凶猛的如胡人。 周勃作为民间悟出来的作战智慧让他的作战打法完全没有一定的章法,这下让涉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涉间见来将旗帜上上书周字,询问斥候得知这人名为周勃,不过是一个吹鼓手,在红事和白事上不断的给人吹吹打打,这么一个人能有多厉害。 将门之家的涉间自觉高其一等,再加上有着名将之后的熏陶,对周勃这种打法甚为不屑,可是慢慢的他发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打法开始看起来毫无章法,混乱不堪,打一下跑一下,杀到敌人就多杀几个,若是遇到锋芒打不过便躲起来。 涉间很生气,“打得过便偷袭,打不过便逃,专搞阴招,算什么好汉!” 涉间的意思是这是一种无赖的打法,打一场便换个地方,不断的骚扰,涉间勇猛鼓动秦兵,士气高涨时周勃便避其锋芒不与之交手,不断的逃,涉间若不追继续行军,这周勃又从不经意间的小路杀出来,不是扮做农夫便是茶农,这让涉间甚为头疼和恼怒。 周勃每次要专门针对涉间,只要涉间抽不出身,樊哙便如凶神一样砍杀而来。 涉间真的愤怒了,觉得只要见到周勃便要死死咬住,咬住不放,直到把周勃灭掉,如此一来便形成一个怪现象,涉间开始被周勃牵着走。 就在涉间忙于与周勃周旋,他属下的千夫长与裨将却倒了霉,遇到这个屠夫出身的凶神。 千夫长为了赢得战功,对武安侯刘季做了充足的研究,对其麾下那几员战将做了了解,其中这樊哙他便知道不过是一个屠夫而已,自然不用畏惧什么。 若是论兵法之书的了解和熟练度,樊哙完全不在档次,根本不识字,如果不是刘季逼着他学认字,樊哙则完全是一个不识字的屠夫。 樊哙因为刘季,更因为吕媭的原因这才勉强认几个字,为了做将军这才勉强薛几个必须要识得的字,樊哙这次硬着头皮学。 樊哙作战虽然勇猛,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识字,为此刘季还形成一个默规,那便是如果识字不到一定的数量,不能做大将。 可是这樊哙似乎和书简有仇,一看到竹简便犯困,慢慢的樊哙也觉得自己只能做出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将,樊哙自认实战能力很强,经过多次战斗他可以总结自己的一套打法,但是要像曹参那样统管攻某城的全局,书写命令,分发三军,上报战况,书写紧急军报等,他自认不行。 为此樊哙便不怎么再读书,为此千夫长对樊哙的印象便是不足为虑,一个屠夫而已。 可是千夫长忘记一点,他虽然是屠夫却不是一般的屠夫,首先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将,是能攻城略地的,是能够成功单独攻城的一员战将。 只需告诉樊哙大致的做法,其余的细节则完全由樊哙自行布置。 千夫长忽视樊哙直接断送了他的生命,樊哙在他以为安全的地方被樊哙破围,直接一个手起斧落,千夫长彻底结果小命,告别里这个世间,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他。 裨将见千夫长被杀,他大怒持枪来战樊哙,欲给千夫长报仇,结果技不如人,一不留神便被樊哙砍下脑袋。 这两个小将被斩,秦军彻底失去有效的组织,开始溃不成军,涉间瞥眼见千夫长与裨将皆被杀,心神不定,已无战意,便奋力舞动自己的大秦刀向周勃,周勃见来势汹汹欲举锤相迎,却见这大秦刀顺着一个难以做到的弧度滑向周勃的斜对面,顺势拨马回走。 涉间大喊,“鸣金撤兵。” 在中军大帐内,刘季、刘交、萧何还有夏侯婴、周緤等人,静静等候消息。 刘季忽然站起,“战报至。” 说着便走向帐外,果然见一旁战马飞速驰来,红色战服软甲的勇士正快马加鞭。 斥候飞马快报道,“秦军大败,正向北逃,欲渡济水。” 此消息令诸军吏脸上浮现笑容,然刘季却很平静道,“再探。” 斥候道,“诺!”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追至济水 中军帐外,旌旗迎风招展,刘季立在帐前看向东北方向,身旁站着诸军吏,有萧何、刘交、周緤、夏侯婴等。 刘季问道,“涉间乃王离虎将,如若逃归邯郸,北上之军必多一阻力,是否要追,诸公以为如何?” 刘交以为涉间乃名将王离一员虎将,非泛泛之辈,追击未必有益处,恐有追兵。 夏侯婴则道,“王离援军败北,回去定受秦律责罚,无需沛公追击,楚兵可趁此进攻昌邑,砀郡北可定。” 宾客周苛则发表自己的看法,道,“沛公军意在西进入关,败军之将不值追击。” 周苛的堂弟周昌则反对周苛之言,认为当追北,就是因为涉间是员虎将,一旦其缓过劲便是一大隐患,若不除之不仅影响定砀郡北更会影响西进。 周昌起初只是一位管理旗帜的小吏,经过几场战斗之后此刻已经是一名执旗将兼任管理旗帜,因为口齿的缘故又是非常的耿直敢言,故而楚将多敬畏之,没有人把他完全当成一个执旗将看待。 或许是出身为秦卒史,是刘季起义前比萧何还要大的官吏,故而大多人小吏皆未将其看成一个小小的管理旗帜的职志。 刘季对周昌兄弟亦非常敬重,周昌口齿,断断续续的说出上面那番言语,刘季平静如常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刘季是很开心的,曹参这次指挥反击涉间军,算是初步实现了刘季心中的构想,虽然只是雏形,但是却有着很大的象征意义。 曹参指挥的兵力其实和涉间军还是有差距的,虽然刘季的楚军总兵力和涉间军相当,但有一部分精锐还在保护刘季,因此曹参指挥的兵力并没有秦军多。 刘季默默看着东北方向,那里是秦军逃跑的方向,此刻一呼一吸之间秦军便向济水靠近一点。 是否追击就在刘季一念之间,不管多少谋士说过多好的建议,能不能辨别是个问题,采纳之后能不能奏效更是未知。 一切的成败后果自然皆在刘季一人身上,这个责任无人替他顶,刘季捋了一下胡须语气很坚定,“逐北。” 刘季的逐北二字直接由快马传至曹参的军营中,得知此信曹参露出自信的笑容,因为在这道命令下达之前曹参已经派遣灌婴逐北。 曹参的想法是如果传达下来的命令是逐北,那可以不失战机,若不追击则命灌婴直接东进入砀郡,从北面来攻昌邑。 昌邑是肯定要打的,作为刘季麾下的麒麟将之首那么随时打某地皆是可能的,他曹参此刻想的是全局,如何能更加稳定快捷的入关必然是刘季的总方略,在此之下攻打何地除刘季外便是他曹参考虑。 曹参便命令全军即刻全力追击! 济水,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项梁、章邯皆曾与之有关联,此刻曹参不自觉的发出感慨,希望这次可以将涉间军结束在济水南岸。 可是曹参站在高处观察战场,眉头却越锁越紧。 济水在秋日高阳下闪烁金光,映照的南岸除却五彩缤纷又多了几丝灵动,济水南岸喊杀声一片,停一会,起一阵,停停起起。 涉间发丝散乱,脸上有几抹血迹,身上数处有血花沾染,一匹黑色战马几乎染成红色,一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金光,刀尖上不断的滴血。 对面的是一支楚军,为首的一将生的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好一位战将,正是灌婴。 灌婴一直在默默跟随此刻接到追击的命令,灌婴与涉间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灌婴下的一些小将上一个就被斩一个,连杀两三个,灌婴大怒与之大战,难分胜负。 灌婴与涉间的胸腹皆微微起伏,一阵大战后灌婴面色不变但内心焦急,看着秦军逐一在渡河,眼看秦军已经度过一半灌婴始终无法将涉间斩杀,更是无法阻止其渡河。 灌婴的先锋军比较在少数且没有马弓手,只能靠着灌婴的勇猛疾斗不断的四突杀来阻止秦军渡河。 涉间为掩护秦军渡河向北横刀立马于济水南岸,便组织八百死士随其阻击灌婴,灌婴无法杀进去。 一向爱笑的灌婴此刻变得异常严肃,不能让涉间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溜走,要留下一部门秦军在济水南岸。 灌婴挺了挺手中的蚕丝枪,盯着对面的涉间,忽然拍马而出,大喊,“再战一百回合。” 说是一百回合,其实往往几十回合两人皆精疲力尽,枪与大秦刀交锋,乒乓作响。 大秦刀护秦有功,蚕丝枪立楚勇猛。 涉间眼中唯有秦,灌婴破秦报沛公。 刀锋寒芒稳如山,枪尖寒星翻云腾。 两人战到力竭,秦军已经几乎全部渡过,此刻曹参才引军来到,周勃、樊哙为先锋,涉间便弃战上船向杠里的方向奔走而去。 曹参望着即将全部渡过的秦军,发出命令,“寻找船只,渡河追击!” 等到船只准备好,刘季率三千精锐赶来,夏侯婴驾着战车,战车上的刘季须发皆黑,龙行虎步,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腰悬赤霄剑,手持丈二金蛇矛。 参乘周緤手持信武刀护卫着刘季,萧何、刘交等文吏皆骑马相随。 刘季望着济水上的秦军,水波荡漾,波光粼粼,曹参、周勃、樊哙、灌婴早下马前来迎接。 刘季道,“征集民船渡河追击,尽量搜集战船运战车过济水。” 等到刘季军行驶在济水之上时涉间军已经逃至杠里,驻扎在杠里附近,与杠里的秦军形成掎角之势。 虽然之前杠里秦军出城与东郡郡尉遥相呼应一同合击刘季,然而被刘季军大破夹壁的形式,出城响应东郡郡尉的杠里军更是被完全灭掉,可是杠里城池中的秦军依旧有三千且擅长守城。 刘季引军渡河直追至杠里之南,与涉间军对垒。 刘季登高望去,见涉间军虽然战败但依旧进退有序,井井有条,毫不慌乱,再看杠里城池则是戒备森严。 不仅城墙上弓箭手严阵以待,更有小型的弓弩就绪,弩架上已经放好石块,随时会有石雨砸向刘季所在的中军战车上。 刘季从高岗上走下,一直陪着刘季左右的樊哙、周緤持刀与盾牌护卫,刘季走至军中,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追至杠里 这个命令便是将三辆较为大的战车上皆竖起刘字帅旗,瞬间令秦军无法远距离知晓哪辆才是刘季所乘战车,刘季这点其实和秦始皇遇刺因误中副车而活命有很大的关系。 秦始皇虽然遭天下诸侯痛恨亡其国家,但是这种防遇刺的方法却让刘季印象深刻,一个是博浪沙刺杀秦皇的侠士张良与大力士,从此刘季记住天下有一个叫张良的侠士。 张良在他可敬可交的侠士名单中留有重重的一笔,第二个印象深刻的就是秦始皇用这种很一模一样的车辇迷惑刺客,那日后他若遇到危险同样可以用这种方法躲灾。 如今看着对面的秦军,自然而然想起了秦始皇,想起了那个车辆迷惑刺客之事,立刻便命周昌制造一模一样的旗帜随时备着。 此刻刘季见杠里城墙上弓弩,具有远射功能估计就是对付将帅的,故而立刻将三辆较大的战车皆竖起帅旗。 对于如何进攻秦军,刘季则将大权完全交给了曹参、周勃指挥,唯一的叮嘱便是不可硬拼,还要防着杠里城内的秦军。 曹参、周勃召集诸将在前军营帐内,诸如樊哙、灌婴、周灶、孔聚、丁礼、陈涓、陈濞、魏选、陈贺、戴野、刘钊等跟从刘季起于芒砀、丰沛之诸将皆召集在前军营帐内。 此刻在刘季的中军军帐内,诸如萧何、刘交、卢绾、周昌、周苛、夏侯婴、周緤等文吏、武将皆簇拥在刘季周围,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此起彼伏。 前军军帐内的声音同样是起此彼伏,只不过声音来来回回就那三四个,很快便趋于平静。 曹参与周勃两人交换眼神后,只听曹参道,“樊哙、灌婴为左右先锋,率军进攻涉间,陈濞、魏选随吾随时监视杠里军。” 樊哙、灌婴领命,带着诸小将走出军帐准备进攻之事。 陈濞跟着周勃走出帐外,魏选则跟着曹参走出帐外,两人共同引军从东面监视杠里,如果杠里稍有动静,曹参、周勃便立刻发动攻城,令其自顾不暇。 樊哙、灌婴引军去战涉间,涉间知晓面前两人较为骁勇,尤其是灌婴那一套枪法不仅迅疾而且人的武艺亦不弱,马战较为了得。 涉间便看向一人,只见此人生的连腮胡,方面圆眼,豹腰熊背,浑身一股凶悍之气,“陈夫乞。” 此人拍马出列,“末将在。” 涉间心道此人是杠里县令调遣出来的战将,具体战力如何不知,是否能真心与自己配合退敌一切不知,初战涉间便冒着士气被挫亦要令其初战。 此时的涉间军不断的被刘季军追着打,此刻已经有些垂头丧气,涉间心道,“事已如此,再挫败一点亦无所谓,但若是此战陈夫乞能战平,或者说能够将楚军的先锋军打退,那么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将会扭转战局。” 樊哙见陈夫乞手握一把长弯刀,长相酷似樊哙,樊哙一见心中一动,这很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便道,“谁与吾拿下此将。” 樊哙话音未落,一骑闪出,定睛一看乃是战将刘钊,樊哙晓得此人,这人是当年刘季隐匿芒砀山跟随的十几人之一。 此人擅长使矛,常用矛在山林间捕捉野鸡、野兔等野味给刘季食,故而刘季与其关系不错,这便将其安排在樊哙手下,令命樊哙调遣攻城略地。 刘钊手持长矛拍马来战陈夫乞,两马先交,弯刀如流光与长矛相交。 刀与矛交锋,如同天地碰撞,激烈而软绵,两人战不多回合已经是相形见绌,只见刘钊已经是长矛微颤,如果不是行家还以为此人长矛使得已经出神入化。 这是因为刘钊与陈夫乞大战十几回合后,刘钊便差点栽下马去,如果不是他马术还算精湛,真的就摔了下去。 刘钊明显感觉到力量已经变弱,力怯,手有些抖,故而长矛在舞动之中已经不自觉的在微颤,虽然微颤但依旧不乱,使的虎虎生风。 陈夫乞发觉这刘钊力怯依旧打法不乱亦颇为欣赏,棋逢对手知道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故而这柄弯刀便如流光一样笼罩刘钊,欲用武将只见的礼节来对待这位对手。 长刀不停,每次刀锋划过刘钊的脸部、腿部、手臂等唯有软甲护体的地方,皆是划破出血为之,未曾继续将刀锋向里。 刘钊心中感激,几次他以为小命将交代在这里,皆是化险为夷,虽躲过一劫又一劫,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对方留情。 刘钊心中明朗之后便不再与之交战,虚晃一矛便调转马头,夺路而走,樊哙见状早就拍马为其解围,毕竟这位刘钊是曾经为刘季捕捉过野味的,关系相当不错,要是将其折在此多少不知如何与刘季交代。 刘季与樊哙连襟,自然不会处罚什么,但是少了这么一个时不时送野味的终究是少了一些下酒菜不太好。 樊哙舞动弑神斧,一把利斧砍向陈夫乞的弯刀。 砰! 一声清脆的刀与斧的碰撞,刘钊额头直冒冷汗,听声音他可以很准确的判断出那陈夫乞留有多少力量没有全部使出。 这声音带着很强的穿透力,刘钊更加清楚樊哙的力气有多大,常年屠狗的力气即大又有巧劲。 爆裂的力量加上巧劲,可想而知樊哙这一斧具有多大的威力,不言开天辟地,绝对可以开辟山石。 如此的爆裂力量还有绵绵不绝的巧劲居然被陈夫乞一刀接住。 不仅刘钊吃惊,樊哙亦是震惊,寻常战将早已被自己这一斧砍伤,甚至砍下脑袋结束战斗。 可是这一斧就是被陈夫乞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接住,樊哙吃惊,两阵中观战的灌婴、涉间皆露出震惊的神色。 灌婴震惊于陈夫乞的战力,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大战刘钊之后决然还能接住樊哙一刀,着实不简单。 涉间更加吃惊,他万没想到陈夫乞居然拥有如此战力,论战斗力不亚于他涉间,涉间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 涉间南下遇到刘季军后,先是战平实际上秦军略占上风,但涉间起初这并不是刘季军的全部实力,后则是败于曹参、周勃,一路被追击至此,他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此刻才算消散一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杠里遇阻 樊哙见陈夫乞具有与他旗鼓相当的神力,且长相如自己相似,樊哙心中升起惜才之心,觉得如果能将此将收复,那么沛公军中将再多一员战将。 樊哙的战斧便将巧劲运用到极致,力量减弱,铿锵之声不断响起,漂浮在战场上空,这让灌婴一时间忘记上前助战。 忽然一将冲出战阵,灌婴大惊,若是让秦二位战将围攻樊哙,那么就危险了,如果他灌婴在阵前却让秦二将围杀樊哙,可想而知,即便他灌婴能力再强,恐怕刘季便不再会用他,这是灌婴非常不愿看到的。 灌婴立刻持枪来飞马助战,等到灌婴持枪与对方交手后便发现竟然是涉间。 原来涉间见陈夫乞战斗力不弱,若再能助其一臂之力那么便可以将樊哙斩杀,那么如此以来便能给楚军再来一个巨大的冲击,令其对秦军再生畏惧之心。 涉间原想用弓弩手然后恐伤陈夫乞,故而放弃用箭,本想用秦兵围剿,然此做法必然立刻牵动两方大战,现在涉间还不想立刻双方进入交战状态。 兵未动时,兵还是兵,将还是将,一旦开战,那么必有胜负,胜负在谁未可知,若是他涉间败,恐怕军旅生涯就此结束,他还想继续打胡人,守卫大秦。 思来想去,涉间做出一个大胆决定,亲自上阵擒杀樊哙,虽然危险系数比较大,但若成功,那么他麾下的秦军将可以再次冲杀楚营,将楚先锋打的大败,如此便能够扭转战局。 涉间的大秦刀的确不是经常藏匿的,不知食了多少胡人的血,自带着一股煞气,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如同起来如明月降世,令人心悸。 樊哙正在与陈夫乞交手,而且起初为了能够生擒此人,收降此将,力量并没有完全使出,可却不断出现窘状,为此樊哙才不断的将力量加上去,战到最后樊哙的力量几乎用尽,与陈夫乞酣战三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樊哙突然在余光中瞥见有一柄长刀向自己的后脑勺劈来,这让樊哙大吃一惊,樊哙之所以能在与敌将大战时还有时间和精力观察四周这全得益于当年的屠城之业。 因为屠狗卖肉,加上贩卖一些野味的时候常常因为人多嘴杂,常有人偷拿,为此樊哙在一边割肉一边用余光去观察四周,若有人想偷拿他立刻能觉察出,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一种感觉。 这感觉让他对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种天然的感觉,樊哙对气流亦较为敏感,只要有贼想透肉必然会心虚,心虚则乱,做出的动作亦不合拍,进而影响周围的空气,樊哙便能察觉。 如今这种感觉慢慢随着樊哙参加反秦后变成了对危险的感知,当樊哙在余光中看到涉间,心中虽有一惊然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初。 为躲过这致命的一刀,樊哙卯足力气砍向陈夫乞,砰的一声,樊哙几乎将所有的力量皆用在这一刀,或许是用刀过猛,顺利将陈夫乞击的倒退,其战马不自觉后退,借此机会樊哙身子向前趴。 樊哙直觉背后一凉,刀锋顺着樊哙的后背擦过,直接将牛皮软甲划破,划伤后背。 樊哙对刀与血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直觉,刀的凉度,血的温度、流速,樊哙皆在屠狗之中慢慢参透,根据后背刀的温度和血的温度、流速,樊哙很快判断出他仅仅受皮外伤,未曾伤骨,刀口亦未深,然却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可是樊哙感觉危险还没结束,樊哙急忙双腿夹马腹,令战马再次掉头移动,樊哙将身子侧过来,一柄战斧大战涉间与陈夫乞。 仅仅三个回合,樊哙大感力量不济,无法抵挡两位秦将的围攻,好在他又感觉道一股熟悉的味道。 樊哙亦对气味亦有独特的研究,同样得益于他屠狗、猎杀野味,制作肉食中慢慢形成的一种认知,这个对气味的独特感触,让樊哙还拥有一项他人所没有的长处。 那就是凭借气味来断定危险方位,虽然后脑勺没有眼睛,但是樊哙的嗅觉却在制作野味时慢慢变得异常灵敏。 这个熟悉的味道,樊哙可以九成把握断定是灌婴,此刻樊哙心中默默在想,“但愿吾对气味的感知是正确的。” 因为不是百分之百,故而樊哙便打了一个赌,那便是赌自己对气味的判断与性命,此刻正专心与涉间、陈夫乞大战,已经无心在与后背一将纠缠,若判断正确那么他樊哙可以活命。 如果错误,那么樊哙深知他要长眠于此,思念至此他不仅想起自己的娇妻,那可真是嫁娶未多久,果真如此却有憾事,那就是未能在他去世之前见见自己刚出不久的孩子,樊伉。 现在的樊伉已经是六七个月,他一直随刘季在外打仗,未能回家见过儿子一面,若不是有书简之信,樊哙不知已经有儿子。 樊哙不怕死,不然不会跟着刘季反秦,只是现在他不想未曾见儿子便死去。 只见一道银光闪出,那道银光直接与刀光相撞在一起。 这是一杆银色枪头,乌色枪杆,手握之处有蚕丝缠绕的长枪,樊哙未曾看清这枪的真实模样,枪与刀已经交锋数个回合。 涉间被这杆枪缠住,再亦无法抽身擒杀樊哙。 直到此刻樊哙的余光才确定那杆枪的主人的确是灌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味道,这商贩出身的灌婴身上有一股江湖侠义之气,且常年从事蚕丝身上有一股难以觉察的蚕的气味。 虽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贩丝织品,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还在,樊哙凭借对这些气味的判断,做了准确的决定。 樊哙是幸运的,灌婴及时从身后杀出,与涉间大战在一起。 樊哙与陈夫乞,灌婴与涉间,四匹马交织在一起,又战十余回合,四人拍马离开战场,彼此知道短时间是无法取胜对方。 樊哙、灌婴回阵列后,立刻引军冲杀,涉间与陈夫乞两人左右呼应,严守以待,以防为攻,几轮冲杀后,樊哙、灌婴左右两路未曾取得战果。 樊哙、灌婴正在冲杀之际,便听闻杠里东边鼓声大作,喊杀阵阵。 第二百五十七章 智取杠里 杠里东果然大战起,杠里守军见西南方向大战,一时间胜负难以预料,故而准备出城突袭,自然立刻遇到曹参、周勃所引楚兵。 大战一起,杠里守将发觉难敌楚军,便立刻率军回城,曹参、周勃见守军主动出城是个难得的机会,立刻引军掩杀,最终还是差一步,让秦军逃进城中。 周勃与曹参稍微交流便觉得发起攻城。 曹参道,“樊哙、灌婴正在与涉间军大战,绝不能让杠里守军与之呼应。” 城坚池深,守军装备齐全,粮草充足,故而坚守不出,曹参、周勃引军攻城,云梯、弓弩齐用,喊杀阵阵。 曹参、周勃在简易的军帐内商谈,周勃道,“强攻伤亡太大,不利。” 曹参点点头道,“鸣金收兵,回报沛公。” 此时的沛公已是武安侯,中军大帐内的刘季早就知晓此时的状况,快马不断飞驰来报。 樊哙、灌婴战涉间、陈夫乞未取战果,杠里秦军坚守不出,强攻不利,这些刘季皆已知晓。 最令刘季有些意外的是城墙上那种小型弓弩投石却不是针对他的。 这些弓弩针对的不是那些安插帅旗的战车,而是时不时援助涉间军,只要两军罢战,这些弓弩便投石砸向樊哙、灌婴所引楚军。 虽造不成巨大伤亡,但令其难以安稳的休整,甚至还砸死几个百将,樊哙、灌婴皆怒。 刘季立刻判断出必须变换作战形式方能有效,如此下去伤亡太大,如此立刻召集诸将收兵回中军大帐。 追北在杠里遇阻,刘季向诸军吏问计,“杠里守军虽与涉间军没有直接呼应,单单供给粮草就令吾军陷入被动,当如何破之?” 杠里筑甬道向涉间输送粮草,虽然曹参引军几次截取粮道,但所获甚少。 很明显杠里军知晓楚兵的厉害,故而不单单修筑一条甬道,而是修筑好几条,令曹参、周勃不知哪一条才有粮食。 涉间军就在杠里西南,距离较近,故而输送粮草较为容易,刘季深知自己军的弱点,粮草不足,若不能尽快解决杠里之战,那么危矣。 萧何、曹参皆认为可采用一贯的软计策,从杠里内部瓦解,令其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只要杠里一破,涉间军失去粮草攻击必然不能久留,自会撤兵,再引军追击必然可大破。 如何从内部瓦解,诸将众说纷纭,一时间刘季不知该听谁的,难以决策,此时刘季看到身旁的刘钊。 看到刘钊,刘季便自然的想起其打猎所得的野味,脸上露出笑容,刘季询问刘钊,“刘弟,以为如何?” 刘钊与刘季同姓且常常为刘季猎杀野味,或者寻找野菜,这让刘季对刘钊有着特殊的感觉。 刘钊见刘季询问,便道,“可从秦将陈夫乞身上入手,吾与之交战时,此人未曾用尽全力,几次留吾性命,此将可全降为沛公效力。” 刘钊此言直接打开了樊哙的话匣子,樊哙立刻将自己与陈夫乞大战的经过道于刘季听。 刘季听闻心生爱才之意,“此将神勇,又不愿杀楚将,可有办法收降?” 刘季话音落地,短时间陷入沉默,没有回响,诸军吏皆知陈夫乞与樊哙大战的情景,此人底细又不熟,不知如何开口。 灌婴则道,“末将贩缯时曾到过杠里,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有勇有谋,吾可修书一简诈曰与秦合攻,诱其出城,可擒之。” 灌婴话音落地,刘季心悦,“然,此计诸将给予配合。” 其余诸将领诺,立刻由曹参安排生擒勇士,埋伏在杠里城外。 灌婴卸下战甲,换上便装,嫣然一副贩缯者,像是回到过去的日子。 坚持便装入杠里,诸将皆以为此举太过冒险,不可取,刘季对人才很渴望,然对灌婴之将才比之陈夫乞,自然是对灌婴更加喜爱。 刘季再三劝说,修书即可,无需入城。 灌婴则道,“需末将亲往,方能彻底打消其疑虑,陈夫乞方可擒。” 刘季见灌婴说的真切且自有保命手段,刘季这才道,“小心为上,若有危险立刻撤出。” 灌婴道,“诺。” 自武安侯军与秦军交战至此已经接近黄昏,人在黄昏时总是容易放松警惕,或者说黄昏时人心思归,一切皆向休憩靠拢,忙碌之人多已归家饮酒言欢,守城兵卒亦排班换人。 一个身穿布衣的商贩挑着一担缯走向城门,至城门处便掏出一小串圈钱给那看门的监人。 那监门人上下打量下这个小商贩,满脸笑容的对他道,“快进去吧,马上要关城门了。” 此人正是布衣的灌婴,他本想多贿赂一下监门人但转念一想,此刻的他是商贩,哪来的百金可用,便用一小串圈钱(秦钱)来犒劳监门人。 监门人很开心,完全不曾想此人是楚军的战将。 灌婴顺利进城,便打通小吏将一封书信交予陈夫乞手上。 陈夫乞接到此书简非常兴奋,开心的对家臣道,“此人现在何处?” 那家臣道,“就在门外候着。” 陈夫乞道,“快,有请。” 陈夫乞作为杠里的战将,在效力涉间麾下击退楚军后便回城驻守。这三进小院便是陈夫乞的住处。 陈夫乞亲自迎接到院门,只见一个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之人走进院内,浑身透着一股英气,给人威风凛凛的感觉。 这人不是灌婴是谁,陈夫乞大步向前迎上灌婴,“灌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灌婴亦笑道,“多日不见,陈兄已是一方守将,可喜可贺。” 灌婴见陈夫乞满面连腮胡,方面圆眼,豹腰熊背,浑身透着一股凶悍之气,当真是一员战将,若能劝其归沛公,那么必然可助沛公打天下,日后可一同封侯拜相。 陈夫乞笑道,“灌兄谬赞,小弟吾屈身于此多有难言之隐,虽为秦将然吾是魏人,始终有魏国情节。”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继续道,“可惜魏王咎早失,一身的本领无处用,只能暂且栖身于此,无奈之举啊。” 听闻陈夫乞之言,灌婴心中暗道,“看来劝降有望。” 陈夫乞引灌婴入内堂,命人上好酒好肉,准备与灌婴畅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智擒一将 晚霞给杠里晕染上一层色彩,令杠里的这个秋季更加绚丽多彩。杠里城内绿树鲜花,小桥流水,若是没有战争,的确是一个生养休息的好地方。 三进小院落内,在陈夫乞的书房内,灌婴和陈夫乞两人分作长案前,举爵饮酒。 陈夫乞道,“灌兄,现依旧在贩缯否?” 灌婴摇摇头,“很少再做此行当。” 陈夫乞突然压低声音道,“灌兄若不嫌弃,可到此处谋个差事。” 灌婴见陈夫乞为己着想颇为感动,便道,“不满陈弟,灌某已有新的谋生之处。” 灌婴言已有立身之处,陈夫乞脸色微变,眼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何处?” 灌婴道,“武安侯处。” 武安侯三个字让陈夫乞动容,这三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他作为秦将与樊哙大战,自然知晓樊哙是何人麾下。 当时灌婴与涉间战在一起,他陈夫乞先与刘钊战,再与樊哙战,没有注意到灌婴。 陈夫乞虽然一身战甲,但灌婴认出了他,当时便担心这位几面之友会被樊哙一斧砍死,否则有些可惜。 当时灌婴见陈夫乞武艺不凡,竟然不弱于樊哙,这才放心,但马上发现了不妥之处,那便是涉间与陈夫乞两人围攻樊哙,樊哙危险。 灌婴这才打马挺枪来战涉间。 陈夫乞眼角抖动了一下,心中叫苦这灌婴岂不是和自己是敌人,若是被杠里县令知晓私通楚贼麻烦来矣。 可转念一想灌婴黄昏来此定有要事,便道,“灌兄难道不怕与秦将私通,以军法处置?” 灌婴笑道,“若怕,吾灌婴岂会黄昏登门来访。不瞒陈弟,以灌之才比之那些刘邦老将如何?” 陈夫乞很诚恳道,“不弱于他们。” 灌婴则开始唠叨自己才能不弱,立了功还未能获爵,总之发一顿牢骚,这让略有警惕的陈夫乞渐渐有些同情灌婴。 陈夫乞看着灌婴,为其斟满一爵,“来,灌兄,边饮边聊。” 陈夫乞一爵下去,“灌兄若是不得志,可来杠里,定是一个将军。” 灌婴见陈夫乞此人比较仗义,便想改变策略,试试劝降,“吾灌婴虽在楚营不得志,然愚兄观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陈弟始终为暴秦守城,不怕诸侯破城,壮志未酬?” 此言一出,陈夫乞脸色变幻,甚为不悦,“吾本一介庶民,因秦激赏有功,才有今天,岂能背离!” 灌婴见陈夫乞已经根深蒂固,令其从县尉上下来,从如今的身份中剥离出来是需要点非常手段的。 既然陈夫乞无反秦之意,那么就要改变策略,灌婴注意到陈夫乞对秦的态度,对身份地位的在乎,便道,“既然陈弟如此仗义爽快,那么愚兄就直言耳。” 说到这里灌婴看了一眼书房四周,确定无人后说道,“愚兄先前见陈弟武艺超群,马术精湛,乃当时豪杰,愚兄愿与陈弟共破楚贼,陈弟引兵出战,吾在城外响应,内外夹击,外有涉间将军,何愁不破楚,功劳定不输于涉间将军。” 这话说的比较露骨,对于陈夫乞而言,这是要和他陈夫乞共破楚贼,这是弃暗投明,陈夫乞的内心瞬间起了涟漪。 该如何做,挺灌婴的可能有风险,但利益亦是巨大的,若得灌婴响应,时机地点再恰到好处,那么定能打破楚贼,获得战功便更进一步。 陈夫乞亦很直白,“容吾思量片刻。” 若能得头功,自然不用再在杠里县令之下,生活再上一层,陈夫乞在书房内轻轻的踱步,深怕一丝声响影响自己的思考。 陈夫乞忽然停止轻柔的脚步,回头对灌婴道,“愿与灌兄共图大事。” 灌婴起身,伸出双臂,陈夫乞亦伸出双臂,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互相拍拍肩膀。 灌婴道,“事不宜迟,今晚愚兄出城,做好外应,以火箭腾空为号。” 陈夫乞有些激动,“陈弟就等灌兄的火箭,吾兄弟二人合力破贼,共立战功。” 黄昏还有一丝丝的红晕,晚霞在天空,变换无穷,像是风云欲来前的征兆。 最后一抹的晚霞渐渐消失,完全被夜幕取代,夜幕上的繁星点点,像是闪烁的宝珠镶嵌在黑色的绸缎上。 一匹战马从杠里的东面小门飞驰而出,向着夜幕的深处飞驰而去,站在城门边的陈夫乞默默的看着那匹战马飞驰而去。 飞驰而去的自然是灌婴,此刻灌婴的背影彻底淹没在夜幕与林间。 陈夫乞立刻对身后的左右道,“立刻召集诸将,聚集军队,原地待命!” 身后左右道,“诺!” 杠里的夜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有虫叫,只有深山野林里的声声野兽的吼叫,夜幕上的寂静却并不安分,这些虫叫与野兽的吼叫似乎有节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吼叫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夜幕星光之下有几个跳动的火把在慢慢移动,在深夜里显得很神秘,细细看来乃是一支人马在缓缓移动,唯有前面的几人手里拿着火把,后面跟着的没有,全部是长戈与长矛,像是准备夜袭,故而唯有前面几个火把,一旦前面几个火把灭掉,立刻彻底陷入黑暗。 这支仅仅数百人的马步军隐藏起来还真的难以觉察,骑马的仅仅有十几匹,其余的皆是持长矛的勇士,更配有短刀。 这装备算是非常精良了,为首的一将正是樊哙,此刻他勒住马头,向身后一挥手,“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支人马从西面慢慢向这里靠近,形成一个左右夹击的状态,为首的一将乃是灌婴,此刻的灌婴一身铠甲和商贩如同两个人一样,此刻灌婴熄灭火把,对着身后道,“隐藏起来。” 这条夜路彻底的陷入了黑暗,只有灌木丛中一阵阵的骚动,那是士卒在慢慢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慢慢的这点声音亦消失了。 灌婴静静的躲藏在草丛里,内心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今晚陈夫乞会不会如他所言,从这条夜路上经过。 忽然灌婴像是想起什么,他从身旁的弓箭手接过一把弓和一个燃烧的箭,站起身,向着夜空直直的射去,看着一道火光升空,灌婴这才慢慢长舒一口气。 由于紧张,灌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暗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欲擒故纵 一箭之地的杠里城下,气氛有些紧张,一支秦军悄无声息的从城门而出。 寂静的夜,轻而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甲胄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微弱的风声。 或许是知晓今夜要有战事,杠里街上无一行人。杠里外更是连野兽都不愿出没。 陈夫乞原本引军在慢慢的走,生怕弄出太大动静引起曹参、周勃的注意。 忽然陈夫乞眼神放光,那光自然不是真光,是映照的一道火光,是直冲而上的弓箭,燃烧着火焰,连续三道火光升空。 时机已到,陈夫乞立刻命令这支精锐快速轻装前进,等走到岔道时他犹豫了,看着漆黑如墨的野路,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心悸,像是那条路能吞噬人马一样。 这是一条陈夫乞没有走过的路,但对这条路可以绕到楚营中军后,他非常的自信。 陈夫乞率先踏入这条小道,秦兵开始一个个跟了上去。 这条小道的深处有两双眼睛盯着这支秦军,一双眼睛透着一股锋利的锐气,似乎想刺穿这个黑夜,看穿这条小道。 这双眼睛便是樊哙,见陈夫乞慢慢走进楚军的伏击点,樊哙便率先火石碰撞擦出火花,一支箭被点燃。 片刻间一道道火光亮起,一支支火箭对准了这支秦军,陈夫乞见火光亮起大惊。 环视四周皆是火光点点,剑拔弩张,陈夫乞丐立刻知晓怎么回事,大喊,“灌婴何在?” 没有回应,只有弯弓的声音,还有一道浑厚的声音,“陈夫乞,唯有一降。” 陈夫乞此时所在的地方较洼,四周弓箭居高临下,无法看清上方楚军的状况,陈夫乞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看不见对方有多少兵,只有燃烧的火点,如果楚兵箭矢齐发,他今日将全军覆没。 可是令陈夫乞吃惊的是楚兵并没有放箭,亦没有向下砸尖石,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在另一边的灌木丛内,灌婴正默默的看着下方,没有一句言语,听着陈夫乞喊自己的名字,他内心微微波动,他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总比日后喋血疆场的好,能避免沙场上见自然最好。 能不能降服这个陈夫乞,灌婴不清楚,但终究还是要试一试,只见樊哙朗声道,“壮士行,可否单人定胜负?” 在下方的陈夫乞赈灾思考如何面对这次的危机,毕竟他不希望大秦子弟兵在自己的手里全部葬送在此,此刻听闻楚兵之将的喊话,有些疑惑不定,但还是愿相信有新的动向。 陈夫乞道,“何为单人定胜负?” 两军对垒不可能有单人定胜负,那从来都是传说,只听樊哙道,“沛公恋汝将才,不忍刀兵相见,故而选择单人论输赢,汝若输归顺沛公,可否?” 陈夫乞笑道,“若吾胜之,当如何?” 樊哙回应道,“吾让陈将军安然度过这里。” 陈夫乞陷入沉思,在飞快的衡量这个事情的利害,若是与楚兵火拼那么十有八九秦军伤亡惨重,若真能胜之便可度过此危地,在与楚军一绝高下。 稍微思考片刻,陈夫乞朗声道,“可当真?” 樊哙道,“吾樊哙不打诳语!” 樊哙未表示诚意,率先示意弓弩手将弓箭收起,片刻后燃烧的弓箭消失在黑夜,唯有几个火把在山林野谷间跳动。 陈夫乞见樊哙已经将弓箭收起,心中松一口气,便亦示意秦军收弓箭,立长戈。 野谷的平地上,围着一圈人,红色的战服与黑色的战服各自围成半圆,黑色与红色的旌旗梭梭作响。 士卒们皆感到震惊,从军至今第一次见双方地对阵营用如此办法来解决战事。 樊哙与陈夫乞各自跨上战马,陈夫乞手持长长的弯刀,在星光下闪烁着寒光,樊哙则手持战斧,斧刃透着慑人的锐气。 两人坐下战马打着喷嚏,马蹄不断的踏地。 樊哙道,“手上见真章!” 陈夫乞亦道,“看刀!” 两人话不多说,两马战马便交合在一起,弯刀对战斧,铿锵之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一交手,两人瞬间分开,樊哙眼神中透着煞气,心道,“果然是位战将,力气不小,手段像是练家子。” 陈夫乞心里亦是思虑,“这屠夫不简单。” 樊哙紧紧握住斧柄,手腕一抖,双腿夹马腹,马蹄如飞,像箭一样冲向陈夫乞。 陈夫乞亦不示弱,纵马来战,眼睛樊哙的战斧要从上而下向着他的脖颈劈来,却忽然转向,只见樊哙胯部在短时间内又恢复如初,竟然使战斧改变了线路,向着陈夫乞的腰部砍去。 陈夫乞大惊,急忙将弯刀的轨迹发生变化,沿着飘逸的弧度与战斧碰撞在一起。 乒乓之声再次响起!仅仅三个呼吸,两人便七八个回合。 周围的楚兵与秦兵皆默默的看着两位战将在交手,皆为自己的战将摇喊助威。 樊哙与陈夫乞战的难解难分,大汗淋漓,不过见挥汗如雨的情况,樊哙略胜一筹,樊哙心道,“此人是一位好汉,必须降服之。” 如此想着樊哙便将留有的那几成力量,使了出来,瞬间便压着陈夫乞打,陈夫乞心惊,不愿认输,仍旧拼尽全力的抵抗。 最终刀光一闪,弯刀沿着弧度划过夜空,插入土地中,陈夫乞战败,但他不觉得耻辱,心中敬佩樊哙,“吾陈夫乞认输,樊将军神力无穷,更精通武技。” 按照先前所言,陈夫乞当归顺刘季,但樊哙却做出一个大单决定,让陈夫乞引军离开。 在灌木丛中的灌婴见其情况心中感到惋惜,既然降服为何要放其归去。 陈夫乞走后,灌婴走出灌木丛,至樊哙前,道,“樊将军何故放其归去?” 樊哙笑道,“此乃沛公之意。” 灌婴心中疑惑,“沛公,莫非沛公有意放之。” 樊哙笑道,“任务已完成,回报沛公,自然见分晓。” 中军大帐内,刘季与诸军吏在畅谈,樊哙、灌婴走进军帐,将情况报之刘季。 刘季笑道,“虎贲令周勃、戚公曹参,该上场了。” 周勃、曹参领命,“诺!” 两人带着笑意走出军帐,灌婴更加迷惑了,刘季看出了灌婴的迷惑,便笑道,“坐下,便饮便聊,静等佳音。” 第二百六十章 得一战将 中军军帐内,刘季与萧何、刘交、周苛、周昌、夏侯婴、樊哙、灌婴等诸军吏话聊破敌之策。 灌婴比较迷惑,不知刘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时战涉间军不利,未能大破秦军,攻杠里又未下,这种情况刘季以及能保持满面笑容,谈笑自若,坐卧有章,真的不简单。 灌婴对刘季心中涌现一种敬佩,似乎明白为何刘季身边有那么多人跟随,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到周勃走进军帐。 周勃道,“沛公,二次放其归去。” 刘季点点头,笑着道,“虎贲令快入座,待破秦军,为诸将庆功。” 周勃落座后,刘季继续与萧何、刘交等谈论如何安抚攻占的土地,攻城略地之后该如何做。 樊哙、灌婴、夏侯婴、周勃四人饮酒分享作战经验,又过一炷香的时间,曹参走进军帐,后面却跟着一位秦将。 灌婴望去曹参身后的哪一位秦将,不是陈夫乞是谁,居然被曹参收服了? 刘季本来在与萧何、刘交等话聊,见曹参带着陈夫乞入帐,刘季立刻起身相迎,“陈将军,吾刘邦一向敬重壮士,请。” 说着刘季便引陈夫乞落座,座位仅次于五位麒麟将,排列在二等,与当年随刘季起于芒砀山的壮士坐在一起。 直到此刻灌婴才知道原来刘季采用了欲擒故纵的方略,对于陈夫乞这样的将领如何收服,实在不容易,这不是爵位和金钱能解决的,若陈夫乞认定之人自然会真心相随,若不服,那么金钱难懂其心。 刘季见到陈夫乞是非常兴奋的,原来是刘季欲收服杠里守将陈夫乞,这才让灌婴樊哙第一次阻击,即便胜放行,第二次是周勃依旧放行,第三次曹参再次擒住陈夫乞依旧放归。 如此三擒三纵,陈夫乞的心里开始崩塌,三次被擒可见刘季手下的战将能人之多,如此擒住又释放足见刘季爱才的诚意。 如此三次,如果陈夫乞依旧坚持为秦将,那么秦兵亦怀疑是否与楚将有交往,不然何以每次被释放。 杠里秦将与秦兵便慢慢有了隔阂,想回去而不得,杠里县令定然不会再相信陈夫乞,如此陈夫乞才无奈随曹参入楚营。 刘季道,“如今为何天下各地皆起兵反秦,皆因暴秦无道,故陈将军无须心里有降楚之意,而是助天下诸侯灭秦,共建盛世!” 陈夫乞此刻初入楚营多少有些不适应,故而看所有人皆有陌生之感,唯有看到灌婴眼神比较负责。 刘季知晓此种话凡有将相之才者皆能明理,多余的话便不再多说,而是非常礼遇陈夫乞,不仅令其与芒砀山起事将领坐在一起,更是让其继续做将军,暂时在樊哙帐下听令。 樊哙经常跟着刘季,这是诸将皆明了之事,这等于是直属于刘季,随刘季亲军行走。 曹参、周勃皆孤立领兵,虽听刘季调遣,然在攻城略地时算是独当一面的将领,是有独立处置权的,然跟着刘季虽不是独立的,却是有着直属的便利。 做多少事情,卖多少力气,立多少功,刘季能非常直观的看到,随时都有可能因功擢升,这和其他独立征战的将领需报战功不同。 战功是不是虚报,自然有萧何、刘交等文吏管着,一旦有错影响不小。 因而有的人羡慕陈夫乞能直接跟随刘季亲军,有人则觉得不过是刘季礼遇人才的形式,未必那么当真。 接下来刘季便与诸将商榷如何破涉间军,绝王离南下之意,诸将众说纷纭,刘季望向陈夫乞向其问计。 陈夫乞守杠里多年,对杠里较为熟悉,如何破杠里,击退涉间,刘季觉得陈夫乞有发言权,故而询问之。 陈夫乞自入楚营后便默默观察刘季,见刘季待人接物虽然有时候有些傲慢还会骂人,但的确是知人善任,而且很大方,从不吝啬。 虽然仅仅相处很短的时间,陈夫乞感觉到刘季的人格魅力,该赏则赏从不吝啬,该骂绝不姑息。 一直没开口的陈夫乞终于开口,道,“若沛公信夫乞,吾愿为内应,回杠里带一支军出来,并于猝不及防时击涉间军。” 此言一出,军帐内立刻安静下来,此言不是一般的冒险,若陈夫乞回杠里后紧闭城门,那么杠里再次牢固,与涉间军再次呼应,那将得不偿失。 卢绾便建议刘季不要听其离开军帐,此时的陈夫乞已经得知一些楚军情况,若令其回城,那将是危险的。 一旦有变这不只是又多一雍齿,但是刘季则用眼神制止卢绾再言下去,而是非常信任陈夫乞,对陈夫乞道,“季,静候夫乞佳音,何以为号?” 陈夫乞则道,“已火为号,以鼓为进击之音,共破涉间。” 刘季以为然,亲自为陈夫乞斟酒,送其上马,目送去向杠里奔驰而去。 卢绾、夏侯婴等皆诧异,认为不应放陈夫乞归杠里,刘季笑道,“此将回杠里,若不响应楚军,他定死于杠里,岂能又变,请勿再言,静候便是。” 其实按照刘季的意思是他既然已经入楚营,且已归属于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雍齿背叛于他,但不是所有人皆为雍齿,他观陈夫乞不是反复之人,故信之。 时间在烛光中度过,外面已是深夜,月暗星稀,此时的刘季已经不再中军帐内,而是亲自引军至杠里之外,左右周勃、曹参、樊哙等诸将跟随。 夜静悄悄的,远远望去杠里城上的风灯已经暗淡许多,依旧没有任何音信,没有火把出现,没有擂鼓响起。 这陈夫乞入杠里像是泥牛入海一样,似乎消失一般,可刘季依旧非常平静的看着杠里。 此时樊哙有些不悦,觉得陈夫乞此人言而无信,不该放其归杠里,他请兵攻城,这次不愿再手下留情。 刘季制止樊哙道,“休得聒噪,在此静候,不得妄动,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误大事。” 杠里城池虽不是固若金汤,但若无内应,强攻还是需要费些周折,且难免会有伤亡,上善伐谋,兵不血刃这是刘季从张良那里学到的一课。 攻城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天下之大,皆攻之何时能至咸阳,若论攻伐又有谁能比得上秦始皇的一统天下,这一点不断在刘季内心发酵。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抵达安阳 话说刘季被封武安侯西进入关,先破东郡尉军,再追击秦军部将涉间,在杠里稍稍遇阻。 刘季如何破杠里,击涉间暂且不提,单表项羽被封长安侯随宋义北上救赵。 项羽在范增的陪同下引军北上救赵,途中有两件事一直让项羽记忆深刻,难以抹去记忆的痕迹。 首先一个就是他项羽与刘季的关系,在其叔父项梁没有出事之前他们合兵共同攻秦,亦取得不错的战果,不幸的是项梁战死。 项梁之死对于项羽如同父去世,从小由项梁带大的项羽对项梁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原超叔侄,项梁之死对于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军事依靠,更失去一个情感依靠。 项羽是悲痛的,刘季知晓项羽的悲痛,此时的刘季亦表现的很痛苦,如同失去亲人一般,痛不欲生。 刘季做出一个大胆决定,欲与项羽结拜为兄弟,项羽之仇亦是他刘季之仇,愿与项羽共诛章邯,为项梁复仇。 这一点让项羽很感动,此刻骑在马上的项羽脑海里依旧在回味此种场景,刘季比项羽大很多,这是一对在外人看来的忘年之交。 要说刘季为何与项羽结拜,此事被范增知晓后,有些不悦,范增早已看出刘季非池中之物,刘季与项羽在楚怀王面前是同等的。 范增看得出楚怀王如何厚待刘季这是要打压项氏平衡楚国朝局,看得出刘季之所以和项羽结拜,皆是因为项梁虽败,但楚国军队大部分还在项氏的手里,还在项羽的手里。 项羽虽然无法取代项梁在楚国中的政治地位,但是在军中却可以取代,项梁战败后散卒一部分被刘季收去,绝大部分被项羽军容纳。 亦就是项羽在楚军中的地位还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尤其是一直跟着项羽攻城略地的那些将领。 刘季如此做,项羽一时间不明白所以,认为刘季此人很仗义,但范增却看得明白,这是在做政治筹码。 只是刘季和范增皆没想到的是楚怀王不只是会放羊,学会了驾驭羊群,知道平衡权利,主动给刘季封侯,又给其砀郡长,令其自引砀郡兵,反而夺了项羽、吕臣的兵权。 这一点不仅让范增措手不及,更让刘季深感意外,不用动用与项羽只见的兄弟之情,刘季便拿到了最好的封赏。 从沛公摇身一变为武安侯,范增隐隐觉得这人未来是项家大敌,但此刻有着共同的敌人,秦,故而没有再多想,亦知此时不宜与项羽言刘季种种不好,或者言其威胁论。 项羽骑在战马上除思虑这些,还在郁闷另一件事,那就是宋义成为了北上救赵的义军首领,成为上将军。 项羽一度很气愤,刚开始范增劝项羽西进入关,称关中王,可是项羽内心有些不悦,这关中王凭什么让一个项氏所立的放羊娃来定,该有他项氏定。 可如今时局不同,由不得项羽任性,项羽虽是少年气盛然亦明白此时立楚怀王弊端开始显现。 好在有范增这位亚父为其谋划,虽诸将皆以为西入关中不利,但范增劝谏项羽入关,项羽亦同意,打算入关中灭秦,为项梁复仇。 不过范增之谋划被一个人大破,这个人便是此时的上将军宋义,宋义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恰好楚怀王赏识他宋义之前对项梁军必败的预言,欲大大启用。 宋义便和刘季有过一段秘密的谈话,具体谈的什么暂且不提,只是这个谈的结果出现了转折。 楚怀王欲分楚兵为两路,一路向北救赵,一路直接西入关中灭秦,如此可分兵削弱秦军,令其无法击中兵力对付赵。 楚怀王的提议不错,但诸别将皆以为先入关没有什么利益可图,恐如吴广、周文等一样惨被身死,当时刘季亦未主动请缨西进入关。 毕竟一切未可知,刚刚被封侯爵的刘季对未来还是看的不是很清楚,未曾轻举妄动。 宋义与刘季的一番谈话,改变了这一切。 原本项羽在范增的力劝下西入关中,办成了诸老将的反对,最后楚怀王顺水推舟改项羽为北上,令人意外的是宋义却成了上将军,他项羽仅仅为次将,范增为末将。 这是要逐渐架空项氏的节奏,而刘季成为了西进入关的统帅,一切变化的太快。 对于北上救赵,范增知其难度,然项羽却并不怕其难,似乎心中对赵地的秦军没有其他诸将畏惧。项羽唯一生气的是宋义当了上将军。 项羽与范增商榷过,这宋义并未真正的打过仗,不过是在其叔父项梁帐下做过谋士,说过几句话而已,最后因言中项梁兵败而被重用,这不仅让项羽不舒服,更让项氏觉察出楚怀王所释放的危险信号。 不过不悦归不悦,项羽随军渡过济水,再过河水,经朝歌一路向北,这天便抵达安阳。 安阳距离邯郸已经很近,距钜鹿亦不远,但是大军却突然在安阳开始就地结营。 这个举动不仅让项羽、范增不解,更让秦军不解,围困钜鹿的王离已经有飞马报之,亦知晓诸侯援兵又多一路。 章邯亦知晓北上援赵的楚军已经抵达安阳,再沿东北向的漳水挺进,便可渡漳水与王离交战,此时章邯亦收到楚军停止在安阳的消息。 其余诸侯军皆为钜鹿之北驻扎,这楚军才行至安阳就停止不前,的确令人诧异。 一天两天,项羽以为是宋义在调整军队,或者在部署渡河救赵的军事计划,三天四天,直至十几天过去后楚军依旧没有动静,项羽有些疑惑,便找亚父范增商榷。 项羽不解道,“亚父,这宋义为何行至安阳停止不前,此会错失良机,秦围赵王甚急,若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秦军必破,何故不前,宋义不知兵事矣。” 范增那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洞穿人内心的光芒,范增道,“恐宋义志不在救赵,欲趁秦赵先斗,两败俱伤时出猎。” 项羽则道,“秦围赵已多日,若钜鹿被攻破,秦调转马头攻楚,楚独立难支!” 范增看着项羽,甚是欣慰,“羽儿所言,亦是吾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场大雨 安阳城外数万军队集结,旌旗蔽日,风萧萧,江水寒,但数万将士的聚在一起没有感到一丝暖和。 时间在流水中度过,江水一天比一天寒,一个月后楚卒们的寒气形成一层薄薄的雾在江面上飘,远观像是起了大雾。 此时已经是公元前208年的11月,秦二世三年,天气已经渐寒,可是宋义引兵渡河的意思。 军中开始出现一些牢骚,慢慢传至项羽、范增的耳朵里,项羽与范增再次聚在帐中商议。 军帐内少了许多人的影子,诸如黥布、吕臣、薄将军等别将皆属宋义,故不便与项羽在军帐内议事。 幸有曹咎、恒楚、季布、钟离昧、龙且等相商。 龙且非常气氛道,“不知这宋义如何思虑的,总是一句承其敝,如此粮草将尽,依旧不渡河救赵,更待何时?” 曹咎则道,“军中士卒已有怨言,此时天寒,楚兵从彭城出发多未带冬衣,这宋义当真不知士卒苦。” 季布、钟离昧皆不悦,尤其季布怒道,“布听闻武安侯已经攻克几座城池,接连打胜仗,吾等在此却毫无作为,真气煞吾也。” 恒楚则道,“楚兵多南方之人,并不适应北方严寒,如此恐多有冻伤,影响战斗力。” 一直没有言语的范增终于说话,“攻陷弱赵,对秦未能造成太大损伤,亦无弊可乘。” 项羽起身,从次将的位置上站起,斩钉截铁的道,“羽儿同意亚父所言,根本无弊可乘,只会影响战机,再拖延下去,不仅赵危楚亦危。” 恒楚道,“宋义如此停留不前,倒是对羽将军有利。” 龙且附和道,“吾亦如此想,只要羽弟表示自己立刻渡河北上的主张,必然得军中诸将的支持。” 项羽点点头,忽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目运双瞳,威势骇人,他环视诸将道,“吾欲杀而待之,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皆同意项羽杀之,唯有范增没有言语,项羽看向亚父范增,范增则摇摇头,“不可……” 两字一出,诸将心凉,待听到后面四个字再燃斗志,“时机未到,还需让宋义麾下的诸别将站在羽儿这里来。” 项羽立刻明白其中意味,道,“亚父当如何做?” 范增便将项羽招至近前,耳语几句。 天气越来越寒,但并没有将时间冻住,依旧在缓缓流走,直至第四十六天,天空忽然阴暗。 本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如天空中散落的玉珠一样洒将下来。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深秋之雨不像炎炎夏日,被雨水淋湿后天放晴片刻边干,且不觉得雨水是凉的。 可深秋之雨砸在这些兵卒身上却是有着一股透入骨髓的寒冷,那些雨中的士兵忍不住打寒战。 这些士兵开始东张西望,想寻找避雨之地,然数万军队军帐有限,并不能保证每个人能及时避雨或入眠。 楚卒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怨愤、恐惧、不解、郁闷、无辜、寒颤、愤怒等,这一股的情绪不断的在楚卒脸上浮现,交织在一起。 他们怨愤这天寒之时突降这种冰凉的雨,他们本抱着一腔热血去救赵攻秦,却不解为何要在此逗留四十六天。 后面的日子每过一天,他们便印象深刻一天。 他们恐惧这种天会带走不少兄弟的性命,身为南方人对这种冷和雨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恐惧。 这些楚卒亦非常的郁闷,明明可以不用受这种风吹雨淋之苦,为何不向安阳进发,在安阳城内好过在野外露营。 更有一种无辜和寒颤,他们认为自己是楚国的勇士,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引寒冷而受寒,不断的咳嗽。 这些楚卒最愤怒的是他们无粮食饱,却见宋义等将领夜夜饮酒高会,他们真的怒了,自己明明在卖命却填补饱肚子,眼睁睁看着宋义等饮酒高会,酒肉不离口。 有人劝宋义言此时粮草将近,天寒大雨,士卒皆冻伤,还是少饮酒高会。 宋义则认为一国的上将军若无酒肉饮食,岂不令诸侯笑话,士卒终究是士卒,将毕竟自只是小将,各阶层食各自的食物,士卒欲食肉饮酒那就去做将军。 按照宋义的理论是他是楚国北伐的上将军,饮食衣物自然不能与寻常将领同等,更别言士卒,士卒天生就是打仗卖命的。 此言慢慢传至楚卒耳朵中,楚卒敢怒不敢言,这一切项羽和范增皆看在眼里。 范增道,“可以进言矣。” 大雨依旧在不断的浇筑楚营,士卒们只好抱成团,用篝火取暖,篝火在大雨下熄灭又被点燃,反反复复。 一个雄壮的年轻人头戴斗笠,肩披蓑衣,蓑衣内是兽皮衣,明显要比这些挨冻的楚卒要暖和很多。 篝火旁的一个士兵被冻的啧啧发抖,眼睛盯着这个年轻人的兽皮衣看,这个年轻人发现了此士兵的目光,竟然解下蓑衣,将那兽皮衣解下为其披上。 这名士兵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此人真是项羽,他冒着雨不断的向中军大帐行去,那里是宋义的军帐,项羽龙行虎步,将近至军帐前他驻足不前。 军帐内不断传出举爵饮酒的声音,只听宋义道,“来再引一爵,此酒可取暖,胜过炭火。” 军帐内酒香扑鼻,艳舞弄影,项羽眉头微皱,他突然注意到宋义军帐前有一名执戟郎依旧在雨中淋雨,面对如此天寒大雨竟然岿然不动,项羽仔细一看乃胯下之辱韩信。 韩信此人项羽认得,当年他来投靠其叔父,项羽就在旁边,于是解下自己身旁的蓑衣为其披上,韩信依旧未动,只是淡淡道,“多谢将军。” 项羽这才走进军帐,项羽见这幕府的设置非常的阔气,像是一个小型的宫殿,哪有行军打仗的幕府之样,这幕府经过宋义四十多天命人搭建,此刻已然是一座小院落。 此幕府一应齐全,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亦有,比如这歌姬,比如这小酒窖,比如这管弦之乐,比如这肉林等等。 按照这种气派,宋义岂止要在此逗留四十天,此乃欲彻底等秦赵战斗结束兮。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与之辩论 眼光所到之处,歌姬亭舞,五音戛然而止,侍女退却,这双瞳所蕴含的威慑令诸别将不自在起来,眼神不愿与之接触。 侍女于慌乱之中退却屏后,余光中项羽发觉唯有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四人身旁独案,未曾有侍女。 黥布见项羽进来,眼神变化,望向项羽好像在说早该闯帐,他黥布每日食饮即将要废,再不出战他要疯掉。 其余三人则同样的表情,宋义见项羽闯帐不悦,但脸上依旧笑呵呵,“羽将军未经禀告便已入帐,可有紧急之事?” 只听项羽道,“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久矣,人困马乏,若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必破秦军矣。” 这是项羽当着诸将面第一次请兵渡河,诸别将面上多有兴奋之色,武将久坐渴望活动,然听到宋义之言,发亮的眼睛再次变的暗淡,甚至有些失望。 宋义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摇头道,“不然,秦不过虮虱耳,吾观章邯军亦如虻,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吾乘其敝,若不胜,吾引兵西行,一鼓可举秦矣,故不如观秦赵先斗。” 言至于此,宋义起身环视四周,诸将多有拍手称好者,言卿子冠军此决策甚妙。 宋义面带微笑,走至项羽面前,“夫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 此言已毕,幕府内起响亮的笑声,项羽没有生气,更无怒气,转身离开。 就在项羽即将走出幕府,便听到宋义道,“左右。” 两旁早闪出人来,“在。” 宋义用足力气,厉声道,“诸如猛如虎,非令觅食,很如羊,贪如狼,贪功冒进,总之不听调遣者皆斩之。” 此言传至项羽耳朵,项羽微微一愣便未作停留的离去。项羽走后,与宋义亲近之人立刻表现出一副鄙视的样子,“竖子岂能懂宋将军之苦心,若早有宋将军定陶何至大败,何至于损兵折将。” 此时此刻幕府内居然一片责项梁之声,项羽并未走远且其听力非凡,将其内喧哗之意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项羽回到自己军帐内将大意告知诸军吏,龙且勃然大怒,诸将皆怒,范增则默默琢磨事情。 范增道,“宋义绝不是与其他诸侯一样坐山观虎斗,其与高凌君交往甚密,与齐定有密谋,羽儿可遣人秘密监视。” 很快宋义和齐国的交往不再是秘密,在冰凉的秋雨里传开,变的更凉,宋义居然派遣自己的儿子宋襄相齐,这个举动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举动更令诸将震惊,作为三军主帅,卿子冠军居然离开大营,亲身去送儿子。 冰冷的秋雨依旧在下,宋义特地命人在打造两辆车,一个是轺车,进齐时乘坐,一个是平时车驾,这次宋义和宋襄同乘一辆车。 车驾内的温度如春,车外依旧是冰冷的秋雨,豆大的雨点依旧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 这俩车驾相当宽敞,里面放着青铜炭炉,不仅温暖如春更是一些酒食俱全,在里面焉知外界在下着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似乎没有影响宋襄、宋义的出行,一支精挑细选的楚兵随着这两辆车驾驶出安阳地界,向东而去。 车驾兵马一直送到无盐,宋义这才非常不舍的望着其子车队的远去,默默擦拭眼泪。 从安阳至齐路途遥远,宋义只是觉得他还从未让其子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可是出使齐国太过重要,他人宋义不放心。 宋义心道,“项氏和田氏有矛盾,吾宋义可利用之,若效果绝佳可助吾安稳楚国。” 宋义送其子至无盐,护子心切,宋襄还未走远,宋义遣人将其叫回,欲饮酒高会做最后的送别。 于是宋襄又饮酒一日这才离去。 宋义与其子在无盐饮酒高会,可在安阳的天空之上依旧是冰冷的秋雨随着秋风席卷饥寒交迫的楚卒。 楚卒之怨气更加浓郁,开始无所顾虑的议论起来,“与其饥寒之死,不如战死。” 范增听闻军中之言,知晓时机到矣,便告知项羽转折的机会到矣,项羽便召集诸将在此将军帐内商议。 项羽这次除常随自己征战的将领,还通知隶属于宋义之别将如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等。 令项羽意外的是绝大多数别将借至帐中,唯有个别与宋义过于亲密之人没有赴会。 这些个别老将非常担忧项羽会聚众闹事,遣人催促宋义尽快回营。 次将的军帐竟座无虚席,也许是地方实在太小与宋义的中军大帐无法比拟,楚军诸将还未完全落座,项羽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项羽道,“诸公,吾等本该合力攻秦,无奈此刻却久久滞留不肯向前,现今年成饥荒,民皆贫困,何以供给吾等在此久留,士卒只能食芋菽(芋头、豆子),军中已无存粮,宋义却饮酒聚会……” 言至此,项羽快速扫视众人观察众人表情,诸将见项羽直喊宋义之名,不称呼上将军,便知将有大事发生。 项羽继续说道,“不引兵渡河趁赵有粮而与赵合力攻秦,却言‘承其敝’,以秦之强大攻新建赵国,势必将战胜赵国,若战国再被占领,秦将更加强大,何敝之承?” 项羽此言得到很少的反馈,许多不满宋义停滞不前之将皆纷纷应和,皆言项羽有理,根本没什么疲惫可利用。 见诸将皆有怨宋义之色,项羽底气更加十足,便道,“况且楚军新败,楚王坐不安席,将楚全部的兵力集中起来交予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不体恤士卒而谋求私利,岂非社稷之臣?” 最后一句则是非常的大逆不道,按照军法而言这是以下犯上,言宋义非社稷之臣,可想而知项羽是什么意思,如何对待宋义。 项羽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诸将,诸将皆言宋义为牟取私利的卑鄙小人,言宋义大摆宴席不顾士卒饥寒交迫,非肱股之臣。 诸将竟出奇一致的站在项羽这边,即便里面有迫于形势者,然和项羽有同感的占据绝对数量,尤其是龙且、恒楚更是大骂宋义饮酒高会乃吸士卒之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宋义之死 无盐城外风和日丽,可以说秋高气爽,宋义与诸军吏饮酒高会,为宋襄相齐之事践行,在宋义看来亦是庆祝。 宋襄去相齐,若能顺顺利利做齐国的左丞相,成为仅次于右丞相的人物,那他便有齐国的力量做支撑,未来他宋义就不只是上将军那么简单,封侯拜相不在话下,甚至成为一方诸侯王。 宋义聚爵欲与诸军吏再引一爵,却遭遇飞马来报,言项羽纠集诸将在军帐内议事,恐对上将军不利,盼望将军速回。 闻之,宋义大怒,“竖子,胆敢趁吾不在,私自聚众。” 宋义便怒骂便命人准备骏马,他要尽快回去,以免反客为主,出现意外。 此时宋义的一个门客道,“军中多项梁部众,此时项羽聚将议事,恐早有预谋,非一日之事,将军不可贸然回营,当小心为上,随军而回。” 这位门客建议宋义不要急着回去,而是随这支护送宋襄的楚兵回去,可宋义却道,“吾乃楚王所拜上将军,竖子岂能奈吾何!” 门客见宋义不听其劝,无奈只好道,“将军回营后,万不可责难项羽,需与项氏保持良好关系。” 宋义有些不耐烦,“吾儿即将为齐相,吾为楚将,岂能一直受制于项氏,无需多言。” 宋义对门客建议其善待项氏从内心未加理会,然不急于归营却接纳了。 只是宋义没有等着随军队返回,而是乘坐马车返回。 三匹战马拉着豪华的车驾向西而去,慢慢的由晴空万里再次变得阴晴不定,等待即将进入安阳地界时已经下起小雨。 宋义坐在车厢内感叹,“世间真是奇妙,东方是晴空万里,这安阳却是天寒大雨。” 在宋义的感叹之间,三匹战马已经拉着宋义进入安阳,此时天空的雨下的越加大,密集豆大的雨点不仅影响宋义的视线,还影响着马匹奔跑的速度,影响马匹的视线,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很棒的车夫定会迷路。 真个天空是昏暗的,大雨之中宋义终于看到点点亮光,那是营帐内的风灯,亦或是篝火。 帐外是无法升起篝火,唯有帐内还能火光闪烁。 宋义回到营地后,他听从其门客的意见未曾去责难项羽,亦非去打扰项羽秋雨之中与诸将的会谈。 不过宋义急切回营的消息快速传开,传至项羽军帐内令这场会让早早结束。 等到诸将散去后,帐内只留下项羽的五虎大将龙且、恒楚、黥布、季布、钟离昧以及项梁曾经的部将曹咎等。 范增与项羽商议如何夺权,将宋义架空,商量许久没有很好的办法,诸将亦不知如何做,此时项羽却直截了当道,“拿国家之利谋取私利,如此奸臣当斩杀,留着何用!” 项羽此言领众人短时间沉默不言,这让许多人想起当初项梁在会稽起事时,项羽怒斩殷通之事,斩殷通起事,莫非这次项羽要效仿之前的办法,斩宋义夺将权? 龙且、黥布皆以为可行,其余诸将认为宋义此人不死,将来定会卷土重来,始终是个麻烦。 别人的意见,项羽不会太在意,可是有一个人他不能不在意,那便是范增。 项羽看向范增,眼神中皆是询问之意。 范增却道,“宋义乃楚怀王之心腹,不除之必然反扑。” 范增之言所涵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亦是支持项羽杀宋义夺权,如此方能掌控这支楚军,及时的把握战机。 帐外的雨依旧在下,只是小了许多。 范增言毕后,范增与诸将便回去休息,唯有龙且、恒楚留在帐中与项羽商量如何实行斩将夺权。 宋义身边有卫兵,且有死党跟随,欲杀之必然要找准机会,否则恐有反杀的危险。 不知为何项羽感到杀宋义要比杀殷通要难,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些许紧张,他攻城略地杀秦兵毫无畏惧,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在屠城时内心亦仅仅起一波涟漪而已,可是要杀宋义,项羽变得很紧张。 务必一击必中,这是项羽必须要做的,项氏家族的荣耀因为宋义的出现间接的发生变化,若再令宋氏在楚国发展下去,难免不会出现三家分晋的情况。 龙且、恒楚在脑海里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在宋义睡觉时杀,或者在宋义饮酒时突然袭击,或在宋义狩猎时杀等等场景,皆被他们思虑一遍。 最后各种刺杀场景慢慢从项羽的脑海里退去,只留下一个想法,那便是晨朝上将军时杀之。 欲杀宋义需先靠近,其他场景接近皆有不妥,恐引起宋义之疑心,然早晨朝见上将军这等礼节却是最佳的掩饰。 最终令项羽决定如此做的一个原因便是他项羽虽然讨厌宋义,然礼节项羽未曾断,此时却排上用场。 商定后已经是深夜,龙且、恒楚直接留在项羽帐中,留在前厅,后面是项羽与虞姬所在之地。 项羽留龙且、恒楚在此,一是不愿节外生枝,此时在外走动会引起他人注意。 龙且、恒楚一想到明日清晨项羽要杀宋义,他们二人便再亦无法入眠,彻底无法安眠,可项羽却下榻上立刻呼呼大睡。 第二日清晨,秋雨没有停歇,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了许多,但清晨的雨滴在身上更加的冰凉。 项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慢慢向中军大帐走去,途中士兵皆知每日晨诸将会朝见宋义,此项羽自北征后亦在朝见之列,故而楚卒见项羽皆行军礼,优先为项羽报,“项将军来朝见。” 军帐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在梦游不曾醒过一样,“请进。” 项羽持剑欲进帐,帐前宋义的卫士拦下,“卸下兵器。” 项羽微笑,看着他们卸下长剑,大步进入宋义军帐。 至帐中项羽的眼神瞄向兵器架上的那把锋利宝剑,这是宋义较为喜爱的一把宝剑,是其子特地为其在民间搜罗的。 项羽透过纱幔隐隐约约见宋义躺在塌上,身旁正搂着姬妾,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忽然间,项羽目运双瞳,一步上前拔出兵器架上的宝剑,帐外卫士发觉项羽拔剑震惊,欲进账提醒宋义。 只见项羽一个纵跃便已至宋义塌前,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砍向宋义的脖颈。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斩草除根 明晃晃的宝剑射出的寒光令宋义惊醒,一双眼睛瞪的滚圆,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锋利的刀刃。 寒光一闪,宋义的头颅便被项羽斩下,宋义身旁的姬妾还未发觉异样,只是非常不悦的看向项羽,似乎很讨厌项羽在打搅她的美梦。 这姬妾欲训斥项羽,却发觉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手上已沾满血,榻上亦是。 姬妾惊叫一声,晕死过去,项羽二话不说将姬妾头颅亦斩下。 项羽拎着宋义的头颅走出帐外。 帐外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在下,夏日的暑热夹杂在秋雨中似乎不愿离去。 帐内的惊呼声早就引来诸军吏前来查看情况,诸将远远望去见帐外站着两位虎将,右为龙且,左为恒楚,各自怒目而视,手持宝剑,龙且更是一手按剑一手握戟。 地上躺着几人,有的为卒,有的为吏,皆是不长眼被龙且斩杀就是被恒楚刺死。 说亦奇怪。项羽斩杀宋义拎着其头颅走出帐外,天空中的秋雨居然停了。 项羽至军中,站于阶上,恒楚、龙且陪伴左右,范增引诸军吏至项羽前。 项羽语气冰冷,“宋义与齐密谋反楚,欲与齐分楚,楚王暗中令羽诛之。” 项羽的话很简短,却很有威胁力,手上的宋义首级依旧在滴血。 诸将早已知晓项羽神勇,皆慑服,莫敢枝梧,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瞄向当阳君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四人,尤其是黥布和吕臣那地位不一般。 吕臣更是和项羽曾平起平坐,诸将想看这几位的态度,吕臣则道,“首立楚者,乃羽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耳。” 黥布亦道,“杀之甚然,否则吾等皆被秦屠戮。” 薄将军亦支持项羽道,“将军诛乱矣!” 召平同样支持,诸将见这几位恨角色的态度,便再无他心,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 项羽见军中稳定,心中大定,范增见诸将皆拥立项氏,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事毕竟是一场军变,再进一步言,此乃一场政变,不流血是不可能的,范增亦感到吃惊和欣慰,杀宋义一人便结束了这场政变。 范增默默感到庆幸,庆幸宋义在楚军根基不稳,不然这将是一场风暴,很可能在强秦到来之前便被自己吞没。 项羽宣告宋义与齐谋反楚,军中一阵骚动,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如同一个石子丢在浅水里未形成水波便消失不见。 骚动过后便是一阵的议论,言论和口音虽不一然渐渐趋于一致,有黥布、薄将军提出大家一致认为当共立项羽为假上将军。 宋义所在的中军大帐已被拆除,项羽所在的军帐被扩建,诸将吏立于帐前,皆曰:“请羽将军为假上将军。” 范增面容肃然,然内心喜悦,羽儿若为上将军,他的计谋和抱负变能施展,更能报项梁知遇之恩。 项羽欣然接纳,诸将欲饮酒祝贺被项羽拒绝,范增更加拒绝宋义饮酒高会的陋习继续存在军中,他此刻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辅佐项羽,助项羽成就伟业。 至于是帝业还是霸业,范增曾试探,虽有些偏向霸业,但毕竟时间尚早,是霸业还是帝业可以慢慢引导。 现在为了项羽,范增彻底做起亚父,为项羽的前途与安慰着想,“羽儿,斩草需除根,已杀宋义,其子宋襄不可留。” 项羽斩杀宋义后,诸如龙且、恒楚、季布等为项羽扫除障碍而开心,唯有范增一直眉头不展,直到此刻龙且等亲近之将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项羽亦猛然惊醒,宋义虽然已经斩杀,但问题远远还解决,此刻他还不是上将军,楚怀王在得知宋义已死会不会再派一个上将军过来,未可知。 宋襄按时间推算已将至齐国,若宋襄得知其父被杀,定会向齐王请兵复仇,先不言齐王是否借兵,终究是个祸患。项羽欲为叔父报仇的心情非常强烈,此情推及宋襄,他感觉到仇恨的力量,当真斩草要除根。 宽阔的大道,幽暗的天空,两旁的虬枝明显与安阳不同,亦和彭城不同。大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行,嗒嗒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 这条大道直接通往齐国边界,踏入齐国境内后宋襄送了一口气,满面笑容,如果此刻不是浅夜,他真想换乘轺车欣赏一下齐国的风景。 这辆豪华车驾是宋义特地为其子打造的,令他相齐的途中能更加舒适,车子两旁的树叶层层叠叠,月光通过树叶洒落在车驾上。 忽然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响起,这道声音来自马车前方的一条小道,几匹快马沿着小道疾驰而来。 快马如一道残影划过,携带的一阵风摇曳着路旁的柳枝。 快马上的人皆一身黑衣,忽然几名骑士纵身一跃离开马背,居然非常巧妙的跳到树枝上。 两旁的树枝一阵阵的晃动,几个黑色的人影居然在树枝之间跳跃,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剩余几匹战马继续向宋襄的车驾疾驰而去,在奔逃的过程中,这些黑衣勇士皆拿出背上的硬弓。 嗖!嗖!嗖! 三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接飞向宋襄所在的马车。 三支箭居然是同一个人射出的。 分别从马车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射入。 噌的一声,箭矢没入车厢的木质上,发出嗡的声音。 三支箭,两支射入车厢,却发出当当的声音。 这三支箭像是开了一个头,紧跟着是一支支箭矢射向车厢以及车厢周围的甲士。 护卫宋襄的士卒早已发觉有人来偷袭,皆挥刀挡箭,虽然勇猛异常,可惜还是被黑衣人的箭矢一个个射中。 一声声闷响后,便是护卫甲士倒地。 马车周围的树枝忽然一阵阵晃动,一道道黑影如飞鸟一般疾掠而下,明晃晃的长刀直接砍向最后几名护卫车厢的甲士。 长刀直上而下,直接将这些甲士的脑袋削掉。 几乎是一瞬间,这几名从树上掠下的黑衣人便将近身护卫处理掉。 此时的月躲在了云中,星星亦惧怕的锁在云层内,但还是偶尔探头看看,洒下一片星辉。星空下的战场很惨烈,来的凶猛结束的亦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有天命 齐国边境还在安阳之北,天气更加寒冷,此时的风就像是刀割一样,令人生疼。 宋襄乘坐马车走了十几天才到达齐国境地,准备换上轺车入临淄见齐王,谁知他再亦没有此机会。 不是月黑风高,而是月暗星稀,车子停在大道上,黑衣人慢慢靠近这辆马车,马车内的主人正是宋襄。 此时的宋襄面如灰色,精神受到打击,但此刻却异常冷静,他猜到可能会有此种情况发生。 没想到那么快! 更不会想到宋义早就先他而走。 宋襄其实没做错什么,算不上恶人,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唯一的错误就是成为宋义的儿子,但他不后悔,即是悲哀的又是幸运的,宋襄这么感叹者。 或许这就是他宋襄的命,他成为上将军之子本来是前途无量,但亦知晓其父成为楚怀王打压项氏的棋子后就必然有这么一天。 宋襄想过日后难以再过平静的日子,只是未曾想过会那么快。 这些黑衣人慢慢靠近,忽然一个黑衣人跳起,挥动明晃晃的长刀砍向车厢。 呼啦一声,车厢被砍散,可见其力道是如何的霸道,力气虽大却没有找到巧妙之处,刀没有直接见车厢砍的四分五裂,倒是露出里面的铜板来。 为首的黑衣人这才发现难怪弓箭无法射入其内,发出当当的声音,里面居然夹着一层铜板。 宋义果然是很爱这个儿子,可惜铜板挡得了弓箭挡不住人心,更是挡不住恐惧,宋襄本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被其父宋义赶上了架。 宋义成为上将军感觉还是不够安全,深怕哪一天会失去楚王的恩典,一旦失宠,那么到手的荣华富贵便烟消云散,这才想不能将宝压在一个地方。 宋襄相齐就成了他宋义的第二步棋,只是没想到他的第一步棋还未下完就退场矣。 宋襄从残破不全的车厢走出,看着四周躺着的士卒,流血满地,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血,却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他在战场中跟随过宋义,学过很多行军打仗的东西,见过不少流血。 这是没想到此刻他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再亦见不到明日的初阳,宋襄内心是恐惧的,但他读书的气节还在。 看到这些追击而来的刺客,他预感到自己的父亲定是凶多吉少,宋襄道,“汝等何人派来刺杀吾。” 黑衣人没有言语。 刀光一闪,一柄长刀插入宋襄的地面。 为首的黑衣人见文弱书生的宋襄居然依旧立足很稳,没有被吓到,倒是有些意外。 人不怕死那是谎言,若不是太痛苦谁不想活着。 宋襄的手微微颤抖,但无伤大雅,道,“如此之看,吾父定是遇害,楚终究逃不过内乱。” 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眼中有一丝冷笑,“乱楚者宋义也。” 宋襄不解,“何以断言乱楚者乃吾宋氏父子。” 黑衣人不再理会宋襄的不解,用手指指那柄刀,“自裁留个全身。” 宋襄忽然哈哈大笑,“世事本无对错,人心不过为己而已,武力解决不了全部问题,吾观项羽心胸,未来必受因果所累。” 笑毕,拔出长刀,刀光一闪,脖颈处便渗出血来,噗通一声倒地,宋襄的身躯在地上扭动了几下,最后彻底不再动弹。 在宋襄来齐之前,他曾幻想过美好的生活,其父宋义能出将入相,他宋襄只需做个醉心于学问的学子,后来受宋义的调配,他同意相齐,毕竟齐国曾经是学术的发源地之一。 在战国时代百家争鸣时,就属齐、魏、赵三个国家最为璀璨,当然要说文学的成就自然少不了楚辞,更是少不了屈原,但是要说天下学问的根源在哪,大家多认为在东方的齐国,在中原的魏国。 相齐之后,宋襄想着将来灭秦之后,他便劝齐王息武弄文,只是他的这番想法彻底消散在齐地。 齐地对读书人非常的敬重,这些黑衣人走后,路过的行人将其包裹内有书简,认定是读书人便将其埋葬。 在安阳,项羽是要斩草除根,然何时斩草除根他与亚父产生分歧。 项羽对齐没好感,当初不与楚合力攻秦,求助田氏后却恩将仇报,现在如果让宋襄入齐,鼓动齐王来攻楚,那么便能将齐孤立,让天下知晓齐的本性如秦,当时候来个诸侯联军伐齐。 不过这个想法太过冒险,范增不同意,此时秦依旧很强盛,如果再树一劲敌,那么就不利于诸侯。 为此两人争的面红耳赤,最后项羽喊了一声亚父便转身离开,范增则默默道,“必须县斩草除根,希望羽儿能明白亚父的心。” 言毕,范增挥挥手,黥布从帐外走出,范增道,“羽儿心慈,这宋襄必不可留,多留一日便对诸侯联军破秦造成潜在危机。” 黥布道,“放心吧,羽将军不能做不愿做的,吾黥布替之完成。” 范增道,“黥将军,汝亲自挑选精壮武士,务必在宋襄面见齐王之前杀之。” 黥布道,“诺。” 黥布领命而去,恒楚进帐,向范增施礼,范增道,“范先生是不是要准备渡河?” 范增摇摇头。 恒楚疑惑,“还不渡河?” 范增道,“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楚怀王终究是楚怀王,宋义即便被杀依旧是上将军,羽儿只是假上将军。” 恒楚一听便明白范增之意,“需要恒楚做什么,范老先生尽管吩咐。” 范增道,“此事还真的需要恒楚将军亲自去办。” 恒楚洗耳恭听,范增讲的仔细,两人一人讲一人听。 恒楚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发觉得此事非常小可。 范增说到最后强调道,“务必让楚怀王下诏书,名正言顺!” 恒楚单膝下跪,领命道,“请范老先生放心,恒楚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安阳距离彭城距离较远,为争取进兵的最佳战机,恒楚引轻骑疾速南下奔向彭城。 此时的彭城王宫内还是歌舞升平,还是那么的惬意,楚怀王熊心第一次感觉到了当王的滋味。 身边没有项梁颐指气使,没有项羽的威慑,不用再看项氏的脸色,熊心感觉如获得新生一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云端深渊 少了枷锁,多了一些自由,没有大山压顶的感觉,楚怀王熊心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楚怀王。 自从称王后,这是熊心过的最后舒适的四十六天,项氏的不断削弱让他走路来腰板挺直,选拔忠臣宋义和扶持刘季,让他彻底治愈失眠的症状。 曾经牧羊的他不敢大声言语,熊心之言无人会在意,但这四十六天熊心感觉到了语言的魅力。 饮食衣行,只要熊心张张口,下面的人无不精心准备,熊心真的很舒畅,短短的四十几天熊心的体重增了许多。 身体渐渐肥胖起来,体胖心宽,慢慢的熊心开始忘记自己是一个放羊娃,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初立的怀王,虽然他被立为楚王仅仅才四五个月,但是却感觉像是经历了许久一样,他感觉自己已经忘记牧羊的情景,忘记牧羊的味道。 熊心第一次放宽心去享受宫廷生活,他去姬妾住处的次数开始增加,频率越来越频繁。 这天熊心从美姬的塌上起来后,由美姬服侍洗漱后开始去上朝,刚出寝宫门遇见急匆匆的小宫女,差点要撞在一起。 熊心很久没见到如此慌张不懂规矩的宫女,不仅有些发怒,“何事惊慌?” 宫女怯怯道,“恒楚……恒楚将军已进宫。” 熊心有些难以相信听到的,“汝再言一遍。” 宫女依旧怯怯道,“恒楚将军。” 熊心自言道,“怎么可能?” 恒楚此时不是在随宋义北上救赵嘛,怎么突然回彭城呢。 一个将军在大王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彭城,这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有两种可能,一是北上救赵遇到事情故而恒楚回彭城,二是这恒楚奉项羽之命前来讨什么东西。 熊心此刻才从一个尊贵的王一下子跌到那个放羊娃的身份,只有想到项羽,想到项氏,他便始终无法忘怀自己是牧羊娃。 熊心很讨厌这个感觉,很讨厌自己牧羊的身份,他不愿记起这个身份,自然不愿见到项羽,不想听到有关项羽的消息。 恒楚恰恰代表着项羽。 熊心不悦道,“引路。” 这宫女起身,急忙为熊心引路。 宫殿的书房内,熊心见到了恒楚,恒楚一身的甲胄,腰间悬着长剑,身旁还有几位勇士,皆身披甲胄,这个架势让熊心感到一股自然的压力。 此刻熊心很不愿进这个书房,平时他很愿意来这里,在这里读书,学习王者之道,让博学之士传授他王者之道,身旁还有侍女服侍,更与姬妾时不时送来点心,相对于政事堂,熊心更喜欢在这里处理政务。 此时此刻的书房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恒楚在楚还未立时便已是项家军的老将,更是楚国建立后的战将之一,地位在军中很有威望,在朝中自有一方势力,多为项羽势力。 恒楚归彭城,诸将中有一多半前来拜访,恒楚皆谢绝,稍作休息便直入王宫,进入这书房,等待熊心的接见。 说是接见,不过是恒楚自行选择见楚王的地点。 熊心眉头皱了皱,踏步进入书房,恒楚躬身行礼,其余勇士皆曰:“拜见吾王。” 书房内响起甲胄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熊心听着有些不自然,这和侍女银铃般的声音不同,和姬妾的奉承之音又不同,更和甜蜜之音不同。 熊心道,“恒将军辛苦矣,前方战事如何?” 恒楚躬身欲言,熊心立刻道,“恒将军快坐下,坐下再讲不迟。” 恒楚亦不客气,直接安坐在长案前,恒楚道,“末将正欲禀告吾王,宋义与齐谋反楚,项将军为楚担忧,故诛之,国不可无君,三军不可无帅,吾王请尽快换命上将军。” 恒楚没有直言令楚怀王命项羽为上将军,欲观其反应,毕竟他恒楚随项羽北上救赵四十多天,彭城是何形式他不知,不敢太过造次。 然令恒楚心安的唯有王宫外那三千精锐甲士,只要他恒楚稍有不测,这三千甲士立刻便能攻入王宫斩杀逆贼。 这是恒楚给整个彭城传达的消息,故而那些与宋义有旧,怀王老臣皆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兵权一切等于空。 熊心虽然将兵权收归自己所掌,然再次分派下去后却出现很棘手的问题,大权下方,本是亲信宋义掌兵,无奈此刻听闻宋义居然被杀。 什么与齐谋反楚,不过是项羽一家之言,不过是托词而已,然他熊心能如何? 熊心听闻恒楚快马回彭城,知其有事,内心亦有预感将有事情,然没想到是宋义被杀之事,更没有料到宋义被杀这个消息还未传至彭城,恒楚已至王宫。 闻之,熊心大惊,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双腿忍不住的抖动,不只是愤怒还是恐惧,项羽敢杀自己所命上将军,那么就等于自此他项氏正是与楚王决裂,不再做任何掩饰和忍让。 假如消息先至彭城,哪怕仅仅快一个时辰,他熊心亦可有所准备,不管是准备诛杀叛贼,还是再派遣一命将军为帅,总之都有一个商量的余地,此刻却毫无回旋余地。 军中除宋义外,熊心还安插不少自己的暗棋,随时监视和回报军中之事,当他听闻宋义逗留四十几天不前进,起初还不悦,后经过宋义的一番解释他才心安。 宋义的解释时坐收渔翁之利,联合齐一举将秦赵皆灭之,如此便能定天下,他楚怀王便能成为天下霸主,为联合齐国宋义甚至建议熊心将田荣痛恨的田假交予田荣,与齐联合攻秦。 此等计谋熊心甚为有理,绝对采纳宋义建议,坐等天下大定,自己成为天下诸侯霸主。 在军中传回消息言项羽与宋义论策略,项羽被宋义压制,且被宋义数落一番不敢言语,他熊心彻底放心,认为项氏不会再起来,作战如此凶猛的项羽皆服从于宋义,那么项氏自然不会再翻身,他熊心可以安坐王位,甚为开心。 那种感觉就像在天上,在云端。 此刻听闻宋义被项羽所斩,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兵权再次回落项氏,这如同坠入深渊。 一时云端,一时深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复命上将 熊心看着书房内的甲士,还有恒楚手中的长剑,他自知如果不任命项羽为上将军,他今日无法走出这书房。 彭城虽然有近万守军护卫,王宫更有上千甲士由他熊心亲自统领,然这些皆为远水,解救不了近火。 外面的兵再多,奔跑的速度再快,决然快不过恒楚的剑。 熊心心中无奈,脸上则露出很惊讶的神色,接着便是摇头叹息,一种悔过的样子。 惊讶神色自然是惊讶于宋义的谋反,叹息自然是悔恨自己被宋义表象所蒙蔽,熊心不断忏悔自己错信宋义差点断送楚国,他熊心自认领罚。 熊心道,“项将军神勇,攻城略地屡立战功,今已诛乱,当领三军为上将军。” 熊心嘴上如此言,可内心却痛苦无比,任命项羽为上将军那等于将好不容易收回的兵权再次归还于项氏。 这等于再次面临王位虚空的境地,他的这个王将再次被架空,什么时候再次变回货真价实的王,他不知,这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若项羽北上救赵失败,他亦可以借此斩之,若成功势必功高震主,那还有他熊心什么事情,恐怕会被发配到偏远地带。 再看恒楚的凌厉眼神,那闪烁着寒光的矛戈,由不得他不使项羽为上将军。 恒楚见熊心言欲命项羽为上将军,立刻拿出帛书,放于怀王面前,怀王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早就写好封项羽为上将军之言,只是还差一个王印。 就等着他楚怀王盖印。 楚怀王忽然又明白一件事,难怪恒楚会选择在书房见他,平时他皆是在书房办公,楚王印绶就在书房。 熊心内心苦笑,“不过需要一个王印而已。” 熊心便亲自拿出一个宝匣,打开后里面是有黄布裹着的印绶,熊心拨开黄布,看了看这印绶。 步履缓慢的走至任命诏书前,熊心望着这帛书,若是将印绶盖上就再亦无法反悔,没有回旋的余地,项羽将成为名正言顺的上将军,他的王位下将再次燃起炭火。 恒楚见熊心有些犹豫,便大步上前,手里紧握宝剑,随时有拔出宝剑的意味,熊心感觉到恒楚至近前,心跳加速,若不盖印恐怕就此他命休矣。 楚王后裔其实不止他一人,在民间还有散落,到时项羽再立一个听话的楚王,那么他连一个富贵生活亦难得。 初为王不适应,久为王便上瘾,他已经对王的生活有了眷恋,这种美酒佳人相伴的生活他还没过够。 熊心便双手向下一送,狠狠的盖在上面。 盖上印绶后,熊心拿着诏书道,“今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薄将军皆属羽,望三军合力救赵,早日破秦。” 恒楚接过诏书,躬身领命,“吾王英明,末将自当亲面上将军,将大王之言转达。” 恒楚向周围的甲士挥挥手,片刻间书房便冷冷清清,只剩下楚怀王熊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完了! 这下又变成一个被架空的楚王。 不甘心,不愿相信。 明明已经夺其兵权,为何突然峰回路转。 为什么? 熊心想不通。 此时一个宫女进书房,欲给楚王熊心送点心,熊心大怒道,“出去!”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退出去。 红日已渐渐高升,书房内变得透亮,书房内的炭火将要燃尽,此时一小太监走进房间欲加炭火,熊心看到炭火便觉得屁股下发烫。 觉得坐卧不宁,熊心再次发怒,“滚出去!” 小太监吓得一溜烟跑掉。 熊心此刻就想静静的待着,他曾认为已经初步掌握王者之道,已经渐渐掌控楚国政局,他已然是一位真正的楚王,一个恢复祖业的王者,更是南方诸侯的盟主。 可是这一切就在一瞬间化为泡影,熊心有些受不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一样,原本还精力旺盛的他此刻像是焉了的茄子。 不过一夜之间的事情,怎么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怀王熊心有些力不从心,有能力者不敢信任,能信任者却不堪大任,熊心有些累了。 想在书房好好休息一下。 熊心的眼皮很沉,他很想睡去。 一道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如此便灰心耳?” 这道声音让渐渐失去意识的熊心一下清醒,他睁开看是何人,见是灰伯走进书房,手里捧着一鼎炖羊肉。 香气逼人,熊心精神一震,顿时独自咕咕直叫,这才发觉还未进餐,嘴里泛酸水,看着一脸慈祥的灰伯,熊心感到很温暖。 铜炉中的炭火即将熄灭,书房里有些湿冷,看到灰伯的笑容熊心感到很暖和。 熊心惭愧道,“熊心又让灰伯担心,甚是不该。” 灰伯笑道,“孩子,可知何为王者?” 熊心道,“熊心洗耳恭听,愿聆听灰伯教诲。” 灰伯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熊心,“吾虽不是王者,不懂何为王,然吾服侍过最后一位楚王,他曾经言,克己守勤,忍常人不能忍,勿行常人所做,永不言弃,吾命由吾不由天,便是天命,方是王者。” 最后一句吾命由吾不由天,便是天命,方是王者,此言令熊心颓废之色一扫而光,这一句如醍醐灌顶,更如一剂良药。 没错,宋义是被项羽所斩,然不是还有刘季、陈婴等诸多老臣,更有诸多终于王室的老将在,岂能将王室的兴衰寄托在一人之上。 欲摆脱项氏之掌控,熊希当永不言弃,当忍常人不能忍,若由天命他岂能当上楚王,他熊心必须要做好时时与项氏做斗争的准备。 一个宋义被拔掉,还可以再扶持几个宋义,总之为他王族的未来,他熊心不能倒下。 寻常之将倒下不会累及家族,若他熊心倒下,那么楚国王族将彻底淹没在尘埃中,从此天下再亦没有他们的位置。 思虑至此,熊心脸上露出笑容,如浴春风,“多谢灰伯。” 灰伯见熊心恢复斗志,笑了笑,“书房湿冷,还不快添些木炭,老夫吾快冻僵矣。” 熊心此时才意识到书房内的湿冷,哈哈大笑,“来人。” 早有宫女应声,前来听从熊心吩咐。 熊心命人加炭,他与灰伯一起饮酒食肉,共商接下来将如何应对兵权的变化。 第二百六十九章 幽怨陈馀 项羽杀宋义后,立刻有范增安排派出两支人马一路南下彭城报命于怀王,一路东追宋襄至齐。 冷兵器时代,时间意味着战机,意味着胜败,尤为重要,故再斩杀宋义的那一刻范增便做好了后面的准备。 在范增看来不能给怀王反应准备的机会,怀王熊心虽是自己游说项梁所立,然他对怀王没有很好的感觉,以范增的眼光观之,怀王不是一代明主,更不是一代霸主。 宋义不是一位懂兵的将帅,范增看得出,然怀王却被一句预判之言所迷惑,竟深信宋义是强过项羽的将帅。 故范增亦认为怀王有私心,为权利平衡任一名无功之人为统帅,说的好听乃知人善任,破格提拔,言之不善,乃心胸狭隘,为权利平衡不顾三军死活。 由于宋义的滞留四十六日不进,这可害苦了在钜鹿的张耳和赵王歇。 天寒大雨,钜鹿城内外交困,外有秦兵围困,雨停便是猛攻,暴雨之下城内却是困苦不堪。 坚守数月后,钜鹿城内食尽兵少,岌岌可危,钜鹿城内的一座高山上一位中年人面容憔悴,神色暗淡,像是多日未曾进食一样。 这位中年人观容貌约莫五十五六的样子,须发皆灰白,其身旁还有另一位青年人,此人显得稍微年轻些,正不断的张望远处。 这位须发灰白的中年人正在观竹简,观之大怒,用手欲掰断竹简,发现坚硬,便投掷地上,欲脚踩断。 “丞相何故大怒?” 说话之人乃赵王歇,大怒的中年人自然是赵相张耳,张耳气呼呼的,“臣数次催促陈馀进兵,先前陈馀自言兵少,不敌秦,不肯向前,吾理解,如今已数月,诸侯援军已经入赵地,他还在等什么!” 赵王歇此时亦对陈馀颇为失望,然他不愿见将相不和,赵国本是新建,若再将相不和将会内外交困,为此赵王歇希望能劝解两人,道,“王离兵二十万,陈将军仅引数万兵,自知不敌倒是情理之中。” 张耳道,“吾王无需为陈馀开脱,此人坐拥数万兵马与诸侯共击秦,虽不一定能胜,然定能缓解秦攻城之急。” 张耳与赵王歇自钜鹿城内最高的山上北望,已见到燕国、齐国的旗帜,南面的楚军已至安阳,虽不知为何滞留安阳四十几日然楚兵可威慑章邯军,令其不敢妄动。 此时陈馀若与已至钜鹿北的齐、燕联合攻秦,秦必定回防,无暇再继续攻城。 钜鹿城内天寒大雨,存粮又耗尽,士兵伤亡惨重,饥寒交迫恐难以再支撑,再看城外王离军,粮食却由甬道源源不断输送。 张耳幽怨陈馀,“钜鹿之北诸侯联军已至十万左右,虽不知能否破秦,然绝其甬道,断秦粮草足以,何故不前!” 越想越怒,张耳命张黡、陈泽火速来见。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令整个小山上湿气很重,但草木一新,花草更加鲜艳,不过深秋之雨过后,落叶纷飞,某些花朵便败落。 一支艳丽的花朵终究抵不过秋雨与秋风的洗礼,安然退场。 张黡、陈泽顶盔贯甲,飞马来见张耳,远远的见到张耳便飞身下马。 张耳见二将至,面上的怒意才渐渐消散,随着二将前来的还有一人。 见到此人张耳的怒意彻底消散,见到此人张耳的心情才稍稍好转,此人便是申阳,算是张耳的知己,比较能懂张耳。 赵王歇见到申阳微笑道,“申卿鞍马劳顿,孤感念申卿为赵国呕心沥血。” 赵王歇为何见到申阳如此礼遇,皆是因为申阳谏张耳、陈馀立赵歇为赵王,故心存感激。 申阳笑道,“赵王言重,谬赞矣,臣不过尽本职而已。” 申阳见到张耳,见张耳脸色苍白,知其刚生过气,便道,“丞相保重身体,勿过于气恼,此间事情交予臣即刻,丞相与吾王当立刻休息,人不眠不休三日必然生病,现今赵国危机,丞相与赵王岂能有事。” 申阳的劝言令张耳将怒意完全忘却,唯有此刻言至入眠这才有一股睡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赵王亦哈气连连。 两人的确是三天二夜未曾合眼,此刻皆困意来袭。 张耳怨怒陈馀不进兵救助,便将自己的意思告知张黡、陈泽二将,二将闻之有些不太相信,两人楞在当场。 张黡疑惑道,“果真如此之言?” 张耳点点头,“原封不动的传达。” 张黡、陈泽两人面面相觑。 “还愣着作甚,能否顺利突围?” 张黡、陈泽点头,“突围不成问题。” 张耳道,“汝二将至陈馀军中,若陈馀依旧不愿进兵,可伺机夺其兵权,汝二人领兵救赵。” 张黡、陈泽领命道,“诺。” 秋雨阵阵,说停便停,雨水停歇,秦兵居然亦停歇,没有再发动进攻。 二十万秦军围困钜鹿,似乎插翅难飞,大目标难以在秦军的围困下脱险,然小目标却往往最易忽略。 如同能观牛羊,不见蝼蚁一样,张黡、陈泽二将没有引兵出城杀出重围,而是采取非常危险的方法。 二人换穿秦兵甲胄,选择一小波攻城退去时伙同秦兵一同撤离钜鹿城下。 张黡、陈泽二人默默跟在秦兵之后,眼见远离钜鹿即将进入秦营,二人趁两旁杂草丛生,假意小解,钻进芦草。 一离开秦兵的视线,二人像是脱缰的麋鹿,快速向钜鹿北奔去。 一口气奔跑二箭之地,直到后面彻底没有人声,没有喧哗,一切寂静如夜,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路向北,至黄昏时分终于至诸侯军前,二人向着书写“陈”字将旗的赵军营地奔去。 赵军、齐军、燕军并列而营,中间还夹杂着张敖的军队。 张黡、陈泽站在“陈”字将旗,这才彻底放心,一下瘫坐在地上,巡逻士兵早发现这二个身穿秦甲胄的士兵,立刻持长戈围拢上来。 看着这些赵兵他们二人有些莫名的安全感,等到见到明晃晃的长戈、长矛对准自己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甲胄。 张黡大喊道,“吾乃赵将张黡,误会,误会。” 便言便脱下黑色的甲胄,脱下头盔后,露出那一张生的英气逼人,双目如电,眉如利剑,声音浑厚。 这些士兵多为恒山兵,并不识得赵将张黡,但亦不敢怠慢,一个屯长级别的小将便道,“看住二人,吾去禀报陈将军。” 第二百七十章 死有何益 屯长级别的小将一路小跑奔向陈馀大帐,片刻后便有一位年轻将领向寨门外走来,只见此人一身儒雅,但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可以肯定即便是夜幕降临,那虎目之中依然有星辉闪烁。 真是陈馀,他满面笑容的向外走,看到张黡、陈泽面上笑容,内心却不喜,看到此二人如同见到张耳。 陈馀呵斥士卒散开,亲自引张黡、陈泽入营,张黡入营后才发觉这陈馀为何总喊着自己兵力不足,不敌秦,不敢向前。 这数万兵马服装不统一,身穿各色服装,甲胄亦不统一,观其状态皆不是锐士,收集的散兵终究和操练过的兵马有差距。 不过张黡认为此非不救的理由,天下诸侯兵马有多少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就如同当年振臂一呼的陈胜吴广,他们的揭竿而起,岂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定然不敌灭亡六国之师,然一样可以攻城略地。 陈馀引张黡、陈泽直入帐中,陈馀欲上酒为其接风洗尘,张黡和陈泽皆摇头拒之,张黡仅仅喝了口水,“将军,此次末将前来只为传达丞相之言。” 陈馀长舒一口气,若其所料,果然还是来催进兵,便道,“旦言无妨。” 张黡清清嗓子,像是在准备一下如何复原当时的张耳所言的情景,“当初吾与公结为刎颈之交,如今大王与耳即将要死,清晨起来不知还能否活到夜晚,而公则是拥兵数万,却不肯相救,当初互相效死的誓言在哪里?” 此言一出陈馀脸色马上变得傻白,面目严肃,不苟言笑,陈馀没曾想张耳拿当初的誓言来质问他。 张黡没有继续言,换成陈泽,他变换语气,想学着张耳的语气说话但发现陈馀的神情不对,便放弃这种复原之念,道,“假如真的守信,为何不冲向秦军,一起拼死呢?或许会有十之一二的可能得到两全。” 陈泽言毕,一股深秋独有的寒意陡然再次袭来,周围的温度感觉猛然下降,张黡、陈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张耳原话所携带的责备之意,他们没有完全复原,若是复原,恐怕此时陈馀脸色将会铁青。 陈馀闻言未怒,脸上无一丝表情,像是在听一个陌生的故事一般。 片刻后,陈馀饮下一口酒道,“吾揣度前进终不能救赵,只是全军覆没矣。” 言至此,陈馀变得哽咽,眼泪竟然止不住的从眼角滑向脸颊,道,“且吾之所以不一起拼死,欲为赵王、张君向秦报仇。今必俱死,如同拿肉送给饿虎,何益之有?” 言辞情真意切,说到最后陈馀眼泪止不住流,仿佛赵王、张耳已经葬身秦军的铁骑之下。 此言说给张黡、陈泽听,亦是传达给张耳,张黡、陈泽心里在想不知此言传达过去,张耳会作何感想。 可是见陈馀说的是情真意切,忍不住动容,按照陈馀之言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的是徒增伤亡将士,似乎进兵攻秦成了巨大的错误一样。 张黡稍稍稳定心神,便知此时钜鹿危在旦夕,容不得一点耽搁,说道,“事已经很危急,应该一起拼死树立信用,又哪里知道考虑以后的事情。” 陈泽补充道,“士无信不立,视义、信为命,何故虑身后事?” 陈馀被两人教训士节之事,心中不悦,叹道,“吾可以拼死,只是认为那样做无益。不过吾必定如公言之行。” 言至此,陈馀补充道,“燕、齐皆遣兵救赵,现已至,可与之会,商榷攻秦之计。” 张黡、陈泽皆曰:“然。” 赵、齐、燕、代兵马设置会盟大帐,供各路诸侯聚集商榷攻秦之事。 深秋的晚霞异常美丽,钜鹿之北水泽山林皆沐浴在最后一抹晚霞之中,景色诱人却无人欣赏。 各路诸侯的将领开始向会盟大帐走去,张黡与陈泽正在前往议事的道路上忽见一将生得不凡,只见其长耳阔面,虎目鹰眉,步履稳健,声音洪亮,“栾都尉,快跟上,吾闻到老坛酒矣,哈哈……” 陈馀为张黡与陈泽介绍,正在走来的这位便是燕将臧荼,其身后乃燕都尉栾布。 陈泽仔细瞧去,见这栾布生的亦是不凡,面如灰枣,长臂阔背,眼如明月,虎步生风。 一双明月眼四处张望,与陈泽的目光一触即散,抱拳施礼,陈泽忙回礼,无法再估计陈馀接下来之言。 陈馀指着另一位道,“那身穿姿色长袍的乃齐相田荣之副将,田都。” 张黡远远望去,只见此人生的长脸柳眉,眼运星辉,口若海棠,虎背豹腰,这是他第一次见齐人。 陈泽则注意到田都身后跟着的那位少年,此人瓜子脸,含情目,剑眉浓密,一身秀气中透着刚毅,虽然年轻却有着一股将相之气,颇为不凡。 陈馀发觉陈泽的异样,解释道,“那位少年乃故齐王建孙子,田安,少年习武,使得一手好叉。” 田安所使用的三角叉,齐人少有用者,故练习此叉,让田安成为齐国少年中的奇类。 最后走入帐的年轻人玉树临风,谦谦士子模样,张黡、陈泽皆认识,正是张耳之子张敖,曾被陈胜封其为成都君。 如此齐、燕、赵、代皆聚齐。 讨论的主要议题便是该不该击秦,若击如何攻,秦接连打胜仗,斩杀皆为天下英杰,皆是王侯人物。 张黡、陈泽则主张立刻攻秦,他自钜鹿城内来,知晓城中粮尽兵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可再拖延。 燕将臧荼率先发话,操着洪亮的声音道,“吾等兵力加起来,不过十万,与秦兵力悬殊且秦乘胜而击赵,不易轻举妄动,若无绝佳战机,不可动。陈将军作为赵国大将,自是清楚秦之势。” 张黡闻之不悦,竟然拿赵将陈馀说事,倒是令人一时间难以辩驳,意思分明是赵国之将尚且不前,吾等其他诸侯急什么。 陈泽亦知臧荼明显是想坐山观虎斗,此乃保存燕国实力的做法,陈馀作为赵将自然是站在张黡、陈泽这一边,心中无奈,嘴上只能主张击秦。 见臧荼表态后,陈馀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齐将田都,期望能从田都那里打破僵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各有理由 田都比较圆滑,见燕将臧荼打圆场,无击秦之意,心中已有数,且看栾布虽为人义气,然知这个都尉乃臧荼所举荐。 栾布为燕奴时便忠于家主,曾为家主报仇,他只认一个道理,那便是始终如一,跟着谁就要护着谁,不仅为其卖力尽职责,更是将所跟其人看做亲人。 为奴时家主死,他报仇,此刻为都尉,他便将臧荼看做自己的亲人,跟着臧荼攻城略地。 作为一个从穷困奴隶走上都尉的栾布,他的想法很简单,没想着建功立业,裂土封王,能活着便是恩赐,能活得很舒服,不仅能有酒肉还有女人,如今更是燕将都尉,他很知足。 故对于栾布,臧荼让进攻便进攻,让打西绝不指东,唯将令是从。 今日的栾布似乎对赵国的危机比较上心,密切注意着陈馀、陈泽、张黡的神情。 陈馀询问田都时,栾布亦竖起耳朵聆听,田都则道,“秦虽强,曾败楚项梁,吾闻楚项羽已斩杀宋义,代为上将军,不日怀王便任命其为上将军,项羽为报秦击杀项梁之仇,必然全力攻秦,楚若取胜,吾等再立刻出击王离军,定可破之救赵,与楚皆有灭秦之攻,若楚败,必定两败俱伤,吾等再联合出击亦能取胜。” 田都不知他的这种想法起初和宋义一样,若天下诸侯皆如此想,那么定无一军垦救赵。 陈馀见田都是坐收渔翁之利之法,与他的不攻秦一样,张黡、陈泽定是不悦,便打断田都之言,道,“将军之意,乃等楚渡河之后再行攻秦?” 或许田都看到陈泽、张黡的脸色不善,便道,“救赵刻不容缓,如虎不去注意蝼蚁一样,可派遣一支小队前去试探秦军,吾等密切注视,若能取胜,撕开一个豁口,吾等联军立刻攻秦,赵应其内,秦必可破。” 此言一出,张黡、陈泽面露喜色,在张黡的内心像是松了一口气,若真能让诸侯出兵,陈馀必然出击,那么他就不用再夺其兵权。 若是张黡动用张耳所赋予的特权,夺取兵权,那么张耳与陈馀将相要彻底分裂,对赵不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田都之言让帐内的凝固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率先响应的是张敖,张敖道,“张敖在此谢过田将军救赵之恩。敖所部兵马愿听调遣。” 接着响应的便是张黡,直接道,“黡赞成田将军之言。” 陈泽则道,“泽附议。” 燕将臧荼见齐国田都与赵、代兵达成一个小型攻秦的之约,他燕国自然不能再置之度外,便道,“燕国愿出五百精骑。” 一时间达成一个默契的结果,齐、燕愿出兵不愿出将,陈馀最后调拨五千人马给张黡、陈泽,“二位将军引兵先尝秦军即可,若遇不妙立刻撤军,不可恋战。” 不可恋战,不战何以退敌,这是张黡、陈泽的内心话,他们有些鄙视这些诸侯将领。 惧秦居然惧怕成如此模样,如何守卫疆土抵御强秦。 张黡、陈泽二将心念张耳、赵王,今得陈馀五千人,又得燕齐一千精骑,六千人马足以和秦来一场硬仗。 张黡看着陈馀道,“陈将军在后方,若吾初战得胜,望将军即刻出击,若不胜,末将愿与秦军拼死。” 陈泽亦道,“吾当拼死以立信,望将军不要失信,初战胜即刻出兵。” 陈馀被两个赵将且是都尉级别的两人揪着不放,道立信之言,陈馀不悦。 臧荼、田都皆曰:“若先尝秦军有利,吾等即刻进攻秦侧。” 臧荼意思是只要先尝有利,他便派遣栾布即刻发兵,田都则让少年将领田安出击。 燕将臧荼一脸的无奈,表示若不是燕王有言在先,这点家底尽量保住,以抵御胡人,他臧荼绝不吝啬这些燕兵赴死。 齐副将田都则言丞相有言在先,需等楚渡河后与之共击秦,这是他和宋义之约。 说的是言辞铿锵有力,无法反驳,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黡、陈泽接过陈馀的调兵符刚刚离开后,一则消息随着一匹战马快速的由漳水南岸快速的向北传播,先传入钜鹿城内,接着蔓延至钜鹿之北的诸侯联军。 “什么?宋义被项羽斩杀?” 田都难以相信,本来齐要等着宋襄之子相齐后,齐楚联军再攻破秦军,谁知宋义直接被项羽所斩。 那么情况就大不同,先前的田荣与宋义的谋划彻底宣告失败,那么此时驻扎在钜鹿北的田都失去主心骨,一时间不知道给如何应对,便派人立刻回临淄请命。 按照田荣的意思救人先保己,就像当年项梁救助他田荣,田荣为保自己富贵引兵回齐去逐田假,未曾跟随项梁击秦。 如今田荣还是这样一个观念,在他田荣的眼中秦帝国已然崩塌,天下将重归诸侯王并存的时代,所谓的郡县制不可能得到实现。 为此田荣认为只要他勤于齐国政事,厉兵秣马,保护好齐国疆土便能再立数百年。 为此这次救赵,田荣私下特地吩咐救赵难免刀兵但要尽量保存齐军实力。 张黡、陈泽离大帐前往赵兵营途中两人商榷,陈泽道,“诸侯联军在十万左右,若能合力攻之,赵相应其内何愁不能破秦,奈何皆裹足不前?” 张黡无奈笑道,“各自存有异志,真心救赵者有几人?” 陈泽亦苦笑道,“赵若覆灭,燕能独存?吾陈泽出自布衣尚能明白此理,天下诸侯岂能不明理?” 张黡长叹一口气,唉声道,“陈将军与丞相乃刎颈之交尚且如此,况他人乎?” 陈泽亦摇头叹息,他亦明白大难临头各自飞,曾经的刎颈之交如今亦抵不过富贵与权利的挣扎,如今的他只知作为名士,作为侠士,作为门客,他每个身份皆要尽职尽责,如今赵国危机,他当奋不顾身援救。 五千人马不多,但若是训练有素,计谋得当依旧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等到张黡、陈泽见到这五千人马时傻眼了。 这哪是五千赵兵,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个个比起当年入伍的他尚且不如,引此五千人马何以与秦虎狼之师对抗。 张黡、陈泽欲向陈馀请精兵,然陈馀带其巡视兵营,发现皆如是,张黡、陈泽便纳闷,堂堂赵国大将,一代魏国名士,怎么麾下兵竟然如此模样。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斩将效应 钜鹿城池危在旦夕,钜鹿之北诸侯军隔岸观火,钜鹿之南,安阳附近楚军一阵阵的骚动。 项羽诛杀宋义威震楚国,名闻诸侯,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牵动着天下豪杰,其中有一人便对此颇为赞叹,“杀伐果断,不愧是名将之后。” 此人正是杠里城外的刘季,他本在静静等候杠里的内应,陈夫乞的火把。却率先等来项羽诛杀宋义代为上将军,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 宋义在安阳滞留四十六日不进,这给刘季西进能否先行入关又增添不少时日,刘季嘴上不言,内心却是很畅快,宋义多逗留一日,他刘季便都一日率先入关的时间。 可宋义被项羽斩杀,那么以项羽的火爆性格和杀伐果断,那么北上救赵击秦就在这几日,若项羽与诸侯联军一击破秦,那么破秦都咸阳,先行入关便是痴人说梦。 项羽攻城勇猛,对助秦不降者一旦火爆脾气上来,他敢屠城,虽说屠城黥布是首恶,但毕竟项羽还是同意默认。 项羽的性格,通过刘项合兵攻秦,刘季已经摸的八九不离十,项羽的性格可谓刚柔相济,柔则为伤兵抹眼泪,刚则屠城,血染城池。 此消息让气定神闲的刘季内心开始焦灼,表面依旧静如止水,偶尔一朵朵笑意在这张慈祥的长者脸上绽放。 刘季没什么崇高的理想,如今只想早点入关当关中王。 刘太公曾对刘季抱有很大的期待,供其读书,然书没读成还读成了好吃懒做,不愿干家里的农活,自己好持亦就罢了,还带着一帮兄弟到家里蹭饭。 故而刘太公常责备刘季白养的,不争气的,等到刘季三十好几依旧在鬼混,他就更不客气说刘季是糟蹋粮食的,每次见到刘季便拿刘仲与刘季比较。 感叹同样是自己所生,为何刘仲能营生,操持家业,他刘季便便做什么游侠到处跑。 刘季虽然心大,对刘太公所言不太在乎,然说落次数多后,他刘季内心难免失落,便想着一定要混个样子出来让刘太公瞧瞧。 终于他刘季成了亭长,成了秦廷的一位小吏,可是却没俸钱,完全要靠自己,这下又是被刘太公一顿鄙视。 直到刘季成为沛公,刘太公这才对刘季刮目相看,因此刘季内心对这个关中王的渴望一部分来自于刘太公对刘季的不认可。 故项羽斩杀宋义的消息在他刘季内心开始搅动风云,他有些着急了,急欲看到杠里城池上的火把。 曹参、周勃皆在身旁,除却这两位堪称左膀右臂的武将,还有一员战将不可忽视,实力非凡且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军队,帐下能人辈出,正是吕雉之兄吕泽。 因为吕泽的缘故,加入刘邦军团的人多了许多,其中便有一位勇将名为傅宽,先前他随卢绾进攻安阳(非赵地安阳),此刻亦跟着刘季追秦军至杠里。 诸将在旁,刘季内心坐等陈夫乞内应的想法开始动摇。 刘季首先询问曹参,“若攻城,几成把握,何时拔城?” 曹参听闻刘季之言,知刘季因项羽斩杀宋义可能会加快救赵步伐有些着急,曹参便实言相告,“城池虽小,然五脏齐全且与涉间军互为犄角,强攻唯有五成把握,兵力损失恐上千。” 曹参言毕,刘季只是点点头,没有回应,他将目光投向另一位战将,这位不是周勃,亦不是灌婴、樊哙、夏侯婴等,而是将目光看向这位很少见面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战将。 只见此将生的面如冠玉,英姿飒爽,狼背豹腰,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正是吕泽。 看到吕泽,刘季便想起诸多往事,此刻才真正的相聚在一起。可谓是见吕泽的日子要超过见吕雉的时间。 吕泽自刘季出芒砀山反秦,便在单父发兵佐刘季,攻略许多城池少不了吕泽帐下的猛将。 刘季在大封麒麟将时没有封吕泽,而是将他放在麒麟将之上,封为龙虎将,在麒麟将之上。 很明显吕泽的地位比较特殊,首先他是吕雉的兄长,与刘季连襟。 与刘季连襟的两人,一人是樊哙,另一人便是吕泽。 吕泽的能力却远超樊哙,不仅独自在单父发展,还逐渐在砀郡扩展,此亦是刘季将砀郡作为根基的原因,有自己人在。 砀郡太过特殊,它与三川郡、颍川郡相连,更与陈郡接壤,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尤其是与两川相连。 定砀郡可西进三川郡,穿过三川郡便能进入关中,距离咸阳就不远矣,故而刘季急着西进,而是继续留在砀郡,将砀郡彻底收入囊中。 此亦是刘季在芒砀山躲藏时,吕泽前往探望分析天下大势时常常提到过,若天下风起云涌,刘季自芒砀山向泗水郡扩展,尤其是丰邑、沛县那里是刘季的故乡。 吕泽则在砀郡发展,尤其是吕泽的故乡单父,两人默默筹划着。 当时前往芒砀山常常看望刘季的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樊哙,另一个便是吕泽,两个与刘季连襟之人。 刘季隐匿芒砀山,那是秦的逃犯,等于是无法翻身,若翻身除非用金钱去买通官吏,但吕泽用吕氏的金钱试过,那是无底洞,却不知何时才能喂饱。 刘季主动让吕泽停止了这个填补无底洞的做法,除此之外只有等待大赦天下,秦始皇开恩方能重获自由,另一条便只有反秦。 吕泽、樊哙、刘季与从芒砀山跟着刘季的周灶、孔聚、陈贺、刘钊等人商量,翻身的道路恐怕唯有反秦。 在芒砀山吕泽、樊哙、刘季三人分析天下得出,天下苦秦久矣,欲反抗暴秦的英豪不在少数,他们只需蛰伏等待机会,毕竟力量太过薄弱。 未过多久陈胜吴广便揭竿而起,吕泽、刘季看到了机会来临,故而没有选择参加陈胜、吴广的队伍,而是自己发展。 吕泽在单父发展,刘季便在丰、沛发展,吕泽在发展自己的同时,时不时派遣将领前去助刘季攻城略地,诸如曹无伤、傅宽等。 刘季这次郑重的向吕泽,道,“兄长如何看?” 吕泽虽然年纪小于刘季,但刘季按照妻子的称呼唤其为兄长。 吕泽则道,“吾观陈夫乞乃真壮士,不如再等片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静候战机 吕泽如此言,这才让刘季骚动的心再次安定下来,果然未有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杠里城上有火把晃动。 刘季望之,大喜,庆幸没有冲动攻城,否则不仅损兵折将还将失信于一将,定会寒来归附者。 吱呀一声,接着便是隆隆的城门打开,吊桥落下,一支秦军疾冲而出,吕泽本能的打马至刘季身前,挺起手里的周武戟护卫刘季,以防不测。 只见这支秦军忽然闪出一条通道,一匹战马疾驰而走,正是陈夫乞,手里正提着一柄长长的弯刀,见到刘季立刻下马,道,“末将陈夫乞来迟,望武安侯勿怪。” 刘季早笑呵呵的下马,看着整齐划一的秦军,刘季内心感慨,这个买卖好,赌赢了,还赌上千人马,“陈将军快快请起,无需多礼。” 吕泽见这支秦军虽然黑压压的带着一股萧杀之意,但却没有真正秦军所具有的虎狼吞吐之狠劲。 陈夫乞看出吕泽的疑问,便道,“杠里令已被吾所杀,这两千军皆夫乞生死兄弟,非秦之虎狼之师,但有秦之杀伐之气。” 吕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两千人马若是攻击毫无防备的涉间军,能不破否? 陈夫乞则道,“武安侯,末将这便靠近涉间军,出其不意攻之,” 刘季笑道,“无需称呼什么侯的,诸将皆称呼吾为沛公,还是此称呼亲切。” 陈夫乞便改称沛公,立刻引军出发。 刘季命曹参、周勃、灌婴、樊哙、吕泽引军随后,静待时机一击击溃涉间军。 杠里城西,密林之外旌旗招展,黑色的旗帜如乌云般遮住明月,涉间军在此落营,涉间引军从济阴败退至此,由杠里军的协助才遏制溃败的情况。 涉间欲做休整再次引军南下,他默默的望着北方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不知王将军围困钜鹿如何,是否已经攻破钜鹿?” 涉间在心底默默为王离祈祷,他非常希望王离能再现名将王翦的雄风,能一举灭赵。 突然有快马来报,言陈夫乞引军出城来助,涉间大喜,当他一路败逃时就是这位杠里之将陈夫乞出城协助,挡住了刘季的威猛进攻。 此刻陈夫乞回城部署防守事宜后再来相助,岂不夹道欢迎,涉间道,“列队欢迎。” 涉间引精锐甲士夹道欢迎,可是他慢慢发现有些不对,这陈夫乞纵马驰骋是一路狂奔,眼见靠近营地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涉间顿觉不妙,浑身如坠入冰窖一般,涉间大喊,“列阵迎击。” 由列队欢迎变为列队迎击,涉间军有些恍惚,刚开始以为是听错,是涉间报错,但见涉间满脸的紧急状态,知晓情况严峻。 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的袭击,如同酒宴上忽然有人从背后撒酒,即便能及时躲过,亦难免撒上酒水。 面对陈夫乞的突然奔袭,涉间军有些措手不及。 叛变,陈夫乞叛变?为何会这样,他不明白,亦来不及思考这个事情。 陈夫乞的突袭意味着杠里军不再是后援而是敌人,涉间不愧是一名长期征战于北部边疆之人,与胡人作战让他养成随时备战的准备,甚至是毫无准备的迎战。 这点让涉间及时的稳住军心,摆开阵势迎战。 二千马步军的冲击对于涉间军自然造不成威胁,反而又被反包围的危险。 军心虽然稳住,然冲击波依旧不小,如同茂密的树枝被风折断,虽然树依旧在然终究给了阳光洒落的机会。 左侧很快收到曹参引军冲击,右侧收到周勃的阻击,后面则收到刘季亲自引军的堵截,且由吕泽为先锋。 如此四面包围,涉间军当真是难逃一劫。 涉间见军队有被楚军合围的危险,当机立断,向北撤离,在他看来既然南下无望不会由白马津渡河北上回钜鹿。 北面遇到的阻击是刘季,刘季帐下的勇将多随曹参、周勃在厮杀,唯有樊哙、夏侯婴在护卫刘季,涉间见列阵在前的是一员脸孔陌生的战将。 涉间见此将生的面如冠玉,英姿飒爽,狼背豹腰,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手持一杆长戟,正是吕泽。 涉间直接引军冲杀,吕泽持周武戟拦截,两人战在一处,好一场厮杀。 吕泽命麾下战将丁复、靳歙、蛊逢以及老友傅宽激战秦勇将,他牵制住孟勇的涉间。 戟如残月寒霜生,秦刀流星破长空。 吕泽大战秦涉间,各为其主留美名。 刘季兵得到吕泽军相助,军威大振,兵力超涉间。 涉间自知不敌,便集中兵力突围,欲向北逃。 杠里西的战场在黑夜里惊动了不少鸟虫、野兽,曹参、周勃引军正在掩杀秦军。 曹参身先士卒,一杆长枪如游龙一般随着战马左冲又突,曹参内心震惊于河北军的善战,个个勇猛异常,有以一当十的威猛。 突然发觉勇猛的秦兵忽然边战边退,向北而走。与曹参发觉异常的还有周勃,怒天锤正锤砸的起劲,一个个秦兵在闷哼声倒下。 这些秦兵各个勇猛,或许是和胡人长期作战的原因,他们非常灵动,只要发现不利立刻变换阵地或打法。 曹参见秦军变换阵型,越打越少,虽然依旧猛烈,但曹参立刻清醒,“不好,沛公有危险!” 周勃本在纳闷,听曹参一喊立刻亦觉察出不妙。 拨转马头,寻小路,穿密林,寻沛公而去。 曹参、周勃火速赶至西北战场,两处距离很近,两人打马疾驰,像是呼吸之间来到。 曹参、周勃刚稳住战马却吓的差点从战马上跌落。顺着曹参的目光看去,刘季的战马还在,人却不见了。 夏侯婴战甲破损,略显狼狈,樊哙不见人影,几乎前后脚的时间吕泽纵马而来。 周勃和曹参大急,“沛公!” 呼啦啦一阵响,刘季从灌木丛中钻出,神情坦然自若,却衣衫被划破,头发有些散乱。由周緤搀扶着走出,周緤就没那么幸运,身上有几处刀伤,在嘀嗒嘀嗒流血。 刘季叹道,“居然着了道!” 再看吕泽则战袍上染满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秦兵的,吕泽更是怒,“真乃马失前蹄,如此优势居然让其败逃!”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追至白马 吕泽很生气,向刘季请命,“泽愿引军追击,誓要痛击涉间军。” 刘季亦很生气,但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要的不是不断灭秦军,要的不是占领多少城池,便嘱咐道,“勿忘西进之路,不可与之硬拼,当保存和提升实力。” 吕泽微微一笑,看着这个比自己大许多的妹婿,他有一种感觉,虽然不知为何如此想,但他确定刘季能成事,愿意相信他。 为了刘吕两家,他懂得分寸,能够隐忍,“沛公放心,泽有分寸。” 言毕,吕泽带上麾下丁复等战将星夜追赶,一路向北。 吕泽走后,樊哙才引百十兵卒回来,同样骂骂咧咧,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能追上那厮。 周勃纳闷,“究竟怎么回事?” 刘季有些郁闷,本来在陈夫乞的突然袭击下涉间军猝不及防,刘季亲自引军命龙虎将、三位麒麟将各路包抄,唯有樊哙、夏侯婴跟着他刘季。 眼看战局不断向楚军倾斜,涉间与大战,酣战时佯装败走,吕泽追击,追至一叉路时不见踪影。 顿时吕泽有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感觉,他甚至涉间在此驻扎许久,对此地形颇为熟悉。 吕泽追丢涉间,在刘季原本所在的地方又有几位千夫长来战樊哙,虽被樊哙砍杀一个,但亦被引走。 夏侯婴则在驾战车队冲击秦军。 诸将皆被引走后,灌木丛中的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他手里的大秦刀映着月光,一闪一闪,突然一个身影从灌木丛中跃起,挥刀劈向刘季。 刘季大惊,周緤持信武刀大战来者,刘季定睛一看这不是涉间吗? 刘季震惊,涉间不是在和吕泽大战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吕泽已经出事,想到此处刘季心中升起一阵悲痛。 周緤武艺不敌涉间,险象环生,刘季见情况紧急,立刻跃下战马欲遁入草丛内,便在此时斩杀几名秦将之后的樊哙发觉情况有些不对,便立刻杀回来,果然见涉间欲擒刘季。 远远看到涉间碾压周緤,直奔刘季,刘季慌忙中躲入草丛内,樊哙大怒,打马持弑神斧砍杀而来。 涉间便趁机夺了周緤的战马,跨上战马大战二人。 樊哙、周緤两人合力攻击涉间,涉间依旧能势均力敌,不愧是大秦勇将,戍边备胡的勇将。 就是在两人大战中,刘季躲入草丛内由周緤护卫,樊哙独自与涉间斗,自然讨不到好处,正在大战中的涉间忽然眼神凌厉,耳朵根动了动,似乎觉察出什么。 远处有吧嗒吧嗒的马蹄声,他立刻虚晃一刀,向北夺路而走。 果然没多久便见曹参、周勃引军赶来。 可以说涉间这支秦军战斗力很强,是精锐,是让胡人皆畏惧的秦兵,然今日却被陈夫乞打乱节奏,又遇到曹参、周勃、樊哙、灌婴等麒麟将的勇猛厮杀,更有龙虎将吕泽的加入,楚军威大振,彻底败在刘季所引的楚军手中。 涉间所引五千马步军乃秦军精锐,加上他一路南下后又调遣一部分精锐秦兵,故达到八千人左右。 这八千人皆为精锐之士,刘季虽然亦有八九千人然而却是临时拼凑,言乌合之众皆不为过,故而真正与涉间对决,欲胜之,难度很大,败的几率倒是不小。 幸有吕泽引四五千精锐来助,麾下更带着几员勇将,攻伐起来亦是锐不可当,这才将涉间打的大败。 刘季虽然差点马失前蹄被涉间用调虎离山之际擒住,然麾下战将却是将秦兵打的落花流水,涉间最终仅引千余人败逃。 吕泽走后,刘季观其左右,便对傅宽道,“傅将军可引骑兵北上助吕将军。” 傅宽道,“诺。” 傅宽引一支轻骑兵火速北上去追吕泽,欲助吕泽追击涉间。 刘季便在杠里附近安营休息,曹参、周勃等在此守卫,休整军马准备下面的行军计划。 休息至第二日,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杠里唤醒,便有一支轻骑火速南下奔向杠里。 为首的一将生的虎头豹腰,星目生辉,正纵马驰骋,骑术了得,正是傅宽。 傅宽马不停蹄直接奔向一个大营,营寨前一面旗帜迎风招展,上书“楚”字,傅宽下马,直奔营中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前有一面旗帜上书“刘”字,嗦嗦作响。 中军帐内,刘季命周灶准备酒水,傅宽饮了一口水,依旧上气不接下气。 刘季道,“勿急,多饮几口,慢慢道来。” 傅宽开口道,“吕泽将军追击涉间中了埋伏…” 话一出口便令诸将震惊,刘季更是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吕泽不只是他麾下龙虎将,更是连襟之人,刘季示意傅宽继续讲,详细的讲述。 白马城内,一将满面愁容,默默在踱步,两旁站着二名秦将,顶盔贯甲,似是做好出征准备,是两名校尉。 这满面愁容之将生的面如雪,星辉目,蚕丝眉,身材修长,站如松,行如风。 开口似在自言又似在询问,“陛下深居简出,一切皆有赵高奸臣掌握,命吾出战击贼,胜则无过,败则定受责难,当如何?” 左校尉道,“眼下有一战机,据斥候报王将军部将涉间正被贼军追击,杨将军可遣一勇士火速与之接洽,相约败退之地设下伏兵,定可初战告捷。” 此面带愁容的杨将军便是秦之战将杨熊,他接到二世命令出战击砀贼,阻止楚军入关,却陷入艰难困境,不知如何击贼。 若首战即败,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命运他想想皆不寒而栗,此刻闻校尉之言,“然。” 杨熊欲安排左右校尉设伏击点。 一道高昂的报号响起,“报!” 杨熊听闻眉头微皱,这报号拉的如此长,声音激扬,知道必是军情紧急。 果然这名报号的勇士乃涉间军壮士,传达涉间将军之意,杨熊军与王离军虽不是一个军团,但此刻天下秦之兵马皆受章邯、王离节制。 涉间欲过白马,经白马津渡河北上赵地回钜鹿,王离围困钜鹿久攻不下,又听闻涉间南下不利,故而召回,共击赵王。 杨熊了解涉间,此人跟着王离长期对胡作战,深谙兵法,为人孤傲,曾与王离初共事不服王离。 因祖父及父之功绩而站在这里,不服气,等到王离引兵与与胡人战,这才服其对兵法的运用。 第二百七十五章 秦将杨熊 涉间自认深通兵法,又具作战经验,南下攻楚都彭城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土狗鸡瓦,趁楚军北上和西征灭楚之际,他引兵拔城不成问题。 可涉间估计错误,西征刘季未直接西进,而是先定砀直接与之交锋,结果一挫再挫。 杨熊内心其实满忐忑的,涉间军尚且被贼军追着打,他能胜之吗? 答案是个问号,杨熊早就料到他要被征调,要上战场,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战场,若跟着连打胜仗的章邯,他自认会幸运些,若是北上围赵加入王离军未可知。 若是守城相对好些,虽依旧有危险,好在不用奔波,但突然接到二世命令,楚贼阻击入关。 怀王与诸将之约自然亦传至咸阳,二世自然亦知晓,赵高虽然想瞒然无透风之墙。 此事非同小可,赵高自不敢一直隐瞒,刘季、项羽、宋义等人的名字第一次震撼的入其耳。 二世很喜欢目前的生活,自然厌恶这些猫贼来打扰,一道道诏书飞往各地。 杨熊自知他与赵高非一条船上的,自然舒服的日子要结束。 这场伏击战,杨熊没有偷懒,他亲自去了… 深秋的风是凉的,铁甲更是冰的,只是此刻的涉间感觉一点不凉,他引千余人奔逃,奔逃满头大汗。 憋屈,作为战将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憋屈,如果不是他对王离等诸兄弟有眷恋,王离那里需要他,主要是大秦需要他。 涉间真的愿意战死,他宁愿血撒疆场,不愿被这么追击。 吕泽引五千精锐在后面紧追不舍,看样子这是吕泽打算击杀涉间再添沛公军之威。 涉间被追的心中暗骂,手下则不停的抽打战马,眼看即将奔至分岔口,他加快拍打,转而向右,直奔一条小道。 吕泽持戟追至小道上,见前面已然无路,心道,“天亡之,如何逃!” 目力好者可见前方已是密集的蔓藤和荆棘,马儿无路可奔,唯有下马徒步,如此以来还如何逃。 吕泽马快,又未细想便直追而来,等到勒住马儿准备作战时发现异常。 吕泽大喊,“退!” 直到此刻吕泽才发现这是两边是高岗,这里居然是险地,不,准确说是死地。 吕泽凭借自己带兵的经验,很快速的判断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只顾逃命之将脑海里本能想的该是大路,好走之路。 即便是小路,那应是提前知晓此路,怎么可能走死路,定是有埋伏。 果然左右两边出现伏兵,幸好吕泽反应快,后面兵总算及时停止前进,未曾进入埋伏点。 战马人立,昂首嘶鸣。 然吕泽却踏入了伏击点,还有其麾下战将丁复、靳歙,三人被围困在秦军当中。 吕泽的第一反应是糟糕,即刻大喊退,第二个反应是向前冲杀,只要杀进秦军,两旁的秦军便有所顾虑,不会贸然射箭 此时的箭矢从两侧疾射而下,吕泽持戟舞动挡架,依旧是胸前被射中一箭,其麾下战将丁复、靳歙大急,急忙护位。 丁复将赵地长刀舞动的如一团明月,不断阻挡弓箭的射击,靳歙使长枪,背后挎着一个盾牌,此刻解下盾牌护卫吕泽。 吕泽虽然胸前中一箭,然依旧作战勇猛,秦军畏惧,相聚一丈之远。 未在伏击点的蛊逢组织楚兵向两处高岗秦军发起进攻,由下而上攻击,暂缓了射箭的危急形式。 两旁秦军一阵射箭后便发起冲击,与蛊逢所引楚兵对抗。 此时的涉间见伏击成功,围吕泽于包围之中,便舞动大秦刀向受伤的吕泽杀来。 吕泽受伤后,作战依旧勇猛,但丁复、靳歙二将不愿主将伤势加深,强行令其休息,二将大战涉间。 包围圈内的激战相当惨烈暂且不提,且言秦将杨熊他见伏击成功,围困住楚贼主将,便持一杆杨氏矛冲杀而来。 杨熊坐下战马竟然如履平地,片刻之间便冲至楚兵阵前。 蛊逢正在厮杀之间忽见一将冲下来,有种势不可挡的威势,见其虽长相面如雪然却动如风,一看就是家传的武艺,正是杨熊。 二人斗在一起,好一场厮杀。 长矛如蛇家传学,欲立战功进宫阙。 剑术精绝有美名,求主心切击石裂。 蛊逢善剑术有美名,故用槊杀敌,一槊刺下,乱石穿空。 杨熊善矛枪之法,此次出战是要扬名杨家武艺。 一个灵动飘逸,如蛇飞动,一个刚猛如虎,直进直退,出槊如猛虎下山。 两人大战,倒是难解难分,杨熊原本以为这些楚贼不过是乡野走卒之人异想天开,是粗略的暴徒,谁知面对的这位楚军战将居然是名士风范。 见其武艺,杨熊可以肯定这身武艺绝不是布衣之家所能自学的,定是访过名师,学过剑术之人。 剑术是杀人之术,亦是救人之术,这剑术用在长兵器上后所具备的凌厉之风更加猛烈。 杨熊此刻再亦无法生出轻视之心,一杆长矛舞动的虎虎生风,两人战马交合,厮杀在一起。 槊与矛相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每大战十余回合便拍马分开。杨熊在大战之余一直在观察被围困的楚贼主将吕泽。 见吕泽由二将护着始终未被击杀或者生擒,便在这时杨熊便欲舍弃蛊逢,来助涉间击杀吕泽。 蛊逢自不能令杨熊杀向吕泽,但见吕泽始终无法脱险,心中亦着急,便在此时蛊逢觉察到大地多了一份震动,因为战马的步伐有些许的紊乱,有一波马蹄声似乎从不远处传来。 蛊逢很清楚这马蹄声绝不是此刻混战的沙场上,杨熊亦发现此等异常。 两双眼睛皆盯向一处,只见一支红色的旗帜飘扬而来,没有嘶鸣声,没有喊杀声,只有加快的马蹄声。 马蹄声中还夹杂着战甲摩擦的声音。 这是一支骑兵,是而且还是轻骑,不是笨重的马军。 蛊逢见这支军队为首那将,心中大喜,只见此将生的虎头豹腰,面如荞麦,星目生辉,手提一杆魏武戟。 这人不是傅宽是谁,正是与吕泽有着深厚友谊的傅宽,此刻右手伸的直直的,握着魏武戟直接冲向秦军。 没有任何喊杀声,即将杀入秦军时,傅宽忽然左手放开马缰,双手持戟,突然暴喝一声,“休得猖狂,尔等受死!” 第二百七十六章 险中求胜 话说杨熊伏兵击吕泽,与涉间军围困吕泽,看情景吕泽很难逃脱,然事情却在傅宽引一支轻骑杀来后发生了变化。 单言涉间,他将吕泽引入伏击点,出乎意料的将吕泽围困,然又是出乎意料的无法短时间将吕泽杀死。 吕泽身中一箭,然战斗力依然不弱,凡是欲靠近吕泽的秦兵不是被其周武戟割死,便是被麾下二将斩杀。 明明已经围困,却一时间未能击杀对方,涉间见情况一时间难以改观,立刻跃下战马走入灌木丛中,引千余人于茫茫绿草翠林中遁走。 涉间刚入林中未久,便看到丛林间有一支小队伍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等候,这些同样是身穿黑色战服和甲胄的秦兵,他们身后居然有许多空着的马匹。 涉间见此,心中这才大定,加快步伐向他们奔跑而去。 涉间会合接应之兵暂且不提,单表傅宽杀来之后战场发生了变化。 少了涉间之后,杨熊军虽然依旧在围困吕泽,然圈内再无猛将,凡是冲上来的皆被丁复、靳歙斩杀。 秦兵畏惧,一时间皆不敢上前,形成僵持,就在秦兵不敢上前之际战局发生变化。 傅宽持魏武戟直接冲入秦军,所到之处皆有秦兵倒下,片刻间便有十几名秦兵倒下。 傅宽所引乃轻骑,杨熊军多步军,冲杀之下居然差点突破包围圈,就杨熊的大喝一声,秦兵才缓过神来,这才有了强烈的抵抗。 聚集起来,长长的戈与矛开始向傅宽这支骑兵靠拢。 杨熊正在与蛊逢大战,见突如其来的傅宽大吃一惊,瞥眼见包围圈大乱,几乎要被其撕开一个豁口,便大喝一声震醒这些有些发呆的秦兵。 丁复、靳歙护卫吕泽向外厮杀,傅宽从外面冲杀,只要双反能够打通,吕泽便能突围。 就在傅宽即将突破时,秦兵发疯一样的向傅宽靠拢,这些醒来的围困之兵皆持长兵器的步兵,无法再突进分毫。 傅宽果断舍弃,拨转马头杀了出去,秦兵未曾想傅宽会突然调转马头,反而有些措手不及,被打的溃散。 傅宽趁秦兵溃散之际,找准机会又从别的方向冲击而去。 如此三进三出,总算将吕泽从包围圈内救出,吕泽一解危,丁复、靳歙便立刻指挥在外围的楚兵反包围杨熊。 吕泽共引五千精锐,杨熊这次出兵仅仅引四千人马,从兵力上并没吕泽兵多,杨熊见情况不利,果断调整策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引兵冲杀出去。 杨熊不愧是大秦的一员虎将,一杆杨氏长矛点到必亡,扫到必伤,杀的楚兵连连倒退,直到与蛊逢交战,与丁复、靳歙交战才略显吃力。 傅宽亦吃惊,未曾想到这杨熊居然如此能战,指挥突围亦是不慌不忙,节奏有序,左冲右突被其突围,在楚兵彻底围拢上来前引兵而去。 吕泽刚突围后,还以为杨熊为继续与之对垒,本想稍作休息,拔出箭头,料理一下后继续与杨熊对战,不料杨熊居然果断的突围而去。 其实杨熊见助涉间过白马向白马津而去,便觉得撤军,任务完成且见吕泽麾下战将一个比一个生猛,真斗起来占不了便宜,这才引军撤退。 吕泽见涉间军已经逃走,杨熊军又撤离,便果断作出决定追击杨熊,放弃对涉间的追击。 吕泽很清楚涉间欲过白马经白马津北上赵地,赵地目前是王离和章邯的天下,吕泽很清楚自己的这点兵马渡河那是羊入虎口,便果断绝对追击杨熊。 于是遣傅宽火速回杠里回报战况,便请命下部如何作战,这才有前面提到的傅宽急冲冲入刘季帐,饮了一口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报战况,便向武安侯刘季请命。 大帐内,刘季听完傅宽的回报,未做停顿,果断道,“传令,命吕泽回军,与吾俱攻昌邑。” 言至于此稍作停顿,看向曹参、灌婴,道,“建成君曹参,麒麟将灌婴。” 刘季果断直呼其名,曹参、灌婴知晓接下来的命令非同小可,便道,“在。” 刘季道,“汝二人引兵去阻截杨熊军。” 曹参、灌婴、傅宽皆领命。 曹参、灌婴领命如何去阻截暂且不提,言吕泽本在追击杨熊军,途中接到刘季的命令,立刻引军回杠里。 杠里城内,刘季引军入城,这里刘季没再选择露宿野外,而是进城休整,到城里首先做的便是找一家好的酒肆,饱饱的饮一顿。 跟着的夏侯婴、樊哙非常无奈的一笑,樊哙则是对肉食有着独特的偏爱,不管是什么肉食只要是新鲜的,他能烹饪出绝佳美味来,亦或是哪里有美味的肉食即便藏的再隐秘皆逃不过他对“气味”的追踪。 美酒配佳肴,故而有佳肴的地方常常有美酒,刘季最爱拉着樊哙去找美酒。 吕泽此时已经拔出箭头,在途中由随行医师做了简单处理,此刻火速向杠里奔驰。 回到杠里时已是卯时,到杠里吕泽直接去刘季,居然没能见到刘季,其他人找了许久,最后吕泽笑了,询问城中谁家酒肆有上好的酒,这才寻着酒的味道找到刘季。 吕泽见到刘季首先便是准备回报一下战况,以及秦兵的去向,刘季制止而是做了另外一个举动,刘季直接放下手里的爵,命自己最好的医师给其先行处理伤口,免得留下后患。 刘季没有让吕泽汇报什么战况,亦不再饮酒,拉着吕泽回三进小院内。 这一点让吕泽颇感温暖,吕泽为吕刘两家的基业不断的打拼,刘季其实皆看在眼里,在这个时候所能依靠的除了手下这些兄弟,最为可靠的便是妻子的家族。 吕泽的财力和人际交往起点皆比刘季高,在开创基业打天下时刘季知晓什么才是最有利的臂膀。 至少在此刻最为可靠的便是吕泽这一家族,雍齿会背叛,其他军吏会背叛,但吕泽不会,只好他和吕雉还是夫妻,那么就是非常牢固的连襟。 每当这个时候刘季便会想起那个看似柔弱的美丽女子,自娶了吕雉刘季便发觉此女的与众不同,进得食厨下得田地,在家不只是服侍他刘季,还时不时巧妙的提醒刘季心中的抱负。 可以说如果没有吕雉的不断提醒,刘季早忘却那句“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得遇彭越 巨野城外有一支人马在不断的壮大,从原先的百余人逐渐发展为千余人,为首的一将先是西至定陶附近不断的收编项梁散卒,后有至巨野附近收魏散卒。 此人生的虎头豹腰,阔面鹰目,长耳美髯,正是彭越。 彭越西至定陶附近收编项梁散卒发展到千余人,又到巨野附近收魏散卒,采用敌进吾退,敌退吾追的游击战术与秦军不断周旋,渐渐兵力达到几千人。 每当秦率军来攻时,只要是秦兵力远超彭越,彭越立刻退走,这让一度跟着他的豪杰不理解,有的甚至不听彭越的,独自引几百人与秦作战,皆全没。 可以说在巨野、定陶附近活跃的反秦小队伍大大小小数十个,凡是笑话彭越胆小的队伍皆被秦所灭,慢慢的他们意识到彭越的正确性。 敌强吾退,敌若吾歼之。 这些小队伍慢慢皆愿归附彭越,这才有了几千人的队伍,彭越在与秦交战时慢慢悟出自己作战特色,他不是出身将门世家的兵法精通者,没有出色的军事谋略和指挥才能,不能和项羽等将门之家相比,然他发现自己发明的这种看似胆小的游击战术却非常的使用。 和秦军作战,利用对巨野附近地形的熟悉,几乎不会有大的损兵折将,慢慢的队伍在壮大。 彭越看着队伍已发展至几千人,感觉兵力还可以,便引兵南下,他的目光却早早的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是他彭越出生的地方,那里有着他太多的童年记忆,彭越想回到那里,这个地方便是昌邑。 昌邑,彭越知晓那里的秦将就是酒囊饭袋,有些才能的且擅长守城,故而他一直安耐住自己的性子,直到兵力达到几千人才准备攻昌邑。 彭越一路上皆在思考如何拿下昌邑,他的兵力虽然上千人,一般的城池的不在话下,然常言道攻城之兵要数倍于守城之兵,他的这点兵力强攻还是非常勉强的,那么只能智取,如何智取,彭越一点没有办法。 在他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彭越一直在钻研自己的游击战术,一直是在秦军的夹缝中生存,以守为攻的时间多,此刻他还是第一次攻打规模较大的城池。 彭越骑着战马,手持翅鱼戟,走在前面,身旁有一面醒目的旗帜,上书一个“彭”字,迎风招展,嗦嗦作响。 彭越是魏国人,故而他将自己的旗帜染成红色,采用魏国旗帜的颜色,再看彭军的服饰就比较复杂了,上千人的服饰并不同意,基本上是各自入伍时的服饰,毕竟彭越在解决他们的饮食上已经颇为头疼,更没有金钱去解决服饰。 这些彭军的士卒大多铠甲是夺取秦卒的,故而远远看去像是秦军,如果不是战服冗杂,旗帜为红色,定会认为是一支小股秦军。 彭越没有引军快速奔袭,而是慢慢向南开进,他在思考,思索。 终于能目力观到昌邑时,彭越眼神一凌,心中惊异。 赤色的旗帜遮天蔽日,赤色的服装在日光下如同一片火海。 赤色,这旗帜和他彭越的相同,普天之下用赤色的多为魏国,莫非来者亦是魏将,亦或是被打散另一支魏军。 彭越没有派遣斥候前去打探,而是亲自纵马缓缓靠近,等到近距离观察时才发觉服饰与旗帜虽然是赤色,然旗帜上书“楚”字,中军大帐前更有一个刘字。 彭越虽然身居巨野,然对天下诸豪杰还是略知一二,或者说他亦遣人在不断打探天下趋势。 毕竟彭越有时候觉得还是要找一个依靠比较好,可是彭越天性喜好自由,一直没有归顺谁,项梁在时他更是选择隐忍甚至不愿与巨野泽中少年一起起事。 望见刘字,他立刻便知乃是楚怀王下的西征将帅武安侯刘季,起事短短年余便能挂帅出征,是楚国柱石之一。 彭越手下狼子已是百将,此刻道,“将军,来一个与吾等争食者,可欲袭之?” 彭越手下的虎子则一脸笑眯眯的,不知道他为何笑,似乎有永远笑不完的开心之事,亦道,“彭将军,虎子愿做先锋。” 彭越起于布衣,然最喜二人称呼自己为将军,为群盗时曾以将军之志在内心要求自己。 彭越道,“休得鲁莽,此乃楚怀王斩下一员大将,武安侯刘邦是也。” 道出刘季的名号后,狼子和虎子皆一脸震惊,“这是……武安侯……刘亭长……” 彭越点头,“此人出身布衣,在秦时能依靠自己能力混迹亭长,更是丰西泽纵徒,甘愿亡匿芒、砀,心胸豁达,为人仁义,陈王起事刘邦未随从,而是自己起事,可见其志向不小。” 虎子和狼子从彭越的言语中听出这位彭将军队刘季的崇拜。 虎子道,“彭将军,袭不得,又不能与之共享昌邑,当如何?” 彭越笑道,“吾欲助其拔昌邑。” 虎子和狼子不解,然他们皆佩服彭越的见识和领导能力,能在秦军的夹缝中不灭,还能不断壮大队伍,此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做到。 彭越继续道,“快,带着礼物,随吾前去拜会刘邦。” 狼子和虎子齐声道,“诺。” 昌邑城西,稀林之前赤色的旌旗遮天蔽日,军帐成弧形拱卫中军大帐,帐中有一位中年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面带微笑,正是刘季。 帐中吕泽、周勃、樊哙、夏侯婴等诸将在与刘季商榷如何攻城,此时帐外报声响起,进帐后言昌邑之北有一支赤色旗帜军向昌邑而来。 刘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来者非秦军,能转化为盟军自然是尽力为之,在刘季看来非秦即友,只要不是与他争着先入关者便是盟友。 此报声刚落地,帐外又有报号。 刘季直接起身,道,“报。” 帐外的士卒便没进账,直接在外报之,“有自称彭越者前来拜会。” 彭越,此人刘季有印象,在他亡匿芒、砀之中时便对巨野泽群盗中的彭越有所耳闻。 彭越在巨野泽中为盗,与寻常盗贼不同,当时藏匿的刘季为立足芒砀,对砀郡的豪杰皆尽力结交。 出身昌邑的盗贼彭越,当时的刘季便认为此人可交,只是一直未能蒙面,此刻听闻彭越来见,刘季大喜。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合攻昌邑 刘季对天下游侠、豪杰皆敬重之,听闻彭越来见,立刻亲自迎出帐外,远远看到一将向自己走来。 此将生的虎头豹腰,阔面鹰目,长耳美髯,尤其是美须髯简直和自己不相上下。不是彭越还能是谁。 彭越见刘季生的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且须发皆黑,龙行虎步,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战袍,当真是气度不凡。 同样是布衣,彭越感觉自己的气场和刘季没法比。 刘季见到彭越,心中暗叹,“真豪杰,未来定是一方枭雄,若能为吾所用,逐鹿中原又多一臂膀。” 刘季心中如此想着,脚下已至彭越身前,伸手去拉彭越,“彭壮士,来,尝尝最近搜集的美酒。” 彭越听闻有好酒饮,嘴里开始不自觉的咽口水,自他被推举为长还没好好饮过酒。 酒肉下肚,话匣子一开,两人边聊起年余间的种种,再彭越谈到如何在秦军夹缝中求生存,刘季对彭越的游击战术大加赞赏,言彭越为此战术第一人,前无古人者。 此战术刘季相当赞赏,梗死从未听过,基本上打一仗换一个地方,让敌军疲于奔命就是打不着自己,完全依靠地形,可以说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刘季便言欲攻昌邑,定砀北以安砀东,进而西进入关,他不在意城池只想灭掉昌邑秦军,不愿让秦占据昌邑。 早在刘季隐匿芒、砀山时便知彭越乃昌邑人,对昌邑有独特的情节,在见到彭越的第一眼起,刘季心中便有了决断。 刘季言欲灭昌邑秦军,稳定砀东,至于城池他志不在此,彭越闻之内心喜悦,他正愁苦自己这点兵马如何拿下昌邑,此刻便遇到武安侯刘季言只灭昌邑秦军,收其兵器甲胄,再取点粮草,城池不要。 昌邑对他人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城池,没什么特殊地方,一不是粮仓二不是交通要道。 对于彭越,昌邑那是有特殊情节的,自己出生之地,诸多少年记忆在哪里,更有磨灭不掉的关系深藏昌邑的大街小巷,他需要这个地方,但兵力自感不足,此时遇到刘季。 还是不要城池的刘季,彭越内心大喜,立刻道,“彭越原为先锋,为武安侯铺云梯。” 刘季举起爵,“彭壮士,再引一爵,季早在芒砀山藏匿时便已神交,今日一见如故。” 彭越心喜,举爵之手有些颤抖,“彭越亦素闻武安侯乃仁义长者,有侠骨之风,彭越心向往之。” 两人汝一言,吾一语。 中军帐外的旗杆之影逐渐东斜,红日渐渐西坠,霞光照耀。 帐外站有几位将军,皆神色有些着急,其中的樊哙已经急的乱转,他真想直接走进帐内。 樊哙感叹,“已经日落西山,沛公为何还不出帐,何时攻城?” 夏侯婴亦在帐外,周緤亦不在刘季身边,夏侯婴与周緤皆安心刘季安全,此彭越他们皆听闻其为巨野泽盗,并不熟知此人,若此人心有歹意岂不糟糕。 可刘季偏偏让他们在帐外等候,就连最亲近的樊哙亦不让在其身旁,果真是秘密会谈。 夏侯婴实在担心刘季安全,便对樊哙、周緤言,“沛公久而不出,吾欲请吕将军来。” 樊哙亦道,“快去快回,俺樊哙心痒,欲闯帐。” 夏侯婴走后未久,樊哙便欲闯帐被周緤阻止,周緤道,“不可轻易有违沛公之意。” 樊哙气的唉声叹气,这不是第一次见刘季如此厚待外来者,或者后来者,早已习惯,但今天他真的有点不愿再忍,原本说定的攻城时间即将到来,刘季还依旧在帐内与人聊天,他如何不急。 直至日落西山,天空唯有一片霞云,在缓缓飘动。 樊哙眼睛一亮,发觉夏侯婴将吕泽这位龙虎将叫了过来,吕泽和他樊哙虽然皆为连襟,然论能力吕泽要比樊哙大的多。 吕泽帐下猛将虽谈不上云,却亦不少,能力强在军中的地位自然不同,若吕泽闯帐那分量将更足。 吕泽刚至帐外,便见刘季和彭越缓缓走出帐外,两人勾肩搭背,此时刘季便招手示意诸将进帐,看到吕泽后眼露担忧之色,略显惊疑,询问一句伤势如何,吕泽回之无碍,这才特命吕泽坐着开会。 彭越亦招两个百将进帐,共同商议。 帐内,美酒飘香,萝卜炖牛肉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刘季道,“昌邑虽比不上定陶、成武,守军亦不如成武兵多将广,可此将善守城,今得彭壮士相助,作战计划可变。” 刘季略带讲述彭越乃昌邑之人,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攻城亦较为便利,特由彭越为攻城先锋。 如此以来,昌邑这座城池便有彭越、刘季两支军队共同伐城,刘季总兵力虽远超彭越,然此刻由曹参、灌婴引一支前去阻截杨熊,故而兵力仅仅二倍于彭越。 彭越三千兵力皆为能征善战之士,且擅长游击战术,此刻留在刘季身边的兵力只有六千左右兵马,其中还有吕泽麾下的兵力。 吕泽遭遇埋伏折损一部分后,吕泽兵力亦只有三四千人,刘季近万人的兵力由曹参、灌婴带走七八千人,故而加上吕泽兵力才六七千兵马。 彭越与刘季合力才近一万人,一万兵马攻城,兵力是足然如何减少伤亡的拿下昌邑,诸将开始了鼎沸般的议论…… 黄昏时分,昌邑城外密密麻麻的亮起火把,仔细看去那是军队。 城下巨大的弩在缓缓移动,移动到合适的位置开始向空中抛洒物件,有的是火球,有的是硬石。 轰砸之声在城墙上响起,尘土像盛开的云朵在城墙上绽放。 城上此刻已然点起篝火,通过跳动的火苗可以看到秦兵们手持弓箭静静等待。 偶尔有石块落入城中,砸其一片土花,有的落入城上,砸中秦兵,那些秦兵来不及喊痛便告别世间。 受伤的秦兵忍不住呻吟,却早被抬下去,很快有秦兵补充而上。 手持秦兵的弓箭依旧箭在弦上没有动。 城下的石块不再抛洒,火球不再升空,响起一片喊杀声,原来是士卒们争先恐后的向前冲,冲上云梯,攀上云梯。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久攻不利 士卒们争先恐后的攀上云梯,城上的箭矢开始如雨点一样洒向城下。 很多士卒在冲的过程中倒下。 城上秦兵搬起石块向下砸,如雨点陡然变大。 云梯上的士卒如落叶一样向下飘落,落下一波便冲上一波,像是秋风扫落叶,送落一波又一波。 攀上云梯很高的士卒落下来连痛苦呻吟的机会亦无,便沉沉的睡去。 那些还在向前冲的士兵被砸中或者被箭矢射中,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一只猫头鹰在天空中盘旋,它的眼睛很锐利,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照耀着夜空,还有移动的红、黑等颜色的点向城上靠拢,却一波又一波退回。 在这片战场的最后方是几位战在高高了望台上的将帅,有彭越、吕泽、刘季等。 彭越的眉头紧皱,看着冲上去的士卒一个个倒下,他的心在痛。 刘季、吕泽看着那些已经爬上云梯的小红点又落下来,同样的心里很不舒服,眼睛努力的睁着,明知道看不清前方依旧在努力的睁着,欲看穿夜空,看透那城墙上还有多少石块与箭矢在等着城下的士卒。 刘季先开口道,“伤亡惨重,不宜继续攻城。” 这句话算是绕到彭越的心里面,彭越亦道,“未曾想这昌邑守将准备如此充分,需从长计议。” 吕泽作为楚军的攻城主将,亦向攻城总指挥刘季建议道,“折损太多,失去初衷,当立刻停止攻城,再做打算。” 三人达成一直,刘季立刻下令,联军停止攻城。 中军大帐内,诸将再次汇聚,再看攻城的将领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如丁复、靳歙等身上皆中箭,好在未伤及要害,稍作处理后便安安稳稳的席地入座。 这让吕泽看着很是心痛,他白色的绷带上已然还有一片晕红,吕泽认为此城强攻伤亡太大,还是智取为妙。 彭越看着自己手下更是一言难尽,他损失几名百将,这些皆百里挑一,很让彭越心颤,作为先锋未攻入城,先损兵折将。 樊哙、夏侯婴虽然庆幸未受伤,然狼狈之极,几人皆以为当智取。 商量许久,温酒亦饮光一坛,依旧毫无办法,城中那守将似乎是百毒不侵,毫无弱点一样,金钱与美色皆难动其心。 昌邑城不好打,这是诸将帅的一致的想法。 一致到深夜,刘季与彭越达成一个共识,刘季决定南下撤军至栗县做休整。 彭越则北上回巨野城,继续扩大队伍监视昌邑,彭越虽然出生在昌邑,少年时代亦在昌邑,但十四岁之后便在巨野混迹,故而巨野亦是彭越较为熟悉的地方,且其所引兵卒多为巨野人。 一场合攻昌邑的战斗就此结束,刘季与彭越当夜便拔营而走,临走之际刘季与彭越又痛饮几杯,这才难舍难分的离开。 星夜之下还有一支军队在潜行,这支队伍由曹参、灌婴率领正在阻截杨熊,一路上始终未遇到秦军,即将到达长桓时前方斥候来报,言杨熊军退向阳武。 原来是虏获一名秦兵得知,曹参与灌婴便率军西进…… 战昌邑不利。 刘季遇到自挂帅西征以来第一个大坎。 西征不利,河北赵地的钜鹿亦是一波三折,张耳对陈馀坐拥数万军队而不进,非常生气,派遣陈泽、张黡二人前去质问陈馀,甚至传下密令若有情况可夺其兵权。 话虽如此,兵权可不易夺。此时钜鹿之北的赵地阵营内,陈泽、张黡在挑选兵马。 张黡、陈泽责问陈馀之后,陈馀召集诸侯共同商议的结果,便是陈泽、张黡引兵先尝秦军。 陈馀调拨五千人马给二将,陈泽、张黡看着这些新收集的恒山兵,的确有点头痛。 明显是未经过训练的新兵,引这五千人马去击二十万秦军,虽只是尝试但不好保证秦军会突然将其包围。 好在有张敖、燕国、齐国等诸侯增精兵,不过这点兵能不能为赵国卖力就不得而知,而且二人自知诸侯精兵怎肯交予自己。 唯有张敖乃张耳之子,愿将部分精兵交予陈泽、张黡。 张敖的意思是愿将一半兵马交付于张黡、陈泽。二人在私下商榷,如将张敖兵马带走若是有变恐丞相怪罪。 思来想去,张黡、陈泽决定让张敖引兵随后,若他们初战小胜便引兵掩杀,若不利及时退兵。 如此张黡、陈泽不怕日后张敖有事而受迁怒,张敖亦愿引兵随后。 钜鹿城处在秦兵的层层包围之下,可谓密不透风,一只鸟儿似乎皆插翅难飞。 张黡、陈泽引兵寻找战机,欲给秦兵一击。 距离三箭之地,张黡、陈泽命全军原地休息,随时待命。张黡看着前方的钜鹿,看着遮天蔽日的黑色旗帜,他手里将刺头棒握的更紧。 灰白色的刺头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中间的乌铁部分被一个粗大的手紧紧握着。 张黡双目如电,眉如利剑,面容严肃。身旁的陈泽剑眉微挑,豹眼圆睁,看到此场景他内心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面对如此多的秦军畏惧只会让他退却,让他快速走向深渊。为了赵国,为了张耳的赏识,他不能畏惧。 陈泽与张黡商榷,从何处攻击成了一个问题。王离麾下有不少战将,诸如涉间、苏角等皆武力超群。 张黡道,“吾等兵力犹如沧海一粒,需击其薄弱之地,再硬的顽石亦有软脆之处,如同大象亦怕雄狮。” 陈泽点头赞成,便派遣几名斥候前去打探。斥候在草丛内靠近钜鹿,专走难行之路,片刻之后便带回了一个消息。 陈泽与张黡得知在西南方向有一处秦兵疏于防范,且无千夫长引领。 两人对视一眼,眼露笑容,立刻点将抹兵准备出战,张黡的意思是选择在午时人容易犯困时进攻,是个进攻的时机之一。 作战在后人看来必定有巧妙的计谋,有精密的计算和兵卒的微妙配合才算得上一场战争。 其实战争不是每时每刻都充满美学,它是残酷的亦是简单的,简简单单的厮杀便夺去成千上万人的命,简单到没有喊杀声,只有戈矛相交的声音,只有战甲摩擦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章 全军覆没 午时击秦,时间定了,如何攻伐二人有了分歧,张黡认为当伴随着喊杀声冲上去,先以气势压倒秦军,再以刀戈相加。 陈泽则持不同意见,他认为秦兵正疆,喊杀声不会对其产生冲击,只会令秦军有所警觉,反而会迅速做出调整。 在这支军队内让那一队做先锋亦是临时决定,先锋有的时候非常重要,直接影响到战局。 钜鹿城外的秦营内,涉间已经经白马津回到营地,作为次将为挽回一些南征无果的面子,便主动要求训营,查漏补缺。 涉间发觉西南处部署薄弱,易遭袭击,便亲自调整并欲苏角轮换监视这里。 涉间刚布置好便听闻帐外一阵骚动,接着便是秦兵吹响号角的声音。 居然有贼情,还是在他涉间刚刚部署调整完,涉间眼神掠过一丝寒光,他默默的在想这是天赐立功机遇还是要弥补他被刘季一败再败的痛苦。 涉间直接拎着大秦刀,引兵反击。 战场没有太多的花哨,亦没有后悔之言,一切变化皆瞬息之间。 战马奔腾,刺头棒被舞动的如同两道旋风,一个个秦兵应声而倒。 刺头棒狠狠的砸着秦兵的身体,甲胄碎裂,长戈、长矛被砸断矛头、戈头,力量之强可想而知。 然刚则易折,强大的力量难以持续,更为要命的是他遇到强力有力的阻击。 一时半会难以解决,遇到的正是涉间,刺头棒与大秦刀相遇,没有多余的花哨。 棒动如风欲绞杀涉间,大秦刀映照初日如一道火焰在空中舞动。 十几个回合,张黡便难以招架,欲退出战场却惊恐的发现他的退路早被秦兵断掉。 回头望去,张黡却震惊的发现不仅他引这六七千人马被分割包围,就连战力不弱自己的陈泽亦被围困,心中骇然。 心中一片哇凉,张黡感觉身在黑暗之渊且越陷越深,他能感觉到涉间的武艺要强于他,却迟迟未曾痛下杀手,张黡心中骇然,定是要活捉他们。 张黡在苦苦支撑,边战边退,此刻他只想引军撤出。 军情有误,这里不是弱点,反而是秦军防守较为严密处之一。张黡哪里知晓这是涉间刚做的调整。 瞥眼之间,张黡看到陈泽所引兵皆被斩杀,血在这个寒冷的深秋没有凝固,带着温度带着眷恋流淌着。 陈泽还在持长矛与秦兵交战,赵地长矛如毒蛇一样在秦兵之间游动,但凡被点到、被咬到皆倒下。 忽然陈泽发觉战马颠簸的厉害,紧接着欲有倒下的感觉,他眼睛瞥了一眼,才发现战马大腿不知何时已被刺伤,故而战马双腿颤抖。 战马苦苦支撑硬是没倒下。 忽然围困陈泽的包围圈自动的打开一个豁口,一匹战马从豁口飞入,战马上坐着一将,一手持破胡枪,一手拿缰绳。 陈泽一眼便断定来者是暴秦的一员虎将,他自知深陷重围难以逃脱,若能杀秦一将死有所值。 赵地长矛与破胡枪交锋,乒乓作响。陈泽为取对方性命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有防守,一味的攻击。 这种打法却让征战草原的此将有些发蒙,此将在戍边备胡时没少与草原上的男儿打仗,各种灵活的身法再已被她练的炉火纯青。 长枪明明已经刺向喉咙,若不横矛防守,必然丧于马下,令此将震惊的是陈泽没有回防。 长矛如游龙般扎向此将的心窝,手臂蕴含的力量以及胯部的扭动让陈泽姿势极为怪异。 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是此秦将的第一反应,这奇特的姿势甚至能让陈泽身受重伤,脊柱皆有可能受损。 陈泽偏偏如此做,此秦将不得不扭转身体,长枪随着姿势的变化擦着陈泽的脖颈而过。 接着此将顺势来了一个横扫,陈泽又是不要命的打法,几个回合之后,此秦将渐渐摸清陈泽的底细。 此将不愿再继续与陈泽拼命下去,他挥挥手命秦兵围拢而上,面对众多的长戈、矛刺过来。 陈泽一矛难抵四周的利器,被刺穿身体,紧接着他感觉身体的精华在慢慢消失,像是在不断被抽取力气。 陈泽想起了他的身世,他是个很普通的人,甚至有些卑微,有些低下,与奴隶无异,若不是张丞相慧眼识别,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草。 陈泽庆幸自己遇到丞相,他相信张耳这位重建赵国的丞相可以还他一个不一样的赵国。 故而同样姓陈,此刻他有些鄙夷陈馀的胆小怕死,为赵国,为士之信,陈泽在挥洒最后的力气,多杀一秦兵为赵减轻一份压力。 陈泽的勇猛得到了苏角的赞赏,真乃壮士也,他示意秦兵退下,苏角直接从战马上跃起,身体竟然笔直的向前冲出。 噗嗤一声,这杆破胡长枪刺入陈泽的心窝,苏角没有做停留,在单脚落地时长枪顺势拔出。 扑通一声,陈泽倒地,苏角斩杀陈泽神色不变,并没有斩敌立功的兴奋,似乎觉得这破胡枪当用来杀胡人,杀匈奴才合适。 陈泽的死,张黡似乎有了感应,正在舞动尖刺双头棒大战涉间,突然感觉心中一悸,本身与涉间斗已经略显吃力,此刻心悸慌神,被涉间的大刀直接砸向战马。 没错是砸,锋利的刀刃没有砍向他,由于张黡的的棒带刺,涉间大刀砍上去竟然火星四射,刀刃砸出几个豁口。故而涉间弃刀刃而用刀背。 刀背砸向恍惚的张黡,他身体一歪,居然载下马去。即便如此张黡依旧在战斗,不愿给涉间生擒的机会。 张黡所带的赵兵本身还算骁勇,然遇到更加勇猛的秦军有些畏缩。秦军见到他们像是见到待宰的羔羊,赵军虽勇然双拳难敌四手。 陈泽所率领赵兵多被重甲兵围困,然后被弓弩手射死。白云飘散,日光暖暖的撒向大地,然却无法让这片红变暖。 红色的旗帜,红色的战服,还有流淌的血,在箭雨的冲刷下彻底的混杂在一起。 唯有张黡所引之兵还发挥到了一定的作用,与秦兵作战中倒是杀一损三,不算太惨,只是被秦兵逐渐驱赶至战车阵列当中。 几千兵马就这样被战车碾压而过,车轮上的尖刺,战车前的弯钩,让这些非常勇敢的赵兵在没有彻底爆发开来就化作了红色的河流侵染了大地。 第二百八十一章 邯甬道 张黡持双头棒还在奋力与秦兵厮杀,他摔下马去,秦兵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涉间下命令活捉,故而这些秦兵直围不攻,张黡默默看着这些秦兵,左右舞动双头尖刺棒,像两道旋风一样吹向秦兵。 秦兵持长戈、长矛向前刺,根本不给张黡近身的机会,片刻后张黡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涉间劝其投降,他敬重其为一名勇士,愿保举为将。 张黡突然停止进攻,放声大笑,他看着周围皆为黑压压的秦军,已然看不见赵兵,还有陈泽他亦看不见。 涉间继续劝说,言陈泽已死,如今唯有张壮士尚存,若能弃暗投明当时一个好前程。 张黡再次大笑,随即拔出腰间短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作为赵国战将的张黡曾不止一次上过战场,与秦军亦不是一次较量,这次输的彻底,他是宁愿战死亦不愿叛赵归秦。 涉间看着倒下的张黡感叹道,“真勇士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张黡、陈泽悲壮的死去。 紧随张黡、陈泽军的张敖听闻其全军覆没,张黡、陈泽皆战死,张敖有些慌,此刻他意识到长城军的厉害,不同寻常守城之秦兵。 张敖收代兵,曾与代地秦军交过手,没有如此夸张,可今日他见识到秦军的威猛,不敢再击秦,遂引兵回诸侯营垒,壁陈馀旁。 至此诸侯军未敢有击秦者。 张敖此时看着北面的大陆泽,内心焦急,大陆泽上有候鸟盘旋,这让张敖更加渴望攻入钜鹿,解救赵国,解决其父张耳。 站在营垒,张敖与陈馀一样能远远的看到钜鹿城被秦军重重包围。 涉间与苏角将侵犯的赵将张黡、陈泽彻底处理后,涉间又继续巡视。 张黡、陈泽自北南下攻秦,却选择绕过北面防军至西南部发起进攻,可见诸侯军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涉间在巡视的过程中对另一个壮观的景象赞叹不已。 作为戍边备胡的北方将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章邯军,这个自函谷关打出,连续创造辉煌战绩,甚至创造不败神话的章邯军。 章邯军多骊山刑、役徒,这帮人居然被章邯短期训练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血秦军,涉间从内心是敬服这位新兴之将,章邯。 这个壮观的景象便是章邯所筑甬道,这是一条沿河筑起的甬道如同一条长蛇一样蜿蜒至王离军。 曾有人询问章邯,为何甬道沿河而筑。 章邯所筑甬道是两边有墙之粮道,为何选择连接河流而建。 当时章邯在定陶击败项梁,项梁战死后便引军北上,至邯郸将邯郸之民驱入河内,推倒邯郸城郭,便命王离军围钜鹿,自引军至钜鹿南棘原。 在棘原城外驻起营垒,章邯登上辕门处的了望台,向北了望钜鹿城,发现有一条河自西南绕过棘原穿钜鹿东向东北去。 漳水(一说黄河)穿钜鹿东而过,距离较近,若以河建甬道,只需派军队护卫一侧,且可沟通河水由小船水运粮草,速度快又节省人力。 思虑至此,章邯立刻派遣勇士探查道路,并知会王离。 人多虽然消耗粮食多,但做起事来亦能显示出它的威力来,仅仅二个时辰甬道便成雏形。 围钜鹿,对王离而言不算什么,赵王不过苟延残喘,对付危卵根本用不了二十万大军,他唯一担心的便是粮草。 二十万长城军未曾怕过匈奴,怕的是没有粮草,如此庞大的人数每天的消耗量巨大,若无粮,只需四五天便彻底溃败。 二十万大军最后定不如上千精锐之士,人无饭能活几日?故王离不惧援赵诸侯军,更不惧钜鹿内赵王与张耳,惧怕无粮。 章邯欲筑甬道,迅速运来粮草,王离信心大增,长城军兵精粮足又刚灭陈泽、张黡所率赵军。士气高涨! 只是王离未曾想到钜鹿城内兵少粮尽居然还能坚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俗话说饱腹才能干事,食饱饮足的王离军又发起了猛攻。 箭矢如雨下,乱石窜空,一阵轰响后便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攻城之声。 棘原的一处茅草屋前停着几匹战马,几名黑色战服的甲士正在院内围着一名老汉,其中一位甲士欲拉扯此老汉。 甲士道,“护送粮草大秦会赐予汝爵位,为何不去?” 爵位,开什么玩笑,此老汉寻思,暴秦无道,对他这样的老汉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要爵位何用,一口饭皆换不来。 老汉怒道,“暴秦之爵,不要也罢!” 这位甲士很生气,“汝被征役,非去不可。” 言毕要拉着老汉走,老汉力弱拗不过甲士,便言欲取包裹而去。 甲士这才松开,刚一松开,老汉大喊,“死不为秦奴!” 大喊之后一头撞死在院内树上。 鲜血四溅!这名甲士眉头微皱,转身走向柴门,其余甲士皆随其出院落。 一阵马鸣,几名甲士纵马而去,接连又步入几家柴院,令这几名甲士震惊的是这里的老弱病残宁死不助秦运粮。 几名甲士无奈摇头,纵马向棘原处的营寨奔去。 遮天蔽日的黑色旗帜,绵延不绝的军帐组成一个半圆形,拱卫着营垒,这里是中军大帐,章邯与诸将所在的地方。 帐前一位将领眉头紧缩,似乎心情很不好,此将皮肤略黑,虎背狼腰,豹目鹰眉,那双豹目看的眼前几位甲士大气不敢出,低头不语。 这位勇猛的秦之大将乃司马枿,与长史司马欣为章邯的左膀右臂。 司马枿道,“皆宁死不运粮?” 几位甲士点点头。 司马枿无奈道,“赵地男儿当真与秦苦大仇深,随本将入帐。” 司马枿走进帐内,几位甲士颤颤巍巍跟随而入,此乃几位甲士第一次入上将军大帐。 这三四名甲士皆双腿禁不住打颤,偷眼看到一将生得英姿伟岸,鹰目方口,虎背熊腰。眼眸深邃,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此将自然是章邯,这是几位甲士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章邯,平时只有出征时偶尔见到。 他们注意到章邯身旁还站着两人,一人儒面长须,星目生辉,活力豹腰,可谓动若脱兔,正是长史司马欣。 与司马欣相对的还有一将,生的是阔背豹腰,狼目虎面,方口鹰鼻,身材高大。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渡河击秦 章邯示意甲士向此将汇总,道,“进展如何,与都尉翳言说一二。” 此将正是秦二世派遣佐章邯的秦都尉董翳,章邯这次将筑甬道输送粮草,以饷王离之任交予董翳,故章邯让几位甲士直接向董翳汇报。 这几位甲士乃司马枿所挑选的壮士,原本以此好好给予培养,不料出师不利。 甲士将棘原赵民宁死不助秦的情况大致叙述一边,董翳闻言脸色不悦,一张虎面憋的通红。 董翳的眼神中携带一丝威严和怒意,他向章邯请命道,“末将愿引五百甲士,立大秦军威于棘原!” 章邯没有言语,听闻甲士之言,长叹一声。 沉默不语的章邯摆摆手,示意无需与民为争,这个倒是在他预料之内。 赵与秦的仇恨由来已久,章邯熟知各国历史,便道,“赵与秦素来有仇,粮草押运还是交予都尉,吾增派秦兵护卫。” 见章邯欲增兵护卫甬道,司马枿主动请缨,“枿愿引兵前往。” 章邯道,“然。” … 时间在战败者(战不利者)眼中是飞逝而过,总是觉得再多给他一个时辰就能转败为胜。 在战胜者的眼里,时间亦是短暂的,还未来得及庆祝便已结束,还未曾回味胜利果实新的麻烦便已降临。 一场寒风自北方席卷而来,令水面荡起一波波涟漪,也让还在飞翔的鸟儿扑棱棱向鸟巢飞去。 本来晴空万里,此刻天空一片灰暗,狂风呼啸而来,令还是申时的天空阴暗无比。 安阳城外的营垒在狂风中慢慢减少,不是被风吹走而是楚军开始拔营。 一时间兵器、甲胄作响,战车隆隆出寨,马匹嘶鸣,木具、军帐由大型战车运出。锅灶炊具叮当作响… 辕门外的高高了望台上站着三人,三人的目光向北眺望,目光如飞鹰一般欲飞越漳水直至钜鹿。 大风之下,漳水时不时掀起巨浪,这三人的神情各不相同,一个神色凛然跃跃欲试,一个略带忐忑但眼神清澈。 还有一个眼神刚毅,眼睛中透出的目光如同实质,欲穿越灰暗直指苍穹,立于风中稳如泰山。 跃跃欲试者乃项羽帐下勇将黥布,那略显忐忑但眼神清澈者乃薄将军,那眼神刚毅之人乃项羽。 自项羽诛杀宋义,遣恒楚还报于怀王,怀王立项羽为上将军,至项羽休整楚军,已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 寒冬的脚步依然踏上赵这片土地,寒风呼啸。炎夏穿盔甲尤其是金属甲胄还算舒服,此时寒风袭来,那甲胄就如同冰块一样贴在身上。 将楚怀王所做部署彻底来了个大换洗,宋义已死,渡河击秦援赵已迫在眉睫。 项羽与范增、龙且、黥布、吕臣、薄将军、曹咎等商议,项羽的即刻渡河救赵得到诸将的认可。 项羽与范增商榷,范增言秦兵依旧很强大,陈泽、张黡引兵击秦全军覆没,可见其强,当遣将先尝秦将,这点项羽与之所见略同。 至于如何先尝,初战甚为重要,若挫败对士气打击很大,他项羽不希望结果如陈泽、张黡那般。 直接击王离军已有人尝试,不利,那么该如何救赵,项羽将目光瞄向章邯军。 提到章邯军,范增首先摇头反对,章邯军比之王离军更能战,王离遣军南下曾败于刘季。范增的意思是来自北方的长城之军一不熟悉南方地形,二有水土不服,三分支曾有败迹。 项羽即刻解释,要攻击的非章邯主力军,乃护卫甬道之章邯军。 范增笑道,“老朽亦是此意。” 项羽笑道,“亚父太过担心羽儿,放宽心,羽儿虽为武将,然有自知,有亚父之谋,羽儿之勇,定可所向无敌!” 范增看着项羽,亦露出笑容,这笑容中有着关爱,有着慈祥,有着无奈,还有一丝丝欣慰。 有关进军之大致方略,范增拉着项羽又唠叨半天,这才带着甲士下营巡逻。 项羽立刻下令部分楚军即刻拔营,在准备的过程中,项羽叫上此次先尝秦军的两位将军直上了望台。 了望台上,项羽、当阳君黥布、薄将军三人默默的站着,懔厉的北风如刀割一样掠过他们的身体。 项羽没有看向二人,目光穿过漳水似乎想看清前方的凶险,道,“秦并非不可战胜,无所畏惧方可看清局势。” 此言很轻,但却掷地有声。黥布很敬佩项梁,然对年轻的项羽他并未完全折服,虽与之攻城略地见过其勇猛,然智谋尚有不足,但他很欣赏项羽的性格,杀伐果断,爱憎分明且神勇异常。 黥布最忌的还是范增的计谋,可敌百万雄狮攻城略地,可灭人于无形,此刻项羽拜其为亚父,可为神勇之上加计谋,对项羽有所忌惮。 在黥布的内心,他可是要当王的,和项羽合作只要能让他尽快走向那个宝座,有啥不可转变的。 薄将军内心则与黥布不同,他没有一个很强悍的老丈,当初与黥布一同加入项梁,就是自感力量薄弱,找一棵大树依靠。 项梁虽倒,然他观察项羽为少年英雄,又有谋士范增相助,他自觉一直走下去封侯拜相未必是梦。 薄将军从项羽的声音微微感觉到仇视的力量,对秦破项梁的仇视,这种力量可让人专注,亦能让人无所畏惧,便道,“末将定择时而动,不动则已,动则必破秦军,为武信君复仇。” 此言道之铿锵有力,项羽闻之,内心波动,此言非亲人所出却有一股亲人般的涓流袭来,正欲开口,只听黥布说道。 黥布道,“诸侯皆惧秦不前,实则各怀心思,此战若是能初试破秦,将军定能大出于天下。” 黥布没有如薄将军那般道出要复仇的话,对黥布而言,只要此次渡河击秦可初战告捷,甚至斩获一定的成果,那么比复仇更能让这个年轻的上将军心里舒服。 诸侯在楚国未渡河前,一直不曾进兵,至此黥布便知诸侯各怀心思。楚军若是能初战小胜秦军,那么诸侯必然将畏惧楚国,楚国将勇冠诸侯,那么他黥布自然就会成为诸侯中的大将,距离称王目标再进一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江中对话 黥布的话道出了项羽的心声,少年英雄自发出“彼可取而代之”后,他一直在蛰伏,一直在隐忍,隐忍楚怀王,隐忍宋义,此刻他终于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谁还能阻止他,能限制项羽的亦只有项羽自己。 黥布的话再次激起项羽内心的熊熊烈火,项羽望向天空的眼神收回,轻轻道,“秦兵仍强,若战不利即刻退,万不可用强,羽需要二位将军完好无损的回来。” 黥布和薄将军笑道,“诺。” 这次拔营,亦只是部分楚军拔营,说的明白点就是黥布和薄将军的本部人马居多。 这是一次试探,如同陈馀调拨五千人马让陈泽、张黡先尝秦军一样,只是二将去了直接全军覆没,没一人活着回来,似乎那里是地狱一般。 项羽自信他不是陈馀,黥布、薄将军亦不是陈泽、张黡。 辕门外,洹水北岸,项羽站在高处,面对着黥布与薄将军,身后是两万楚国子弟兵。 项羽没有做过多的演讲,他知道此战非常凶险是项梁战败后的第一仗,他将话语权交给黥布与薄将军。 黥布与薄将军转身面对两万楚军,黥布道,“暴秦杀吾子弟,夺吾疆土,毁吾庙宇,焚吾书籍,今又围赵,楚国的子弟们,今日乃吾等诛杀暴秦立万世之功的机遇。” 薄将军则是直接了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多余的阵前讲话,一句似乎很遥远却有近在咫尺的名句,这是楚南公的名言。 自秦灭楚之后,这句名言便在楚地人的心中沉淀,再也挥之不去,久而久之这句话的力量开始在项梁身上发光。 项梁曾喊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其父项燕亦是喊过,如今的项羽更是将其当做座右铭,时刻提醒自己即便楚力量很弱,只要信念在,只要团结和勇敢,那么秦便能撼动,甚至灭掉。 此刻由薄将军再次提出,二万楚军将士热血沸腾,像是被点燃的烈火。 二万楚卒齐声高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伴随着激昂的誓言之声,黥布和薄将军引军开始浩浩荡荡向东北方向而去。 项羽骑着乌骓马在缓缓的检阅这支军队,这是楚军的两万精锐,此刻正在向漳水靠近。 寒风依旧很冷,但是不再那么狂暴,漳水不再有巨大的浪涛。 安阳之北有洹水绕过,故而安阳之民多有捕鱼者,船只往来不绝。 起初项羽还在犯愁如此之多兵卒渡河而去,需大量的船只,虽然楚军北上时由巨大的弩车装载有船只,但那毕竟有限,如此多的船只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凑齐。 项羽和范增皆认为集结船只尚且半月时间,谁知情况却出人意料。在项羽向赵地发出征集令时,渔民们居然自发提供船只,赵地的一些战船亦被豪杰拉来。 直到此时项羽才意识到不只楚国痛恨秦,赵国一样的痛恨,当年楚怀王被骗入秦而不能还,楚国便与秦有了隔阂,等到灭亡之后便由愤怒演变成仇恨。 赵国更是痛恨秦,当年秦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这仇结的更深。 提到击秦,不说弹冠相庆大家皆争相支持,这又给项羽增添了一份信心…… 黥布、薄将军行军在漳水南岸,隔岸看不到棘原,所以看不到章邯军,更看不到钜鹿。 虽然看不到秦军,但黥布和薄将军却似乎能听到远方的操练声,黥布不知道薄将军是不是喜欢听操练声,但黥布很喜欢战场,喜欢听操练声。 因为这样可以让黥布忘却骊山修墓时打骂声,忘记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忘记被石块砸伤的呻吟声,忘却倒地的呼喊声,忘却夜里的兽哭狼嚎声。 船只在仅仅一天的时间便集结在河边,黥布很震惊,薄将军很兴奋,两位皆是能征善战的悍将,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内心多少有点小紧张。 黥布对薄将军道,“吾二人即将面对的将是何人?” 薄将军看着楚卒纷纷登上船只的画面,亦仰天长处一口气道,“吾亦想知晓将是何人与吾二位对决。不知是司马枿还是司马欣?” 黥布道,“吾倒是认为极有可能是秦都尉董翳。” 薄将军显得饶有兴趣,“愿闻其详。” 黥布分析道,“章邯手下的战将在吾眼里只有两人,一人是司马枿,另一人实则是长史司马欣麾下的董翳。” 薄将军对董翳倒是没有印象,这是因为他投奔项梁后大多一直跟着项羽南下征战,当时的章邯军主要是和项梁作战,故而董翳薄将军并不熟悉。 黥布道,“这董翳使的一手蟒矛,且善于防守和迂回机动,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敌手。” 经过黥布的大致介绍,薄将军对董翳算是有了初步的认知。 二两楚卒皆登上船只后,黥布对薄将军道,“请。” 薄将军谦虚道,“当阳君请。” 二人走上战船,回头望向楚军大营,黥布内心一阵感慨,在这个地方待了足足四十多天,曾一直想着何时才能渡河击秦,建立功业,此刻就要踏上战船却有些依依不舍。 黥布一阵感慨,当真是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渐渐有颓废的倾向。 薄将军脑海里不止一次的想象渡河之后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他与黥布在船上不断构想着各种可能。 黥布道,“与知兵事者战,除去特定的计谋,打的就是心里战,打的就是谁勇猛。” 恐惧会让人退缩,麻烦会让人心里有折磨,黥布很了解人的心里,尤其是战争沙场的铁血男儿,死是不怕的,怕的就是白死,战死家人还可以得到好处。 战死沙场有时候对于铁血男儿而言是荣耀,就怕拼死沙场上功劳却被一些尸餐素位的人夺取。 黥布认为在作战前先了解下对方将领的优缺点,如果能及时拿到对方将领的相关信息最好。 薄将军点头同意,欲派出斥候中的精英,如果能捉到一个涓人之类的秦兵最好。 薄将军道,“断其粮道,是否首选火攻。” 一把火烧掉敌人的粮草,这是行军作战中常用的计量。 第二百八十四章 秦将董翳 木质夹板中不断向里面加麻袋,麻袋中皆是泥土,这种夹板夯实之后拿开便是一堵墙。 两条墙如两条蛇一样蜿蜒,连接漳水和钜鹿城。 两堵墙中间是一条沟渠,虽然挖的不是很深,但里面放入河水之后便是一条便捷的通道。 一个个小船沿着这条有墙的小河向钜鹿城飘去。 准确的说这条甬道直接通向钜鹿城外的营寨,那里是王离的营垒。 这条甬道看似来相当状况,亦非常的牢靠,即便有敌军突袭,弓箭难以伤及,火攻更是无法得逞。 最重要的是这条甬道外还有秦军把守,黑色的旗帜,黑色战服,还有银色的铁甲,这是一支相当精良的军队且骑兵较多,便于游动防守。 这支军队像是一条蟒蛇外的蛇鳞,蠕动着。 王离对这条蟒蛇会很满意,对他而言这是他的命脉,是二十万秦军的命脉,如果这条蟒蛇那天不再蠕动,他王离便将迎来黑暗,迎来饥饿。 这条蟒蛇的鱼鳞即甬道护卫军的首领,用一双狼目一样的眸子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此将生的是阔背豹腰,狼目虎面,方口鹰鼻,而且身材还非常的高大。 看着周围一切宁静,他这才放松下来,下马走向茅亭,饮口水休息。 刚进茅亭,便看到几个秦兵在玩耍,玩的类似于踢毽子,这位将军直接就火了,大骂其玩忽职守,大战在即随时都有劫粮者,岂能如此大意。 这几位秦兵吓得浑身哆嗦,不仅交出了毽子,更被责打三十军棍。 这位严厉的将军便是章邯委以重任的董翳,他最痛恨的就是玩忽职守,最厌烦的便是一心二用,作为军人在他眼里那是单调如一生活,心要是铁石一样无情。 不是冷酷无情,而是对待战争,对待战场的一切,只要是命令所指便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大秦给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机遇,那么就要付出应该付出的心。 董翳还想再训斥一番,忽然一个秦兵匆匆敢来,言司马将近发现一个楚军斥候潜入甬道护卫军。 听闻此言,董翳的瞳孔猛然间变大,治军一向严明的董翳不相信会有敌军斥候打入秦兵。 董翳立刻紧张起来,立刻与起来援助的司马枿回合。 话说这司马枿本受章邯之托在棘原寻找农夫和小船来运量,不料这些野夫宁可自杀亦不愿助秦,司马枿感觉面子上无光。 如此这才主动请缨协助董翳护卫甬道。 董翳与司马枿会面,两位皆是战将,没有多余的弯弯道子,直奔主题,敌军斥候为何选择此时出现,会出现在何处,来刺探什么。 司马枿道,“楚军已踏上渡河战船,此斥候有两种来处,一处是赵,一处是楚,董将军以为哪一处。” 对于楚军渡河,董翳倒是一点不吃惊,毕竟楚军在安阳逗留一个多月,虽不知具体为何迟迟不发兵,迟迟不与秦军作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刻楚军上将已经换了人。 宋义被杀,项羽为上将军,换了上将军是继续逗留还是渡河与秦作战,当时的董翳就在猜测,这或许是当年廉颇与赵括的换将故事延续。 当年的廉颇换成赵括,最终四十万大军被坑杀,他赵括亦战死沙场,楚国换将后会怎样。 董翳隐隐觉得诸主将一换,那么渡河击秦的可能性相当大。 故而项羽派遣楚将引兵渡河,他在意料之中并不震惊。 董翳道,“末将一直护卫甬道,对楚军动向不明,望司马将军指点一二。” 司马枿没有直接讲述自己的看法,而是叫上董翳骑上战马,纵马快速来到漳水北岸。 董翳望之,心中震惊,只见那漳水之上船只密密麻麻,浩浩荡荡向北岸靠近。 船只多为小船,渔民之船,其中还有几只较大的战船。 其中两只较大的战船上飘扬着两面旗帜,董翳看不清上面书写的是什么字,若靠近看便会发现分明是“黥”和“薄”二字。 没错,黥布没有用自己的姓氏‘英’,而是用‘黥’,足见他对黥字意义的重视,别人皆不喜此字,唯独他颇爱此字。 船只上的楚军服饰和旗帜非常奇特,不是项梁时期的土黄色,尚土德,而是将旗帜变成了黑色,字依旧是黄色。 战服同样是黑色与黄色交用。 董翳见此庄严整齐的楚军,心中感叹,他是见过项梁的旗帜和军队,还没少打过仗,交过手。 如今的楚军的军容让董翳有些刮目相看,仗还未打,董翳便感觉此时的楚军将更加不好对付。 司马枿看出董翳的异样,道,“楚军焕然一新,可有把握在水上击退楚军?” 董翳直截了当的摇摇头,“无十足把握。” 董翳又道,“楚军来势汹汹,断不是陈泽、张黡之辈。那斥候多半是来自楚军。” 司马枿赞成的点头道,“吾意如是,虽未曾与此二将交过手,吾听闻那黥布曾乃项梁麾下第一勇将,除却龙且便是此人。” 司马枿曾多次随章邯与楚军交战,与项梁军交手,对此帐下战将多有了解,其中便是这黥布,不仅带兵投奔,常勇敢三军,号当阳君,与武信君有着平起平坐的架势。 后项梁战死后,他先归属宋义,如今宋义被杀,他便成为项羽帐下除却龙且的一员勇将。 由于龙且与项羽的关系,同样的神勇无比,故排在五虎大将中第二位,论实力确实当真的楚军第一将。 司马枿又将这薄将军道于董翳,薄将军当时与黥布一同归顺项梁,同样是一位勇猛异常的战将,引与黥布关系较好,一度与黥布并称。 项梁时期归属黥布,宋义时成为独立战将,如今项羽代宋义为上将,他便成为第六大战将。 董翳出函谷关时只是一个都尉,如今还是一个都尉,他很少单独引兵,常随司马欣一同出战。 在司马欣帐下作为都尉,他相当的合格,可是作为将军发现他对楚军的将领太不了解,虽然他勇猛异常,亦觉有将才,甚至曾经以为他比司马欣要有将才。 可是如今与司马枿一聊,他才知道为何自己是都尉,司马欣是长史还兼任别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牛刀小试 听完司马枿的讲述,董翳只说了一句话,“董某欲会会这个黥布,让他来也。” 董翳感觉自己独立作战的机会来了,甚至脱离司马欣,成为独立的一员别将的机会亦到矣。 若能生擒黥布,那么按功劳,他绝对可以与司马欣并列。 司马枿感觉到董翳身上那股战意,似乎从未有过的战意,像是能离体而去一样。 司马枿震惊又欢喜,震惊的是听闻黥布如此能战,他唯有惧意,反生战意,这对即将到来的凶险之战,无疑是巨大的帮助,这是欢喜。 漳水自河水(黄河)延伸而出,像是一条盘卧的巨蟒,穿过钜鹿郡南部,几乎将整个邯郸郡给包裹。 船只开始不断向漳水北岸靠拢,奇怪的是真的没有秦军从江上阻击黥布和薄将军。 登岸之后,薄将军向西南方向望去,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断绝火攻的想法。 这甬道不仅两边有土夯的墙,还有秦军护卫,火攻很难起到效果。 二万楚卒密密麻麻成方阵排列,位于漳水北岸。 楚军与秦军对垒,谁亦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谁为攻,谁为守,向来无定数。 斥候,是刺探军情的竞选之士不仅善于侦查而且身手不错,亦能易容化妆,总之算是精英人物。 薄将军派出去的斥候在董翳和司马枿的合力之下及时的寻找到,这说起来就比较独特了。 董翳作为战将还有一个比较独特的能力,那就是善于用心里分析来做兵事。 司马枿为及时找出这个斥候,以免此甬道的弱点被暴露,进行点名,让每个什长对自己管辖的十个人进行点名和盘问。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工作,但司马枿还是让其缓慢的进行。 董翳便在思考,如果他是楚军斥候会怎么做,首先扮做军中什么职务便于探查。 运粮人还是护卫卒,如果是护卫卒又会选择什么职务,是待在他董翳身旁默默观察和倾听? 董翳的身边没那么好待着,董翳自信记忆力还不错,身边常出入的几人他皆识得,如果出现一个陌生人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继续在思考着,其实想知道一些隐秘之事或者紧要之事,又必须要靠近他,那么身旁人的身旁人自然是最佳选择。 思考片刻,董翳眼神猛然发亮,他快速走向炊灶之处。 一个砍柴人有多少人会注意,或者说一个寻找可燃之物者又有多少人会关注,他可以背着柴在附近游走,一边走一边查探。 果然一个陌生的砍柴人被董翳查出,这位楚军斥候坚决的自杀而死,死之前居然将情报置于地鼠身上,这地鼠像是受什么气味的影响,钻入地下后不断向着楚军打洞而去。 董翳没想到搜遍这位斥候的全身,没发现任何情报物件,即无书简又无帛书,当真是一无所有。 薄将军看着手里的小地鼠,眼泪止不住流出,看到这个小家伙,薄将军知晓又有一位精挑细选的斥候丧命。 小地鼠的腿上缠着细薄的帛书。 帛书中写到这甬道的行动时间常在饭时,在两军皆用餐时快速行动,防守严密,在平时却雷声大雨点小,防守宽松,尤其是在未时。 地点则在即将靠近王离军营时,自粮草集散地起整个甬道的三分之二处,那里是进攻的最佳地点。 没有击鼓为好,没有集结演讲,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像是时刻在准备着一样。 没有喊杀声,像风一样虎啸而至。 十二月初的寒风依旧在刮,秦兵同样在挨冻之中,他们紧紧自己的衣服,尽量和同伴们靠的近些,这样可以取暖。 或许感觉到有风,秦兵将战服收的更紧,他们靠的亦更近。 暗黄色的战服,黑色的战甲,准确说战服是黑色与黄色的交杂。这些楚卒的战服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除了黑色便是黄色,向金浪一样打向秦兵。 秦兵猝不及防,被楚军打的溃散,楚军如同饥饿的孩子见到饭食,如同沙漠中的人见到泉水,他们扑向秦军。 一直在默默巡视的董翳似乎已经料到在靠近王离军的位置会有大事发声,他将靠近粮草集散地的看守交托于司马枿,他自己骑战马奔向那里。 董翳的心里感觉,或者说董翳一直在思考楚军斥候死了,但情报未必没有传出去,即便没有楚军亦会进攻,进攻的地点会在哪里,他想到这容易放松的地方。 如果砍柴的老翁在距柴院还有百步的地方停下,已然可以看到家,可以看到那炊烟,身心开始放松。 董翳还算幸运,他遇到的是黥布,因为他一直想生擒黥布,建立功勋,与司马欣并列。 这个董翳的心声,似乎被命运听见,黥布与董翳相遇。 护卫甬道的秦兵已经被黥布冲击的四散溃逃,已然露出甬道的真容。 黥布正欲仔细查看一下甬道的真容,董翳便手持一杆蟒矛冲入楚兵之中,认真身披战袍之人,直取而来。 董翳虽不识黥布,然此将虎背熊腰,豹眼鹰眉,梨面之上更有一股英气,身披战袍,顶盔贯甲,尤其是甲胄那铁片鱼鳞甲,绝不是寻常士兵所穿,不管是不是黥布,定是一员裨将级别的战将。 此将正是黥布,他见一杆蟒矛直取自己而来,倒是大吃一惊。 八尺破秦槊与蟒矛交锋,两匹战马交合,打的昏天黑地。 蟒矛翻滚卷云烟,八尺长槊电光间。 一个欲斩将立功,一个要破秦之幡。 二十回合居然难分胜负,散乱的秦兵在董翳的勇猛作战下渐渐恢复阵型。 楚军与秦军厮杀在一起,各个以一敌三,楚卒为性命,为家人,更为自由奋勇而战。 秦兵多有不情愿,然军功之诱惑,家人之羁绊不得不战。 秦兵虽然不断受损,节节败退,然总在董翳的勇猛和指挥下稳住阵脚。 另一边薄将军率一万楚军正在与司马枿交战,当真是要将甬道切为三段。 薄将军的三角叉舞的虎虎生风,然司马枿的单手银枪更是如银光一样,竟然打的难分敌手。 薄将军斩杀秦一名千夫长,三名百将,终于发觉这护卫甬道的秦军难缠,便引军退去与黥布回合。 第二百八十六章 陈馀复请 两匹战马快速奔驰,一匹奔向大陆泽方向,另一匹战马则奔向漳水之西,人马借船皆渡河后又奔向一处大营。 奔向大陆泽方向的战马奔入赵营,见到了陈馀,言楚军与章邯军首战状况。 陈馀闻之,惊喜,自陈馀派遣陈泽、张黡引五千人先尝秦军全军覆没后整个诸侯联军蒙上一层阴影。 这个消息让陈馀看到些许希望。 此消息自然是黥布、薄将军渡河后发起的攻秦之战,黥布、薄将军大战甬道护卫军。 黥布出其不意的攻击甬道疏于防范的地点,斩杀百将和千夫长,本来秦军有些溃散,董翳却恰如其分的杀出。 经过一场厮杀,黥布、薄将军取得小胜,暂时截断了粮道与王离的联系。 另一匹战马则奔向齐军大营,这齐国援军自齐国疆土向西至漳水便停下来,唯有齐国的田安、田都引少部分兵并壁陈馀旁。 第一次会盟时田安、田都皆去与陈馀、张敖、燕国诸将商榷救赵之计,后来的商榷基本是田安在做,田都直接会齐军大营。 今日的田都心情有些与众不同,在接到楚军两万先锋渡河击秦取得小胜,他的心情较为复杂。 楚军能够取胜,说明诸侯联合起来击秦,还是能击退强秦,救助赵国,还有一点他曾默默想着,楚军如此强盛且又归项羽指挥,恐日后项羽会找齐国麻烦。 不过眼下田都想的不是这些,他在思考如此情景是不能在隔江观望,于是便下达命令,齐军全国渡漳水壁陈馀旁。 于是齐军全部渡河至钜鹿北,与陈馀连成一片。 齐国的动向直接牵动了秦军,都尉董翳见齐军渡河,便知此战没有如同灭陈泽、张黡一样,反而让诸侯军看到一点希望。 董翳对司马枿道,“不能让诸侯存有幻想,当主动夺回据点,且要给予楚军以痛击。” 司马枿以为然,便亲自引兵与董翳发起夜袭。 原本黥布、薄将军商议准备再战护卫甬道的章邯军,便派遣使者请燕国、齐国、赵国等诸侯牵制王离军,并引兵给章邯造成迷惑。 坐镇棘原的章邯早已得知楚军渡河击甬道,便命司马欣为董翳增派兵马,让兵力远超黥布和薄将军。 在章邯的算计之中,这次增兵不是仅仅为了抵御楚军,而是要食掉这支先锋军,让楚国知晓项梁之死不是偶然,更让各路诸侯军彻底破灭侥胜心里。 棘原城下的荒草地上,整齐划一的步军持长戈停下操练,一位将军自远方乘战车而来,此将儒面长须,星目生辉,正是司马欣。 司马欣受章邯之令,至操练场点兵增援董翳,在点兵即将结束时一匹战马呼啸而来,在寒风下的荒草上扬起一道烟尘。 战马上的秦卒带来的消息居然是暂时停止增派,有齐、燕联军绕过钜鹿向棘原而来,做好迎战的准备。 得知楚军渡河初战小胜时,章邯便预料到诸侯军会有异动,不曾想会来得如此快。 燕、齐两国联军还是不能小觑的,章邯还没与燕国交过手,齐国的田荣已经交过手,若不是当时项梁援助,他章邯自信已经完全灭掉齐军。 齐军的实力是有的,燕国自顾便是善战之国,如今复国不知战力如何,两国联合而来,章邯不能不重视。 司马欣略微一顿,然后继续点兵只是完毕之后,他引兵迎击燕齐联军。 当夜幕降临,火把照耀之下,只见蓝色旗帜如海浪般翻滚,姿色的旗帜如同天边的火烧云徐徐烧来。 两军对垒之后却迟迟没有一方发动进攻,慢慢的司马欣觉察出似有不妥之处,果然未过多久便听到董翳、司马枿再次与黥布、薄将军大战的消息。 这是一场夜袭,打的突然,应的亦快。 如果不是黥布军常常与快、猛、突袭等字样联系在一起,那么真的就会遭受巨大损失。 黥布打的猛,如同黑夜里的猛兽,见人便撕咬,咬住便不放,打的对方喊痛,痛入骨髓这才会放过。 薄将军则打的迅疾,上一刻还在与司马枿大战,下一刻便消失无踪,当时不是玩失踪,更没有什么特异功夫在,就是薄将军善于找准机会穿针引线。 凡是能穿过的地方,薄将军便适当的穿过去,有时三五人,有时百十人,总之薄将军像是同时在两三个地方作战。 这让董翳有些吃力,尤其是在黑夜里像是与三四个薄将军作战。 黥布本想主动出击再战甬道护卫军,为项羽大军的到来做好铺垫,不料秦军先攻了上来。 此战打下去,双方皆没落得好处,黥布、薄将军更是将刚得到的据点弄丢。 这一战几乎无利。 黥布感叹董翳的勇猛,司马枿的夜袭指挥能力。 这一场夜袭之后事情又发生变化,原本见到楚军能击退章邯军,可截断粮道,是有可战胜秦军的可能性。 如今战局再次无利,楚军和秦军皆损兵折将,原本已经出动的齐、燕两军又开始徘徊不前。 张耳之子张敖有些安耐不住,他深知其父在钜鹿已经危在旦夕,要说对赵王他张敖可以尽忠如同陈泽等,但是他更担心的还是其父张耳。 张敖便找陈馀,明着要表达自己准备击秦的决心,实则暗中催促陈馀进军。 赵将陈馀亦觉得脸上无光,作为赵国主将没有勇敢的去解救钜鹿,如今却是让楚国一次次去击秦,他这个赵王之臣,赵国之将总不能再不作为。 面对张耳之子,面对曾经刎颈之交的儿子,他面带微笑,很认真的道,“张公子,请放心,吾这就亲拟书信,催促楚进军,合力攻秦。” 张敖满意而归,期待赵军进攻钜鹿,张敖的年龄比之陈馀,未小几岁,然他总觉得自己和陈馀差上一节,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有时候张敖感觉将解救其父寄托在陈馀身上,他内心有些许不安。 陈馀复请兵的书信如一只飞鸟般穿过云层,乘着寒风向漳南飞去。 漳南,安阳附近此刻点点火光形成一片火海,在慢慢的移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釜沉舟 安阳附近的营寨已经消失,完全拔营而走,楚军将士整整齐齐的向漳水南岸进发,点点火把如巨龙一样蜿蜒几箭之地。 在漳水南岸的楚卒行军中有五个身影立于漳水岸边,五匹战马,五个人影静静的待着。 一将,他身材魁伟,虎体熊腰,猿臂鹰眉,目孕双瞳,肩披黄色战袍,银色战甲,威风凛凛,胯下乌骓马静静的陪伴着他,居然亦无声音。 此将自然是项羽,他身边的四个人分别说龙且、季布、钟离昧、恒楚。 项羽在派遣黥布、薄将军率两万楚卒率先渡河击秦后,便一直正整顿楚军,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他接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黥布、薄将军的捷报消息,虽然是小胜但终究是战胜秦军,再次打破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再次证明项梁之死不是必然,是偶然。 还有一个消息便是陈馀亲自书写,大致的意思是初战小胜,但不足以震慑章邯,复请兵,望项羽能彻底击溃章邯,牵制章邯,他与其他诸侯可击王离部,解钜鹿。 陈馀复请兵的消息加快了项羽的进程,项羽本想休整一天,第二日清晨渡河击秦。 毕竟宋义留下来的尾巴扫除之后,军队诸多之处需要处理,此刻的项羽看着漳水,看着漳水里映照的星辰,内心在思考渡河之后的战役。 将是一场恶战,此刻漳水内的满天星辰仿佛是千军万马中的火把,似乎能听到呐喊声。 陪着项羽立于岸边的四位勇将皆默默无言,知晓即将发生的是一场大战,一场艰难无比的大战。 突然项羽开口打破了沉默,“吾誓欲与秦决战,如何将士同心,诸公可有良策?” 钟离昧道,“当绝后路,以示前进。” 龙且点头赞成,“树立必胜信心,置之死地而后生。” 季布若有所思,道,“何解?” 季布所言正是项羽所问,项羽在内心不止一次的思虑过如何激烈将士,如何树立他们必胜的信心,将恐惧二字完全抛开。 龙且道,“士所依赖,无非庐舍与粮草,船只虽然可沉,但仍可征集,可庐舍、粮草非短时可得。” 闻听此言,恒楚眼睛发亮,“莫非是绝后路以树必死之心?” 龙且点头,“然。” 项羽赞道,“与吾所想一处,项籍欲破釜沉舟,渡河击秦,三日必胜。” 龙且眼睛一亮,这一亮不只是对项羽的赞叹,更有一种震惊,破釜沉舟他龙且想到,然三日必胜是何解,难道羽弟已胸有成竹。 钟离昧则道,“项将军何以断言三日必胜?” 钟离昧是真的很迷惑,破釜沉舟以示决心,他懂,但三日必胜是何说法,他真的需要明白,不仅需要明白还有靠着自己的悟性去执行,如此才能为救赵击秦的胜利作出贡献。 皆知大战之前的信心很重要,可是如何才能树立信心这个才是关键,作为战将这点他很头疼,每天初战前对将士们的讲话皆如出一辙,他羞于再言。 项羽道,“仅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不胜不归。” 此言一出,四位虎将皆震惊,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手法,三日粮不是闹着玩,大军不可一日不粮,若只带三日粮,三日过后若不胜,那陷入死地。 项羽似乎看出四位虎将的疑虑,便道,“吾军粮草本就不多,可取粮于秦,更有赵、齐、燕等诸侯之粮可借,三日不胜亦无忧。” 项羽的这番话这才让四位虎将悬着的心放下,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此言倒是不虚,在项羽还未杀宋义前已军无见粮,不过是少带几日而已,以示士卒无还之心。剩余的粮草自然不能焚毁,暂时储存在此,得取胜后回取,这是项羽内心的想法,他相信此战能胜。 项羽打算破釜沉舟与秦军决一死战,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靠杀宋义上位的终究还不够牢稳,虽有五虎大将的支持,有项家军的支持,然数万楚军之心是否皆随他项羽就不得而知。 欲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他项羽需要五虎大将的支持,准确说需要六位战将的鼎力支持,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心要一致,如臂驱使,无疑虑,配合方能天衣无缝,若有一将存南归之意便不能尽力杀敌,危矣。 项羽打过许多仗,甚至一卒退可败军皆不为过。 大军见一卒退或者逃,其余士卒不知以为是将令,便跟着走,如此大军可瞬间溃败,可怕之处令人毛骨悚然。 因此项羽需要得到六大战将的高度统一,薄将军和黥布自然不用再言,此刻他们正在与秦军交战,与秦军对峙,且取得少利。 初战有利,虽不多,然对全军上下的信心不言而喻,至此项羽才想起破釜沉舟与秦决一死战。 有胜的几率就要无穷放大,尽可能的放大这个几率,项羽虽读书常浅尝辄止,然练剑的日子让项羽明白一个道理,与剑道一样,在于勇,在于信。 勇则剑意刚,信则出剑快,若怯则剑意收,惑则出剑迟,甚至迟迟不知拔剑,错过战机,如同宋义一般迟迟不知拔剑,反而饮酒高会损伤剑意。 此时此刻项羽已经完全将数万楚卒当做一柄利剑,这把利剑若想一剑封喉,那么必然要出剑快,不能有丝毫迟疑,剑更有刚,不然会断,这把利剑还需要锋利无比,能够刺透秦军的堡垒,刺穿秦军的战甲。 楚卒这把利剑的利字便在人心,六大战将的心若凝聚在一起,齐心可断金。 与龙且、钟离昧、季布、恒楚的沟通让项羽看到了这把剑出鞘的时刻。 恒楚自还报楚怀王后,便日夜兼程回报项羽,将上将军之诏书带回,恰好赶上了这场大战。 楚卒开始乘船渡河,一只只船如同天上的星辉,当船只连成一片,项羽似乎看到星辉大放异彩的时刻。 知晓项羽悉引兵渡河,黥布、薄将军在漳水北岸做好了迎接,将秦军完全隔绝在外。 由于船只不多,数万楚卒在晨曦之际终于全部渡河。 天空此时已经微微发白,鲸鱼肚似乎在慢慢扩大。 项羽看着身后的“战船”,非常果断的拔出长剑,走向一只船。 寒光一闪,随着咔嚓一声,项羽向恒楚、季布发出破釜沉舟的命令。 第二百八十八章 勇战何处 项羽破釜沉舟的想法,在思维虎将的传达下已经在不断蔓延,百将级别小将几乎皆知,唯有许多士卒见到破釜甑、沉船、烧庐舍的一系列动作后震惊无比。 这些士卒甚至有些恐慌,但很快便稳定下来,军中其实早就开始传开,他们只是还不太确定将帅的决心,此刻见到火光一片,他们这才真的相信。 叮叮当当! 砰砰! 噼里啪啦…… 到处是砸破釜甑的声音,凿沉船只的声音,还有焚烧庐舍的噼里啪啦声音。 一片火光在漳水旁燃起,迅速蔓延至漳水之上的船只。 这把火烧醒了秦军,亦烧出了楚军的决心,如同烈火中煅烧一般,留下的皆是金刚之心,不胜则不还之心。 见此,黥布有些震惊,黥布自认非常勇猛,自渡河之后数次与薄将军击秦,虽反复数次断绝甬道,后终归通畅,然黥布、薄将军皆每次有斩将之功。 如今见项羽居然破釜沉舟倒是甚为震惊。 项羽的破釜沉舟迅速在漳水之北传开,诸侯震惊,秦军则发出冷笑。 棘原之地,秦中军大营内一片爽朗的笑声,这笑声中有两道非常的响亮,一个是司马欣,另一个是司马枿。 暂时击退黥布后,司马枿回章邯大营回报,只有董翳在护卫甬道。 当司马枿探知漳水之上又显楚军,由于是深夜唯有点点星光能映照出船只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是不是项羽悉引兵渡河。 可等到初入卯时,漳水处一片火光燃起,起初秦军不知为何,后斥候探知乃项羽破釜沉舟,焚烧庐舍,这是要彻底断绝回路。 司马欣、司马枿闻之,大笑,诸将亦发出爽朗的笑声。 司马欣道,“焚烧庐舍,破釜沉舟,不给楚军迂回之机,此乃兵家大忌,项羽不过是黄口小儿,与项梁比起来还是太嫩。” 司马欣的笑声很放肆,觉得这项羽将兵事看得太过儿戏。 行军用兵讲究策略,更是稳扎稳打,即便再欲速战速决,岂能烧庐舍、沉船。 司马枿与楚军交过手,对黥布和薄将军记忆深刻,这绝对是两员虎将,尤其是黥布简直就是一匹饿虎,比饿狼还要狠。 司马枿率军击楚,几次将薄将军击退正要追击却被黥布反击。 黥布的兵力明明少于司马枿所引,然后却能与之战平,甚至以少胜多,这让非常自信大秦军威势不可挡的司马枿开始怀疑。 怀疑他司马枿所引秦兵是不是没有尽力战,或者是不是在消极怠工。 在那个时刻,司马枿重新对楚地之军有了定义,当初灭项梁军后以为楚地兵不足滤,且秦上将章邯亦是如此认为。 可如今看来楚军依然很强大。 司马枿道,“楚军初到且破釜沉船、烧庐舍,定有一段休整时期,吾军可趁机击之,必可破。” 司马欣和司马枿皆笑项羽此做法,可章邯却没有笑,而是一直眉头紧缩。 章邯自出函谷关未尝有败,直到遇到项梁,败于项梁,当时章邯以为天下诸侯唯项梁是一敌手,如今项羽此做法令其震撼。 章邯没有一丝笑意,对于项羽章邯是知晓一些的,此人作战神勇,然终少智谋,可他此刻能感觉到项羽定有高人相助。 司马欣见章邯面有忧色,便道,“上将军,无需烦忧,欣愿亲引兵击之!” 漳水北岸,天际渐渐变亮,在朦胧的天光下一匹战马快速向钜鹿之北奔去。 天气渐寒,干燥的冷风令人啧啧发抖,战马奔驰而过便是一道烟云。 这匹战马飞速向诸侯营垒奔去,在项羽还在破釜沉舟时已经飞奔而去。 蓝色的旗帜依旧在飘扬,燕国的辕门外看不到人影,不知是未睡醒还是厌恶这可恶寒风,总之没有一匹马走出,更没有一个士卒在动。 紫色的旗帜梭梭作响,同样营门外没有兵马冲出,只有一个个篝火在燃烧,军帐内一片漆黑。 赵国军营内,军帐则是亮了起来,营寨内士兵之声倒是渐渐多了起来,但依旧没有人马冲出。 寒风萧萧,似乎这个天时不会有突袭,王离军在围困赵王,章邯军在运粮,且有楚军牵制,似乎紧张多天的脑袋可以放松一下。 漳水岸边的冷风依旧在吹,然后楚兵们却一点不觉得冷,身旁还有未燃烧完的庐舍,还有烧的残缺不全的船只停泊在浅水里。 楚卒已经集结完毕,一位肩披战袍,虎体熊腰,猿臂鹰眉的将军看都没看身后的漳水,直接发出命令,兵贵神速。 龙且道,“诸侯联军还未到,是否再等等?” 范增拄着一个拐杖向项羽这边走来,看他步履矫健实则用不着拐杖。 范增身披貂皮外罩,迈着稳健的步子,风吹着他的面庞像是在勾勒岁月的痕迹,开口道,“羽儿所言甚是,兵贵神速,消息已送达诸侯,此时依旧未来,不可再等,机不可失。” 项羽对诸将道,“籍赞同亚父所言,兵贵神速,等不得!” 言毕,项羽又对季布道,“引兵催促诸侯进军,若诸侯联军至,随时报吾。” 季布道,“诺。” 黥布渡河数次击秦且有利,这给项羽渡河后直接击秦提供了有利条件,只是在如何击秦项羽与范增出现了偏差。 项羽经黥布、薄将军的汇述,凭借他的作战经验以及对兵法的理解,他敏锐的觉察到这个董翳是个实战出的兵家。 按兵书上看,攻击粮草集结地是不妥的,毕竟那里是重兵把守,故而多会选择薄弱地点攻击,避其锋芒。 按实战经验当攻击甬道中段,可是项羽的直觉告诉他董翳是个实战将领,似乎可以料定项羽会攻击所谓的“薄弱地点”。 所谓薄弱地点,项羽的内心有个声音,那是董翳想表现出来的弱点。 若是击集散地,是焚烧粮草为目的,釜底抽薪,彻底断绝王离粮食。 若击某一段,这是击退秦军,控制要道为主,隔绝粮道。 这是两种不同的策略,项羽在快速的衡量,如果是截粮道那么即能消灭秦军有生力量,又能夺去粮草,取敌于食。若去焚烧粮道,即损失兵力又无粮草补给。 这次的渡河击秦是有危险的,然能活下来没有人愿意去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调虎离山 寒风下的甬道没有停止涌动,没有人知道这条甬道何时停止运粮,又是何时开始,亦无人知晓王离还差多少军粮。似乎王离军那里永远喂不饱一样。 严密的营寨内是大大小小的圆形粮仓,粮仓内是堆积如山的粮草,一俩俩独轮车进进出出,外围则是一层又一层的秦兵驻守。 一位很瘦弱的秦兵抬头看看天,发现天才蒙蒙亮,眉头微皱似乎不太开心,对同伴言都尉已经布置好弱点,就连吾等皆以为那是置危险于秦军。 如此诱惑的地点,楚军怎么可能会偷袭此处,这位瘦弱秦兵如此想着。 他的同伴亦是如此,觉得守着粮仓食不饱,睡不好,很憋屈。 这位瘦弱秦兵抱怨道,“楚军此刻正在篝火旁安睡,吾等在此作甚…” 甬道的三分之二处是山地,处在一片荒草之上,远远望去无处藏身,甬道外的士兵很少,且行动比较缓慢。 忽然一处荒草动了动,一块草皮被挪开,一个透露从地洞里伸了出来,贪婪的吸了吸新鲜的空气。 如同鱼儿着急的浮出水面,换口新鲜的气! 紧接着这位士卒又回到地洞内,“董将军,为何还不见楚军?莫非这里不够有诱惑力?” 草皮下的地洞不是很大,仅仅足够十几人带着,这位楚卒口中的董将军自然是董翳。 董翳用手拨了拨脸上的草,眼神中亦充满疑惑,按照他的部署,这里应该是最佳的截道地点。 不仅这里看起来防守兵力薄弱,且为钓到大鱼,特地将许多粮草放在此阶段。 如果项羽率军从此截道,董翳自信可以给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从上向下看,可以看到甬道内除了粮草,还有密密麻麻的秦兵在随时待命。 只是他们没有得到命令,甬道外的草地下亦应藏着三千精锐,各个均是有爵位在身的勇士,皆是立过战功的。 可惜他们静静的等待。没有等到马蹄声,只是呼呼作响的风声。 忽然董翳眼睛瞳孔微微放大,“不妙!” 董翳没有过多的解释,直接出草洞,其余百将随之出,董翳引兵迅速从山路小道向甬道靠近漳水的地方,奔去。 那里是甬道的源头,亦是兵力较为重点部署的地方,董翳纵马奔驰,他内心有个不祥的预感,那黥布、薄将军尚且如此勇猛,几次断绝甬道,虽最终被夺回据点,然王离的粮草未能及时送达,不知王离那里如今粮草还能撑几天。 那么项羽引军渡河,破釜沉舟,恐怕战力更加恐怖。 风依旧在吹,严密的营寨内粮草虽依旧堆积如山,然却比先前空了几个粮仓。 寨门外的旗帜东倒西歪,仍立着的旗帜迎风作响,旭日依旧还未爬上山坡,但却可以看到旗帜被箭穿过几个孔,有些残破。 地上到处是永眠的士兵,箭矢如密集的小草一样插的满地皆是,似乎无法下脚,尚还活着的秦兵在痛苦的呻吟者。 其中那个瘦弱的秦兵居然还在努力的挣扎着,他想站起来,却发觉身体软弱无力,身上插了两支箭,嘴角流血。 董翳看着眼前的场景,脑袋轰的一声,像是炸裂一样,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可恶!” 没错,他精心谋划的伏击没有实现,反而遭受攻击损兵折将,有千夫长建议其趁项羽破釜沉舟之际去主动攻打,董翳拒绝,认为项羽乃将门之家,自然懂得攻守兼备的常理,即便在破釜沉舟,其军定是牢不可破。 董翳见那个瘦弱士兵想挣扎着站起,急忙奔了过去,询问到底发生何事。 这个瘦弱的秦兵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眼眸中依旧充满恐惧,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这位秦兵断断续续的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本来准备换班休息,突然发现天空变暗。 本来微白的天空此刻变得阴暗,加上寒风时不时的在吹,他们皆以为可能要下雨或者学。 能够见到雪也是战争中值得快乐的一事,可是听到有人大喊,“是箭雨!” 三个字令这位瘦弱的秦兵彻底清醒,抬头一看只见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将他们头顶的天空遮蔽。 这位瘦弱的秦兵急忙找躲避之处。 一场突如其来的箭雨让秦兵陷入一片混乱和恐慌,前一刻他们还在谈论那个破釜沉舟的傻子,这一刻便遭受箭雨的袭击。 嗖嗖! 噔噔! 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弓箭入木之声,此起彼伏,倒地的声音,呼喊声,盾牌与弓箭撞击之声。 总之这里一片慌乱,及时寻找到盾牌着存活,还在懵懂发愣之人皆无声的倒下。 箭雨过后,这位瘦弱秦兵看着满地长眠的同伴呕吐了几声,眼睛望向一乱草处,他想隐身于此。 这里未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故而能活命谁愿意被当成靶子,可是在他即将奔向乱草处便见到一个如猛虎一般的人物,令人心悸。 只见一将迅速杀来,生的是虎背狼腰,猿臂鹰眼,眼亮如电,一杆镇山戟所向披靡,割到必亡,刺到必死,扫到必伤,如同一阵旋风扫落叶。 正是龙且引军杀来,楚兵个个如狼似虎,以一当十,杀的秦兵有些胆寒,由于看守粮仓的裨将未曾及时组织有效的反击,可谓是一片散沙,被龙且各个包围击破。 左冲右突,直接杀进裨将营帐,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裨将睡眼朦胧,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怎么回事,已经被龙且一戟刺死。 在龙且左冲右突时这位瘦弱的秦兵依旧奔向乱草丛中,结果被流失射中,立刻扑倒在地,学着装死。 龙且亦是惊喜,未曾想首战居然如此容易,几乎未曾损失兵力便攻克一处营垒,龙且看着大大小小的粮仓没有发出焚烧的命令,而是命士兵每人扛一麻袋,纵马离去。 来势汹汹,去时缓缓。 董翳听完讲述愤恨道,“居然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董翳顾不得这里一片狼藉,他猛然醒悟,糟糕,自己设下伏兵的粮道处恐有麻烦。 那里可是有大量粮草且有不少兵卒在静守。 董翳立刻引精锐骑兵奔回据点。 第二百九十章 大战在即 甬道经山地,过一片荒草,放眼望去甬道外秦兵稀少,荒草之上亦无藏身之处。 距离此甬道的三箭之地有一将静静的观望这里,目孕双瞳,凝视前方,正是项羽,胯下乌骓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亦不知项羽是如何看清前方敌情,默默的等候,像是潜伏在草原上的一匹狼,静静的等待时机,围捕猎物。 风吹着项羽的长发,如梦似幻,项羽伸手将长发挽起,插上黑色的簪子。 忽然看到一支骑兵沿着小路奔走,项羽暴喝一声,“攻!” 原来是项羽与范增争执过后,有了一个折中的全新方法,派遣帐下第一猛将龙且引五千精兵突袭粮仓营寨,只需造成混乱,令秦兵回军防守即可,无需歼敌为目的。 项羽亲自引兵突袭这靠近王离大营的粮道地段,彻底断绝王离的粮草,令其乏食,只需两日便能让王离军引乏食而军心涣散,再与诸侯联军共击之。 黥布、钟离昧为左右先锋,项羽引中军发动攻击,命季布从后面包抄,不给秦军溜走一个的机会。 原本在甬道内的秦兵在默默等候董翳出击的命令却突然听到喊杀声。 巨大的原木开始撞击甬墙,烟尘四起,箭矢齐发,这些秦兵原本是做突袭战,故而多无盾牌掩护,死伤无数。 黥布长槊如同长柄利剑砍杀秦兵,这本是一件普通的兵器,却被黥布使出神兵利器一般。 豹眼圆睁,一对鹰眉上挑,威势骇人,竟是让勇猛的秦军都有些退缩,在左右先锋的冲击下秦军有些溃散。 长槊如一道清风沿着特殊的轨迹,扫过冲上来的秦军,这特殊的轨迹化作一道美丽的弧度,让原本冲上来的秦兵沿着一定的角度后仰。 看上去像是在做某种舞蹈,黥布自练成才的高超武艺给后面的楚军树立了榜样,人人见其将如此能打,在一定程度上认为秦兵不过如此,楚卒便人人奋勇杀敌,不只是为立功获爵,更是为了自家性命,为了能够有尊严的活着。 黥布的本部人马大多是被逼成为强盗的黔首,为活命而拼命,各个像是黑夜里的人看到了光亮。 冲在最面的士卒持长戈、矛,减缓秦兵的冲击后,中间的是轻奇持长刀如砍瓜歇菜。 再看左前锋钟离昧,身形壮硕,双目如电,令黑色的秦军畏惧,因为这眼神就像是一把可以夺人性命,只要被锁定便必定要命。 一柄裂石锤携带着巨大的力量,虽不至于摧枯拉朽,但所到之处皆有嘎嘣碎裂的声音,并伴有血花飘洒。 一勇抵千军,看似夸张其实有一定的情景,若是一群懒散的士卒如绵羊一般,那么一只狼便能将一群羊赶走,驱散,甚至赶入绝境,在自己的踩踏中死伤无数。 钟离昧便是这头狼,曾经如狼似虎的秦军倒是变成了绵羊。 两路猛将将这支准备大破楚军的秦军冲的涣散,不成队形。便在此时突然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楚贼,休的猖狂!” 人未到,声音先至。正是董翳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引兵火速赶回。 满脸的怒意,挥动蟒矛冲入楚军,几个正在拼杀秦兵的百将直接死于蟒矛之下,笨重的长杆扫到楚卒直接被震的倒地。 董翳似乎将怒意注入这杆蟒矛中,在左冲右突下,先锋军受到阻力。 引中军的项羽观之,眉头微皱,原本秦军在黥布、钟离昧的冲击下已经溃散,不料却出现变故,显然董翳所引秦兵乃能征惯战的精锐,在内外夹击下,黥布军有些吃不消。 项羽感觉不妙正欲亲自引兵相助,被范增制止,范增的意思是三军主帅不到非常时刻不要出战,出则必克,营造项羽战无不胜的形象,既给楚军树立一个榜样和信念,更能让挫伤秦军,让秦军有所顾虑,甚至闻风丧胆。 项羽便派遣恒楚出战,去接应黥布,此时的钟离昧正在左侧攻击秦军,一时间难以极速救援。 恒楚正要出战时,忽闻背后一阵骚动,马蹄声震云霄,竟然掀起一阵风来,范增仰起头,眯着眼望了望,自语道,“来者不少。” 如此以来战局又发生变化,项羽亦觉得难缠的终于来了,立刻有斥候飞马来报,新增秦军有“章”字。 项羽内心微微一惊,“章邯亲自率军来,真够看得起吾项羽。” 赵王皆没有让章邯亲自上阵围困,项羽自觉这破釜沉舟倒是激励士气,不胜无还之心,却亦引来章邯的注意,竟亲自引兵上阵。 项羽道,“再探,确保章邯是否在阵中。” 飞马如残影一般来去自如,带来的消息是章邯顶盔贯甲骑战马立于军中,真的来了,杀死自己叔父的仇人近在咫尺,“克制!克制!冷静,冷静。” 范增似乎觉察到项羽的情绪变化,淡然道,“与王离军相比,此地形更适合章邯部作战,不可掉以轻心,此刻更要保持冷静。” 王离军属于长城军,常年戍边备胡,多食骑兵且擅长奔袭,适合稍远距离的偷袭,近身厮杀多是长刀、长剑,适合的地形草原、高地,总之是牧养的地方,有水草的地方,有高山的地方,甚至沙漠的地方。 长城军曾在蒙恬的带领下威震匈奴,骑兵和战车兵非常厉害,和中原攻城略地的军队编制亦不同。 所以长年戍边之正规军南下看似要比章邯释放刑奴、劳役等人组建的杂牌军要厉害,实际却非如此,这是范增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项羽面对王离号称二十万大军并不畏惧,唯有章邯所率二十多万军队才是项羽需要着重对待的。 项羽对恒楚道,“楚兄,随吾战章邯!” 恒楚面露疑虑,“英将军那边危矣,不去援助?” 项羽笑道,“相信当阳君,绝非寻常之将,能击败者少有。” 项羽倒是一点不担心黥布、薄将军,两人两万兵马不是食素的,虽有折损,但能从赵地和降卒那里得到补充,况且黥布常以少胜多。 钟离昧作为左路先锋引一万兵马,足矣拖住秦军无法左右支援。虽然董翳引军来援,但龙且率两万楚军突袭驻守粮仓的三万秦军,不仅击溃还致使逃亡近一万兵马,从兵力上言,此刻董翳所引秦军只有四万。 兵力悬殊不大,并不足以给黥布、薄将军造成危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作壁上观 恒楚见项羽自信的眼神,便欲纵马随项羽去战章邯,乌锥马如箭一样射出,却在一箭之地处昂首挺立。 战马驻足自然是因为项羽,只见项羽前有一斥候飞身下马,报,“季布将军返回。” 项羽道,“快请。” 只见季布纵马飞奔,从北面一路狂奔而来,身后的军队直接一分为二,有一路直接去支援黥布、钟离昧,另一路随季布至项羽前。 项羽道,“如何?” 季布道,“与王离军激战一次,其军善奔袭,步军弱,且粮草不足,若再断几日必然不攻自破。” 项羽点点头,若有所思。 季布不悦道,“吾等楚军拼死在与秦作战,诸侯军居然作壁上观,迟迟不进兵,将军是否催促诸侯一同进兵章邯?” 项羽摇摇头,“兵贵神速,战机不可失,只要诸侯不退兵,能牵制司马欣那十万大军,又能让王离军不敢轻举妄动,足矣。” 范增对项羽冷静判断很满意,道,“诸侯联军即便做壁上观,然秦军不知其意图,章邯便不敢让司马欣轻易动,只要能切断王离与章邯之联,便可各个击破!” 项羽先遣黥布、薄将军渡河击秦,诸侯联军未动,如今他项羽渡河击秦,已然破釜沉舟,诸侯联军依旧未动。 在项羽渡河之际已经快马送书简,诸侯军该早知如何去做。 如今断绝粮道之战依然开打,诸侯联军居然无一处动,钜鹿之北,棘原之北,钜鹿之东,大大小小有十余壁,却无一进军,项羽心想不知是诸侯不敢动,还是如宋义那般想坐收渔翁之利。 一想到如宋义般坐收渔翁之利的计量,项羽之气便不打一处来。 范增经过斥候多方打探,依然知晓双方各自兵力,王离军自蒙恬手中接过,曾经的三十万大军因所徙适戍边者皆复去,依然散去大半,只有十五左右,王离号称二十万。 章邯军自十万骊山刑徒边打边有二世不断从关中增兵,依然达到二十五万左右,秦军总计兵力有四十万。 再看诸侯联军,楚军即项羽兵十二左右,分五路军有五虎大将统领,张敖率领有两万余代兵,陈馀有六七万,燕国五万,齐国六万,总计兵力三十二左右。 双方兵力其实悬殊不大,然能战者却很少,皆因诸侯恐惧秦军,更因陈泽、张黡的全军覆没,使得诸侯丧失进军的勇气。 漳水之被依旧在刮着寒风,这一阵阵的寒意不仅在秦军中弥散,更在诸侯军中弥散,唯有大大小小的胜利才是炉火之源。 陈馀、张敖之兵在牵制王离,燕国、齐国在牵制章邯的嫡系军,主要由秦二世从关中征发的国人壮丁,秦人自秦孝公时期便由商鞅变法发生巨变。 好战之风由来已久,商鞅变法后关中之国人更是家家有军功,关中子弟多有军爵,甚至世代为军,故而二世重新征发的关中子弟兵乃秦军主力。 稍微训练便是秦国之正派军,这与章邯当初解放骊山刑徒临时拼凑的不一样。 临时的拼凑的秦军战斗力亦不弱,人人为自己而战,为自由而战,短期内爆发力骇人。 故而大败周文,逼其自杀,这一场仗打出了章邯的威名,亦给二世征调关中兵争了足够的时间。 临时组建的军队时间一长弊端显露。 关中子弟兵与之不同,同样为自己而战,一个为自由而战,一个为家族而战,为保卫军爵而战。 相对自由一旦获得,战斗力便下降,且容易被更大的诱惑牵引,子弟兵家在关中,世世代代为秦人,秦若灭,他们的军爵和荣耀将消失,迎接他们的未知的恐惧。 这个恐惧让他们忽略苛捐杂税,虽无骊山邢徒那样的爆发力,可战力却持续绵长。 可以言若没章邯临时拼凑军队阻击,大秦已被陈胜灭,故而当二世利用这段空档时间征调关中各郡子弟兵后便由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率领增援章邯,全部由章邯统帅,这才在定陶大败项梁。 故此刻司马欣授命防守棘原之北的十万大军,乃章邯军团的主力军。 燕、齐之兵令司马欣不能妄动,这给项羽集中兵力对付护卫甬道之兵提供条件。 或许是章邯估计骊山之兵不一定是项羽兵敌手,或者不能全心作战,故亲自坐镇。 黥布、钟离昧在战董翳军暂且不提,单表项羽引军对战章邯。 只见黑压压的旗帜如乌云般压来,威势骇人,然士卒脸上微露疲惫之色,那神色像是厌恶这场战争又像是期待,期待早日结束。 为护粮道,章邯又增兵援助董翳,故章邯此时可战兵八万,项羽增援黥布,亲自将兵五万。 两军对垒,兵力虽然差别不大,然胜败往往就在差的这两三万兵力。 相差三万精锐,这股力量不可小觑,此战项羽准备亲自冲杀。 山地草原上的对决,没有遮挡可借用,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对决,项羽目运双瞳凝视前方,只见秦军战车列队成行,步军持长戈、矛形成方阵。 如果以鹰眼视角,可见下方排列如一个个图形,或方形,或三角形,或扇形,或弓形。 步军弓驽手成弧形或扇形,最前面的射击后,后方立刻做补充。 马弓手则成方形,还有章邯发明的特殊军种,准确说是章邯的改进,为方便骑兵冲杀中遇到长戈步军受阻,将骑兵的兵器再次加长。 章邯军还在缓缓移动,似乎刚至于此尚未摆好阵。 既无偷巧之法,当迅速出击,项羽遣恒楚正面邀战,同时命季布伺机从侧面击秦。 只见恒楚顶盔贯甲,持丈六长矛引一支精锐出列。 章邯道,“何人予吾擒下此贼!” 独臂司马枿应声道,“末将去去就来。” 来字未落,司马枿纵马而出,身后亦跟着一支劲兵。两军交战排除计谋无非是人与人、兵器与兵器的碰撞。 恒楚对秦眼神中有着一股怨意,来自秦廷,谁都不愿逃亡在泽内,如今有舒适之塌,有美酒佳肴,这一切可能因眼前的敌人得而复失。 这股执念让恒楚无所畏惧,一杆长矛与银色长枪交锋,乒乓之声在寒风之中迅速扩散。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九战之一 银色长枪的主人乃独臂司马枿,此人生的皮肤略黑,虎背狼腰,豹目鹰目,一杆长枪舞的如银狐一样灵动飘逸。 司马枿守护的是自己的荣耀和富贵,这些楚贼想夺走它,自然不愿意,有的是怒意。 怒吼中充满杀意,恒楚则在怨念中爆发,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 酣战十几回合,难分胜负,恒楚大骂道,“暴秦无道,横征暴敛,天下苦秦久矣,为何助纣为虐而不自醒?” 司马枿回骂道,“鼠贼,身为大秦子民,不知安分守己,好生过活,暴民乱世,方有此苦!” 闻听此言,恒楚气极大笑,“吾世代乃楚民,暴秦毁人社稷,害吾流亡!” 恒楚见司马枿完全亲秦,当下不再与这榆木脑袋理论,指挥楚军勇士向前冲杀。 恒楚不再独与司马枿战,冲进这支秦军,恒楚的长矛如蛇一样在军中游走。跟在其后的楚军勇猛异常,随恒楚左冲右突。 为击败司马枿,恒楚采用一个小技巧,恒楚的目光在秦兵内游走,望见执旗将,舞动长矛直取而来。 旭日冉冉升起,天空由鲸鱼白转为羞红,犹如赤色的熔岩从天空中洒落。 洒落在矛尖上,如同点点火光在空中飘洒,凡事洒落的地方便有一名秦兵倒下,看起来像是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此次双方交战的为步军,故而恒楚先与司马枿大战十几回合后,两支兵才近距离对垒。 那名执旗将还未明白怎么回事,直觉眼前一亮,便摔倒,旗帜也随着摔倒。 战场上旗帜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数万军队要想有效的作战,需要各分队协同配合,如何指挥便要用到旗帜。 一个统帅是有帅旗,每个小分队亦有旗帜,并设有指挥官来引领,这些指挥官听从帅旗的指挥。 大到上万的五军之一,小到千人之将,百人之将,皆有旗帜,如此有一帅旗指挥下面的分队旗帜而指挥千军万马。 有的分队还单独设有自己的旗帜,为方便士兵在混乱时能及时归到自己的队列。 除此之外旗帜还有鼓舞士气的作用,这个不言而喻,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旗帜的多少决定着军队数量的多少。 遮天蔽日的旗帜甚至可令敌军不战而降。 虽然恒楚与司马枿的初次较量仅仅是千人规模,但若失去小分队旗帜,那么司马枿的指挥便会陷入瘫痪。 司马枿未曾想到恒楚直接专斩执旗将,命楚军勇士为其护卫,瞬间将秦兵击溃,司马枿见状不妙即可引兵回阵。 恒楚没有引军回,直接杀向敌阵,项羽见之震惊,欲用令旗召其返回,依然来不及。 季布望之,面露忧色,道,“恐恒楚将军独力难支,吾欲助其一臂之力。” 项羽道,“速战速决,万不可与之恋战,章邯诡计多端。” 季布领命,即刻引轻骑兵飞奔援助。 恒楚见即将追上司马枿,有望将其斩于马下,便双腿狠狠一夹,欲追上杀之。 忽然前方布军阵列快速移动,从中间冲出一支轻骑,移动速度极快,迅速将落单的恒楚包围。 恒楚微惊,但立刻稳定心神,挑起长矛欲突围,恒楚后面的步军见主将被困,火速跑步前进,欲及时解救恒楚。 这些秦骑兵围着恒楚转圈,他们手上皆是长兵器,幸甚没有弓箭,否则就危矣。 千军一得,一将难求,故而两军作战常以擒杀主将为目标,谁能于千军之中取敌人上将首级,乃是虎将、勇将也。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寒风下不断有人倒下,这是一场惨烈的解救战。 血在嘀嗒嘀嗒的落入泥土,短短的时间内恒楚已经向外冲了三次,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寒风吹拂并不能阻止恒楚满头流汗。 风一吹更加凉飕飕的,恒楚看不清外面,但能听到外面的厮杀,定是那千人勇士在营救他。 喊杀声,痛苦声,风声,还有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马匹倒地哀鸣之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恒楚从这些中推知外面正在激烈的战斗。 忽然恒楚发觉异样,这骑兵之外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且此马蹄声疾如骤雨,与秦骑兵略有不同。 恒楚眼睛一亮,料想外面定有楚军来援,立刻挑起长矛再战,双腿紧夹马腹,战马嘶长鸣,似乎能感觉到主人的意志,后腿发力,如箭离弦,残影般掠去。 一杆长矛如欲刺破隔膜一般向外冲,但秦兵又像橡皮筋一样在回缩,因是骑兵移动速度奇快,即破又恢复,突然在恒楚右侧一阵大乱,秦兵纷纷落马,竟有一将杀进。 恒楚瞥眼一见大喜,乃是项羽帐下六勇之一,双目射寒星,虎须飘然,天庭饱满,身材魁伟,正是季布。 季布引一支轻骑直接杀进重围,赤雀枪如赤蛟一般翻滚,曾经令胡人畏惧的骑兵如天女散花般纷纷落马。 恒楚大喜,有季布这位信勇之人相助,心下大定,直接季布身后的轻骑后还有一支步军,正是恒楚所率勇士。 如同密不透风的密室被打开一个口子,开始不断的向内进水,楚兵开始向内流,与恒楚融在一起。 至此便是两将对战秦兵,在混轮的秦兵之中恒楚再次看到司马枿。 只见司马枿手里拿着令旗,不断摆动令旗,恒楚内心疑惑,明明是一支轻骑将自己围住而已,何须用令旗指挥,亦未见秦兵大的变动,这支骑兵依旧在不断的绕圈,像是在不断的画圆。 恒楚欲再战司马枿,纵马欲奔向司马枿所在位置,被季布喊住,“这边走!” 此次深陷骑兵围困,累使季布奋不顾身营救,亦不欲再添变数,当下随季布杀出这不断变换的骑兵包围圈。 丈六长矛如游蛇般,每击必中,然代价是恒楚身中四处刀伤,矛尖上的血在滴,身上的红色侵染战服,宛如一个从火焰中走出的赤将。 季布则忽然单手抓在马背上,看不清他是如何借力,身体居然腾起,双脚在空中飞旋,瞬间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赤雀枪随着他的飞旋如赤蛟飞腾,绞开一个缺口。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九战之二 恒楚与季布合力绞开一个缺口,恒楚见充裕突破,心喜,纵马出缺口。 可下一刻恒楚却傻眼,发愣,内心震惊,本以为冲出骑兵围困,发现兵外有兵且不是楚兵。 不知何时恒楚已深陷重围,他此时汗流浃背,有些后怕,顿悟此乃中了章邯之计,这是诱兵深入。 对战之中,什么最重要? 不是斩首多少,而是能够给予致命一击,若是能斩其将,造成一队混乱,乃至整个三军溃败。 兵被击散,还能再次收集散兵,重新汇聚,东山再起,若战将被杀三军将化为无影,如项梁战死其麾下士卒皆散,若不是刘季、彭越等收项梁散卒,真的是一个难以挽回的损失。 故章邯借围困恒楚欲诱敌入战阵中,季布引兵去救助,亦未曾想到此幕,只是认为冲进秦兵之围救助恒楚,不过是一来一回而已。 季布再次冲出骑兵之围亦震惊,“何至于此?” 突然间恍然大悟,难怪冲进包围未曾遇到激烈的反抗,这是一个圈套。 没错,在季布欲救助恒楚时,章邯的帅旗再次变换颜色,便朝特地的方向摆动,秦兵速度变换位置,合拢,将季布亦围在其中。 冲出后居然还是兵。 两人皆始料未及,看着缓缓向中央靠近的步军,恒楚生出异样的感觉,那步履居然出奇的一致。 每走一步,长戈便齐刷刷的向前挪动一步,圈子在缩小。 由于长戈密集阻挡了视线,恒楚和季布猜不出围困他们的秦兵有多少。 看步军中的旗帜,恒楚心中有些哇凉,按旗帜而言,这次围困他们的兵力远超恒楚和季布所引。 季布在出发营救恒楚前,项羽曾允许季布引一万兵马名为支援,实则向秦发起攻击,然季布则言他去去就回,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与恒楚一同回来,到时再组织向秦的攻击。 项羽允诺,季布引兵支援。 季布与恒楚对视苦笑,若是层层包围,今日他们将性命堪忧。 恒楚对季布道,“恒楚累季将军深陷重围,恒楚心有愧。” 季布爽朗笑道,“何愧之有,大丈夫能与勇士死在一处,有何惜之?” 恒楚见季布道出此言,心中感慨,亦大笑道,“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果然如此。” 两人从对方的笑意中看出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即便是战死亦要多斩杀些秦兵,让项羽减少些压力。 两人如此想,亦如此做,对身后的楚卒激励道,“楚地的男儿,为了尊严,为了楚地的自由,为了妻子,为了家人,冲!” 两三千楚地勇士在季布与恒楚的引领下,来了一个三次突围,虽突围失败皆令秦兵不敢轻易向前,脸上的惧意更浓,这些骊山刑徒们自获得自由便不想拼命,见到拼命的楚卒,不自觉后退,圈子没小反而变大。 在秦将的连斩三个退缩之兵,秦兵的圈子才再一步步变小。 汗水打湿发梢,紧紧贴在脸上,红色的血化作点点花朵尽然战服与甲胄之上。 恒楚大口大口的出气,季布亦胸口起伏的频率在加剧。 精疲力尽,恒楚能感觉到身上的精力在被一丝丝的抽走,像是釜底抽薪一样,火苗在慢慢变弱,直至熄灭,恒楚感觉自己的身体达到一个极限,若是再战一场他必然会从马上摔下。 没错,若不是一股执念在支撑着恒楚,恐怕此时他已然躺在地上。 季布同样是面色有些发白,他看着周围到底的士卒,有楚国的,亦有秦兵,季布感觉身体里的精力要被自己榨干了。 投降,那是不可能! 宁可战死,绝不降秦,这是季布此时的想法,亦是恒楚的想法。 战到此时,一秦将传达章邯之意,可接受他们的投降。 恒楚感觉身体和心里达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在此刻他感觉到战场再次发生变化。 原本整齐的秦步兵在一步去靠近他们,此刻却发生一阵的骚动,辚辚的战车之声在山地荒草上响起。 有战车? 若是战车在外围,今日突围无望,这是恒楚的想法。 步军一步步逼近,吾等本是池中鱼,为何还要驾战车来? 多半是楚军战车。 季布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道,“再战一场如何?” 恒楚擦擦脸上的汗水道,“有何不可!杀,多杀一个便赚一个!” 两人持兵器准备再战,却发现秦步兵有几处开始溃散,闪出一条条小道。 恒楚立刻立于马背上向外观望,见秦兵中有一猛将居然三进三出。 见到那面旗帜,恒楚大喜,原来是项羽,此刻项羽胯下乌骓马,手持虎头枪,当真是以一当百,笨重的长枪在他的手里先是一道小型旋风将原本方形的秦兵打的溃散,其身后的秦兵更是各个勇猛,片刻间便将这支秦步兵分割成三小部分。 如此分割之,细看可见项羽这支勇猛的精锐骑兵后跟着的是战车,一辆辆战车随着项羽打开的通道慢慢成圆形,将一部分秦步兵围在中间。 战车最终将秦兵分割包围成三块,辚辚的战车尽力的在做圆周运动,楚军战车围成的圆圈之内除了秦步兵便是楚骑兵。 项羽率骑兵将被分割的秦兵各个击破,这让正在指挥的司马枿大吃一惊。 司马枿急忙向章邯回报,“上将军,甚为不妙,八千步兵被项羽用战车分割而各个击破。” 章邯本在简易的军帐内休息,闻听此言震惊,忽地站起,走出军帐,登上巢车,高高望去,见之大惊,如此一来八千秦兵阵亡将给士气带来极大的挫伤,立刻发出命令,鸣金收兵。 项羽在外围分割包围击杀秦兵,勇猛的季布与恒楚在内突杀,秦兵彻底溃散,原本在司马枿指挥下,骑兵和步兵在有效的协调作战,甚至准备好弓弩手在圈子缩小到一定程度在射杀,不料这才几个呼吸之间便发生逆转。 俗语兵败如山倒,就怕败成惯势,于是司马枿便阻止弓箭手断后,秦兵尽力的撤退。 可项羽似乎不愿给他撤兵的机会,或者说被分割包围的秦兵不给其一个逃走的机会。 项羽肩披黄色战袍,手持威猛的长枪,横扫一下便有大片秦兵倒下,甚至目运双瞳大吼一声,吓退冲上来的秦兵,甚至有的秦兵双腿发软,嘴角吐沫,居然吓破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九战之三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震撼秦兵,那些秦兵从未见过有人眼生双瞳,更未有人的暴喝之声能如此震耳欲聋。 某些秦兵直接吓破胆,其实这些秦兵多为骊山刑徒,是被秦从曾经的山东六国征调过去的苦役、刑徒,有的多是穷苦之人,因为走投无路这才犯了秦法成为刑徒。 这些山农或野民见项羽如此神勇,尤其是那杆长枪,枪身直径将有碗口粗细,不知有多重,只知道凡是枪身走过的地方皆势不可挡,遇到马匹,马匹被砸的筋骨断裂,遇到长戈,长戈直接折断,遇到秦兵,秦兵直接被震死。 再看那枪尖更是锋利无比,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不论什么兵器遇之便被斩断,可以说削铁如泥,更何况那枪尖较长,犹如一把短小的利剑在距离五步开外在飞驰,凡是扫过的地方皆被斩为两截。 恐惧! 秦兵第一次对这个神勇无比的勇将感到恐惧,观其战袍和甲胄知其为楚军的一员战将,虽不知什么级别,绝对是一命将军。 等到看到项字帅旗,秦军这才知晓乃楚军的上将军亲自上阵。 这是令人震惊的,秦兵很震惊,章邯虽然亦会亲自上阵,亦纵马杀过敌,然常常几个冲刺便退居幕后,指挥作战。 可眼前的这位项将军却不同,亲自率领楚军一次次走出秦兵阵营,三进三出便将秦兵分割成三块,各个击破。 司马枿见被分割的秦兵彻底无法援救,便果断放弃,有条不絮的指挥秦兵后撤。 项羽自不愿放过秦兵,领季布、恒楚率精锐骑兵在后追击,直至遇到秦兵战车和精锐车骑,这才停止追击,两军处于对峙状态。 对峙状态并未维持多久,秦车骑的到来本来已延缓楚军追击的猛势,甚至依靠车骑对付追击而来的单一骑兵可以转败为胜,甚至将项羽围困,擒敌上将。 此处是山林之地,章邯事先命车骑兵(战车与骑兵的组合)在此设伏击点,以防秦兵溃败逃散时能给予追兵致命反击。 故而在项羽、季布、恒楚三人纵马追击时忽然山林两侧冲出车骑兵,双方交战数次才达成目前的对峙状态。 忽然山间一侧传来震动声音,接着便是车辚辚,马潇潇,一支悍军冲击而来,竟然亦是车骑兵。 这支突然冲杀而来的车骑兵将秦车骑冲散,慌乱之中应对,打的秦兵措手不及,这一仗打的秦兵第一次对项羽心生畏惧。 认为这项羽不仅威猛,更是用兵如神,实则不然。 突然出来的这支车骑兵有一将统领,此将生的面如山岳,眼亮如电,虎背狼腰,猿臂鹰眼,竟然是龙且。 原来是项羽帐下第一虎将龙且率先锋军车骑兵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击溃粮仓守军,便欲引兵悄悄主动击章邯,来个突袭,途中听闻章邯亲自率军援助甬道,只留司马欣在棘原之北牵制齐、燕联军。 龙且当机立断变换行军路线,直接绕道准备截杀章邯,龙且之所以可以机动变换作战地点和时间,乃是项羽授其独立行军的特权,以打击秦军有生力量为主。 得到章邯离开棘原大本营,便改变路线这才有机会给予秦兵一大打击。 秦车骑兵损失惨重,断后的司马枿本欲以此转败为胜,立下大功,不料却差点丢了小命,率残兵退走…… 章邯已然从巢车中下来,走至军帐内,面色肃然。 章邯刚坐下来便见到司马枿面色阴沉的走进帐内,章邯望之便知有不利事情发生。 司马枿得知飞马来报,言董翳战亦不利,粮道数次被断绝,损兵折将。 章邯闻之,心中吃惊,面色不变,“吾章邯自出函谷关,败周文,杀齐王,逼魏王,破项梁,如今却接连挫于项羽,被一个少年所击退。” 言语之中透着感慨,不知为何自己先前接连获胜,如今却一挫再挫,先是挫于项梁,后终于败杀项梁,如今却有遭遇项羽楚军接连打击。 项羽遣黥布、薄将军渡河,章邯并未太在意,命董翳、司马枿严加防范,旨在守好粮道,不急于主动进攻项羽军,谁知两人却受挫于黥布、薄将军。 章邯思虑片刻,道,“命董翳撤兵,回军商榷击楚之计。” 司马枿叹息道,“那甬道……甬道岂不断绝。” 司马枿本惋惜数月搭建的甬道岂不毁于一旦,可见章邯面色他不敢言,便改口言,“岂不断绝。” 章邯自然心中明白那甬道的意义,那是围困钜鹿秦兵的命脉,更是这些被解放的骊山刑徒之汗水,虽多为六国之民,然终是大秦子民。 可章邯更知晓,如今面对的不是黥布、薄将军的两万楚军,不单单是一个分队,而是五军齐全的十几万楚军。 按照五军编制,前、后、左、右、中,先遣黥布和薄将军渡河击秦,算是前军,是先锋楚军,拥有两万兵马,五军加起来有十几万。 章邯道,“项羽所率楚军不亚于当时的项梁,且棘原之北有燕、齐联军虎视眈眈,须当重新谋划,一鼓作气击败项羽军,否则秦兵危矣。” 章邯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危机感,这感觉自他出函谷关以来只有在遇到项梁时有过一次,那个时候是秦二世准确说是丞相李斯从关中增兵给他,有了十万关中子弟,并趁着黑夜,夜衔枚击方取得胜利,最终项梁战死。 如果不是项梁战死,而是突围而出,那么谁胜谁败,谁生谁死,未可知。 这股危机感居然不是十几万的诸侯联军,而是来自一位少年英雄,一个与他算是有杀叔父之仇的人。 起初章邯并不将项羽看在眼里,当初灭掉项梁便觉楚地确实不足为虑而北上击赵,可听闻项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章邯内心第一次生出惧意。 跟一个不准备回去的人打,跟一个不怕死的人打,如何取胜,难。先前他章邯遇到的对手,即将帅和士兵皆有惧意,故而他才能以秦之虎狼之命继续威慑诸侯。 可如今不同,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对手,这位曾经的老对手项梁的侄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九战之四 寒风不知何时停歇,可天空并没有露出笑脸,依旧是阴沉沉的,而且越来越阴沉,乌云之下是忙碌的秦兵。 在众多忙碌身影之中有一个较为特殊,看其背影阔背豹腰,身材高大,观其穿着则是顶盔贯甲,身披黑色战袍,面容生的是狼目虎面,方口鹰鼻,正是秦都尉董翳。 董翳引兵护卫甬道,然数次被黥布、薄将军断绝粮道,失去某段的甬道,如今再次面对攻甬道的秦兵,他的压力陡然倍增,首先是此次攻甬道的兵力增加了数万,且多一勇将,经斥候打探乃至项羽帐下六勇之一的钟离昧。 楚军兵力先是多了一万,后又增加一万,兵力上已经和他护卫甬道的秦军相当。 董翳被黥布、薄将军、钟离昧三路军来回绕袭,虚袭其后实击其前,致使董翳引军疲于奔命。 秉着甬道被毁,放弃甬道的之念,全心战楚军,仍然被三位楚将围困,明明兵力相当,然三楚将偏偏以合围之势攻打。 这支护甬道之兵乃关中子弟兵,战力不弱,可见章邯知其甬道的重要性,可面对这位狠人,秦兵开始有畏惧之心。 两军作战就怕生畏惧之心,一旦有一秦兵退却甚至奔逃,那么就会造成大片秦兵的逃散状况。 如同一锅粥进入一个异物后,那么整锅粥会坏掉。 董翳见情况不妙,立刻遣一名金令使者前去回报战况。 守不住甬道,董翳有不愿再见章邯之心,然飞马回报之言令其有些吃惊。 章邯非但没有责备,而是命其火速引军与他会合。 会合后董翳再次接到重任,重修甬道,而且是改道,绕过被楚军占领的那部分,重新让甬道畅通起来,尽快恢复给王离的粮饷。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重任,董翳兵力再次得到补充,章邯直接从司马欣那里调遣三万秦兵增援,故而董翳的兵力瞬间增至七万。 想想看,七万秦军旌旗招展的气势何其壮哉,且均是关中子弟兵,战力不弱且绵长。 乌云没有消散,开始下雨细雨,皆言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已是十二月份,天空随时可能下起雪来,对于来自山东六国的秦兵有些吃不消,但关中子弟感觉还可以,毕竟他们多为北方之兵,经历过大雪的洗礼。 董翳率兵在重新甬道,两万秦兵在修补,五万秦兵在护卫,那种长面不亚于修筑长城,故而很快便将甬道修好,令其再次贯通起来。 董翳兵外还有一支秦军,兵力虽有损耗然依旧旌旗蔽日,威势骇人,这支军队便是有章邯所率的骊山刑徒组成秦兵,其中亦夹杂着从地方郡县征调过来的秦兵。 十二月的雨没有那么暴躁,亦没有瓢泼大雨的气势,然却令人心生惧意,因为雨点打在身上像是有无数的刀片在身上磨蹭,凉凉的,直入骨髓。 甬道修好,运粮的队伍再次从甬道内走动起来,如缓慢移动的蚯蚓一般。 董翳修好甬道立刻加入章邯的谋划布局当中,这次章邯准备主动出击,虽然董翳、章邯在上一大战中损失兵力近三万兵力,然从司马欣那里又调遣三万补充进去,故而兵力依旧在十五万左右。 项羽楚军虽然获胜,然兵力有所损耗,好在收编一些被打散的骊山役徒兵力保持在十二万左右,即项羽、恒楚引四万兵力其中包括绝对主力八千江东子弟兵,黥布、薄将军引两万,钟离昧领两万,季布、龙且各引两万。 章邯在部署如何主动反击,给予楚军痛击,考虑是否再次来一个衔枚夜袭,他曾经利用这一招杀齐王田儋、魏相周市,再次使用大破项梁,一位位风云人物死在他的这一招数上。 是否再次来一次衔枚夜袭,司马枿、董翳、章邯三人议论以来,他们在议论项羽那边亦未停歇。 项羽渡河后的第一战,截粮道之战从晨曦一直打到晚上,仅仅中午双方皆补充一下饮食外,始终皆在拼杀中,大的交锋有七八次,小的不计其数。 士兵们皆疲饥。 傍晚时分,冬日的雨依旧在下,士兵们饥寒交迫,项羽不忍,立刻下令提前进食,并升起炉火。 温暖在楚军中流转,中均大帐中的灯火在跳动,里面不断传出项羽、范增及诸将的声音。 依稀可听见龙且的声音,“章邯擅夜袭,曾以衔枚夜袭齐、魏、楚,不可小觑。” 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章邯善夜袭,楚军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将军亦是擅长夜袭,亦可进行一次衔枚夜袭。” 这道声音自然是亚父范增,他知晓项羽目运双瞳,夜里目力远超常人,且训练一支可夜行千里的精锐骑兵,马匹上不仅衔枚还有一个小铃铛。 言是铃铛实则是一个可发亮的夜光石,可以说这是一支用重金打造出来的骑兵,不仅装备精良更有夜光石照路,专门夜间突袭。 没错,就是项氏军的江东八千子弟兵,不仅各个勇猛,装备亦精良。 谈到衔枚夜袭,项羽记忆再深刻不过,虽然有项梁骄兵的原因,但就是章邯的夜袭外加齐国的忘恩负义不与发兵支持,惨败身死。 项羽的眼眸开始发亮,原本距离较近的双瞳慢慢拉开,开口道,“亚父所言极是,雨夜突袭,再截其甬道!” 说着项羽拔剑斩断长案一角,眼神凌厉。 夜色沉沉,一个个军帐笼罩在茫茫雨雾中,寂静无声。 先是兵器轻微的碰撞声响起,接着便是马蹄声,除其之外别无他声,皆淹没在沙沙的冬雨中。 顶盔带甲的男儿一个个跳上战马,无声飞出辕门,人人口里衔枚,战马亦不例外。 雨夜中这些甲士肩挎弯弓,腰悬长刀,有一种胡服骑射的感觉。 快速的翻越山地,穿越松林,向着秦军新修的甬道奔袭而去。 这次项羽动用了八千江东子弟兵,各个配备上好的弓弩和胡人长刀,便于远距离射击和近身搏杀。 八千子弟兵后便是龙且为前军的六万马步军,还有五万将士留守大本营。 项羽亲自引领这八千子弟兵,如一阵风一样在烟雨夜里飘动。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战之五 茫茫雨雾中,甬道停止了涌动,秦兵阵营中篝火还在燃烧,军帐内亦有微弱的光芒传出,倒是寂静无声,连虫叫声皆已安歇。 不知道是因为章邯常夜袭破敌亦惧反噬,故而常令军中亮油脂灯而眠。 军帐之间更有篝火相连,如遇雨夜,则用简易的炉火,不过是罩上一个石罩,大多还是露天篝火,雨大熄灭,雨小毫不影响。 因为章邯的习惯,董翳亦是亮油灯而免,似乎只要灯还亮着就能给人一种还未入眠的感觉,如此这般便能免予被夜袭一样。 夜幕降临本是诸多生命安眠之时,可现在油灯还亮着,董翳有点睡不着。 虽说他在逐渐的适应这种环境入眠,但此雨夜他睡不着,起身饮了一爵热腾腾的米酒,食了几口苦菜,这才有点迷迷糊糊的困意。 老秦人爱吃苦菜这一口,再配上炖羊肉和热腾腾的米酒,这便是秦人三宝。 董翳饮完米酒,暖洋洋的,米酒发劲,他感觉脸有些烫,睡意袭来。 躺下后,于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黑夜之中有片片亮光在靠近他,不,是在靠近营寨,却伴有啪嗒啪嗒的震动声,董翳感觉好奇欲上前观察,却震惊的发现那片片光亮竟是刀光。 密密麻麻的刀光前一刻还是光点,下一刻却变做大刀砍向了营寨,砍向了他,董翳吓得猛然惊醒。 醒来后董翳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是一场梦。” 虽然是梦,但董翳感觉不踏实,起身欲在军中走走,忽然觉察出异样,虽然很细微但还是有,董翳立刻趴在地上,左耳贴地。 震动声,微弱的震动声,董翳心生疑惑,“哪来的声音?” 不是雨声,此处又没群居野兽,难道是战马,不太可能。 董翳摇摇头,雨天突袭本身就不利,又是夜里,既无光亮照路,地面又湿滑。 想到这里自言道,“定是太累,思虑过多。” 想到这里准备再次下榻入眠,忽然他驻足,眼睛瞪的大大的。 上将军曾夜衔枚击,莫非这是… 董翳急忙冲出帐外,外面还在下着冬雨,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亦可能是最后一场。因为后面可能会被大雪替代。 董翳此刻能明显感觉到振动越来越强,他看到有许多士卒亦走出帐外,自是亦觉察出异样。 “鸣锣!” 这是董翳走出帐外率先发出的命令! 当! 铜锣的声音响起,但是却夹杂着嗖嗖嗖的弓箭声。 这一支支箭射击的目标自然不是秦兵,实则秦兵多在帐内,在营寨行走的并不多。 箭矢的对象射向的是军帐,一个个携带者美丽的火花,如果放眼望去,天空中多了朵朵红色的火花。 可是火花落入军帐上便迅速晕染,扩大,火光冲天,即便是冬雨亦无法彻底浇灭。 一个个秦兵刚听闻铜锣之声,欲出帐集合却遇到燃烧的箭矢,奔出去后还未拿起长矛,却遭遇长刀的砍杀。 一切皆发生的太快,在混乱中秦兵死伤无数,在冬雨中依旧无法保全军帐,依旧不免被烧死。 不知是雨公不助秦还是什么原因,雨越下越小。雨夜的刀光令人心悸,一个个秦兵倒在水泥中,红色的血液很快被冲散。 董翳骇然,没曾想楚军来的如此快,如此迅疾,他才改修甬道完毕,修缮后的甬道还未将新一批粮草运走便遭到夜袭。 董翳在紧要关头立刻下达一道军令,分队将领立刻组织其士兵卒列阵。 上至裨将、校尉,下至百将、什长各自管好自己的人,怠慢着立斩。 由于长时间跟随章邯作战,董翳学会了夜袭,未曾想此刻跳上亦遭遇夜袭。 研习夜袭时章邯几乎将各种可能皆算在内,自然亦包括如何防范夜间偷袭,可那时董翳只钻研如何袭,却对如何防并不感兴趣。 经验到了用时方恨少,好在有夜袭的经验,自然本能想出反夜袭战。 董翳在第一时间跨上战马,持蟒矛,组织部下不急于反击,而是快速的将散乱的兵卒聚在一起。 夜袭最大的特点是利用光线暗淡,迅速分割包围,有弓弩则乱箭射之,没有或用完则长兵器伺候。 夜袭并需要袭击者有多少兵力,夜幕之下是隐藏兵力的最佳时期,夜袭来时迅猛无比,攻敌措不及防,敌人逃命尚且自顾不暇自然不会关心袭击者多少兵力。 即便欲知,但夜幕之下如何去看得清,谁能保证那黑色的夜幕究竟是否还隐藏着兵卒。 混乱,依然处于下风,手里未能及时重获武器,又是待宰羔羊,兵不成行,军不成列,一盘散沙极容易溃散,极容易被各个消灭。 有时十几骑便能让百十人恐惧,溃散,手无寸铁便是羔羊。 最要命的是让数万大军入眠,只需几盏茶的功夫,但唤醒他们却要麻烦很多。 试想数万人分散各处,不成行,不成列,将领指挥能力再出众,却亦无法短时间让他们协同作战。 战斗力是急剧下降的,且兵力越多,越难调动,董翳曾经想过若是他遭到夜袭,为快捷有效的组织反击,他采用长蛇阵。 就是约定若遭夜袭,百将以上的将吏随自己战来敌,救助每一处溃散者或包围者,被救助者当立刻加入反击队伍中。 故而董翳仅引两千人与楚军抵抗,每到一处军帐外便极力令他们脱困,队伍越战越大。 每处军帐外皆有百将统领,不至于完全溃散,就是说每个小队几乎处在几个相连的军帐之间,一旦有变士卒立刻能迅速找到队伍。 不过他们的集合速度远远没有八千子弟兵的飞袭速度。 董翳手持蟒矛引兵奔向一军帐,那里火光冲天,将雨雾蒸干,似乎这火直入云霄将雨水彻底蒸干一样,雨停了。 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将军,身旁的旗帜娑娑作响,在火光映照下可见一个项字。 项羽?难道这位少年便是项羽,项字帅旗那么如果没诈此少年将军必是项羽。 观其容貌,略显稚嫩,虽是虎体熊腰,猿臂鹰眉,然容貌气质就是一二十几岁少年。 董翳心道,“虽其破釜沉舟略有小胜,然一少年能有多大力气,若就此擒住项羽,楚军可退。”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战之六 为衔枚夜袭一举成功,项羽身先士卒,持长枪率先杀入秦营,且绕过章邯所在营寨,直奔甬道,直袭董翳。 黥布烧军帐,龙且迅速毁甬道,项羽、季布、钟离昧围杀秦军,恒楚与范增留守营寨。 董翳大喊,“来者何人夜袭吾营?” 项羽亦发觉面前此人不凡,早有黥布认出,提醒项羽道,“此乃章邯战将都尉董翳。” 项羽答话道,“吾乃楚人项籍,籍敬汝乃豪杰,速速下马降之。” 董翳闻之哈哈大笑,心中亦笑,“因叔父而为将,渡河击秦全仗英布、钟离昧等战将,难道汝之勇胜过黥布耳?” 笑毕,董翳道,“问问吾手中蟒矛如何回应!” 纵马箭射而出,蟒矛直取项羽,矛尖刺破夜空,直直刺过去,不知道董翳是如何保持蟒矛直线冲刺的。 季布见董翳来战,当下欲出战,战马四蹄已经开始磨蹭,却被项羽制止。 项羽对季布、钟离昧道,“速围杀秦兵,此将交予籍来战。” 项羽在私下常与六勇自称项羽,在范增面前自称羽儿,寻常数日,众人面前常自称项籍。 季布、钟离昧得令引兵奔杀而去,项羽独自面对董翳,凝视着对方没有急着让身后的士卒冲杀,似乎欲来一次男人间的对决。 项羽目运双瞳,腰腹发力,力量沿着经络向臂膀上迅速传送。 长枪与蟒矛交锋时,不仅层出火花,董翳更是大惊险些栽下马去,当看到有人具有双瞳,本能的会吓一跳,况且项羽天生神力且气势骇人,令董翳惊吓不小,险些跌下马去。 若不是董翳一直随章邯征战,身上的杀气渐渐浓厚,不然抵挡不住项羽这一身的威势。 虎头龙鳞枪如虎啸如龙吟,或横扫,或直刺,或点,或扑,或拨虽然变化多端,但项羽枪法精要在于力量的集中。 千斤之力汇聚一点,有一枪破龙鳞之威势,故项羽给这杆枪起名为虎头龙鳞枪。 仅仅三个回合,董翳已经感觉到虎口发麻,手臂胀酸,肩膀如铅沉,难以抬起。 蟒矛如蛟翻滚,技术娴熟,似乎一矛可圈住周身十几处要害,可是对方仅仅一枪,就是一枪。 那一枪董翳终身难忘,或许是那一枪携带的力量太过骇人,竟然隐隐有亮光出现,枪尖如同一点寒芒,实则是天空与地面雨水的反射。 可是这一枪的力量的确大的惊人,董翳直感觉如一座小山压来,胸闷窒息的感觉,手臂再亦无法承受,身子不自觉的后仰。 准确说是身子要飞出去,董翳急忙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令楚兵和秦卒皆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董翳感觉如一阵强大的劲风欲将其吹翻。 受到这股力量的催动,战马直接直挺挺摔了出去,当真是人仰马翻。 可是这杆枪似乎不愿轻易放弃董翳,枪尖划过蟒矛直取董翳的喉咙,董翳在紧急关头,拼着扭断脊椎做出一个极为复杂而危险的动作,终于躲过这一枪。 这一枪虽然躲过,但董翳却受了伤,肩膀被几乎被洞穿,他感觉自己在摔下去的一刻,肩膀一凉,像是有一块冰刺入身体。 秦兵见将被刺伤,慌乱中围拢而上,将董翳护在中间。 项羽喊道,“杀!” 身后的江东子弟兵得到命令,各个如离弦之箭,冲向董翳欲擒住此秦将,与秦兵厮杀在一起。 项羽则以一当百,杀的秦兵畏惧,不断向后退避,此时他看到董翳已然从地上站起,捂着肩膀飞身上马。 董翳道,“撤!” 如今顾不得许多,董翳引兵撤离,尽快与章邯回合,此次遭遇夜袭损失巨大,在他的内心造成的阴影将无法抹去。 数万秦兵在董翳有条不絮的撤离下,总算损失不太严重,七万兵马尚有三四万万。 能挽回一半,董翳深感欣慰,他夜袭过诸侯,知晓大多率几千残兵奔逃,如他这般撤出一半兵力的少之,实属不易。 项羽没有引兵追击,而是彻底将此处毁掉,甬道再次被毁,甬道断绝。 断绝甬道,王离必定乏食,三四天后必然大乱,项羽命龙且把守此甬道,他引诸将欲围困王离。 深沉的夜,星星点点的光点组成一片光海,在夜幕中快速向钜鹿靠近。 项羽引数万楚军沿着甬道向钜鹿而去,项羽寻思按照这奔袭的速度,一个时辰便能给王离一个突袭。 在即将靠近甬道末端时,项羽停了下来,因为他遇到强大的阻击,再次与章邯军相遇。 原来是在董翳修缮甬道完毕后,章邯寻思其七万兵马足以扞卫甬道,便领司马枿引兵向钜鹿靠近,在章邯看来甬道末端极易遭遇截道。 黑色的旌旗在快速的移动,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一杆将旗被刮断引起一阵喧哗,章邯道,“速去查探,何事喧哗?” 飞马快速来报,“前方忽起大风,刮断将旗。” 司马枿道,“何将旗挂断?” 飞马道,“司马将旗。” 闻听司马将旗折断,章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对司马枿道,“恐有不详,暂停于此,前方详细查探。” 司马枿则道,“上将军,无需过滤,恰巧一阵风而已,待吾精选斥候前去探查。” 不知是长期行军作战打出的经验,还是为将的第六感,总感觉有危险在逼近。 不仅如此,章邯还有一种疏漏的感觉,他总感觉百密有一疏,道,“董将军能否守住甬道,吾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司马枿略微一顿,不假思索道,“董兄手握七万大秦雄兵,且乃关中子弟,以董兄之谋略何惧楚贼,定是楚贼逃窜的份。” 言毕,司马枿呵呵直笑,仿佛看到了楚军抱头鼠窜的场景。 看着司马的笑容,章邯紧绷的神情略显放松,但他知道这是司马枿的宽慰。 章邯毫无征兆的说道,“回军。” 回军,章邯决定快速回军至董翳所在甬道,这个时候他与诸侯的对决,尤其是与项羽的大战,靠的就是一念之间的选择。 章邯始终不放心董翳那边,司马枿率秦军先锋立刻折回,章邯率大军随后。 雨停的黑夜,雾气并未完全消散,地上的积水映照深蓝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或许为了掩饰行踪,在快速移动的骑兵只有稀稀拉拉的火把。 只有首尾有光,这是司马枿所引秦兵,为首的司马枿却突然勒住马头。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九战之七 司马枿没有等到斥候的回报,像被黑夜吞噬了一样,等来的却是黥布的突然袭击。 司马枿搞不懂,为何几乎在用一时刻,他派遣斥候前去打探那边就发起了突袭。 看不清旗帜和战服如何那么快辨别敌吾。 实则在他司马枿停时,对面亦停了下来,对面正是项羽引军欲围王离,途中两军相遇。 季布欲遣斥候打探,项羽摇头,“楚军皆有处,诸侯军惧秦更不会深夜行军,况且吾…” 项羽的话后面被季布打断,他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却因头盔而手疼,“季布差点忘却,将军天生神目,视力惊人。” 没错,凭借项羽的推断和目力,第一时间确认与他们相遇的是秦军。 实则项羽目力只比常人看的远一点而已,主要是迅速冷静的判断。 论阴谋诡计,知人善任,玩转政治漩涡之中,项羽还不够成熟,甚至他讨厌阴谋诡计,崇尚阳谋,为此渡河前后韩信曾多次献计,项羽皆未采纳。 绝甬道可令王离军乏食大乱,但若将秦军总粮仓给焚毁,章邯麾下各军将全盘崩溃,韩信献出火攻计被项羽否决 可论军事才能,项羽是有天赋的,当年要学万人敌,项梁传授,然在他人看来是浅尝辄止,实则项羽还是有些天赋。 自认已经理解的书简岂会看第二遍,项羽便不再深学不代表他对兵事不感兴趣,相反,他渴望实践,从实战中悟出自己对兵书的理解,甚至形成自己的理论。 就是这特定的军事天赋外加他行军的经验,他的军事嗅觉依然壮大,迅速判断狭路相逢者乃秦军先锋。 项羽命黥布从小路悄悄绕到秦军侧方给予凌厉的一击。 此刻黥布所引乃重甲步兵,有拿弓弩,有持长矛,弩箭近距离才能发生杀伤力。 黥布作战慢慢形成自己一个风格,那边是猛、快、准,打就要打的对方害怕,打的对方闻风便逃,打的对方失去信心。 草丛在莎莎作响,或许是风起使然,或许是走兽穿过,司马枿没有太在意,还在等待斥候的回复。 草丛内的黥布面露为难之色,是再进一步还是就此发动攻击,时间很紧迫,秦军斥候若长时间回报必生疑。 时间长和再进一步,司马枿均有所警觉的可能,突袭的效果便会失去,面对大量秦军若被包围,他这点突袭人马就交代这了,自己亦插翅难飞,必定大军未动。 进还是退,黥布在电光火石之间思考,进一步攻击效果更好,追求王者必然伴随高度风险和丰厚回报。 战董翳曾数次断绝甬道,然未能打到董翳的痛处,未能伤筋动骨,这次黥布欲给秦军一个痛击。 让秦军见到楚军便惧,见到楚军中的黥布军就颤抖,这是黥布此刻的想法。 耳朵静静的等待,待到风起时,黥布向前挥手,身子开始向前挪动,借助风声和莎莎声掩盖挪动的声音。 这些手持弩箭的楚族皆衔枚,任由枝叶的刮喇依旧是无声的向前,距离越来越近,额头不禁出汗。隐隐能听到秦军士卒的呼吸声。 黥布停,弓弩手亦停,黥布手指向前下方一摆。 嗖!嗖!嗖! 弓弩手齐发,近距离疾射而出,一个个如陨石一般且带有锋利的尖。说它如陨石,那是因为它的近距离爆发的速度力量没有过多的损耗。 噗!噗!噗! 刺入身体的声音不断响起,这波弩箭谈不上箭雨,数量稀少,但胜在突袭,给秦军造成混乱。 本来在默默注视前方,侧方却突然欲要自己性命,躲却发现无处躲,于是乱作一团。 黥布要的就是乱,他立刻命三千勇士持长矛冲杀出去,弓弩手退后,隐藏在草丛间随时准备射杀秦将。 为避免误伤战友,弓弩手后面就没在发力。 司马枿见突然遭到偷袭,大喊,“点火!乱者、退者斩!” 司马枿第一句喊的是点火,而不是其他命令,为的是尽快看到周围的一切,暗中之中难以确定有几处袭击点,有多少袭击者,总之黑暗影响他的判断。 司马枿没有时间斩杀那些乱者、逃散者,持银色长抢组织还未溃散的秦兵进行反抗。 由于黥布的偷袭楚兵较少,故而另一面未曾受到攻击,司马枿的临时应变阻止了秦军继续溃败下去。 银色长枪在楚军中穿行,领着秦兵要将黥布等包围,黥布早就料到会有次危险,杀一秦骑士夺其马,故而八尺破秦槊直接迎了上来。 银色长枪与破秦槊交锋,厮杀在一起,瞬间两人便酣战十几回合,司马枿单手单枪极力阻止黥布突围,但他低估了黥布所引楚卒的战力,三千楚卒以一当十,杀的秦兵难以将其围拢。 黥布本来极为勇猛且武艺逐渐在提高,单手司马枿渐感吃力,不便再战欲让秦勇士围杀黥布,皆被黥布几下给结果了。 司马枿正欲组织秦勇士再次擒杀,却发觉军中再次大乱,略显惊慌。 借着点点火把所映照的环境,司马枿迷糊的看到一个乌色残影,速度奇快,如风一样,所到之处顺风而倒。 其身后则如同黄色的海浪向秦兵压来,那是密密麻麻的楚军士兵。 见到此种情景,司马枿面如死灰,如此以来不是他包围黥布,而是反包围。 司马枿反应奇快,也很果断,立刻决定舍弃擒杀黥布,引军突围。 黄色的海浪不止从一个方向席卷而来,而是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司马枿心中骇然。 司马枿自知他所引的先锋军兵力远低于楚军,果断决定突围,引兵向南奋力突杀。 黥布正在与秦勇士厮杀,见司马枿欲逃,持长槊一路杀向司马枿。 这是一条充满血与危险的路,单人单马追杀司马枿极为危险,毕竟对方引骑兵突围,他黥布这次突袭均为步军。 有几名楚军勇士见主将追杀而去,徒步杀去,途中杀秦骑兵夺马,援助黥布。 怕黥布独自深陷敌阵,这几名勇士更是奋不顾身,眼神只盯着骑兵,一个个皆视死如归,一条小路竟然被他们打开。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战之八 黥布正在奋力杀出血路追击司马枿,忽然他感觉胯下一松,那是一种重心失控的感觉,自他上马打天下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 这自然是马失前蹄,战马一下向前载倒,这匹战马非黥布坐骑,不但速度不快,还载倒在此,实则是秦兵为阻止黥布追击,以身犯险割伤马腿。 马上的黥布如一头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可摔下马后便是失去虎牙的老虎,瞬间一群狼围困。 手持长戈的秦步兵将黥布围住,因黥布接连斩杀几名欲上前的秦兵这才令秦兵短时间畏惧不前。 这些秦兵多为骊山之徒,为重获自由而战,却不并情愿以命相搏,故而与黥布僵持,皆不愿上前。 黥布看着周围一层层的秦兵,心底哇凉,即便怒火中烧亦没有办法让他暖起来。 黥布内心还有未完成的梦想,他不想死在此处,拿起长槊提起精神欲再战。 忽然圈外一阵大乱,如花朵绽放一样,包围圈绽放出一个缺口,这是因为一将骑着一匹烈马,持一杆三角叉杀进来。 若细看此叉,柄长七尺,三股叉中锋挺出四寸,此种兵器极少有人用,一是舞动起来杀伤力并不如长刀和枪,二是三角叉难练。 这杆三角叉却被此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和诡计使用,三股叉居然皆能刺中秦兵。 黥布见是薄将军杀进来,大喜,薄将军伸出手,黥布非常及时的抓住,一个纵身上马。 这批战马一直跟随薄将军征战,早已通主人习性,知晓此刻是为难时刻,此战马竟然纵身一跃,跳出包围圈,在长槊、三角叉的掩护下,战马成功突围,主要还是被冲出缺口的秦兵还未反应过来。 这看似复杂的动作不过在一瞬间发生,故而这些秦兵并未反应过来。 一旦脱困,黥布寻找机会再次夺得一匹战马,两匹战马追赶司马枿而去。 司马枿这支军见南面难以突围,突然转向西北方向走,正好遇见从西北方向杀来的项羽。 司马枿急于突围,与项羽酣战在一起。 虎头龙鳞枪与银色长枪交锋,枪与枪的碰撞。 仅仅一个照面,司马枿便手臂发麻,独臂手不住的颤抖,长枪差点脱手,他自知不是眼前这位将军的对手。 于跳动的火光之中,司马枿才认出眼前的战将乃楚军统帅项羽。 项羽,司马枿略知一二,曾在战场上见过,更知不敌对手,司马枿突围心切正焦急不知如何是好时,忽闻北面传来战鼓声。 听战鼓的五音以及次数,他大喜,知道此乃章邯进军之鼓,突围之心大起,命秦军士兵随自己杀出去。 司马枿与项羽再次战在一起,暂且不提,单表章邯。 章邯引军折回,因担心董翳那边遭楚军突袭,便立刻返回,命司马枿为先锋火速前进。 司马枿率秦军马不停蹄的向董翳所守的新甬道赶去,章邯大军随后。 章邯正在行军突然有两匹战马前后脚奔驰而来,一个报司马枿军被楚军围困,章邯震惊,另一匹战马还未至章邯军前便双蹄发软,栽倒下来。 这匹战马被活活累死。 战马上的劲装使者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报,“董将军遭夜袭,七万雄兵损失近半。” 这个消息险些令章邯从战马上跌落下来,心下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七万关中精锐竟然损失近半,他如何向陛下交代,一时间有些发懵。 章邯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担心产生诅咒,令董翳的甬道护卫军损失惨重。 虽难以接受,但事实已然发生,章邯不愧是三军统帅,迅速从打击中稳定心神,不能再有差错,不能再有意外。 章邯即刻命大军火速救援司马枿,务必将司马枿救出。 章邯的骊山大军与楚军交锋,战鼓雷鸣,混战开启。 这是一片野林,处处是荒草,一时间乒乓之声此起彼伏,呼喝遍野,惨叫不断。 秦军如一把利剑插向楚军时,楚军便上百人一个圈子,形成一个圆对付秦兵的冲刺,里外加持,对付急冲而来的秦兵,秦军一时间难以前进分毫。 秦军要是受挫,形成圈子的楚军又化作一柄长长的利剑插向秦军。 胜负难言,流血遍地,此时夜空中的云雾彻底消散,一轮明月悬挂高空,周围的一切在月光的沐浴下竟有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夜不再那么黑,隐藏在云雾中的身形渐渐显露,在火把的映照下,整个战场开始尽收眼底。 站在高处的章邯终于看到司马枿被围困之处,援救之军被楚军死死扼住,就是无法刺破包围圈。 圈中被围困的司马枿只闻战鼓雷鸣,却不见秦兵来援。 这看似复杂的场面不过才过去几个呼吸,便已瞬息万变。 司马枿与项羽已战五个回合,司马枿身感不敌,心下恐惧渐生,精疲力尽,但求生的本能在激发司马枿体内最后的力量。 司马枿大喝一声,银色长枪如银蛇出洞,飘逸灵动的攻向项羽。 项羽的虎头龙鳞枪则没有多余的变化,一杆长枪或拦,或拿,或扎,或刺,多是直来直去,取直线运动,走最近的道路,出如迅龙,收如健虎。 每一枪携带的力量如泰山压顶,有股一枪破苍穹的气势。 两人大战,仅仅至十个回合,司马枿被虎头龙鳞枪刺穿喉咙,跌下战马。 身子抽搐几下不再动弹,司马枿至死皆难以相信,他会死在今晚,他还想着与董翳、司马欣、章邯三位兄长好好把酒言欢,庆祝破贼。 带着不甘、不信离去,依稀记得上一次和三兄长饮酒时他还假装已醉,未能和他们痛快的畅聊,只因酒醉思乡,心中有着太多的话还未和家人言,不愿大醉。 被围困的秦兵见主将已死,再无斗志,纷纷投降,那些还在厮杀的秦兵冲出去后四下逃散。 这些投降的秦兵未曾想到,他们并不能躲过这场混战,投降之后立刻被命令随楚军与外围的章邯军作战。 这些秦兵不愿与自己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兄弟为敌,便战便逃,竟然几尽散去。 第三百章 九战之九 从高处看被围困的秦军,楚军将包围圈逐渐缩小直到看不清楚军与秦军的交战状况。 章邯内心焦灼,急遣斥候近距离打探军情,对于司马枿被困楚军包围中心急如焚。司马枿对于章邯而言,是其麾下左右二将之一,另一位乃都尉董翳。 司马欣作为副将,出谋划策,辅佐章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然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主要靠的是司马枿、董翳。 作为主帅的章邯并不常常冲锋陷阵。故而章邯非常忧心司马枿的安危。 在焦急中渡过片刻章邯看到飞马来报,主动迎了上去,当得知司马枿战死的消息,章邯再亦站立不住,栽倒下去。 两旁护卫甲士急忙搀扶,章邯一阵阵眩晕,虽然勉强战力,但已不是站如松。 司马枿死去,从此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两员勇将少了一个,等于少了一臂膀。 章邯没有时间沉浸在悲痛中,这种失去战将的痛苦令其更加头脑清醒,他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董翳那边。 董翳那边损失惨重,这边又折了一员大将,无心再战,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章邯便下达命令即刻向西撤军。 项羽见正在试着突破防护的秦军忽然撤走,亦有所吃惊,在项羽看来章邯是要里应外合击楚,不太相信他为救一将而用兵,陷入两难。 黥布请战,欲追击章邯,但其亚父曾言衔枚夜袭意在断绝章邯甬道,令王离乏食,一旦成功便留守一部分把守甬道,火速引军去围王离,同时再次催促诸侯进兵,合力击之。 这使得项羽左右为难,项羽跳下乌骓马,借着月光看向茫茫的野林大山,片刻他眼神变得坚定,目运双瞳看向钜鹿的方向。 项羽道,“传吾将令,命恒楚率军接替龙且看守甬道,一粒粮不许运到钜鹿,命龙且随吾连夜奔袭钜鹿。” 两名将令使者立刻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项羽又对钟离昧道,“烦请钟将军去接亚父,在钜鹿城外汇聚,一同商榷破秦救赵之计。” 钟离昧斗志昂扬,“遵命。” 看着钟离昧引三千军消失在视野中后,项羽长出一口气,望向钜鹿的眼神更加坚定,随后与黥布、季布一同率楚军火速赶往钜鹿…… 话说章邯折损一员大将后,心灰意冷引军向西撤,在天微微亮时遇到率残兵的董翳。 董翳见到章邯,立刻袒露上身,负荆请罪,甚至眼眶湿润,眼泪要流出来了,道无颜见上将军,率精兵看守甬道却损兵折将。 章邯起初听闻董翳损兵折将,丢了新修甬道着实大怒,可是等到听闻司马枿战死,他内心的担心多怒气,再看董翳肩膀受伤,白布染血,担心董翳自此失了与楚军作战的勇气,毕竟接下来还是要有将领协助他作战的,还是鼓励为主。 章邯亲自扶起董翳道,“董老弟,快请起,老弟能将兵马在被夜袭后带出近半实属不易。” 说着便对左右道,“上酒,为董将军压压惊。” 片刻便有一爵米酒上来,还有一盘苦菜下酒,董翳看着爵里热气腾腾的米酒,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唾沫,这个时候才发觉喉咙很干,似乎一天一夜未曾饮食。 章邯再命人拿来一个软垫,两人相对而坐,章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董翳便不再客气,一饮而尽,瞬间觉得浑身暖暖洋洋,疲惫之色得到缓解。 稍作休息后,董翳这才想到那场大战的可怕,楚军居然无声无息的突然袭击,他极力率军抵抗,采用蛇形的办法,一个个解救被围困的秦兵,但后来遇到了项羽,竟然被对方几枪便伤到肩膀,幸大秦勇士极力护卫,否则他命便休矣。 项羽,又是这个项羽,章邯第一次想到项羽会头疼,甚至比当初面对项梁时还要棘手。 章邯则将原本回军援助董翳时途遇项羽大致讲了一下。 司马枿被杀了? 董翳难以相信,他不太相信这位能征善战的老战友不在矣。 此刻的董翳才知道为何上将军章邯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原来有一员战将战死沙场。 董翳道,“项羽现今何处?” 章邯看向来时的路,深邃的眼眸如湖泊一样,似乎欲映照出远方的楚军,“已派遣斥候前去打探。” 直到初入辰时,才有一匹战马飞驰而来,报项羽已至钜鹿,此刻与诸侯联军同样在与王离军遥望,未敢向前。 此战马飞报完毕,章邯和董翳对视一眼,章邯道,“王离兵力在十五万左右,短时间项羽不敢轻举妄动,吾等可慢慢商榷如何破楚,楚若破,诸侯军必散去。” 董翳点点头,“诸侯联军中唯楚军可虑,有战力,其他无所惧,项羽太过神勇,尤其他所亲率的那支军,骑兵上皆有可发光的铃铛,在夜里突袭实在令人恐怖。” 董翳所言自然是项羽那精锐中的精锐,八千子弟兵,装备精良,不仅各个身怀武艺更是经过严格训练,既能单兵作战又能很好的协调作战。 这八千子弟兵,其中有一千更是可充当将军,作战时凡是有战将陨落他们能及时补上,直到选出下一任将领后他们才归队。 项羽九战秦军,击退章邯,绝其甬道致使王离乏食,这不仅让章邯引兵解,此消息更是迅速在诸侯军中蔓延。 钜鹿之北,赵军阵营如同红蓝相间的巨浪在翻滚,那是赵军在操练,在喊杀阵阵中有几道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左右着即将发生的大战。 中军大帐中陈馀与张敖、田都、臧荼在商榷。 陈馀道,“楚九战退章邯,绝甬道,现围王离而来,若项羽再击败王离,解赵之围,吾陈馀无颜见赵王,诸位将军恐陷燕、齐于见死不求之骂名。” 长脸柳眉、眼运星辉的田都挑了挑眉,他亦知晓若楚再胜则齐失大义,难以号令天下,更难与楚争雄,若楚败,唇亡齿寒。更何况田荣当初不曾助项梁,如今再不助楚救赵,恐得罪两国,若日后两国联合伐齐,齐有大难。 此刻楚军的使者已经安坐在帐内,今日必定是要有个子丑寅卯。 长耳阔面、虎目鹰眉的臧荼虎目炯炯有神,自古燕赵便是筋骨相连,此时若不出战,亦恐日后赵楚闻罪。 第三百零一章 围困王离 田都笑道,“先前不是齐不进兵救赵,乃惧秦强大,徒增伤亡,意在和各路诸侯商榷一个完全之策,进楚已击退章邯,绝其甬道,王离军乏食,如此看秦不过是外强中干,当与楚共击之。” 田都言毕,臧荼心中好笑,还真是脸皮厚,当初不助项梁,那亦是致使项梁战死的原因之一,如今又来自圆其说。 臧荼略微一思量便道,“楚能击退章邯军,足见秦可战胜,如今王离军乏食,不出三日便能不战自乱,约定日期,合力攻之,必能一举灭王离军救赵。” 陈馀闻之,点点头,“那便与相约之日,共击秦,具体几日还望楚国使者回禀上将军。” 楚军大帐内,范增、项羽与诸将在商榷击秦救赵之事。 范增认为秦在黥布、薄将军渡河之时已数次断绝甬道,王离乏食撑不过二日,项羽以为然。 黥布、薄将军、龙且则一致认为当立刻先进军,围住王离,久而乏食其军必有撤离之意,若不能及时围困,秦军若撤走如同放虎归山。 最为紧要的理由是钜鹿城内粮草早已耗尽,情况比之秦军更加恶劣,钜鹿未必能再等。 季布、钟离昧则同意二日后联合各路诸侯一同击秦,理由是楚军已经封锁通往钜鹿的南面之路,章邯战败远退的消息必不能及时传达至王离军。 故而王离军依旧在盼望粮草的到来,其次是王离并没有接到撤军的命令不会轻易撤离,再者是即便要撤,撤向何方并不知晓,大军若撤离目标不明确,无接应,更容易遭遇追击而大败。 总之两位虎将的一致意见是王离不会轻易撤军,再等二日共击秦。 在悬而未决的情况下,范增道,“一切全凭将军决断。” 好嘛,范增最后亦将这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交给了项羽。项羽在范增看来虽然有点问题,神勇是神勇,然略有残暴,杀人无数且有屠城的劣绩,然其军事天赋的判断力还是很准的,战机把握的非常到位。 在各路诸侯皆畏惧秦时,唯有项羽敢以少于章邯军的兵力与之作战,且几个战机把握的非常精准尤其是衔枚夜袭,而且对麾下战将的特点非常了解。 诸如黥布、薄将军、龙且、季布、钟离昧、恒楚,六勇在项羽的调配下竟然真的将兵力两倍于楚军的章邯击退,虽然里面有诸侯牵制作用,但主观调配很重要。 项羽棱角分明,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战争的两面性,没有人认为秦四十万大军能击败,但在项羽心底认为可以。 若无勇气何须反秦,既然反秦何惧秦军,兵力再强大亦有弱点,看似四十万大军却分了两个集团,王离军号称二十万实则不过十五万。 不打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更不知道如何击败对方,项羽没有做过多的犹豫道,“立刻进军围王离,小范围不断袭扰,待其粮尽时全力击之。”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铿锵有力,五位勇将齐声领命。 一日,诸侯军拔营,缓缓向王离靠近,成包围之势渐渐收拢,王离军摩拳擦掌准备开干,但没有等到诸侯进军,王离亦下令不可主动出击。 王离现在担心的是一旦主动击诸侯,不仅暴露粮草将近的疲软之态,钜鹿城内的赵军亦必然出城内应,不利。 这天太阳隐藏在云后,似乎不愿看下方的这场大战,天空灰蒙蒙,凉风徐徐。 灰色云朵下的王离军营内开始出现骚动,整日食稀饭的秦兵开始有怨言,这却让王离很轻轻松松的摆平。 王离竟然率苏角、涉间二人与秦兵同食,一起食稀饭,这下秦兵不但没有怨言,更愿再攻钜鹿,以求早日攻破,粮草补给,殊不知城内情况不必他们好过。 二日,王离军中弥漫着饥饿的气息,一个个秦兵眼睛盯着战马不愿移开一瞬间,且他们皆有气无力,两眼之中除了对食物的渴望似乎没有别的。 秦兵开始东倒西歪,实在是没有站的力气,脸色发白,不知是冷,还是饿,亦或是生病,涉间、苏角见此内心心急如焚,便亲自走到炉灶处查看,发现炊具内除了水几乎看不到稷粒。 附近的野菜亦被食光,十几万大军的粮食消耗太过巨大,若真是再过一日恐怕钜鹿攻不破,秦军将全军覆没,涉间、苏角便找王离商榷。 王离军帐内,涉间、苏角脸色苍白,看着王离在帐内踱步,其实不用他们二人来找王离,王离亦想找他们商榷。 粮食尽,粮饷迟迟不到,该怎么办?这是王离此刻最想解决的问题。 王离道,“以二位兄弟之言,该当如何?” 涉间道,“料想钜鹿城内已无粮草,兵力更是消耗殆尽,当立即发动攻城,必可破。” 王离对此心中有疑问,“即便破城,城中无粮草可补给,依旧乏食,难解燃眉之急。” 涉间道,“破城后虽得不到粮草补给,然可以城坚守以待粮草。” 苏角则持反对意见,则道,“久日不见粮草,甬道必然断绝,即便破城亦成瓮中之鳖,不如突围方有出路。”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摆在王离面前,这是王离先前为何不断踱步之因,悬而未决,不知该当如何。 至于是不是攻城,他和苏角的意见一致,眼前的巨鹿已经是一座空城,即便攻破亦无粮草攻击,不如突围。 如不突围,必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只是如今他王离虽乏食然并未接到撤军命令,如果撤军将来追根问源将如何交代。 王离看着二人道,“可曾有上将军之信使?” 苏角和涉间摇摇头,“即便有信使在路上,此时吾等被围,北上之路恐已被封锁,信使难以进来。” 王离道,“杀马取食。” 苏角和涉间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不可。” 苏角道,“不可,将军,若杀马,吾等退军之时若有追兵,危矣。” 涉间亦反对,“吾军一日不可无战马,若无骑兵如何突围?” 王离自然亦知晓战马的重要性,大秦曾有过规定战马是不能随意杀害,可是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离叹息道,“二位将军可有办法解决兵食?” 第三百零二章 何物解饥 王离的反问又让涉间和苏角陷入沉默,杀战马尚能撑几日,然若日后突围则有巨大麻烦,少了精悍之骑兵便少缺战略性力量。 若不杀战马,秦军恐再难熬过一日,若诸侯联军趁机攻之,难以抵挡。 涉间和苏角陷入沉默,一时间亦不知如何是好。 军帐内有关是否杀战马的消息不胫而走,竟然在秦军中形成一股暗流。 骑兵们听闻要杀战马,先是怒目而视,而后渐渐流泪,再后来便是无奈的叹息,战马如同沙场上的兄弟,早就是骑手们的战友。 挨饿的步军听闻则眼睛放光,像是一把利刀插向那一匹匹战马,肚子亦咕咕直叫,仿佛在言他们有救矣。 骑兵与步军的眼神竟然在渐渐发生变化,一个似乎在言不可过来,一个似乎在言把马给吾。 这个消息传播的很快,如一道水波一样自中军大帐向外扩散,越过边界进入楚军阵营,进入项羽军帐内。 项羽、范增、龙且、黥布、薄将军、季布、钟离昧等重要军吏皆聚在一处,他们皆听闻秦军欲杀战马之事。 黥布道,“当立刻发起进攻,秦若食战马,战斗力恢复,难以大破之。” 钟离昧则道,“战马乃骑兵之宝,王离是个爱战马之人,断不会轻易食马,王离军多为与胡作战的骑兵,若食战马必然失去其优势,反而更容易击破。” 季布则认为可在秦兵杀战马之日,未曾果腹之时发起猛烈进攻,定可大破秦军。 龙且的意思和黥布相同,认为秦已是强弩之末当立刻发起进攻,错失战机不可取。 一直为项羽谋划,尽心辅佐项羽的范增则道,“食战马,秦兵内必生怨言,失优势如虎拔牙,更易破之,然需战马被杀之时立刻发起进攻,迟则生变,或待战马耗尽兵再饿疲之时,然彼时不知是否有变。” 项羽闻诸将之言,心中微乱,范增的分析让项羽心中一片明镜,不起一丝涟漪。 项羽道,“杀战马之时,催诸侯进兵,攻破之。” 项羽做出了选择,在秦兵杀战马之时立刻发动进攻,且催促齐、燕、赵、代共同进兵。 秦中军大帐外走出一将,此人面如皓月,眸如深潭,身如劲松,一代将门之后,正是少年将军,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离。 王离走出军帐后,苏角和涉间亦走出,非常紧张的跟着王离。 只见王离慢慢走近一匹战马,只见此战马通体雪白,膘肥体壮,号称雪域宝马,乃他生日之时其父亲所赠,一直伴他随蒙恬征战匈奴。 刷的一声,王离拔出腰间宝剑,默默走近这批战马。 苏角道,“将军不可!” 涉间则道,“此马乃将军心爱之物,岂能杀之,吾等战马可杀。” 王离微微一愣,随即挥动宝剑砍向这批雪域宝马。 这批雪白宝马竟然没有躲闪,亦没有任何哀鸣,只是眼角在默默流泪,看的王离眼眶发红,眼泪止不住向外涌出。 王离已然闭上眼睛,只听到噗通一声仿佛有重物落地,王离浑身发抖。 苏角和涉间皆眼角流泪,王离最终还是选择杀战马,而且从杀自己的宝马开始。 这个消息迅速在秦军中传播,亦穿过边界传至各路诸侯。 为方便诸侯之间联络,各诸侯皆在彼此军中设置有旗帜信使,若有特殊重大命令,以摆动旗帜为号。 一处高岗处项羽等人立在此处,看着前方的诸侯阵营,没有旗帜摆动,项羽心中大怒,“秦军已然在杀战马,何故诸侯未有一处在动。” 范增叹息道,“诸侯依旧惧秦,恐步入陈泽、张黡后尘。” 黥布亦怒,“诸侯这是欲先见楚之动向。” 诸侯联军为何没有动,实则在诸侯军中齐、燕、代皆看着赵军动向,而陈馀则对将领道,“王离杀马,仅仅是个表率的开始,秦骑兵战马尚未大肆杀戮,且等只。” 是故无一诸侯楚兵,这让一直默默等待旗帜摆动的项羽心中大怒,道,“诸侯又欲作壁上观,待楚破秦之时定让诸侯之将膝行谢罪。” 言毕,项羽便下达命令,以五勇为将分三路向王离发起进攻,其中龙且与项羽为一队,黥布、薄将军为一队,季布、钟离昧为一队。 秦军中在王离杀战马之后,军中各将开始纷纷拔出自己腰间长剑斩杀自己的战马,瞬间如同东风一样迅疾,战马被杀之近半,这个时候沉闷的号角响起。 王离震惊,猛然苏醒,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宝马的悲伤情绪里,此时才发现苏角依然不见,他询问涉间道,“苏将军何在?” 王离一问,涉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苏角不见。 实则苏角不忍看王离杀战马,不愿秦军没有骑兵,他立刻回军欲保护那支骑兵中的精锐,阻止那里的战马被杀,却恰巧遇到了望台上的秦兵吹响号角。 苏角知道诸侯军开始进攻,果然是选择杀战马之时,他便立刻命令改吹紧急号角,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苏角来不及向王离回报,便命一名勇士回报王离,他骑上战马手提一杆破胡枪 ,率领骑兵应敌。 项羽与龙且引八千精锐欲直捣秦军要害,中军位置,欲擒杀秦军统将王离,遇苏角引兵杀来。 项羽于秦兵的慌乱中左右冲杀,不断向中军位置靠拢,忽见一将持枪杀来,此将方面脸腮须,阔背强劲腰,虎目怒眸,一身戎人相,正是王离帐下战将苏角。 项羽欲持虎头龙鳞枪战苏角,龙且率先出列,“羽弟,杀鸡焉用牛刀,稍待片刻,吾龙且为之取其首级。” 言未必,龙且持镇山戟杀向苏角。 一枪,一戟,好一场厮杀。 苏角身后的精锐勇士与龙且所率的战士碰撞在一起,喊杀阵阵,楚战士各个以一当十,呼声动天。 双方混战似乎没有影响龙且和苏角两人的大战。 破胡枪今遇敌手,镇山戟大放异彩。 破胡之勇欲破贼,楚地勇将需扬名。 一个护卫大秦献生死,一个欲诛暴秦还楚天。 几个呼吸之间,两人便已战了十几回合,两人竟然皆毫无喘气之相。 第三百零三章 诸侯出击 话说苏角大战龙且,战十几回合居然棋逢敌手,苏角斗的浑身发热,脱去战袍再战暂且不提。 王离杀自己的宝马以示杀马取食渡过难关,却忽闻紧急号角,震惊之余又在预料之中。 王离预料到诸侯进攻就在这几日,震惊的是会来的那么快。 面对诸侯的合力包围,王离感觉到危机,先前诸侯皆惧秦军无一上前,此刻不同,自楚军退章邯,绝甬道,情况逆转。 王离立刻遣十几名勇士趁乱奔赴章邯军营求助,他本人提一杆裂虎枪与涉间一同跳上战马,准备作战。 此时此刻,王离的心思不再摇摆,他所面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突围,尽快的突围。 被围困已经军心涣散,若再不能突围必将全军覆没,时间给他的一个答案,尽快突围,章邯援军何时能到不得而知。 为分散诸侯联军的注意力,有效突围,涉间主动请缨,引六万秦军北面突围,王离则选择向西突围。 这是因为章邯麾下还有一支劲军在钜鹿之西,棘原之北,只要向西突围与司马欣接壤那么便有所保障。 不确定是否可以安全,但绝对可令诸侯军望而却步。 涉间引兵欲从北面突围,直接遇到强有力的阻击,只见有一员战将率军挡住了涉间,只见此人一身儒雅,但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虽不是虎背熊腰然自带一股劲风。 涉间敢断定即是夜幕降临,那虎目之中依然有星辉闪烁,正是赵将陈馀。 涉间注意到陈馀手里的那一杆长枪,通体用青铜打造,枪杆上有虎纹修饰,正是虎纹青铜枪。 陈馀身后是他多日训练出来的赵军,身旁还有一将,其一身儒雅手里没有兵器,不会武艺,正是张耳之子张敖。 张敖引两万余代兵继续参与击王离之战。 看到赵军与代兵旗帜遮天蔽日,根据旗帜涉间粗略断定对方兵力超过他。 为助王离突围,牵制赵军,涉间提大秦刀引兵冲杀,两军对垒,硬碰硬的拼杀,这里没有奇谋怪计,唯有对战场的把控以及兵法的实际应用能力。 如果说战车应用是战术,那么骑兵的应用便是战略,由于秦军杀战马取食,虽还未食到马肉,然骑兵数量大大缩减。 没有骑兵的机动突击,涉间便用步军、弓弩手相配合,齐步向前推进,如同潮水般向前推进。 令涉间吃惊的是第一波攻击竟然被打了回来,难以致信赵军战斗力何时变强了。 陈泽等二人击秦,全军覆没,赵军战力不过如此,可是这次涉间开始重新审视陈馀。 于是战斗变得更加惨烈,不断变换着阵型,或尖椎形,或成弓形,一次次冲刺却被一次次反弹回来。 涉间难以理解,赵王被围困钜鹿数月,没见赵军营救,为何此时如此勇猛。 实则他哪里知晓,此一时彼一时,陈馀见到情势逆转自不愿一直被张耳谴责,该表现一下他忍辱负重的意义。 至于代兵,那是由张耳之子所率领,自然积极奋勇,为激励士卒,更是给予特殊权利,立战功者回代地可赐予土地。 无论他的喊声有多大,斩了几个退缩不前者,无用,依旧无法冲破防护,涉间面色不善。 如果无法突破,不仅起不到牵制作用,反而会让秦军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涉间内心处于焦灼的边缘,他纵马持大秦长刀欲杀出一条血路,身先士卒,他的长刀倒是锋利,引着秦兵如同一柄利剑直插陈馀所在中军位置。 涉间与陈馀交手,虎纹青铜枪交锋,涉间作为戍边备胡的勇将那每一刀皆实实在在,没有一丝花哨,打的浑身冒热气。 再看陈馀,身为魏国名士,一身孤傲之气难掩其精湛的武艺,当初游侠的经历令他对武艺有一定的造诣。 两人斗的难解难分,时而休憩令士兵冲杀,时而亲身上阵再战… 钜鹿之北打的热火朝天,钜鹿之西似乎斗的更加激烈,王离引兵欲从此突围却遇到一悍将的阻击。 王离额头上皆是汗珠,未曾想新立燕国竟有如此悍将,此悍将生的是长耳阔面,虎目鹰眉,声音洪亮,“汝已被围,插翅难飞,趁早投降!” 王离哈哈大笑,一阵狂笑之后他陷入了沉默,他的祖父是威震六国的名将,其父同样是征战东方之国的大秦名将。 怎么到他这就成了败军之将,有辱祖辈的英明,他无言而心痛,本以为凭借攻破钜鹿立军功,再展将门王氏之雄风。 王离看着这蔚蓝的旗帜,看着这位身披蓝色战袍,顶盔贯甲的燕国之将,记住了燕将之旁的那个“臧”字将旗。 正是燕国之将臧荼,此时他身边没有栾布,此刻的栾布已被他调去牵制司马欣,和栾布同去的还有齐国之将田安。 王离道,“围困数月不敢进军,今日不过欺辱吾军中无粮,楚军新胜而已!欲令吾投降,看二等是否有此能耐!” 臧荼声音虽然喊的响亮,实则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兵力与王离所率之部悬殊颇大,完全靠着燕国将士的勇猛,以及他手中的那杆燕戟。 这杆燕戟斩杀太多秦武将,其中还斩杀一名军侯,令王离麾下的勇将心生畏惧,怯战。 可是臧荼知晓他与所引燕军达到极限,他在考虑要不要将栾布调回。 臧荼在默默的思考,楚军击退章邯军,那么司马欣更不会有大动作,定在努力留守棘原,彻底陷入被动。 章邯引兵退,与司马欣汇合后是否再战楚国未可知,转攻为守极有可能。 围击王离军之战,对燕国即危险又重要,臧荼思虑片刻,犀利的眼神看向西方,名一位勇士火速启程。 一匹战马在巨大的战场上是微不足道,谁也不会关注一匹战马向西疾驰而去。 王离自然更不会注意这匹战马,此刻他在想如何突围,和臧荼打了几仗,明明兵力强于对方为何一次次退回。 便是在思虑间双方的僵持已过三盏茶的功夫,忽有斥候报燕国有援军至。 王离登高望去,见一缕蓝色正快速向臧荼军靠近。 第三百零四章 苏角战死 越来越近的这缕蓝色让王离内心激烈的晃动,本身突破不了燕国防守已经有所思虑,如今见这蓝色和藏荼军几乎如出一辙。 王离知晓这是燕国援军又至,心头的疑云更加浓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现在还有援军。 如今突围略显吃力,援军已至,突围恐将更加困难,王离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脸上的眉毛连跳了几下,转身对身后一将道,“燕军强盛,难以突围,南下助苏将军。” 此时的王离已经知晓苏角在南面正在与楚军交战,打的是激烈万分,敌军来袭的紧急号角便是苏角吹响的…… 钜鹿之南,荒草丛生,野林密布,几乎难以看到田地粮食的生长,或许是这长达数月的钜鹿之战让天地荒芜,杂草丛生。 楚军在不断的向北推进,弧形的圈子亦是越少越小,弧形的顶端正在发生着一场激烈的大战。 在发觉诸侯联军动向时,苏角引万余秦军精锐来阻击楚军,数万楚军从兵力上自然是压过苏角。 不过这场战斗比较特殊,数万楚军并没有一起参与战斗,只有龙且所引的楚军参与围剿苏角的战斗中,并且龙且本部人马亦没全部参加,近万楚军参与了这场厮杀,另外龙且本部的一万楚军在不断的收围苏角。 项羽所引楚军乃楚国大部分兵力,没有参与这场战斗,似乎在默默注视着钜鹿之西的战场,注视着燕军与秦军的交战,如果燕军不利,随时准备着前去支援。 龙且大战苏角,两人渐渐出汗,只见龙且战的起劲,脱去上身繁重的战甲,只留有软甲,继续和苏角酣战。 苏角的一杆破胡枪如蟒蛟翻滚,有些飞沙走石,每一枪皆带着穿金裂石的力量,一枪若走空接着又是一枪,如果刺中野石便是碎石乱空。 龙且的一杆镇山戟更加了不得,苏角那看似携带穿金裂石的一枪遇到镇山戟,仿佛泥牛入海,轻轻松松被化解,握住镇山戟的右手手腕一抖,左手一翻,镇山戟便压着破胡枪扎向地面。 或许是龙且的借力化力起到了作用,苏角的穿金裂石之力被龙且用巧妙的武技化作己之力,两股力量的叠加形成镇山之力,故而龙且的镇山戟发威。 砰! 一声巨响,乱石穿空,力量之大将这块野石彻底击碎,苏角的长枪深深的插入地面之下,碎石之中。 苏角心中骇然,因为他发现下一刻居然没有及时拔出来长枪,长枪不知是被碎石压在地面之下,还是被镇山戟深压在地下难以瞬间拔出。 苏角的震惊表情,在龙且看来似乎稀松平常,仿佛这种场面见过不止一次,便是这无法拔出长枪的一瞬间,龙且的镇山戟沿着枪杆向上滑动。 凉,手凉,苏角自然没有时间注意到他握住长枪的手已经被削去背面一半,冰凉的镇山戟让苏角只感觉到凉,实则血开始顺着长枪向下流。 痛,手痛,接着便是感觉到他无法呼吸,像是喉咙拿走了。 在这一瞬间苏角感觉到震惊,力量太大了,速度太快了,感觉像是被玩耍了一样,明明对方的力量很强,武艺超群为何至今才结果他的性命。 苏角是有些不甘的,他还没有杀匈奴杀够,心中那股对匈奴的仇恨还没有完全发泄就要告别这个世界。 可在这一瞬间苏角又有一种奇怪的感悟,仿佛这个世界和他没有多大的关联,无论他是生还是死,花儿一样开通,小溪一样哗哗的流,风一样的吹,不管是匈奴还是六国叛贼其实皆是一个个生命,死在他手里的胡人不计其数,如今他亦被他人拿走生命,这似乎很正常。 没有常胜将军,没有永恒不变的形式,当年强大的秦国一去不复返,如今诸侯遍地起,他即便再努力亦无法挽回,毕竟咸阳的那几位并没有花心思去了解山东六国的状况,更没有去了解他这位默默无闻的将军。 由于长枪深埋地下,苏角握住长枪的手保持着一种姿势,身子还留在马上,这批战马似乎通人性没有动,远远看去苏角像是手持长枪怒扎大地。 其实苏角不清楚,不是龙且力量比他强,亦不是武艺有多高超,而是龙且有一招借力化力的本领,只要和他大战五十回合后他便能渐渐找到借助对方之力的办法,从而一戟必中,取敌性命。 这一戟不仅携带着龙且的力量还带着敌军将领的力量,有镇山之力,故名镇山戟。 这一幕恰好被狼狈南下突围的王离看到,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王离深感来迟一步,若果再早一些,兵力上绝对可以与楚军抗衡,苏角亦不用这么拼命的以少对多。 王离自然不清楚,看似楚军兵力远超苏角,实则真正与苏角对决的只有龙且,似乎这亦是项羽对待英雄豪杰的方式,势均力敌的打一场,光明正大的打一架,愿赌服输。 王离为何来迟,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王离见燕有援军,自知难以突破,便率军向南撤,他以为燕军主将藏荼没有追击,令人想不到的是那缕蓝色融入燕军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南推进,竟然追击王离。 王离撤军比较仓促,并没有做好善后,追击之将又是忠义的栾布,舞动一柄义月刀杀的王离断后之兵丢盔弃甲。 那些秦兵见栾布生的面如灰枣,长臂阔背,眼如明月,心中畏惧,尤其是面如灰枣,像是杀红了脸一样,后面的秦兵无不丢盔弃甲的奔逃,只为跑的快一点。 原来是栾布率军返回后,藏荼没有让栾布停留,而是趁机追击王离。 王离军被栾布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的溃散,险些大败,王离庆幸涉间引军及时出现。 话说涉间在北面试着突围,受到陈馀的强烈阻击,一次次突破皆无功而返,根本起不到牵制的作用,涉间果断作出决定舍弃北面突围的方略,迅速引兵去增援王离。 那时的涉间在想赵军如此难突围,其他诸侯军恐怕亦是如此,当击中兵力突围,分散兵力不可取,因此他立刻决定与王离回合,一同突围。 第三百零五章 将门黯然 硝烟弥漫,天空依旧灰蒙蒙,战车破损,伤马哀鸣,伤兵相互扶持。 主副二人默默互视,看着彼此的狼狈状哑然失笑,王离苦笑,三代将门至此黯然。 王离依稀还记得其父叱咤疆场的模样,感慨,“若父见吾如此模样,不知做何感想…” 涉间的笑带一丝怅然,有一种信心将崩的茫然,他出身不如王离,本是为奴之家借助大秦的军功爵走到今日。 对于大秦,涉间有着太多的感情难以言明,此时此刻秦军被围,突围无效,援军又未至,这是惨败的征兆,涉间不信大秦要亡。 在涉间随王离南下助章邯破贼还未至赵地时,便接连听闻章邯破贼的消息,尤其是大破项梁楚军,大秦军威再现,涉间心中升起一股傲然之气。 大秦骑兵可将匈奴打的不敢南下,对付叛贼还不容易,直到将赵王围困于钜鹿,他依旧坚信秦军不可战胜,后来陈泽、张黡来挑衅直接打的他们全军覆没,至此他作为大秦武将的自豪感达到巅峰。 涉间认为秦军依旧如当年横扫山东六国一统天下一样,威势不减,不可战胜。 可如今才短短几天,情势却发生逆转,涉间清晰的判断出是从项羽派遣黥布、薄将军渡河击甬道开始发生的逆转。 虽然涉间不知道楚先锋军与护卫甬道秦军发生怎样的拼杀,却知晓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粮草运达。 这一切太过梦幻,涉间看着身后大军的狼狈模样,一阵阵心酸。 涉间对王离道,“将军,南面与苏角汇合,末将断后。” 王离收拾心情,鼓励将士从南面寻找突破口,引军向南欲从甬道出,恰巧看到苏角被杀的一幕。 苏角被杀,其所引秦军在血与火中挣扎,在寒风中抖动,逐渐被黄色的浪潮所淹没,那是楚军在不断的收缩包围圈。 王离不忍昔日随自己征战的兄弟就在埋没,直接冲杀不一定能救出那些弟兄且损兵折将,王离便决定以攻为救。 引军向左翼发起进攻,王离遇到的是季布、钟离昧二将。 先遇到的是季布,先前季布看着龙且大战苏角心痒难耐,奈何军令在身,他眼睁睁看着龙且与苏角大战,只能静静等待。 闲的发慌,只能练习赤雀枪来解闷,正舞动的微微出汗时,有楚卒报有秦军欲从此处突围。 季布大喜,等了许久终于可以活动筋骨,提赤雀枪跳上战马迎击而去。 荒草之上响起沉闷的牛角号,季布胯下战马,手中提着一杆赤雀枪,远远看到秦军帅旗下有一将,面如皓月,身如劲松,银色战甲,威风凛凛,暗叹不愧是一代将门之后。 季布轻轻一夹马腹,马蹄塔塔,战马出列,大喊,“哪里走,尽快下马投降,免遭横祸,免去兵灾。” 王离怒道,“何人敢与本将言语,小小毛贼偶得势,安敢猖狂,谁于吾擒之。” 忽一将出列,“末将愿往。” 话音未落,此将持长矛纵马直取季布。 季布战马没有动,仅仅手中赤雀枪向上一抬,枪尖朝着一个看似很简单的方向,竟然不偏不倚的让对方撞到枪尖上。 这名秦将仅一个照面就跌下马去,战马犹自向前奔腾,人早已跌落马下。 两将交战,居然立马不动,这不是对秦将的蔑视与侮辱,而是充分的自信。 秦将一个照面就被刺于马下,王离震惊,不敢小觑眼前楚将,便细细打量,见季布有侠士之风,武艺不凡非寻常之将所能抵。 王离心道,“若涉间在此,岂有楚将在此猖狂!” 问题涉间在后方阻击燕国都尉栾布,两人战的亦是脸红脖子粗,臧荼在帅旗下看着两人斗,亦暗暗赞叹这涉间不愧是北方的一匹狼,他甚至自己推荐的燕国都尉栾布的战力,那是相当不弱。 王离只知涉间在阻挡臧荼追击他,却不知后面发生的严峻状况,暂且不提,单表王离这边。 王离轻夹马腹,手持裂虎枪,缓缓出列,对付这位江湖侠士,王离知晓非他这样出身将门之家且经常练枪之人方是敌手。 季布知晓这王离乃将门之家,枪法不可轻视,当下紧握赤雀枪,纵马迎战。 两马相交,两杆长枪交锋,此时由于脚蹬还没出现,两人大战所借力之处皆是腰腹和胯部。 比拼腹部、胯部的时候到了,乒乓作响,两人斗的难解难分,王离感叹江湖多奇士此言不虚。 季布则微微心惊,万没想到功勋子弟居然如此勤勉,枪法练的出神入化。 两人正斗的难解难分,忽然有一秦将出列欲助王离,此马深快转眼便至两人撕杀战场。 楚军阵营中一声暴呵响起,“休要欺吾楚将!” 呵斥声未落,一匹战马早飞驰而出,正是钟离昧,舞动裂石锤砸向那援助王离之将。 那将举矛挡架,只听咔嚓一声,长矛被砸断,这将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便再亦见不到太阳,那眼神中除去惊恐还有难以置信,不信那一锤之力可砸断长矛,砸死他这位千夫长。 其实钟离昧亦难以置信,他原想一锤砸弯对方长矛,第二锤便了结对方,谁知一锤砸断长矛,直接将其砸下马去,一命呜呼。 此时钟离昧才知刚则易折,砸死秦将后钟离昧将目光瞄向王离,心道,“擒住王离,逼降秦军!” 钟离昧持裂石锤夹击王离,王离自知不敌纵马回阵,季布、钟离昧纵马追击,两人非常的默契,皆以为若能擒住秦主将王离,倒可逼降秦军,引兵追击。 奔回阵营,王离立刻启动阵型变幻,看到秦兵队形快速的变换,季布、钟离昧不敢再向前追。 等到后面楚军赶到,两人商榷,季布见王离军变换迅速,各种兵种配合天衣无缝,知此阵非同小可。 季布道,“此阵非同小可,且非兵力弱时能置,可能是传自秦名将王翦之奇门遁甲阵。” 钟离昧点头道,“吾少时读过些兵书,略知此阵之厉害,当回报上将军破阵。” 话说王离在钜鹿西突围失败,败退,损兵折将,在涉间的协助下稳住秦军,得到涉间兵力补充,王离转攻为守,不再主动突围,欲以守为攻。 第三百零六章 奇门阵法 临时搭建的简易了望台上,项羽、范增与诸将静静的看向远方。 只见钜鹿之西北的秦军在赵军、燕军的步步进逼下不断向南缩,范增推测那应是秦军另一裨将涉间在引领,东边的那一片紫亦在向黑色靠拢,虽然缓慢却越来越近。 那一片紫自然是齐军,虽还没经过撕杀,但威势却越来越强,缓慢不停的向黑色的秦军靠拢。 南面的楚军则正在与王离所引主力军正面对抗。 密密麻麻的秦兵组成大大小小的方阵,这些小方阵或组成大的方阵,或组成圆形,或组成三角形,或组成弧形,最终组成一个大的环形。 犹如八卦图一样在变换,范增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大大咧咧的龙且欲开口说些什么被项羽制止,项羽知晓亚父在进行思考。 亚父在项羽眼中一直是处事不惊,坦然自若,始终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可此刻面容却异常严肃,项羽看出了阴沉似水的感觉。 过了片刻范增才慢悠悠开口道,“此乃奇门遁甲阵,是源自秦国战神白起,后有王翦发扬光大,此子虽师从祖父,幸甚其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可破!” 范增便将拇指与其余四指,捻来捻去,轻声道,“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项羽看着亚父嘴中念念有词,对这位老先生的博学再次感到震撼,不仅精通政治谋略还精通奇门遁甲。 说起奇门遁甲,项梁曾让项羽看过,但项羽看后头晕,自知此法学不来,还是研究好圣贤兵书,用心实践即可。 忽然亚父范增提高音量道,“此生门在移动之中,诸将随吾来。” 言毕,范增走下简易了望台,项羽率龙且、黔布、季布、钟离昧紧跟其后,范增开始对他们一一讲述。 范增、项羽与诸将讲述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还有对面不远处秦军变换队形发出的声音。 天气昏暗,灰色的云朵缓缓移动,不知云朵之后藏着的是雨水还是白雪。 天空之下的秦军因队形变换已然卷起阵阵尘土,秦军淹没在烟雾中,更加扑朔迷离,让人不知何处是生门,何处是死门,至于休、伤、杜、景、惊等门即便要不了命,亦会让人脱一层皮。 王离站在阵中高高的巢车上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随时进行指挥,忽然他发现西方方向大乱,知晓那里正在抵挡燕军的涉间遇到棘手问题。 在奇门遁甲阵外是涉间正在挥动大秦刀抵御栾布的猛烈进攻。 涉间的大秦刀刚猛,栾布的义月刀则是迅猛,两刀交锋,一刚,一迅,打的倒是难解难分,栾布之军与涉间之军时而僵持,时而激战。燕军中的藏荼看着两人激战,倒亦不急。 栾布和涉间正在酣战,忽然秦军一侧大乱,涉间震惊,急忙抽身拍马而走,一千夫长回报道,“赵军忽然突袭,两向夹击,吾军死伤无数。” 涉间原本愁苦的眉头拧的更紧,燕军难缠且燕地将士非常善战彪悍,如今又有赵军压来,他自认不敌。 涉间果断道,“转攻为守,向南撤退。” 此千夫长接到命令,立刻挥动令旗。 令旗摆动,鸣金之声很有节奏的响起,只见千军万马中一面面旗帜迎风摆动,颇为壮观。 涉间数万秦军变换成环形,一步步向南退守。 站在巢车上的王离见之,心惊,知晓若涉间遭受重创,那么他的压力将陡然递增,由楚军、齐军的夹击,变成赵、燕、齐、楚四军合围,将更加难突围。虽然齐军还没有与秦恶战,但其威慑力不可忽视。 王离身边站着一名执旗将,身上背着各种令旗,他拔出一面令旗向下挥动,然后交予执旗将。 执旗将接过后又继续摆动,同时响起隆隆战鼓,战鼓与旗帜的配合将王离的命令在烟雾中迅速弥散开去。 天空中没有电闪雷鸣,却再次下起细雨,细如丝的雨水冰凉如刀,形成烟雨,让本来变幻莫测的奇门遁甲阵更加捉摸不定。 烟雨中居然有一两只飞鹰在空中盘旋,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危险,盘旋在此地告诫同伴们勿要从这里经过。 持长矛的步军开始在烟雨中奔跑,然以老鹰的视角却只能见到浩大的秦军阵型只是在缓缓移动,变换。 涉间军组成的小圆竟然非常壮观、奇妙的开始和巨大的环形相融合。 这仿佛一个小水泡与另一个大水泡相触后,变成一个更加巨大的水泡一样,两军融合后,阵型变大,亦变得更加厚重。 王离见此内心这才稍稍安定,至少十五万兵马能保存十万左右,有此十万雄狮虽然粮草断绝,然坚持几日不成问题,但愿章邯援军能抵达。 对此王离心中汗颜,原先他只需章邯军饷粮草,小小钜鹿定能攻破,如今却情势逆转,不仅需要粮草供给,更需要兵马的支援。 王离内心焦灼,为何还没有援军到,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诸侯军总共兵力才十七八万,且各自为政很难如臂驱使,故而他十五万秦军完全不惧诸侯联军。 号称二十万大军围困钜鹿,诸侯军更不敢动,尤其将陈泽、张黡全军歼灭后,诸侯军更惧,可楚军至后却发生逆转。 不仅击杀苏角,诸侯军竟然步步紧逼,将他王离欲困死在荒草之上,若没章邯军援助,他王离自知难以对付四国联军。 如今没有援军的影子,更没有信使而回。 王离自然是等不到援军的,因为他派遣出的信使奔驰在山野竹林间时,几支破空而来的箭矢嗖嗖的射入他们胸口。 秦信使跌落战马,林间立刻冲出几名黑衣勇士,摸出其身上信简,脱下信使衣服换上,跳上战马便继续向章邯军疾驰而去…… 烟雨中三支悍军向着秦军奔驰而来,随后兵分三路,一路未动,一路沿着环形秦军移动的相反方向奔驰而去,一路向着环形秦军移动的方向奔去。 烟雨中的秦军见到黄色的旗帜上写着黑色的楚字,没有惊慌,没有退缩,更没有主动出击,依旧按照原定的步伐在移动。 第三百零七章 自吾断送 那路沿着相反方向奔驰而去的一路将领,一个豹眼鹰眉,梨面英气,是当阳君黥布,另一个虬须方面,身材魁伟,是非常彪悍经常与黥布打配合的薄将军。 沿着相反方向寻找生门,需要逆龙鳞的魄力和勇略,对于率先渡河击秦的二位先锋似乎安排的恰到好处。 沿着相同方向寻找突破口的一路将领则是双目如电、身形壮硕的钟离昧和虎须飘然、天庭饱满的季布。 一直默默观察秦军动向,没有立刻采取行动的是项羽和龙且。恒楚此刻依旧在镇守甬道。 项羽默默的注视着前方,是死门进,生门出,还是生门进,开门出,一时间难以断定。龙且在一旁有些着急,手里的镇山戟舞动呼呼作响。 …… 烟雨中,王离走下巢车非常兴奋的迎接一将,此将步履矫健,乍一看阔面虎背,行动生风,细看额头突出,面容自带一股凶煞之气,令寻常人望而生畏。 王离道,“有赖涉将军,此奇门遁甲阵方成。” 此将躬身道,“末将参见将军,突围不成,溃败至此,涉间有亏将军信赖。” 人是有情之物,谁不恶死喜生,在面对死生考验的战场上,有过血与命交换的兄弟,常胜过同父或同母兄弟。 涉间和王离便是这样的一对兄弟,王离和涉间在战场上与匈奴作战时曾经互相救过命,早已在心中埋下身死交情。 王离笑道,“若非涉兄拼死抗燕、赵之军,吾岂能布阵防守。” 言毕,王离拉着涉间向阵型中央的简易军帐内走去。 途中,涉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生气道,“按时辰推算,此时章邯应早已派援军而来,为何还未到?” 闻言,王离沉默不语,望着天空中洒下来的冬雨,走向军帐的途中王离想起那几个铜管帛书。 这几管帛书是当时王离引军南下时收到秦二世的亲书之信和之后两地来往的信件,虽然受战马奔跑的速度,消息传递没那么快,但在王离入赵地前还是有着几个重要书简影响到整个秦廷的走向。 当时秦宫内秦二世与赵高等有着一场对话,秦二世脸上还有些不开心,“这个章邯,若不是朕抬起他,岂有今日?” 赵高脸上露出神秘的笑,这笑秦二世立刻读懂了,用严厉的眼神示意赵高说下去。 赵高道,“此乃文吏局限,他一个少府靠着陛下慧眼才有连破盗贼之攻,立下区区小攻便欲讨封,反心已显。” 造反,这是秦二世最不愿听到的,此刻听闻这二字,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悦,赵高对二世的心情把握很透彻,知二世已起怒意。 赵高道,“若准予封侯,其身份已和当年随先帝横扫天下的王氏父子获得同样爵位,一侯爵且有封地之将拥兵二十万,若反,陛下拿什么抵抗?” 看二世听得认真,赵高继续道,“言是为镇守各路诸侯,非王侯不能震慑其地,一旦王翦将军何曾讨过侯爵,更何况是王爵。拥兵二十万的王,一旦控其所战之地,岂非另一个赵国。” 按照赵高的说法,章邯军麾下皆为骊山刑徒、人奴产子等兵卒,皆是不善秦之人,岂能如王离戍边备胡军相比。 这支长城军团曾经跟随蒙恬征战,多有战功,士卒皆有荣耀,家族有使命,他们对秦国的忠诚可想而知,王离祖父辈皆是统一天下的功臣,将卒家族皆与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是章邯军所能比。 赵高的这一番言语说的是二世茅塞顿开,大赞赵高给了自己一个提醒,如果章邯破了几次贼,立了几个小功便向他二世讨封赏,一旦灭掉燕、赵,齐国更不在话下,如此功高震主,岂不是会飞到天上去。 实则他那里知晓章邯的想法,这些曾因大秦受到苦楚的骊山刑徒、人奴产子等秦卒若能看到主将被封王侯,秦廷言而有信,人人便有念想,自然寻思自己亦能获得爵位和耀荣,甚至人生发生巨大的变化,家族亦会跟着崛起。 如此这些混杂的秦卒便有了使命和荣耀在身,自然更愿意为秦作战。 章邯是处于此等目的,初此外章邯内心还有一个难以与众人道的秘密。 可是二世却不会这么想,听赵高如此分析,他便将信任感完全转移到王离身上,原先周文打到函谷关,来不及调长城军,如今情况大大不同,王离军可以依靠,而且这还是一支战力极强的秦国主力军,是当年秦王的底牌军之一。 秦二世道,“丞相之言是靠王离?” 赵高道,“正是,各路毛贼差不多皆被歼灭,不仅齐、魏贼首已死,楚贼项梁亦死,那么若再灭赵、燕,天下可平定。按照大秦军功爵,章邯必然受爵,其势必长,不如趁此机会将收官之战功给予王离,王氏家族已然军功累累,多一些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对章邯不同,军功爵可能会造就另一强势家族。此时减弱章邯之攻,可令王氏与章邯家族形成制衡,陛下可无忧矣。” 听到最后秦二世笑了,很开心,他最喜欢陛下无忧四个字。 章邯现在的确是挽救了他秦二世的危机,祖宗基业不至于断送,然想到日后章邯受功爵,又多一权臣,他不喜。 不仅秦二世不喜,他赵高亦不喜,章邯的才能他赵高知晓,本是文官,若是引军功得了侯爵,文武兼备,日后他的权势必将受到威胁,因为他很讨厌这些文吏,文吏亦不喜欢他做丞相。 最让赵高忌惮章邯的是得到盗贼被平定,天下大定后,章邯家族起来,和蒙氏家族一向交好的章氏家族岂能放过他赵高,岂能会把他这个丞相看在眼里,恐怕丞相不保。 这是赵高思虑许久才做出的决定,准备改变策略,扶持王氏家族,与章邯形成制衡,将灭赵之功给了王离。 王离因此接到了秦二世的信件,火速命他南下平贼,并让章邯协助其攻贼。 名义上秦二世还是让章邯做秦军上将,王离军归属他指挥,实则命章邯筑起甬道饷王离,为王离输送粮草。 王离自然知晓这是秦二世给他立功的机会,天下名贼已被诛杀,诸如陈胜、魏市区、齐王田儋、项梁等,灭赵还不是轻轻松松。 第三百零八章 二将心思 天空中的冬雨绵绵,冰冰凉凉,却让王离思绪飘散,当他接到入赵地灭贼的命令,更是围攻钜鹿时,他就知晓秦二世最终要依靠的还是他王氏,还是这支戍边备胡的军队。 王离虽然年轻但早已是列侯,身在庙堂许久,知晓秦二世这么安排的深层含义,必然会让另一个军团主将不开心,那便是章邯。 作为将门之家,又是统帅边防大军,对章邯这支七拼八凑、乌七杂八的军队本身是瞧不起的,不过却真的很佩服章邯能领着这样一支军队打胜仗,的确是相当的奇怪,他的理解是各路反贼太弱不禁风。 熟读兵法将门出身的王离更是对章邯行军作战的战略与战术不认同。 可问题是章邯还是他王离的上级,其作战之法完全是野路子,这让王离很不习惯,或者说不解,甚至是看不起。 觉得一个不懂兵事之人在领导他,致使他在成武时被刘邦军击败,后王离终于接到密令,他围钜鹿,章邯协助他,为其输送粮草。 王离当时心想,吾虽无法命令章邯,两支军团亦无明显的上下级关系,毕竟在秦廷眼里他王离的军队是帝国的主力核心,不是章邯这支杂牌军所能比,最终章邯还是需听陛下的。 章邯为王离输送粮草,王离不知章邯心里如何想,但王离自认对方心里肯定是有怨气。 如今他被诸侯军围困,章邯军迟迟不来救援,自是矛盾所至。 王离再亦无法压抑内心之火,“章邯定是希望吾王离战败,他好名正言顺接受这支军队。” 涉间亦是如此之想,“实在可恶,定是怕吾等抢其功,盼吾等战败,章邯收其残兵,独占平贼之功,封侯拜相。” …… 棘原之东北,旌旗密布,遮云避雨,一个个军帐连绵不绝,在营垒中有一军帐非常特别,不仅体积较大,还是铜顶黑帐。 军帐之内,有一将眉头不展,心情低落,细看此将英姿伟岸,鹰目方口,尤其是眼眸深邃,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章邯。 帐内还有两人,一人是擅使蟒矛的董翳,另一人是善用赤血刀的司马欣。 章邯心中一直有不快,他自己一段时间想不明白,为何他一路凯歌打的各路反贼屁滚尿流,是秦国反抗起义军的主力,为何北上击赵却突然变成陪衬,为王离做嫁衣裳。 言他章邯一定不在意功劳,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章邯要为跟随他的这帮弟兄们着想,跟着他章邯抛头颅洒热血,总要得到点什么,那么最直接的自然是王侯将相,他章邯若能封王拜侯,那么跟着他的弟兄们却有了念想。 如今平定乱贼的收官之作将彻底将章邯、司马欣、董翳等推向爵位的最高处,可是却峰回路转一下子有着低落谷底的感觉。 其中又属董翳心直口快,“此乃陛下移花接木,不愿吾等有封侯拜相之功,再造王氏家族,恐对其皇权不利。” 董翳就有点大逆不道,章邯道,“董弟,休得胡言,此言不可再提。” 较为年长的司马欣则道,“吾看这多半是赵高那厮嫉贤妒能,其早有僭越丞相之野心,如今陷害李斯丞相之位终于如愿以偿,惧怕吾等有封侯拜相之功,会危机到他丞相之位。” 章邯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当是如此,吾素与蒙氏兄弟交好,如今蒙氏惨遭灭门皆拜赵高阉贼所赐,定是恐吾等官居显位之时问罪于他。” 董翳、司马欣点头赞成,“如此阉贼当道,吾等有功难赏,无功便是替罪羊。为了削弱吾等军功,定是想着法子让陛下将灭赵之功转赠予王离。” 章邯叹息道,“吾倒不是特别气愤赵高转赠军功予王离,而是王离数攻钜鹿而不利,此等数却之责赵高定会嫁祸于吾等兄弟头上。” 董翳不悦道,“章兄,如此该当如何,吾听章兄的,是否援助王离?” 章邯心中亦是苦恼,若是不援助致使王离战败此罪责定是他章邯背,若是援助其攻破钜鹿,杀赵王,那么军功必然是王离军,吾等兄弟自然是饷粮草之微功。 让章邯不悦的是王离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部下,听从自己调遣,实则很难调动,从军级上他章邯要压王离一头,可是若从爵位上,人家王离是武城侯又是战功卓着的家族出身,自然是很难在其头顶上指手画脚。 如此章邯没有能很少的遥控指挥王离军,这才致使王离军南下时遇到刘邦军,王离手下战将涉间便是被刘邦军打败。 当时的王离难以置信,章邯亦从派遣军队协助涉间南下去攻楚,想趁楚国空虚一举灭掉楚国,即便不能亦可使当时的宋义大军急忙回军援助,达成调虎离山之计。 不知道是章邯派遣过去的副将做了什么决定,涉间在南下时起初很顺利,但遇到刘邦军,败于曹参。 王离与章邯这两位主将虽然同为大秦之将,但在赵地一直没能见面,往来皆用书简,从书简中章邯感觉到这位少年将军的盛气凌人。 明明可以合力攻钜鹿,却被安排防守诸侯联军,为其筑甬道输送粮草,当时的诸侯已经被打怕,章邯军接连破贼的威势着实令诸侯闻风丧当。 可是在如何拿下赵王这件事上,章邯和王离产生了分歧,章邯在竹简中建议王离军防备诸侯联军,章邯军攻打钜鹿,理由亦很诚恳,王离之戍边备胡军擅长与胡人野战,机动性较强,轻骑兵较为厉害,然并不擅长攻坚拔城,甚至连一些攻城的装备亦不齐全。 章邯军却不同,这支一路打下来已经非常擅长攻城略地,趁热打铁是最好的,趁着胜势去攻钜鹿定能速战速决,攻克城池俘虏赵王。 王离没有及时的给予反馈,章邯在竹简中言辞非常客气,默默等待王离的配合,谁知他没等到王离的回信,而是等到了秦二世的密令,他章邯成了巨鹿之战的配角,不仅将攻城略地的战车等装备输送给王离军,助其破城,还要给其筑甬道输送粮草。 第三百零九章 如鲠在喉 让一路攻城略地的骊山军去筑甬道输送粮草,让一直在打野战的戍边备胡军去攻坚破城,当章邯接到这个命令后,董翳大骂二世昏庸,被长者司马欣训斥一顿,便不再言语。 司马欣、章邯接到这个命令的那一刻便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件可能要上演。 心痛,意冷,斗志被削弱,一时间章邯仿佛失去方向。 司马欣、董翳皆知他们的命运和章邯是紧密相连的,章邯若能封侯拜相他们亦富贵皆有,若是章邯此后因功高震主惨遭横祸,那么他们的结局亦可想而知。 当时的司马枿更是愤恨,自荐愿引军去攻打诸侯军联军,即便没机会灭赵,擒杀赵王,亦能建立其他功勋。 章邯没有同意,因为紧接着发生的事件让章邯和司马欣皆措手不及,不知该开心祝贺还是该有别的情绪。 那便是陈泽、张黡率赵军援助钜鹿被王离军全部歼灭,彻底令诸侯军不敢动,亦彰显了王离军的威力。 陈泽、张黡的全军覆没令章邯觉得钜鹿这场战役终究是王离的荣耀场,和他章邯将没啥关系,章邯对司马枿道,“攻打诸侯军之事再议。” 后来章邯军便将主要心思放在保护甬道上,直至遇到项羽所派遣的先锋黥布、薄将军,才第一次感觉到他误判一个形势。 楚军的威力依旧不减,甚至比项梁所在时还要威猛,章邯便增兵护卫甬道结果依旧是数次被绝甬道,等到项羽率军全部渡河且破釜沉舟,章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至此章邯的心思便全部放在与楚军及其他诸侯军的对抗上,围攻钜鹿完全交由王离,项羽所率楚军如此难对付,若是其他诸侯联合出击,他章邯不知能否抵挡。 如今司马枿战死,董翳受伤,章邯有些心灰意冷,秦二世不仅没有允诺他的请封,还不被秦二世看好,有种要被遗弃之感。 意思分明是汝章邯好好打仗,功劳嘛不只是汝之所为,乃他二世的英明果断,知人善任,封侯嘛看吾心情。 可谓秦廷误判赵地之战将是收官之战,至此天下将定,不可一世的陈胜先死,曾经嚣张的齐王陨落,魏咎亦死,楚地项梁亦被拿下,赵地再灭,天下可定。 如此不仅在二世眼里,在赵高和诸位大臣眼里,赵地将是收官之战,天下很快将重归安定,他们将继续享受大秦带来的荣华富贵。 因为这个误判,便委屈章邯,让一路凯歌的章邯至赵地却成配角,靠边站。 赵高和秦二世那一次的深谈,让二世对章邯有了新的看法,感激他挽救大秦之情渐渐变成一个理所当然,这一切是章邯该做的,大秦不过是给章邯一个机遇,二世曾经一度心怀感激,但赵高对秦二世道,“非章邯之功,乃陛下之英明果断,知人善任,区区毛贼岂能逆龙鳞,不自量力。” 此话让秦二世很开心,曾经在始皇众儿子中胡亥有些自卑,如今听丞相赵高之言,他胡亥并未一无是处,至少知人善任,皆有准确的判断。 赵高接着道,“陛下是愿养一只虎,还是两只虎。” 秦二世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一只虎……一只狼,既能制衡,又可避免他们互相联合,两只虎一旦联手那多可怕,可狼与虎怎么会合作?” 赵高连连赞叹二世英明,又对二世道,“大秦并不是离开章邯就不可以,非章邯领兵不可,先前太过紧急仓促而命章邯统兵,如今大秦江山已然稳固,最重要的是有时日可将大秦的精锐从北方南调,以戍边备胡之雄兵岂会比章邯临时七拼八凑之军弱。” 秦二世脸上如鲜花绽放,笑的更欢,觉得赵高所言甚是,既然秦危机已解决,后面的事就交予王离军收官。 胡亥总觉得王离要比章邯可靠,毕竟王氏家族忠心耿耿,自先帝时便南征北战,其荣辱早与大秦相融,可章邯不同。 胡亥对自己这个思想转变感到很满意,不会再添一威胁皇权之家族,毕竟臣子很强,对大秦是福,但对嬴氏却福祸相依。 胡亥这个很满意的思想转变却令章邯心中不快,如鲠在喉,难以言说,但不快归不快,仗还是要打,还是要商榷如何破诸侯联军,进而灭赵。 章邯道,“既然王离军在极力攻城,吾等还是做好防备诸侯联军之事。” 言至于此,章邯转身对章平道,“可有王离军战报?” 章平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一闪即逝,随后朗声道,“未曾有。” 在此之前,章平在军中巡视,忽见一匹战马奔驰而来,一道血书奉上,章平阅览之后心中勃然大怒,吩咐左右照料连续奔波的使者,他便独自在辕门外徘徊。 越想越怒,章平心道,“吾兄长自出函谷关,一路打来,胜多败少,连立战功,明明乃王离自己作战不利,为何怪罪吾兄长。” 那道军报中除命令章邯出兵替王离啃硬骨头,还夹带着种种责备,大有种做好护卫的感觉,如同让章邯先去和对方锋芒交恶,待抹平对方棱角,王离再出兵收拾残局。 章平心中如何不怒,明明是两支军团,互不牵制,且他兄长连立战功,然则秦二世却让章邯做辅助,更令人气愤的是王离拿侯爵的尊位来压他兄长。 这道明明是求救信简,却被王离写出以侯爵身份责怪的意味来,章平如何不气。 实则这道以血书写的帛书早已被更换,在竹林间那些王离派出的使者皆尽被杀,其中的措辞早已发生变化。 虽说言辞发生变化,但大致语气还是比较符合王离的作风,章平从之前的来往竹简中早已读出王离的盛气凌人,嗅出那种显贵家族高高在上的气息。 其中包括指出章邯军的缺陷,言章邯如此带兵早晚会出乱子等。章邯当时阅览后并没有表现如何恼怒,倒是司马欣、董翳、章平非常气愤,尤其是章平。 此刻章平叫来随自己作战的两位千夫长,向他们拯救意见,将帛书中的大致意思告知对方。 二位千夫长听闻,同样的生气,“同是大秦将士,为何有此差别?” 第三百一十章 形无常态 章平面目震惊之色,他对王离的确有怨言,然始终援助他心里没底,或者说他他的惧怕和愤怒是持平的,援助与不救是持平的,然两位千夫长却有出奇一致的意见。 二位千夫长皆认为,“且让王离战钜鹿,若败,吾军可收其散兵,进而驱诸侯,再灭赵,定天下之功皆入吾等囊中。” 章平道,“如何做?” 两位千夫长互相对望一眼,轻声道,“扣下,不予上报,时下战局瞬息万变,捂在手里一日便可,到时谁还会在意这帛书。” 章平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言之有理。” …… 军帐之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军帐之内犹自亮着灯火,不断传来章邯长长的叹息。 一向心直口快的董翳此刻言语亦有些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当如何?继续修筑甬道饷王离?” 战局瞬息万变,此刻他们皆不知王离已被诸侯围困。 章邯内心明了一件事,若果王离继续缺粮势必会军心大乱,战局更加不利,若二世怪罪下来,定会成为攻赵不利的替罪羊。 章邯道,“稍作调整,董弟遣人探路,再找出一条适合运粮的甬道,司马兄,汝与吾继续防备各路贼军,以守为攻,司机打击贼军,以削弱各路贼军对王离的牵制。” 董翳领命出帐,帐内只有章邯、司马欣、章平。章邯又对章平道,“继续注视王离军,若有不利战况随时禀报。” 章平走后,司马欣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章邯笑道,“司马兄,有话但讲无妨。” 司马欣道,“将军这是要等王离受挫后再援助,好叫其食些苦头?” 章邯道,“侯爵之家岂知吾等弃笔从戎之艰,其有爵位在身,吾不方便调遣,且陛下有意扶持,只能以战绩言论。” 两人的言论淹没在帐外的风雨中,不管是哪国军卒此刻多在烟雨中忍受着这份清冷。 连日来忽晴忽雨,士兵们并没有多少衣物可换,更没有厚厚的棉衣护体,若不是这些皆为精壮男儿,很难扛得住这种变化多端的天气。 不过这种天气的变化对于南方之军不断什么,南方天气一日三次阴晴皆不算什么稀奇,可对北方之兵、关中子弟却有点不太适应。 他们不怕冷,就怕雨水多。 雾蒙蒙的烟雨之下,一道道红蓝相间的线条向巨大的环形方阵靠拢。 线条融入环形之后,便消失不见。 红蓝相间的旗帜迎风招展,形成一个长条形状,如红色与蓝色翻滚的水浪,正是赵军在靠近环形方阵。 为首的赵将陈馀不断派出赵国轻骑进入这秦军环形方阵,可是派出去的轻骑进入环形军阵后便淹没在烟雨中,没有半天听不见厮杀之声。 陆陆续续传来几个闷声后便消失无踪,陈馀震惊,张敖不解道,“此是何种方阵,竟然只见其进不见其出,更是不闻厮杀之声。” 赵军旁的代兵亦随张敖逼近秦军,与陈馀一同停在这秦阵之前,张敖亦派出一支骑兵杀入环形方阵探查,亦陷入烟雨中不再回返。 陈馀道,“像极兵书上所言奇门遁甲阵,此阵极尽变化之数,陷入阵中之军即如面临八方来袭,又如一瞬间陷入无人之境,彼可随时出击,己却难寻敌军踪影。” 赵军汉子自与秦军交战后便不再惧怕,未战之前畏惧秦军的威势,可一旦打起来便不再惧怕。 如今赵军汉子见进去的兄弟皆无一生还,开始有点惧怕,陈馀和张敖便开始商量对策。 商量的结果是陈馀、张敖决定亲自带兵进阵,两人不敢怠慢,张敖带一半兵马即一万左右,陈馀则率两万兵卒,两人三万兵马进烟雨之中寻找战机。 大军如北风扫落叶,将雨雾驱散,缓缓开进阵中,没有冷箭射来,亦没有突然的冲杀,竟然升起一层雾气,看不清前方之路,不知是烟雨的原因,还是这里地形所至,亦或是被人改了风向,风吹冬雨烟雨生,如同数万军队在短时间修改河渠走向一样。 数万人马形成的人墙夹道亦可将风堵住,从而改变风向,这便是阵法的奥妙所在。 十几万人马形成变化阵数,究竟能形成什么样的效果,至今没有绝对的答案。 陈馀、张敖谨慎的注视着周围,一旦有一定动静,便命斥候前去打探,有的是河流之声,有时为鸟声虫鸣,没有发现秦军踪迹。 两人非常疑惑,这里静悄悄,自然是指人声,令一切鸟虫之声皆无法藏匿。 陈馀引军在缓缓走着,忽然他发现前方的方向有所变化,警觉的他立刻命大军停下。 就是在这一刻一支支箭羽破空而出,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已到陈馀十步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走在第一排、第二排的的持盾赵卒立刻形成盾墙,将陈馀护在其内。 张敖则同样如此,代兵持铁盾护卫,新成一道铜墙铁壁,将箭矢挡在外面。 处在盾墙中的陈馀沉着冷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居然静悄悄,一阵箭羽之后居然又静悄悄。 陈馀进阵之后恐遭伏击,故左右前方皆有持盾勇士护卫着缓慢前进。 过了许久发现真的毫无动静,墙盾闪出一条道,一支马弓手奔驰而出,视察周围一番便再次回阵。 确定没有动静,陈馀便命令继续前进,只是这次陈馀不敢再走在前面,让持盾勇士走在左右前后,形成一个铁壁。 这个铁壁倒是比较特殊,不同于寻常将领布置的方阵,而是圆形,这是陈馀为杜绝死角,遭遇不测,命赵军将士组成圆形铁壁护卫赵军缓缓前进。 再看张敖,他所引代兵亦令持盾矛之勇士走在前后左右,乃是一个方阵,这些持盾甲士形成的移动铁壁后便是持长矛的甲士,乃铁盾与长矛的配合。 周围再次陷入静悄悄,再无动静,步军走百步之后忽听战马奔腾之声更夹杂一些喊杀声,陈馀再次变得紧张,命赵军原地筑起防御铁壁,由于烟雨影响视线,陈馀没有在铁壁后安排弓弩手,而是一支骑兵。 对于奔腾而来的骑兵自然还是骑兵比较有机动性,可是战马奔腾之声后又陷入寂静,没有秦轻骑兵冲杀而来。 虽没有秦骑兵出现,可陈馀的精神更加紧绷,比原先更加紧张,可紧张之后依旧没有秦兵出现。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合常理 陈馀有些恼怒,若是一直这么虚张下去,他陈馀非崩溃不可。 赵军和代兵皆驻足不前,两支军慢慢靠近,在前军的位置,彼此士兵互相奔向对方,竟形成一字型通道,陈馀和张敖借助此通道会聚在一起。你 陈馀道,“秦军踪迹飘忽不定,若一直这样被动,赵代之兵不战自溃。” 张敖亦道,“高度紧张之下,吾精神有些疲倦,士卒亦是如此,若秦军突然攻击恐有不利。” 陈馀想了想,“当主动出击,寻找秦军,求战速决。” 张敖点头赞成,当下两人便遣一支军试探,在烟雨中寻找秦军。 一炷香。 二炷香…… 直到六炷香依旧没有动静,陈馀和张敖两人的脸色皆为不善。 陈馀很生气,便派出五支军从各个方向去探查,若遇到状况,各支军能互相支援,不至于孤军作战。 这次终于有兵器的碰撞声,厮杀声,但却是从各个方向传来,瞬间有种被包围的感觉,但很快声音又消失。 陈馀大叫不妙,“竟被各个击破,快摆阵!” 赵卒与代兵立刻互相支援,形成一个移动的方阵。 由于被各个击破,兵力急剧减少,若再如此下去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故而陈馀和张敖相互配合形成方阵。 突然战车的粼粼声响起,并伴随着一支支箭矢疾射而来。 这次遇到的居然是战车兵,陈馀和张敖皆震惊,精神非常紧张的看着四周的烟雨,从东北方向果然看到一辆俩战车疾驰而来,战车上共有三位甲士。 车左持弓,参乘持长矛,中间是御者配有短剑。 这些箭矢便是有这车左射出,叮叮当当乱响,大多被移动的盾挡下。 一波箭矢后依旧是粼粼的战车声,这些战车居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冲向陈馀、张敖他们的战阵中。 砰!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士卒被撞飞,但战车亦好不到哪去,由于持盾勇士的勇力三五人联合起来竟然将战车掀翻。 马嘶声,车翻声,持矛甲士的击刺声,持盾勇士的对抗声,令战场立刻陷入混乱之中。 陈馀和张敖皆震惊,万没想到这些战车居然是不要命的攻击之法,完全是以命破阵,致使战阵出现混乱。 陈馀隐隐有不祥的感觉,果然见战车之后便是步军甲士,持长矛冲杀而来,两方撕战就怕混乱,战车造成大混乱,陈馀组织勇士极力抵御战车,依旧无法阻止混乱。 混乱之后陈馀的担心依旧发生,战车之后的重甲装备步军,长矛与长戈如林,疾冲而至,难以阻挡。 散乱无序之军怎么能抵齐齐冲击而来,陈馀大急,心道,“莫非吾陈馀今日将命丧于此?” 心有不甘,他陈馀不惜背负毁约骂名为的就是能在泱泱华夏大地建功立业,拥有一席之地,甚至实现陈胜之名言,封王拜候。 如此死在此地,实在憋屈。 如此混乱状况,张敖心里发生变化,由对死亡的恐惧变成对忠孝的深一层次的理解。 破秦救赵即是忠臣之为,又是孝道之行,这让张敖渐渐有大道同归之感,若今日死在此处,即便没有功勋可言,然在张氏家族中亦是表率与楷模。 若真的一直畏惧不前,临阵逃脱,他恐怕即无法面对赵王,亦不知如何面对其父。 张耳自然知晓其子张敖在城外,曾秘密传信给张敖,命其忠孝不能两全时当以孝悌为先。 亦即保命要紧,可张敖此刻却是另一番感悟,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一回。 陈胜短暂而绚烂的一生时时刻刻在引领着张敖的思考,让张敖对生命意义进行重新思考。 在这一刻张敖没有恐惧,心中一片清静,心里有的全是为赵而战,为张氏家族而战,况且全力一战未必会死在此处。 风雨声,铿锵的兵器碰撞声,兵器刺破甲胄,进入身体的声音,诸般声音在张敖耳朵里变成贫苦人的呐喊声,他热血澎湃,欲与秦军奋战到底。 陈馀不愿就此陨落,指挥赵军奋力反抗,张敖为赵、家族拼杀,倒是短暂的稳住颓势。 可好景不长,仅仅稳住片刻,终究再次溃败。 绵绵冰雨令陈馀的心更凉,这种情绪似乎可以传染,陈馀一杆虎纹青铜枪舞动变慢。 就在此刻敏锐而又几近崩溃的心忽然一动,眼睛发亮,他感觉到秦军的攻击变弱。 张敖此时亦发现异常,秦军有的攻击变弱,有的直接停止攻击,开始向反方向推进。 秦军确实在大乱,指挥这次突袭陈馀、张敖的涉间眉头一皱,未曾想会有人能通过扰袭直接奇袭他涉间。 涉间怒从心生,竟有人坏他大事,持大秦刀向来者冲击而去。 烟雨中,涉间看到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明明是铜墙铁壁却在一人一马一枪之下显得如同泥糊一般。 千军之中竟然来去自由,在涉间震惊之余,那人已然左冲右突杀的本来阵型稳固的秦军变得散乱。 看似牢固的阵型居然在一人的冲杀下变的溃散,此人正是杀入阵中的项羽。 项羽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龙且则引着楚军不断的撕大缺口,如同一个砍柴砍出缺口,另一个负责取柴一样。 涉间心惊之余有些恼怒,他本来就要结束战斗,一举将赵、代二将全部灭掉,为秦军解决一大后患,不料却突然杀出项羽。 大秦刀或许经过雨水的洗刷变得寒光摄人,涉间挥动砍断雨丝,砍向项羽。 刀与枪交锋,仅仅一个回合,涉间便面露惊色,这是他第一次与项羽交战。 涉间对楚军的印象源自章邯败项梁,寻思楚军再厉害能与胡人比,他自认楚军不及匈奴,故在烟雨中见扰乱他计划的乃黄色旗帜,便新生灭掉这支楚军的心思。 初交战才知对方不好对付。见风雨中飘扬的项字帅旗,震惊道,“来者可是楚人项籍?吾涉间不杀无名之辈!” 项羽冷哼一声,“吾乃楚人项籍,汝死于吾枪下,汝之福。” 涉间大怒,他见对方不过一少年,“口出狂言,看刀!” 项羽的孤傲刺痛了涉间,让他大怒,涉间长年在北部边疆,且出身寒微故并不知项羽乃名将之后。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亲身上阵 雨珠断,风声起,刀光闪。 挥刀速度很快,力量很大,可是还未看清刀砍向何处,却沿着很奇怪的角度向着他的右侧偏。 顺带着涉间的身子向右微偏,涉间双腿夹紧马腹顺势向后画个半圆,紧接着又是一刀。 涉间很自信这一刀可以砍中对方,因为很少有人可以在马背上借助画半圆再攻击,因为这不仅需要臂力、腰力更需要胯部的力量,更需要精准的运动轨迹,算准对方此刻在何方位。 碰! 火花四溅,涉间很震惊,项羽手中长枪居然能短时间变换方向,且每变换一此力道非但不减还越来越大。 涉间在马背上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在短暂的时间内连砍十刀,居然每一刀皆被项羽长枪所破,而且一枪比一枪力道大。 项羽虎头龙麟枪本身沉重,砸向涉间已经是力道极大,此刻却仿佛能借力打力,如同能叠加一般。 每使出一枪涉间便对信心消失一分,涉间心中很快明了他不是项羽的对手,若再不撤,此时所引之兵会全军覆没。 涉间果断选择撤退,凭借强悍的战力倒是挡住项羽军的攻击,缓过神的陈馀、张敖立刻参与围击,涉间引残兵遁走。 陈馀、张敖追击片刻停下来,驻足不前,项羽道,“为何驻足不追?” 陈馀道,“前方恐有诈,需小心谨慎。” 项羽没有与二人废话,对身后的龙且道,“追!” 在项羽与涉间大战时,环形巨阵的东北、东南两个方向正发生激烈的战斗。 在东北方向与秦军发生激战的是黥布、薄将军,黥布的周围躺满秦兵,脚下是被染红的雨水。 顺着雨水流淌的方向可见薄将军正在奋力杀敌,一个个秦兵在不断倒退却又被楚兵逼回。 黥布浑身湿漉漉的,一杆长槊立在地上,心里在想勇不一定能破万法,但一定可以让这看似绝妙的防守阵法崩乱。 环形秦阵的中心位置,王离站在简易巢车上,眉头越来越紧,从他的视角可以发现他那变化多端,可互相配合的环形巨阵正在被一个个破除。 项羽帐下的大将完全超出王离的想像,他能预料到楚军中定有能人异士可破此阵,亦需要些时日,即便是能征善战的将领没有几日休想破。 可王离看着周围的状况,着实震惊,隐藏在烟雨中的秦兵逐渐被逼迫出来,更令王离担忧的是楚军将士太能打,仅仅几个时辰便拔除几门。 当看到涉间败退,王离更加心惊,现在奇门遁甲阵不再是奇门遁甲,而是丢盔弃甲,原本处在特定位置奇袭闯阵诸侯军的秦兵亦被打的乱位,甚至被打散。 楚军在范增之谋和项羽之勇下破秦阵后,各路诸侯开始推进,齐军亦正式和秦军交手,田都和被召回的田安将东方位置的秦军打的抱头鼠窜。 这些秦兵由分散各处慢慢被诸侯联军向一个位置挤压。看到这一幕,王离险些载倒。 下巢车,王离突然拔出长剑,砍向一块野石,扑哧一声,将野石一分为二,“章邯!” 这个时候依旧没见援兵,王离极为愤懑,这种愤懑让王离忘却了时间,其实从他被包围至今还未到一天,遣快马使者打个来回,此刻未必能至,更何况还要调兵遣将。 面对越来越明显的败局,王离眼神变得刚毅和坚定,骨子里的将门血气再沸腾,他不愿给祖辈丢脸。 涉间引兵退回,见到王离时他脸色亦是阴沉,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主帅讲,其实亦用不着讲,结果很明显。 涉间正要开口,王离却道,“楚军有劳射涉兄抵御一阵,吾率兵将齐军吞掉,即削弱诸侯力量,亦为吾等退守漳东打通道路。” 涉间见王离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定,亦更加刚毅,原本灰心丧气的他再次斗志昂扬,“将军,放心,吾拼死亦要拖住他们,直到将军打通漳水通道。” 王离眼神有些湿润,解下腰间佩剑,交予涉间,“以此剑可待吾行生杀大权,如有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 涉间接过此剑感觉沉甸甸的,在涉间的心里这份沉甸甸更像是一份责任,等于将一半的军队交予涉间,涉间若反叛王离既没有办法阻止,更会陷入深渊。 涉间手捧此箭,道,“遵命!” 此时的涉间身负数十道伤口,此刻却浑然不觉,像是瞬间被治愈一样,再次提起大秦刀,跨上战马去阻击楚军,这暂且不提,单表王离。 王离发觉此刻到非他亲自上阵不可,已无将可用,为稳住士气,不能再有挫败,故而王离提裂虎枪,跨上一匹黑色的战马。 此马是王离杀死最爱战马后挑选的最为迅猛的战马,唯一缺点是耐力不足,爆发力亦不能持久。 姿色云雾般向秦军靠拢,这片姿色看到王字帅旗异常兴奋,开始躁动起来,为首的田安非常兴奋,这张瓜子脸上的含情目,望着田都,“都兄,快看,竟然是王离亲自上阵,等吾生擒秦军大将,此战可定矣。” 田都看着田安兴奋的样子,一身秀气中透着刚毅倒是令田都哑然失笑,对于这个本家小弟他是满喜欢的,更是对田安的战绩颇为欣赏。 田安作为齐王建孙子和田假均是田法章这一支,田荣将田假赶走之后,为安抚齐王建这一支,便命田安为将,攻略济北城池。 田安虽为少年,却凭借少年神勇竟连克济北数城,是为名副其实的少年将军,田荣的副将田都比较欣赏这位少年将军。 两人倒是建立起比较微妙的关系,故田都看着田安道,“王离乃名将之后,且善战,务必小心。” 田安道,“都兄,只管瞧着。” 言毕,田安持三角叉纵马来战王离。 王离见齐军队伍中冲出一将,此将瓜子脸,含情目,剑眉浓密,尤其是那一身秀气中居然透着刚毅,王离知其不凡,未敢大意,当下持裂虎枪来战。 这个时候王离决定亲自上阵,欲以己之神勇来逐渐树立大秦北方军的信心,心中求胜心切。 三角叉与裂虎枪交锋,两马相交,王离与田安斗了起来。 两人酣战十几回合难分胜负,田安道,“速速投降,否则吾这三角叉定叫汝身上多出三孔! 第三百一十三章 岂能认输 王离听闻哈哈大笑,“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吾劝尔等早日投降,吾大秦或许能网开一面不连坐于尔等。” 王离手中的裂虎枪在烟雨中变得更加内敛,可田安发觉那枪尖却不断散发着锐气,知其那杆枪乃名家兵器,不知杀过多少人,田安紧握手中三角叉不敢大意。 王离心中对眼前这位少年亦颇为赞赏,虽为敌将,然其武艺和气概不愧是田氏之后,贵族之裔。 两人自知多言无益,便提兵器再战,裂虎枪迅猛而准,三交叉灵动飘逸。 大战二十回合时枪指田安腰间,如闪电般迅猛,田安却很镇定,不顾自己腰间,三角叉指击打面门。 在田安看来,他这一击若击中对方非一命呜呼不可,故敌非回防而不用守腰间,进而再变换叉术令己处于主动地位。 不料王离手腕一抖,长枪向上一挑,直刺咽喉,瞬间变换枪尖方向,匪夷所思,并借着变换枪尖方向头微微一偏,躲过田安一叉。 田安大惊,催马后退,同时急忙收回三角叉,便是这一慌张,裂虎枪擦着田安的脖颈划过。 一丝丝火辣辣从田安的脖颈处传来,紧接着的几枪令田安叉法大乱,看着王离又来一枪却枪法短时间连变三个方向,田安自知不敌勉强挡下后拨马而回。 王离欲取田安性命重振大秦雄威,持枪追击,迎面杀来田都,“休伤吾弟!” 单见田都挥舞刺头棒救击而来,其棒上之刺如短刀。 枪与刺头棒交锋,星星火花在淅淅沥沥的冬雨中显得很明显,不知何时雨水渐停。 灰暗的天空下两将酣斗在一起,直到浑身精疲力尽,汗湿透背两人才歇战。 两人虽然歇战,但并没闲着,指挥兵卒进行厮杀,几场下来各有胜负。 田都对田安道,“伤势如何?” 田安道,“不碍事,皮外伤,幸好枪刃未喂毒。” 田安对田都道,“未曾想这王离枪法如此了得。” 田都感慨道,“出身将门,肯下苦功练此枪法,此人不简单,当谨慎用兵。” 田安赞同的点点头,远远看着对面军纪严明的秦军,几场厮杀下来居然毫无混乱,心中不觉对王离的治军才能颇为赞赏,当自效之。 在秦军阵营中王离脸色有些苍白,他感觉很头疼,这是他第一次因兵事思虑而头疼。 从北方打到赵地,曾经的战绩到赵地却不好使,本欲败齐军重振大秦军威,不料齐二将战力不弱,未能杀掉一将。 王离饮下一爵热米酒,浑身暖洋洋,头疼才有所缓解,起身准备再战齐军,还未走出军帐便忽闻大军北面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厮杀声。 知晓遭遇偷袭,王离立刻忍着头疼上马欲战齐军,可至近前发现并非齐军,而是赵、代之兵。 王离挺枪纵马再战,三进三出才将秦军稳定,令陈馀暂退,可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秦军东面又遭受攻击,王离命一校尉留守,他亲自率军杀向东边。 如此来回奔走,王离自知难抵齐、赵、代兵的围攻,即便他战力不弱,枪法又是家传绝学,然两军对战终究不是侠客比试。 战将武艺在战场上虽能起到作用,然面对千军万马武艺再精犹如蚍蜉撼树。 王离引兵向东南退,欲和涉间汇合,途遇叉路犹豫该向何处走,耳闻追兵越来越近,王离心乱如麻,舞动长枪,枪刃直接斩下一枝丫。 取枝丫叶子所指方向,匆忙行军,行至一低洼处,两旁高处皆为竹林,秦军校尉建议王离此处有危险,当改道。 王离勒住马头,静静环视四周,幽静,人迹罕见,寻思此处不像有埋伏,且齐、赵、代在后追击,楚、燕又有涉间牵制,由向导官探查这里和涉间会合是最近的路。 秦军暂时停下,是改道还是继续前进王离亦拿不准,便依照草原的经验,即便两边有伏兵亦能对付。 王离当即命令铁甲对在两侧形成人形甬道,欲迅速通过,秦军行至一半时遇二彪悍之将伏击,秦军大乱。 正是季布和钟离昧,两人按照范增所授破阵之法冲进阵,寻找秦军,倒是连战连捷,让秦军的阵法逐渐失去根基。 直至战至此处方完成任务,钟离昧、季布欲引兵向约定的地点汇合,突然钟离昧两耳一动,“有秦军?” 季布将耳朵贴在地上,起身笑道,“哪有?吾未曾听闻任何动静。” 钟离昧道,“再听,定有秦军向这方来,可伏击。” 季布半信半疑,看着钟离昧一脸认真的样子,倒不像有假,季布又俯身去听依旧无果,觉得是钟离昧在逗他。 季布气笑道,“走吧,兵事还是勿开玩笑好。” 言毕,季布纵马离开,奔出百步之外,未见钟离昧跟来,楚卒们犯了难,是跟季布走还是留在原地,与钟离昧一同。 走留之际,季布发现异常,拨转马头奔回,见钟离昧依旧很严肃,跳下战马向一片竹林走去。 季节布跟过去,震惊眼前的一幕,透过发黄竹林只见一缕黑色向这里涌动而来。 秦军? 季布震惊,“居然真的是秦军,如何得知…” 季布忽然觉出此时非询问的时刻,这里是绝佳的伏击地点,未曾想秦兵会在此出现。 钟离昧和季布眼神交流,两人各自引兵埋伏在竹林两侧,以待伏击。 季布内心颇为感慨,用兵除天时地利人和,这运气亦是一大因素,却琢磨不定。 季布、钟离昧遇王离是偶然,然王离经此处却是必然。 偶然与必然相遇,必然会有故事发生,季布与钟离昧直等到秦军过一半时发起进攻。 季布为破铁盾组成的甬道,命大力士提前砍伐竹子用做长矛。 一根根尖锐的竹子随着季布与钟离昧的挥手,向秦军狠狠刺去,从上而下,速度越来越快,竹子虽没有铁器坚硬,然锋利度和任性却很强。 秦军外围的铁盾被砸乱,失去铁盾的保护,秦卒被砸中和刺中的不计其数,紧接着便是破空而来的箭矢。 箭如雨再次湿润了这片土地,湿润了这片竹林,红色渐渐在绿色竹子黄色竹叶中变多,流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将之尊严 秦军大乱,王离震惊,看着从两侧冲下来的楚军,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在与匈奴作战他未曾怕过,不知为何见到楚军便新生畏惧。 王离在将陈泽等给全军覆没时,一度内心鄙视各路诸侯,认为毕竟是贼寇,终究抵挡不住大秦铁骑的一击。 可是现在他对各路诸侯却刮目相看,齐军让他短时间难以啃下,如今看到楚军更是本能的生出惧意。 季布如狼率一群狼扑杀秦军,这批秦卒多擅长马战,平地拼杀略逊一筹,单打独斗这些大秦男儿倒是不惧楚兵。 楚兵三五成群,互相支援,与秦作战绝不单独行动,这让秦兵恐惧,如狼群一样可以围剿秦卒。 钟离昧则如一只猛虎引一群虎攻向秦军,各个视死如归,以一当十杀的秦兵胆寒。 突如其来的攻击,王离有些发懵,组织秦兵反击,狭长的危险地带,楚军势如破竹,王离持枪不断阻杀楚军,依旧阻挡不了楚军。 校尉见此情景,知晓败局已定,忙对王离道,“将军,楚贼势大,快引五百死士突围,这里吾来顶着。” 王离眼神凌厉,临阵出逃,这是王离从未有过之事,况且未必能逃出,他道,“吾大秦男儿岂是临阵脱逃之辈,给吾一同杀出去!” 秦兵见主将不愿独自逃生,誓要与秦兵共存亡,这立刻燃起大秦兵卒的斗志,与强悍的楚军来了一场硬碰硬。 石与石的碰撞,要么彼此完好,要么一方粉碎,很少有同时粉碎之说,季布与钟离昧见王离引兵做殊死搏斗,知晓非常关键时刻到来,不击杀秦军便被反击杀。 季布的赤雀枪如蟒蛟翻腾,左右击杀秦兵,凡是枪尖所到之处秦兵皆亡。 钟离昧的裂石锤更如雷击一般将秦兵的铁盾砸的粉碎,持盾甲士不曾有第二回合便已倒地身亡。 两位楚将摧古拉朽,向前推进,王离引兵更是迅猛异常,如一头猎豹在楚军中跳跃,所到之处亦是一条血路。 季布与钟离昧正在厮杀,忽见楚军竟然大乱,这才发现此次围困的秦军主将居然是王离,乃此次围困钜鹿的三军主将。 意外!惊喜!难以置信。 两人皆未曾想到会在此遇到王离,两人眼神互相交流,微微点头,心下明了,若是二人合力将王离擒住,如果能活捉,那么秦群龙无首那么必然溃败,不仅如此而且绝对可以必破秦军投降。 最令人诱惑的是如果擒住王离,那么对付章邯亦多出一个筹码,至少可以让对方投鼠忌器。 两人心领神会,不再理会其他,合力向王离所在位置杀去。 王离此刻如同一头发飙的猎豹,浑身血与水交融,完全杀红眼,可发现楚兵越杀越多,他的力气却一点点被蚕食。 王离忽然发觉自动闪出一条小道,季布和钟离昧杀来,再看四周包围状况,自知这次凶多吉少,然他不愿就此惨败,依旧奋力拼杀,首先与钟离昧碰撞在一起。 裂虎枪有裂石之威,猛虎下山之势,裂石锤则如天雷一般砸的大地震颤,两人战力竟在伯仲之间。 季布扫荡参与秦兵,与秦校尉战在一起,蟒蛟翻滚,迅速刺向秦校尉,校尉欲躲闪,身子微微倾斜,自认可以躲过这一枪,不料那赤雀枪却临时改变方向。 如同能读懂敌手心思一般,料敌于先,提前将枪尖对准秦校尉欲躲避的方向。 校尉本以为已躲避,却不料直觉腰腹一凉,接近着便是火辣辣的痛,竟然直接撞向对方的枪尖。 不知何时枪尖依然在身后,校尉没有震惊,因为他已来不及震惊,意识在被赤雀枪慢慢夺走。 季布拔枪,看着王离还在与钟离昧战在一起,道,“大势已去,降之为俊杰。” 季布的劝降似乎激怒了王离,王离体内的那股傲气,那股将门之尊严令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这股力量裂石穿山,集中在枪尖上,刺向裂石锤。 砰! 一声巨响,力量形成的气波将两人弹开。 王离将持枪之手转在背后,可见其手臂在不断的抖动,钟离昧将裂石锤砸在地上,大口喘气,嘴角隐隐有血丝。 钟离昧震惊,他居然败了,败给一个将门小子。 看到这一幕,季布是惊诧的,他亦没想到钟离昧会输,毕竟钟离昧的力量很强,且武艺不弱,可毕竟钟离昧嘴角流血,王离依旧站在那里仿佛没有事情一样。 正在季布不知如何在劝降下去,王离忽然动了动,噗嗤一声,一抹鲜红从口中喷出。 季布再次震惊,但这次震惊中带点欣喜,王离居然被震的吐血。 这一抹红让大口喘气的钟离昧内心惊喜,原以为战输却峰回路转。 王离看着眼前的那一抹红,呼吸反而变得很平静,这抹红是在告诉他王离,他今日将败于此。 四周的秦兵逐渐在减少,围攻依旧在继续,死伤无数,那么迎接他王离的只有一条归路,是自杀向陛下谢罪,还是投降以获得苟延残喘,甚至同样获得荣华富贵。 投降,身后的戍边弟兄们能活命,他若是带军队投降甚至能获得一定的爵位。 可是王离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说,汝已无退路,王氏家族,二代灭五国,杀戮众多,各路诸侯无一不恨之,想投降活命,诸侯未必答应,更别言获得爵位,保住富贵。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占据上风,死在王离内心并不陌生,自从边疆由裨将变为主将,便知他身上肩负着大秦的使命,作为主将战死沙场再正常不过。 为此他曾准备好死亡,可真到这一刻他感觉很多事情未完成。 妻妾无人照料,珍宝流向他人,深藏兵书将不再显世,秀丽山河还未踏遍,家族荣耀不在…… 直到此刻这些不太重要的念头开始缠着王离,王离震惊于他脑海里的这些念头,真的是很多事未做,心有不甘。 可家族的荣耀岂能由自己断送,如果他投降,日后如何见列祖列宗,尤其是疼爱自己的大父王翦。 王离不能想,一想就头疼,这份头疼让他无法估计身后的将士,他不愿投降,拔出长枪继续战。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将之归宿 嘴角上还带着一丝残血,眼神里带着狂放和赤热,哈哈大笑,在他心里将门王氏的男儿是不能投降的。 投降是主动的,自杀亦是主动的,被俘是被动的,面对败局已定的形式,在这三种状态中他王离首先排除的便是投降。 投降是他万万不能选的,后两者此刻他还没有想好,在此之前他还要战。 季布见王离又拔出长枪,内心亦颇为赞赏这位少年。 钟离昧和季布两人眼神交流,示意两人合力尽快将王离生擒,万不能令其自杀,活捉的价值远超击杀。 一枪、一锤向王离攻击而去,王离的裂虎枪再次发出虎啸之声。 赤雀枪与裂石锤终究不是凡品,他们的主人皆是武艺超群的侠客与勇士,两人合力攻击王离。 王离很想自己的枪威力再大点,出枪再快点,能够将二人斩杀,进而驱散楚军,继续他的征伐之路,可惜终究抵挡不住赤雀枪和裂石锤的合力绞杀。 裂虎枪脱手而出,王离第一反应就是自杀而死,战死疆场绝不偷生,手很自然的去拔腰间宝剑,此时才发现宝剑早已交给涉间,命其持剑督率秦兵抗楚军。 季布见王离做出拔剑姿势知其欲自杀,紧张万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里的赤雀枪向前掷出,但终究晚一步。 惋惜,无奈,惊讶,窃喜,四种情绪快速在季布内心变换,他注意到王离欲拔剑自杀,发现其腰间根本没有剑。 季布顾不得那么多,没去拔出赤雀枪,而是飞身向王离扑过去。 王离一拔落空,恍然大悟时准备撞向秦兵长矛自杀,直觉眼前一道黑影扑来,吃惊之下已然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臂膀。 这股力量自然是季布的臂膀,此时季布不顾危险直接将王离抱住,顺势将王离扑倒,准备遏制住王离令秦兵退后。 要知道季布此举是非常危险的,毕竟王离引秦兵一直在与楚兵交战,其身后和左右皆是持长矛的秦兵,若是秦兵见一拥而上,用长矛乱刺,他季布必死无疑。 风险虽大,然收获亦是巨大,季布料定当秦兵发现时定会因王离在自己手里会投鼠忌器,不敢围上来。 果然秦兵发现王离被楚将抱住,持长矛欲冲上来,可因为王离在季布手里不敢用长矛刺。 王离开口大喊,“勿虑吾,斩杀楚将……” 这道命令是极其危险的,若是此道命令一出,那么王离与季布将同归于尽。 此时的钟离昧亦有些发懵,先前两人还在合力围攻王离,下一刻王离却欲自杀,季布毫无征兆的冲了上去,见到四周皆为秦兵,较为着急。 结果令人吃惊的,王离开口大喊,只喊出“勿虑吾”,后面没有喊出,直接被季布用大手捂住嘴。 如此以来秦兵并楞在当场,短时间不知如何作为,即便如此季布依旧知晓还未脱离危险,这个时候又发生另一个奇特状况,让季布心下大定。 这个状况是钟离昧改变的,他在秦兵愣神之际,持裂石锤砸向秦兵,一时间兵刃乱飞,噼啪的甲胄破碎声音响起,鲜红的血与秦兵的乱混交织在一起。 钟离昧当真如饿虎一般,见人便砸,砸断的矛尖向箭一样击向周围的秦兵。 愣神的秦兵未曾想楚将钟离昧会如此勇猛,心生恐惧畏缩不前,便是这畏惧不前的时间内楚军围攻山来,将季布护在中间。 如此以来原本在秦兵阵中的季布和王离,此刻转移到楚军阵中,直到此刻季布心中才安定,被用手臂遏制的王离眼带怒意,却面如死灰。 一股羞辱之感再次从丹田直向喉咙用来,喉头一甜,一抹红再次从口中喷出。 被俘! 居然被俘虏,羞辱,憋屈,自尊破碎,甚至求死不能,难以置信。 复杂的情绪让王离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终于口中喷出一抹红。 这一抹红让季布大惊,以为是王离欲咬舌自尽,仔细一看并不是,多半是心中郁闷,怒气攻心,致使内伤。 秦兵见主将被俘,六神无主,秦兵彻底失去斗志,不知该进,该退,还是该降,这个时候钟离昧大喊,“尔等主将已被俘,降者不杀!” 秦卒本是常年征战的男儿,本是不怕死,但与胡人战斗至死那是荣耀,可眼下秦兵败局已定,如果再死便是白死。 一旦白死,谁都不愿意。 秦兵纷纷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主将被俘,这次突袭战看起来相当成功生…… 雨听,风柔,天空变得异常干净,深蓝深蓝的,由于没有太阳整个世界有种高级灰的感觉。 苍穹之下是粼粼的囚车,这辆囚车是有战车简易改造,囚车的后面是没有兵器的秦兵。 周围押送他们的是楚军,正是季布和钟离昧所引之兵。 囚车内的王离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身上有点点血渍。 季布和钟离昧分别在两侧纵马看守着,季布看着此刻王离的模样,心中有一种心酸从心底升起,心里默默道,“宁死不降,真是条好汉,不知道这个理由能否让他活着见到项将军。” 王离身上的点点血渍便是他欲自杀而被季布及时发现阻止留下的,作为曾经叱咤北疆草原的主帅此刻被楚贼俘虏,这是他不愿接受的,不愿成为阶下囚,故而欲自杀。 季布成功阻止后,钟离昧和季布便守在囚车外,深怕王离再自寻短见。 几次自杀而不得的王离眼神变得很呆滞,最后一次他欲咬舌自尽,季布说了一番话彻底改变他轻生的念头,但季布不知能维持多久。 …… 钜鹿之南,山坡之下,楚军密密麻麻将一山头围困。 山坡下有一颗大槐树,槐树底下是简易的军帐,一面如山岳、猿臂鹰眼的将军走入帐内,口里骂骂咧咧,“吼!竟然损吾三百铁虎士!倒是条汉子。” 军帐内一直静静擦拭长戟的项羽闻声抬起头来,见是龙且一脸怒意的走进来,知其击杀涉间又未成功。 铁虎士是龙且精心挑选,非人般的磨练,再用顶级钨铁打造盔甲和兵器进而武装起来的甲士。 第三百一十六章 难啃骨头 这些铁虎士在战场上绝对可以以一当百,非紧急关头不可调用,可见铁虎士的威风以及龙且的肉疼。 龙且为尽快擒杀涉间,结束这场战斗,动用了铁虎士,结果竟然被涉间率秦兵给斩杀三百名,秦兵自然损失更大,数千人被斩杀。 令龙且非常震惊又敬佩的是涉间一人便斩杀二十名铁虎士,战力不在他龙且之下,如果单论马上战会在他龙且之上。 龙且对这样常年与马上坐天下的匈奴厮杀者,心里生出一股敬意,自认单论马战未必是涉间对手。 等到涉间被困在一山坡上,战马无法发挥作用,龙且这才可与之战个平手。 龙且见项羽拿出平时不常用的楚戟,好奇道,“羽将军拿出这楚戟,莫非是要亲自斩杀涉间?” 项羽道,“涉间之威猛,需吾虎勇之将二人合力方能擒杀之,吾若不亲自上阵,很难擒得此人,此人不除,即便将秦兵打散依旧会再次聚集。” 龙且非常担心项羽安慰道,“三军主帅岂能亲身涉嫌,羽弟要三思。” 项羽见龙且改称私下亲切昵称,知其甚是担心自己,故道,“涉间手握王离之将剑,如同王离分身,若不斩之,秦兵散又聚,若得到章邯老贼援助,危矣,吾军粮草难以支撑长期作战!” 龙且点点头,欲再说些什么,忽闻栾布骂骂咧咧向燕军军帐内走去。 这燕军主将藏荼军帐距离项羽不是很远,起先这涉间太过威猛令各路诸侯不敢上前。 赵军、代兵选择去寻找王离攻之,实则想躲开戍边之军的锋芒,涉间。 齐兵一直没有参与到与秦锋芒交战,这燕军同样的亦是如此,虽然响应项羽追击涉间,然先锋军始终是楚军。 项羽大怒之后,藏荼见始终如此不免会使天下以为燕惧秦,这才遣栾布率燕军做了一回先锋,正面与涉间对战,不料大战不利。 栾布骂骂咧咧,“岂能有如此打法,命三人围五人,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藏荼道,“伤亡如何?” 栾布脸色阴沉,未等栾布言语藏荼内心咯噔一下,藏荼继续道,“一千?” 栾布摇摇头。 藏荼脸色阴沉不定,又道,“二千?” 栾布还是摇摇头,这次头低的更低。 藏荼内心无法平静,“三千?” 栾布觉得是瞒不住的,便道,“三千五百余。” 藏荼脸色很难看,拔出腰间长剑,插向一块野石,嗤的一声,插入野石,可见其锋利,“居然损失如此之多……如何向燕王交代?” 说到最后藏荼的声音变小,似笑非笑的看着栾布。 这个时候藏荼仿佛看到韩广那阴沉似水的脸,每每想到这里藏荼内心其实有点不舒服,作为燕国旧将曾经亦想着可如项梁那样立燕王后裔复国,只是一个意外打乱他的计划。 韩广的到来让藏荼没能施展他原来的构想,不过燕国各贵族皆喜韩广,韩广亦颇受欢迎,成为燕王,为此他便成为燕王韩广大将。 不用他藏荼立他人为王,有一个王似乎从天而降至燕地。 韩广对藏荼还算礼遇,封其为大将,韩广亦知若想在燕地立足,当地人才是要好好任用,尤其是将才不能得罪。 若在秦始皇还在时,他曾想着立燕王后裔复国,可陈胜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他的内心便有些波动,是否可以自立为王,这在他的内心开始萌芽,甚至一点点长大。 韩广既然能做燕王,他燕国旧将,本地将门之家为何不能为王。 因此韩广和藏荼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这次韩广派遣藏荼救赵,实则心有疑虑,故仅遣五万燕军让藏荼去救助。 这里面韩广思虑较深,其谋士告诉韩广,若遣兵过多一则燕国内部空虚,二则一旦藏荼有变,后果不堪设想,为此韩广仅遣五万燕军命其救助。 五万燕军援助,其实不少,但韩广的一个小小举动让藏荼不悦,这五万兵马中居然三万五皆为藏荼本部人马,他韩广直系军即从赵王武臣麾下带过来的兵马皆留在燕国。 这个安排很巧妙,韩广的谋士很得意,认为这样可以一举三得,一是若战秦军有利,功劳自归燕王,二是若战不利,燕王兵力不损,藏荼兵力损失变弱,利于日后掌控,三是若战秦军有利且兵力损失过多,即可获得赵王答谢又可少缺一心腹大患。 意思是无论胜败,藏荼兵力减弱皆对燕王韩广有利。 其谋士之言令韩广大喜,赏赐谋士百金,并赐爵。 这种安排藏荼自然心里犹如明镜,故而藏荼亦不怒,反而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感,在一路南下救赵时不断收集兵力,让直属自己的兵力不断扩大。 为此当诸侯联军散布在王离军周围时,他亦不愿打头阵,不愿做第一个大举攻秦的第一人,不仅是陈泽等人先尝秦军而全军覆没,最主要的是这些兵马大多皆为他藏荼自己所筹集而来。 因项羽怒而一击,打开缺口,诸侯联军看到获胜的希望,秦军非不可战胜,并非想象中令人恐惧,这才纷纷进兵攻王离。 即便如此,各路诸侯皆多避秦之锋芒,择薄弱之处攻击。如此做,藏荼便是其中之一。直到项羽责备,藏荼这才派遣栾布率五千人马做先锋去攻击涉间。 这五千人马中有三千是燕王所部,二千是他本部勇士,做先锋攻击射箭居然巡损失三千五百余。 藏荼在询问之中,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栾布,询问如何向燕王交代,栾布的回答是,“燕王所遣兵卒,时至今日全军覆没,然将军兵力不减反增,燕王不会怪罪,燕王不是只检收总兵力否?” 栾布此言,让藏荼原本震怒的神情慢慢恢复平常,一丝的怒意亦在瞬间烟消云散。 攻打强弩之末的涉间仍是损兵三千五百余,可见涉间的顽强,故而震惊,然听栾布回报燕王本部兵卒已然全军覆没,反而渐渐怒意消失。 藏荼不知为何听闻燕王本部兵卒阵亡,他反而没了怒气,同是燕国兵卒,此刻却……他亦震惊自己的内心之念。 第三百一十七章 铮铮汉子 矮矮的山坡,百花凋零,枯木落叶,唯有松柏那点翠绿顽强的活在这个冬天。 松柏之间一片黑色占据,在黑色的秦军当中有一将非常的明显,他手握大秦刀,肩披红色战袍,一身的黑色战服和银色铁甲。 黑色当中那一抹红显得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不真实。 躬着虎背,阔面上的凶煞之气消失无踪,突出的额头上由于红色的液体将头发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 不知道这额上红色的液体是此将的还是他人的,起伏的胸口此刻总算渐渐恢复平静,他用力的将大秦刀插入大地,用手扶住,支撑着他疲惫的身体。 此人正是秦将涉间,他正在绿色的松柏间仿佛一支渐渐枯萎的树枝,风一吹他的身体便开始晃动,但依旧顽强的站着。 涉间面色苍白,眼神依旧是炯炯有神,当但他环视四周,发现一个个躺着的秦兵,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甚是不知所措。 涉间内心甚为挣扎,眼角不觉间有些湿润,“将军,吾涉间有负重托。” 铮铮汉子脸庞竟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划过脸颊。 败了,难道就这样败了? 曾经叱咤漠北,叱咤草原的大秦铁骑就这样败在钜鹿,败在一群草寇手里? 涉间不太相信,心里难以接受,可看看周围永远长面的兄弟,再看看自己如今狼狈的状况。 虽然他一次次打退燕、楚联军,然其兵力却一点点被蚕食,由荒野在之外逐渐被逼困在这山丘之上。 这个时候山下传来一道声音,不断的向上蔓延,这道声音说的是王离已经战败被俘,戍边备胡之战已宣布投降,意思是涉间不要再负隅顽抗。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让涉间再亦无法站立,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后,涉间询问左右王离将军被俘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乱贼的一个计策。 左右回答的答案是一致的,王离真的被俘,威震边疆的大秦铁骑时代宣告结束,他们真的战败,亦并未等到章邯军的援助。 败了!败的很彻底。 不!涉间内心有一万个不字,他不愿相信。 原来是山下的项羽和藏荼商榷,准备再来一次猛攻,他项羽会率先发起进攻,望藏荼亲自引兵侧击以响应项羽。 藏荼同意,准备调兵遣将,忽闻马蹄声响,一支军马向他们这个方向驰来,率先奔来的斥候向藏荼和项羽回报,言王离已被季布和钟离昧俘虏,此刻正向这边驰来。 闻听此消息,项羽大喜,藏荼的笑容却带有一丝丝的苦涩。 俘虏围困钜鹿之秦军主将王离的消息很快在诸侯军中传开,项羽自然第一时间让这条消息传到山丘之上,对涉间进行招降。 山丘之上的涉间依旧认为这是乱贼的计策,主将王离是不可能被俘,直到有百将言亲眼所见,他的内心才开始动摇。 可王离是一代名将之后,当战死沙场怎么可能投降? 涉间愿意相信王离已经战死,或者说王离被俘有难言之隐,他没有投降,更不打算过着被俘的日子。 为此当楚军使者上山招降时,涉间提出要面见王离,否则他不会相信。 提出这个消息后,项羽与诸将商议,最后的结果是拒绝,让王离见涉间恐会生变。 渐渐的楚军勇将皆回到项羽身边,黥布、薄将军、季布、钟离昧、龙且五位皆不赞同王离与涉间会面,只允许让涉间远远观之。 其他诸侯如代、赵、齐亦向这山丘进军,准备与楚军项羽会盟。 涉间远远看着囚车上的王离,大致模样涉间看到清楚,当由于拒绝近距离见面,故而无法与王离交谈,更无法看清探清具体音容。 涉间的回话依旧很坚决,认为此人不过是长的像王离,并非王离,依旧不肯投降。 项羽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王离,王离初见项羽乃双瞳之人,心里微微一惊,面色变得煞白,然很快便恢复镇定。 项羽暗叹不愧是将门之后,当真是处变不惊,居然能视吾双瞳而不惧,真男儿。 王离亦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项羽,见项羽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猿臂鹰眉,尤其是目运双瞳令其初见心惊。 暗叹败于此人倒不是一件丢人之事,项羽在王离眼里观察的确是一位神勇虎将,堪称前无古人,自带的一股霸气令王离心生敬畏,然骨子里的那股将门傲气依旧是令其不服项羽。 项羽命其写信招降涉间,王离拒绝提笔。 项羽似乎读懂王离的傲气,便对王离言即便是王离引兵在与吾项羽于沙场上决斗,他依旧不会是他项羽的对手。 为此项羽口出豪言,若他王离能凭借手中裂虎枪胜过他项羽,便免去他写信之事,甚至会顶着诸将压力允许他与涉间见面。 王离被这个提议打动,王离提长枪与项羽有了一场决斗。 项羽此刻对王离和涉间心中颇有敬意,不会是大秦忠勇之士,皆为铮铮汉子。 项羽使用虎头龙鳞枪与王离的裂虎枪来了一场对决。 项羽枪出逆龙鳞,王离枪击碎裂虎, 一枪欲把苍穹覆,王氏将门展浮屠。 两枪交锋,乒乓作响,几个呼吸便是数回合。 项羽拔山之势凝聚枪尖上,欲刺穿长空击向王离,且在空中不断叠加力量,王离枪法变换如蛟翻滚,欲缠住项羽之枪。 当两枪碰触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裂虎枪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插入大地,王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难以置信,他不曾想项羽会有如此之神力,仅仅几枪两人便已略知对方枪法,可是明明他的枪法略胜一筹,为何还是落败。 明明枪法略胜一筹,明明可以一举击败项羽,可是两枪碰触在一起,他终究还是落败。 那是一股排山倒海势的力量,王离只觉得胸口一闷,手臂发麻,剧痛,接着身子不自觉的倒飞。 已败,败的如此彻底,王离不愿就此服输,拿出长枪再战,结果还是一样。 他王离精妙的枪法对上那普普通通的一枪还是落败,同样的手法,同样的结果,王离此时脸色灰暗。 既然已败,便只好写下招降信,在提笔的时候他还是不愿,甚至想着咬舌自杀,季布又重复那句话,“汝若自杀,家族诛灭。” 想到自己的家族,想到那一位可爱的小妹,王离身子便开始颤抖,终于写下招降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雨中之火 山丘之上,风起云涌,不知为何天空阴沉沉,再次下雨小雨。 这场小雨将山丘渐渐洗刷干净,染上血渍的战袍被雨水浸透,铁甲洗刷的银光锃亮。 简易的军帐内,时不时有水滴滴落,一双手颤抖的看着一份竹简,越看手抖动的越离开,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 这份竹简是王离写给涉间的劝降书,涉间依旧不肯相信,双手颤抖,忽然他发狂一般将竹简摔在地上,拔出那把王离所赠之剑将竹简砍断。 涉间依稀还记得当初王离将这把长剑交予他时所言,“握此剑,如吾亲临,三军之中胆敢有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能否脱困,就拜托涉兄矣。大秦男儿宁可热血洒疆场,亦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这一句句话犹如弯刀一样剜向他的胸口,痛! 这股痛胜过他厮杀时被兵器刮伤之痛。 那一句句言辞如同在抽取涉间的精力,让他的精壮的身体像是失去力气支撑后在慢慢萎缩,慢慢软化。 噗通一声,涉间摊到在地,两眼发光的眼神此刻变得暗淡,毫无色彩。 失去支撑的身体,如同一滩清水摊在地上,涉间眼角涌出几滴泪。 涉间慢慢抬起头,看着军帐外的淅淅沥沥的冬雨,突然感到身体发烫,像是体内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从内向外燃烧。 涉间的目光聚焦在军帐内的炭火上,那是一个青铜小火炉,即可以取暖又可以照明。 小火炉之上有着各种镂空图案,此刻在灰暗的天空下映照出一个个跳动的小图案,投射在军帐内。 看着这些跳动的小图案,隐隐约约觉得那像是一朵朵小火苗,看到他们涉间感到很温暖。 涉间默默走到小火炉旁,取出里面的炭火,放在军帐的布料上,火焰迅速在布料上晕染出一个个美丽的图案。 天空之中依旧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洒在一棵柏树之上,令柏树针叶变得晶莹剔透,上面的雨水慢慢针尖汇聚,滴在树下的军帐上。 此刻的军帐已经化作无数跳动的火苗,那火苗慢慢连成一片,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 雨水并不能让这多红色莲花熄灭,片刻便有秦兵大喊,“将军,涉将军。” “快来人,有失火!” “涉将军在里面。” “将军怎么不出来。” 有秦兵用头盔盛雨水来救火。 在救火之中,有人看到一个人影在火中站立,手扶着大秦刀,此刀已经烧得通红。 人影身上已经开始燃起火苗,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如何忍受火烧的剧痛。 此人影自然是涉间,火苗从四肢开始向内蔓延,那脸庞分明还带着笑容。 于火中面带微笑,于冬雨之中用火结束自己征战的一生。 涉间宁死不降楚,选择自己结束征战的一生。 这场雨中之火不仅结束涉间的性命,还烧毁王离内心最后一根支柱,亦令诸侯将领震惊。 诸侯将领皆未曾想到涉间竟然如此刚烈,以大火结束自己的性命,宁死不屈。 涉间一死,秦军彻底溃败,投降和逃走的不计其数,这围困钜鹿的十几万大军彻底溃败。 选择自己结束征战的一生,其实各诸侯除一份敬意没有其他,不会有人去为难涉间的家族。 王离这个时候内心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因为有所顾虑而被俘受辱。 虽王氏家族与各诸侯皆有仇,但绝不会费尽心思不怕天下人所耻笑而去找其家族麻烦。 可事已至此,无可选择,况王离家族终于和涉间不同,没有那么深厚的积淀。 此场雨注定不平凡,不仅在试着阻止涉间结束生命,其冰凉之意还在各路诸侯之间传播。 实则救赵之各路诸侯,除却燕、齐、代、楚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各路将领,各大小诸侯亦来响应。 …… 狂风卷落一片片落叶后便消失无踪,像是与灌木玩耍一样,玩累后只留下莎莎的落叶声,再亦找不到风的影子。 天空中细凉之雨如银针一样无声的挥洒在大地上,亦默默润洗着楚军阵营,旗帜、军帐焕然一新,就连士兵脸上的神情亦焕然一新,面带微笑。 这是轻松的微笑,终于战败王离军的轻松微笑。 辕门外此刻却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影,皆为各路诸侯之将,他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不惧强秦,靠着一己之力扭转天下局势,引领楚军挫败王离,天下形式至此改变。 如今王离被俘,涉间已经陨落,钜鹿已经解围,项羽召见各路诸侯将领。 此前诸侯皆做壁上观不敢击秦,后项羽击秦,九战败退章邯甬道之军,诸侯这才行动,然终究有坐山观虎斗之嫌,故而他们想到即将要见项羽,同样不愿率先迈出第一步。 这一步似有千斤重,不知道该如何迈出,有自惭形秽,有惧,有恐,更有一种仰望不可及的距离。 “项将军召见吾等,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击王离,吾等皆有参与,何来问罪?” “既然坦荡无罪,何故汝不先入辕门?” “数月不进,作壁上观,其实无罪。” “尔等多虑矣,项将军定是召集诸将共商击章邯之计。” 议论纷纷,各执一词,竟然在辕门外议论起来,无一人愿意踏出一步,进入楚军阵营。 有的认为项羽心胸狭窄,这是秋后算账,谁不曾随楚击秦者皆未有好果子食。 有的认为这是一次可定天下的诸侯会盟,不过是商讨共推一国为盟主,推举出诸侯上将军,带领各路诸侯攻入咸阳而已。 还有人则小声议论,说是秦军主将之一王离被俘,此将家族灭五国,不知杀多少名臣将相,不知毁多少宗庙,此聚会当时共同处置王离耳。 各执其词,难有定论,然无一人敢向前迈出一步。 直到三位将领走来,辕门外才渐渐变得平静,这三人分别是赵将陈馀,燕将藏荼,齐将田都。 走在最前面的是陈馀,他自信而昂首阔步,陈馀是自信有功,在项羽未渡河诸侯皆不敢击秦时,是他陈馀派遣陈泽、张黡先尝秦军,虽然全军覆没。 等到项羽渡河击秦,绝甬道令王离乏食后准备进攻秦军时,又是他陈馀第一个响应项羽,参与围攻王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藏柔情 一只雄鹰在天空盘旋,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映照出一片霞光,橘红色的霞光将蔚蓝的天空染出一层层红润。 染红的云朵在慢慢变换各种形色,这只黑色的雄鹰则显得非常明显,可以看见其翅膀几乎没有震动。 雄鹰翅膀平直而漂浮在空中,是不是发出一声鹰叫,响彻天空。 雄鹰视角,下方是一片山林,虽是十二月的初冬,然依旧是金秋般的美丽。 片片红,一抹黄,皆夹杂在灰绿之中,只是焦黄之色在逐渐盘踞绿意。 一片绿色的松柏间有一支军队在缓缓移动,黄色的旗帜上却是红色的楚字,后面的楚军战服出现较为特殊的现象,是红色的战服,唯有战甲上的装饰为黄色。 这支楚军与项羽所率不同,项羽的楚军旗帜为黄底黑字,战服皆为黄色。 为首的一人则是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袍,观其面容,隆准而龙颜,美须髯,长长的胡须飘逸,正是刘季。 与刘季并行的还有一将,此将生的面如冠玉,英姿飒爽,狼背豹腰,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正是龙虎将吕泽。 二人身后跟着麒麟将樊哙、夏侯婴,一个彪悍,一个英气,虽然攻昌邑不利,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气场。 刘季、吕泽并肩在前,刘季缓辔战马欣赏着周围的美景,忽见前方山俊林密,明明是初冬却奇花异草遍布,令人赏心悦目,刘季喜道,“此乃何处?” 此处俊山秀丽,林密兽多,吕泽对此处再熟悉不过,道,“此乃单父,泽之乡。” 刘季听闻走至单父,心中一阵感慨,这个地方他曾来过一两次,当年藏匿芒砀山时曾与吕泽联络过,但皆是匆匆来匆匆去,挥挥衣袖几乎不带走任何东西,故而对单父其实很陌生。 单父毕竟是自己妻子吕雉的家乡,出生之地,便对吕泽道,“既过家门,俨有不入之理,泽兄可回乡看看。” 刘季说话之间战马已经驻足不前,吕泽缓辔战马上前来,道,“家亲皆在丰邑,此处并不留恋,若是回乡看看,不如允泽遣人回去看看大妹。” 吕泽忽然提起吕雉,这让刘季心中对吕雉的无限思念如江河决堤一般,难以抵挡,想到吕雉,想到这个年少女子娥姁,内心便是一阵温暖,亦是一阵的酸楚。 没有吕雉照顾的日子,刘季很不习惯,为此他常常寻几位女侍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甚至打洗脚水泡脚,但终究觉得少些什么,这或许便是吕雉的独特之处吧。 刘季点点头,“然,多带些衣物回去,好生慰劳。” 吕泽面露微笑,“诺。” 刘季笑道,“家人之礼竟被泽兄搞得如同军礼,实在是……” 吕泽意识到刘季之意,两人对视突然哈哈大笑,此刻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是连襟之人,一直在行军作战言语之中多为军言,此刻才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 大笑之后刘季浑身舒坦。 派谁去,吕泽看来看去,思来想去发现此时他帐下各将皆是要职,难以抽身,一旦有战事必须上战场,在踌躇之际吕泽看到靳歙,此刻正在整理旗帜。 吕泽和靳歙关系比较莫逆,早年便认识,一直以来皆默默做着很普通的事情,毫无怨言,由于他不像其他人善于言辞和表现自己,故指责一直不是很引人瞩目, 吕泽便将代替吕泽、刘季回丰邑之事告知靳歙,靳歙很愿意。 靳歙欣然接受,没有一丝的犹豫,吕泽心中生出一股暖流,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丰邑,城不高,池不深,但景色怡人。 俊山秀水,绿树百花,一年四季皆有鲜花盛开。 丰邑城中有一座三进小院,乃丰邑城内唯有县令才能享用的宅邸,有一辆马车载满货物向着这座宅院缓缓驶去。 街道上行人来往如织,一点没有战乱年代的迹象,仿佛这里是世外桃源,可曾有过征战这种词汇。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小食、美酒、衣物、酒具等等应有尽有,各自在吆喝着独创的叫卖法。 与此热闹情景迥然相反的便是街道上的最大府邸,就是这三进宅院,宅院门头上写着“沛公府”三个字。 虽说现在刘季是武安侯,但这丰邑城的府邸依旧是沛公府三字。 今日难得的天气晴朗,在三进内的最后一进中有诸多房间,正北是一个三开间的正房,窗前有一美丽女子在默默看着窗前的一株花,与花相应对的还有竹子。 此时的竹叶不再是青色,微微泛黄,旭日东升的霞光使得花儿更加绚丽,使得泛黄的竹子蒙上一层祥润之光。 一双明眸在默默注视着这片竹子,如同这泛黄的竹叶般,女子的神情有些落寞,或者说有些惆怅。 即便惆怅落寞却难掩其面容清丽,螓首蛾眉,一双含情目默默注视着这竹子,温柔似水的双目中却透着一股坚毅,玉齿珠唇。 忽然一道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女子的思绪,他嫣然一笑,“不知夫君现在何处,娥姁都快忘记的音容。” 说是快忘记,实则怎么能忘得了,女子的美目中隐隐有一丝思念,如化不开的盐,或许她后悔夫君外出,此女子自然便是吕雉。 吕雉的思虑被早起玩耍的姊弟俩。 忽然有一男子急匆匆的向内院走来,喜悦中带着一丝丝的紧张,他快步向这里走来。 吕雉看到后,便起身推门而出,见其慌慌张张,可面容带喜,知其非烦心之事,“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此人便是刘季委托照顾家人的审食其。 审食其道,“靳歙求见,还带来一车子物件。” 靳歙,对于吕雉而言,这两个字太熟悉,听到此人来意味着便是有兄长的消息,自然亦就有夫君的消息。 吕雉内心欢喜,喜上眉稍,紧蹙的蛾眉终于舒展开来。 吕雉边向二进院走去,边问道,“可有兄长的消息?” 审食其道,“正是吕将军差人前来,听闻吕将军和武安侯经过单父时略作停顿,边继续向南面的栗县进发。” 吕雉闻后虽哦了一声,但容光焕发,难以掩饰其喜悦之情,尤其是听闻刘季的消息。 看到吕雉满面喜色,不知为何审食其内心有一股酸涩升起。 第三百二十章 靳歙转机 经过长时间对吕雉、刘太公等人照顾,他对吕雉心生敬佩,不仅对其清丽的容貌感到不可思议,更是对吕雉的落落大方、心胸开阔,行事雷厉风行的性格颇有赞赏,尤其是吕雉心怀天下让审食其生出一股敬佩。 在审食其的眼里,吕雉不再是武安侯夫人,而是一位女中豪杰,一位时间难得的一位奇女子。 当今乱世男子命尚如草芥,更何况女流之辈,女子在战国时代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故而对这样的女子,审食其由衷的欣赏。 跟着吕雉很快便到了二进院落的书房内,书房在政事堂的左边,政事堂是御史任敖处理政事的地方。 自从雍齿据丰邑叛变后,刘季对自己的根据地很看重,便选择自己非常信任的任敖,擢其为御史替自己守丰。 当时有人建议刘季命自己的族弟刘泽替自己守丰,但刘季坚持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虽然当初重用雍齿同样是用人不疑,将家底交予雍齿,只是后来雍齿叛变。 对于雍齿的叛变,刘季后来没有怪罪任何人,自醒乃自己识人的本领有待提高,其读书时对那些知人善任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王很敬佩,他以此为目标在不断的磨练自己。 因此他果断的选择任敖为自己守丰,继续自己的用人原则,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刘季还是希望叛变少些,对待叛变之人自然亦毫无慈悲之心。 叛变之心自然不能姑息。 吕雉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书房,见书房门前已经站有一人,正是靳歙,吕雉支开审食其,单独与靳歙见面。 吕雉见到靳歙第一句便是,“沛公可好?” 靳歙微微一笑,“为何不先问问吕兄长如何?” 靳歙和吕氏的关系莫逆,故而敢开一些玩笑。 吕雉亦被靳歙逗乐,呵呵直笑,“休要为难小女子。” 靳歙道,“沛公一切很好,有吕兄辅佐,安能不好。” 吕雉听闻刘季一切安好,内心安定,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靳歙则从怀里掏出一锦盒。 靳歙将锦盒宋在吕雉面前,“此乃沛公特地嘱托吾交予夫人。” 吕雉结果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翠绿欲滴的发簪,心中大喜。 靳歙笑道,“沛公让吾转送夫人一句话。” 吕雉诧异,“什么话?” 靳歙道,“此发簪晶莹剔透,尽显吾刘季之意,娥姁戴上定是光彩照人,季甚为想念。” 听闻此言,吕雉脸微微一红,心下大喜,脸上却有些许嗔怒,“大男儿当志在四方,怎能整日儿女情长。汝回复沛公,夫君乃心怀天下之人,当以天下为重,勿以箕帚为念。” 靳歙哑然失笑,“沛公真情流露,思念之意不言而喻,夫人何故弃儿女情而言大事。” 吕雉亦笑道,“沛公此情吾自然深藏心中,然天下大乱,时刻不知明日是否为永别之日,且长时间难见一面,言儿女情不免做作。” 靳歙赞叹道,“夫人当真女中豪杰。怎么,武安侯夫人当真让吾在门外一直回报否?” 听闻靳歙称呼自己为武安侯夫人猛然惊醒,这个称呼的确很少人向她讲起,便嫣然一笑,“快请,玲儿,上酒。” 走进书房,摆上酒肉,靳歙与吕雉便粗略的讲述刘季与彭越合攻昌邑的事情,最后战事不利退向栗县休整。 一路上刘季将攻城略地所得战利品,分出一部分让靳歙带回丰邑,刘太公见到后开心不已,然吕雉却从没向那些战利品多看上一眼。 吕雉知晓吕泽和刘季皆安阳无恙,便放下心,吕雉不是一个在外人表露儿女情长之人,他见靳歙此人不错,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兄长打天下。 然靳歙性格不争,有些黄老思想的味道,这点吕雉亦很喜欢他的这种无忧的思想,然此刻是乱世,乱世这种思想很难出人头地,便有心欲助靳歙。 吕雉便对玲儿道,“取笔墨来,吾有书信需歙兄转予沛公。” 吕雉提笔后犹豫片刻,眼神看向靳歙,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种眼神令靳歙有些不自然,脸微微红,这是靳歙第一次被女性这么盯着看。 靳歙道,“莫非靳歙身上有赃物?” 靳歙眼睛在自己身上快速游走,未发现有什么赃物,不太明白。 吕雉收回目光,笑道,“君之才当需大用,感念君昔日对兄长和雉的相助,吾欲助君,君可舍得兄长处之职?” 吕雉之言,靳歙听的明白,知晓吕雉欲助他,作为热血男儿还是想有一番作为,当下便道,“愿听夫人吩咐。” 吕雉笑道,“雉哪敢有什么吩咐,只愿大家伙齐心协力,共谋大业。” 当下吕雉便提笔书写两份简信,封装后交予靳歙。 吕雉道,“这份书简皆交予吾兄吕泽,这份替吾转交夫君。” 接过书简,靳歙感到一股沉甸甸,沉甸甸的责任和沉甸甸的信任。 靳歙内心亦渴望如傅宽那样可以得到重用,驰骋沙场,然终究败在不善言辞上,不善交友,自然无人替其言语。 能力固然重要,然无人检举,没有机会施展,亦是枉然。 吕雉既然说要助自己,那么这两份书简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靳歙见过吕雉后,便代替刘季、吕泽拜见刘太公、吕公之后,未作久留便纵马向栗县驰去。 一路上靳歙无法平静,他认识吕泽很久,跟着吕泽征战亦一年有余,如今听吕雉所言似乎是要他考虑放弃在吕泽这里的职责从新开始,这的确需要一份勇气。 人渴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往往害怕舍弃眼前所得而误了自己更近一步的机会。 靳歙回丰邑亦触动吕雉敏感的内心之处,她的孩子刘盈自出生后一直都未有其父长时间陪在身边,十日都不曾超过,先前是游历天下,做了亭长又常在沛县,如今征战天下更是难得见一面。 吕雉担心孩子和刘季会生疏,刘季现在是武安侯,孩子还小不必考虑过多,然日后裂土封王,在王位的继承上刘盈会有优势吗? 想到这里吕雉吓了一条,“吾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房子还未盖起怎么想着分房住?” 这个想法吓了吕雉一条,然亦挖出吕雉内心的担忧。 第三百二十一章 非同寻常 话说刘季途径单父,心生感慨,欲让吕泽回乡重游故地,进而吕泽决定遣人回丰邑探望家亲。 靳歙走后,大军继续开拔向栗县进发。 走至一处林间,一眼望不到边,刘季忽然对吕泽问道,“栗县尚有多远?” 吕泽看了看两旁的林木,参天大树减少,灌木丛逐渐出现,杂草虽是一人多高却比之前低矮不少,道,“约有两箭之地。” 刘季若有所思,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对身后的周灶、孔聚道,“汝二人引军前进,至栗县一箭之地,安营扎寨。” 周灶、孔聚领命,见刘季神情便知其酒瘾来了,想快点进城饮酒食肉。 吕泽看出这位妹婿之意,便 吕泽看出刘季的心思,笑道,“周灶,孔聚,汝二人保护好武安侯,吾引兵至栗县即可。” 周灶、孔聚面带微笑的看向刘季,刘季从二人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渴望,虽然转瞬即逝。 那是对美酒、美景的渴望,沙场拼杀不知何时便会身首异处,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然有机会还是要尽情饮个痛快,美景自然要好好领略一番,谁能保证可以看见明日的朝晖。 刘季转向吕泽,“泽兄引兵,邦自然放心…” 言至于此,刘季又看向周灶、孔聚,“二个酒瘾,还不跟上。” 周灶和孔聚相视嘿嘿直笑,周灶率先纵马跟上去,笑着对孔聚道,“不知孔夫子知晓孔弟如此贪酒作何感想?” 此言像是触动孔聚的一个弦,微怒道,“找打!” 孔聚纵马去追,两人一前一后,一笑一怒的在林间穿梭。 刘季看着二将打闹,心头仅存的那一抹阴霾亦荡然无存,对于刘季而言攻城略地不利,甚至战败皆是情理之中。 只是战不利会影响他的进程,故而心中蒙上一层阴霾,此刻心情大好,纵马向栗县奔驰而去。 栗县距离芒、砀山很近,刘季流浪藏匿芒砀山时曾有不少人由栗县投奔而来,故而对栗县略知一二,尤其是美酒,饮过之后念念不忘。 斑驳的城墙内是黄色的银杏树,银杏树间有一条狭长的小道,几匹黑色的骏马如残影般疾驰而去,留下一道风卷起地上落叶,亦令树上的银杏叶哗啦啦飘散。 这条小道的尽头是散落几户人家的村落,村落之端有一面酒旗迎风招展。 五匹骏马停在酒肆之前,为首的乃是一名长者,一身布衣,笑容和亲,用力的嗅了嗅鼻子,“香,还是这个味道。” 长者为首,五人鱼贯而入,酒肆内传出热情的招呼声。 “汝是…” 酒肆内传来惊讶声,酒肆主人看着着为首的长者震惊一呼。 此长者自然是布衣着装的刘季,身后的几人皆卸去战甲,布衣而来。 刘季可不希望因穿盔甲而惹人注目,饮的不够畅快,毕竟服饰太过华丽或者身披战甲,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想安安静静饮酒便不可能。 刘季对这家酒肆有中独特的感觉,简雅的布置,安静的环境,醇香的美酒。 找一处角落坐下,看着窗外的枫叶和银杏,刘季瞬间忘却那一场场厮杀,忘却压在心头的使命,或者说内心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这里没有高度的紧张,没有错综复杂的思虑。刘季对面前四人道,“此时此刻唯有酒与兄弟,皆不可言其他,吾请诸位畅饮。” 樊哙、夏侯婴、周灶、孔聚四人领命,依次落座。 畅饮二字不仅樊哙、孔聚抿抿嘴,亦让夏侯婴、周灶动容,更让酒肆之主乐的合不拢嘴,难得来了一个大客人。 夏侯婴由于职责原因不常饮酒,常以茶代酒,但今日不同,连日攻克昌邑不下,胸中烦闷,按刘季之言他们要好好放松一下,待明日醒转之时再以破昌邑之计。 刘季的特色便是尽力无吾的融入在当下,不念过去,不想未来,下一刻再想下一刻的事,全身心的去完成当下之事,这事他面对越来越繁杂多变之时局而揣摩出来的一个方略。 为此刘季亦将此法运用到各个方面,有了刘季允许,夏侯婴亦想多饮几碗。 周灶酒量不深,但亦喜与刘季把酒话天下。 酒肆之主将深藏老坛酒拿出给刘季等人满上。酒肆一切从简,是一个普通的酒肆,故而饮具为陶碗。 几碗酒下肚,刘季只觉浑身暖洋洋,一股暖流自心轮向四肢百骸扩散,瞬间将初冬的凉意一扫而光。 酒至半酣,五人皆微微出汗,准备再饮时忽听门外一阵嘈杂。 嘈杂声中竟然带着盔甲摩擦碰撞的声音,刘季第一个清醒过来,“有兵?” 只见门外走进几个兵卒,酒肆主人早已迎了上去。酒肆主人见是军卒脸色变换,似乎不太喜欢见到兵卒,但还是笑呵呵迎了上去。 刘季望去见是楚军装束,心下大定,但随即觉察出异样来,按说栗县已经属于他武安侯管辖,整个砀郡在逐渐落入刘季的掌控中,成为他的基石。 因此这里不会有秦兵,亦不会有其他诸侯之兵,只有楚兵出现才合理,可问题是这几人的楚兵装束却不是他刘季之西征楚卒,而是北上救赵之楚卒。 逃兵,夏侯婴、樊哙、周灶、孔聚四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兵二字,嘴里不约而同的轻轻吐出二字,刘季立刻示意四人少言。 刘季一眼便觉察出几人神态不似逃兵,倒像是急匆匆赶路之人,定有要事在身。 几个兵卒,看其战甲其中还有一人为百将(统领一百人小将),如此神定有故事。 刘季轻声道,“不似逃兵,且听有何信息。” 只听那兵卒中一瘦子道,“未曾想偏僻穷乡竟有如此一家酒肆,香。” 另一位有些虚胖之卒却道,“吾等有要事在身,还是不要饮酒好。” 其他几位亦点赞赞成胖子之言。 那瘦子怒道,“少废话,汝懂什么!钜鹿初胜,吾等可随柴将军率先南下,这是何等的荣耀,岂能不饮几爵庆祝?” 瘦子一怒,胖子便不再言语,胖子的眼睛瞄向刘季等人,看着长案上的酒,他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唾沫。 瘦子拍了一下胖子,“瞧汝之馋样,还劝吾!” 第三百二十二章 越俎代庖 刘季早就料到这几名楚卒非逃兵,但却未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听到钜鹿二字,五人原本已端起陶碗的手抖了一下,微微停顿,继而若无其事的一口饮尽。 五人皆注意聆听那几名楚卒的对话,尤其是刘季,当听闻钜鹿初胜、南下等词汇,神情略显紧张,停下饮酒甚至屏住呼吸去听。 刘季越想听他们几人偏聊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好不容易听到瘦子道,“柴将军太过心急,赵地之战尚未结束,何苦急着请兵南下…” 胖子迅速伸手去捂瘦子的嘴,并打了一个酒嗝谨慎道,“嘘…不要命了,兵事机密怎能乱讲?” 刘季原想这瘦子能不畏惧,不仅继续说还会训斥胖子一顿,不料那瘦子打了一个寒颤,便闭嘴不谈。 刘季心中暗骂一声死胖子,心中不免着急,可几人偏偏再亦不谈兵事,却聊起女人和金钱来。 听他们聊,樊哙即替刘季着急,又怒气冲冲,“楚卒的败类,待吾捉来打上几拳,刘兄尽快问便是。” 刘季瞪樊哙一眼,“休的鲁莽,拷问终究真假难辨,不到非常时刻不可用。” 樊哙看着这几个楚兵气的冷哼一声,接着饮闷酒。 这几个楚兵又东拉西扯将一小木桶酒饮完,瘦子饮完最后一碗,仍不见醉,其有些意犹未尽,摸摸钱袋,钱已然不足,便看向胖子,胖子摇摇头,看向其他人皆摇摇头。 从他们的对话中,刘季得知这位瘦子是一位百将,是他们当中的老大。 刘季不让樊哙上前去打架,原因还有一点就是这瘦子手下十几人,他们一共才五人,真打起来难以确保不会有意外。 刘季对周灶道,“将这袋钱赠予几位,让其好继续畅饮。” 刘季将畅饮二字说的很重,周灶听得明白,点点头。 樊哙不高兴,嘟囔道,“刘兄为何给兔崽子酒钱?” 刘季不去理会,樊哙还想再嘟囔几句,身旁的夏侯婴拉了一下樊哙,小声道,“沛公如此做,定有其道理,休得再聒噪。” 樊哙便不再言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灶走向那几命楚卒。 周灶走过去,看着那瘦子还在身上摸来找去,没有再找到一个铜币,周灶道,“几位军卒兄弟,吾兄长这里还有一袋钱,愿献于兄弟们饮酒解乏。” 说着周灶指了指角落的刘季,此时刘季和另外三人依旧在饮酒。 这瘦子百将看了看角落里的刘季,见其气度不凡,道,“兄台何故增酒钱?” 周灶道,“吾兄长乃一介贱商,在这里栗县能站稳脚跟,全仰仗楚军将秦军打跑,让这栗县成为商贾的天堂。这些酒钱自是给诸位兄弟犒劳的,没有秦的苦政,吾与兄长才有些买卖可做。” 听周灶如此言语,这瘦子脸上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开始绽放,笑呵呵的接过这袋钱,“汝兄算是有慧眼,吾等楚卒在战场上提着脑袋卖命才有你们商贾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做买卖。当真是要好好犒劳下,与汝家财命相比这点钱的确不算什么,吾笑纳兮。” 周灶见瘦子放下戒心接受这袋钱币,便随意的开口道,“楚兵兄弟出现在栗县,莫非这里将有战事,吾与兄长是否要避避。” 这瘦子百将见对方道出此言,心下大安,“原来是为躲避兵祸才献出这些酒钱。” 当下更加心安的接受这些酒钱,叫来酒肆之主又上了几大陶罐酒,饮上一碗后才将眼神放在周灶身上。 只听瘦子道,“无需躲避,吾等不过是接路而过,在这里讨几碗酒饮,酒后吾等还要赶往栗县西北的军营中。” 周灶听闻心中震惊,不知何时栗县西北居然有楚军安营扎寨,作为砀郡长的军吏居然不知晓,当真是一大疏忽。 周灶亲自为瘦子满上,又聊了几句,这才回到刘季身边,大致意思已经弄明白。 回到长案前,周灶将大致情况告知刘季,刘季震惊,以刘季敏锐的嗅觉,他隐隐觉得这里面有大文章,这支突然出现的楚军一定有着不可知的秘密。 如同羚羊对天敌老虎有敏锐的洞察力一样,刘季得知栗县西北出现令一支楚军,这意味着什么,刘季心底不愿多想,但事情却已变味。 刘季对樊哙轻声道,“何时出现楚军,谁人在统领,去向何处,务必查明。” 樊哙点头,“此事包在吾身上。” 孔聚眼睛亦发亮,自荐道,“聚愿随樊将军一同前去。” 刘季点点头表示默许,示意继续听那几名楚卒的谈话。 有刘季之酒钱,瘦子当真放开肚子畅饮,直到醉呼呼方才罢休,这让胖子眉毛拧在一起,着实犯愁。 只听胖子嘟哝道,“饮的烂醉如泥,如何向千人长交代?” 其余人则建议胖子等瘦子酒醒再回军营,这下胖子脸色更加难看,或许是酒的原因,他怒道,“裨将等着吾等回去汇报,柴将军急于西进,怎能再拖?” 言毕,胖子指挥道,“赵辆马车拖他走,今日务必回军营!” 其余楚卒应声道,“诺。” 几位楚卒拖着瘦子走,胖子在后嘟囔着,“若不是和千人长连襟,敢饮酒嘛。” 几名楚卒走后,刘季那双眼眸变得更加明亮,似乎要洞穿酒肆,看到西北方向那里的情况。 刘季默默起身,向酒肆门外走去,夏侯婴去付酒钱,周灶、孔聚、樊哙紧跟其后。 身后传来酒肆店主笑呵呵的声音,“贵客,下次再来,便能赶上百年老酒开坛。” 原本刘季已经走出酒肆,此时忽然驻足,转身对酒肆店主满面笑容道,“有劳酒肆之主给足下留有一坛。” 酒肆之主看出刘季不凡,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出酒肆,解开马缰,几人纵马离去,至无人草路时,刘季停下道,“樊哙,孔聚,汝二人前去打探那柴将军是何许人,为何出现,去向何处?” 樊哙、孔聚领命,捡小路纵马向栗县之北奔去。 周灶、夏侯婴随刘季纵马向一条宽敞的大道奔去,忽然一阵冷风从蓝天深处刮来。 凉飕飕的,竟有些冰刀划过的感觉,几骑在冷风中快速向一处营寨奔去。 冷风吹过,树叶哗哗飘落,在沙沙声中有一道声音略带激动。 “此乃越俎代庖,范增老匹夫,手可真长!” 这道声音带有一股杀意,如惊雷一样。 第三百二十三章 礼尚往来 “那柴将军竟是奉范增之命南下,欲为项羽入关铺路,当真是深谋远虑。”这道声音平和许多,虽然少了一丝怒意,却带着一股冰凉的寒意。 北风呼啸,莎莎落叶飘落在军帐之外,给人一种萧瑟之意。 大帐内,樊哙和孔聚已然回来,那充满怒意的越俎代庖四字由樊哙发出。 刘季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樊哙,看的樊哙不自在,“哙弟何时能出口成章?” 樊哙哈哈大笑,“哪来的出口成章,不过是常年做屠夫卖肉,对于越俎代庖有所耳闻而已。” 英姿飒爽而面如冠玉的吕泽脸上阴沉不定,一双虎目如明月,此刻越发明亮,“范增当真是深谋远虑,赵地之战尚未可知,竟然将手早早伸向西征之路。” 刘季坐在长案前一直未说话,在静静思考。 樊哙道,“什么深谋远虑,吾看是这老匹夫糊涂,吾刘兄乃西征统帅,乃各路西征诸侯的统帅,他作为北上救赵的谋士未免管的太宽,手伸这么长!” 原本在思考的刘季忽然战起,两眼放光的盯着樊哙,樊哙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吓的不敢言语。 刘季道,“哙弟,适才汝言再重复一遍。” 樊哙诧异道,“亚父范增作为北上救赵之谋士,未免管的太宽…” 樊哙还未言毕,便被刘季打断,“上一句。” 樊哙想了想,“吾刘兄乃西征统帅,乃各路西征将领的统帅,一切由刘兄调遣…” 樊哙之言再次被刘季打断,但刘季神色却夹杂一丝喜色,像是想起什么开心之事。 刘季看向吕泽,发现吕泽眼神纯粹明亮似乎亦想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笑,倒有心领神会之意。 吕泽神秘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季道,“险些忘记吾乃怀王所封西征上将军,作为西征主将,楚国及各路将领当…” 刘季言至此,吕泽接话道,“当听从武安侯号令。” 刘季道,“攻昌邑兵力略显不足,正不知何处借兵。” 刘季之言让一直懵懵懂懂的樊哙、周灶二人恍然大悟。 周灶笑道,“妙,一举两得。” 孔聚亦如开心的孩童般,“以怀王所封将令可辖制这支楚军,即破范增之计,又可扩增兵力以攻昌邑。” 五人互视片刻,皆面带笑容,刘季面色忽然变得冷峻,环视吕泽等人道,“理虽如此,然如何强并其军,需思虑周全。” 吕泽等人点头,便开始谋划如何能不动刀兵而并其军,就在几人商榷之时,忽闻帐外有马蹄声响。 刘季脸色一凛,能骑战马入辕门近大帐定是军中要吏,刘季示意几人继续谋划,他独自一人走出帐。 见是萧何,其身后还跟着一人,只见此人面如梨花,眸似烛火,形如柏枝,跳下战马,步履轻敏。 刘季第一次见此人,竟然身穿淡红色红色长袍,面露疑色。 萧何急忙介绍,“此乃魏申徒武蒲,魏豹知沛公在攻昌邑,故遣其与魏将皇欣协助。” 魏申徒武蒲躬身向刘季行礼,“魏申徒武蒲见过武安侯。” 刘季听闻萧何带援兵来,心下大喜,命萧何安置武蒲待商议兵事后,亲自接待… 栗县之北,以鹰眼视角,只见东西两边各有一处军营,两者相聚距离只有三箭之地。 北风呼啸,一辆战车缓缓向西边大营辚辚驰去,战车两旁乃是樊哙所引楚兵,各个精神抖擞。 战车之前早有使者飞马去报前方大营。 前方楚军营寨内,士兵神色疲倦,似乎刚经历一场长途跋涉,忽闻一匹战马奔来,高声报号,“武安侯丞到。” 一句报号令这支楚军彻底骚动起来。 军帐内,楚将柴武一脸迷惑,对裨将说道,“武安侯之人为何到吾等军营,能不见否?” 裨将摇摇头,“武安侯刘邦乃楚王所选之西征统帅,若将军在赵地,不受其辖制,如今将军在砀郡岂能不受其节制,况将军西略城池以定入关之路刘邦定有所察觉,吾等此举本身就有违吾王之约。” 柴武心中不服,“吾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岂是他一家?吾亦可抢先为上将军扫除入关障碍。” 裨将道,“吾王虽曾有言在先,无论是谁皆可,然西征统帅乃刘邦,汝能违抗其命乎?” 柴武怒从胸中来,“吾柴武岂能束手待毙,任人宰割!” 裨将震惊,“将军欲待如何?” 柴武道,“若毁吾柴吾王侯之路,格杀勿论。” 柴吾说的很硬气,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狠厉。 裨将无奈道,“将军四千余人可能胜得刘邦那万余人马?” 柴武依旧不服气,“未可知。” 裨将又道,“刘邦麾下猛将如云,况曹、周二人引兵在外,若回军栗县,如何可当?” 柴武叹气道,“肺腑之言,吾岂能不知,柴武实在是…” 言未毕,他便迈步向帐外走去,生生将后面之言吞下。 出军帐,亲自夹道迎接萧何,萧何走下战车,身后樊哙顶盔贯甲,腰悬长剑跟在其侧,身后是百名武士。 柴武满脸堆笑,“萧公远道而来,柴武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萧何玉树临风,谈笑自若,“柴将军严重,武安侯军营距此不过三箭之地,何来远道之言?” 柴武微微一愣,随即道,“柴武口误,莫怪,莫怪。” 柴武欲引萧何进辕门,萧何含笑拒绝,“萧何俗务缠身,就不进帐道扰,再次宣事即可。” 萧何言毕瞄眼看柴武,见其神色飘忽不定,竟没有一丝怒意,要知道柴武与刘邦同为楚怀王大将,实则没有上下级关联。 同为别将,并没有上下制衡。 然从爵位上刘邦乃武安侯与项羽平爵,在整个楚国除却楚王,无人能位于其上。 柴武作为楚怀王之将,从爵级上是要听从刘季,然从别将编制上可以不听,只听楚王和项羽。 柴武并不擅长吏场周旋,更不擅长如何处理复杂的将吏关系,便道,“即如此,武安侯有何传达,还请明示。” 萧何见柴武这边并未有剑拔弩张之势倒是有些意外,便正色道,“秦横征暴敛致使天下大乱,邦受吾王之命,引军西征入关,牵制秦军,减轻北上救赵之重压,柴将军与邦同为楚之将,当互敬互助,共破强秦,今邦攻昌邑兵微将寡,愿柴将军入帐与邦商榷共克昌邑之计。拔城之日同唱凯歌,邦自继续引兵向西,柴将军对昌邑可自处之。”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计行险招 黄色旗帜在北风下呼呼作响,黑色的楚字变得模糊不清。 辕门外的大树枝繁叶茂,枝头上的小鸟在冷风中啧啧发抖,锋利的爪子紧紧抓着树枝,随时可能从枝头上坠落,它试着展开翅膀却以失败告终,在离开枝头的瞬间竟被大风卷走,不知去向何处。 在大树地下则有一辆战车,车旁有两人正在低声细语,一道声音低沉而带着戾气,“不如吾带兵挟持其去,柴武岂会乖乖就擒?” 另一道声音则沉稳则干练,“不可,柴武拥有四千余兵马,且各个彪悍善战,若是硬碰硬,即便胜亦是损失惨重。” 这道沉稳而干练之音自然是萧何,原来在萧何道出来意,将刘季欲与合兵攻昌邑之大意传达后,柴武一时陷入沉思,拿捏不定,但柴武自然不敢托大,转念之间便有微词。 柴武言欲回帐稍作安排再随萧何入刘邦阵营。 一时间萧何和柴武处于坚持阶段,一方有四千余人马严正以待,樊哙这方虽只带三千人马然亦是精兵,且刘季大军距此不过三箭之地,转瞬便至。 柴武快速寻思若是明确表示不去,极为不托,若不去一则公然违抗武安侯之令,得罪刘季,二则主动破坏楚军团结,落下有违楚王嘱托而有派别纷争之嫌,名声上讨不到好。 若是武安侯上奏简参他柴武一个以公谋私,恐怕他的项羽会与宋义一般,故而第一时间柴武表示会去,然需将军务稍作安排,以此拖延。 萧何这方自然明了柴武言辞之意,尽含拖延之计,萧何亦在短瞬间做着衡量。 若是逼迫太急恐生刀兵,就此放其回营寨,若欲擒之则又必动刀兵,损兵折将极为不利。 如此倒像是难免刀兵,然萧何是不愿动刀兵的,不愿将刘季攒下的家底在这里损失一丝一厘。 如同一代奇商不愿多花一个铜板在无价值的事上,有突入需要有产出,否则一旦捉襟见肘,怒的不只是刘季,还有他萧何亦会跟着受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诸般心思看似繁杂,实则一瞬间,瞬间萧何便有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看似被动却是主动,萧何让柴武在一定的时辰内准备,他和樊哙就在外面等着,引兵在外等着。 等于在座位下用火炉靠着,柴武欲轻松而不得。 柴武军帐内一片议论声,柴武制止道,“小点声,那萧何还在外面。” 裨将、千夫长在帐内各抒己见,百将瘦子亦在帐内。 千夫长很决然的对柴武道,“将军,不可去。” 柴武有些拿不定注意,“吾与刘邦同为吾王之将,刘邦岂敢对吾不利。” 裨将道,“此去对将军百害而无一利,况且攻昌邑将军有何利可得?” 柴武想到利益,声音有些小,“那萧何言拔城之日,吾对昌邑可自处之。” 小小的利益让柴武有些动心,甚至一些妄想之念开始从脑海里涌现。 昌邑的繁华,柴武是知晓的,得到昌邑好处极大,这让柴武动心,犹豫。 裨将叹息道,“言虽如此,然刘邦当真会让将军自处之?” 柴武在军帐内来回踱步,看着眼前的一根香已经将近燃完,他的心在剧烈的斗争,甚至连带身体皆有些抖动。 忽然身体停止抖动,柴武道,“量那小小亭长岂敢奈吾何,无须多言,吾去去就回。” 柴武眼神变得坚定,不再飘忽不定,裨将、千夫长知柴武已做决定难以更改,长叹一口气。 柴武厉声道,“何故叹之?” 裨将、千夫长便不再言语,百将瘦子开口道,“吾愿随将军左右护卫,刘邦营若有人不轨,吾定击杀之。” 千夫长见自己这位妹婿之子,脸上露出微笑,道,“将军虽武艺超群,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让其护卫将军左右。” 柴武见百将忠心耿耿,亦不好再驳回,道,“然。” 风依旧在呼啸,柴武走出辕门,见萧何等人还在等候,便抱拳回礼,“有劳萧公久等。” 萧何见柴武走出辕门,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地,心下大定,长舒一口气。 樊哙见柴武果真如萧何所言自己走出辕门,愿去刘季阵营,颇为惊讶,亦对萧何之才能更加佩服,投以敬意之目光。 一片红云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唯有黄色的旗帜在随风摆动,如麦浪一般,旗帜上红色的楚字异常醒目。 这片纹丝不动的红云自然是刘季所引兵马,其战服多为红色,唯有甲胄上的装饰为黄色。 看到这醒目的红色楚字,那百将瘦子突然发觉两腿发软,竟然不听使唤的抖动,柴武发觉身旁瘦子的异样,轻声道,“可好?” 瘦子报以羞愧之笑,“还好,腿受风寒而已。” 瘦子看着这红色的楚字与他所在楚军的黄底黑字略有不同,最为不同的便是辕门内的甲士。 只见赤色的甲士林立,威风凛凛,令人不寒而栗,准确说是令瘦子不寒而栗,他未曾见过刘季麾下勇士各个勇猛异常,甚至面带凶狠之意,有些胆寒。 柴武则是气定神闲的走入人形夹道,昂首挺胸,没有丝毫畏惧。 瘦子心中暗赞,“不愧是将军,居然气定神闲。” 柴武一步步向中军大帐走去,脚下步履稳健,然瘦子却感觉这短短的百米却走的异常艰难,走的非常之久。 耳旁是呼呼作响风声,还有风鼓动旗帜的梭梭声,甲士长矛上的红色装饰亦随风摆动,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像是一团轻盈透明的火苗在飘动。 瘦子第一次见长矛上还有装饰物,他所见到过的长矛或长戈皆是光秃秃兵刃,何来装饰? 实则他不知,这是刘季在斩蛇起义时为表示自己的身份,他的贴身护卫,三千甲士皆在长矛上附上这种红色细线组成的装饰物,因形似麦穗故而刘季起命为红穗。 不仅三千甲士的长矛上装上红穗,刘季的兵器赤霄剑和丈二金蛇矛上亦有此装饰物。 这红穗随风摆动如同火苗在飘动,既能遮挡视线,亦能混淆视听,确实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瘦子看到此情景,浑身发颤,心生恐惧,先前夸夸其谈的模样荡然无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并军去将 不知走了多久,瘦子终于走进中军大帐,在进帐的一刹那,瘦子脸色铁青,帐内长安前并没有坐着西征主将。 瘦子并没有见到过刘季,故而不清楚刘季是否在场,可是柴武见过,柴武脸上阴沉不定,他扫视便知刘季不在帐内。 只有二将站在长案两侧。 一将生的是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手持乌蛇矛,威风凛凛,正是刘季麾下勇将奚涓。 令一人则是长脸鹰眼,形如韧竹,手持信武刀,正是刘季参乘周緤。 帐中两侧则甲士林立,见到此情景柴武暗叫不妙,欲转身走出大帐却发现身后已被樊哙引甲士挡住去路。 柴武怒道,“刘邦何在?” 或许是受到柴武的一身怒气和阳刚之意的影响,百将瘦子一下子精神起来,刷的一下拔出长刀,亦面对奚涓、周緤怒道,“休伤吾柴将军,胆敢上前一步,立刻让尔等化为齑粉。” 奚涓手持乌蛇矛轻轻向瘦子走来,瘦子不自觉的后退,距离一点点靠近,瘦子脸上开始出现豆大的汗珠。 瘦子用刀指指前方,“不许上前……” 只见一道乌光一闪即逝,瘦子惊恐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小洞,竟然在慢慢渗出血来。 瘦子震惊,他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招的,亦不知为何明明身穿甲胄,对方的乌蛇矛依旧可以刺穿他。 奚涓冷冷道,“武安侯军帐,岂容放肆撒野!” 瘦子难以置信的发觉自己心跳即将停止,呼吸越来越困难,慢慢的倒下去,在倒下去的瞬间由于身子转向,他看到一幅令人震惊的场景,那酒肆中的长者,赠其酒钱之人居然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向这里走来。 后面怎么样,他瘦子再亦没有机会知晓。 这些看似复杂的场景仅仅在一瞬间发生。 直到发觉身后的百将依然死去,柴武才发觉中了计,不仅如此还给对方以口实。 柴武意识到他不该怒吼,更不应该允许瘦子拔刀。 因为这是武安侯刘邦的大帐,里面的如何布置,是否安排甲士在侧,这一切都是随个人兴趣,刘邦在大帐内命甲士林立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他却抢先动刀便是被动。 看着刘季走来,柴武不知该如何面对。 刘季训斥一番奚涓不敢莽撞杀人,便对柴武道,“柴将军南下一路奔波劳顿,暂且在邦处安歇,合攻昌邑之事交予裨将、都尉去做,可好?” 安歇、合攻、可好等词汇快速在柴武脑海飘过,安歇,什么意思,不就是将他软禁在这嘛。 明明是合攻昌邑,是并力而为,怎么变成交予裨将、都尉去做,不就暗指他柴武不用再指挥这支军队嘛。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讯号,对于柴武而言。 可好?能不好否? 柴武内心挣扎,他瞥眼早见四周皆有甲士,可谓是后有奚涓、周緤,前有樊哙、夏侯婴。 想走出这辕门,恐怕绝无可能,柴武心道,“即便吾武艺超群,一人难敌四战将,当真是有去无回。” 柴武知晓今日大意,后悔不听裨将之言,然已无回旋余地,他所带近百甲士皆在辕门外,即便冲进来亦是蚍蜉撼树。 柴武复杂的思绪直接映照在脸上便是阴晴不定,不过亦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本阴晴不定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笑容。 只听柴武道,“柴武一路南下攻城略地至此,当真是疲劳之极,武安侯营寨甲士林立,勇将如云,铜墙铁壁自是安全之极,在此柴武可享无忧之眠矣。” 言毕呵呵直笑。 刘季见柴武临危不乱,虽神情微变,然谈笑自若,暗叹不愧是一员勇将,笑道,“柴将军,有请。” 刘季伸手示意柴武进帐。 此时柴武处在帐幕外,前后皆有战将,他未再犹豫大步走进军帐内。 刘季进帐直接走到长案前落座,示意柴武坐其对面。 柴武犹豫一下,未上前,恐有不测。 刘季笑道,“将军无虑,请。” 刘季同时命左右上酒酒,柴武这才缓缓走至案前坐下。 刘季亲自为柴武倒满一爵,自己举起爵道,“将军,饮下此酒,吾二人只管运筹帷幄,千里之外之事有诸将去做即刻。” 柴武不善言辞,但亦是位铮铮汉子,本想刘季会轻蔑于他,对其颐指气使,他定会找准机会向刘季发难,宁可同归于尽,不愿受此大辱。 可此刻见刘季始终以礼相待,柴武不知如何发作,更没有发作的契机。 刘季举着爵,手在半空一直等着柴武,满脸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柴武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位武安侯并不是来夺其兵,不过是欲与自己共谋大事之人。 理智告诉柴武,眼前此人很危险,笑里藏刀,范增所虑并非言虚,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确是个危险人物。 此时刘季心中苦闷,“吾刘季不过是想与天下豪杰共谋大事,各取所需,为何范增总欲将吾刘季扼杀在萌芽之中,此将倒是为人才,可惜对吾敌意太浓。” 这个时候刘季想起彭越,同样是草莽之身却胸怀大不相同。 柴武看着刘季停在半空的手,心中能想象到周围有无数的目光要将自己洞穿,他回过神立刻笑盈盈的举起爵,“武安侯礼贤下士,柴武敬佩,岂能让武安侯为柴武倒酒。” 言毕,他一口饮尽,便拿起酒樽欲为刘季倒酒。 刘季饮毕,将爵递给柴武,倒是欣然接受柴武之言。 刘季转头对樊哙、奚涓道,“樊哙、奚涓。” 樊哙、奚涓出列领命。 刘季道,“汝二人代吾与柴将军至其大营内调兵遣将,务必请至此一同操练。” 樊哙、奚涓领命道,“诺。” 言毕,柴武心中咯噔一下,心跳加速,他万没想到刘季会来一招釜底抽薪,四千兵马中若中下级武职亦被招来,诸如骑长、校等将,那他柴武之军将彻底瓦解,群龙无首。 柴武心中叫苦,然无可奈何,只得饮闷酒,笑脸道,“能与武安侯麾下战将一同操练,学习行军之事,兵法韬略,那是柴武之兵将福气。” 这个时候柴武已经知晓他的这四千余人马将并入刘季军,那么他这个将领是否还有用当真是福祸难料,未可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并力再攻 北风呼啸不止,像是将天空之蓝衣吹散,露出里面的原本之色,蓝灰色,慢慢变成灰色。 洁白的云朵在狂风之下隐于天空深处,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 风如同玩累一般,停止吹拂,消失不见,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忽然有白色小点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由白色的小点变做白色片状,在蓝灰色天空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向下方的营寨内飘去,落在无风停止的旗帜之上,落在军帐之上,落在草木之上。 忽然一只粗大的手拨动一下草木,将那些白色片状物抓在手里,片刻便化作水,从指间溜走。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降雪兮!” 这道声音浑厚而响亮,夹带着一种喜悦。 一只手推开军帐前的草门,是刘季走出,见樊哙手中捧着雪花,片刻化作水而流走,见其孩童般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 那只粗大的手和洪亮的声音自然是樊哙之手、樊哙之音,身旁是眸如繁星、身如劲松的奚涓。 刘季出军帐不是听见降雪二字,而是听到樊哙的声音,知晓是樊哙、奚涓安然归来,那意味着事情亦办妥。 为心中彻底踏实,刘季还是要亲眼所见,故走出军帐。 由于大风呼啸不止,故而军帐前放置一扇艾草编织的简易门,在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已经下雪。 帐内刘季和柴武笑谈着,但看长安上酒樽的量并未下去多少,可见两人谈的并不欢。 刘季为缓解气氛,不断的找话谈忽闻将雪二字,面色一喜,急忙出帐,这才见到樊哙、奚涓,亦看到其身后的诸多小将。 看着他们一脸的迷惘,刘季心下大喜,柴武则心颤抖一下,一缕愁容上眉梢却稍纵即逝。 柴武眼神扫视这些跟随自己征战的兄弟,他们各个眼神无光,在与裨将相触时他的心揪了一下,裨将眼神明亮似乎在质问柴武,柴武无言的低下头不再看裨将。 得到这四千余人马的补充,刘季只觉底气稍足一些,命周灶、孔聚各自引柴武与裨将入帐休息,柴武看了眼满天的雪花,紧紧衣服,长叹一口气向一处军帐走去。 刘季又在樊哙耳旁低语几句,樊哙便向萧何所在军帐走去,最后他招来奚涓,对其道,“柴武军虽并来,然能否彻底收编,还需一番功夫,可有信心?” 奚涓闻听此言有些震惊,自他以舍人的身跟着刘季,东奔西走,见过太多身边同伴死去,渐渐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跟着刘季能走到最后,身边的同伴都相安无事,从没想过自己能如萧何、曹参、樊哙、卢绾等或得到重用,或得到重视,能给老母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能有衣食孝敬老母即可。 此刻刘季之言带着很明显的意思,要将这四千余人马交予自己打理,如果引领的好他将是刘季攻城略地的一支力量,算不上左膀右臂,亦能岂能舔砖加瓦的作用。 奚涓声音发颤道,“奚涓定竭尽所能,不会辜负沛公厚望。” 刘季拍拍奚涓肩膀宽慰道,“无需太多压力。别光只顾攻城略地,一些战利品还是要获取一些,派人给老母送去。” 说完此话,刘季便向萧何所在军帐走去,看着刘季的身影,奚涓直觉两眼酸胀,眼前有些模糊,感觉有液体自眼眶溢出,沿着脸颊不争气的流下。 雪花还在飘落,携带者一股寒气,打在奚涓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反而觉得有一股股暖流自心田而出,不断向四肢涌去。 暖暖的,不知是泪水之温还是雪花化水之温。 足足愣神三盏茶的时间,奚涓才向辕门外走去,挑选百名善射的骑士,纵马向西边军营奔驰而去,那里是柴武军所在地。 雪花依旧飘落,越下越密,越下越大,一个时辰后整个刘季营寨便处在洁白的世界中,美丽的雪白世界似乎让人短暂的忘记悲伤。 士卒们见到满天的雪花抑制不住的兴奋,雪花的到来预示着年的到来,或许是晶莹剔透的雪花有治愈作用,让这些士卒皆暂忘记背井离乡之苦,忘记与秦军作战牺牲兄弟带来的悲伤。 有几道人影在雪花之中朝着一个军帐走去,他们皆身披毛茸茸的披风,踩着脚下咯吱吱的雪,钻入那燃着炉火的军帐。 军帐内摆满简易的小案,诸多军吏皆落座,此刻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忽然间安静下来,像是商榷好似的,那翁杂的声音居然能在同一时间消失,实在匪夷所思。 只见是刘季走进帐内,这嘈杂的声音才一时间安定下来。 刘季扫视一眼发现除曹参、周勃、灌婴在出征外,萧何、樊哙、夏侯婴等皆已安坐,魏申徒武蒲,柴武皆已在,便走至长案前,道,“诸公已到,开始吧。萧丞,给诸公讲讲。” 萧何开口道,“武安侯欲再攻昌邑,诸公以为如何?” 萧何之言落地却没有回应,一时间竟然无人响应再攻昌邑。 见无人言语,卢绾见刘季虽然面带笑容,然眉毛跳动一下,便开口道,“昌邑将勇兵食多,有猛将彭越相助尚且无法攻下,再攻若不利将有损士气。” 萧何听卢绾唱反调,心下大急,用眼神与卢绾交流,意思是,“怎么能与沛公唱反调,亦只有汝敢违沛公之意。” 卢绾则用眼神示意观刘季,发现刘季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诸将。 樊哙的声音将萧何从思绪中拉回,“怕秦作甚,如今沛公兵力增加,又有魏将相助,何愁不破?” 樊哙与卢绾的一正一反的对唱渐渐引起诸将的议论,慢慢开始放开思维,大胆的畅所欲言。 心中不愿再战的似乎亦找到靠山,不断的支持卢绾。 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将皆支持樊哙之言,大谈如何破城,如何引蛇出洞等,所思所想简直是天马行空,匪夷所思。 见此情景刘季脸上笑容如花。 萧何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魏申徒与魏将皇欣有兵马六千,军中多有云梯战车,擅长攻城略地,得二人相助,破昌邑胜算颇大。然如何破之,诸公可有对策?”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再攻昌邑 魏申徒武蒲听闻萧何谈到魏兵之威时,他神情盎然,一双眼眸亮如烛火,默默环视诸将,没有言语,大有傲然之气,却只见刘季麾下诸将吏各个气度不凡,尤其是萧何、卢绾、夏侯婴、樊哙、周昌、周苛、陈贺、周緤、周灶、孔聚等人,心中不禁暗赞。 见无人言语,刘季道,“昌邑地处四郡要塞,交通便利,攻下此城,可拆解秦军,令其无法连横,已定砀东,若再定砀北,可西进无忧矣。诸公有何妙策破昌邑,旦言无妨,若破昌邑重赏。” 刘季言毕,诸将响应皆以为昌邑需再攻,若不攻而贸然西进恐有东西夹击之危。 渐渐的,本是两派之言慢慢变为一个声音,那就是再战,必须再战,再攻昌邑。 刘季之言虽未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诸将一时间拿不出很好的破城之策,但却起到一个很少的凝聚作用。 攻战昌邑在诸将心中慢慢定下来,既无突出的妙计,那便用寻常之法攻之,这是刘季和诸军吏一同商榷的结果。 昌邑之南,单父之北,山林之处已经白茫茫一片,这场雪令昌邑之人无论是国人还是农人皆兴奋不已。 昌邑入冬寒冷少雪,如今瑞雪兆丰年,乡野农人兴奋不已,昌邑城内的守将更是兴奋。 城墙之内有一三进大院,院内炉火通红,锐气腾腾,雪花飘洒,洒落在一支独秀寒梅,梅花香气扑鼻。 梅花依窗而栽,窗内有三人正在饮酒赏雪。 昌邑县尉对县令道,“此雪祥瑞,有此大雪,乱贼难以攻城,定会休整以待来年,吾等可过个好年。” 昌邑令满面笑容道,“天降大雪的确祥瑞,先前乱贼攻城不利,有大雪相助,贼休想再有越轨之举,若选择合适时机倒可以给贼子一痛击。” 县尉点头道,“若贼子敢来,吾定引大秦铁骑踏碎贼子头颅。” 县丞亦道,“昌邑城易守难攻,城中又有县尉这样的勇将,其实贼子所能觊觎。” 县令被县尉、县丞的几句话说的是激动万分,眉梢上的那最后一丝愁容亦消失不见。 酒至半酣,县尉忽然想起什么,噌的站起,就要向外走,县令惊讶,“县尉何故离去?” 县尉直觉酒劲直冲脑门,含糊不清道,“巡视,以防盗贼。” 昌邑县令见县尉离去还以为有何事,见是巡视小事便道,“此等小事,尉何必亲自去,遣一小吏去即可。况且贼子此时岂会攻城,快坐下,来,再饮一樽。” 县令招呼婢女再上一樽酒,看着绿衣女子飘然而去又飘然而来,县尉那一身肥膘笑的乱颤,“此言吾出,如今反要县令提醒,吾当自罚一爵。” 此言一出昌邑县丞立刻打趣道,“休想,这樽酒乃县令好友相赠,已珍藏多年,汝欲借机多饮,岂能让汝得逞?” 见欲自罚的县尉言辞诚恳,县令准确亲自为其倒酒,此刻听县丞一言,恍然大悟笑骂道,“然,汝休想多饮。” 县尉抿抿嘴,见雕虫小技被识破,咧嘴直笑,最后三人相视大笑…… 昌邑城东南,一片白雪皑皑之下有一道红色的线条自向东在缓慢蠕动,不断向昌邑靠近。 这条红色的线条与从南向北的黄红色线条相遇,慢慢汇聚在一起。 红色的线条是魏兵,那黄红色线条自然是刘季所引楚军,两支军在昌邑城南汇聚。 只见魏兵的红色旗帜上有一“皇”字,将字帅旗下有一将,生的是砖红脸,虎角眼,四肢如松,背如磐石。 此将见楚军帅旗下有一长者相貌不俗,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须发乌黑,隆准而龙颜,便知此人定是楚军西征统帅刘季。 这位魏将纵马上前,见那长者身旁正有魏申徒武蒲相伴一侧,确定是刘季,便道,“魏将皇欣见过武安侯。” 刘季见这魏将音容不俗,当真是一员虎将,当下下马相迎,“邦得遇皇将军相助,今日昌邑可破,拔城之时,邦请诸位兄弟饮酒。” 魏将皇欣不曾想刘季会下马相迎,着实一惊,立刻亦下马回礼,两人相见寥寥数语却相谈甚欢,刘季亲自引皇欣至一大树底下临时搭建的军帐内。 攻城诸将随刘季入帐,大雪之下在一个拥挤的军帐内决定着一场即将上演的大战,决定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风卷雪花,将一切颜色尽染为白色,天地虽有大美,难掩满天雪花下的欲望与躁动。 啧啧发抖,昌邑城上的士兵感觉很冷,然而眼睛是亮的,因为眼前的景色太让他们着迷。 痴痴的看着远方,看着原本色彩斑斓的景色化为天地一色,洁白的世界令他们有些恍惚。 就连五百主(统领五百人的小将)亦不来巡城,不知躲在哪家酒肆饮酒,故而这些士兵开始为自己找抵御寒冷的办法。 雪景虽美,然抵不住寒冷之苦,当身子逐渐僵硬麻木时,这些景色终究不能产生温度,令人舒畅,心旷神怡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 为此有个秦兵冒着杀头大嘴,开始从怀中逃出一个酒袋,咕咚咕咚饮了几口,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自胸口向四肢疏散,说不出的舒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声很小,但却让这位士兵脸色煞白,他下意识的看向两旁,发现距离自己十步开外的兵卒并没发现自己异常。 这个秦兵内心庆幸,正欲将酒袋放回怀中,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酒袋夺过。 此秦兵大惊,扭头一看是颇为熟悉的秦卒弟兄,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有暖身之物为何不与兄弟分享?” 这位秦兵苦笑道,“吾这酒太烈,恐兄弟们饮不惯。” 黑暗大汉没有再言语,扬起酒袋咕咚咕咚饮起。 酒香开始在箭楼附近弥散,接下来这位秦兵看到让他很震惊的一幕,居然很多秦兵亦从怀中取出酒袋,各色各样。 大秦烈酒给士兵们带来浓浓暖意,抵御美景之寒,亦换起他们体内的热血,欲大喊,欲抒发心中的苦闷,他们真的很想回家与亲人团聚,一起饮米酒,食野肉,过一个舒坦的一天。 可是无情中有一股力量禁锢住他们的豪情,没有敢喊出来,只是流下两行热泪。 第三百二十八章 雪中顽石 酒劲上涌,远方的雪山与野林皆有些恍恍惚惚,出现一些叠影。 满天的雪花中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一些白点,这些白点在迅速变大,以至于这些士兵认为这烈酒实在是上头。 面对这些迅速变大的白点,他们脸上挂着笑容。 “此雪怪异,雪花怎能迎风而长。” “好大的雪花,今年不同往年。” “偌大的雪花,明年可抱两娃。” 在他们的畅想当中,空中的巨大雪花显了本面目,那根本不是什么雪花,而是白色的石块。 半人多高的石块砸向西侧箭楼的篝火处。 燃烧的油火四处飞溅,在雪中飞舞,如同飘飘起舞的红色蝴蝶。 美丽的红色蝴蝶瞬间让大秦士兵清醒,这不是雪花而是贼军在攻城。 只见白茫茫的城下不知何时出现一片赤红,仿佛从地底下钻出的赤浆,红色战服的魏兵此刻在皇欣的指挥下弩车正在缓缓靠近城墙。 弩车一边向前走,一边发射出一块块尖石。 魏兵中的大力士努力的推动着弩车,弩车上的士兵不断的向弩弓上安装石块。 皇欣挥舞长剑,剑指昌邑,怒道,“砸,狠狠的砸,砸破城墙,攻入城中,诛杀酷吏。” 皇欣怒吼之后又是一波轰砸。 满天的怒石唤醒清冷的美梦,昌邑县令、县尉火速赶往箭楼,并加派一些勇士登上城墙。 昌邑县令离开盾牌,向城墙望口走去,极目望去,只见下方白茫茫的大地上摆满方阵,片片红色上方是一抹散发着青光的长戈、长矛。 红色方阵旁边却是很奇怪的方阵,红色中夹杂黄色,但旗帜皆为黄色。 天地之间的白色将这支军队衬托的非常明显,灰黑色的长戈、长矛虽只占据一小部分,然而却有着最为醒目的位置,那是中军位置。 此刻魏兵的旗帜在迎风在嗦嗦作响,皇欣指挥弩车不断向昌邑投石,石如雨下,片刻皇欣摆动令旗,弩车缓缓退后,弓箭手却迅速上前。 闪着青铜光芒的的箭镞犹如冰凉的青雨洒向昌邑之城。 昌邑县尉见满天雪花之中忽然青光闪烁,第一时间将县令拉向盾牌,同时高呼,“上盾。” 话音未落,昌邑县令便听到头顶之上乒乓乱向,心中骇然,额头直冒冷汗,平时他见县尉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颇为心驰神往。 如今贼寇来攻,县令亦亲身上阵鼓舞士气,二来找找大秦威武的感觉,免得整日梦中破城清醒。 有必胜信念,有大秦锐气,亲眼所见,想必梦中必然会安然入眠,这才冒险以观,不料赶上这险之又险之击。 头顶的乒乓之声自然是箭簇与盾牌相碰之音,竟然有着很奇妙的节奏感,可是这节奏感却是带着一份寒意,若是没头顶的士兵拼死护卫,恐怕他县令就此交代。 昌邑城下,千军万马中有一处精锐所在,此刻那里正在轻声坐谈。 此刻刘季已然下马,坐在一片草地上,正与魏申徒武蒲交谈,身后两旁站着奚涓、周緤,对面是萧何、卢绾等。 樊哙、夏侯婴此刻正在阵前督战,随时在等待刘季的命令,便开始攻城。 刘季则道,“魏兵连续弓弩攻击,还能支撑多久?” 魏申徒武蒲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道,“魏兵弓弩较多,定可将秦军射的不敢露面。” 刘季点点头,“即是如此,卢绾,告知樊哙再晚一个时辰攻城。” 刘季说出此言时目光扫一眼武蒲,见武蒲脸色闪过一丝异色,眉头轻轻一动,开口道,“魏兵装备虽多弓弩,然兵力有限,倘若秦兵反击,恐难以支撑太久。” 武蒲此言落地,刘季心中这才知晓皇欣战力的老底,虽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彼不仅是秦军还有盟军,若盟友不知,很难恰当的配合。 刘季道,“卢绾,汝与奚涓引兵从城东佯攻,吸引秦军注意,命樊哙、夏侯婴随时接应皇欣将军。” 卢绾、奚涓领命,这是奚涓第一次将刚并之楚军投入到战斗中,心情激动之余还有些紧张,卢绾看出奚涓的神情,便宽慰道,“新并之军,不知忠诚,沛公之意不过是欲让吾等试之,其后才是吸引秦军注意,不必太过紧张。” 奚涓自然知晓这是一次试探,可对他而言此亦是试探,效果好,那么在刘季之下必然还有会更多仗可打,随之而来亦有更多战功可立。不过奚涓还是很感激卢绾之言。 在卢绾、奚涓走后,刘季便听到阵阵冲杀声,便起身到,“吾等上巢车以观进展如何?” 萧何则反对,认为巢车虽然可观察城中秦军状况,亦能统揽全局,可亦容易成为秦军攻击的靶子。 秦军自然知晓能上巢车之上多为将帅,因此常用小型弩车攻击巢车,除去绝敌军窥伺,亦可无意中诛杀将帅。 萧何反对,其他文吏亦跟着反对,刘季则道,“吾提三尺剑闯天下,岂能怕秦军暗算。” 不过刘季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上巢车,道,“若秦真的攻击巢车,反而会打乱魏楚联军,还是上前观战吧。” 几人骑战马在人形盾墙的保护下,缓缓向战前靠近,这个时候刘季看到魏将皇欣已然命魏卒开始推云梯开始第一轮的攻城。 昌邑城墙上,箭雨过后,县令没有再听到乒乓之声,取而代之的是冲杀声,判断贼寇开始攻城。 昌邑县尉正欲阻止秦军箭雨反击时,昌邑令却想到一个非常怪异的法子,他与县尉商榷击中一部分兵力着重攻击有将旗的位置,或者攻击有严密防护的位置,专门打乱贼寇的正常指挥。 县尉道,“此乃好计。” 之所以想起此法,乃昌邑令平时处理公务常最烦他人打搅,往往会打断思路,甚至让他重新思考。 没有带过兵的昌邑令亦未曾想此法立刻得到昌邑县尉的响应。 县尉亦是茅塞顿开,此刻他想到的全是如何快速组织对贼军的有效打击,如何让攻城之军伤亡惨重,不曾相过去扰袭贼军指挥处。 此法可行主要是城下指挥攻城的将帅没有选择避开弩箭之地做指挥地,他们没有安营扎寨,做长期的攻坚战。 看样子欲速战速决。 魏兵在魏将皇欣的指挥下,一波又一波的发起进攻,可是昌邑这座城池仿佛雪中顽石,纹丝不动。 第三百二十九章 楚魏连攻 在魏兵动用带轮云梯攻城时,樊哙引兵用冲车亦开始发起攻击,巨大的冲车载着尖木向昌邑城门驶去。 樊哙骑着战马在昌邑城下欲来回督战,指挥冲车向城门发起进攻,提着弑神斧刚发起冲锋,便听闻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 秦军开始组织反击,在箭雨之下樊哙舞动巨斧挡箭,奈何箭矢太多情急之下他脚夹马腹向冲车驰去,跳下战马,钻入冲车的木板之下。 噔噔噔之声响起,冲车缓缓向前,楚兵见麒麟战将之一钻入冲车中与之同战,推动冲车的楚卒受到鼓舞,各个如蛮牛一样奋力向前推动。 冲车辚辚隆隆,不断向城门靠近。 忽然樊哙听到砰的一声,如一声巨雷,咔嚓,樊哙第一时间感觉不妙。 抬头一瞄发现冲车的大木板居然被一石块砸出一个大洞,木屑乱飞,当场一名楚卒死于非命。 一个洞口出现,便像是耗子打洞一样越来愈大,箭矢时不时射入,石块亦会下落,而且越靠近城门箭矢和石块越密集。 樊哙心中大叫不妙,“平时坚硬如铁的木板,今日怎么碎裂,若驶入箭矢密集处危矣。” 虽言反秦之后身死早就置之度外,每日行军打仗脑袋亦如悬在腰带上,可当真面对死亡,尤其非拼杀死于战场,意外之死自是心有不甘。 攻击已经发起,撤兵自然来不及,樊哙快速的寻思当如何应对,便在此事奇怪的事情发生,樊哙只见前方的箭矢忽然减少,石块亦少。 奇怪,不解。 樊哙自然知晓此时不是疑虑之时,当即下达命令撤换冲车,冲车后的楚兵随着樊哙的指挥开始向东边转向。 原来是在东向发生激烈的攻守之战,指挥者是卢绾和奚涓。 奚涓新编收的这支楚军居然战力不弱,对敌上勇猛异常,两辆云梯攀在城墙上,楚卒像是攀登者不断的向上冲,仿佛下方有未知的危险,上方才是安全。 奚涓为鼓舞士气,也许是想彻底收服这支新并之军,一手持盾牌,一手攀登,改换短兵刃,在腰间悬着一把长刀,直向上冲。 楚卒受到鼓舞倒是一波又一波的向上冲。 在下方的卢绾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只见攻城之卒随着满天的雪花开始慢慢下落。 越向上下落的越多,卢绾看着内心的震撼越来越大,这的确是一支悍军若是就此消磨掉着实可惜。 便命士兵吹响撤兵号角,停止攻城。 在云梯上的奚涓见到身旁的士卒不断下落,城上的敌军由下石竟然变成一种液体向下倾倒,奚涓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液体令人不仅有黏黏的恶心感觉,还滑滑的,很多向上攀登的士卒一直在防备石块和箭矢,不料液体挥洒一身。 湿润的液体在大雪的寒气之下虽然并没有立刻结成冰,但是却让着力处变的滑溜溜的,直接让许多士卒跌落下去。 这种液体简直比冬日泼水结冰要好用的多,结冰之后如果用大火烧之便会融化,可是此液体却会主张火焰。 奚涓立刻下达命令,“云梯撤离城墙。” 云梯下的士卒急忙推动冲车后撤,终究还是有火苗开始如火蛇般自城墙上向下游动,迅速攀上云梯。 木制的云梯虽然顶端有金属包裹,然炽热的火焰却让楚卒无处着力。 火蛇像是咬不动云梯顶端开始缠上士卒,凄厉的惨叫声开始响彻天地。 卢绾见此情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好在他擅长一向本领,火速向刘季禀报。 刘季与诸军吏在众勇士的护卫下已至前军观察攻城状况。 此刻的魏将皇欣亦与刘季同处一指挥之地,由持盾牌的甲士组成临时幕府。 楚军这方则是刘季、萧何、刘交还有柴武,说亦奇怪,在部署攻坚站中柴武居然甘愿屈居奚涓之下,共同指挥攻坚。 刘季没有再让柴武接触本部人马,反而升其武职与诸军吏共同指挥这场攻坚战。 魏兵这边则是皇欣、武蒲,此时的皇欣脸色铁青,可谓阴沉似水。 皇欣对刘季道,“未曾想此守将手段变化多端,吾魏卒损失惨重,如此看来今日攻坚还需仰仗武安侯。” 皇欣之言带有一丝心痛,似乎亦带有一丝埋怨,不知是埋怨自己还是埋怨武蒲,总之魏兵不该做先锋。 刘季听出话音,正欲开口只见一位勇士在萧何耳边低语几句之后,萧何脸色微变。 萧何快速向刘季走来,耳语几句后眉头紧缩。 刘季转身见周緤在身旁,便欲开口,忽然咣的一声。 声音震耳欲聋,大地皆有些发颤,轰然而来的声音直接让刘季两耳嗡嗡作响,耳鸣不已。 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又变得很刺耳,只见周緤拉着他躲避,嘴里喊着什么却听不到。 “保护沛公!” “保护将军!” “保护申徒!” 紧张的呼喊声,轰砸的隆隆声,盾碎裂之声,骨骼断裂之声交织在一起。 可是刘季全听不到,然而却知晓此刻的危险状况,视线所到之处,包铜之盾碎裂,木屑纷飞,血肉飞溅。 楚卒被砸的四散飞起,失去楚卒掌控的长戈乱舞。 刘季奔走之中对着周緤大喊,“撤兵,鸣金撤兵。” 周灶、孔聚护卫着刘季向安全地带撤离。刘季对身旁的周緤道,“快,砍断帅旗。” 退到一棵大树之后,刘季耳鸣才好,只见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亦是狼狈不堪。 由于遭袭,刘季命令传达延迟,等到卢绾、奚涓、樊哙等皆回来时,新的简易军帐已经立起。 樊哙感叹,“若非奚涓引军吸引秦军注意,险些无法脱身。” 樊哙、卢绾、奚涓回报战况后,刘季陷入沉默,这昌邑远比他们想像的难攻。 坚硬的冲车居然被巨石砸出大洞,这需要动用多大的人力才能将如此多巨石抬至城墙之上。 魏将皇欣认为此次秦军攻击他们将帅之地纯属偶然,认为在秦军稍作懈怠时发起猛攻。 对于首战攻城不利,皇欣似乎有些耿耿于怀,他期望楚军能给秦军一痛击,即告慰牺牲的魏卒,亦探探刘季军的实力。 第三百三十章 冒然西进 可刘季由樊哙、卢绾、奚涓回报之战况,加之他对昌邑守军的了解,刘季断定此次袭击绝非偶然,定是预谋为之。 据樊哙之言唯有靠近城门处才会有巨石下路,稍远距离皆为中等石块,利于远距离抛舍,如此巨石向他们抛来,定是刻意为之。 皇欣认为不太可能,秦军不会集中精力专门向将帅之处投石,与刘季产生分歧。 魏军中曾有人建议将旗不出,秦军如何袭之,结果皇欣指挥千军攻城不可避免使用令旗,令旗一出再次受到轰击,此刻才知秦军不是偶然为之。 樊哙引兵再试,果然遭遇再次攻击,若非早有准备,将旗之处并未有他指挥的身影,空有不测。 经有两次试探,刘季与皇欣两位统将这才达成一致,秦军组织一支军专门瞄准他们进行轰击,大有擒贼先擒王的意思。 秦军居然想依靠这支军,凭借最优秀的弓弩装备,以击杀对方将帅而提前结束这场攻城战。 接下来的情况令刘季和皇欣两位统帅颇为不解,不知秦军如何判断他们所在,居然每过几天便会对刘季和皇欣所在之处进行轰砸。 如果楚魏联军进攻,不出一个时辰便找到他们所在,用巨抛砸,不进攻则过一两天来一次。 十日后,漫天雪花已经停止,冷风呼啸,大地依旧白茫茫一片,没有融化,昌邑城下白色中有片片红色和黄色。 风吹着两人的衣襟梭梭作响,一人是美须髯的刘季,另一人则是皇欣。 看着不远处被大石砸垮的军帐,刘季笑道,“有意思,居然能追踪吾等,有意思的打法。” 刘季身后的萧何站的笔直,但脖子却有点畏缩,他紧紧衣服,搓搓手,天气越来越寒,开口道,“多日攻城不利,粮草将尽,沛公是时候做出抉择。” 刘季转过身,道,“走,进帐商榷。” 刘季为首鱼贯而入,众人进到帐内感觉到一丝丝温暖,帐外依旧大风不止。 刘季回顾这几日的攻城,着实令他震惊,樊哙引兵再次进攻,冲车没再坏掉然却止步前护城河前。 用木板架起来的路被秦军用抛石砸的粉碎,好不容易过护城河却被密集的箭矢击退。 这让樊哙不禁感叹昌邑守军究竟储备多少石块与箭矢。 后来换作奚涓和夏侯婴,军队迈过护城河却在攀城上伤亡不少,心疼的刘季立刻召回夏侯婴。 刘季最怕是夏侯婴这位擅长驾车的御夫有闪失。最后皇欣又亲自引兵发起猛烈进攻,这次的情况却令人哭笑不得。 当皇欣的魏兵如一团火焰一样在白色的大地上向前推进时,本来灰暗的天空却出现亮晶晶的东西。 居然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冰块自上而下砸向他们。一个个魏卒被冰块砸的头破血流,由于冰块的光滑令大军前进速度放缓。 这冰块居然源源不断的乡下砸,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皇欣气的欲吐血,引军退回,此刻他的脸色苍白,“自吾引兵至今尚未有过如此重挫。” 言至于此,皇欣的嘴角禁不住抖动起来,叹口气接着道,“此城池不易再攻,今冬难克制。” 武蒲亦一脸怒容道,“秦军定时知晓吾军粮草不济,居然敢出城追击。” 武蒲、皇欣二人攻略魏地虽不说百战百胜,亦连下数城,今日与刘季并攻昌邑,居然遭受重创,着实憋屈。 尤其是皇欣引军撤退时居然遭受秦军出城掩杀,皇欣虽然恼怒,欲再攻秦雪耻,武蒲却告诉他魏军粮草短缺。 满腔的怒气随着这句话渐渐消散,最后他无声的待在营帐内直到刘季召集诸将共商大事。 刘季从皇欣的脸上看出退意,这场战斗将成为独角戏,刘季鼓励众军吏,昌邑城久攻之下必然是强弩之末,成败常在一念之间,安能不知秦军已在守与降之间。 言辞激昂,鼓舞情真意切,然皇欣还是选择离开,在诸将的注视下大步走出军帐。 皇欣作为魏将去留自不在刘季管辖,不像柴武可并之。看着皇欣离去,武蒲无奈向刘季拜别,“武安侯,他日有缘再见。” 两人离开后,军帐内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人言语,诸将皆知刘季打昌邑的决心,这关乎着西进入关的进度,关乎着西进的下一步。 有昌邑在如背有芒刺,为此刘季势在拔城,正因如此刘季并柴武后即便无魏将协助依然要攻城。 情况出乎意料,有魏将皇欣协助尚且无法攻克,如今只剩下刘季,该当如何,刘季一时没注意。 诸将居然非常配合的皆保持沉默,气氛有些阴冷,炉火似乎亦感应到刘季的心情,将烟亦收敛起来。 无论刘交、卢绾还是萧何、樊哙等皆没有开口言语,深怕打扰刘季的思绪。 忽然刘季咳嗽一声,开口对萧何道,“还有几日粮草?” 萧何回道,“仅有五日粮草。” 五日,五日之后无粮必退,若秦军出城追击后果不敢想,思虑片刻,疑云不定的眼眸忽然变的明亮,“若退兵,当还至栗县休整还是西进,诸公可有高见?” 退至栗县休整伺机再战昌邑,还是冒险西进,这是一个艰难抉择。 一直默默未言语的刘交却率先开口道,“西进有险,然内藏巨大无限,如那项羽破釜沉舟却打开另一番天地,弟问砀西多贤士,若得贤才相助,安知未能破僵局?” 刘交此言无什具体可行之计,虽为笼统之要义,却打开一扇门。 刘季闻言虽未搭话,却微微点了点头。 刘交此言揭开一个讨论,诸军吏各自发表意见,战将皆以为向西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昌邑秦军敢出城来击,樊哙、奚涓、孔聚等皆表示让秦军有来无回,那时的秦军不过是离水之鱼,蹦跶不了几下。 萧何则开口道,“何有一计,可令昌邑军不敢轻举妄动。” 刘季道,“道来听听。” 萧何接着道,“巨野有彭越这支悍军,若沛公许之昌邑城破归彭越,昌邑军出城,楚击其外,彭越攻其城,定可永绝后患,昌邑自此而破。” 第三百三十一章 高阳酒徒 萧何之言令刘季坚定冒险西进的决心,首先赞成萧何之言的是靳歙,他认为昌邑军善守并不敢与楚军正面交战。 靳歙断定昌邑西有魏兵,北有彭越,出城必死。 看到靳歙发言,刘季想到自己的左膀右臂吕泽,吕泽此刻在栗县为刘季筹集粮草,训练新募士兵。 萧何负责统筹粮饷,吕泽目前便是负责执行,由吕泽的尽心尽力尚只有五日粮草,可见此冬栗县收成并不好,需尽快找到粮饷补给之法。 刘季见樊哙、靳歙、奚涓、孔聚等战将皆主张直接西进,刘季心下大定,便道,“弃昌邑,进砀西。” 听闻刘季大定之言,诸将皆跃跃欲试, 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在昌邑城外久攻不下,诸将不仅心神受折磨,亦无兴趣活动可言。 西进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未知,意味着新鲜,心中跃跃欲试,未知危险亦淡化不少。 刘季道,“传令,命吕将军即刻从栗县发兵,于睢阳汇聚,共商西进之路。” 靳歙原本在吕泽帐下是一员战将,但经由吕泽推荐他甘愿入以中涓身份跟着刘邦。 吕泽荐言亦很巧妙,言靳歙忠勇可为刘季侍从,至此靳歙便由吕泽转至刘季身旁。 对于吕泽刘季毫无顾虑,然对所荐之人较为谨慎,非信任问题,而是刘季对人尽其才的要求。 刘季一直在默默观察靳歙。靳歙自荐愿为楚军断后,刘季遣奚涓与之共同断后。 不知何时大雪飘飞,天地白茫茫一片,两支军在睢阳之北汇聚,大军原地休息。 一简易军帐快速在一棵树下搭建而成,一将一帅走入帐内,将则面如冠玉,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正是吕泽。 帅则神情淡然,美须髯,抖动红色披风将雪花洒落,走入军帐。 随后萧何、刘交、樊哙等诸军吏进入,狭小的军帐内只容下十几人,重要的军吏聚集帐内。 远离城池,天地之间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刘季眼神时不时望向东方,大雪之下看不清前方还有什么。 吕泽心中叹息,“妹婿内心终究绕不过昌邑,还是另有心思?” 吕泽如此想着,便没有打扰刘季的沉默,吕泽没有言语,其他诸将便保持沉默。 不知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树枝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刘季只见一支彪军驰来,为首的二将乃奚涓和靳歙。 只见靳歙脸色有些苍白,甲胄之上有点点红渍,奚涓倒是还好,刘季面露担忧之色,走出帐外,“伤势可重?” 靳歙跳下战马,左手去扶右肩,面露微痛之色,“不妨事,秦军欲追,吾与奚涓二人给予秦军痛击,打的相当痛快。” 奚涓亦道,“昌邑军断不敢再追击。” 听闻二人的战况,刘季面上露出微笑,如阳光般的微笑,“进帐。” 简短的两个字,听在靳歙、奚涓心田却有一股暖流,听在吕泽、萧何心田便知刘季西进之心彻底落地… 大雪渐渐变小,光线渐渐变暗,雪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军帐内的烛火亮起。 军帐内的声音由嘈杂的鼎沸之声变为与虫叫般此起彼伏,只剩下几个地名之音在黑夜之中跳动。 最后陷入沉默,周围只剩下虫鸣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唤醒冬眠之虫。 军帐之内只闻虫鸣,烛光变的弱,油脂即将燃尽,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明亮异常,刘季轻启嘴唇,“高阳。” 高阳,这座城池第一次印在刘季脑海,高阳此地刘季开始并未太在意,而是非常关注它附近的陈留、外黄、开封等城池。 想到高阳距离目前曹参、周勃他们较近,彼此亦能很快照应,军令传达可在一个时辰之间,故而刘季开口打破宁静,“借道高阳,一来徇陈留郊以包围陈留,二来寻访贤士。” … 风止雪停,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洒向高阳,银装素裹,给清冷之美染上一层暖意。 红日透光枝叶间的冰雪照在一家酒肆白墙上,竟然映照出一道彩虹,远远望去令人顿生遐想。 如此美景却被一道极不协调的声音打破,“无赖酒徒,何时还吾酒钱?” 顺着一缕清晨瑞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老者躺在木制地板上。 此处虽是二层,但窗户外的清冷之气还是不容小视,可这老者一头灰发,一身酒气,醉态龙钟的斜躺着。 一位身穿深衣的中年人面有怒色,“汝乃狂生,诸多酒家不留,吾观汝衣单身薄,天渐寒,赠汝酒取暖,奈何赖在酒肆不走…” 言至此这中年人忽然身子一振,仿佛想起什么,走到酒架处,伸手去拎酒罐,发现很轻,他脸色煞白,再提一罐发现依旧很轻,他眉头紧皱。 最后中年人转过身看着灰发老者,嘴角忍不住的抖动,“吾之酒呢?” 灰发老者笑道,“吾饮之耳。” 中年人看这位老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恨色,“汝之腹岂能容下此几罐乎?” 灰发老者打了一个酒嗝,忽见对方目露狠光,忙道,“不过是夜太冷,吾多饮葫而已。” 说着灰发老者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 中年人面色难看,阴沉似水,“汝竟一夜藏于此偷饮?” 灰发老者摇摇头,“非也。借酒而已,吾有酒钱,只是提前迟付耳。” 中年男子当真哭笑不得,“小小里监门吏,何来酒资偿还此几罐美酒?吾怜汝天寒体冻,赠酒暖身,汝居然藏在酒肆夜晚偷酒!” 男子越言越气,“休再让吾见到汝,快…走…别扰吾清晨开门迎客!”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这家酒肆的店主,本欲喊滚字,直觉有辱斯文,且对老者亦有些怜惜,乡里皆称老者狂生,虽为里监门吏却县中豪俊无一敢任意驱使此人,故男子亦觉老者不凡。 然老者一夜之间饮光他心爱之酒,他第一次愤怒,暂且忘记这老者乃被众人称为狂生之人。 或许在这位中年男子眼里,这酒徒估计一生潦倒,难有作为。 这位狂生见酒肆之主脸色不善,便揉揉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努力的起身,将自己的酒葫系在腰间踉踉跄跄超楼下走去。 “郦食其,为何又被轰下来?” “今日怎么如此早?莫非昨夜未归?” “上月欠吾酒钱何时还?” “何时兑现请酒之言?” “对啊,汝之酒,今生能否饮之?” 这位叫郦食其的狂生一下楼便引来众食客纷纷议论,讥笑者有之,挖苦者有之,讨债者亦有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刘吕分兵 面对众客的议论,郦食其大笑一声道,“竖子见识浅薄,鼠目寸光,吾郦生胸有大才,他日一飞冲天,封侯拜相,焉能缺尔等几碗酒?” 郦食其原以为此言可镇住这些妄言,谁知竟引来更加尖酸的嘲弄。 “汝之大才可堪封侯拜相奈何大半生甘愿在乡里做个小小监门吏,莫非要做个门侯?”此人一身学子打扮,道出此言直接引得酒肆满堂哄然大笑…… 红日冉冉高升,空中冷气淡许多,劲松针叶上的雪花慢慢消融,针叶焕然一新,在瑞光的照耀下晶莹的水柱如彩珠一般滚落。 一支军队悄然向高阳驶来,奔逃的为首几骑忽然慢了下来,其中一位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他捋捋胡须对身旁的几人道了几句,便见那身穿甲胄的几将纵马向高阳城奔去。 这位美髯公自然便是刘季,他命樊哙、奚涓、靳歙等武将率先进城,他反而令军队暂时原地休息。 军中没有看到吕泽的身影,这是因为刘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柴将军南下至栗县让刘季非常警惕,刘季敏锐的感应到范增南下入关的计划不会就此罢休。 赵地战事不利,范增自不会分身去打入关的注意,如今听闻王离战败,战局逆转,那么范增这只手亦开始伸向西进之路,如此以来项羽不仅占有救赵之功,更可能先入关。 如果是那样,他刘季这位楚怀王钦点的西征统帅就成为摆设,不仅显得无能更会失去楚怀王的重托。 思来想去刘季便与刘交、萧何、吕泽、周苛、卢绾等重要军吏商榷。 周苛进谏道,“范增之举有违怀王之约,不助反而抢功,亦失名士风范,当发兵以绝之。” 刘交亦道,“赵地之将多有称王入关之心,尤其武臣旧部将,其死后群将无首,各有异心,亦当防之。” 萧何对兵事不是很了解,但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赵将司马卬拔朝歌,略定河内郡,距三川郡较近,若其渡河入关得天独厚,可先于吾军,诸如此将者恐不止一人,皆绝之恐陷泥潭,不如遣一大将渡河收编以绝后患。” 刘季点头赞成,“萧公之言甚合吾心,弱则并之,强则扰之,若阻止其渡河会招致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不利。” 一直没发言的吕泽点头同意,“亦可趁此机缘渡河,收章邯杀赵之散兵,急速扩充实力,待砀地大定再合而西进。” 吕泽之言让刘季心喜,看向吕泽的目光非常柔和,“此举艰难,非德才兼备者不可。” 对于吕泽这位麾下战将之多且能力不弱的大将而言,其地位和影响力不逊于他刘季,尤其是吕泽这个出身豪族的招牌,刘季有时候很犯难不知如何调遣,毕竟并非直属其下,便静静等待吕泽开口。 吕泽听出刘季话外之意,便道,“泽愿引兵渡河。” 闻之,刘季大喜,看向卢绾,“卢绾,请诸将入帐。” 卢绾起身到,“诺。” 片刻诸将入帐,刘季扫向眼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众弟兄,刘季心生感慨,诸多将领虽大多不如樊哙、夏侯婴等五大麒麟将受刘季关注,甚至记不得他们的名字,然刘季心里清楚这些兄弟实则才是他反秦的中坚力量。 刘季道,“现有随吕将军渡河北上之重任,异常艰险,谁人愿助之。” 言毕,一时间未曾有人言语,过片刻,孔聚率先出列道,“末将愿往。” 刘季看先孔聚,眼神一亮,眉头却微微一皱,虽稍纵即逝。 孔聚是刘季在芒砀山的老战友,刘季记忆深刻,尤其是他的身份乃孔子世孙,是一位大儒后裔。孔聚一直默默支持刘季,跟随刘季,这让刘季常常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有一种人格魅力,可以吸引天下读书之人,甚至是大儒之才。 此刻孔聚主动离去,随吕泽转战河北之地,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隐隐的痛,然刘季依旧笑道,“善,虽入吕将军二队,然刘吕本是一家,勿有派别之分。” 言至于此,刘季看虽有孔聚带头,然出列之人依旧不多,便鼓励道,“入二队北上,虽艰难,然立功赐爵高一级。” 或许是此言起到作用,开始中下级有将领纷纷出列,陈贺、周灶、陈涓、戎赐、刘钊等一一出列。 吕泽看着诸多将领愿意随其北上,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然面色如常,向诸将微微躬身道,“泽,多谢诸将支持,愿与诸将同心同力,共创大业。” 紧急商榷之后,刘季便目送吕泽引诸将向北而去,他则继续向高阳而来。 …… 雪花如同冰雪女神带给大地的礼物,所到之处万物一色,晶莹剔透,涵养无限生机。 河水在冰雪女神的雕刻下变成一条起伏多变,秀丽异常的画卷。 薄薄的一层冰,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鱼儿在游,忽然一柄长刀噌的一下刺穿薄冰。 长刀快如闪电,刀尖直接刺中正在游动的鱼儿。 碰的一声,冰面脆裂,长刀腾出冰面,只见一条小鱼还在刀尖上跳动。 刀的主人体如劲松,双目自含杀气,寻常人皆避之,不喜与之攀谈。此人身后还站着一粗壮男子,不悦道,“将军与司马卬同为赵王武臣之将,如此待将军,实在可恶,只是……” 这粗壮男子言至于此似乎有所咕噜,持刀人示意接着言,他才继续道,“只是如此离去岂不称司马卬那厮之意,非吾小气,实在为将军不值。” 持刀人叹息道,“身为赵将当以复赵为己任,司马卬有私欲称王,吾岂能再与之为伍?” 粗壮男子点点头,不再言语,忽然他面露惊疑之色,“将军快看,有军渡河。” 持刀人抬头看去,果见一支军在凿冰而行,小船连成线,冰面上传出噼里啪啦之音。 冰水之上旌旗遮天蔽日,黄色的旗帜如同金色的浪潮着实壮观,犹如麦浪翻滚,令人心神一荡。 距离较远看不清为何军,将领是谁。持刀人便忙对粗壮男子道,“快,传令兄弟们向邺出发,无再留恋此地。” 第三百三十三章 骑士还乡 此持刀男子暂且不提,单表三将率先奔驰高阳,刘季则在大雪之中默默观察这座城邑,一双眼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望而生畏。 似要焚尽雪花看穿这座城邑,人来人往有几人过的安稳。 刘季身后则早已忙碌起来,同样身披红色战袍的卢绾跳下战马,亲自嘱咐帐下战将陈仓引一支兵去寻曹参、周勃他们,尽快取得联系,以实现刘季攻略陈留郊之战略目标。 陈留有秦积粟故而重兵把守,守将勇猛,难以攻克,但却是刘季西进的绊脚石,着实令刘季头疼。 卢绾安排好事宜,目送陈仓引兵离开后,他命人结营之事亦然落定,便去请刘季入帐休憩,却未发现刘季身影,着实一惊。 见常陪伴刘季左右的周緤尚在,便询问之,“沛公何在?” 周緤指指不远处,顺着周緤的指向,卢绾看到刘季正在和一群骑士说笑,那些饱受战火与死亡恐惧折磨的楚卒此刻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一直以来他们只想好好的生活,亦想关中子弟那样可以凭借立功获得爵位,然而秦统一天下后息战止戈没有立功的机会,然后奖励耕种的秦法还在,只好耕种的好一样如同战场杀敌一般立功获爵位。 可惜秦法未能及时向山东六国传递,或者说传递过去,未能上行下效,被灭的山东六国从根本上排斥秦法,除去郡守、监御史、郡尉、县令是秦朝中央派来的,其余一郡属吏皆由郡守在本郡人士中辟举,郡守之治郡方略,得以彰显个人才干,秦廷不加干预。 可外来郡守为和本郡才士达成一片,更为能较好的掌控本郡便只能略迁就于本郡人士,那些与秦有仇之才士尤其是六国贵族更是令秦法无法在当地彻底实行。 如果秦廷派遣的郡守在当地又是本国之人,便有故乡情结,有意无意的庇护一下,那么秦法便未能如关中一样得到彻底的实行,民亦无法得到切实的好处,加上奸邪当道横征暴敛,民无法从秦法中得到应有的好处,却远远不断的受到秦法的坏处。 加之山东六国的文化习俗所至,故山东六国之民皆恶秦法,可谓敢怒不敢言,可叹商君之法使秦国富国强兵,却未能造福山东六国,更无贤士去改进秦法,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去改进,就被秦二世、赵高给处决。 楚民不能安稳生活,走投无路随刘季反秦,当初的目的只是无法过活,同等去死,死国可乎,自然是拼一把,如今当真上阵杀敌便心生畏惧,谁人不惧死呢除非他无法过活。 卢绾看着刘季与骑士达成一片,让这些骑士暂时忘却死亡与困难所带来的折磨,这些骑士眼睛发亮,浑身充满力量,似乎此刻恨不能上阵杀敌。 这一幕让卢绾从内心无比敬佩,对刘季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卢绾没有上前打扰,只见刘季对众骑士道,“邦常闻此地多贤士豪俊,众勇士可有高阳人?” 一个年轻小伙出列道,“沛公,吾乃高阳人,愿为沛公寻觅贤士豪俊…” 刘季见这位骑士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不敢看刘季。 实则骑士见军队过家门而欲归家探亲,然其知晓军有军纪,岂能随意回乡探亲,即便过家门而不入亦是情理之中。 刘季自知众骑士的思想之情,然人人回乡,兵岂不溃散,自是不妙,但以寻访贤士要务为主,附带而回自是他人无多言。 刘季笑道,“趁此机会,特可回乡探母,壮士何名?” 闻听此言,骑士喜形于色,竟是容光焕发,往日疲惫之色一扫而光。 骑士道,“吾本无名,瓮父愿儿衣食无忧,故名高食,然幼时常牧马,邻里皆称为牧马崽。” 刘季若有所思,“牧马,今日成为一名骑士,当真与马有缘,壮士归,替邦问候邑中三老。” 骑士喜道,“沛公乃仁义长者,高阳子弟知吾在军中,定会争相加入。” …… 话说樊哙等几将马快,转眼便到高阳城下。 城上的士卒看到城下上万楚卒,吓得有些发愣,以为乃欲攻城,早有士卒前去禀报高阳令。 樊哙、奚涓、傅宽三人出列,留有沛嘉、靳歙二人在后引领上百骑,随时冲击而出。 樊哙、奚涓、傅宽三人正欲上前喊话,不料城门却忽然慢慢打开,令五人皆震惊,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城门打开,未见兵出,亦未见有吏走出,樊哙、奚涓、傅宽三人皆疑惑。 奚涓疑惑道,“城门为何无故而开,可要上前一探究竟。” 樊哙粗中带细,道,“恐有诈,需小心,汝二人在此等候,吾去去就回。” 樊哙缓辔,战马慢慢靠近城门,大喊,“沛公之将,前来借道。” 未有回应,静悄悄,樊哙惊疑,轻拍马腹,再次向前百步。 后面的奚涓、傅宽见城门内大有文章,恐樊哙遭遇不测,紧握兵器纵马跟上。 樊哙食不准城门内是否有伏兵,是否有冷箭,心中忐忑,不知是否再前进,忽听身后有马蹄声知奚涓、傅宽跟上当下底气十足,由壮着胆子纵马入门内。 进入城门,樊哙大吃一惊,差点没从战马上跌落,他看到这城门两侧有两个小卒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就算樊哙久经沙场,亦被此怪诞场景吓出一身冷汗。 樊哙怒道,“为何敞开大门,又不见出来迎接?” 这两名小卒皆指向一个方向,齐声道,“监门吏未让言。” 顺着此两名所指方向,樊哙看到一灰发老者摇摇晃晃在街巷中走着。这老者身影虽然摇摇晃晃,然步步生根,散乱之中带有稳健,即便有大风吹来,老者似乎可以屹立不倒。 灰发老者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世人皆谓狂生,吾道世人狂生。” 声音虽小,却在街巷中久久弥散不去,似如灰发老者此刻郁闷之情难以消散一样。 樊哙只凭一眼便知这灰发老者不凡,忽有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那老者特殊的气味飘来,凭借对气味的敏感与经验,樊哙微微一惊。 第三百三十四章 莫欺老者 灰发老者摇摇晃晃,手里拿着一个葫芦,不知在饮什么,樊哙从随风飘落的气味断定是酒,然令人惊讶的是酒气之中有一股特殊气息。 酸儒气息!夹杂才气的酸儒气息。 看到樊哙一惊,战马嘶鸣,随后的傅宽、奚涓二人立刻跟上。 二马,两见兵器,一乌蛇矛,一魏武戟立刻挺出,却同样震惊的看着两侧的两名小卒,没有伏兵,亦没有冷箭。 同样的惊奇,询问方知是那名监门小吏先命他二人开城门迎诸将进城,后是言酒醉犯困,便摇摇晃晃回家去也。 对于这位狂生酒后乱语早习以为常,且此监门吏非常怪异,若他之言两个小卒未听,必定是三天三夜的连续唠叨,以圣人之言开始教诲他们,令其不耐其烦,况其名声在外不愿与之为难,故而便依其言开门。 这监门小吏其后之言更为怪异,命其不得出迎,安静待着。 樊哙惊讶,随后哈哈大笑,“当真是天下怪事多。” 当下便不再多想,与傅宽、奚涓一同招呼其余人纵马跟上,率先入城。 马蹄声疾,卷起片片雪花…… 一串脚印独自的行走在一条小路,曲径通幽,两旁参天大树虬枝遮天,其上堆积之雪若远观仿佛是悬浮天空的雪山。 道路两旁灌木杂草皆淹没在白雪之下,偶尔有野兔从中穿过。 在道路尽头有一间茅草屋,在接近茅草屋的小道上脚印变多,这位灰发老者微微一愣,虽醉态龙钟,眼眸却亮如星光,正是在酒肆中醉酒的郦食其,他左顾右盼,未发现异常。 这才迟疑的向前走去,慢慢的靠近这间小屋,心中疑惑,“此路鲜有人踏,今日为何……” 疑虑之中郦食其已经靠近柴门竹院。 只见密集的青竹黄叶上堆满白色的雪花,竹子栽种围成的小院,本来是依稀可见院内场景,此刻因厚厚的白雪彻底将院落场景隔绝,的确有隐士间居的风范。 郦食其今日在酒肆中饮酒虽然畅快,然被一番食客挖苦内心多少还是不悦,为此他怏怏不快的推门,并未注意到前方是否有异常,如往常一般进门,却在无意中抬头看到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脸或许因为肿大,居然有些变形。 郦食其吓了一条,本能的后退,不料这样的脸却突然多出好几张,紧接着这些脸的主人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口呼长者恕罪。 “长者恕罪。” “贤士宽恕。” “高士莫怪。” …… 总之赔罪之声此起彼伏,这让郦食其大为不解,“诸公何为?” 有一位年轻人看打扮是读书人,同样的鼻青脸肿,“酒肆之中口出狂言,吾等才是狂生,吾等在此等候长者归,以身谢罪,望长者宽恕。” 任谁家中突然多出几人,皆鼻青脸肿,见到便噗通下跪的确令人惊疑,甚至是惊吓。 还好郦食其见多识广,见怪不怪,方才稳住心神,仔细辨认才发觉此人正是自己清晨在酒肆中遇到那位讥讽自己为门侯之人。 郦食其再仔细观其他人,居然皆为酒肆中讥讽嘲弄他之人,由于没打的鼻青脸肿,竟然一时没认出,这下郦食其本来因为饮酒而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怒意,这位读书人见之吓得匍匐在地,开口道,“望长者宽恕,狂生甘愿为长者砍柴以抵买酒钱。” 听闻此言,郦食其突然醒悟,认为自己的怒意让他们产生误会,便道,“诸公请起,吾之怒非诸公。” 郦食其便喊道,“庎儿!” 一声怒吼喊出一位青年,此人相貌平平但身形高大,健如野狼,一看便知乃憨厚耿直之人。 此青年笑道,“叫儿何事?” 郦食其怒道,“何故打架斗殴?为父如何教诲?” 这位青年便是郦食其之子郦庎,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由于其家穷困潦倒故而未有姑娘愿意下嫁郦庎,故依旧和父母居住在一起。 郦庎有些委屈,“孩儿未曾打架。” 郦食其怒气不减反增,“为父如何教诲之?” 郦庎低头道,“多读书,少舞棒弄枪,日后方有出息。” 郦庎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嘟囔道,“翁父好读书,不是依旧穷困潦倒。” 郦食其没有注意到其子的小声嘟囔,继续道,“舞刀弄枪有什么好,若再打架,为父定严惩不贷。” 那些酒肆的食客从未见郦食其如此发飙,一时间愣在当场。 郦庎委屈道,“孩儿真的不曾与诸公斗殴,乃商叔所为。” 郦食其继续气呼呼道,“少找借口,给吾回屋在地上抄写诗经…商叔…庎儿…适才言……” 郦庎见其父情绪稍缓,便立刻道,“拳打诸公乃商叔所为,真的不是孩儿。” “胡言,汝商叔现为将领兵在外,岂会?” “商叔特地来看翁父。” 郦食其难以相信,“什么?” “商父在屋。” 此时那些被打的食客这才回过神,忙替郦庎辩解,“此教诲之举确实非庎兄所为。” 郦食其这才怒意渐消,喜上眉梢,“商弟来访?” 郦庎正欲讲话,郦食其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谁言舞刀弄枪无用?总好过兄长一直为秦看门,胜过作为监门小吏。” 郦食其眉开眼笑,只见草屋旁转出一人,此人形比劲松,体如猎豹,眸似碧潭,眼睛清澈无比而又深邃。 不是郦商又是谁。 观此人便知为何这些酒肆食客皆被拳打脚踢,鼻青脸肿,竟无反抗之力。 郦食其见到其弟郦商心情着实大好,“兄知弟武艺超群,然需用到除暴秦,惩恶人身上,为何报答这些手无缚鸡之力……” 郦商辩解道,“此等伶牙俐齿,出口伤人之徒与恶人无意,其言之害胜过暴秦、劣徒,故而紧紧略有小惩,未曾取其性命,便是想起兄长时常教诲,当与人为善……” 郦食其听其弟辩解起来,口若悬河,若是这么道下去一时半会倒难以结束,此刻肚子不争取的咕咕叫了起来,“饭后再辩。” 郦商便闭而不言,看着郦食其,两人忽然哈哈大笑,甚是畅快。 郦食其道,“走,快进屋,今日常常为兄深藏多年的老酒。” 郦商见其兄三句不离酒摇头苦笑,“兄长酒瘾何曾减兮?” 听闻此言,郦食其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第三百三十五章 良禽择木 炊烟袅袅,一老妪在茅屋内忙东忙西,一会是瓦盆炖野兔,片刻又是陶碗野菜。 嗅着香气,郦庎从老妪的手中接过各种野味,最后是温好的老米酒,热气腾腾,酒香四溢。 郦庎陶醉道,“翁父定会馋的要引五大碗。” 这老妪便是郦庎之母,看着憨厚可爱的儿子笑道,“今日虽有汝商叔来访,亦劝汝父少饮为妙。” 竹院内静悄悄的,酒肆内的那些食客已被郦食其放归,并稍稍训斥一下郦商,言语虽怒但眼含笑…… 大雪覆盖的茅草屋内温暖如春,郦食其与郦商兄弟二人饮酒话聊,郦商手里拿着一只兔腿啃的津津有味,随即放下兔腿,饮了一口酒开口道,“兄长,弟深知兄长之才,岂能一直为里监门吏,弟自陈胜起事后已得数千人,不如……” 郦食其摇头道,“非遇明主,兄长不会出高阳。” 郦商不解道,“以兄长之才,弟之勇略,将数千人攻城略地,何愁大事不成?” 郦食其眯着眼睛饮一口酒道,“弟之勇略,兄自不怀疑,吾弟乃大将之才,然非王者之资,兄更无王者之风,难以号召天下,兄信吾之明主已不期而遇。” 郦食其言郦商为将才非王者之资,郦商并无不悦,他自效应陈胜至今已一年半有余,至今仅得数千人,未能攻城略地将队伍发展壮大,自知非王者之资。 郦商先前曾劝郦食其以文相助,他以武佐之,虽不能定天下,然可有一席之地,郦食其却并未同意,依旧做自己的小吏。 此次郦食其回乡看兄、嫂听闻酒肆食客羞辱兄长,他便带着几个彪悍的兄弟教训一下,并命这些食客到兄长家亲自赔罪。 郦庎及其母见郦商引数十鼻青脸肿之人归,着实吓一跳,起初以为郦商在外打输了仗,后知缘由才宽心。 郦商饮一口闷酒苦笑道,“昔日陈胜部将过高阳,前来邀请兄长相助,兄决绝,后楚将项燕之后项梁起,诸将徇地过高阳,兄长皆以其握齱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而深自藏匿。如今弟听闻项氏在钜鹿已大破王离,解钜鹿之围,秦灭在朝夕之间,兄若再迟疑,恐再无展示机遇。” 郦食其笑道,“良禽择木,贤臣择主,今晨吾在城门处见沛公引兵而至,兄以为沛公乃明主之选。” 郦商苦笑道,“弟闻沛公慢而易人,不好儒,弟自认兄乃大儒,沛公岂非明主?” 又一碗酒下肚,郦食其脸露满足一笑,“沛公虽慢而易人,然多大略,此真吾所原从游之人。” 见郦食其言辞真切,从未见其有如此认真,郦商觉察兄长是认准口中所言沛公,开口欲言忽闻茅屋外有对话声。 此对话声直接令郦食其身子一震,放下陶碗便欲起身。 郦商竖耳倾听,只听外面一道声音先是非常兴奋道,“郦庎,故人来访。” 后是二人对聊几句便听院内的郦庎亦兴奋道,“牧马崽,许久未见,未曾想亦是一名威风凛凛的骑士?这身……” 这所谓的牧马崽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见郦食其从屋内奔出,见是邻里儿子高食,俗称牧马崽,诧异道,“牧马崽已为骑士?” 牧马崽手里拎着一只野鸡,点头道,“现在沛公账下听遣。” 听闻沛公二字,郦食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便道,“快进屋饮酒,常常这深藏的老酒,来早不如来巧。” 郦食其拉着这名骑士的手直向屋内走,对后面的郦庎道,“今日又有故人之子来访,喜上加喜,庎儿亦进屋。” 后面跟着的郦庎脸上亦满是喜悦,郦食其和邻居是好友,这好友之子虽辈分上与郦食其同,比郦庎高,然年龄相仿,玩的比较好,今日有故人来访郦庎很开心。 郦商亦知此人乃家中常客,乃郦食其父子皆喜之人,道,“当卸下甲胄,今日多饮几碗。” 此骑士才发觉身上还穿着甲胄,未曾换掉,笑道,“还未入家,故甲胄未卸,叨扰矣。” 言毕,骑士便忙卸下甲胄,落座饮酒,其所拿之鸡早有郦食其箕帚变成美味。 酒至半酣,郦食其将此骑士拉至院内私聊,郦商见此无奈一笑,然仔细一想实则若兄长能得沛公赏识,建立一番业绩倒是一件美事。 毕竟沛公刘季终究是怀王所封武安侯,是名正言顺之侯,虽如此之侯天下多如牛毛,然能坚持至今,麾下聚集上万人为数不多。 郦食其对骑士道,“吾闻沛公慢而易人,然多有远大谋略,如此之人确实是吾所愿意交往的,可惜无人为吾引荐,若是能见到沛公,便对他言,‘臣邻里中有一个郦生,六十余岁,身高八尺,人皆称他为狂生,然郦生自称不是狂生’。” 骑士立刻明了,郦食其是欲由己荐见沛公,心中感叹,“吾非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等人,吾之言轻,沛公岂肯听否。” 然骑士不愿打击郦食其的信念,吞吐一口酒气便道,“沛公不喜儒生,诸客中若是有戴儒生冠来者,沛公总是会把他们的儒冠解下,往冠中溲溺。与人言,常大骂儒生,不可以儒生荐也。” 郦食其闻之,眉头微皱,似有愁容然转瞬即逝,其内心思绪若投其所好,终非自己所愿,便道,“弟尽可言之。” 骑士见郦食其胸有成竹的样子,亦知郦生乃身怀大才之人且孤傲,寻常之将皆不入其眼,否则以其才绝非只是一个监门小吏,如今虽不如自己这名骑士,可观其弟便知。 郦商已是一名聚集数千人的将军,其功业不可限量,然郦商依旧自知才能不及兄一半,故而骑士觉察沛公当真乃郦食其所愿从游者,便道,“善,吾尽力为之。” 言毕,郦食其眉开眼笑,甚至哈哈大笑,当真是一点不愿掩饰,狂放不羁。 郦食其拉着这名骑士继续饮酒,“他日吾往来诸侯,定不忘牧马崽,不,高食之恩。” 骑士自觉酒量已足,“再饮即醉。” 郦食其笑道,“今日不妨一醉方休。食其心悦,终不枉吾半生所学!” 郦商则道,“兄长已有自荐之法?” 郦食其点点头,“且看沛公过城之时。” 第三百三十六章 郦生自荐 一支百余骑飞驰出高阳城门,向着东南方向奔去,融入大军之中。 暖日当空,蓝天白云,雪花虽开始融化却白的刺眼,无风却寒气骤增。肩披貂绒的刘季乘坐车驾缓缓向高阳城内驶去。 这辆车驾由三匹马同拉,夏侯婴驾车,参乘周緤护卫,樊哙、卢绾、奚涓三人前头引路。 后面则是傅宽、靳歙、沛嘉三人骑战马,引数百骑紧跟其后。 刘季这辆这车驶入高阳城后,另两匹战马亦紧跟其后,战马上的二将皆英武异常,一双虎目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正是王吸、薛欧二将。 王吸、薛欧引大军缓缓入城,街上行人见之远远避之,高阳子弟观望,三老则目不转睛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或饮酒,或品尝美味,对于他们而言已司空见惯,这高阳小城来来回回不知有多少将领经过。 无论是高阳子弟还是三老,起初他们好奇,后来期待有建功立业的机遇,然失望大于期望,渐渐便不再去理会。 路过之军能不扰民,能不向他们征收军粮便已是欢喜。 高阳城中一两进小院,处幽静之地,避喧闹街市。 小院内恬然雅静,刘季似乎有意避开什么,在此落脚寻幽静之意,于纷乱嘈杂之中欲看清形势。 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从刘季的幕府中走出,面有焦急之色,抬眼见一名骑士在院内徘徊,似有意进谏沛公,却有所顾虑。 此骑士见青年走出立刻扭头便走,青年叫住骑士,“壮士何为?” 骑士见青年叫他,立刻驻足,此青年自然是萧何,这名骑士萧何曾见过,“可是归乡访贤之人?” 骑士点点头,欲言又止,萧何走上前,问道,“可是向沛公荐贤?” 骑士点点头,但心中尚有疑虑,故而在门前徘徊。 萧何道,“无需顾虑,沛公乃惜才之人,此时沛公空闲,可去。” 骑士点头欲入,萧何忽然再次开口,“邑中贤士年方几何?” 此骑士不假思索开口道,“年六十余。” 萧何听闻年方六十眉头微皱,虽转瞬即逝,然看在骑士眼里令骑士一时楞在原地。 萧何心道,“年方六十,是否尚有体力随征,身子骨可还能经得住颠簸?” 可转念又想,“年届七十尚能随征,也罢。” 思虑至此,便挥手示意骑士进去,骑士见萧何示意其进,这才整理衣敲门而入。 暖日缓缓向落,悬在西山之上,骑士走出这座小院,看着远方的红日露出欣慰的表情。 二进院内,梅枝上还残留着冰雪,不知何时一只红如火的梅花傲立开放,引起窗内的刘季注意,他盯着梅花凝视片刻。 鲜艳的红色从白色中破冰而出,是那样的不惧严寒,不惧阴冷之气,所以刘季很喜欢红色,因此他亦渐渐相信自己是赤帝子。 赤色是吉祥之色,刘季是这么认为的,他看着这朵梅花默默道,“年六十余,虽比吾早上十几年,然从几人口中得知倒是一个爱酒之人,自称非狂生,然定有狂放不羁之秉性,不妨见之。” 思虑至此,刘季便对左右道,“遣人召见郦生。” 左右领命而出,转身看到正在整理文简的周緤,心中忽生一计,脸上露出神秘的一笑,此笑中还带着一些狡黠。 刘季喊周緤,对其耳语几句,周緤面露为难之色,迟疑道,“此举是否欠妥?” 刘季笑道,“去做即可。” 周緤道,“诺!” 周緤走出正门,摇头苦笑…… 此小院外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小道,恰可过三匹马车驾,因途中行人少,故而积雪未有人打扫。 若非刘季车驾从此过,提前清理出一条小道,当真是无人愿意脚踏深雪来此。 这条小道的远处正有一只小毛驴在慢悠悠的走着,毛驴身上倒坐着一个灰发老者,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时不时拔出葫芦盖饮几口。 每饮一口眉头便疏一些,此人正是赶来拜见刘邦的郦食其,当有人骑马传信言刘季要见他郦食其,着实很开心。 可是一路上,郦食其不断考虑着种种与刘季见面的场景,如何向刘季自荐,许多场景皆被他一一否决,故而距离刘季所在幕府越近,他心中越是紧张。 这种感觉让郦食其吓一跳,他居然会紧张。 思来想去总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见面场景,郦食其干脆不想,开始将心思专注在手中的美酒上,每饮一口心情便放松一些。 由于要见刘季,初次见面能否得到刘季赏识,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即便不能委以重任,至少能有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故而郦食其不敢贪酒,仅仅是小口小口的抿。 小毛驴慢悠悠的靠近这座二进小院,突然一声呵斥声响起,“来者何人?” 门前士卒见一灰发老者倒骑毛驴倒也新鲜,不过警惕性一点没放松。 呵斥声响起,郦食其知晓沛公幕府已到,那么接下来见到沛公如何自荐,沛公见到自己的情景如何,郦食其突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郦食其哑然失笑,心里自嘲,“吾郦生不知见过多少攻城略地之将,怎么突然就住相矣。” 从毛驴身上轻轻跃下,身手居然还算矫健,这让门前士卒感到惊讶。 同时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士卒不知是酒葫芦散发而来,还是灰发老者已饮酒。 郦食其自报家门道,“吾乃高阳郦生,人皆为狂生,自谓非狂生,前来拜见沛公。” 士卒听闻郦食其自报家门,立刻便知此乃骑士所荐高阳酒徒,于是摆摆手示意他进去。 郦食其感觉奇怪,心道,“怎么无人引路?” 士卒见摆手郦食其不动,便道,“沛公有言在先,若有一高阳酒徒,直接方行,任其自至。” 听闻高阳酒徒四字,郦食其哈哈大笑,“果然是好酒沛公。” 郦食其对于高阳酒徒四字没有反感,若是他人如此称呼郦食其心中自是不快,可郦食其曾打听过沛公同样乃是一酒徒,酒徒见酒徒若在拘谨妄为酒徒二字,更不配美酒相伴。 略微寻思,郦食其大笑之后便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院内走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智取陈留 进到院内,郦食其被窗前那只独立绽放的梅花所吸引,心神一荡,“此花何尝不是吾郦生,又何尝不是此沛公。” 心神游荡之间便听闻一道柔中带刚的声音,“食其公请进。” 郦食其抬头看去,正是周緤站门门前迎候。 郦食其道,“沛公此时可闲?” 周緤躬身道,“沛公正在等候食其公,请。” 郦食其躬身还礼,整理衣袖便大步向前跨去。 房间内,郦食其直接楞在当场,他万没想到与沛公相见是如此情景。 只见刘季正坐在床的边缘闭着双眼,一脸神往的样子,足下是刘季自己特质的木盆。 两名女子正在为他洗足,认认真真的。 郦食其万没想到刘季竟然是如此接见自己,微怒、失落、诧异、不解等复杂俄情绪一瞬间冲上郦食其的首脑。 微怒自然是感觉沛公如此接见自己是对他的不尊重,失落便是微怒之后的怅然,他曾幻想沛公是一位礼贤下士的明主,是位雄才大略的人物,不应是此种情景。 诧异的是刘季如此待贤士,他是如何吸纳众多贤士豪俊? 不解的是刘季当真是如此,还是取得一些战果的骄傲。 郦食其便起双手,仅仅拱手为礼而不下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还是率诸侯欲破秦也?” 正在闭眼洗足的刘季忽然睁开眼睛,骂道,“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而诸侯相继起兵而攻秦,吾自当以破秦还长久安乐,何谓助秦攻诸侯乎?” 郦食其见刘季骂自己亦不生气,缓缓道,“若必聚徒会合天下义兵诛杀无道之秦,不宜坐在床边无礼傲慢的接见长者。” 闻听此言,刘季转怒而笑,哈哈大笑,直接从洗足盆内走出,支退两女子,笑道,“嗜酒狂生言语果然甚合吾义。” 刘季整理好衣服,双手拉着郦食其,请郦食其上坐,“先生上坐。” 刘季对着上坐的郦食其拱手还礼,谢之,举止言行十分恭敬。 郦食其见刘季如此对待贤士,这才拍掌笑道,“沛公果然与众不同。” 直到此时郦食其才隐约觉察出刘季是在试探。 门外的周緤忍不住笑了两声,隐隐约约便听到郦食其讲述当年六国合纵连横时的情景。 周緤的头慢慢偏向门里,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脚下已经靠近门框,耳朵欲贴在门上。 只听刘季笑的合不拢嘴,甚是喜悦,道,“上酒,吾深藏之好酒,美食野味,多上几盆。” 左右、侍女闻言,立刻奔厨屋准备。 待二人边食边饮,郦食其眼睛笑成一条线,“沛公好酒,此酒比郦生之酒美味甚多。” 刘季哈哈大笑,“饮之痛快,先生与吾可算皆为酒徒?” 郦食其亦笑道,“酒徒有好计。” 刘季忽然神色凝重,开口问道,“吾曾连攻昌邑而不下,至今粮草短缺。计将安出?” 郦食其曰:“足下起乌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此径直攻入强秦,无异于痴人说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 实则万余,加上并柴武军四千余,已过万,郦食其所言实则为受过训练之军。 刘季自然知晓属下这些兵马的组成,久攻昌邑不下便知他这支军与秦主力军相差甚远,此举的确如同将手伸到虎口里。 刘季道,“当如何是好?” 郦食其从容道,“陈留,天下之要塞,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积粟,取之可解足下燃眉之急。” 刘季叹息,“邦亦知陈留之要塞,军中确实乏粮,然陈留之城固恐胜于昌邑,比之外黄、雍丘未逊。” 郦食其饮一口酒,嘴里啧啧称赞,见刘季叹息,道,“臣善陈留令,请求出使,臣自当说服其令降足下,若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 言未毕,刘季心喜,起身再拜,郦食其忙起身还礼。 刘季道,“武将随先生挑选,护卫先生,珠宝美酒任取之,邦得先生相助,幸甚。” 言毕,刘季命左右再取美酒,“取吾珍藏之酒,与先生分饮。” 郦食其闻之,竟是热泪盈眶,心道,“如此慷慨爱人,且又宽厚之人,郦生何处再觅,单为美酒故,臣自当肝脑涂地以报之。” 心思沉迷之际,忽闻淡淡醇香,闻之即醉,令郦食其从沉思中清醒差点又陷酒香内,郦食其醉笑道,“此酒臣取下陈留之时再饮不迟。” 刘季闻郦食其豪言壮语,更为得郦生心喜,“封存,待先生回时再行…” 刘季言语未毕,只见郦食其取出葫芦道,“足下既已开坛,臣岂有不取之理,臣取置于葫芦,非下陈留而不饮,臣只闻酒香不尝其味可否?” 闻之,刘季哈哈大笑,“可!皆言先生为酒徒,吾看先生乃酒仙,谁不知酒在醇香,尝之不如闻之。” 言毕,两人相视大笑,刘很开心,“获一贤士,兼得一酒友。” 时光总是在笑谈中溜走,在高阳休整军队,寻访贤士不觉一月有余。 二月初天之寒气更加浓厚,亦更能钻透衣物,直逼骨髓。灰白的天空再次雪花飘飘,如鹅毛般缓缓飘落。 大雪纷飞,大地披上一层亮晶晶的外衣,仿佛覆盖一切,却依旧无法掩盖眼前车水马龙的情景。 此处天下之冲,四通五达,南来北往竟然让冰雪严冬犹如春暖花开一般。 车驾之内,郦食其看着窗外之雪景有些出神,心道,“竟不知距上次见令已有多少时日,但愿陈留令能识时务,否则…” 车驾外有一人骑战马,换一身粗布衣,腰间跨一猎刀,只见此人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正是刘季麾下战将奚涓。 原来是郦生选奚涓跟随,带着诸多财物乘车向陈留驶去。 在茫茫大雪之下这辆车驾由四五骑护卫着孤单的行驶在官道上。 其后有近万兵马在大雪的掩饰之下缓缓行进,刘季命樊哙、傅宽、奚涓率诸将随郦食其之后跟进,尽力做到隐蔽。 刘季则由夏侯婴亲驾战车,由沛嘉、靳歙统五千精兵紧跟其后。 陈留城内街巷车马如龙,酒肆飘香,集市热闹非凡,大雪丝毫没有影响这里的繁华…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有舍有得 奚涓有些震惊,他已知陈留非寻常城池,乃秦存储积粟之地,有重兵把守,且四通五达便于及时向其他各郡县输送粮草。 其他郡县之税收亦可极快的运往陈留,存于此以备之需。故而曾刘季与项羽合力攻陈留而未下。 震撼奚涓的已不是其兵家战略要地,而是这里的繁华,依旧是莺歌燕舞,哪里有严寒之意。 酒肆之内不知用何种奇思妙想居然可以让屋内温暖如春,不仅如此,令奚涓难以想像的是这家酒肆居然还有来自各地舞女在飘飘起舞,更有抚琴女子弹奏悦耳之曲。 奚涓觉察出来此酒肆皆为富贵之人,大有人间天堂之感,任窗外大雪纷飞,这里始终令人沉醉。 郦食其至此,酒肆店主热情的向其打招呼,他们居然认识,可见郦食其不止一次到过这里。 酒肆店主道,“郦生,好久不见。” 奚涓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郦食其,郦食其似乎觉察出奚涓诧异的目光,对酒肆店主呵呵直笑道,“无人付酒钱,郦生羞登大雅之门。” 郦食其低语对酒肆之主说了几句,酒肆之主立刻命小厮将食客请出,整个酒肆就只剩下奚涓、郦食其、酒肆之主三人。 酒肆之主亲自布置酒宴,便退至一旁。片刻只见一人带着两个勇士缓缓而来。 此人一身华服,大腹便便,长须飘然,进门时恰好遇退出的舞女,眯起眼睛多望几眼,依然意犹未尽,直到酒肆之主迎了上去才回过神。 酒肆之主道,“令今驾临,蓬荜生辉,有请,这边…” 此人正是陈留县令,当他看到郦食其所送书简,着实惊疑,他短时间无法拿定注意,便请教其爱妾。 其爱妾之意,召其进府,亲临相谈,有关身家性命不可大意。陈留令思来想去,决定在外接见郦食其,为安全着想他没有在令府接见这位老友。 再次走进这家酒肆,陈留令没有往日的轻松,眉头不自觉的微皱,直到看见那几位舞女,眉头才渐渐舒展。 在酒肆之主的引领下,陈留令缓缓登上二楼,酒香迎面扑来,穿过二楼来到三楼。 看到郦食其后,陈留令眉头又皱了皱,仿佛想起此行来酒肆并未为舒心玩乐,看到这位故友竟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 郦食其见到陈留县令忙躬身道,“郦生拜见县令。” 陈留县令摆摆手,“此非县廷,又非谈公务,无需多礼。” 两人落座后,陈留令注意到郦食其身后的一名壮士,相貌不俗,心中惊讶,“不知此狂生何时发横财,竟雇得如此壮士。” 郦食其发觉陈留注意到身后奚涓,便道,“远方之亲,讨口饭食,不及县令武士有礼,莫怪。” 陈留令似乎不愿多聊此事,仅仅点点头,便开口道,“郦兄,之前言吾有性命之忧,何故此言?” 郦食其道,“天下苦秦久矣,纷纷叛秦,天下诸侯群起攻之,降者活,拒之皆陨,如今诸侯兵临城下,岂不危乎?” 陈留令不以为然,“曾有楚将攻城,还不是灰溜溜失败而返,后知似乃楚将项籍,陈留岂是草寇所能觊觎。” 陈留言毕,语气中带着不屑,郦食其接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项梁战死,士兵恐,故而引兵退,然吾闻项籍已破王离军,正在休整楚军以对章邯,天下形式逆转,陈留将与秦之名将王离比如何?” 陈留令摇头,不屑之色消失,神情变的认真起来。 郦食其接着道,“解钜鹿之围,大涨楚之威,今有楚将引兵而至,欲攻陈留,以楚之胜势攻新败之秦,胜败可知?” 陈留令再次摇摇头,再亦无法镇定,“食其公曾言有一物可解吾之为难,是何物,吾愿拿千金换之。” 郦食其见陈留令已然心乱,知晓劝降迈进一步,便继续道,“此物怕令不舍得?” 陈留令惊讶,“金银珠宝尽管取,美人亦可选。” 郦食其道,“诸侯攻略陈留,岂为财物?” 陈留令道,“除此之外,吾还有何物,吾绝不降之。” 郦食其道,“如此美酒不饮几爵?” 陈留令见郦食其看酒之眼神,便知若不与之饮几爵,难以撬开酒徒之嘴,只好饮之。 酒下肚,郦食其一脸陶醉,陈留令则直觉胸口火辣辣,咳嗽几声差点全部吐出,不知是陈留令不喜饮酒还是不愿就此饮酒。 郦食其道,“此物当真比性命还重要?” 陈留令不解,“究竟为何物?” 郦食其笑而不答,就这么看着陈留令,陈留令一副沉思的模样,“莫非是印绶?那绝无可能,吾断不会降之。” 郦食其道,“对于反秦诸侯而言,一座城池并非必拔不可,亦非占领为主要目的。” 郦食其言毕,陈留令脸色难看,似乎已明白郦食其之意,“陈留之积粟?” 郦食其点点头,“若将陈留之积粟献于诸侯,郦生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劝诸侯绕陈留而过。” 陈留令陷入沉思,很不情愿的饮下一爵,或许是美酒的作用,脸色忽青忽红,思虑良久,道,“秦法酷严,若吾献粮同等死罪,无异于投降,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不可。” 见陈留令动容,原以为可成功说降,不料陈留令执迷不悟,便道,“粮草尚可再征,若城破岂不粟与人皆无,不如献之,尚能保命。” 陈留令摇头,“食其公,无言,恕吾不能拿全族性命冒险。” 郦食其无奈,便不再劝降,拉着陈留令痛饮,本酒微醉的陈留令听闻郦食其之言,又多饮几爵。 爵本是贵族饮酒之物,陈留令按大秦等级本是只可用卮饮酒,但随着天下大乱,尤其陈胜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贵族不再是某些家族的专有,爵亦不再某些人的专有。 可是陈留令内心却对爵情有独钟,自认乃秦廷所派遣而至,有一股自傲气。 故而郦食其特从刘季那里找来上等爵来请陈留令饮酒,郦食其道,“既足下不愿降,郦生愿替足下说服诸侯兵绕道行之。” 此言让陈留令很舒畅,他素知郦食其才能,有其协助当可无忧。 郦食其道,“贼兵虽为乌合之众,不及陈留兵,然仍需防备,需提前备箭石以防攻城。” 陈留道,“那是自然。” 郦食其发出一声长叹,陈留令心头一震动令,“食其公何故如此?”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舌千军 郦食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内应…恐,县令当仔细盘查往来之民。” 言至于此,郦食其面露忧色,陈留令忽然眼睛一亮,道,“食其公为监门吏时可谓一切不法之人难逃公之明目,一只飞蛾难以混进,城门盘查愿得食其公相助。” 灰暗的天空,雪花依旧飘洒,陈留城外在大雪的掩盖之下蛰伏着一支楚军。 这支楚军的统帅刘季有些犯难,他穿着貂皮衣依旧感觉凉风直入,冰凉之意直入心肺。 士卒之冷可想而知,樊哙遣人不止一次问道,“是否进兵攻城,天气太过寒冷。” 刘季的回应只有一个,“等食其公之号。” 刘季心道,“初得辩才,若急而攻之,恐失士子之心。” 郦食其进城前与刘季相约,只需一两个时辰,若劝归成功,开城门以迎刘季入城,若陈留令未听晚间以火为号,白日以为三支点燃的火箭射空为号。 大雪几乎将樊哙变成一个雪人,他眼睛望着前方的城池,不愿多动,这样可以令城上的秦军不易发现而有所警惕。 可是军中有陈留士卒给樊哙言陈留乃城有积粮,街有饿死,民不支持陈留令,人人皆盼开仓放粮。 故而傅宽、沛嘉皆认为可效仿刘季破沛县之法,将劝杀陈留令之帛书与箭一同射入城中,定会起内应,外疾击,必可破。 樊哙心中不悦,与沛嘉、傅宽商榷,“沛公何所虑,一支弓箭和一张帛书而已,若成,食其公不过加把火而已,岂不痛快?” 沛嘉道,“臣料想沛公恐打草惊蛇,一旦有防备此城难破。” 傅宽沉思道,“沛公之虑不在城,而在贤士。” 沛嘉点头同意,樊哙则咧嘴笑道,“吾樊哙亦知沛公求贤若渴,愿食其公早日有号。” 樊哙、傅宽、沛嘉三人距离陈留较近,若非大雪掩盖,早已被城上秦兵发现,如今近距离攻城的确可出其不意,攻秦一个猝不及防,然在雪中一动不动,人即将冻僵,樊哙心急。 空中雪花并无欲停之意,樊哙抬头看天空灰暗之色推测已经申末时辰,直觉退在由麻木渐渐失去直觉,他很想动一动,哪怕挪一挪身子,即便被秦兵发现亦不愿被冻僵。 轰隆隆…… 城门居然缓缓打开,樊哙惊讶,“竟真的被酒徒劝降成功。” 不知是开心还是心直口快,樊哙直呼郦食其为酒徒,然很快发现三道火光冲天而起,樊哙心神一震。 竟然是内应火箭为号,樊哙轻轻喊道,“冲!” 这个冲字虽然很轻,却产生非常震撼的效果,一个个士兵从雪地上爬起,雪花随着士卒的起身而纷纷下落,远远望去如同雪崩。 城上士兵发现城下异常,吹号秦兵鼓起腮帮欲吹时,一支冷箭直击面门而来,满天的箭雨居然不偏不倚的射入城墙之上。 沛嘉指挥弓箭手掩护,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如潮水般向陈留城淹去。 樊哙则引一千勇士,持长戈长矛向城内冲去。 城门大开,秦兵尚未反应过来,樊哙便已引二千勇士率先杀入城内,城门守卒降的降,逃的逃,竟然一哄而散。 城上的士卒经历一阵箭雨后稍待缓和,正欲反击,便听到楚军喊杀而上,只见一将持一把冷月双刃斧,号弑神,左右横扫如风吹草芥,前刺如枪,当真有排山倒海之势,正是樊哙。 见樊哙引勇士各个如狼似虎,秦兵心生恐惧,愣在当场竟然忘记举手投降已被斩杀,片刻冰冷的雪花被染成红色。 樊哙控制城门后,便点燃火把,将旗帜插在城上。 远处的刘季见到城上燃起火把,在满天的雪花之中犹如跳动的蝴蝶,黄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心下大喜,即刻命夏侯婴驾战车冲向陈留城。 刘季入城后第一时间便对樊哙等诸将道,“即刻前往积粟仓。” 樊哙、沛嘉、傅宽领命即刻跳上战马,引兵而去。 靳歙引兵随刘季缓缓驶向陈留令府,在外遇到秦军强有力的阻击,靳歙勇战秦将竟然短时间无法前进。 一杆长枪如墨蛇一样游走,竟然无法立刻斩杀秦将。 刘季观之心下感叹,“陈留令果然视性命胜过积粟,如此勇将若是守仓不知樊哙能否顺利拿下。” 见靳歙与秦将僵持之时,沛嘉正欲上前相助斩杀秦将,忽闻有一将纵马而来,手里拎着一物,待将驰近时乃现袭涓。 奚涓大叫,“陈留令首级在此,休得再做无畏挣扎!” 咕噜噜的人头在雪地上滚落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红色,陈留令脸上还留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秦将见陈留令已死,如同折翅的飞鹰不再动弹,当啷一声兵器落地。 秦兵这才如同失去狼王的狼群纷纷拜倒在地,靳歙命楚卒将秦兵器收纳。 刘季此时才看到远处郦食其乘坐一头毛驴在慢悠悠的向这边靠近,刘季苦笑道,“不知酒徒从何处借来一头驴子。” 对于郦食其与奚涓二人,势单力薄如何就能将陈留令斩杀着实好奇,郦食其还未开口奚涓有些激动的讲述这一切。 原来是郦食其顾念与陈留令之情谊,三番五次规劝献积粟以归沛公,奈何陈留令执迷不悟,郦食其便凭借一张嘴将不善饮酒的陈留令灌醉,就连其带的两名勇士亦稀里糊涂的饮几卮酒。 郦食其便嘱咐奚涓动手,他一人不愿见此场景,便率先离开酒肆,陈留令便在酒醉中被砍下头颅,没有任何反抗,那两名勇士岂是奚涓敌手,一刀一个,出手干净利索。 酒肆之主见奚涓出手快准狠,当真是剑道高手,吓得啧啧发抖,直到奚涓拎着陈留令人头离开,他才回过神,噗通一声摊到在地,久久不能平复。 一想到楼上有陈留令冰凉的身体,酒肆之主便不住的口吐,最后拖着发软的身体逃离酒肆…… 刘季看着陈留令首级叹了口气,“算是秦之忠臣,厚葬之。” 言毕转身看向郦食其夸赞道,“当真是一舌千军。” 刘季命奚涓、靳歙将兵,他左右携手卢绾、郦食其引数百名勇士进入陈留令府。 第三百四十章 陈兵压境 陈留令府内,刘季被眼前一幕震惊,奢华暂且不言,看着眼前的众美人刘季忍不住咽一下唾沫,叹道,“陈留令当真艳福不浅。” 刘季多望了一眼那美姬,美姬眼珠转动,便下拜道,“妾愿侍奉将军,愿将军接纳。” 刘季再次望一眼,长叹一口气,最终摆摆手,似乎此女子让他想起吕雉,他对郦食其与卢绾道,“汝二人领去,或赏赐弟兄,或纳为小妾,自处之。” 郦食其看自己家眼前的众多美丽女子,郦食其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刘季哈哈大笑,“先生莫非不再好酒改…” 郦食其摇摇头,“郦生只爱美酒,呵呵…这些美人…郦生无福消受。” 刘季节又笑骂一声,命人将女子带走,他的目光最终瞄向一叠叠书简。 卢绾则将目光望向室内的宝剑等青铜兵器。 刘季走到长案处,拿其书简观看,突然他眼神一亮。 砀郡尉赵贲,这五个字映入眼帘,下面的信息中居然提到刘季在砀东之为,欲请兵围剿叛乱,陈留可为赵将军提供粮草。 刘季顿感不妙,他放下竹简对卢绾、郦食其道,“立刻召集诸军吏。” 卢绾、郦食其领命而出,刘季望向外面,灰暗的天空雪下的小许多,然刘季感觉寒意越来越浓。 陈留被攻下的消息随着冬风迅速传开,远在北方的开封城屹立在大地上。 城内,俊山密林在雪花的尽染下犹如仙境,当真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一座高山上站着一人,极目向南远眺。 此人体形高大,顶盔贯甲,肩披黑色战袍,一双恶虎目令人望而生畏。 其身旁插着一把长刀,身后站着数十人,有文吏有武将,皆默默注视着这一将。 只见此将忽然拔出长刀在雪中舞动起来,如猎豹在雪花中飘舞,猛然一刀劈下。 噌的一声,寒光一闪,将一块尖石砍为两节,怒道,“堂堂陈留令引大秦勇士竟挡不住一小小毛贼,吾雪豹长刀是该饮贼首之血,汝之仇吾来复。” 言之最后,他怒意尽消竟有一丝怅然,正是与陈留有些交情的赵贲。 赵贲与陈留令素善,在陈留令当初被刘季、项羽合兵攻城时,便有与陈留令相约,待陈留坚守数日,楚乏粮之时赵贲准备伺机而动,一击而定。 赵贲未曾想楚将项梁战死,刘季、项羽东归,陈留之危自解,如今见楚贼去而复返,竟在他毫不知情,无所准备之下拔下陈留,抢走积粟,着实大怒。 怒陈留令不及时告知,怒其亦未严加戒备,更怒自己让楚贼在眼皮子底下将陈留积粟吞下。 要知道赵贲可是有数万兵马,皆是大秦驻守魏地的勇士,竟然让楚贼得逞,此事若传到二世耳里岂非显得自己无能,不仅升迁无望恐有贬黜之灾,甚至有性命之忧。 故而军中有侯爵之将劝慰,未能让其消气,反而愈加恼火,赵贲道,“迅速集结兵马,随吾攻破陈留,斩杀贼首!” 赵贲的怒气似乎夹带在寒气中被在开封南的刘季感应到,此刻的刘季正在陈留令廷内聚集文吏武将会事。 樊哙显得很兴奋,“沛公,未曾想陈留积粟如此之多,萧丞言凭此可再多征五千人马。” 樊哙之言令诸将喜上眉头,连日来他们为军粮缺乏以稀饭度日颇为犯愁。 刘季望向萧何,萧何亦是满脸喜色,道,“据陈留在册壮丁可再多征收一千精锐,粗略之计积粟可供大军四月有余。” 萧何对兵员数量以及粮草配备,甚至如何治理皆在摸索自己的一套,刘季每每问其皆能对答如流,这对刘季而言与打胜仗同样重要。 一仗下来,伤亡多少,粮草消耗之数,能及时补充多少,尤其战将立功如何,此等琐碎之事即庞杂又重要。萧何率文吏将此事做的井井有条着实令刘季很欣慰。 刘季捋捋胡须脸上已无一丝喜悦之色,眉宇之间倒是有一缕凝重之色,这让萧何变的紧张起来,只听刘季开口道,“若是分兵而食,一分为二,如何?” 萧何有些发愣,“分兵而食?” 刘季道,“然,夺陈留必遭秦之反扑,陷于纠缠恐延缓西进入关,吾欲分兵可否?” 刘季之言立刻引起轩然大波,萧何震惊,刘交亦感到意外。萧何心知不妥,然未开口,他觉得越来越猜不透这位亭长心思。 然无一人敢直接拧着刘季说话,明知此时分兵极度危险,刘交见诸将领不敢言语,便道,“刘兄,吾军虽得到粮草补给,然兵力始终羸弱且操练兵马尚须时日,分兵终有各个击破之危。” 刘交此言直击诸军吏心窝,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刘季正待言语,忽然低沉的号角响起,紧接着人群开始向两边闪开,如同水流被尖石分割一般。 只见阔面鹰鼻的奚涓狂奔而来,总是笑容挂面的奚涓此刻却一脸严肃。 奚涓气喘吁吁,来不及歇息便开口道,“报,陈留西北方向显秦军。” 刘季脸色却异常平静,“秦将可是赵贲?” 奚涓长出一口气,总算缓过劲,“将旗乃赵字。” 刘季微微颔首,“定是赵贲,兵力几何?” 不仅诸将对刘季来将的肯定感到诧异,奚涓亦是,接着道,“据旗帜推测,数万兵马。” 数万秦军压境,诸多军吏难以淡定,神色已无先前气定神闲。 刘季依旧神色如常,转身对卢绾道,“可知曹参、周勃将兵在何处?” 卢绾答曰:“恰逢接到战报,曹、周二将军追杠里兵至白马,遇杨熊先锋军,秦军后退至阳武,在阳武激战各有胜负。” 刘季一边听,一边琢磨,道,“命其回军开封。” 刘交面露忧色,“杨熊常在曲遇驻守,现阻截其军于阳武双方皆到强弩之末,若撤军,杨熊归曲遇如鱼得渊,于吾军不利,若再与开封军互成犄角之势,更为不利。” 刘季陷入沉默,“吾弟之言,不无道理…” 萧何见刘季久而不决,恐一时决策失误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便道,“曹参、周勃此时粮草紧缺,若贸然撤兵恐有遭秦军突袭之危,若将新得积粟及时输送,一举灭后患,扫除西进障碍之一,亦非不可。”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亲临战场 萧何、刘交的连续劝谏没让刘季立刻表态,然却让诸多军吏如释重负,脸上的紧张之色顿时消失。 诸军吏相信由刘季的这二位重臣一致进谏,刘季定会回心转意,既不会想着接下来分兵行进,亦不会召曹参、周勃回军。 刘季轻轻的捋着美髯须,眸如晨日,手停止胡须看向傅宽道,“傅公。” 傅宽正在沉思中忽闻刘季喊他,忙道,“末将在。” 刘季道,“吾命汝引兵押送粮草绕过开封军,饷曹参、周勃,可有信心?” 此言如平底惊雷,萧何、刘交之谏未奏效,诸军吏皆面露愕色,傅宽虽略显犹豫,然瞬间信心十足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刘季点点头,接着道,“今秦兵避来,分兵之事暂缓,诸公且随邦上箭楼观之。” 陈留城箭楼之上,刘季与诸军吏立于雪中,遥望西北方向。 雪花不急不缓的飘落,似有似无,白茫茫的大地上只见西北方向黑压压一片,如同乌云一般碾压而来。 刘季的目光忽然被城下吸引,向下望去,只见一支红色的劲军树着一面黄色大旗从城中疾射而出,随后则是粮车。 这支楚军的红色将旗迎风招展,上绣一个傅字,正是傅宽引兵押运军粮向东而去,欲绕过碾压而来的秦军。 看着这支楚军向东而去,刘季陷入沉思直到萧何开口才回过神,“秦军未来之前,沛公泰然自若,如何料到陈留城拔之日便有秦军来犯?” 刘季道,“陈留令与秦将赵贲有来往,故而推之。” 城外的那片黑云渐渐靠近陈留,刘季眉头不自觉的紧皱在一起,实则内心正在经历一波纠结,面对数万强秦来犯,刘季在考虑是主动出击还是坚守。 樊哙、奚涓、傅宽、靳歙四人向刘季走来,刘季望向四人道,“军情如何?” 靳歙率先开口道,“据斥候探报,秦主将赵贲乃二世派遣关中大将,麾下侯将一人,另有多名骑千人将,统领兵乃秦廷主力军之一,非地方郡兵可比。” 刘季颔首道,“料想亦是,否则得知吾取下陈留,粮草充足,军队日夜操练,居然还敢来犯,是战是守,诸将有何之计?” 四人瞬间沉默,樊哙欲开口,忽见郦食其在一旁焦急的望着刘季,刘季心中一动,莫非此高阳酒徒要以三寸不烂之舌去退敌,当下伸手示意樊哙暂缓开口,主动迎上郦食其。 郦食其见刘季走来,快步上前,迈着醉步竟然走的甚快。 刘季直接道,“莫非广野君有计策退秦?” 在郦食其计定陈留之后,刘季大喜,先是封郦食其为广野君,后赐名那名骑士为高荐贤,赏百金。 广野君郦食其亦望过城下逼近而来的秦军,观其军气绝非郡兵所比故而摇头,这一摇头着实让刘季内心窝火,想大骂,骂这个儒生。 偏在此时只听郦食其道,“臣有一弟,郦商,目前在岐聚集四千余卒,无所适从,愿为足下增力。” 此言立刻如一个针将怒气囊扎破,瞬间心里舒坦很多,脸上紧锁的眉头终于疏散,大笑道,“得一辩才,又得一将,上天待邦不薄。” 郦食其见刘季欣然接受,立刻道,“足下应允,吾这就去信唤商弟前来。” 言毕,郦食其欲走,刘季补充道,“陈留之兵,君弟可一并将之。” 陈留拿下,陈留令被杀,兵不血刃拿下陈留和积粟,然陈留兵则是一个问题,非陈留之将难以统领,此军皆守城之热血男儿,忠秦久矣,非短时间可收纳。 刘季自知陈留兵收编非一日之功,然刘季在陈留待不久,他还要西征,陈留兵若带走恐有变,不带走可惜。 与吕泽分别两月有余,深感少一臂膀,竟然无法消受这块肥彘,如今竟然听闻郦食其有一弟不仅为一战将,更将卒四千,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郦商长期周旋于陈留之郊,那么对于收编这支军队自然是最佳人选。 郦食其闻言,心喜,“臣代弟谢足下。” 看着郦食其离开,刘季将腰板挺的更直,向樊哙等人走来。 樊哙、奚涓、傅宽、靳歙、夏侯婴五人相迎。 樊哙欲开口则被刘季抢先道,“吾欲出战秦将,非守以保,再扬吾楚军之威,何如?” 刘季话音未落,樊哙抢答道,“沛公,哙愿为先锋引兵战秦军,哙不惧,管他是郡兵还是秦廷直隶之兵。” 刘季扫视其余几将,靳歙紧接樊哙之言,“末将主战。” 奚涓、傅宽、夏侯婴等皆表示一致意见,出城击秦。 除萧何外,以刘交为首的文吏多主张守城,待秦粮尽疲乏之时再行出击,尤其是周苛力谏守城,避秦锋锐。 对于力谏刘季没有动摇,望着城外逐渐靠近的秦军,刘季道出一句令文吏武将皆震惊的话。 只听刘季道,“传令,出击,夏侯婴驾车,奚涓,取吾丈二金蛇矛。” 众将先是欣然领命,而后夏侯婴、奚涓惊诧,刘季竟欲亲临战场。 刘交立刻劝阻,后来樊哙亦劝阻,刘季道,“吾刘邦还未老,拿得动剑、矛,众将听令,随吾出城迎击。” 见刘季执意如此,诸将无奈,刘交便特意嘱咐奚涓、周緤共同护卫刘季安全。 风止雪未停,黑色的大军由头至尾慢慢停止。 赵贲望着隐约可见的黄色旌旗,红色战服,心中的热血开始翻滚,依稀还记得当年始皇横扫天下的气势,战意高昂。 战!要狠狠的教训楚贼,令其再亦无痴心妄想,此刻赵贲的心中便是如此之念。 作为大秦战将,他虽有爵位然终究常被人欺负,若是能立战功,必可再等一层,倒是即便是阉人赵高亦对自己忌惮三分。 赵贲立马驻足,道,“前方为何旌旗招展,是何军,快去探明。” 立刻有骑千人将领命纵马而去,片刻返回道,“正乃攻陈留之楚贼。” 赵贲脸色微变,“楚贼胆敢出城受死!来的正好,即刻列阵结营。” 骑千人将道,“诺!” 秦军在雪地之中迅速结营,其速度之快仿佛是熟能生巧,久练而成,又如食饭一般轻松。 军帐内,秦侯,骑千人将,前军大将汇聚于此。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强战诛心 话说赵贲大怒,引兵离开封,主动攻击陈留,欲拔城克贼,忽见旌旗遮天蔽日,立刻就地结营列阵。 此举自然立刻引起坚持出场督战的刘季注意。 雪花飘飘洒洒,虽然不大,却如刘季之心,一但乱风便飞窜,若是风向不变倒是能短时间结成一道雪墙。 刘季自起事来不是第一次与秦兵交战,尤其曾经还斩杀过李由,虽然能斩杀李由多仰仗吕泽之助。 在雍丘迎接秦军时的主将乃刘季与项羽,然战国实则与项羽关系不大,靠着刘季与吕泽两位统帅的指挥最终取得斩杀李由的战绩。 可不知为何刘季此次独自面对数万秦兵,尤其还是二世派遣驻守开封遏制各路诸侯西进之将,心中底气不足。 当刘季见到秦兵居然快速结营列阵,着实震惊,这速度果然与郡兵不同。 军帐内,刘季召集武将议事,道,“结营列阵竟如此之快,恐难啃强度犹胜陈留。诸将可有破敌之策?” 话音落地片刻竟无人应答,一往那种战意似乎消失不见,刘季心中感叹或许连战昌邑不下,士气受挫,战将亦心生退惧,虽然刚拿下陈留,可刘季很清楚陈留是如何拿下的。 刘季笑道,“有何奇思妙想,旦言无妨。” 樊哙开口道,“秦兵力数倍于吾军,正面相抗难以获利,不如利用雪之掩护,行突袭、奇袭,胜则长驱直入,败则立刻退却。” 樊哙之言倒让刘季眼前一亮,这几句让刘季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此胜则追击,败则退却,不拘泥于城池得失,正是彭越的游击战法。 刘季对樊哙越来越欣赏,虽是一介屠夫却哪里像屠夫,虽非名士然天生聪慧,一些道理能转瞬明白,而且还能具有非常强的定力。 刘季觉得樊哙稍加时日定会成为一个独当一面之将。刘季便对樊哙道,“如哙所言,吾军兵力弱,当行游击之法,此战便交予汝正面对战,可有信心?” 樊哙豪言道,“哙视秦军如羊,定有屠羊之法。” 刘季道,“善!” 刘季看向靳歙道,“傅宽、靳歙为左右先锋协助樊哙击秦。” 傅宽、靳歙领诺命,靳歙献计道,“大雪即可掩护,亦可设陷。” 大雪可用来设陷,刘季第一次听闻,眼睛一亮道,“何解?” 靳歙道,“末将已遣人查实,此处有浅坑,未曾成壑,令数百勇士深挖,再以雪覆盖之,若能引秦兵入坑,可破之。” 刘季闻之,以为善,便命靳歙立刻亲自着手去办。 刘季寻思秦将出城来击,定是有备而来,虽然他不懂具体的杀伐之道,然后却颇为懂人心。 示弱,彻底的示弱会让久负盛名的战将起疑,会让少有经验之将起立功之心,若有脱缰之马,便可大功告成,便道,“欲瞒赵贲需力战不可,为引敌深入,需示弱该弱之将,诸将各自寻一己擅长,务必协助靳歙痛击秦军。” 诸将商榷,帐外之雪花不知何时乱舞,竟然起风,再次走出军帐的是傅宽、樊哙。 樊哙点兵,命骑兵在前,步军在中,车兵在后,列阵于秦军之前。 秦营军帐内,赵贲笑道,“弱小兵力居然敢主动挑衅吾大秦,当真是不自量力,此战主将为何人?” 骑千人将道,“乃屠狗之辈,名为樊哙。” 赵贲闻言,忍不住笑道,“屠夫之辈亦能为将,不过纠乌合之众,真不知陈留令如何丧命丢城。” 秦侯谏道,“将军不可有轻视之意,虽为屠狗之辈,然吾素闻此人勇猛异常,攻城略地常首登。” 赵贲道,“以斥候所探,此人摆兵布阵急于进攻,岂不知吾大秦箭阵威名!” 骑千人将接着说道,“其后还有一将引步兵,似是要与秦拼比勇猛,若吾军虚中,以重其侧,可合而为之。” 赵贲听闻,哈哈大笑,“善,可以此诱敌深入。” 秦侯却面露担忧之色,赵贲心中一跳,他素知眼前这位军侯绝非一般战将,能凭借军功一步步获得侯爵,其战力和经验不容小觑,故而赵贲对秦侯道,“可有不妥之处?” 秦侯道,“虚中军,以重两翼,此计对贪功冒进之将有效,然此屠狗之将勇猛异常,若虚中恐反被其长驱直入,直抵中军大帐,到时秦军危矣。” 赵贲闻之,心中一松,还以为秦侯看出秦之布防缺陷,笑道,“贼将之猛岂有吾大秦勇士之猛,无虑,传众将进帐。” 秦侯有些担心,对赵贲道,“若必如此,末将愿往击贼。” 赵贲闻听此言,眉头一皱,“军侯勇猛,那便有劳军侯。” 秦侯道,“定让贼吐还陈留。” 帐外忽然狂风大作,天地为之变色,似乎在预示即将发生的大战。 秦侯顶盔贯甲,没上战马,未在战车,而是登上鼓车,亲自擂鼓。 咚!咚!咚! 擂鼓之声乍起,在风雪之中竟未能淹没,可见秦侯之臂力。 秦军缓缓前进,秦侯没有站等樊哙进攻,而是缓缓逼近樊哙,以其兵力强盛欲将樊哙围之。 秦侯仅将少量步兵置于前,其后为大量弓弩手,缓缓逼近楚军。 野外战场,两军对垒,樊哙非将门之家,没那么多兵法可用,在他眼里只有二个字,勇,变。 勇往直前,临敌应变。 樊哙挥动冷月双刃斧,喊道,“杀!” 千马奔腾如潮水般向秦兵涌去。大地震动,雪花乱了方向。 一支支箭矢呼啸升空,如同黑色的乌云向楚骑兵碾压而去,如同冬风送雪花,可秦侯却发现这次情况却大不相同。 强大的秦军箭阵没有令楚骑兵纷纷落马,因为他们亦受到射击。 秦侯未曾想到这奔腾而来的骑兵居然能射出破空而出的箭矢。 没错,这支冲击骑兵居然以弓箭为主,秦侯可以想象这支骑兵的勇猛之状,在飞奔的战马上拉弓需要很强的胯部和腰部力量。 非善射的大力士难以胜任,马上舞动长刀与射箭终究有所不同。 楚军大帐前,飞马探报,“吾军冲锋受阻,骑兵折损方杀进秦军阵营。” 闻听战报,刘季面色如常,文吏却很紧张,刘交的额头竟渗出汗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激烈之战 刘季神色如常,命其再探,刘交紧张额头渗汗,萧何则如刘季一般镇定自若,郦食其一反睡眼朦胧之常态,以侧耳倾听。 实则郦食其内心焦急,“不知商弟能否及时赶到,若是能此战立功……” 报…… 一个长长的报字打断郦食其的思绪,只听飞马来报,“秦军骁勇,战况惨烈,樊将军身先士卒,与秦僵持。” 听闻此言,刘季神色微变,樊哙之勇刘季毫不怀疑,如今居然僵持,可见秦军之强。 周苛道,“沛公,吾军兵少,若僵则不利,是否鸣金收兵以另辟蹊径?” 周苛之言得到几位赞同之声,刘季依旧脸色如常,然内心却无法平静,刘季摇摇头,道,“胜负未分,岂可轻言退兵,再探。” 战场上的雪依旧没有停,可樊哙的眼睛却是明亮异常,楚军骑兵攻入秦军受阻,甚至被击退,樊哙怒,挥动冷月双刃斧亲自上阵杀敌。 秦军原来与楚军僵持,楚军甚至被打退,秦军侯长出一口气,暗叹楚贼居然如此骁勇善战,幸好被击退。 这个战报传至秦军大帐,一阵阵笑声自帐内传出,更伴有白色的雾气缭绕,这是赵贲的笑声,亦是赵贲吞吐水汽所致。 风雪之下的寒气还是令帐内之人哆哆嗦嗦,久坐便冷,以赵贲为首诸将或坐或立,赵贲道,“终究是贼寇,吾早知贼岂是军侯对手。” 话音还未落地,便又来飞报言秦军防线被突破,厮杀惨烈,本已溃退的楚贼忽然杀出一勇将,勇猛异常。 赵贲震惊,“再探!” 雪花战场上,或许白色之故,点点血液显得那么明显,如同在白色的大地上挥洒红色的画卷,是那么的令人心神震荡。 有士兵或许头次上阵杀敌,头晕目眩,开始呕吐,可这极其危险,勇猛的秦兵见其呕吐眼睛如饿狼,举长戈刺去。 砰! 没有火星四溅,一柄号为弑神的双刃斧直接将长戈砍断。 见还有新兵发愣,樊哙怒道,“打起精神杀敌!” 暴喝之声嗡嗡作响,令新兵的恐惧之心稍定,随樊哙的拼杀一步步艰难的前进。 虽是前五步退三步然依旧在前进。 本来在击鼓指挥的秦侯见楚贼忽然变得异常勇猛,便登巢车扫视,发觉因一将杀入而变,他当下提戟来战此将。 秦侯喝道,“来将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将。” 樊哙豪气冲天,朗声道,“樊哙是也,谁杀谁还不一定!” 听闻秦侯笑道,“原来汝便是屠狗之辈。” 樊哙道,“汝在吾眼里便是需屠之狗。” 秦侯怒道,“休得猖狂,看戟!” 两人骑战马交锋,长戟如狼进守有序,然双刃斧似猛虎,或劈或扫,每一斧皆带有雷霆之力。 战至十余回合,秦侯震惊,未曾想对方竟然精通武艺,实则不过樊哙从屠戮野味中悟出的砍杀之道。 将屠狗之道转变为杀伐之道。樊哙同样心惊肉跳,暗道,“秦军侯爵人物果然非同寻常,不仅有卓越的指挥能力,亦有超强的战斗力。” 双方又战十余回合,樊哙发觉讨不到好处,虽攻入秦军却死伤惨重,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倒在雪地上,樊哙心想时机已到,便命令撤退。 在心生撤退之际,樊哙一不留神被秦侯刺中腿部,樊哙只觉腿部一凉以为是雪水飞溅所致,并未在意,引军撤退。 可在秦侯眼里却大不相同,一戟飘血,敌军欲撤,秦侯立刻指挥两翼向樊哙包围追击。 撤退之中,奚涓勇猛,一杆乌蛇矛引领楚卒将追击而来的骑兵一一刺落马下,延缓秦军包围之势,然秦侯爵初战势在必得,命令秦兵做墙直向前。 樊哙见秦侯贪功追击,心下大喜,引敌成功,可转眼便直冒冷汗,他错估秦军战力。 引敌虽成,却面临突围问题,竟被秦骑兵包围,樊哙舞动双刃斧欲砍出一条路,无奈几次突围竟未能成功。 骑千人将指挥轻骑兵将樊哙围在充满尖石的草地上,尖石被白雪覆盖,樊哙引军至此才觉大大麻烦。 马蹄被尖石刺伤,马匹蹦跳异常,骑士纷纷落马,幸有勇猛步卒持长戈阻挡秦兵靠近。 樊哙与奚涓相背而面对秦军,随时准备与冲击而来的秦骑兵厮杀,忽然东南方向一阵大乱,秦骑兵一个个倒下,竟然被生生撕出一个豁口。 喜见傅宽持魏武戟引马步军杀进包围,樊哙命奚涓引兵先退,他来断后。 傅宽与奚涓接应突围而去,樊哙挥动战斧紧跟突围,却不料才突围便见秦侯引马步军杀来。 樊哙再次与秦侯交战,苦战依旧南分胜负,见秦兵源源不断向他方向涌来,自知不能恋战,拨转马头,催马奔走。 秦侯大笑道,“屠狗贼哪里逃!” 言未毕便挺戟追击,樊哙闻言大怒,但并未搭话依旧超前奔跑。 秦侯军马快,樊哙听闻马蹄声渐行渐近,心中忽生一计,继续埋头奔驰,但慢上许多。 秦侯大喜,心道还是大秦战马优良,用力紧夹马腹欲缩短追上樊哙的时间。 举起长戟欲刺樊哙,却忽觉一道疾风迎面而来,一长柄斧极速旋转着飞向胸前。 秦侯大吃一惊,然他自己已然举起长戟向前刺,力道迅猛难以回收,身子前倾斜,为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扭动腰腹,让身子欲摔下战马。 不料由于身子微微倾斜,旋转着的双刃斧直接斩向秦侯脖颈。 同时樊哙竟做出一个惊人动作,亦腾空而起,跳向秦侯战马,恰如其分的将战斧握在手里,继续奔驰。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且令人难以置信,无人相信会有人能做出如此精妙的动作,秦侯是万万想不到,他正在奋力追击樊哙,可樊哙却来这一手。 就是这一手,看似普通实则需要极高的技巧,秦侯在最后的意识当中他还难以接受。 明明就差一点便可以将樊哙拿下,秦侯不解,亦后悔自己久经沙场却犯轻敌之忌。 可惜这后悔取其性命。 樊哙忽然回杀,斩秦侯,调转马头与秦军再战暂且不提。 单表傅宽、奚涓突围,在樊哙断后遇秦军侯爵将的同时,骑千人将则引兵追击他二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再斩一将 骑千人将引兵追击二人,至一岔路时居然没有分兵奔走,着实令骑千人将微微一愣然而并未在意,继续追击。 秦军军帐内,赵贲显得很兴奋,“增兵,再遣骑千人将一名引军追杀楚贼,将贼首活捉甚妙。” 说这话时赵贲显得很兴奋,一个声名远播的楚贼首即将由他来审判。 二世的褒奖画面出现在赵贲的脑海里,这个时候有裨将建议他查清再行定夺,恐遭埋伏。 赵贲很自信,他坚信此乃惩治楚贼的最佳时期,错失良机岂不悔恨终生。 赵贲道,“楚贼溃败,正是进军全歼时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报… 赵贲正欲增兵调将忽然飞马来报,“报…军侯追击反被击杀。” 赵贲惊的忽的站起,秦军侯战死在军帐内引起不小波动,有将谏言楚贼远比想象强大,当停止追击重新部署。 有将则坚持主张追击逃亡之蔻,若无战果军侯岂不白死,兵力远胜贼军而无功,关中定会问罪。 最终结果言停止追击之将令赵贲很气恼,直接仗责问罪,而是命令增兵追击。 骑千人将引大秦铁骑追击奚涓、傅宽,两人与秦军边战边退。 楚马步军在奚涓、傅宽的力斗下,向着一个预定的方向奔去。 灌木丛中一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秦军,依旧蛰伏着,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去接应奚涓、傅宽。 在这片灌木丛外三箭之地有一顶军帐,帐内刘季静静倾听帐外动静,神情专注。 帐内诸如萧何、刘交、周苛等文吏皆神情紧张,他们已经过过大大小小不少战斗,然从未有今日紧张。 夏侯婴等还未参加作战的武将则是一脸肃然,浑身充满杀意,准备着随时一声命令便冲出军帐。 咕咚咚… 或许是马蹄踏雪独有的声音,一匹马飞奔而来,“报,秦骑兵被诱入坑伏点。” 一直神情漠然的刘季眼角露出笑容,爱笑的刘季此刻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 萧何、刘交等神情兴奋,皆如心下大定一般,便在此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 飞马再报,“靳将斩杀骑千人将一人,重创秦军骑兵,却因此遭到后续秦军强烈反击,双方僵持,各有胜负。” 战报一出,夏侯婴道,“沛公,是否发兵助靳歙?” 周緤亦表示愿与夏侯婴一同助靳歙灭敌。 刘季摇摇头,“不急,以靳歙将兵之能,即便未胜亦不会败,再探。” 靳歙所在战场较为惨烈,浅坑之内白雪被染红,倒在雪中温软的身体慢慢变硬,所流之血与白雪混合。 坑缘之上还在厮杀,或许是秦兵为骑千人将被杀而愤怒,居然变的更加勇猛,靳歙感觉力竭,已到最后关头,秦兵却越积越多。 上一刻他靳歙还在想援兵为何还未到,莫非他们皆被秦军缠住,虽然他曾一直跟着吕泽非刘季嫡系军,然他觉察刘季乃胸怀大志之人,绝非蝇头小利之人,自己有难肯定会来救。 吧嗒吧嗒…… 忽闻马蹄声响起,而且听声势不是小数。 马蹄声直接震的战场抖动,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喊杀声。 此喊杀声仿佛从天而降,新聚集而来的秦兵直接被一哄而散,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几千人马。 旗帜飘扬,将旗上的郦字隐约可见。 靳歙只见将旗下那将形比劲松,眸似碧潭,体如猎豹,手里正舞动一柄长刀,名曰豹月。 这柄长刀的主人不仅勇猛,还颇具指挥才能,上前人马没有一窝蜂的乱杀乱喊,在冲击秦军近前时喊杀声停止。 几千兵马开始有规律且迅捷的形成一个个阻杀队,将新聚集而来的秦兵分批围杀。 靳歙见有将来助,虽不相识,但却知这是击退秦军的绝佳时机,舞动墨蛇枪投入战斗。 令靳歙非常奇妙的是虽然他和郦将军素未平生,可是却有一种非常默契的配合。 靳歙攻左,那郦将军便击右与之呼应,靳歙若是长驱直入,这郦将军竟然很巧妙的攻击侧翼,令其不敢妄动。 如此没有事先相约的默契配合,立刻让秦军食尽苦头,两人引兵竟然逼的秦兵仓皇而逃。 楚军大帐内,早有飞马来报战况,一时间帐内皆是欢喜,最为兴奋的当属郦食其,听闻弟郦商已引兵赶到,而且正好参与击秦,令秦节节败退,脸上当真是笑容如花。 郦食其道,“足……沛公果然乃统将之帅才,不仅能识人,更能人尽其才,四千的兵力居然发挥双倍的战力。” 刘季笑道,“广野君这张嘴真是令人喜欢。非也,此乃君之弟郦商及时相助之功。” 郦食其与刘交对视,忽然哈哈大笑。 郦食其道,“秦兵败逃,是否追击?” 刘季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帐内的文吏,一直以来刘季在马背上东征西讨,走到今天才混一个侯,可谓和武将走的很近,很火热。 那么这就让一些文吏不太舒服,尤其是谩骂一些儒生,让文吏内心憋屈,这些话自然经由卢绾的嘴巴传入刘季之耳。 刘季对众文吏道,“诸公以为如何?” 周苛则开口道,“俗语穷寇莫追,吾军旨在退秦即可。” 诸多文吏皆赞成周苛之言,但周苛之弟周昌则反对,“来犯秦兵并未伤及筋骨,既然要打,便要打断骨头方知痛。” 周昌之言得到夏侯婴、周緤、周聚等武将的支持。 刘季最后看向萧何,询问道,“萧丞以为如何?” 萧何略微沉思便道,“击退秦兵,耗粮损兵,实无益处,不如攻克开封,既能补兵源,亦能扩充粮草,西进入关之门方开。” 萧何之言令刘季开怀大笑,“还是萧丞知吾,记住,吾军非与秦比强弱,旨在入关,每克一城,每走一步,必有其惠,否则兄弟们之血便是白流。” 言至此,刘季便对夏侯婴道,“时机成熟,调集全军乘胜追击。” 秦军败退,骑千人将被斩的消息亦迅速传至赵贲之耳。 赵贲军帐内立刻死寂一片,气氛压抑,直觉温度骤降,其帐内军吏得知军侯被斩之后骑千人将又战死,心中畏惧,主张退兵回开封。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点困难 秦军营帐内如帐外乱飞的雪花,闹闹哄哄,有退兵以养蓄锐的,有言联合郡县之兵的,更有言避其锋芒者。 赵贲没有言语,但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似水,一双眼眸如可吞噬人心的墨潭。 这些闹闹哄哄的将领忽然发觉不对,稀稀拉拉的停止言语。 等到军帐内死寂一片,只闻帐外风声,赵贲才缓缓站起,“众将听令,随本帅上阵杀贼,立功获爵!” 帐内诸将齐声道,“诺!” 当前线溃败,一军侯,一将皆被斩,赵贲是愤怒的,定是二人大意,大秦勇士岂会如此轻易战败。 赵贲希望得到帐下战将一致对外,可是诸将之言让他嘴角抽搐,恨不能皆拖出去砍了。 打仗除却计谋便是锐气,如此涨他军威风,损耗自己斗气者,赵贲觉得着实可恨。 杀可制止此种泄气行为,可赵贲知晓还需要他们上战场杀敌,强忍怒意,命其出战。 靳歙、郦商正在追击败兵,忽闻左右两侧擂鼓大作,楚卒震恐,幸靳歙、郦商二将临危不乱,有效阻击两侧秦兵。 狼狈逃窜秦兵见援兵助,回身杀来,靳歙与郦商默契配合,靳歙攻回军之秦,郦商杀两翼。 即便靳歙、郦商勇猛异常,一枪一刀倒是枪枪要命,刀刀可下敌将。 可令人头疼的事情却是秦兵数量太多,若以一敌五终究令人吃力,靳歙道,“秦兵越积越多,当突围求存。” 郦商回应道,“商战两翼,将军可突围。” 靳歙至此知晓这位骁将乃广野君之弟郦商,沛公帐下新得战将。 靳歙一杆墨蛇长枪左刺右挑,倒是所向无敌,可秦将亦不弱,以一当二他难以突围,心下焦灼。 靳歙的每一枪皆能精妙的算准秦将要害与破绽,十几回合下来,围住靳歙的只剩下两将,任他如何变换枪法却均被化解。 便在焦灼之际左右两侧忽各杀出一彪军,见旗帜正是樊哙、傅宽。 正面又杀出一将,乃奚涓,三将合力,秦军大乱,重重包围被撕破一缺口,靳歙、郦商见机立刻引兵突围。 高高的巢车上站着一人,见到楚军即将突围眉头紧皱,拔出长剑向前挥动,发出指令。 只见令旗摆动,秦军步兵结阵欲合拢重新包围,但依旧被突围。 赵贲怒,命秦骑兵追击,务必将歼灭楚贼部分兵力,裨将再谏勿追。 赵贲道,“贼兵已是强弩之末,岂能不追,放虎归山?” 裨将劝道,“楚贼虽退,然解围之将骁勇异常,不仅败退毫无散乱之形,楚贼主力尚未动,敌不动,吾不动。” 赵贲不解道,“秦军数倍楚贼,若是畏惧不前,瞻前忽后岂不有损大秦军威,有负陛下所托。无需多言!” 赵贲从巢车下来,大军已追击贼寇而去,秦军节节胜利,打得楚贼无还手之力,赵贲着实开心,然裨将却越发担忧。 赵贲熟读兵法自然知晓骄兵必败的道理,命秦军再接再厉直到俘虏贼首前不可放松。 很快便传来一则消息,秦骑兵遭遇战车阵围剿,居然死伤过半,赵贲大怒,“战车机动性远逊于骑兵,且兵器甲胄精良,为何会陷战车阵?” 赵贲思虑定是骑将无能或者贪生怕死,故而竟被战车阵困住… 风小雪停,大地上的雪不厚不薄,按常理而言不太适合车战,至少赵贲这么认为的,可是夏侯婴却不是如此想法。 夏侯婴引一支车骑兵军在雪地上摆好阵势,刘季本想亲身杀敌,被周苛劝阻,理由自然是三军主帅不可贸然涉险,一旦危机将会酿成大祸。 实则诸将以为刘季年事已高,虽身子骨还硬朗,然终究不比少年,恐骑战马时间长顶不住,故坚决阻止其乘战车,为其准备营帐,但刘季拒绝。 刘季最终还是登上战车,但诸军吏的条件便是万不可亲自冲锋,但刘季的性格却总是充满意外。其弟刘交庆幸有卢绾陪在刘季身边可以谏言其行为。 秦兵在不断向楚逼近,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迅疾,眼看越来越近战车阵,夏侯婴一直未动,如武将周聚、沛嘉、陈仓则有些按耐不住,纷纷问夏侯婴是否可以冲锋。 刘季本不打算问,但问的多了便就有此一问,尤其周緤亦来找夏侯婴商榷交谈。 夏侯婴则道,“车阵不同骑士,更有别于材官,距离太近无法迅疾,距离太远马匹后劲不足…” 夏侯婴后面还欲解释,刘季制止,赞夏侯婴乃天生轻车将,将增援之战前线之权全部给予夏侯婴。 夏侯婴不是兵事天才,更非将相之家,可是夏侯婴有一个特点,做每一份差事总欲做到完美,倒有一颗匠心,养马时将马养的膘肥体壮,对马的了解虽比不上伯乐,然亦是一位选马好手。 等到成为厩御,那便每日苦练驾车之术,每次接送完总愿向刘季所在亭长处拐一拐,一则练驾驭之术,二来找刘季聊天。 最后虽被选拔为县中小吏,然驾驭之术没有丢,不同车型,无论二匹还是三匹四匹皆能熟练驾驭,慢慢从这驱赶驾驭之中悟出一套自己独有的一套战法。 轻车与骑士相结合,将敌军看作途中的风景与障碍,驾驭飞驰的途中将敌军如同驱逐羊群一般,为保证每次出猎能最大规模的猎杀,需要懂得舍弃,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无须放在心上… 赵贲亲自督战在后,前军节节胜利,不断追杀楚贼,这令赵贲自信骤长,大有让那些否定言语随风去的境界,他相信自己是大秦未来的名将,能和新起之秀章邯媲美。 可白日梦还没滚轴展开,突然一道令赵贲郁闷的消息传来,大军遭遇车骑阻击,竟然损失过半。 秦骑兵折损,弓弩手和材官(步兵)立刻补上,刘季见夏侯婴初战居然斩杀如此多骑兵,遏止楚军溃败,大喜,命樊哙、奚涓、傅宽、靳歙等诸将发起反攻。 战场瞬息万变,楚军以少于秦军的兵力居然压着秦打,打的不断倒退,直到赵贲亲至前军督率,秦与楚才僵持下来。 在白色的大地上,红黄色与黑色相对峙,犹如白色帛书上出现一幅对比强烈的围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破赵贲 双方暂且罢兵休战,赵贲登上巢车以观敌情,不看倒也罢,观后气不从一处来。 赵贲放眼望去,其兵力当三倍于楚,却偏偏打成平手,双方处于僵持阶段,虽然在几次小战中损耗不少兵力,然总兵力依旧高于楚贼。 憋屈,恼怒,羞耻… 一系列复杂情绪令赵贲有些眩晕,他召集裨将、仅有的一名骑千人将以及诸多中下级将领,在帐内商榷如何尽快拿下这支楚贼好尽快东征。 左右两翼共两名骑千人将,被靳歙斩杀一名后,另一名便只剩下胆寒,在赵贲眼里那更是怕死。 这位骑千人将和裨将的意思一致,“吾等粮草辎重皆在大营,若大军全聚在前,若敌贼攻营烧寨,秦军危矣。” 赵贲摆摆手,“非也,楚贼皆被吾大军遏制在前方雪路,贼焉有兵力可焚吾大营。” 这位裨将面露忧色,“万一劫营,后果不堪设想。” 赵贲一双虎目滴溜溜转,虽言楚贼皆被自己堵在雪林之前,然若有其他贼寇趁火打劫亦是大大麻烦,尤其赵贲比较忌惮魏贼。 徘徊片刻赵贲终究无法将属将输入自己大脑的想法排除。此想法如同入耳的音乐,入耳却留心间。 脑海里不断闪现大营,赵贲便对裨将道,“既恐吾军后方空虚之时遭遇突袭,将军引兵留守大营如何?” 裨将倒是很爽快的答应道,“末将愿守大营。” 裨将此言让赵贲内心有些不快,“贪生怕死,大营何来敌贼?前线不敢留,一味后撤。” … 一个时辰。 二个时辰。 赵贲再亦按耐不住,亲自擂鼓出战,秦楚再次交战,由于兵力的逊色楚在龟缩,在挨打。 战场上不是汝死,便是吾亡,没有高低贵贱,唯有是否冲在前面,是否能活下来。 战之前或许会思虑一番,战之时便只剩下战,樊哙等诸将奋力死战,那一刻没那么多思绪,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刘季此刻却想楚兵如何伤亡再少点,探马所报不断在告诉他楚军伤亡人数在增加。 慢慢刘季的心在颤抖,西进的家底在一点点变少,即便获胜,若是惨胜还拿什么西进。 刘季曾向郦食其问计如何方能以最少的代价定开封,进而打开西进的大门,郦食其的回答则是打,此战需要打的赵贲知道疼,再去招降亦给后面的郡县守军一个警钟。 一边打,另一边还要从赵贲内部着手,此乃邦交与武力并用。 郦食其准备妥当便乘车向开封进发,刚走出三箭之地,刘季忽然传达命令暂停出使,要狠狠的打秦军。 郦食其感到刘季有点奇怪,和往常那种坦然自若不太相同,甚至可以用方寸已乱来形容。 好奇心骤起,郦食其亦隐隐觉得将有事情发生,便回帐询问发生何事。 途中,还未回到刘季军帐便看到非常奇怪的一幕,原本还在与秦军对峙的楚军不见矣,就连秦军亦消失无踪。 郦食其手抓一名打扫战场之人问道,“此间发生何事?为何…” 看着眼前的战场,郦食其心生感慨,他是一名游走于各路诸侯的使臣,自认为纵横家,很少亲临战场。 眼前的白雪覆盖之地遍见流血满地,战车还在燃烧,旗帜一个个残破不全。 尤其是看到血,郦食其差点没立住,感叹,“慈不掌兵,果是如此。” 那打扫战场之人道,“沛公亲自上阵杀敌,手持丈二金蛇矛,楚卒忽然变的很亢奋,那厮杀简直…” 说到这里,那人一脸的震惊,“杀声震天地,秦军居然真的在缓缓后退,沛公似乎失去什么东西,一直在战场上寻找。便是在此时原本缓缓被逼退的秦军突然快速撤退,居然眨眼间消失了,其他吾便不知。” 听完那人言毕,郦食其虽不断定刘季为何突然发兵,亦不知在寻常何物,却早已知晓秦兵突然撤并肯定是后方大乱,当下便命厩夫驽车赶过去。 顺着大军的脚印一路前行,郦食其竟惊喜的发现沛公军在逐渐压倒秦军,不仅秦军死伤人数在上升,竟然开始有秦兵丢弃旗帜。 这说明什么,说明后来秦军失去抵抗意识在溃败,逃散。 就在郦食其离开的高岗土坡处,有一道星星散散的血迹,从坡上一直在向下延伸,白雪之上因红色血滴如一张红梅画卷。 雪上有一物下滑形成的痕迹,在这道痕迹尽头有一人,胸口中一箭,身旁有一柄双刃斧,躺在雪地里不知是生是死,冰凉的威风吹拂着此人俄发梢。 此人发梢上残存着血迹,嘴唇有些发白,像是被冻僵之人。 此人紧闭双眼,忽然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忽快忽慢,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大梦,只是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眼珠子慢慢停下,眼皮开始跳动,主人像是费尽力气想睁开,不知多了多久,睫毛开始动了动,终于分成两缕打开,眼皮微张。 又过片刻,眼皮总算勉强打开,露出一双眼眸,那双眸竟如皓月,身似松柏般在雪地中缓缓爬起,虽然看起来疲惫至极,然眉宇之间依旧透着一股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战斗结束没?”此人醒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看还好此坡不是很高,“吾樊哙怎么躺在这?” 没错,此人正是樊哙,樊哙努力的回想着发生了何事,他为何会躺在这。 樊哙直觉头很沉,很痛,亦有些晕,他弯下腰用双手捧起白色的雪,直接往嘴里塞,接连塞了许多次才心满意足的停止动作。 几捧雪水下肚,他感觉舒坦许多,嘴唇亦恢复些红润,樊哙揉揉眼睛,摸摸脑门努力的回想着这场大战。 樊哙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他与诸将一同与秦兵作战的场景。 搏斗异常惨烈,忽然有一双眼睛瞄上了樊哙,他弯弓拉箭射向樊哙,只记得此人体形高大,一双恶虎目令人生畏。 其实那双眼睛樊哙是根本看不到的,或许樊哙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这双要取其性命的恶虎目。 接着樊哙便感觉胸口一凉,接着便是一抹红开始出现,但樊哙并未在意,或者说根本无法让人在意。 在战场上他举着双斧继续砍杀秦兵,忽然他发现一个怪现象。 第三百四十七章 穷追猛打 这个现象便是原本和他们拼死的秦军忽然向后急速撤退,樊哙凭借敏锐的嗅觉,他觉察出秦军肯定是遇到更大的麻烦。 这些秦军在向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撤退。 刘季见秦军撤退,立刻命诸将对秦军穷追猛打, 当时刘季的第一反应此乃诱敌深入,但转念一想,秦军倾囊而出,谈何诱敌深入,刘季用鼻子长吸一口,再用鼻子缓缓吐出。 果断决定追! 一路打一路追,楚卒们有夸刘季杀伐果断且英明睿智,亦有言刘季是在泄私愤。 原来是樊哙在与秦浴血奋战时被敌将用硬弓射中,跌落战马,滚入雪坡之下,寻之不见,以为战死,刘季大怒。 那些人说刘季大怒之下追击,认为此乃兵家大忌,只有萧何、刘交等重要文官认为并非刘季盛怒之下的冲动行为。 苍茫大地上出现怪现象,兵力少于秦军的楚卒追着打。 秦兵在撤退中被楚卒追着打,心中憋屈,窝火。 这些秦兵上阵杀敌可获爵,然在荣耀上感觉比大秦一统天下时差很多,觉得那时何等威风,可现在却被追着打,窝火。 当心中憋屈之秦兵看到大营火光冲天时,他们皆愣在那里,他们休息较演的地方居然被焚。 更震惊的是赵贲,他自发兵至此并未觉察出楚贼还有兵员,不明白楚贼哪来的援军。这支军居然还敢烧杀劫营。 赵贲很愤怒,怒喊,“围杀放火贼,杀敌立功。” 裨将则力劝赵贲回开封养精蓄锐,言粮草辎重被焚,士卒已无心恋战。 赵贲则道,“正是因为皆被焚毁,无所顾虑而全力杀敌,秦剑已出鞘,必以血煨制。” 裨将力劝,“不可!” 赵贲喝斥道,“休得胡言!” 言毕,赵贲命仅剩的一位骑千人将引兵阻杀纵火者,此骑千人将喊杀阵阵的冲进营寨,营寨内此处噼啪作响,火光冲天。 此命骑千人将纵马挺矛左右冲杀,忽显一将截住去路,只见此将广额阔面,虎目自威,眸如云月,隐则无息,出则炯然,虎体熊腰,稳如磐石。 一杆乌黑发亮的长抢在黑夜中如飘影一般瞬间刺向这名骑千人将,他大吃一惊,横矛阻挡,不料这枪尖的轨迹匪夷所思,居然瞬间由面门刺向喉咙。 就是这飘忽的一枪直接刺这名骑千人将落马,一命呜呼,此一幕恰好被紧跟而来的裨将和赵贲。 此将正是回军援助刘季的曹参,不仅裨将发愣,赵贲亦是发愣。 深深的震惊,居然一枪便刺将落马,惊的二人勒住马头,便在这愣神之际曹参引骑士杀向四散的秦兵。 直到曹参拨转马头,赵贲才反应过来,提雪豹长刀阻击曹参战至十回合赵贲暗叹对方武艺超群为何协助贼寇。 曹参徐晃一枪抽身而出,不与赵贲恋战,旨在消灭秦军有生力量。 想走! 赵贲的怒火难以遏制,若不斩杀纵火者似乎难消心头之恨,正欲追击忽又闪出一将。 只见这将形似坚木,豹头猿臂,眸如清泉,清澈但不见底,瞄上一眼,或一股去暑凉意,或一股冰凉寒意。 手里一柄锤,名曰怒天锤,正是周勃挡住赵贲的追击之路。 赵贲雪豹长刀斩雪断金,但砍在那乌色锤体上除火花四溅外没有其他反应。 两人大战,赵贲震惊于周勃的战斗力,“居然不亚于那贼将的武艺。” 斗不片刻,赵贲发现自己被缠住,无法及时追击那曹参,和周勃打的难解难分。 此时周围忽响起擂鼓之争,赵贲心惧,知晓乃追兵赶到。起初他不惧怕这刘贼,得知刘贼原先为一小小泗水亭长,较为蔑视。 如今赵贲只有一个字,撤,原本他想在刘季追上前,将纵火贼一众歼灭,不料纵火贼并不是普通纵火贼。 当看到纵火贼的旗帜才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伙的大喊,“中计了,快撤。” 中计,其实没什么计策,刘季并没有安排兵卒待秦军倾囊而出时攻入。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不是巧合。 赵贲调转马头引兵向辕门而去,欲冲杀出去忽然又杀出一将,此将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顶盔贯甲,手里提着一杆长枪,名曰蚕丝。 正是刘季帐下灌婴是也。 赵贲不信连遇三将皆为能战之勇士,遂舞动长刀,如同雪豹一样在灰暗下的长空游走。 两马相交,刀与枪交锋,如同铁木碰刀剑,虽未折但表面已是刀痕密集。 未交几个回合赵贲便知眼前这位勇将与适才那两位不相上下,甚至更加难对付。 裨将很敏锐,纵马持枪来助赵贲,将大喊,“将军,快走!” 赵贲很不舍的瞥向身后一眼,大营熊熊烈火,远处旗帜飘动,追兵已经压来。 裨将与灌婴斗的正酣,瞥眼见赵贲还在发愣,厉声喊道,“将军快走,为吾诛贼复仇…” 裨将后面那句没机会道出,腹部便被一杆长枪刺中,落下战马。 赵贲看着裨将被刺落马,看着身后燃烧的大营,厮杀声,他第一次感到害怕,这种深入骨髓的怕不只是来自刘季之军,还有来自关中。 虽然关中的二世陛下因为自己的身世不会杀他赵贲,一些责罚肯定免不了,若是再被奸臣搞一下恐怕结果难以分身。 赵贲不怕死,怕的是日后被贬的寂寞。赵贲引兵一路向开封逃去暂且不提,单言刘季。 刘季引兵一路追击赵贲,见到其大营大乱方知内情,原来极速撤兵是因为大营被烧,粮草被焚。 刘季率兵杀近辕门时却遇曹参、周勃、灌婴等所引的一支军,这支军算是他刘季起事以来经过磨砺的老牌军。 着实惊喜,惊喜之外,刘季立刻命大军继续追击赵贲,大军在开封城池南驻扎。 在与赵贲激战不利情况下,曹参等杀回并突袭秦军大营本地,焚烧其辎重粮草致使秦军回救,进而让他刘季才大破赵贲,结果刘季是应该很开心的。 可是刘季脸上似乎没有多少喜丝爬过,没有喜悦的痕迹。 众军吏非常了解他们这位沛公,是个爱笑之人,是个满脸如阳光般笑容之人,是和谐可亲的长者。 不过阳光之笑终究和打胜仗身心愉悦之笑不一样。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善水战 曹参一眼便看出刘季心情不是很舒畅,小心翼翼的询问萧何,“沛公不悦,可知为何?” 萧何叹息,想了又想还是没说,把曹参急的想打人,过去萧何是曹参的上级,如今依旧是,心急也只好忍着,苦笑道,“萧丞别打趣吾这个老粗儿!” 萧何指了指卢绾,“可问卢绾。” 言毕显得有些打不起精神,说是失落不像,说是哀伤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曹参隐隐觉得有事情。 曹参便走向卢绾,卢绾看到曹参走了,脸上是一副笑容,是敬佩的笑,卢绾对曹参那是真的配合,用兵打仗那绝对是刘季一把好手。 在卢绾心里,他论才能不及目前的萧何、曹参等,但卢绾知道有一条只好和刘季做好朋友,保持儿时的关系,该有的肯定会有。 看到曹参走来,卢绾主动迎了上去。 曹参低声在卢绾耳旁问道,“沛公为何心烦?” 卢绾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道,“樊哙中箭,跌落马下,至今未找到,或许已经……” 曹参神色亦暗淡下来,他默默走回自己所战力之地,周勃、灌婴问起,他亦全盘托出。 诸军吏皆沉默,片刻肩披红袍、身穿软甲的刘季走进大帐,脸上依旧是令人如浴日光般的笑容,但曹参、周勃从中可以看出夹带一丝忧伤。 刘季安坐之后,诸军吏皆落座,帐外虽然雪已停,然风时不时还会造访,帐内只闻风声,沉默许久,刘季开口道,“吾欲先拔开封,再迎吕将军南下,诸公以为如何?” 帐内一阵一片寂静,曹参正欲开口忽听外面响起疾声马蹄。 刘季警惕的走向帐口,只见一匹黑色的战马疾驰而来,马尾后扬起片片雪花。 天空渐暗,火把燃起,借助跳动的火光刘季隐约看清来者,神色中满是震惊。 来者跳下战马,手里拎着一把双刃斧,呵呵直笑,“哙,来迟乎?” 刘季顿觉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伸手拍着樊哙道,“好小子,士卒道出搜寻皆不得,到哪贪酒矣……” 话音未落,刘季呵呵直笑,拉起樊哙的手转身入帐,见曹参、萧何等皆在帐外,默默注视着樊哙和刘季。 看到樊哙平安归来,皆露出欣慰的神情,众将皆走进军帐,樊哙略微讲述经过,刘季才明白怎么回事,幸甚有惊无险。 最为惊险的当属樊哙胸口的那支箭,樊哙想起至今冷汗直流,“幸皮革甲胄内还有一层软铜甲片,否则再亦无法见到刘兄,无法见到众兄弟。” 重新回到军帐,刘季便重新提出攻城之事,令诸军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共商破城之计。 楚军以少胜多,击败赵贲所引秦军,让刘季看到由他所领的第一次与秦廷中央派遣出的大将对决的胜利曙光。 刘季自彭城封侯将砀郡兵与东郡尉军大战,取得大捷,那是他独立征战获得可以激励将士的战役,然终究是郡县之兵,和这种中央派遣大将,将隶属于秦廷的兵作战还是第一次。 萧何道,“开封不同其他郡县,其城池固防,积粟蓄存皆强于陈留,当先通于内,从城内突破。” 话音一落,刘季便将目光看向郦食其,意思是这能否从内部争取一些资源还是要靠广野君。 郦食其道,“赵贲不同寻常县令,此为关中所遣之将,尚需兵临城下实以威压,吾好从中周旋,汲取反秦之士。” 郦食其之言引得一些武将心中一阵畅快,那些武将心里不太师傅,拼死打杀获得的军功还不如一人口舌之争,如今听闻郦食其之言,皆以为是胆小怕事,陈留可劝得,开封城便不敢进。 沛嘉便欲开口讥讽几句,但见郦商在旁不敢太放肆,便道,“广野君一舌千军,沛公欲拔开封,吾等粗人只会拼杀,不知有谋,愿广野君多多赐教。” 郦食其笑道,“郦生此口只话可言之城,开封城池还要仰仗诸位将军。非需郦生游说,尚需楼船逼近方可。” 刘季立刻从对话中听出武将对被封广野君的郦食其有些牢骚,知晓此事需要给诸军吏一个合理的出口,否则心中郁结下去便不太好。 刘季道,“攻城略地,以功封爵,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游说招降,无区别。吾刘邦再重申一次,吾不是任人唯亲者,一切全凭自家能力。” 刘季话音已落,帐内再次陷入宁静,刘季将目光看向曹参,“建成君,可有良策?” 曹参道,“已与沛公合军,虽兵力大增,然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沛公军兵力尚不足强攻开封城,当分兵以成虚实,虚则引秦,实则击秦,方可破之。” 刘季看向周勃、灌婴二人,尤其是灌婴他多日未见,发觉灌婴此刻变得更加威武异常,两眼炯炯有神,像是此次随曹参、周勃追北受到不小的磨砺。 刘季道,“汝二人以为如何?” 周勃道,“开封城有天险,三面环水,唯有一面却有重兵驻防,非打造一支强大的楼船军不可拔之。” 楼船军,刘季闻之有些头疼,建立楼船军刘季其实未特别重视,毕竟他的目的是西进入关,走的多是路上,水上并不是刘季的首先。 刘季叹息道,“打造楼船军谈何容易,况,吾等兵力不易再分。” 刘季之言却为事实,故而大帐内又是一片寂静,开封城自魏国大梁迁都后,这座城池便受到大梁的影响,亦是城固池深,且水上交错纵横,非善水战者难以攻克。 樊哙则道,“攻开封何须重新打造楼船军,陈留城内尚有一支楼船队,虽然船只破损多年未用,然不过稍加修缮而已。” 樊哙之言不仅让刘季愁容一扫耳光,更让郦食其眼睛一亮,道,“陈留西临江河,东靠淮水,乃河水环绕之城,城中楼船军一直未有荒废,臣可操办协助。” 刘季喜,“有劳广野君。” 樊哙身旁的奚涓几次欲言又止,刘季看在眼里,对奚涓道,“可有良策?” 奚涓道,“组建楼船军关键在人,船只不易带,然可训练一支水路皆可战之士,靠江水之处必有船只,随时征调即可。” 刘季大喜,“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合围开封 开封城北,长戈整齐,黑白色的秦军在快速展开。 城上有一将默默看着城下秦军的布防,此人正是被刘季大破逃进开封城的赵贲,他看着下方的布防,满意的点点头,转向南面箭楼时有县尉询问为何将兵布防在开封城北。 赵贲道,“开封三面环水,唯有东面,料定贼军断然不会从东面进攻。” 赵贲身旁站着的便是一位县尉,他有些不明白,“此是为何?” 赵贲道,“如若是吾等攻城,皆是从薄弱处开口,那贼首麾下多有能征善战之将,定早已熟知东面已有重兵把守。” 县尉点头,但同时亦有疑问,“可末将得知贼兵多材官,没有楼船兵,三面环水只能从东面进攻。” 赵贲缓缓踱步,眼神中那饿虎之意消失,变得清澈明亮,“斥候来报,陈留城内尚有楼船,若是有善水战之将训练之,开封城仍有危。” 县尉若有所思,看着东南方向安营扎寨的楚军。 刘季命奚涓从陈留城中选拔人手训练水路皆能战的勇士,修缮楼船,载刘季、刘交、曹参等人渡淮河安营扎债后,奚涓便继续训练楼船兵。 军帐内,灯火摇曳,刘季与诸军吏商议攻城之事。 天寒地冻,众人却无睡意,此次攻城的大将曹参正在与诸将商议具体攻城方略,刘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曹参道,“樊将军可令一支军从开封城北司机而动,南面交予周将军,城西则由灌公伺机而动,如何?” 周勃道,“天寒城高,幸淮水未僵,若能引得淮水淹之,城可不攻自破。” 樊哙和灌婴皆点头,看向刘季,刘季则摇摇头,“秦之暴,民有何错?再议。” 樊哙绞尽脑汁,“吾樊哙非智囊,知显得粗线道理,不懂什么兵法,吾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攻,攻着攻着,或许就有妙计。” 樊哙一番言语说的倒是慷慨激昂,听得刘季笑道,“如同庖丁解牛,若是不寻其理如何解牛,岂非砍坏菜刀亦不能如愿,且听诸将智慧。” 刘季看向灌婴,见灌婴稳坐如磐石,两眼盯着前方,似乎陷入沉沉的思虑中,轻声问道,“婴将军可有良策?” 听闻刘季之言,灌婴回过神道,“沛公,开封城固胜过昌邑,应诱敌出城,不易强行攻城。” 刘季来了兴趣,道,“如何诱敌?” 灌婴道,“狼群遇虎定不会出,若羊群至,狼岂有不出之理?” 刘季笑道,“此言恰当,善。” 樊哙听闻反对,“沛公,哙反对喂狼之举,秦乃狡狼是难以喂饱。” 樊哙和灌婴两人意见向左,请刘季定夺,刘季则看向曹参,对曹参道,“攻城之事交予建成君。” 樊哙和灌婴便向曹参各抒其词,曹参听其陈述完毕后,作为攻城统将曹参果断作出一个部署,命樊哙从背面与秦军交战,激战乍败,但要做足乍败的样子。 秦兵好战很大一部分是奖励军功,可获爵,故只需樊哙给狼一两只羊必然可以诱狼出城。 命灌婴从城南正面进攻,周勃则从西边水上用火箭攻之。 曹参部署完毕向刘季请命,刘季则道,“建成君善用兵,攻城之事交予汝来办,邦为将军征兵增量,吾之曹将军只管用兵。” 城上的赵贲看到楚军分兵包围开封,呵呵阴笑,“草莽终究是草莽,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分兵围城岂不是自取灭亡。” 身旁的县尉亦是呵呵直笑,“如此,将军可伺机将其逐个击破。” 赵贲正欲开口吩咐县尉引兵出城会会贼军,忽闻士卒飞身来报,言贼军在城北出现,欲从城北攻城。 县尉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向赵贲,“将军妙算,贼军果然择他处攻城。” 赵贲道,“城北一战乃吾等固守城池的第一战,务必打胜。” 县尉领命,“定不负将军重托。” 赵贲乃秦廷所派,爵位远高于这位县尉 县尉对赵贲亦是颇为敬重,一个靠自己能力走到大将位置,深受关中陛下的器重。 县尉提长矛出城北引领秦军抵抗楚军,县尉询问百夫长,“贼军何人为将?” 百夫长道,“乃楚贼刘邦麾下战将樊哙,出身屠夫,为五大麒麟将之一。” 闻言县尉露出轻蔑的笑容,“贼军是无将乎?一个屠夫能成为将?何况麒麟将!” 百夫长见县尉神色,颇为担心,便谏曰:“此贼将曾斩杀军侯,不可小觑。” 县尉惊讶,“什么?斩军侯!” 百夫长点头,“据斥候言,此贼将神勇异常,需谨慎应对。” 百夫长之言令县尉轻蔑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秦军列阵,县尉登巢车观望楚军,见楚军亦是严阵以待更加凝重,眉宇间流露出面对劲敌的神情。 县尉决定主动叫战,提长矛欲杀楚军。樊哙拎双刃斧迎战,双方大战,十几回合下樊哙一斧将县尉头颅砍下,引兵冲击秦军。 楚军中有郎将提醒樊哙道,“吾军宜败不宜胜,当停止冲杀。” 樊哙回应,“秦军岂会如此不经杀,待吾杀个痛快再行诈败。” 在说话间,樊哙那把双刃斧如一道清水,似一道寒光,寒光过去秦兵卒摔倒一片,跨下战马左冲右突竟无人能挡。 县尉被杀,秦军由千夫长率领,见贼军势大,贼将左冲右突难以抵挡,无心恋战,引兵退回城中。 楚军大帐内刘季非常生气,“军令如何言?” 樊哙低头,“只须败,不须胜。” 刘季很气,最气的便是军令不听,如果此风气一开还将如何治军,“既知军令,何故违令,自领一百军棍。” 曹参劝道,“沛公莫急,且听有何言辞再罚不迟。” 刘季一脸威严,“若言辞不当,定不轻饶。” 樊哙感觉到刘季这次真的很气,便不敢乱言,直道缘由,“哙欲冲杀几次,给秦军以残胜之感,未曾想那县尉如此不经打,十几回合便杀于马下,冲击几次秦军便仓皇回逃,吾始料未及。” 听樊哙一番言语,刘季威严的神情稍缓,道,“即便如此亦是有过,为汝铭记之过,依旧要罚,领五十军棍。” 第三百五十章 强攻开封 远方天空透着鲸鱼白,风夹带着丝丝江水之凉,将天空洗的明亮如镜。 开封城上滚石圆木如雨下,雪地已经被踩实,地上躺满甲士,鲜血染红这片土地。 在一波又一波的冲锋中,有一将脸色越来越难看,正是樊哙,为将功赎罪他请命对开封城展开强攻。 樊哙看着攻城士卒损失惨重方知此城远比昌邑难打,他脸色不善,几次冲击皆被城上滚石圆木压制。 思虑再三,樊哙道,“鸣金收兵。” 樊哙脸有些发烫,他不怕战斗,不怕流血,自跟着刘季开始反秦便有战死沙场的准备,可他不愿见兄弟们白白流血。 撤兵后欲回帐复命,脚步在帐外驻足,只听帐内议论热烈。 听声音是曹参,“开封久攻不下,若退守在曲遇的秦军趁机出兵,前后夹击危矣。” 只萧何道,“吾军兵力外战可以,攻城兵力略显不足,伤亡惨重不宜再攻。” 周勃亦道,“正面从南面进攻亦是受阻,秦军的弓弩似乎皆聚在南门。” 樊哙听到帐内的不利消息心直往下沉,他快步走至帐前早有士卒迎其入内。 刘季见樊哙的神情便知亦不利,见大家皆垂头丧气,开口道,“无须灰心,赵贲亦算被吾等打的逃进开封城而不敢出,飞马来报吕将军渡河击赵地已初步完成任务,可至白马迎接其南下,两军合在一处再谋攻略。” 傅宽惊讶道,“吕将军已准备南下?” 刘季点点头,“可惜未能拔开封,定砀东。” 萧何道,“合军后,沛公是否依旧攻开封?” 刘季陷入深思,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想了许久,道,“不宜在砀郡耽搁太久,合军后当西征,早日入关。” 周勃面露忧色,“若西进,前有秦兵,后有赵贲,前后夹击,如何是好?” 刘季道,“赵贲不足为虑,士卒不怕野战,就怕赵贲缩在城中不出。” 丢了面子的樊哙昂声道,“然也,赵孙子赶出城,定将其脑袋砍下来蹴鞠。” 刘季道,“分兵迎吕将军,秦军必生疑,若以有利可图出兵,设伏兵击之。” 言至此,刘季道周勃和傅宽道,“汝二将引兵至白马扫除障碍,迎吕将军南下。” 周勃和傅宽领命立刻出帐,“诺!” 刘季道,“其余诸将随吾监视赵贲,防曲遇军来袭。” 诸军吏皆知西进的第一道关卡除赵贲便是现驻扎在曲遇的杨熊军。刘季更是敏锐的觉察到久攻开封不下,若再分兵北上,杨熊军定会按耐不住。 如何化解潜在的危机,刘季与诸军吏自夜晚开始直至月明星系,再到天空微白众人这才休息。 天空微白,冷气冰凉如丝悄无声息钻入人体内,城上的赵贲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至深远的地方,更怕在攻城的刘季等人听到。 县尉战死让赵贲心中第一次对刘季军产生恐惧,第一次正视他口中的“贼军”,绝非乌合之众。 一败再败,身边战将一个个被斩,赵贲即心生恐惧,又愤怒异常。曾经傲视山东六国的秦军为何会败给贼寇。 可转念一想,赵贲觉得这不是普通贼寇,乃楚复国后建立的一支楚军。 赵贲对身旁的百夫长道,“当真看到一支军绕行向北而去?” 百夫长点头,“末将亲眼所见,中途为掩人耳目撤掉旗帜,恰好被吾瞧见,若非月明险些逃过耳目。” 赵贲疑惑,“为何分兵?莫非是去办救兵?不怕吾引兵攻击?” 赵贲的三连问亦是百夫长心中疑云,据百夫长了解开封之郊并未有反贼之旗,究竟去向何处,是不是有诈。 赵贲现在失去往日的睿智果敢,有些犹豫,“其中是否有诈?” 言毕,赵贲看百夫长的眼神中有一丝疑惑,百夫长很生气,“莫非将军怀疑末将!” 百夫长的怒气令赵贲瞬间清醒,“吾之百夫长多虑矣,只是吾想不出贼军有何阴谋…” 赵贲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出城击贼,他拿不定注意,出城可能会成为军侯、骑千人将、县尉等人,不出城二世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百夫长已经连劝三次,他劝赵贲趁贼军分兵之计发起突然袭击,贼可破,可是赵贲犹豫不决。 思来想去百夫长觉得此机会不可失,便建议道,“杨将军此刻驻扎在曲遇,可邀其出兵,共分军功。” 赵贲一脸迷茫的眼神忽然发亮,笑着对百夫长道,“然也,紧急时刻,吾既然忘矣,吾西边还有一老朋。” 赵贲对百夫长道,“速派人前去告知,约其共建大功。” 百夫长很高兴,“诺!” 曲遇城内有一座三进小院,在三进的政事堂内,有一将面露沉思状,只见其生的面如雪,星辉目,蚕丝眉,身材修长,那双目忽明忽暗,令人不愿直视。 此人便是秦虎将之一杨熊,自与刘季麾下周勃、曹参较量以来他的自信心亦开始崩塌,曾以为楚地除项氏外其他不足为虑,等到项梁被章邯所灭后,他很自信认为楚地的盗贼便不足为虑。 赵贲当时亦是如此,基于赵贲、杨熊的两大虎将的自信,章邯亦认为楚地不足为虑,进而才渡河北上击赵。 曾经的不足为虑变为如今的不得不虑,杨熊看着赵贲亲笔刻字的书简,思绪很重。 从多日的交手中杨熊记住贼首的名字,刘邦,被复国的楚王封为武安侯,这可是一路诸侯,非寻常贼寇可视之。 杨熊曾只和曹参、周勃交过手,以为不足为虑,护涉间渡河后便返回,不料途中遇曹参、周勃。 杠里军被刘季打败时,杨熊并未将刘季放在眼里以为乃杠里战斗力问题,等到涉间被赶回赵地,赵贲被打的缩在城内不敢出,杨熊重新审视刘季重新审视楚地。 楚地的危险并未随项梁的战死而消失,魏地亦同样未随魏咎的自杀而平息。 杨熊便向关中请增兵,结果被二世大骂无能,几个猫贼亦无法平息,要尔等何用,让杨熊倍感恐惧,亦倍感委屈。 战若败难逃一罚,不战亦难逃怠战之罪,杨熊一想此事便头疼。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开始西征 杨熊无眠,立刻遣人召秦司马和御史来府商议。 秦司马和御史在天未亮接到杨熊的邀请,知晓情况紧急,非寻常之事。 两辆车驾在青石路上相遇,辚辚隆隆,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士卒出征的声音,已是寅时,天空即将放亮。 车驾内的秦司马和御史已经睡意全无,同时找两人谈话,他们心中皆知又有贼患,估计贼患不小。 两辆车驾在一座三进小院前停下,走下车驾,两人拱手互礼后便匆匆向二进的兵事堂走去。 黝黑的夜里,兵事堂内灯火摇曳,走进后只见燎炉炭盆烧的正旺,屋内暖洋洋。 杨熊将事情大致叙述一遍,秦司马与御史二人立刻陷入沉思。 秦司马道,“刘贼势头正盛,恐非一己之力可剿,可与赵将军合力剿之。” 御史看着燎炉,走近后感觉一股股暖意袭来,他知道他与秦司马的仕途完全绑在杨熊的身上。 杨熊杀贼立功他们会跟着升迁,杨熊失利他们好不到哪去,虽不象国人那样受连坐之刑罚,恐怕难逃削爵免管。 御史道,“可行,败则分责,胜则分功,甚至独占主功亦未尝不可。” 见两人皆主战,杨熊内心便安定下来,与二人共同商榷如何击贼。 开封城外楚军开始拔营,刘季在遣周勃、付款北迎吕泽后便欲弃开封不攻而渡河向西。 隐藏在箭楼里的赵贲相当高兴,“刘邦终于退军,与将士门复仇的时机到矣。” 既然决定给刘季一痛击,百夫长非常兴奋,他不仅可以给自己的兄弟骑千人将复仇,亦可立功进爵。 天下大乱,本是苦日子即来临,生命变得如草芥般,可有仗可打,百夫长却心中没来由的兴奋,如他这般兴奋的不在少数,要立功,要获爵。 百夫长心里很兴奋,可他却不知赵贲的心情,赵贲本是关中贵族,爵位不低,进爵的空间有限,本有不错的生活,若参加剿贼,如果小命丢掉岂不大亏。 赵贲惜命不惜晋爵,百夫长渴望沙场建功,即便战死亦可给后人留下舒适的生活环境和尊严。 故百夫长焦急的询问赵贲,“将军,贼军即将全部撤离,是否立刻出城击之。” 赵贲却不是很着急,在百夫长提议他与杨熊联手击贼时,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击贼,而是是亲征还是运筹帷幄。 运筹帷幄失败不过是损兵折将,亲征一旦失败就有性命之忧,若是被俘恐造羞辱。 经过他快速的思虑,赵贲很英明的决定运筹帷幄,不再出城亲战。 那么摆在赵贲眼前的便是支出多少兵力追击楚贼,多若败必受重罚,少则羊入虎口。 赵贲很认真的对百夫长道,“若给汝三千人马出城奇袭,袭中便撤,可有信心。若成吾当上表为百夫长表功。” 百夫长一听便知其意,这是让他单独涉险,然听赵贲言此功全归他这位百夫长,他立刻斩钉截铁道,“百夫长定不辱将军威名,誓要杀贼而还。” 赵贲拍拍百夫长的肩膀,鼓励道,“擢汝为千夫长,引三千马步军趁贼军后撤防备松懈之际,奇袭之。” 新晋千夫长脸上的兴奋之情难以掩饰,一千铁甲骑士外加二千重甲步卒,这种兵力的配备,这位“千夫长”还是第一次引领。 怀着兴奋与忐忑引兵悄然出城,空气中凉丝丝的,可这位千夫长浑身热血沸腾。 天空微白,但大地上还是处于灰色之中,这“千夫长”隐约看见前方有无数的火把在慢慢渡河。 有百将询问是否趁贼军渡河之时袭击,军在渡河之时防备最弱,既不能快速结阵又不能进行拼杀,若遭遇弓弩射击危矣。 这名立功心切的“千夫长”立刻下令发动攻击,他自己则犹豫片刻终究没有纵马向前,而是令一千铁骑和五百弓弩手奔向河边的贼军伏击。 这千夫长本能的后缩,思虑若立功总要有命享受才可,他这个想法倒救其性命。 在铁骑和弓弩手欲近距离攻击渡河的刘季军时,两侧山岗处忽然雨点般射来箭矢,杀的秦军措手不及,仓皇回撤。 此千夫长立刻组织反击,庆幸自己没有身先士卒否则功未建身先死。 见楚贼锐不可当便萌生退意,司机再找机会,因为作为千夫长能引三千兵马这很明显是赵贲给的特权,如果此战无果他不仅跌回百夫长,可能还被问罪斩杀。 故此新晋千夫长欲保留战力,少受损失,司机再战,只要结果对,他不在乎狼狈逃窜,不料回时路已被一将拦截。 此将手持长枪,名曰墨蛇,正是刘季麾下战将靳歙。在诸将多以为赵贲被怕龟缩在开封城中不敢出,只有刘季和曹参觉察到赵贲趁自己撤退时会突袭。周勃已北上迎吕泽,若在的话,刘季推测周勃亦会有独特见解。 曹参凭借长期杀伐锻炼出来的经验之感,兵事之感觉察而出,刘季则由长时间初步磨练出的政治与军事的敏锐嗅觉。 刘季的这个嗅觉建立在他阅人无数的心理分析,在心思缜密中不断揣摩着人的行为与心理的奇妙关系,以此作为他做抉择的基础。 刘季分析这赵贲身袭爵位,手握重兵,麾下不乏战将,被他打得龟缩在城中,肯定憋屈,肯定愤怒,亦有恐惧,亦有羞耻感,定会寻机以泻愤怒,偷袭定是他的首选。 刘季亦推测赵贲不敢亲率兵马出城,定会遣将悄然出城,故刘季因靳歙斩杀骑千人将,斩获五十七首级,俘虏七十三人,便赐爵封临平君,命其设伏断后。 靳歙便与麒麟将之首曹参商榷,思虑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若是杨熊与赵贲密谋,合力来犯将如何打法,商榷之后靳歙便设伏断后。曹参则命灌婴先渡河开路,刘季领将引兵在中,曹参自己引兵最后渡河。 如刘季、萧何、曹参、刘交、郦食其等核心人物所料那般,向西渡河开始便发生战斗。 前有阻击,后有袭扰,前有灌婴开路,后有靳歙断后倒是顺利渡河西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有口辨士 刘季领将引兵围攻开封,久攻不下,赵贲更是被打的龟缩不出,便将兵渡河西进,欲在曲遇与吕泽回军,共同西征。 未曾会军,刘季便遭到强有力的阻击,黑压压秦军旗帜阻挡住刘季前进的步伐。 刘季立刻下令就地结营扎寨,诸军吏聚集帐内议事。 帐外战鼓雷鸣喊杀阵阵,厮杀每隔一段时间便响彻天地。 帐内刘季节与诸军吏正在商议,五大麒麟将除夏侯婴、曹参外皆在外,周勃北迎吕泽,另外两名皆在战场与杨雄军厮杀。 夏侯婴惊讶道,“未曾想杨熊居然有如此战力。” 曹参沉吟道,“这才是杨熊全部的战力,恐杨熊已将曲遇、阳武兵力全部集中在此,此乃意欲沛公止步于此。” 刘季笑道,“那看杨熊是否有此本领耳。” 言毕刘季捋着胡须,笑容尽散变得一脸严肃,“仅杨熊军吾不足为虑,吾军勇士各个骁勇,吾有五大麒麟将,更有众多勇将,定能如杀赵贲军般,令其龟缩进城,唯恐与杨熊军缠斗时赵贲军突然出城偷袭,前后夹击…” 言至此刘季眉头紧缩,那一双眼眸如日月般变换,忽明忽暗,逐字道,“可否分兵防后?” 话音落地,无人立刻回应,帐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片刻曹参道,“无多余兵力可抵赵贲,目前仅为小股兵力无忧,若其倾巢而出,难以抵挡。” 刘季眉头一皱,随即道,“此小股兵力如蝇蚊一般,若不除去,它会挠,会咬,着实可恶。” 夏侯婴甚至这后方骚扰的可恶性,令靳歙引兵在后方不断与秦军兜圈子。 赵贲所遣之将似乎知晓靳歙不与正面交战,不断的奔逃,若靳歙弃之不顾,渡河与刘季会合他又接着袭扰。 夏侯婴开口道,“沛公,给婴一千勇士,吾渡河协助靳将灭这只蚊虫。” 刘季毫无犹豫的摆摆手,“吾信靳歙可以将其摆平。” 刘季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一阵的聒噪,吵吵闹闹,刘季眉头一皱,笑容里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何事喧哗?” …… 话说靳歙本在开封城西,河流之东进行阻击秦军,令秦军无法对渡河的沛公大军造成影响。 眼看沛公军已经完全渡过去,正准备追赶却突然发现听闻擂鼓大作,这鼓声简直响彻天地,听声音来自河流对岸,心中暗叫不妙,“前方果然有秦军伏击。” 不过靳歙并不担心前方秦军的阻击,因为那里有诸多战将,还有曹参这样的大将在,令让意料不到的是后方的秦军亦开始变得很躁动,似乎是听闻前方的战鼓声,这些秦军亦像是受到召唤一样,变得非常的不可理喻。 明知战力不行,还偏偏来纠缠靳歙,靳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前方如果秦军的战况有利,那么赵贲很可能倾巢而出,为此靳歙决定不再和其进行捉迷藏,而是进行蚕食。 只要抓到这支秦军的尾巴,必然让其脱层皮,一点点将其食掉,不能给其不断骚扰的机会。 一次激烈的厮杀,靳歙斩首三十五首级,斩三个百夫长,靳歙站在将旗下将长枪插在大地上,扶枪休息,迷迷糊糊,有些打盹,忽然被一种轰吵声惊醒,浑身打一个机灵。 靳歙睁开眼,道,“何事?” 有士卒报,“抓到一个奸细。” 靳歙立刻来了精神,“奸细?带上来。” 片刻便有一个身穿蓝色长衫,胡须飘然,眸如星火,身如青松的男子被压了上来。 此男子虽然消瘦,但唇红齿白,靳歙观其相貌不凡,立刻道,“快松绑,休得对士子无礼。” 松绑之后,靳歙向其赔罪,“靳歙向先生赔罪,不知先生去向何方,为何出现在此?” 这位男子却道,“将军可是沛公麾下效力?” 靳歙震惊,“先生何处知晓?” 男子道,“烦劳将军替陆贾转言,在下欲见沛公,有良言相劝。” 靳歙警惕的看着此人,此人口称要见沛公,心中即敬又慎,他睁大眼睛很想看透此人。 靳歙很清楚此人若是通过他介绍进见沛公,若是一良才自当是皆大欢喜,他为沛公荐才亦算是立一大功,可若此人心术不正,进见后闯出什么祸事可就不得了。 当下靳歙便问道,“沛公正忙于击秦,先生有什么良言不妨先告知在下,在下代为转告。” 陆贾道,“此言只与沛公言。” 靳歙旗下的闪出一将非常生气,“此人不过一城芥狂生,将军不必大礼待之,轰走便可,若不走便是奸细。” 靳歙道,“公孙耳不得无礼。” 公孙耳长叹一声,颇为不爽,觉得对这么一个非常可疑之人就一个办法,打,如果不说实话就揍,揍的他突出真相。 靳歙见陆贾一表人才,谈吐不凡且执意要见沛公才言,便心中快速思虑,这是一场赌,如果荐才成功自己不仅大功一个,还能博得美名,最后心下大定,道,“千夫长公孙耳。” 公孙耳道,“在。” 靳歙道,“护送先生渡河进沛公大营。” 公孙耳不太情愿,“将军,此乃欺人儒生,沛公最讨厌儒生,若沛公因此迁怒将军,实在……” 靳歙道,“休得多言,护送先生渡河。” 公孙耳道,“诺!” 公孙耳护送陆贾渡河入沛公大营,至辕门前公孙耳思虑再三便停在辕门不前,他思虑护送任务已完成,太过积极在他人眼里显得别有所图,若荐人真的不当,恐引火烧身。 当下公孙耳便只让陆贾一人进营地,未至中军大帐便与士卒发生语言上的冲突,引得刘季出帐查看。 刘季见陆贾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刘季有些恍惚,眼前的陆贾虽一身书卷气息且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英武之气,阳刚之气,既有儒家之质,又有法家气度,更有道家之风。 陆贾让刘季想到一个人,一个令他刘季几乎日思夜想的人,只是刘季一直未曾与他人道,那便是一别多日的张良,其气质颇为像张良。 看到陆贾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如此刘季便欲和陆贾聊上一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善用伐交 刘季迎陆贾上座,陆贾自吾介绍乃楚人,自称略通儒、道、法三家,郦食其见其人大为赞赏。 刘季诧异,“莫非广野君结识此贤士。” 郦食其点头,“陆贾之才,吾早有耳闻,其才与吾如同日月差异,郦生自叹不如。” 听完郦食其所言,刘季心喜,对陆贾更为尊敬,道,“请先生教吾。” 陆贾道,“沛公需要臣拖住赵贲几日?” 刘季大喜,“先生有妙计可拖住赵贲军?” 陆贾点点头,“赵贲乃优柔寡断之人,只要略使小计便可。” 刘季,“来人,上酒。” 陆贾向刘季行礼,“待臣归来,再饮不迟。” 刘季笑着拉住陆贾的手,“有劳先生,若有变立刻返回,勿要涉险。” 言至此,刘季欲派遣一员武将护送陆贾,陆贾拒辞,刘季坚持,陆贾最终接受,刘季对曹参眼神示意,曹参便派遣魏选保卫陆贾。 魏选护卫陆贾先乘船,后骑马入开封城。 开封与曲遇东西相对,距离不是很远,此刻曲遇东,大梁之南旌旗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一片霞光洒向旗帜。 黑底白字的旗帜被染上一层红润,绵延几箭之地的士卒阵型如黑龙一般自北向南蜿蜒而去。 中军大帐内杨熊非常的窝火,“如此良机,催促几次,为何不出兵?” 秦司马无奈道,“赵贲连败,或许太过谨慎。” 杨熊怒道,“胆小如鼠。” 御史道,“将军勿言,将军勿言……” 杨熊对御史这种状态非常不乐意,他知道这是御史又在劝说自己忍耐,不要和赵贲比,赵贲在关中是有根基的,意思是人家打败仗没事,如果他杨熊打败仗就要麻烦。 杨熊深刻的感觉到与贵族之间还是有差别,虽说自商鞅变法后军中一切以立功封爵,不管是新自由民还是平民亦或是贵族,皆是一样,但是那是在中级将领一下,高级将领还是有身份的限制,虽说亦有白身平民做到过大良造,可那终究是少数。 杨熊越想越生气,明明他已经将刘季军拖住,只要赵贲出城,前后夹击便能将楚贼歼灭。 杨熊不解,“赵贲还在等什么?” 秦司马嘴角抖动,接着便是眉毛,再是眨眼睛,最后对杨熊道,“看来需要吾亲自走一趟。” 杨熊摇头,“不可,与贼军厮杀惨烈,若是途中被贼军捉去性命危矣。” 御史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被拦截便以使者身份自居。” 杨熊依旧不同意,“太过危险,不可。” 秦司马道,“若赵贲始终不出兵,将军有把握击溃刘贼吗?” 杨熊摇摇头,一脸无奈。 秦司马和御史异口同声,“将军勿言。” 言毕,两人便准备离开,前往开封游说赵贲出兵。 秦司马与御史离开后,杨熊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忽然他自言自语道,“不可,不可让两位兄弟涉嫌。” 杨熊出帐欲追秦司马与御史,便在此时营寨内呜呜的号角声。 有敌情,贼军竟然恰好发起攻击。 杨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秦司马和御史的安全,立刻派出一支百人敢死队前去护卫秦司马和御史。 杨熊口中的贼军,刘季之军,楚军发起一轮非常猛烈的攻击,这次由曹参、夏侯婴、樊哙三位麒麟将分三路向杨熊发起攻击。 灌婴则引各将护卫刘季,随时准备截杀逃跑之军。 这次攻击分左中右三军,曹参为中军,夏侯婴、樊哙为左右,三军主将亲身上阵,故而楚军士气大振,奋勇冲杀,直接打的杨熊军有些招架不住。 杨熊见此情况立刻提杨氏矛跨上战马冲入楚军阵营打杀,在杨熊这种亲自纵马杀伐的情况下,秦军亦受到鼓舞,由于秦军兵力多于刘季军,故而曹参等三军开始溃败。 此时的刘季在高岗处看着三军与秦军大战,飞马来报请求增兵,灌婴跃跃欲试,刘季道,“继续坚持,务必再坚持两个时辰,若不敌便逃。” 灌婴不解,“逃?岂不是助长秦军气焰。” 刘季神秘一笑道,“若秦军气焰不高怎么能引火烧身呢?” 灌婴恍然大悟,“引蛇出洞?” 刘季点头,“灌将军好悟性,但愿陆贾之计能做到。传令曹参,命其坚持到陆贾归。” 言毕少顷,便闻飞马来报陆贾已从开封城归,刘季大喜,出迎陆贾。 刘季询问道,“先生,赵贲军能拖几时?” 陆贾先谢过魏选的一路护卫,后向刘季行礼道,“沛公,臣幸不辱命,可令赵贲半日不能出兵,半日后赵贲可能有变。” 刘季欣喜,道,“凭借口舌便能令千军万马不能轻举妄动,先生真乃有口辨士。” 陆贾笑道,“沛公谬赞,诚惶诚恐。” 刘季道,“先生不必过谦。半日足够,即便他发现不妥为时晚矣。” 陆贾利用赵贲的优柔寡断,令其不敢轻言用兵,大意是令赵贲坐山观虎斗,他可坐收渔翁之利,独占军功。 赵贲鉴于前几次的失败亦不好向秦二世胡亥交代,最终他开始动摇。 直到见杨熊将刘季军打的节节败退,他觉察出异样的味道来,大怒道,“陆贾定乃杨熊之人,替主欺骗于吾!立刻出兵!” 实则杨熊是比较矛盾的,若是杨熊不能压着刘季打,不能占据绝对优势,赵贲是不敢出兵,有杨熊的优势在,他出兵便会大胆很多,以赵贲的爵位和关中地位是略高于杨熊,即便和杨熊非上下牵制关系,然其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若是杨熊在与刘季军大战,毫无优势而言,已接连战败的赵贲是不会出城的。 如今见杨熊占据优势,即将击败贼军,他又开始着急,决定出兵,如果再玩一点那么他赵贲便成为真正的壁上观,大秦是靠斩首来获得军功,获得爵位。 再不出兵,那么就真的没赵贲之事,将功赎罪的机会将消失。 赵贲欲出兵,校尉劝谏,认为这是贼军之计,那陆贾定是贼军之人,不可轻信。 校尉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新晋千夫长出城击楚贼,结果被刘季麾下战将靳歙蚕食,以此足见楚贼战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始料未及 开封城门前一位顶盔贯甲之将,武职乃校尉,跪在城门前,拉着一支大军的去路。 被拦截之人乃赵贲,此刻赵贲引军欲出城与杨熊合击刘季,却被一将拦住,校尉劝道,“末将探知有一支人马已从白马南下,可能是刘邦贼团另一支军。” 赵贲笑道,“是否凡与刘贼有瓜葛者皆为其军,荒谬。速速离开!” 对于这个传言,陆贾的解释为赵地贼军皆刘季之名在壮大声势,若为其军为何北上,解释不通。 赵地有另一支楚军在,这南下之兵多为流贼。 赵贲见其不走,道,“拖走,不,架走。” 此校尉被两三名秦卒直接架走,赵贲引兵出城。 渡河之时未曾受到一丝阻击,赵贲心喜,可见杨熊已经完全吸引住刘季之军。 赵贲手提雪豹长刀,放眼望去见一面红色旗帜飘扬,大大的刘字迎风波动,正是楚贼统帅刘季所在之处。赵贲鼓励道,“擒住贼军主帅,结束战斗,立功获爵。” 三军主将较为重要,尤其是中军还有贼首刘季,若能擒住刘季,此战便以胜利告终。 在战国后期三军主将若被俘,其设身边的将士皆受到惩罚,即便有立功者亦会夺爵一级,主将何其重要,赵贲一杀来便遇贼首,颇为振奋。 在赵贲看来若杨熊牵制住贼军大将,将主帅这个肥肉留给自己,真是云气太佳。 赵贲长刀第一次充分使用,甚至不顾自己是否身处险境,麾下五位虎将随其冲杀,倒是直接令灌婴军败退。 刘季所在军不断被压向杨熊,与曹参等麒麟将靠近,曹参发觉后立刻组织大军变换阵型。 三大战将成方阵,刘季所在中军成圆形,灌婴为阻止赵贲从背后直刺,持蚕丝枪与赵贲交锋。 由于赵贲所引乃七千铁骑,故而步军为主的刘季中军便被其不断刺出缺口,几次皆欲刺破,距离主帅台较近。 奚涓、周緤二将向刘季进谏,主张调夏侯婴回军防守,阻止赵贲的袭击,他们认为仅灌婴无法独立应对赵贲军。 刘季的回应是若不如此无法布置更大的围困场,并坚信灌婴的能力即便不能击退敌军,亦能撑住这个局势。 杨熊见赵贲军终于倾巢出动,知晓决战的时刻已到,立刻命令左右两翼主动出击抵御曹参、樊哙、夏侯婴三路军。 夏侯婴引领的是战车兵,与曹参、樊哙的马步军战力上略逊,机动性亦差,然在冲击上占有较大的优势,可以杀出一条条血路。 杨熊令左右两翼阻挡三路军,他自己引军欲擒杀刘季,冲向刘季所在之军,曹参立刻意识到危险来临,这左右两翼发疯一般的挡住夏侯婴、樊哙和曹参,可谓冒着伤亡惨重的代价阻止他们。 曹参见杨熊如同一杆锐利的长矛刺破一切阻挡直冲向刘季所在之军,曹参心惊,命樊哙、夏侯婴拖住左右两翼秦军,他去援助刘季。 曹参引军离开主战场从小路迂回,两旁的树林苍黄泛青,树枝上的雪已经化为雪水滋润大地,曹参引军衔枚而走,欲给杨熊一个奇袭。 这条小路上还有几匹战马,一辆招车,上面坐着秦司马和御史,此刻两人正赶往开封城,并未知晓已经发生的事情,突然听闻后方有马蹄声,大惊回头一望,脸色面如死灰。 曹参见前方几人黑色的旗帜飘扬,白色的大秦字鼓动,便知已猜知大半,道,“活捉二人。” 护卫秦司马和御史的秦军乃大秦勇士,是杨熊特意甄选的,可这勇字始终是相对的。 大秦的勇士遇到曹参训练出来的铁甲武士,如顽石遇利器,坚石虽顽固但终究被斩为两截。 秦司马和御史看着身旁的勇士一个个被铁甲武士杀死,心中一片冰凉,原本已是寒冬,此刻更如涉入极寒之地。 秦司马和御史看到来将后,心中大寒,知晓再无逃脱的可能,只见曹参眼如星辰,眸如皓月,光非耀眼却直透玄机,窥探沧海桑田。广额阔面,虎体熊腰。 曹参擒住二人后未敢耽搁,沿小路直奔刘季所在要地。 曹参一马当先,提飘影枪又名锁魂,翻越高岗欲协助刘季,单手搭凉棚却惊喜不已。 只见势如破竹的杨熊遇到强有力的阻击,不是灌婴,亦不是奚涓等武将,乃是一员身如青松,面如荞麦,星目生辉的战将。 正是傅宽,持一杆魏武戟打的杨熊竟然进退不得。 魏武戟与杨氏矛交锋,戟如蛟,矛如蟒,两者打的难解难分,杨熊便无法突入刘季所在核心位置。 杨熊心下骇然,暗叫不妙,“中计矣。” 杨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刘季居然真的还有后手,而且看战力一点不亚于与之交手的樊哙、灌婴、夏侯婴等,杨熊心中叫苦,萌生撤退之意。 同样正打的灌婴节节败退的赵贲面色更加难看,眼看灌婴独立难支,就要生擒刘季,可是灌婴偏偏苦苦支撑不给他让出建功立业的道路。 赵贲为鼓励将士尽快替自己立功,便道,“擒贼首者封侯。” 这句话果然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秦军士卒更加的勇猛,即将突破之际左前方忽然杀来一将,勇猛异常锐不可当,直接杀的赵贲军左翼溃散,只见此将形似崖松,眸似狼目,像一匹饿狼杀入羊群。 此将正是吕泽麾下战将陈豨。曹参看到此将便心下大定,知晓吕泽已从白马津南下,成功与刘季会军。 有吕泽这路大军,他曹参便不用再着急。 赵贲心乱如麻之下忽见右翼又受到激烈的冲击,已然不成队形,皆因受到一将的猛烈厮杀,只见此将体如劲松,眸如云雾,自含杀气,寻常人皆避之,不喜与之攀谈。 此将持一柄赵地长刀,杀入赵贲军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杀的赵贲心惊胆寒。 赵贲道,“撤,鸣金收兵。” 在陈豨与使赵地长刀之将的阻杀下,赵贲仅引千余残兵逃回开封,途中赵贲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等上吊桥,入城门,终于喉头一甜,喷出一股液体出来。 憋屈,愤怒,赵贲感觉再一次上当,这次损失更惨。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破杨熊 突入起来的一将,杨熊完全不知道这一将从何处杀来,事先完全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暴露。 杨熊不断派出斥候,几乎将刘季的人马以及主要倚重的战将自认已经了如指掌,可千算万算还是弄不明白这些人马从何处杀来。 即将擒住贼首却功败垂成,杨熊无法斩杀傅宽,看着那将旗飘扬的傅字,杨熊记住这位战将,时候欲打听一番,实则他自己亦不知为何要去打探,或许是为下次的相遇做准备。 杨熊的长矛如蟒,傅宽的魏武戟如蛟,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又从马下战到马上,两人从卯时一直战到巳时,两人各有胜负。 就在两人战的焦灼时,杨熊忽见一将更是了不得,本持一杆长槊杀的秦军无法靠近,此将突然却放弃用槊而是改用背后长剑。 不见其手腕如何动,直见此长剑光华一闪便有一卒落马,长剑没有多余的动作,皆是直直的向前刺,只是刺的角度非常不同。 此人在马上用剑几乎没有砍、斩、劈、扫,每一剑皆是刺,而且每一刺必定一击必中,不论是秦骑士还是秦步卒,甚至是步卒中的重甲兵皆应刺而倒。 最令杨熊震惊的是那一瞥不见此将向回拔剑,刺落一人后剑尖居然会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角度接着刺向另一人。 在战场上出现这样一种情景,只见无数个剑尖刺向众士卒,不见此将多余的动作,甚至怀疑此将同时刺出的是两三把剑。 此将正是吕泽帐下蛊逢,又名虫达,最擅长剑术,是一位剑术精湛的剑客,可称之为剑侠,算是吕泽帐下的“剑神”。 这下杨熊斩下的战将有些惧怕,尤其是那些千夫长各个退避三舍,因为无论穿多厚的战甲,皆被一剑刺死,那剑似乎无物不穿,一般步卒三层,骑士两层。 杨熊左右两翼受到蛊逢、傅宽的冲击,开始溃散,左军和右军又受到樊哙与夏侯婴的勇猛奋杀,终于抵挡不住,开始溃散。 杨熊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便不再恋战欲摆脱蛊逢、傅宽的纠缠,便引残兵后退,曹参见杨熊军欲走,便半路掩杀。 曹参追击,杀的杨熊军丢盔弃甲,抄小路向北而逃,曹参欲追听闻鸣金之声,便回军与大军回合。 曲遇之东,大梁之西,此刻当真是旌旗遮天蔽日,军马蔓延几十里,里自商鞅变法后由长宽各三百步的面积单位变成距离三百步的长度单位,直到隋唐才三百六十步。 击退杨熊、赵贲后,刘季召集诸将,曲遇的东北方向最终才扬起一阵尘土,在烟尘中飘出两面将旗,一面上书大大的“吕”字,一面则是上书“周”字。 正是吕泽和周勃,当萧何询问为何才至,是否途中遭遇阻击,吕泽言途中遇到逃奔的一路秦军,周勃大杀一番斩首数十首级,杀的秦军一路向西逃这才引军继续南来,故而迟些。 萧何道,“可是杨熊?” 周勃回忆道,“将旗上似有杨字。” 萧何和刘交皆大笑,刘交道,“杨熊这次大败,秦二世定不饶恕其败退。” 刘交道,“请两位将军进账,沛公定是等的焦急。” 周勃、吕泽快步向中军大帐内走去。 走入大帐,只见刘季正在和周苛等文吏核对战将的功劳,完毕后,刘季又特地走到二将面前,道,“此次能够杀退赵贲,进而大败杨熊,二将军功不可没,二将面生,谁人可否介绍下两位英雄。” 刘季与陈豨有过一面之缘,在陈豨随吕泽战薛地时曾留意过,然未曾做过多了解,此刻对二将来了兴趣。 陈豨正要开口,忽闻帐门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豨乃一员虎将,乃泽在宛朐结识,可谓相见恨晚,曾为任侠。” 提到任侠二字,刘季眼睛发亮,不知为何刘季对游侠、任侠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刘季回头见吕泽身穿甲胄,肩披红袍向刘季走来,同样手指向另一位,“此乃泽在赵地游击秦兵时得遇良将,丁复,原为赵将,真乃一员虎豹之将,沛公定会喜欢此二人。” 在与赵贲军作战时,刘季特别留意此二将,各个勇猛不弱于灌婴,当真乃虎豹之将,刘季后退半步,看着陈豨、丁复,眼神中满是欣赏,“少年英豪,有如此良将相助,何愁西进险阻。” 刘季见周勃身上有血,震惊不已,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勃弟何时受伤乎?” 周勃看着甲胄的血渍恍然大悟,心中升起一股股暖流,“此乃秦军之血,非勃之血。” 周勃便将迎接吕泽南下的途中偶遇赵贲,大杀一阵,杀的赵贲只好向西而逃之事简略的给刘季叙述一遍。 刘季心中非常舒畅,脸上依旧是和蔼可亲的笑容,看不出他又多喜,但今日大破赵贲、杨熊,真的很开心,最开心的是与吕泽会军可以开始西征矣。 大帐之内,立刻奏乐,摆酒宴,一为庆祝合军,二为庆祝大败杨熊、赵贲,尤其是打的赵贲一度畏缩在城中不敢出。 萧何、刘交为首的文吏开始整理诸将之功,准备赐爵,这一点刘季是非常重视的,故而他命萧何、刘交一方面严禁记录各战将的军功,二是只要时机成熟立刻晋爵,绝不吝啬,亦绝不拖延。 刘季曾一度不明白,大秦已经摇摇欲坠,天下皆叛秦,为何秦还能短时间拉出一支军队来,而且由章邯率领打的天下诸侯胆寒,叛秦复仇之火一度要灭,他一路攻城略地深刻体会到秦兵依旧还很有战斗力,不填明白为何如此。 既然天下苦秦久矣,欲叛秦,尤其是山东六国之地的秦军多少并不是老秦人,为何? 经过萧何大致讲述秦军制度后,刘季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军功爵制度上,杀敌立功便可获爵,不分高低贵贱。 刘季清楚自己帐下战将各种身份皆有,有出自豪门大族,亦有布衣贫农,甚至是刑徒徭役等,那么移秦之军功爵在他刘季军中便显得很重要,为此刘季命萧何整理出适合他们现阶段的爵位等级,每隔一段时间便论功晋爵。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军功爵制 萧何和刘交等文吏的研究,大致推演出以后大汉的军功爵等级制度,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然后是第八级公乘,接下来是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最后是二十级的彻侯。 在萧何整理军功时,刘季和吕泽轻声议论着。 刘季比较担心赵地有其他诸侯与自己抢入关之功,“可曾扫除隐患?” 吕泽道,“基本扫除,较便宜的渡河之口皆绝断,一些不具实力的别将皆收归麾下,或灭之。” 刘季听得明白,不惧实力的自然是不足为虑的,然就是那些颇具实力的才是危险,便道,“有实力者意欲渡河者可探知何人?” 吕泽道,“目前尚需堤防的乃赵别将司马卬。” 司马卬,此命进入刘季的名单之列。 吕泽还将丁复与司马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大致讲述一遍,原来丁复和司马卬皆为赵之将,曾为武臣手下,当时的丁复还是司马卬麾下。 后因为种种原因,加上司马卬嫉贤妒能,常不用其计,甚至排挤丁复,丁复便一气之下离开河内郡,离开司马卬,最后机缘巧合加入到吕泽帐下。 听闻吕泽之言,刘季若有所思,便情不自禁的看向丁复,恰好看到萧何走来。 萧何欲将书简拿给刘季看,请示是否妥当,“沛公,此乃诸将战功,是否妥当?” 刘季摆摆手,“若非有难决者,皆由萧丞与御史定夺。” 萧何于是开始宣读诸战将晋爵,“曹参战杨熊,虏秦司马及御史各一人,迁为执珪,樊哙,击破赵贲军,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 灌婴,从攻秦军亳南、开封、曲遇,战疾力,特赐爵执帛,号为宣陵君…傅宽,赐爵卿……” 靳歙因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 其余诸将皆因功封赏,等到萧何的话音最终落地,大帐内响起一片欢腾笑语,皆言沛公引领有方。 刘季在大帐内为诸将伦功晋爵,那么率残兵逃奔的杨熊却没那么幸运。 杨熊本欲逃入阳武,奈何在途中遇到周勃,被周勃阻断去路,厮杀一番后又损失一部分,杨熊的心再次变得冰凉,便引军向西逃。 杨熊心里隐隐有不妙的感觉,若是周勃一路追赶再遇到其他起事之军,危矣,故而专捡秦军把守之路走,凡是秦军城池未丢之处,他便向那里退却。 一路狂奔,杨熊逃入荥阳。 荥阳的一座三进院落内,杨熊狼狈不堪,“上茶,不,上酒。” 杨熊心里非常的害怕,战败一次并不算什么,甚至战败两三次罪不至死,毕竟他这里不是主战场,秦军主力皆在赵地,正与诸侯军对峙。可是等到王离战败的消息传至杨熊知晓后,他对这次的战败惩罚没有低,最害怕的是秦司马和御史被虏,这罪责就大。 杨熊饮完一爵,情绪稍缓,才注意到身旁的校尉欲言又止,便道,“何事?” 校尉道,“将军,关中使者恰在荥阳,此时前来见将军。” 杨熊心中咯噔一下,不妙,怎么如此倒霉,与贼战败,如今退至此地又恰好使者在此。 其实秦二世早派遣使者前来问杨熊、赵贲,赵贲战败的消息早快马加鞭传至咸阳,使者恰至荥阳。 杨熊道,“随吾见使者。” 校尉欲言又止,杨熊示意他尽管说。 校尉道,“将军战败并不可虑,然司马和御史被俘虏,恐使者会责难将军,不如不见。” 杨熊不解,“不见?” 校尉点头,“以赵高嫉贤妒能之心,若被使者知晓司马和御史被俘,定会寻机加罪于将军,不如不见。” 杨熊无奈道,“如何能一直躲着?” 校尉道,“若要见,身旁必定带着勇士们,若使者敢用强,杀之反秦。” 一听,杨熊脸色阴沉,训斥校尉,“身为大秦将士,如何能道出大逆不道之言,万不可再言。” 言毕,杨熊执意要只身去见使者,校尉无奈,“将军不可,吾等在前方拼死战贼,那赵高根本不容吾等解释,阉贼只看结果。” 杨熊变得有些拿捏不准,陷入犹豫,他深知赵高之人,嫉贤妒能,陷害忠良,致使二世陛下面前皆为溜须拍马之人,忠言逆耳之人无法在陛下面前出现。 杨熊无奈,君让臣死,又能抗命呢。以大秦律,只要他立功便能获得高位,深知超过那阉贼,可又有功高震主之言,他亦明了,瞬间他脑海里一片慌乱,不知该仕途该向何处去。 若是带着兄弟们反秦,杨熊一族恐遭屠戮,若是接受赵高的问罪亦难逃一死,但或许能保住家族不被灭,最后杨熊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杨熊最后看着校尉道,“此次战败,那阉贼不会放过打压吾等机会,定会蛊惑陛下知罪吾等,此罪吾杨熊一人承担,若果吾有不测,让兄弟们各自散去,当今天下已无宁土,自去寻找出路,定好过与秦再卖命。” 言至最后校尉两眼朦胧,眼睛湿润,哽咽道,“将军……” 杨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若吾有不测,兄弟们另谋出路,天下之大尚有容身之地,实在不行可寻其他诸侯。” 言毕,杨熊不再言语,径直欲向政事堂走去,那里有二世的使者在等候,不知为何在杨熊走出房间的刹那,他看到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遮天。 这乌云突兀的出现,杨熊一脸苦笑,似乎这天象亦预示着他杨熊的命运,他不比赵贲在关中有人,那赵贲甚至和赵高亦能递上话,可他杨熊不同。 抬头看天,杨熊默默注视片刻,最后大步向政事堂走去,每走一步便回想这一生的戎马荣辱,每走一步在思虑生前身后,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戎马疆场,建功立业,出相入将不如老死家乡,不如与心仪之人在田间,在山脚下过恬淡日子。 可转念杨熊又笑,彼时普天之下莫非秦土,何处有田园之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王离归宿 杨熊默默走向政事堂,想想此刻的战败,他不自觉的想起赵地战场的崩盘,不知道大秦的最后支柱章邯能否挺得住…… 钜鹿的天空由雨慢慢变成雪粒,似乎天公要变天,让辕门外的各路诸侯瞬间感受到不一样的寒冷,可谓侵皮刺骨。 辕门外的各路本在议论纷纷,等到三位将领的带来,才大破举步不前的僵局,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将陈馀,其后是燕将藏荼,而后是齐将田都。 三人的步伐大破僵局,让各路诸侯将领终于迈开脚步向辕门内走去。 帐内忽然走出一人,此人形如冠柳,仪表堂堂,长相俊美,眸如彗星,忽明忽暗。 此人看着诸将冻的哆哆嗦嗦而不敢大步向前,着实感慨,亦回想起他初投项羽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项羽还未有如此威严,此人正是果断弃魏王咎的陈平。等到三将入账后,陈平终于开口向还未入帐的将领提醒,“诸将作壁上观,项将军很愤怒,愿诸公见项将军时谨言慎行…”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后面的诸侯将领有一人不知是脚下太滑,还是何种原因,具体噗通一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这位将领的一跪令后面的众将皆震惊,这位将领双腿已经在发软,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一不小心滑到,最后将领们感到不解的是他居然膝行而前。 看服饰像是一位韩地将领,他如此膝行而前,让后面的将领亦双腿发软,多日来对秦的恐惧,对楚的敬畏,对作壁上观的愧疚,全部发作,他们皆学前面那位,膝行而前。 陈平震惊,看着一个个膝行而前的将领,内心溢出一股无奈之音,“如此毫无血性之将,如何破秦?殊不知还有二十万大军在棘原。” 忽然有人轻叹一声,陈平寻声望去,见是一执戟郎发出,忍不住多望几眼。 执戟郎似乎感应到陈平的目光,回望过去,见陈平投来的目光与众不同,此执戟郎正是一直不受项氏重用的韩信,他料想投来的目光必定是责备、训斥之类的眼神。 不料韩信望去却是一种欣赏的眼神,二人对望一眼随即移开,韩信继续目视前方,任由雪粒洒在身上一动不动。 陈平则望向那些膝行而前的将领身上,发现他们表情非常难看,一阵青一阵红,眼神不敢向前看,皆低着头,陈平纳闷向后望去。 不知何时大帐幕布已经撩开,坐在高高上将台上的项羽正目视着他们。 目运双瞳,着实威严,寻常望之皆畏,何况心中有愧之将。 令陈平惊讶的是这些将领居然连抬眼瞥一下亦不敢,再看项羽居然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目运双瞳,眼神凌厉。 陈平从项羽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傲气,一种蔑视,还有一种不屑,那股怒意倒是慢慢消散。 对于诸侯将领膝行而前,项羽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是他该拥有的威严,是对将领该有的惩罚。 等待这些将领皆入帐后,范增感觉不妥,似乎让各路将领膝行终究会对项羽名声不好,故而范增开口提醒项羽,“既然各路将领已到可进行商议矣。” 范增的话果然令项羽回过神,项羽便请各路将领站列一旁,“王离乃王翦后裔,当年王翦当年攻打山东诸国,屠杀多少将相后裔,世族大家,如何处置王离,诸公有何之见?” 有将言,当杀之,此人家族乃山东六国世族的仇敌,不共戴天。 有言不仅要杀,还要王离向山东六国贵族、世家大族道歉,认错。 有人觉得只是杀王离还不解恨,要诛杀王离的家族,诛灭其族,方解此恨。 最为一致的处置是要杀王离祭旗,以震慑秦军,要以此血来祭莫抗秦中死去的弟兄。 项羽的眼神充满杀气,他对王离的态度亦如这些将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翦曾率军破楚杀死项燕,最恨王离家族的莫过于项羽,莫过于项氏。 范增见情况不对,居然一直认为要杀死王离泄愤,如今大敌当前,尚有二十万秦军在棘原,此时杀秦军主将可是会激起秦兵亢奋,激起他们的复仇之火。 如此愚蠢而冲动的行为怎会发生在各路反秦诸侯中,不是无故增添反秦难度嘛。 范增很无奈,便提醒项羽,“素军尤强,现若杀秦军主将,易于激起秦军同仇敌,若章邯以此做文章,鼓励士卒为主将复仇,与战不利,不妥” 燕将藏茶却不这么认为,“非也,虽言哀兵必胜,然在于势也,如今楚强秦弱,又有各路诸侯相助,势在楚,当杀之以壮军威。” 藏茶之言立刻得到齐将田都、田安的赞成,随后赵将陈馀亦表示赞成,如此齐、燕、赵皆表态,其余将领便随波逐流表示当杀王离以壮军威。 杀!杀王离以壮军威!以壮军威! 满帐之内皆言杀王离,此声音如同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刺破幕僚之帷幔,直接刺向被看压在一顶灰色营帐之内的王离耳旁。 王离满脸通红,显然非常的愤怒。 被骗了,居然被骗!王离愤怒,他受辱被俘,不过是为一种尊严,为家族的尊严。 如今居然被杀,还要被祭旗。 范增见加此形势,知晓难以力缆狂澜,只是心中一股莫名的京伤,一代名将之久,二代为将皆有大功,在他这里居然败落至此。 项羽见此便欲下令斩王离以祭旗,在下令前他习惯性的望一眼范增,实则项羽极其不愿望此一眼,然项羽已答应拟父拜其为亚父,叔父之命不得不从,便是这一望又生出许多枝节来。 项羽看到范增正在给他使眼神。 看到这种眼神,项羽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项羽知晓杀王离前不和范增商榷一下,是难以下令的。 项羽便暂辞各路诸侯将领,至屏风之后,与范增单独聊。 范增直截了当询向项羽为何非要杀王离,如果不杀以此来要挟章邯军,可让秦军投鼠忌器,便可以让楚军对战军占有主动优势。 项羽笑道,“亚父,大丈夫当用阳谋,此等要挟之计,羽儿不屑,羽儿不日便率领诸侯联军败章邯,入关灭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张耳出城 范增心中一阵心酸,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殊不知上善伐谋,有的时候一计安天下,胜过百万雄师。 这些理念范增打算慢慢传授给项羽,让项羽成为一个智勇双全的君王,可惜此刻时间紧追不容他慢慢感化项羽。 范增无奈道,“当真要杀?” 项羽说的斩钉截铁,“暴秦鹰犬,必杀。此等鹰犬毁灭多少宗庙,多少人国破家亡。” 范增发觉这种思想已经深入项羽内心,非一朝一夕可改变,“不过各为其主而已。” …… 楚军营寨校验场内,甲士持长矛森然而立,一片肃杀之气,在校验场中央有一处高台,这里曾是三军主将或者上将视察校验的地方,或是下动员命令的地方,如今却围成一个圈。 场中有一人面色平静,默默的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 雪粒已变成雪花,面色平静之人正是王离,此刻他一言不发,黑默注视天空,不愿多言一句,有人想从中套出秦军的秘密,被王离吐一脸口水。 在王离即将引颈就戮之时有一队从钜鹿城奔驰而出,马蹄声震,披风飘荡,由马匹带出的阵阵劲风卷着雪花乱飞。 为首的两匹战马齐头并进,其中一人饰华贵长叹一声,“未曾想还有出城一日。” 另一人则年龄偏大,灰色的头发上已有不少白发,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操劳过度,“此乃楚军存赵也,自当君臣同为拜谢。” 略显苍老之人话音醇厚,带着一丝人世间的沧桑,正是劫后余生的张耳,与其齐头并进的便是目前赵地的主人,赵歇。 死里逃生的赵歇赞成张耳的提议,钜鹿解围之后亲自到项羽营帐拜谢,毕竟若没有楚军的悍不畏死,不断拼杀,恐怕各路诸侯就真的看着钜鹿城破,他赵王歇如同魏王咎一样被逼的自杀。 赵王不想自杀,他想如同当年的赵武灵王一样,来一个类似于胡服骑射的改革重振赵国,如今能保住性命,全杖楚军上将军项羽,他自当拜谢。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时各路诸侯名为来救赵,实则没有一将愿意进军,当听闻楚军停留在安阳不动,原本还对楚军抱有幻想,这样一下子失望之极,那个时候他对宋义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憎恶,觉得这样的人如何成为楚国上将军,还自称懂兵事如此看来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道消息不胫而走,楚军开始向北继续进军,赵王歇又燃起希望,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楚军发生巨变,上将军变成项羽,宋义被斩。 谁为上将军,赵王并不在乎,能援助他赵国,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即可。 疾风缓和下来,然雪依旧急急的下,两骑在前,一支兵马疾风一般向楚军营地驶来。 战马在辕门外嘶鸣,得到楚军大将龙且的护卫后才进得营地,实则是在龙且的首肯后才入得楚军大营。 赵王与张耳进入营帐恰巧看到校验场人群散开,张耳不明,多望几眼,“大雪之时依旧演练,难怪楚军如此锐不可当。” 龙且笑道,“赵相虐赞,此乃斩杀秦将王离,以告慰死去的将士,故观其被斩,以壮军威。” 言毕,张耳微微一惊,赵王歇则是微微一愣。 赵王歇道,“杀的痛快,妄图灭寡人新赵,幸有楚军上将,否则岂能安在?” 张耳则是心中即惊又憾,秦军大将多有气节,虏尚且不易,岂能轻易杀之,况又是名将之后,若劝其反秦,影响必甚,可大大推进反秦进程,即便不能亦可令秦军投鼠忌。 这些念头在短瞬间经过张耳脑海,他可不敢乱言,“大破秦戍边之军,斩其主将,真乃楚军大胜,天下诸侯联军之幸,断暴秦一臂,章邯之军定孤掌难鸣,入关灭秦,不远矣。” 此言一出不仅龙且喜笑颜开,远处即将走入大帐的项羽亦向这厢看来。 锐利的眼神立刻看到赵王歇,项羽见赵王歇亲自而来,便迈步迎上前去,虽然项羽此刻将目前天下诸王并不放在心上,可毕竟是王,眼里还是要有的。 赵王歇见项羽迎来,便大步向前,向项羽施礼如同故友相见一般,“上将军,赵歌在次拜谢楚军雪中送碳,若无上将军援手,新赵休矣。” 言毕,赵王歇抹眼泪,甚为悲切,一副被人欺辱的神情。 此刻范增看到这一幕颇为担忧,这是一个王在向一位上将军行礼,这是有违周礼的,深怕项羽直接接下,故而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项羽和赵王奔来,“羽儿快迎赵王入帐。” 可惜这道声音淹没在风雪中,项羽和赵王歇仿佛皆未听到,项羽已经接下赵王之礼。 赵王微微躬身,心里一愣,“好大的架子,上将军,居然真的接下寡人此礼。汝不过楚王一臣子。” 项羽则面容严肃,心里冷笑,“天下诸侯将皆臣服于吾,待吾项籍灭秦后,整个天下将臣服于吾,一个小小的赵王不过是提前朝拜吾项籍而已。” 项羽笑道,“存赵非楚一力之功,更非吾项籍一己之功,赵王谬赞。” 赵王则摇头,“非也,各路诸侯军皆惧秦不敢前,不过作壁上观耳,若非上将军力排众议,坚持渡河独立击秦,赵歇无命在此。” 说着赵王歇便哭诉各路诸侯见死不救,让诸多将领脸色难看,有的甚至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赵王歇,更不敢看项羽。 项羽道,“赵王莫悲,劲敌尚在,还需谋划击秦之计。” 赵王歇停止哭泣,擦拭眼泪,“上将军言之有理,赵歇有愧为王,竟不能保境安民。” 张耳恐两人尴尬,便道,“上将军,吾王,请帐内叙话,站外风雪无眼,容易受寒。” 范增自然亦发觉两样的气氛不太和谐,他心中是向着项羽的,毕竟是项羽主战,毕竟是楚国存赵,此赵王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怪异之味,着实亦令范增不悦, 进得大帐,威严的甲士林立,有别于赵廷的军戎让赵王歇心中微微发寒,看着那冰凉的长矛、戈,赵王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刺入身体后的凉意。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南下铺路 在这一刻赵王歇的气焰开始内敛,他不敢再言一句令项羽不悦的话,看着这些甲士心中不免生起寒意,一旦甲士出动,他便会身首异处。 赵王默然,张耳的神情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些怨色,非怨项羽之色,那眼神分明在看向一个人。 此人正与藏荼、田都并列而坐,此人一身儒雅,看那一双虎目却不怒自威,即便是夜幕降临,那虎目之中依然会有星辉闪烁。 真是令张耳爱恨交加的陈馀,陈馀自始至终没有看张耳,仿佛张耳没有进帐一般,张耳默默注视陈馀许久,项羽在言何皆未注意。直到赵王喊他才回过神,“相国,计从何起?” 张耳这才向项羽行礼,落座后开始言灭秦大计,“耳思虑不够周全,望诸公扶正。窃以为王离战死,钜鹿解围,败章邯军而入关灭秦指日可待,为早日入关灭秦,可遣一支军率先南下,荡平障碍,为南渡河水而入关铺路。” 项羽听闻,内心喜,欲开口却被范增抢先,“相国深谋远虑,与老夫所虑契合,愿闻其详。” 张耳见范增支持,便房开胆子在帐内大谈灭秦之计,“张耳不才,愿为将军计南下之路为先锋,遣一将南下渡河水,进入三川郡,平定洛阳、尸乡等地,开西进入关之落脚处。” 范增听闻默默点头,张耳见范增初步接受自己的建议,便继续解说此中计策,“然此计能否顺利进行,需仰仗上将军之威,方可顺利进行,且大大缩短时间。” 项羽见范增没有及时接话,便开口接过,“项籍能做何事?” 张耳非常恭敬的向项羽行礼,缓缓解说,“昔日司马卬曾受旧王武臣之令攻略朝歌,定河内,直至今日尚未归顺新王,令不达河内,然将军之威名早已远播提天下。将军若下一道诏书,令司马卬为南下之将通行,那么便可长驱直入,数日便可抵达河雍、平阴等地,南下入三川之日将大大缩短。” 张耳之言,范增听闻后便不再那么淡然,亦不再那么坐视不管,任由其再言下去,范增心中感叹,“张耳不愧是天下有美名的贤者,思虑真是好周全,处处为项羽计,实则为赵王计,三言两语便将不愿臣服赵王歇的司马卬交予项羽摆平,为项羽树敌之时却为赵王增添版图。” 思虑至此范增却发现项羽则一副乐意帮助的样子,心中一阵酸痛,“吾的羽儿,太过善良单纯,岂知张耳这贼精之人的计谋,竟然一脸的兴奋之色。” 不过项羽这种真性情却又是范增较为欣赏的,否则亦不会甘愿为其谋划,辅佐,即便有项梁之言在先,他范增亦可拒绝。 范增心想不能让张耳之计全部利赵国而损楚国,“既谋败章邯之事,自当与各路诸侯共谋大事,只需各司其职必定能加速秦之灭亡。司马卬既为赵别将,当以赵王名义和楚国共谋南下之路,若赵王能遣一虎将南下,司马卬当不会有阻挡之理,楚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司马卬定会代楚率先南下渡河,亦未尝不可。” 张耳见范增三言两语将各自利益竟做调配,颇为赞赏,暗叹,“不愧是楚国第一谋士。” 鉴于范增之言,张耳正在思虑如何应对,便听闻赵王歇之言,“此次存赵多仗楚军之力,楚国实力当为天下诸侯盟主,上将军自当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赵王之言刚落地,范增便暗叫不妙,“好厉害的赵王,好有心计的赵王歇。” 果然见为首的赵将陈馀、燕将藏荼、齐将田都皆附和赞成赵王歇之提议,尊奉项羽为诸侯上将军,如此以来一些难以啃下的骨头让这个上将军解决,他们可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范增欲开口阻止此事发生,却见项羽脸露喜色,已然率先开口,“既然各路诸侯皆认吾项籍,项籍便义不容辞率领联军早日入关灭秦。” 范增还没有机会言语之时,项羽便已经入圈套,在范增看来这便是圈套,是各路诸侯联合起来在欺楚,进击王离解钜鹿之围时他们作壁上观,等待楚军浴血拼杀击退寝具时,他们立刻嗅到利益的味道,疾速的发起对王离的围攻,至使王离溃散提前来临。 各路诸侯的心思竟是如此缜密,或者说如此唯利是图,如今又让项羽做诸侯上将军,等于将人放在火炉上烧烤。话虽如此,不过范增还是少算一条,那就是项羽非一般将领,未来更非一般的君王,岂能是一般火炉便能烧烤的。 木已成舟,范增亦不好言语,便只好道,“以赵相之言,南下之路由楚、赵去铺即可,不知燕、齐有何看法?” 范增话音落地,片刻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藏荼和田都才回过神。 藏荼道,“燕愿随上将军击败章邯,死不旋踵。” 藏荼之言直接用上墨家之言,项羽闻之大为赞赏,对于高举天下正义之旗,兼爱非攻的墨家,项羽心中还是颇为肯定,亦心有向往。 墨家的诛暴政,诛恶,为天下伸正义,其实为项羽内心的一根准绳,此刻藏荼之言正中下怀,令项羽颇为赞赏,“燕军多善战勇士,有燕军加入,破章邯多添一臂。” 齐将田都见藏荼倒向项羽,亦表情立场,“齐亦随上将军共破章邯,不破章邯绝不会还。” 齐、燕的表态让范增始料未及,本想借助齐、燕来转移视线,不料又突增楚军麻烦。 项羽已经被各路诸侯恭维之辞燃起喜悦之火,范增很清楚,如果硬是扑灭其火,必然会惹怒项羽,君臣一旦有嫌隙那么不利于灭秦大业。 范增便转移话题,欲尽快将可落定之事办妥,“不知赵相派遣何人南下渡河?” 赵国遣将南下欲迎不久之后项羽南下,此事终究于楚国有利,自然比较关注,然派遣何人前住至关重要,若是遣些无关痛痒之人南下,不过走一个形式,对楚军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益处。 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思虑,范增要看到赵国的诚意,南下这部棋至关重要,走得好事半功倍。 第三百六十章 心生间隙 之所以如此关注,因为南下渡河定三川,是有着较为重要的战略意义的,按照范增心中的构想,即便不能定三川,能将洛阳一带平定,即可与河内郡连成一片切断关中与章邯的联系,又可为西进入关打开通道。 此计尤其解决范增一个心头病,那就是不能让刘季先行入关,隐形的计谋便是提前铺路亦可延缓和阻挡刘季先行入关。 张耳自然知晓范增之意,亦不敢怠慢,目前楚军实力强盛,赵国能否起来,或者说他张耳能否实现心中理想,还是要依靠项羽的,张耳起身,走至帐门处,喊,“申阳何在?” 片刻便有一将走入帐内,虽顶盔贯甲然却一身的儒雅,“申阳已点将列兵,原地待命,如何击章邯,请发令。” 张耳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位自己比较欣赏的宠臣,在危急关头,诸多军吏皆各怀鬼胎,唯有申阳坚定不移的力挺张耳,从未有违张耳之意。 张耳一脸笑意,“无需将军击章邯,需南下击洛阳一带,以实现切断关中与章邯之关联,亦为联军入关铺路。” 申阳此人较为机灵,立刻明白张耳之意,立刻高昂道,“末将定不辱使命,为大军扫平障碍。” 后面申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发觉当着如此多将领不是很合适,简单的说此一句,用眼神望张耳,欲与张耳密谈。 张耳明了申阳之眼神,便走出去与申阳商榷,大致交代一番之后,申阳便欲点将引兵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又附耳与张耳言语几句,这才离开。 申阳之后,张耳的笑容消失,脸色阴沉,似天飘雪,一阵白一阵灰,他长叹一声,“贫贱时刎颈之交,富贵时却见死不救!” 张耳将目光从天空中的飘雪收回,慢慢走向中军大帐,每走一步,便觉得脚下变得很沉,居然不太想走入大帐。 这种感觉让张耳很惊讶,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张耳帐内有背信弃义之人,有害死陈泽、张黡之人,不可不治。 如此之人怎么能配带将印,这个声音让张耳很不舒服,他真的不太想再走进去。 帐内,项羽已经听闻马蹄声远却不见张耳再次进帐,便开口询问,“赵相何在?” 话音未落便见张耳进帐,有些垂头丧气,然转瞬见变得精神抖擞。 张耳假意有要事与项羽独商,项羽便欲命令各路将领各自回营。 范增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看着项羽,亦看着张耳那意思是想单独和项羽谈没门,必须要有他范增在场。 没有他范增在兵事、政事皆不能定。项羽略显尴尬,便与范增到屏风后的幕府内商议,这里是项羽处理军事和休息的地方。 至此,张耳便见一美妇款款而来,给他们几人上茶,张耳震惊于此女之美,上完茶,项羽命虞姬离开。 军中带家眷,这让张耳颇为震惊,未曾想到威震诸侯的楚国上将军居然带女眷,最为令人震惊的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居然能忍受鞍马劳顿,当真乃天下一奇。 张耳已经看出虞姬与项羽之间的关系,项羽亦发现张耳的眼神,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人看虞姬终使项羽不悦。 张耳正色道,“将军夫人真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居然能忍受男人皆嫌芳苦之军旅生涯。” 此言落地,项羽脸色缓和,面露笑意,然范增始终是不苟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张耳。 项羽道,“赵相有何难言之隐,不便在帐前直言?” 张耳欲言又止,项羽再三催促,张耳才开口,“陈馀赵国之将,今有违赵王之意,见死不救,欲做处置,不知上将军可否?” 未等项羽开口,范增便道,“陈馀之事乃赵国内政,楚国不干预赵国内政。” 范增言毕,项羽略微停顿,点点头,“赵国之事,楚国不予插手,愿尽快处理完毕,共同伐秦。” 张耳向项羽行礼,“多谢上将军之言。” 此时项羽乃各路诸侯之上将军,在张耳敏锐的眼光中他觉得项羽权利之大,可谓能盖过赵王、楚王、燕王等,若项羽真的将章邯打败,入关中,天下便是他项羽所有。 如今先请示,以免后患,毕竟陈馀算是一支可合力击秦的量,免去后患最为要紧。 帐前的将领们还在默默等待,最后小声交头接耳,对即将发生的大战即充满期待又充满恐惧。 突然有人小声道,“上将军返回。” 只见在项羽后面的是两个中、老年者,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范增,还有一个便是已见白发的张耳。 张耳面色不善,一言不发的走到陈馀跟前,示意陈馀随他出帐。 陈馀脸色如常,知晓此刻终究还是要到来,避无可避,便随张耳出帐,两人没有在楚军阵营逗留,骑马直奔赵营。 入得赵营,见赵王歇已经拜谢诸侯归来,此刻正在校验场励将士,两人没有停留,径直入大帐。 帐内,陈馀向侍奉父亲一样的礼节拜见张耳,张耳脸色稍稍缓和,然依旧很不悦,“公手握数万兵马,为何不肯救赵,吾二人誓言已忘?” 陈馀极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回答,“秦军兵力倍于吾,且秦势强盛,自知不敌。” 张耳笑道,“自知不敌?项羽为何敢数万兵马向秦发起攻击?项羽并未与耳结为生死之交,奈何以生死救之?” 连续三个问号令陈馀内心再亦无法平静,嘴角开始抖动,憋出几个字,“臣不是项将军。” 陈馀的回答很巧妙,亦很苍白无力,然却让张耳无言以对,默默对视,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张耳长叹一口气,“陈泽,张黡,何在?为何不见出拜?” 陈馀提到陈泽、张黡二人立刻有一股莫名之火被点燃,想到此二人便有一种难以言表之情,即为二人的衷心敬佩,又为二人以死相逼感到愤怒。 陈馀道,“张黡、陈泽,以必死之义责难臣,臣只得使其将五千人先尝秦军,全军覆没,无人逃出,与秦将兵之能相差甚多。” 张耳难以置信,“皆没不出?” 陈馀道,“皆没不出。” 第三百六十一章 苟富贵乎 张耳再问,陈馀只点头,不愿继续再重复,张耳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盯着陈馀,欲看清眼前的陈馀,欲知对方是否在撒谎。 张耳再次询问,“当真皆没不出?” 陈馀难克制心中怒意,“为何不相信臣?” 张耳依旧不信,“此二人皆为将才,能力皆不弱,稍加磨炼,可为大将,怎会全军覆没?” 陈馀满眼的怒意,“足见秦军之疆,去亦是以卵击石。” 张耳上下打量陈馀,“二将是否为公所杀?” 这下彻底将陈馀惹怒,陈馀不怒反笑,“不意君对臣之怨恨竟然如此之深,难道君以臣不舍这将军之位乎?” 言未毕,陈馀便气呼呼解下印绶,推予张耳,“拿去。” 张耳看着眼前的将军印绶,惊愕,不敢接受,或者说不知该不该接受。 陈馀心中气恼,“只知吾见死不救,岂知一将之印牵涉多少子弟性命,牵挂多少家园。君可为相,将之位非妆所能,量汝不会接。” 看着张耳一脸错愕的样子,他突然怒意之中夹杂一丝痛楚,不愿看其纠结之样,便起身如厕。心中思虑,趁此试探人心,料想张耳会将印绶再亲手交予自己。 陈馀如厕,张耳身旁一宾客至,见陈馀不在,言,“臣闻,天赐予,不取反而会遭到祸殃…” 言至此,张耳眼神飘忽。 宾客接着道,“如今陈将军解印绶交予君,君不受,违背天意,不吉祥,当速接收之。” 张耳陷入沉思,眼睛望着长案上的印绶,眼眸忽明忽灭,拿捏不定,忽然他伸出手将印绶抓在手里,佩戴在身,传令收其麾下。 帐外的陈馀顶着风雪,眼神坚定不移的走向大帐,心中思索着如何应答张耳,他思虑再三料想张耳不会接受印绶,毕竟在用兵方面他陈馀还是强于张耳。 张耳断不会因两人间隙而置赵国于不顾,若张耳还是揪着陈泽等人问题不放,他便请诸将对峙。 进入大帐,陈馀当场傻眼,只见张耳已经将印绶佩戴在身,帐内已经多出几位中级将领,皆在向张耳祝贺,一脸归 顺之意。 愤怒!不解!屈辱!伤痛! 居然如此怨恨自己,这让陈馀即伤痛,又愤怒,不解的是他内心不过是一气之下解下印,这本是欲表达自己并非贪将军之位,而是为将士们的性命着想,不愿白白断送,内心还是希望张耳辞让一下。 陈馀感觉毕如父般侍奉张耳许久,不至于情缘至此,他们可是一起共患难过。 陈馀脑海里各种画面闪现,其中最为清晰的一幕便是两人做监门小吏,陈馀因发怒而差点误事,若非张耳提醒恐明休矣。 这是什么样的苦难经历,陈馀不信两人因此便走至陌路,便要收其印绶,他陈馀不过是一气之下。居然真的没有辞让便佩戴在身,心痛之余还有不解。 陈馀还有一丝屈辱,心由痛转寒,那股寒意慢慢袭遍全身。 其实当张耳困在钜鹿的时候,张耳亦有此心情。 见此一幕,陈馀立刻转身,快步而出,走出大帐,陈馀一言不发,气呼呼的走至自己战马前,解下马缰,跳上战马。 此刻一些与陈馀所善之人便围上来,见陈将军非出兵之装束,心中已知所何,但一人依旧明知故问,“将军何往?” 陈馀看着几个与自己关系不错,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罢,与其孤身一人负气而去,不如与志趣相投,素善之人浪迹江湖,另谋出路,“山间狩猎,泽中捕鱼。” 话音刚落,询问之人爽朗大笑,“愿随将军而去。” 陈馀之言,本是无奈之言,不料响应者居然有数百人,着实令陈馀震惊… 雪花随风飘荡,不知何时风变得很疾,大有寒风刺骨之势,即便是肩披貂衣依然挡不住寒风向体内钻。 更令人冷的不是风,而是帐内的寒令气氛,帐内的项羽、范增等脸上皆无笑容,一脸冰霜。 项羽不悦,因为自战败王离,钜鹿解围之后,便与在棘原的章邯军对峙,期间进行过几次小规模的接触,居然败多,胜少,几乎是惨败。 虽然只是小规模接触,诸侯联军没有受到损失,然而却让士气受挫。 项羽一直没开口,帐内诸将皆缄口不言,范增看向此次与章邯军交战的将领,语气冷冰冰,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将军,不是言秦军已是强弩之末耳?” 那位战败的将领埋头不敢言语,如同犯错的孩子,范增是比较生气的,范增主张细细谋划之后再对章邯用兵毕竟章邯和王离不同,可这些非楚军将领非要出击,不断向上将军请命。 他们皆认为楚军已率领诸侯联军灭王离,章邯护卫角道之军皆被打败,剩下的不过是残兵败将,一战可定。 当时范增向项羽分析,认定这些将领多为抢功而去,深怕功劳全部被楚军占去,错误判断余下之秦军不足为虑。 范增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去打章邯,若是不胜,影响联军士气。 以楚军为首,虽然击贩王离,然并未与章邯的主力军交手,章邯的不败神话还在,章邯甬道之军不能等同于主力军。 项羽终究还是心软,不愿打击这些将领的积极性,便允许他们与章邯交手,且嘱咐不可硬拼,若是不利,立刻撤回,结果呢有几支还是全军覆没。 项羽面如冰霜,因为他觉得很没面子,自己做的错误决定再一次被亚父言中,项羽觉得不悦之处便在于此。 意识到这一点项羽起初吓一跳,他震惊的发觉自己还是满希望得到亚父认可的。 这个时候燕将臧荼看出一个绝佳时机,“上将军,未将愿遣燕军去打打章邯军的气焰。” 在燕将臧荼开口之前,他亦听到另一将出列的声音,他不愿让其捷足先登,故率先开口。 言毕,臧荼的目光看向齐将田都,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虽掩饰的很好,转瞬即逝,然还是被田都捕捉到,不知是臧荼故意为之还是另有想法。 这种神情田都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如果不是在众人面前,田都真的想和藏荼打一架,去去对方的嚣张气焰。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与秦对峙 项羽先看田都后顾藏荼,项羽本对齐没好印象,故欲同意燕将藏荼的请求,眼神瞥向亚父范增。 范增此时正在沉思,心中在盘算大计,他觉得楚国最终的归属是一统天下,项羽是要做皇帝的,虽然项羽志向仅仅欲做霸主,故而保存楚国实力而又能灭秦是范增最为关心的事情。听闻燕将出列请战,范增心喜,见项羽望来,便赞同,“燕国雄踞北方,将谋士勇,敢为天下先,羽儿当明白燕将之苦心。” 在范增看来能让燕国做诸侯联军的先锋,一是可推荐反秦进城,二是可适当保存楚国实力,待到灭秦之后扫平诸侯一统天下。 项羽并不知晓此刻范增所思虑,心中大喜,“燕军乃锐士,不惧于虎狼之军,当首战获胜项籍亲自为将军庆功。” 项羽很想向诸将领言,他项羽愿与各路诸侯共享天下,只要能灭秦,大家皆为王,各自雄踞一方,共创天下之富裕。 藏荼见项羽赞同,心中大喜,便命麾下大将栾布出战,项羽见不是藏荼亲自出征,心有疑虑,再三叮嘱章邯军不可小觑,“吾叔父便是因轻敌而丧命,藏将军定要慎重点将。” 站在一旁的栾布听得出项羽之意,这是对他栾布的战力怀疑,栾布瞠目欲发作,藏荼使眼色方才忍住,只听藏荼缓缓而谈,“栾布乃吾燕国都尉,智勇双全,此次由其统帅燕军定能给秦军一个痛击,打打其嚣张气焰。” 见藏荼如此夸赞栾布,项羽情不自禁的多看栾布一眼,面如灰枣,长臂阔背,眸如明月,果真是一员虎将,“燕地多勇士,如此虎将引兵击秦,定能凯旋而归。” 站立不动的栾布看起来有些木讷,逐字说道,“栾布乃梁人。” 栾布知项羽麾下有一猛将黔布,他便连名带姓自我介绍,项羽微微一愣,他感到很意外,诸侯各路将领皆膝行而前,莫敢仰视,此将居然敢如此,不觉脸显怒意。 藏荼发觉项羽微妙的变化,立刻对栾布道,“栾都尉,上将军既已点头,还不快引兵击秦。” 栾布虽然看似木讷,实则颇有智慧,立刻拱手出营,“末将领命。” 栾布已走,项羽无处发泄,怒意渐渐从脸上消失,不知是真的消失,还是压在心底。 齐将田都欲请命出战,同时从两路出发进击棘原,项羽没有同意,理由时不可贸然进军,待栾布先尝秦军,等到前方战报飞回再做详细谋划。 其他诸侯将领皆以为栾布引军这次定能给秦军以痛击。 时光在雪花中飘过,忽然一匹快马穿越在飘飞的雪花中径直奔向楚中军大营,此飞马使者身后插着三面旗帜,皆为土黄色的旗帜,上面皆有一个令字,正是金令使者。 辕门了望台的楚卒见此立刻摆动令旗,寨门大开,金令使者未做停留直入楚军大营。 使者飞身下马,“报,燕军大胜,战敌千夫长一人。” 此消息令大帐中的冰冷气氛立刻回温,人人脸上皆有喜色,原先阴霾之色一扫而光,尤其是藏荼脸上更是洋溢着春风般笑容。 齐将田都还有其身后的田安皆是苦笑,田都内心颇为复杂,作为灭秦联军主将之一他是希望燕军获胜,可不知为何见到藏荼得意的神情他内心居然生出盼燕军战败之音,这着实令田都自己吓一跳,吓出一身冷汗。 额头的渗出汗珠,此幕自然又被藏荼看在眼里,心中生疑,“田都为何额头渗汗,莫非此中有什么……” 藏荼还未想清楚便听项羽问道,“栾布将军现在何处?是否已凯旋而归?” 使者脸上同样是笑容,连日来他飞报之信皆为战败,心中多有烦闷,此刻倒是一脸的轻松,“斩杀敌将,秦军溃败,栾布将军乘胜追击,长驱直入,欲再败秦军而回。” 此言一出,项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藏荼亦发觉情况不对,凭借经验藏荼浑身打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诱敌深入? 藏荼浑身一层鸡皮疙瘩,他默默看向项羽,项羽恰好目光亦转向藏荼,两人对视,从对方眼睛里验证彼此的想法。 两人不约而同,“诱敌深入。” “快,传令栾布立刻回军!” “钟离昧。” 藏荼立刻向左右传令,命飞马快速传回栾布。 项羽则传唤得力干将,只见一身铠甲的钟离昧已经原地待命,“末将在。” 项羽道,“命钟将军引三千精锐火速接应栾将军。” …… 棘原之北乃是一片荒原,荒草之原,非沙漠荒原,草深没人,雪花悠然的飘落,并未将这片荒原完全掩埋,在此依稀可以看见物之踪迹,或为人,或为狼。 一支军队小心翼翼的行走在这片荒原之上,走在前面的士卒用大刀在披荆斩棘破除一条小路。 这支军队中的将领直冒冷汗,此人面如灰枣,长臂阔背,正是栾布,他此刻心中骇然,“秦军怎么至此杳无踪迹?” 栾布百思不得其解,走在这寂静之原,栾布心中能不惊心动魄吗,先前他引军大败秦军,打的秦军狼狈逃窜,栾布一举斩杀一名千夫长,可谓杀敌上瘾,他来了战意,如雪中之火欲融化冰雪,他一路引兵战至于此。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看着秦残兵钻入此草丛内,怎么追至此就杳无踪迹,莫非秦军瞬间被不明物攻击,那亦有动静才对,除非这里是一个大大的陷阱。 心中的疑惑栾布自然不能与外人道,此处难辨方向,不见敌军,总容易乱军心,岂能将不定因素告知他人。 此次击秦,走的匆忙,栾布并未带多少千夫长级别以上的将领,无人商榷。 栾布只好下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灭王离军后,诸侯联军便与章邯之军对峙,长时间的对峙各种声音四起,他栾布亦是憋坏,想尽快痛痛快快打一场,像这等沉浸在各种声音之中大多数人心智都快磨没了,或者说渐渐对秦产生松懈之感,认为虎狼之秦的克星乃楚军,只要呆在楚军身旁便不用怕。 第三百六十三章 诱敌深入 这种思想如同瘟疫一般快速在诸侯联军传播,燕军自然难免被波及,栾布知晓燕军中有百夫长级别的小将拥有此思想,甚至还埋怨燕国将军藏荼,觉得应该听燕王之意救赵之后便回燕地。 栾布知晓后大怒,一连斩杀十几个百夫长这才令全军一片肃然,由于当时藏荼不在军中,正与项羽、齐将田都等在一起议事,故而栾布这完全是先斩后奏。 将军不再,都尉便是老大,栾布用凌厉的手段斩杀流言者,止燕军颓废之气弥漫之风,等待藏荼回军后,他负荆请罪,结果得到藏荼的大加赞赏,认为栾布做的对,至此在燕军中栾布便是藏荼的代言人,成为二把手。 慢慢的燕军不再是一个援助赵国的角色,变成欲入关灭秦,共享天下的角色,这种思想恰好便是藏荼之意,藏荼和栾布思想高度一致,认为当今天下大乱,各路诸侯联合灭秦大势所趋,此时若不参加,等到楚军率领其他诸侯入关灭秦之后,天下的格局必将重新洗牌。 若迟一步,定难得一个好去处,燕将藏荼和燕军都尉两人商榷后,决定率军随项羽入关灭秦,他们的判断是天下不会再回到战国去,王无定王,能者居之,这一切因为陈胜的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之王不再是贵族之后,而是贤者、能者居之,那么获得战功尤为重要,故而他们俩一致坚持入关灭秦立功,到时封王拜侯定有一份。 此事传到燕国国都后,燕王韩广着实生气,大骂藏荼,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亦只好任藏荼为燕军西征统帅。 栾布自然亦成为燕军的裨将,他主张引兵与秦战,而且是继续痛击秦兵,直到秦兵投降。 那么眼下之战便是栾布扬名的机会,燕军中有诸多老将不服栾布,尤其是燕地将军,如果不是藏荼力挺,那些人早看这个燕奴不顺眼。 藏荼训斥他们,天下大乱,富贵皆无常,陈胜且为王,岂能以身世看人。 栾布心中有傲气,自是以战功来奠定基础,故而此战是栾布非常看重的,他一向用兵谨慎,此刻却亦感叹自己立功心切,犯兵家大忌。 心中苦笑,然面色如常,栾布已断定中秦军诱敌深入之计,之前的大败秦军真真假假,并不能全放在心上。 栾布心里冷笑,“莫要小看吾栾布,即便是诱敌深入,吾亦可将计就计。” 故当栾布大杀秦军溃败后,他没有停止进攻,回兵复命,而是继续追击,欲将秦军这支先锋全部灭掉,亦给秦军一个先尝燕军者全军覆没。 栾布引兵一路追杀,一柄长兵器义月刀如穿云断雨,将秦兵杀的胆寒,最为惊奇的是此刀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寻常戈矛与盾牌竟然无法阻挡。 义月刀如割草一般引着燕军一路左冲右突居然将秦兵杀的四散溃逃。 站在高岗处的一人脸色铁青,看着这一幕几乎要气出血,此人真是秦军虎将董翳,黑色的披风渐渐被白雪染成白色,他一直没动,语气冰冷,“本是诱敌深入,不料代价竟是如此……” 诸侯联军连日不断挑衅秦军,章邯起初只命秦兵严守,不主动出击,直到董翳请命,章邯才道,“不出则已,秦军之剑出鞘必饮血!” 董翳点头,“上将军放心,董翳定会让贼兵知晓大秦军威不可撼动,王离战败并非秦军主力便可挑衅。” 提到王离被俘,章邯长叹一声,他内心对这位秦军将领多少还是有点同廷为将的情意,奈何生逢乱世,又遇昏君和奸臣,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注定很难双璧合一,完美契合。 章邯自叹一声,苦笑道,“本将并不担心诸侯联军,反而担心王离战死此罪吾等顶替。” 董翳每每想此亦心寒,章邯身旁的长史司马欣更是大骂一阵赵高才慢慢平复心情。 章邯对董翳提出一个要求,“与各路贼兵对峙,记住一条,不以杀贼多少而功,而是以诛心为上,灭将为主,不动则已,动则全歼,令贼胆寒。” 章邯这个提议非同寻常,因为此举将和大秦的军功爵有背,拧着走,军功爵以斩敌首级数立功获爵,他们自然是杀贼数为主,那可是爵位,土地和衣物,然章邯却提出让董翳勿以杀贼数量要求其军,而是以剿杀贼军核心为主,即引军之将,乃至三军主将。 董翳起初不太明了,随章邯一路杀来,他渐渐明白章邯此义的厉害之处,如此秦军士卒的立功之心便被慢慢压制,压制越久爆发后越厉害,一旦看准机会可灭贼军主帅,一击必中,一击必胜。故而逼死周文,灭陈胜,杀周市,诛田儋,逼死魏咎,败杀项梁等等,董翳对章邯的作战思想渐渐由不解到佩服,到严格的信奉者。 如此董翳在面对几起小规模的诸侯军骚扰,起初皆为或胜或败,几次眼看即将欲胜却临时调转马头,秦士卒不解,实则一直找寻找灭贼将机遇。 如同一匹饿狼在寻找羊群中落队的那只肥羊,时机成熟一击必中,那么抱着轻视和必胜之念的诸侯将领皆被董翳斩杀。 此等情况让刚刚围杀王离的项羽脸色不善,范增亦从言语中刁难那些别将,责难他们不听范增之言,用蛊惑之言迷惑上将军,实则改杀。让诸侯各路别将皆不敢轻易言战。 然此刻栾布出战,各路将领皆拭目以待。 高岗之处的董翳脸色不悦,他以诱敌深入的方法屡试不爽,斩杀好几位骑郎将,可是如今眼前的燕军却令他皱起眉头。 蓝色的旗帜在雪花之中如果蓝色玫瑰令人心动,让董翳这匹饿狼眼馋。 起初明明是诱敌深入,贼兵却前赴后继的向同一个险境跳而不自知,可眼前这个对手很显然是自知。 自知为诱敌深入而仍然驱兵向前,便不是莽夫,而是有勇有谋之将,若能斩杀此将他董翳亦如同章邯二字一般令贼兵忌惮,令天下诸侯畏惧。 思虑至此,董翳的眼神中燃起一团火,这是一团兴奋之火,来了一个挑战,为将者生逢敌手,如棋逢敌手从令一个角度看,那是一丝丝幸甚,至少不会那么枯寂。 第三百六十四章 险些覆没 一名骑千人长喉头蠕动,手微微发发抖,握着的长剑与铠甲发出摩擦之声,“董将军,是否要发起攻击?” 董翳一动不动,淡淡道,“再等等。” 骑千人长有些耐不住,“将军,若再等上片刻,这支先锋恐被贼兵斩尽杀绝矣。” 骑千人长有句心里话没有道出,道出虽非大逆不道却是怀疑主将的统兵能力,是造反,是军变,这支先锋军事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里面的皆为自己的好弟兄,可以说是他的一支亲军,眼看着被燕军食掉,他心疼。 此人甚至在怀疑董翳在借机铲除他的这支臂膀,在军中想坐上三军主将的位置,除却杀敌立功,关系亦很重要,尤其是在赵高把持朝政,尤为重要,他不免心中怨恨。 董翳看着下方那一抹蓝,心中却在思虑,如果不能把握最佳时机,别说灭贼,别说折的是这支先锋,恐怕董翳所引的这支百战不殆的铁虎军亦会受创。 高岗之下,荒原之中,雪花飘飞,栾布却闭上双眼,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风是冷厉的,却是纯净无比,没有夹杂一丝人为声响,除去雪花的簌簌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切动物皆尽冬眠,周围竟是万籁俱寂,没有异动,那么这里便是没有秦军,难道至此迷路?栾布心中骇然,在这个四处皆是荒草之地,大雪之下很难辨别方向。 此处又极易藏身,有伏兵若等待他们,他们这次恐全军覆没,成为先前尝秦军者一个下场。 忽然栾布的眼皮一动,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一片竹林。 栾布心中一动,有竹林,便可令秦军无所遁形,更能施展出来阵法,栾布立刻下达命令,“全军进竹林。” 正在休憩的燕军士卒顺着栾布的目光望去,果见一片青色的竹林淹没在白雪之中,士卒中有许多心喜,他们知晓在竹林中好过在此荒草中乱走要上许多。 栾布为首,引兵燕军向竹林挺进,便在此时,寒光闪闪,周围呼啦啦的响起,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向他们围拢上来。 杀! 栾布见秦军如同黑色的乌云般向他们围拢而来,栾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果然有伏兵。 秦军知晓若燕军悉数进竹林,那么伏击便成泡影,且在冬日的竹林中无处藏身,故而竹林中并没有设下伏兵。 董翳见栾布引兵欲进竹林,事先设好的最佳伏击点无效,甚至成为一次彻底的失败计划,那么秦之先锋当真是白白牺牲,未能成功战引军贼将反而损兵折将。 董翳立刻对身旁的骑千人长下达进击的命令。 骑千人长一马当先向荒原中纵马而去,这荒草虽然深,甚至有的地方有没人之高,然皆为草,并未有可阻挡马军前进的灌木。 骑千人长引八百铁骑率先冲向燕军,这些铁骑不仅士卒全身金属铠甲,面上更带有铁面具,此面具既能隔档刀剑,亦能形成一种神秘的威慑力量,这马匹同样是穿戴上铁制马具,不仅四蹄上套有铁且可令马匹在尖石上亦健步如飞,马脸上亦戴有铁制面具,可防箭矢、刀剑,尤其是在冲锋时可防箭矢。 故而经过训练的战马,套上马具后可谓勇往直前,即便是万千箭矢飞来亦毫不慌乱,毫不退缩。 全身武装的甲士更不用言,此乃董翳训练的铁虎军。 八百铁虎军直接向着写有栾字将旗的方向奔袭而来,战马所过之处,一条由荒草铺路的雪路马踏而成。 战马奔腾,喊杀阵阵,一支支弩箭向着燕军射来。 嗖!嗖!嗖! 噗嗤…… 似乎燕军有所准备,铛铛…… 一个个盾牌围城的人墙出现,将箭矢挡下。 燕军中有持盾牌和长刀者,亦有手持长戈身穿铁甲者,更有强力弓弩手,最后便是以栾布为首的燕军铁骑。 盾牌中有铁,有青铜,乌色、青色的盾墙为燕军有条不絮的撤向竹林打下很好的基础。 砰!砰! 乒乓之声响起。 持赌盾牌和长刀者近身刺杀马匹,后面持长戈者远远的刺向马匹上的甲士。 双方再一次交战,这次显然激烈很多。 站在高岗处的董翳内心无法平静,燕军盾牌墙虽然不断被铁虎军撕出一个个缺口,却又不断的被补缺。 铁虎军居然受挫,未能一击将燕军击溃,未能一击必中,是董翳此次拿出来试炼后的首次失利。 虽然杀的燕军节节败退,却自伤不少,董翳看着栾布引铁骑即将踏入竹林,感觉此次大大失算。 董翳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战场,一眼不容错过。 只见骑千人长一马当先,杀入燕阵,杀的燕军溃败,盾牌墙终于被彻底冲垮,此时埋伏在周围的兵卒终于赶上,欲将燕军围困在竹林内。 董翳在默默思考秦军将燕军围困在竹林内后将如何处置,是火攻还是派遣弓箭手连续射杀,但损耗太大,真的思虑之时忽然听闻下方战场内战马嘶鸣,兵器交锋之声大作,急忙望去。 只见那栾布本已纵马奔入竹林,不料却持义月刀拨马杀回,与骑千人长厮杀在一起。 乒乓之声大作,长刀如一道寒光笼罩骑千人长,杀的骑千人长有些搓手不及,骑千人长的一杆长枪却如一点寒芒直刺栾布。 寒芒几次刺破寒光笼罩,却又再次被封死生路。 骑千人长心下骇然,额头渗汗,不敢恋战,欲拨马逃走。 这一幕让高岗处的董翳眼睛一亮,情不自禁道,“好厉害的刀法。” 栾布见骑千人长欲拨马逃走,亦不追击,而是将长刀高高举起,奋力投掷,噗嗤一声刺入骑千人长后心。 骑千人长还未摔下马去,栾布纵马上前,将长刀抽出。 不过令栾布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这些铁虎军并没因骑将被杀而溃散,更没因此而逃散,而是进击。 此举着实令栾布措手不及,厮杀依旧在继续,燕军逐渐被压制在竹林里,秦军没有停止在外围,而是杀进竹林,在竹林与燕军展开一场较量,好在竹林内栾布将燕军摆开阵势,与秦军较量。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响起,这些铁虎军如赴死的勇士一般不惧射来的箭矢向栾布所在的中军冲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及时赶到 悍不畏死的冲击,令燕军第一次见识到秦军真正的主力,燕军开始溃散,惧怕,开始溃不成形,栾布大惊。 栾布持长刀立刻斩断将旗,淹没在军中,实则在左翼。 秦军便失去目标,不知栾布在何处,仍旧在进攻中军位置,董翳却突然发现左翼变得作战勇猛,较为积极,几次打退秦军。 见中军中早无将旗踪影,董翳命指挥将领摆动令旗,秦军开始击中攻击左右两翼,总之不能将到手的鸽子飞走。 栾布苦不堪言,未曾想真的遭遇伏兵,被四面围困在竹林内,栾布作战勇猛,令燕军士卒大受鼓动,越杀越勇。 可惜寡不敌众,秦兵越来越多,忽然一支支箭矢破空而来。 密密麻麻的箭雨突然在天空中出现,如同乌云一般向秦兵压来,秦兵猝不及防,折损不少。 箭矢过后,便是喊杀声,马蹄踏破荒原的声音。 援军,有援军到。 意识到这一点的除栾布外便是董翳,董翳心中骇然,若是前后夹击那么秦军危险,而且辛苦打造的铁虎军将折损近半,着实肉疼。 立刻响亮的鸣笛声响起,秦军开始由进攻转为退守,不断向一处峡谷退却,杀进来的援军是楚军,为首的一将猛不可当,一身的铁片鱼鳞甲,虬须方面,身材魁伟。 此将持一杆三角叉,舞动的如一阵旋风,所到之处即便是锐不可当的铁虎军亦摔落马下。 三角叉时而如旋风,时而如三道凌厉之风所刮之处皆尽人亡。 此将正是项羽麾下战将薄将军,原来是当项羽和藏荼得知燕军孤军深入,有中秦诱敌深入之危险,藏荼增兵支援皆归属项羽之将统领,项羽本命钟离昧率军支援,后被范增制止,不知是范增突发奇想还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范增给项羽指出一个可能会打败秦军的一个去处,三户,截断秦军的去处。 项羽站在沙盘之前静静看着钜鹿附近的地图,眼睛亦瞄向三户,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斥候来报,章邯长期与诸侯联军对峙,军粮渐渐缺乏,必然会南下撤退,欲与关中取得联系,获得军粮补给,或者从临漳、磁县得到及时补给,三户的确是一个切断章邯去路的一个绝佳要地。 要说项羽之勇千古无二,实则他的雷厉风行亦是千古无二,敢作敢为,而且将损失降到最低。 项羽立刻命薄将军引军南下至棘原援助栾布,救助之后马不停蹄日夜赶往三户。 薄将军领命引军火速支援。 故而这次援助栾布的乃楚之勇将薄将军,这些秦军见到楚军杀来且将旗上大书“薄”字,皆心生畏惧。 薄将军威名实在是令秦军胆寒,这些铁虎军曾不止一次与楚军交手,铁虎军本是所向披靡,逼杀魏咎,败杀项梁,驱赵王歇,皆立下大功,可是遇见黥布和薄将军后却倍感压力,由原来的八千铁虎军被杀的仅剩二千铁虎军。 故而这些秦军皆畏惧楚军,铁虎军尤其畏惧薄将军的铁骑,如今见薄将军持三角叉引铁骑杀来,早已无斗志,听到高岗处传来的退兵之笛声,更是纵马四散溃逃。 董翳训练这些铁虎军时对他们的溃败时亦有一个特殊要求,那便是如果作战不利即刻四散奔逃,绝不能超一个方向逃。 四散奔逃之后再寻机聚合,如此令追兵不知追那支,更不知哪支才是铁虎军的主力。 很显然这次董翳失算,这些四散溃逃的铁虎军没能逃出楚军铁骑的围剿,在远处居然静静等待这些铁虎军的却是楚武卒,持长戈,穿铁甲,将其团团围住,各个诛杀。 见此一幕,董翳长叹一声,跨上战马,向着秦军大营纵马而去。 栾布与薄将军里应外合,将秦军全部斩杀,此次出动的八百铁虎军全部被斩杀…… 奔进秦军大营的董翳立刻向章邯做出回报,章邯久久没有说话,默默的踱步,身旁的司马欣同样是一言不发,此刻的司马欣亦是阴沉似水。 董翳觉察出司马欣的异样,“司马兄,究竟何事如此?” 司马欣依旧没有言语,而是将一份帛书递给董翳,董翳看后大吃一惊。 帛书是从关中飞马报来,内容是二世的责问,看语气董翳知晓乃赵高所为,责难章邯为何与秦军相持未战,命其尽快灭贼,结束收官之战。 很显然这份帛书是在王离尚未战败被俘时便已撰写完毕,如今才传至他们手中,此帛书里的意思亦很有意思,字里行间虽责难章邯,实则是问王离为何迟迟攻不下钜鹿,无法擒杀赵王歇,是不是章邯协助不利。 章邯很生气,明明是王离连续数月作战不利,攻打钜鹿毫不进程,如今却来怪罪他章邯为何不能协助王离破钜鹿,这带有很强的有色眼睛看他章邯,看章邯所率的这支骊山刑徒。 章邯听董翳回报后,并没有过多在意战果,而是在苦苦思索如何向关中作答。 忽然章邯停止踱步,对董翳道,“董弟引兵南下,日夜赶往三户,大军不日即将拔营,南下至污水,务必做好大军后撤准备。” 董翳来领命,即刻出帐去点将选兵南下。 帐内只有司马欣和章邯,司马欣道出心中顾虑,“将军,陛下那里如何回复?” 章邯叹了口气,“名为陛下责难,实则赵高之为,此阉贼嫉贤妒能,如今见吾兄弟二人连战连捷,他在关中诚惶诚恐,恐吾等军功爵位高过于他,他丞相之位难保。” 提到丞相二字,司马欣恨的牙根痒痒,亦是震惊,“赵高果然谋得丞相之位?” 章邯点头,默许。 司马欣气愤,“可叹丞相李斯一生追随始皇陛下,为其出谋划策,一统天下,如此丰功伟绩,如此居功至伟之人居然死在阉贼手中,天理何在?忠臣良将岂能不寒心?” 世道已变,奸臣当道,章邯和司马欣在帐内长吁短叹许久,最后章邯看着司马欣,“司马兄,咸阳还需劳烦走一趟,向陛下请示,若能……务必设法见到陛下,向陛下……详解……请示。” 司马欣苦笑,“吾闻陛下被阉贼蒙蔽,国事皆有赵高把持,见陛下难矣。” 章邯眼眸忽明忽灭,眼神明亮的看着司马欣,“先见赵高,若有机会务必见到陛下。”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兵分两路 司马欣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欲早日奔赴咸阳请示,章邯又叫住司马欣,“若有变,速回军中,吾与兄共商大计,切记返回无走原路。” 司马欣欣然一笑,“有劳章弟。” 一匹快马为首,引一支铁骑秘密从小路穿上党郡,直插三川,奔函谷关而去,正是赶回关中的司马欣小队,司马欣不敢南下东郡,经三川郡东部,一路向西而去。 这是因为东郡、三川郡、砀郡的交界处正在发生着连续不断的大战,此时刚刚结束的大战便是曹参为主导的大破杨熊之战。 杨熊逃入荥阳,遇到秦二世派遣的使者,面对使者来势汹汹杨熊单刀赴会,其属将皆劝其勿去,甚至建议他若秦廷必破太紧,不如反之归顺刘季,杨熊大骂属将,却没责罚他们。 话说刘季军先是打的赵贲躲在开封城不敢出,又大破杨熊军,致使杨熊走之荥阳,吕刘合兵后再创战绩,刘季欲大举西攻颍阳,再借道洛阳,直逼函谷关。 黄色的旌旗飘扬,红字的刘字在白色的雪花中如一团火在飘动。 大帐之内刘季和吕泽分左右落座,商榷西进入关之大计,吕泽坚持刘季面南而坐,吕泽选择居右首而坐,依次安坐二队将,左侧则为萧何曹参为首,依次排列。 刘季道,“此次吕刘合兵大破秦军,据探马报杨熊走至荥阳,二世使者欲问罪,不知杨熊以何事竟说服使者暂时延缓上报,未曾治罪,楚军虽接连战胜,然一直未曾西进,如今有何计策,单言无妨。” 话音落地,帐中出奇的静,无人言语,萧何、曹参亦未曾开口。 因为众人皆知三川郡守曾为李斯之子李由,自从李由被斩之后,这里的防范变得更加牢不可破,进三川郡,西进之路上单单荥阳、洛阳两大关卡皆有重兵把守,着实难以逾越,尤其是荥阳不仅重兵把守,而且还是秦军粮仓之一,当年的吴广率张楚大军连攻数日皆不曾下。 陈胜见大军被阻止在荥阳,这才派遣周文借三川之秦军大多被吸引在荥阳而绕过西进,直插函谷关。 如此可见西进之难度,曹参没有两侧,萧何非征战之将才更无言可发,论其治政,征收兵员和粮草是把好手。 片刻后只听吕泽开口道,“三川郡秦之关卡较多,皆有重兵把守,不如声东击西,虚实应之。” 刘季来了兴趣,“何意?” 吕泽略微沉思道,“一路略三川郡,一路过颍川,一实一虚,一则方知秦军南北夹击,二则遥相呼应,如陈胜遣周文与吴广一样,两路并进,然与陈胜不同,两路人马与三川郡东合兵,直逼函谷关。” 刘季喜,“善,诸公以为如何?” 刘交、萧何等文吏表示愿积极筹备粮草以备暂时分兵。 武将如一队将曹参、周勃、灌婴、夏侯婴、樊哙等,二队将诸如陈豨、蛊逢、丁复、郭亭、郭蒙、朱轸等,皆表示此计不错。 刘季以为然,只是刘吕刚刚合并,此刻又分兵行进,多有不舍,然为关中王只好暂放一边。 刘季命周勃、樊哙等随吕泽一路南攻颍川,靳歙、傅宽等继续听命曹参调遣,随刘季由三川郡向西打…… 空中的飘雪终于停止,天空渐渐放晴,两支大军并在一处,旌旗招展,梭梭作响,刘季和吕泽站在将台上默默地注视着。 刘季没有做过多的战前动员演讲,略微吩咐之后便分兵形式,吕泽军由周勃、陈豨领兵经曲遇南如颍川,准备攻取长社,暂且不提。 单表刘季一路,率军西进经过博浪沙时,刘季心中感慨,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在这里曾发生过轰动天下的刺秦事件,一个巨大铁锤从天而降,击中秦始皇的副车。 此次刺杀的主谋便是韩国公子张良,一想到张良刘季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淡淡忧伤,或者算不上忧伤,是忧愁。 张良是不世出的大才,绝对有王佐之才,刘季一心欲得张良相助,奈何张良一心复国,辅助韩王成。 张良此刻正在辅佐韩王成攻略韩地,刘季知晓的,故而此次他以吕泽南下攻略韩地为实,亲率大军西略三川郡为虚,目的亦是希望能遇到张良,看是否可以再与张良相遇。 刘季知道张良之意,故而他没有南下攻略韩地,而是将其任务交由吕泽、周勃、樊哙等大将,其中樊哙更夹带着刘季之托,若遇张良能得之幸甚。 一路西进,穿过博浪沙,首先在武强县受阻。 一路上刘季未见韩军,略微有些失望,寻思张良可能在颍川郡做游兵,不过亦传达另一种信息,韩王成攻略韩地效果不佳,过半是秦复取之。 如此以来,张良亦需要协助,此刻刘季心中却升起一种奇特的想法,那便是助张良攻略韩地,则有恩于韩王成,如此一来张良必心存感激,二来韩王必然会答谢自己,那么这个答谢自然可以包括张良,可谓一举两得。 得人才于无形之中,刘季心中盘算着。 刘季受命西征一来,一直觉得看不清天下形式,尤其是秦之形式,攻城略地虽有小胜,然城池多无人驻守,既得城池亦无用,西征之路一直未能开展,不觉有些焦急。 这个时候刘季深深觉得他缺少如张良这样的大才,既能洞察天下,亦有兵书韬略,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勇将,刘季自觉他身边不缺,诸如曹参、周勃、灌婴还有吕泽麾下等战将各个皆为能征善战的勇将,然后却一直无法取得理想效果,尤其在听闻王离战败后,刘季感觉他的西征速度远不及北上击秦要进展迅速,刘季着急。 刘季深知城池的攻略并不是目的,占领城池更不是目的,并不是占据城池自立为王,乃是入关灭秦,关中称王。 站在巢车上看着武强这座城池,刘季眉头不展,接连两日楚军大骂秦军守将欲激其出城迎战,结果守将龟缩不出,似乎对连战赵贲、杨熊两位虎将而胜的刘季军心生畏惧,任其如何辱骂就是不出城。 引蛇出洞无法施展,刘季站在巢车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城中秦兵严阵以待,各个手持弓弩、流石随时待命,更有几个小型强弩安放在城上,一副与城池共存亡的架势。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谁人不恋 打,必然有伤亡,刘季自知他这点兵马要是这么一直损耗下去,未到函谷关兵却自减,毕竟增兵没有消耗的快,从征收到训练可战需要一定时间。 不战秦军不会主动将城池献出,曹参已经二次向刘季请示,是否要攻。 巢车缓缓下降,刘季走出巢车,对曹参招招手,曹参奔来,“沛公,城中何种情况?” 刘季担心,城池虽小然不妨不亚于开封城,强攻开封不下,损兵折将,若是在此折损,面对前面更加难攻的荥阳将大大降低士卒的锐气,“强攻一个时辰,随后绕道前往荥阳。” 曹参不解,召集诸将商议,灌婴亦觉不妥,进谏道,“若攻城不下,秦军士气反增,若绕过西进荥阳,武强秦军在后偷袭,楚军危险,沛公。” 灌婴和曹参之言便欲通过夏侯婴传至刘季之耳,刘季内心苦笑,“不知何时他们竟和吾生疏矣,呜呼!” 刘季命奚涓传灌婴、曹参进账密探。 途中曹参寻思,“沛公最近越发难以看透,不愧是可封王拜侯之人。” 踩在大雪之上,发出咯吱吱的声响,灌婴此刻已是执帛爵位,号宣陵君,是新加入刘季军升的较快的人之一,甚至言最快之人亦不为过。 灌婴得刘季信任重用,颇为感激,忠心为刘季军着想,倒是敢言敢做,他心中有疑问便直接询问曹参,“沛公此做,莫非是要以虚做实?” 曹参略微沉思,开口道,“沛公越加高深莫测,若吾能推测一二,沛公此举定是诱敌出城,以实做虚……” 两人途中汝一言,吾一语,推测即将发生的决策。 落日西下,当真是银装素裹,冬日的暖掌之下,一条小溪开始如蛇一样游动,橘红色的光像是被揉碎的花朵洒在在涓涓细流上,一直绕过营帐流向武强城。 小溪之上排排竹筏顺势而下,竹筏上皆为强力弓弩手,一排排看上去有两三千弓弩手,如清风一样看似悠闲却急速向武强城之西飘飞而去。 城中剑拔弩张,人人目光皆顶着前方,如同人的惯性习惯看着前方,看能看到的,那些藏在暗处常常看不到,皆因他们无心,用心方能看得到。 城中守将吩咐士卒日夜轮流站岗,一刻不敢怠慢,哪能想到箭矢会从一侧射来,而且是近距离射来。 沿着小溪漂流而来的弓弩手,翻越险山,凭借龙爪各个悬浮在峭壁之下,以此视角可以清楚的看到依山而建的城池较为特殊,由箭楼一分为二,分前后两个走道,居然是较为复杂的城防假设。 前面是防守士卒所在之地,后面则是堆放兵器弩石之处,亦是士卒休息之处,真的是可以日夜轮流坚守。 前方青石走道上甲士林立,石块和弩箭排排堆放,士卒各个精神抖擞,倒是后方的士卒则东倒西歪,一片散乱。 火攻突袭的最佳时机。 一支支箭矢飞向城池后方,片刻后火光冲天,城池中一片大乱,等到反应过来向西侧射击时,那些擅长飞檐走壁的强力弓弩手已然借助绳索跳下绝壁,损失较小。 城上大乱之时,城前大军立刻发动攻城,一个个巨大的石块由巨大的抛石机向天空投放。 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砸的城中惨叫连连,然后城下亦是狼藉一片,如劲风扫落叶,居然扫的七零八落。 双方势均力敌,谁亦没有讨到便宜,就在秦军磨兵备战,再次死守时结果却看到楚军忽然撤军。 城中守将惊讶,半信半疑,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直到见楚兵消失在视野,守将才从斥候中探听到一个令其动心的信息。 斥候的回报是楚军强攻虽未能破城,却将城中消耗的兵少将寡,不足为虑,故而直接绕到西进。 守将冷笑,“当真视本将为摆设。” 汝欲知晓的往往是彼准其知晓的,斥候的探报是楚军旨在荥阳,此次攻打武强不过是欲其不敢轻举妄动,楚军好全力进攻荥阳。 武强城守将语气很冷道,“待楚军攻打荥阳之际,立刻背后突袭。” 刘季军来的很快,去的也快,瞬间便消失无踪,下一刻却出现在荥阳城外,旌旗遮天日,擂鼓镇天,居然毫无征兆的对荥阳发起进攻。 武强城中的守将以及武强令大喜,立刻引军出城,不仅如此还发出檄文联合卷县、敖仓、京县等县一起灭贼。 武城守将引军仅带三日干粮,率五千守城精锐追击刘季军,途径一片村落,山俊水秀,冰雪融化,一片祥和。 一秦军突然杀入,打乱这片祥和之气,秦军将领却发现非同寻常的一幕,寻常时刻秦军一到立刻回避的,或者说此处之民当为秦军慰劳,因为守将自信他为此处之民多次打退过盗贼,可此刻却完全不同。 正在疑惑之际曹参引军突然从四面杀出,最为令人震惊的是原本村落里空无一人,此刻却突然多出许多弓弩手。 雪林中的猎户却将狩猎的弩箭射向这些秦军,着实始料未及。 中计!遭遇埋伏! 守将立刻高喊,“退兵!有埋伏!” 不过为时已晚,曹参持飘影枪杀来,几个冲杀秦军大乱,与守将交手,几个回合守将便力怯,自知不敌,果断舍弃奔走,主将逃走,五千精兵变成了无主的羔羊。 古语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那么反过来一样,将若无能累死千军,那些正在殊死拼杀的秦卒见主将奔逃,立刻乱无方寸,且听一声退兵,这下彻底溃散。 奔逃践踏,死于马蹄之下者多于战死,死于士卒踩踏着多于拼杀,随武强守将逃回着仅剩千余人。 惨败,偷袭不成被反杀。 曹参没有止步于此,立刻引兵追击,刘季引大军随后掩杀,一直杀到武强城下,守将见贼军紧追不舍,城门吊桥正在缓缓下落,城门居然亦在缓缓打开,迎接守将回城。 令曹参震惊的一幕发生,此守将居然抽出长剑,大喊,“收吊桥,关闭城门!” 城上小将震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守将何意,直到见守将调转马头杀回贼军,力战而死。 其余的秦兵亦随守将力战而死,如此出城之军皆没无回。 城中县令震惊,城下刘季乘胜继续攻城。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定南下 刘季拔出赤霄剑,一声令下,万千将士再次攻城,曹参、灌婴、奚涓三路大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齐攻…… 城下还有一支军未动,皆为铁甲勇士,黄色的旗帜飘扬,其上红色的字迹如一团团火焰在飘动。 这是军的核心有一处军帐,帐内刘季与萧何、刘交、郦食其等文吏皆在,还有一些负责刘季安全的武将诸如周緤、周昌、周聚等亦在,刘季依旧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但显然眉宇间多了一缕愁丝。 攻城不利! 这样的消息不断有飞马从前线带回,如同一片片突然造访大地的雪花一般飘来。 虽然阳春三月,然而冰雪女神并不愿过早的离开世间,离开饱受战火的子民,希望用那洁白的雪花暂时抚平苦民的创伤。 晴朗之日没有维持多久,雪花再次来临,随着雪花飘飞的还有满天的战报。 刘季不得不重新思考,连善战多谋的曹参亦对武强这座小城的防守无可奈何,死守之下居然难以攻破。 持续强攻可以破城,但代价太大,刘季深刻意识到函谷关这条路非常难走,他深思片刻,“即刻南下,舍弃西进,会合吕将军,周勃一路走到何处?” 曹参答曰:“强攻多日,已拔长社,周勃立下先登之功,现在休整。” 刘季着实为周勃开心,“威武将军,勃也。” 刘季之弟刘交心有疑虑,不吐不快,“若南下会合,三川秦军与颍川秦军南北夹击,如何应之,不可不察?” 周苛极力响应,认为只要沛公在三川郡,此地秦军便不敢南下,有利于吕泽、周勃一路顺利通过颍川,直逼函谷关。 刘季的思维却与众不同,“周勃已拔长社,命驻扎长社,有此根基可与韩王合作,不惧三川军南下,若其南下,韩军可趁机攻略城池。” 此言令萧何、郦食其心中一动,没错,韩王成自与张良离开薛地一直在攻略韩地,这支力量虽然弱,弱到几乎忘记,虽不像楚、齐、燕、赵那样天下闻名,但终究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论攻城略地,刘季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将才,然其战略眼光实在是高出将才许多,可谓是一个帅才,他们敬佩刘季的目光,心中暗赞不愧是武安侯。 郦食其开口道,“沛公此言甚妙,此乃邦交策略,胜过前千军万马,郦生愿为沛公出使韩王。” 闻言,刘季颇为开心,“来人,上酒,上好酒,慰劳广野君。” 不知何时刘季爱称呼郦食其的封号,郦食其亦心中欢喜,如此郦食其便先于刘季南下,由武将奚涓引军护卫。 遮天蔽日的旗帜由武强突然转道,南下向颍川郡挺进。 苑陵城上秦军旗帜已是残缺不全,逐个被拔换,插上楚军旗帜,黄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如同一道黄色的波光在闪耀,红色的楚字像是飘忽的火焰。 那个拔换旗帜的勇将一脸威严,甲胄上沾满鲜红的液体,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秦军的,忽然有士卒禀报,“樊将军,沛公已挥军南下,不日便到苑陵。” 威严而不苟言笑的樊哙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一块石头落地一般,樊哙大喜,“出城迎沛公。” 士卒难掩兴奋之色,“诺!” 自与刘季分兵之后,樊哙、周勃两人随吕泽南徇韩地,周勃、郦商与吕泽大军围攻长社,他便与靳强合攻苑陵,攻打许久,伤亡惨重,依旧无法克城。 一直到周勃那里传来拔城的消息,尤其是周勃和郦商二人一起率先登上城池,立下大功,他樊哙除替其开心外心头便如一击门锤,着实不舒服。 樊哙不是贪功冒进之人,然却是一个颇有自尊之人,亦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他早已发觉帐下那些随自己攻打的将士心中对建功的渴望。 樊哙便与靳强商议,由靳强佯攻,越猛烈越好,他樊哙率一支敢死队由城西攀城。 在靳强的威猛攻势下苑陵城的秦军被完全吸引在正面战场上,西门空虚,樊哙身先士卒,冒着极大的危险,攀登云梯车,被石块砸伤胸部,忍痛先登,斩首八级,俘虏四十四人,开城门迎靳强,大军攻入城中。 拿下城池,樊哙心中总算落下一块石,顿时胸中畅快许多,然胸部疼痛难忍,樊哙不愿让士卒看到,便始终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此刻听闻沛公不日便到,心中高兴,亦忘记疼痛…… 刘季率军由武强出发,一路向南,进入韩地后天空中的雪花消失,换成晴朗的天空,一轮明日悬挂高空,刘季着实感慨,“同一片岂有二日乎?” 一些文吏尤其是略通天文者亦感叹,实则他们知晓天只有一日,然不同地方为何日有无不同,着实惊讶。 刘交道,“乌云消散,丽日当空,定有喜讯。” 言未毕,果见前方有一匹快马飞奔而至,刘季见乃派出去的斥候,斥候回报前方苑陵大捷,樊哙先登,斩首八级。 闻听此言,刘季大喜,“借吾弟之言,果然喜讯。” 萧何笑赞刘交原来乃是一位精通天文的智士,刘交笑着回应不过是言巧,借艳阳高照,鼓舞士气而已。 刘季心情比较好,对于这个与自己比较相投的交弟,刘季是信任,委以重用。刘季大笑,“走,进城饮口酒。” 提到酒,灌婴、夏侯婴对视一眼,呵呵直笑,“帐中无酒,沛公嘴里定是淡然无味。” 曹参望向不远处的一座城池,眼神中透露出一份凌厉,“沛公,可否允曹参先行一步,恐樊弟一怒之下毁掉一些东西。” 刘季看着曹参一脸故作镇定的样子,挥手同意,“苑陵小城,难有藏书,恐令敬伯失望。” 话音未落,曹参便已纵马飞驰,向苑陵城而去,刘季随后用力拍马,箭一般射向苑陵城,惊的后面周緤、奚涓等连忙跟上。 苑陵城中街上行人往来如织,没有丝毫的混乱,不像是刚发生过一场攻守大战,虽是阳春三月但空中的寒气丝毫未减,这条街上的温度却高过城中寻常村落,皆因这条街太过繁华,人气太旺。 第三百六十九章 首入韩地 刘季缓辔至一家肆,刘季为首几人鱼贯而入,这次刘季没有急着饮酒,而是将一卮酒先放在樊啥面前,结果令人惊讶的是樊哙却摇摇头。 刘季笑道,“此酒乃先为樊将军庆功,稍后萧公将根据功劳宣读晋爵封赏。” 樊哙笑道,“非哙不饮,而是胸口受轻伤,不宜饮酒。” 刘季震惊,询问伤在何处,在刘季的再三催问下,樊哙才告知伤在何处,医者又是如何告诫他戒酒几日。 樊哙喜大口食肉大口饮酒,不能饮酒顿觉食肉亦无趣,奈何医者嘱咐,樊哙只好忍痛几天。 毕竟还有许多城池等着他去攻克,樊哙决定暂时戒酒,“沛公和众兄弟饮即可,吾嗅嗅酒味即可。” 刘季本已举起一卮酒,忽然又放下,决定今日不饮酒,人皆诧异。 樊哙有些紧张,以为影响到刘季饮酒雅兴,有些惶恐,刘季则道,“将士们浴血奋战,邦岂能独享美酒即便饮亦是同饮。” 言毕,刘季直接离席而去,径直向酒肆外走去,始终未回头,其余众人皆随之而出。 众人沿小路奔向苑陵县府,刘季马快,将众将甩在后面,奔至一野林处忽然闯出几个盗贼将刘季团团围住。 见其服饰不俗,仪表不凡,认为是一个逃难的富贵之人便将其擒绑,二话不说使去搜身,刘季苦笑,“诸位猛士,莫看吾服饰华丽,实则并无钱财,吾后面有兄弟跟着,可向其讨要。” 这些监贼以为刘季在虚张声势,或者说在恐吓,盗贼首领丝毫不惧,坚持要求刘季拿钱,不然就要将其送人为奴,或杀掉。 见樊哙等人居然还未赶上,刘季心急,此刻觉得马快并非是好事。 后面的奚涓、樊哙、灌婴等居然慢了下来,夏侯婴不解。 夏侯婴焦急,“何故慢下来,与沛公相距已有一箭之地,当速追。” 樊哙此刻走在最前面,他神秘一笑“沛公喜酒,若无酒岂能思考西征诸多之事,吾等料想沛公途中饮足酒之后再追,可否?” 言毕,奚涓、灌婴、周渫等皆会心一笑,奚涓笑道,“果然还是樊将军懂得沛公心思。” 一箭之地外,一伙盗贼正在盘查刘季,盗首道,“此人岂是身无分文之人,惜财不惜命,杀之!” 刘季无奈道,“何苦杀吾?” 贼首笑道,“钱财方能买命,没钱无需多言。” 刘季见对方还算是一条好汉,身旁更站着一位仪容不俗之人,心中有意收之,“天下大乱,人人皆入军建功立业,何以在次草为寇?” 贼首怒道,“吾等今日皆拜汝等之人所赐,安敢如此大言,当速杀之!” 盗贼中有一人见刘季仪容不凡,便劝盗首释放刘季,意思是既然身无钱财,杀之无益。 可盗首蛮横,执意如此,此人便护着刘季。 盗首大怒,“叛徒,为何护着啃食苦民之鼠?” 那人眼神中透着一股浩然正气,浑身则是散发着刚毅,“吾利苍跟随兄长劫富济贫,绝非滥杀无辜之辈。” 刘季闻听此言,心中一暖,对贼首之言怒意顿生,伸手便欲拔出腰间赤霄剑,但转念一想,对方人多势众,樊哙等人又未赶到,不宜起冲突。 刘季便将握剑柄的手拿开。 盗首对属下下达命令,“利苍已为叛徒,一并杀之!” 利苍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挡在刘季身前 盗首挥挥手,十几个人一哄而上,锈迹斑斑的长刀居然在利苍的手里如同焕然一新,像是活了一般。 刀刀没有要人命,却打的几人头晕脑胀,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刀居然变得很软,如软鞭一样打在冲上来的盗贼身上。 或腰间,或背部,或脑袋。 刘季心中赞叹,“居然还是一位仁义侠士。” 由于利苍不愿伤人,故而在那些招招要人命的攻击中,险象环生,自顾不暇,将刘季孤立出来。 盗首见此情景,立刻招呼两三人向刘季杀来。 刘季震惊,拔出赤霄剑与之战在一起,刀光笼罩刘季全身,刘季临危不惧,一柄赤霄剑泛着隐隐的瑞光扫向刀光中。 只听到叮当乱响,这些刀居然皆被赤霄剑斩断,这些盗贼皆愣在当场,不敢上前,盗首心中大喜,“未曾想这厮竟有一把好剑,杀之夺剑定能发一笔小财。” 盗首便发狠,持长刀砍向刘季,刘季正在与群盗厮杀,未曾想盗首忽然从侧后方杀来。 盗首的脸上满是贪婪的神情,可下一刻却换成了惊恐和扭曲,不知何时一支箭羽射中贼首面门。 扑通一声倒在刘季前面,刘季强自镇定,判断定有更强的盗贼或者军卒,几乎和箭羽同一时间,一声暴呵响起,“休伤吾沛公。” 几只箭羽破空而来,十几个盗贼倒下三四个,接着便看到一柄双刃斧砍向惊慌失措的几人,当真如砍瓜切菜,几下便将七八个盗贼放倒。 刘季看清来人这才放下心,乃是樊哙,即不是悍匪亦不是其他军卒,此刻樊哙持一把双刃斧正要砍向利苍,利苍大惊,刘季大喊,“斧下留人。” 这一斧力量极大,听到刘季喊声,为收住双刃斧,樊哙腰部、跨部猛然发力,劈砍之势收住,人却从战马上摔下。 此刻其余武将才陆续赶到将樊哙扶起,刘季急忙询问,“是否摔伤?” 樊哙闻言,心中一暖,嘿嘿直笑,“无妨,哙皮糙肉厚,摔不伤。” 刘季拍拍樊哙肩膀,“新伤添旧伤,邦之过矣。” 周緤用一种懊悔的语气言,“令沛公涉及险,臣之罪,日后定当寸步不离的守护。” 周緤之言立刻得到其余之将的赞同,这个时候樊哙才仔细端详这个让刘季大喊斧下留人者,刘注意到樊哙的目光,便欲介绍。 利苍却主动开口,“吾乃利苍,生活所迫做些无本买卖。敢问长者可是楚军沛公?” 震惊,此刻他们几人皆没穿甲胄,身穿便服,如何却能看出几人身份,“何以认得吾刘邦?” 利苍拱手行礼,丝毫没有有一点匪气的样子,“沛公军南下入韩地,利苍早有耳闻,早有随市公证战之意,苦无引荐之人,此刻只好自荐。” 刘季大喜,“因祸得福,居然得一人才。” 第三百七十章 以战养战 言毕,刘季向利苍还礼,“幸得壮士护卫,否则邦命危矣。” 利苍道,“苍不敢贪功,若非樊将军及时赶到,吾命亦休矣。” 利苍便言便向樊哙拜谢,樊哙憨憨一笑,“不必谢吾,要谢便谢吾带的这把冷月双刃斧。” 这次便服出行,意在饮酒放松,同时考察一下此地民风状况,若有可征用的壮士自然可以再次收集,训练一下新兵,最重要的还是了解一下韩地的情况,是否这里的民风向秦,还是念着旧韩,故而刘季身边的武将多携带短兵器,唯独樊哙用棉布包着一把长兵器。 刘季笑道,“幸亏樊弟的这把长兵器。” 言至于此,刘季转身看向利苍,给其一个信物,“可凭此物到苑陵县府寻吾,尽快,吾在城中不知几时便欲动身。” 利苍道,“诺!” 回到苑陵县府已是夕阳西下,县廷内各军吏皆已等候多时,刘季身穿便服走入廷内,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接下来的西征路线。 如今周勃、吕泽已经打下长社,南面的秦军可以说已经被遏制住,无法顺利北上,只要命吕泽在那坚守,他刘季便可率军穿过颍川郡北部,直插三川郡东部,进而直逼函谷关。 刘季命诸军吏畅所欲言,麒麟将曹参主张继续南下攻打颍阳,“臣窃以为当南下攻打颍阳。” 萧何、刘交皆不赞成,刘交认为颍阳城非苑陵、长社可比,“颍阳城不仅兵精粮足,最为不同的是此城军备精良且有一支铁骑,拔其城代价太大。” 曹参则分析道,“正是此城有一支精良铁骑且有大量的兵器甲胄,攻下后可以此扩充楚军,没有精良兵器武装,楚军战斗力始终偏弱。” 曹参的意思是粮草自陈留补充后较为充足,然精壮卒难招,兵器更难寻,打造兵器又需要时日。 同为楚军,刘季所引领之军和项羽所将之兵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这除去士卒之勇便是兵器和马匹的配备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曹参一阵叹息,“秦军尤疆,此时的楚军战斗力尚不可与之战,当以战养战。” 曹参主张打颍阳,目的是提升军力。 此言一出,刘季拍手称善,“以战养战,敬伯之言乃攻城西进战略,善。” 刘季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能顺利打入关中,一直这么边走边打,速度慢,而且一旦攻城略地受到重创,那么便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若不能及时恢复元气极容易被虎视眈眈的秦军食掉,如何快速恢复楚军军力,如何能够不战而通过关卡一路向西,刘季心中不只一次的苦苦思索。 在刘季看来不战而降是通过关卡入驻关中最快捷的方法,所以他很欣赏郦食其,倚重郦食其和陆贾这样的辨士,依靠一张舌撬开一座城。 然而郦食其、陆贾的舌头能否有效却建立在楚军军力上,如同一只猛虎面对羔羊无需费尽心思的谈判,然后面对一群狼就需要好好坐下来谈一谈,若是这只猛虎受了伤,那么这群狼却不会给好脸色。 故而如何越打军力越强,刘季苦苦不得其要,故而他心中对张良这种胸有韬略之人仰慕已久,期盼有这样的人才辅佐,其次便是希望能寻找一员攻必克、战必胜的楚之大将。 刘季观察手下这些将领,能攻城略地者不在少数,能征善战者亦不在少数,能独挡一面者亦有之,诸如曹参、周勃、吕泽等,然后刘季感觉这样还不够,如果将来和项羽争天下,靠他们远远不够。 刘季想的很远,但近处亦细细思虑,眼下能用好这些将领,使其充分发挥才干才是要点。 武将和文吏出现小小偏差,一时间难以形成统一的思想,便在此时一个士卒快速奔至刘季身旁,轻声回报。 刘季眼睛一亮,立刻走出廷府去迎接一人,只见郦食其已经满面红光的返回。 郦食其远远看到刘季出营,心中一暖,“如此沛公焉能不得天下!” 未待刘季至跟前,郦食其躬身行礼,“沛公,郦生出使几座韩城皆不辱使命,韩城诸将皆愿与沛公一同伐秦。” 刘季点点头,从身边接过一爵酒递给郦食其,“饮完慢慢道来。” 刘季拉着郦食其入廷府,郦食其叙言道,“据臣考知,韩王成近年来得数城然常备秦复取之,故而韩王此刻非沛公与之盟,乃韩王有意与沛公盟,欲借沛公之力夺韩城,期间利益郦生不敢做主,特回禀沛公。” 萧何、刘交、曹参、卢绾等听闻皆不赞成助韩王夺城,然不敢贸然言语。 刘季略微沉思,询问道,“先生可曾见到张子房?” 郦食其似乎早有预料沛公之问,“有幸见得一面,张子房闻沛公入韩地面有喜色,言随韩王下轘辕之后便来拜访。” 刘季道,“邦曾与子房相识,乃邦平生知己,如能再遇三生有幸。” 言至此,刘季拉着郦食其至一旁,小声询问,“子房可有言托先生告知。” 郦食其眯着眼睛呵呵直笑,“沛公不愧是沛公,子房有一帛书交予沛公。” 郦食其从怀中取出一帛书交予刘季,刘季看后先是眉头一皱,接着便是展眉笑颜,“子房不愧是天下谋士。” 观帛书之后,刘季更加决定要南下攻打颍阳,“全军将士在苑陵休整三日,饮够食足,三日后南下攻颍阳。” 曹参见刘季采取自己的意见,南下打颍阳,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之感,这一点被萧何看在眼里。 萧何向曹参身旁挪一步,靠近曹参,“攻颍阳非敬伯之策乎?” 曹参神秘一笑,“果然什么事逃不过萧公之眼,此乃吾入苑陵藏书库内遇一童子,童子交予吾一卷兵书便跑开,待吾打开一看竟是一则入关灭秦之论,其中独到见解简直匪夷所思,其中以战养战便是出自策论。” 萧何闻言颇为好奇,“有此等奇书?” 曹参点点头,萧何略微沉思,开口道,“此奇谋当献于沛公。” 曹参脸上出现一种迷惑,“参亦有此意,然此策论末尾处标注无交予沛公观,时机未到。” 萧何叹曰:“真乃奇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意外之举 长社城上残破不全的秦军旗帜被逐个拔换,一面面楚军旗帜被插在上面,其中还有一面红色的旗帜,此军旗帜代表的是沛公军的主力军之一,皆为精选壮士,装备精良之士。 沛公军的三大主力,曹参、周勃各引一支,另一支有刘季亲自统帅。 城上有二将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下方,下方一片狼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此刻皆无生机。 两人的战袍皆随风鼓动,如石化般默默驻立良久,此二将一个乃周勃,一个乃带军从沛公的郦商。 此战的打的非常惨烈,起初是郦商、周勃、樊哙以及吕泽部下合力进攻,在交战激烈之时吕接到一个斥候飞报,苑陵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从背后插一刀,为化解刺芒在后的危及,短暂商榷后由樊哙引兵阻击苑陵军,只不过樊哙趁机拔苑陵。 此乃始料未及,苑陵县令万没想到,偷袭不成反丢性命。 长社的顽强抵抗和军备的储存最终让吕泽出动麾下十员战将,尤其是智勇双全的陈豨,率领士卒从东西两门猛烈攻击,致使长社军备和兵力多耗在对付吕泽军。 周勃、郦商抓住机会,奋不顾身,合力从正面杀向城上先登,两将登上箭楼直接令长社守军崩溃,攻入城内,里应外合这才拿下这座城池。 即便如此城中的秦军依旧负隅顽抗,整整杀伐一日才彻底平定长社。 郦商和周勃站在城头望着城外,内心一片感慨,直到有士卒言沛公有飞马来报,这才回过神。 雕梁画栋的长社尉府内,政事堂里燎炉火盆中的炭再次翻新,吕泽、周勃与诸将齐聚一堂,各个面色严谨。 吕泽开门见山,“沛公欲打颍阳,诸将以为如何,军可再战否?” 吕泽话音落地,堂内一片鸦雀无声,这是颍川郡尉处理军务的地方,此刻被楚军攻占后,吕泽便与周勃在此召集诸将商议兵事。 诸将中不少乃白身布衣何曾见过如此气派奢华的房间,看着此雕梁画栋,看着摆设帷幔,一时间神情恍惚,故而在吕泽问兵事时不知是恍惚,还是真的哑口无言。 实则诸将皆有这种心理即大战之后常稍作休整才继续作战,或者至少让诸将饮足食饱,条件好的时候还能游览一下新的城池,在残酷的争中,这亦算是苦中作乐。 此刻大战刚结束,虽然攻克长社,然损失不小,兵疲马乏未做休整便去攻打一个重兵把守的城池,着实有些食不消。 陈豨知晓诸将的心思,他对颍阳已有初步了解,这座城池可是颍川郡的治府所在,便开口道,“颍阳非其他城池所能比,其兵力布防、防御措施,守将勇猛等远胜长社,攻长社尚且艰难,进兵颍阳,末将以为不可贸然进兵。” 在陈豨所言之时周勃、郦商则默默聆听,始终没有表露一丝情绪,更未道出一句话,周勃内心思虑,“吕泽虽是沛公之妻兄,然两人却曾各自发展,各自麾下聚集一帮人马,有着不同的晋升体系和军功体系,此刻吕泽麾下战将众多,当谨言慎行。” 初起事时两人可因此互相支援,合则攻秦,散则分秦,然后如今各自势力逐渐变大,这支力量谁成为主导便会成为一个棘手难题,如果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那将是内讧,将是灭顶之灾。 在薛地时曾有人进言让吕泽独立出来,向项梁请封,成为如刘季一样的别将,然而却被吕泽拒绝,原因是分则弱之。 直到刘季被封武安侯,这支吕刘队伍的老大地位才确立为刘季。 吕泽这支军队便成为武安侯集团的二队,可是有些人因为看不起刘季的出身,看不惯刘季的作风,不喜欢刘季这个酒徒,或者觉得刘季乃一个自称游侠实则游手好闲的耍无赖的酒徒,不愿追随,比如王陵。 这些人为自己的仕途,便时不时的欲拥立吕泽独立为王,均被吕泽训斥,然则并未因妄言治罪,这些人虽然受到警告,然心中还存一丝幻想。 故而在吕泽摩下的诸军吏有许多瞧不上刘季,更瞧不上刘季麾下之将,尤其觉得鼓手屠狗之辈,不屑与之为伍。 攻克城池之后,吕泽麾下的那些战将并未将周勃看作麒麟将礼遇,甚至议论纷纷,郦商有些生气想教训一下这帮目无将军之人,然却被周勃拦住,劝其当以大局为重,不能丢沛公脸,不能给沛公徒增麻烦。 忽然之间周勃隐隐明白刘季为何要让他与吕泽并肩作战,似乎有深意,这次攻城之后周勃更看到一个可大可小的事件,小则微不足道,但若处理不好定会埋下隐患。 这件小事便是城破之时,大军进入城内,为战功之物周勃、郦商之军与吕泽军中的兵卒大打出手。 本是军功之物若是不同,各取所需倒无所谓,若相同则会大打出手,如今同与异皆会大打出手,一团乱麻。 周勃调查才知因体系不同,为得到民众用户,军纪需严明,一些要护,一些需毁,一些要取,一些必留,因此而出现问题,虽然是小事,有吕泽出面调停,然两军的隔阂就此出现。 周勃敏锐的觉察出兵卒为战功之物起冲突还算小事,然两军战将之间的分歧却就是未来的致命问题,他隐隐觉得此事定需要和刘季汇报。 亦或是刘季有意为之,命周勃与吕泽合力攻略城池,出发前刘季曾对周勃道出四个字,“静,忍,学,交。” 周勃当时对这四个字并不太明白,以为可能在传授与吕泽相处之道,如今看来刘季之言有深意。 静要周勃静观其变,凡事冷静,忍是要周忍小事顾大局,学则要周勃多学习诸将优势,学习攻略之法,交则是要告诫周勃要广交吕泽麾下将领,毕竟一起作战默契至关重要,默契何来自然是要交好这些将领。 此刻周勃渐渐有所领悟刘季之四字意。 陈豨之言立刻得到许多武将的支持,周勃看的出这些将领不愿接受沛公之令,此刻他们想的或许是享受拔城的喜悦,然而慢慢的,他们的响应之声开始变小,因为吕泽此时正阴沉的着着他们,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第三百七十二章 拔城之后 周勃感到很奇怪,是对陈豨感到奇怪,诸多出身看似“高贵”之将皆对他有着轻蔑,虽然见到周勃会做一些表面文章,但背地里真的很损,更有甚者表面文章都懒得做,可是陈豨却对周勃很恭敬,甚为敬重,颇有大将风度,亦是有眼光之人,为何会助力这些将领违背沛公之命呢。 这是周勃百思不解的地方,不过有一件事他看的出,那便是诸多将领皆认为吕泽未来是要封王之人,追随一个认准的王,看得上的王,此乃他们既定的选择。 或许说这些将领认定吕泽的成就要高过刘季,若吕泽、刘季皆为王,他们是认定跟吕泽而非刘季,即便比刘季低亦愿跟随。 这种趋势周勃感觉很强烈,心中有隐忧,然他知晓目前团结吕刘两支大军是最重要的任务,故而静观其变,为沛公的南下之策做出有利举措。 吕泽的目光在麾下诸将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周勃身上。 周勃,刘季麾下的大将之一,他在便如刘季在堂,吕泽深知还是要好好维护吕刘团结之义。 吕泽很想骂蠢货二字,平时嚼嚼口舌权当乐趣,如今岂能乱开玩笑,乱嚼舌根。 吕泽非常礼遇周勃,亲自为其斟酒,邀周勃同饮,“天寒,来,众兄弟与勃兄弟一同饮一爵。” 吕泽此举立刻让曹无伤、郭蒙、郭亭、虫达等将震惊,立刻变得很肃然,皆正襟危坐。 见诸将认真严肃起来,吕泽才开口,向周勃问计,“周将军,攻颍阳,计从何出?”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众将皆震惊的望着吕泽,而后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豨、郭亭等人,这几人则是表情很淡定,似乎知晓吕泽欲出之言。 周勃亦较为震惊,未曾想吕泽乃完全支持刘季的南攻颖阳之策,“知已知彼,攻颍阳之前,需得派一颍阳人前去查探,摸清虚实,或知可否一战,沛公之意是否尚有他意,需待与沛公会合方知。” 闻言,吕泽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随后他的目光又在其麾下战将中游走,最后落在新得之将丁复身上,“丁将军有何计策?” 吕泽麾下的诸多将领皆对丁复挤眉弄眼,然丁复却视而不见,眼眸始终未和他们碰触,恭敬的回应吕泽,“末将愿为先锋,先尝颍阳之军。” 吕泽满意的点点头,诸多将领尤其是曹无伤瞪丁复一眼,心中懊恼,“好有主见的新将。” 言毕,吕泽起身,“今日先到此,连日攻城皆乏,好生休息,明日调兵遣将出发。” 诸将响应,“诺!” 周勃和郦商看着诸将渐渐起身离开,政事堂内渐渐空荡下来,周勃与郦商忽视一眼便起身离开。 起身之后,周勃毫无觉察的走出政事堂,完全没注意到一卷竹简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政事堂在三进院落的二进,三进乃休息之地。 周勃和郦商走出后,还未走出二进便一些将领小声议论。 听声音有点像曹无伤,“吾听闻沛公西进受阻,没能耐西进,这下南下找咱吕将军合力南下,虽然合力实则吾看乃欲借助吕将军之力。” 另一道声音,周勃和郦商未曾听出是谁,“谁道不是乎,除好酒色,岂能领兵?不知当初如何为沛公?” 如此议论非议之声不绝于耳,郦商不悦,“登徒子,竟嚼舌根,待吾割其舌头令其向沛公谢罪。” 周勃拦住,“不可,非议者众多岂能一一处置?” 郦商默然,谈到郦商为何如此支持刘季,起初他亦不愿随沛公,后由其兄郦食其劝服,加上兄长在麾下所受重用,又见到如此多能征善战之士,渐渐心悦诚服。 可断言郦商在刘季麾下众多战将中不算是拔尖的,故而他心悦诚服。 此刻见人非议刘季,着实恼火。 周勃劝道,“早些休息,明早再计。” 郦商领命,“诺。” 忽然周勃停下脚步,郦商询问何故驻足,周勃静静聆听,发现阳春三月已有虫叫,这种声音的起此彼伏让周勃立刻想到他忘记一样东西,“糟糕,吾搜寻的乐谱忘记带,郦将军先回。” 郦商会心一笑,“吾这里亦有一些琴谱,明日一并交予将军。” 周勃喜,“善。” 周勃便言便回身走向政事堂,在靠近政事堂时他立刻驻足,一副很警觉的样子。 政事堂还亮着摇曳的灯光,隐隐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周勃非常的熟悉,“乌鸟,一个酒徒岂会懂兵事,南下攻颍阳,那可是颍川郡治之所在,是郡守驻守的地方,且不言兵力和军力,但言守将岂非等闲之辈。既拔长社,当以此西进。” 另一道声音周勃亦有所耳闻,“雍齿弟所言,陵赞同。” 听闻雍齿二字,周勃浑身一震,浑身打一个激灵,欲打喷嚏,周勃双手紧捂,强行忍住,憋的满脸通红,一脸怒意。 周勃渐渐靠近政事堂,此刻有四人正在里面商榷事宜,几人竟是半掩门而谈,周勃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雍齿、王陵、陈豨、吕泽四人正在商榷。 雍齿!他居然看到这个叛徒,这个差点害死刘季,害的刘季失去根基的降魏叛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勃心中大疑,“皆言吕泽与雍齿交好,如此沛公将丰邑托付此人,此人竟然叛变投魏,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与吕泽交好之人,为何叛变?如今沛公痛恨雍齿,吕泽为何又收留雍齿。” 突然间周勃对吕泽更加看不清,摸不透,此人是吕雉之兄,算是刘季之兄,如此连襟之人在起事之中可谓相互扶持,如此才走到今天,为何吕泽会不顾刘季感受收留雍齿? 周勃更加思虑不明白,“莫非沛公早知雍齿已从赵地归吕泽?” 既然如此吕泽如何不言,还是…… 周勃心中叹息,“还是待面见沛公再计。” 思虑至此,周勃忍着心中难耐向着放置乐谱之处望一眼,转身离开。 途中周勃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几人的对话,不断浮现出雍齿的神情,此事有太多言明之处,心道,“真不知该如何向沛公言。”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是可忍乎 阳光大道上一支楚军在浩浩荡荡挺进,忽然这支队伍舍弃阳光大道,改走阴暗小道,正在后面敦促士卒的曹参和督办粮草的萧何有些纳闷,纵马欲向前探明情况。 萧何遇见曹参,两人聊起来,萧何道,“沛公为何突然改道?” 曹参亦是疑惑,“参亦迷惑,原定之路突然改道,莫非前有敌情?” 萧何示意曹参快马向前了解状况,飞马至刘季身旁,刘季远远看到他们便知其来意。 刘季开口道,“途中遇利苍,乃知利苍熟知韩地,知小道可缩短至长社一天的路程。” 萧何面有担心之色,“新得利苍,底细不知,不可以心腹论之,若为险道,岂不麻烦?” 刘季笑道,“吾相信他不会将吾等带入险境。” 利苍此时正在前方带路,刘季提到此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萧何便不再好继续用言语诋毁他人,否则岂不落个嫉贤妒能。 曹参见萧何不再言语,便从另一个角度敲打此事,“沛公,既定线路如何临时修改?” 刘季显然对这个行动总指挥有些歉意,“此事本欲敬伯商议,然事发突然,周勃飞马来报言长社有诸多兵器车马装备,催吾尽快革新装备,且要事需要商议。” 曹参闻言,觉得此事不能再纠结下去,否则会引得沛公不快,毕竟现在人家可是武安侯,“参这就命楚军日夜赶路,尽快赶到。” 言毕,曹参便催马欲走,刘季加句话,“小道难走,多加小心。” 曹参和萧何同时道,“诺。” …… 长社城南临颍阴,西靠阳翟,东靠汶水,与鄢陵隔江相望,可谓四通五达,地理位置较为重要,风景优美。 提到阳翟不得不说一下这个郡守,明明郡治所在阳翟,颍川郡守偏偏喜欢待在颍阳,说是颍川郡自然是要带颍字,他喜欢有阳之地,便根据地名选择在颍阳驻守。 故而出现此等情况,阳翟虽好不如颍阳舒服。 言归正传,由于长社的重要性这里有重兵把守,吕泽与周勃联合攻城,费尽心思亦伤亡惨重的代价拿下长社,拿下颍川郡的要害之一。 长社城外一支人马悄然靠近,有一将默默看着城上的楚国旗帜本是笑容满面,此刻却怒目圆睁,怒喊对方开城门。 守城之将却回应道,“若非吕将军守令不得入城!” 此将正是赶来的樊哙,他嗓门很大,很快引得城上士兵警觉,齐刷刷举出弓箭,樊哙愤怒,对身边的士卒道,“向沛公请命,言,哙要攻城入内。” 片刻一匹战马飞向樊哙,后面还跟着几骑,樊哙回头一看来者居然是刘季,“沛公,吕泽欲反。” 刘季训斥,“休得胡言,吕将军岂会谋反,吾与吕将军本是互相扶持,何来谋反之说,日后休得再胡言乱语,否则重责五十军棍。” 樊哙嘟囔几句便不再言语,怒目瞪着城上。 城上士兵见兵临场下,且为楚军旗号而且兵力胜于城中楚军,不敢怠慢立刻回城禀报。 刘季看着城上的布防,心中倒是欣慰,“如此防卫倒是令人放心,只是……” 刘季没有一点焦急的意思,“大军已兵临城下,过不多时吕将军必知。” 刘季话音刚落,却听城上响起响起对话之声。 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周将军,此时不是应在……” 刘季听得出声音像是周勃,“应在酒肆?” 守将有些诧异,“将军百忙之中还不忘寻城,不愧是勤将。” 周勃早已知晓城下乃刘季所引楚军,“快开城门,沛公已到,若是耽搁时日,吕将军怪罪下来,汝如何交代?” 守将心中亦明白此刻的吕泽还是武安侯刘季的臣下,开罪刘季最后他定是替罪羊,便笑道,“末将奉命严守城池,不知是沛公驾到,还望将军赎罪,快开城门。” 话音刚落便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 咯吱吱…… 周勃和守将寻声望去,周勃意识到什么,立刻下城向城门走去,远远看到吕泽带诸将迎接刘季。 这个时候周勃心中有一道声音响起,“吕泽欲迎沛公为何事先不通知勃。” 此疑虑从心而生,脚下脚步没停,向城门走去。 城外的刘季正在宽慰樊哙,忽然听见城门打开之音,见吕泽引诸将分两旁迎接…… 三进院落,百步一亭,十步一阁,在三进院内有一座三开间正房,房前的青竹随风摆动,隐隐传来抑扬顿挫之声。 声音中有一道简直是暴喝,“什么?雍齿那混蛋在军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勃兄,那厮何处,吾将其千刀万剐!” 这声音自然是樊哙,此刻周勃则非常紧张,“哙弟小点声。” 樊哙、卢绾、夏侯婴、刘交、萧何、曹参等几人在房间内议事,此刻最为激动的当属樊哙,吵着要去杀雍齿。 刘季自听闻雍齿在吕泽军中后,他便默然不语,一直未表达态度,刘季的目光望向窗外随风摆动的青竹。 雍齿叛贼,吾刘季深恶痛绝,他吕泽不会不知晓,明明知晓还收留雍齿,此为何意?刘季始终难以相信这个结果,不只一次的询问周勃是否看错,周勃坚信自己没看错。 樊哙着急的看向刘季,“刘兄,倒是言一句,杀不杀?” 言至于此,樊哙忽然转身走向门口,卢绾询问何去? 樊哙道,“杀掉那畜生!哙事后向沛公请罪。” 刘交见刘季一直处在思索中,深怕樊哙因怒意而坏刘季的大事,喊住樊哙,“哙兄且慢,沛公自有熟虑,勿扰沛公计。” 樊哙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刘季此时终于开口,“哙弟勿慌,若真有此事,吕兄自会给邦一个交代。” 樊哙将另一只脚收回,用手将门关上,“若是不给一个交代呢,若是装聋作哑呢?” 实则吕泽有两个妹夫,一个是刘季,另一个便是樊哙。樊哙和吕泽亦是有连襟的,只是樊哙亦不知咋回事就是对这个吕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或许刘季至少是个亭长,他樊哙只是一个屠夫,虽然钱财上比刘季要略宽裕,然地位名声终究和亭长不能比。 为此樊哙曾一度思考吕泽为何见到他和见到刘季是不同的行事态度,当时樊哙在想或许自己这个身份,亦或是吕雉要比吕媭更受这个兄长待见? 第三百七十四章 负荆请罪 樊哙对吕泽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反而和刘季、周勃、夏侯婴甚至曹参关系铁,或者说更有一种兄弟情谊。 虽然娶吕媭,他却没有受到与吕泽连襟的待遇,不过终究是妻之兄比其他将领关系要莫逆。 樊哙与刘季连襟,又与吕泽有连襟,故而樊哙这位屠夫的地位是其他将领望尘莫及的,更何况樊哙作战勇猛,履立战功,此时已因攻苑陵,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 一个封号为贤成君的将在刘季的阵营中那不用说那是响当当,在吕泽军中亦是响当当,毕竟在这个大乱年代大家是要看军功,谁有军功便能获爵,便能获得他人的认可。 此刻樊哙听闻吕泽居然收留雍齿那叛徒,立刻无名火起,对吕泽有一点点怨气,对雍齿那是恨之入骨,“雍齿那叛徒差点害死刘兄,可曾记得?” 刘季道,“记住,吕将军是汝与吾兄长,岂能会对吾等不利,不知雍齿这厮用何种手段投入吕军麾下,吾若计较岂非显得肚量狭窄。” 樊哙不解,“难道叛徒就逍遥法外,不予处置,因雍齿而死的弟兄们岂不……” 闻言刘季笑而不语,过片刻才开口,“对叛徒自有对叛徒之法。” 樊哙依旧气不过,“可是!” 卢绾心中是支持樊哙之言,见无人替樊哙言,便欲开口,忽听门外响起一道呵斥,“何人?” 门外的呵斥打断几人的争论,只听门外响起一道淡雅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慌乱,“吕泽携罪人雍齿前来负荆请罪!” 雍齿! 吕泽? 雍齿二字让众人立刻来了精神,樊哙大步走向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只见一个长面络腮胡,一双丹凤眼的大汉居然光着膀子,身后背着荆条。 因天气依旧寒冷,可以看见一缕缕白色雾气缭绕这大汉上半身,不是雍齿是谁? 在雍齿后面慢慢走来一人,面如冠玉,英姿飒爽,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正是迎刘季入城的吕泽。 吕泽城门迎刘季时所引之将中无雍齿,或许就是怕樊哙当众将雍齿给砍掉,若是雍齿反抗,樊哙真不是对手,若是不反抗,真被杀掉自然无处可诉。 因而吕泽自南下将雍齿带回便一直未曾令其露面,直到此刻似乎是准备好带其见刘季。 樊哙看到雍齿,气极左右寻兵器,见刘季的赤霄剑挂在一旁,走上去欲拔出长剑,“叛贼受死!” 刘季急忙制止,“樊哙,退下!” 平时刘季很少直呼其名,不是哙弟便是樊将军,此刻喊樊哙二字足见刘季是认真的,樊哙闻言倒是楞在原处。 天空中的一轮红日缓缓下坠,将这座县治之所浸在看似暖洋洋的红霞之中,红霞之中雍齿身上的雾气倒是有一种祥瑞之感。 此景刘季看着心中一动,心中的那股杀意不知为何减少很多,这个面容刘季不只一次欲在梦中将其杀死,如今跪在面前,刘季反而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待之。 雍齿是杀不掉,这一幕发生的一瞬间刘季便知,看着这个“包庇”雍齿的吕泽一脸的气定神闲,刘季第一次感觉吕泽有些陌生,有些看不透。 这是刘季和吕泽一同起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吕泽有些陌生。 吕泽与雍齿关系不错,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刘季心中苦笑,连襟之请终究还不如一个叛贼。 刘季面上挂着笑容,走上去将雍齿搀扶而起,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樊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雍齿向来孤傲,看不起刘季,要让雍齿负荆请罪,还给自己下跪,简直比登天还难,然而雍齿这般做,足见吕泽之厉害。 刘季见雍齿嘴角时不时抽搐,知晓这定是雍齿在隐忍,其实这种刑罚比杀死雍齿还痛苦,毕竟让一个人给不服之人下跪,还负荆请罪的确是天地合才常有的事。 故而看着雍齿这般,刘季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慢慢熄灭,刘季亦知气坏身体无人替自己消受。 雍齿嘴角抖动片刻,才听雍齿开口,“末将鬼迷心窍,本当死罪,然蒙吕将军不弃,收于麾下,愿戴罪立功。” 刘季笑呵呵的拉着雍齿,入房间,“天依旧寒冷,如此容易受寒,快披上衣服。” 吕泽见刘季似乎原谅雍齿,便开口道,“妹婿,雍齿叛变之事姑且不论,此次攻打长社,雍齿身先士卒,登上城连斩数十首级,更是斩杀一位校尉,此乃雍齿悔过之举,愿为妹婿效力。” 听闻吕泽之言,刘季眉头微皱,不过刘季此刻背对着吕泽,故而吕泽并未看到,但这一幕被卢绾、刘交、萧何、曹参等看在眼里。 只听刘季道,“此事今后休得再提,上酒。” 话音未落,吕泽挥挥手身后早有侍女奉上一坛美酒,“不劳妹婿费心,吾在城中搜出百年老酿,不如一道品尝?” 刘季听闻有百年老酿,不自觉的咽了下唾沫,喉头微动,“走,去政事堂,吾等慢饮慢聊。” 言毕,众人开始起身向政事堂走去,刘季令卢绾去请郦食其等军吏一同入殿商议。 一缕缕雾气自人口中喷出,堂内燎炉热气腾腾,外面的红霞穿窗而入,不知窗户用什么材质所做,即便关上依旧可以有丝丝霞光透过,令政事堂如一片仙境。 一场抑扬顿挫、妙语连珠的辩论就此拉开。 话题依旧是颍阳,为何攻打颍阳,如何攻打颍阳,争论至酒过半酣,基本确定颍阳是肯定要打,不再有为何要打之疑虑,而是如何打。 虽然吕泽麾下诸多将领不主张攻打,然面的这支楚军的最高统帅刘季他们只好低头。 几位能征善战的将领,诸如刘季麾下的五大麒麟将曹参、周勃、樊哙、灌婴、夏侯婴,吕泽麾下的勇将丁复、陈豨、朱轸、郭亭、郭蒙等,此刻傅宽、靳歙暂皆跟随刘季,位列刘季十大豹将之中,他们皆认为颍阳不好打,攻必损伤不利益西进。 刘季见诸武将皆言战不宜,刘季脸上虽依旧笑容,然眉头不只一次的跳动,此时广野君郦食其开口,“既武力攻城不利,郦生愿为沛公入城劝降,即便不降,郦生可让其松懈,再疾击之,必可破!” 第三百七十五章 招降可否 刘季心喜,“善。” 郦食其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郦生虽有三寸不烂之舌,然能否奏效,仍需诸位将军兵临城下,以力迫之。” 刘季道,“广野君有何要求尽管言,若能拔城,重赏。” 郦食其便向刘季要千金,还有美女几名,此言一出,着实令刘季为难,为难的不是美女难寻,而是这千金不是一个小数,那么多金钱可购置很多粮草,虽然兵荒马乱之际粮草靠购置是不靠谱的,然终究是一笔巨额的数字。 首先表示不妥的还是敢言的樊哙,认为若是拿这么多钱去贿赂秦将不如发给将士们,组成一支铁军,他樊哙原为此铁军统领率先攻城。 樊哙之言得到许多将领的赞成。 可刘季还是向樊哙摆摆手,答应郦食其的要求,“若能免去战火,救万千子弟兵,千金又何妨?与吾楚军将士之命比,即便万金亦是粪土。” 刘季此言倒是令许多出身卑微的将军听后热血沸腾,视金钱为粪土的沛公定不会吝啬钱财犒赏他们,更有一种对生命的尊重,是对他们这些低级将领的尊重。 红日西下,天空有明月主持,天地间陷入一种朦胧美,政事堂内的灯火开始逐一亮起,像是入夜之后开始睁开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院内的一切。 渐渐的从政事堂内走出几人,有吏有将,最后只剩下刘季和卢绾二人,不远处还有负责刘季安全的周緤、奚涓二人。 卢绾面上有些担忧之色,“邦兄,上万兵马尚且无把握,广野君仅凭一张嘴可乎?” 刘季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默默思虑,来回踱步,驻足后反问一句卢绾,“颍阳若降,如何做到不杀降而安定城池?” 刘季之言直接令卢绾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卢绾思考片刻,“夺其军,拔虎之牙,虎岂能伤人。” 卢绾之言,刘季点点头,“令颍阳投降,绝非易事,即便受降,亦解其军,时辰不早,明日需谨慎。” 众人赶路,一路颠簸几要散架,刘季与卢绾等分开后,独自回房,躺在榻上反而无法入眠,明明适才疲倦之极,眼皮打架,此刻却思绪乱飞,偏偏睡不着。 明日将引兵剑指颍阳,是否其中还有未曾思虑周全之处,为何心中突突有些不安。 陈兵城下,郦食其进城劝降,郦食其会不会有危险,实则刘季心中对能否劝降并未抱太大希望,若能使其疑虑,使其松懈即可,拿下这座要地还是需要良弓戈矛方能解决。 不知何时刘季担心这个酒徒的安慰,思虑着不禁哑然失笑,居然有一种声音响起,“酒徒郦生实乃吾刘邦一知己,不仅秉性相投,而且皆有大志向。” 郦食其心中有个宏愿,欲如张仪那般要靠一张嘴搅动天下格局,甚至助沛公拿下一国,建立张仪未能完成之功勋。 这种大志向在寻常人眼中那便是爱大言,与刘季多大言、少成事如出一辙,然时势造就,风云变幻,昔日大言便是今日抱负。 在对郦食其的担心之中刘季慢慢进入梦乡,第二日刘季是否杂乱的脚步声吵醒的,刘季纳闷,起身才发现诸多军吏皆早早预备着出发之事,唯独不曾有人唤醒刘季。 刘季不悦,卢绾笑着解释言三军主帅需多休息,如此才能肩负起高强度的冗杂之军务。 看着卢绾这种略带胡闹又着实为自己考虑的样子,实在无法生卢绾之气,“快去准备车驾。” 卢绾诧异,“车驾?不是骑战马?” 刘季笑骂,“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准备!” 卢绾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去备车驾。 由苑陵到颍阳还是有些距离的,为此刘季决定依旧兵分两路,刘季引兵走大道,由通晓韩地之路的利苍带路,吕泽引兵走小路,以奇兵快速前往颍阳。 刘季和吕泽商榷后决定以明暗两路前往颍阳,郦食其可以明路劝其投降,若无效,待郦食其躲藏后,暗路立刻发动攻击。 两军会合后强攻,务必尽快拿下颍阳。 旭日之下,波光粼粼,颍水似碎金长虹般缓缓流过颍阳。 颍水环绕颍阳,颍水两岸的清晨分外妖娆,流水之中夹杂的浮冰折射出奇异的彩色,与两旁的绿树青竹呼应,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颍水之上一只小船如清风般漂浮至颍阳城外,从船上走下三人,一人拎着一只葫芦,不停的往嘴里灌酒,一边饮一边提醒后面二人,“小心些,里面可是珍贵之物,勿要磕着碰着,今后汝二人能否立功加爵则全靠它……” 饮酒之人自然是准备劝降颍阳城的郦食其,身后二人一个为沛嘉,另一个乃靳强,是吕泽与刘邦分兵欲入赵地时,作为刘季遣将扩充其军力的回报,将身边的一位武者调于刘邦护身。 靳强,芈姓,靳氏,楚国公族后裔,曾以郎中骑千人的身份在阳夏起兵,后加入吕泽的军队,为人忠义且武艺高强,深受吕泽的看重,为与刘季互表支持,由吕泽调用给刘季。 刘季观其人仪表不俗,谈吐不凡,一问方知乃楚国公族后裔,刘季敬其为贤,归樊哙,与奚涓、樊哙成为刘季亲军的三军主将,若再加上善车站的夏侯婴,可谓是刘季身边的四大金刚。 此次郦食其出使颍阳,深怕郦食其有危险,故而特派遣靳强护卫,同时命沛嘉协助。 靳强虽为公族后裔然秉性大度,温文尔雅,有大将风度,沛嘉则与刘季一不太喜欢儒生,不过刘季是一开始不太喜欢,自认识郦食其之后大为改观。 沛嘉见郦食其将他当做下人使唤,心中有些不悦,“若非沛公有命,一个酒徒竟然如此狂,真不愿与酒徒为伍。” 郦食其见二人一个温文尔雅偏偏武艺高强,一个自诩为武将却偏偏看不惯儒生之人,两人搭配,郦食其对刘季的安排和调配着实佩服。 郦食其看得出二人却非庸俗之辈,此次出行恐怕是刘季不只担心他郦食其安全,而是有意历练之,尤其是靳强,一个从吕泽麾下转到刘季帐下之人。 虽说吕泽和刘季是一个集团,吕泽是刘季的属下,可不知怎地大家始终将他们看做二个军系。 第三百七十六章 酒徒闯城 颍阳内有一座五进院落,一进内有假山有流水,青竹浮动,松柏默然,二进则是一个五开间的客厅,专供接待所用,三进是书房,是藏简阁,四进是下榻之处,有侍女时时清理,时时维护,五进则是一个后花园。 一个大肚便便的男子引着几位甲士向二进走来,似乎对有人打扰他的清休很不满意。 走进客厅,这男子便闻到一个中年长者一身酒气,此刻还拿着葫芦在饮酒,似乎没饮够,又如没睡醒之般,然后令大肚男子不敢小觑的是其身旁的两位勇士。 男子非常肯定自己引待甲士不是此二人对手,便将笑容挂在脸上。 原本正在饮酒的郦食其立刻清醒过来,仿佛从未饮过酒一般,他向男子深深作揖,“高阳郦生参加郡守。” 这大肚便便的男子正是喜欢呆在颍阳的郡守,此刻正一脸笑意的看着郦食其,“不知先生此次入颍阳有何赐教?” 郦食其不慌不满,笑而不语,上下打量郡守,连连摇头,郡守有些纳闷,询问何意。 郦食其道,“此是何意?郦生为郡守担忧,思虑如何救公性命。” 郡守更加诧异,“先生此言差矣,吾活的很好,何来性命之忧,莫非先生是来相面乎?” 郦食其依旧慢条斯理,“郦生虽略懂相面,然并不以此为生,郡守可知楚国大军将至,城池危矣?” 郡守闻言不太开心,“何来楚国一言,不过是几个毛贼如跳蚤般。” 郦食其回应的是一串笑意,“毛贼能败秦将赵贲,跳蚤岂能让秦将杨熊逃窜,如今天下大乱,又将回到战国时代,赵、燕、楚、齐皆已复国,魏国虽曾被章邯所灭,然又被魏王咎之弟魏豹连下十几城池,不久魏又将复,此处是韩地,若是五国以复韩为名来犯此地,郡守能抵御否?” 郡守默然,竟吓出一身冷汗,郦食其继续道,“如今天下不只此五国,还有代、吴等小国以及诸别将不计其数,大乱已始,郡守需认清形势。” 郡守本如秦廷所言不过几个毛贼,可经郦食其如此分析,天下何处不反秦,开始有些畏惧,他早已听闻长社、苑陵已被楚军占领,接下来的动向并不清楚。 内心虽然慌张,然郡守不愧是坐镇一郡之守,很快恢复镇定,“先生是哪国说客?” 郡守不再开口闭口皆为毛贼,而是开口哪国很显然开始承认这些所谓的毛贼具有的地位,心中寻思,“陛下口中毛贼已成气候,不可开罪,愿保一郡平安。” 郦食其见郡守改口,知晓其心在软化,在重视他所言,郦食其开口,“郦生乃楚国武安侯使者。” 听到武安侯三字,郡守眼角抽搐,内心暗骂,“反贼安敢自称为侯。” 郡守已知晓对方来意,但一直不询问,便这样晾着郦食其,郦食其知晓时间不能等,开口道,“吾闻楚军已在赵地解围钜鹿,天下局势已变,苑陵、长社县令因不降,一个被门客杀死,一个被楚军处死,望公惜命。” 郡守是知晓赵地战况,楚军的势头开始威震天下,亦听闻楚王分兵两路,一路救赵,一路西进,如今赵地获胜,楚军军威大振,西路虽和北路楚军不一样,然已经攻克两座城池,不容小觑。 秦法的严厉,郡守想一想就打颤,降贼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一度认为赵贲、杨熊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可现在仔细想想却没底气,有些后脊发凉。 郡守笑道,“快,上酒,上肉,好好侍候先生,吾先处理下紧急要务,稍后向先生请教。” 郡守话音未落,郦食其便看到一群柔弱女子如杨柳一般抚水而来,步履轻盈,口吐香兰,片刻便将酒肉摆好,随后走出一位侍女将大门关闭,剩下的侍女居然静静的站在三人身旁,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 沛嘉和靳强两人瞪口呆,不知这些女子为何不离开,郦食其眯着眼睛没有开口,眼睛却不停的转动。 沛嘉眼睛发亮,不断打量这些女子,靳强则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们,叹息摇头。 酒香扑鼻,肉香诱人,沛嘉抿抿嘴欲食,郦食其和靳强两人无一人动,他便默默看着,过了片刻沛嘉有些耐住,“既 不食,不如离开散步。” 郦食其一副很淡然的样子,“恐怕吾等已被软禁。” 沛嘉难以置信,“怎么会?” 沛嘉不太相信,走上去开门,发现门已上锁,沛嘉怒火攻心,恶狠狠的看着一位侍女,“此乃为何?”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奴家不知。” 沛嘉有些慌乱,“如何是好,劝降不成,命若丧此,岂不悔恨,吾沛嘉当建功立业。” 靳强暗骂郡守狡滑,让几个娇滴滴的侍女与他们待在一起,一旦走出这个房间,侍女必去通报,郡守立刻便知,到时恐有杀身祸。若不离开,在此则坐以待毙。 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如此场景却让靳强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先生,当如何是好?” 郦食其苦笑,“吾等是不请自来,当不辞而别,两位勇士,出此房间岂能难倒二位乎?” 靳强哈哈大笑,“脑袋居然浆糊。” 侍女们诧异,惊讶的看着靳强,不知道对方如何走出这房间。 靳强看向这些侍女,向郦食其请示,“这些侍女如何处置?” 靳强的话令一女扑通一声,软瘫在地,面如土色,显然小姑娘想到死亡。尚能立着的便望向郦食其,若是食其道出要命的话,他们就再亦无法扶持主人。 郦食其面色平静,“留着她们给郡守报信,非老朽未提醒,而是执迷不悟害其身家性命。” 靳强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剑,默默走到门前,手臂一挥刀光一闪,木门上便出现一个四方孔洞,几人轻轻松松走出。 三人一出房门便大吃一惊,居然看到郡守正在悠闲的等着他们,靳强和沛嘉立刻挡在郦食其身前,沛嘉此刻亦不知从何时手里已经多一把短刀。 郡守笑容满面,挥挥手,两旁的甲士主动后退,“吾思虑再三,觉得先生所言甚是,愿主动降之。”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假难辨 红日东升,冰雪融化,城上的雪水打湿地面。 轰隆隆,城门打开,一辆豪华车驾从城内驶出,车驾之后有两人默默站着,望着这辆车驾的远离。 此二人一个为郡守,一个乃秦司马。 车驾内坐着三人,郦食其和两位勇士,其中沛嘉有些发蒙,“颍川郡守便这样降矣?” 郦食其笑道,“还能如何?除非他不怜惜性命。” 靳强脸色一直很严肃,像是始终无法放松一下,沛嘉劝其放松些,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怀妥,“太过顺利,靳强觉得此郡守非诚意归顺,恐有诈。” 原来是郡守拦住郦食其,郡守给出投降之言是接到城池突然遭受攻击,而且非常猛烈,守军伤亡不小,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攻城之军来快,去亦快,据守城之将言贼兵不少,真的是将勇兵猛。 郡守更加动容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大军已行至距离城池三里之处,由郦食其所言的武安侯刘季统领,即将兵临城下,若是两军合力,不可小觑,郡守对丽食其言其不愿城中生灵涂炭,故而选择降之,这个理由起初郦食其亦怀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直到将兵符交予郦食其,郦食其才初信。 距离城墙三箭之地便是刘季的大帐所在,此刻帐内充满欢声笑语,刘季拿着虎符甚为开心,“广野君此次算是立下大功。” 鉴于陈留的成功,刘季对郦食其的能力不再怀疑,虽然第一次表现未曾劝降,然而却依旧内应外合智取陈留,立功不小,此番出使终于劝降一个郡守,着实一个不小的功劳。 一个大的郡可相当于一个小诸侯,岂能等闲视之,刘交、周苛则认为此乃前两座城池拿下的威慑,更是武安侯的长者之风,仁义之师起到作用。 刘季曾经是以赤帝之子为旗号召天下,攻击暴秦,其手段可谓和陈胜如出一输,并不算高明。不过前期可引人前来投靠,亦能令人畏惧,然发展壮大之后,后期吸引将才、相才,甚至大才却显得很吃力,或者说不够具有说服力。 尤其陈胜败亡后,这种身份便更加捉襟见肘,直到遇到张良后得其点拨,开始更换大旗,打仁义之师的旗帜,打长者宽厚爱人的旗帜。 于是刘季的赤帝之子和仁义之师、长者风范相结合,形成一个独特的身份,一个有别于贵族出身、占卜星算等身份的武安侯。 此刻文吏便拿刘季的身份说事,认为因此而水到渠成,可是以曹参为首的武将却不那么认为。 曹参开口道,“沛公,谨防有诈,仅交兵符算不得数,当尽快收编其军,纳其兵械和粮草,方能安然无恙。” 刘季对曹参的意见向来比较重视,便道,“敬伯不愿看到颍阳投降乎?” 曹参听刘季之言意思是责备,然而语气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味,反而有一种商量的语气,令曹参着实感到奇异,“末将不敢,末将觉得需提防此为险计。” 刘季笑道,“邦亦有此虑,以敬伯之言,当如何应之?” 此言令曹参措手不及,没曾想刘季转的那么快,如此看来倒是他多虑,这个贼着呢,欲套之难。 曹参思虑片刻,“末将思考尚不周全,可命其远离城外受降,埋伏好甲士,即便有变亦可应对。” 萧何提出担忧,“若郡守以死为计,言楚军杀降,激起秦军将士同仇敌忾,当如何?若趁沛公接收郡守投降之际,突然发动攻击又当如何?” 萧何的连续发问让诸军吏陷入沉思,短暂的进入沉默,突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郦生愿代沛公前去受降。” 郦食其欲将劝降进行到底,见有武将持怀疑态度,而且还是麒麟将之首,故而郦食其决定以身汇险将事情圆满落幕。 刘季觉得不妥,虽然此次受降可能会有危险,然郡守已经提出刘季亲自前来受降的要求,仅仅一个文吏恐郡守不乐意,难以完成受降之事。 若失败只能强攻,又将不可避免的造成许多孤儿真母,然郦食其坚持如此,并言他有办法完成任务,刘季最后叹道,“广野君真乃狂生也。” 此刻刘季道出狂生,郦食其却听得很顺耳,这是一种褒奖,一种很大的肯定。刘季接着道,“若先生非涉险不可,当有勇士护卫,而且要听从邦的安排可否?” 郦食其道,“敬遵沛公之意。” 一支彪悍的军队分左右由奚涓、靳强引领,护卫着一辆车驾向颍阳城驶去,车驾旁还有沛嘉持长矛护卫。 高岗处有一匹战马立足良久,这位骑士肩披红色战袍,不是别人正是刘季,叹息道,“但愿酒徒安然无恙。” 在其身旁的是卢绾,他看得出刘季比较器重这些辩才,一个是郦食其,另一个便是陆贾,莫非这便是王者之道,文武兼收。 卢绾清楚的知晓当一个人能够将天下文武贤才兼收,便亦具有王者之资。 卢绾开口宽慰道,“邦兄,旁有骁将护卫,外有大军兵临城下,量那郡守不敢耍花样。” 刘季微微颔首,目光依旧盯着远方,一双眼眸如日月交替,光华忽然内敛,“传吾令,命郦商、樊哙、靳歙三人分三路逼近颖阳城,曹参为统帅。” 卢绾拱手道,“诺!” 猛抖马缰,卢绾骑马如箭一般射向大营。 刘季立马高岗依旧一动不动,心中寻思,若城中当真有埋伏,郦食其安危换一座无法占据的城池,是否划算。 不划算,为何心中还同意那酒徒去。 自从身边有陆贾、郦食其后,刘季变得不再那么喜欢打打杀杀,能少死人就能解决的事绝不滥杀无辜,但若该办的事被阻击,那么血流成河,刘季亦绝不眨眼睛,比如丰邑叛变。 一只手穿过帘幕,仅露出一只眼睛紧张的看着前方,吊桥距离车驾越来越近,只听咯吱吱粗大的绳索将一镶铁的木板横跨在护城池上。 车子辚辚隆隆,驶过护城池,城上没有弓弩射箭,没有想象中的埋伏,城两侧的树林里亦未见秦军冲出。 忽然隆隆的开门声响起,那只眼睛看到城门内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郡守,身旁的甲士却举着白旗,此刻的郡守居然已经跪在面前,双手将印绶缓缓举过头顶。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沛公一怒 车驾慢慢的,终于驶入城门,向着郡守的所在处驶去。 郡守望见这车驾是三匹马所拉,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冷笑,“一个贼首而已,好大的排场,居然还不下车。” 车子驶过城门,进入城中大道,此刻大道两侧居然是延伸的城墙,上面居然还有箭楼。护卫车驾的沛嘉,心中暗叫不妙。 奚涓、靳强亦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预感出现的那一刻,两侧的箭楼上忽然两道巨大的黑影飞起。 砰! 咔! 乱木穿空,车驾居然被巨石砸的粉碎,里面的人可想而知,三匹马被砸伤一匹。 奚涓怒目而视,只见一排甲士快速从白旗后穿过,将巨大的盾牌立于阵前护住郡守。 几乎同一时间,上千只箭羽射向郡守,叮叮当当响声一片,亦有惨叫声响起… 刘季回到大营,忽然感觉心中一阵乱跳,像是脱兔般在胸中乱撞,刘季感觉欲有大事发生。 卢绾、刘交看出刘季心神不宁,刘交询问,“兄长,何事竟让兄长心神不宁?” 刘季亦感觉很纳闷,正欲搭话忽然他耳朵一动。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抄小路飞奔在野草地上,向着刘季飞驰而来。 一名甲士身上沾满鲜血,飞身下马,看到这一幕刘季心中咯噔一声。 甲士报,“报,川郡守诈降,楚军遭遇埋伏。” 刘季大怒,“什么?” 甲士继续报,“车驾出城门便遭遇两侧的巨石轰砸。” 萧何、刘交、卢绾皆震惊,萧何知晓刘季此刻最关心的是什么,“广野君是否安全?” 甲士道,“广野君所坐车驾被巨石砸中,伤亡不知,奚、靳二将命吾飞马回报,之后尚不清楚。” 诈降,居然敢真的敢诈降。 如果那辆车驾坐的是他刘季,此刻恐已粉身碎骨,愤怒! 按照甲士回报的情况,郦食其极有可能已经被巨石砸死,刘季心中一股悲伤油然而生,紧接着是愤怒。 城门已经关闭,不仅郦食其恐早已遇难,还有两位刘季比较欣赏的勇士奚涓、靳强,恐难逃一死,这让一向很镇定的刘季脸色显露怒意。 很少刘季会发怒,萧何看出刘季这次大怒后,立刻招来军帐内还在部署作战计划的三军统将曹参。 曹参得知郡守诈降,当真砸碎车驾,这明显是要刺杀刘季,以此来乱敌、退敌。 曹参询问萧何,“沛公大怒,是否欲立刻攻城?” 萧何点点头,“吾第一次见沛公大怒,颍阳城定是要强攻。” 军帐内,刘季一言不发的踱步,见曹参进帐,立刻开口道,“攻颖阳,敬伯有几成把握?” 曹参那一双如云月的眸子,隐则无息,出则迥然,明灭不定,等到双眼明亮,隐隐射出一道锐利之光时,“依目前部署,仅有五成把握。” 五成,刘季眉头微皱,眼眸中吞吐锐利之气,五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是巨大的付出而不一定会回报,这是巨大的赔本买卖。 刘季道,“若是与吕将军协同攻城,胜算如何?” 天空中乌云忽然射出一道道金光,射进营帐内,打在曹参的脸上,“七成把握。” 刘季捋着胡须,“七成” 在喃喃自语中,刘季的双眸中射出两道精光“即便七成,立刻攻城,陷吾文吏武将于危难,生死不明,诈降之贼当挨千刀。” 曹参很想对刘季讲,七成还远远不够,打无胜之战不可取,可这次刘季是真的大怒,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颍阳城外,有一片竹林,一匹黑色的快马飞驰在林中,奔向一红色的军帐。 快马昂首嘶吗,在帐前人立,从马上跳下一人,高声报喊,“报,武安侯令。” 红色的军帐内立刻走出一行人,为首的那人面如冠玉,眸如明月,英姿飒爽,肩披红色长袍正是吕泽。身后跟出一批战将,各个顶盔贯甲,威风凛凛。 吕泽一脸的淡然,“讲。” 传令使者回禀,语气平缓且隐隐带有一丝焦急,“颍川郡守诈降,着实可恶,命龙虎将吕泽立刻组织攻城事宜,不得有误。” 言毕,吕泽依旧很淡定,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招招手,命人带传令使者休息,传令使者道,“尚需回报武安侯,不敢逗留。” 吕泽便命人取来美酒,助其暖身,“乍暖还寒,请使者饮酒。” 话音未落,吕泽便引诸将入帐,身旁跟着的有虎将陈豨、蛊逢、曹无伤、朱轸,其后还有周灶、孔聚、陈贺、郭亭、郭蒙等勇将,可谓武将云集,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进入帐内,立刻有持戈甲士护卫两旁,眼神凶恶的看着前方,似乎任何想进帐之物休要逃过他们的眼睛。 帐内,曹无伤满脸通红,不知是什么原因,忽然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重用一张利嘴岂能换来城池,居然相信颍川郡守会投降哈哈…” 笑到最后曹无伤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笑,略显尴尬,他望见吕泽一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知晓吕泽亦在压抑笑意只是不知道这笑和他曹无伤的笑是否相同,故而曹无伤闭嘴不笑,然而依忍不住,憋的满脸通红。 吕泽训斥道,“尔等可曾忘记?当年武臣一席檄文定数十座赵地城池,焉能断定文吏一张嘴不能略城池?” 吕泽扫视众将,立刻安静下来目光在曹无伤身上狠狠停留片刻,“若非在此,岂能容汝大笑!” 曹无伤不敢再言语,毕竟刘季是吕泽妹婿,谁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变化? 吕泽看向丁复,眼神中充满询问,丁复的能力吕泽是非常赞赏的,“攻城之计,丁将军有何高见?” 当曹无伤大笑,诸将议论纷纷时丁复却一言不发,对着地上不知何时画出的山川地形图出神,此刻听闻吕泽询问,他回过神,“攻城大战非大将军及二队可独立完成?” 吕泽道,“哦?愿闻其详。” 丁复略微沉吟道,“颍阳城固将勇且有重兵把守,强攻必然伤亡惨重,需三面围之,一面留阙,并埋伏一支悍兵伏击颍阳军夺城。” 吕泽点头,“三面合围,二队兵力的确不够,再留一支悍军伏击秦军,此将至关重要,否则一切的苦战将付之东流,功亏一篑,此将定为麒麟将之一,非吾所能调配。” 第三百七十九章 攻守易乎 吕泽立刻明白丁复之意,的确非他一人所能拔下此城,他虽然被刘季封为龙虎上将,亦仅仅名头上高于麒麟将之首曹参,但却无法直接调配,还是需要刘季来调配方可。 陈豨道,“没错,此战需沛公统一调配,谁为攻城主将必须有个明确之言。” 吕泽点头,“备马,吾去见沛公。” 剑侠蛊逢迈步欲跟上,“虫达随将军去,护将军周全。” 吕泽不悦,“吾去见妹婿,有何危险?” 蛊逢不慌不忙,“沛公那里自然无忧,然途中难保无意外,若遇身具武技之秦斥候,可护将军途中安全。” 以陈豨、曹无伤、朱轸等为首的战将皆赞成蛊逢护卫吕泽,吕泽便点头应允。 吕泽和蛊逢走出军帐,且又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一名甲士飞身下马,拱手道,“武安侯命吕将军火速会合,商议破城之事。” 吕泽笑道,“来的巧,头前带路。” 甲士领诺,立刻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向来时路飞奔而去。 刘季的军帐因战事的原因突然转移到颍水之上,曹参命樊哙、郦商、靳歙引大军向颍阳挺进,以樊哙为先锋,他与灌婴等诸将随刘季登上船只,欲在颖水之上开始谋划这场即将发生的攻城大战。 两匹快马疾速向颍水奔驰而来,一个身背长剑目光凌厉,另一个肩披红色长袍,英姿飒爽。 刚至颍水之岸,便有二人在迎接,一个白衣飘飘一身儒雅,正是刘季之弟刘交,刘交此刻笑容满面的向吕泽行礼。 自己兄长的兄长,自然还是兄长。 另一个人则一身的蓝色深衣,却是萧何。 萧何和刘交两人的身份不言而语,一个是武安侯的萧丞,是一个侯国的丞相,另一个目前是文武兼备的御史大夫,吕泽见到他们既感到欣慰,又感到一丝丝的感伤。 这感伤吕泽道不出是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刘季对他是越来越客气,或者说对他有三分的忌惮。 忌惮,不是一个很好的词汇,一旦有忌惮,必然有隔阂。 功高震主这个字不知为何竟如闪电般在吕泽的脑海闪过,下一刻又被理性取代,吕泽很清楚实际上他的人格魅力和引领才华是略逊于刘季的。 可问题偏偏就在这个略逊上,征战杀伐时还不算什么,可他的能力若能为王,那么一山岂容二虎,意味着他们二人迟早分开。 吕泽有时亦会想刘季是要入关,做关中王。他吕泽亦被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感染,亦有一颗王心深埋心田,那么他们会不会迟早分开。 虽然思虑至此尚早,然吕泽自庇护雍齿,收留雍齿,他便觉得和自己这个妹婿之间似乎有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甚至很难觉察的屏障。 吕泽很清楚这个妹婿,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是日光般的微笑,慈祥的面容,然而心思缜密,反应灵敏,而且悟性极高,一旦被点拨便能触类旁通。 对于他吕泽收留雍齿此事,吕泽深知刘季是不可能完全漠视,心里肯定有印记。 这一切思绪看似复杂实则皆在刹那间完成,萧何开口请他们入帐议事,吕泽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进入大帐,首先闻到的便是酒香,其次便看到刘季笑呵呵的迎接吕择。 刘季道,“兄长,快坐。” 吕泽落座后,刘季的目光停留在蛊逢的身上,对于这个可称剑侠的人物,刘季早有耳闻,心中非常敬佩,“剑侠,乃吾刘邦平生最敬佩人,没有之一,少时心中颇为向往,快请坐。” 这是一只楼船,上下共三层,此刻刘季他们正坐在三层,遥望斜对面的那座城池。 对面的那座城池上空已经开始弥漫紧张肃杀的局面,虽时间才仅仅过去不到两刻钟,可是一切皆发生着变化。 颍川郡守诈降,似乎依然知晓结果,秣兵历马甚至准备出城而战。 颍川郡监一身的甲胄,盛气凌人,“楚贼有何可怕,吾坚持认为可出城一战,击溃毛贼,扬吾大秦军威。” 颍川郡守则摇头,“贼兵势大,据斥候报,楚贼有两人不可小觑,一人为刘邦,一人为吕泽,皆非等闲之辈。” 郡监笑道,“怕个鸟,郡守怕,吾不惧!” 郡监的一句话令郡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气极。 惧怕,竟然说自己惧怕楚贼,郡守很不悦,他冒着生命危险诈降岂非是惧怕。 郡守道,“非吾惧怕,然贼首麾下勇将已成瓮中之鳖,吾等尚且无法拿住,谈何信心去出城迎敌,当以守为主。” 郡守这句话倒是说到郡监的痛楚,他的部下围剿奚涓、靳强等贼居然依旧令其跳掉,着实可恨。 偌大的颍阳城中明明是他们秦军的天下,可这些毛贼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郡监嘴角抽搐, 呼吸变得急促, 像是在下定什么大决心,“只需两千骑兵,先尝贼军,若不胜,军法处置。” 郡守见见郡监如此斩钉截铁,如此的胸有成竹,便不再好继续阻止,便叹息道,“然也,小心为上,一旦有变立刻回城。” 颍川郡监似乎很自信,立刻亲自挑选精锐之士,不仅擅长骑射还精通武技。 马蹄上包裹一层棉,士卒和马匹嘴里皆衔枚,士卒皆身穿黑衣甲胄,一直等到天黑,北城门悄然打开,一支轻骑悄然驶出城门,向着北面的军营驰去。 月明星稀,天空中的乌云飘动,军营中的灯火已经熄灭。 乌云遮月,一道道黑影忽然出现在营中,悄然钻入军帐内,缓慢拔出腰间的长刀,一手去下意识的捂住还在睡眠中的士卒,令其无法发出声音,另一只手直接横切下去。 噗嗤!一刀下去,滚烫的液体流出。 黑影离开,继续向下一个营帐钻去,习惯性的继续重复操作,结果令这黑影震惊的是一刀下去却是铛的一声,震的手痛。 没有谁的脖子会这么硬,下一刻便听闻外面一声喧哗,接着便是喊杀声,黑影诧异,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就开始冲杀的。 黑影正是秦士卒,冲出后发现营地火把缭绕,弓弩齐发。 郡监大惊,“撤!中计矣!” 第三百八十章 简单理由 郡监本欲转守为攻,进行夜袭,悄无声息的来一场突袭,若能打乱城北楚贼,亦算是大功一件,给楚贼一个震慑,却不料反而遭围绞。 郡监奋力厮杀,可惜遇见的是郦商,一柄豹月刀在黑影中飘忽划过,一个个黑影无声的倒下。 等到郡监和郦商交手后,才知楚贼的将领绝非草包,而是身穿绝技且不凡的战将,酣战之后他不敢恋战,率领残余的十几骑逃回城中。 这本是一场打的很漂亮的仗,却引起了一场不太和谐的争论。 颍水之上的三层楼船内刘季赞叹吕泽,“吕将军不愧是龙虎将,居然能算到秦军夜袭。” 郡守诈降后应该担心刘季大怒,而加强防守才对,居然还敢夜袭,这是刘季大怒之后的想法。 吕泽进入船内后便将他的作战计划详细的讲述一遍,令其吃惊且欣慰的是刘季居然立刻采纳吕泽的作战计划,命吕泽为这次攻城的统将,曹参为副将,并由曹参来负责城外伏击逃城而出的秦军。 吕泽和曹参虽然大致方略达成一致,然在具体执行上产生冲突。 曹参主张的是引蛇出洞,将秦军引出来打,逼真的败退,可是吕泽主张围城而打,打的秦军弃城而逃,在逃的途中将其一举歼灭。 两人的意见不一致,刘季没有立刻去调节他们,而是让他们自己消化,只要没有起冲突。 刘季选择, 桥头,明月,春风,美酒, 还有刚刚融化的冰雪,流水中还夹杂着一些冰渣。 因为意见不同,曹参主张让战将郦商诈败,不要大败出城的秦军。 吕泽则坚持选择让郦商全力以赴,最终将郡监的二千骑兵围剿,仅仅留郡监率十几骑仓皇而逃。 虽然没有全歼,给秦军一个阙口,曹参觉得此阙口留的不好,秦军必然固守,不会再敢出城迎战。 曹参原本趁夜来一次攻城,为让秦军放松警惕,白日连续对颍阳城发动攻击,一轮比一轮猛。 三千带甲步兵加一个云梯车作为一波攻击,刘季麾下兵力一万余,外加吕泽的六千,接近两万兵力,留八千镇守本营,剩余共分四波来攻击颍阳城。 郦商、周勃、陈豨、丁复为攻城骁将,分别引兵指挥四轮攻击,待到夜晚再由灌婴、樊哙为将夜袭颍阳城。 白天的攻击很猛烈,可是晚间的战术被吕泽否则,吕泽则让郦商静待秦军出城,让灌婴和樊哙引五千兵马去颍阳城东伏击。 虽不知为何吕泽料定今夜会有秦军从北面出城,不管是逃兵还是欲夜袭楚军,将其大败回城,令秦军必从东门逃出。 为此才有上面那一幕,这一下秦军彻底固守不再出,曹参便与吕泽争论,认为秦必会固守不再出,留阙围打将无法实现。 结果夜真的静悄悄,秦兵并未从东门而逃,曹参预先安排的被打乱,这种战不利的责任自然是统将之人,然后作为副将的曹参亦觉得可惜。 此事的矛盾还是无法避免的使得两支军队矛盾逐渐升级,在船头欣赏夜景的刘季再亦无法安安稳稳的饮酒。 刘季走进船内,见两位攻城大将皆脸色平静。 看不出怒意, 亦没有笑意,两人明显各自坚持彼此的战术。 刘季道,“即便秦军固守城池,以两位的卓越战略和精湛的战术,此城还能铜墙铁壁不成?” 吕泽和曹参闻言,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明显的分工,吕泽负责战略,曹参负责大的战术。 吕泽道,“谢沛公信任,颍川郡守不受信诺,吾会让其付出代价。” 曹参知晓他所思考的攻城大战略仅为参考,接下来多思考行之有效的战术,“沛公宽心,一定尽快攻进军,寻找靳强他们。” 刘季点点头,“吾未曾亲眼所见,始终相信广野君还活着,务必找到,即便是……尸首……” 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亦无法听见那可爱的酒徒胡言乱语,听不见其诳语,刘季心头忽然一阵心酸,心底平静的湖水无风起涟漪。 得到刘季的肯定,吕泽便开口,“向城内射箭,劝其民杀郡守开城投降,否则屠城。” 屠城,二字一出,首先反对的是刘季,自遇张良后刘季所走的路线便是仁义之师,怎么能屠城? 吕泽笑道,“仅仅恐吓一下城中之民,若真有壮士将郡守杀之开城,岂不事半功倍。” 曹参担心道,“若郡守以此劝军民一心守城,此城更难破。” 曹参和吕泽的意见再次向左,意见不一,两双眼睛看向刘季,等待刘季发话。 刘交、萧何、周苛等文吏亦不赞成屠城,若如此史书上必然会留有浓重的一笔,好在听吕泽之意不过是一个策略。 刘季捋着胡须,看着爵中的酒,缓缓开口,“造成城中混乱,即便不能造成民杀郡守之事,混乱中靳强他们亦好躲藏。” 闻言,吕泽、曹参皆知刘季之意。 此次招降檄文便由萧何思虑,刘交起草,帛书随着箭矢飞入城中未等发生回应,便得到一则令人气愤的消息。 这同样是一则檄文,是郡守辱骂刘季的亲笔信,要求贼兵将贼首刘季杀之,将功赎罪,否则一律难逃死罪。 这则消息被刘交拿到后,一直犹豫是否要交给刘季看,其他劝降之言还好,唯独那篇将刘季骂的体无完肤的檄文,若是被刘季看到恐会大怒,从而短暂的失去理智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在刘交考虑是否将此消息交予刘季时,吕泽、曹参指挥的新一轮攻城在黎明前发动。 数千箭矢呼啸着飞向颍阳城头,让一夜不敢入眠的士卒从梦中惊醒,有的彻底无法清醒,更有着躲在盾牌后不敢露头。 云梯的隆隆声,步卒推动云梯的吆喝声,士卒奋勇攀爬声,这一切的一切皆因一个简单的理由。 欺骗诈降,刘季较为倚重的郦食其生死不明,便是这个理由。 一个简单的理由,让可打可不打的城池,变成非打不可。 西进灭秦,有所为有所不为,颍川郡守在刘季的名单中成为必除之一,虽然刘季未曾言,然麾下战将皆明晓,这次刘季很生气,后果蛮严重。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奇怪现象 猛烈的攻城再次开始,彻底令颍阳这座还在睡梦中的城池彻底清醒。 清冷的街道上行人听闻城外的厮杀声,吓得健步如飞。 店铺伙计刚打开店门,抱着厚厚的木板,听闻那震天动地的攻城之声,吓得双手一松,砸的脚痛的嗷嗷叫。 躲在温柔乡的富家子弟啧啧发抖,还有在酒楼和醇香园混迹的纨绔子弟吓得匍匐在地。 又是一个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些富人子弟、豪族子弟听闻这里被楚军盯上后便准备逃,带着钱财和女人逃,发现三面被围,唯有一面没有楚军。 这些人不傻,立刻知晓那是诱饵,是诱惑出城之人,不管是秦军还是国人亦或是商人,无人敢从那里逃出。 这就形成一个很怪的现象,南、北攻城激烈,以及西边的颍水之上亦是战甲粼粼,唯独东面没有战事,居然无人敢走这里走出。 话说郡监昨夜出战失利后,回到城中欲在郡守面前自裁,信念遭受打击,被郡守制止兵训斥,“若真欲死,不如去完成一项任务,不知郡监是否愿意?” 颍川郡监感到纳闷,“死且不惧,何事惧之!” 郡守第一次道出心中的困难与疑惑,“如此接连不断的攻城,城中士卒在不断的损耗不知能撑几日,需寻觅退路,三面被围,唯有东门无贼兵……” 郡监立刻明白郡守之意,“此乃城中传言怪现象?” 郡守点头,“没错,三面围攻唯留一面定是诱饵,可能否离开此城免全军覆没,此处是唯一出路。” 这点郡监很明白,他亲自试探一下城北楚军,结果被打的仅剩十几骑,其余两面的战力亦可想而知。 为何三面围攻,留有一面,估计此乃兵家古训,围城必留阙,给守军一线生机,瓦解内部战力,从一处逃走,免得做困兽殊斗而拼死一战,城南攻下。 令郡守更加迷惑的还不在此,“城中富家豪族子弟皆不敢从此而逃,反而冒险从别门而走结果被杀,此城敞开反而真的成为死亡之门?” 这是一个怪现象,宁可飞蛾扑火,亦不敢从无兵把守之处逃走。 郡监对此亦知晓,他的第一判断那里是诱饵,出城必遭埋伏,这个时候反而不得不从此处考虑一番。 郡监思虑片刻,眼睛在闪动,忽然他走向郡守,在其旁耳语几句,郡守脸色面露为难之色,不过一阵红白之后,想了想一咬牙,“也罢,适可而止,小心为上。” 颍阳城东门,郡监没有身穿甲胄,一身素衣的看着眼前的几位服饰华贵的男子。 这几位男子各个满面红光,衣着华贵,可一个个哭丧着脸,极为不情愿的看着冷冰冰的颍川郡监。 这几个男子身后是一辆辆马车,各个拖家带口,女子抽泣,孩童还在玩耍。 这些男子皆不情愿从此们走出,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很谨慎的对郡监道,“能否不从此门出城?” 郡监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看着这位大腹便便的男子,然后很随意的挥挥手,郡监身后的甲士齐刷刷走上前。 大腹便便男子立刻道,“走,立刻就走!” 转身对还在无声抽泣的女人道,“苦甚,快走,秦军开恩,吾等可出城活命。” 此言让女人哭的更狠,甚至还哭出声,“怕是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肤如凝脂的脸上。 粗大的手掌打在一个娇美的脸上,五个手指立刻印在上面,女人一时间愣住,不敢再哭。 大腹便便的男子凶巴巴道,“郡监面前,女人岂能胡言乱语,丢人,当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话虽凶,但手却忍不住的在抖动。 男子将孔夫子的话拿出来掩盖他的恐惧,实则孔夫子之言有前提的,可惜。 大腹便便的男子好像在这几位豪族子弟中颇具地位,他一发怒,其余几个女子立刻不敢再抽泣,其他的男子立刻停止小声的议论,变得唯命是从。 男子使个眼神,马车开始动。 辚辚隆隆,一辆辆车子载着绫罗绸缎,载着女人孩子开始出城。 郡监一直站在城门,默默的看着他们远离,直到消失砸视野中。 颍川郡监挥挥手,立刻有一匹快马飞驰而出,这匹快马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折回。 快马飞报,“无贼兵伏击,安全远去。” 话音落地,颍川郡监脸上有狐疑之色,心里犯嘀咕,“奇怪,难道真的不是诱饵,不对……” 颍川郡监想不明白,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留门给他们,思来想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留此门让他们弃城,城便不攻自破,另一种可能是诱导守城不坚者逃跑,从内部瓦解。 可若真如此,有一个巨大的弊端,留门不伏击,若是他将秦军混在国人、自由民中悄然出城,岂不可将秦军偷渡出去。 颍阳秦军主力若是不损,城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再正常不过,难道楚贼不怕,还是有更大的目的在背后,颍川郡监思虑不通。 思虑片刻,颍川郡监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身快速向一座五进大院走去,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的盯着街上的行人。 门前的甲士见到郡监立刻站的笔直,郡监穿过大门,径直向第三进走去,向三进的正房走去,这里是郡守处理政务的地方。 看到郡监匆忙走来,郡守立刻出门迎上去,“如何?” 郡监依旧一脸的迷惑,隐隐听到城外依旧在攻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无法确定东门城外是否有贼兵埋伏。” 郡守似乎预料到此事,如此看这刘季所引贼兵绝非寻常盗贼,并不会对国人、自由民、商人对手,“城东未有贼兵出现,或许贼兵不为难商人,可未必对军队会如此放任,可曾探查到异样?” 郡监摇摇头,“吾始终坚信此乃一条诱饵之路,然可将计就计。” 郡守道,“何解?” 郡监笑道,“既然楚贼故意开此门且不为难非兵之人,可将兵卒与国人、自由民等混在一起,如此可逃出危城。” 此计并非郡守并非没有想过,若令国人冒险出城,秦军混在其中,以国人为障叶,一是恐失颍阳子弟之心,二是有一定的风险。 郡守道,“扮民出城,未能携兵械,即便出城岂不是羊入虎口?” 第三百八十二章 杀还是放 郡监嘴角露出一丝邪笑,“非夹在国人中,皆兵卒扮民、商,兵器皆夹杂在商物之中,随车驾运出,若贼兵出,立刻战之,若不出,偷梁换柱。” 听郡监如此言,郡守陷入沉思,此的确为一个弃城逃走的好方法,然数千兵卒皆便衣出城,目标终究太大,必然会引起围攻之军的注意,若是突然一支骑兵袭来,岂不遭殃? 郡守担忧,“目标太大,定会引起贼兵注意,若是分批走,夜长梦多,恐未走城已破。” 郡监似乎早就料到郡守有此一问,他给郡守头来一个眼神,郡守会意。 郡守挥挥手, 身后的侍女离开, 屋内只有颍川郡守、郡监两人。 郡守道,“此计何解?” 郡监不再藏着掖着,“赶国人出城,仅安插三千精锐护送吾二人离开即可,贼兵势大,吾等奔至犨县从长计议。” 闻听此言,郡守忍不住打一个寒颤,“弃城逃走?” 弃城逃走,按秦律那可是重罪,生不如死,他宁可战死亦不愿逃,甚至比投降还要严惩。 郡监阴阴笑道,“非弃城,非逃走……颍阳守军苦战贼兵,奈何不敌,城破,率军拼杀终突围,保留秦军主力,欲在犨县休整,重新夺回城池,誓与城池共存亡……” 后面的话郡守没再注意听,他立刻明白郡监的意思是让现在苦战贼兵的大秦勇士做他们保命的护身符,做他们的替罪羊。 郡监的意思是要那些将士在不知守将离去的情况下,拼命抵御贼兵攻城,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犹豫,纠结, 郡守做那么久,一直以来皆兢兢业业, 按照大秦的律法和规章办事,从未越轨, 如今赶民出城,抛弃将士,他感觉自己做不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郡守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倒是没有如其他郡守一般饮食玩乐,搜刮民脂,因此这里的国人对郡守还算敬重。 …… 颍阳城东门轰隆隆打开,一群人闹哄哄一涌而出,杂耍卖艺,买卖商贾,还有世族子弟,总之是一群杂七杂八之人。 在这群乱七八糟的人群中有一个人虽然是便衣,是粗布, 可那眉宇中透着一股阴狠之气, 身材魁伟,眼神中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光华。 此人正是郡监,即便穿布衣,但身上却少些农人特有的乡土气息。 这群人开始向东走,穿过丛林时依旧没有大批的分散,林中有两个人影开始交头接耳,声音很小。 一个声音厚重,“走至此还不散,哪个家族如此庞大?” 说话之人眸如皓月,身似松柏,体格彪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是埋伏在此的樊哙。 另一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手里提着一杆蚕丝枪,是灌婴,“非军假扮即为挟持之民,定有秦军藏于其中,杀还是放?” 樊哙粗中有细早发现这支人马车队的异常,这就真的很难办。 刘季对他们这些将领的要求便是军纪,是楚军的旗帜,或者说沛公的旗帜,不是飘扬的楚字旗,亦不是写有刘字的旗帜,而是仁义二字,是解救天下藏身的。 可谓刘季的旗帜是解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自由民、隶农、国人,如果放箭射杀这些布衣之人,定与旗帜相违背,更会让天下各路诸侯侧目而望,甚至引起公愤,群起而攻之。 不可小觑,亦不可轻易的放虎归山…… 颍阳城头上已经是一片焦灼的战场,这里已是血与火的浇筑,燃烧的火箭开始引燃木质建筑,一些湿木散发出浓浓的黑烟,呛的人喘不出气,或者不想呼吸。 一番又一番的强烈猛攻,这些坚守的秦军兵卒开始迷惑,如此艰难时刻居然没有兵卒再补充,他们心中皆明白城中还是有守备军的,为何还不补充,他们在此死守实在是苦,关键是再苦亦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些秦卒绝望的时候,号角呜呜响起,一支黑白色的甲士竟然随着郡守登上城头。 原来是郡守没有和郡监一起出城,他坚持让郡监一个人先走,自己引兵上城头抵御楚军的攻击,为城中军民撤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些兵卒自然是无任何意见,郡监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可这些布衣之人却不太愿被赶出城池。 因为这些布衣明白一个道理,现在所谓的反贼只会攻城杀秦军,不会拿城中布衣之人开刀,不会为难他们,故而那些在城中扎根之人不愿离开。 在各种哀嚎、哭泣、埋怨中郡监裹挟着这些人离开颍阳城。 郡守亲自登上城头督战,城上兵卒受到鼓舞,人人像是被重新灌注一股强大力量一般,与冲上城头的楚卒大大出手。 长矛与长戈已经不太好使,早已经是短刀与短刀的拼杀,说是短刀不过是没有长柄的刀而已,同样有三尺有余。 虽然秦兵得到补充,郡守更是亲自登上城头,可是依旧抵挡不住源源不断冲上去的楚卒,尤其南、北、西三面登上的楚将不同,兵力亦不一样,故而有的地方已经被攻破,开始向城中蔓延。 在南面城头上,郡守看到一个非常骁勇的武将,手里拎着一个乌色圆形的大锤,正是刘季麾下麒麟将之一的周勃。 周勃持怒天锤如同天神一般将城上的黑色甲士一个个砸倒,如一阵旋风将黑色的乌云驱散。 与此同时手舞青蛇矛的陈豨与持赵地长刀的丁复攻破西城门,北面亦有郦商引本部人马登上城头,在血与火中前进。 南面城头上的郡守见如此勇将,心中骇然,在周勃的带领下如同锐不可当的狂风,所到之处皆迎风而倒,一片片倒下。 秦将见如此锐不可当,劝郡守赶紧出城逃走,郡守没有理会秦将劝言。 或许目前的郡守眼中只有那残酷的血战画面,鼻子里满是从未闻到过的刺鼻之味,耳朵里只有惨烈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听不见秦将的劝言。 秦将见郡守有些痴呆,立刻架着郡守欲下城逃走,可惜为时已晚,周勃指挥擅长搏击的壮士将郡守团团围住。 周勃虽然未曾见过郡守,但从对方身上的气质和穿着判断定是一个级别很大的秦吏,甚至比吏还要大,可以称之为官的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全城皆兵 城破,郡守被俘,这场打了仅仅一天一夜的攻城战结束。 城中早已乱成一窝,四散奔逃,到处有尖叫声,然丁复、陈豨攻入城后,骑马行走在街上,却发现城西主道上颇为异常,街上行人很少,很多店铺紧闭不开。 莫非城中之人早已逃空,陈馀、丁复不太相信,陈馀便命一坐下战将前去查特拿是何状况。 此战将带着十几骑向着街道深处飞驰而去,一路上果然是店铺紧闭,炊烟不见,酒肆飘香,却闻不见买醉之人。 莫非在攻城之际,城中之人皆偷偷溜走,不太可能,大家很清楚城破之前唯有东门可出。 东门那里有埋伏,未闻东门那里有动静,此将感到迷惑,实则在他们攻入城时,才有一批人从东门溜出。 十几骑缓缓过街道,沿着小路驶去,后面的骑士曾问过他们的骑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人都在清点战利品,他们却继续在城中游荡。 战将知晓如果不告诉他们,很难密切配合的完成任务。便是沿着小路一路打听,他们没有找到郦食其等人的下落,亦未搜寻到他们的尸身。 至少表明,他们都还活着。 蜿蜒的村落小路上,两三骑停在交岔口,那名战将眼神不断在几个方向来回切换,似乎在等待什么。 春天来临,风不再那么冰寒,吹动野草,现出几个人影出来,这些人各个身穿布衣,手里拿着农具,虽不是兵器却亦是铁具,正两眼瞪着那几名骑士,尤其是盯着那名战将。 那消失的骑士从不同的岔路去搜寻消息,有一条小路比较比直,径直通向一座茅草屋。 竹院柴门内有一名士卒凶巴巴的对一个白皙女子道,“快走。” 那女子眼睛含着泪,“家有老母,不忍离开。” 女子哭哭滴滴,内心说不出的惧怕,“跟汝走,岂不暗无天日,吾宁可死。” 这女子忽然停止哭泣,擦拭眼泪,好像知晓哭泣没用,便态度坚决的摇头。 士卒有些生气,但见女子长相甜美,没有动怒,“不过是问些话,何必哭哭滴滴?” 士卒伸手欲拉此女子,此女子居然使劲挣脱士卒之手,快速的奔向一个大树,一头撞在上面,鲜血飞溅。 这一幕令士卒很震惊他没想到女子如此刚硬,心中苦笑,“定是误会矣,怪吾心急。” 忽然一道暴呵之声,“狗贼,吾跟妆拼死!” 一个精壮的男子抄起铁锄向士卒奔来,一边奔杀还一边怒喊农友来助。 这名楚卒惊慌失措的看看女子,再指指自己,或许由于着急,居然道不出话来。 眼睁睁的看着十几个大汉向他冲来。 处在交岔口的战将眼睛忽然瞥向一边,一名骑士飞快奔来,战马未曾立足便喊道,“不妙,刁民打死人!” 这名骑将依旧很稳,“莫要惊慌,慢慢道来。” 话音未落这名报信的士幸还是从战马上摔下来,踉踉跄跄回报,原来是前去查探郦食其等人消息的士卒找到一个线索,一个女子曾帮助他们躲避秦兵的搜捕。 不知为何那女子居然撞树而死,士卒被十几个壮汉给捉住,此刻要火火烧死。 这名骑将大怒,“什么?敢烧无楚军骑士!前面带路!” 话音未落,这名骑将立刻纵马向那茅草屋奔去。 攻入城中的各路战将开始慢慢汇聚,一起在南城门前迎接刘季和吕泽进城。 刘季身穿甲胄,肩披红色长袍,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缓缓驶入颍阳城。 虽然进得城,但刘季脸上一点笑容没有,进得城刘季既没有酒肆畅饮亦没有向郡守府邸奔去。 刘季命吕泽抓紧寻找郦食其、靳强等人的消息,让周勃将俘虏的郡守带到他面前。 周勃一手抓着颍川郡守,一手按照腰间长剑,推推骂骂的。 郡守极不情愿的走向一颗大树底下。 这是一棵大槐树,树下站着刘季,身旁刘交、萧何、夏侯婴、樊哙等簇拥着。 看到这个诈降,害的自己的一个重要谋士下落不明,着实很生气,破口大骂,骂的郡守脸一阵红一阵青。 不知郡守突然从哪里来的一股彪悍之力,居然挣脱周勃,快速向着身旁的另一棵树撞去。 周勃大怒,“欺吾疏忽。” 周勃欲拔长剑,忽然意识到必须要活的,这才两步并作一步,伸手抓住郡守的衣服。 刺啦一声,衣服被撤烂,但接着这股力道总算阻止郡守向前冲的步伐。 一把扯住郡守的脖子,一带一推,差点让郡守来一个狗趴,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刘季面前。 郡守气的脸色发紫,“没有理由,吾绝不降汝,一个惫赖。” 樊哙很气,欲伸手给其一巴掌,被刘季拦住,原本看着郡守笑呵呵的,忽然变得很凶狠,“郦食其等人在何方?” 刘季没有责问郡守为何诈降,而是直接询间郦食其等人在何方,这郡守微微一愣,随机哈哈太笑。 刘季言辞犀利,“若有事,汝千死不得赎!” 郡守依旧在笑,“那几个贼子…皆被烹煮,喂野狼矣…” 刘季大怒,砰的一声,抬起一脚踹在郡守的腹部,痛的郡守笑声戛然而止,痛的郡守脸部扭曲。 刘季气极,“可恶!” 见刘季大怒,樊啥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欲砍郡守,忽然一道疾雨般的马蹄声响起,刘季抬头望去,见吕泽纵马如箭一般射来。 吕泽亲自前来且飞驰而奔,刘季预感有事情发生,便暂时将郡守押起来,迎上吕泽。 吕泽直接飞身下马,“沛公不妙,国人动乱,杀吾一员战将,派出去搜寻广野君的骑士唯有一个逃回,其余皆被烧杀!” 什么?被烧杀!这让刘季震惊,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很平静。 突然又是一匹战马飞奔而来,向郦商回报,“将军,楚军遭遇颍阳国人袭击。” 郦商震惊,“什么?” 震惊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着收到讯息的是樊哙、灌婴、周勃。这让攻城的副将即刘季麾下一队的大将曹参感到震惊。 刘季脸色终于不再平静,微微露出怒色,“好个全城皆兵!”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实在是难 刘季这次真的大怒,攻秦破城是为解民于水火,是天下苦秦久矣,吾刘季联合诸侯诛杀暴秦,今破城赶走秦军,颍阳之民不知感恩反而攻击楚军。 这是什么,是不知好歹, 还是有意为之,亦或是有人在挑唆, 此事比较棘手。 曹参脸色不太好,“如此一来,何为民,何为军,难以分清,敌在暗,吾在明,不太妙!” 刘季脸上的怒意不知何时竟然渐渐消失,“善恶不明,是非不分,助暴秦,与苛秦无异!” 吕泽颇为赞成,“助纣为虐,尤胜夏桀。” 面对楚军不断遭到城中之民的攻击,已经分不清是军还是民,刘季还是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倒是有些茫然。 好在刘季善于掩饰,即便内心已如沸水,表面依旧风平浪静。 此事若不处理,事情可大可小,有两个办法一劳永逸,一是撤军出城,寻找到郦食其等人下落后立刻离开,另一个办法便是屠城,既然分不明军与民,那就一律按秦军对待,杀! 可刘季有所顾虑,如果屠城岂不和项羽那种暴虐无疑,仁义之师的旗帜会有污点。 吕泽率先道,“请沛公下令,如何处置。” 吕泽的话将刘季从思绪中换回,吕泽、曹参、萧何、刘交等武将、文吏皆望着刘季,等待刘季下达命令。 此刻是较为严重的时刻, 无论武将,还是文吏, 皆不敢妄下定论。 啪嗒……啪嗒…… 马蹄骤疾,打断刘季的思考,抬头望去,见一匹战马向这里飞奔而来,看服饰皆不是楚卒。 萧何会意,立刻迎上去,刘季见萧何上前,便放心的继续考量此事将如何处置。 萧何观其服饰是韩兵,略显诧异,随即脸上露出微笑,心中微微吃惊,“莫非是张子房传来消息。” 张良此人,萧何是非常的尊敬,不论是家世还是才学萧何皆自愧不如,然好在萧何确信在某些方面是强过张良的。 那信使飞身下马,将一个圆筒交予萧何,“韩申徒代韩王来信。” 果然是张子房,萧何微笑道,“信使一路奔波劳累,还请到帐内消息。” 这名韩王信使未做停留便回去复命。 萧何微笑着打开圆筒,取出里面的帛书,初看神情恬淡,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最后萧何急急忙忙将信件收好,向着刘季走去。 此刻的文吏、武将将刘季围在中间,正在等待刘季的命令,萧何走上前,刘季仿佛感应到萧何的脚步转头看向萧何。 萧何一脸的焦急,眼神中透着一股非常紧急不吐不快的意思。 刘季立刻开口道,“萧公,何事不妨直言。” 萧何得到刘季的允许,直接道出,“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出平阴入关,恐先先于沛公。” 闻言刘季脸上的恐慌之色一闪而逝,这一点被萧何、吕泽、曹参、刘交捕捉到,刘季很少有恐慌之色。 即便是面对这种全城皆兵的情况下,丝毫没有一丝慌乱,可是听闻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刘季心中开始慌乱。 刘季此刻的内心很复杂,他刘季和韩王在韩地东征西讨,将大部分秦军给牵制住,这司马卬居然想捷足先登。 如果说项羽在赵地牵制住秦军主力,让刘季捡个漏,那么趁刘季在攻打韩、魏之地司马卬此举便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 这是刘季决不允许的,“吕兄,此地交予兄处理,助暴秦与纣桀无异。” 言毕,刘季便立刻引领五大麒麟将及众军吏火速北上。 这下让吕泽有些茫然,“沛公此地如何处理,可有言相告?” 刘季笑道,“此城全权交予吾龙虎上将!” 临走前刘季不再称呼吕泽为兄长,而是改称为龙虎上将,已经从言语上暗示此颍阳城的最高处理权是吕泽的了。 当刘季跨行战马不做车驾时,他回头望向这座城池,心中自语道,“吕兄,此事能否妥善处理,将尽显兄长之才能,但愿不要刘季失望。” 刘季思来想去,觉得此举是一举二得,即可以放心的北上解决司马卬之事,又可以试出兄长之才能,若吕泽有王者之才,那么意义就非同寻常。 王者之才在打天下时可助刘季一臂之力,若天下太平时就比较难安置。 刘季引大军离城之后,特地留战将傅宽辅佐处理,傅宽曾在横阳投吕泽,是与吕泽比较有渊源的人之一,此时受刘季之命再次留用吕泽帐下。 吕泽引本部人马在城中继续驻扎,同样接连不断的接到国人扰袭楚军之报。 吕泽开始头大,陈豨、傅宽、丁复、曹无伤、雍齿等焦急万分,这些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此刻如同食苍蝇一般,感到恶心,打又打不得,防又很难防。 曹无伤更为焦急,“将军,该当如何?如此下去,吕楚军岂不损失惨重?” 吕楚军,这三字将吕泽逗笑。 曹无伤见吕泽面露笑容,更加着急,“吕将军,何故发笑?” 吕泽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吕楚军……谁人叫左司马如此称呼,不伦不类……” 言毕又是一阵大笑,在笑声中一直紧张的气氛暂时得到缓解。 曹无伤无奈一笑,“将军乃吕氏,才能和地位不亚于那刘……沛公,沛公乃刘字帅旗,将军乃吕字帅旗,自然是刘楚军、吕楚军。” 听着曹无伤的解释,吕泽忍不住笑声继续,周围的武将亦被引得大笑起来。 吕泽或许是笑累,他的笑声突然停止,能够将笑声突然收住,可见其并非真的会心大笑,而是为缓和气氛。 吕泽停止笑声,其余诸将笑声便稀稀拉拉消失。吕泽道,“诸将有何良策可杜绝此事?” 诸武将皆脸有犯南之色,让他们攻城略地,冲锋陷阵,皆豪气冲天,跃跃欲试,无所畏惧,对于此种情况却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陈豨则提醒道,“沛公走前有言,将军乃龙虎上将,颍阳城由将军全权处理,从某种意义上言,将军即为颍川郡长。” 颍川郡长,吕泽迷雾般的眼睛忽然云开雾散,如此而言可以安抚城中之民,令其与秦军脱离,若鱼离水,秦军这条狡猾之鱼焉能逍遥。 吕泽立刻命孔聚、周灶二人起草安抚令,吕泽自命颍川郡长,呼吁国人勿与暴秦为伍。 第三百八十五章 抉择时刻 吕泽特地选麾下孔聚为起草笔吏,就是看重其为孔夫子世孙的背景,有一定的仁义名望,虽然他是武将。 周灶辅助孔聚一起起草,此二人自芒砀山便跟着刘季后由刘季调用给吕帐下听用。 两人刻写安抚之言,没有选择一份份刻下去,帛书比较金贵,竹简过多不利于搬运,起草后便派人去宣读。 吕泽没有选择在府邸办理事务,而是选择在户外军帐内默默等候,并再次派人去寻觅郦食其等人。 这次吕泽派遣傅宽前去搜寻,若有不轨者,阻拦者,一律格杀勿论。 上次一员战将被围攻而俘虏,进而烧杀,这让吕泽怒不可制,这次特派遣一员豹将前去,就是给这些暴乱者一点颜色看看。 身穿甲胄的士卒站在村头,向国人宣读吕泽之意,希望大家不要和暴秦交合在一起,否则将一律严惩,依沛公之意将取消暴秦的苛政。 还未道几句,便突然冲出一个大汉,大喊楚贼鱼水掳掠无恶不作,扰乱大秦制定的平静生活,一边喊一边抡起拳头打宣读者。 这位宣读者没曾想读个宣言还能遭袭击,未曾防备被打了一个趔趄,大怒,与之斗,发觉对方非寻常大汗,定为受过训练的士卒假扮。 这名宣读的士卒便仓皇而逃,与此同时很多处皆遭遇袭击,安抚之策遭遇重创。 一缕光照进军帐内,这是橘红色的光,映照在吕泽那一身甲胄上显得贵气无比,他眉头一直未展开。接连不断的消息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可恶,着实可恶,混迹在国人、自由民中挑唆,这是在挑战他吕泽的耐性。需尽快找到人离开此地。 吕泽很清楚,此刻在考验他的耐性,自发兵佐刘季后,特别是项梁战死之后,他给自己的定位便是协助刘季西进入关 灭秦,如今却在这里和郡守的残余势力搞捉迷藏,吕泽很生气。 吕泽要的是征战沙场,立不朽之业,在天下还不明朗之时吕泽的那颗战心还投彻底觉醒,此刻已经彻底觉醒,好男儿自当如陈胜之言,封王拜侯。 如今却在此玩捉迷藏,吕泽有些憋屈,几匹战马向营帐飞奔而来,听声音来者甚急且重。 吕泽走出军帐,见为首的一将正是傅宽,马上还横着一人,其余几骑上皆横着一人。 砰… 傅宽大臂发力,如同扔石子一般将横着那人扔出去,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哇哇叫,接着是其余几个亦被扔在地上。 傅宽狠狠的踹一脚所抓的汉子,“将军,这些人扰乱宣读,致使安抚之言无法通畅传达。” 这几人一个个如立功一般的向吕泽哼一声,吕泽亦不生气,“依大秦律,妨碍郡守执法当如何处置?” 傅宽笑道,“当斩首。” 吕泽依旧笑呵呵的,“斩首,岂是秦律,当腰斩。” 话音未落,这下几人开始颤抖,内心恐惧,谁人不怕死。 吕泽将目光转向傅宽,眼神中带有一种迷惑,“慈不掌兵,傅兄弟做何解?” 傅宽说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但又听起来那么轻松,“对敌绝不手软,对己军纪为上,法不容私。” 吕泽点点头,发问道,“若是非兵卒呢?” 此问题一直在困扰吕泽,亦让傅宽微微一愣,此问题他没有认真想过,然他曾是民,同样因为陈胜之言而热血沸腾。 傅宽思虑片刻,“陈胜、吴广等皆出身卑微,然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手无寸铁之民转瞬为杀秦吏,灭县令,砍郡守之张楚兵卒。” 话音落地,吕泽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一语点醒吾兮。” 吕泽一直在纠结对于这些袭扰楚军的国人和自由民如何处置,他的内心其实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些并不是民,而是敌人,是敌人便不能仁慈。 此想法一直困扰吕择,在战场上,在军旅中他从未有过惧怕,从反秦的那一刻便知晓脖子上的头颅哪天可能就掉落,可是杀城中国人,杀这些看似的自由民让吕泽犯难。 对付这种新的敌人只有一个办去,那就是杀,严惩不贷可吕泽觉得此思想不太成熟,未敢跟麾下诸将道,今日傅宽之言可谓验证他心中这道声音存在的合理性。 吕泽道,“传众将进帐。” 傅宽见吕泽的眉头得到很大的舒展,知晓即将有部署,转身欲走时看到地上几人,“此几人如何处置?” 吕泽眉头彻底舒展开,“杀!” 一个杀字直接让几个已经站起身的滋事者当场双腿发软,瘫在地上,有的可见地上湿润一片。 傅宽看到后,有些愕然,如果这些皆为沙场战士怎么能吓成这样,“全部杀掉?” 吕泽淡淡道,“全部杀掉。” 这些汉子倒在地上,有的哭喊着将军饶命,有的后悔的哭天抢地,有的则喊道,“哭个鸟,丢人!” 诸将被召集在军帐内,吕泽对诸战将道出自己的内心想法,这些战将中曹无伤响应最积极,“将军,早该给此等刁民一个教训,无法无天,吾等乃解救其脱离苦秦,竟不知好歹。” 曹无伤有点激动的握着腰间的长剑,他感觉这些日子即将憋屈死,他帐下的那些士卒经常向他诉苦,言又有几个弟兄在搜寻任务中失踪。 见吕泽还有些犹豫,未曾下达最后命令,曹无伤道,“将军,请下命令。” 这毕竟是个大事,吕泽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是否快马报于沛公请示?” 曹无伤几乎像是抢答,“吕将军乃龙虎上将,这里全权由将军处置,何需他请?” 其余战将如郭亭、郭蒙等皆如此申述,吕泽缓缓闭上眼睛,他低着头默默做最后的思考,再次抬起头,眼睛中射出一道骇人的光芒,仿佛瞬间变换一人。 吕泽的语气很轻,却掷地有声,“全城剿灭,寻找广野君。” 诸将领命,“诺。” …… 当那最后一抹橘红色的光消失在天际间后,天地被黑夜吞没,或许是黑夜的仁慈让夜幕中闪烁着点点繁星,让这个夜空没那么漆黑。 满天星辰的颍阳城到处慢慢着恐惧的气息,哭声、喊声、厮杀声,还有无主的啧啧发抖声,一切皆在这座城中被放大,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钻入耳。 第三百八十六章 剑侠是非 一把长剑在黑夜里闪着寒光,泛青色剑刃上映照着跳动的火光,火光中有惊恐的脸,有坍塌的残垣断壁。 这把长剑的主人在黑夜里箭步如飞的跳跃着,每个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跃在空中,下次落地又是那么的轻柔,不带一丝声响。 几个拿着长矛的汉子在小心翼翼的走着,忽然寒光一闪,这把长剑如飘忽不定的蝴蝶,所过之处纷纷倒地,倒在红色的液体中。 询问之声还在夜里继续,那是询问郦食其、靳强的声音,接着是摇头求饶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为这把长剑毫无犹豫的刺穿一个男人的喉咙。 在这一刻剑的主人看到这男人脸上复杂的表情,那是不解,是恐惧,带有一丝丝愤怒,还有一种无奈,面对这复杂的神情,剑的主人蛊逢陷入疑惑之中。 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指向一个少女,那双水灵的眼睛带着恐惧盯着他,蛊逢不忍再看,忽然心中一道声音在问他自己,此乃仁义之为否,有违仁义之师名。 蛊逢的长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两种声音在剑中争执。 距离少女很近的长剑没有再向前一寸。 此时少女对面的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慢慢向蛊逢靠近,眼中闪过一丝很色,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在剑刃的反光中蛊逢看到那少年的菜刀,猛然惊醒,亦是在此刻他看到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是难以抑制的笑意,蛊逢短瞬间无法读懂。 那少年脚步很轻,忽然他纵身挑起,“去死!” 少年的身子跃在半空,身子本能的微微一抖,落地后却噗通一声倒地,喉咙里叽叽呀呀的没有道出一节完整的音符,那把长剑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反手刺向少年的咽喉。 少年的双眼瞪的滚圆,眼角流出一颗颗滚烫的液体,少女忽然发疯一样的冲向蛊逢。 蛊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在一个竹院柴门内,站在春风中一动不动,任由少女冲过来。 忽然一道沙哑声响起,“住手!” 同时还有几道声音,却异口同声,“剑下留人!” 少女冲向蛊逢,欲撞向长剑上,蛊逢脚尖轻轻点地,身子向一侧移动半步,少女扑个空,由于力道太大,无法稳住身形,倒在地上,竟晕厥过去。 蛊逢从这几道声音中听出一道很熟悉的声音,他知道是靳强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身看去,果真是靳强几人。 蛊逢喜道,“虫达总算找到诸公。” 那道近乎沙哑的声音是郦食其的,“为何?为何如此?全城为何陷入恐惧杀戮之中?” 蛊逢从见到靳强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吕将军命令,颍阳城亦是全城皆兵,若不杀之,楚军的损失将会继续,后果亦无法估量。” 看到郦食其,蛊逢眼中倒是闪过一丝震惊,他早已听闻在进城接受郡守投降时,车驾遭遇巨石袭击,车驾粉碎,人多半当场死亡,此刻却看到郦食其完好无寻的站在这里,着实震惊。 郦食其自然从剑侠蛊逢的眼中看出他的疑惑,不过此时非解释的时候,郦食其道,“吕将军何处,素带老夫去见。” 其实蛊逢一路找寻郦食其等人,并没有大开杀戒,可在几次寻觅中所引的百余骑不断遭受偷袭,不知是秦军还是民。 更有甚者听闻蛊逢来找寻郦食其等人,立刻拿着农具将他们围住,不容解释,不容分辨,便拼命的冲来。 无奈之下,蛊逢的剑出鞘,剑出鞘之后,这些农人才畏惧的退避,然仍有跃跃向前的趋势。 蛊逢无奈,心中叹息,“如此激愤,楚军与颍阳城之民的误会加深,恐已结下仇怨。” 当下蛊逢便不再做过多的解释,未曾找到郦食其等人,立刻引百余骑离开,那些人恶狠狠的看着蛊逢等人,却不敢追上。 蛊逢一路寻来,长剑不断染血,他的心一直冰冷冷的,没有一丝动摇,的确他的剑下多是暴徒,无良之人,在他所引的铁骑下死去的是秦军,从不杀民。 这些国人、自由民在蛊逢眼里只要未拿起武器前便是民,如果拿起武器对抗义军,那么就是敌人。 在剑侠的眼中,生命是平等的,无有贵贱,无有高低,贵族子弟,世族大家只要为善,为天下太平出力,便是善,便值得尊重。 国人、自由民、隶农、游民等,只要他们搅乱社会,令天下不安,那么就是暴徒,就要诛杀。 即便有人曾为恶,然今后一直在行善,在剑侠的眼中他非必杀之人,剑下亡魂乃需杀之人,无有分别。 故而吕泽之令在蛊逢的心中倒非不可理解之举,毕竟在大是大非之前,不拘小节是他的理念。 在蛊逢找到这座小院,探查出郦食其下落的时候,发生一件令蛊逢有些迷惑的事情,这些人欲杀他,甚至不容解释,他的剑便有第一次令他心里不安的选择。 那位倒在地上的少女,曾经他一度犹豫,杀还是不杀,直到少女冲向他的时候,蛊逢还在迷惑,手中的长剑一动不动。 好在听到郦食其沙哑的声音彻底给他的心做出一个抉择,即便这是屠城,亦非老幼妇孺皆杀不可! 蛊逢的心动摇,亦迷惑,如何终止这场无法辨别善恶的杀戮,蛊逢非常清楚非辨士郦食其不可。 见到郦食其除却震惊,便是惊喜,蛊逢身子轻轻一跃,骑上战马,“虫达为先生引路,请先生设法结束这场屠戮。” 郦食其见蛊逢深明大义,不愧是一代剑侠,非常欣慰,虽然郦食其亦遭到颍阳秦军和刁民联合追击,但他并不主张杀戮。 战马奔腾,穿越在槐树、梧桐与旱柳之间,为首的是剑侠蛊逢,他拍马舍林入青石街道。 啪嗒…… 马蹄声本是响彻在寂静的黑夜中,但却被淹没在哭泣、杀戮之声中。 这一支楚军飞驰的街道上,排列在中间的是郦食其、奚涓、靳强、沛嘉等人。 郦食其一头灰发,醉态龙钟,此刻眼眸却亮如星光,他扫视周围,长长叹出一口气,拍马跟上蛊逢,向一处军帐奔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搅吾美梦 军帐内,吕泽捧着一卷竹简在慢慢翻看,长案上的灯火摇曳,跳动的火光让吕泽的面容忽明忽暗。 那双虎目如明月般在黑夜里显得那么清晰,忽然他眼珠子拨动,帐外已传出一串马蹄声。 接着帐外响起甲士的声音,“将军,广野君寻到。” 原本跪坐的吕泽,跃起,竹简扔在一旁,“快请!” 甲士立刻将帐幕打开,吕泽快步迎出帐外,远远看到一位灰发老者下马向这里走来,虽然背已经有些佝偻,然后步履矫健,丝毫无一丝蹒跚模样。 吕泽笑道,“广野君,泽一番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 郦食其身后跟着三人,除靳强吕泽熟知,沛嘉、奚涓二人并不熟。 郦食其面露苦涩,“有劳将军寻觅,郦生好生惭愧。” 吕泽道,“广野君过谦,广野君乃沛公智囊,岂容有失……请……” 吕泽做出一个请字手势,引郦食其入帐,郦食其居然毫无谦让,径入帐,此举引得曹无伤很不爽,“一张舌头而已,竟如此猖狂。” 郭亭小声的提醒道,“曹将军,勿多言,言多必失。” 曹无伤无奈的冲郭亭笑笑,使出一个无奈的眼神,这让郭亭无奈的摇头。 进的帐内,郦食其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命令意味,虽然言辞很客气,“吕将军,沛公乃仁义之师,屠城之事万不可做,请将军立刻制止,为沛公多思量。” 吕泽属下的曹无伤听出语气中的责怪和命令,非常不悦,欲辩解,“将军为寻找先生,楚军这才接连遭遇……” 曹无伤话未毕被吕泽打断,“放肆,退下!” 瞪了一眼郦食其,曹无伤愤愤不平的退下,他此刻为吕泽打抱不平,认为若非为搜寻他们早就引兵继续西进,或者如果不是郦食其劝降不成,不会出现强攻,造成巨大的伤亡。 城虽攻破,伤亡不小,皆因一张舍而起,这是曹无伤非常瞧不上郦食其的地方,他作为吕泽麾下的四大战将之一,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那便是天下是马上一戈一箭打出来的,嘴皮子终究是个辅助,甚至是个鸡肋。 呵退曹无伤后,吕泽立刻道,“非屠城,不过乃惩治疲民、乱贼,受沛公之托仅为寻觅广野君下落,今日既得先生,当拔营离城与沛公回合。” 郦食其点头,“既如此,即日启程可否?” 吕泽道,“然也。” 吕泽立刻下达命令全城停止屠戮的举动,命各战将回营,汇聚后拔营离城。 吕泽的命令虽然下达,可有些为时已晚,在楚军卓越的执行力和战斗力下,颍阳城已经人烟稀少,或者言生命气象急剧减少。 黑夜中的繁星闪烁,似乎是一个个生命找到新的寄托,吕泽已经得知命令制止已为时已晚,他默默的看着星辰,心中在思索该如何向沛公讲述颍阳之事。 此刻的刘季引兵自离开颍阳,一路向西北而行,鉴于赵贲、杨熊的战败,一路上各城池的秦军皆缩在城内固守,倒是没人敢引兵出城阻击刘季。 刘季的西北之行倒算顺利,直到缑氏,楚军才不得不驻足停下,因为此城无法绕过,欲北攻平阴,绝河津,缑氏是必经之路。 楚军在缑氏的山路上停下,漫山遍野的火把照的夜空通红,肩系红色披风的刘季目光向山下望去。 山下是一片灯火,刘季问道,“前方何处?” 身后的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闻言缓辔向前,曹参道,“据斥候报,前方乃缑氏。” 刘季点点头,“可否绕过?” 曹参没有及时回答,看向周勃,周勃亦摇摇头。 萧何却答道,“此城池乃北过尸乡抵达平阴的毕竟之地,难以绕过。” 刘季闻言忽然话锋一转,呵呵直笑,“萧公虽为文吏,非军中将帅,耳朵眼睛似乎比斥候还厉害。” 曹参和周勃早已派出斥候前去打探前方为何地,大概有多少秦军驻守,可第一个回来的斥候却并未打探多少有用消息。 萧何自嘲道,“沛公谬赞,萧何不过是在长社得到一些秦简,大致了解到韩地的风土人情及大路要道。” 萧何言毕,曹参和周勃恍然大悟,原来还在纳闷这个萧何明明仅为沛县一个主吏掾,怎会知晓如此之多。 刘季转身对身后的樊哙、周勃等笑道,“可曾听见?多读书兮!” 樊哙嘿嘿直笑,“让吾樊哙读书,要吾命,樊哙还是冲锋杀敌可做。” 樊哙言毕,刘季等人哄然大笑,刘季的目光再次落到山下。 山下是一座城池,如一座雄狮一般蹲在两山之间,城头上写着缑氏二字,字上方的风灯闪烁,映照着此二字忽明忽暗。 城上的秦兵早已发现远处火把漫山遍野,士卒飞快的报于城内守将。 缑氏城中的青石路上本是寂静无声,此刻再次响起马蹄声,隆隆的车驾声,缑氏县令府慌慌张张走出一人,门前早有一匹车驾和战马配备,此人自然是接到紧急军情的缑氏。 缑氏令望望战马和车驾,最后选择走向战马,牵马人立刻弯下腰,缑氏令踩在牵马人的背上跨山战马,嘴里嘟囔着,“搅吾美梦,可恶贼兵。” 缑氏令本在搂着姬妾亲热却忽闻紧急军报,他很生气,感觉乱贼搅梦,着实可恶,他定要抓住贼首打其屁股,让其忏悔。 为何缑氏令会有如此自信,皆源于他有两个左膀右臂。 在缑氏令出门时,这条青石街道的两端亦响起马蹄声,乃缑氏县尉、县丞二人接到消息,火急火燎的出门。 这条宽敞的青石街道乃缑氏城中最为宽阔和繁华的街道,缑氏令府邸便是在这条街的中间位置,东西两端的二进院落是县尉、县丞的府邸。 三人同时向街道的南端十字路口飞奔而去,三人在路口回合后,缑氏令直接对二人道,“小小毛贼打扰吾等清修,待二位兄弟将其擒住,定给吾狠狠的打屁股。” 二人没立刻回话,表情严肃,脸色阴阴的,缑氏令这才发觉此次来犯者非同寻常。 缑氏令试着问道,“毛贼兵力多,敌众吾寡?” 缑氏县尉吞吞吐吐,“刚据斥候探报,来犯者乃楚贼刘邦。” 话音未落,缑氏满脸震惊之色,差点没从他那匹骏马上跌落。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今夜无眠 三匹骏马行驶在青石路上,两匹黑色,一匹白色,白色骏马上的缑氏令身子一晃,差点跌下马去,幸缑氏县尉眼疾手快,扶其一把,这才没有摔下马去。 缑氏令颤颤巍巍,“贼首何人?” 缑氏县尉重复道,“刘邦,自称武安侯的刘邦,复辟之楚王所封的西征统帅。” 缑氏令的声音依旧没有改变过来,颤颤巍巍,“大胆……何为西征?一群反贼……而已,休……得再提。” 武安侯刘邦,邦字自取,发迹之前人人称刘季,缑氏令知晓此人,尤其当杨熊被打的走进荥阳,荥阳距离缑氏很近,这个刘邦的名字便印在缑氏令的脑海里。 刘季的楚军还未下山,大军欲攻缑氏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迅速传开,不仅让缑氏令震惊,恐慌,亦同样影响着另外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缑氏西北方向,快马飞驰一个时辰左右便能达到一座城池,城头上写着尸乡二字,站在城头上的一将,生的是体形高大如梧桐,一双恶虎目令人生畏,正是赵贲,这个曾一度被打的躲在开封城中不敢出的关中大将。 身后站着一名裨将,走上前,劝其回城,“赵将军,夜深风凉,回府等亦可以。” 赵贲没有直接回应这位裨将,而是非常神秘道,“听。” 裨将诧异,不解,“什么?” 赵贲觉得裨将听不见不免有些着急,“听!马蹄声。” 裨将眉头微皱,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背,特地用手指掏耳朵,然后再认真听,听片刻,依旧摇头。 赵贲无奈摇头,挥手示意裨将再听,“马蹄声,定有斥候快马飞驰而来,快去城门迎接,将其带到这里来。” 裨将不解,不知是不是该迈开脚步,赵贲有些生气,瞪他一眼,“快去!” 裨将只好走下箭楼,向城门走去。就在裨将走后不久,赵贲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顺着他的目光只见一匹战马快速飞奔而来。 战马上的甲士身后插着三面旗帜,可见情况紧急。 赵贲在箭楼上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气喘吁吁的斥候,他立刻迎上去,“刘邦现在何处?” 斥候上气不接下气,稍缓后,回报,“报,刘邦率贼军已至缑氏。” 赵贲震惊,“什么?” 赵贲又询问道,“多少兵力,何时到达?” 斥候回报,“兵约万余,自颍阳长途奔驰,今夜至缑氏。” 又询问几句后,赵贲便示意斥候下去,他自己陷入沉思,至缑氏,他来这里做什么?目的何在? 赵贲自被刘季在开封城附近打败后,一直在密切关注刘季军的动向。 当时赵贲在开封城被曹参等战将围着打,先前的战败令其不敢轻易出城迎战,后刘季见久攻不下,便引兵向西,在西进的路上便遇到秦廷的另一位大将,杨熊。 当时的赵贲战败后,退缩在开封城中恐关中的赵高和二世责怪,便在其引兵离开后一方面立刻派人传令杨熊,命其曲遇那里阻击其西进,他从后面寻找机会突然袭击,一方面派遣斥候密切打探刘季的动向,欲知晓他何时在何地。 只是战局形势并未如赵贲所料那样发展,杨熊在未接到赵贲命令时便已经引军开始阻击刘季。 结果是曲遇战败,退至阳武,再次被傅宽引兵与灌婴、曹参等合力大败,杨熊逃入荥阳。 在赵贲派遣的两路人马返回时,赵贲陷入苦思冥想当中,不解的是刘季在战胜杨熊,消除西进一道关卡后却神秘消失,消失在西进的任何一条道上。 这让赵贲寝食难安,深怕二世怪罪的旨意下来,直到他听到刘季军出现在韩地,在长社附近,赵贲悬着的心落地,但却心乱,他不知刘季连战连捷后怎么突然南下。 其实刘季兵分两路,一路南下打韩地长社,一路继续西进,只是行军路线较为隐秘。 这下赵贲更加迷惑,据他派遣的斥候回报,刘季一会在长社附近,一会又出现在武强附近,居然又出现在三川郡境内。 甚至两者出现的时间差较小,这让赵贲更加迷惑,亦更加恐惧刘季,恐惧刘季是否真的如江湖传言那样,他是赤帝子下凡,有分身。 这让赵贲心神不定,寝食难安,后来赵贲的新任裨将给他一个建议,即不管楚贼出现在何处,他们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过函谷关入咸阳,所以只好收好洛阳,将洛阳此地防护好,便能遏制刘季于函谷关前,那么二世陛下的任务亦算完成。 这位军师级别的裨将给赵贲的分析是只好遏制住贼军经三川郡入函谷关,那么任务便是完成,二世不会太在意他赵贲打几次败仗。 裨将给赵贲的这个建议,可算是解决赵贲的睡眠和饮食问题。 于是赵贲为阻止刘季西进,挽回自己因战败而将遭受的惩罚,便悄悄出城,不敢走大路,更不敢伸张,连帅旗亦收起,沿小路向西北方向,经酸枣再向西,过卷县、敖仓、成皋,至尸乡,援助洛阳,意图遏制刘季的西进之路。 因尸乡西靠洛阳这个大城池,不仅有充足的粮草做补给,而且洛阳城中重兵把守,可随时抽掉做补充,而且洛阳城中盛产兵械,壮丁众多,可随时征丁,发给他们兵器,稍加训练便是一支秦军。 故赵贲选择驻扎在尸乡,便派人与走入荥阳的杨熊联络,只要刘季军出现在巩县、汜水附近,那么他们便能东西夹击刘季,将其彻底扼杀在三川郡内。 赵贲很勤奋,每日下榻前,或者起床后,第一件要干的事情便是倾听斥候回报来的军情,密切关注刘季的动向,可谓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今突然出现在缑氏,赵贲再次恐慌,甚至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今夜的困意在一点点被抽离,他将再次失眠。 赵贲想不通,从颍阳一路向西北而来,途中那么多城池,为何就没一处阻止刘季军,没听到一处战报,怎么就突然到达缑氏呢。 赵贲对身后的裨将道,“二道命令。” 裨将立刻正色道,“将军请讲。” 赵贲背对着裨将,双眼盯着缑氏方向,放下捋胡须的手,“其一,传吾军令,命缑氏令与其守将出城阻击刘邦,吾会尽快南下援助。”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自量力 下达第一道命令后,赵贲转过身,看向裨将,“其二,命杨熊立刻从荥阳发兵,东西夹击刘邦于缑氏。” 裨将立刻领命,“喏,末将立刻遣人去办。” 满天繁星之下,尸乡城中点点灯火,青石路上一匹战马箭一般射向城门,听到马蹄声,监门小吏远远看到劲装死使者,立刻亲自打开城门。 这匹战马未做停留,直接射出城门,向着漆黑之夜的怀抱中投去。 战马穿密林,过浅水,向着东南方向奔去,途中驿站连换几匹良马。 经过不断的飞驰,这名劲装使者的眼中总算再次出现灯火,他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渐渐的一座城远远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劲装使者再次催马奔入最后这家驿站,但战马却慢了下来,使者又拼命的狠抽战马,伴随一阵嘶鸣,战马在飞入驿站的那一刻,前腿一软,栽倒在地,使者滚落下马。 未做停留,劲装使者爬起来,跨上已经备好的新马匹奔出驿站,向着前面那座城飞驰而去。 渐渐的这座位于两山之间的城越来越清晰,借着城头上的风灯依稀可见缑氏二字。 这批战马速度很快,在黑夜里如一道乌光,即便如此还是被人看到,一个是城头上的守军,另一个便是楚军斥候。 几乎要遮蔽星辰的旗帜从山路上缓缓下来,没有极速的冲击,没有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像是一头不慌不忙的猛虎下山后再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山坡下的郦商向这次预备攻城的曹参回报,“有秦军斥候,是否要抓来?” 曹参摇摇头,“秦军斥候,多半是援军或者是命令,且看缑氏军有什么新动向,各路秦军皆在看楚,尚有猎物未出洞,暂且等待。” 郦商点头,“末将明白,还有隐藏的猎物未出洞,待全出时一网打尽,否则有偷袭危险。” 缑氏城上的守将看到城下的使者背后是三面旗帜,立刻喊道,“开城门!” 这名飞驰的劲装使者马不停蹄的奔过缓缓打开的城门,几乎从门缝中穿过,大有白驹过隙的感觉。 城门没有大开,开一个缝隙后又快速闭合,深怕外面有一匹奔入羊圈似的。 城外的楚军中,周勃此刻正在刘季身旁,回报缑氏附近的动向,刘季笑道,“有意思,秦军若认定楚军欲攻洛阳,入函谷关,那就做的逼真些,切记万不可让司马卬渡河而捷足先登。” 周勃道,“司马卬现在遭遇平阴秦军的阻击,他一时半会是无法渡过的。” 刘季点点头,“即便如此,楚军要尽快渡过缑氏,抵达平阴,不知秦军能抵挡几时?” 夜静悄悄的,城外楚军开始安营扎寨,军帐内刘季与诸军吏秘密商榷,为即将到来的猎物准备者弓箭,磨着刀剑。 缑氏城的箭楼上已经多出三个人影,缑氏县令、县尉、县丞。 县令望着下方那铺天盖地的火把,犹如满天星辰一般,心中忌惮之极,“使者言,让缑氏军出城迎战,赵将军和杨将军将从东西夹击楚贼,一举歼灭,两位以为如何?” 县尉则自信道,“有赵将军和杨将军在暗中支持,出城灭贼建立奇功,此乃天赐机缘,望令不可错过。” 缑氏令不悦道,“蠢!愚蠢之极!” 县尉、县丞被缑氏令的训斥弄的一愣一愣,完全懵掉。 县尉不解,“吾不解……” 缑氏令抢过话,“赵奔和杨熊两位将军皆曾败于贼首刘邦,汝以为城中兵将能抵挡否?” 缑氏令的言语这才让县尉意识清醒,才意识到眼前的不是他平时处理的毛贼,乃是一国的军队,是已经复辟的楚国军队,是楚怀王任命的西征将军,就如当年陈胜任命的周文一样,只是两人的结局大不相同,一个兵败身死,一个则是连战连捷,连关中派来的大将和增调的关中兵尚且不是对手。 县尉头上像是忽然被浇上一头冷水,清醒异常,可清醒之后他有一个很大毛病,那便是爱面子。 县尉道,“赵将军已下达命令,若不出战,那便是抗命之罪,况且……岂不令楚贼笑吾等胆小如鼠。” 缑氏令听闻赵将军三个字,心中升起一股不快,他很看重自己的这身官服,不听令便可能丢官,听令等于送死,他最喜欢看到的是赵贲率军赶来,他再命人出城迎战,甚至亲自出城皆可。 毕竟表演的再好,还是要有看客才行。 缑氏令心中却忽然蹦出一个注意,自觉很聪明,赵贲虽然命其出城阻击刘季,然没言何时出战,心中的盘算让他紧绷的神情终于露出笑容,“何不等到赵贲和杨熊到达缑氏附近,吾等出战。” 缑氏令便对县尉、县丞道,“固守不出,静待时机。” 县丞有些不悦,这个人一向看不惯缑氏令的胆小如鼠,他是最有可能代替缑氏令的,心中亦在盘算,“缑氏令胆小如鼠不应战,吾若坚持出战,立下功,那么代替此厮岂不顺利成章。” 县丞躬身道,“黑夜之中,最适合突袭,请下令,末将愿去一战。” 此言落地,缑氏令内心极为不悦,他刚言固守,这县丞便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这让缑氏令非常的不爽,“不自量力!” 县丞脸上闪过一丝轻蔑,小声的嘟囔,“胆小如鼠,怎能做县令。” 嘟囔的声音虽然小,但缑氏令还是听到,脸上一阵的抽搐,便道,“既然县丞已自称末将,那就不要给秦军丢脸。” 县丞闻听此言,嘴角浮现一抹微笑,“末将领命,定斩贼将首级献于缑氏令。” 缑氏令眉头一皱,“汝,还是留着自家欣赏兮。” 县丞领命后便立刻起身去点兵。 城头箭楼上只剩下缑氏令和县尉二人,缑氏令看着夜空下如星辰般的火把,还是道出一句关心战局的话,“县丞突袭能否成功?” 县尉没有立刻回答,看着远处的灯火,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贼军未曾熄火,此时突袭……恐……不妥。” 缑氏令叹息,“但愿援军能及时到,但愿吾等兄弟能等到援军。” 第三百九十章 战将郦商 夜幕已深,城门缓缓打开,仅仅露出四尺有余的空隙,一匹匹铁骑鱼贯而出,最后跟出的是步军。 为首的一将手提长刀,身穿铁片鱼鳞甲,威风凛凛,正是县丞。 此时能穿铁片鱼鳞甲的皆非泛泛之辈,此县丞的确在洛阳城中有人,家庭亦算殷实。 县丞引马步军悄然靠近楚军大营,速度慢下来,一点点靠近,最后停止不前,他望着前方的灯火,默默的注视。 等待,静静的等待,等待对方放松警惕。 等待中是比较煎熬的,县丞跳下战马,依靠在树旁,闭目养神,他不敢困,非常的清醒,当士卒走到他身旁小声的讲话时,他忽然睁开眼睛,只听士卒道,“快看,楚贼终于熄火入眠。” 为看得清楚,县丞跳上战马望去,果然见楚军大营在不断的熄火,县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时机,最佳的攻击时机,县丞坚信不疑,“杀!” 县丞提起长刀,纵马向楚营攻去。 接近时才发现楚军不是所有的地方熄火,而只有西北部灯火已灭,一片黑暗,如果不是星光,任谁不会知晓此处有大军的存在。 县丞看着前方楚营熄火的部分,颇为开心似乎看到立功的场景。 刷的一声,寒光一闪,长刀将旗杆斩断,楚军将旗摔倒,上面是郦字。在这一刻县丞浑身战意高昂,血液即将沸腾。 在县丞的一声号令下,燃烧的箭矢射向军帐,马蹄声,吆喝声,箭矢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这让县丞兴奋的嘴角抽搐,可下一刻他心里却咯噔一下。 或许是喧闹声的掩盖,县丞直到冲入楚军阵营才发觉并没有反击,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楚卒冲出军帐。 县丞本能的反应,“中计矣,撤,快撤!” 话音未落,只听两面鼓声大作。 兴冲冲而来,却慌乱撤退,这对秦兵而言是个打击,率先折回的骑兵被猛然冲出的一将接连砍下脑袋。 噗通,噗通,凡是寒光一闪便有一卒落地,这让秦骑兵震撼,竟然一时间无法冲出包围。 县丞召集,提刀与此将大战在一起,借着忽然亮起的火光,只见此将形比劲松,眸似碧潭,体如猎豹,正是位列十八豹将的郦商。 郦商持一把豹月刀,立于马前,“来者何人,免得吾倒下多一无名之鬼。” 县丞哈哈大笑,“小小毛贼,吾乃缑氏县丞,至于吾名,汝……无资格得知。” 言毕,挥动奇丑无比的长刀向郦商砍杀而来,郦商欲挥刀来战,忽然一骑将冲出,“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来战!” 郦商细看乃其邻居之子,被刘季赐名的高荐贤,此后跟着他南征北战,作战勇猛,很快升为掌管二百骑的骑将,“小心。” 高荐贤眼睛看着缑氏县丞说,“将军,放心。” 高荐贤使用的是一杆长矛,在战马上施展武艺靠的是腰腹力量,靠的是臂力,长矛与长刀的碰撞并没有经历几个回合,因为县丞不屑与高荐贤过招,交给坐下一名百骑率对付。 县丞依旧持长刀来战郦商,“今日让尔等毛贼见识下吾大秦的战将的雄风……” 可惜县丞的话并没有说完,后面的豪言壮语没有机会再啰里啰嗦,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头晕目眩,双眼原本只能看前方,此刻左、右、后方皆被领略风光。 只是这风光仅仅的记忆很短暂,转瞬就开始模糊,因为他的脑袋已经离开脖颈,在空中旋转,最后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郦商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脸不红,气不喘,似乎一点力气没有消耗,“战即可,废言如此多!” 原来郦商砸与曹参议论时,道出他自己的独特判断,根据驰入城的使者判断出今夜会有突袭。 曹参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郦商,“何以见得,如此应对?” 郦商道,“末将遣人混进城中,初步探查到县令与属吏之间有矛盾,尤其那县丞为挣功定会出城而战,即便县令坚持固守。” 曹参点点头,“知己知彼,既然已经略知秦吏间矛盾,便可充分利用,如此破敌,今夜且看郦将军。” 郦商非常兴奋,如他这般带兵归入刘季着不在少数,能和刘季的嫡系军中大将,号称麒麟将之首的曹参共事,能得到其认可,这令他很欣慰。 至少在郦商看来,他在刘季这里得到的重用并非引郦食其之故。 故入夜之后,郦商便率先命本部人马熄灭灯火,假装入眠,潜于周围,给秦军来一个空营计。 郦商斩杀县丞后,便失去再战的乐趣,将立功的机会让给部下,“兄弟们,杀敌领功,沛公将会给首战首功者授爵!” 一场偷袭变成肉包子打狗,或者说变成自投罗网,来得快去的亦疾。 疾的令缑氏守将还未反应过来,一场突袭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夜里的虫叫亦被这次偷袭来的响亮,城内来不及听见厮杀声便已经结束。 在郦商收拾战场,恢复士卒后半夜的入眠环境时,军帐的刘季笑的很畅快,身旁的萧何、刘交、卢绾皆是满脸笑意。 刘季觉得这个郦商真的很有意思,“郦商此将,诸公以为如何?” 率先开口的是萧何,“郦商此将,少有的一位可将‘快’字发挥淋漓尽致之人。” 卢绾有些不明,“兵贵神速,难道此人用兵可位列敬伯、灌婴、周勃等将中?” 萧何没有正面回答,“此人用兵并非高深莫测,亦非用兵如神,胜在速度奇快,初至此地便率先遣人入城探查秦吏之间纠葛,寻找可趁之机,选择扎营之地亦是最为险恶之地,最易遭遇攻击之地,总之此将并非兵韬谋略过人,而是在于非常善于主动抢占先机。” 刘交同意道,“然也,郦商可为大将,与其兄一文一武当真是相得益彰。” 初春季节深夜寒凉,刘季起身走到炭火炉旁,伸出双手取暖,“郦商此将,若有辅助,日后可独挡一面,可为别将攻略一方。” 或许提到郦商,刘季便想到郦食其,至今还未有其消息,不免一缕淡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刘季觉得少一个酒徒在身旁,缺一个酒友总是不够完美。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几个呼吸 闭着双眼,刘季眉宇间的淡淡忧伤,三人皆看在眼里,卢绾欲开口宽慰,但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又咽下。 卢绾看向萧何,萧何早已会意,宽慰道,“沛公锐利,有郦商、周勃协助曹参,此战可撒一个大网。” 提到撒网,刘季睁开双眼,显然来兴趣,“然,一张大网,此次撒大网,一举将赵、杨解决,尽快通过此地。” 在这张大网一点点张开时,缑氏城中的县尉震惊的无法入眠,他躺在箭楼的简易榻上,坐卧不宁,虽然他亦同意县令之言,县丞不自量力,然即便再不自量力此刻亦该听到城外动静。 城外的战报该收到,缑氏县尉接连起卧几次询问,答案一样,“尚无战报。” 起初县尉心中感叹,“县丞何时如此有耐性,竟然还未动手。” 嗯,有长进, 不对,还未动手? 一个时辰已过,绝对已出事。 最终县尉再亦无法安稳躺在塌上,起身走出箭楼的大门,来到走廊,远远望去,见闸楼上的灯火依旧在燃烧,但却能明显的听到呼噜声,负责吊桥升降的士卒已经入眠。 闸楼的上士卒料定今夜不会再有斥候回报消息,即便有定是寅时,故而呼呼大睡。 怎会没有一点消息,县尉觉得太不正常,便命人将闸楼上的士卒叫醒时刻留意着吊桥外的动向,直到初入寅时,闸楼上的人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倒在吊桥外。 吱吱呀呀,吊桥缓缓降落,从闸楼直接跳下几道黑影,快速向下坠落,细看才能看到黑影身上栓着绳索。 黑影快速穿过吊桥,扶起摔倒的那人,只见是一名斥候,浑身血渍,两道黑影抱起那人,回到闸楼(又为了望台)旁。 紧接着吊桥快速回升,深怕吊桥外有敌人冲进来。 这位斥候被人搀扶到县尉身旁,颤颤巍巍道,“全军覆没,县丞已战死沙场。” 县尉震惊,“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 斥候那硬朗的脸上竟然出现几滴滚烫的液体滑落,“无一人生还,若非吾一直躲在楚军营外,恐无法给将军报信。” 此处斥候没有称呼县尉而是将军,这是县尉此刻的身份,未曾想竟全军覆没,县尉陷入沉思。 城外的楚军,如此看绝不能小觑,而且早晚会大规模攻城,寅末卯初时县尉做出一个决定,不能固守不出,他要亲自出城试探下楚军的力量,好做准备。 箭楼城门打开,一支秦军出城,据数量看有七八千,皆为精锐骑兵和重甲步兵。 秦军刚出城,县尉便看到吊桥外有火光在移动,若是从闸楼上向远望,像是一条火龙在慢慢向缑氏靠近。 为首的正是初战大捷的郦商。 隔着吊桥,两支军队排列开来,吊桥下的水流在缓缓流淌,哗哗的水声似乎在议论着即将发生的大战。 郦商弃马,登上简易的巢车,向下方望去,借着火光和天际间那片鱼肚白,可见一个个方阵整齐排列,方阵之间互相关联,组成一个大的方阵,弓弩手在前。 郦商感叹眼前这位秦将绝非偷袭那位可比,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将领,其实郦商不知,这位县尉近几年剿匪,早已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将士。 县尉亦发现来者非一般贼患可比,便派出坐下的二员勇将,引先锋军过吊桥去先楚军。 吊桥在短瞬间完成升降,县尉似乎比较忌惮眼前的郦将军。 县尉坐在马上静候吊桥外的战况,仅仅片刻时间便看到先锋军溃败而回,竟然不堪一击。 斥候飞马回报,二员勇将在几个回合之间被斩杀 县尉惊讶,“被何人斩杀?” 斥候道,“敌军将旗上写有郦字,敌将亲自下马大战。” 县尉若有所思,“郦商,居然是刘邦手下的战将郦商。” 在刘邦连战连捷,名头逐渐响亮之际,县尉便早对刘季麾下的战将做过了解,对郦商做过一定了解,此人在归入刘季前便已是引四千兵马的将军,当真不容小觑。 县尉知晓此将的战法特点便是快,此刻在池外排开而未发动攻击,定是在寻找秦军的软肋,可谓不出则已一击必溃,这是郦商作战迅猛的特点。 不能让郦商静静寻找秦军弱点,此乃县尉此刻的想法,对身边的士卒道,“取吾长矛来。” 片刻便有两名士卒抬着他的长矛而来,县尉伸过手轻轻松松拎在手里,引军缓辔而来。 郦商斩杀秦将的几员勇将后,对秦军的战力多少有些了解,知晓其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务必一击必溃。 此刻天空微微放亮,在火光之下郦商只见县尉身材魁伟,长脸方目,手持一杆长矛,器宇不凡,果然非先前之将可比。 郦商静静看着这名秦军将领缓缓向他走来,身旁的高荐贤一直在询问是否放箭,给秦军一个下马威。 郦商皆摇摇头,轻声道,“此战影响到周将军的部署,不可妄动。” 一直等到县尉距离很近时,县尉欲矛指郦商发射弓弩时,郦商的令旗摆动,铁簇破空呼啸而至,像一个个尖叫的雄鹰一般飞向秦军。 仅仅就差几个呼吸,楚军之箭便如雨点一般砸向秦军,这让县尉惊怒,惊的是不过几个呼吸为何己方的弓弩来不及射出,对方的箭却已夺取许多秦卒之命。 怒的是他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跟敌方比耐力,比谁能把握最佳战机,明明再走百步便是最佳时机,可偏偏郦商就在此时发动攻击。 稍作冷静下来后,县尉才发觉郦商的弓弩手拉弓和射箭的速度要远远快于秦军,没有好看的姿势,甚至看起来有些别扭,有些丑陋,可是却大大加快射箭的速度。 寻常拉弓,需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彻底将身体摆成一个弓形,如手中的强弓一般,可是郦商训练出来的弓弩手却不是如此,步伐没拉开那么大,尤其是弩手。 弩手几乎是原地射箭,强大的冲击力居然没有将弩手反冲而倒,仔细一看才发现弩手各个在扎马步,下盘超稳。 此种射箭姿势,此种弓弩手可谓是有违兵制,非一般勇士可胜任。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开始撒网 县尉非常的憋屈,面对一边倒的态势,县尉沉着冷静,持长矛指挥后面的弓弩手立刻补上。 弓弩的一番交涉后,双方开始正式的厮杀,县尉舞动长矛,如同舞动令旗一般,秦军如饿狼一般猛扑上去,可惜的是却生生被楚军的第一轮攻击挡住。 郦商将豹月刀插在地上,接过令旗向前挥动,一批战士向前冲去,仅仅是千余人的骑兵,竟然阻挡住秦军前进的步法,这让县尉很震惊。 明明兵力此刻远超郦商军,可却被其遏制住,最令他无奈的是楚军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冲锋兵般,一波猛攻结束立刻又一波猛攻。 郦商不断的摆动旗帜,先是骑兵,后是步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冲上去杀几个兵立刻就退下去,没有丝毫的建功恋战情绪,将打退的素兵交给下一轮番上阵的兵卒。 县尉觉得此非兵家所为,倒像是疲民厮打,打完一波又一波,即快又狠,让秦军有些招架不住,如此第一轮退下来休息等待回复体力,第二轮上前拼杀,等到第二轮退下后,第三轮上。 此三轮循环往复,体力一旦得到回复立刻再冲上去,剩下的人马则作为预备队和机动队,随时听从郦商的指挥,机动作战。 这一笔力量最为可怕迅猛,皆为铁甲骑士,擅长奔袭,凡是看到哪个方向有不利便去支援,打法颇具麒麟将之风。 这种打法的弊端是不能打持久战,以求速战速决,若一击失利,则难以再施展,与排兵布阵者对敌,胜在速度,胜在敌军还未摆好阵,战斗便结束。 县尉开始有些头疼,秦军被遏制住,他与郦商交手的机会都没有,自持用兵还可以的县尉期待着与郦商大战一番,不料却根本无法靠近对方。 盯着前方的厮杀,县尉自觉需他亲自冲杀方能打出一条血路,改变此刻的僵局,便提起长矛身先士卒。 矛尖点点如寒星一般,点到之处便有一道血花升起,身后的骑兵跟着他准备厮杀一条通向郦商指挥所在地,即将旗之下,中军要位。 便在此事突然有一秦将大喊,“缑氏令命将军回防。” 不断重复这八个字,缑氏县尉的长矛在即将划过一名兵卒的脖颈时,不得不开始收力,矛尖划着甲胄而过,那名楚卒得以活命。 县尉不解,“何来回访之言?” 这名秦将乃一名千夫长,一脸的焦急,“有贼军翻越高山从东边攻击翁城,若箭楼失守,缑氏城危矣。”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城内外沐浴在霞光之中,旭日东升本是万物复苏之际,然县尉脸色铁青,“鸣金收兵。” 这张脸在旭日的照耀下却显得很狰狞,因为撤兵被郦商一阵掩杀,损伤不少。 本来的兵力优势在两场交战后,丧失殆尽… 箭楼之上,县尉望着城东的楚军,心中一片茫然,“攻城之将何人?” 千夫长回道,“贼首刘邦的战将周勃。” 县尉在大脑里搜索此人的名字,却未及时找到,“周勃…可曾调查清楚,此人有何特点?” 为应对刘季楚军,县尉充分发挥斥候的侦查能力,再者就是接到赵贲军中使者送来的名录策,算是用心做足准备。 千夫长回道,“乃一名吹鼓手,明明是一介武夫,便便喜欢书画琴乐。” 缑氏县尉看着城东那密密麻麻的旗帜,心头便是一阵麻,“有过攻城否?” 千夫长的眼睛依旧望着城外,回应,“有过一次,攻城猛烈,其硬弓队非常可怕,竟让守军无法露面。” 猴氏县尉忽然转换话题,“向缑氏令回报,搜集书画乐谱,并寻一剑士,带到此处。” 千夫长不解,脸有危难之色,“将军,此为乃…” 缑氏县尉眼神本在望向北方,此刻转过身,双眼锐利,“快去,传吾之言,缑氏令可自知。” 千夫长走后,缑氏具尉的眼神再次望向北方,欲穿过崇山峻岭看清缑氏的西北道路上是否有人马攒动,“不知援军现到何处?” 缑氏的西北方向,林间小溪旁停着一对人马,黑色的旗帜在泛绿的林中显得格外醒目,一个年轻人身穿甲胄站在小溪旁,清澈的溪水中有鱼儿悠闲的摆动鱼尾。 一道泛青的刀光咻呼之间插入水里,那条还在悠闲浮动的小鱼身上已经多出一柄力刃。 立刻引起一道赞叹声,“将军好刀法。” “将军,此乃吉兆” 可谓一片溜须拍马的声音响起,这位年轻人眉头不禁微皱,此人体形高大如梧桐,一双饿虎目邻人生畏,正是秦廷大将赵贲。 赵贲心里倒是清楚鱼儿是非常之滑,能准确无误的刺穿鱼腹,他手中的雪豹长刀功劳不小,否则很难,“将鱼交予随军的庖厨,餐后再行军。” 一个秦卒捧着赵贲抓来的鱼,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呵护着小跑而去,仿佛这是立功的首级,不敢有丝毫差错。 赵贲用手绢擦拭长刀,嗅一下感觉很腥,一股厌恶之意,和身旁的裨将谈话,“如此美食在出釜之前居然如此腥臭…” 裨将微笑回应,“或许此物以其腥臭来掩其美味。” 反复擦拭几次长刀后,赵贲道,“缑氏那边可有动静?” 裨将面有忧色,“缑氏守军连战连败,损失惨重,兵力优势已丧失殆尽,恐难以坚守,将军是否加快行军速度,趁贼军与缑氏军僵持之时立刻袭之。” 赵贲却摇摇头,似乎对刘季这个老对手心有忌惮,他放眼望去,看着这些人马,思绪飘忽,这是他最后的老本,或者说关中不会再给他增多少兵,大部分兵力皆在赵地与联军对抗。 这个时候赵贲不自觉的将目光看向东方,似乎在看旭日东升,裨将正欲赞叹旭日东升下的美丽风景,赵贲已然开口,“缑氏军若不能坚守几日,与废物无异,救之无益。” 裨将有些欲言又止,他的心中一直在思虑今日赵贲为何一直望向东方,此意何在?是要声东击西,还是欲绕到楚军之后呢。 迷惑! 赵贲看出裨将有话讲,“有何之见,但言无妨。”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谁为棋子 裨将这才开口,“虽缑氏守军全军覆没亦与将军无关,可若贼军攻破此城,便能剑指洛阳,少一屏障,吾等是救援缑氏阻止贼军,还是待贼军攻城受创时击之?末将糊涂。” 赵贲看着裨将,“汝跟吾东征西讨,岂不知那楚贼刘邦的厉害?” 提到这个贼首,裨将神采黯然,一想到刘季便想到死在其军下的战将有多少,还记得与赵贲一起逃进开封城的岁月,记忆深刻,犹在眼前,此人真的很难对付,“将军莫非已有对策?” 赵贲迷离的眼神居然难得清晰一次,“楚贼刘邦为进犯洛阳,若久攻不下,必定会倾全力攻城,以求速战速决,若持久战,贼军粮草定耗不起,待其兵疲粮乏吾再引兵速击之,必可大破贼军,以雪吾耻!” 忽然一股鲜嫩的鱼香味传来,赵贲努力的吸一口,闭上眼睛,一脸沉醉,睁开双眼后依旧看到裨将的担忧之色,“可还有疑虑?” 神将点点头,“若是贼军未曾全力以赴依旧破城,岂不…即便全力以赴,若城破之时将军未能及时赶到,贼军得到缑氏粮草和兵械补充,以逸待劳,岂不更加……” 后面的话裨将不愿再言,他亦觉察自己沮丧情绪过多,有长彼军志气灭己军威风之嫌,恐被怀疑是奸细。 赵贲没有觉察到裨将的情绪变化,用眼睛指向东面,“勿要忘记,东边还有一个杨能……此股兵力若加入博弈之中,那贼首刘邦岂不全力以对?” 提到杨熊,裨将的忧虑之色开始变,似乎黑夜里看到一束光,“末将竟忽略此人,该罚,若能令杨熊军率先与楚贼交战,贼军必定全力以赴,到时贼军再亦无法分身对抗将军,将军必可一雪耻辱。” 赵贲慢悠悠道,“杨熊军现到何处?” 裨将立刻招呼使者,询问情况,一番言语之后裨将的眉头再次皱起,他的眼睛亦情不自禁的望向东方。 眼神似乎欲穿过旭日下的丛林,穿过山岭与春水。 旭日下的山涧,一支黑色的军队在原地休息,黑色的旗帜微微飘动,上面的秦字若隐若现,一名士卒从溪水边用小鼎取来清水,再用爵盛满清水,走向立于将旗下正在说话的三人。 一个站如松,面如雪,星辉目,蚕丝眉,正是杨熊,此刻正在倾听一人的讲话。 说话之人正是左军主将,“将军,若听那赵贲之令,长途奔袭,贼军定是以逸待劳,先前尚且不抵那贼首刘邦,如此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杨熊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可恶至极!同为大秦之将,若不是其家族相传的爵位压制于吾,吾杨熊岂会受如此草包的恶气,不懂兵事,偏要瞎指挥,曲遇时若非他中途横加指挥,岂能惨败?” 右军主将则点头道,“赵贲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令吾等在前拼死卖命,待吾等与贼军拼杀至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杨熊轻轻冷哼一声,“陛下已经遣使者责问吾,有幸拖住使者,方缓此难,若此战再败,吾命休矣……岂能坐以待毙,赵贲欲使本将为棋子,可最后谁为棋子……还不一定。” 左右主将互视一眼,点点头,皆曰:“将军可有对策?” 杨熊目光看向一处军帐,那里此时酒香扑鼻,歌舞相伴,左右主将似乎明白杨熊之意。 左军主将冷声一声,“整日酒肉伺候,如今又迷恋歌姬,岂是使者,乃供奉一祖宗。” 右军主将之言则一针见血,“赵贲所遣使者与监军,与其是慰劳、协助,实则乃监视,监视吾等一步步走向死亡,不如杀之!” 杨熊道,“杀,必须要杀,当不能吾等动手。” 两人不解,“借刀杀人?” 杨熊点头。 左军主将道,“借何人之手?” 杨熊道,“赵贲可一直催促吾进兵乎?” 两人点头,一脸茫然的表情忽然露出神秘的微笑,“莫非……借贼之手……” 杨熊点头,用一种凌厉的眼神望向那豪华宽敞的军帐,军帐内依旧在传出丝丝缕缕的琴声。 琴声悠扬,杨熊道,“向使者和监军传言,吾欲遣一支先锋军悄然前进,大军随后开拔。吾料定监军定会随先锋军而行。” 左右军主将有些不太确信,但思绪片刻还是点点头。最后左军主将走向那顶军帐,挥手支开甲士,听见军帐内传来碎碎的声音。 “已经停留二天,杨熊此厮欲停多久。” “再驻留下去,吾恐缑氏坚持不住,赵将军的计划破灭。” “那怎么办,若是吾等威逼太近,恐其识破赵将军计策,大大不妙……” “嘘……休得乱言……此乃何处?” “哦,怪吾,自罚……自罚……” 左军主将犹豫片刻,伸出手掀帐入内。 此时杨熊的眼神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幽深狭长,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条幽深的小道处在巩县境内,与尸乡距离缑氏距离相差无几,亦就是此时相对赵贲军杨熊军距离缑氏较远。 幽深的小道蜿蜒而行,向东成弧形到达缑氏城东。 城东的楚军旗帜遮天蔽日,黄色的旗帜在瑞光的照耀下,如同滚动的麦浪,仿佛金秋提前来临,旗帜上的红色楚字更像是一朵朵火焰。 连绵不绝的旗帜中有一红底黑字的旗帜非常的显眼,上书一个大大的“周”字,正是周勃的将旗,旗后是一顶简易军帐,此时周勃正悠然的坐在里面,吹着悠扬的笛声。 笛声悠扬,久久不散,周勃放下竹笛,看向身旁二将,询问,“丁义,杨熊军现在何处?” 身穿甲胄的丁义立刻回道,“禀将军,现滞留在巩县境内。” 言毕,周勃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赵贲和杨熊这是在互相推脱,一个比一个精,可惜二人遇上吾周勃,加上敬伯兄,此次若收网,定能收条大鱼。” 身后的二将以笑附和,“尚需谨慎。” 周勃点头,看向另一将,“武儒,赵贲现至何处?” 武儒身材雄壮,一身的甲胄竟然要撑爆,“禀将军,赵贲仅行二里便滞不前,此人被吾军打怕,学贼矣。”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个插曲 武儒言毕,眉宇间竟有一丝愁容,被周勃看在眼里,周勃笑道,“再鸡贼之人亦难免不为粟而铤而走险,多撒些粟,不信鸡禽不来觅食。” 周勃之言令武儒的忧色一扫而光,他看周勃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宽慰许多,此刻的他和丁义一样在担忧若杨熊和赵奔真的合军来击,楚军危矣。 如今看来倒真的在一步步沿着周勃的构想在走,大的方向在沿着刘季设想的方向在走,刘季设想的大网在由其麾下的大将在一步步张开,如今便等着赵贲、杨熊向网内走。 武儒道,“末将和丁义便是一把把刀,随时听候将军命令,将这只觅食的公鸡给宰杀。” 言毕,三人开怀大笑,周勃更表示要吹奏一首杀鸡曲。 笑容慢慢消失后,周勃道,“如何将栗撒的更多,位置更诱人,二位可有高见?” 二人忽视一眼,丁义正欲开口,忽闻帐外甲士报曰:“将军,有缑氏使者进见。” 丁义、武儒诧异,周勃脸上亦露出意外之色,“使者?此倒是意外之举,命其进帐,吾倒要看看缑氏令在耍什么花样。” 周勃欲示意丁义、武儒回避,但武儒却道,“楚军正在攻城,此时来使者必定有诈,让末将在此护卫,以防不测。” 丁义似乎亦觉得不妥,道,“将军,武儒所言甚是,不可不防。” 周勃眼珠流转,随即点点头,“然也,武儒警戒,丁义督军,以防秦军趁机作乱。” 两人领命,“诺。” 缑氏使者进得大帐,见武儒怒目而视,竟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这让周勃有些放松警惕,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丝敖气。 在猴氏使者入帐的一刻,周勃注意到使者身旁的一个壮士,目运精光,隐隐泛有一丝杀气,但转瞬即逝。 周勃脸色冷若冰霜,“两军正在交战,不知贵使来此何干?” 使者是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一脸的谦卑模样,“在下来此不为别的,只为己身,在下仰慕将军威名……” 一番恭维之话直接被周勃身旁的武儒打断,“有话直言,有屁快放,废语连篇,周将军没空听汝唠叨。” 使者连连称是,“在下知晓将军不日便能破城,缑氏令意欲固守,此乃螳臂当车,在下愿破城之后将军能饶在下一命,若能庇护族人周全,那么这些…” 说着使者便命身旁的壮士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一个个透着墨香的帛画和竹简,壮士正欲上前,武儒警惕的伸手制止,“且慢” 使者脸色闪过一丝晕白,这名壮士身子微微一抖,只听使者笑道,“莫非将军不信在下,在下乃缑氏豪族门人,不愿家族产业因缑氏令的狂妄而断送。” 使者尽量说的很轻松,慢慢的那名壮士微微颤抖的双腿不再抖动,但此壮士捧着包裹的手依旧微微在抖,虽然幅度很小然依旧被周勃看在眼里。 武儒叫住这名壮士后,便欲上前将包裹接过来,周勃忽然起身笑呵呵的,摆手示意武儒暂且退下。 周勃一步步慢慢靠近这名壮士,眼睛盯着这名壮士,这名壮士脸上微红,颤颤巍巍道,“将军此乃家主收藏的…” 使者见壮士言语有恙,便立刻接话道,“家主历经四代所收藏的珍宝,在不识者眼中自然不如黄金百斤,但若在将军这种喜爱书画琴乐之士眼中,那自然不同。” 周勃依旧在靠近,在距离壮士只有十步之遥时,他猛然发觉此壮士的气息骤然发生变化,原本的唯唯诺诺,颤颤巍巍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狼目炯炯有神的盯向周勃。 忽然壮士左手托着包裹,右手腾出,从包裹内抽出一把短剑,剑光一闪便刺向周勃,由于距离很近,壮士断定可一击必中。 此一幕发生的太快,武儒一脸的惊愕,并带有一股的后悔之意,立即迈开步法,纵身一跃,几乎是用身子扑上去。 使者看到此幕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觉得此举若能刺杀一员攻城主将,那么攻城之军便能不攻自破。 可说时迟那时快,周勃居然小腿筋骨发力,脚尖点地,身子轻轻一转,竟然轻轻松松的躲过壮士的致命一击。 周勃这一切完成的如此顺理成章,仿佛事先已经预料到此壮士会袭击,故而走至距离壮士尚有十步之遥时竟很自然的转身,看起来如此的自然。 自然的令壮士震惊。 就是这一瞬间,一直警戒的武儒已经扑到壮士身旁,人在空中时已经将背后的双棍抽出。 砰!砰! 一声是黑棍和短剑碰撞的声音,另一声是黑棍与壮士头颅相撞的声音。 不得不言,人类的头颅真的坚固,武儒的双棍黝黑如墨,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打的壮士脑袋七窍流血,头颅依旧完好无损。 壮当场倒地,一命呜呼,适才犹自幻想刺杀周勃后便能立大功的使者,此刻完全瘫痪在地上,执行这个刺杀任务他本就没想着活着走出军帐。为的是为族人,为后代挣个未来。 可是当形式逆转,死亡笼罩时,使者的身体还是很本能的痉挛,瘫痪,倒在地上,他意识到终究还是怕死。 缑氏城东的楚军阵营中忽然起一阵慌乱,旗帜如同遭遇强风一般乱倒,周勃遇刺的消息快速传开。 城南的楚车阵营中则是稳如泰山,黄色的旗帜如麦浪一般迎风抚动,一个人影匆匆走进一顶军帐,军帐内的刘季见到萧何的神情,一直紧绷的神情总算舒缓些。 刘季笑道,“攻城前线可有捷报?” 萧何摇摇头,“沛公,广野君已寻到…” 什么? 刘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的一下他从长案前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 萧何早就料到刘季会有如此反应,但绝未想到刘季反应会如此之大。 刘季道,“先生在何处?” 话音未落,刘季已经冲出帐外,远远的便看到一辆车驾自辕门驶来,车驾旁有三将引兵护卫,骑马走在前面的一人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正是奚涓。 右边是靳强,左边是沛嘉。 看着三人安然无恙,尤其是靳强,这让刘季的笑容更加舒展。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诱饵少乎 车驾入辕门不久便停下来,从车驾上走出一位灰发老者,虽是有些老态龙钟,醉意婆娑,但那双眼睛还是亮如星辰,不是郦食其还能是谁? 郦食其看到沛公出帐迎接,心中一暖,便躬身行礼,“郦生惭愧,有负沛公重托,险些连累三位战将。” 言未毕郦食其便已经被刘季搀扶起,“先生乃纵横大家,乃吾刘邦的智囊,让先生涉险,乃刘邦之过,刘邦当向先生赔罪。” 闻言,郦食其直接热泪盈眶,万没想到一个戴罪之身居然受到如此礼遇,要知道劝降不成,差点害死几员战将不说,还令刘季的行军计划被打乱,故而郦食其自知有罪。 一路上郦食其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向刘季谢罪,如何面对刘季,更担心至此他郦食其之言刘季还会不会听。 也曾在想他郦食其会不会失去信任,可等见到刘季,这情景完全和他心中所想不同,郦食其食过的盐巴不少,见过的人堪比盐巴,如沛公这般心胸和谋略的,至少在他生命中绝无仅有。 郦食其眼睛湿润,“沛公,吕将军先行送郦生至此,其军整顿后不日便拔,如今应在驰往缑氏的途中。” 刘季道,“不忙,进帐再言。” 黄色帷幕、青铜顶的大帐内,刘季拉着郦食其的手向长案前走去,“快讲讲,究竟发生何事?” 郦食其这才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原来那天郦食其决定接受颍川郡守的投降,准备乘坐刘季的车驾,以武安侯的使者身份接见郡守,可是途中靳强觉得不妥。 在靳强至城门前很快发现异样,城头上原本的守军士卒不见,这个时候靳强便觉得翁城内必然有变,坚持让郦食其弃车而骑战马,以兵卒的妆容进城,若变可保命,若无外,再行接见郡守。 故而当箭楼上的巨石轰砸下来,将车驾砸碎,郦食其却捡回一条命,发觉此乃诈降后,三位战将立刻护卫郦食其向城内野林奔去。 退去军服,换上布衣,隐藏在一户自由民家里,这才逃过一劫,等待楚军攻破颍阳因全城皆兵,吕泽大肆杀戮城中之民,郦食其及时赶到军营制止。 等到郦食其讲完,刘季大怒,斥责吕泽屠城,他刘季虽言全城皆兵各个该死,拿起兵器便是敌人,放下兵器走进田野才是民,然而此有前提。 先礼之,再诏之,再并之,最后才是击之,更何况是颍阳之民。 训斥之完,刘季并没有继续在此问题上纠缠,而是开始询问攻城进度,不问还好,一问刘季大吃一惊,“混账,怎不早言!” 时常挂着笑容的刘季立刻浮现担忧之色,只是不知道是担忧周勃安危,还是担忧若不能及时拿下缑氏是否影响他阻止司马卬渡河人关。 刘季急切,言辞凌厉,“勃可安好?” 吓得传言的斥候不敢言语,一旁的萧何急忙开口,“周勃安好,刺客已被武儒打杀。” 此言让刘季长舒一口气,在场的所有人皆感到刘季对麾下诸军吏的关爱。 刘交补充道,“周将军询问是否借此机会鼓舞士气向缑氏城发动真的攻击,由佯攻真的转为攻城,让郦将军协助拔城?” 刘季微微颔首,捋着胡须思考,“这个赵贲,还有杨熊,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拾起头,刘季看向曹参,“敬伯,如何让赵、杨二人入网,可有高见?网虽然撒的大,但猎物不入网,为之奈何?” 曹参略微沉思,“沛公,赵贲、杨熊皆曾被楚军大败,心有畏惧,若无巨大诱惑,此二人皆不敢向前,皆为坐山观虎斗,期盼楚军在攻城时受到损失。” 刘季亦明白一个被打怕的人若没明显的优势,绝不敢再轻易出手,“杨、赵二人现在何处?” 曹参道,“杨熊至巩县便停止不前,赵贲目前据斥候回报,在缑氏与尸乡中间,似乎在等着杨熊先与吾楚军厮拼。” 刘季脸上浮现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赵、杨二人兵力合起来远超吾军,然二人各有心思,迫于形式压力而不得不联手,不足为惧,当务之急乃吾军如何尽快解决此战。” 刘季问计曹参,“敬伯,当如何给诱饵,给多少此二人才能入网?” 曹参看向身旁的文吏武将,“沛公,参以为当示弱,将脊背交子秦军,即主动将不穿甲胄的脊背撞向秦军的刀尖,不信赵、杨二人还能控制住刀柄。” 刘季眼睛一亮,“何解,愿闻其详细。” 曹参弯下腰,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暂且不考虑吕将军,吾军兵力共万余,攻城六千,分六千精兵主动出击杨熊军,诈败,拖住杨熊,仅有三千精兵留守本营,赵贲若见楚军接连战败,攻城之军处于焦灼状,本营空虚,其定会断定有机可趁,且恐杨熊独占头功,定会进军来战。 到时诈败之军可由灌婴分引三千铁骑绕过主战场,抄小路,火速至尸乡北,将赵贲老窝端掉。赵贲便成无源之水。” 曹参话音落地,刘季陷入沉思,军帐内一片鸦雀无声,须臾,刘季环视帐内,“诸将以为如何?” 一身甲胄的灌婴开口道,“末将以为大营留守兵力太少,恐遭突袭,太过危险。” 灌婴开口后,卢绾、樊哙、夏侯婴亦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尤其卢绾反对比较强烈,“沛公乃三军主帅不可有失,此举太过危险。” 看着诸将争执,刘季反而露出笑容,他感觉机会来临,如果麾下将领皆以为危险,那么秦军自然亦是如此想法。 刘季走到诸军吏中间,转向曹参,“如此诱饵少乎?” 闻言,曹参微惊,当他道出此险计时仔细思虑亦觉不妥,毕竟使沛公陷入险地,等于拿刘季做诱饵,万一有失,代价很大,可如今刘季却道出一句令曹参心下大定的声音。 曹参道,“若设下此诱饵,一网可得两条大鱼,亦可迅速逼近平阴,逼退司马卬。” 刘季道,“善,就以敬伯之计,迅速收网。” 卢绾一脸的焦急,“沛公,不可,沛公不可,此计太过危险。” 樊哙见刘季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劝,而是开口提出一条建议,“若行此计,哙必须留护沛公在侧。”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为何拦吾 四月份的春天,百花齐放,春风飘香,溪水潺潺,但如此美景却暗藏杀机,乒乒乓乓的厮杀声伴随百花之香传来。 令人沉醉花香中却汗毛不禁倒立,这声音传自缑氏城下,一场更加激烈的攻城战开始打响。 从午时一直打到酉时,中间打打停停,此刻的城中已经兵少粮尽,当夜幕降临一匹马自城中悄然而出,捡小路向西北而去。 在距城西北半日路程的地方,一支秦军驻扎在此,小溪旁的赵贲静静的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辰,逼着双眼颇为享受,已经有几名士卒来到身旁传话,皆被其打发。 忽然赵贲眉头一皱,因为他又听到脚步声,“稍安无奈,急甚?” “缑氏城支撑不住,且据斥候言杨熊军遭遇偷袭,竟然被其转败为胜,正追北逐寇,若是头功被其抢去,岂非……” 这道声音直接令赵贲忽的从草地上跃起,见是裨将前来,“不过半日,竟如此巨变?” 裨将道,“不仅如此还有一点末将不明,刘邦遣兵去攻城,又分兵远袭杨熊,却不分兵抵御将军,仅有三千兵马留守本营,如同脊背交予猎人,实在不明其为何意?” 赵贲没有去在意裨将后面的言语,还在回味前面一句,“杨熊大败贼寇?” 裨将点点头。 赵贲不解,“与杨熊交战之将何人?” 裨将道,“据斥候回禀,引兵之将为沛嘉。” 听闻沛嘉二字,赵贲哈哈大笑,“如此狡猾之人,居然出现用将失误,此将智勇皆不敌杨熊,焉能不败,哈哈……适才…汝言…刘邦留多少兵在本营?” 裨将回道,“三千精锐。” 赵贲又是一阵大笑,“三千……怎能抵吾三万大军,刘邦贼子,汝死定矣,传吾军令……” 裨将见赵贲欲下达军令,着急,“将军,且慢……” 赵贲疑惑,“怎么,汝谏吾等,吾耐心等待,此时莫非最佳时机?” 裨将点头,“刘邦狡猾,诡计多端,如此行事,将军不觉奇怪乎?” 赵贲不解,“何处怪异?” 裨将分析道,“刘邦此人思维缜密,反应灵敏,果断而又圆滑,如此精明之人岂能不知如此行事巨大的风险,将军引兵援助缑氏,刘邦不会不知,岂会没有防备。 既会防备将军,为何又偏偏不留兵力防备将军,而是仅留三千兵马驻守本营,倘若吾三万大军袭击,焉能不败,岂能活命,刘邦断不会冒此险,定有隐藏的后手没有漏出来,将军还需再耐心等待。” 赵贲有些不悦,“等,还要等?再等杨熊将杀入刘邦本营,活捉刘邦矣,大功岂不完全落入杨熊。” 裨将道,“将军可曾想过,若是杨熊追败贼至刘邦营,攻城之军立刻回击,前后夹击,那周勃乃刘邦的一员大将,被刘邦誉为麒麟将之一,骁勇善战,最善骑射,若如此,杨熊还能建功否?” 情绪有些激动的赵贲,听闻此言,陷入思虑,立刻安静下来,“不会,若攻城之军突然撤军,缑氏守军突然从背后袭击,周勃军岂不溃败?” 裨将却道,“缑氏经过几次猛烈的攻城,守军已被郦商、周勃联合消灭不少,兵力已经不及郦商、周勃二军,出城亦是送死,即便出城,仅有郦商一军便能遏制住,无法阻止周勃军回击,此乃诱饵之计。” 赵贲陷入沉思,在草地上来回踱步,眼神在身旁的花朵间游走,看着一只蝴蝶在各个花朵前来回飞跃,忽然他眼睛一亮,“即便如此,杨熊军亦能牵制住刘邦的大军,定会全力以赴,到时吾引三万秦军杀入,刘邦断不可抵挡,同样可灭刘邦老贼。” 裨将依旧欲开口规劝,赵贲挥手示意裨将无需多言,“此乃袭击刘邦最佳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将者岂能畏手畏脚,传吾军令立刻开拔。” 见赵贲立功心切,恐被杨熊抢功,四匹马恐难拉回,便提醒道,“将军,吾军本营在尸乡之北,且有粮草囤积,兵力仅有四千,将军不妨调兵增援,巩固本营再行军不迟。” 裨将之言令一名校尉冷笑,耻笑其莫非被刘贼打怕,“刘邦已无多余兵力,岂会分身袭击吾大秦本营,多留无意,不如全力一击,待捉到贼首刘邦,本营即便丢失又能如何?” 赵贲拍拍裨将的肩膀,“校尉所言甚是,不可过于思虑,易成前怕狼后怕虎也。” 在赵贲的命令之下,大军熄灭篝火,收拾釜薪,匆匆拔营。在其东方,缑氏城东北方向,则是战马嘶鸣,杀声阵阵。 杨熊持杨氏矛纵马与沛嘉战在一起,战马上的沛嘉已经是大汗淋漓,手中的长枪几欲脱手,险象环生。 杨熊大喜,心中冷哼一声,“和曹参、周勃差远矣,汝亦欲拦吾……天大的笑话。”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二将战的酣畅淋漓,杨熊一勒马缰,马头忽然调转,战马的后蹄忽然抬高,冷不丁的踢中沛嘉的战马之腹,沛嘉马痛,前蹄腾空,不断嘶鸣,险些将沛嘉摔下马去。 于此同时杨熊忽然腾空,将身子翻转,面朝马尾,却正好面对即将被摔下战马的沛嘉,轮起长矛欲刺沛嘉。 远处隐藏在黑暗中,密林内的一将面楼忧色,眼见沛嘉遇险,他将蚕丝枪抓在手里,握的更紧,手臂颤抖,但最后还是慢慢放下。 此将正是灌婴,心中焦急,“不可,若此时杀出,计策必破,将前功尽弃。” 灌婴心中在煎熬,若不杀出,沛嘉可能被斩杀,将若被杀,楚军就危险,虽然此路有他这个真正的主将在隐藏,但世事难料,胜败未可知,他能否力挽狂澜,不可知。 出发之前,刘季特地吩咐过,不求战胜,只需拖住杨熊,要保存兵力,这点家底不是耗在杨熊这,而要用来绝河津,阻止司马卬。 是否会与司马卬有一场恶战,一切未知,刘季不得不最好准备,在刘季看来关中王他必取之,其余人不能染指,自然包括司马卬。 司马卬可是曾经赵王武臣的别将,实力不弱,刘季早已做好大战的准备,故而命灌婴、沛嘉只是拖住杨熊,灌婴更是有其他重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忍则乱 就在灌婴思虑是否出战时,却见沛嘉牵着马缰的左手松开,两手一起轮动长枪。 噌的一声,长枪插入大地,借助长枪沛嘉居然发动发动臂力,让身体腾空而起,离开马背,身子与长枪已经垂直。 此幕不仅令杨熊尖啸而来的长矛落空,更让灌婴惊喜,他没想到这沛嘉谋略虽然平庸,但武艺却是超群。 沛嘉坐下的马匹瞬间没有沛嘉坐下之力时,瞬间灵活度提高,借助这一踢之力居然摆动马尾,身子顺力扭动,居然向一旁的大树靠去。 借助大树的反震之力,此匹战马居然安然落地,而在空中借助长枪画圈的沛嘉顺势再次跨上战马,抽出长枪,大喊,“撤!” 鸣金退兵,沛嘉引兵向缑氏撤退,杨熊打的畅快,哈哈大笑,“连败之辱,今日定要其加倍偿还,追!” 左军主将却提醒杨熊,“将军,小心有诈。” 此时的杨熊已经听不进去,多次战败的憋屈和羞辱今日仿佛一下喷决而出,他要复仇,他要雪耻,“斥候回报,刘邦已无兵力设伏,趁其兵力分散不各个击破,更待何时?” 言未落地,便已纵马追击,慌的右军主将急忙追上,“将军,楚贼一向骁勇,败的蹊跷,此去恐遭调虎离山之计。” 两马齐头并进,杨熊不解,“何意?” 右军主将则道,“末将接到消息,赵贲已引兵杀向刘邦本营,将军不如直奔刘邦本营与其合力破贼,争取夺得头功。。” 杨熊想都未想答道,“本将不愿与其合军,待吾斩杀贼将沛嘉,再去收取刘邦老儿。” 左军主将已经跟上,亦劝道,“将军即便不愿与其合力,亦可直插刘邦本营,待到两虎斗的两败俱伤,将军一击可灭贼,建立奇功。” 三马参差不齐,但大致在一条线上飞奔,杨熊想起之前的惨败,开口道,“赵贲欲以吾为棋子,吾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赐吾破贼之机,若不受非祥。勿需多言,随吾杀敌!” 看着杨熊军消失在夜幕中,灌婴的眼睛变得更亮,他慢慢的从花草中走出,眼睛静静的看向杨熊军消失的方向,趴在地上静静的听闻片刻,站起身,挥挥手。 原本没人的草木开始晃动,一道道人影在黑夜里出现,借助繁星之光可见一支军队慢慢聚拢成形。 …… 繁华的洛阳之东,尸乡之北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星,气势如虹,可旗帜下的秦兵数量却并不多。 四个千夫长和一名都尉正在帐内饮酒,里面却传出怨愤之音。 “咱大秦以军功获爵,无上阵杀敌的机会,如何获爵?” “汝已是千夫长,难道欲取代兄长,为都尉!” “此言不可乱讲,非取代,兄弟几个立功亦是咱兄长立功,到时兄长迁为将军,吾等跟着鸡犬升天而已。” “小弟无大志,一个小小千夫长足以,然旗下几个弟兄还需要爵位换地娶女人。” 四个千夫长滔滔不绝,最后见骑都尉一直没言语,声音便稀稀拉拉的,最终消失,变成沉默。 长案前的黑脸都尉一直没言语,因为肤色的原因亦看不出是阴沉似水,还是面无表情。 其中一名千夫长向黑脸都尉请教,“兄长,兄弟几个一直无仗可打,如何是好?” 黑脸都尉终于开口道,“赵将军临行之前,曾对吾等有令,守好粮仓便是大功,上阵杀敌虽能建功,但有生命之忧,兄弟几个何必急于上阵杀敌。” 四个千夫长,三个皆心中不悦,都尉饮下一爵酒,正欲开口结束这次酒会,忽闻号角呜呜响起。 五人皆面色一微变,黑脸都尉眉头一皱,三个千夫长脸有喜色,剩余那个千夫长那是一脸的平静。 黑脸都尉笑道,“如诸位所愿,有仗可打!” 话音未落,三个千夫长已经冲出军帐,拎着长矛,跨上战马便已经冲出辕门。 辕门外一将引精兵杀来,那将生的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深不可测,正是灌婴。 由于是深夜,视力范围有限,等到秦军三名千夫长率先冲出时,原本的气势立刻削去不少,只见灌婴身后的大军火把如满天星辰,密密麻麻,远处更有一条仿佛火巨龙一般在蠕动。 三名千夫长面面相觑,震惊,按照火把的数量依旧后面源源不断的还在蠕动,三人粗略的估算一下,少数七八千,兵力竟然是他们的两倍,不妙。 三人不敢贸然出战,便命斥候即刻前去打探来将何人,兵力多寡。 啪嗒声响起,几匹战马出辕门,一名千夫长回望见黑脸都尉提着长刀出辕门,后面跟着一名千夫长。 都尉道,“贼将何人?” 其中一名千夫长开口道,“乃楚贼来犯,将旗乃灌字,兵力估算约七千人。” 都尉笑道,“灌字,楚贼,莫非是刘邦的战将灌婴?” 这名千夫长显然不太肯定,“目前尚不确定。” 都尉远远的看着来犯之军,道,“楚地中敢战之军唯有刘邦和项籍,项籍正在赵地,此将定是刘邦麾下战将,既是刘邦军,何来如此兵力来劫粮仓,兵不厌诈。” 都尉此言虽未得到证实,却让三名千夫长惊慌的神情慢慢消散,体内立功欲望开始上涨,浑身战意开始弥散。 一位看似瘦弱的千夫长开口,“都尉之言,莫非指贼兵火把以虚掩实?” 都尉冷笑一声,指着前方的星辰般的火光道,“且看,那火把间距是否太过狭窄?” 先前千夫长被来势汹汹的楚军震慑住,满眼皆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和兵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如今经骑都尉之言提醒,这才注意到,的确不太正常。 三名千夫长脸上的谨慎之色消失,等到斥候飞马来报贼将果然为刘邦战将灌婴,而且兵力真的没预料到那么多,他们脸上的神情变为轻蔑,三人一起请命,“末将愿为先锋,斩杀贼将献于都尉。” 都尉见三名千夫长如此战意高昂,便鼓励道,“然,打退贼军,本将定会向赵将军为诸位请功。” 三名千夫长便持长矛带着立功念想,引兵纵马向灌婴军阵杀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猛将丁礼 灌婴沿小路悄然抵达尸乡之北,赵贲的粮草囤积地就在眼前,然灌婴并没有立刻发动袭击。 灌婴本欲给秦兵一个夜袭,但等引军至此后他发现并非如他所想,突袭难,此处并不适合突袭,寨深,兵多,且地势险要。 这下灌婴有些头痛,为的是突袭赵贲的粮仓,以求速战速决,故而仅带一日干粮,且军帐携带亦不足,为的便是利用骑兵的优势快速解决战斗。 跳下战马,灌婴便欲亲自探查秦军营寨地势,被戴野、丁礼制止,而派遣几个精壮善搏击之人悄悄潜入秦营。 灌婴正在思虑如何是好,若是秦兵出战,胜败未可知,戴野便建议灌婴趁夜以火把之数迷惑秦军,砍伐林中的细木,点燃,命人走动。如此可令秦军不敢轻举妄动,给楚军争取时间。 争取摸清秦军粮仓的时间。 丁礼疑惑,“灌将军,此计满秦不久,末将愿引一千轻骑寻突破口,先尝秦。” 灌婴亦觉此迷惑之计经不起推敲,最终还是要靠武力来解决,便对丁礼道,“万分小心。” 丁礼抱拳道,“灌将军放心,末将去也。” 丁礼刚提起他的化奉戟,便听闻斥候来报有三名秦将引兵杀来,丁礼目运精光,“来的巧,丁礼的化奉戟很久没饮秦将血。” 三名千夫长纵马杀向灌婴阵营,却远远看到有一将闪出,借助火把之光依稀可见此将铁树身,藤条臂,火云眸,面如山,棱角分明。 尤其那双火云眸望之令人畏惧,正是丁礼。 一名微胖的千夫长开口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本将不杀无名之辈。” 丁礼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的引军向前,马上的丁礼目光如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另一名看似瘦弱的千夫长大喊道,“可是贼将灌婴。” 丁礼笑道,“泥塑烂瓦之辈,不配与灌将军言语。” 这名看似瘦弱的千夫长大怒,“贼子,休得猖狂!” 话音未落,提着长矛便冲向丁礼,丁礼没有立刻迎上去,而是等到对方行至一箭之地时忽然勒紧马缰,拍马跃起。 两马交合,化奉戟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陨石,剁向这名千夫长。 矛如软蛇欲缠向丁礼。 矛与戟交锋,仅仅一个回合便已见胜负。 战马还在奔腾,这名看似瘦弱的千夫长噗通一声摔下马去战马却奔入阵营内,被擒住。 微胖的千夫长与战死的千夫长情同手足,大怒,“敢杀吾兄弟,拿命来。” 丁礼并未答话,纵马与之战在一起。 丁礼舞动奉化戟磕向对方,微胖千夫长果然有两下子,只见火光四射,已交手一个回合,丁礼发觉对方力气大如牛,居然接住自己一戟。 微胖千夫长亦觉震惊,暗叹此将竟然有撼山之力,便发动臂力震动长矛,巨大的力量传入矛杆上,手臂没有大的摆动,但长矛的前半部如同蛇尾一般摆动,快速的横刺丁礼的脖颈。 丁礼却不慌不忙,变磕为斜勒,丝毫没有理会那看似致命的横刺。 微胖千夫长没曾料到,丁礼没有去挡架,而是快速的变成斜勒,反而勒向他的喉咙,震惊,欲回防依然来不及,便欲同归于尽的打法来逼退这一击,继续摆动长矛横刺而去。 丁礼没有停止自己的斜勒,更未理会那横刺,仅仅一个呼吸,便看到一朵血花飘起,在繁星之下如此的凄美。 二个回合丁礼斩杀第二名千夫长,此千夫长的横刺因为其摔下战马而变换方向,擦着丁礼的脖颈划过,斩下一缕头发,丁礼震惊。 好险,不仅丁礼很多人皆很在意发肤,微胖千夫长的这一刺让丁礼不敢大意与最后一名千夫长的大战。 不过接下来令丁礼大跌眼球的是最后这名千夫长见两位战场兄弟皆被斩杀,心中畏惧,居然拨转马头向营寨奔回,完全不顾还在愣神的数百秦兵。 丁礼见状,便引百余骑追击。 此数百秦兵还未反应回来,便被丁礼的化奉戟杀的落荒而逃,皆被后面楚骑追上砍杀。 可谓将怂怂一窝。 丁礼纵马追杀这名魁伟的千夫长。站在辕门观战的骑都尉见来将的武艺如此超群,在片刻时间便斩杀两名千夫长,心中骇然,知晓这次遇见狠茶。 见其使用的武器乃戟,骑都尉料到此将并未此次引兵主将灌婴,若是两将合力冲杀,他骑都尉没把握获胜,便拨转马头,回寨,“速速回营,关闭寨门,没本将命令,不可出战,违令者,斩!” 这名身材魁伟的千夫长见都尉回寨,寨门缓缓关闭,大惊,喊道,“将军,勿关寨门……” 可惜后面的话,他并未完全道出,噗通一声便滚下战马。 此过程看似漫长而复杂,其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名抱着立功念想的千夫长便一命呜呼。 丁礼不顾自身安危直冲秦即将关闭的寨门,眼看仅有一箭之遥,夜空中忽然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丁礼暗叫不妙,立刻拨马欲回,却见数百支弩箭射来。 丁礼舞动化奉戟挡架,一杆长戟竟然被其舞动的如一面铁盾,将弩箭拦下来,战马折回,躲过此等强弩之末的箭簇。 弓箭仅仅一波,便不再有第二波,幸亏秦兵仅仅为击退丁礼,并未弓弩手冲出。 斩杀数百秦兵的楚骑亦和丁礼回合,丁礼引兵开始在四周寻找突破口。 秦营内,仅剩的那名千夫长依旧不愿接受三名好兄弟战死的结果。 秦都尉叹道,“三名千夫长,一盏茶的便被斩杀乎?” 秦骑都尉亦不敢相信,“此乃贼将太猛,还是秦将轻敌?” 仅剩的一名千夫长惊魂未定,开口道,“非三兄弟轻敌,乃贼将太过刚猛,吾自知不敌。” 骑都尉道,“既如此,从今日起只可固守,不可出战,设法除掉那名贼将再做打算。” 言毕,骑都尉对仅有的千夫长道,“快查探,此将为何人,有何弱点?” 千夫长领命,便立刻吩咐下去,暂且不提,单表丁礼。 丁礼引百余骑在秦粮仓周围飞奔一圈,寻找突破口。 楚骑阵营内,灌婴陷入沉思,戴野正在向灌婴讲述丁礼回报的讯息,“丁礼仅发现秦营寨西北处有一深泽,那里秦兵防守薄弱,其余未曾找到突破口。” 第三百九十九章 陷入绝境 灌婴淡淡道,“连斩三名秦千夫长,竟吓得秦兵坚守不出。” 戴野亦觉得初战虽胜,但形式更加严峻,“期间丁礼几次索战,秦兵皆不出,若秦兵固守,形势不妙。” 灌婴赞道,“丁礼真乃猛将也。” 赞叹丁礼之后,灌婴眉头紧皱,和戴野有相同之感,秦兵一直坚守不出,的确非常危险,毕竟为奔袭仅带一日干粮,为的是快速解决秦军粮仓,为刘季大军大破赵贲创造有利条件。 灌婴来回踱步,心中不免慢慢有些着急,忽然他脑海里闪出一个不太成熟的画面,亦是被人用过千百次的计策,“戴兄,斩杀的秦兵是否尚未做处理?” 戴野不明所以,点点头,“将军,此意……” 灌婴道,“老办法,着秦甲胄,于混乱中混入营寨,内应外合焚烧粮草。” 戴野猜到此一幕,“如何能让秦军出战,于混乱中混入?” 灌婴道,“吾自有办法令秦兵不得不出战,此次要劳烦戴兄假扮秦军。” 戴野抱拳道,“将军放心,野立刻去办。” 戴野转身欲离开,灌婴立刻补充道,“唤丁礼回来,商议破秦之计。” 戴野道,“诺。” 丁礼纵马而回,入帐,见礼。 灌婴赞道,“连斩秦三名千夫长,丁弟真乃猛将也,来,饮下此酒,祝贺丁弟凯旋而归。” 丁礼脸上微红,“末将惭愧,未曾考虑周全,致使秦龟缩不出。” 灌婴笑道,“欲龟缩不出,休想,此次唤丁礼回营,便是商议此事,定能让秦急于出寨。” …… 夜依旧静悄悄,虫叫很有节奏的叫着。 秦营内依旧开始响起起此彼伏的呼噜声,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急促而重。 都尉帐内响起一道极不耐烦的声音,“何事如此之急,不能明日再报?” 帐外之音颤颤巍巍,声音中的焦急状不掩自溢,“都尉,大事不妙,赵将军夫人仙居被贼兵围困。” “什么?” 帐内灯光亮起,一道人影映照在军帐上,这道人影快速穿衣,走出营帐。 走出的都尉已经是甲胄在身,“赵将军夫人仙居如此隐秘,又无兵力把守,贼兵如何知晓其住所?” 来回报者是名千夫长,满脸的焦急,“末将不知贼兵如何得知,只探知灌婴一直在营中未出现,连斩吾大秦三名千夫长姓丁名礼,营中事务一切有名为戴野之人打理。末将推测赵将将夫人仙居定是灌婴亲自寻觅到。” 都尉脸上浮现一脸厌恶的表情,“可恶,着实可恶!不敢与本都尉正面厮杀,竟搞些偷偷摸摸的东西。快,立刻备马出城!” 千夫长又是一脸的迷惑,“都尉,不如命末将前去,此大营还需都尉镇守,若此为贼兵之计,途中有伏击,末将应对即刻。” 都尉有些不耐烦,“啰嗦什么,快去备马,本将必须亲自前去,否则有个闪失,赵将军会扒吾等皮不可!” 仅剩的这名千夫长虽然武艺不精,但头脑灵活,吞吞吐吐,“可是……可是……” 都尉怒道,“可是什么,还不快备马!” 千夫长领命,“诺!” 千夫长刚转身,便听到都尉叫住自己。 都尉,“稍等,此处有汝坐镇,吾若不回,不可出战,违令者斩!” 千夫长领命奔跑而去。 都尉怒道,“可恶!灌婴贼子,吾定斩汝!” …… 缑氏城外黑色的旌旗如乌云般向楚军压来,与黄色的浪潮碰撞在一起,惨烈之战已经是第四波。 楚军本营内,刘季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却显得有些干干的,卢绾、萧何、郦食其、周苛、陆贾等文吏脸上皆是一脸焦急。 尤其卢绾依旧第三次向刘季进言,“沛公……刘兄,樊哙、郦商等诸将快顶不住矣,是否调灌婴回救?” 刘季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然却平静异常,他没有理会卢绾的焦急,依旧是低头沉思不语,忽然他抬头看向曹参,见曹参依旧是平静如常,没有见到一丝慌乱。 曹参作为这次撒网的捕猎主手,表现的神情令刘季非常的欣慰,若是此战的总指挥曹参若是慌乱,那就真的危险。 刘季询问曹参,“敬伯,以为如何?” 曹参神情平静,“沛公,参亲自督战,相信还能再坚持一两个时辰,斥候来报,灌婴已经抵达赵贲粮仓处,初战已胜。” 话音刚落,曹参便欲转身知前线督战。 刘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叫住曹参,“敬伯,吕将军现至何处?” 曹参道,“已至阳城。” 刘季轻声自语道,“才至阳城,即便快马加鞭亦来不及。” 郦食其此刻见刘季一缕愁意上眉梢,便开口道,“沛公,不如让郦生去和赵贲谈判,假意求和,拖延时间。” 刘季摆摆手,“不可,赵贲亲率三万大军,此为雪耻而来,绝无言和之意,若去恐先生有性命之忧。” 郦食其和陆贾便对望一眼,不再言语,他们皆知此刻嘴皮子起不到很大作用,需要靠戈矛弓弩回应。 刘季对还在原地的曹参道,“敬伯,先去督战,兵力不足之事邦自有计策。” 实则刘季根本没有计策,此时吕泽军赶不回,赵贲军又攻势甚急,周勃那边又在牵制缑氏守军,实在能调动的人马只有这三千守卫本营的精锐。 刘季陷入困境,他感觉此次的困境比雍齿背叛自己那次还难,若输便满盘皆输,关中王彻底与他无缘,故而刘季心中自知他输不起。 此刻的赵贲抓住此机会定是死咬不放,该如何做,这个时候他下意识道,“若是子房在,幸甚!” 子房,张子房,在这一刻刘季浑身打一个激灵,没错,入韩地后他便知晓张良协助韩王成攻略城池,此刻正在轘辕,若是向韩王借兵,岂不迎刃而解。 刘季眼睛一亮,心中忽然变得很畅快,本来心中如堵着一块石般,此刻已经消失无踪。 刘季立刻对郦食其道,“广野君。” 郦食其立刻应道,“郦生在。” 刘季道,“先生与陆贾二人一同向韩王成借兵,相约共同破秦,带上这个,去见张子房。” 郦食其和陆贾异口同声,“诺!” 陆贾接过信物,见乃一块入手温润的翠玉。 第四百章 又见张良 细看此玉,玉石上雕刻着麒麟,栩栩如生,陆贾拿着此物,郦食其和陆贾正预备离开时,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如骤雨。 刘季与诸军吏望去,只见一将纵马而来,见是靳强飞身下马。 刘季心里猛然一揪,靳强亲自纵马而来定有大事、紧要事。 见靳强欲先行礼再言语,便道,“无需多礼,先言事。” 靳强缓口气道,“韩王引兵来助。” 刘季简直不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才想到欲向张良请兵,向韩王借兵,韩王成能成为韩王,全仰仗张良,更是依靠张良的计策和手下的拿点兵马在韩地游兵于颍川。 故而张良在韩王成那里的分量可想而知,张良若答应出兵相助刘季,那么韩王成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刘季一直没有开口。 刘季知晓此刻的张良正在辅佐韩王,欲实现自己的抱负后再来相助他刘季,韩王兵马亦是捉襟见肘,故而刘季不好意思向韩王开口。 此刻居然韩王引兵亲自来助,这怎能不让刘季开心。 原来在刘季攻略城城池至缑氏时,张良知晓后立刻进见韩王。 张良对韩王道,“良随吾王东征西讨,攻下数城秦辄复取之,非臣与吾王不努力,无奈兵微将寡,臣闻武安侯入韩地。武安侯人皆以为长者,颇具狭义,吾王不如向其借兵,得其助而平定韩地。” 武安侯,韩王成并未见过,但是却早有听闻,当韩成被张良从民间寻出立为韩王,韩成比较感恩,从张良的口中早早得知沛公刘季比较仗义。 故而当韩王成与张良在攻略韩地时被杨熊打的逃窜,弃城向颍川郡逃,韩王成惧怕,被立为韩王的兴奋渐渐消失,只剩下恐惧,成为秦打击反叛者的靶子所带来的恐惧。 张良心中亦有恐惧,他自然不希望抱负未实现而身首异处,与韩王成一同向颍川而逃,奈何杨熊派秦司马穷追猛打,张良等狼狈至极。 狼狈之下,张良曾一度想难道他刺杀秦皇不成,今日反秦又失败身死?就在他有些灰心丧气时,张良奇怪的发现秦司马不再追击,就差一点点就可将他和韩王成一同灭掉,可世事就这么奇妙。 在颍川郡落脚后,张良遣人打听才知乃刘季西进与杨熊大战,杨熊战不利,立刻回调秦司马,即便如此依旧被刘季军打的大败,秦司马和御史更被刘季麾下大将曹参俘虏。 此消息乃天大的好消息,张良自然将此好消息与韩王成分享,韩王成听闻后,叹息道,“不曾想沛公与寡人素未谋面,却救寡人一命。” 至此韩王成便记住沛公刘季,心中感念,虽为间接原因,但结果相同。 此刻的韩王成再次听张良提到刘季,韩王无一丝反感,更没因张良身在韩营,心却在刘季那里而生气,他自己这一年来随张良东征西讨,一直无进展,心亦疲惫,听闻张良言可请刘季助己夺韩地,内心大喜。 韩王成心喜,但面上不愿表露太多,以免被诸将笑话,强压内心之情,道,“武安侯与寡人非亲沾故,武安侯肯助否?寡人又当如何报之。” 张良见韩王愿与刘季合力,名为借兵实则各取所需,互相帮助,扬长补短,“武安侯刘邦现困于缑氏,又有秦将赵贲和杨熊纠缠,正处于危机时刻,吾王若此时施以援手,与其合力击秦,退敌后武安侯定感念吾王,作为酬谢,由臣可向武安侯请兵助吾王定韩地……” 韩王成未等张良话音落地便喜不自胜,“善!” 言毕,韩王见张良话意犹未尽,示意张良继续,“申徒请讲,一切按申徒之言办。” 张良继续道,“若楚武安侯助吾王定韩地,臣愿代吾王向武安侯答谢。” 此言说的韩成热泪盈眶,就差嚎啕大哭,等于张良替韩王借兵定韩地,欠下的债张良再替他还,如此恩情恐兄弟父母不过如此,甚至不如,故而韩王成心中感激,便同意亲自随张良去助刘季击秦。 杨熊,韩王成记忆深刻,曾经他攻略韩地时被杨熊打的逃窜,幸杨熊与刘季交上手,他韩王成才得以喘息。 因此韩王成对刘季怀有感激之情,此行名为助刘季,实则有求于刘季,故而他随张良一同引兵来助。 刘季听靳强言韩王成引兵来助,他大喜,喜的不是有韩兵来助,胜算多一份,喜的是可再次见到张良。 以刘季敏锐的觉察度,他断定韩王来助定是张良之为,刘季内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无法完全掩饰,“快,请!” 一进辕门,刘季便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一身蓝衣,长相俊秀,眸如清泉,筋如竹,骨如松,行走中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仪态,真是张良。 许久未见张良,此刻见到张良,刘季脚下的步子不近加快许多。 张良见到刘季,立刻行礼参拜,“良见过沛公。” 刘季回礼,“子房,近年未曾相见……可还好……” 刘季见到张良本想表达,将近一年未见,十分想念,望张良入帐,每日翘首以盼,但刘季见身旁还站着一人,目光如炬,料定乃韩王成,在韩王的面前表达此番意思,多有不妙,立刻改口。 张良谢过刘季关爱,立刻向刘季介绍韩王成,韩王成早就注意到刘季,见刘季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 那双眸子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望而生畏。龙行虎步,稳健而来,果然乃天生贵相。 刘季一脸笑嘻嘻,向韩王拱手行礼,“刘邦见过韩王。” 刘季笑容中散发阳光般的温暖,但言语中却不卑不亢,面前站着的虽为韩王,但刘季已有称王之心,而且还是关中王,论实力远超目前的韩王,但对于韩国王族后裔,刘季多少还是要给足其面子,更何况看在张良的面子上更要礼遇之。 故而刘季微微躬身行礼,但言语中却拿掉拜见、参见等之类的词语,王侯不过一线之隔而已,但此刻韩王是来助自己,自然不可怠慢,刘季开口道,“韩王,请入帐。” 第四百零一章 准备收网 赵贲眼看三万大军将刘季的军队压着打,马上就可以生擒刘季,可突然冒出韩军,让大军的步伐暂时受到阻隔。 即便如此,韩军加上郦商回援兵,总兵力不过万余,赵贲的兵力依旧在刘季兵力的三倍,或许是赵贲被刘季之前打的有阴影,硬是没敢尽全力调度拼杀。 楚军得到韩军的援助,声威大振,不仅抵制住赵贲的进攻,竟然隐隐有发压的趋势。 秦军同时又怕正在牵制缑氏守军的周勃突然回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则消息彻底大破此僵局,楚军大帐内,韩王成与刘季相对而坐,张良紧挨着韩王成而坐,萧何挨着刘季而坐,其余诸军吏一次跪坐。 刘季再次感谢韩王成的援助,韩王非常谦虚的回应,表达的意思基本是张良事先沟通好的。 韩王成大致意思是韩兵卒数虽然众多,带来的兵卒多达六千,但将寡,没有很好的将领来统领,全权交予刘季的将领指挥,赞叹刘季麾下猛将如云。 六千韩军最后刘季交予曹参指挥,但刘季依旧没有敢放松,“多亏韩军援助,抵住赵贲的压力,但此刻依旧敌众吾寡,不知子房有何计策可迅速破敌。” 迅速二字表达刘季此刻最为关心的事情即快速渡过缑氏,北攻平阴绝河津以阻挡司马卬入关。 张良自然知晓刘季此刻的心情,这司马卬欲渡河入关的消息还是张良差人送来,为此亦不会将刘季从颍阳吸引到缑氏来。 张良首先询问刘季此刻的兵力部署如何,刘季将部署毫无保留的告知张良,这让刘交和萧何皆微惊,此等高级军秘应当谨慎保密才是,毕竟无不透风之墙,隔墙有耳,万一传到赵贲、杨熊那里岂不功亏于溃。 然后刘季却很自信的全盘托出,周勃在牵制缑氏守军,灌婴在奔袭赵贲粮仓,沛嘉在与杨熊纠缠,曹参指挥正面与赵贲对战,吕泽此刻刚抵达阳城等皆细述道出。 张良闻后,“此网撒的好……” 后面的话语未来得及道出,先是一阵马嘶,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报号,众人心情皆是一紧,能骑马奔向大帐的一定是有重要消息耽误不得,故而才允许纵马驰骋。 听闻外面的动静,刘季脸上没有一丝的惊慌,仿佛此刻有张良在身边一切不成问题一般。 刘季站起身,“快,请入帐内。” 帐外的甲士听到命令,立刻将帐幕撩开,一名甲士早已飞身下马,快速奔向大帐,未曾停下便气喘吁吁道,“报!灌将军已拿下赵贲粮仓,彻底焚烧其粮草!” 话音未落,此刻引起帐内的一阵骚动,原本那些对战局无信心的各军吏此刻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有的甚至如突然松懈的绳索瘫在地上,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刘季依旧很平静,但语气中难免带有一丝喜悦,看向张良,“子房,适才有言被打断,实在抱歉,请子房接着道来。” 张良微笑道,“可以收网矣。” 闻言,刘季亦笑道,“然,准备收网。” 接下来如同收网打鱼一般,各方面开始收紧,郦商立刻援助周勃强攻缑氏,未出一个时辰便将其拔下。 曹参指挥楚韩联军向赵贲发起总攻,赵贲在得知粮草被焚后大惊,三万大军一日不可无量,没有粮草打下去必败无疑,便引兵向尸乡退回,曹参、周勃为将追击赵贲。 赵贲在尸乡之北摆开阵势与刘季军决战,曹参为主将、周勃为副将,樊哙、灌婴为先锋,大破赵贲,赵贲狼奔逃窜。 以郦商为主将,靳强、陈夫乞等将则支援沛嘉,沛嘉不再诈败,开始反击,两军合力将杨熊打的大败,斩杀左右军主将。 杨熊听闻赵贲已经溃败,心中恐惧,便引兵逃回荥阳。 杨熊在逃回的路上,有一校尉劝其勿回荥阳,“将军,此次战败,驻留荥阳的使者不会放过吾等,不如引兵逃亡别处,或者投降……” 校尉的劝言没有阻止杨熊向荥阳逃奔的步伐,杨熊笑道,“不信荥阳令不保护吾,荥阳若没吾杨熊,城岂能固守,杀吾自毁城池也。” 杨熊率军至荥阳城下,荥阳令立刻开城门热烈的迎接杨熊回城,“将军击贼而回,一路鞍马劳顿,请至府邸休息。荥阳城还需将军坚守,赵地贼将虎视眈眈,随时有攻城之动向。” 见到荥阳令如此热情招待自己,还特地亲自引入府邸休息,荥阳令离开后,杨熊对校尉道,“吾推测有错乎?” 可是校尉依旧心中有一股隐隐的不安,“将军小心为上,吾总觉得荥阳令看将军之眼神少些恭敬,不似从前。” 杨熊道,“校尉多虑矣,吾新败,荥阳令仅怀疑吾将兵能力耳,待到有贼兵攻城便知本将的用处。” 校尉依旧进谏道,“或许如此,但将军勿要将兵开进城中,只要兵在城外,主动权便在将军手中,若荥阳令有意将兵调回城中,将军勿要谨慎。” 战败后一路逃回荥阳时已是两日后,连夜奔走,杨熊困倦之极,道,“然,连夜奔走,校尉早些休息。” 校尉领命欲回己屋休息,却震惊的发现房门已被上锁,无法出去,“将军不妙。” 杨熊已经躺在榻上,听闻校尉之言忽的坐起,“何事惊慌……” 惊慌二字未出口,杨熊立刻觉察出不对劲,起身走上前,伸出手用力开门,门被上锁,无法打开。 在这一刻杨熊觉得不妙,但依旧强作镇定,将自己关起来,明显是要问罪,但他依旧镇定的对校尉道,“兵权在吾等手里,无须惧怕。” 只听外面响起一道声音,“将军,莫怪,陛下派来的使者即将到来,一切等使者到来再向将军赎罪。” 杨熊听得出门外的声音是荥阳令,愤怒道,“不怕本将军出去后灭汝全家?” 荥阳令摆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吾很怕…但杀吾之前将军还是多考虑自己。” 荥阳令走后,空中便陷入寂静,校尉有些害怕,“将军,怎么办?” 杨熊长出一口气,困意袭来,“先休息一晚再言,明日房门打开时,兄弟找准机会溜走,使者意在抓本将,不会危难兄弟。” 第四百零二章 舍得舍得 杨熊这一觉睡的很沉,亦很香,等他醒来后欲舒展手脚时发现动弹不得,杨熊大惊,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 房间除他自己空无一人,不知何时那名校尉已经消失,门开着,春风袭来满院花香,亦送来一道声音,是校尉和荥阳令的声音。 荥阳令,“算汝识时务,不然随杨熊一起死。” 校尉道,“多谢县令大人给活命机会。” 荥阳令的语气似乎很平淡,“无需谢吾,乃汝之觉悟。” 校尉道,“将军定被杀吗?” 荥阳令的声音很冷淡,“需看杨将军造化,杨将军接连战败,陛下震怒,咸阳又来使者,若不交给使者,吾等皆死。” 两人的话音很快被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代替,接着便是甲青摩擦的声音。 杨熊听到这种声音,立刻意识到发生何事,随即听见院内荥阳令向使者拜见的谄媚之音。 听到这里杨熊已经知晓他的命运,万没想到叱咤战场的他最后却被使者问斩。 带着不甘,带着不平,带着后悔死去,后悔没听人言而反叛。 俗语说战场瞬息万变,上一刻赵贲还在压着刘季打,下一刻却被曹参、周勃、樊哙、奚涓等武将群殴,殴的赵贲开始怀疑人生。 赵贲又一次惨败,败的都不知往哪逃,但肯定不敢再碰见刘季,远远的逃开,当杨熊听闻赵贲战败时,当时他心里有一种偷偷乐的感觉。 杨熊觉得如果仅是他自己战败,赵贲若获胜,那他必死无疑,如今两人皆败,风险将一起顶,可惜杨熊思虑的大错特错,忘记赵贲头上是有爵位的,是关中的大家族,胡亥不好对赵贲下手示感,但战败总是要问责的,否则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若不问罪,人人皆欲打仗获爵位,反正战败不会被杀头,如此谁还求胜,能带回首级即可。 赵贲败逃,杨熊则败死。 缑氏被攻破,赵贲、杨熊一死一逃,北上的道路彻底清空,刘季的大军没有来得及清点战利品,便决定立刻开拔,向平阴挺进。 不过开拔前走的并不顺利,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刘季再见张良心中不舍,非常希望张良能随刘季一同入关,为其出谋划策,但看韩王成的意思没有要放张良随自己走的意向。 张良亦表示援助已结束,准备回攻轘辕,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别,刘季非常不舍。 在刘季军与韩军准备分开之际,刘季与张良的短暂会面彻底改变刘季日后的走向。 刘季原本的走向是北绝河津,杜绝司马卬渡河入关之路后继续西进,首选的是西攻洛阳,但和张良畅聊之后却发生很大的变化。 张良代表韩王是来请兵定韩地,但却不能明着言,对沛公的热情相邀,他心中感动,“良,铭记沛公知遇之恩,待良助韩王定韩地,完成良之心愿,报答韩王世代之恩后,良愿助沛公入关灭秦。” 闻言刘季脑海里快速的闪过诸多想法,杂乱的想法汇聚一个,那就是西进入关能否如期到达,最为关键的一个是兵力,另一个便是谋士。 张良这个谋士对于刘季而言,至关重要,这个反应的时间在张良那是瞬间,刘季毫不犹豫道,“若邦助韩王攻略韩地,子房可否助吾入关灭秦?” 张良眼睛一亮,内心震惊,能在短时间做出这种决定,张良再次对刘季的魄力感到敬佩,能如此慷慨助人的,张良遇到过两人,一个是项梁,他曾亲眼看到刘季向项梁借兵时,项梁非常大方借给其兵马。 第二个便是刘季,如此慷慨要助韩王定韩地。 张良心中既感激又敬佩,“若沛公助韩王定韩地,韩王感念沛公之义,定会遣良代韩王随沛公入关,以此答谢。” 言至于此,张良又道,“日后韩王定是沛公最忠实的盟友,亦同不费一兵一卒可拥韩地。” 此言刘季倒没想到,刘季助韩王的目标是能得谋士张良,经张良如此之言,其中却另藏玄机。 两人很默契的互视一笑,如同两人之间产生一个看不见的协议,虽不是心有灵犀但绝对是可读懂彼此的一对。 旗帜招展,索索作响,一支军队过缑式,饶尸乡,向西北而去,这是楚军但里面却没有刘季的身影。 因为刘季还留在缑氏等吕泽,等到和吕泽会合后,问题出现,一条消息在吕泽、刘交、萧何、夏侯婴、樊哙、郦食其、陆贾等重要军吏内炸开。 之所以炸开,和一个人的意见分不开,那就是吕泽,吕泽不明白刘季为何要答应帮助韩王定韩地,助韩王攻略城池一是没好处,损兵折将不说还先法占据这些城池,毕竟分不出兵驻守,二是延误西进入关的进程。 为北攻平阴的进程,刘季不愿将时间耗费在此问题上,但此问题不解决又不行,否则心有间隙无法聚力。 为此刘季选择弃马换乘车驾,而且是一辆较大的车驾。 刘季、吕泽、萧何三人同乘一车,在车内讨论。 吕泽直接了当,“助韩王有何益处? 刘季笑道,“韩地是西进的根基,以韩王之名攻略,定可得到韩地有志之士的协助尤基那些心中存韩之人。” 萧何对刘季的这个突然快定同样以为需慎重,攻略韩地必然会有损失,“攻略城池必然损兵折将,若将士们得知攻下来的土地送给韩王,恐有将不服。” 闻言,刘季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此处以军功获爵,攻城略地最终归属并不影响士卒的军功,只需再次申明,军功以攻城先登、斩敌首级、守城有效、粮草补给及时等,不论城池最终的归属。” 刘季言毕,萧何、吕泽皆点点头,吕泽又道出另一个疑问,“助韩王略地恐延误入关进程。” 萧何点头表示赞成,一同看向刘季等待解答,此时车驾外响起甲士的声音,“报……前方路窄,车驾无法通过。” 无奈几人换骑战马,将车驾由厩司御从大路赶马而过,同行之人前后又多出几人,刘交、夏侯婴、郦食其、陆贾等。 几人缓辔穿行在林间小道,林间空气香甜,鸟叫婉转,几人的谈话声随着春风飘向远方。 第四百零三章 司马卬苦 刘季开口道,“诸公可曾想,韩地若定,南下南阳郡,经丹水入武关。” 吕泽分析道,“弃攻洛阳而走武关,如此将大大绕远,岂不将大大延迟入关之时。” 骑马走在后面的刘交则同意刘季的看法,“函谷关一线有重兵把守,除却洛阳,尚有宜阳、渑池等,北有河东郡兵马,更不说入关后的重重关卡。若走武关一线,除武关,唯有峣关、蓝田两只拦路虎,破之则直逼咸阳。” 刘季点头,“此言正合吾意,南下取武关虽路途遥远,然未尝不是一个捷径。” 刘季又向夏侯婴、郦食其、陆贾征求意见,夏侯婴见吕泽和刘季两人意见产生分歧,若处理不好不利西进伐秦,便开口道,“洛阳与宛城二者,不知何处易攻,未定之前不妨试攻,若洛阳拔,便直逼函谷关,若损兵折将当速决。” 夏侯婴的话刘季听得明白,这是要他刘季多考虑下吕泽的情绪,吕泽的言行决定着武安侯集团的另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吕泽帐下有不少文武双全的猛将。 刘季道,“待绝司马卬之念后,乘胜南攻洛阳。” 吕泽闻刘季之言,心中微喜,他的意见在整个团体中占据非常重的位置,但却有一种惶惶不安,他不确定坚持己见是对是错,吕择内心有一种异样产生。 每次在做大决定前,凡是由他最终决定的,吕泽内心总是慌慌的,不知为何,再看刘季,其做决定前或许有些犹豫,然而在决定的那一刻非常的果断,而且下决定后没有丝毫的动摇。 这方面吕泽越来越觉得不如刘季,忽然一道飞马来报声打断他的思绪,“报…曹将军已抵达平阴,请示是否立即发动攻击?” 刘季对身边的诸军吏道,“如此……吾等需要加快行程。” 言毕,刘季对飞马使者道,“传言,临机决断,全权交予曹将军。” 平阴城外是破涛汹涌的河水,河水对岸旌旗招展,远观仿佛红色的火焰在吞噬蓝色的波涛,细看才知那是七分红三分蓝的旗帜,绵延不断。 一面将旗上书有“司”字,将旗下此刻正有一人在倾听甲士的汇报,此人生的长方脸,针松须,眸如玉石亮晶晶,正是刘季口中的司马卬。 司马卬只听甲士道,“将军,有楚军向平阴靠近,有盟军的支援,渡河之战胜算将变大。” 甲士很兴奋,甲士的汇报亦让裨将较为兴奋,“将军有楚军的相助,渡河不在话下,入关就在眼前,若真能成功入关,将军当真只愿做项籍的铺路人?” 司马卬面容却没有一丝兴奋,他的目光锐利,试图看穿对面,看清对岸除去黑色的旗帜到底有没有黄色的旗帜,那黄色旗帜到底在哪里。 波涛翻滚之上不知何时起一层薄薄的雾,虽看不清对面的一草一木,更看不清人影,但他却感觉到对面传来的杀气,“恐不是来助吾等渡河,乃阻吾等入关。” 裨将惊讶,“楚军为何阻将军,应助将军才是?” 司马卬道,“可曾听过怀王之约?” 裨将点点头,“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莫非此军乃刘邦西征军?” 司马卬道,“可能性极大,楚军中有两支比较强大,一支乃项籍,一支乃刘邦所引,项籍此刻正与章邯对峙,不会有分身来助,否则岂会轮到吾等渡河入关?” 裨将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将军,当如何?平阴秦兵已是强弩之末,然据斥候报楚军兵力不弱赵军,且源源不断在增加,恐是螳螂捕蝉黄在后。若不渡河,违项籍之令,一样获罪。” 司马卬内心有些崩溃,他感觉这是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左右为难,当他听闻有楚军出没且将旗上书有曹、周等字,他便猜到定是刘季手下的战将曹参、周勃等。 曹参、周勃可是刘季麾下的主力战将,两人皆到此可见此次渡河阻力有多大。刘季的战绩太过响亮,先前斩李由,如今又大败赵贲、杨熊等,可谓名头响的很,由不得他不注意。 面对两个庞然大物,日后站队在所难免,必不能与其一并列,司马印这样想着开口道,“攻!项籍已是诸侯上将军,抗之不妥,刘邦势虽盛仍可一搏,若能打通入关之路,亦是大功一件。” 裨将领命,“喏,末将立刻组织楼船兵发动新一轮攻击。” 司马卬肩披红色战袍,走上战船,准备再一次出击,站在战船上望着水面上的云雾,愣愣的出神。 云霎中的楼船缓缓开进,慢慢靠近那黑色的庞然大物,像是在靠近一头远古的怪兽,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淡淡忧伤,“又将有无数的孤儿寡母诞生。” 司马卬读过兵书,亦知慈不掌兵的道理,可是不知为何自从攻下朝歌慢慢渗透河内郡,尤其是武臣死后他成为这一方面的小诸侯,心情甭提有多开心,无人管的感觉贼爽,可是慢慢的他的心中滋生不愿再打仗的念头,不愿再出征的念头。 如此司马卬曾一度想,如果当时新立赵王歇的张耳、陈馀引兵来攻,他便投降,看在昔日皆为武臣的部将,不会太为难自己,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急着来征讨他,征讨这位还未归顺张耳的他。 其实张耳、陈馀哪有时间对付他,先忙着处理叛将李良,之后又遭秦军攻击,更是被王离围困在钜鹿,压根没法来管他。 在赵王歇、张耳被困钜鹿的时候,司马卬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份轻松,甚至有一点点窃喜,如此张耳便不能威胁到他,可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唇亡齿寒,若张耳被王离消灭,他司马卬还能掌控河内郡吗?显然不能。 是否北上救张耳,司马卬迷惑,内心两个声音不断在厮杀,一个认为当救,唇亡齿寒,另一个却主张此乃借刀杀人,张耳、陈馀一死,他便可以自立为王,以河内郡为根基发展。 司马卬的门客进谏,主张处观望态度,待秦与张耳火拼到两败俱伤时援助,秦若败,他可趁机入驻邯郸,张耳若败,便加强朝歌防范,做一方小诸侯。 第四百零四章 家底尽出 司马卬果断采取门客建议,以当时的情况看,秦尚强,张耳被灭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早有飞马快报言诸侯联军皆不敢向前,尤其是陈馀在张耳的连番催促下才派遣陈泽等率五千人马先尝秦军,结果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让司马卬更加坚信张耳将败,天下将有新的格局。 只是司马卬没想到项籍率楚军救赵居然大败秦军,诸侯联军更将王离俘虏,项籍成为诸侯上将军,这个结局他和门客皆未料到。 这一切看似如同水面上的云雾,令司马卬琢磨不透,但此刻由不得他多看几眼,多思虑几分。 船只上的甲士威武雄壮的站立着,望着前方的水面,在颠簸之中甲士们渐渐开始有人站立不稳,呕吐眩晕。 甲士们极力的欲立在楼船内,却看到云雾之中忽然多出密密麻麻的箭簇,空中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甲士们如同约好一般,最前面的将甲盾立在前面,中间的甲士举起盾牌,后面的同样将盾牌立在后面,盾牌仿佛形成一只龟壳将甲士护在里面。 密密麻麻的盾牌上开始插满箭矢,远远望去如同刺猬一般,数只巨大的刺猬飘在水面上,向一座城池靠近。 空中的箭簇却并没有停止,间隔片刻又从云雾中砸下,刺猬的刺变得更多,噗通…… 噗通声开始响起,原来是甲盾上的箭矢太过,中间门的甲士们累的满脸通红,此刻再次袭来的箭簇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甲士们乱做一团,箭簇已然不依不饶的射在他们身上,本来站立不稳的甲士们,此时变得惊恐失措。 楼船上的战将大吼一声,散乱的甲士们这才稳定下来,弓弩手们在甲盾的掩护下开始反击,密密麻麻的箭矢开始升空。 箭矢射入云雾中,射入云雾中的那座城池,城池中断断续续传来惨叫声。 惨叫声开始断断续续,慢慢的惨叫声变得连续不断,甲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甲士们很清楚手中的弩箭只能让前面的城池零零散散的出现惨叫声,绝不可能这么的密集。 接着云雾中又传来兵器声和喊杀声,这下的楼船上的甲士急忙用箭矢回复,不知何时又起大风,风声、箭矢之尖锐声完全掩盖前方城池中传来的声音。 待风声、尖锐声消失后,江面上陷入寂静之中,仿佛眼前的凶兽又沉沉睡去,甲士们脸上皆为错愕。 战将们亦是狐疑,此刻的云雾亦开始慢慢消散,露出前方的真面容。 只见悬崖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巨大石块,如同巨人伸出的两只臂膀,在这巨大的石块上有两条粗大的铁链,不知何人镶入其中。 两条粗大的铁链上是用坚木组成的踏板,一直延伸到另一座孤岛上。 孤岛上有一座堡垒,形如烽火台,箭簇就是从这里射出的,楼船已经靠近孤岛,从楼船上缓缓放下云梯,甲士们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攀上云梯,攻入堡垒。 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红蓝相间的军服远观像是蠕动的火焰开始吞没堡垒,没过多久堡垒被攻克,战将们脸上皆是兴奋之色。 这份喜悦很快传到司马卬的耳朵里,司马卬却没有一丝的兴奋,因为他的目光开始看向露出真面目的庞然大物。 与孤岛用吊桥相连的是一座城池,城池背靠悬崖峭壁,可以说渡河水入平阴最快的要道便是这座城池把住的地方。 渡河水过平阴,走河津,入关这条捷径之路的关卡便是这座城池,走其他要绕道,一是有重重关卡,二是有秦重兵把守,过之不易,恐要多走上几年,故而这里是入关较为捷径的一条路。 起初这座城池仅仅是驻扎军队所用,城池所建规模较大,可驻扎数万军队,后面为彻底遏制这条要道,秦开始迁民于城中,变成一座军民同住的城池。 军队可以从民中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民从这个战略要地上可源源不断的获得远高于寻常城池的利益,从河水之上传来的货物丰富多样。 城池变得异常坚固,此次司马卬选择从这里入关是做好充足准备,奈何这里的防守实在太多坚固,司马卬先是攻下孤岛,以此沿着这条天然吊桥开始攻击平阴城,结果皆以失败告终,最后孤岛堡垒亦被秦军夺回。 反复几次之后,堡垒这才彻底被司马卬拿下,大批的赵军登上孤岛开始大规模的扫除秦军残余势力,将其彻底扫除后,司马卬站在吊桥上,望着前方不断传出喊杀声的平阴城较为感慨。 此次一定要攻下城池,因为司马卬预料到刘季军到达平阴后会立刻发起进攻,秦军的主力必然会全部用在正面对抗刘季军,悬崖吊桥这边必然防守空虚。 司马卬命令战将即刻向对面发起进攻。不过令司马卬感到奇怪的是赵军已经接近城池,却依然没有收到强有力的阻击,这让司马卬内心有些不安。 此刻正面的平阴城外已有大军驻扎,军帐前飘扬的旌旗上书有大大的刘字。 军帐内刘季、吕泽、萧何、刘交、卢绾、郦食其、蛊逢、曹无伤等皆在议论着眼前的这场仗。 飞马已经报来,城池已经被曹参、陈豨指挥的两路大军攻克,赵将司马卬已经攻下孤岛,大军正在依靠吊桥向城池背面攻来,两位战将请示一件事情。 刘季将此事拿来议论,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决定。 吕泽道,“居高临下,阻击司马卬之军甚易,然无法绝后患,甚至需要派军在此驻守防止司马卬入关。” 吕泽之言直击刘季的要害,此刻刘季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按照吕泽之言必须要派遣一支军队在此防止司马卬,等待大军入关后再撤走,如此以来势必要再次分兵,有违击中兵力入关之策。 卢绾看出刘泽对此事的顾虑,亦知有一言需有人提出,那么这个人最合适的莫过于卢绾,卢绾开口,“不如毁掉吊桥,彻底断绝司马卬入关之捷径。” 卢绾言毕,军帐内陷入寂静,皆看向刘季,静静等待刘季开口。 刘季看向萧何、刘交二人,只见二人皆微微颔首,刘交和萧何皆为文吏中较为聪慧之人,尤其是刘交更为纯粹一点,毕竟萧何之前做过秦廷小吏,思考事虽为严密周全,却少有一丝灵性与任性。 第四百零五章 北绝河津 刘交却不同,少年时便出外游历,所接触之人多为士子,身上带有一些书生之气,里面有对天下的不愤,有对天下大治的理想,有对城池和乡野的理解。 此刻刘交的态度让刘季的心越加明朗,这座吊桥的建立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打造而成,毁掉实在可惜,但为关中王不被他人觊觎,刘季只好做出决定。 只听刘季道,“既然是要绝河津,便要做的彻底利索。” 吕泽这次没有再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思,从他颍阳屠城归来,刘季虽然没有言语,但训斥一些将领办事不利,勿要胡乱猜测言外之意,不明当直述。吕泽知晓刘季对屠城之事是不满的。 这次吕泽没有急着表达自己绝河津的方式。 刘季看向卢绾道,“告诉曹将军,做要做的彻底。” 卢绾心领神会,“喏!” …… 波涛汹涌的河水之上身穿七分红三分蓝的军服甲士如同不断盛开的鲜花。 红色战衣,蓝色战裤,暗红色的甲胄,沿着吊桥不断延伸开来,仿佛不断生长的狗尾巴草,只是颜色更加的缤纷多彩。 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谨慎的看着前方,攻城战将疑惑,不敢再向前,他在思虑是否此刻便先仰天射击一次,探探城中的情况。 为何此时城中一片寂静,这点不仅攻城战将想不明白,连司马卬都觉得奇怪,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司马卬此次出河内欲入关,他听从门客的建议借助项羽的号召入关铺路,实则可抢先打入关中灭秦,然后派兵把守函谷关,自己做关中王,学当年的大秦,以此为根基傲视山东之国,故而将所有的降低皆带出,仅仅在朝歌留下几千人马看家。 此次是司马卬的家底完全拿出,大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 故而司马卬很紧张,紧张的看着手底下的兵卒一步步靠近平阴城墙,此刻不知为何担心胜过期待。 在拿下孤岛后,他的雄心壮志被激发,期盼着与秦军在平阴城背面能狠狠的刺入秦军的心脏,斩秦将而夺平阴,趁着秦军与楚军僵持不下时,他司马卬能快速占据平阴,坚守平阴进而再寻机入关。 为此司马卬一直在默默计算时机,计算秦与刘邦之楚军两败俱伤时突然发起猛攻,他隐忍,他等待,推测时机已经成熟,便下达全军攻城的命令,仅仅留有三千兵马在孤岛护卫司马卬。 全部的家底皆用在此战上,为的亦是趁秦军虚弱分身乏力的时候,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而定平阴,以最迅猛的速度,以最大的力度向秦的背后插上一刀。 可是不知为何司马卬忽然心跳加快,如同脱兔乱撞,他急忙命甲士前去探查战况。 甲士领命快素探查,只见长长的吊桥已经布满甲士,唯有前面的一头尚有一里没有甲士占据,可以说赵军有一半皆在吊桥上。 城中秦兵是有,但大多数已经倒在地上,尚能战力者皆由楚军看守,此刻防守箭口处站着的是楚军,各个箭弦弩张。 曹参默默的注视着下方,看着吊桥上的士卒。 曹参身旁分左右依次排列,周勃、樊哙、灌婴、郦商等各个目视下方,目不转睛。 忽然樊哙忍不住离开自己的位置,来到处于总指挥之地的曹参身旁,开口道,“曹将军,赵军已经非常逼近,该发起进攻。” 曹参遥遥头,“不急,再等等,强弓的射击范围有限,弩箭较少,务必进入射程范围内的赵军再多。” 樊哙急的团团转,直到赵军又有一部分士卒踏上吊桥。 下方攻城战将亦感觉时机已到,便命弓弩手准备射箭,却忽然听见上空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命令已经下达,此刻敌方却先动手,攻城战将急忙命甲士持盾牌结阵,以五人为最小单位形成一个个小龟壳,阻挡敌人的箭矢。 当命令的传递终究是慢了一步,红色的令旗摆动的速度远远没有弓箭射击的速度快。 一面面红色小令旗向长蛇一般从最顶端开始向尾部蔓延,凡是令旗摆动的位置,那里立刻结成盾牌阵。 战在中间位置,弓箭射程之外的战将看着前方一个个盾牌龟壳阵脸上露出笑容,“有如此阵法在,何惧弓弩……只是可惜最前面弓弩手。” 后面的话这位攻城战将没有来得及道出,便看到震惊的一幕,那是令这位战将先是浑身僵化后又浑身打颤的一幕。 弩箭阻止赵军不能动弹之际,一个个火球开始从城墙之上不偏不倚的落在吊桥上,落在那伸出的“巨大臂膀”岩石上,火球依靠吊桥的倾斜之势开始向前滚动。 巨大的火球瞬间在吊桥上形成一道火龙,只是此火龙成员乃赵卒组成。 五人为单位的龟壳阵可以阻止从天而降的箭矢却无法阻止火球的滚动。 片刻间原本的红蓝吊桥变成一条燃烧的火链,惊恐,惨叫,落水,踩踏,乱作一团。 推动的云梯车被大火烧毁,攻城变得不太可能。 战将面如死灰,眼看着士卒乱做一团,开始惊恐着后退,吊桥尾处的赵卒虽然依旧保持森然的姿势,但气势明显被眼前的火海给打散殆尽,眼睛中拥有的是恐惧。 这些士卒一直在河内陆地上作战,没有水战经验,更没有站在眩晕的吊桥上作战的经验,更没有与刘季军交过手。 此名战将面如死灰,他甚至这些兵卒的意义,可是司马卬的家底,如果在自己手里被消耗殆尽,后果可想而知,恐怕连死亦不可,生不如死。此名战将第一念头便是撤军,将攻城的士卒撤退到安全区域,再禀报司马卬请示接下来的命令。 在这名攻城战将下达命令的同时,他看到更加恐怖的一幕,一个巨大的滚石从天而将,砸向下方。 巨大的滚石后面站着的是蛊逢,手持一把长剑,指挥着士卒移动抛石机,不断调整抛石机与城墙的距离。 最终蛊逢长剑一挥,抛石机发动,巨石升空,砸向那峭壁上伸出的宛如臂膀之巨大岩石。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起,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有山崩地裂之势,实则是岩石断裂。 第四百零六章 南出轘辕 峭壁上的巨大岩石断裂,镶嵌在上面的吊桥彻底失去一端的支柱,如一条腾空的火龙忽然受到重击,在向下坠落。 这名指挥攻城的战将完全懵在当场。 前方的士卒完全没有回过神,本来已经乱作一团的士卒,忍受着踩踏和火焰的烧伤,此刻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竟然向下坠去。 后方的士卒率先发现巨大的危险濒临,不是战场上厮杀的危险,不是有潜藏的敌军偷袭的危险。 坠落的危险, 落入河水的恐惧, 水火无情的恐惧。 前一刻是火,下一刻却是水,本是水可灭火,但坠入下方的河水中恐怕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桥断,快跑!” 嘶喊声彻底让愣神的攻城战将清醒过来,立刻下达命令,“撤!” 可惜,人跑的速度, 终究没有铁链着落的速度快, 那时候的人还不明白为何下落的速度会如此快。 一个可以通过两辆马车的宽大吊桥下坠速度自然要快过他们的奔跑速度。 这名战将刚刚奔上孤岛之岸,惊魂未定时他的脸一下子变绿,瞳孔皆放大,一份来自骨髓里的恐惧袭遍全身,“司马将军……” 千言万语化作四个字,后面的言语在攻城失败之际已经在大脑里快速演练过百余遍,可惜没有机会道出。 只见剑光一闪,接着便是鲜血飞溅,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不断的滚动,最后停在一双脚下,那头颅上的眼睛依旧瞳孔放大,发寒的恐惧凝聚在眼睛里。 这双脚的主人将长剑收起,只见此人长方脸,针松须,眸如宝玉,此刻两眼露出怒光,正是匆匆赶来的司马卬。 看着眼前的一幕,司马卬面如冰霜,两眼怒光。 火光,惊慌,踩踏,坠落,乱作一团,死伤无数,一大半的军队葬送在波涛汹涌的河水中。 不只是惊怒,还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冰凉,犹如抽走一半精气神,司马卬看着眼前的一幕,身子摇晃几下,栽倒下去,被身旁的门客及时扶住。 完矣!不仅入关无望,恐立足河内郡的实力亦不具,日后随项羽入关的本钱恐将大大折扣。 司马卬一把长剑握在手中,作为着名剑客司马蒯聩的玄孙,他只恨没有机会施展剑术,他知晓在刘季的阵营中有一将乃当世剑侠蛊逢,剑术了得,他很想攻下平阴后找机会切磋一下,可惜无机会。 愤怒的司马卬将一将怒火洒向河内,两眼望向河内,虽然朝歌被司马卬拿下,但是河内郡中有许多城池仍然有秦军占有。 司马卬心中的怒火似乎要喷薄而出,烧向河内的秦军,如此巨大的损失他不可能找刘季算账,亦无那个实力,但造成此结局的原因跟平阴秦军有很大的关系。 …… 平阴城内,一家两层酒肆内刘季与吕泽、萧何、刘交、周勃、曹参、陈豨等诸军吏聚在一起。 此次两队将合力攻平阴,绝河津,完成的很出色,刘季选择在酒肆内举行接下来的行程会议,亦是犒劳一下诸军吏。 刘季道,“司马卬此次受到重挫,短时间不会有渡河入关之心思,接下是南攻洛阳,还是南出轘辕与韩军会合。” 渡口有许多出,刘季是清楚的,但距离关中最近的一个已经被堵绝,接下来最紧要的在刘季心中是与张良会合,得一谋士相助,而且还是顶级谋士这在战略上是具有很大意义的,但刘季还是要考虑下诸军吏的意见。 先前吕泽攻洛阳而直扣函谷关的策略得到刘季的认可,决定先走此路试试,在吕泽看来自然是直接南下攻打洛阳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此刻吕泽却保持短暂的沉默,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看向帐下诸将,眼神略过最后落在曹无伤身上。 曹无伤开口道,“沛公,楚军败秦退赵,此刻当乘胜进攻洛阳,洛阳不日便可攻下,与韩军会合可在洛阳。” 刘季没有立刻回应曹无伤,而是看向诸军吏,“诸公以为如何?” 曹参略微沉思开口道,“洛阳不同平阴,城高,池深,守军兵力、粮草装备等皆非平阴可比,参以为当先与韩军会合,期间恰可休整,整顿兵马再司机攻洛阳。” 曹参和曹无伤,两位同姓之人第一次针尖对麦芒,刘季依旧没有言语,静静的扫视诸位,“来,饮酒,边饮边聊。” 周勃饮一爵酒后,道出诸将比较关心的话,“楚军在尸乡大破赵贲军,此战使得洛阳防守更加严密,据秘谍言洛阳守将皆主张固城坚守,凡言出战者皆被斩首。” 此言一出,吕泽脸上闪过一丝惊色,此言所代表的的意思吕泽自然知晓,城外摆兵布阵大战和守城之战完全两回事,此点在赵贲身上得到很好的体现。 赵贲出城引兵来攻刘季,结果被刘季连败,如今更是在尸乡大败而逃,可是守城却不同,赵贲固守开封不出,刘季军全部出动,五大麒麟将全部上阵依旧无法攻克城池。 如今这个情景对于如何攻破洛阳城池,他心中一片茫然,真的很怕刘季问一句有何计。 此种心思仿佛刘季真的可以听见似的,只听刘季道,“洛阳秦军已有戒备,吕兄可有良策保入关之前尽力保存楚军战斗力?” 吕泽开口道,“泽,尚无良计,如敬伯之言不妨先与韩军会合,两军合攻或许胜算更大,久闻张子房乃奇谋之士,或有奇计出。” 吕泽言毕,刘季恰好饮完一爵,面带笑容,开口道,“善,南出轘辕,与子房会军。” …… 轘辕城外,绿色的旗帜如同春意盎然的草木在随风摆动,绿色的军帐内韩王成与张良等诸军吏商讨攻城事宜。 听着韩军战将的汇报,张良面色平静,但韩王成脸色不太好,一阵阵苍白,一阵阵青红。 韩成自被立为韩王,与张良一起寻略韩地,得到过数城,但秦辄复取之,令韩成感觉很郁闷,虽名为韩王但实际实力尚不如攻略一方的别将,比如司马卬,不如彭越。 如今攻打轘辕却久攻不下,着实让韩王渐渐对张良之才有所怀疑,世人皆言张良有王佐之才,胸有韬略,怀有太公兵法,乃一位不世出的大才,可如今得张良辅佐至今未能打下韩地。 第四百零七章 心动交换 韩王成心里满满对张良不再那么敬重,或者说不再那么信任,觉得张良并没世人道的那么神。 韩将回报完毕后,韩王成道,“今日兵议暂且到此,容寡人思虑思虑,申徒暂且退下休息。” 张良缓缓起身,“喏。” 走出军帐的瞬间,张良长叹一口气,心中有一股无法言语的愁闷,他明明胸有韬略,可偏偏无法得以实施,明明之前沛公多有采纳,皆落地实施,效果不错,为何在韩王这里却不行。 想不通,思不明,张良心有苦闷,难以言说。 张良默默走向自己的军帐,那里是张良休息和处理军政要务的地方,心里喃喃自语,“莫非当真只有沛公才能懂吾?唯有沛公才能知吾?唯有沛公才能识吾奇谋?” 张良在内心连续三闻自己,但问出后内心并没有回应之音响起,实则他早已明白韩成虽贤却并非可大有为之君主。 遇事无主见且太过依赖自己,身旁总是萦绕一些无才巧言之人,若是将此等人皆一一赶走,韩成嘴上不言,但心里肯定不痛快,多半还会被这些人咬定他张良不过一沽名钓誉之人,并没有丝毫真才实学。 思虑至此张良不仅哑然失。 韩王军帐内,见张良离开,此时的韩成依旧端坐在案,直到身旁的甲士反复确认张良回帐后,他才松下正襟危坐的仪态,站起身扭腰,捶腿,打着哈欠,“累死寡人矣,韩相,寡人从未有过鞍马劳顿之苦,为何总是那么累?” 韩相,一个大腹便便贼眉鼠眼之人,他一笑,眼睛变成一线,“大王非身体之疲,乃心累。” 韩成走下台阶,离开长案继续伸腰,捶腿,“何解?” 韩相挺着大肚子,笑眯眯道,“大王虽贵为韩王,然实则不过……” 韩相见韩成没有神情的变化,便继续道,“实则不过张良所立一傀儡……” 后面的话都没机会说出,便听韩成扭头看向韩相,“嗯……?” 韩相不敢继续往下言,低头不敢看韩成,却听韩成道,“继续。” 韩相说韩王成为傀儡,这是韩王不能接受的,见韩王脸色一沉,韩相觉得第一步完美落地,继续道,“韩王虽为韩国最高统帅,然城池不过几座,兵马不能过万,何故?” 此几句,句句让韩成嘴角抖动,眼珠不自主的转动,静静的聆听韩相下面的言语,“根源皆在张良,臣闻张良素与沛公交好,身在韩营恐心早已随沛公,此其一。大王贵为韩王,韩军的最高统帅,却不能节制韩军兵马,兵马调动,打何城,何时打,皆听张良,此其二。 张良世人言乃大才,有王佐之资,昔日助沛公时多出奇计,攻城略地,常有奇效,为沛公化解为难,然辅佐大王以来,仅得数城,秦辄复取之,何也?乃张良未曾尽心辅佐,不过借韩王之名在为沛公攻略韩地,削弱韩地秦军而已,如今沛公,哦,非也,当称呼武安侯。 如今武安侯已到韩地,自是张良以韩城献于武安侯之绝佳时机,岂会再用心辅佐,此次北攻轘辕,不过迎武安侯刘邦而已,此其三。有此三,大王何以得韩地?” 言未毕,韩王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他心中总隐隐觉得和张良有一定距离感,每次攻克城池欲和张良好好大醉一场,结果是酒宴摆下,美人在此,人家张良却一个不胜酒力,不喜美色而统统拒绝。 还有就是韩王每次赏赐给张良的金钱绸帛,张良收是收下,据下奴回报张良皆封存,原封不动。 反倒是眼前这个韩相,还有那些上阵杀敌的战将各个与他韩成没有那么多的隔阂,一起饮酒,一起食肉,暴食暴饮,好不畅快,还有美人服侍。 可谓是君臣其乐融融,唯独这个张良总是有一种超脱之感,近年来韩王成越发看不透张良,亦越发不喜张良,曾经对张良立自己为王的感激之情渐渐变淡,甚至他曾怀疑张良故意摆出一副爱民爱军的清高模样,是不是觊觎他的韩位。 想到他与张良昔日的君臣情谊,韩成又觉得绝不至此,可总觉得和张良有很大的隔阂。 这种隔阂如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切被韩相看在眼里,他敏锐的感觉到此刻是最佳的时机,给张良一刀,给韩王一个定心丸,让这一刀彻底切断韩王与张良的联系,如此韩相确信他与韩王的关系将更牢固。 韩王成怒目望向韩相,韩相低下头不敢窥视,显得很恭敬,韩王成眼里的怒意转瞬便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欲望之火。 韩王成不喜事事皆要请示张良,这种感觉他很不喜,便道,“国相有何之计,可解寡人心头之惑?” 韩相一听心中大喜,他未曾想必预料的来的还快,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开口时不免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发颤,“大王,近日是否在为借武安侯之兵却迟迟未曾兑现而烦恼?” 韩王听韩相声音发颤以为韩相心中惧怕说错话,点头承认的确在苦恼此事,之后便鼓励道,“尽管言,寡人恕国相无罪。” 韩相得到韩王之言,便大胆起来,“既然张良在武安侯那里乃宝,留在大王身边非福反祸,不如以此宝换土地。” 韩王眼睛发亮,“如何换地?一个张良当真可令武安侯损兵折将为寡人打下韩地?” 韩相神秘一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水和鱼,花与叶,张良对韩王如稻叶,但对武安侯刘邦而言却为鱼得水,大王可知雍齿?” 韩王疑惑道,“莫非是居丰而降魏,致使武安侯无根基者?” 韩相道,“正是此人,此人刘邦恨极,已同水火,然雍齿与吕泽却如同鱼、水,曾率兵渡河北上赵地,名为助赵牵制秦军,实则在寻找雍齿。” 韩王成脸上浮现笑意,此种笑带着一丝坏意,“韩相狡诈,不过此计高明,既然吕泽和武安侯有隙,那么劝武安侯发兵助吾,胜算提高,韩相有功,此事交予韩相去办,事成后,寡人重重有赏!” 韩相脸上浮现一丝畅快的笑容,“喏,臣立刻去办。” 第四百零八章 韩王抉择 韩相转身正欲离开军帐,忽闻帐外一阵马蹄声,接着便是一道长长的报字,“报!楚武安侯引兵来援。” 韩相转身看向韩王,韩王脸上难以掩饰的喜色爬上眉梢,韩相道,“恭喜大王,此乃天意。” 韩王道,“快,好生准备,款待武安侯!” 韩相笑道,“喏,臣告退。” 此道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直接传向韩王军帐,没有先到韩申徒军帐前,令即将走入军帐的张良驻足,转身,望向战马。 张良望见战马向韩王军帐飞驰而去,张良脸上先是浮现一缕喜色,转瞬即逝,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忧伤。 无奈摇头,轻声叹息,张良已经猜出韩王成与韩相在聊什么,让张良颇为的感慨。 绿色的大帐内,五音缭绕,歌舞相伴。 韩王成在辕门迎接刘季,远远看到后便走上前,当真是迎接长者的礼仪。 刘季看到韩王成的欢迎仪式感到惊讶,再看韩王成的神情和在缑氏援助他刘季时完全不同。 刘季感觉这不仅仅因为自己要助韩王发兵定韩地如此简单。 宴席上,酒香扑鼻,知道刘季好酒,韩王成命人花重金购买,又在韩军粮草不给的情况下购买肉食供刘季一行享用。 看到这一幕张良心寒,如此铺张浪费,韩军岂不寒心。 刘季再见张良内心喜悦,“此次会军,邦欲向子房好生讨教一番。” 刘季的礼遇让张良有些失落的心找回一些温暖,张良道,“沛公乃天命长者,麾下不仅战将如云,文士更是济济一堂,良不过助把力耳。” 韩王成拉着刘季落座,二人如同兄弟相见谈笑自如。 张良和萧何、刘交、郦食其等文吏坐在一起,互相交流行军打仗、治民思想等。 韩成身旁的韩相不断的为刘季斟酒,“武安侯海量,可谓海纳百川,今得武安侯相助别道一个小小轘辕,诸如阳成、阳翟等韩地皆不在言下。” 韩相语言极具谄媚,语气轻柔,深怕不远处的张良听到。 刘季笑道,“韩相谬赞,韩王贤明,邦不过助力耳,以韩王之贤,韩地定会望风而降。” 韩王成满脸笑容的回应,“武安侯谬赞,太抬举韩成,虚度光阴,至今未曾定韩地,实在惭愧,还望武安侯相助,韩成定会重重报答。” 韩相与韩成一唱一和,挺着大肚子笑呵呵的道,“不只吾王会记得武安侯之恩,尤其韩申徒更表达愿常伴身旁效犬马之劳。以报武安侯。” 闻听此言,刘季面带喜色,这次刘季真的难以掩饰心情,此刻对人才的渴求,对刘季而言胜过对美人与金钱的需求,看向韩王,“韩王,当真?” 韩王成没有敢看张良,吞吞吐吐道,“武安侯派兵遣将助寡人,寡人自当礼尚往来,寡人帐下唯有子房可协助诸将。” 这句话说的很轻柔,可却如雷贯耳,字字砸在张良的心田,韩王说的很轻,但却让张良有一股冰谅之意侵入身体,明明是春暖花开,却让张良忍不住颤抖一下。 以张良锐利的光自然着得出韩王成是无法和刘季相比的,刘季日后的成就绝对远超韩王成,先不论二人的心胸和谋略,但从其麾下的那些战将和文吏,刘季便完全碾压韩王成。 可张良心中有气节,有心愿,那亦是父辈留给他的荣耀和责任,否则不会执着的欲复国,如今既然韩王成与自己君臣缘分暂至于此,张良亦非愚忠之人,更非顽固僵化之人,只是心中有些不舒服。 韩国,对于张良而言有太多的情愫在。 一场酒宴,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良引兵开始与刘季的兵马合在一起,张良看着刘季麾下的战将和兵马,心中感慨,韩国之兵的确无法相比。 与张良相逢,刘季心喜,为助张良复国之愿便决定立刻遣大将对轘辕发动进攻。 轘辕城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繁华的街道仅仅半个时辰便冷冷清清。轘辕令与县尉、县丞三匹马从军营归来本欲去一家酒肆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轘辕令听闻张良与韩王成引兵来攻,虽然早就听闻韩王麾下有一个比较厉害的谋士张良,在其谋士的协助下一直游于颍川,虽然得数城又得而复失,然终须不能太大意。 主动剿贼立功,他不敢想,但守城他还是自信的。 韩兵虽没有强将,然一个名声在外的张良加上一个有贤名的韩王,还是谨慎为好,故而轘辕令特地去军营检阅士兵,去的时候这条街还繁华依旧,众人皆相信守城有余,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此时此刻却消失的莫名其妙,冷冷清清,轘辕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何故如此?莫非…” 话音未落,青石街上便传来疾雨般的马蹄声,“报,有大批贼军前来攻城!” 三人看到街上的情景便已经猜到城外必然有战事,只是想不到到底有多少贼军居然吓得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皆闭门歇业。 轘辕令果断对身边两位道,“走,上箭楼。” 箭楼之上,轘辕令脸色铁青,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绿色的旗帜如碧波荡漾,黄色的旗帜却如同粟浪一般翻滚,遮天蔽日。 轘辕令对身边的两人震惊道,“贼军何来如此之多?” 轘辕令询问两人,县尉、县丞二人则是面面相觑,他们亦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多贼军,看旗帜是楚军和韩军。 这下轘辕令有些发毛,他得到的消息是韩军来攻,可谓兵寡将弱,一定不担心弱小的韩军能打下轘辕,甚至认为韩军会继续围而不打的状态。 对于县丞报上的消息,县令一直很信任。 片刻有一斥候奔上箭楼,气喘吁吁的向县丞回报城外军情,原本这名县丞还能气定神闲的站着,听完回报,他的双腿开始打颤,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 轘辕令看到后很是诧异,“城外有何消息?” 县丞道,“楚贼刘邦之军,乃…屠城之军…” 轘辕令听县丞提到屠城,忽然想起颍阳惨遭屠戮之事,额头上不禁亦冒出冷汗出来,”可是颍阳之战乎?” 具丞点点头,“正是,碰上此等狠角,吾看还是降之为妙,免得…” 第四百零九章 时也势也 轘辕令接话道,“免得汝被屠杀,免得吾县令亦被杀害?” 县丞使劲点点头,“县令大人明鉴。” 轘辕令笑呵呵的,“吾必须明鉴,否则轘辕军心岂不被汝扰乱乎?来人!” 不只是县丞,县尉以及身后站着的甲士皆感到震惊,县令变脸比孩子还快,甲士有些发懵,不敢动。 轘辕令道,“莫非未听见本县令之言?” 甲士这才上前欲将县丞擒住,却听县令语出再次惊人,“拉下去,斩首。” 县丞脸刷一下子变得很白,县尉以为听错,“斩首?不过言降耳,岂能斩首?县令口误矣。” 甲士亦觉得县令口误,没有动,轘辕令指着自己道,“看吾神情,吾吾模样,看吾…是玩笑乎?” 甲士见县令一脸冷峻的样子,便果断的将县丞带下去,甲士寻思自然不能立刻将其斩杀,而是将其关押起来。 县尉有些震惊,平时一块饮酒食肉、玩耍,怎么突然性情大变,说杀人便杀人,实在是… 县尉心里很清楚,城中这点兵马根本挡不住楚韩联军,即便仅仅是楚军,他自认军中无人可抵挡楚军中的那几位勇将,他对轘辕县令道,“县令真的高瞻远瞩,现今天下大乱,秦已无统管等县吏,在此地县令便是逍遥诸侯,投降,即会受到秦廷的惩罚,又难免会受到贼子的羞辱,唯有固守城池,方能守住此等天地。” 闻言,轘辕县令脸上露出笑容,非常欣赏的看着轘辕县尉,“知吾者,县尉也,亏县丞与吾常年饮酒食肉,居然看不透,蠢!” 提到县尉,此轘辕令居然气的嘴哆嗦,“居然如此之蠢!吾等荣华富贵,皆交予兄弟手上,城在则富贵在。” 言毕,轘辕令离开箭楼,只留下县尉一人,县尉立刻召集诸战将,向其问计,直言道,“守城胜算,有几成把握?” 诸将皆摇摇头,一个个如霜打的叶子。 轘辕城外,楚军将士各个士气高昂,等待着杀敌立功,巡视攻城将士的是刘季麾下的麒麟将之首,曹参,还有麒麟将樊哙。 协助张良打轘辕,刘季此次出手非常的阔绰,直接调动嫡系军上战场,而且还派遣麒麟将,可见刘季对张良的看重。 曹参做完战前动员之后,他将樊哙拉到一旁,询问道,“沛公,有没有特殊交代?” 樊哙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着曹参,“何为特殊交代?” 曹参轻声道,“樊兄弟,在曹参面前无需掩饰,沛公是否有私密之言托樊兄弟之口,道于吾听?” 樊哙依旧有些不明,“曹将军,哙不懂,沛公不曾有秘密之言。” 曹参感到奇怪,依旧不太相信,“沛公果真没有言语叮嘱?大战即将开始,戈矛箭矢皆无眼,士卒难免有损伤。” 樊哙亦感到诧异,“曹将军平日披坚执锐,杀伐果断,今日怎变得犹豫起来?” 曹参见樊哙的神情不像有隐瞒,但心中依然有疑虑,便直截了当道,“助韩攻城池,兵马有损可不利西征,精锐之士训练亦非一朝一夕耳,沛公是否曾言,多以韩军为攻城先锋,保存楚军实力?” 听曹参直言,樊哙这才恍然大悟,哑然失笑,摇摇头,“沛公有言,只记军功不言何城,不论城池归属……似乎有言……沛公言上善伐谋,命吾等武将多用智谋……” 闻言,曹参露出笑容,“兵不血刃最佳?” 樊哙点头,“战必须要战,兵不血刃最佳。” 曹参明了,对樊哙道,“此次攻城,哙弟为先锋,给吾狠狠的攻,参择机破城。” 樊哙领命,便去磨自己的那把冷月双刃斧,边磨边笑,“冷月双刃斧,还是学问人取名优雅,然不如弑神斧有杀气。” 在樊哙磨斧,准备组织第一轮的攻击时,张良和刘季运筹帷幄,谈话爆出一则有趣之事。 刘季询问张良,“子房,轘辕城韩王已攻打过几次,如何破之,可有胸中之策,旦言无妨。” 张良拱手道,“谢沛公信任,此战可从内部瓦解,虽不能兵不血刃,可令下城之时大大缩短。” 刘季道,“愿闻其详。” 张良道,“轘辕令与其下属县丞、县尉名为兄弟实则离心,轘辕县尉心贪,若沛公以其贪攻入,许其为轘辕公,定可开城而降。” 张良之言,诸将尚未言,首先遭到韩将的质疑,欲言又止,沛公道,“战前有言,当速言。” 韩将便道,“沛公,韩申徒,末将迷惑,先前申徒已用计策欲破城以失败告终,今日再用,可否?” 韩将之言,诸将皆微微点头,见一个微弱书生打探攻城之道,心中总有一种简上谈兵之感。 张良自知此计乃出自太公兵法的心字诀和贪字诀,利用敌军之贪,或诱敌深入,或攻其心,乱其心,令其不能齐心协力,无法拧成一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此击乃攻心乱敌,令其自乱阵脚。但此计有前敌,必有兵临城下,刀剑架脖之势方可奏效,先前韩军兵少将寡,如今沛公斩下猛将如云,兵力远超于敌,此计可用。” 刘季道,“善,此计或许可兵不血刃拿下此城,以极少的损失拔城,当是为将者深思。” 刘季明白张良之计,不是反对用兵而只用儒生之舌对敌,乃是攻其外,乱其内,实则一种战略思想的启示。 每次与秦军作战时,总是想着如何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如何可以突袭秦军,如何包抄,如何歼灭,但无论怎么变皆为从外对敌,从未想过此刻秦军内部如何,如何从内部瓦解。 此乃一种战略思想的转变,刘季非常赞赏,内心喜悦,对吕泽在内的其他诸将道,“今后诸将在如何快速克敌上,多向子房请教,不要觉得书生拿不起刀剑如何懂兵事,刘邦在此告诉诸位,子房不仅胸有兵略,更是身具武艺的侠士,帐内的诸位未必是先生敌手,勿可貌相取人。” 吕泽率先点头道,“喏!” 其余诸将喏声则稀稀拉拉,前后不一,吕泽训斥,“没食饭乎?” 至此如曹无伤、郭亭、郭蒙等将才齐声应喏。 刘季最后对吕泽道,“吕兄,此刻起认真部署攻洛阳之事,小小轘辕交予曹参等将去做即可。” 吕泽点头,“喏。” 第四百一十章 岂能分食 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轘辕城被夜幕吞没时,樊哙引兵楚军如同醒来的远古蛮兽一般扑向轘辕城。 宁静的轘辕城头彻底被厮杀声代替,弓弩齐发,如疾风骤雨洒向城头,轘辕闸楼已被攻破,吊桥已如沉睡的美人在池水上静静的躺着。 箭楼之下,已是杀声四起。 主城之内已是人心慌慌,隐秘的街巷之内有一间小屋灯光昏暗,烛光晃动,一人目露凶光,“居然欲杀吾以立军威,着实可恶,吾为其衷心办事,干不少脏活,居然…” 言语中充满愤怒,目露凶光之人正是轘辕令欲斩杀之人县丞,只听县尉道,“兄弟,正是因为其干太多脏活,此举为杀人灭口,消除肮脏过往。” 县丞愤愤不平,心情稍平后问道,“城外战况如何?” 县尉摇头叹息,“城中兵将,吾二人问不了解否?” 县丞见县尉不停叹息,道,“与其城破身死,受愚令之累,不如杀之以降,方能守住富贵。” 县尉眼神发亮,“愚兄正有此意。” 言至于此,忽闻门外街巷内响起马蹄声,两人刻警惕起来,只听外面轻声道,“将军,城上即将守不住,望将军尽快定夺。” 县尉果断道,“稍后即到。” 与此同时还有一匹战马奔向县令府,县令听闻大怒,“大战之际,县尉不知去向?” 快马报者点点头。 轘辕令气不打一处来,对身旁的小厮道,“备马,作战仍需本县令来,县尉要之何用?” 县令非常生气,原以为斩杀县丞可以制止投降之风,谁知大战已经爆发,作为守将的县尉居然逃之夭夭。 临近箭楼,县令便已经看到火光,听到惨烈的厮杀声,胯下战马如同能通县令心意,速度放缓,跳下战马后他的双腿亦变得很重。 轘辕令内心惊讶,“吾之腿,何故如此之重?” 身穿甲胄的县令迈着沉重的步法登上箭楼,刚至过道,便看到非常惨烈的一幕,一名甲士直接被洞穿脑袋,鲜血飞溅县令一脸。 县令僵化当场,许久才从厮杀声中清醒过来,空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周围是箭矢、滚木、滚石,还有刀剑之声。第一次亲临战场,县令腿不自主的打颤。 县令稳定心神,见守兵欲退,楚军即将攻入城池,县令呵斥兵卒,“退畏者,斩!” 在县令的呵斥下,溃散胆怯的秦卒开始再次向前,即将攻上去,与已经攻上来的楚卒奋力搏杀,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双方僵持。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人大喊,“停止对抗,违令者斩!” 此声如一道惊雷,令轘辕县令惊讶望去,只见本已被自己斩杀的县丞出现在面前,一张强弓被拉的如弯月,箭嗖的一声破空而来。 虽有尖锐之声,却淹没在嘈杂的战场之音中,在惊恐之中他的咽喉被箭矢贯穿,眼睛瞪的很大,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轘辕县丞还活着,更难以置信的是一箭向其索命。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在士卒的震惊之余县令倒在血泊中,此时县尉立刻大喊,“停止抵抗,开城迎接。” 士卒们见县令已死,明显县丞是要夺位,便在此时一名士卒脸上再次浮现震惊的表情,因为他看到非常戏剧转折的一幕,一把长剑直接刺入没有穿铠甲的县丞身上。 冰凉,硬物入体,这是县尉下一刻感觉到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接着便是一种疼痛,这种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或许太痛,痛的麻木。 轘辕令痛苦的扭头,这才看清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居然是一把剑,握住剑柄的人居然是轘辕县尉,他不明白,“为何?” 县尉轻声苦笑道,“降后肉少,岂能分食,十几张口待哺,只能舍弃兄弟。” 拔出长剑,轘辕县尉大声喊道,“刺杀县令凶手已被就地诛杀!” 城下楚军先锋在樊哙的指挥下正在一轮又一轮的进行攻击,在下达暂时停止攻击的命令后,就立刻后悔。 听士兵回报言,秦兵后来莫名的停止抵抗,没有进行强有力的反击,气的樊哙直锤胸口。 樊哙骂道,“气煞吾也,军功飞矣。” 在樊哙怒骂自己之时,吕泽的本部人马呢则是另一番景象,曹无伤满脸怒气,“将军,无杖打,兄弟们如何立功?不公平?”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断在吕泽耳边回荡,搞的吕泽皆有点心痒,差点忘记正事,回过神的吕泽训斥道,“沛公有令,二队军主攻洛阳,此时无战事,应好生训练!” 吕泽军的训练声此起彼伏,而且受曹参的委托,特地在轘辕城外的不远处操练,给轘辕城守军一种随时进攻的感觉。 此等喊杀声如同塌旁一头卧着打盹的猛虎,猛虎打呼,让人难安,这种声音的骚扰一直令守军麻木,以为楚军如同韩军一般只围不敢打。 就在守军麻痹之日樊哙发起进攻,打的守军如同悬崖上的巨石,摇摇晃晃,随时有坠落的危险,可偏偏还是坚持下来。 战火一直烧到即将天亮,却令樊哙有些不解的一幕发生,城门居然主动打开,樊看着打开的城门立刻戒备起来。 樊哙持冷月双刃斧向前挥动,“列阵!” 樊哙没想到轘辕城守军居然敢主动出击,可看到出城后的景象却令樊哙长舒一口气,居然是打着白旗,欲降。 曹参作为此次攻城的主将,接到樊哙的飞报亦感到太过顺利,才几个时辰便投降,立刻遣快马向刘季请示。 城外的楚军大营内,刘季饮口酒,咧咧嘴,“酒乃好酒,可惜缺少点下酒菜,总觉少些味道,子房,此酒如何?” 张良比较注重养生,不喜酒色,养生酒倒是常饮,但他亦知君臣相处之道,虽不喜酒,但今日乃其与明主相逢之际,破例饮酒。 张良抿一小口,正欲开口,忽闻帐外一阵的马蹄声,面露笑容,“沛公,下酒菜将到。” 刘季面露讶色,“莫非轘辕已下?岂会如此顺利?” 张良道,“且听斥候所言。” 刘季命斥候入帐讲话,斥候道,“轘辕降,曹将军请示是否准降?”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了解敌手 刘季对如此便下一城略感意外,望向诸军吏,“诸公以为如何?” 萧何、刘交主张受降,“秦将来降,当受之,免其做殊死搏斗。” 对于文吏之言,刘季此时多少有些顾虑,便转向武将一列,询问灌婴,“灌将军之见若何?” 灌婴作为武将,作为后起之秀,为人比较恭谨,“沛公,末将为一介武夫,上阵杀敌,如何破敌末将有几把刷子,对于政事则不通。” 刘季笑道,“灌将军过谦。” 言至此,刘季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一个老滑头,不再勉强,开口道,“将战洛阳,避免腹背受敌,缑氏、轘辕不容有失……” 言语之中刘季见郦食其几次欲言又止,但想到上次颍阳受降之事,刘季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张良身上,“子房,此事如何,望子房告知。” 张良没有急着回答刘季,开口道,“容良细知一二……” 转身看向斥候,“可知城中情况如何?” 斥候道,“城中迫于楚韩军威,接连叛变,轘辕县丞杀令,县尉又杀县丞以降。” 言毕,张良若有所思,对刘季道,“沛公,以利降之常以利而变,既欲攻洛阳,何不招其军为攻城先锋,以试其城。” 张良言毕,刘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勃立刻反对道,“沛公此计欠妥。” 刘季感到意外,笑道,“有何不妥?” 刘季在言语中以手势示意左右将酒樽、爵等撤离,换成热气腾腾的暖茶,命左右在诸军吏前面每人一碗。 春季清晨依旧有一股清冷之气,一碗热茶水下肚瞬间暖洋洋,仿佛人的思维亦变快。 周勃饮下一碗茶水,道,“若为假降,临阵倒戈,岂不危矣。” 周勃之言立刻引起诸战将的频频点头,尤其是吕泽斩下的战将,他们最为关切,毕竟上战场的是武将非文吏,若哗变最先倒霉的是他们。 刘季似乎不以为意,用一种静待解释的眼神望着张良。 张良笑道,“洛阳不同,乃三川郡治所之地,其军由全郡养着,金贵,且混杂有关中调派之军,虽为地方郡兵但胜似关中兵,轘辕兵则多为受秦苦之人,与洛阳兵并未有多少亲情,无虑。” 刘季被张良此句话惊讶到,韩军虽为对轘辕久围不攻,并非无为,居然将轘辕了解的如此透彻,不仅轘辕守将就连其兵亦做全面调查。 如此透彻的清醒认知,如果加上他刘季麾下的这些战将,加上刘季的左右逢源,灵活应对,想不成事亦难。 斥候有的是,但如何运用,探查何事何人,何时探查决定着双方的命运,可谓刺探情报在战局中起着非常大的作用。 刘季读书不多,然对孙子兵法的知己知彼倒是有所了解,对知己知彼四字曾一直停留在书简上,在他征战的这些岁月刘季依旧没对此四字有过多大的认知和感触。 今日张良之言,让刘季开始重视知彼的重要性,是人皆有弱点,再坚固之石,亦有小草于狭缝中生存。 刘季赞道,“子房见地独特,知彼之术值得诸将效仿。” 周勃听张良一番分析,心中疑虑尽除,认为至此便可采取受降之事,却听张良继续道,“轘辕县尉与洛阳令有夺妻之仇,如能晓以利害其县尉可为攻城先锋。” 这下周勃彻底被张良的机敏、睿智折服,对其实时的独特分析更为敬佩,同样的棋子落在他的手里却能形成另一番景象,周勃自信沛公之军在张良的运筹之下如变成气吞万里如虎的雄狮。 张良便给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诸军吏轻松讲述一个故事,此轘辕县尉本为三川郡监,谁知在三川郡守李由死后事情发生逆转。 新任郡守达到洛阳后,不知为何居然与其产生矛盾,为压制当时的郡监彻底获得一郡之权,便设计一场酒宴,邀请郡监、洛阳令一同把酒言欢,欣赏美妙舞姿。 一绝美的歌姬出场瞬间将郡监、洛阳令二人之心俘获,郡守眼神中便闪过一丝狡黠,他遣人先将歌姬赠予郡监,答应将其女洗净沐浴之后明日送进府中。 郡监大喜,便静等第二日的一缕阳光能尽快普照大地,熬到旭日东升后便迫不及待的亲自上门迎接此歌姬。 不料郡守告知其歌姬已被洛阳令接走,说是洛阳令本与郡监为兄弟,特命他洛阳令前来接歌姬入郡监府。 郡监喜,便遣人立刻回府为歌姬张罗下榻之处,他本人骑马向洛阳令府邸致谢,谁知家奴告知歌姬并未入府,郡监怒洛阳令欺辱。 郡监质问洛阳令,洛阳令坚决不认,怒道,“子虚乌有之事,望兄勿要咄咄逼人!” 郡监大怒,凭借一身武艺硬闯洛阳令府,结果在府邸后花园看到此歌姬,此歌姬本在赏花,见郡监到佯装哭泣,一副极具委屈的样子。 洛阳令感到被羞辱,言此歌姬自己愿意随己入府。 郡监怒道,“撒谎,适才为何言其不在府中。” 洛阳令回道,“此歌姬自不愿见汝,托弟如此之言。” 此句不言还好,道出后,郡监更怒,直接动手打洛阳令,洛阳令乃一文吏岂是武将出身的郡监敌手,立刻被打的满地找牙,等到洛阳令的家兵赶到后才解除被动挨打的局面。 洛阳令没有指挥家兵拳脚回复,而是将其轰出洛阳令府,至此两人结下仇怨。 洛阳令在本地有着极深的根基,加上关中秦廷有人,最后找个理由将其贬为轘辕县尉。 故事讲完,刘季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只是对轘辕城看得更清楚,对洛阳城亦有初步的了解。 刘季道,“然也,如此办!” 得到刘季的支持,张良拿出已经编写好的受降部署交予斥候,命其即刻传达给曹参。 刘季道,“轘辕已下,如何攻破洛阳城,进逼函谷关,吕将军可听子房如何见解。” 吕泽对张良无了解,此次亦是初见张良,当初刘季打叛贼雍齿夺丰邑吕泽没有跟着参加,后刘季欲到留县向秦嘉借兵,途中遇张良,两人一见如故,吕泽不在身边未曾见到张良。 刘季去薛地参加项梁议事,吕泽才结束在砀郡的发展,从砀郡向东入沛地,为刘季镇守另一大本营沛县,亦未见到张良。 第四百一十二章 谁算计谁 吕泽虽为见到张良,但对张良刺杀始皇的壮举早有耳闻,甚为敬佩,“博浪沙刺秦侠士,吕泽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深感荣幸,望先生不吝赐教。” 对张良此种任侠之举,吕泽是非常敬重,加之吕泽亦是爱才之人故而对张良恭敬有加。 张良毕竟在武将眼里不过一文弱书生,让这些大老粗皆听张良调遣,如同让羊指挥狼,难。 刘季深知手下这帮武将的秉性,吕泽那帮老将更不用提,吕泽麾下有的将连自己面子皆不给,更何况一个新来的士子之人。 解下赤霄剑,刘季将此剑交予张良,面向诸将道,“此剑随邦至今,见此剑如剑吾,今暂借子房一用,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张良接过此剑,内心颇为激动,手微微发抖,此乃放权,此为信任。 刘季此举让周勃、灌婴、夏侯婴三人感到震惊,他们皆知如立下大功的郦食其尚且没有如此待遇,可见刘季对张良的厚爱。赤霄剑乃刘季斩蛇起义之剑,乃刘季反秦的象征,从来皆是剑不离身。 郦食其面色如常,但眼神却随着这把剑移动。张良接过此剑,拜谢道,“臣,谢过沛公信任。” 对付洛阳城池,自然马虎不得,刘季特命战将郦商,擅长车战的夏侯婴协助吕泽攻打洛阳。 三川郡治所,洛阳,不仅是战略要地更是繁花似锦之地,商贾往来之地。 洛阳城头黑色的旌旗在旭日的照耀下,威严而庄重,那一缕缕红霞仿佛一股力量挥洒在洛阳守军身上。 其实在赵贲挥军驻扎在尸乡之时便已开始提防,只是赵贲和郡守、洛阳令皆没猜到刘季的意图,刘季攻打缑氏,进逼尸乡却并没有立刻进攻洛阳。 新任三川郡守、洛阳令皆认为刘季拔掉缑氏、轘辕、尸乡,下一步肯定是瞄向洛阳,拔这些钉子就是对付洛阳,以西进直取函谷关,谁知刘季在尸乡之北大败赵贲后,转而向西北直取平阴,着实令洛阳令、三川郡守看不透。 赵贲在和刘季对峙时,赵贲曾与三川郡守有过书简来往,命其严守洛阳,并为赵贲大军粮草做补给,屯于尸乡。 刘季最后的取道西北令三川郡守迷惑,但亦令其更加的紧张,此刻亦无外援可依靠,唯有自保。 郡守府内,洛阳令正在向郡守进言,“郡守,惶惶不安的防守,不知贼军何时从何处攻击,不如以攻为守。” 三川郡守摸摸自己的肚子发现如此思考事情不太合事宜,便捋着胡须道,“何为以攻为守,愿闻其详。” 洛阳令道,“吾闻贼军此次攻城之将为吕泽、郦商、夏侯婴,郦商、夏侯婴属一队,乃刘邦嫡系军,刘邦与吕泽已有间歇,三将未必能协调配合。 最为关键的一环,刘邦此次居然敢用降军来攻城,若能使其哗变,此战可破。” 三川郡守则疑虑道,“吾闻那降将与公有仇怨,能否哗变?” 洛阳令哈哈大笑,“不过一歌姬耳,吾已秘密联络此人,向其道歉,献上十名美丽歌姬,各个窈窕淑女,目前此人已笑纳,相比误会已除。” 郡守道,“如此甚好,即便如此,还需小心为妙。” 洛阳令道,“郡守不必太过担心,只要给吾八千人马,便可外牵贼军,互为犄角,左右夹击贼军。贼若攻城,吾便从背袭击,贼若追吾,郡守可出城掩杀,如此洛阳无忧。” 郡守点头若有所思,“八千人马,乃洛阳守军近半,若有变城难守……” 洛阳令却道,“此虽为险棋,却能盘活洛阳,贼军必然为此而轻视秦军,吾大秦可伺机而动。” 三川郡守思虑片刻道,“既如此,要好生看护此八千兵马,记住,保存实力为上。” 轘辕城外,黑色的军帐穿插在一片绿意之中,黑色战服的甲士在营外行走,可军帐前的旗帜却是黄色,上书大大的楚字,与整个军营的气氛不太协调。 军帐内飘来更加不合时宜的香气,此香气仔细闻乃女人体香。 帐外之音正在围绕女人展开言论。 “洛阳令特遣十名美姬表示歉意,望县尉勿怪,若县尉,哦,郡监仍介怀当年之事,洛阳令愿将歌姬转赠足下。”洛阳令派遣的使者说道。 “久不联络,洛阳令如何想起在下,无功不受禄。”轘辕县尉看着眼前的美人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情,反而更加冷淡。 轘辕县尉策划杀掉县令、县丞之后便献城投降刘季,刘季采纳张良之意接纳后,先是对其传达收其军归楚,县尉脸色微白,虽然没有言语,但心中肯定是不太痛快。 接着张良命人对县尉言军虽然收归为楚,但可帮助其已报当年之酬劳,攻击洛阳,杀掉洛阳令,若攻破洛阳便让其做洛阳令。 这个消息的诱惑力很大,他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一报当年美姬之辱,此刻有机会复仇,更可以做洛阳令。 动心,不可能不动心,不管是大秦的洛阳令还是楚国的,县令在楚国叫公,洛阳公,但那里的繁华让其心动不已。 此刻面对洛阳令偷偷送来的十位歌姬,这点诱惑岂能与整个洛阳的繁华相比。 洛阳令使者一走,帐内立刻人生鼎沸,有一将已经鬓发苍苍,嘲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今日想起给将军送女人,晚矣!” 还有一位个子很矮,但眼神却很亮,“将军,如此……何不将计就计?” 这个昔日的轘辕县尉此刻已成楚军之将,而且还是此次攻打洛阳的左先锋,与郦商遥相呼应。 轘辕县尉一直处于思考状态,众人不知他脑海里在盘算什么,但知晓此县尉很看重所得富贵。 故而大家皆知轘辕县尉定在权衡利弊,他的确在想洛阳令仅靠几个女人想摆平他与洛阳令的仇怨,实在是幼稚。 为保住富贵,轘辕县尉投降刘季,如今可以获得更大利益,他无法拒绝,亦不可能拒绝,此次既能复仇,又能得到洛阳令的位置,为何还要哗变,临阵倒戈,除非他脑子被驴踢。 轘辕县尉开口道,“倒可以将计就计,立刻遣人向武安侯回报。” 帐下甲士领命而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重视装备 吕泽阅兵点将,命陈豨、丁复为左军、右军主将,郦商为前军主将,吕泽居中军,刘季领诸将紧跟而后。 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的洛阳进发。 高大的洛阳东门缓缓打开,洛阳令披坚执锐引八千马步军疾驰而出,在洛阳东临阵迎战刘季军。 郦商的前军中先锋战将便是新降的轘辕县尉,引三千马步军率先与洛阳令对上。 吕泽站在中军的巢车上指挥作战,在后面驻扎的则是刘季的大帐,里面张良、萧何、刘交、郦食其、曹参、周勃、灌婴等皆在。 轘辕县尉持枪上马,率先发起攻击,当洛阳令听闻轘辕县尉纵马来战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对诸将到道,“轘辕县尉不足虑,密切注视楚贼左右两军。” 传令官飞身上马,向军中传递军令,密切注视左右两军。 楚左军多为马步军,骑兵较少,多为重甲步兵,由陈豨引领指挥,右军则轻骑兵较多,由丁复指挥。 其余诸将与吕泽一同坐镇中军,只见吕泽将领旗轻轻摆动,下方的传令甲士一一作出旗帜的摆动。 郦商得到进军的命令缓缓靠近,持盾牌的步兵走在前面,其中的先锋军由轘辕县尉引领已经正在与秦军交手,几次冲杀并没有取得突破效果,故而郦商得到前军全部向前推进的军令。 秦军阵营内,飞马快速奔驰,奔向秦军指挥大帐前,“报,楚先锋并没有临阵倒戈,反而不断的向前厮杀,欲突破盾甲阵。” 此消息让洛阳令微微震惊,“好个轘辕县尉,居然动真格的,传令命弓弩手给吾狠狠的射击!” 轘辕县尉持枪引马步军不断的向前发起冲锋,但皆被突破盾甲阵,战马冲刺到盾甲前还未等到马踏盾甲就被长戈从甲盾缝隙间刺退。 这些战马的马蹄上皆套有铁具,马脸上亦是马具,最适合冲刺,为防止对方的弓箭,战马上的骑兵亦面带甲具,左臂上还系着盾,在冲锋的过程中左手除紧抓马缰还能随时抬起臂膀遮挡弓箭。 右手则持长剑冲杀,可惜没有弓箭射击而来,而是长戈将他们的战马撂倒。 不仅无法近身,而且出现一个状况,那便是这些士兵并没有轘辕县尉预想的那样奋勇作战。 在这些骑士的眼里,打退洛阳守军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他们被收编进楚军后,并不了解楚军的军功制,故而存疑,轘辕县尉事先亦未讲明,他们的战斗力实则打折扣。 轘辕县尉有些发怒,此刻的他全身甲胄在身,持长枪冲击一次次被甲盾阵逼退,这个时候轘辕县尉忽然意识到定是洛阳令比较熟悉他的战法,故而反其道而行之。 轘辕县尉心想必须做出调整,对待这种甲盾阵骑兵的冲击力便无法发挥很大的效果,便准备让持戈盾的重甲步军上阵,但听闻郦商的前军在不断向前挺进。 怕,怕郦商将突破的功劳拿起,他这个先锋便再无作用,即便拿下洛阳,恐难以让刘季封自己为洛阳令。为此轘辕县尉不顾一切的再次发起进攻。 这一次很不幸,轘辕县尉纵马快速冲上去却没有遇到阻力,甲盾阵忽然打开一脚,居然让他轻轻松松杀进去,他所引领的马步军亦紧跟而上。 轘辕县尉本想会遇到阻击,不料却轻松通过,这下轘辕县尉反而慌乱,“糟糕……” 果然如其所料,打开的那个缺口快速闭合,将他们围拢起来,接着便是弩箭齐发。 正在向前推进的前军主将郦商立刻得到飞马传报,“报,轘辕县尉被围,生死不知。” 郦商得闻此消息,没有立刻下令前军快速向前推进去援救,他敏锐的觉察到此仅仅是一个开始,“快传报,吕将军。” 飞马斥候领喏命而去。 吕泽已下巢车,得知后感觉大举进攻的时机已到。 战将蛊逢道,“趁此大乱之际,进攻的时机已到。” 曹无伤则反对,“吾看未必,若那轘辕县尉被围,以洛阳秦军的精锐之师,尤其是弩箭的威名,恐怕此刻已是全军覆没,吾等发起进攻无法救助。” 吕泽笑道,“谁言吾欲救助。” 蛊逢和曹无伤对视一眼,“莫非,将军……” 吕泽笑道,“子房曾言,轘辕县尉曾为郡监,驻守洛阳,对洛阳秦军较为熟悉,若其进攻不利当立刻反其道而行之,若其进攻之法非常有效,可效仿之!” 曹无伤无奈叹息,“可惜轘辕县尉,不过其死得其所。” 吕泽道,“立刻命陈豨、丁复从左右两翼包抄。” 传令甲士领命飞奔而去。 吕泽身旁的傅宽却道,“将军,若此时大举进攻,被牵制后洛阳城内守突然出城从后背袭击,危矣。” 吕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吾亦有此顾虑。” 言至于此,吕泽立刻对一名传令使者道,“快,报沛公最近战况。” 这匹快马飞驰向刘季大帐而去。 大帐内的诸军吏得知此消息后,皆各执一词,刘季看向张良道,“子房以为此可为进攻的最佳时机。” 张良面有忧色,“的确有洛阳城内守军突袭的危机,良窃以为洛阳秦军战斗力非轘辕可比,楚军的劣势尽显,不宜再攻城。” 灌婴则反对,“先生未免太过小心,大战刚刚才开始,先生为何断定楚军不利。” 周勃点头表示,“宣陵君所言极是,勃引兵攻城,后顾可解矣。” 刘季静静的看着几人各抒己见,他看向一直未曾言的曹参,“敬伯可有高见?” 曹参道,“子房先生所言不无道理,所谓两军交战,初战便见端倪,洛阳秦军装备精良,轘辕守军与之战,尚且不利,况轘辕县尉又了解洛阳守军。” 刘季笑道,“楚军与洛阳守军相比,强弱何在?” 刘季此言是问武将,结果灌婴、周勃皆说不出一二,曹参作为即将发起攻城的主将倒是说出一点,“洛阳军弓弩太强,直接硬碰硬,楚军不利。” 此时刘季似乎没有得满意的答案,却听张良道,“臣已遣斥候打探,出城迎战的秦军乃重甲骑兵,不仅马匹精良,马具齐全,更为突出的是骑兵配有西域来的长剑,弃长戈而用长剑,灵活度更高,其次便是骑士左臂皆有犀牛皮盾,完全无惧一般的弓箭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比拼耐力 张良之言不仅让刘季感到震惊,更让诸武将震惊,精通谋略的张良居然如此了解秦军兵器装备。 先前是了解秦军守将之间的关系,利用其关系从内部去完结对手,如今却有对秦军的装备做充分的了解,与楚军进行对比。 这让周勃、曹参、灌婴等皆倍感惭愧,这些应该是他们这些武将应该去了解的,军事力量的对比除兵力的多寡便是装备的配备。 让有些拿竹竿的步军和装备有长剑和盾牌的骑兵去较量,即便是三倍于骑兵的兵力恐怕亦会被冲散,而各个击破,甚至斩尽杀绝。 一直没言语的樊哙则不赞成,“不过长矛变长剑,马匹带有甲胄耳,岂能影响大的战局,沛公不是曾言,打仗靠的一是勇,二是谋略乎?” 说实在的刘季亦不太注重给楚军精锐配备精良的装备,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装备对战斗胜负的影响。 忽闻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一甲士飞身下马,“报,左右两军突然收到冲击,溃散,幸陈豨、丁复二将力战,挽住败局。” 陈豨、丁复的战力,不仅刘季深知,帐内的诸将皆知,曹参、周勃皆认为此二人的将才不弱于他们。 二将更是位列吕泽麾下四大战将之中,他们二人中丁复更是骑兵为主的兵种,怎么会作战不利。 刘季道,“丁复将军乃延续赵国胡服骑射之战将,其所训练的骑兵最为彪悍善骑射,怎么会抵挡不住秦骑兵?” 周勃便请命道,“勃可引兵去助。” 听周勃如此之言,张良正欲开口却闻刘季道,“不可,郡守此刻定在城上观望此战,若调兵,恐其出城偷袭。” 在周勃道出欲助战时,张良恐刘季下达此命令故欲开口,此刻听闻刘季如此之言,放下心来,道,“沛公所言甚是,当严防三川郡守出城偷袭,洛阳令还在隐藏实力,并未完全全力反击,需提醒吕将军小心。” 刘季毫不犹豫的采纳,道,“接下如何布置,子房可持剑随时调将。” …… 前方正在激烈的大战,陈豨持青蛇矛左冲右突,不断修补着被刺破的缺口。丁复持赵地长刀与秦将大战在一起,指挥骑兵不断迂回反击,奈何洛阳令将秦重步兵大多皆用在阻隔丁复。 双方各有损失,丁复纵马挥动长刀,刀锋在甲盾上划过,锋利的长刀将甲盾居然可以斩为两节,奈何后面的骑兵欲待撕破缺口冲击时却被一波弓箭射退。 交战多时,秦军未能完全将楚军击溃,然丁复亦无法突破重甲步兵的防御,无法突击到指挥中心,洛阳令所在位置。 楚军的指挥中心,吕字将旗下吕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曹无伤请命道,“将军,无伤愿助陈、丁二将军一臂之力。” 吕泽此刻内心较为挣扎,他在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洛阳令兵力其实和他吕泽此刻指挥的兵力是相当的,他明显的感觉交战至今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厮杀,不知为何。 可思虑片刻并没有想出所以然,这个时候蛊逢从一旁纵马而来,蛊逢从飞马来报,得知洛阳令很可能还隐藏着一支劲军未出,让其多加小心。 蛊逢将此意传达给吕泽,吕泽却不以为然,“可是子房先生之言?” 蛊逢点头,“正是,但末将以为宝剑要提前出鞘,在激烈的交战之际不应在藏拙。” 吕泽亦点点头,“子房先生所虑不可不思,曹无伤,听令。” 曹无伤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心道,“终于到吾曹无伤建功之时!” 只听吕泽继续道,“引二千重装甲士从正面进击秦军,记住,目的看洛阳令是否真的还藏着一剑,一旦遇阻立刻撤回。” 曹无伤道,“喏!” 曹无伤领命而去,就是在这一刻秦军的指挥大帐内却是热闹非凡,有一彪形大汉不断询问是否可以出战,给楚贼一个狠狠的教训。 帐外的大战还在继续,不断传出阵阵的厮杀声,听声音,洛阳令可以判断出此刻进行到焦灼时刻。 “楚贼又出动一支重甲兵,据末将探知吕泽阵营中唯有剑侠蛊逢还未出动,吕泽手中已无见可用,此刻若出奇兵必然可大败楚贼。”说的是另一个彪形大汉。 没错,此刻洛阳令的军帐中出现非常奇怪的一幕,那便是帐内只剩下体型巨大的将领,他们各个皆比寻常人高出一头,而且壮实如牛。 洛阳令默默在帐内行走,心中思虑,“此乃吾最后一个杀手锏,若是不能一击必杀,杀死楚贼主将吕泽,那么必然会受到楚贼疯狂反扑,论兵力吾与吕泽相差无几,若真的拼杀起来,对方猛将多于吾,不利。” 转念之间,洛阳令又在思考,“虽然城内的兵马在牵制楚贼刘邦,但有曹参、周勃二将可挡,据探尚有灌婴等诸将未曾调遣,若真的分兵杀来,恐难一击将贼上将杀掉。” 洛阳令道,“再等等……传吾令,命骑都尉务必将贼军的左右两翼冲垮,令贼军再出兵。” 传令甲士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洛阳令和吕泽两人便是在做心里决斗,看谁能挺住,将杀手锏最后亮出,一击结束战斗。 吕泽的大帐内,蛊逢、郭蒙、郭亭、朱轸、傅宽等人默默看着吕泽,等待着吕泽下达命令。 早有飞马来报,言丁复、陈豨二将寡不敌众,即将溃败,请求支援。 蛊逢有些安耐不住,“将军,剑可出鞘。” 傅宽没有说话,他隐隐觉得关键时刻即将来临,他在心中亦在盘算双方投入的兵力,似乎剩下的兵力两者相差不大,而且是楚军这边占据优势,尚未出战兵力多于秦军。 吕泽看向傅宽,对于傅宽此人吕泽虽然在没有将其列为四大战将之一,但其才能绝不逊于四大战将,而且身受刘季的赏识,此次攻击洛阳傅宽受刘季之命辅佐。 傅宽虽与他吕泽同乡,亦是因他而加入反秦队伍,但其与刘季的关系却渐渐相融,故而开口道,“傅将军以为时机如何?” 傅宽分析道,“此时敌吾双方兵力皆投入较多,所剩无几,据末将遣人调查知其尚有二千兵马未调动,只是不知是何兵种,从兵力上看楚军占据优势,尚有三千兵马可供调动。” 第四百一十五章 惨痛代价 傅宽的分析令吕泽心中大定,吕泽寻思道,“所剩兵力相差不大,即便依旧是骑兵,蛊逢将军可有把握完胜秦军?” 蛊逢信心十足道,“虫达有信心取敌上将首级。” 对于蛊逢的剑术,无人会怀疑,但行军打仗靠的不全是剑术,毕竟剑术只能抵挡几人而已,唯有学得兵法才能万人敌。 恐其思虑不周全,故郭蒙、朱轸等人自报愿随蛊逢参战以助其一臂之力,吕泽点头同意,唯留下郭亭、陈贺、孔聚、周灶等战将镇守本营。 诸将领命欲各司其职时,傅宽内心依旧有些担心,以目前的情况看秦军的骑兵和弓弩队太过强大,便对吕泽道,“末将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能与秦骑士相对抗的目前唯有夏将军所引的兵车,愿请夏将军相助。” 吕泽对傅宽的思虑周密非常赞赏,对其较为尊敬,“善,有劳傅将军。” 傅宽立刻纵马向刘季所在大帐奔去,就在傅宽离去未多久,蛊逢引兵快速向秦军冲杀而去。 飘忽灵动的剑法被蛊逢应用到长槊上,寒光点点,在秦步军中横扫,无人能挡,在其带领下郭蒙、朱轸等战将一直向秦军的纵深杀去,大有一种孤军深入的感觉。 秦军的指挥大帐内,洛阳令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么笑容带有一丝丝的狡黠,“汝攻东,吾打西,各自玩各自。” 帐内的彪形大汉有些不太明白,一脸的疑惑,“县令大人,此乃何意……” 不过话至此,他立刻又双眼变得明亮,“县令大人,请下令,吾去灭楚贼援军,挽回溃败之局。” 洛阳令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冷若冰霜,对那彪形大汉道,“非攻贼援军,吾命汝进攻贼将吕泽,身边此刻兵力甚少,汝率此二千虎烈骑士,给吾擒杀吕泽!” 本来脑袋有些木木的彪形大汉此刻会会意,脸上露出憨憨的神情,“县令大人秒贼,末将即刻出发!” 蛊逢引军杀贼的战报很快传入吕泽的耳朵,听闻蛊逢率军杀向秦军指挥地,洛阳令所在处,吕泽脸上浮现一丝忧色。 郭亭宽慰道,“将军无虑,秦军已无兵可出,除非城内派遣增援,然此路已被曹、周二将军牵制。” 吕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郭亭的话音刚落,便听帐外一阵大乱,喊杀阵阵,陈贺、孔聚、周灶等人面色大变。 孔聚急切道,“将军,有变,快随吾等上马!” 孔聚、陈贺、周灶三人簇拥着吕泽刚刚出大帐,便看到楚军不断溃败,吕泽跳上战马看到非常震惊的一幕。 吕泽看到来袭击他的骑兵,不仅马匹个头较高,马匹上的甲士亦身材高大高楚寻常士卒一头,各个挥舞着长矛。 马匹、甲士各戴面具,那些步卒在超大骑士的前面溃不成军,此秦甲士如同砍瓜歇菜,杀的楚卒胆寒。 此个头较大的骑士皆是有洛阳令亲自挑选和训练的,称之为虎裂骑士,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被自己赶走的郡监前来复仇,每**着自己读兵书,训练死士,后改为虎裂骑士。 此刻死士变成虎裂军,杀声阵阵,更有骑士拉弓射箭。 嗖!嗖!嗖! 三支箭羽,一支被孔聚用长矛阻挡,一支被持韧木柄长刀的陈贺砍断,第三支刺穿吕泽头盔的红缨,吕泽惊出一身冷汗。 郭亭组织溃散之楚卒抵抗秦虎裂骑士,奈何楚卒各个胆寒,以压倒之势打的郭亭狼狈不堪。 周灶情急之中急忙遣善骑甲士通知蛊逢、陈豨、丁复、曹无伤四将即刻回军救将。 蛊逢得知后,大惊,急忙与郭蒙、朱轸二人向回杀,无奈秦军似乎早已预料,疯狂阻击,将他们死死的遏制住。 蛊逢大急,“未曾了当吾虫达亦中计。” 朱轸道,“适才秦军未曾尽全力阻止吾等纵深厮杀,就是令吾等陷入秦军之中,无法回援。” 蛊逢因无法突围救援吕泽,内心愧疚,“杀,绝不轻言放弃。” 于此同时,曹无伤同样被秦军困住,无法救援。陈豨、丁复二人得知后,由陈豨断后,丁复引号称狼骑士的善射骑士杀回。 丁复根据自己的特点训练一支骑兵,如狼一般有着敏锐的嗅觉与眼睛,又具有狼一般的耐性和协调,故而起名狼骑士。 丁复引狼骑士杀出沿途阻隔直接奔向吕泽所在本营,远远看到有一名将军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此刻正驾战车奋力冲杀,作战英勇,遏制住秦虎裂骑士的追击,使得吕泽得以喘息。 只见吕泽持一柄周武戟大战秦骑士,体格硕大的秦骑士持长矛围战吕泽。 吕泽一人对战三人居然毫不落下风,同样的孔聚、陈贺亦各自大战二名秦虎裂骑士,不知是被轮番大战几次,二人力怯,有些吃不消。 丁复见到这群骑士亦着实震惊,这些骑士的块头太大,那么力量肯定亦是寻常骑士的好几倍,丁复大喊,“休伤吾吕将军!” 丁复引狼骑士有组织的向虎裂骑士杀来,由于人数上多余秦虎裂骑士,便采取围猎的形式将他们围住各个击破。 那为首的彪形大汉见不敌楚军,便率先杀出一个缺口,引秦骑士夺路而逃。 众将合力救下吕泽,吕泽没有丝毫放松,对丁复道,“快,去援助曹无伤、蛊逢等兄弟。” 丁复领命道,“喏!” 马不停蹄,丁复、陈豨又去援助曹无伤、蛊逢,一番厮杀后总算拜托危势,向吕泽靠拢。 吕泽看着诸将的狼狈之态,已知晓此次大战损失不少。 楚军大本营,在刘季军帐内,张良已经果断建议刘季立刻撤兵,再打下去对楚军不利。 刘季此刻面色如常,即便如此大家皆知如常便是情况不妙,毕竟刘季平日常挂笑容在脸上,看不出其内心的喜怒哀乐。 刘季自语道,“居然损失如此之大……” 为牵制洛阳城中秦军,曹参、周勃率军攻城,结果攻城不利,损失不小,如今又得知吕泽溃败,幸夏侯婴、郦商二将择准时机击破秦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惨痛代价。 洛阳令得知痛击吕泽,打的吕泽不断奔逃,特命秦虎裂骑士追击,务必擒杀,奈何夏侯婴突然杀出,拖住秦虎裂骑士,丁复回救击破虎裂骑士。 郦商又择时机破试图剿杀蛊逢、曹无伤之秦军,洛阳令便命秦军转攻为守,两军进入对峙状态。 第四百一十六章 重大决策 刘季心痛,着实心痛,二万余的兵力此刻打的只剩下万余,绝对是场不利的攻城战。 秦军虽然亦有损失,但刘季军攻洛阳的兵力优势不复存在。 刘季沉思良久道,“子房言之有理,的确不易强攻下去,如攻昌邑那般当知难而退。当如何休整,退向何处,向何处进兵,该如何尽快入关,愿子房教吾。” 张良一身蓝衣,筋如竹,骨如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正欲开口忽闻帐外一阵脚步声,早有甲士报曰:“吕将军归来。” 张良止语,望着刘季,刘季会意,“快请。” 片刻走进一将,生的是狼背豹腰,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经过大战之后头发散乱,虽有失飒爽,但英姿犹在,正是吕泽。 吕泽进账后,弯腰行礼,单膝欲跪,刘季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 吕泽羞愧道,“泽未能完成任务,损兵折将,泽惭愧。” 刘季笑道,“吕将军乃龙虎大将,胜败乃兵家常事,勿需自责,妹婿尚需吕兄共同商议兵事。” 刘季没有责怪吕泽,称其为龙虎大将,自谦称为妹婿,没有将君臣之礼,而是以亲情之妹婿自称,让吕泽心安。 给吕泽的感觉是汝非一般大将,不仅是左膀右臂,还有连襟之情。 刘季看向张良,向其请教道,“愿子房不吝赐教,邦当如何行之。” 张良似早成竹在胸,开口道,“从轘辕山向西而退,取阳城,其城虽非战略要地,又粮草囤积,但城中却有诸多战马,可扩充骑兵力量,在城中休整再做长久计。” 刘季道,“然。” 刘季非常赞成这个决定,转向吕泽询问之,“吕兄以为如何?” 吕泽面有依有愧,开口道,“臣,全听沛公之令。” 吕泽的这个小小变化令刘季很惊讶,心里荡起一圈涟漪,但表面上依旧笑容满面,刘季道,“即刻拔营!” 轘辕山,山清水秀,暖春季节,鸟语花香,山林之间一支军队在缓缓的翻山越岭,刚打过败士气低落,但进入此山景中情况有所改善。 曹参、吕泽的一番勉励后,士气渐渐恢复,刘季便与张良、萧何、吕泽、曹参、周勃等人途中商议。 一缕愁色悄悄爬上刘季的眉梢,“此番进攻洛阳受阻,损兵折将,休整后该如何破除阻隔,攻入关中,诸将可有计策?” 在洛阳收到重挫的吕泽保持短暂的沉默,曹参见吕泽眼神中有着不甘,好几次欲言又止。 曹参便道,“沛公,此次攻城多有大意,参愿与吕将军再次谋划攻城方略。” 曹参言毕,周勃亦表示愿再做详细筹划,表示绝不如此放弃,刘季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张良。 张良见诸将各个摩拳擦掌,以待再次出击以报洛阳失利,直接打消诸将再战的念头不太容易,而且他还不确定刘季此刻的想法。 刘季向张良请教,“子房可有高见?” 张良见刘季询问的诚恳,而且刘季没有立刻回应诸将,表明刘季并不赞成继续对洛阳用兵,便理理思绪准备进言。 张良开口道,“自洛阳向西,秦军兵强马壮,城高池深,且秦将防守的兵力皆压在函谷关,况有赵将南下意图入关,非秦亦非友,当南下取道武关入咸阳,舍弃函谷关之路。” 张良之言让欲要反击的诸将感到不悦,与张良一同走在前面的曹参、周勃、吕泽战将面露讶色,尤其是吕泽。 吕泽心有不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若是取道武关,那将绕道而行,西行距离可不止远一倍,欲过武关,必过南阳郡,南阳郡之阻力未知。” 刘季点点头,示意张良解惑,实则他早就有改道之意,但心有顾虑,先有赵将司马欲取道函谷关,那么毕竟有第二位欲渡河入关。 函谷关之路比较拥堵,虽是盟友,亦是入关的对手,南下之路虽然遥远,然而借助韩王这面旗帜,打通韩地之路,倒是师出有名,而且号召力却远非楚王可比。 张良道,“除司马印,臣闻赵王歇得脱后派遣张耳宠臣申阳南下徇略洛阳一带,名为赵将实为项籍之意,一绝河津尚可,岂能二次阻止义军入关,道义上不可。 兵力上,项籍已是诸侯上将军,此时沛公不可与之明抗,若是拒之,待击败章邯军,调转锋芒,一切未可知。” 刘季点头,“子房眼光长远,邦愿听子房之策,洗耳恭听。” 谈话间几人骑战马穿过丛林,至一小溪前,遣人试深浅,几人下马休息。 张良道,“以助韩王之名攻略韩地,韩王虽无兵力支援,然却师出有名,可号召韩地豪杰之士,却师出有名,可大大减轻阻力。 先拔阳城以做休整,并扩充军马,颍川郡已攻克颍阳、长社等城池,故而整后可直逼犨县,由颍川郡直插南阳郡。南下而西行虽有阻力,然终究少于函谷关一线。” 言毕,刘季首先表示赞成,询问诸军吏,“子房之言,以为如何?” 吕泽点头同意,接着便是萧何、曹参等人。 此时此刻,吕泽已经渐渐将最终决定权完全交子刘季定夺,自吾感觉驾驭诸事的能力不如刘季。 阳城内,花香四溢,绿意盎然,但是在一条街角上却有着与美景极为不协调的一幕。 几名甲士押送一批壮丁。 此批男丁各个衣衫监楼,有的衣衫上还占有血丝,他们各个面黄肌瘦,有的走起路来皆有点飘飘然。 甲士们骂骂咧,催促他们快走。 “不知为何,县令大人要在野外斩首?” “据言乃阳城县令之姬妾不喜城内有血腥味。” “然也,有言其对血腥味反胃,城内除花香,竟闻不得别味。” “若出行,必清理夹道,百步之内不能有流民、脏民,总之甚为娇贵。” “近日犯罪为何如此之多?” “还不是因军马而起?” “军马?” 两名甲士聊得到不亦乐乎。 忽然走来一名小将,痛斥道,“少言,记住,祸从口出!” 此两名甲士立刻闭口不言,非常配合的静待此名小将的训斥,却听到空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第四百一十七章 阳城风云 尖锐的声音是一支支箭矢。 嗖!嗖!嗖! 是三支箭矢,第一支刺向此名小将的甲胄,未曾刺破但留有一个印记。 小将脸上浮现惊恐,眼神还未看到箭从何来,又是一支破空而来,居然又射中同一个位置。 箭矢皆为铜簇,皮质的甲胄这次被刺破一个洞口,小将即刻拔出此箭,命令士卒防范四周隐藏的反贼。 护卫这批刑徒的甲士开始乱做一团。 四周是原野,哪里有人的影子,小将惧怕,不断的在行走中,因为他感觉到箭矢的厉害,居然能射同一个位置,即说明此射艺高超,亦能说明此人距离他不远。 此名小将是押送刑徒的老大,他的慌乱直接让这些男丁眼神开始游历,他们脸上没有惊恐之色,隐隐有一缕缕喜色。 嗖! 又是一箭射出。 此命小将环视四周未发现异样,等到身体回到原来角度时,这支箭又及时的射出。 青铜箭簇射入原先的甲胄破洞之处,直接刺入心脏。 此名小将非常不甘的倒下去,眼神中竟是惊疑,不愿相信就此离开人世,一切美好皆随风而去。 擒贼先擒王,箭矢夺取此将的生命后,其余果然大乱,从丛草中走出一人,只见其身如旱柳,挺拔英气,眉宇间透着一丝丝贵气,只是身上没有甲胄否则俨然一位将军。 此人一出,身后的呼啦啦钻出一片,这些人有的拿着兽骨做成的长矛,有的拿着农具,有的背着猎弓,更有的拿着削尖的木棍,看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然后看着此群人的领头者却让人不敢轻视。 此人手里握着硬弓,他将其收起,挎在腰间,伸出右手,身旁有人将一杆二股叉交给他,“韩将军,此等虾兵蟹将其实用不着将军上阵,吾等皆可解决。” 此人姬姓,韩氏,名信,(非淮阴侯)开口道,“韩襄王姬仓庶孙,岂能给祖宗丢脸!” 原本有些散乱的秦卒还以为遭到贼军攻击,等看到出来的超群人,却忍不住大笑,若不是为首的韩信挺拔英气,早笑成一团。 冷笑声这些兵卒渐渐紧张起来,押送刑徒的这些秦卒并没有弓箭手,基本上是配备长剑,连长戈、矛亦无,估计阳城令断定不会有人马来截此壮丁。 为区分淮阴韩信,在这称其为姬信。 姬信道,“吾劝尔等迟早散去,放过众壮士,否则休怪吾手中二股叉无情!” 秦卒们看着姬信奇怪的二股叉哈哈大笑,不予理睬,反而开始迅速靠拢,欲结阵。 姬信笑道,“欲结阵,先问问吾手中二股叉!” 姬信一个纵身便跳向秦卒中,二股叉却如两道流光一般在秦卒中划过。 所到之处,笑声戛然而止,秦卒未曾想到这个年轻人说打便打,毫无预兆,姬信身后的那些‘乌合之众’却开始迅速结阵。 三五成组,三个同进同退,五个变换阵型,或击或守,相互配合,削尖的木棍、竹竿在配合下却将持长剑的秦卒打的丢盔弃甲。 那两个原本聊得很嗨的秦卒见姬信一杆二股叉如同两道收割性命的乌光,吓得将长剑扔下,举双手投降。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些男丁愣在当场,一时间恍如隔世。 姬信怒呵一声,“还不快逃之!” 此声怒喝令壮丁如梦方醒,接下来发生的不仅超乎秦卒的预料,更是超乎姬信的预料。 诸壮士未逃离,而是选择捡起倒在地上的秦卒兵器,向秦砍杀而来,瞬间局势逆转,原本弱势的救援兵瞬间在人数上压倒秦卒。 这些壮丁本是已死之人,此刻得脱,求生之欲、愤怒之情彻底被释放,如同被压制的火山口,终于喷吐而出! 随着两名秦卒举双手投降,秦卒心态彻底已崩,四散奔逃,跑的慢些便被愤怒的壮丁用脚乱踹而死。 未等姬信开口,扑通…诸壮士纷纷跪地向姬信表示愿加入他们,打暴秦。 姬信亦毫不客气,将其收入旗下,将秦卒丢弃的兵器用来武装,诸如此类的状况,接连发生在被驱逐的流民、脏民区域。 看着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姬信没有往日的轻松和飘逸,反而眉头紧锁,他隐隐觉得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蔓延。 按照往日情景,洛阳令肯定暴跳如雷,早派遣秦将领兵剿匪贼,面对正规的秦军,姬信果断散兵于民,自己常游走于阳城、阳翟之间,为复韩而努力。 此次出奇的静,姬信敏锐的觉察到必然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他很快听到阳城外有大军来攻,经打探得知乃楚国武安侯刘季引兵攻击,得此消息姬信感觉机会来矣。 最令姬信感到喜忧参半的是打探到一个人的加入,此人便是韩申徒张良,他代表的可是韩王成。 有张良的加入,便是有韩军的加入,那么姬信在城内以韩号召更有说服力,此为喜。 忧的是在姬信的心中对张良所立韩王成,他心中总是有一种隐隐的痛,或者说不舒服。同为韩氏贵族,因为他是韩襄王庶孙,便失去很多机会。 阳城外旌旗遮天蔽日,在一处高地立有帅帐,帐内刘季、张良、萧何、吕泽、曹参、周勃等军吏肃然而立。 自轘辕山西南而出至阳城,阳城得知消息后,阳城令忍住怒意不去对付乱城的姬信,而是立刻遣将调兵,增加防御。 阳城令准备依靠高垒坚守,滚木擂石,箭矢刀剑,可以焚烧云梯的牛油火把等,皆比平时多出三成,准备坚守。 刘季面对这次攻城,首先询问诸战将有何妙策,其次是询问张良,最后才是其他文吏的意见,为什么如此。 按照刘季的心思,此乃刘季考虑真刀真枪的冲锋和厮杀是诸战将在卖力,再好的谋划能否落地,靠的是他们,刘季首先问的便是他们。 其实是张良,因为张良近一年来一直游兵于颍川,诸多城池皆几经易手,各个要塞,城池之间的关系,皆了如指掌。 故克敌制胜方面,张良肯定比丽食其、陆贾等文吏要更胜一筹。最后询问的是郦食其、陆贾等,亦可称为纵横家、儒家。不过陆贾乃儒、道、法三修。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将吕泽 攻城略地最忌讳的便是趁火打劫者,就是隔岸观火者,怕的是阳城附近城防的驻军前来援助。阳城外并没有驻军,因为此地非治所。 故而阳城的防御全靠城内守军,本是一座孤城,不能内外互应,无法进行全面防守,但毕竟这里有大量的军马,其他城池的驻军可能会来救援。 一个城池尤其是重要城池,大多会有重兵把守,兵力的部署即主力常在城外驻守,城内只有部分驻军即防内乱,又可与城外军互应。 一般的城池守军不多,故多在城池内驻扎。 在刘季接收诸军吏的建议后,由张良谋划攻城策略,基于对颖川的了解,张良做出三大方面的部署。 首先,派遣曹参、周勃等诸将封锁所有可能来援的要道,令阳城彻底成为一座孤城。 其次,由吕泽部负责攻城,具体攻城指挥全权交予吕泽这位龙虎将。 第三步,便是在吕泽攻城进入后期阶段,阳城守军苦苦支撑时,遣郦食其等辩士前往说降,以免阳城守军做殊死抵抗,令楚军遭到不必要的损失。 最后,将攻下城池后的楚军威势,加上对投降城池的处置安排变成一卷檄文,发向其他城池以阳城为榜样做降服之事。 张良阐述完部署,刘季大喜,更加赞赏张良之才,一场小小的攻城战被张良演绎成整个韩地的攻略战。 刘季淡淡道,“依子房之言,尽快部署,各司其职。” 这场攻城战由吕泽的一声令下在尚未安营扎寨便正式开始。 五千人马的攻城战,吕泽的第一剑便是派遣曹无伤引一千精锐步卒悄然沿着护城河,寻其上游,让护城池断流,变成浅沟。 阳城护城河不同其他城池,乃是引颍水自然而环,不同一般城池的一条小溪,可谓池深高垒。 断流之后,在此一千步卒尚未返回的时候,吕泽开始发动第一波攻击。 命丁复引两千强弓硬弩向阳城发出射击,在雷鸣般的鼓声中,密如骤雨的箭矢几乎封锁所有女墙的垛口,令秦卒根本无法露头。在此掩护之下,陈豨引二千精锐步卒全力冲刺到城下,填平护城的浅沟。 护城河断流,但浅沟依旧阻挡云梯车的推进,是全力攻城的最大障碍,故而填浅沟至关重要。 好在不是大面积填平,仅仅能通过一辆云梯即可。 弓弩的掩护之下,秦卒不能肆意的抬头,只有在弓箭停歇的间隙推下一两根滚木,轰隆隆砸下,最后却滚到护城河替吕泽填沟,陈豨将两千步卒分为四个梯队,一个梯队五百人,轮换铲土添沟,不消一个时辰便填成一个云梯通道。 暮色降临,吕泽下令休整半个时辰,安营扎寨,稍进饭食,满天星辰时吕泽指挥楚军发动第二波攻击。 火把之下,可见吕泽顶盔贯甲,肩披红色长袍,手持周武戟站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云车上,亲自指挥攻城作战,由于距离城墙较近护卫吕泽安全的蛊逢几次劝说远离城墙指挥,皆被吕泽拒绝。 星辉之下的广阔原野上,颍水河畔上人喊马嘶,火把将颍水映照的波光粼粼,鼓声、杀声在颍川之上久久不散。 阳城城头亦是火把连绵,灰色庄重的秦军在火把的映照下更加盔明甲亮,不知受到阳城令如何训练,竟各个殊死搏斗。 即便如此面对陈豨指挥的猛烈攻城依旧有些吃不消,阳城令居然亲自来到城上督战,命令士卒将运来的猪牛油脂分装于陶罐之内,整齐如一的摆在女墙之下。 等到楚军云梯架上,阳城守将立刻将陶罐狠狠的砸向云梯。 陶罐碎裂,油脂炸开,飞溅到云梯和楚卒身上,可长久燃烧的牛油火把及时的扔下。 轰然一声,烈焰翻滚,惨叫声连连,翻滚衰落。 紧跟而后的便是密集的滚木礌石,砸向云梯,咔嚓,云梯居然断裂。 看到如此一幕,蛊逢面有怒色,向吕泽建议道,“将军,用强攻硬弩压制,秦军太顽强。” 吕泽摇摇头,“不可!夜间用强攻硬弩,易伤己兵。” 吕泽下令停止攻杀,暂做休整。 当夜阳城通往阳翟、新郑的要道皆有特使飞奔,然皆被曹参、周勃等截杀,远处有的秦军见到楚军火把连天便原路折回。 阳城城墙之下,此时寻护城河源头的曹无伤已经返回,曹无伤和陈豨决定合兵攻城,这次为兵卒配备重甲,手臂上绑有盾牌,长刀跨在腰间,全身皆有甲胄护体,脸面部皆带上面具。 如此装备,目前楚军只有三千套,二千套全部装备在曹无伤和陈豨的步卒身上,因为吕泽决定用一种极为冒险的攻城之法。 命丁复引一千弓弩手站在云梯之后向城头射箭,压制城头的秦军,同时重甲步卒上阵,由于重甲的防护可减少强攻硬弩对己兵的伤亡。 面对更加猛烈的攻城,阳城令有些慌乱,猪牛油脂在第一次消耗中已经耗去大半,无法烧毁云梯。 双方在城头进行一场拼杀,杀的阳城守军胆寒时再次停止攻城,进行休整。 等待晨曦之际,按照张良之计,对阳城进行劝降之事。 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时,周勃、樊哙引军来援,军队在吕泽二队后驻扎,此举自然被阳城守军捕捉到。 原本一夜未休息的秦卒疲惫软塌,立刻精神百倍,急忙向在箭楼休息的阳城令和守将回报。 先前还信心十足的他们,此刻脸上皆闪过一丝忧色。 阳城令还算淡定,毕竟曾在枕边撒谎而面不改色。 阳城守将却一脸愁容,“城中虽然粮草充足,然毕竟兵少,如今滚木礌石已消耗大半,如今贼军势众,若再无外援危矣。” 阳城令点头,“吾亦有如此担心,将军可有把握突围求援?” 守将眉上的愁容更浓,“由颍水而成的护城河,此刻反而成为突围和外援的障碍,需精锐骑兵方可突围。” 守将之意,阳城令听得明白,此刻一咬牙,豪气道,“吾之亲骑,将军可自调用。” 闻言,阳城守将信心大增,阳城令的秦骑兵皆为城中精选之士,不仅善骑射,而且配备的军马亦是上好的军马,有些更是从北方匈奴那里经商人偷运而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山前话将 旭日染红阳城,令整个阳城更加春意盎然,五月初的暖风吹绿草木,抚红百花。 阳城令特地引着阳城守将进入养马场,挑选更加膘肥体壮的健马供突围之骑,实则这位阳城守将心里跟明镜似的,此乃监视。 看着阳城守将挑选马匹,阳城令一阵阵肉疼,跟在其身旁的姬妾更是挤眉弄眼,一脸的不情愿,最后竟然哭哭滴滴。 阳城令不悦道,“苦甚?” 姬妾道,“妾不忍见马儿上战场,不知有几匹可回……” 说着又是一阵抽泣,此声音入阳城守将耳朵里,心中一阵暗骂。 阳城令心疼的安慰其姬妾,便在此时一匹战马飞奔而来,一名甲士飞身下马,所报消息立刻改变这些战马的命运。 阳城令惊讶,内心却有一丝庆幸,“招降?” 见阳城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守将则有一丝不安,“投降?恐其中有诈,当谨防之。” 甲士带来的消息自然是刘季手下使者郦食其欲前来游说,意思是降者即可保命又可守富贵,依旧驻守阳城,具体面谈。 阳城令真的心动,守将却有一丝不安,极力劝阻,无奈阳城令根本不听,开口道,“传令,开城门,以贵宾礼仪迎接使者。” 甲士领命,“喏。” 见阳城令心意已决,守将便不再力劝,只是提醒阳城令以防有诈,阳城令倒亦大方,将全城安危,兵马调度完全授权予守将。 消息不胫而走,阳城令欲降,全城免战的消息开始在大街小巷里快速传播。 此刻在一条鲜有人迹的小径上,四周是野林荒草,旭日挥洒在野林荒草上到处是鸟鸣兽走的声音,有一处清晨的瑞光没有照射到,依旧燃烧着牛油火把,此处便是隐藏在野林荒草内的一处山洞。 此山既不是俊山亦不是大山、名山,远看淹没在荒草中根本不易发现,其实就是一个大土坡。 山洞内开阔,自洞口处一直向下走,一个人影站在洞口,身如旱柳,挺拔英气,默默的看着洞外的小鸟在叽叽喳喳追逐。 身后传来脚步声,“将军,可恶的阳城令欲降。” “若其真降刘邦,岂不太便宜此贼。” “食民硕鼠,岂能如此轻易放过,兄弟们皆有怒气,只需将军一声令下。” 向洞口又走来三人。 为首的一人形似枯石,眼如清潭,手里拿着一木杆矛,后面的两人,一人提剑,一人持刀。 静静站在洞口的正是姬信,回头看向三人,乃同甘共苦者,布衣之交,乃王黄、王喜兄弟与曼丘臣三人。 三人中王喜身形魁伟,孔武有力,实在不明白在秦末天下民苦之际,人人缺衣少食,更有不少人饿的皮包骨头,王喜如何食得魁伟体魄,与其体魄最不相称的便是他的脑袋特别灵光。 实则秦末天下大乱,并非处处民不聊生,仍有许多富饶之地,藏富于民,诸如番君治理的吴芮,在潘阳湖流域行仁政,发展经济。可王喜家并不富裕,或许跟对人,认同姓王黄为兄。 王黄将长矛插在地上,“将军,何不立刻动手,可与楚内外响应,斩令以立功。” 曼丘臣亦建议道,“然也,吾闻沛公乃仁义长者,不如立功投奔以为长计,兄弟们藏居洞中非长久计。” 王喜亦笑呵呵的表示赞成,“弟闻韩申徒张良在沛公帐下听遣,斩令后吾愿为将军进言。” 三人言毕,姬信那如蓝海般双眸透着出一股寒光,“即刻动手,斩令为众弟兄谋出路!” 三人大喜,尤其是王黄激动的挥舞拳头,将一套拳法打的呼呼声响,“吾王黄此身功夫,总算有用武之地!” 姬信看着打拳的王黄一脸的激动,笑而不语。 王喜则调侃道,“黄兄,勿做匹夫之勇,当多动脑筋!” 王黄佯怒,“兔崽子,敢戏耍为兄,找打!” 话音未落两人便动起手来,两人从洞内打到洞外,由赤手空拳到矛与刀的交锋,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姬信望之,哑然失笑,“今日胜者,赐酒。” 曼丘臣走到姬信身旁,默默看着二人较量武艺,“将军,试猜二者何人胜?” 姬信微微一笑,“吾观王黄形似枯石,眼如清潭,日后必为一名善将兵之战将。王喜,虽身形魁伟,孔武有力,然聪慧好学,兵法已能自读,日后乃文武双全之人。二人不可同日而语,未可知。” 曼丘臣赞叹道,“将军独具慧眼,日后定可大有为,臣愿一生追随,逐鹿中原,马踏天下。” 曼丘臣言毕,姬信饶有兴趣的观察片刻,“曼丘臣……汝为能人,吾得汝等三人相助,何苦仇怨无复国之时!” 言毕,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此大笑之声引得王黄、王喜停止打斗,向姬信、曼丘臣二人走来,王喜笑嘻嘻道,“将军,何事如此痛快,何不道出令众兄弟同乐。” 姬信望着王喜,目光停在王喜手中的长刀,“信好奇喜弟手中长刀,自制铁木柄刀,吾初闻之,世人皆用坚木制矛、枪,长刀未有之。故好奇发笑。” 王喜眼睛滴溜溜直转,“仅为好奇而笑乎?以木柄可加长矛、戈,为何不能加长刀、剑。是否另有可乐之事?” 王黄调侃道,“喜弟,将军笑汝之长刀有何不可?哈哈……” 话音未落,王黄望着王喜的长刀哈哈大笑,引得王喜佯怒而视。 王喜的长刀,不似匈奴长刀,又非传统之刀,而是非常短的弯刀,在弯刀的尾处用坚韧的铁木固定,形成一杆并不很轻的长柄刀。 王喜见王黄笑声不止,便欲再与之决斗,姬信立刻转移话题,“欲杀令控阳城,关键在阳城守将,田校尉,若能杀之,城中守军皆易掌控。” 王黄迫不及待道,“将军,如何杀田校尉,请下令,黄做先锋。” 姬信笑道,“猴急……简言之,分头行事,王黄、曼丘臣,汝二人引五百弟兄诱杀田校尉,事成之后以笛声为号,快速传知,吾与王喜引五百余人攻阳城廷,击杀阳城令,开城献沛公。” 曼丘臣、王黄、王喜各自领命。 第四百二十章 杀令建功 曼丘臣心有顾虑,开口道,“五百人诱杀田校尉,然守兵有数千人,臣恐势单力薄,是否等楚军攻城时再行动。” 王黄急道,“不可,待楚军攻破城池,吾等再杀守将、阳城令,鸡肋。” 姬信笑道,“然也,宜早不宜迟,诱杀为主,且无硬碰硬。” 王黄舞动手里的木杆长矛,“杀田校尉交由吾,臣弟吸引秦兵注意即可!” 曼丘臣脸微红,“臣定当全力配合黄兄。” 姬信对三人道,“事不宜迟,即刻行动。” …… 阳城县廷中,阳城令正在训斥诸吏,“打起精神,各司其职,礼迎使者,若有纰漏,杀无赦。” 廷中已然不断有小吏陆陆续续到来,虽然有些杂乱,但却寂静无声,因为诸吏皆在认真听阳城令训话。 县中小吏似乎对此等一幕颇为熟悉,皆有气无力的听着,不知是知晓城即将被攻破,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换个县令,他们可以照样逍遥的活着,故而并不很关心,但又不得不在此耐心穷听。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将阳城令的话打断,居然有人打盹,打出呼噜声,阳城令当场将其擒拿,暴打三十棍。 瞬间人人精神,这一精神立刻发现仍有小吏慌里慌张的向这边赶来。 最后走进的一吏,衣冠不整,钻进人群中打听阳城令所言。 “如何迟至?看到否……” 有人指着被暴打的人,这让后进来的小吏忍不住打一个颤。 此吏身形魁伟,孔武有力,不是王喜还能是谁? “兄台,吾之面生,可是新捐小吏?” 有人发现王喜面生,认为是新捐钱所得小吏,便将一些规矩以及阳城令今日所言大致给其小声复述一遍。 王喜表示非常感激,会拿出一些钱财酬劳。 此刻在廷外的小路上有一人躺在路上,外衣被人拔掉,一直昏迷不醒,几个布衣壮丁将其拖拽在隐秘之处。 指挥布衣壮丁的正是姬信,眼睛望着阳城县廷的方向,心中寻思,“愿列祖列宗保佑,一切顺利。” 姬信数百名壮士潜入人群中,将一名小吏打晕,扒其衣冠,王喜换上,潜入县廷,打探县令出行迎接使者的路线。 片刻姬信见青石街上渐渐多出小吏的身影,各个形色匆匆,一脸的不悦和谨慎。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姬信的眼中,正是王喜,朝着姬信的方向打个手势便离开。 王喜穿过青石街,向着土路小巷走去,穿过小巷便是一片野林,正是姬信等人在此等候。 王喜道,“阳城令为迎接楚使,更惧城中流民扰事,欲走阳城草道,分两队行事,一路走大道奏乐正面迎接,吸引目光,阳城令实则乘马沿小路直奔南门迎接使者。” 姬信笑道,“此乃天意,天助吾也,立刻着手准备,双管齐下。” …… 甲士开道,骑士护送,招车辚辚隆隆向阳城南门驶去,国人围拢,多为观热闹者,乍一看似夹道欢迎。 一人一骑,两三百精锐骑士跟在招车队后面,在行至岔口处,忽然转道,沿着小巷快速奔向草道,充满荒草的土路小道。 荒草中此刻正秘密潜藏着数百名壮士,各个手里拿着猎弓,密切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突然悠扬的笛声在原野中回荡,笛声清脆悠扬,阳城令微惊,但听到伴有山歌传来,这才放下警惕之心。 草丛内的猎手远远的看着阳城令率两三百精锐骑士纵马飞奔而来,各个握紧手里的猎弓。 阳城令此刻快马走在中间,忽然一骑飞奔而来,大喊,“使者进城突然改道,已向县廷而来。” 原本悠闲的阳城令大惊,见来人身穿秦军甲胄,便毫无防备,立刻道,“朝何路去?” 骑士伸手向西指去,阳城令想亦未想,拨转马头向西南而去,那些奔向东南方向的骑士立刻折回,却突然遇到袭击。 一把铁木柄长刀被舞动起来,奔上来的骑士毫无防备,直接被砍下马,由于速度很快,战马依旧飞奔,人却已从马上跌落。 噗通…… 此命身穿秦军甲胄的骑士正是王喜假扮。 落马的声音不断响起,骑士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欲持长戈杀向王喜时,已有数十名骑士死于那把铁木柄长刀。 从草丛内奔出持长棍、锄具的壮士,亦有一部分拿着长矛,数量不多,却训练有素。 五人成阻分割骑士,杀死的骑士,其兵器立刻被布衣壮士捡起,布衣壮士的长棍在减少,长戈、长矛在增加。 正是姬信埋伏在此的‘乌合之军’,此刻戈、矛终于取代棍、棒、锄具,越发的像支军队。 王喜如此卖力厮杀,一部分原因是为这些骑士的兵器。 于此同时改道西南方向的阳城令同样遭到袭击,袭击他们的皆为猎弓,青铜、尖石的箭簇射向骑士。 这支布衣猎手看起来倒像一支弓箭队,看射箭的姿势和节奏倒像是持有强弓硬弩的军队。 姬信舞动二股叉,刺落一名骑士后,立刻翻身上马,直取阳城令。 两三百的精锐骑士此刻被分割成两部分,再被化整为零的战术给灭掉。 当阳城令看到乃一群身穿布衣的流民时,心中还有过一丝蔑视,等看到布衣流民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直插没有兵器和甲胄时,彻底慌乱,眼露恐惧。 阳城外,郦食其向刘季道别,言此去定可降服阳城,刘季则言一些安全为主,时刻小心谨慎,不可失楚军之威,要让秦军有楚军并不愿招降之意。 将多数战将主战之意传达给阳城令,这些郦食其自然知晓,向刘季保证绝不会让颍阳之事重演。 郦食其挪动老态的身体却能非常矫健的跨上战马,刘季心中赞叹,“酒徒之饮酒秘方,需讨要之,身子竟然如此硬朗。” 刘季心中如此想着,郦食其的战马已经缓缓向阳城南门驰去,身旁由奚涓、沛嘉引兵护送。 看着郦食其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感慨,“但愿此次无差错,否则,刘邦何以助郦生兮。” 吕泽二队军依旧在城外驻扎,郦食其看着甲士皆持戈、矛、弓弩在旁,心中大安。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得一韩将 郦食其缓辔战马穿过楚军阵营,走过填平的护城河,城门轰隆隆提前打开。 此幕令郦食其颇感意外,令其更意外的是城门大开后却并未见到身穿县令服之人走出。 郦食其虽不认识阳城令,但根据县令的服饰和气质可以判断。 许久后却是一支军备参差不齐的杂军驶出,立刻引起奚涓的警惕,手已经按住腰间长剑,等看到此军没有秦军标识,只有将旗上书“韩”字,不只奚涓、沛嘉疑惑,郦食其亦感到迷惑。 郦食其等断定非秦军,心略安,但依旧警惕着盯着前方。 有事情,城中定有大事情,否则如何会有一支杂军驰出,即便是护卫亦是秦军。 郦食其见将旗为韩字,旗帜的颜色韩军绿色,故而疑惑不已,只见一人纵马而出。 只见此人,虽未穿甲胄乃布衣平民,然身如旱柳,挺拔英气,眸如蓝海,眉宇间透着一丝丝贵气,一手持二股叉,另只手解下腰间悬挂之物,跳下战马。 将此物扔在地上,骨碌碌滚到郦食其面前,奚涓本能的拔出长剑护住郦食其,郦食其见滚出之物乃一颗人头。 只听此人开口道,“阳城令助秦抗楚,已被吾斩杀,其首级在此,现城已平,翘首迎武安候,望贵使转韩信之言。” 郦食其当场发懵,本欲借此机遇以雪颍阳之耻,谁知意外之事从天而将。 好事,对武安候刘季乃喜事,但对他而言却不太友好,此为郦食其第一反应。 立功之机遇错失,而且隐藏一定的风险,若眼前之人为阳城令之计岂不大大危险,诸多念头虽浮现脑海,但对郦食其而言,仅仅瞬间。 瞬间郦食其做出决定,此事立刻上报,其中真假自有人断定。 刘季军帐内,郦食其走后,对接下来的攻城计划欲展开热烈讨论。 还未开始便听郦食其已返回,刘季惊讶,“怎如此之快?” 出帐迎接,刘季看到郦食其身后除奚涓、沛嘉外还多出四人。 各个气宇不凡,非池中之物,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位。 郦食其对四人交代几句,便独自一人向刘季走来,不等刘季开口便道,“沛公,阳城令已被那四人斩杀,现愿献城予沛公以立功,臣难断真假。” 言毕,刘季笑着轻声道,“滑头,岂非难断乎?不愿耳。” 郦食其呵呵直笑,“臣之一举一动难逃沛公之言。” 刘季道,“因汝与吾皆酒徒耳…” 言至最后,两人哈哈大笑。 刘季道,“传令,命吕泽引兵接管阳城,曹参、周勃等引军在外驻守。” 传令使者立刻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刘季对郦食其笑道,“攻城尚且不惧,现城门大开,岂非天赐城乎?” 言毕,刘季走入军帐,留下郦食其独自回味刘季之意,上次假降差点害死两位战将,此次为何刘季却不惧,郦食其摇头叹息,“沛公之意实难琢磨。” 进帐后,刘季将此意外之事告知诸吏,皆为惊讶之色,唯有张良始终坦然自若。 刘季询问张良,“此事,子房如何看?” 张良道,“四人四骑敢入楚营,沛公不欲见之乎?” 刘季笑道,“可见之,吾观其中有人杰。” 姬信与王黄、曼丘臣、王喜四人第一次见到刘季。姬信与王黄、曼丘臣是三人的眼睛落在刘季身上,但见其隆准而龙颜,美须髯,肩披红色长袍。 眸如日月,忽而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王喜的眼神却落在张良身上,王喜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想象过这个敢于刺杀秦始皇的侠士是何模样。 不曾想张良一身蓝衣,筋如竹,骨如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 刘季一脸的微笑,如春日的阳光令人倍感温暖,看向姬信道,“壮士如何称呼?” 姬信道,“吾乃韩信,今日得见武安侯,幸甚。信素闻武安侯乃仁义长者,甚仰慕之,今日愿献城以为拜访之礼。” 刘季爽朗大笑,“韩壮士好大方,邦受之有愧,邦平生最喜任侠,韩壮士杀暴秦之吏以迎诸侯,乃英雄也,可饮酒乎?” 姬信回应道,“何不入城饮酒,以慰楚卒远行而至。” 刘季以为然,单独引姬信,两人同乘车驾,向阳城而去。 张良则接见王黄、王喜、曼丘臣,从他们的身上张良才了解到事情原委,证实心中所想,明朗许多。 王喜寻找机会悄然向张良进言道,“韩信乃韩襄王之庶孙,一直游侠于韩地之间,早有报效韩国之心,无奈无人引荐,愿韩申徒可收留吾等。” 得知杀死阳城令者乃韩襄王之庶孙,韩信,心中更加笃定此事甚妙,可喜可贺,同为韩氏子孙,张良断定此人不会陷韩王成于不义,不会置于韩国而不顾。 张良心中喜悦,道,“善!沛公得良将,韩得一将矣。” 话音未落,王喜立刻道,“喜代信拜谢韩申徒。” 王黄、曼丘臣见王喜一脸喜色,与张良相谈甚欢,皆心中大喜,觉得有门。 王黄轻声对曼丘臣道,“从此不再住山洞兮。” 曼丘臣亦喜道,“今后,吾等不再为无源之水,不再无根无蒂。” …… 阳城城头飘扬的旗帜已换成楚,城中的驻军已由吕泽遣蛊逢、曹无伤接管,城外此刻又有曹参、周勃等驻扎,可谓阳城在打到一半时莫名其妙的归属于楚。 刘季在诸将的拥护下进入阳城县令府邸,此刻的府邸已经清理闲杂人,刘季为首引诸军吏向阳城廷走去。 入廷,张良见刘季,将姬信之事报知刘季,刘季大喜,“子房,此乃天赐良将,得一韩将,韩军岂不有将可引。” 张良自然以为如此,欲拜为韩将,然自知需得到沛公的同意,“良正有此意,可命其为将,引韩兵助沛公略韩地。” 刘季笑道,“然也。此事可喜可贺,当设宴庆贺,可谓双喜,邦得军马,子房得良将。” 张良笑道,“乃沛公既得军马,又得韩将矣。” 言毕,刘季与张良二人相识一笑,刘季叫来萧何,将酒宴之事交予萧何。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军马够否 宴后,张良受刘季之意,亲自将印绶交予姬信,拜为韩将,命其将韩军。 自张良引兵与刘季相融后,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战将统领,按照张良之意打算完全将韩军交予刘季麾下战将统领。 如此之作,又恐韩王成心中有异议,故而一直没有合适的将领,或者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优秀的将领统帅,韩军战斗力一直提不上去。 姬信心喜,面如寻常,但王黄等人却比姬信还要兴奋,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身份将发生变化。王黄、王喜、曼丘臣皆知自此刻起,他们与那上千兄弟不再是荒野之草,亦不用再住山洞。 酒已饮,将已拜,刘季直接带领卢绾、樊哙、夏侯婴、靳强等人直奔军马场。 张良则引姬信等人入韩军营,亲自告诉士卒今后韩军将由姬信统领。王黄看着韩军备,再瞧瞧姬信帐下的那上千兄弟的情况,那叫一个寒碜。 王黄轻声向姬信进言,要配军备,尤其是军马和兵器。 姬信早就注意到王黄等人的神色,便向张良开口道,“信观韩军多为步、车,精锐骑兵无,不利长途奔袭与机动作战,韩司徒,可否…” 姬信没有直言索要军备,而是那韩军说事,张良心中暗赞此人有帅才。 姬信欲言又止,张良从话音中便能听出姬信是何意,便开口道,“此刻沛公正在军马场,不放与良一同前住。” 姬信弯腰躬身行礼,“司徒先请。” 阳城中,军马场处在一片肥美的原野之上,紧挨着武器库。 原野之上千马奔腾,三人纵马驰骋,一人美须髯,一人身似松柏,彪悍异常,眸如皓月。另一人则一脸笑意。 正是刘季、樊哙、卢绾三人纵马驰骋,忽然刘季坐下军马暴跳,欲将刘季甩下。 阳城军马性烈,夏侯婴等皆不主张刘季上马试骑,毕竟此时的刘季不再年轻,但刘季坚持上马试骑。 起初三人纵马驰骋,没有问题,军马跑开后兴奋异常,奔腾的欢喜,卢绾、樊哙二人便与刘季拉开距离各自驰骋。 此刻见刘季军马忽然暴跳,远处观察的夏侯婴大惊,急忙向刘季奔去,与此同时卢绾、樊哙发现刘季危险后立刻拨转马头向刘季奔去。 无奈卢绾、樊哙距离刘季较远,眼看刘季即将从战马上跌落,而此马性烈,若是不小心踩踏刘季,恐有性命之危。 卢绾、樊哙终究迟一步,刘季已经跌落,幸草地柔软未曾摔伤,但失去控制的烈马却向刘季的脑袋踏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一人影已经闪到刘季身前,用身体挡住烈马,另一人影及时的冲到烈马前,居然轮动大拳,一拳砸在马腹上。 此烈马直接横飞出去。 轰然一声,此烈马摔在地上,危机彻底解除。 刘季此刻才定神看到挡在身前的乃姬信,一拳砸飞军马的乃姬信帐下战将王喜。 刘季起身向姬信道谢,“若非信,邦命休矣。” 此时樊哙、卢绾纵马才赶到,两人皆大惊失色,尤其卢绾更是踢几脚摔倒在地的军马。 随后赶到的是张良和夏侯婴,二人一前一后赶到。 各个面有忧色,尤其卢绾、樊哙皆是一种犯错的孩子一般神情,眼睛不敢直视刘季。 再看刘季却是神采奕奕,显得很开心,精神抖擞,完全没有经历先前的危机似的,“好马,有此军马配备,募兵再以训练,必然可成一支精锐骑士。” 刘季之言直接打消众人脸上的疑虑,张良见姬信恰好护卫沛公有功,便向刘季进言,但语气却是一如同说笑般,“沛公,今日姬将军连立奇功,如此让沛公如何赏?” 张良的话刘季一听便明白,笑道,“姬将军,定是爱马之人,吾观将军眼睛一直盯着那摔倒战马。” 姬信爽快道,“信,确是很喜此处的战马。” 刘季见张良的眼神,便知其意,立刻高声道,“此处军马立刻交由萧丞整编入册,立即调拨三千匹予姬将军。” 话音未落,夏侯婴转身看向身后的数十名精锐甲士,点出一名甲士道,“立即传令。” 这名甲士立刻化名传令军吏,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随着一阵骤疾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刘季看向姬信,“军马够否?” 姬信内心是震撼的,他为未曾想到刘季不仅授意张良封己为韩将,还立刻为自己配备军马。 此种对待人杰的态度让姬信哑然,此为魄力非常人可有。 秦末动乱年代,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军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仅次于粮草,刚得到军马立刻分出去给新人,而且尚不知是否为心腹,这不只是信任问题,是胸怀。 姬信连忙点头,“足矣,足矣!” 不只是姬信脸上震惊,王黄、王喜、曼丘臣脸上依旧还残留着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就连樊哙和卢绾脸色亦微白。 只听刘季又接着道,“滕公,还是亲自去一趟,引信将军面见萧丞,调拨一些兵器、甲胄给信将军。” 夏侯婴自大战洛阳东,因驾战车奋力拼杀,疾战而令吕泽脱困,故刘季赐其爵封转为滕公。 夏侯婴微微一愣,有些犹豫,但还是领命道,“诺…信将军这边请。” 临走之际,刘季还对姬信道,“粮草不够,找萧丞,军械不够,亦找萧丞。” 姬信在久久无法平复的震惊中随夏侯婴离开。 夏侯婴与姬信等人走后,樊哙和卢绾二人终于忍耐不住,卢绾当着张良的面率先开口道,“沛公,军马得来不易,为何…” 刘季示意卢绾接着说下去,“但言无妨。” 卢绾略微犹豫,心下一横,“为何分一半予姬信?” 樊哙亦点头表示有同样疑问,并追问道,“为何还将兵器与甲胄分赠?” 此时的张良见樊哙、卢绾两人在言语时总是用余光看他,便非常知趣的借如厕短暂离开。 刘季笑道俗语常言,“欲取之,必先予之,助韩王攻略韩地,在熟知地形、号召韩民以及对韩国故地的热爱,何人能与姬信比肩?” 刘季之言说的轻描淡写,但却给人一种无力反驳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人不安 刘季言毕,樊哙、卢绾两人皆默然。 刘季接着道,“吾闻项羽正在与章邯对峙,双方各有胜败,若战胜章邯后,转向西进,吾等如何抢先入关?时间,此刻最关键的乃时间。收其为将,令其攻略韩地,岂不一举两得?” 闻言,两人皆若有所思,似懂非懂,最后是樊哙脸上的疑云先消散。 五月份的春光暖洋洋,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颖川之地却充满看萧杀之气。 得到军马和兵械的姬信,经过一番训练如今的韩军已焕然一新。 一支新军已经整装待发,跃跃欲试,等待着建功获爵。 进入阳城之后,刘季命全军进行休整,招募训练新兵,补充攻打洛阳的损失,主要是命周勃、灌婴以阳城军马扩充训练骑兵。 故而五月的春风虽然暖人,但全城却弥漫着一股冰冷的萧杀之气,随处随时皆有可能听到喊杀声,看到骑士纵马飞驰。 人人皆知不久将有一场硬仗要打,消息不胫而走,快速在颍川郡蔓延,最后甚至进入南阳郡。 在楚、韩两军皆在训练之时,刘季单独找来张良,向其问计。张良派出去的使者数日后已回到城里,便将此时大致的情况告知刘季。 在刘季与张良合兵攻下阳城后,颍川郡的秦军彻底倒回到寒冬,在长社、颍阳、阳城等城池接连失守后,处在阳翟的秦军彻底不安。 颍川郡城池接连失守,这直接让它的邻居南阳郡守待不住。 阁楼里一位发福的中年男子满脸愁容,眼前的美食无法下咽,面前的水果亦无香味,就连歌姬婀娜多姿的曼妙舞影亦无心欣赏。 这位男子便是比较郁闷的南阳郡守齮,本来这些反贼在北面活动,他心里不止一次的祈祷乱贼不要进入他的管辖内,可是刘季忽然舍弃攻打洛阳入函谷关之路。 南阳诸军吏推测刘季是要南下入武关,南阳郡守开始犯愁,茶不思饭不想,在颍川郡城池接连失守的趋势下,一旦颖川郡落入贼手,那么下一步必然会染指南阳郡。 南阳郡尉便向南阳郡守齮建议,“所谓唇亡齿寒,趁阳翟城还未被反贼拿下,当立刻发兵助之。” 南阳郡守陷入沉思,当时颖川郡守在颍阳,颍阳被屠,郡守被杀,他没有提前出兵援助,如今再出兵是否为时已晚… “南阳守此刻即便反应过来,欲发兵助阳翟已为时已晚。”张良在县廷内与刘季秘密的沟通。 刘季命人撤下酒具,改换茶具,亲自为张良斟茶,“子房心中已有计策,可一箭双雕?” 张良道,“沛公可明令臣以韩司徒身份与姬将军共同降服阳翟,臣不仅借阳城之胜散发檄文,更遣新练新军前往击阳翟,令南阳守以为沛公旨得颍川。 实则悄然发兵,秘密直取犨县,一举打开南阳郡东大门。” 话音落地,刘季已然明了,此举暗合声东击西,表面上打阳翟吸引注意力,实则奇袭犨县。 刘季道,“犨县乃颍川、南阳衔接之要道,恐有重兵把守,当有奇谋,方能奇袭成功。” 张良则道,“佯攻阳翟,南阳守此次定会做亡羊补牢之事,引兵出城可伏击之。” 刘季点点头,捋胡须,传达一个决定,“仅如此还不够,再遣吕泽协助攻阳翟,以壮声势,做声东击西之状。” 张良暗赞刘季的领悟和反应能力,声东击西之策人多听之,然能用活者少之又少,今刘季听闻后立刻采纳而且还做进一步完善。 不仅同意命姬信全力攻阳翟,还派遣大将吕泽协助之,秦军焉能不信,信则实之,虚实之间刘季竟运用自如,当真是明主,远胜韩王成。 与张良商定大计后,为彻底高效的落实,立刻传诸将进账。 以吕泽、曹参、周勃为首的武将,引领樊哙、灌婴、夏侯婴、傅宽、靳歙、陈豨、丁复、曹无伤、蛊逢等将分列两侧。 除楚军战将外,还有韩将姬信、王黄、王喜、曼丘臣等。 刘季开口道,“为顺利借道南阳,入武关,声东击西,击虚避实,诸将有何计直言无妨。 吾欲遣将虚击阳翟,引南阳守发兵助之,调兵实击犨县入南阳,诸将以为如何?” 话音落地,姬信左右观察吕泽、曹参、周勃等人,见他们各个处于沉思状,他欲言又止。 刘季便示意姬信,“直言无妨。” 姬信道,“虚击阳翟,还需拔之否?” 刘季笑道,“虎崽不痛,焉能引母虎回救,当痛击之,然又不能断虎之念。” 吕泽开口道,“痛击阳翟,令其连发求于南阳守,若发兵便伏击之。” 刘季点头,“然也,为使南阳守不得不救,既要做出西进之势,又不能立刻将阳翟攻克,此事唯有吕兄方能助之。” 吕泽听出刘季之意,“泽愿响应信将军,痛击阳翟,以做西入之势。” 刘季脸上浮现一抹非常满意的微笑,然后目光落在曹参、周勃身上。 稳健少语的曹参开口道,“秦军出犨县援阳翟,有两条山路可走,唯有一条山路利于设伏,需有一支劲军设阻一条山路。” 刘季之所以将目光望向曹参、周勃,最后定在曹参身上,因为曹参此人打仗虽说不上全才,但各方面皆能顾到,能攻能守,最能打野,亦是最能打硬仗的将军。 除此之外,曹参慢慢显露出统将之帅才,可为刘季独挡一面。 曹参的意见,刘季非常重视,于是便将目光放在另一人身上,周勃。 周勃感受到刘季火辣辣的眼神,便开口道,“阻击一条山路,便由吾周勃来挡。” 周勃话音刚落,刘季目光又落在萧何身上,“萧丞,分两路行军,更有一路南下远行,粮草可足?” 刘季最担心的亦是这个,如今兵力上算是恢复大战洛阳前,但并分两路粮草损耗便倍增。 萧何没有立刻回应,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未等其开口刘季又开口道,“可供给上?有困难否?” 萧何的咽喉微动,“无,臣当尽力确保前线将士、马匹皆能果腹。” 萧何之言说的有些吃力,甚至声调较低,但却给人一种坚定,给人一种信任感,在刘季的记忆中似乎萧何便是他的粮仓,他的兵源库。 第四百二十四章 颤颤巍巍 萧何话音一落,刘季心中一幅大致图卷便浮现在眼前,一支楚、韩联军由吕泽、姬信引领明攻阳翟,硝烟弥漫的战场即将在阳翟城外拉开序幕,令一支楚军则在曹参、周勃的带领下悄然向犨县方向挺进。 一幅画卷两道风景,单表吕泽、姬信一路,韩军经过姬信精编训练后为五千精锐步骑,吕泽亦帅五千兵马二者加起来万余,浩浩荡荡向阳翟而来。 楚韩联军来犯的消息早隔着山林迅速传进阳翟成内。 阳翟城内却炸开锅,县廷上诸军吏吵吵嚷嚷。 一位身穿秦令官服的瘦弱男子此刻脸上一阵阵抽搐,嘴角一阵阵抖动,终于忍不住大怒道,“成何体统!”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此乃县廷,非街市。” 这瘦子一声怒吼,廷上立刻安静很多,毕竟诸军吏还是有些忌惮此瘦子。 瘦子开口道,“尔等还知本县令在此?” 此时的廷上景象很特别,不仅弥漫着酒香、肉香,还有体香,一个个婀娜多姿的侍女在为诸军吏斟酒。 不仅有侍女,还有一些姬妾如今亦在廷上。 阳翟令道,“今日,这场酒宴非白食,是战是降,皆须表态。” 此时诸军吏才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才意识到此刻站在廷上之人多出许多倩影。 诸军吏惊讶的发现,妻妾等皆在廷中,他们本来对这位县令如此荒诞的做法见怪不怪,可此举却让他们脊背冒冷汗。 按照阳翟县令的意思,每个人必须发表意见,必须参与,女子亦一样,甚至在他看来女子有时比男子聪明,故而命传令小吏将军吏的内眷请来。 吵吵嚷嚷,经过一番激烈热议后,言降者被县令臭骂,言战者若拿不出作战计划依旧被骂,偌大的县廷变得寂静无声。 忽然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窃以为可非战非降。” 刷! 一双双眼睛落在说话之人身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这些眼睛狠狠的在女人身上游走。 看的女子害羞的低下头,不知道这些人是惊异于她的言辞还是美貌。 阳翟令用很大的力气才将眼神从其身上挪开,“何为非战非降?” 这女子柔柔道,“贼军势大,坚守以待援…” 话音未落,啪啪啪!阳翟令拍手称赞,“妙!” 言毕,阳翟令的目光变得很锋利,狠狠的在诸军吏身上扫过,“尔等食君俸禄,尚不及一女子,有何面目在廷上。” 此言让那些军吏乍舌,什么妙计,什么非战非降,不过是坚守,坚守意味着不降,坚守待援他们并非不曾想过。 只是如今颍川郡已无援兵可来,唯一可靠的便是南阳郡,但南阳郡路途遥远,从求救到发兵不知几日,阳翟城能否守住。 鉴于诸军吏所提之策皆被臭骂一顿,这种类似废话的坚守待援,非战非降之言,他们还敢道否? 怎么一句话在女子嘴里就成妙计?在诸军吏还未回过味时便听到阳翟令道,“立刻,马上,派使者向南阳守齮求救!” “主吏掾何在?主吏掾…主…” 激动的阳翟令连叫几声才看到主吏掾颤颤巍巍的走出人群,立刻道,“快刻简,立刻遣劲装使者传信!不…写帛书…” 阳翟令言毕才发现主吏掾的寻常之处,有些颤颤巍巍,余光再一扫发现阳翟狱掾不见踪影,“狱掾何在?” 阳翟主吏掾开口道,“贼军…已…兵临城下…狱掾已随县尉上城头督战!” 阳翟令震惊,“来的如此之快?” 与阳翟令一样震惊的是诸多军吏,甚至某些小吏直接瘫在廷上,诸多女子则花容失色。 主吏掾颤颤巍巍,双腿竟然忍不住颤抖,“不仅如此,据斥候报,各个要道均被贼军遏守。” 前句话,阳翟令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早有预料,既然是来攻城总有兵临城下的一刻,只是不曾想会如此之快,但听到最后一句彻底愣住,脸色大变。 阳翟令大怒,“愣着作甚?皆去上城头督战…” 可话音刚落,阳翟令觉得话不太对,便立刻撤回自己的命令,亲自点几名秦吏前往城头箭楼督战,随时报告坚守情况。 … 五月的天较长,夕阳虽已下山,然天边的景色依然清晰可见。 阳城之南的一条山路上,旗帜招展,人影攒动,火把渐渐亮起来。 纵马走在前面的是周勃,手持怒天锤环视四周的情况,身后跟着数名勇士。 走在中间的则是刘季、萧何、张良、刘交、卢绾等,走在后面的便是粮草辎重。 这支楚军走的并不快,似乎并不急于攻击某个城池或营寨。刘季反而命全军在一条小溪旁安营扎寨。 军帐刚刚支起,便有斥候飞马来报,言姬信已开始攻城,秦军坚守,双方打的非常惨烈。吕泽则引军将阳城的各个要道封锁,大有必拔阳翟之势,搞的阳翟令将很多秦吏赶上城头督战。 刘季点点头,若有所思。张良则开口道,“可有使者突围向南阳郡驶去?” 斥候回报,“尚无。” 闻言,刘季淡淡道,“传令吕泽,调一劲队助韩军,狠狠打,打的其尽快求救。” 阳翟军的坚守程度,守军的战力稍稍出乎刘季的预料,便觉得可能是韩军的战力始终不如楚军。 此时张良进言道,“沛公,若韩王前去督战,韩兵士气会更胜,只需引得南阳守东出,西进之门便打开。” 刘季觉得张良突然提韩王成,必有深意,便试探道,“韩王肯去否?” 在这个时候靠的是什么,刘季很清楚,兵马和城池,目前的王侯终究是虚名。韩王在刘季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本已经消亡的身份而已。 故刘季在初听张良提到韩王成时,心中隐隐有些不快,然他很快意识到张良不会随便提,张良是非常聪慧之人,不会乱语。 仔细一想,如果韩王前往前线督战,战将与君王在一起,预示什么,表示韩王势在必得,此次定要拿下颍川郡。 此举不仅会鼓励韩卒奋勇攻城,亦会给守城秦军一定的压力。其次便是作为对张良的感激,欲助韩王成定韩地,然从内心看诸多将士其实心有不愿,那意思是即便欲给韩王成城池,亦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然眼前此举,却是恰如其分,看上去更像韩王与韩将攻阳翟。 想到此一层,刘季心中舒畅很多。 第四百二十五章 韩王参战 张良道,“臣去一书,韩王成必欣然往之。” 刘季心中明朗,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微笑,如同这五月份的春光,“然!” 话说韩王成自与张良分别后,便留守在轘辕,在轘辕城做他的韩王,麾下兵微将寡,大部分韩军皆有张良带走。 当韩相与沛公达成协议时,韩王成心中窃喜,认为这个约束自己的张良终于离开他,而且还换得诸多城池,颇为开心,可等到张良将兵马带走时颇有微词。 韩相在韩王成身旁耳语几句,他便不敢再言,即便是小声的嘟囔亦消失无踪,换成满脸微笑的相送。 一匹快马快速飞奔在大道上,两旁的树木乎乎的倒退。 马蹄声响彻四野,前方的一座城池寂静无声,像是还未睡醒的女子,就是这骤雨般的马蹄声唤醒这座城池。 城门守将见是韩国使者,背后插着三面旗帜,立刻高喊,“开城门,迎金令使者。” 城门轰隆隆打开,刚刚打开一个缝隙,韩使纵马没有停歇,而是直接从缝隙内飞过,继续沿着笔直的轘辕城主道向着一座五进院落飞奔而去。 五进院落前站着甲士,此处正是韩王成简易的王宫。 在院门前使者飞身下马,甲士立刻为其让道,使者直接奔入宫门。 在五进院落内,一个男子还在榻上静静的躺着,闭着双眼,享受着身旁姬妾温柔的侍候,这个男子便是韩王成,忽然寂静的寝宫内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韩王成那惬意的神情立刻融化不见,睁开双眼,挥手驱走姬妾,披上外衣向外走。 此时能直接进韩王成寝宫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韩相,韩王成曾允许韩相若有急事不必通报,直接入寝宫。 韩相此刻入寝宫足见事情的重要性,韩王成刚走出房间,便在游廊中看到韩相匆匆而来,“韩相,何事如此?” 韩相便将金令使者带来的书简拿给韩王成看。 阅览完毕,韩王成陷入沉默,脸上的神情一阵青一阵白,心情颇为复杂,良久才道,“吾乃韩王,一国之君,岂能亲上战场……” 韩王成的确是一位贤者,可自从结识韩相,跟着韩相玩耍,在酒色的不断侵蚀下,这位贤者如今慢慢习惯声色酒肉。 此书简是张良亲自刻录给韩王成的,大致意思是劝韩王成亲临阳翟战场,勉励韩国将士。 初看韩王成很不悦,但后面的一些言辞让韩王成颇多犹豫,甚至有一丝丝喜色,因为后面提到颍川郡之名义治所阳翟,一旦拔下,刘季便将城池赠予他作为韩国的王宫所在地。 阳翟什么地方,那可是颍川郡的治所所在,秦灭韩之后为更好的统治韩地,便在新郑的西南方向,颍水之畔建立一座城池,垒高池深,护城河引颍水自然而成。 起初这座城池不比韩国原来的都城新郑繁华,然而却更具有防御驻守的功能,城郭更大,里面可驻守的军队更多,而且南北由颍水连接着阳城、颍阳,粮草、器械运输更为方便。 经过多年的经营阳翟的繁华已经赶超当年的新郑,故而以此为都城一直是韩王成的梦想。 故而看完书简,他仅仅生气的道一句,“吾乃韩王,一国之君,岂能亲上战场……” 韩相劝谏道,“当今天下,手握兵权者才是真正的王者,武安侯尚且亲临战场,吾王还是忍忍,毕竟吾等手中无兵。” 其实不用韩相言,韩王成何尝不知,奈何他是张良所立,兵权一直在张良那里,况且当初论智谋的确他没有张良将兵合适,而且韩王成一直认为作为王者学会驾驭文臣武将即可,不必执着统兵。 如今韩王成才渐渐明白,没有兵权,王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身份。 韩王成无奈道,“有劳韩相备车,寡人亲临战场。” 韩相见韩王成如此容易劝谏,颇为意外,亦欣然领命,“诺。” 从轘辕赶到阳翟时已是夕阳。 只见夕阳之下的阳翟城已经失去往日的色彩。灰白的女墙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甚至还有红色的液体在慢慢向下流,将整个灰白的南门城墙染成纵横交错的红色。 城头上血染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垛口处趴着一些秦卒在大口的喘气,很明显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城下绿色的旗帜已经被染成暗红色,黄色的旗帜却被染成红黄相间,如同红色的小蛇在黄色旗帜上游动,在风中飘扬,如同翻滚的血浪。 然韩国士卒依旧斗志昂扬,没有丝毫的惧战,站在云车上的姬信眉头紧皱,他在思考是否再进行一波攻城。 吕泽在得到刘季的命令后,派出战将朱轸协助,与韩军配合攻城,分成三轮,轮番攻城,每一轮攻城一个时辰后便换另一轮,如此保持每一轮皆为精锐的生力军。 如此轮番强攻,阳翟在夕阳下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水晶,晶莹发亮。 城外云车上的姬信正欲再次发动攻城时,他收到韩王到来的信息,便下令暂停攻击,进半餐休整。 姬信走下云车看到远处的韩王成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阵春风拂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突然他感到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很想吐,这是他为王后见过最惨烈的攻城战。 甲士们大多皆血透甲袍,韩军男儿虽然各个勇敢,但本身的伤痛还是令铮铮男儿忍不住发出痛苦之声。 烟火弥漫,令夕阳下的城池处在烟雾之中,大有一种烟雾缥缈之感,本是有一种仙境,可惜士卒的痛苦之声与盘旋在天空的乌鸦之声使韩王成从幻想中复苏。 一直到姬信走到跟前行礼,韩王成才彻底回过神。 韩王的到来令韩卒受到极大的鼓舞,原本有些精疲力尽的士卒再次精神抖擞起来。 一股股战意在韩王成的一句激励之言后彻底燃起,韩王成亦是披挂上阵,精神高昂,“驱逐虎狼之秦,还颍川于韩民,还韩地以自由!” …… 这一股股战意直接引起阳翟城内秦军的警惕,县廷上的阳翟令此刻有些暴躁,“为何还未见援军!” 县廷上已经没有男子的声音,在阳翟令的铁腕下皆被赶上城头,就连其子亦到城上参战。 第四百二十六章 坚守背后 偌大的县廷只剩下几名使者,将其斥退后,彻底陷入寂静,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阳翟令自知他坚守至此,若城破,贼军定不轻饶,不仅必死无疑,恐死前遭罪,尤其此地本是韩国土地,韩民对秦军仇视。 听闻韩王成亲自到城外督战,鼓舞韩卒驱逐秦兵,驱逐他这个秦令。阳翟令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恐惧的不是城破,而是破城后韩王成会如何对待他。 当年秦军屠杀不少韩军与韩民,若城破后保不准那股怨恨会撒在他阳翟令的身上,一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打寒颤。 一阵春风拂来却给阳翟令冰凉入骨的感觉,寂静的可怕,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阳翟令面色苍白,眼神东张西望,眼神落在一把长剑上,本能想去拔剑。 城已破?到底援军未到!南阳守齮和他曾有过交情,最后还是抵不过世事的变化。 阳翟令不愿成为俘虏,欲拔剑自杀,忽闻,“死未至矣!” 闻言,阳翟令停下拔剑的手,转身见一人披头散发,却是阳翟狱掾。 狱掾此刻批头散发,一身的血渍,“南阳守那边有书信。” 阳翟令空洞无神的眼神立刻发亮,“终于来信,快……” 话音未落,阳翟令已伸出手,接过竹简,只见几片竹简上刻着一行字,“弟,勿慌,再坚守数日,兄引兵亲往之!” 阅毕,阳翟令脸上喜忧参半,坚守数日,城外的韩、楚联军允许他坚守数日否?心中的疑问,久久没有回音。 狱掾道,“县令大人,到城头鼓励下大秦的勇士们,血战数日士卒颇为疲惫。” 自守城之战开始后,阳翟令一直未出过令府,未离开县廷半步,有的时候他对自己言,“吾非怕死,吾乃阳翟之令,需坐镇在此,吾若不慌,城便在。” 此刻不得不走出县廷,登上血战的前线,阳翟令有些不安。阳翟本是颍川郡之都,是大郡之都,是治所所在,只因种种原因郡守不在此,最终死在颍阳。 如今阳翟城池已是阳翟令的天下,本是一件喜事,如今却令其喘不过气来,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县廷,走上青石街。 站在青石街上的那一刻,阳翟令震惊,直接有些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何曾还有阳翟的繁华模样。 民房、店铺甚至官署被拆的七零八落,狼藉一片,阳翟县令脸上浮现一层浓浓的疑云,满是不解,狱掾解释拆除的木椽、砖头皆被运送到城头,充作滚木礌石。 繁华的街市居然在数日间变成废墟,此时此刻阳翟瞬间变得无底气,如此景象,阳翟城焉能坚守数日? 阳翟令一脸苦涩,“齮兄,可要及时赶到!” 此声,阳翟令恨不能隔着千山万水瞬间抵达宛城。 宛城乃南阳郡之都也,人民众,积蓄多,连城数十座,商贾如云,店铺如林,颇为繁华。 六进院的郡府内,一进为车马场,二进院落乃廷,三进为政事堂,四进为书房,五进为下榻处,六进乃是一处后花园,供郡守休息玩赏。 此时一名男子穿过四进的书房,越过政事堂直奔郡廷,只见此男子皎如玉树临风前,面如白玉的脸庞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快步走入廷中,只见廷中已经战满人,这名男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寻,等看到其中已有南阳郡监、郡尉时,他的心才稍安。 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阳郡守齮,虽然人到中年微微发福,但玉树临风的姿态始终让许多歌姬着迷。 南阳守齮脚刚跨入门槛,声音便早已传到廷上,“颍川战事如何?” 南阳郡尉开口道,“战况不妙,整个颍川郡多数有驻军的城池皆落入叛贼手中,如今唯有阳翟城苦苦支撑,一旦阳翟陷落,正个颍川郡彻底为叛军所有。” 南阳守齮问出一个许多战将较为关心的话题,“阳翟还能坚守多久?” 唇亡齿寒,廷中军吏皆知此理,若是颍川郡被楚韩控制,与三川郡的东部相连,那么南阳郡就危矣。 砀郡、陈郡归楚,东郡又有魏豹控制,那么南阳郡彻底被遏制,甚至将秦吏全部赶回关中。 南阳郡监开口道,“城破或许就在此几日,当及早发兵。” 南阳守齮道,“可有贼首刘邦消息?” 郡尉道,“据斥候报,刘邦引军向犨县而来,欲借南阳北路入武关。” 闻言,南阳守齮点头,“既如此,兵分两路,一路出犨北直援阳翟令,另一路出犨东,与昆阳兵互为犄角,遏制刘邦入南阳郡。” 南阳郡监沉思片刻道,“援助阳翟,由吾引兵前往,齮兄需重防刘邦。斥候报攻阳翟军乃韩将姬信与楚将吕泽,刘邦较为倚重的几大战将皆不在其列,刘邦用意已不言而喻。” 南阳守齮点头表示赞成,同意郡监的提议,由他和郡尉把守犨县与昆阳之间的要道。在兵法中对地形的重视度非常高,故有兵无常势之说,有时一山、一水用的好可发挥巨大作用。 一条河流,一道山塬,足可抵十万大军,因为郡尉、南阳守齮很自信他们对地形的了解,可轻易将刘季大军扼杀在犨县大门的东边。 南阳守齮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达成一致后,郡尉、郡监立刻去调兵点将而去。 廷内诸军吏逐渐离去,看着廷上的人影越来越少,南阳守齮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宛令,命其立刻联络各县令,令各地驻军随时待命。尤其是处在南阳郡、颍川郡界限的叶县、鲁阳,还有叶县、宛县之间的阳城。 宛令立刻明白南阳守的意思,“郡守大人的意思乃严密封锁南阳郡与颍川郡界限!” 南阳守齮扬着那张洁白如玉却透着冷峻的脸道,“正是!务必贼军一兵一卒不得踏入南阳郡界。” 宛令道,“诺!即刻去办!” 宛令领命转身欲走,南阳守齮又开口道,“且慢。” 宛令回身,静静聆听这位冷峻的男子,明明已是中年仍然能保持玉树临风,的确让宛令有些羡慕。 南阳守齮道,“吾未回之时,宛城务必坚守,不可懈怠!” 宛令领诺命后没有立刻离开,南阳守齮一直处于沉思状态不知宛令未走,低头踱步,无意中抬头发现宛令还在,微微一笑,“可去!”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南阳守齮 南阳郡乃秦始皇统一六国初分三十六郡中较大的郡之一,其大小为三倍左右,便是这地大民众,尤其是若征调各县军马,加起来可达十万之众,远超斥候所探贼军兵力。 此乃南阳守齮的自信之处,故而他与南阳郡监、郡尉引二万秦军向犨县出发。 到达犨县后,齮的策略临时发生变化,皆源于他突然奇想的欲与南阳郡监、郡尉二人登上犨县箭楼去遥望一下。 经过数十日的认真思量,南阳守齮觉得此刻贼军与阳翟双方相斗,皆有耗损,尤其是刘季军。 按照南阳守齮经斥候得到的情报,刘季兵分两路,一路遣吕泽助韩军夺阳翟,一路意图在他驰援阳翟时突袭犨县,进而打入南阳郡界,欲在他未反应过来时直插郦县之北,进入南阳郡北部。 为此,齮很为自己的英明决断感到自豪,他觉得应将计就计,做出发兵援救阳翟而实则等刘季以为计策得逞,欲全力攻犨城时立刻回军,两军夹击刘季,歼灭之。 可这在南阳守齮登上犨城箭楼时忽然有新的想法。 三人登高,向北极目望去,穿过千亩良田便是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山体的西面,与鲁阳相对的便是应城。 应城三人虽然望不到,但是此时恰有斥候来报周边的军情,言楚军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应城附近。 得知此消息后,一直脸上比较冷峻的南阳守齮却出现一丝笑意,忽然改变援助阳翟的路线,由原来的东出犨,经襄城再北上至阳翟援助,此刻改成西出至应,与鲁阳军东西夹击刘季军。 若破之,可乘胜去解阳翟之危,难胜则围困,围之阳翟处贼军必回军救援,可伏击之。 南阳守齮自觉此计甚好,左右皆对秦军有利。 南阳郡尉却提出异议,“鲁阳守军少且弱,不似犨、叶二县守军,兵力充足,战力强盛,不可取。” 郡尉一言让南阳守齮又恢复冷峻的神情,不苟言笑且眉带愁容。 南阳郡监亦觉得不妥,“恐乃贼军声东击西之计,若佯攻鲁阳,实则觊觎犨县,当如何应之?” 南阳守齮语气没有丝毫情感,淡淡道,“何以知贼军佯攻鲁阳,实窥犨县。” 郡监道,“鲁阳之南多为荒山原野,无路可寻,即便攻克鲁阳亦无路西进,唯有绕道而行,路程数倍增加,贼不取。” 南阳守齮见二人皆与之向左,不便否决,便同意南阳郡监先遣一支骑兵佯助阳翟,实则默默搜寻可能藏匿的贼军。 南阳郡监亦觉如此否则南阳守齮似有不妥,便将其作战意图做一次修改,命这支骑兵一路沿山脉搜寻贼军,若有灭之,若无则扰到应城后,从背后突袭刘季军。 此举立刻得到齮的同意,郡监先遣二千骑兵一路搜寻,看着这两千兵马消失在视野中三人皆变得很紧张。 南阳守齮第一次参加灭叛贼之战,心中竟有一丝丝兴奋,直觉此乃立功获爵的机会,虽然他已是一郡之守,而且还是天下大郡之守,但总觉得无爵低人一等,若能因此立下战功,或许能封侯。 如此想,南阳守齮便不甘于待在城池之内,他想到犨东营寨去看看,此提议让二人皆感到震惊。 郡尉进谏,“齮兄,城池内安全,城东守军虽为主力然常在前线,较为危险!” 犨县不仅四周土地肥沃,而且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故为重点驻守城池,城东为犨县主力军,兵力有五千,城内守军较少,主要为严查出入人员。 加上齮所引兵力,故较为自信,即便即刻刘季引兵出现,他亦不惧。 二人见齮盛情难劝,便只好答应,在南阳守齮与郡监、郡尉入犨东大营后,先前派出去的骑士传来军报,言未曾见贼军反而刘季引兵开始攻打鲁阳。 南阳守齮心中窃喜,但神色如常,觉得自己判断正确,便道,“如吾所料,郡监即刻引兵夹击贼军,若阳翟贼军回援,吾立刻亲引兵马阻截!” 南阳郡监隐隐觉得不妥,但却拿不出反驳之言,用一种求助眼神看向南阳郡尉,郡尉无奈的哑然失笑,示意郡监同意。 郡监只好引五千兵马亲自前往会合骑兵夹击刘季。 话说刘季引兵至郏县停留,一是原地休息,二是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潺潺小溪旁,刘季、张良、刘交、郦食其、陆贾、樊哙、夏侯婴等文吏武将秘密商议,周勃则受命继续前进以给南阳守以错觉。 几人经过商议,最后快速决定张良之计,即继续迷惑秦军,命周勃直击犨城,分一支军由奚涓、靳强引领由郏县向西南方向的鲁阳进发,并树起刘字帅旗,令秦军以为刘季在军中。 刘季亲自引领,由樊哙为先锋与灌婴骑兵相配合,在周勃之后,做出大举进攻犨城的样子,吸引犨东秦军的注意力,掩护曹参、郦商等军悄然靠近犨东,做伏击准备。 三路军不断向南阳郡界进发,欲将两万余的秦兵各个击破。 在应城与鲁阳之间,楚旗飘扬,尤其是林中的刘字大旗在偶尔吹来的林风下梭梭作响。 鲁阳城下喊杀震天,实则却没有很激烈的攻城发生。 应城附近黑色的旗帜绵延不绝,郡监骑在马上默默遥望前方林中楚军营地,秦军行至于此便不再向前。 静静等待斥候的回报,忽然一匹战马快速向郡监方向驰来,但却听不到马蹄声,细看才知马蹄上套着藤皮,马嘴里衔枚,就是怕马蹄声有惊扰。 斥候飞身下马后,言楚军在全力攻城,没有注意到秦军从背后插来,郡监大喜,立刻命秦军突袭。 两千骑兵虽皆衔枚,然气势无法隐藏,大地的震动更是不可避免,此时他们觉得袭击楚军,自然亦顾不上这些。 可是令秦骑千人将震惊的是从背后袭击时,却只到飘扬的旗帜不见人马,只闻喊杀声,不见厮杀场面,骑千人将发现上当还未来得及下达命令,却听闻一支支箭矢破空而来。 尖锐的呼啸之声如同夺命的怒喊,密集的箭雨射向毫无准备的秦两千骑兵,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折损近半。 陷入慌乱的骑兵还未看清敌手在何方,长剑、长戈还未找准方向,奚涓持乌蛇矛便已杀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交手便知 厮杀声响彻林野,南阳郡监静静等待冲杀的结果,若是楚贼溃散,那么他身后的五千马步军将其一一绞杀。 等许久未见溃散楚卒奔逃,反而见大秦旗帜又在林中向他这个方向奔回。 郡监大惊,溃败的居然是秦军,但他不愧是南阳郡监,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杀畏惧者以稳定军心。 令郡监吃惊的不仅是秦兵溃败,而是举着秦军旗帜的居然是楚军,为首的是写有奚字的楚军战将,此为大惊。 郡监是习武之人,欲纵马挺枪来战奚涓,不料忽然秦军后方大乱,郡监大怒,“后方为何慌乱?”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甲士纵马而来,血透甲袍,噗通一声摔下马,“有贼军从后突袭……”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再亦无法说出,因为甲士一命呜呼。 怎么还会有贼军?埋伏?还是圈套,郡监快速的在脑海里思索着,手下已经无法闲着,挺枪去稳住后方,前面交由骑校尉稳住。 南阳郡监此刻很愤怒,竟然有人敢阴他,必须亲手处置。 向来是他郡监窥视他人,监视他人,居然暗算他人,此刻着了道,如何不怒。 南阳郡监纵马至后方,发现有一少年正在纵马冲杀,左冲右突居然将他的大秦步卒杀得四散奔逃,心生轻视,着实窝火,但看此人相貌却又倍加注意。 只见此人身如粗桐,眸如烈火,肌筋如藤蔓,尤其是手中的兵器,青铜戟,虽然青铜之色,但戟刃却有些灰白,实则是青铜和钨铁合体打造,故名青铜乌刃戟。正是刘季麾下战将靳强。 能直接使用青铜兵器的已经说明身份,如果再能混有铁,那更是罕见,本身冶铁技术在秦末还不是很流行。 见此兵器和相貌便不敢大意,纵马挺枪来战。 靳强似乎亦发现郡监,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向郡监杀来。 两马交合,戟与枪交锋。 青铜乌刃戟如一道青光笼罩郡监。郡监手中的长枪如同一道乌光。 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一刺,一磕,两招令郡监手臂发麻,郡监自觉力怯不敌,便欲拨马而走,马蹄初转却见青铜乌刃戟由磕转回砍。 噗嗤一声,锋利的兵刃切入脖颈,一颗头颅滚落。 温热的液体喷撒在秦卒甲胄、脸上,才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郡监便被斩杀,那些秦卒还未反应过来,此刻便已失去主将。 没有郡监的指挥,那名出战便溃败的骑千人将欲结果指挥,继续和靳强作战,不料两人大战十几个回合便又逃窜。 骑千人将为何逃窜,他怕死?废话谁不怕死,但由不得他过多思考便见五千马步军已经溃不成军,被楚军各个截杀。 导致他直接逃窜的正是奚涓舞动乌蛇矛,直接一矛将骑校尉的喉咙刺穿。 不偏不倚,如蜻蜓点水,长长的乌蛇矛直接在骑校尉那里轻轻一点,温热的液体便喷射而出。 六千秦军彻底在这林间被绞杀。 奚涓、靳强至此,没有对鲁阳发起实质性的攻击,这个时候用来做什么?奚涓的安排是了解此地地形,充分的了解,彻底的掌握。 行军作战地形的总要性不言而喻,一水、一沟、一林皆能挡住上万大军。 奚涓、靳强没有选择将楚军驻扎在鲁阳城一箭之地佯攻,而是选择将大部分兵力分散在密林之中,引秦军至此再各个击破。 犨东营寨内,巡视完秦军后的南阳守齮非常的满意,信心十足,“有此大秦男儿何惧刘邦贼军!” 南阳郡尉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和信心。 南阳守齮不悦,“何忧如此?” 郡尉无奈摇头,“应城截杀,直接无消息。” “无消息不代表坏事?” “吾心神不宁,恐有不测!” “郡监武艺超群且熟读兵书,有何忧之?” “武艺超群,要看对何人?” “庶贼而已,如何能敌将门功夫?” “自春秋以来,民间多高手。” “休得多言,勿长他人志气……”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奇怪的是非因郡守不悦制止,而是骤雨般的马蹄声。 一匹战马冲进辕门,战马上的秦将噗通一声摔下。 南阳守齮见此震惊,来将居然是骑千人将,便知大事不妙,若是寻常战报不至于骑千人将亲自传送。 果不其然,骑千人将颤声道,“郡监大人遭遇伏击,已战死!” 什么?战死!战死二字直接击晕南阳守齮。 等到醒来后,南阳守齮依旧无法相信,怒道,“发兵击刘贼,犨东与吾所引兵马,全部出击!” 南阳郡尉知晓此举乃南阳守齮激动所至,他不赞成全部兵力出击,但此刻南阳守齮情绪激动,难以劝言。 出兵前特命犨东出击后沿小路,大半折回,与犨城内的秦军互应,共同抵御贼军的突袭。 秦军走至一处山岭处,仍在犨东区域内,大军忽然停止前行,此刻南阳守齮已经情绪恢复如初,便对左右甲士道,“速探,为何止步不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郡尉,此刻兵马停止定是其所为。 片刻甲士纵马而回,其后跟着郡尉,看着郡尉南阳守齮曾恍惚之间在想,南阳郡的三位大秦官吏皆出动于犨,其中一位还彻底的留在应城附近,如此做是不是太过冒险。 若是此时南阳郡有豪杰突然叛乱,他将如何应该,想到此处南阳守齮居然有一种极大的不安,尤其是沛县豪族人物王陵。 一个沛县的豪族时常活动在南阳,自秦末陈胜起事后,王陵便在南阳一带起事,渐渐有数千人,南阳守齮曾派人围剿皆无功而返。 虽然南阳守齮派遣过去的秦将打不过王陵,但王陵亦知南阳守兵多将广,未敢造次,未曾大规模蚕食南阳城池,南阳守齮便暂时放下对王陵的围剿,因为他将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刘季入南阳郡。 刘季的名头要远超王陵,不仅是楚怀王所拜的西征统帅,而且还接连打胜仗,把熟读兵法善于打仗的关中大将赵贲,打的龟缩在开封城中不敢出。 杨熊更是被刘季打的逃回荥阳而被二世斩杀,如此厉害的人物,南阳守齮不得不击中全部精力来对付刘季。 故而南阳守齮想到王陵此人,他脊背控制不住的冒冷汗。之前只是听闻刘季军厉害,未曾交手,脑海里没有清晰的认识,自觉依靠地利、人和,尤其是兵力多,自信可以与刘季一战。 等到南阳郡监战死,南阳守齮才意识到刘季的可怕! 第四百二十九章 犨东大战 刘季麾下的战将一出马,便将郡监斩杀,南阳守齮情绪复杂,除心中对刘季此人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外,便是有一丝怒意。 南阳郡尉脸上挂着一丝忧色,“齮兄,前方山岭之地乃兵家危地,是否绕道而行?” 南阳守齮道,“何来危地?” “前后宽,中间窄,易被堵在狭长地带而被各个击破!” “为遏制贼军入南阳过武关,此处地形,吾等探查几许?” “时时研观南阳郡界。” “此处虽狭长,足过两骑,然两旁土多石少,林木茂密,无法借助有利地形冲击!” 南阳郡尉没有再言,然脸上的愁云未曾消散。 南阳守齮显得非常自信,“两两并行,快速通过!” 无奈,南阳郡尉只好下令快速通过。 忽然之间整个山道变得寂静异常,唯有山林间的清风和鸟鸣。 日近暮色,整片山林处于一片朦胧之中,更加难以察觉周围是否隐藏着军队。 山坡上有序的分散着人影,看不见旗帜,因为一堆的旗帜皆在地上放着,听不见动静,唯有的鸟鸣兽嘶亦非常配合的消失无踪,只能听见越来越弱的呼吸声。 一将静静藏着,猫着腰,此将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眼如星辰,眸如皓月,光华柔和却直透玄机,窥探沧海桑田。这双眼眸似乎能通过朦胧,穿过林层看到行走的秦军。 此将正是秘密潜行伏击在此的曹参,帐下魏选、齐受二人曾一度认为秦军不会从此过,建议直接趁其不备突袭犨东。 曹参挥手示意拒绝,坚持耐心等待,同时遣善骑射的毛泽随时打探消息,若有变故立刻回报。 眼看着秦军即将进入狭长地带,忽然停滞不前,所有将领皆着急,尤其是毛泽坚持要请命将西出口堵住,不介意与秦军交手,保证不会放走一个秦兵。 曹参没有同意,若是突然出现在西出口,秦军察觉必然会撤反,此刻秦军尚未通过最狭长的地带,万余兵马并未分割成若小段,敌众吾寡无法阻止秦军回营。 诸将士精神的看着下方黑色的线条,那线条没有如想象般立刻动起来,故而各个紧张的冒汗,毕竟他们忍受蚊虫的定叮咬在此守候一天,若无功则无颜见其他战队的兄弟。 曹参在帐下几名战将的连番催战,搞的一向稳重的他此刻亦七上八下,此刻秦军若是折回改道将前功尽弃,而且奚涓、靳强他们必然有危险,虽然刘季并未在应城附近,若有损失终究不妙。 打阳城虽胜却不是完胜,此刻继续一场完胜来鼓舞鼓士气,他曹参亦不愿前功尽弃。 就在犹豫之际好在那朦胧之下的黑线终于再次游动。 直到万余秦兵被狭长山道分割的七零八落,曹参才对弓弩将秦同下达命令,允许秦同伺机而动。 寂静的山道暮色沉沉,唯有马鸣兽吼,加上催促前进的传令声,秦军沉默前行,可见军纪严谨。 “点燃火把,下马通行!” 一道命令在山间回荡,火把开始连绵不绝的燃起。 伴随火把的亮起,空中响起箭矢破空的声音。 嗖! 箭矢如同飞蛾扑火,如同长眼睛一般那里火把亮起,箭矢便向那里飞去。 秦骑兵失去战马便如拔掉牙的老虎,长剑、长矛虽长却看不清敌军在何方。 秦步卒为快速通过狭长地带已经变成两两通行,最基本的三人成组亦无法完成。 一阵箭雨之后便是滚石砸落,秦军彻底陷入首尾无法呼应的地步。 滚石之后便是火球沿着密林的缝隙滚下,仅仅片刻一条狭长的地带变成一条火龙。 惨烈之声不绝于耳,走的慢者开始向入口奔回,走的快者抢着向出口飞奔。 此刻的南阳守齮完成懵掉,万没想到这里当真埋伏贼军,无法采取骑兵冲杀,亦未用步兵分割包围,而是用箭矢、滚石、火攻。 五月份的暮春已经渐热,林木下攒积的落叶彻底变成火引,俗话水火无情,一场大火灭十万大军皆非虚言,何况仅仅万余兵马。 南阳守齮再亦无法镇定,望着一片火海,险些昏过去,他所依赖仰仗的地方驻军精锐彻底被消灭,悔之晚矣,所能做的便是撤退,能逃回多少便逃回多少。 南阳守齮在郡尉的掩护下仓皇向东入口逃去,等待他们的是一支彪军,为首的战将魏选、齐受。 郡尉挺矛力战二将,竭力拼杀,幸南阳守齮文武双全,一把长剑舞动的有声有色,才勉强抵挡魏选、齐受二将的封杀,郡尉身负三伤才护得南阳守齮突破入口,仅引千余人向犨东大营逃窜而去。 骑在战马上的南阳守齮只顾飞奔逃命,头盔不知何时已掉,披头散发,甲袍血渍、灰尘混杂,整个灰头土脸。 南阳守齮狼狈至极,心中愤恨,但却丝毫没有灰心丧气,反而眼神中充满斗志,这一切得益于他平时对南阳征兵乃三丁抽一,此刻的损失很快便能重新征调,补充。 唯一需要的便是时间,训练新兵的时间,此次上当,南阳守齮心中颇为自责,自责大意,自责不听二位得力助手之言。 杨熊兵败被杀的结果不断警示着南阳守齮,故而他自认不能认输,要继续与贼军作战,杨熊和赵贲皆战败,但两人的结局不同,此不断在警示南阳守齮,在乱世秦廷之下立足必须要有爵位,获得侯爵才能保命。 其次便是兵权,任何时候兵权皆要抓在自己手里,秦廷便不敢对待杨熊这般对待自己,即便将来秦廷不利于自己,他可自立一方,响应诸侯。 只是响应诸侯这一点他仅仅埋在心里,从未对人讲过,毕竟此一步太过遥远,他可是大郡之守,受秦廷之恩深厚总要报答。 诸般思绪在战败之后一下从脑海深处涌出,让南阳守齮有些恍惚,直到南阳郡尉大喊不妙,这才清醒过来。 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黑色的旗帜已经换成土黄色旗帜,红色的楚字迎风摆动。 犨东大营已丢,远远望去见了望台上站着一人,虽看不清面容,从那身装束可断定是楚军的统帅。 红色斗篷,一袭深衣,隐隐可见其身穿红色甲胄,仿佛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实则距离遥远根本看不清。 第四百三十章 一匠千军 战在了望台上的正是刘季,在南阳守齮被调出去后,刘季引军由樊哙、周勃等大将直接攻战犨东营寨。 彻底荡平犨城驻外的主力军,等于砍掉犨的一腿,仅剩的城中守军只能苦苦的坚守绝不敢出城迎战。 拔掉犨东营寨后,刘季心情不错,登高望远欲查看附近地形,了解此处状况,恰巧看到一支军队向这里狂奔而来,队形散乱,狼狈不堪,明显是在逃。 观旗帜竟是黑色的秦旗帜,刘季立刻判断出定是南阳守,立刻下令,“快,活捉南阳守!” 樊哙持冷月双刃斧立刻纵马出辕门,其后跟着的是灌婴,手持蚕丝枪掩杀而来。 两名大将齐出,随着南阳郡尉的不妙,南阳守齮早发现此处已沦陷为贼军掌控,立刻拨转马头逃奔,“回犨城。” 南阳守齮狼狈逃亡犨城,樊哙、灌婴疾追,刘季与诸军吏随后,军由周勃统领,浩浩荡荡向犨城进发。 犨城外的护城河是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溪,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沟渠,形不成波涛汹涌的阻隔,只见闸楼上的绳索开始向下放,吊桥轰隆隆落在护城河上。 吊桥刚落,南阳守齮便率先纵马跳上吊桥,风似的逃向箭楼城门。 逃者如风,追着如电,可惜闪电般的追击终究还是迟发一步,眼睁睁看着吊桥被升上去,南阳守齮已经逃回犨城。 灌婴向樊哙询问,“樊将军,是否填平护城池?” 樊哙毫不犹豫,“填!” 按照樊哙的理解,沛公定会攻城,毕竟入南阳郡是既定的方略,果断作出决定。 城外的这条小溪并不深,在刘季引军到达后不消半个时辰便将和城池填平,一条攻城道路已经摆在面前。 刘季欲趁南阳守落败之际乘胜攻城,用目光询问张良,张良很清楚此种强硬攻城还是要看武将。 毕竟张良对南阳郡界的城池并未提前做过了解,对犨城的提前打探尚未深入腹地,故而张良直接向周勃等武将请教。 大致了解的是士卒的状况,以及士卒对眼前犨城的感觉,得到的讯息是士卒们战意高昂,迫切等待看看犨西之外的南阳郡是何模样,南阳郡的女子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么水灵。 有此基础,张良对刘季说,“攻!疾攻!” 完全用疾攻摧毁南阳守齮的信念。 刘季本欲立刻发动攻城,此刻听张良给他做的简要分析,立刻便给周勃下达命令,即刻准备攻城,云梯、擂石急速准备。 命令下达不久却忽闻一阵马嘶人喊声,接着便是密集的马蹄声,回首望去见将旗上书着“曹”字。 曹参大胜而来,刘季攻城的信心更加十足。 曹参大胜,俘虏一些秦卒向犨东与刘季会合,听闻刘季追击南阳守便立刻赶来。 稍作休整,曹参立刻参与攻城的方略中来。 简易的军帐支起后,刘季、张良、曹参、周勃等文吏武将便在帐中指挥,猛烈的攻城便正式开始! 在刘季、张良、曹参、周勃的商议下,攻城的主力由擅长攻城的周勃担任,曹参从攻,樊哙为攻城先锋,毕竟在曹参回援前周勃已经开始部署。 此次攻城不同的是曹参利用俘虏秦兵,从他们嘴里得到犨城的防御部署,哪强哪弱,一目了然。 城门箭楼前,周勃站在云车之上,遥看对面箭楼上的情况,简易的云车直供观看城中情况,无其他作用。 周勃将此时所能调动的六千步卒分成三轮进攻犨城,每轮一个时辰,轮番上阵。 箭楼上可见南阳守和南阳郡尉,知晓此战至关重要,故而南阳守齮亲自督战。 周勃令旗向前一砍,士卒退者云梯车在箭矢的掩护下,快速推进到城墙下。 士卒们开始攀上云梯,城楼上的滚木、礌石开始轰隆隆落下。 人喊马嘶,喊杀阵阵。 楚军阵营的军帐内,刘季已经无法安静的跪坐,站起身来回走着,不断的有飞马快报言攻城状况。 伤亡在增加却迟迟无法攻破城池,如果再继续下去,楚军积攒的乘胜士气将大减,秦军败退的低落情绪会逐渐消失,极为不利。 刘季将此想法告知诸军吏,曹参的意思是他亲率楚军从犨北攻城,分散守军的兵力,灌婴则表示可将三千精锐骑兵弃马变步,参与攻城。 如此种种皆一一被刘季否决。 刘季最后将带着期待的目光投向张良,张良眼睛忽然一亮,“沛公,可记得在郏县滞留时所得一人?” 张良突然提起无关攻城之事,刘季起初有些茫然,但忽然便明悟,“军匠阳成延?” 张良点头正是此人,“此人原系秦之军匠,熟知攻守器械的建造与改良,臣观楚军攻城器械老化落后,不利攻城,可传此人快速改良攻城器械……” 话音未落,刘季便知晓该怎么做,即刻命人传阳成延。 阳成延此人在刘季引军至郏县时主动前来投靠,当刘季询问此人有何擅长时,阳成延言自己善工匠。 听闻后刘季略感失望,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将士,尤其是善攻城的将领,可为他攻城略地向西推进增添力量,对于此种工匠之人刘季觉得乃是建宫殿时方能有用武之地之人。 既然来投奔自己,刘季亦不愿寒投奔人之心,便将其留在军中,看护军械。 此刻经张良提醒才想起,不仅对张良的细心和敏锐感到惊喜。 片刻后便有一人快步入帐,见礼后刘季才第一次认真观察此人,只见此人相貌平平,肤如荞麦,眼睛却炯炯有神,淡淡的褶纹带着岁月刻印在脸上。 刘季没有过多的问候,毕竟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刘季热情招呼,命人赐酒,一爵饮下后便开门见山,“改善楚军攻城机械,成延几日可完成?” 得此机会,阳成延心喜,他早闻刘季乃敦厚长者,所引乃仁义之师,故而在郏县主动追随刘季,一腔热情准备付诸在反秦大业上,为建立太平盛世而努力。 目标很远大,实则和他的专长有很大的关系,擅长军械、建筑等设计,作为建筑的研究者,他自信靠着自己的能力可为天下造福,可惜入军后便很快被刘季遗忘。 第四百三十一章 韩王留守 看着他人建功立业,阳成延只能心有羡慕,毕竟他不擅长攻城略地,上马不能杀敌,入帐不能运筹帷幄,唯有对建筑、器械的一片热爱。 此刻阳成延觉得自己机遇来临,若抓不住将可能一直沉默下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只需一日,臣便可令攻城军械焕然一新。” 刘季一听大喜,正欲开口命其立刻实行,但转念一想又沉静下来,淡淡道,“一日太紧,三日,三日后攻城,愿楚军能用上成延之器械。” 阳成延欣然领命,“诺!” …… 站在箭楼上的南阳守齮有些纳闷,甚至感到不解,自犨东战败后南阳守齮的信心遭到重创,先前的那份傲气几乎丧失殆尽,作为大郡之守的他亦无自豪,更自傲的资本。 先前的齮作为南阳郡郡守,所统辖的土地之广犹比三川郡、颍川郡加起来都大,乃颍川郡三倍之广,如此大郡皆在他一人掌管下,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傲气。 要知道秦郡守的权利非常大,除郡尉、郡监及各县县令由秦廷派遣外,全郡各级官吏皆有他一人选拔,可谓是一方小诸侯。 犨东战败虽心有不甘,然心中的那股傲气散去不少。 坚守犨城同时,南阳守齮立刻下令全郡征掉兵马,向犨城汇聚,各县无征调兵马者,立刻三丁抽一快速聚兵,按照南阳守齮的意思秦军兵力上不能少于楚贼。 然毕竟征调花费时间,最要紧的还是坚守住犨城,阻止刘季入南阳郡。 可此时此刻楚军突然撤离,若是再继续猛攻两个时辰,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守住此城。 猛烈的攻击突然消失,南阳守齮心慌慌,摸不清对手最令人难熬,知晓敌手,有应敌之策,才能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立刻派遣斥候小心翼翼的出城打探,城门仅仅打开一小缝隙,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看着斥候消失在视野内,南阳守便处在紧张的等待中。 南阳守、郡尉二人进入箭楼,默默等待。 一盏茶… 两盏茶… 依旧没有回应,在此片刻间南阳守连续站起,进进出出三四次,南阳守开始怀疑斥候已经出事,“再派斥候。” 郡尉的耳朵忽然一动,“斥候归来!” 南阳守齮神情如常,内心却已七上八下,如沸水一般无法宁静,此刻听郡尉如此说,才认真倾听,果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南阳守便看到挥汗如雨的斥候出现在眼前。 箭楼内… 南阳守齮难以置信,起初怀疑自己听错,特地又问一遍,“在做木工活?” 郡尉亦是如此反应,“临阵改造军械,岂非晚乎?” 说到最后郡尉哑然失笑,自他带兵开始尚未遇到依靠修理攻城器械来转变攻城之势。 一天。 两天。 三天。 连续三天,南阳守得到的消息均是同一个,改造器械。他和郡尉有着同样的认知,那便是犨县城池的固若金汤不会因为器械的改造而发生变化。 在南阳守的眼里,改造与否并不会影响结果,该攻不破还是攻不破,顿时他心情放松,心中开始酝云酿新的问题。 南阳守与郡尉商议道,“趁贼军改造器械而发动突然袭击,可胜否?” 南阳郡尉思虑道,“势已变,目前贼众吾寡,若其为计,当如何应之?” 郡尉之言,南阳守萌发的击贼之心开始摇动,他不是没想过,若真是贼军之计,若再惨败恐怕他无法活着回到犨城。 南阳守正在犹豫之间,只见郡尉眉头一皱,淡淡道,“来不及矣。” 话音未落,鸣呜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城外已经发起攻城。 来不及思考是否错失良机,南阳守立刻走出箭楼门,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只见黑压压的人流向城墙下涌来。 黄色的旗如同金浪般向犨城席卷而来。南阳守立刻投入指挥战斗中,看着下方的攻城态势,以及改造后的攻城器械,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不安。 南阳守叹息道,“阳翟令,为兄的…只好食言矣。” 据此遥远的东北方,阳翟城此刻依旧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县廷上的阳翟令脸色惨白,听力变得非常的敏锐,深怕有脚步声响起。 可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沉重的脚步声还是依旧响起,此刻廷上只有阳翟令一人,他非常不愿再听到有别的声音,尤其是骤急的脚步声。 看到来者是阳翟主吏掾,紧绷的心稍缓,但听到其带来的消息后彻底崩溃,不仅没有援兵到来,更不知为何攻城的激烈程度远超前几次,即将攻上城头。 闻听此言,阳翟令彻底瘫痪在地。 阳翟城外,韩将姬信已经从云车上下来,纵马奔向吕泽的帐前商量事宜,因为他在不久前便接到一个命令,全力破城,不用再佯攻。 楚营大帐内,韩王成与吕泽相对而坐,见姬信走进大帐,两人皆起身。韩王成面对韩将是礼遇,吕泽起身则是对将才的礼遇,亦是敬重。 姬信躬身道,“城已拔,阳翟令如何处置?” 姬信所言中没有夹带大王或者将军二字,因为他发现先向谁报皆不合适,干脆忽略称谓,只报战果。 韩王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吕泽,他心里亦清楚在整个军营中,目前最有发言权的不是他这个空头韩王,而是有兵权的吕泽。 况且是在吕泽的强力协助下才攻克阳翟。 吕泽麾下不仅战将如云,而且兵力不弱,是武安侯刘季这股势力中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 在这个秦末乱世已经是实力说话,而不是已经没落的身份,尤其在陈胜那一句名言后,可谓风云突变,苍天皆为之一颤。 初入六月的天便开始升温,艳阳高照,或许是帐内温度偏高,韩王成解下斗篷,很认真的向吕泽询问,“吕将军以为如何处置?” 吕泽眉头微微一皱,他对在此停留半月之久似乎有些不爽,好在攻城战已经结束,他亦解下斗篷,淡淡道,“首恶必斩,以祭长眠的弟兄!” 吕泽的话说的很轻,却让韩王成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话音未落,只听吕泽又道,“阳翟乃颖川治所,虽不及新郑有韵味、有历代韩王的心血所润,然战略位置、城防建设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有韩王驻守,颍川无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城破南逃 听闻此言,韩王喜忧参半,虽然在极力掩饰,但神情依旧丰富多彩,本能的反应还是很难控制,除非有人修行极深,能将身体的每个部分均控制的极好。 喜的是有阳翟做根基,他将是名副其实的王,货真价实的韩王,忧的是此城他人能给,亦能拿走。 轻松坐拥颍川郡,终究是喜,但能坐拥此地皆因刘季此人,那便欠下天大的恩情,毕竟刘季非韩民,非韩臣,如何还?此为虑。 虽是复杂的心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吕泽看出韩王成细微的变化,言未毕,便已从衣袖内取出一卷竹简,交予韩王,“此为沛公快马飞书,请韩王与姬将军过目。” 接过此竹简,韩王的神情恢复镇定,一行行字映入眼帘后,他的神情变得很淡然,书信的大致内容为刘季命韩王成留守 阳翟,当然措辞委婉很多。 颍川郡交通要冲,战略要地,秦军负隅顽抗,阳翟、颍阳尤甚,今韩王所到之处,民皆服,弃戈矛来归,致使阳翟免于再起战火。 韩王若能坐镇阳翟,以辖颍川,进而逐步稳定韩地,可稳定西入武关之路,此乃诛暴秦之奇功。 言辞委婉得当,算是给足韩王面子,人要面子树要皮,韩王见刘季如此仗义,逐渐攻下的颍川转手赠给自己,自然不再言其他。 再往后看则是写给姬信,韩王成便转交于姬信。 姬信恭恭敬敬接过,看着姬信,韩王成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或者说莫名的危机,道不出的莫名。 或许同为韩国贵族后裔,即有着血缘的亲切感,又夹杂着最为危险的敌对之意。 此所谓伤害最深的往往是最亲的。 姬信掌开竹简,只见上面写道:“姬将军,拔城之后,立刻引兵返回,随沛公人关灭秦,以建立不朽之功。” 姬信便知此为张良语气,姬信能成为韩国大将军,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刘季,另一个便是张良,没有刘季的点头,连韩王成皆无缘驻守阳翟,更何况布衣之姬信。 与其最直接的便是张良,毕竟张良是韩司徒,是韩军的最高统帅。 姬信看完后,向吕泽表示可立刻准备拔营,助沛公攻打犨城。 吕泽撇眼见韩王成在抿干涩的嘴唇,长案上的酒水未曾敢饮,吕泽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眼角那一抹转瞬即逝。 吕泽淡淡道,“勿急,饮下此酒,庆祝拔城之喜,明日开拔!” 三人举爵痛饮,韩王成干涩的嘴唇贪婪的吸收着酒水,心中默默在想,走的好,走后才有自由。 可走的又无奈,因为韩兵精锐依旧被带走,无兵便是拔掉牙的老虎,还能虎啸山林吗? …… 犨城外到处是马嘶人喊,滚木礌石,轰隆隆,弩箭呼啸,贯长空。 改良后的攻城云梯车如同长臂膀一样紧紧抱住犨城,像是抱着多年未见的兄弟,任秦卒用长钩如何推拉,云梯车皆纹丝不动。 楚军各个如猛虎下山,如饥似渴般向城上攀登。 楚军的云车上站着一人,身披红色斗篷,身穿甲胄,一身深衣,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难以窥探,忽如火眼焚阴虚,不怒自威,此人真是刘季。 刘季看到楚军借助新改造后的抛石车不断轰砸城头,秦军势气大减,接着便是借助改进后的云梯车不断的攀登上城头,城头上的楚军人数在不断增加。 改进后的云梯车上面有坚固的挡板,可抗箭石,等到箭石变少后,挡板下的士卒便迅速的借助云梯攀上城头。 看到这里刘季心中感慨,不禁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在郏县得一军匠,“当真是一匠千军兮。” 不仅攀城效率大大提高,而且刘季还看到改进后的冲车更是在发挥着新的生命力,撞的城门吱吱呀呀。 此刻从应城附近佯攻鲁阳的奚涓、靳强已率军回援,至此除却吕泽军尚未回外刘邦麾下直系军已经全部聚集。 由曹参、周勃为总指挥,郦商、樊哙、灌婴为攻城三轮主将,引领奚涓、靳强、陈夫乞、沛嘉、周聚等战将共同协调攻城。 犨城箭楼上的南阳守齮脸色煞白,郡尉不断催促其离开箭楼,“齮兄,快走,城头上的楚军逐渐变多,已经和大秦士卒旗鼓相当,城门亦岌岌可危,随时可能破城,若再迟些,将来不及矣。” 南阳郡尉焦急的催促南阳守齮离开此城,从南门离开。 南阳守齮至今依旧难以相信,怎么改造一下攻城器械攻守之势怎就易也,如何就发生逆转呢,“退向何处?” 郡尉见南阳守齮依旧没有下箭楼的意思,便直接拽其下箭楼,“退向阳城,那里有大秦将士驻守,且粮草充足。” 一拽才发现南阳守齮此刻有些六神无主,直接被拖拽着走下箭楼。 就在二人走下箭楼,路过东城门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只见木屑飘飞,尘土飞扬,城门被冲车撞破,楚卒即将攻入城中。 如果此时楚卒进城,那么他二人必然要彻底交代在此,此刻的南阳守齮亦从轰隆声中惊醒。 城破之时,南阳守齮反而变得很冷静,眼睛迅速落在城门处的塞门车上,秦卒显然有些懵,不曾想会如此快的攻破,依旧有些发愣。 南阳守齮奔过去,大喊,“塞门!” 在南阳守齮的一声大喊中,秦卒迅速回过神,推着赛门车快速堵住城门口。 秦卒的疯狂和奋勇,加上赛门车及时的塞住城门口,楚卒一时间倒没有攻进来,双方反而僵持起来。 此时的郡尉已经来到南阳守齮的身边,拉住他,“齮兄,快引兵南撤至阳城,吾来断后!” 这个时候南阳守齮没再逞英雄,而是果断跳上一匹战马,“郡尉,务必安然回到阳城。” 南阳郡尉做出一个手势,点点头。 南阳守齮便纵马引残兵从南门逃出,风驰电掣般向南而去,向阳城退去。 军马飞驰,扬起一阵阵烟尘。 奔跑中的南阳守齮心中憋屈,王陵等人在南阳郡搞事情,他没能及时平息,如今又被刘季追着打,这个郡守当的实在窝囊。 更令南阳守齮心寒的是南阳郡中有许多城池乃是侯爵秦将驻守,皆为关中直接派的秦兵,把守各个要害,可他们没一个响应他,或者说听他的,美其名曰他们皆为秦廷派遣驻守要塞抵抗毛贼入关者,没有虎符恕难从命。 第四百三十三章 忙非借口 一句恕难从命,让南阳守齮没有脾气,首先让他记住名字的便是一名驻守丹水的秦军将领,戚鳃。 南阳守齮引残兵直接奔向阳城郭东,这里可谓旌旗连绵,喊杀阵阵,一派肃杀气象,真是阳城守军驻扎在此,与城内的秦军互为犄角。 听闻此处辕门内有演杀声,南阳守心里稍安,至少此处秦军常演练,不像犨东军营,中看不中用。 南阳守离开后,郡尉苦苦支撑,城外的楚卒久攻不进,恰逢樊哙主攻东门,见之大怒。 舞动号为弑神的冷月双刃斧,寒光闪烁之处,赛门车上的刀锋稀里哗啦往下掉。 没有刀锋后,士卒借助绳索快速向上攀岩,经过残存刀片的刮伤,数十名楚卒终于翻跃赛车门,杀入城中。 隆隆的赛门车开始向后倒退,樊哙引兵杀入,与此同时郦商、灌婴从云梯登上箭楼,杀入城中。 周勃、曹参进城清道,刘季在夏侯婴等战将的护卫下进城,进城后刘季立刻命曹参、周勃搜寻南阳守。 灌婴引兵扫清城中残余秦军,樊哙引一支军不断追击南阳郡尉。 曹参、周勃搜寻许久未见南阳守,忽从降卒中得知南阳守已向南逃向阳城,二人来不及向刘季请示便纵马追击,由郦商向刘季回报。 进城之后,刘季给各将各有安排,唯有他自己忽然有种欲忙里偷闲的感觉,突然有种走里串巷寻找美味、美景的心思。 苦战之下,身心疲量,如今虽不用亲身上阵杀敌,然统揽大局的心神消耗非常大。 适当放松心神尤为重要,否则脑袋一直紧绷,一团浆糊,不利于临危决断,亦不利于做出影响战局的决定。 以上是刘季给自己定的规则,无论什么时刻皆要注意劳娱结合,如此方可保持旺盛的精力,保持清醒的头脑。 虽年近五十,但心不能浑浑噩噩,必须活跃起来,在接连作战的情况下,刘季欲缓行军,到乡里街巷走走。 在曹参、周勃引兵向阳城率先进发,樊哙追击南阳郡尉时刘季便在夏侯婴、灌婴、奚涓等战将的陪同下,身穿便衣,内套软甲,仅引数十人一路欣赏风景。 大军则由刘交、萧何、郦商、靳强等引领,走大道。 六月初夏,由清翠转向绿,有的草木逐渐向深绿发展,在乡野百花的陪衬下本是游景的好季节,无论是翠绿的林间,还是百花绽放的河畔,皆看不到有浣女的身影。 刘季不仅惋惜道,“如此美景,唯独缺少秀美,无婀娜遐想之美,可惜,可叹!” 一路上刘季不断露出惋惜之色,同行中没有樊哙、吕泽这种连襟之人,亦无兄弟刘交在身旁,众人怕耽误行程,贻误与曹参等军的会合,可又不敢直言。 众将觉得刘季非常看重张良,便找张良商榷,如何催促刘季加快行程,实则张良比众人还急,但他知晓此事由自己出面不好。 此事唯有夏侯婴最为合适,刘季此事正站在一条小溪旁,暮色将近,一片朦胧,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只见视野之下炊烟袅袅,有一处小村落安静的处在原野间。 听见脚步声,刘季转过身,见是夏侯婴,便自觉笑道,“至前方村落,饮口茶水,立刻转入大道,吾只需一个时辰。” 夏侯婴严肃的表情此刻露出欣慰的笑容,“沛公之言,婴一向深信。” 言毕,夏侯婴欲转身而走,被刘季叫住,刘季示意他走至近前。 刘季道,“此地依旧是犨县所辖,城破之日吾已下令,军绝不可扰民,为何路上,家家闭门不出,为何?” 夏侯婴闻听此言,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略感宽慰,眼前的主帅刘季,看似在游山玩水,行走的不紧不慢,实则心里一直在思考,甚至思考一些他们从未想过的问题。 夏侯婴一度曾看得出刘季很着急入关,尤其在钜鹿解围之后,明明很急,却依旧有心情欣赏景色,思考看似与攻城略地无关的问题。 这份心思和胸怀,夏侯婴自叹不如,换做他可能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 闻听此言,夏侯婴陷入沉默,此种现象一路走来,他亦发现,军虽不扰民,然民却不敢蒙面,明明日近暮色,炊烟袅袅,却不见猎农往来。 夏侯婴道,“婴亦有此疑问,前方有人家,不妨前去查看。” 刘季点点头,挥手示意张良、灌婴、奚涓等人跟上,几人纵马向小村落行去。 这是一个小村落,只有十几户,微弱的灯光将暮色点亮,伴随暮色的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哭声。 “哭甚?若无保护,尔等皆为匪奴。” “休得再哭,犨令驾临,此乃丫头福缘…孩子还小,不懂人事,定好好调教,片刻便能侍候犨令。” “贼已破城,若不答应贼匪需求,尔等将被屠村,若无吾等保护…” “老朽闻贼已离开犨城,不曾见…” 这是三人训话的场面,一个丫头,一个白发佝偻老者,还有一个盛气凌人的秦令。 秦令身后跟着几名秦卒,此刻有的在啃地瓜,有的再吃瓜果,更有甚者再啃鸡骨头。 他们处在一个柴门竹院的村户,不像是富裕之家,此时还在抽泣的丫头眼睛一直盯着那只鸡腿,此时拿着鸡腿的是秦犨令。 恰巧鸡腿骨头扔在丫头面前,此丫头模样标致,含苞待放,看到那鸡骨头又忍不抽泣,“大父,母鸡没兮……” 丫头又哭,犨令不悦。 白发老者忙将小丫头拉到一边训几句,便不再抽泣,而是泪眼朦胧的询问,“大父,丫头尚小并无力气,犨令为何要丫头伺候?” 这小丫头的问话让白发老者愣片刻才回道,“男人笨拙,不如咱丫头活细。” 言毕,老者背过脸抹眼泪。 小丫头似懂非懂,直到小丫头从屋内跑出来,后面跟着骂骂咧咧的犨令,她才哭喊道,“大父,吾不要侍候,吾还小。” 犨令追出去,伸手要打小丫头被老者用身体挡住,“犨令大人,要不等丫头再长长,老朽亲自送去,可否?” 犨令狠狠的踢向老者的胸口,“可否?兄弟们为尔等抵御贼寇,汝用可否报答乎?”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可小觑 一句话未毕,已经踹老者好几脚,白发老者连栽几个跟头,这犨令依旧跟上去踹,但眼睛却一直瞥向小丫头。 老者直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温热的液体,吓得小丫头又是一片抽边声,欲上前扶起老者,却被令一把抓住,“奴子,休得乱动,否则…” 犨令眼睛示意,秦卒立刻抽出长剑走向奄奄一息的老者。 丫头一下子变得安静,她不再哭泣,眼神中恐惧消失,变得很冷漠。小丫头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大父一人,若是大父有恙,不只是孤零零,简直是噩梦。 小丫头很乖的主动走向屋内,六月天渐热,故小丫头仅穿一件粗布衣,更显得形单影只。 犨令完全没有注意到小丫头眼神的变化,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小丫头身上游走。 犨令露出狰狞的笑容,转头对着秦卒做出一个杀的手势,随后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嗖!嗖!嗖! 忽然院内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犨令一脸的震惊。 因为这里很偏僻,所以很震惊,因为这里出现箭矢声,所以更震惊。 几声闷响和倒地的声音在犨令转身的一刻同时发生,眼神中充满恐惧。 在他眼神中可以看到一人,手持长枪,枪如闪电,寒芒如丝,丝丝催命,顷刻间犨令所带十几名秦卒皆无声的倒在地上。 此人收枪定神,才看清楚此人,只见其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威风凛凛。 再看那枪,银色的枪头,乌色的枪杆,手握之处有蚕丝缠绕,名曰蚕丝枪,手握蚕丝枪之人正是灌婴。 最令犨令恐惧的还不是灌婴,而是眼神中走来的另一人,只见此人年纪非轻却须发皆黑,龙行虎步,一袭深衣,身穿软甲,双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难以窥测,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为何犨令看着这双眼睛居然身体不自主的抖动,从内心涌出来的一股寒意袭边全身,双脚不由自主的倒退。 令犨令倒退的人自然是刘季,刘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犨令身为一方秦吏居然以保护其免受贼患为由奴役其民。 刘季鄙视这种人,亦为庶民愚昧而感到悲哀,明明已是天下大乱,各地豪杰起而对抗暴秦,为解救苦秦之民,他们不助反而畏惧,真是有些愚昧。 噗通一声,犨令双腿一软,竟然瘫在地上,这股寒意令他双腿发麻,刘季这张面孔他曾看到过。 在破城的那一刻,南阳郡尉败逃的时候,犨令看到高头大马上的刘季,那双不怒自威,摄人心魄的眼睛,他至今难忘。 在恐惧之中,犨令引数十人逃出城,逃进乡间,以高高在上的秦令身份让诸民来服务他。 刘季慢慢靠近他,犨令非常恐惧,开始跪地求饶,结果刘季直接绕过他,将手伸向倒在地上啧啧发抖的小丫头。 丫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非常恐惧的看着刘季,深怕眼前这位亦是来选她侍候之人。 刘季道,“勿惊。” 丫头犹豫片刻伸手抓住刘季之手,摇摇晃晃站起。 此时浑身血渍的白发老者已被夏侯婴扶起,慢慢走向丫头。 小丫头跑向白发老者,哇的一声,哭出声。 刘季这才看向犨令,手慢慢按住腰间长剑,赤霄剑,此剑再交予张良指挥攻略颍川后便归还。 张良借助徇略颍川初步立下威信,加上刘季的偏爱与敬重,无人再敢挑战其言之权威,其剑便交还刘季,张良亦清楚此剑是把双刃剑,在刘季身上那是权威,在自己身边便是暗藏的危机。 刘季慢慢靠近犨令,犨令看到十几名秦卒眨眼倒地,心中的震撼已经让他失去对丫头的那份高傲,所剩的只是恐惧。 犨令求饶,乞求刘季能放过他,刘季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剑,剑出龙吟,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忽然散发出一道道红色瑞光,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剑不见。 入目之下,刘季手中的长剑仿佛变成一把瑞光缭绕的神器。 瑞光一闪,噗嗤一声。 犨令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已经被红色的液体晕染,头颅慢慢的耷拉下来,眼神失去生机。 再看刘季手中的长剑,其上所沾犨令之血竟然慢慢变成一点锈迹留在剑上,原本瑞光缭绕的长剑又恢复成锈迹斑斑的普通之剑。 放在草堆里无人会关注这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如果不是刘季换一镶玉的剑鞘,盗贼亦不会多看一眼。 噌的一声,长剑入鞘。 随着长剑入鞘的声音,噗通一声白发老者跪在刘季身前,“丫头,拜谢恩者。” 小丫头见大父跪倒,立刻亦跪倒在地。 此刻刘季内心是非常复杂的,此幕让刘季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不可小觑的问题。 刘季道,“快快请起,无须如此。” 白发老者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拜,“老朽观贵人乃敦厚长者,愿收小丫头左右,为贵人端茶倒水,谋个生处,此间……不易再……待……” 白发连续口吐几口血液才将话说完。 刘季见白发老者一脸的期许,便点点头。 白发老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润,兴奋异常,“贵人稍等,在此休息片刻,丫头快去为贵人烧饭。” 小丫头见大父欢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亦是满满的喜色,蹦蹦跳跳的去为刘季等人准备饭菜。 刘季便与白发老者相对而坐,沉默片刻,白发老者开口道,“贵人是否有话询问老朽?旦言无妨。” 白发老者见刘季隆准而龙颜,美须髯,绝非凡俗,自己阅人无数,知道眼前这位非将即侯,亦看出刘季心中的疑惑。 刘季开口道,“实不相瞒,吾乃楚军西征刘邦,攻克犨城,严令军不可扰民,为何沿途各个闭门不出,见陌生人如见贼寇?” 白发老者叹息道,“老朽一大把年纪,岂能看不出缘由,只是犨县常有流贼袭扰,犨令便以此要挟犨民为其驱使,每月除一定的杂税还要为其服劳役,听其差遣,从原先的三丁抽一,到有一抽一,老朽的几个犬子不是累死,便是战死。” 第四百三十五章 得道多助 老者的讲述令刘季非常震惊,难怪犨县之民对攻城之军非常的恐惧,天下大乱之后遍地起事,可谓多如牛毛。 攻城略地至犨县的不再少数,虽不是每个队伍皆去攻犨城,但均在犨县搜刮不少“军粮”,搞得犨县谈“义军”而色变,甚至对“义军”充满恐惧。 为此在犨县之民尤其是这老者和小丫头,听闻所谓的义军又来攻城,而且还破天荒的攻破城池,不仅将南阳守打到逃窜,犨令更变成无家可归之人。 可是犨令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次贼军不过如往常的过客一样,搜刮点“军粮”便不留痕迹的如风般吹过。 犨令为自己的判断常自豪不已,故而每次有贼过,小的他便趁机捞一把,大贼来便躲在城池中坚守不出,相信拼接犨城的高垒和城外驻军完全可以解决这些大大小小的盗贼,即便无法打的落荒而逃坚守没有问题。 多少贼军便是军粮不及,不战而走。 大贼走后,他犨令依旧可以捞一把,不曾想这次却把自己捞进去。 听完白发老者讲述,刘季非常的震撼,震撼于义军在庶民心中的地位竟越走越远,“此处之民皆以为义军为贼?” 身旁的张良开口道,“此事不可小觑,沛公行仁义之师,此举不仅要告知天下,更要深入民心,即便是秦民。” 刘季曰:“善。” 白发老者无奈的叹息,“秦为统一天下连年征战,老朽以为天下一统后民便不再饱受战苦,日会好过,谁知更加困苦……” 刘季道,“不久会好。” 白发老者闻听此言,心中明了果然非凡人物,虽不知沛公为何官职,但见相貌不凡,谈吐不俗,如此之人对刘季尚且敬重,定为非凡人物,“老朽或许看不到,然吾相信女孙定可看到……沛公,此去何往?” 刘季道,“欲往阳城。” 阳城,白发老者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转瞬即逝,刘季的敏锐是何等的强,立刻道,“长者可去过阳城?” 白发老者心中微微一惊,如此细腻的变化居然被捕捉到,“不瞒贵人,愚与女孙常往阳城,自知有一条捷径可直通城内。” 可直通城内,刘季震惊! 刘季正欲继续询问,见小丫头已端着一陶碗炖羊肉走至门前,见刘季正在与其大父聊天便立在门外静静等候。 刘季微笑道,“可进来。” 小丫头这才端着陶碗炖羊肉进来,随后又拎上一坛酒水,刘季见如此贫寒之家何来酒肉,颇为意外。 白发老者看出刘季的一些迷惑,便开口解释道,“沛公无须疑虑,酒水乃愚自制老酿,此羊乃小丫头所养,今日之后小丫头便随沛公而去,酒肉当食尽好,老朽已食不动,饮不下。” 小丫头想到离开大父心中悲伤,眼泪开始向外涌出,“大父,丫头,不愿离开。” 老者笑道,“傻丫头,大父有几日可活?大父留着口气就是希望为丫头谋个去处,今日得遇贵人,大父开心,当应庆贺。” 言毕,白发老者又转眼看向刘季道,“小丫头熟知这条秘径,可带贵人秘密前去。” 刘季得知这个消息心喜,之前仍有顾虑,但见老人的款待,加上小丫头亦随自己成为婢女,便不再掩饰道,“此秘径可行军否?” “可行。” “兵卒秘密行,有几多?” “可掩藏千余人,只是一旦进城便容易暴露。” “无妨。” “丫头无名,贵人可否赐名,以示新生。” “小丫头水灵,不被世俗诱惑,不如称菡儿。” 小丫头一直坚持在外食饭,不上长案与刘季等同饮,此刻闻菡儿二字,开心不已,“好听。” 虽是初夏然入夜微凉,刘季等人食下羊肉,饮老酿酒,浑身暖洋洋,刘季拜谢老者,准备浅夜便出发,欲夜袭阳城,控制住阳城,再攻打阳城郭东。 走之前刘季命夏侯婴回大路,将小型的车驾赶来,以供小丫头乘坐,小丫头不太明白刘季之意,歪着脑袋问道,“菡儿为何要乘车?” 刘季笑道,“战马,菡儿可骑否?” 菡儿盈盈一笑,“菡儿何以骑不得?” 白发老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们的对话,菡儿急忙奔向其大父,“大父……”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嘴角已经多出一丝血,“菡儿,大父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必担心,无需哭泣,菡儿跟着贵人好好活下去。” 言毕,白发老者又对刘季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显得很安享,“贵人,菡儿自小便会骑马,常随老朽来往阳城与犨县之间,菡儿骑马即可。” 这个时候刘季内心生出一丝感慨,小小年纪便已会骑马,虽老者东奔西走,很明显此丫头算是比较幸运的,不知又多少女孩子被卖掉。 白发老者对于自己的伤势和寿命很清楚,因此才会特别着急女孙的去处,女孙的未来。 白发老者经过这一次剧烈的吐血后,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仅剩一缕游丝,未过多久便撒手而寰。 小丫头菡儿哭的跟泪人似的,刘季试着安慰几句,心里为小丫头担心悲伤过度而眩晕。 因为如果仔细看,这丫头菡儿有些面黄肌瘦,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常常难以果腹。 菡儿见刘季来安慰,直接转身扑在刘季怀里,呜呜的哭泣。 刘季哑然失笑,“这小丫头,居然一点不怕自己。” 菡儿虽然面黄肌瘦,但却模样标志,若是饭食跟得上必然是一个肤如凝脂的妙龄少女,此刻的她楚楚可怜,刘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夏侯婴等人焦急的等待,刘季突然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感觉大家皆准备就绪但等着自己,那眼神中甚至透着一丝笑意。 刘季明白此笑的涵义,不过刘季并没有理会,正欲心疼下此丫头,埋在胸脯的菡儿忽然抬起头,用农家特有的窄袖擦拭眼泪,“让沛公见笑,大父离开,菡儿一时悲痛无法自抑,菡儿立刻为沛公引路。” 未曾想到小丫头菡儿居然能如此之快收住悲痛之心,颇感惊讶,不禁用赞赏的眼神多打量菡儿几眼。 第四百三十六章 蓝赤战马 漆黑的夜里,一身白色布衣的菡儿骑马走在一条山路上,如同一个小天使在为刘季等人引路,两旁的林间不断传出兽鸣之声。 途中刘季感慨,如此狭长小路,周围全是林木花草,若无人引领定会迷路,饿死其间沦为野兽的美餐。 一个瘦小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实在不太匹配,刘季望着前面的菡儿实在有些感慨,有些恍惚,有些难以置信。 为成功潜入阳城,刘季果断舍弃战车、车驾,还有运送粮草的马车,全部从大路由陈夫乞押送与曹参、周勃会合,刘季仅引两千马步军随菡儿行走在这密道捷径之中。 刘季和战将一人一骑,其余士卒各个长戈、长矛徒步而行。 黑夜是野兽出没的时间,故而每人皆点燃一把能持久燃烧的牛油火把,野兽对火有着天生的畏惧。 二千马步军在黑夜里如同一条幼龙慢慢游动在漆黑的山间小路。 穿过崎岖的小路,菡儿在一绝壁前勒马停住,在微弱的星光下可依稀看到前方的深渊,已经是无路可走。 菡儿身后的刘季心中一阵悸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后却发现一个新情况,菡儿轻飘飘的跳下战马,瘦弱的小身影立刻融入黑夜,她牵着马忽然向左下方走去。 马蹄声响彻在深渊峭壁前,久久不散,这里的确是一处险境。 刘季借着火把依稀可以看到有一条小路以难以觉察的角度和方向盘旋向前,淹没在黑色当中。 刘季没有立刻跟上,前方实在很危险,只能容得下一人一行,若是两人并行很可能会有一人掉下山崖。 更令刘季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菡儿居然在黑夜中行走可以不需要火把照路,刘季再次感叹天下之大,奇女子当真多。 菡儿感觉到刘季没有跟上,便冲着刘季轻声一笑,那笑如银铃般悦耳,开口道,“沛公,为何不跟上菡儿。” 刘季方从恍惚中回过神,亦是微微一笑,便欲踏步向前,其后的夏侯婴有些着急,“沛公前方太过危险,不如绕道而行。” 刘季回过头,“如需绕道,何故行之小路,大丈夫行,何惧?” 言毕,刘季如同当年单身斩白蛇一般,跳下战马,欲拉着这匹战马向前走,只见这匹战马颇为瘦弱,有瘦骨嶙峋皆不为过,然奇怪的是刘季每日喂上好的粮草甚至谷物。 这匹战马食的比寻常马匹多出一倍,然却不见增膘,刘季颇为苦恼。 因为太过瘦弱,颇爱马匹的曹参在攻城略地时特地到处搜寻宝马,献出一匹匹所谓的宝马,欲将这匹瘦弱的战马换下来,皆因一个特点被刘季拒绝换马。 此马毛发较为特殊,白日为深蓝犹如墨色,夜晚则泛着隐隐的赤色,与他自称赤帝子的身份颇为想象,且是在芒砀山偶然得知。 就在那一夜,刘季斩杀白蛇,亦是在那一夜,一匹瘦弱的野马倒在草丛似乎是被白蛇所伤,刘季果断救治。 从此此马便一直跟着刘季,看似瘦弱但驮着刘季行一日未见气弱,依旧奔跑如常,加之夜晚此马毛色的特点刘季很喜欢,故不曾换马。 曹参见此马虽然瘦弱奔跑起来并不输于膘肥体壮者,便不再言换。 这匹战马此刻却不愿向前走,此马打着喷嚏,后蹄不断刨地,刘季感到纳闷,此马面对战场毫无畏惧,为何此刻却畏惧不前。 身后的夏侯婴亦感到奇怪,“此马向来通人性,颇知沛公之意,今日马踏原地,前方必有危险。” 细心的张良发现地上坚实的石块皆被马蹄踏碎,似乎有一种无法言明的预示,张良便道,“如滕公之言,沛公多加小心。” 张良知晓此刻让刘季原路返回,绕道而行是不可能,故而再三提醒刘季要多加小心。 刘季见马匹不愿向前走,便自己放开缰绳,道,“既如此,蓝赤,今日便只好分别,邦还蓝赤自由,从此林间驰骋,草原飞奔,任其行。” 言毕,刘季便独自向前走去。 见刘季跟来,菡儿嫣然一笑,便转身继续前行,在黑夜中不用火把,且步履轻盈,不知此路已走过几次。刘季默默的看着菡儿,心里寻思着。 说也奇怪,此蓝赤当真通人性,马潇潇,蹄碎石,最后它没有离刘季而去,竟然如同人一般眼神中露出无奈,踏步跟上去。 其后的夏侯婴、张良皆露出吃惊神情,张良暗道,“不愧是马中龙凤,竟如此通人性。” 夏侯婴感叹一声亦跳下战马,拉着战马跟上蓝赤。 于是在菡儿的引路下,一条更加悠长的游龙缓缓在悬崖峭壁前游动。 路上无话,很快菡儿便安全离开险道,走入一片竹林。 其后的刘季看到前方一片绿意,竹子,刘季非常喜欢的植物之一,前方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青竹的香气飘来,刘季心神有些游动,看着即将踏上的竹林之地,脚下便快起来。 脚下一快,便是脚下一滑。 碎石哗啦啦向一旁的悬崖坠落,发出空旷的声音,仿佛下方卧着不明凶兽在发出警告般的吼叫。 在这一刻,刘季脑袋一片空白。 糟糕!吾命休矣! 夏侯婴大惊,“沛公!” 张良、灌婴、奚涓等同样的惊呼。 若是刘季在此坠落,那么西行之路,入关灭秦之路恐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影响。 西行入关之路,自陈胜、吴广起事之后一直围困重重,即便周文兵至函谷关,兵车千辆,士卒数十万,最后依旧以惨败身死收场。 西行之路似乎成为死亡之路。 难道今日吾刘季之命亦在此休矣,刘季在脚下踩空的一瞬间便想到此句。 菡儿则是惊恐,急忙向回跑,欲伸手抓住刘季,可毕竟距离较远,如何能拉的住。 菡儿此刻内心的震撼非同一般,她刚获得一个不错的去处,对她而言能侍候贵人将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命运。 内心喜悦是有的,恐慌亦是有的,喜的是不用被叛卖进火坑中,恐慌的是对刘季的不了解,不知刘季这位主人是何性情。 可这一切却在此转瞬间消失,如何不让菡儿震撼! 绝望之际,忽闻一声马嘶,一道如血一般鲜红的残影从刘季滑落处飞出,一跃跳上对岸,落在菡儿身旁。 菡儿完全愣住,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见这道鲜红的残影此刻已变成蓝赤战马,马背上坐着惊魂未定的刘季。 此刻刘季脸色惨白。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可貌相 如菡儿一般石化的还有夏侯婴、张良、灌婴、奚涓等人。 此事太过梦幻,刘季已经失足滑落,本是已不在此世间之人,此刻却奇迹般的站在对面,这一切皆因这匹看似普通又奇怪的战马,蓝赤。 刘季更加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自己会失足滑落,更难以置信还能活着,在这一刻刘季有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慢慢,刘季脸上恢复红润,轻轻拍着坐下战马,“蓝赤,蓝赤,若非汝,吾命休!” 这个时候刘季亦惊奇的发现这匹战马毛如染血,瑞红异常,散发着瑞光,慢慢的,瑞光消失,毛发渐渐又恢复成暗红色,如同黑色,唯有淡淡的红润。 刘季喜道,“当真是神马爱吾。” 有何物种不爱惜生命,此马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主人,刘季颇为惊喜,绝对的最佳战友。 此刻张良、夏侯婴等已经安全抵达竹林,继续向前,这次穿过的是深浅不一的小溪,或者说是沼泽。 菡儿特地叮嘱一定要跟着他趟过的路走,她会用树枝将走过的路标记,“此处水不深,但却暗藏泥沼,务必小心。” 刘季对菡儿比较信任,虽然曾经雍齿的背叛给刘季带来心灵的影响,让他对人的信任打折,常有多疑之声从心底发出,但他依旧在努力化解,努力执行自己的原则,闻其言,观其行,测其心,可用则重用,不可则轻用,有的用其才,有的用其利。 菡儿经过刘季的闻其言,观其行,测其心,可知此少女值得信任,便下令诸将卒沿着标记路走。 张良、夏侯婴、灌婴等人则完全按照菡儿标注路线行走,后面的二千楚兵却没有完全按照此路前行。 在这两千兵卒中有不少为赤骑,乃刘季游历天下所遇豪杰之士,不愿出仕者则自称赤侠帮助刘季除暴安民,其中有些赤侠骑上战马便为赤骑。 赤骑自持身怀绝技,便有好奇者偏离标记线路,此赤骑结果刚落足便觉浅水之下仿佛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好奇者向下拉。 在一声惊恐中,此赤骑慢慢陷入泥沼中,几个赤骑去救反而搭上性命,刘季震怒,向灌婴下达命令,若是再用私自不按标记路线走者,减少其军功,甚至夺爵。 这些士卒并不怕死,但惧怕未死于战场而是白死,未曾获爵便死去,如此家人只能领一笔抚恤金,无法将荣耀和财富传给子孙后代。 故听闻夺爵,内心惧,不敢再有造次。 在刘季的威慑下顺利通过深浅不一的小溪,唯有几个标记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变成危险地点,吞噬几名士卒外,其余皆安全通过。 最后几人站在一处分叉处停下,菡儿指着前方杂草丛生的地方,“此处乃荒弃的城门,卸去秦砖,从里便可打开。” 言未必又指向另一方,那是一处更加陡峭的山壁,“彼处可几人入城,从城内开门。” 此处是深夜,菡儿所指之处,刘季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在牛油火把的火光下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个大概。 看到菡儿所指,奚涓拿着火把率先奔过去,走进才发现乃一道绝壁,几乎与地面垂直,从此入城几乎不太可能。 在奚涓快速奔向绝壁时,刘季见菡儿欲言又止,便开口道,“菡儿,可有言?” 菡儿轻声道,“下绝壁入城,需用此绳索。” 说着菡儿从马背上取下包裹,还未来得及打开便看到奚涓快速向刘季奔来,脚下还未停止,便已开口,“沛公,彼处乃绝壁,根本无法翻越。” 奚涓边言边瞥眼看向菡儿,意思是菡儿在撒谎,但见其标志模样,含羞的微笑又急忙移开。 刘季笑道,“奚涓急些,且听菡儿有何之言?” 菡儿已从包裹内取出绳索,“绝壁上有前人留下的挂钩,可供使用。” 言未毕菡儿便已走向绝壁,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刘季道,“沛公在废弃城门处等着即可。” 刘季有些不太相信,一个连犨令皆不能反抗的小丫头如何能有攀岩走壁的本领,忽然刘季意识到一个问题。 非不能,而是不敢。 一个小丫头常年随其大夫走江湖,能无一身防护本事,估计这个小女孩没少走“绝”路。 刘季便默默跟在后面,奚涓以为刘季欲攀岩走壁,欲进言,刘季示意他勿出声,默默跟在菡儿身后。 夏侯婴见刘季跟上,恐有不测,亦跟上。 奚涓、刘季、菡儿、夏侯婴四人慢慢向那绝壁走去。 走到绝壁前,菡儿回头发现刘季亦跟来,颇为惊讶,但未细想,只见菡儿将绳索套在挂钩上,身子轻轻一跃,便快速向下方坠去。 菡儿那瘦弱身影仿佛一片落叶轻飘飘向下方飘落。 刘季微惊,至此难以置信,菡儿已经入城。 其实菡儿的确没有格斗武技,但却有着一身可攀岩走壁的本领,瘦弱的身体里可以爆发出三倍于体重的力量,故而常常用绳索攀岩走壁,在绝境中采摘药材。 平时祖孙二人牧羊耕种,夜间便立刻变换身份,成为一个采药者,依靠采摘珍贵药材换取钱财。 菡儿有一心愿,那便是攒够钱为大父购置一处田产。 灌婴、夏侯婴则是震惊不已,感叹世间的奇妙,奇妙的遇见菡儿,有奇妙的得知一条秘密入城的小路,又奇妙的看着原本瘦弱的少女居然能攀岩走壁。 灌婴转身对刘季道,“武安侯,滕公,灌婴一人入城即可。” 刘季看着陡峭的绝壁,关心道,“多加小心。” 灌婴点点头,便伸手抓了抓绳索,发现绳索甚为结实,犹豫片刻,便抓住绳索,纵身一跃跳下。 看着灌婴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刘季心生感叹,陡峭绝壁在此,难怪没有修筑防御女墙。 默默静站片刻,刘季回到被杂草掩盖的废弃城门处, 片刻后,灌婴便将废弃的城门从内打开,抽出秦砖,露出缝隙。 一道火光从内射出,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道光柱,刘季心喜,即刻命人快速抽砖。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可过一人一骑的小门出现在刘季眼前,楚兵便由此慢慢向城内潜入。 为减少暴露可能性,两千兵卒全部熄灭火把,无声无息的进入阳城。 同为阳城,南阳郡之阳城要比颍川郡阳城坚固许多,城高池深。 第四百三十八章 南阳一令 阳城内此刻依旧寂静无声,漆黑一片,由于是深夜,城中国人家家的灯火已经熄灭。 恰逢乌云遮月,大街小巷漆黑如墨,二千楚卒在黑夜的掩护下悄然入城,无知无觉。 整个阳城一片漆黑,几乎所有的门窗皆无一丝光偷出来,但有一处比较例外,那便是阳城令府。 跳动的光将两个人影映照在窗幕上,一个小巧玲珑,一个大腹便便。 “明日,若郡守大人进住该如何?” “齮老狐狸乃南阳郡守,吾不过一县令耳,能如何?” “妾何处下榻?城东安鱼轩?” “无须挪动。” “若进后室,看到吾岂不……何人不知齮是……” “敢?若抢吾女人,让其死在温柔乡里!” 说此话的是阳城县令,搂着面前的柔美女子,舍不得离开一刻。 柔水般的女子是阳城县令的一个姬妾,她皱着眉却依旧美的不可方物,“郡守言楚军已攻克犨城,追至阳城东,若城破妾何处安身?” 阳城县令露出鄙视的笑容,“毛贼而已,阳城城高池深,非犨城可比,郡守被打怕耳!” 柔水女子揉揉自己的眼睛,“妾心跳加快,总觉此处已非安全,是否再加强防范?” “无需过于紧张。” “何以有此言?” “即便追来,亦是阳城东驻扎主力军抵挡。” “如此言,贼军打的是郡守,而非阳城?” 阳城县令眼睛放光,点点头,“吾妾聪慧……吾闻贼首刘邦旨在入关,挡者必受其击,南阳郡县城多如毛,何以是吾来挡。” 柔水女子非常温柔的扭动身体,“但愿郡守快快离开。” 二人汝一言,吾一语,各自聊着对刘季入南阳的看法。 殊不知死亡气息正在靠近他们,二人浑然不觉,由于阳城县令的自吾判断,令府外的守军只是三三两两来回巡视。 秦卒无精打采,不断打着哈欠,口出埋怨。 “深夜令在温柔乡,吾等在凄冷的夜里打盹,实在……” “没错,兄弟,吾时常有杀死县令,入驻令府,那女人实在……” 后开口的秦卒未来得及说完最后的话,便被一支冷箭射入喉咙,喉咙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可惜再亦无法组织成文字。 这名秦卒还未娶过女人,整天处在幻想当中,甚至有过去一家酒肆饮醉,趁着醉意向心仪的姑娘开口表达爱意,可惜再无机会。 射箭的人是奚涓,用箭就是为不动声色的潜入阳城县令府,杀掉县令,控制阳城,但还是遇到机警的秦卒。 秦卒发现异常后,立刻喊道,“有刺客!” 有刺客?听到这句话奚涓乐,灌婴亦淡淡道,“非刺客。” 灌婴挥手,二千兵卒中有五百是骑兵,这一千五百名步卒皆为身怀绝技者,可以说是特种楚卒。 楚卒快速的冲向慌乱的秦卒,长矛、长戈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寒光。 县令廷后立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此种声音太过特殊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同狼吼一般令人不安,接着便是喊杀声,马蹄声。 卧榻上的阳城县令浑身打个激灵,“何以有厮杀声?” 立刻披头散发,披上外衣,去墙上拔剑,随着长剑的出鞘的声音,一道光华自剑上射出,这是一把宝剑,是县令花重金搜寻的,此刻的他希望这把剑能保护自己。 屋外不断的传来喊杀声,还有倒地声,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的清晰。 一定有人叛乱,一定有人欲站有自己的美妾,县令回头看着柔水的女人,发现女人则是一脸的平静,更加肯定女人已出卖他,然后拿着剑走向女人。 女人眼神中这才露出恐惧,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楚楚可怜,“君为何欲杀妾?” 县令脸上有些狰狞,“平素爱慕汝者甚多,定是汝与歹人私通害吾!” 女人摇摇头,“无人,妾只有君……” 实则女人心里在想即便外面发生兵变,或者有兵祸,她自信凭借自己的美貌皆能活下来,因为没有男人不爱美。 可惜这次美害其死于剑下,阳城县令毫不犹豫的一剑刺穿女人柔弱的身体,“吾得不到,何人能得之?” 言毕,县令狂笑一声,剑尖倒转刺入自己的腹中,“士可杀,不可辱!” 县令寻思无论是谁攻入县令府,迎接他的必定是屈辱。 很快便冲进一人,正是灌婴,手里提着蚕丝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人,无奈的叹息,眼睛落在那把长剑上,“倒是一把名剑,可带回去请曹将军品鉴一番。” 灌婴命身后的士卒将长剑拔出,仔细擦拭。 刘季见室内无危险时,缓慢走进,一入室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脸上写满不甘与疑惑。 竟有如此美丽之人,刘季默默想着,道出一句令灌婴不解之语,“美貌害人乎?” 灌婴不解,“末将不知沛公之意?” 刘季哑然失笑,指着被杀的女子道,“婴以为何解?” 灌婴静静观察两人片刻,开口道,“莫非……听闻院内有厮杀声,寻思难逃,双双自杀,倒也有些骨气。” 刘季摇摇头,“猜对一半,此地县令竟有一丝血性,宁可自杀,不愿祈降。” 感叹之后,刘季接着惋惜道,“县令乃自杀,可惜此女却是被其所杀,否则怎会有一脸的不甘与恐惧?” 听闻刘季之言,灌婴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才注意到两者不同的神情,女人恐惧与不甘之色还僵在脸上,县令则是一脸的淡然,仿佛入睡一般。 刘季看着那女人摇头叹息,接着道,“将县令府邸稍作清理,今夜在次安歇。” 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良突然开口道,“沛公夜袭得阳城,城东守军定然不知,若知会曹、周二将军,夹击之,必然可再破南阳守。” 原本有些困倦的刘季听闻此言,立刻双眸如日月变换,困意全无,立刻改变主意退出此室。 刘季脸上没有被打扰入眠的不悦之意,而是心喜,与在此入眠相比,擒杀南阳守扫除西行障碍更为重要。 立刻下达命令,连夜撤换旗帜,点上风灯。 城门打开,一匹快马快速飞奔,绕过大路,专捡小路,疾驰一处营寨。 第四百三十九章 可急不得 南阳境内提前进入暑夏,一条条焦灼的信息随着劲装使者的快马在各县飞驰。 各县听从郡守的指令,有驻军的响应县开始调军,无驻军的响应县开始运送粮草辎重给予支持。 此种行动亦形成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南阳大地传播,主要传送到与阳城守军相对的楚军大营。 阳城东秦军大营内,南阳守看到郡尉心神稍安。 此刻的郡尉正在大口食肉,大口饮水,简直是狼吞虎咽,“不曾想那樊屠夫打起仗竟如此勇猛,吾差点无命见齮兄。” 南阳郡守震惊,“楚军樊将竟是一屠夫?” 郡尉点头道,“据密谈查探,楚贼将周勃乃吹鼓手,灌婴乃贩缯者,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听闻此言南阳守齮脸色铁青,“如此乌合之众,为何将吾等一败再败?” 南阳郡尉略微沉思道,“一则轻敌,二则犨军久无大战,缺乏操练,且多老少,难于抵挡贼军,然阳城守军不同时常操练,皆多壮士,定可转败为胜。” 南阳守非常乐于接受这个解释,毕竟作为一个大郡之守,自认才能远超其他郡守,甚至比之前的三川郡守李由还有才华,如今接连被击败,南阳守心里不舒服,甚至窝火,期待可以雪前辱。 郡尉食饱饮足之后,建议道,“趁楚贼尚未合兵,当立刻击贼,速战速决,且吾闻阳翟已陷,又将有一队楚贼杀来,到时恐难速战速决。” 南阳守则认为应当与城内守军合力击贼,可首尾呼应,一举全灭之。虽然南阳守口中要全灭之,斗志昂扬,实则内心惧怕。 惧怕诡计多端的刘季再玩声东击西,不希望在全力对付楚军时忽然又有一支军突然袭击。 二人意见向左,打与不打出现僵持,便在此时斥候回报,以曹参、周勃、樊哙为首的贼军已经打到辕门,在辕门外咒骂。 南阳守齮本来不想立刻出战,但与郡尉至辕门了望台督战时,可把南阳守给气坏。 “粗坯!无赖!无耻!” 南阳守气的只能反复回骂这三个词语,但辕门外的楚卒却不同,用各种词语侮辱南阳守,有的词汇他闻所未闻,故而才有上述来来回回的三个词语回骂。 对于南阳守而言,如此回骂皆有辱斯文,立刻气的浑身发抖。 南阳守齮怒道,“列阵出战,给吾狠狠教训一下粗坯贼子。” 这次南阳守可谓真的大怒,以南阳郡尉本部人马为前军,阳城守将为后军王将,自己亲自坐镇中军,并配备副将、司马,可谓真的要给楚军一点颜色瞧瞧。 楚军大帐内,曹参、周勃、等诸将激烈商议破阳城秦军之计。 樊哙有些着急,“真乃乌龟壳,如此抗骂,士卒们骂的口干舌燥,不如直接杀过去。” 曹参脸上没有一丝着急之意,淡淡道,“再等等,时机尚还不够成熟。” 言毕,曹参又将目光看向周勃,心中快速的闪过他的诸般思绪,他已经注意到刘季急于入关,若是被困在南阳,是刘季不愿看到的。 到时候作战不利的责任,他曹参是跑不掉的,故而曹参现在不愿跟南阳郡守做拉锯战,欲一战定南阳。 其实由于南阳郡很大,秦廷不放心,除派遣郡守、郡尉镇守外,还派遣很多战将镇守各个要道,直接听命胡亥即听命于赵高。 仅仅灭掉南阳守,未必可以一战而定南阳,但绝对可以略定南阳。 曹参向周勃询问道,“周将军以为如何?” 周勃非将门之后却是武技之家,又常因做吹鼓手、卖编织席走南闯北,虽未远行,却早就练就诸多本领。诸如对记路、寻路的法门,与陌生人沟通的本领,应变的能力等已经远超寻常将领。 周勃已经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领,其建议曹参比较看重。 周勃开口道,“沛公意外得阳城,背后突袭乃绝佳战机,但毕竟兵力太少,若是不能一击打七寸,一旦打草惊蛇,事倍功半,需再等时机。” 樊哙听闻还要等,叹息道,“还等?” 曹参同意周勃的看法,“吾与周将军所见略同,阳城驻军非犨军可比,战力强,需将其注意力全部吸引而来,沛公奇袭方能奏效。” 曹参凭借着他曾为狱掾的经历,可谓阅人无数,抛去一些冤者,其余绝非善茬,与各种能’人打交道,让他早就练出一双火眼和冷静的心智,还有稳如磐石的性格。 与郡守齮交手后,断定此人是一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极要面子之人。 说的直白点,那便是虚荣心强,绝对无法容忍不停的辱骂。 俗谚:一将不良,窝死千军。 曹参坚持再等等,耐心的等待没过多久,便有快马来报,言南阳守几乎倾巢出动,唯留下千余人守住粮仓。 闻听此言,曹参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喜色,但转瞬即逝,果然是老辣稳重,不给自己一点轻飘飘的机会,这点被樊哙看到。 樊哙由于经常屠狗杀山鸡卖野味,练就的眼睛和嗅觉亦是非常敏锐,放眼一看便知买不买,同样樊哙捕捉到曹参那转瞬即逝的神情。 此乃开战的神情,樊哙立刻道,“秦军既已出战,不放前去瞧瞧,摸清底细再狠狠的揍!” 曹参点头,率先走出军帐,几人皆顶盔贯甲,鱼贯而出。 阳城东是一片山地与河流分割的地形,秦军驻扎在山头,即与阳城内守军互为犄角,而且两面还有溪水环绕,天然的堡垒,易守难攻。 曹参先遣人探查,后亲自登高望远,确定此处秦军营寨建造很老练,利用地形易守难攻,而且还能与城内成犄角之势,故而曹参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疯狂追击至此,却又果断的放弃迅疾的进攻,只因形势逆转。 直到突然听闻刘季已占领阳城,遏制住最为要紧的一环,等于断其一臂,转机降临。 曹参等人走上高岗望去,只见秦军在运动中变换阵型,仿佛一个尖锥一样,欲刺向楚营。 前军、后军变换成左军、右军,与中军形成一个水滴形,在慢慢流向楚营。 曹参果断让楚军列成圆形,以迎秦军,在水滴与圆形渐渐靠近时,樊哙率先发起进攻。 第四百四十章 奇怪打法 如果从鹰眼的角度看,圆形中仿佛忽然长出一个突刺,与水滴形的尖锐部分发生碰撞。 樊哙指挥二将率先冲进秦军阵中,其中一将使用的兵器较为特殊,乃一丈三尺,柄端安一大拳,拳握一笔,铜拳铁笔。 一拳砸裂盾牌,巨大的拳头瞬间旋转,长长一支笔如同一道锋利的银针,直接刺入秦卒的脖颈或者脑门。 怪异的兵器打的秦卒措手不及,不只是武器怪异,连打法亦是江湖打法,但却不缺军事理论的滋养。 此将正是薛欧与其相配合的是王吸,一人持枪,一人抡丈三镐。 自春秋以来,两军对垒讲究阵法,讲究兵车、步卒的配合战术,到战国时代则演变成骑兵机动的战略,可谓都是有讲究的打法。 可眼前的薛欧与王吸却是反传统打法,当然这个打法自然是樊哙传授和指挥的,按照樊哙的话说去他的讲究,走的是反传统线路。 打的是机动和灵活,如同樊哙的屠狗杀猪,找准筋骨,顺着筋路一路切下去,骨头虽硬难啃,但骨头离开筋肉便无法独存,这便是樊哙的打法,将敌人难啃的主力彻底孤立,活活饿死、拖死。 战将纵马在阵中左冲右突,专门找敌之主将砍杀,或者单挑敌之主将的打法从未有过,可以说在阳城诸军的训练中压根没有这种应对之策。 战场之上讲究的是协作,是阵形演变,是并肩作战,如这种任侠走江湖的打法在军中从未有过。 无人将这种打运用到军中,如今这些从江湖中走出的新军人开始将其灵活应用,只不过由原来的路见不平一人吼,变成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如同当年行侠仗义一般,专门找秦将厮杀。 负责专门杀秦将的是楚军中的赤骑,其余与秦卒厮杀的楚卒大多亦是挑战自我,单人独立作战,一人单挑两人常有的事,唯有打不过时才会呼唤队友协助。 那些可战之士见队友有难,杀死眼前秦卒后便立刻赶去援助,于是便形成一个现象,楚卒时而分散各自为战,时而聚拢,协同杀敌。 此种打法便是这种出身江湖的周勃、樊哙、灌婴、郦商等将完善并加以运用的。 曹参见秦军兵力高于楚,此刻刘季所率人马、吕泽军未到,楚军有些势单力薄,担忧楚军扛不住,但见楚卒各个奋勇,或散斗,或组斗,竟然压制住秦军凶猛的攻势。 处在秦中军的南阳守齮初见楚军野战一片散乱,面有讥色,后见楚形散神不散,眉头开始紧皱,见秦军的攻击被兵力少于自己的楚军抵抗住,他再无嘲讽之色。 两军苦战,以鹰眼的角度可以看到原本的水滴形渐渐被打磨成椭圆形,双方僵持在起,谁也无法多迈进一步。 楚左右两军皆已经厮杀在战场,唯有曹参的中军还没有动,不断有快马向曹参回报,“楚卒几乎是以一对三,难以长久支撑。” 面对求援甲士期待的眼神,曹参断然摇头,“再支撑片刻。” 在曹参的内心一直在盘算时机,盘算刘季从秦军背后秘密出击的时机。 天色暮黑,乌云遮月,阳城大门已经悄然打开,悄然夺下阳城的刘季亲自压阵,由灌婴、夏侯婴引领两千精锐悄然向阳城东开去。 山阴灌木丛生,几个人影偷偷摸摸从灌木丛中探出,看装束是此地猎农,三名两鬓斑白的老者,额头上的褶子印着岁月的痕迹,眼睛却炯炯有神。几个人影中还夹杂着一两名秦卒。 只是这一两名秦卒,立刻脱去甲胄,换上猎农衣服,与老猎农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他们是秦卒,就是一群出外狩猎的老少猎人,天黑才赶回家一般。 几人欲穿过小路离开后山,离开秦军大营,忽然一道暴呵声响起,“何人?” 此声吓得那两名秦卒浑身一颤,本能的停下,他们很惧怕,因为做逃兵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故而腿肚子打颤,幸好深夜之下无法看的清楚。 一名老者泰然自若道,“晚归猎农。” 只见一名秦百夫长引数十人向这边走来,秦百夫长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几人,“猎农?” 那老者唯唯诺诺的点头,秦百夫长问道,“深夜如何打猎?” 那名老者迅速回答,仿佛没有思考一般,他知道此时不能有半点犹豫,否则会容易令人怀疑在寻思措辞,“晚归而已。” 此名百夫长立刻警惕起来,“晚归?在何处打猎?空手而归乎?” 此名老者顿觉遇到棘手问题,晚归并无问题,问题是去打猎众人手中无猎物,有点说不过去,要说没打到难免被怀疑,就是一点迟疑,百夫长的脸色立刻变换。 朦胧的月色中,百夫长立刻眼色凌厉,“抓起来!” 此百夫长为何这么快做出判断,因为他对此处比较熟悉,此处猎物并不多,早已经被秦军的行军司空派人狩猎一空,很少有猎物。 毕竟长时间驻扎,总是干饼野菜,没有肉食会淡出味来,便命人经常上后山打猎,故此处猎物并不多,而且民怎么敢与秦军争。 老者见百夫长抽出长剑向他走来,立刻大喊,“快跑!” 庆幸的是发现他们异常的百夫长,其手下十几人并没有弓箭,否则早已乱箭射死。百夫长此次出来巡视所带士卒亦不多。 在奔跑中有秦兵认出猎农装扮的秦卒,喊道,“逃兵,吾识得二人。” 百夫长听闻其中有逃兵,立刻下达命令,“抓住与斩杀者皆获军功。” 如此秦兵开始疯狂的追击。 那两名新加入‘猎农’身份的秦卒倒是可以很利索的奔跑,可那几位老者却跑不动,很快被秦兵追上。 那两名秦卒本能逃,但见老猎农即将被抓,又折回,手里拿着长刀,欲解救几位猎农。 一名老者道,“好孩子,快跑!” 两人自然无法与百夫长的小队比,很快被围住,百夫长怒道,“殊不知秦有军法,为何做逃兵?” 两名秦兵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身材修长,朗声道,“吾乃楚人,百夫长亦乃楚人,岂不知秦法严酷?” 另一名补充道,“既然楚军已到,身为楚人当为楚国效力。” 面对两名秦卒的质问,百夫长一时语塞,沉吟片刻,冷冷道,“军法无情,勿念出生。” 第四百四十一章 抄其后路 言毕,百夫长右手向前一劈,下达命令,“杀!” 十几名秦甲步卒各个持戈矛向数位猎农冲来。 面对十几人的冲杀,在军中五人便能一组,故而设置伍长,如今十几人,自然是抵挡不住,那两名所谓的逃兵便闭上眼睛等死。 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渐渐取代十几名秦卒的喊杀声。 百夫长,等到他的双眼看清怎么回事时,身子却早已不听使唤,直觉天旋地转,在他的的视线中看到十几名秦卒倒地。 未倒地的皆被突然冲出的一支轻骑砍杀,他自己直觉后心凉,一将一马的身影逐渐在他的眼中模糊,他最后无声的倒 下去。 此将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逐渐在老猎农的眼睛内变得清晰,正是手持蚕丝枪的灌婴。 灌婴本受刘季之命火速出城,欲从背后袭击驻扎在阳城东的守军,刘季非常重视此次的突袭,故而特命灌婴要亲自引一千骑士杀向秦军后方。 不料途中遇到意外之事,见秦兵在追杀几位猎户,果断救下。 灌婴道,“汝等快些逃命。” 被救下的几人没有立刻逃命,不知是被惊吓还是其他缘由,没人动。其中那两名秦卒则是两眼发亮,在他们眼里只有那飘扬的楚军旗帜。 其次便是灌字将旗随风摆动,他们喜上眉梢立刻开口道,“灌将军,吾等愿加入楚军。” 灌婴诧异,一般猎农很少识字的,今日此二人竟然识得将旗上字,“壮士何为?” 其中那名身修长的‘秦卒’道,“吾二人原为秦卒,但身为楚人,闻楚军至此,愿加入楚军。” 话音落地,灌婴没有立刻回应,脑海里快速闪现诸多念头,其中一个念头逐渐在放大,那便是若散民自然是多多益善,然而此二人曾为秦卒。 最为蹊跷的还是在此时此刻,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谁能保证不是计策,不是阴谋,故而灌婴开口道,“加入楚军之事,待击溃阳城驻军再…” 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便听见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传来,灌婴不用回头便知是刘季亲率人马赶来。 刘季看到灌翠是比较惊讶的,甚至略带一丝失望,按照进展此刻的灌婴应该已经抵达秦军的后脊,成为悬在其顶的一把利剑。 应该已经插向秦军的脊背,可事实却非如此。 灌婴便将所遇之事告知刘季,话音未落刘季心中忽然开明,他本来对如何奇袭秦军,彻底断掉阳城驻军的后路,给南阳守一个沉重打击,并没有很清晰的思路,听闻其言,忽然开明。 刘季点头同意两位秦卒可以加入楚军,暂时在郦商麾下听调。此刻由萧何、刘交、卢绾、郦商等引领的本部楚军从大道上终于和刘季汇合。 刘交、萧何、卢绾三人本来想的是刘季不过是行军太过单调与疲劳,不过是看看美景散散心,却不曾想刘季在张良、灌婴、夏侯婴、奚涓等人的陪同下,居然很迅速的占领阳城。 刘交令郦商遣斥候打探过,里面的守军有四千兵力,刘季只有两千兵卒,攻城不可能,谁知一切皆那么梦幻。 等到刘季将因缘救下菡儿而得一座城的故事讲给众军吏听时,众人皆难以置信,尤其是刘交,作为刘季之弟他是最反对刘季与大军分开行动。 毕竟刘季的安全太重要,不仅关乎西征的进程,亦关平着聚集在武安侯麾下所有人的利益,虽有两千精锐护卫,仍有极大的危险。 幸甚,结果不错,不仅杀掉阳城令,还将阳城内守将斩杀,完全控制住阳城内守军,彻底解决掉一个犄角。为永绝后患,刘季命奚涓从中挑选精壮之士,其余遣散。 刘季询问两名新加入的楚卒,“可熟知此山?” 两名秦卒一致看向站在右边的老猎农,“吾二人逃出,全靠几位老人家,比吾等熟知此山。” 这个结果出乎刘季的意料,两人既然曾是秦卒,那么首先必然对阳城驻军营寨的部署比较清楚,其次他们能从山中悄然逃至于此,便知晓上下山的捷径。 不料两人并不熟知,反而在逃跑的过程中迷路,幸好遇到几个老猎农。 刘季询问其中一个老猎农,“老人家,可熟知此山?” 这位老猎农对于秦卒比较深恶痛绝,见眼前是楚大将军,老泪横流,“熟知,大路小路,人道兽道,闭着双眼皆能走出。” 言未毕,双眼便已经被泪水覆盖,“吾等皆为楚人,今后是否不再受秦法之苦?” 刘季宽慰道,“等入关灭秦,整个天下皆将免受秦法之苦。” 几位老猎农激动的褶子皆在抖动。 等到几位老猎农心情平复后,刘季接着道,“老人家,此处后山捷径可熟知?” “熟且隐秘,吾等打猎经过这里常在此看秦军演练。” “秦军可知此路?” “虎狼之秦怎能知晓?此路全是吾等猎农一步步趟出来。” “从此处上山用时几何?” “走此小路一个时辰,若二更出发,三更便能达到山顶。” 夜半三更到达,发起进攻,为最佳时机,绝对可以将阳城东守军老窝给端掉。 刘季心喜,“老人家,可愿带路?” 老猎农露出憨笑,“如何不肯,恨不能楚军立刻将秦军赶出南阳。” 于是在二位老猎农的带领下,四千步卒一分为二悄然进山,另两千骑兵则在第三名猎农的带领下埋伏在秦卒可逃窜的必经塞口。 镗……镗……镗……镗…… 山顶秦营的刁斗悠长的响起五声。 天交五鼓,乌云遮月,一切皆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唯有山顶的秦营灯火在忽明忽暗。 由于南阳守一直在和曹参、周勃僵持在一起,后方的秦军亦不敢怠慢,依旧在继续巡逻防范,但毕竟夜半时分,人困马乏在所难免。 一位秦卒打着哈欠,“吾听闻前方已经停战休憩,吾等何必如此?” 另一位附和道,“然也,行军司空已呼呼大睡,吾等当真不必如此较真。” 此名打哈欠的秦卒将长戈放在一旁,伸着懒腰,再次打一个深深的哈欠,“三更半夜,何人上山?吾睡矣。” 言毕,这两名负责后山巡逻的兵卒便倒在一棵树下呼呼大睡。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有不齐 由于后山植被茂密,不太可能有大批兵卒从此攻入,故而并未太重视这里的防御,仅仅设置一些拦住野兽的鹿角木栅。 此刻这些鹿角木栅已经不翼而飞,已悄然被楚军移开。 忽然仿佛天塌地陷,战鼓骤然惊雷般响起,连天的火把倏忽间出现,伴随着喊杀声俯冲而下。 楚军在郦商、奚涓的带领下杀向渐渐进入沉睡的秦营内,如滚滚山洪势不可挡。 秦营兵力虽大体和刘季所引人马相当,但朦胧见突然遭遇强攻,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自相踩踏不计其数,完全溃不成军。 鼾声四起的营寨变成不断蔓延的火海,夏风甚疾,火势走的很快,秦卒惊慌不已,蝗虫般向山口辕门奔去。 逃,是秦卒目前所能想到的字眼,此刻所能想到的活命之法。 就在秦军一片混乱之时,一将忽然出现率领黑色铁骑冲入乱军之中,此将黑色甲胄黑色战袍,手持一杆长枪,他拔出腰间长剑,连斩数名惊慌失措的百夫长,溃散的秦兵居然慢慢被整肃下来。 正是秦军的行军司空,他目光如炬扫视整个战场,看到正在厮杀的楚将郦商、奚涓二人,见两人不断斩杀小将小兵,冷笑道,“贱民终究是贱民,只知贪功,不识兵法……” 行军司空非常高傲的看着突然杀进来的楚军,没有丝毫的慌乱,在他看来此乃充分的自信。 正在舞动豹月刀砍杀秦千夫长的郦商见此状况,暗叫不妙,若是被其列成方阵对楚军是极大的麻烦,虽然已然可以将其全灭,终将多非些气力。 郦商舍弃斩杀百夫长以上首级数,直奔那行军司空,隔着几名秦卒时便喊道,“缴械投降,饶汝一命,否则身首异处。” 秦行军司空哈哈大笑,“小小毛贼安敢口出狂言?” “军将覆没,汝何支撑?” “毛贼不知兵事,欲全灭辎重之军,小心崩掉大牙。” 满山遍野的火光映照着二人,郦商口中劝降但手里的豹月刀丝毫没有闲着,一柄如皓月般的长刀似猎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 速度极快。 所到之处,豹月刀下少有活命者,眨眼之间郦商便已到行军司空近前。 秦司空微微震惊,但未多想,持枪与之战在一起,仅仅一个回合秦司空便心生后悔,后悔与之大战。 那残影般的长刀因速度极快,携带的力量大的惊人,秦司空手臂发麻,甚为恐惧,便欲命坐下骑士将郦商围起来,这才陡然间发现他们早已处在一个圆圈之内。 不知何时楚骑士已经形成一个圆圈,三骑一组,十五骑将二人围在中间,周围的秦卒根本无法杀进来。 此时的行军司空额头冒出冷汗,战三个回合后便向郦商乞降,郦商道,“吾等贱民岂有与秦将同村之理?” “汝非贱民,吾乃贱将……” 后面的话郦商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因为话说的实在难听,行军司空的头颅滴溜溜在地上打转。 此时的奚涓、靳强已经分割秦军,逐一剿灭。 阳城辎重秦军全部被灭,刘季此时在萧何、刘交、卢绾、周緤等人的陪同下进入营寨。 奚涓正带领下手持牛油火把向秦军粮仓走去,恰好被张良看到,张良在刘季身旁低语几句。 刘季便忽然开口,“传令,暂不焚烧粮草,选一千精锐换上秦军甲胄。” 奚涓虽不知为何如此,但知晓定是有奇计,立刻执行。 单言南阳守齮与曹参、周勃军斗至深夜,见依然无法将其击败,心中着实窝火。 南阳守齮与郡尉、阳城偏将商议,南阳守齮大发雷霆,“兵力倍于楚贼,居然仍无法将曹、周二贼擒杀!贼将如此厉害还是有将未曾尽力?” 责怪的目光开始在诸秦将脸上扫过,单单在阳城偏将身上多停留片刻,这让阳城偏将心理非常不悦,但敢怒不敢言。 阳城偏将自认熟读兵书,对南阳守的指挥暗自嘲笑,甚至内心对南阳守这个不懂兵事的草包感到愤怒。 目前与楚贼交战不利,便将责任、怨气撒在他偏将身上,着实窝火,恨不能起而杀之。 军机要义之后,南阳守齮对郡尉道,“吾已探知偏将为楚人,最忌恨秦,恐其有变。” 郡尉道,“何以见得?” 南阳守齮便道,“每次在冲杀的时候,明明可以将那贼将周勃斩杀,偏偏寻各种理由放过,恐其有二心。” 阳城偏将在与周勃单挑时各报家门,酣战多时不分胜负,实则阳城偏将自己知晓战况,是周勃放过他几次,因为英雄相惜,因为他们皆为楚人。 郡尉深思道,“虽为楚人,但楚并未与其有恩,甚为秦将镇守阳城曾多次击退乱贼,齮兄不必怀疑。” 南阳守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似是而非的点点头,最后与郡尉道,“既不卖力击贼,不如令其换回行军司空,令其看守粮仓。” 这个决定郡尉更加不理解,若真是对其不放心为何将看守粮仓如此重要之事交予此人。 不过郡尉没有再去驳回南阳守的建议,毕竟总是夺南阳守之意,必然会让南阳守不乐意。 阳城驻军偏将得到这个消息后内心的窝火达到顶点,与其素善之人便进言,“郡守不信将军,恐有祸,素闻沛公乃长者,不如弃秦入楚。” 进言之人当场便被偏将狠狠训斥一顿,“休得胡言。” 虽然词语严厉但语气明显柔和很多,更没有责备,而是对身后的几人道,“随吾回营,所谓的司空草包镇守粮仓,吾原本已不太放心。” 阳城驻军偏将风驰电掣一般驶向营寨,见营寨前黑色大旗依旧是姑姑作响,毫无犹豫的打马快走,率先冲入辕门。 阳城偏将刚飞驰入辕门,便听到身后响起密集的箭矢声,蓦然回头见了望台上的弓箭手正密集的向其身后秦军射杀。 最令阳城偏将不安的是辕门外两侧的弓弩手居然同时动手。 明明是秦军却将簇头对准自己人,着实大惊,“莫非那草包司空已投降!”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先入为主 忽然一将大喝,“还不快下马投降!” 阳城偏将震惊,他没有看到行军司空,借着火把之光,他看到一将形比劲松,体如猎豹,手持长兵器豹月刀,若能近看则眸似碧潭,深邃而清澈,不是郦商还能是谁? 喊话之将正是此人,阳城偏将吃惊,因为他从未见到过此人,而且看周边的士卒皆秦军,立刻呵斥“秦卒”道,“还不将贼子拿下。” 话音落地后依旧无人动,他又喊几声依旧无人动。 “白费口舌而矣,此处秦军已被歼灭。”说话之人是灌婴,在郦商、奚涓引四千精锐从后山杀入秦营时,灌婴奉命引两千骑兵在辕门外的谷口埋伏,当忙着逃命的秦军刚脱虎口又闻战鼓雷鸣,彻底的陷入绝望。 彻底荡平残余秦兵后,灌婴回营寨复命,便立刻参与到刘季下达的第二道行动中。 灌婴将行军司空的头颅抛给偏将,偏将接着火把之光依稀看到司空脸上的震惊之色。 这个人的表情他太熟悉不过,自南阳守到此之后,所带来的几人便在这里开始趾高气扬,明明一个负责粮草的司空却对他这个偏将常指手画脚。 当啷一声,偏将的兵器落在地上…… 此刻原地休息的秦军阵营内,南阳守齮眉头微皱,甚至有些生气,他与曹参交战许多次,每次鸣金收兵后准备会营寨休息,曹参、周勃二人中必然有一人引兵掩杀,让南阳守齮损兵折将,颇为烦恼。 南阳守齮如此便只好与曹参、周勃纠缠下去,即无法击败楚军又无法撤离,此仗打的相当憋屈,明明兵力强于对方,就是无法将对方拿下。 从黄昏一致战到深夜,士兵皆疲却又不能立刻离开,南阳守齮奇怪楚军是如何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身心疲惫加憋屈让南阳守齮很想快点结束这场拉锯战,但一个不安的讯息在他脑海里不但盘旋。 刘季,他没有看到刘季的帅旗,在犨城与楚军过招时他看到过刘字帅旗,至今未见,南阳守很不安,恐刘季突然从某一处杀出,故而南阳守便派出两匹快马飞奔而去。 一匹直奔阳城,命阳城令随时监视着楚军刘季的动向,若出现立刻截击。 另一匹便是由偏将代劳,由其奔向营寨将行军司空换回来,并引兵加击曹参、周勃,务必一个时辰结束战斗。 阳城偏将离开后迟迟未见行军司空,这让南阳守齮很不爽。 南阳守齮冷冷道,“定是偏将途中耽搁,至今未见司空,若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起初郡尉还在替偏将说辞,只因偏将在阳城驻军中有威望,若是处置不当容易形成哗变,如今却不同,见司空迟迟未有快马传报,亦不快。 郡尉舞动自己的银矛,“按军法当斩!” 话音落地,南阳守齮默默无言,寻思良久开口道,“传令……” 这次南阳守齮话音未落便有快马来报言偏将与司空引军向这边来。 喜怒在南阳守齮脸上快速转换,行军司空到来是喜,可以实现夹击,但偏将亦来便是不悦。 此行为很明显是在违抗他郡守的权威,不执行他的命令。 可情况却大不相同,偏将飞驰而来却让秦军大乱,原因是偏将的后方是郦商、灌婴二将。 假扮的秦军在前,直接冲入齮军阵营,齮军还未反应过来便在戈矛的击杀中选入混乱。 南阳守齮此刻更加震怒,“谋反,与贼合污,果然改杀!” 此时此刻南阳守齮见到身穿秦军甲胄的秦卒杀向自己的同伴,偏将又在军中,彻底判断偏将已是叛贼。 受到南阳守齮的感召,郡尉亦是愤怒异常的持银矛杀向叛军。 如果仔细看杀入秦军的‘秦卒’左臂上皆绑着一个红线,如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郡尉持银矛杀入楚军,迎面遇到的便是偏将,等看到偏将后面密密麻麻的楚军时,他彻底愤怒,偏将真的叛变,如南阳守所料一般,因为根本没见行军司空,寻思多半已被偏将杀害。 郡尉感觉被偏将欺骗,他是如此的信任阳城偏将,不止一次的替其说话,谁知姜竟真的叛变,怒喝,“为何叛秦,枉费吾如此信任?” 偏将冷笑,“吾忠心为郡守杀敌,郡守如何待末将,不是猜忌便是训斥,如此岂是吾等男儿屈身之人。” 听闻此言,南阳郡尉大致明了究竟怎么回事,偏将多半是被逼反,但此刻说什么亦无用,唯有提银矛来战。 银矛如银蛇一般迅速将偏将笼罩,但偏将亦是身经百战之人,两人足足大战三十回合,偏将渐渐力怯,郡尉看着偏将大喊一声,“无需相助,吾一人可斩杀!” 此言令偏将大惊,本能的瞥眼回望,只见身后并无其他秦将,而是秦卒与楚卒厮杀的场面,接着实现晃动,不自觉的天旋地转。 可惜他的头再亦无法转回来,直接被银色长矛消掉脑袋。 没错,南阳郡尉的矛法很独特,不是简单的刺,而是基于此银矛的独特之处使用的刺与削。 此矛乃南阳郡尉用重金从西域购置而来,银矛由矛头和矛柄组成。 矛柄则是用上好的韧细竹做成,不仅打通竹节,竹芯内填充坚木条,还用坚韧极强的藤条裹扎起来,并涂上漆。 可谓不仅坚韧富有弹性,手感极好,再看其矛头。 此矛头分为“身”和“骱”两部分,其中矛身中部为“脊”,用钨铁打造,脊左右两边展开成带刃的矛叶,用银白色的钢打造,此种刚技术唯有西域才有,首先由匈奴部落购买大量使用,形成削铁如泥的钢刀。 故称为银矛,矛叶向前聚集成锐利的尖锋,这并不特殊,特殊的是脊两侧带有凹槽,匈奴自称为“饮血”,可为矛头刺入人体时出血进气,以减少阻力。 郡尉此银矛不仅锋利削铁如泥,更是富有弹性,能施展出更加灵活的技法,在偏将本能回望时,一下刺穿脖颈,接着快速的左右一削,头颅滚落。 杀掉他所认为的叛将后,郡尉便遇到冲杀而来的楚将奚涓。 只见奚涓亦是手持一杆奇异的兵器,此乃奚涓之乌蛇矛,通体乌黑,矛身形如蛇,矛尖如蛇吐信,与郡尉的银矛完全不同。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步骑对阵 此矛的形状开始流行皆因刘季,因其斩蛇起义而改制长矛,符合其身份。奚涓很喜欢刘季的丈二金(按五行之金,白色)蛇矛,故而命工匠打造一杆蛇矛,因通体乌色故名。 郡尉借着闪动的火把,见其手持长兵器且兵器形状怪异,从未见过,但他没有见其形状奇异而警惕,反而哈哈大笑,嘲笑对方果然是乌合贱民,一味追求标新立异。 郡尉笑道,“再标新立异,亦难逃一死,看矛!” 话音未落,南阳郡尉便手持长矛向奚涓杀来。 两马交合,银矛与乌蛇矛交锋,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大战十余回合后,借着跳动的火光近距离才得见此人大致容貌。 只见奚涓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在马背上如不倒翁一般腾娜挪移,骑术精湛。 乌蛇矛如一条乌蟒翻滚,一道道乌光中吐信,郡尉身上开始出现少许的破口,专刺没有甲胄的地方。 为行动方便,自战国以来甲胄多是护住要害位置,而且以制造软甲为目标,那种质地坚韧的软甲常常只有国君和上将才有资格佩戴。 显然郡尉的资格还未到,南阳君尉的甲胄坚硬但行动不便,再看奚涓身上却是刘季赏赐给身旁四大金刚的。 刘季常随左右的四大金刚:樊哙、靳强、奚涓、夏侯婴。 由于活动灵活,矛法独特,郡尉身上开始多出些许伤口,在慢慢的流血。 南阳郡尉大笑,“雕虫小技,只能挠痒耳。” 郡尉自知对方打来打去亦只能瞄准自己的其他部位,要害部位皆有甲胄护着,自信凭借他高超的技艺,只要找准机会便能将其头颅削下。 郡尉银矛之矛头较长,如同一把细小的断剑,削铁如泥,自信削下奚涓的头颅不成问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郡尉渐渐发觉不对,两人气力与矛法高低相差不大,但由于南阳郡尉不太注意周身其他位置的防御和保护,受不少伤,随着气血的流失,他的力量在慢慢变弱。 战到二十回合后,南阳郡尉感觉自己渐渐处于劣势,与此同时秦军的左翼开始大乱。 在秦军遭受攻击时,为避免前后无法呼应,没有列成方阵,而是如两翼般展开,左右中三军即单独面对楚军又能相互支援。 溃散的右翼由于南阳郡尉的厮杀渐渐趋于平静,尤其在南阳郡尉斩杀叛将之后,军威大振,可左翼却没那么幸运。 左臂遭受周勃引军强烈的攻击,指挥丁义、武儒二将轮番攻击,自己更是舞动怒天锤,砸的秦将胆寒,砸的秦卒不敢上前。 任何坚硬的甲胄在怒天锤的轰砸下皆为无用,隔着甲胄将对方砸死,平时仰仗自己甲胄坚硬的秦将便彻底失去依仗,恍恍惚惚,稍不留神就死于非命。 百夫长惊恐逃窜,千夫长苦苦挣扎还是被怒天锤毫无留情的砸死。 左军主将连斩十数名百夫长依旧扭转溃散之势,左军主将便改变策略去杀楚军七大夫级别及以上的战将。 结果遇到周勃帐下战将武儒,一双棍对战长矛,武儒双腿紧夹马腹,竟然双手持双棍与左军主将大战。 秦左军主将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假思索的投入战斗,酣战十几回合,两人皆为大汗淋漓。 六月的夜不算凉,奈何乌云遮月却无风,在千军万马中更加密不透风,越战越热,汗水忽然间遮蔽秦左军主将眼睛。 便是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武儒一棍砸下去,本以为可以直接将秦将打杀,不料电光火石之间居然长矛挡住一棍,与此同时催马后退。 左军主将同样以为脱离危险,可再战,不料只觉眼前有一黑影砸来。 砰! 秦左军主将只觉五官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便摔下马去,身旁的楚卒见秦将摔下马,立刻冲上去乱戈、乱矛将其斩杀。 秦左军主将万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用常规打法,而是将棍投掷出去。 就在技掷出去的一刹那,棍棒再一次回到武儒身旁,细看才发现棍棒之上系有细不可见丝线,与手腕相连。 此时此刻战鼓雷鸣,转眼一看只见周勃已经停止独立厮杀,持令旗在指挥列阵。 武儒、丁义看到周勃的令旗,立刻引军结阵,只见旗帜纷乱穿插,片刻形成一个个小圆阵将一片混乱的秦军各个击杀。 秦军本就遭遇突袭,乱做一团,如今秦步兵已经被突袭分割包围,秦铁骑又被曹参亲自引兵围困,到处是人喊马嘶。 南阳守齮有些害怕,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之战,比犨县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上万兵马,尤其是五千精锐铁骑是他亲自从宛城带来,就是凭借此铁骑才从犨县逃离至此。 此刻居然被曹参所引步军主力完全克制,首先曹参与周勃、樊哙商议以骑兵封锁所有退路,与刘季亲率之军呼应,一起围剿阳城之军。 秦五千精锐铁骑算是完全被封锁,唯有冲杀突围方有活路。 只见曹参令旗狠狠劈下,立刻战鼓雷鸣,楚军步卒竟然训练有素的左右穿插,形成一个圆阵。这和南阳守齮一直以来所见到的楚军完全不同。 南阳守齮几次与楚军交战多在犨城,攻城和追击他的均非曹参,故而对曹参所训练的步卒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秦军彻底混乱后,郡尉便不再顾虑其他,一门心思的便是用五千铁骑为南阳守杀出一条血路。 郡尉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指,“杀!” 五千铁骑第一波发动冲击,如同黑色的旋风席卷而来,迎面的楚卒却纹丝不动,楚军最前面的皆是铁灰色的高大甲盾,组成甲盾墙。 等到秦军铁骑逐渐靠近,唯有百步之遥时,严密的甲盾墙忽然露出间隙。 间隙中强弓硬弩手出现,箭如骤雨飞蝗,劲疾呼啸着射向黑色骑士,转瞬之间人喊马嘶,骑士纷纷落马。 如黑色旋风般的秦骑士受到巨大的阻力,就在秦骑士被密集的箭雨射击的抬不起头时,只见令旗再次摆动,盾刀手从圆阵内呼啸着喊杀而出。 这批盾刀手人人一手盾一手长刀,盾和高大的盾墙不同,轻便,易携带,方便冲杀。三人成组对已经慌乱的秦骑兵分割厮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闻所未闻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为冲击,迅速,居高临下,一旦步卒混乱,将如砍瓜歇菜,但弱点也很明显。 强悍的骑兵一旦被步兵弓手手打乱队形,再由步兵分开缠斗,便会失去其优势,互相非但难以为伍,而且靠近反而会互相掣肘,马匹的步伐不是那么容易控制。 步兵不同,三人为组可互相支援,灵活跳跃,一人持长刀专门砍刺马上骑士,一人对地上战马,寻找机会砍伤战马,一人左右掩护,阻止其他骑士靠近偷袭。三人配合甚为得力。 不消一个时辰,五千骑兵损失大半,南阳郡尉脸色铁青,怒吼,“撤!” 这个结果令南阳守齮惊恐。 秦骑士退回,楚步卒没有追击,而是退回到圆形阵中,始终与圆阵内的主力保持百步距离,实行一击必退,逐次击杀。 南阳守齮为能顺利突围,决定集中兵力撕开一个缺口,突围出去。 危险的气息,南阳郡尉已经感觉到,如果不能突围将会全军覆没,南阳守将指挥权全部交给郡尉,他自己虽不能脱离责任。 可南阳守心里在盘算,他是一个南阳大郡的郡守,面子是要的,威信是必须保持的,将指挥权交给郡尉只要能冲出去即可。 如此聚兵再战,亦有说辞,更可以摆脱乱指挥的恶名,让秦将对他这个郡守有个好印象。 郡尉果断摆动令旗,将步卒与骑兵混编,持高大铁盾的甲士处在前阵形成盾墙一步步靠近。 在郡尉的心里盘算,定是骑士在冲锋时遭遇楚军强弓硬弩而出现队形散乱,致使战力下降,故而将盾墙放在前阵,逐渐靠近。 消除弓弩发挥威力的射程,再进行冲锋。南阳守未曾想楚贼的装备已经如此厉害。 为了保持战马的冲锋速度,在方形甲盾墙内,骑兵做绕圆运动,实则是椭圆形。 郡尉如此相当于在不断加速中靠近楚军,虽然平移速度很慢,但速度不减,这种打法是郡尉看到曹参将步军结成圆阵惨遭失败后想起来的。 距离越来越近,楚军始终没有再发射弩箭,曹参静静的看着秦军靠近,他清楚箭矢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射击,而且一旦射出回收很困难。 这个时候曹参将旗帜迅速一挥,战鼓再次响起。 传递将令,指挥千军万马,日靠令旗,夜靠战鼓。 夜晚降临,曹参、周勃等战将研讨出新的指挥术,专门训练一支令旗军吏不仅白日视力好,夜间亦要能看得远,即便不能如白日那般,但靠着对旗帜的熟悉,能快速做出准确判断。 尤其是周昌,自从做管旗帜的职志后,对各种旗帜的管理和信息的传递做过细致的研究,如今已是千夫长的他更是将旗帜在夜间亦能应用,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 周昌作为总传令吏,充分利用旗帜的颜色和图案在夜间研究出一套便于传递信息的方法,夜间每十步一个传令小吏,一直延伸到战鼓旁。 众多千夫长便是依靠战鼓声音和击鼓的次数,以及轻重缓急来做出各自的分指挥。 甲盾后的周勃默默的看着前方缓缓靠近的秦军,忽然秦军盾墙移出缝隙,一直在加速的秦骑兵忽然冲出,向着楚军冲来。 还在圈内的郡尉怒吼道,“杀!杀尽楚贼!挡吾大秦者死。” 周勃身后的甲士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眼睛瞪的大大的,虽然黑夜之中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他们相信眼神一致的向前,会给自己一定的鼓舞。 刚刚那杀尽楚贼的四个字亦让楚军甲士各个怒目而视。 周勃此时骑着战马,身后的则是一个个带甲壮士,一手持盾牌,一手则是紧握一个小锤,与周勃手里的怒天锤形似。 这是一支装备非常奇异的甲士,看到飞驰过来的骑士脸上反而露出兴奋之色,得到周勃的命令后,各个一跃而起。 身手矫健的令人诧异,面对急速奔来的秦骑士,腾起的他们未待落地手里的小锤已经砸向马具。 是的,没有砸向骑士,而是专门对付马脸上的马具,砸的马匹是血肉模糊,即便不能将马具砸碎,亦能将马匹砸的失惊。 急速奔走的马匹脸上忽然挨上一锤,怎么受得了,战马如同步入炭火之地,在炭火上跳跃,骑士直接被摔飞出去。 这些骑士不是被摔晕便是被围上来的楚卒取命。 此乃一场闻所未闻的步骑对战,秦骑士震恐不已,作为大秦铁骑的骑士是何等的骄傲,对战当时山东六国亦是威名赫赫,即便是北边的胡人,匈奴,亦是闻风丧胆。 可不知为何闻风的骑士却遭受打击,优势丧失,竟然被步卒打的找不着北,这不应该,骑士对步卒向来是绝对的优势。 南阳守齮见此状况,心中疑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南阳郡尉脸色铁青,他看着冲上去的骑士竟然纷纷落马,他脸上除去震惊,便是不解。 南阳守齮对郡尉道,“将步骑一起压上去,狠狠撕咬出一个缺口。” 郡尉吃惊,鼓起勇气进行分析,“与楚贼距离较近,且活动范围窄,无法实行有效冲击,若步骑一起压上,恐出现混乱踩踏。” 或许郡尉说的话是对的,但此刻的南阳守齮却不这么想,他要出去,只要能出去,什么代价不能付出。 南阳守齮挺挺胸脯,一脸严肃道,“压上去,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出一个缺口。” 排山倒海! 郡尉不知南阳守是如何想到此种词汇,但见其不可置疑的眼神,他只好用着头皮拔出长剑,遥指前方,“杀!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出一个缺口。” 郡尉本想用一句激动人心的话语激励将士向前冲杀,最好奋不顾身,可思来想去,实则词穷,唯有南阳守的排山倒海已经有气势。 在这一刻郡尉折服南阳守的文采,觉得他该学学如何鼓励大秦将士。 词汇虽好,气势亦到位,可他忽略一点,这批招募不久的秦卒皆为目不识丁的庶民,并不是士子,他们并不懂文采,只求下达的命令是简短而清晰的。 大秦步卒、骑士大多不明白何为排山倒海,但知道向前冲便是。 第四百四十六章 保城守宛 冲确实向前冲,但却出现失惊战马踩踏步卒的意外,人喊马嘶,热乎乎的液体到处飞溅。 骑士和步卒扭在一块,骑士不成伍,步卒不成行。 一声尖锐的牛角号响起,持小锤的步卒迅速后退,圆形阵中强弓硬弩手立刻出现,密集雨点般的箭矢呼啸着射向已经乱做一团的秦兵。 秦兵彻底溃败,但却像河流推动的泥沙一般,居然直向圆形阵的一个缺口冲去。 郡尉的脸在扭曲,嘴角在抽搐,这是在那人当活靶子,那人做盾墙。秦兵依旧在向前推进,只是挡在前面的不再是盾,而是秦卒的身体。 一具具鲜活的身体失去生机,化作后来者的阶梯,攀登着脚下的死士,南阳守齮与郡尉冲出曹参、周勃布置的圆阵,而且是俯冲而下。 秦兵像是从“山上”俯冲而下,颇有些势不可挡的韵味,可惜那是踩着大秦死士的身体打出的势不可挡。 冲出包围圈的南阳守齮眼角竟然罕见的流出泪水,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黑夜当中无人发现,南阳守齮内心复杂,“吾之命乃万千大秦勇士所救,如此金贵之命如何承受得起?” 黑夜没有给南阳守齮回答。 郡尉于慌乱中询问南阳守齮,“齮兄退向何处?” 黑夜或许比价适合思考,南阳守齮在脑海里快速的闪现着几个想法。 阳城之西郦县,那里有重兵驻守,守将铁石更是勇猛异常,而西南方向便是宛城,那里是南阳郡治所,是防御最完善的城池。 宛城是南阳守长期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他很熟悉,南阳守在那里付诸诸多心血,不仅发展农业鼓励农耕获爵,更重视农业、水利人才,而且商人比较宽容,竟将宛县治理的勃勃生机,并将其经验扩展到其他县,可惜恰逢乱世实施范围有限。 宛县的富裕不仅给南阳守以成就,更为坚守宛城打下雄厚的基础,故而他果断道,“取道宛城,保城守宛。” 郡尉点头,立刻喊道,“取道宛城。” 取道宛城四个字口口相传,快速蔓延下去,但未过多久四个字又回到身边,郡尉心里震惊,“万余人马此刻竟只剩不到一千人。” 南阳守齮道,“即是如此,事不宜迟,速回。” 郡尉领诺命,提银矛头前开路,欲走小路绕到阳城西南,取大道快速回宛城。 月色朦胧,郡尉纵马飞驰,银色的长矛闪着光芒,突然从斜前方杀出一支彪军,郡尉、南阳守惊恐。 只见此军为首的一将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彪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邪者避退。 手中拎着一把冷月双刃斧,号弑神。身旁的战旗迎风招展,上书樊字,此将正是樊哙,身后仅有数百兵,但个个彪悍。 在曹参、周勃皆参与大战时唯独未见樊哙,原来樊哙埋伏于此,等着就是截杀南阳守。 当有彪军杀出,郡尉和南阳守皆惊恐,等到看清来者人数,南阳守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眉宇之间竟有自傲之气,心里在想,“楚贼害吾至此,今日便拿其首祭天。” 南阳守齮对南阳郡尉轻声道,“楚贼可恶当属刘贼,尤其麾下的战将,自称麒麟将,这樊字旗帜定为契屠夫,不杀之难以泄愤。” 南阳郡尉点头,持银矛扫视樊哙及身后数百人,心中亦是轻松无,,他们虽然败逃,但兵力仍有近千人,多于樊哙。 “屠贼,束手就擒,本郡尉给一痛快。” 哈哈… 樊哙哈哈大笑,“败军之将仍如此之狂,不怕闪舌!” 郡尉冷哼一声,“吾之兵力仍倍之于汝,吾可在汝之救援到前斩之。” “救援?为何救援?” “屠贼,汝以为无援能逃乎?” “需救援者恐为败军之将。” “休逞口舌之快,可敢与吾单挑。” “有何不敢,恐其经不住三斧。” 郡尉不屑,挺起银色长矛直取樊哙,“待吾砍下妆之头颅,瞧妆何狂?” 眼看南阳郡尉纵马冲过来,樊哙没有动,但是手里的冷月双刃斧似乎感应到杀气,在朦胧的月色下散发着寒光。 冷月双刃斧竟然隐隐有声,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斩杀助秦之徒。 樊哙忽然一拍胯下战马,战马长鸣一声便如风一般疾射而出。 冷月双刃斧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与银光碰撞在一起。 小路狭长,二将相遇没有直接让兵卒杀在一起,而是直接将与将单挑。 战马上交战,不比陆地,全靠腰腹力量和对平衡的掌握,还有运动中的搏击之术。 时常在奔跑中狩猎,在屠宰野味时领略动态平衡的樊哙,此刻没有急着砍杀南阳郡尉。 在朦胧的夜里,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十几回合后,樊哙渐渐熟悉南阳郡尉的搏击招数,便虚晃一招,直接砍向郡尉的腰部。 郡尉大惊,急忙回矛挡驾。 砰! 勉强挡驾后便是险象环生。 南阳守齮见情况不妙,立刻拔出长剑引兵解救,“杀!杀光贼子。” 在南阳守眼里,这些人是夺取他们富贵的贼偷,在秦的统治下他是郡守,还是一个超大郡之守,相当于一方小诸侯。 可如果南阳郡被眼前的贼子控制,会有他的好果子吗,恐怕那些贼子以表示与秦廷的对抗,将他杀掉示威。 毕竟三川郡有例子摆在面前,颍阳城被攻克后直接被屠城,那么等待他南阳守齮的命运似乎很清晰。 南阳守此刻想的是尽快从这里回到宛城,依靠宛城的高垒深池坚守,必然可以安然无恙,若楚贼绕过宛城取道武关,那么他便可以有所作为,一雪前耻。 南阳守挥舞长剑杀来,后面的秦辛各个眼睛里亦是求生的欲望,在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厮杀后秦卒心中充满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即便是杀敌获爵此刻亦无致命吸引力,首先是这些兵卒大多亦无家人,为果腹加入秦军,有的是被迫由三丁抽一而到这里。 对那些无家人的秦卒而言,活着是唯一的目的而不再是获爵,获爵亦不再是唯一改变命运之途,跟着各地诸侯、将领起事亦能改变命运。 当选择多样后,怕死求生之欲望便高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命之抉择 故而此刻的近千人有着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畏惧,人人开始奋勇杀向樊哙。 此时的樊哙正在和郡尉酣战,打的郡尉险象环生,一把斧舞出两道寒光。樊哙身后的甲士见秦兵冲来,此乃以多欺少,自然不答应。 瞬间… 将与将的单挑,立刻变成群战。 本来险象环生的郡尉听到身后一阵冲杀,心中一荡,不明所以,他有些恍惚,因为后面的秦卒居然在没有他的命令下忽然冲杀而来。 南阳郡尉没有扭头看,但他已猜出是谁发出命令。 可高手过招岂能容得下分神,樊哙找准机会直接斜劈上去,等到郡尉发觉危险依然来不及。 此时此刻郡尉知道自己九死一生,便如兵出险招一般,不顾自己的肩膀直接身子前探,反而将肩膀又前送一尺,手里的银矛如长蛇一般袭击樊哙的胸口。 此乃同归于尽的打法,郡尉料想樊哙必然回救从而解危,攻其不得不防从而置之死地而后生。 唯一的生路,这是郡尉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生路。 银矛泛着寒光继续刺向樊哙的胸口,可樊哙手里的的冷月双刃斧没有停住下劈的动作。 五寸… 四寸… 银矛距离樊哙胸口越来越近。 樊哙依旧没有停止下劈,就在银矛距离契啥胸口只有两寸时,樊哙的冷月双刃斧砍中郡尉肩膀。 锋利的斧刃携带着巨大的力量,推枯拉朽般切向甲胄,切向锁骨,切向前胸。 连嘎嘣的声音也没有,锋利的双刃斧直接将郡尉肩膀到前胸斜劈下来,尉手里的银矛最终是刺入樊哙的前胸。 可惜因力气突然中断,矛锋没能刺入肉体,仅仅在甲胄中停下。 由于两人距离较近,温热的液体直接喷在樊哙的身上,樊哙眼神里杀意弥漫。 额头已经渗出汗珠,他和南阳郡尉大战几十回合不曾气喘,更没有大汗淋漓,可刚才那一瞬间他额头上冒出许多汗珠。 这是一场豪赌,赌彼此的命运,他们皆是不要命的打法,这个时候拼的是速度,拼的是心里。 谁能真的不要命,才能活命。 樊哙斩杀南阳郡尉,一身战意,但楚兵与秦兵的交战形势却大不相同,由于兵力的悬殊,南阳守命数百秦兵与楚卒缠斗,南阳守自己则引兵趁樊哙与郡尉大战时,从旁击杀而出,快马飞驰向宛城奔去。 在奔走时,他心里默默在祈祷,祈祷南阳郡尉如同犨城之战那般可以顺利逃出。对于后面那些与楚兵缠斗的秦兵,他亦默默祈祷。 南阳守觉得自己很仁义,已经仁至义尽,那些秦兵是征慕的兵卒,为他这个郡守流血是应该的。 六月的晨曦,一丝丝清凉,一缕缕暖意,阳城东战场上依旧弥漫着烟火,有几只鸟鸦在天空中飞翔,盘旋好几圈才落在枝头。 叫了几声,被一阵马蹄声惊的扑棱棱飞走。 一支人马向一处军营奔去,远远可以看到军营里的篝火在跳动。 军营里已经有人在饮马和准备食物,一将呼啸着飞入营寨,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背着一把双刃斧,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强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令邪者退避。 此人正是樊哙,跳下战马,目光所及之处大多处在朦胧的夜色中,唯有中军大帐内灯火摇曳,隐隐有话音传出。 樊哙大步向中军大帐走去,帐外的甲士见是麒麟将樊哙,便道,“沛公有言,无需报号,樊将军请进。” 樊哙向二者报以捷报式的微笑,径直入帐。 入帐,只见帐内已经站满人,一排是张良、萧何为首的文吏,一排是曹参,周勃为首的武将,此时眼睛皆齐刷刷的看向樊哙。 樊哙直接将包裹扔在地上,滚出一个人头,“南阳郡尉已被斩杀,可惜南阳守逃脱。” 刘季看着地上的郡尉首级,略微沉吟,“虽未抓到南阳守,但一败犨县,二破阳城,量其知晓楚军威名,不敢再阻扰楚军西行,诸位…” 后面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不是刘季突然卡壳,而是帐外响起一道响亮的报号声。 “吕将军到。” 是吕泽。吕泽这支军队的归来让刘季非常的兴奋。 要知道吕泽归来,不仅是七八千的兵马回归,还有姬信这位韩将所引的韩军,加起来万余人。 有二队楚军的回归,那么西行过丹水,取武关的速度将会加快。 其实在刘季内心吕泽的回归还隐藏着另一层含义,吕泽的及时回归预示着助韩王成攻略韩地已经完成。 此乃预示刘季对张良的默默诺言已经兑现,那么从今之后张良便能全身心的助他刘季入关,助他刘季做关中王。 这个才是刘季颇为开心的真正原因,立刻停止讲话,走出军帐,直接迎上吕泽。 此时鱼肚白的天空开始出现红润,不消片刻,旭日便会冉冉升起。借着天空之光,刘季看到两人正一前一后的向这里走来。 一人昂首阔步,肩披红色斗篷,正是吕泽,另一人远观则在朦胧中只见其身如早柳,挺拔英气,如果近看其眸如蓝海,眉宇间还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贵气。 此人正是新得韩将姬信,不过在刘季看来韩国被灭后他的身份并不是那么重要,看重的是姬信颇具将才。 张良将韩军交其统领,即便弱韩亦不可小觑,那么在西行入关的路上便是多一得力助手。 刘季抬头看向吕泽和姬信身后,依然是烟尘四起,没有消散,可见楚韩之军刚抵达这里不久。 刘季伸出手,一手拉着一人,走入军帐,这一幕让张良看到后心里一暖。 如此爱才之沛公,岂能不成事,对信如此便是对韩的态度,更是对天下诸多豪杰的态度。 进帐之后,刘季没有急着听取吕泽的回报,亦没有继续商榷接下来的行军计划,按照进程在破犨县打开西进南阳大门后,再破南阳守于阳城东,可谓南阳已经算略定。 那么接下来的行军路线是否要做调整皆在晨曦的幕府事议中。 刘季首先做的是命人将早餐送入帐,与诸军吏一起食军饭。 早饭很简单,楚饼,羊汤,唯一独特的是还有一些韩国菜,刘季命人专门给张良送到案前。这一点让张良很感动,张良几次欲言又止。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就怕内耗 饭后,刘季命人撤下长案,开始商榷接下来的行军计划,正欲开口询问张良时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看向周勃。 刘季对周勃道,“勃,步军小锥威力不小,似专克秦骑士,此为何法?” 周勃笑道,“乃末将久使怒天锤有感,名为铁锤军。” 刘季欣赏的点点头,“善,命人仿造,为武卒配备。” 周勃点头,“诺。” 刘季对周勃麾下突然冒出的锤子军印象很深刻,此时欲言又止的张良终于开口,“沛公,铁锤过重,武卒本已为重甲兵,恐负担过重,可改良之。” 闻听改良二字,刘季来兴趣,“邦竟忘矣,子房乃铁锤名扬天下之士,博浪沙大力士怒掷铁锤,若非误中副车,始皇休矣,子房若有高见,但讲无妨。” 张良道,“林中多坚木,可取之做木锤,一样威力不减,但轻便许多,若训练得当可为铁骑克星。” 刘季喜道,“可,立刻命阳成延大量仿制,敬伯,以此再次训练武卒。” 曹参领命后,刘季这才开始步入正题,“南阳守齮已龟缩宛城,如同赵贲龟缩开封城内而西行曲遇,可否?” 武将这边吕泽、曹参谁也没有先开口,因为他们知晓宛城乃南阳治所,攻宛城绝非阳城、犨县可比。 文吏一排则是张良率先开口。 只听张良道,“良得一城防图,沛公请看。” 张良从怀中取出一锦帛,展开之后是南阳的的城防图,刘季走近仔细看,张良淡然道,“目前南阳除宛城外尚有胡阳、郦县、析县、丹水等设有重兵驻守,不可小觑,若贸然西行恐有不妥。” 言毕,刘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睛便扫向诸将,准备点将,“宛城非一般城池,非大将不可攻之……” 言至于此,刘季的眼神最后在吕泽、曹参身上来回徘徊,最后定在吕泽身上,“敬伯尚需训练武卒,率先攻城之重任,泽兄担任,可否?” 吕泽微笑道,“泽愿往,若久攻不下,望敬伯助之。” 见吕泽如此爽快答应,刘季颇为欣慰,刘季之所以点将点吕泽,因为吕泽麾下战将如云,力量不可小觑,既然是一同西进打天下,这股力量必须善用,此刻若避亲,总是遮遮掩掩恐因感情用事而出现隐患。 按照刘季心中所想,问题早发现方能早预防,虽同为反秦军团但毕竟不同姓,与项氏军团相比不过是多一个吕雉,若非吕雉那么吕氏军和项氏军有何区别,在刘季这里武区别。 刘季心里一直在寻思,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吕雉一个弱女子能让吕氏军和项氏军有根本性的区别吗? 即便有区别,那些跟着吕泽的诸多战将会无分别心吗,答案在刘季内心产生过诸多不同的类型。 在诸多答案中最为明显的便是雍齿,刘季对其恨之入骨,想必雍齿亦知刘季对他的敌意,那么为自身利益着想,雍齿会不会和吕泽麾下诸多战将达成一片而反对自己?会不会怂恿诸将拥立吕泽。 目前力量上吕泽部略逊于他刘季部,但不代表一直会如此,如果在西行的途中不渗透进去,或者不断的使用他们,即会让其麾下诸将无立功机会而生怨念,又会让他们与自己越来越远,将来想节制便不太容易。 此刻多名吕泽去攻城,便不断的从中发现可提拔之将,慢慢融在自己的麾下,如此才能如臂驱使,才能不至于皆如雍齿这般用不放心,不用又会搞事情,亦浪费军事力量。 相对于吕泽曹参却不同,他是自己的直属军,是亲军。 在刘季还未至咸阳时,便已经预见到刘氏军部与吕氏军部的矛盾在滋生,融合亦在眉睫,若能很好的融合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与天下诸侯尤其是项氏抗衡,若是内耗那便是死路一条。 吕泽领命之后,便立刻点齐四大战将陈豨、丁复、蛊逢、曹无伤,又命八大勇将诸如雍齿、郭亭、郭蒙、朱轸、陈贺、孔聚、刘钊等进帐商议攻城事宜。 在督办粮草和军械上,吕泽是选择周灶去和萧何交涉,因为吕泽也知晓自收留雍齿后他和这位妹婿的关系有点奇妙,反而不如同娶其妹的樊哙关系铁。 这种情况下选择周灶是极为讲究的,首先周灶是在芒砀山便已率先跟随刘季,是老战友,其次他与周勃为同姓,能与刘季身边的麒麟将周勃挂上钩。 在这种讲究追根问源的年代,同姓显得很亲,为此刘季对自己的族弟刘泽便很好。 旭日东升,阳城东原野上染上一层红润,鸟儿叽叽喳喳,远处山林中不断传来兽吼之声,一切是那么欣欣向荣。 此时吕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攻城事宜,此事本无可厚非,就怕肇事者,一种流言开始在军中蔓延。 这种蔓延的流言蜚语首先引起樊哙的注意,为止流言便进见刘季,“沛公,攻宛城乃将士们立功之机遇,且宛城乃大郡之都也,非独立可支,为何独吕将军部攻城?” 此种流言刘季自然早就知晓,如此挣功不平之事亦唯有樊哙言最为合适。 刘季露出那阳光般的笑容,“告知全体将士,功不在攻何城,各有职责,各有立功之处,似萧何这般镇守营寨,安抚士兵,筹集军粮,征募补充兵源皆是功劳,何须以攻城为执念?” 刘季一句话说的樊哙一愣一愣的,其实樊哙懂得权衡之术,对刘季是绝对的信任,可他不知如何回复那些满腹之怨的 将士。 闻听此言,樊哙咧嘴一笑,“果然沛公善言,哙不知如何安抚那帮牛犊,哙已知如何做,沛公尽管放心,何人再嚷,哙给其大耳光。” 话音未落樊哙转身欲走,刘季叫住樊哙,箭步走到樊哙身旁,轻声道,“尚未入关,内斗不得。孰轻孰重,哙弟定须铭记。” 刘季言至最后,眼神中透露出神秘的色彩,樊哙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樊哙明白。” 随着怨言的渐渐平复,吕泽帐内的四大战将,八大勇将开始陆续出帐,各自点兵整装待发。 艳阳当空,楚军在吕泽帐下四大战将的引兵下,八千兵马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向开进。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其实挺急 刘季没有亲自为吕泽壮行,因为他相信吕泽的能力,更相信楚军二队的战力,而他则在慢慢休整兵马。 经过两场战役,兵马有折损,刘季一方面命萧何继续筹集粮草和征募新兵,另一方面命曹参加紧训练楚武卒,命夏侯婴休整车骑。 周勃和灌婴则是被安排甄选善骑射又擅长马上搏击之壮士,整顿骑士,令楚军中可作为战略力量的骑士进一步加强。 在阳城东慢慢休整,一直到六月中的一个清晨,约在寅时,天还未亮,刘季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朦胧的眼睛便呼叫菡儿,发现此丫头不在身旁,略感诧异。 往常这丫头未等刘季苏醒便在外侍候。 刘季坚起耳朵听,却听到幕府外有轻微的争执声,起身向帐外走去。 帐外,郦食其对小丫头菡儿道,“郦生要见沛公,快禀告。” 菡儿只是摇摇头未说话。 郦食其佯怒,“快让开,郦生欲见沛公,有要事。” 小丫头菡儿撅着嘴就是不让开,“不可,沛公已连续两日未合眼,需要好生休息。” 郦食其面对丫头菡儿还真是没办法,即便郦食其说有要事面见沛公,但她依旧可以从郦食其的眼神里看出真相。 对于菡儿的“火眼金睛”,郦食其感到很惊讶,郦食其自己亦清楚心中之事,此事可急可缓,但刘季的确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一老一少,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噘嘴掐腰,竟然对峙起来。 隐在帐内的刘季不禁哑然失笑,轻声开口道,“菡儿,让广野君进帐。” 闻听此言,菌儿和郦食其同时看向刘季,只见刘季长发披肩尚未洗漱。 菡儿依旧嘟着嘴,“沛公洗漱完再接见不迟。” 说着硬要刘季先选漱,瘦弱的身体端着一个巨大的铜盆,和其身体极为不配。郦食其看着亦哑然失笑,“臣,在外守候,待沛公洗漱完毕再谈不迟。” 菡儿听闻郦食其如此之言,这才放下噘着的嘴,喜笑颜开,“如此甚好。” 这次打下阳城又大破南阳守齮于阳城东,此事可喜可贺,卢绾便专门派人在阳城内寻觅几个佳人充作刘季幕府侍女,照顾刘季的饮食起居。 刘季亦不客气。 卢绾寻思现吕雉不在,军中全是爷们,粗手粗脚,无法为刘季解乏排忧,作为三军统帅,楚国武安侯或许再进一步便是关中王,没有几个称心的侍女照顾起居那是不行的。 卢绾深知刘季喜好亦知刘季心思,在繁忙的军旅中大脑每时每刻皆在进行繁杂的思考,一些琐事便需要有人分担从而让刘季脱离出来,专心西征之事。 故而卢绾便从阳城内选出佳人交由菡儿带领,一起侍候刘季。 在菡儿的指引下几位侍女手忙脚乱好一阵子,刘季这才算洗漱完毕,撤下杂物,命郦食其入帐。 郦食其入帐后,直接开门见山,“沛公,吕将军至今虽未能攻克宛城,但南阳守再无分身阻止沛公西入丹水,取道武关,此乃西行之最佳良机。” 郦食其在言语之时,刘季正在饮茶清肠,忽然一口茶水喷出来,“广野君当早言,吾闻章邯军心已有动摇之趋势,若项羽再破章邯,吾西行优势尽失。” 原本刘季与郦食其相对跪坐,此刻刘季直接跃起,对左右甲士道,“传吾令,即可开拔。” … 由于六月的温热渐升,虽天色依旧暗黑,但鸟儿已经叽叽喳喳,飞鸟走兽已经走出巢穴,开始一天的觅食。 一顶军帐旁的灌木上绿叶摇曳,叶子上的虫儿已开始进食,慢悠悠的吞噬绿叶,忽然尖锐的鸟嘴扎向虫儿,不知何时一只小鸟已经守候多时。 小鸟一口将虫儿食掉,进餐之后满意的鸣叫几声,婉转清脆的鸣叫直接唤醒树下帐内一人。 此人虽是睡眼朦胧,但依然无法掩盖其清秀的面庞,筋如竹,骨如松,自带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双眸如清泉,仿佛能透析一切。 此人正是张良,首先唤醒他的是鸟叫,而让其彻底清醒的是帐外的人喊马嘶。 卯时便是人喊马嘶,这意味着大军已在开拔。张良感到很奇怪,大军开拔不是一件小事,此刻刘季麾下仍有一万五左右兵马,出发的时间点和目的地,作为刘季的一个重要谋士他该提前知晓。 可此时张良有些发懵,为何会突然开拔,又是去向何处,张良立刻毫无睡意,马上穿衣,来不及细细洗漱,仅洗把脸便跨上一匹马向中军大帐飞奔而去。 中军大帐前的刘字帅旗依旧在迎风招展,似乎没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大帐已没有幕布遮挡,完全敞开着,里面的简洁用具已经搬空,此刻有甲士正在拆除大帐。 张良真的很愕然,立刻勒马询问,“发生何事?沛公何在?” 有甲士认得张良便回禀道,“先生,沛公已连夜开拔欲饶宛城西行,直入武关。” 大军行动路线常常是保密的,不会一个甲士亦能清楚,这探听消息很方便,亦很危险。 甲士似乎看出张良疑虑,解释他们皆为刘季卫士,受命在此等候,受命告知张良。 闻言张良才打消部分疑虑,然这个消息终究晴天霹雳,他有些懵,甚至有些失望,为何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才知晓,脸上浮现浓浓的忧色,他不是为被忽略而愁,而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沛公将会有危险。 就在张良有些慌神的时候,一个战将纵马而来,回头一见竟然是樊哙。 张良不解,询问樊哙,“沛公何往?” 樊哙道,“沛公听广野君之言,已引兵过宛向西行,欲直取武关,天未亮已出发,因先生昨夜太过劳累,熟睡中恐惊扰,沛公特命末将等候先生,护卫先生追赶沛公。” 话音落地,先前的失落再次被感动代替,张良内心苦笑,“张良…广野君,郦食其…” 张良轻声自语,瞬间间明白来龙去脉,“快,引吾追赶沛公,迟些危矣!” 樊哙见张良言辞恳切,神情略显惊慌,樊哙自见到张良后从未见其有如此神情。 在樊哙的眼中张良一直是神情恬淡,举止优雅,运筹帷幄,波澜不惊。 第四百五十章 小瞧对手 此刻张良的反常让樊迅速读出此次暗藏的危机到底有多大! 樊哙立刻道,“先生,快随吾来,换骑快马!” 樊哙立刻引一千铁骑和一千楚武卒,护送张良疾速追赶刘季。 张良至辕门时见大军几乎已经全部开拔,唯有韩将姬信的人马还在,张良立刻命姬信引韩兵随后。 狭长的山谷旁绿绿葱葱,黑色的旗帜下是黑色的战服,黑色的战服中是黑色的眼睛和冷峻的面庞。 眼睛所望之处烟尘滚滚,这名秦将眼神里没有凌厉,却有一丝丝迷惘,他是郦县守将铁石,铁石心肠打起仗比较狠。 不用斥候打探便知有兵马向这片峡谷飞奔而来,观其尘土飞扬,少说上千人。 忽然枝蔓摇动,一名斥候匆匆至郦县守将旁,未等开口,守将抢先道,“何处人马?” 斥候道,“乃樊字将旗。” 郦县守将在脑海里搜索,搜索在南阳地界活动的各大反贼的名字,里面没有樊字。 此时在南阳地界活动的反贼多是没有国号,没打着哪一国旗号,大多各自为政,竖起姓氏大旗,以彰显他们无法撼动的地位和功业。 诸如王陵,当时的他还参与过平叛,可惜未能将其击败,故而当他听闻是樊字将旗,却一直想不起来是何方神圣。 郦县守将受南阳守调遣,欲与宛城军合击楚别将吕泽,望大破吕泽军,故而南下却途中遇到刘季,以为乃普通盗贼,便派遣先锋军教训下这些盗贼。 不料派遣出去的先锋军迟迟没有回报,遣飞马去探才知被一个叫周勃的楚将打的全军覆没,至此才知他遇到的非一般乱贼,不敢轻易再招惹。 如此郦县守将就陷入两难境地,不知是否该继续向前援助宛城打吕泽,途中被楚军狠狠揍一顿,那攻城的楚军定是精锐,岂不更恐怖。 故而郦县守将引兵滞留在这条山谷上,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一边是南阳守之命令,一边是自家和众兄弟性命。 如今遇到一将从此过,郦县守将大有一战提高士气的想法,“楚军不可惹,难道一个小小毛贼还不能治?” 郦县守将立刻对裨将道,“给吾狠狠的打,将樊贼首级砍下来。” 裨将领命,“诺!” 郦县守将正不知为滞留在此如何向南阳守解释,此刻却灵感乍现,觉得若是能擒杀一将,那么他便有一套完美的说锌。 郦县守将已经在心中编好,“援助途中遭遇楚军拦截,奋战许久终勇斩一将,故来迟。” 此刻他并不认为是刘季麾下一悍军,不认为是楚军,欲假借人头。 这是宛城得保后郦县守将准备的一套说辞,如果城不保,那么他不用再长途涉,不用涉险,拿着反贼首级可向关中请赏。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惊的他身旁的一名千夫长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满脸的不解,甚至惊恐,“将军…” 话说樊哙引两千精兵,一千骑兵,一千楚武卒,护送张良追赶刘季,途中经过一处山脉,远远见尘土飞扬,一支秦军竟然迎面而来。 樊哙见此眉头一皱,迎面杀来的秦军少数两三千人马,若不急着赶路,大可一战,并不畏惧。 张良面有忧色,若是与秦战必然会耽误追赶刘季的时间,大大不妥。 樊哙自然知晓张良此刻的担忧,对身旁的另一位战将奚涓道,“奚兄,一人可否?” 奚涓点点兴头,“可也。” 秦将纵马距离樊哙他们越来越近,看到面前之军,穿着杂乱不堪,完全就是乌合之众,禁不住生出轻蔑之心。 在这位郦县裨将的眼里,战服统一、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秦军才能称之为兵,称之军。 郦县裨将一股傲然之气从心中升起,“快下马受死……” 言至于此,他忽然哈哈大笑,因为他看到那樊字将旗的一将没有与之大战,而是拨转马头,向别的方向奔去。 此乃不战而逃,郦县裨将心中大快,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嘴上却喊道,“樊贼休走!” 郦县裨将恐樊哙“逃走”,便挺枪追击,身后的秦兵见裨将追击便立刻跟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樊哙虽走但其身旁的奚涓则持一杆乌蛇矛并没有离开,矛形如蛇,矛尖如蛇吐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在郦县裨将小瞧对手,一心只想斩下樊哙的时候,奚涓忽然动,马走如疾风,乌矛如蛇闪电般吐信。 郦县裨将从奚涓身旁而过,战马依旧在奔腾,身子却噗通一声摔下战马,其后的秦兵有些愕然。 愕然之中,奚涓已经指挥一千精锐,五百铁骑冲散秦兵队形,五百武卒三人一组围杀秦兵。 这是一场几乎一对三的战斗,本来处在优势的秦兵随着郦县裨将莫名其妙的死去,彻底发生扭转。 奚涓持乌蛇矛在秦军中左冲右突,秦兵已经溃不成军,他们皆未看清裨将是怎么摔下战马死去的,只是绝对眼前的奚涓很恐怖。 凡是被奚涓瞄上的秦卒没有一个能逃脱的,兵与兵的对决,士气太重要,一方散乱恐惧,一方则是越战越勇,各个以一敌三,楚兵呼声响彻山谷,秦兵再亦无法保持战斗力,各个逃散。 奚涓和樊哙此次的任务是安全护送张良追赶刘季,故而并未恋战,但亦不愿就此放过秦军,率一千精锐进行一个小小的迂回,打的秦兵惊恐嘶哑之声响彻山谷以震慑周围的兵。 奚涓以作战的经验判断,这两三千秦兵不过是一个试探者,在山上肯定还藏着秦兵,如此追击猛打便是要以此威慑掩藏的秦兵。 在山顶的郦县守将依旧在默默等待捷报,当听闻山谷中响起喊杀声与嘶哑的逃窜声,他笑的合不拢嘴,“小小毛贼,助吾立功,再展大秦军威。” 郦县守将很开心,他料定山中那些逃窜之兵定是毛贼,自己这次所盘算之事迈出第一步,发展下去他可高枕无忧。 忽然郦县守将看到一名斥候狼狈的向他这边本奔来,满脸的惊恐之色。 斥候的话音断断续续,“将…军…不妙…裨将…被…” 斥候的声音,东歪西撞的形态,这一切在告诉郦县守将情况似乎没朝他预想的方向走。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可不打 奚涓迂回追击拦路秦兵暂且不提,单表樊哙护送张良追赶刘季,终于在未时追上刘季。 绿匆匆的大树底下,一条小溪环绕而过,一人一马正站在小溪旁,正是刘季饮马镇平,暂且一会便欲直奔丹水。 忽闻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并伴随着急促的喊声,“沛公……” 刘季身旁不远处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作响,刘季正沉思不语,听闻喊叫声,面露喜色,因为这声音很熟悉正是樊哙。 刘季转身,见张良和樊哙正一前一后向他这个方向飞奔而来,片刻便至眼前。 刘季微笑道,“马不慢,这么快便追上。” 战马尚未停稳,张良便已飞身下马,这一麻利的身手让刘季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是一代任侠,身手矫健,衣带飘飘,仙风道骨。 刘季开玩笑道,“子房,好身手。” 张良则长话短说,没有多余的话,行礼后便直切主题,“沛公,何人建议过宛而西行?” 看张良一脸严肃的样子,知晓事态有些严重,“郦生进言,连败南阳守齮,其龟缩城中不敢出,且有吕泽攻城,定自顾不暇,可趁机直取武关。” 张良脸色很平静,劝谏道,“良知沛公欲急入关,南阳守齮虽败,可秦兵尚众,且据险防守,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 话音未落时,刘季正拿着陶碗饮水,甩掉陶碗,惊拍脑门,“郦生险些误吾。” 刘季立刻命人调转马头欲回攻宛城,助吕泽下宛城,张良道,“暮色将近,夜行军从他道还,偃旗息鼓,可做奇兵围宛城。” 刘季激动的心情迅速平复,身旁的卢绾道,“传令诸军吏立刻帐内议事。” 卢绾领命去传递信息,一一通知重要军吏,当卢绾走进一个小旧的军帐时被一股弥漫的酒气呛的退后半步。 看到这一幕,郦食其睁开醉眼看到是卢绾,原本的酒意醒了三分,卢绾是何许人,他很清楚,不是具有将才的将军,亦不是具有治民能力的国相之才,可却是刘季的心腹。 卢绾的特长不是打仗,不是治民而是替刘季笼络人心,最大的特长是懂刘季之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知道刘季要什么。 故而郦食其看到卢绾进帐便知有事情发生,“沛公可有吩咐?” 卢绾淡淡道,“广野君,沛公请先生入帐议事。” 郦食其将酒葫芦塞好,伸伸懒腰,便向帐内走去,“可是商榷前路取道何处?” 卢绾摇摇头,“非也。” 郦食其有些惊讶的看着卢绾,期待着卢绾快些说出,卢绾偏偏不说,反而走在前面,急的一向走路很慢的郦食其急忙追上。 卢绾发现郦食其从后面跟上来,知道不能再逗这个老酒徒,笑道,“暂放西行,回攻宛城。” 话音未落,郦食其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嘴巴还张着却说不出音。 过许久,郦食其疑惑道,“为何放弃西行?” 卢绾道,“绾不知,先生入帐便知。” 暮阳残照,霞光飘忽,瞬息万变,美不胜收。 诸多军吏鱼贯而入,郦食其进帐后看到张良已在帐内,樊哙立在其旁,看到张良他有些惊讶,按照郦食其的推测张良此时应该还未赶到镇平。 刘季见诸军吏基本到齐,便开口道出欲入夜从他道还击宛城之意,除已知之路外将走何路,即可快速回击又可避开宛城多道防线。 郦食其有些迷惑,“沛公,为何舍弃西进回击宛城?” 刘季笑而不语,直接将目光落向曹参,示意曹参做简述。 曹参会意,直接开门见山道,“宛城已绕无可绕,乃不可不打之地,据斥候探,一路走来秦兵尚强且据险而守,不敢硬碰而已绕行二十里……” 言至于此,曹参叹口气,加重后面的语气,“广野君之计虽好,然实际状况并非乐观,斥候探到郦县、胡阳欲有南北夹击之势,吕泽部有危,且丹水、析县互为犄角,楚若兵力分散难以拔下丹水。” 曹参言毕,周勃、灌婴、樊哙、夏侯婴、郦商各自发表意见,大致的意思是直接西进的确有危险,宛城守军实力不弱,南北胡阳、郦县又虎视眈眈,稍有不慎有被秦军咬上一口的危险。 刘季默默的听着诸将阐述自己的看法,甚至有的还将如何回攻宛城做一个小小的回报。 根据详细的侦查,并靠着便走便征兵的形式吸纳沿途的壮士,依靠这些新加入的士卒彻底的了解宛城附近的地形。 刘季没有立刻给出任何回应,而是将目光放在靳歙、傅宽二位战将身上。 傅宽的意思是从棘阳的山路小道,直接秘密插入宛城,将宛城围起来。靳歙则认为当走密林小道,以此可遮掩旗帜,可悄然兵临城下,但不利条件是密林难走,不仅有野兽出没,更有毒蛇等物潜藏,必须要有熟悉此路的向导方可。 张良的策略,刘季是决定执行,具体如何执行,是要靠这些将军一刀一枪去打,宛城不是一座孤城,四通五达,临县秦兵一个时辰便能赶到,若不能秘密行军,很难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将宛城围困。 围困之后若不能立刻攻克,援兵一到便会陷入焦灼。 刘季在听取诸将意见后,便将回攻的时间问题上拿出商议,征询诸将的想法。 曹参同意张良的主张,入夜行军,既能掩盖行军踪迹又能避开沿途诸县耳目,欲将宛城四面围之,白日沿途中很难逃过各要塞的耳目,四面合围之势不宜实现。 靳歙的意见则相反,认为兵贵神速,应趁夕阳暮色之际火速回击,在秦兵饭食松懈之时围击。认为夜间行军,速度必然变慢,若点火把夜里更容易引起秦兵注意,若熄灭火把而行,道路不熟易迷路,不利。 两人的意见向左,说法不一,最后怕走夜路的战将皆默默站在靳歙一边,赞同白日回军,或者在夕阳时抵达宛城便可。 对于二人的意见,刘季有些举棋不定,最终将目光投在张良身上,要说张良杀过人,可他从未斩杀过一个秦兵,可说他未杀过人,他却雇佣过大力士刺杀过秦皇,而且差点成功。 张良虽未披坚执锐上过战场,但对战场的瞬息万变,城池之间错综复杂的动向却总能很清晰的看出门路,甚至在人心的复杂变化中寻找到作战时机和作战策略。 太公兵法的厉害,刘季已经领略到,故而张良之言,刘季比较看重。 第四百五十二章 围城三匝 张良的装束看起来像是世外高人,有道家的意味,眼神清晨,见刘季征询的眼神,他开口道,“日进暮色,夜行易藏易暴露,可用疑兵掩护真实路线,火速抵达。” 面对纷杂的各色意见,刘季最终听取张良的建议,决定趁夜从他道还,迟明,围攻宛城。 繁星点点,犬吠牛犨,一条狭长崎岖的小路上一支军队滞留在此,为首的几人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傅宽面有焦急之色,“无光易迷路,不如点燃火把。” 曹参反对,“不可,若因点燃火把暴露行踪,秘密回军宛城便失去意义。” 傅宽抬头看着朦胧的月色,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稀,“该当如何,若再滞留于此,至宛城之时恐已天明。” 一直在静静听二人争论的刘季忽然开口,“前方有人家,不妨进去饮口水,歇息片刻,顺便探探路。”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在崎岖的小路尽头有一处散发着微弱的光,是一户人家。 萧何开口道,“一直赶路,尚未歇息,饮口水清醒清醒,很有必要。” 萧何、曹参率先开路,向那抹红光纵马奔去,刘季望向张良,见张良有些气馁,猜测或许是大军迷路,张良心中有些不安。 有时便是如此,再好的计策如果不能落地亦是空谈,刘季宽慰道,“马到山前必有路,子房之计甚好,只是缺少一个引路者,不妨一起去前方看看。” 刘季之言如一道暖流注入张良心田,张良面带微笑对刘季的完全信任,感到很欣慰,“沛公,请……” 刘季、张良、萧何、曹参、樊哙、卢绾六人纵马向微弱的亮光奔去,其余人原地待命,注意四周的动静。 …… 看似是天意实则人为之,看似是巧合,背后有玄机,等到刘季从这户柴门竹院走出时,一位瘸腿之人跟着出柴门。 此人是位中年壮汉,刘季起初进门时此人很抵触,见几人不是身穿甲胄便是软甲在身,唯有张良是一身素衣。 这位壮汉恨兵,因为秦兵为夺取他的女儿将其腿打断,直接抢走,后来壮汉打探得知女儿被那些秦吏虏为婢奴,每日以泪洗面。 刘季告知壮汉他们是楚兵,以击秦灭秦为己任,是要解民于水火,还天下以清平。 言未毕,壮汉眼含泪水,神情有些激动,在刘季向其询问此间是否有小路可通往宛城时,壮汉便噗通一声跪下,言他可以带刘季从小路至宛城,希望破城之后他可以亲手杀宛城狱掾替女儿报仇。 刘季点头表示拔城之后,那些欺辱老农人的恶吏由其处置,壮汉激动的无以言表,若非腿已断无法从军,他真的很想跟着刘季他们打秦兵。 宛城, 一座五进院落内,一道惊恐而嘶哑的声音自窗前传出,漆黑的窗忽然亮起,是有人点灯。 “杀……守住……” 南阳守惊起一身汗,发现自己不过做一场梦,但伸手去摸额头已渗出汗珠。 身旁的姬妾已经将炉灯点燃,欲回身安抚南阳守却听南阳守道,“已至何时?” 姬妾回道,“亥时?” 南阳守不再安卧榻上,起身穿衣,姬妾迷惑,“夫,何去?” 南阳守道,“取吾甲胄,去箭楼。” 姬妾面有犹豫,觉得南阳守太过焦虑,劝慰早些休息,明日再去不迟,南阳守不予理会,径直走出房间,吩咐左右立刻通知诸军吏至兵事堂汇聚,话音未落又改口,直接到箭楼汇聚。 南阳郡监、南阳郡尉的战死让南阳守有些草木皆兵,信心受催,他总感觉宛城的防范还不够严密,没有做到全天无死角。 南阳守穿上甲胄至宛城箭楼时并未有人准时到达,过许久只有一人前来,那便是他的舍人陈恢。 南阳守齮大怒,“诸军吏未曾接到传令乎?” 其舍人陈恢眼神灵动,望向映照在火把下的那张脸,一张年轻却有些沧桑的脸,“派出去的传令吏皆曰被挡在门外,言入亥不见任何人,包括传令吏。” 南阳守齮那叫一个怒而无奈,“岂非造反乎?” 陈恢没有回应,南阳守齮怒气渐消,目光望向城外,此刻城外的吕泽部火把连天,在黑夜之下像无数的萤火虫,虽然小却怕连成一片。 南阳守齮他深知目前这些人的心思,宛城即便守不住这些人亦无死罪,可他不同不是被秦二世所杀便是被城外的楚军所杀。 既然诸南阳守必死,不助反活,为何要助? 身边已无人可商榷,南阳守齮便开口道,“今夜吕泽是否会袭城?” 陈恢的目光先是在城外的楚营停留片刻,见火把逐渐熄灭,唯有几处篝火还在亮,再望向箭楼上的秦军,持长戈、长刀者各个精神抖擞,休息者原地睡卧,略微沉思开口道,“楚今夜无意向攻城,况宛城高池深,兵士精神抖擞,各个为己而战,不必担忧。” 话音落地,南阳守齮之心稍安,火光下其脸上忧色渐消,眼神出现困倦,“但愿如此。” 南阳守齮欲在箭楼上下榻休息,陈恢劝谏,“城有将守,不必在箭楼下榻,如郡守之心难安,不妨移步至酒肆休息,城内距离箭楼较近处有可下榻酒肆,即不缺食饮侍候,床榻又舒服。” 在陈恢的劝谏下这才走下箭楼,于一家二层酒肆下榻,在侍女的沐浴侍候下才勉强入睡。 此觉睡的不是很踏实,一夜醒几次,最后在寅时黎明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南阳守惊醒。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声音,不多时便有一将在外等候,言有紧急军情回报。 南阳守齮之心咯噔一下,直向下沉,紧急军情,这意味着不妙,他顾不得衣衫不整,披上外衣便来见守将。 齮下到一层后,见来者不止守将一人,还有宛城令等诸军吏,他们各个脸色焦急。 南阳守齮道,“有何军情?” 宛城守将颤颤巍巍,“楚贼围城三匝。” “围城三匝?楚贼何来如此之多?” 守将摇头不知,各吏皆言一夜之间兵从天降,各个惊叹不已,一个个竟然为贼军赞叹,令南阳守着实窝火。 宛城令亦面如土色,“郡守大人可移步箭楼观敌。” 第四百五十三章 别急着死 黎明之际,夜色本朦胧,奈何此时的火把却里里外外亮三层。 箭楼之上,了望而去,仅仅凭火把便可知城外兵力一夜之间增加数倍,南阳守见此,头脑一晕便要栽倒,幸左右甲士急忙扶住。 等到南阳守再次清醒时已经躺在酒肆内的特制塌上,屏风外则是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有的主张南阳守投降,大家方可保命,有人则坚决反对,言投降必死无疑,拿犨县举例子,除犨令先逃后被杀外,其余城破时皆被斩杀。 更有人拿颍川郡举例子,诸县吏皆被斩杀以取民心,颍阳抗楚贼,结果被屠城。 他们是越议论越恐慌不安,此时有人谈到在外围的兵乃韩国旗帜,明显是一次楚韩联手,而且韩国的兵还在不断赶来。 这下郡守有些躺不住,立刻起身,欲向外走,和诸军吏商量一番。 南阳守齮至堂前,纷纷扰扰的声音才慢慢消失,寂静的可怕。 南阳守齮询问,“可有退敌之策?” 此时此刻南阳守齮不再将其当成普通的盗贼,而是山东叛乱的六国力量之一。 话音落地,无人回应,依然是寂静的,反复问三次,终有一人开口,“敌众吾寡,坚守无望,唯有一法可退敌。” 南阳守有些苍白的脸忽然起一圈红润,眼神狠狠的盯着这位小吏,“计从何处?” 这名小吏唯唯诺诺不敢说,南阳守齮催其言并恕其无罪,小吏这才开口,“吾闻楚贼刘邦好美色,郡守姬妾甚美…若双手奉上…” 话未讲完,南阳守勃然大怒,“拖出去!” 此名小吏在挣扎中被拖出去暴打一顿,至此无人敢言,酒肆内已经无食客,完全被赶出去,此处俨然一个兵事堂。 此刻偌大的酒肆厅堂再次陷入沉默,门外凄厉的惨叫声不断鼓动着诸军吏的耳膜。 稍稍冷静后南阳守命人停止暴打,但他却两腿发软,两眼模糊,仿佛看到城破后爱妾被辱,自己被斩首的场景。 斩首的场景不是很友好,被当街处死,台下黔首一片欢腾,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其家眷皆沦为奴,可怕的场景令南阳守打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 忽然,噌的一声,南阳守拔出腰间长剑。 随着光华流转,南阳守大脑里闪现一个坚定不移的念头,“自刭。”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一死可免受其辱,其次自刭而死,好过被二世问罪而死,因为他相信二世不会为难死人。 “且慢!” 一道悠长的声音在厅堂回响,众人皆望向门外,见是南阳守的舍人陈恢。 陈恢跑的是满头大汗,在七月份炎夏到来之际,即便是清晨的小跑亦令人不太好受,尤其在陈恢醒来听闻宛城已经被围困三匝,他便开始长途奔跑。 庆幸的是陈恢总算赶在南阳守自刭前,气喘吁吁道,“死未晚也。” 南阳守缓缓将长剑离开脖颈,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如何讲?” 陈恢道,“降之未必是祸,守之未必是福。” 陈恢此言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投降还能是福?很多人眼神里全是不信,持怀疑态度。 看着众人的不信眼神,陈恢沉着冷静,没有急着辩护,而是走到长案前,饮一口茶水才看向南阳守道,“食君之食,饮君之酒,今日该陈恢报君之恩。” 南阳守心中虽有一线生机,但依旧对陈恢之言有很大的疑惑,看着陈恢又饮口酒,没有催促其言。 陈恢开口道,“若君愿降,恢可保君更进一步,封侯不在话下。” 这下厅中的诸军吏彻底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 “勿大言。” “陈恢,郡守面前不得胡吹,若无退敌之策,速速退下,郡守宽容,不记汝狂妄之言。” “胆敢诓骗郡守,该当何罪!” “当立刻轰出去!” 各种贬低和奚落陈恢之言此起彼伏,陈恢一笑了之,并没有进行辩解。 “肃静!” 随着南阳守的一声怒喝,纷纷扰扰的声音戛然而止,立刻由鼎沸转为寂静。 宛城外旌旗招展,一层又一层,旭日东升,一缕红霞射入军帐,照亮在刘季身上,映照出刘季那张非常淡然的容貌。 淡然的面容,深邃的眼神,刘季开口问张良,“如此增易旗帜,虚张声势,南阳守是否会上当?” 还兵攻宛城,当时刘季是相当没有底气的,毕竟兵力有限,而宛城兵精粮多,强攻是讨不到好处。 故而张良给刘季定的策略是趁夜速还,增易旗帜以做疑兵,围城三匝以达不战而降,兵不血刃拿下宛城,攻城为下策。 可能否令南阳守上当,以为有援兵至,一切未可知,随着旭日逐渐东升,帐下的战将们却按耐不住,不断向刘季请战,其中便有勇将樊哙,他代表诸将言战机稍纵即逝,若是等到大亮便失去最好的战机,便没有奇袭的效果,将变成明攻。 面对诸将热情的求战之意,一向泰然自若的张良有些稍稍的紧张。 紧张刘季是否能顶住诸多战将高昂的战意,若同意出战,一旦交战便会撕去一切伪装,疑兵便会失效。 张良望向刘季,恰逢刘季的眼神扫过来,两人眼神交流,刘季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再等等。” 话音落地,帐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甲士报道,“秦使求见。” 使者! 刘季和张良二人互视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蕴含诸多意思,刘季开口道,“有请。” 大帐幕帘打开,一位黑发白衣人款款向大帐内走来,没有一丝的慌张,看装束像是位士子。 楚军锐士组成的夹道一片肃然杀气,若是寻常人走在甲士中间两腿会忍不住打颤,尤其是当一个人步入充满未知的敌营中去。 途中被一个小兵给打死的几率蛮大的。 陈恢不紧不慢的入帐,见到刘季躬身拜见后便不卑不亢的开始他的说客之旅。 同样是投降,主动和被动有时完全不一样,即便同为主动,有个善言的谈判专家亦会截然不同,得到的利益会相差很多。 陈恢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环视一下四周,注意到刘季身旁的张良和萧何,觉得此行能否成功和此二人的意见有很大的关系。 陈恢开口道,“吾闻足下有约,先入定咸阳者王之…” 第四百五十四章 降者封侯 一开口,陈恢此语首先直击刘季的要害,急着入关的刘季最看重的便是这怀王之约,亦是刘季的痛,张良心中微微波动,此人不简单。 原本表现有些高冷的刘季,此刻眼神中已经无法掩饰对陈恢所言的兴趣,只听陈恢继续道,“今足下留宛,宛,大郡之都,与其连城数十,其民众,积蓄多,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登城坚守,今足下尽日围攻,士死伤者比多。” 陈恢言至此眼神瞥向刘季,见刘季正全神贯注的倾听,便继续道,“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有宛之绊,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又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 在陈恢言引其甲卒与之西时,刘季眼睛一亮,起身欲走下台阶,此计最令刘季心动的不是劝其守投降,而是能引其甲卒,只听陈恢款款而谈,“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 话音未落时刘季眼神与张良、萧何、刘交眼神交流,尤其张良示意可行,刘季乃道,“善!” 刘季内心被此计吸引,欢喜,但表面依旧表现的很平淡,如同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张良补充道,“约降之日,当先由曹将军接其甲卒,望陈公劝守履约。” 陈恢道,“然。” 七月的天火阳高照,满城郁郁葱葱,花香四溢,轺车辚辚隆隆行驶在青石街道上。 这条大道笔直通向一处五进宅邸,门前正翘首以盼的等着一人,此人正是内心复杂的南阳守齮。 事到如今不得不降,事到如今他依旧无法相信陈恢当真可以令其转祸为福,迈入封侯之境。 侯在这个纷乱的秦末年代,非军功者难以为侯,更是极具杀伤力的诱惑,谁不欲封侯拜相,谁不欲光宗耀祖。 远远的南阳守齮看到陈恢那模糊的身影,乘坐轺车正在向这边驶来,在后有几匹战马紧跟而来,其后更有一支甲士。 那几匹战马中有二人乃此次代表刘季的使者郦食其和陆贾,刘季为这次能顺利不战而拿下宛城,特派遣两名善辨之士为使者,以示重视。 陈恢向南阳守齮介绍,“此乃沛公使者,郦食其,陆贾。” 郦食其和陆贾行礼见过南阳守,“拜见殷侯。” 守齮惊讶回礼。 陆贾道,“沛公欲封守为殷侯。” 南阳守齮震惊的神情依旧无法消散,忙道,“使者,有请。” 郦食其道,“今日沛公特遣吾二人为使,足见对郡守的重视,沛公欲请郡守至城外,当亲自绶侯印。” 恍恍惚惚,迷迷离离,陈恢当真说服刘季封自己为侯,南阳守齮依旧无法相信。 南阳守请两位使者暂且休息,即刻准备出城见沛公,郦食其和陆贾皆不愿耽搁,但又恐逼迫太急而有变,便非常谨慎的等待。 南阳守齮询问宾客之意,多数以为此乃刘季之诈,唯有陈恢和少数的舍人坚持以为此乃郡守封侯的绝佳时机,错过将后悔莫及。 尤其陈恢道,“当今天下形式与秦不利,赵地钜鹿已解围,章邯又连败于诸侯,若再坚守便是愚忠,不仅诸公将被诸侯斩杀,恐其家人亦遭怒秦之火焚烧。” 焚烧二字陈恢说的极重,令在场的诸人皆浑身一颤,尤其是南阳守齮在夏日竟打一个冷颤。 经过再三思虑,南阳守齮决定放手一赌,亲自乘轺车出城拜见沛公,接受其封赏。 南阳守齮特命陈恢到军中去收取兵符,准备将甲卒交予刘季以示诚意。 陈恢到军中宣读南阳守之意,其守将不从欲引兵抗南阳守,此将大呼,“大秦将士岂能不战而随守降,此乃大秦耻辱……” 耻辱二字未来得及道出,便被副将拔剑斩之,“言多必失。” 陈恢心中无奈一笑,“果然如守所料,有将不从。” 于是乃按照南阳守计策在宣读前便已经知会过南阳守心腹即宛军副将,允诺其为将军,并言可与守一同留守,亦可随沛公西进入关立功而封侯拜相。 裨将果然非常干净利索的一剑将其斩之。 宛城门大开,一辆青铜轺车辚辚隆隆向楚营驶去,与此同时八千秦兵黑压压的从城中开出。 南阳守齮走下轺车,远远的便向刘季施拜见之礼,刘季一如既往的暖人之笑,如日光,如朝霞,无人知晓其笑容背后还在想着什么。 刘季亲自将侯爵印绶交予南阳守齮,“宛城便有劳殷侯留守,待灭秦之后再行追赏。” 南阳守齮捧着手里的印绶,激动的两眼含泪,未曾想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封侯,为秦劳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封侯想都不曾敢想,根本没有机会。 如今侯爵印绶就摆在自己面前,南阳守齮说不心动那是谎言,况且天下战局与秦不利,若再为秦守下去身死族灭,当真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接受印绶后,南阳守请刘季入城安歇,刘季婉言拒绝,“暴秦未灭,不敢停留,待义军入咸阳后,邦请殷侯至咸阳一游。” 面对城外的那八千甲卒,刘季命曹参从中选出五千精兵编入楚军,此时曹参道出心中疑惑,“五千秦兵非小数,若是叛乱则难以控制。” 曹参之言颇有道理,令刘季开始犹豫起来,便询问张良,张良微微一笑,“不必担忧,郡县之兵与秦廷关中军、戍边军不同,非秦主力,况皆乃楚人,并非真心为秦,沛公举仁义之师伐无道之秦,无须振臂一呼南阳之卒当揭竿而从。” 刘交点头赞成,兵补充道,“助收丰之砀兵六千,刘兄,忘乎?” 二人之言立刻将刘季心中疑云吹散,刘季喜上眉梢,“憎秦者非独丰沛子弟,当多多扩充,但切记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愿随者同行,无意者留守宛城即可。” 曹参听闻三人之言,心中疑云亦是荡然无存,“诺!” 曹参至甲卒面前,慷慨道,“暴秦无道,天下苦秦久矣,有愿随沛公西征咸阳者,战右列,愿留守抗秦者战左列。” 话音落地,八千甲卒立刻陷入纷乱,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慢慢的人头开始攒动,慢慢向两边穿插。 “吾打小长于此地,尚不知天地广阔。” “吾有老母在宛,还是以孝为先。” “听闻咸阳繁华似锦,若能一览,此生无悔。” “未曾出过远门,况西征路途遥远,凶险难测,还是……”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书万军 陈恢出马,南阳守封侯,皆因刘季有意约降,但不是每个约都能如愿以偿。 话说司马欣引一支铁骑秘入函谷关,直奔咸阳,却滞留司马门,仅仅逗留在外门,内门皆无法进。 一日,赵高未曾宣见。 二日,司马欣内心有些忐忑。 三日,司马欣再亦安耐不住,无法安坐,若是徘徊不定又怕监视之人起疑心。 这次长使司马欣恐咸阳有险特带上章邯别将周类,一个勇武之人,颇受章邯信赖,特调拨给司马欣充当其护卫。 周类谏道,“阉贼三日不见,已有不信之心,若滞留恐遭诛,不如速回。” 长使司马欣惊恐,便同意周类建议,二人秘密离开司马门,还走其军,至故道插口处,司马欣忽然勒马回头。 周类不解,“将军为何勒马不前?” 此时司马欣脑海里回想起章邯的话,“若有变,速回军中,吾与兄共赏大计,切记返回勿走原路。” 司马欣道,“还走他道。” 司马欣拨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周类未做犹豫,对身后铁骑道,“跟上将军!” 烟尘四起,司马欣纵马行驶在林间小道,忽然身后的周类道,“司马将军,快看。” 司马欣勒住马头,回望只见一支秦军火速走故道追击司马欣,远远可看见那二世所赐的节仗,生杀之权皆在临机处置。 为惊动追击者,司马欣命军暂行,等到那支追兵消失后,司马欣命全军马不停蹄,日夜赶回军中。 三日的路程被司马欣压缩在一天两夜。 暮色降临之际,司马欣纵马飞入辕门,早有甲士向章邯回报司马将军已返回军中。 章邯正在就餐,立刻放下鼎中餐,爵中饮,直接出帐迎接司马欣。 章邯急切道,“可曾见到陛下?” 司马欣摇头,“赵高阉贼关中当权,下面之人不能有所作为,今战若能胜,高必嫉妒吾等之功,战若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熟计之。” 司马欣之言令章邯有些动容,赵高此贼指鹿为马早已人神共愤,此人奸诈什么事皆能做出,战胜嫉妒不免被其陷害至死,战败更有杀己理由。 就在章邯犹豫不决时,忽闻有赵使送信至军中,章邯命人速速取来。 章邯打开乃是一封帛书,观之心中更加纷乱,原来这封信乃陈馀所书。 彼时陈馀尚未与张耳失和,为灭秦主力之攻不尽数被楚军拿去,不被项羽全部吞下,便趁着钜鹿之围已解,王离被俘,诸侯联军士气正盛时写下这封帛书,劝章邯约攻关中。 若是这封帛书可令二十万秦军成为攻略关中的友军,那么他陈馀所立之功便足以为王,其攻便不亚于楚之项羽败章邯甬道军,率先击溃王离军之首功,可屈居第二。 可惜此帛书刚刚发出,张耳便进赵营与陈馀争执拥兵见死不救之事,夺陈馀之兵,陈馀负气与素善数百人奔向山间大泽之中。 此帛书辗转时日,又经过章邯之地章平的同意,这才被送到章邯眼前。 章邯看到的诸多军情和信简皆经过其弟章平拦截和过滤,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当时王离的求救信,被章平扣下,这才出现王离战败溃散,而距离钜鹿不远驻军在棘原的章邯见死不救的情况情景。 此种奇怪情况,除章邯护卫甬道军被击败,士气低落,棘原之北又有牵制军,而王离溃败速度较快外,便是这封求救信未能及时抵达章邯眼前,其次便是章邯已与王离有隙。 在当时的章平看,灭贼有他兄长章邯即可,让王离和诸侯联军打的两败俱伤时,章邯再出击必可一战定天下。 可惜章平失算,楚军出击王离军太疾,且又有联军相助,一下便击败王离军,王离亦被俘虏,章平痛失良机。 这次同样又是因章平之故,陈馀这封分王其地、南面称孤的劝谏信顺利抵达章邯手中。 陈馀在帛书中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灭马服大军,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之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 当章邯看到这里,毛孔向外丝丝透凉气,仔细思量竟然毛骨悚然。 帛书中陈馀接着写道,“功太多,秦不能尽封,因此借以秦法诛杀之,至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兵马以数以十万计, 而诸侯并起者越来越多,彼赵高素来阿谀日久,今情势危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秦法诛将军以搪塞责任,遣人替代将军以解脱其祸, 且将军居外久矣,关中廷内多有间隙,有功亦诛,无功亦诛,夫天之亡秦,无论愚者、智者皆知此事, 今将军内不能直接进谏,外为亡国之将,独立难支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相约共伐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鈇质,妻、子为戮乎?” 章邯一口气读完,脊背渗汗珠,眼睛湿润,心中恍恍惚惚,分王秦地,南面称王,与身被腰斩,妻儿被杀相比,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相差太大。 董翳与燕都尉栾布大战不利,令章邯双眼发昏,则司马欣之言便如当头一棒,打的章邯头脑发晕,那么陈馀之帛书可如同冰凉的寒水直接侵入心田,令其凉彻骨髓,全身冰凉。 没错,他章邯这么拼命的为秦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目的何在?不过是能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惠及子孙。 若为秦挥洒热血却只换个赵高猜忌,腰斩于市,当真得不偿失,甚至祸及子孙。 可转念一想,章邯家眷皆在关中,若自己与诸侯联攻关中,那么二世定会灭其九族,此时当真难做…… 章邯狐疑,拿捏不定,便找来董翳、司马欣、章平、周类、苏驵等人商榷。 陈馀此帛书可谓抵得上数万军马,令章邯由攻转守,萌生进而欲约分秦地为王的念头。 当司马欣得知章邯有意倒戈,与诸侯约共攻秦,分王其地,他的内心亦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封王,多么大的诱惑,谁人不想,为秦卖力最多为侯而且此时又有杀身之祸,与诸侯约共攻秦,可称王,自然内心波动较大。 第四百五十六章 约共攻秦 董翳得知章邯意图后,心中起初彷徨不定,其后才被分王其地的巨大利益所征服。 最为开心的当属章平,兄长为王,将来他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一想到进入纷乱的大战国年代,群雄并起,各自盘踞一方,做逍遥的王侯可真令人羡慕。那么如果兄长为王,他自然亦能混个侯做做。 董翳的心仍有疑虑,“吾等妻子皆在关中,若反戈与诸侯合纵,恐家人遭屠戮。” 司马欣则道,“可先秘密出使诸侯上将军项籍,秘而不宣,遣人将妻子族人秘密转出咸阳,再大张旗鼓不迟。” 章邯若有所思,默默点头,心中主张阴使一位军侯级别的将领入楚营与项羽约,若成,只好妻子族人安全藏匿便共击秦。 章邯便看向麾下战将,眼神在周类、苏驵、章平、始成四人身上来回徘徊,最终在始成身上停留。 走到身有军侯爵位的别将始成面前,语重心长道,“吾等能否封侯拜相,改变命运,此举至关重要,章邯信赖始成将军可往。” 身有军侯爵位的将领起初多有不服章邯,但几年下来,经历大大小小数百仗,皆对章邯之帅才心悦诚服。 尤其是新获得侯爵之人,诸如始成对章邯不仅敬服,而且有大恩在,毕竟从一个默默小子成为军爵之将,跟章邯慧眼是离不开的。 始成开口道,“上将军,始成定尽力而为,以报将军提携之恩。” 章邯非常赞赏的拍拍始成的肩旁,之后又对章平道,“平弟,汝与苏将军引一支军秘密去关中或藏匿,或接至安全地带,确保司马兄、董弟等妻子安全。” 章平和苏驵领诺命,即刻出发。 章邯自护卫甬道之军战败,王离被俘后,秦军情势逆转,便引军自棘原沿着漳水南下,至污水东岸驻扎,与磁县东西隔岸相对,过河可暂时调运磁县之粮,以解燃眉之急,取污水埋锅造饭。 始成欲直接渡漳水入楚营求约,但章邯没有急着命其渡河,而是食过早饭,饮一爵秦酒之后,亲自送到岸边。 章邯道,“入楚营,作为大秦使者勿需卑微,当不卑不亢,吾章邯定为始成兄弟坚实后盾。” 始成不是一个感性之人,坚毅勇猛,靠着一刀一剑才有今日,可此刻竟被章邯搞的眼睛湿润,“上将军,始成当为众兄弟谋明日。” 章邯点点头,“一路小心。” 那一叶扁舟如同飘零的落叶自污水向东方向飘去,进入漳水便向北划去。 污水自漳水而出,向西北方向流去。 看着始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章邯内心感慨万千,他蓦然间想起白起,大秦的战神,想起蒙恬,大秦的民族英雄,可如今他们皆如同这河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想当初他章邯引骊山十数万之众杀的反贼丢盔弃甲,连败周文致其无颜于世,斩杀魏相周市、齐王田儋,逼死魏咎,败杀项梁,围困赵王歇于钜鹿,眼看便要打下收官之作,立平叛之大功,可如今为何会形式逆转。 难道他章邯当真落得如前辈白起、蒙恬一样的下场? 吾为何而战?为秦而战乎?为天下苍生而战乎?还是……?章邯不同的询问自己,看着滚滚流淌的漳水,那哗哗流水仿佛在告诉他答案,但他仔细听却什么亦听不到。 当他一路战胜,一路打下去的时候,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裹挟着他向前走,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所能想到的只有如何破贼,如何为大秦扫平天下。 此时遭遇连败的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些,不只是因为陈馀的那封帛书,其实他的内心已有此音,只是由陈馀这封帛书引出…… 楚营在连绵不绝的诸侯联军中央,连绵不绝的黄色旌旗迎风飘扬,如同黄色巨浪在蓝天下翻滚。 一个黑色的项字在日光下摆动,如同墨色的龙鳞。 中军大帐内,甲士林立,武将带剑而立,整个大帐内一片萧杀之气,唯有两人未穿甲胄,一个须发灰白的范增一身墨衣,另一个项它乃一袭白衣。 上将军项羽则是一身的甲胄,尤其在铁片比较难寻的年代,项羽乃身穿银片鱼鳞甲。 此甲胄一是较重,二是材料独特,似乎唯有此刻威震诸侯的项羽穿上才比较般配。 进得大帐后,即便是靠军功而成为别将的始成腿肚子亦有些打颤。 项羽正欲开口被一身墨衣的范增抢先开口,“秦使除请降之外,无需他言,有亦请食言。” 范增开口便是咄咄逼人,始成若非久经沙场险些发懵,直接开门见山,“吾此行只为上将军计,秦军虽败,然兵尚众,章将军昔日百战百胜威名犹在,若必战个输赢,定两败俱伤,愿为诸侯从,约共攻秦。”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哗然,有吃惊者,有默然者,有持怀疑目光者。 此次是与秦使见,项羽未请多人参与,唯有范增、项它、项伯等文吏以及五虎大将,除此外便是燕将藏荼、齐将田都。 众人皆知虽然飞马来报,栾布在薄将军的协助下击败董翳,但并未伤及筋骨,秦军实力犹存,且解钜鹿之围后几次交锋诸侯联军败多胜少,士气竟然开始渐渐逆转。 此刻突然来约,着实令人疑惑,以为有诈。 自使者入帐,项羽一直未曾言,此刻他觉得是自己开口表明身份,“章邯杀吾叔父,连败之下便欲乞降乎?” 项羽开口后秦使始成心中微惊,他竟然忘记此事,项梁为章邯败杀,虽各为其主,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但项梁不同,实则乃南方义军领袖,有王者之实,此仇恐难消。 即便如此,始成依旧不忘使命,不愿辜负章邯,更不愿折大秦威名,折大将军的筹码,于是不卑不亢的开口道,“非乞降,如赵将言,乃约共攻秦,分王其地也。关中之约,上将军忘乎?” 项羽一听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震动四方,起身离开长案,走向秦使始成。 噌的一声抽出长剑,暴喝一声,长剑化作剑光,如流星一般划向始成的脖颈,与此同时目孕双瞳,怒视始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欲约未成 始成未曾想到项羽突然发难,速度极快,他欲本能躲开,却更加未曾想到项羽那双怒目,居然生出双瞳。 从未见过有人能突然间目运双瞳,任由始成久经沙场,亦被其突如其来的骇人景象吓的两腿发软,在渐热的七月天忽然感觉脖颈一凉,便知晓不是好兆头。 只听项羽怒喝,“不怕吾斩之!” 始成乃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从未与项羽亲自交过手,此刻当真无法再难抑制恐惧,单单那双瞳便令人畏惧不已,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紧接着帐内响起一片嘲笑声,此刻只听项羽道,“吾与使者玩笑耳,使者请稍作休憩,容吾与诸军吏商榷一二。” 始成羞愧不已,胀的满脸通红,他站起后依旧惊魂未定,未敢看项羽,欲离开时范增追问道,“何将遗章邯书?” 始成本能的答道,“乃赵将陈馀。” 范增默默自语道,“陈馀,果然乃将才,可惜……” 始成被安排在一军帐内休憩,静等项羽回话。 中军大帐内响起议论之声,对于是否接受与章邯共同击秦,意见不一。 项羽内心第一个不答应,与杀叔父之人共攻秦,还分王其地,从情感上项羽难以接受,但此刻的他学着开始少言多听。 黥布开口道,“章邯请降,此乃击秦良机,足以证明章邯军已败无可败,已是强弩之末。” 项它则主张联合章邯共击咸阳,“如秦使所言,章邯军仍强,若完全击败,消除隐患并不容易。击之定延缓入咸阳,若刘邦先入,不利,不击章邯,则前有强秦,后有隐患,危道也。不如与章邯合击秦,灭秦之后再行处置。” 曹咎同意项它的意见,先灭秦,合纵攻秦之所有力量,秦灭后如何处置便可由项羽随心处置。 钟离昧、季布、恒楚三位虎将则同意黥布之言,主张趁此机会攻击秦军。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有三人,项羽,龙且,范增。 提到先入关中者为王,项羽便来气,此乃项羽怒对秦使的原因,从骨子里项羽是不承认的那个怀王之约,不承认楚怀王的权威。 明明一个由项氏立起来的傀儡,居然欲慢慢爬到他头上,居然要夺己兵权,制约项氏,完全没有想过为自己叔父讨回公道,心里上项羽很反感这个关中之约。甚至一度认为不该立这个楚怀王。 项羽见诸将争论不一,他眼神看向龙且,询问道,“龙兄以为如何?” 龙且一直在默默思考,眼神凝视一方,久久没有移开,听闻项羽询问才开口道,“若有诈,此危一,秦军终究非山东诸侯,其心难一,此危二,若不狠狠将其打趴下,事成之后恐会抢肥食,此危三。有此三危,龙且窃以为不宜为伍。” 项羽满意的点点头,他是不太愿意和杀叔父之人合作,但诸将心思又必须统一,有一个很好的说法便会无虑。 最后项羽的眼神落在一袭墨衣的范增身上,须发灰白的范增配上一袭的墨衣那当真衬托出那一双星目,熠熠生辉。 范增直切主题,“秦军杀山东六国子弟甚多,与其合力攻秦,各路诸侯难服,其一。山东诸侯痛恨秦者甚多,放下仇恨与秦军攻咸阳,多有怨言,其二。楚联合诸侯誓要灭秦,其能与秦将分食,其三。章邯军分有骊山之徒和关中子弟,骊山之徒多山东子弟尚能为从,关中子弟父母妻子皆在咸阳,岂会将刀剑对向亲人,此其四,亦是最重要的一点。” 项羽此次对范增的解析那是相当的满意,至少此处范增主张完全符合项羽心中所想,亦完全符合项羽的性格。 项羽道,“虎需拔牙,方能顺服,无牙之虎卧于榻前方能酣睡。传吾军令,命薄将军再加快行军,连夜度三户,截断秦军去路。” 话音未落,早有传令使者飞马而去。 主战的将领各个跃跃欲试,擦拳磨掌,主合纵之项它与曹咎则有些黯然,尤其是项它作为一个颇具治政才能负责粮草与后方之人,他心里很清楚诸侯联军粮草不多,难以长久支撑。 黥布见项羽同意继续杀敌,便询问道,“是否杀秦使以表抗秦之心。” 项羽欲开口又被范增捷足先登,“不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斩之不义。” 范增已经发话,项羽不便再驳回,便道,“放其回营,由秦使转告章邯,命其引颈就戮,以赎罪孽。” 始成安坐在一处小型军帐内,久久不见有回音,反而不断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马蹄声不断响起。 始成起身欲出帐观察却见帐外甲士林立,根本不允许他踏出半步,始成内心开始有些焦急,他不知道楚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真是如猴子沐浴而冠,再怎么掩饰亦是野蛮成性,听着不断有马蹄声传入耳中,恐有不妙之事发生。 作为久经沙场之将,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他的心蹦蹦直跳,不知该如何是好。始成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缕自责出来,自觉自己战场舞刀弄枪可以,偏偏在做说客上做一塌糊涂。 不禁在想,会不会开始言语有误导致项羽等人没有同意此约,可他想不出哪里说错话,更不明白明明对楚军极有有利之事,为何项羽会不答应。 忽闻帐外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有请秦使返回秦营。” 话音落地,帐外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并伴随甲胄摩擦的声音,只是渐行渐远,最后变得寂静无声,唯有远处不断传来甲士的训练之声。 静等片刻并未有人入帐,始成有些不解,难道帐外高喊一声,此乃回复之音? 是否同意约共攻秦,刚才那一声便是答复? 始成愈想愈怒,有些无法接受此次的出使,不仅在大帐之内瘫坐,更被项羽搁置于此,就连宣读答复亦是隔着军帐高喊一声。 生气,着实生气,始成是个老实人,可此刻他真的很生气,他立刻起身走出军帐,果然见守卫在军帐两侧的甲士早不见踪影。 帐前唯有一匹战马,还有一片竹简,竹简上刻着几个字,“约战!” 看到这两个字,始成大怒,险些气出血…… 第四百五十八章 日夜引兵 始成骑战马飞奔漳水岸边,乘船火速赶回秦营,他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感觉诸侯联军定然会突袭秦军,故而他希望早点见到章邯。 话说章邯送别始成踏上约共攻秦之途后,默默发呆,思绪随着污水和漳水飘散,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内心稍微平复后,章邯立刻着手备战之事,他内心亦有不安,仅仅靠约共攻秦未必能奏效,更不能静静等待结果,如果等到的是一支渡河击秦的大军将如何应对。 章邯立刻召集司马欣、周类、苏驵、章平等战将商议,此刻的董翳已被章邯派去三户,为大军渡污水继续南下至殷虚做好接应,打通要塞。 正在商议间忽闻始成返回军中,章邯立刻亲自去迎接这位有军侯爵位的始成。 远远看到章邯,始成羞愧的低下头,这一切章邯看在眼里,始成脸色铁青,知晓约未成。 章邯对始成道,“既约未成,便积极备战,无需气馁。” 提到与诸侯联军再战,始成一改颓废之色,立刻精神抖擞,表示愿做先锋再战楚军。 始成道,“上将军,末将在楚营觉察出楚在调兵遣将,立刻恐有一战。” 章邯点点头,“可知楚军欲从何处渡河,欲攻何处?” 始成摇摇头,“楚军甲士看守甚严,末将无法挪动半步。” 司马欣看向始成,犀利的眼神想从中透彻出一些讯息,无法挪动半步,还是另有隐情。 司马欣道,“约未成,必有战,当严加防范。” 章邯道,“结成圆阵,随时防范任何方向的突袭。” 在几人在商榷如何防范诸侯联军进攻时,一支楚军则日夜赶路,在荆棘的小路上潜行。 这支军全副武装,人有面具,马有马具,任由荆棘拦路,他们视而不见,一味赶路。 为首的大将一身铁片鱼鳞甲,但看甲胄便知非一般将军可有,其身材魁伟,他忽然摘下面具,只见其虬须方面。 此人正是项羽麾下六勇之一的薄将军,他用衣袖将面具中的汗水擦拭干净,接着又带上面具,对后面的将士喊道,“跟上,前面已见三户。” 三户这个要塞紧靠漳水,是一座简易城池。 这支楚军乃薄将军自起事时便不断打磨的一把利剑,此刻为能顺利将秦军后方切断,项羽特遣一将相随,此将好剑术,有“楚国第一剑客”之称,或可与齐人剑侠虫达相媲美。 此人正是项羽的从弟,从小和项羽一起由其叔父项梁抚养长大。 项庄向薄将军请示,愿引劲装剑客探查敌情,薄将军准许。 项庄远远看到秦军未曾驻扎在三户城池内,而在城池外,黑色的旌旗迎风飘扬。项庄与几名剑客乔装前往楚营,探知领命之将乃董翳。董翳观漳水湍急,又恐贼军焚烧吊桥,故而在漳水南驻扎军队,可度漳水的三户有南北要塞,但董翳仅在漳南扎军。 董翳料定等到大军至三户,必然不可阻拦,唯有漳水之南的三户要塞是据险而守,易守难攻,需要提前占领。 探兵基本情况后,项庄回到薄将军身旁与之商榷破敌之策,经过短暂的商议,由项庄分兵秘密再次渡河,由三户之北正面进攻,吸引秦军注意,甚至吸引秦军入三户城,然后水淹之。 在大军面前,面对箭雨,面对成群结队的戈矛,再高超的剑术亦无济于事,变成雕虫小技,如同项羽所言学剑术不过一人敌,要学便学万人敌。 项庄分兵,各个持剑盾背强弓向前推进,分出的兵虽不多,仅有一千余人,但项庄采用虚实相结合的打法,命人虚张旗帜隐在林内,亲率兵卒发起猛攻,做出欲渡三户之势。 先是骤雨般的箭矢射向云层,落入城池,后是一阵阵的冲锋,董翳先前并不在意,未曾想楚军居然真的打算从北面进攻,逐渐调集秦兵去阻击。 楚军本在薄将军的带领下日夜奔袭至三户,已是精疲力尽,实乃疲惫之师,能够立刻投入作战之士并不多,除个别体能较强外。 此刻在项庄的弓箭攻击下,楚军在慢慢恢复体力。 作战多时,项庄所引一千余人只剩五六百人,伤亡不小,可依旧未看到漳水之南的密林内有楚军冲出。 项庄看着前方五六百人,内心焦灼,“薄将军,项庄顶不住矣!” 佯攻便实击,便会踏上不归路,薄将军见北面攻的激烈,打的焦灼,知道宝剑该出鞘,若项庄真有什么闪失,他薄将军可担待不起。 一向谨慎善分析的董翳见楚军明明打的很焦灼,密林内却并未冲出援军,旌旗依旧在飘扬,但不见楚军冲出,董翳立刻觉得大事不妙。 就在董翳觉察出不妙时,一声响亮的牛角号响起。 战鼓雷鸣,响彻漳水两岸,闻声之后董翳大惊,急忙下达命令转移阵地,项庄听闻战鼓声颇为欣慰。 得到休整的楚军立刻如下山的猛虎,过江的鳄鱼,风驰电掣般冲向秦军本营,即便这支久经沙场的铁虎军此刻亦感到恐惧。 因为铁虎军的注意力皆在北面防守,留守在本营的楚军并不多,此刻见楚军各个如狼似虎皆心生恐惧。 当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秦军被称为虎狼之师,可此刻更加像虎狼之师的乃楚军。 楚军在薄将军的带领下,左冲右突,一直杀到秦军粮草处,一把火将粮草尽数焚毁,大火通天,连带周围的草木已燃起。 秦军彻底溃散,营地一片火海,四散奔逃,忽然一支黑色铁骑奔入溃散的秦军中,为首一将连斩几名百夫长,秦军溃散形势渐渐被遏制。 此将生的阔背豹腰,狼目虎面,方口鹰鼻,身材高大,手持一杆蟒矛威风凛凛。 一杆蟒矛往来如梭,在千军中翻滚,竟是势不可挡,长矛或从手中飞出,或从士兵的脖颈划过,或从士兵的胸前抽出。 此将的武艺堪称马背上一绝,骑术精湛仿佛与战马融为一体,无论战马是昂首挺立还是跳跃,马背上的战将如同其毛发一般迎风摆动却是那么的自然天成。 战马奔走如疾风,长矛舞动似行云流水。 令秦军渐渐稳定,令楚军大为震惊。 第四百五十九章 超出预料 正是董翳引兵火速杀回,竟然被他用强硬的手腕给稳定下来。 薄将军见即将溃散的秦军竟然渐渐整肃下来,那可不妙,不能给敌军以喘息的机会。 挺一挺手中三角叉,只见其柄长七尺,三股叉中锋挺出四寸,上面依旧有鲜红的液体低落。 双腿猛夹战马,战马如箭射一般向董翳杀去,所有阻挡者皆被三道流光穿过,隔开,躺下。 两将战在一起,当真战的难解难分,有诗为证。 长矛如蟒卷天地,叉走三道天地人,秦将力战表忠心,奈何关中倒乾坤,楚将大战换日月,只为当年楚中魂。 薄将军一时无法取董翳性命,董翳亦无法击退薄将军,但秦军的溃败又开始出现,跟随薄将军的那些战将已经得到薄将军的精髓,两军交战勇者胜,各个如狼似虎,尽数展现武技。 由于董翳将军队调回去拦杀薄将军,三户城被项庄攻破,城头上的旗帜换成楚旗,便马不停蹄的向秦军杀来。 项庄与薄将军两路夹击董翳军,项庄虽只剩下五六百人,可各个是精通剑术、射击的勇士,平地作战反而可以以一当五。 董翳直觉不妙,因为他所引秦兵乃自己亲手磨练的铁虎军,可却是马上威风天下的铁骑,此刻却被薄将军的马步军给困住。 令人惊讶的是薄将军命这些骑士下马,结成步阵,可谓骑马而战,用步卒阵法困住他的铁虎军,三人一组,一人对付骑士,一人对付战马,另一人负责突袭。 未过多久,董翳的铁虎军便又折损近半,若再打下去恐这支精锐铁骑将断送在自己手里,立刻便下达撤退的命令。 古代作战,士气相当重要,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其中乾坤,当秦兵溃败,士气心里打上战败的心里种子后,即便能暂时压制住,亦难挽救。 董翳不愧是章邯帐下一员虎将,生生杀出一条路,带领铁虎军逃走。 …… 一匹快马自三户沿漳水一路向西北而去。 马匹不断被抽打,途中连换三匹马才遥遥可见楚营。 或许是望山跑死马,等到战马至辕门前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战马上的甲士却有着极好的身手,在战马栽倒前已经疼痛而起。 甲士双脚落地便快速奔向中军大帐,手里高举一圆筒,“三户捷报!” 甲士日夜未休息,在距离中军大帐尚有百步之遥时忽然眼前一黑便欲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恰在此时黥布闻声出帐,此甲士跌倒手中的圆筒飞向前方,黥布一个箭步抄在手里。 那身手不输任侠剑客,黥布立刻命左右卫士将甲士扶下休息,黥布转身大步回军帐。 帐内,项羽看着圆筒的简要竹简,脸上浮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项羽便将薄将军在三户大败秦军的事情告知帐内诸军吏,话音落地,龙且率先开口道,“击秦时机已到,可渡河全力攻击。” 黥布、季布、钟离昧、恒楚皆一起回应,“渡河全力击秦!” 项羽很满意,满意五大虎将的回复,见他们一个个斗志昂扬,项羽便有底气,本身好战的他仿佛能感觉到体内战血在沸腾。 已经抑制不住要下大全军渡漳水的命令,忽然又想起身旁的亚父尚未言语,项羽看向范增,“亚父以为如何?” 范增笑道,“时机虽好,但打蛇打七寸,楚军精锐需打七寸,其余交给诸侯即可。” 项羽一笑,“亚父所言极是!” 话音未落,项羽便对传令小吏道,“齐、赵、燕、代全军随楚渡河,痛击章邯!” 漳水岸边,乌压压的人连绵不绝,旌旗遮天蔽日,似乎可以将漳水断流,可令坑沟填满。 七月之夏燥热,岸边已经多出许多木材,皆为恒楚引甲士在林中砍伐。 楚军男儿便脱去甲胄,退去衣服,赤身跳入漳水之中,这些极会游泳者便将甲士们所伐之木插入漳水之中。 有楚军做出榜样,其余诸侯军见状亦学着跳入水中,用木材搭桥。 不消一个时辰一座连接两岸的木桥便搭建而成,大军迅速渡河。 董翳战败的消息不只是影响到项羽的行动,亦立刻令章邯警惕起来,司马欣则宽慰道,“诸侯军渡河需要时日,况且楚军破釜沉舟后再次调集船只定需要时日,吾大秦完全可以逸待劳。” 章邯亦点头,“但愿漳水可为大秦之军休整多些时日。” 董翳战败后羞愧,此刻急于立功表现,“亦可为防线部署争取时间,为防止诸侯军拉长渡河展现,令秦军顾此失彼,末将愿引善骑之弓弩手巡视阻击。” 章邯道,“可。” 对于大秦的强弓硬弩,章邯完全相信他们的威力,完全可以将压制在漳水之中。章邯相信,董翳亦相信。 可等到董翳引弓弩手赶到漳水西岸时彻底傻眼,诸侯军即将渡过漳水,路程已过大半。 没有用船只,居然在浅水处搭建木桥,渡河速度远超船只。 董翳立刻下令放箭阻击,箭矢如疾雨般砸向诸侯军,稍有不同的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侯军的箭矢毫不客气的招呼过去。 在密如疾雨的箭矢下,两军对战任何阵法和冲锋皆无济于事,完全取决于兵力的强弱,箭矢的多少。 秦军马弓手伤亡惨重,董翳果断下令撤退,并命甲士飞马报于章邯,同时他即刻组织步卒来抵抗诸侯联军。 章邯得知项羽已渡河来击,大惊,“各路诸侯已渡河?” 飞马甲士点头。 司马欣震惊,“怎么可能?” 章邯道,“可不可能,快牵马,随本将亲临查看。” 司马欣亦领命,“诺。” 章邯和司马欣纵马至岸边,只见诸侯联军已经全部渡河,黑压压的一片,正乌云般压来。 旗帜遮天蔽日,燕军如蓝色的海洋,赵军如红蓝相间的彩霞,齐军则如同姿色的云雾,席卷而来,飘忽而至,弥散而来。 硬碰硬的战斗不可避免。 既然无法约共攻秦,那便决一雌雄。 交战已经提前开打,章邯虽已预料,却未曾充分准备,依旧沉浸在欲与项羽约共攻秦的思绪中。 章邯知晓相约不会那么顺利,但却忽略项羽对其叔父项梁的情感,忽略大败他章邯,甚至杀掉他的心里期许。 第四百六十章 大破章邯 作为连战连胜的大秦战将,章邯最起码的防范还是有的,从棘原撤退开始便有着以守为攻的姿态。 故而章邯从出关时极具攻击态势转变为处处防守,先是思虑和关中如何打交道,二是思虑如何与王离交流,虽然现在不用再思虑却要思虑如何给胡亥答复,三是思虑如何应对诸侯联军。 之前联军兵力上加起来与王离军、章邯军大体相当,如今王离军败亡,兵力上的优势已经失去。 没有楚军的加入,各路诸侯尚不敢与秦交战,如今出一个威猛无比的项羽做诸侯上将军,他章邯开始走下破路。 在这个关键时刻关中又闹事情,令章邯很忧心,故而有此之约,既然约不成那便血战到底。 如今章邯只有二十万兵马可调用,项羽可调用的诸侯联军则多达四十万。 一打二如何打,章邯颇为头疼,这种兵力上的悬殊他章邯不是第一次遇到,当时兵叩函谷的周文兵力远超他章邯,兵力倍之,可依旧打的其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可项羽不是周文,个人战斗力与军事指挥能力相差太远。 章邯便命司马欣引兵抵齐、燕,此二军战斗力稍弱,主要是此二军各怀心思,命善战的董翳引兵抗赵、代,赵国的战斗力还是不弱的,故而章邯不敢掉以轻心。 章邯则亲自引兵与项羽对决。 只是事实的发展却超出章邯的预料,齐派田安出战,燕派栾布出战。 田安持三角叉大战司马欣帐下的苏驵,两将战力虽在伯仲之间,但兵力上的悬殊让苏驵略处劣势。 栾布则挥动义月刀引兵杀的司马欣帐下的周类节节败退。 一方败退便开始影响整个战局,董翳大战赵、代之将不落下风,可大战终究不是个人战力的比拼,依旧兵力上输于对方。 再看章邯,持一杆龙虎戟轮流战楚之五虎大将,竟无一将可独立胜章邯,章邯凭借巧妙的三、五阵法与楚军僵持,断时间楚军无法突破秦军防线。 所谓三、五阵法,乃章邯为弥补兵力不足走出的巧妙配合,三人一组结成最小单位,若是遇到楚军冲杀者较多,便两组结阵,五人成阵,一骑为机动。 人数在变化中与楚军纠缠,这让项羽看的颇为不爽。怒喝一声便要跨上战马,持虎头龙鳞枪欲大战章邯。 此枪长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枪锋如虎之獠牙,枪身自有鳞纹,通体乃一天降陨石取铁而铸。 范增立刻提醒项羽,“羽儿务必小心,三军统帅不可有失。” 项羽则道,“此乃与章邯决战之关键时刻,章邯在楚军中左中右突,于楚军士气不利。” 龙且笑道,“亚父,不必担心,羽弟枪法了得,所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羽弟自创单手十八点当真是所向无敌。” 范增脸上虽然露出宽慰的笑容,但嘴里依旧在叮咛,“军中戈、箭无眼,即便军中无敌,以当小心为上。” 闻言,项羽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自叔父项梁去世后,很久不曾有如此关怀之言,即便是小叔父项伯亦很少道出关爱项羽之言。 或许在项氏眼里,项羽已经是叱咤风云的诸侯上将军,不再需要他们的关怀,尤其是军中有虞姬的相伴,大家更认为项羽不再需要旁人关爱。 项羽冲着发增微微一笑,“亚父放心,羽儿去去就回。” 言未毕,胯下乌骓马如一道乌光一样射向纷乱的战场。 马背上的项羽,舞动虎头龙鳞枪,寒光点点如梨花散落,枪锋划过之处无一人可幸免。 远观如同一道向前推进乌光开辟出一道血路,直取章邯。 章邯正在酣战,忽然感到一道劲风袭来,心中微惊,多年征战的经验本能的指挥他手中龙虎戟向那道劲风的中间刺去。 砰! 火光四溅。 好一场厮杀, 乌骓迅如风,长枪动如龙, 秦将戟如名,扎刺破长空, 酣战为秦廷,枪破秦为功。 战马嘶鸣,枪吟戟啸。 居然战的难解难分,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项羽不禁暗暗赞叹章邯的神勇,皆曰章邯乃秦廷一文臣,全靠一些谋略打的山东诸侯闻风丧胆,如今看章邯乃文武双全。 章邯的冲击受到项羽的压制,眼看着稍微稳定的秦军又被项羽麾下五大虎将冲击的七零八落。 两人催马结束战斗,暂歇。 项羽浑身竟然微微出汗,这是他自起事后少有的状况,浑身的战血开始沸腾,“章邯,吾项书敬汝一条汉子,可敢与吾再战?” 章邯亦是战的起劲,“愿再战,若吾章邯侥幸获胜,可否与将军共约?” 项羽哈哈大笑,“战完再言。” 项羽便换上楚戟,欲与章邯在戟上一见高下。 项羽率先冲进秦阵,与章邯大战五十回合,难分胜负,章邯见秦军已濒临溃败,不愿再与项羽纠缠,虚晃一戟,便猛击马腹,拨转马头冲回中军大阵。 章邯指挥司马欣、董翳欲挽回败局,奈何黥布与龙且的冲击太过迅猛。 论战力,黥布、龙且仅次于项羽,董翳和周类等将又被其他诸侯之将牵制,故二将在秦军中再无敌手,几个冲击下秦军再亦抵档不住,兵败如山倒。 黥字战旗所到之处更是令秦军闻风丧胆,这是因为楚军初渡河击溃守护甬道秦军的便是黥布与薄将军,故而对黥字战旗秦军本能的畏惧。 如此一来,章邯见秦军受挫若再打下去对秦军极为不利,便果断将董翳与周类调过来,阻击楚军断后,大军开始渡河向南逃。 溃败之际,司马欣紧急询问,“退向何处?” 章邯略微沉思,眼神看向西南方向,“洹水之南,殷虚之地。” 章邯的战败效应快速的向四面八方传递,在败退的同时章邯思考秦军是否还能再战,能否再如初出函谷关那般无所畏惧。 当年的形徒已经折损多半,如今秦军的主力乃关中子弟,没有当初为自由而战的拼劲,多为父母妻子而战,虽有战力却少一股子狠劲。 章邯的心思在溃败中越来越重,越加开始迷茫,既看不清关中,亦看不到麾下二十万秦军的去处。 第四百六十一章 王陵之志 与此同时远在南阳郡征战的刘季形势如赵地楚军一样一片大好。 降下宛城后,宛城之军经过筛选后精兵五千编入楚军,刘季引军向西。 在刘季一路向西时,张良、萧何、刘交三人将降者封侯、坚守者屠戮的消息快速散播出去,果真如陈恢所言,无不下者,皆闻声挣开门而待。 直至丹水发生一个小波折,此波折可大可小。 丹水城的情况较为复杂,或许丹水位置乃战略要地,是击武关入秦腹地的翘板,秦廷便派遣一位秦将在此坚守。 此将名为戚鳃,是个能战的秦将,虽然没有章邯、董翳、王离这般赫赫有名,但其防守能力还是颇为厉害的,加上丹水的天险。 丹水防守城西陵便显得固若金汤,有好几个诸侯之将攻打借此入武关,皆未能如愿,止步于丹水。 依靠丹水的西陵之城由于戚鳃的坚守,令诸多将领止步于此,尤其是南阳郡的起事豪杰本是得天独厚的条件,此刻却成为近在咫尺的诱惑。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直到王陵率义军攻至丹水,王陵本是沛县豪族,在南阳起事后便在南阳一带发展,攻略至丹水时听闻丹水西陵守将戚鳃乃有德之将,便写信简约其城外见面。 王陵本欲先礼后兵,未曾想此书简真的起到作用,原来秦将戚鳃早闻王陵有贤名,欲结交。 天下大乱,秦帝国崩塌,戚鳃并非没有想法,绝不是一味的愚忠,为一个即将死去的秦廷苦苦支撑亦不是他的风格。 可戚鳃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他没有竖起旗帜单干的能力,唯有跟着一个有魄力、有大谋略之人方能在乱世立足,甚至有所作为。 王陵到来后,他便有意结交,若是自己所愿从游者,可与其共谋,即便不是亦多一友,何乐不为,于是欣然赴约,即便其帐下有门客反对,提醒其有诈。 两人本该在战场上相见,谁知却在酒宴中,在楚酒的爵卮交错中,两人皆有相见恨晚之意,聊的非常痛快。 王陵在戚鳃的眼里是位青年英雄,不仅有着豪族的身份,而且品行很好,为人耿直。 可令戚鳃略感失望亦是这个耿直,并且有贵族意识,骨子里透着豪族的气,在得知他戚鳃是位有世族背景的将军后,那眼神有细微的变化。 戚鳃认为这种意识会妨碍其发展。 王陵在戚鳃看来虽非自己所从游者,但绝对是一个人才,是个可以结交的一方小诸侯,毕竟此刻王陵手下有数千人,兵力几乎是他这个守将的二倍。 戚鳃在王陵的眼里可不是一般的秦将,不仅没有为秦死守的愚忠之念,而且是世家,王陵乐意与之结交。 故而二人经过商榷,一场攻城大战避免,两人合力守丹水而据南阳之西。 于是两人一个驻城外,一个守城内,按照两人的商准备把南阳西都摆平后,再伸向商於古道。 王陵休整兵马未过二日,便有两匹快马飞奔而来,一匹奔向王陵军营,一匹直奔西陵城门,城门立刻打开,快马入城门后直奔一处秦营。 片刻后王陵接到戚鳃之邀,请其入城商议要事。 王陵未敢怠慢,立刻纵马入城商议。 入城,王陵便直奔一座二进小院,入二进后王陵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正从厅堂走出,迎面和王陵撞见。 女子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令王陵有些舍不得移开一刹那。 王陵看得有些痴,直到戚鳃开口才回过神,“戚儿,快见过王将军” 王陵哑然,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心里微动,片刻才道,“此乃…” 戚鳃立刻答道,“愚兄小女,从定陶赶至此看望愚兄,未曾想…却遇到战乱…” 这个时候王陵才意识到此行目的-商榷要事,又有诸侯军欲过丹水入武关,而且据斥候探报兵力数量远超他们二人的总和。 戚鳃之女本在定陶,本会一直待在那里,但定陶经常发生战事,先是其他将领攻打,后是章邯与项梁大战于定陶,最后项梁更是战死在定陶。 定陶的连年战火让戚夫人欲将女儿送到其父那里,虽是要塞之地不及定陶繁华,但料想会安全一样,毕竟那里战火较少。 戚鳃见到女儿亦感意外,但有女儿在旁能享受天伦之乐,自是不错,只是未曾想初至便面对战事,生死祸福难料。 等到戚鳃之女离开后,王陵的脚步虽已经入厅堂,但脑海里还存留着此女的身影。 不知为何,此时的王陵前所未有的关心这座城池的坚固度,恐城破后此女美丽的身影有危险。 戚鳃开门见山道,“据斥候来报,此次欲过丹水之军兵力竟在两万五之余,当如何应之?” 王陵闻听来者兵力立刻眉头皱起,“可知统帅何人?” 戚鳃沉思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斥候的每句话,忽然他眼睛一亮,“人多称为沛公,似是楚王所封武安侯。” “沛公?小小泗水亭长!” “陵弟识的此人?” “吾在沛县时曾与之有交,只是多年未见不知…” 想到是刘季引兵而来,王陵内心颇为复杂,道不出的滋味,对于刘季,他太熟悉不过,曾以兄长礼节侍奉过他王陵。 当时的王陵颇为不解,王陵之母在刘季困难时曾救助过刘季,刘季为报恩不知如何竟视其母为母,更不知如何劝的王陵之母以义子看待。 令王陵对这个比他年龄还大的刘季看做弟,要求二人以兄弟相处,身为豪族的王陵当时便觉得刘季将他的母爱给分走一半,本能的很不喜欢刘季。 加上刘季身上特有的惫赖之气,王陵总之是不太喜欢刘季,即便刘季将王陵兄侍之。 面对刘季他心中有一丝庆幸,幸好是刘季,至少不会有非死即伤的角逐,可面对刘季他是不愿意跟随的。 唯一的路子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即不拦刘季之路亦不跟随,他相信刘季不会为难自己,但对于新结交的戚鳃却不同。 戚鳃见王陵毫无慌乱之态,对于退敌之策似乎胸有成竹,问道,“可已有退敌之策?” 第四百六十二章 倔强王陵 王陵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刘季如今连南阳郡守皆降服,他真的没能力与之对抗,“刘邦此刻兵多将广,战…恐不利。” 闻言,思绪飘忽,对于能否与刘季一战,他真的没把握,南阳郡守都连败于刘季而最终投降,他心里着实没底。 可若是投降,拱手将此城献出,他戚鳃心有不甘,“连败南阳守,最终迫降而收其军,虽封侯然却无兵,侯不过虚名耳。” 戚鳃是位将军,对军队的看重可想而知,如果封其侯夺其兵,这是他不太愿意接受的,若能投降仍保留兵权,他还是可以考虑接受的。 戚鳃无奈道,“莫非真的将城池双手奉上?” 王陵来回在厅堂内来回踱步,沉思道,“即便降,亦不能轻易送出城池,来而不往非礼也,总要付出些。” 戚鳃道,“据斥候报,沿路多有县开门献城,唯独…唯独封赏其人而收其兵…若无兵…吾戚鳃何以在乱世立足?” 戚鳃非常明白,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皆因手里的兵权,只要有兵可拒贼立功获爵,亦可与诸侯为从入关立功,若无兵,他不敢想象。 王陵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严加防守,之后等待,耐得住,便有降约条件。” 戚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丹水岸边,刘季的人马开始安营扎寨,大军至此没有秦军使者出门呈上献城书,便知丹水不太那么好过,将不会那么顺利。 刘季与张良、曹参、萧何、刘交等人站在丹水岸边望着对岸的城池,尤其是刘季看着据险而守的西陵城心中感慨。 刘季道,“如此险要,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话音未落,两匹战马飞驰而来,张良见是斥候飞马而来,向前迎过去,刘季更是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等到斥候回报完毕,刘季脸上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但眼神中有刹那的忽喜忽忧,“王陵?王陵在此?” 闻言,萧何、曹参、夏侯婴、樊哙等皆露出异样神色,他们皆知刘季和王陵的关系,二人虽无血缘关系但胜似兄弟,只是这个兄弟情王陵不是很待见。 不管王陵是否承认,王陵之母是认刘季这个义子的。 刘季便对萧何道,“萧丞,立即刻简予王陵,言辞要诚恳,要义为劝其归顺,勿挡西进入关之路。” 萧何点头,“诺。” 刘季显得有些兴奋,望着这条江水自丹水城池逆流而上仿佛可以看到西北的武关,看到他即将破武关入秦腹地的场景。 张良则是默默观察丹水,逆流而上至丹水城池,可谓依山傍水,与之护卫犄角的还有西陵,的确是个险要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良默默思量强攻的确难以克城,即便拔城恐会得不偿失,刚刚积攒的人马又会折损,那么唯一可行的便是智取。 此时的王陵没在丹水城外的西陵,而是在丹水城中与戚鳃商榷。 王陵手里捧着竹简,竹简上刻有,“王陵兄,愚弟日久未见甚为挂念,今愚弟有幸被推举为西征之帅,盼望兄与弟一同入咸阳一游,接母至皇宫一住,岂不美哉?” 刘季劝其归顺,这在王陵预料之中,只是骨子里的他不愿随刘季入关,目前只想在南阳逐渐做大。 还有一封竹简是给戚鳃,意思很简略,大致是刘季早已知将军威名,虽名为秦将守丹水拒武关,实则防盗贼滋乱扰民,对暴秦虐民已是深恶痛绝,故而不曾兴兵以灭南阳贼。 如今南阳各县皆效法郡守纷纷倒戈,免于刀兵,不再受苦于秦,愿与将军一同破武关,入咸阳,建立不休功业,望戚鳃慎思慎行。 给戚鳃的这封书简乃张良所作,其中还特地强调诸如宛城子弟愿从刘季者不再少数,兵力已今非昔比,定可破武关入秦地。 明为增强与刘季入关灭秦的信息,实则无形中给戚鳃以压力。 戚鳃观后心动,入关建立功业,他不可能不动心,自然不愿与刘季斗的汝死吾活,两败俱伤。 戚鳃向王陵表示可考虑与刘季一同入关,王陵则表示书简中描述虽好然终究是投降,既然是主动投降那就立个规矩,免得日后不认账。 王陵便在戚鳃的耳旁悄悄道出他的想法,戚鳃听闻后笑道,“可行。” …… 一个时辰在流水中悄然而去。 刘季酒已饮足,依旧不见使者返回,反而迎来一阵急重的脚步声。 无论有多么的繁忙,事情有如何的紧急,刘季依旧保持着泡脚的习惯,以此来解乏,更能养生。 听到急促的喘息和急重的脚步声,刘季立刻支开侍奉的菡儿,整理衣襟等着接见来者。 首先进来的是萧何和张良,随后的是樊哙、吕泽、曹参、周勃、卢绾五人。 看到王陵的回信,刘季苦笑,“何苦?” 张良和萧何已经看过王陵与戚鳃的回复,故而找来吕泽、曹参、周勃、樊哙、卢绾等人一同与刘季商榷。 王陵居然来信表示降可以,要看刘季能否让他们心服口服,如果能心服不仅投降还会协助其攻打武关。 刘季看到这里哭笑不得,心中思虑,“这位兄长果然好面,平吾曾兄侍之,如今颠倒,自是不愿。” 不过王陵的品行终究还是值得肯定,故而刘季亦不愿与之以刀兵相见。 刘季道,“诸君以为如何?” 樊哙反映最直接,“直接打,沛公已给足其面,既不服便打。” 卢绾看到刘季的表情后便知晓过去,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是他陪伴刘季浪迹天下,故而对王陵较为熟悉,王陵的那份高高在上曾伤害过卢绾,曾为刘季抱不平,但好像当时的刘季并不以为然, 着实佩服刘季的那份心态。 有什么了不起, 卢绾曾对着王陵的背景吐唾沫。 刘兄,对王陵何苦兄侍之。 诸多画面瞬间从遥远的时空, 拉回到卢绾面前,“当打破其高傲的头颅,此人甚为高傲。” 吕泽身为地方豪族能够理解王陵的想法,贵族的意识已经深深植入在王陵的脑海里,骨子里是不太愿意跟从刘季,就如同雍齿一般。 吕泽开口道,“既然王陵欲赌,那便与之奉陪,令其输的心服口服。”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技在民间 原来王陵提出以战将单挑决输赢,之所以提出此计,一是直接降戚鳃心有不服,二是亦相信刘季麾下那些酒囊饭袋是无法与将门世家相比,故而以单挑论输赢。 曹参、周勃皆同意战,尤其是樊啥跃跃欲试,“单桃,吾还从来怕过何人!” 刘季道,“既如此,则战!” 一片草地上,各路军马围成一个圆,如同一个操练场,战鼓隆隆,烈马嘶鸣,在楚军军营内樊哙提着一个陶罐咕噜噜给自己灌酒。 战将看着樊哙如此灌酒,恐影响接下来的决战,便劝其少饮,樊哙则笑道,“一个常龟缩在城内的秦将无需多虑,吾樊哙打其满地找牙,汝且看之。” 樊哙自信满满,看的奚涓却直冒汗,急忙向刘季汇报此事。 刘季听闻微怒,然转瞬笑骂,“许其饮,再抬一灌,务必饮完。” 奚涓发愣,“再来一罐?” 刘季见奚涓不解,便开口道,“樊哙极少正事前饮酒,绝非酒徒,定有缘由,也罢,随吾去探个究竟。” 军账内飘逸着酒香,与帐外的厮杀训练声相得益彰,走近的刘季忍不住多吸一口酒香,脸沉醉,忽然他脸色微变,“樊哙!” 直到此刻刘季才有些发怒,竟然将其随军携带的陈年老酒给偷饮。 樊哙有些微醺,此刻被刘季一声怒喝给惊醒,楞楞的看着刘季,然后傻笑,迅速将乘酒的陶罐抱在怀里。 刘季脸上没有怒容,但那如日月般明灭不定的眼神令樊哙不敢直视。 “为何偷饮此酒?” “仅仅几口而已?” “军中又非无酒。” “此罐最香。” “可忘约?” “不敢忘,此酒每逢喜事方能饮,乃入关中之后方能饮。” “既如此为何偷饮?” “樊哙仔细寻思,此酒放在入咸阳时饮似有不妥,不如入吾腹,庆喜事。” “入咸阳于沛公不过首步耳,况咸阳汇聚天下美酒,此酒当沛公为关中王之时再饮。” 刘季苦笑,“到底有何喜事,莫非弟已有战胜将之法?” 嘿嘿,樊哙只是一脸傻笑,不置可否,“等战败那秦将,再告诉刘兄。” 樊哙没有称呼其沛公而是改口为刘兄, 点明两人的连襟关系,刘季寻思此事多半和战败秦将无关, 但一时想不起究竟何事。 刘季一笑,“善,愚兄静候佳音。” 秦军营帐内,威鳃和王陵相对而坐, 王陵根据自己所了解在给戚鳃介绍樊哙此人,“樊哙,刘邦微时所交一屠夫,为人仗义胆大而心细,不可小觑,然非将门之家,格斗技术当不如将军。” 王陵还将樊哙的一些习性告知戚鳃,以达到知己知彼的效果,“然数年过去,此人有何变化尚且不知,然刘邦军中对将军必然无人如吾这般了解对手。” 王陵的意思是如此可算相抵,最后他总结为樊哙能位列刘季麾下麒麟将, 多半是靠着与刘季的裙带关系, 战术上稍加注意,心里可蔑视之。 王陵介绍完后决斗的时间将临,此刻却得到一个令其微惊而又兴奋的事,樊哙居然敢在决斗前饮的醉醺醺。 戚鳃是比较看重这次决斗的,一是和刘季麾下的战将一较高下, 充分亲密的接触一下,二是此乃获得砝码的机会。 投降之后能否获得一个好的位置,此举息息相关,不得不重视。故而别说酒一切皆暂时抛却。 七月的风迎面吹拂而来带着些许的躁动,给人不是一种暖,而是热浪下的躁动。 在热风中戚鳃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子跨上战马,这是戚鳃第一次见到樊哙,浑身飘逸着酒香,戚鳃嘴角洋溢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丝讥讽。 决斗如决战,军中之将居然能饮的醉醺醺,心中便对刘季的治军心生轻视,亦有一丝丝惊疑,可等到樊哙靠近却见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如松柏,虎悍劲勇。 戚鳃忽然神色凝重,脸上的轻视之色消失,就是在这神色变化之间,樊哙的战马已如箭一般射向他。 明明是七月之夏,戚鳃却感受到一股寒流袭击而来,速度极快,如极寒之北借来的寒风。 戚鳃震惊,他知道这是樊啥手中的那把冷月双刃斧带来的寒流,一道可以将其树枝砍断的利气。 不敢怠慢,戚鳃急忙抽出背在身后的双棍。 砰! 左手一棍迎上冷月双刃斧,右手的一棍划一个弧度,竟然转守为攻。 樊哙心中暗惊,不仅挡住一斧还能转守为攻,来不及细想接着又是一斧。 清凉的斧风携带者酒气向戚鳃席卷而来,戚鳃亦喜美酒,但从对方身上散发而来的酒味并夹杂着一些汗味和男人体香,则着实令戚鳃差点没吐出来。 戚鳃此刻渐渐明白樊哙为何战前饮酒,似乎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层原因,不免对这种手段感到厌烦。 可转念一想此人本乃屠夫出身,指望其能吟诗作赋一身儒雅做派不太可能,便果断使出应对之策,屏息。 戚鳃屏住呼吸与樊哙大战。 樊哙的绝招便是三生斧,并不是一斧下去再抢起一斧,而是依靠相生相克的关系,一招下去,劲道绵绵不绝,相生相息,在短时间完成三斧的变化。 此是樊哙在屠狗宰野味时悟出的,即一次力道不会一下用完,而是分三次用, 是三次却是相连一气呵成,仿佛一刀下去将劲道三次用完, 一次比一次迅猛,力量进行叠加, 暗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老子理念,刘季为其取名三生斧。 很少有人能抵挡住三生斧的威力,除力量大的惊人外便是外人常常轻视樊哙此招。 樊哙一招三生斧,斧斧生寒风,如同一道小型的旋风, 犹如一道凌厉的冰剑,直接笼罩戚鳃。 看到这一幕,王陵震惊,“数年不见,此人何处学来如此技艺。” 震惊! 不解。 王陵不相信一个屠狗卖肉之人能无师自通, 不解一个卑贱庶人何时习得一身武技。 即便擅长剑术的墨家,招收弟子亦极其严格, 王陵相信樊哙绝不是墨家子弟, 更非鬼谷之门,而且鬼谷多出兵家,极少有擅长搏击之术者。 王陵哪里知晓,世事洞明皆学问,道法自然,刀枪剑搏击之术概不例外。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忍伤害 刘季看到后眉头微皱,“竟迫使樊哙如此之快使出三生斧。” 戚鳃则没有多少震惊之余,更来不及震惊,只是感觉到这次劲风来的更迅猛,比先前的那一刀大有不同。 便将腰之力全部灌注在臂力上,两道棍舞动起来如同带动两道热流向着那冰冷的旋风中。 没有听见任何响声,却只见戚鳃身子不由自主的从战马上跌落,樊哙看到心中一喜,思虑外飘,“胜汝太轻松。” 戚鳃来不及细想,双手合在一起,砰的一声,不是身体落地,而是棒着地,细看才发现双棒合在一起。 双棒变成一根长棍,戚鳃利用此长棍的弹性,直接一个跃起再次腾空而起,欲回到马背上。 此幕令刘季、卢绾、曹参等看客震惊,为樊哙捏一把汗。 王陵一直保持神情不变,看不出喜忧。 樊哙见戚鳃跌下马时本以为此战已经结束,不料竟然会生出此幕,着实令其惊讶。 樊哙不想让戚鳃回到马背上,立刻又飞身欲补上一斧。 没错,是飞身,此刻纵马向前已然来不及,便立刻飞身腾空再来一斧, 不过令樊哙惊讶的是由于刚那招三生斧居然耗去太多力量。 故而腾身之后樊哙发觉无后力到达预定地点,更无法给戚鳃补上那完美一斧。 临机决断,樊哙果断改变策略, 而是直接和戚鳃相撞而去,即便不能彻底击败对方,那便一同落地为好。 两人交战的规则是马战谁先落地谁输, 毕竟在战场上一旦落马几乎等于战死沙场,很难翻盘。 戚鳃本想他跃起之后不回马上, 而是直接袭向樊哙,寻思只要将他打中便必定落马,如此他便不算输。 令戚鳃感到惊讶的是樊哙居然能刹那间觉察到他的意图, 内心暗惊之余便是赞叹。实则樊哙误打误撞而已。 当啷!当啷! 砰! 兵器掉落,与此同时两人摔在地上,尘土飞扬,竟然是抱在一起。 两人一个骨碌后爬起来欲再战,刘季宣布决斗时间到。 戚鳃静静看着樊哙,最后一躬身,“戚某已输。” 戚鳃居然认输让刘季感到惊疑,王陵更是微微一愣,“未分胜负,何出此言?” 戚鳃爽朗一笑,“樊壮士刚才扑过来时主动将战斧偏向一侧,趁势扔掉,亦打掉吾兵器。” 戚鳃的双棒细看才会发现其实两个短棒是连在一起的,当两棒合在一起时宛如一体,当真是制作精巧。 “若是在战场,吾命已休。” 戚鳃说的很诚恳,刘季默默看向樊哙。 樊哙见对方言辞诚恳倒有些不好意思,“戚将军,一条好汉,吾不忍伤害。” 不忍伤害兮,勇士悲悯。 各有壮志兮,心心相印。 身怀绝技兮,约共击秦。 刘季随口吟唱诗歌赞叹,以此抒发胸中之情。 戚鳃闻言,心中触动,又见刘季天生异相,隆准而龙颜,美须髯。 望之双眸令人震撼,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望而生畏。 戚鳃觉得刘季绝非池中物,绝非王陵所言卑微庸俗之人,更非胸无大志之人。从吟唱的诗歌当中戚鳃能觉察出刘季对他这位秦将的期盼,望归如河水入海。 从其音容举止中戚鳃竟然隐隐觉得此人乃自己可追随之人。 自陈胜振臂一呼后,天下云集响应,乱世出,在乱世中如何立足,不是扯旗单干揍暴秦,便是择明主以侍之。 坚守丹水据武关,戚鳃和不少诸侯之将打过交道,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要说为何不找个王依靠一下。 废话,这普天之下目前有哪个王能比秦大。 在秦这棵大树未倒之前,除非遇到明主,否则戚鳃自认不可轻举妄动,有些人物还不如自己。 王陵见气氛不太对,立刻走上前欲提醒戚鳃。 噗通…… 心跳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 王陵尚未开口,却听刘季道,“戚将军,可否赏光,到酒宴一叙。” 王陵急忙开口,“比试尚未结束……” “恭敬不如从命。” 戚鳃果断的应邀,从里面虽然决定追随刘季,但到底此人如何,又是如何待自己,他欲亲自考量。 刘季见王陵一脸的不情愿,心中暗道,“对不住,王兄,怠慢。” 刘季有急忙对王陵道,“王兄,烦请入酒宴,聆听教诲。” 王陵见戚鳃已经是一心归降的样子,完蛋,已经陷进去,王陵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莫名的怒火,甚至有些羞怒。 怒自己居然心中嫉妒,嫉妒自己好不容易招揽的将才转眼便心向刘季。 王陵不悦,确实不悦。 可腿长在人身上,不能将戚鳃栓在身上,亦拴不住。 王陵不甘心,还想再劝几句,故而答应刘季的邀请,要看刘季是如何将一秦将收服,“教诲不敢当,愚兄愿与贤弟叙叙旧。” 心里不服,嘴上却又不能失礼数。 酒宴上,樊哙和戚鳃倒是一种不打不相识的感觉,连砰四五爵。 刘季邀请二人入酒宴后,没有急着招降二人,看得出来既然同意赴宴便等同于心里已经认降。 固执之人,千金难买回心转意。 刘季明显可以感觉到王陵的冰冷之意,反倒是戚鳃几爵之后尽显沙场老将风采,对金戈铁马颇为或者钟爱。 刘季对樊哙、周勃道,“戚将军乃将门之家,定精通兵略,樊哙,周勃汝等多向戚将军讨教一二。” 话音未落,戚鳃心喜,正欲开口却听王陵道,“沛公帐下多壮士,并非识字,戚将军多讲些浅显之道。” 王陵不喜刘季之举,见刘季欲让麾下战将与之达成一片,王陵自认戚鳃不喜,毕竟俗语有言话不投机半句多,市井之徒如何与识文断字的将门之家说到一起。 可戚鳃却不这么想,他尤其对樊哙这种出身市井而自成一派的打法颇为敬佩,早有心向其讨教用兵之术。 思虑只之间正不知如何开口,刘季却能恰如其分的为其牵线搭桥。 戚鳃起初与刘季麾下这些市井之人有些格格不入,然美酒下肚后渐渐被这些虽出身市井却淳朴厚敏,出身卑微却聪慧异常的人给折服。 这些人虽不识字但却好学,虽相貌粗狂,对他却礼敬有加。 第四百六十五章 他哪里好 戚鳃被这些出身卑微却不卑不亢,互敬互爱的感情氛围所感染,在大帐之下没有贵贱尊卑之分,有的是兄弟情,如同走入一个温暖如春的茅舍之家。 尤其是刘季的平易近人,与帐下诸将的兄弟情义是他极少遇到的,这些他在与王陵结交后不曾有的。 与王陵帐下的诸将相处随礼遇有加,但总觉得隔着一层膜,王陵更是对他多尊敬,少兄弟。 戚鳃向刘季微微一躬身,“多谢沛公。” 戚鳃便开始与樊哙、周勃、灌婴、夏侯婴、陈贺、孔聚、靳歙等出身卑微之人畅聊。 酒至半酣,戚鳃便已收获不少,更加确定他欲投入刘季麾下的决心。 王陵见戚鳃渐有酒醉之样,恐饮酒误事,因为他一直觉得酒应少饮,饮多误事,在酒的醺醉下怕戚鳃无法坚持立场,故而提醒道,“戚将军,将醉当归。” 戚鳃亦觉今日酒饮过多,在他处说是畅饮终究不及在自家军中畅快,亦欲离开。 王陵走至戚鳃身旁借搀扶之际,轻声道,“是否思虑清楚,勿被刘邦迷惑,不可轻易降之。” 戚鳃虽然嘴里吞吐酒气但没有一丝醉意,“王弟,愚兄窃以为刘邦实乃乱世英主,乃愚兄余生愿随之人……” 言未毕,王陵脸色铁青,但又不想让戚鳃看出这份心思,极力的克制,脸上变成忽青忽白,呼吸皆有些急促。 王陵劝道,“戚将军,勿冲动,刘邦固多大言,少成事,望戚兄多多思虑之。” 戚鳃摇摇头,“王弟何出此言,吾观沛公胸有大略,可成事。” 王陵心中不悦,轻声道,“望将军复虑之。” 戚鳃还要再言,只听卢绾开口道,“戚将军,吾家沛公有请。” 不知何时卢绾已经来到身边,邀请戚鳃,转身见不远处的刘季站在长案前静静等候着他。 一手拿着一爵,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戚鳃。 王陵看着刘季的微笑,不知为何心里不痛快,甚至有一点怨气,怎么看此笑容皆令人厌。 看着戚鳃远去的背影,王陵神情比较复杂,不知道是否该追上去,还是原地等待。 追上去,刘季并没有邀请他,若主动凑过去,没面子,自认非其性格,不追上去恐怕戚鳃将离他越来越远。 王陵清楚的记得其母便是这么一点点开始向着刘季,甚至有点宠溺,有时他觉得谁才是母之亲生。 当然这种想法仅仅存在脑海深处,骨子里,王陵自认是个孝子。 看着戚鳃和刘季说笑,王陵嘴唇轻启,“刘季,何优之有?此乃为何?” 刘季,他到底有什么好, 不服,为何见到刘季的人都会慢慢喜欢他。 仿佛醋坛子打碎一地一般,整个军帐内仿佛能嗅到那一股酸味。 忽然之间一抬头,就是正在思虑间的一抬头,他看到戚鳃正在向刘季微微一躬身,不知戚鳃说了什么,更不知刘季说了些何话。 接下来便看到戚鳃那一脸的笑意,那是爽快的笑意,是他和戚鳃相处以来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似乎是真诚的笑…… 刘季亦是满面笑容,那笑容如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戚将军屈尊为郎,可否?” 郎是战国始置的吏名,乃侍从小吏,为侍郎、中郎、郎中等的通称。 其职责原来为护卫陪从,能随时建议,兼备顾问差遣等,相当于现在的秘书长兼警卫员。 此等小吏职位虽小,比不上将军之职,可他却是王侯等重量级颇为信任的人,想想看,能随时陪伴左右的皆是什么人,乃樊哙、卢绾之辈,乃张良、萧何之辈。 不是有大才之人便是亲近之人。 戚鳃非常清楚此职位的重要性,可是相伴武安侯左右之职,甚至自己的建议随时可以影响大局,左右人生死之职,此乃即将重用之兆。 在秦廷摸爬滚打多年的他非常清楚上层的用人原则,用人为亲是难逃的,不是有句话言举贤不避亲,而且此亲不一定是亲人,必定是亲近之人。 戚鳃欣然接受,“谢沛公赏识,戚鳃愿随入关……” “刘弟,戚兄乃将门之家,一代战将,岂能一小吏委任,”未等戚鳃言毕,王陵则抢先为戚鳃抱不平。 责备,责备的眼神从王陵眼中射出,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刘季看的不好意思,让刘季知难而退。 失望,让王陵失望,他没有看到刘季有愧疚或者羞色。 刘季道,“此郎非彼郎,不久皆乃吾刘邦独当一面之虎将。” 闻言,王陵面有尴尬之色,不曾想刘季麾下军官体系如此不同,如此倒显得自己偏执,显得他王陵在计较。 虽有尬色,但王陵反应极快,“如此稀奇的军功体系,唯有刘弟耳。” 言毕,微微一笑,以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转瞬即逝的尴尬还是被刘季捕捉到,便立刻与其相视而笑,立刻道,“王兄惜才之心,邦敬之,兄长教诲,邦铭记于心,来,饮酒。” 话音刚落,立刻有菡儿引左右斟酒。 在觥筹交错之中,在王陵哭笑不得的尴笑中,酒宴走到结束。 醉眼朦胧之中,戚鳃为表对刘季的忠心,坚决要求刘季下榻丹水城,辞住将军府。 刘季盛情难却欲答应戚鳃,卢绾、樊哙则提醒刘季勿去,宁可居军中,至少安全。 二人给的理由是初得戚鳃,不知心腹,不可冒险,但刘季却不这么认为。 王陵,刘季很了解,他更加相信王陵的眼光,既然王陵如此看中此人,绝非狡诈奸邪之徒,刘季亦相信自己的眼光。 刘季最后征求张良的意见,张良则道,“若有樊哙、奚涓、靳强、夏侯婴相伴,无忧。” 张良之言可谓给刘季一个定心丸,最后在戚鳃的带领下,刘季引卢绾、樊哙、奚涓、靳强、夏侯婴、周緤六人纵马向丹水城而去。 丹水堡垒依丹水而建,是个山清水秀之地,丹水湍急,青山层峦叠嶂。 在山水之间有一座城垒,当真像是夹在善水之间的顽石。 一支人马在夹道上奔驰,穿过一片林间小道后,奔向这座城,其后扬起一路烟尘。 城上的秦军见戚鳃纵马而回,欲开城门,命令尚未传达,城门便隆隆而开,一辆车驾从城中驶出。 第四百六十六章 胆真够大 这辆车马本不会引起注意,城门中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再正常不过。 可今日的车辆偏就不同,偏在那一念之间产生变化,甚至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车马的行驶速度不快,在行驶到刘季之旁时坐在车内的女子掀起车笭,或许女子只是想在看最后一眼这座城池。 恰在此事刘季纵马从此过,亦是轻描淡写的随意一瞥,便看到车内的女子。 便是这一瞥,刘季终生难忘,除却在沛令酒宴上得美丽的吕雉外,此乃最令他心跳加速的一瞥。 刘季并不认识此女,但刘季知晓此女很美,尤其是那一双能说话的眼睛。 女人无意的一掀车笭,刘季的随意一瞥,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刘季便有深刻印象。 如果不是刘季此时急于进城,他真的想派人跟踪一下那辆马车,看看是哪家姑娘。 进得丹水城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绚丽多彩的晚霞在天边做着最后的告别。 入得三进小院的正房内,刘季没有下榻,这次亦未带菡儿等侍女,而是直接去看这里所有的城防布局沙盘。 站在沙盘之前,刘季才彻底认清欲破入武关,丹水必先拿下的决定,即便绕行亦有夹击的危险。 事实上亦不允许刘季立刻下榻便有两波快马再次驶入城内。 第二波十数匹战马入得城后直接奔向刘季所在之处,守卫看到来人后颇为惊讶,因为此次来的竟是张良、靳歙、傅宽等人。 在张良等人尚未入正屋前,便听到里面的交流声,有些急切。 “子房果然料事如神,得丹水后仅为入关首步。” “吾看析、郦、胡阳三县欠打,其不知宛城已下乎?” “打,必须狠狠打!” “若打必延迟入关之时,不打如芒在背,着实令人恼火。” 在议论纷纷之中,张良等人靠近门廷,早有守卫道,“先生无需报号,可直入。” 几人鱼贯而入,刘季看到张良后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去,“如子房所言,果有他县敢妄动。” 张良一身青衣,衣带飘飘,如水般宁静。 张良开口道,“此三县调动兵马皆在等待时机,宛城在沛公尚未攻武关前,其不敢妄动。” 张良之言,刘季一听便明白,敢情这是要等到刘季在武关焦灼之时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宛城,摆平南阳,再疾行从背后突袭刘季。 当真是如芒在背。 此三县的小心思,刘季在心中已经琢磨许久,此三县名为复定南阳进而破贼,实则欲趁天下大乱之际虎踞南阳。 刘季道,“子房,如何破之?” 张良略微沉思,“速定南阳,送使入关,兵行迟缓,攻心先行。” 在他人还听得云里雾里时,刘季已闻言拍手称快,“妙哉。” 有时张良常有错觉,刘季是否真的能如此之快领悟,或是刘季为当好他的听者而故意为之。 毕竟太公兵法玄奥难懂,即便他张良尽力白话,然许多将门之家尚难懂,刘季究竟如何懂的,甚至觉得太公兵法早已印在刘季脑海里,只是偶尔忘记又他张良提醒并解读一下而已。 张良以太公兵法里的心字诀与化字诀相融合而得出十六字言。 同样的是上善伐谋,攻心为上。 心字诀内涵藏上善伐谋,次善伐交,下善伐城的孙子兵法之谋攻篇要髓。 兵行迟缓,攻心先行,这八个字刘季非常喜欢。 急,刘季非常的急,急着入关, 可兵行迟缓,无可奈何之事。 攻心先行暗合刘季之意,只要能迅速定南阳便可威逼关中,只需击垮关卡要塞的守将之心即可,甚至若能引起咸阳中的风云那便更好。 刘季心悦道,“如何速定南阳,子房知吾心意,甚慰。” 张良默默转向南方,那双眸如清泉的眼睛仿佛欲透穿一切阻隔, 看向淮汉以南诸郡,“臣闻番君欲北上,响应赵地诸侯,沛公可亲引兵南下攻胡阳,吕将军北攻析、郦二县。” 张良的建议,刘季没有再做思考,立刻采纳,“然也。” 七月的夜不再那么漫长,夏日欲早早的爬上山头,趁月妹尚未下山,欲与其碰个面,道道悄悄话。 鸡尚未鸣,丹水城外的楚军便暗流浮动,昨夜在城内的对话与决策不胫而走,已经悄然在城外引起轩然大波。 不止如此,就连城内守军亦开始波动起来。 丹水城内的守军本是秦军,此刻却匆匆忙忙,更有秦士登上城头,一股紧张的气息在弥漫。 紧张的气息首先被刘季感觉到,“叛变?绝无可能?” 卢绾一脸的焦急,“吾亲眼所见,今晨卢绾欲至城门前那家酒肆为刘兄讨一卮酒,见城头上秦卒晃动,竟然纷纷登城。” 卢绾乃刘季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自然信任,闻其言有些紧张起来。 “无需紧张,此乃戚鳃亲自命人更换旗帜,并精选锐士欲随沛公攻胡阳。” 说话的人却不是戚鳃,而是张良,他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刘季走来,“戚鳃尚未来得及向刘季回报,在下达命令整顿军队后便立刻赶来,因不能直达沛公,特向吾回报,良即刻赶来。” 刘季笑道,“卢绾,戚鳃此为当奖赏,若事事等吾下达命令,岂不贻误战机。” 卢绾依旧有些不解,“沛公已任戚鳃为郎,已非秦将,依旧可节制秦军此举太过危险,沛公,城中之警卫当交予樊哙、奚涓、周緤等人。” 见卢绾一脸替自己着急的模样,刘季笑道,“此权,吾所授,麾下秦兵仍有戚鳃所控。” 话音落地,卢绾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亦太胆大些,虽说有六人相伴,但数十骑终究显得形单影只,戚鳃虽降然是否可为心腹,未可知。 卢绾坚持自己的意见,“刘兄,沛公,下次万不可如此,弟此刻细想,依旧冷汗直冒。” 刘季一笑,拍拍卢绾的肩膀,“绾弟,放心,吾有分寸,时日不早,快至廷上议事。” 说是廷上议事,实则乃戚鳃为秦将所住的小院。 一轮红日爬上树梢,清凉之气渐消,各自早早洗漱,等待接下来的紧要军议。 王陵自然亦早早洗漱完毕,入院环视一周,眼神中有些失落。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个父亲 期待的身影没有出现,王陵今晨在红日尚未爬上树梢时便已在院内,不止环视一次。 忽然,王陵见到戚鳃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脸上喜色被犹豫不决替代,最终依旧迈步坚定的步伐。 王陵道,“戚兄,早。” 戚鳃虽洗漱完毕,但两眼中仍有一丝困意,忽然发觉院内已有一人,着实一惊,待定神一看,竟乃王陵。 昨夜,戚鳃已略知王陵不喜刘季,既不喜为何又急着参加刘季支持的军机要事,实在不合常理。 戚鳃想不明白,便不再想,“吾与王弟比,迟矣。” 王陵却道,“如此天色为何不见令嫒问安?” 话音未落,戚鳃恍然大悟,但又恍然糊涂。 大悟,是觉得原来王陵早起并非刘季军机要事故,而引小女,莫非王陵看上小女。 可转念一想似有不妥,不过偶有一见而已,似王陵这种出身豪族之人,所见之女恐多如牛毛,多少绝色佳丽投怀送抱,怎么可能见一面便看上小女。 戚鳃对此有些糊涂,甚至感到是自己多想,如果他们联姻那会是什么结果。 忽然有重击一般,莫非王陵还是要和刘季对着干,明明已降,如此做有甚好处。 戚鳃看得出王陵和刘季的关系很特殊,虽是兄弟相称,但总感觉二人怪怪的,隔着一层看似透明却很坚韧的薄膜。 令人思虑不清,戚鳃便不再想,毕竟他现在已是刘季麾下的一名‘郎’吏,虽为小吏却是欲重用必先亲之的举动。 戚鳃开口道,“小女昨日已送出城,会定陶安居。” “昨日,那辆马车?” 王林这句话几乎是无缝衔接,刹那反应,令戚鳃有些震惊。 戚鳃自然知晓昨日出城之时的那辆普通马车,那便是他提前安排送女儿回定陶。 对王陵之言,戚鳃并非全盘否定,王陵对刘季的评价中有一句是相信,那就是刘季好美色。 废话,谁不爱美女, 他戚鳃尤其见到窈窕女子亦不愿移步,人之常情。 戚鳃怕其女被刘季看到后,产生复杂的关系变化,刘季此人他断定将来必成大事,就凭其麾下那些人,戚鳃断定刘季必能称王。 一旦称王,日后王宫内必然是另一场腥风血雨,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亦卷入其中,甚为秦廷一员地方大将的他太了解宫廷的残酷,故而戚鳃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过一生。 那么那辆马车便是戚鳃提前竟女儿送出宫,事实上刘季途中和那女子一瞥当真是一生难忘。 王陵发觉自己的举止反应太过唐突,便道,“王弟唐突,戚兄莫怪,兵荒马乱,王弟替戚鳃捏把汗,为何不遣兵护送。” 戚鳃立刻觉察出王陵对其女的关心,只是分不清是真的关心还是另有目的,便笑道,“派兵护送岂不告知贼匪此女金贵,定有财物。” 王陵一向聪明,此刻却忽觉变得蠢笨,对自己有些吃惊,“戚兄所言甚是,王弟疏忽。” 说话间便见刘季一行人鱼贯而入,方才结束聊天。 红日渐渐离开树梢,升空入云,院内的人逐渐多起来,其中便有一人纵马引数十骑疾速赶来。 此人面如冠玉,英姿飒爽却狼背豹腰,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此刻他顶盔贯甲,肩披红色长袍,向院内走来,不是吕泽还能是何人。 吕泽,二队大将,乃刘季军团内的二把手,此刻亦急匆匆从军中赶来。 堂内已战满人,刘季见吕泽前来,立刻迎上去。 戚鳃未曾见过吕泽,此刻却听刘季道,“吕兄亲自前来,邦弟甚慰。” 一句吕兄让戚鳃更加迷惑,一个真敢叫出口,一个真敢答应,这刷新戚鳃的世界观。 感觉不是世界太疯狂,就是刘季太乖张,着实厉害,居然能对比自己小很多的人喊兄长,而且对方亦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戚鳃看得出吕泽言谈举止之中透着豪族之气,定是一位豪族之人,骨子里当有一股傲气,竟然能让刘季收拾的服服帖帖。 在戚鳃眼里,那吕泽虽然自认刘季兄长,但对刘季礼敬有加,甚至有一丝丝畏惧在里。 吕泽实则对刘季并无畏惧,而是有一丝丝愧对,或者说不知如何面对才好,那便是对雍齿这件事的处理上。 这个时候戚鳃悄悄去看王陵,却发现王陵都此事的神情却很平常,他猜测或许吕泽的感受和王陵差不多。 此事却见王陵向戚鳃走来,轻启嘴唇,“可否看到,那肩披红色长袍者乃刘邦妻兄,此人乃豪族出身……” 王陵本欲介绍吕泽的出身,进而引出军中诸多出身高贵者不愿与屠狗贩缯者为伍皆与吕泽交好,意思是如果戚鳃不愿与粗胚在一起,可投身吕泽。 可戚鳃却道,“难怪……” 王陵略感诧异,“有何难怪?” 戚鳃摇头,“无甚。” 王陵没有觉察出戚鳃的话头,接着道,“吕泽出身较刘邦要好些,为人言谈举止皆比刘邦顺眼,戚兄可与之多多交好。” 戚鳃有些不太明白,“吕将军不归沛公乎?” 王陵见戚鳃不知其中玄妙,便耐心道,“虽为沛公节制,然各自有军功制,体系不同,名沛公别将,实则独立于外,诸将称之为二队,日后入关封王拜侯之时,其功或可封王。” 说到这里,王陵又压低声音,“今后诸王共分天下,吕泽之处不可限量。” 经过王陵的介绍,戚鳃更加注意到吕泽,王陵欲再言语只听刘季开口道,“诸君皆到,当速议,如何速定南阳,兵指武关,诸君直言无妨。” 话音落地,诸军吏欲各自畅所欲言,但刘季很快将张良的要义简化后巧妙的变成自己之言。 刘季清楚张良此刻并无奇攻,诸将看在他刘季面子上不会说三道四,然心里如何思虑却不好推测,尤其面对吕泽,面对吕泽麾下这些猛将,刘季只好将张良妙计化作他的威言。 吕泽麾下的曹无伤、丁复、陈豨等渐渐听出话音,名为商议实则已有定论。尤其是曹无伤更小声嘟囔,“不过走个过场,何不直言。” 曹无伤很不喜刘季这种做法,并悄悄跟陈豨言,“多此一举。” 第四百六十八章 是敌是友 陈豨则不这么认为,他较为佩服刘季的做法,吕泽虽为刘季妻兄然终究是刘季之别将。 刘季完全可以飞马传令,或者一支令简即可调动吕泽去攻城略地,却仍如此与之商议,这种做法相当高明。 有时军令很简单不过几个字,然自己的想法欲灌输给他人相当困难,思想若不能高度一统,再妙的战计亦会大大折扣。 在陈豨看来,刘季不是走过场而是要将他的想法慢慢渗透到诸将脑海里,让他们潜移默化的接受,甚至让他们认为乃自己想法,执行起来力度会大大提高。 一个好的计策若没有完美的默契配合便是空谈,甚至还不如一把刀,还能杀一个敌人,有时好计被执行者耽误最后不仅害死成千上万的同伴,还将此计搞的遗臭万年。 战场上计策无对错,无好坏,只有使用者不同,使用时间不同而已,胜负不过一念之间。 两个高手在战场过招,一步错,步步迟,败而理所应当。 陈豨则道,“沛公此举,意义非凡,此乃落实其计,战前动员,甚至奖罚皆有言在先。” 曹无伤依旧小声嘟囔,“二队将之言皆在其所指范围,议论计策不知为何变成如何降析、郦二县?” 二人仍欲再言,丁复等将却已与吕泽达成一致,此刻投来询问目光,曹无伤的小声嘟囔才至此为止。 兵事议在愉快而想法几乎一统下结束。 吕泽早已命四大战将回军准备拔营,堂内所剩寥寥数人,吕泽已看出刘季的担忧,却未能猜透其心思,故而拉着刘季至密室内。 密室,常出秘密之处, 此刻却成揭开心中谜团之地。 吕泽私下与刘季悄悄言,“吾与刘弟不仅乃连襟之亲,其谋略通,不必如此繁琐,泽可驯服诸多桀骜不驯之将,使其言行与令一致。 有令命一快马传至帐前即可,与泽如此反复商榷,恐会贻误战机。” 刘季笑道,“因吾与吕兄共有一父,打虎亲兄弟,自当好好商议,心中无疑,才能所向无敌。 此乃入关大略,自当多议,如何拔城略地之战术可自行便宜。” 此次二人的私议随着日落西山让室外之人急的团团转,立等二人出屋的人面有焦急之色。 蛊逢的目光亦有柔和变得锐利,甚至欲透木门而入。 奚涓、周緤二人则一人盯木门,一人盯蛊逢,虽同为武安侯旗帜之下,却自有分别,怪哉。 随着刘季麾下士兵越来越多,各将帐下亦生出分别,就如同周勃和曹参两人帐下聚集之人渐有不同。 这点让刘季敏锐的觉察到,人的特质不同在无形中吸引之人亦不同,在兵力寡弱之时不见分别,此刻已有不同。 兵力渐渐靠近三万,刘季立刻改变策略,多与将沟通,总之多在酒中聊,计从聊中出,情从聊中生……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内推开,刘季和吕泽二人勾肩搭背而出,显得极为亲密,仿佛回到沛县时,仿佛回到亭长时代。 蛊逢的目光再次柔和,奚涓、周緤心中顿时一松。 随着吕泽和刘季的话别,楚军开始拔营,人马开始分离,一支向北,一支向南。 单表向南的这一支。在刘季的带领下慢慢向胡阳进发,曹参、周勃二大主将各引二千五人抄小路快速向胡阳城逼近。 此举欲看是否有机可乘,等到两支军秘密潜行时发现异常。 竟没有探查到任何敌情,静悄悄的,没有秦军的斥候,城外没有设防,等到继续推进,曹参、周勃终于看到屯兵迹象。 可却是残破一片,营寨被焚,地上到处躺着已经失去生命的人,有秦军,有… 此种服饰… 曹参与周勃还是第一次看到,既不是齐楚亦非赵魏,更非韩、燕,两人疑惑,“何军破秦?” 立刻飞马传予引军在后的刘季。 刘季便与张良、萧何、刘交商议,四人纵马并行,刘季的第一反应是莫非番君之军已至。 跟在四人后面的是卢绾、樊哙、灌婴,卢绾和樊哙素知刘季心思,便建议立刻疾行,若让番君占领终究不利。 张良则道,“天下义军在秦未灭时皆为盟友,番君之军可助沛公。” 刘季道,“若其有意入关,奈何?” 张良则道,“据臣推测番君无意西入咸阳,乃应其女婿黥布北上欲响应项羽也。” 刘季恍然大悟,原来番君和项羽之间有这层关系,“子房言之有理,加速前进,与番君之军共破胡阳。” 宛城东西南北皆有兵马,共同护卫宛城,护卫南阳守,随着刘季将其逐渐瓦解,东西已经荡平,如今南阳守已降,按照道理皆会闻风而降才是。 可情况不同的是南北城池却没有投降,居然调集兵马准备攻打宛城。 已经被抽走兵马的宛城已是一座空城,自然无法坚守,得知之前受自己节制的胡阳、郦、析等县欲发兵攻打自己时,南阳守着实恼火。 南阳守窝火的是在被围困时他们袖手旁观,如今却要来攻,明显是要鸠占鹊果,早有预谋,或许他们早盼着自己战死。 南阳阳齮立刻快马向刘季求助。 南阳守在城内揣揣不安的等待,没有等到刘季援军向宛城进发,却第一时间有快马飞入宛城,言胡阳遭遇攻击,宛城之南威胁暂除。 当时的南阳守颇为震惊,他的快马才飞出城池不过一日,胡阳就遭到攻击,心中正在佩服刘季围魏救赵,却闻攻击者非楚军。 胡阳城本是南阳南部的一座小城,但它的地位却因为这里的驻军而显得与众不同。南部其他城池无法望其项背。 车马往来如梭,店铺林立,繁花似锦,即便是城外亦是三三两两的酒肆迎风矗立。 此刻的胡阳城却是一片萧条,不见往来军马,不见莺歌燕舞,空旷的草地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兵马占据,小商小贩根本不敢靠近。 胡阳城下一片狼藉,在烈日的烘烤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空中盘旋着几只乌鸦,呱呱直叫。 箭楼上站着两人,两人的模样大相径庭,一个白胖干净,一个满身血污,一个白皙光滑,一个黑瘦精炼。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刘季准则 白胖干净的是胡阳令,这位顶盔贯甲满身血污的自然是胡阳守将。 胡阳有些厌恶的离守将远一些,“再坚持十日,十日后郦、析二县兵马便能赶到。” 胡阳守将摇摇头,这让胡阳令的厌恶之情又增加几分,“尚能坚守几日?” 胡阳守将没有言语,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开口,胡阳令转身看向另一人,乃胡阳狱掾,“尚能坚守几日?” 这位狱掾一向听从他胡阳令,为其抓捕不少“不听话”的犯人而且武艺高超,此次守城之战,胡阳令认为他功不可没。 胡阳狱掾脸色惨白,与身上的血渍形成鲜明对比,他摇摇头,“最多五日。” “五日?” 胡阳令怒目而视,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游走,恨不能将二人生吞活剥。 忽然守将眼神中尽显恐惧之色,仿佛看到什么可怕之物。 那眼神中的恐惧之色令其脸色如同死灰,“恐五日亦难坚守。” 啪! “闭上汝之臭嘴!” 胡阳令很愤怒的扇其耳光,“晦气!” 胡阳令还欲教训几句却发现其竟僵持在原地,没有辩驳,甚至没有生机,这不太像其风格,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在望着下方。 顺着其目光看去却惊出一身汗,胡阳令感觉身发热,不知何时城外又有兵马前来,观其数量竟有四五千之多。 适才还指挥守将再坚守十日的胡阳令立刻瘫坐一堆。 胡阳狱掾立刻上前扶起胡阳令,“勿怕,吾视城下毛贼如土狗瓦鸡耳。只需五千精兵,吾出城退贼。” 胡阳狱掾之言让胡阳令脸色缓和,他立刻许之于兵马,并承诺退敌之后赐百金,并记功上表。 城外围拢过来的四五千兵马自然是曹参和周勃二人引兵率先到达。 曹参和周勃勒马于高岗展望,远远的可见战鼓旁有一梅字将旗迎风招展,咕咕作响。 忽然战鼓雷鸣,城门大开一秦将飞出和那梅将军大战在一起。 若是细看可见此将身形瘦小却如劲草,双眸如寒雪之碧潭,观之有股冰冷而又深不可测,手持一杆长枪。 枪法灵动,仅仅三个回合,便一枪将那胡阳狱掾刺于马下,秦兵大惊,此梅将军趁机引兵掩杀,秦兵大败逃进城内。 等到秦兵逃回城内便坚守再亦不出,任由这位梅将军大骂,秦兵就是龟缩不出。 便是这一场短暂的攻伐时间,刘季已经引兵后至,周勃将这里的战况尚未汇报完毕帐外便有快马飞报。 这快报不是斥候而是使者,番君别将梅鋗的使者。 刘季微笑着对张良道,“果如子房所言,来使好快。” 梅鋗在攻城焦灼之时忽闻有兵至,初闻大喜,稍后寻思便觉察出异样,按照时日推算此刻番君应该不会抵达南阳。 等到定眼一看方知乃楚军,对于楚军梅鋗生出一丝的亲切感,皆因番君女婿在楚军做大将军,但他知晓此路楚军定为刘季西征之军。 目前两军的最高统帅心有灵犀的欲见一面,梅鋗欲借助刘季之军打通北上之路,刘季心思自然是借助梅平定南阳。 总之二人暂时目标一致,平定南阳。 本来已经吓的双腿发软的胡阳令与守将此刻见到刘季引兵马而来,彻底不敢出城。那么刘季与梅的会面之地便被安排在一片树荫之下。 燥热随着七月加深越来越闹心,当知了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急于北上的人烦躁,让急于平定南阳的人烦躁,更让被困的秦兵烦躁。 残阳夕照,刘季引张良、萧何、樊哙、奚涓、卢绾、夏侯婴等诸军吏赴会,梅亦带着诸战将,两队在树荫之下升起一篝火,开始一次颇有意义的会谈。 刘季开门见山,“梅将军下胡阳,欲定南阳入关,邦可同行乎?” 刘季最不喜眼前之人亦有入关之意,按照张良所言梅受命番君北上入南阳乃为番君入赵地铺路。 可世事难料,其别将若如陈胜之部将般各自入相称王,亦非不可能,岂能不防。 “鋗无意西征。” 梅鋗说的很淡然,却让刘季内心如释重负,少一劲敌,眉上那一缕不易觉察的忧色消失。 有同定南阳之需,无西入咸阳之争,刘季能不高兴,此种之事自然值得刘季庆祝。故而在两人开始聊开之后,刘季早已命人将美酒送上。 刘季脸上转瞬浮现一缕疑惑之色,“梅将军攻胡阳,不为西入咸阳?邦不解。” 言毕,刘季那一抹疑惑之色还夹杂一些可惜的神色,似乎对不能与梅将军同行感到可惜。 刘季非常清楚自己的特长,他武不能三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文不能决胜千里,靠的便是这张可以变换的神情,还有那颗自认聪慧的脑袋。 此刻的刘季需要非常深入和准确的了解梅鋗,那么靠的便是灵活的思维和这张充满情绪的脸。 对于刘季而言,已深刻体会到在乱世生存,不会一点情绪管理和识人的本领是无法生存的。 梅鋗亦算是沙场老将,阅人无数,此刻亦被刘季的言谈举止给震住,在他看来刘季谦卑而且极能招揽人才。从他的麾下之人便已看出,此人不可小觑,这是梅鋗最直接的感触。 梅鋗道,“鋗有幸受番君之委托,入南阳只为通北上入赵之路。” 刘季闻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邦愿助将军扫除南阳障碍,通北上之路。” 梅鋗见刘季说的言辞诚恳,不像是做作,不像是虚诈,如果是其他诸侯之将他或许仍会持怀疑态度,但楚军他有着莫名的信任感。 梅鋗道,“有沛公相助,鋗相信番君与女婿相见之日可大大缩短,鋗在此替番君谢过。” 刘季笑道,“何须致谢,同为击秦盟友,本当互助,素闻番君有贤明,在番地广使仁政,颇受民之爱戴,如此有德才之人,邦能与之相交,平生甚慰……” 此言话音落地,闻者各有其绪,梅鋗则眉开眼笑,心如灌蜜,刘季夸番君如同夸他。 番君吴芮和梅鋗的关系如同兄弟。 刘季亦是在赌,赌梅鋗对吴芮的感情,嘴出此言,眼睛却盯着梅鋗的情绪变化,观其细微的变化他推测其对吴芮的情感。 第四百七十章 一场大雨 梅鋗对吴芮既有兄弟之情又有提携之恩,那种双眉舒展的情绪变化,不只是眉开眼笑,还有眉开心舒,心里开始打开,渐渐对刘季信任的表现。 此言还对另一个人带来极大的震撼,此人便是张良。 番君吴芮的诸多相关信息皆是张良搜集而来,虽然未见其人,但其事迹早已在番地区乃至百越传开。 此人可谓文武双全,武能平定番地区,文能治民,发展经济。若能纳其为盟友,对刘季百益而无害,故而张良将其讯息告知刘季后主张其对吴芮实行拉拢的态度。 即便此刻张良还未曾见过吴芮,但张良已经替刘季将手伸向遥远的南方。 令张良感到惊喜的是刘季对此讯息的运用竟是如此炉火纯青,暗暗赞叹如此自己是梅鋗亦能被其融化。 张良看着刘季还在滔滔不绝的与梅鋗话聊,由原来的陌生渐渐举爵痛饮,宛如多年未见的好友。 当真不只是自来熟。 如此快速和素未蒙面之人达成一片,令他人信服,与刘季相比,张良自叹不如。 武安侯终究不是人人能做,沛公亦不是人人敢当,当初萧何、曹参皆推举刘季做而非自己做,刘季绝非是运气。 “愿为武安侯先锋,共破胡阳,剑指郦、析二县,扫除北上障碍。” 梅说的慷慨激昂,将张良的思绪拉回。 篝火跳动,野味飘香,美酒醉人,酒至半酣,梅鋗激昂道,“胡阳城已为强弩之末,不如一鼓作气,拔城之后在城内安歇。” 刘季道,“善!” 转身对卢绾道,“传吾令,命曹参、周勃全力配合梅将军攻城。” 卢绾一脸喜色,“诺!” 卢绾看刘季的眼神中尽是敬佩,几口酒,几口肉便获得一个强大同盟,甚至还愿意为先锋。 虽然梅鋗携带番君任务,攻略南阳扫除障碍乃理所应当,但能为己所用,借力打力,着实卢绾着迷的不行。 梅鋗感觉得到刘季的帮助,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感激之意,甚至鼻子有些发酸。 刘季有怀王之约,急着入关人之常情,此刻滞留南阳协助他梅鋗通南阳之路,颇为感动。 这份感动源自戚鳃的请战,请求在大军皆远离丹水之际,他可秘密引兵至丹水,突袭武关,此事被刘季拒绝,表示要帮助梅鋗定南阳,再言攻武关。 这下梅鋗感动不已。 梅鋗道,“沛公助吾梅鋗,恐延缓入关之时,吾不知……” 刘季却道,“梅将军此言差矣,入关何时不可入?盟友互助之情方能行天下。” 话音未落,说的梅鋗有些激动,“沛公所言甚善,吾思虑谬矣,惭愧,惭愧。” 刘季的真挚情感让张良有点恍惚,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刘季急于入关,此刻又定好策略,张良感觉自己亦会被感动。 刘季又亲自斟满酒预祝梅鋗破城。 月色朦胧,但胡阳城内外却并不朦胧,因为已经被燃烧的火把和城上的风灯所照亮。 密密麻麻的火把照亮胡阳城的天空,亦照亮胡阳令那惊恐的神情。 “怎会有楚军?” “末将不知。” “不知,不知…” 胡阳令气的直转圈,想打人,但脸色越来越白。 胡阳狱掾被杀后,守将成为胡阳令唯一的依靠。 “能否守住?” 胡阳守将反问道,“胡阳之军与宛城之军相比如何?” 胡阳令摇头,“自然天差地别。” 胡阳守将继续道,“胡阳战将与南阳守相比如何?” 胡阳令的脸色由苍白变成死灰色,“南阳守兵精将勇,无法同日而语。” 守将眼神中的恐惧渐渐消失,变成一种平静,“南阳守尚且投降于楚,吾等坚守毫无意义,恐只有一死。” 提到死字,胡阳令浑身一颤,脑海里瞬间浮现诸多美丽的面孔,妖娆的身姿,那是他的诸多姬妾,竟然在脑海里渐渐离他而去。 这是胡阳令绝不能接受的,此刻的他能出现在箭楼上便是极大的折磨,他一盏茶的时间亦不愿离开美妾。 四周跳动的火光让胡阳令已经无法呼吸,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火光,将胡阳城映照的一片通红。 城下曹参、周勃、梅鋗三人引兵将胡阳城围的水泄不通,梅绢正要下达攻城命令时,城门忽然打开。 胡阳颤颤巍巍的走出城门,举着白旗,见到三位战将哭着忏悔。 刘季和梅鋗坦然接受胡阳城的投降,只是接受投降的那一刻比较特殊。 夜色本朦胧,此刻却有乌云笼罩,豆大的雨点开始哪里啪啦的向下砸。 仿佛是天空中路过的仙女将白色的泪珠撒向大地。 夏日的雨来的既疾又暴躁,伴随着闪电给这场投降增添一份意外的礼物。 如此暴雨,胡阳令脸色难看,他心中默默想若是雨能来的早些,或许就不用投降,靠着这场雨阻挡千军万马。 这一场大雨来的巧,亦来的好,让燥热之气一扫而光,空中的燥气开始减少,空中的清凉逐渐增加。胡阳令想着此雨早些好,但转瞬却又在刘季与梅鋗下一步行动中彻底冰冻。 这场雨瞬间将一片狼藉的战场清洗一遍,刘季和梅鋗在前簇后拥中进胡阳城“避雨”,这是胡阳令用的词。 胡阳作为投降者欲凭借伺候好刘季来守住已有的好处,最不济亦能守住那几个美妾,当他从小道消息得知刘季喜欢美色,着实害怕,但又着实欣喜。 害怕自然是怕自己的美妾被刘季拐走,欣喜的是知道刘季的喜好,得知他的缺点便好行事。 胡阳令屁颠屁颠将两人安排好,途中他了解到二人当中当属刘季身份最为尊贵,不仅兵马众多,而且还是侯爵。 与之相比,梅鋗只能和其麾下的大将一个级别。 为此,胡阳令将目光锁定刘季,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青石街上,雨点狠狠的砸着大地。 哆嗦素索的小侍女们在风雨中努力的为胡阳令、胡阳守举着避雨具。 这避雨具乃胡阳令自己制作,像一个大大的荷叶。 “美人还有多少?” “还有五六个未出阁。” “全部调请出阁。” 胡阳守将震惊,“全部?” 胡阳令点头。 胡阳守将用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胡阳令,嘴角还有一丝怪的笑,“身子可…”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何曾言杀 胡阳令叹口气,打断其言,“送予武安侯…南阳守投降受封,吾等赏赐至今未提,需好生伺候。” 胡阳守将立刻明白,一种然大悟的感觉,“来将明白,末将安排。” 胡阳令与胡阳守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城内最为绝色之女,最为稀奇的珍宝,城里最好的庖厨等等全部搜集过来。 … … 宁静别致的小院,在风雨中变得焕然一新。 漆黑的夜里雨水冰凉,雨点打在身上令人忍不住打颤,哗哗的雨声下只有窗前那柔和的灯光给人一种温暖。 数十人肩披斗篷,身穿蓑衣斗笠缓缓向此小院行去,行至院门外,十几人停下,皆手持长矛。 穿过院门,来到院内,一阵淡淡的荷叶香传来,其中一人停下,此人隆准龙颜,美髯公,正是刘季。 刘季进入院内被一股荷叶清香吸引,环视雨夜中的小院,在正屋内的油脂灯照耀下可以朦胧的看出一个大概。 小小院内竟是亭台荷池,小乔流水,还有假山,刘季暗叹,“好会享受的胡阳令。” 略微停留后,刘季迈开脚步向正屋走去,迎面却吹来一阵香风,刘季一阵心旷神怡。 这种香风刘季很熟悉,那是女子的体香,还有沐浴之后的花香。 胡阳令当真是会安排,刘季忍不住向里走,近屋前又有几个人影立住不动。 进入屋内,刘季立刻精神许多,一眼便看到几个刚出浴的女子,其中有几个女子身子不停的在颤抖,不知是雨风吹的还是害怕。 刘季道,“抬起头。” 几个女子闻言抬头,发现女子脸上皆有泪痕,刘季震惊。 “为何哭泣?” 几个女子不停颤抖,不敢言。 刘季早已猜出他们到底怕什么,佯装怒道,“吾可不喜哑人” 言毕,刘季命一持刀甲士走进屋内,这几个女子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吓得花容失色。 其中一个侍女哭泣道,“主人……勿杀奴,奴尚有老母。” 刘季忽然笑道,“吾何曾言杀?” 刘季指着进屋甲士说道,“此乃侠士,专杀恶人。” 言至于此,刘季又走向她们,“既在此相见,今后愿随,便可跟着女吏菡儿,做楚军侍女,尽为楚侍女,吾自当为其做主。” 刘季看着几个女子道,“此壮士可为尔等伸冤。” 几名女子见刘季乃一位长者,麾下壮士又威猛无比,倒是有安全感。 其中一名胆大的侍女便将胡阳令挟持她们家人之事和盘托出。逼着她们去做一些灰色的事情,甚至是柔弱的杀人。 这些女子在胡阳令的眼中就是交易的工具,培养她们,训练她们,或杀人,或借助她们向上爬。 最令刘季瞠目结舌的是胡阳令有个嗜好,打骂不听令的侍女,凡是不听令者不是打就是骂,甚至杀,竟从这些女子身上找回男子自信。 或者在他人那里受到的委屈发泄她们身上。 刘季闻言后便欲命人将胡阳令换来,恰在此时有个小侍女之言彻底改变刘季的行为。 … 雨夜之中的亭台中有两个人影显得孤孤单单。 “县令大人,为何改变注意?” “如此安排居然仍未有赏赐之意,为何?” 胡阳守将不解,摇摇头。 胡阳令道,“尚不够忠诚。” “何以表现?” “唯有忍痛割爱,将吾之美妾献上。” “县令大人…此举…” “无需多言,办即可。” 胡阳只好点头,“诺。” … 风雨下的小巷内,胡阳令匆匆赶路,他很兴奋,兴奋自己的判断,兴奋自己的明智。 献出自己美妾之后,他立刻得到刘季的召见,胡阳令心里乐开花,似乎看到侯爵印绶在向他飞来。 胡阳令为自己的明智感到欢喜雀跃。 只是胡阳令走进小院内着实被吓傻,颤颤巍巍,雨水的冰凉简直可以直透其心扉。 在恐惧的眼神中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手持一把匕首在追赶刘季,那女人是个美妇此刻一脸的冷漠。 追至院中立刻被守护在院内的甲士活捉,胡阳令直接被吓的瘫坐一地,如噩梦一般。 “为何刺杀吾?” 刘季冷漠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杀意。 女人只顾笑,那笑声凄厉而癫狂。 此时的刘季看到院内的胡阳令,默默向其走来,胡阳令面如死灰甚至忘记辩驳。 刘季一脸淡定,丝毫没有经历刺杀而的惊恐模样,“此女乃胡阳令所献乎?” 胡阳令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急忙解释道,“吾不曾言杀。” 刘季挥挥手,示意院内甲士将胡阳令拖进屋内,进得坐北朝南的正屋后,刘季换上一身干衣服。 胡阳令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默默思虑着如何辩解。 “名为降,实则欲暗杀于吾,汝尚有何言于吾?” 刘季的语气很平,却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吻上其脖颈,令胡阳令后脑勺凉飕飕的。 胡阳令辩解道,“吾对武安侯敬仰已久,未敢有二心,故自献美妾服侍武安侯,刺杀之举定为贱妾自主所为,与卑吏无关。” 刘季露出笑容,看的胡阳令浑身发毛,接着他指着身边的几个侍女道,“诸侍女脸有泪痕如何解释?” 胡阳令见刘季忽然转移话题,以为刘季放过于他,立刻笑嘻嘻道,“不过几个贱奴而已,武安侯喜欢即可,贱奴哭哭滴滴不过思家耳。” 刘季的笑容忽然消失,忽然语气加重,呵斥道,“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悟!” 这话风的转变让胡阳令心中大惊,冷汗直流,“如于乡野间抓几只小羊,如今不过思家耳,武安侯乃金贵之人,此等少女皆吾圈养之物,早已脱泥去污,大可放心取之。” 刘季大怒,“如此欺民之酷吏,至今不曾悔悟,岂能宽恕,拖出去斩!” 胡阳令大惊,带有哭腔道,“卑吏无罪,卑吏对武安侯乃一片赤诚之心,岂可妄杀!” 听到如此之言,刘季心中大大不快,感觉杀的不够痛快,便在此事有甲士报曰:“院外有士子求见。” 刘季挥挥手,示意暂且不要行刑,压在雨中,“士子雨夜造访,必有奇计,快请。” 片刻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之人匆匆走入院内,瞥一眼胡阳令后便径直走近正屋拜见刘季。 第四百七十二章 睡不得呦 刘季示意其进屋言语,待其退去蓑衣和斗笠,只见其人身材修长却有较大的头颅以及较大的嘴巴。 进入屋内,此人再拜,“此拜谢武安侯再生之恩。” 刘季惊疑,“邦何曾有恩于先生?” 此人这才自吾介绍道,“在下魏人甯昌本为胡阳主吏掾,因不愿助胡阳令奴民敛财而遭其毒打,不得已潜藏,今逢武安侯得以重见天日,如同再生父母。” 此时的胡阳令看到甯昌,惊恐以为来索命,吓得再次瘫坐在地,任有雨水拍打,“甯昌何以仍在世乎?莫非汝乃……” 胡阳令实则在甯昌那一瞥中便发觉此人眼熟,但一直想不起为何人,此刻早惊讶的怀疑人生。 甯昌看向院外的胡阳令,“胡阳令怨恨武安侯不欲封赏于其,本密谋杀害武安侯,秘应郦、析二县,因其死士皆被神秘侠士除去,这才立刻改换策略,以色诱获利。” 听闻此言,刘季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走向胡阳令,如日月变换的双眸盯着胡阳令。 胡阳令见刘季如此眼神,一言不发,忽然恐惧从心生,知道有甯昌在恐怕还会有更加不堪的丑闻被揭露出来。 为此,胡阳令咬定必须求饶方能活命,“卑令知罪,武安侯饶命……” 胡阳令不停的求饶恕,刘季听得腻烦,眉头微皱,“汝尽言,有何理由恕汝之命。” “卑令被蛊惑而已,愿戴罪立功,吾熟知析、郦二县秘路,可行秘兵。” 胡阳令说出此言,非常自信凭借于此定能活命。 甯昌快速接话道,“武安侯,吾亦知迷路,更知防御缺陷。” 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看着甲士道,“既如此,送胡阳令去该去之地。” 胡阳令双眼睁的滚圆,正欲继续开口求饶,声音便彻底淹没在雨夜中,刀光一闪。 温热的液体四散飞溅,噗通一声,胡阳令倒地,这次倒地便再亦无法起来,眼睛中还留有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 片刻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胡阳令被拖出去,带着他的侯爵梦随着雨水的冲刷消散。 陡然出现的血腥味尚未来得及扩散,便被雨水冲的干干净净。 此时的雨珠小许多,但依旧顽强的喷撒着大地,令人像做坏事一般东躲西藏。 一个活人眨眼之间消失,刘季此刻如没事人似的,命侍女继续上茶水和瓜果,并请甯昌落座。 可甯昌却完全不同,他有些愣神,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如此场面,愣愣的说不出话,刘季连呼三声才反应过来。 饮几口茶,甯昌便欲将通往郦、析二县的秘经和防御缺陷详细讲于刘季,刘季却笑着挥挥手,“不急,明日再言,今日美美睡一觉。” 刘季想了想又命这里的侍女将茶水和瓜果去掉,“雨夜常伴凉风,凡身不喜此种不速之客,此乃泡制药酒不妨多饮几爵。” 甯昌自不敢与刘季饮酒,经不住嗜酒的刘季劝勉,甯昌忐忑的饮下几爵,便佯装不胜酒力,醉醺醺,刘季只好放走酒伴。 甯昌被安排在不演出的军营,那里有曹参、周勃坐镇。 处理完胡阳令之事后,胡阳守将吓得趁夜逃出城去,胡阳城的雨夜彻底进入宁静。 院内初绿的树叶低垂于屋檐之畔,不肯托起坠落人间的雨珠,天空中的雨珠不免有些失落。 荷池中的荷叶在不断的在收集雨珠,荷香满园,雨声叮咚,刘季非常享受的看着身旁的侍女,听着耳旁的乐曲。 刘季伸个懒腰正欲下榻,忽闻院门外响起马蹄声,接着院内响起报号声,听到张良和樊哙赶来,颇为惊讶。 刘季迎到门槛前,只见张良一身蓑衣斗笠轻快走来,“子房……” 张良道,“沛公,事情紧急,良只好深夜叨扰。” 进入屋后,刘季亲自为张良取下斗笠,这让张良微微一惊,又是一股暖流袭遍全身。 刘季道,“何事尚需子房亲自跑一趟?” 张良快速环视屋内,见香雾缭绕,倩影晃动,知晓刘季准备下榻,亦知胡阳令欲用此换取所得,不免眉头微皱。 思虑片刻依旧开口道,“良此次开口恐惹沛公厌矣。” 刘季亲自为张良斟暖身酒,“子房冒雨顶风,亲身至此,定有紧要之事,子房为邦入关之事日夜操劳,邦万分荣幸,何厌之谈?” 夏日雨夜,凉风最犀,最毒,最需防范,作为养生老手,张良岂能不知,此刻张良又是一阵暖。 张良心中暗叹,“今生当为沛公计。” 如此重视又能待己者恐唯有刘季,张良没有推脱刘季的暖身酒,“谢沛公赐酒,沛公,今夜觉睡不得。” 刘季有些惊讶,“为何?” 张良直接道,“此夜可出奇兵,略定南阳。” 刘季心中有疑惑,“雨夜不宜行军。” “正因不宜,方有奇效。” “愿闻其详。” 张良开门见山,直抒心中所想,“吕将军在宛北战的艰难,此其一;郦、析秦军断定沛公雨夜不会行军,可出奇兵,此其二;甯昌知隐秘捷径,此乃天助沛公。” 话音落地,刘季恬淡的微笑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认真的在思考张良之言。 听着窗外的雨声,又望一眼侍女已经铺好的香榻,看着一个个侍候在旁的倩影,刘季的困意渐渐消散,变得异常清醒,“立刻发兵。” …… 雨夜之中,道路泥泞难辨,本是极难行军,雨点不停的洒落让此刻纵马的刘季有些眉头越皱越紧。 纵马飞驰之中刘季一直在思考如何雨夜行军,远远的便看到营寨内灯光闪动,在漆黑的夜里这几点火光犹如刘季心中那顽强的入关之念。 驶入辕门,刘季发现一个异样,那之前观察到的闪烁并非灯光,居然是一个个超大的珠子,泛着微弱的蓝光。一问才知此乃梅鋗所带的夜行珠,乃百越地区向番君进献的礼物,产自深海。 梅鋗赠送刘季之军两颗,可为雨夜照路,故为夜行珠。 在郦、析二县之间有一片高粱之地,此刻有一支悍军正在悄然潜行,周围的高粱沙沙作响,不只是风声还是雨打之声,亦或是其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悍军中的兵卒却无丝毫畏惧,仿佛即便其中有未知野兽亦无惧。 第四百七十三章 埋藏战意 领军的一将生的形似崖松,眸似饿狼目,持着一杆青蛇矛在雨夜中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正是宛朐人陈豨。 这里虽然亦下着雨,但却小很多,即便如此却是楚兵行军最好的掩饰物。 在此之前陈豨和吕泽产很大的分歧,由于两军对垒迟迟不见进展,僵持许久各有胜负,陈豨有些着急决定要夜袭秦营。 吕泽坚决不同意,“且不言秦营有所准备,突袭未必能成功,一旦陷入包围如何是好?” 陈豨道,“夜袭即便不成,必然能引起秦兵注意,将军可引兵击秦,里外应之,必可大破。” 吕泽依旧还是那句话,“如何突围?” 陈豨道,“即便末将无法突围,能败秦兵亦可。” 吕泽态度很坚决,“不可,宁可僵持不可折损吾虎将。” 两人僵持不下,陈豨便回军帐歇息,可吕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陈豨不像那么早便下榻之人。 吕泽便悄悄走向陈豨大帐,见帐内一片漆黑,甚至还会传来呼噜声,吕泽意欲进账,帐外的一名甲士为难道,“大将军,陈将军特意吩咐其入眠时不准任何人打扰。” 吕泽面色冷峻,“亦包括吾吕泽乎?” 此名甲士无奈点头。 吕泽面色一沉,“胡闹!让开!” 甲士见吕泽发怒,不敢再拦着,吕泽身后的蛊逢上前打开帐幕,对一旁的甲士道,“好一个壮士,大将军亦敢拦。” 此名甲士这才有一股惧意自脚底不断向脑袋传递,浑身忍不住打颤。 蛊逢进得大帐,用火石点燃风灯,发现陈豨根本不在军帐,只有一名小卒在假装睡觉。 吕泽脸色不悦,“胡闹!快传丁复。” 片刻便有一将入帐,此将体如劲松,眸如云雾,自含杀气,令人不愿与之亲近,正是丁复,“大将军,是否欲击秦?” 吕泽道,“陈豨不听吾劝,执意夜袭,恐陷包围,丁将军引兵即刻接应。” 丁复咋问此言脸上浮现一抹兴奋之色,转瞬即逝,被吕泽捕捉到,无奈一笑。 丁复道,“诺!” 丁复立刻出帐点兵,吕泽叹息道,“吾知诸将皆愿战,然无一战定输赢之把握终究不利。” 蛊逢知晓吕泽的心思,按照刘季的意思略定南阳,主要再迫降而非败之,更非灭之。 几次大战之下总是不能迫降,彻底将诸将心中的战火点燃,各个欲灭之而后快。因为几次劝降皆遭拒绝,而且还斩杀楚使彻底引起陈豨的不爽。 为此才有陈豨之怒,誓欲灭郦县之狱掾,正是郦县守将即狱掾挑战陈豨的底线。 郦、析二县之将皆为县狱掾,与曹参同一个出身,经常和刑徒打交道的他们对这些出身野农之人的楚兵有一股天然的不屑。 高粱地中的楚兵逐渐靠近那一片灯火,陈豨挥挥手,立刻有十几名彪悍壮士悄然靠近营寨外的木札。 将木札拆除,打开一个豁口。 高粱地中的步卒在前不断的将高粱用刀砍到,为骑兵的通行踩出一条可以飞驰的大道。 陈豨所挑选的骑士皆为善骑射的精锐,不仅骑手全副武装,战马的面具、铁蹄皆一应俱全,即便是在山地尖石中亦能如履平地,更何况在高粱地中。 密集的高粱地本部利于冲刺,故而此处的防守相对薄弱,仅有十几名秦卒在慢慢巡逻,等到发现有人挪动木札时来不及向上回报,铁蹄便踏进营寨。 陈豨挥动青蛇矛引领骑士长驱直入,直接欲杀向中军大帐,此等危险行径别说楚兵不敢想象,秦兵亦觉得陈豨不敢长驱直入。 兵力不足,又孤军深入很容易被包围,秦兵不敢想,陈豨却敢做。青蛇矛在雨夜中如一道青色的弧光划过敌营的上空。 近距离冲击弓弩已经很难起到作用,没有充足的防备让陈豨直接深入腹地。 杀的秦兵大乱,距离中军大帐尚有三箭之地时忽然冲出一将,此将手持一杆长枪直接迎击陈豨。 此将正是郦县狱掾,舞动长枪引秦兵杀入冲击的楚兵阵营,双方交涉在一起。 郦县狱掾的长枪仿佛一道黑色的毒蛇在楚兵中来回穿梭,居然渐渐让混乱的秦兵慢慢整肃起来。 多次交战,陈豨认得郦县狱掾,脚下一夹马腹,战马腾跃,青蛇矛直取郦县狱掾。 青蛇毛和长枪交锋,战至十余回合,郦县狱掾深感不敌,见析县狱掾引兵已将陈豨包围,立刻虚晃一将拍马逃离战场。 陈豨见秦兵即将包围这三千骑士,虽然早已预料会有此等危险,但毕竟不希望真的将自己的性命交代于此。 故而陈豨立刻挺青蛇矛引兵冲出即将包围的圈子,青蛇矛在雨夜中绽放出锐利的青光。 鲜血与冰冷,速度与死亡交织在一起,在秦强弓硬弩合围之前青蛇矛与长剑在及时的碰撞在一起。 骑士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左冲右突,令秦强弓硬弩的威力减弱不少。 箭矢穿过雨珠射向楚骑士时,楚骑士左臂上的牛皮盾及时掩护,长剑便非常及时的在秦弩手的脖子上划过。 立马在远处的郦县狱掾非常愤怒,“一定要困住陈豨!” 几次交战秦将彻底记住吕泽麾下的几员虎将,一个是擅长剑术的蛊逢,一个青蛇矛神出鬼没的陈豨,一个擅长赵地刀法的丁复,还有一个使墨狼长刀的曹无伤。 曹无伤的墨狼长刀如一匹黑色的饿狼,刀法诡异如黑色的幻影。 就是此四员虎将杀掉他们不少秦兵,几次勇猛的进攻皆被他们化解,有时一人出动,有时两人互动,若是四人同时出动他不敢想象。 令两位秦将更加恐怖的是此四人似乎每次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仿佛没有尽兴。 可怕,难道楚将就是要迫降他们? 此刻的二将一门心思就是要困住陈豨,甚至要擒杀,给楚军一个威慑。 析县狱掾担忧道,“若擒杀陈豨惹怒吕泽该如何?” “汝惧乎?” “吾看得出吕泽欲招降吾等,故而不曾全力出击,若是……” “若汝惧,擒杀陈豨一人之责吾来承担。” “兄,弟绝非此意。” 析县狱掾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郦县狱掾仿佛下定决心,断然道,“困住陈豨,若能擒杀赏百金。”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片高粱 话音未落,快马飞报,“将军,楚有援军,急速杀来。” 郦县狱掾果断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阻击!” 析县狱掾略微沉吟道,“吾去阻杀。” 郦县狱掾知晓其不愿在此看着陈豨被杀,令其前往阻杀楚之援军亦是绝佳选择,免得他在此又要阻止自己杀陈豨。 郦县狱掾寻思其亲自压阵阻击,亦有不错的效果,便开口道,“也罢,有劳弟辛苦一堂。” 析县狱掾纵马而去,消失在视线中后,郦县狱掾长舒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对传令小吏道,“全力围杀。” 传令小吏领诺命后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郦县狱掾传令之后,左右便将干衣服拿来,还有的奉上茶水,郦县狱掾饮口水后,清清嗓子询问道,“战场如何?” 早有飞马来报,见郦县狱掾在饮茶未敢上前,知道他刚发过火,不敢轻易触碰。 左右命斥候上前回报,“尚未擒住。” 郦县狱掾眉头微皱,“围杀圈是否缩小?” “楚将陈豨太过勇猛,无法靠近!” “无法靠近?” 啪! 在雨声中立刻响起陶盂破碎的声音,郦县狱掾很生气,“何为无法靠近?” 他的语气变得很坚定,“五千精兵若无法擒杀陈豨,传出去……” 话音未落便有密如骤雨的马蹄声,“报!” 郦县狱掾的眉头皱的更加紧,心中咯噔一声,“又有何事?” 战马尚未停下,便有甲士飞身下马,“郦县令命将军火速回城。” 郦县狱掾有些迷惑,即将擒杀陈豨怎么突然命其退兵,不解,“发生何事?” 甲士道,“有楚军攻打郦城,城中兵力空虚无法抵挡。” 楚军攻打郦城,郦县狱掾有些迷惑,哪来的楚军,吕泽所统之兵皆在他的监视之下,吕泽敢分兵攻城? 此举不太可能太过危险,两县兵力加起来本在吕泽兵力之上若再分兵那便等于自杀。 不过郦县城若攻破,他这名狱掾便彻底失去根基,极度危险,面容开始紧张起来,“可知何人领兵?” 那命甲士颤声道,“黑夜之中看不清,只知将旗大书曹字。” 郦县狱掾自言道,“曹字?莫非是迫降南阳守齮之大将曹参,刘邦麾下的战将?” 想到曹参,郦县狱掾的心便咯噔一下,若曹参此刻出现郦县城外那么预示着胡阳城已破,已经被刘季拿下。 刘季的能力,郦县狱掾还是非常忌惮的,毕竟号称武安侯的刘季南阳守齮,并封赏齮替其守城。 郦县狱掾无奈道,“退兵!” 话说析县狱掾纵马引兵阻杀丁复,正在与丁复大战时,险些被丁复的赵地长刀砍掉脑袋,至此他便不敢再与丁复对战。 析县狱掾便依靠兵力上的优势压着丁复打,指挥秦剑盾手不断围拢丁复,由于丁复太过勇猛短时间无法靠近。 迟迟无法突破秦兵阻击,无法援助陈豨而感到着急,奋力厮杀无法突破防线正在焦急时忽然战鼓雷鸣。 秦兵一侧忽然响起雷雷战鼓,有一将突然杀出,令析县狱掾大为震惊,原本在全力对付丁复,无法顾及其他时忽然遭受一击。 此将勇猛异常,手里的一大锤舞动起来实在骇人,借着微弱的火把之光可见其虎体狼腰,豹头猿臂,眸如月光,柔和之中透着一股锐气。 那柄大锤如雷神一般砸的秦兵鲜血飘飞,三五结阵的秦兵被冲的七零八落。 即便是高大的盾墙亦无法阻挡那可怕的大锤。 砰…… 接连不断的高大之盾,为减轻分量并非全部用金属打造,而是坚木加野牛皮,外圈用金属固定,故而既坚韧又轻便。 此刻一柄大锤野引领一群小木锤不断的向秦兵靠近,先是突破盾墙后是将秦骑士围在中间,三个人对付一名秦骑士,一人持剑盾砍杀骑士,一人持木锤砸马面具,一人则持长矛来回偷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秦兵溃败,析县狱掾想逃被持怒天锤的一将拦住,此将自然是周勃。 秦兵在周勃和丁复的夹击下彻底溃败,或逃或降,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 析县狱掾为能逃脱,努力拍马,奔逃的速度极快,周勃却不急着迎击而上,就在析县狱掾欲从身边逃跑时,此柄大锤脱离锤柄,乌色圆形锤体嗖的一下砸向析县狱掾头颅。 砰! 如同金属碰撞硬石,刺耳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温热的液体飞溅,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噗通一声析县狱掾摔下战马,地上的雨水瞬间变红。 解决完阻力之后,丁复向周勃道声谢后立刻赶去援助陈豨,周勃则立刻纵马引兵没入一片野林小路之中,来时如风,去时如电,似乎是在赶时间。 丁复持长刀赶到秦营时心中一惊,只见营寨一片狼藉,黑色的与黄色的战旗混在一块,地上的错落有致的躺着秦兵楚卒,并没有看到陈豨。 陈豨去向何处?还是依旧战死,丁复纵马缓缓在秦营检查,并命甲士立刻搜寻陈豨的踪迹。 甲士一个个回复的是并没见陈豨的尸首,如此丁复安心许多,忽然一名甲士道,“从一名尚有气息的楚卒口中得知秦兵向郦县退去。” 为何推向郦县,丁复疑惑,忽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既然周勃赶来,那么曹参、樊哙他们自然亦在附近。 丁复立刻道,“沿着足迹追击!” 雨天泥泞,容易出足印,不管是马蹄印还是人的足迹皆容易出现,但亦有缺陷,那就是容易出印记亦容易消失。 若秦军刚刚经过,足迹尚在,丁复引精锐骑士一路追击至一片高粱地。 此时的高粱地寂静唯有一片风声和雨声,还有风吹高粱的沙沙声,郦县狱掾引兵正加速从此归郦城,忽然郦县狱掾微微一愣,立刻觉察出高粱地的莎莎声不太对。 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嗖…… 一支支箭矢破空而来,刺断雨珠,直接刺向秦兵。 立刻是人喊马嘶,秦兵欲乱,郦县狱掾大呼一声,“列阵!” 本欲慌乱的秦兵竟然渐渐肃然起来,慢慢在狭长的高粱地中间缓缓穿插移动,欲结阵。 高大的灰色盾立在周边将箭矢挡住,不过在秦兵尚未结阵之时,周围的高粱地忽然一阵晃动。 第四百七十五章 漫长之路 晃动的高粱中冲出无数个人影,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持长矛的甲士,恰如其分的冲进秦营一阵乱刺。 一旦结阵短时间难以破敌,但此刻却是最佳时机,在雨夜之中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长途奔袭,一个以逸待劳。 在短暂的冲刺之中,秦兵有条不絮的结阵,没有慌乱,倒地后的秦兵立刻有人补上,秦阵最终结成。 持长戈、长矛的楚兵见秦兵已经结成立刻退进高粱地,仅仅片刻又恢复宁静,静的只有风声,寂的只有雨声。 在阵中的郦县狱掾却有些诧异,刚才还极为猛烈的攻击立刻消失。 消失的莫名其妙,消失的如此之快,这下郦县狱掾有些恼火,此路是通向郦城的捷径,快速回援的最佳之路,两旁却是较为狭长的高粱地,足足有五箭之地。 若是保持阵型缓缓前进,那真不知何时才能通过此地,若是散开阵型快速通过,万一又来箭矢,又来冲刺如何是好。 郦县狱掾静静的等着,裨将三番两次询问几句,郦县狱掾一时间无法拿定注意,“明人不做暗事,何不出来一较高下。” 话音随着风雨飘散在高粱地中,渐渐变成风雨之声再亦半点人声,唯有呼吸声。 等待片刻没有动静,郦县狱掾思虑杂再三道,“保持队形,缓缓前进。” 秦兵便维持队形半步半步向前推进,前进两百步后依旧没见箭矢飞出,更无楚卒冲出,慢慢的郦县狱掾不免有些着急。 如此这般行进,未能出得高粱地那么郦城已然被攻破,此乃楚将之计,果真是绝妙,果真是令人憎恨。 城破非吾愿,损兵非吾愿,两者唯有选其一,只能损兵折将,此时此刻郦县狱掾唯有如此想。 唯有舍身犯险,但愿别真的舍身,思虑至此郦县狱掾果断道,“散开队形,两两一组快速通过!” 立刻便有传令小吏在狭窄的长形方阵中来回穿梭,传达着,“两两一组,快速通过!” 郦县狱掾非常忐忑的看着秦军在众多死伤中才结成的阵型渐渐散开。 嗖!嗖!嗖! 刚刚散开,密如骤雨的箭矢便向秦兵虎啸而来,简直将秦兵当做活靶子在射击。 秦兵立刻又陷入慌乱,忽然不知是谁在喊,“藏于高粱……” 被箭雨射的抬不起头,被风雨刮的睁不开眼睛,被死亡笼罩的秦兵忽闻四个字,如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乱蜂般扎向高粱地,却被一排排尖刀收割生命,余下的惊恐中又跑回密集的箭雨之中。 看着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的秦兵在乱箭中损伤,郦县狱掾即怒又愁,“快速通过!” 四个字仅仅说一次,但却在传令的飞马中四散传播,原本乱嗡嗡的秦兵立刻像流水一样有着相同的奔向,一同向着高粱地的另一出口奔去。 在前仆后继的奔跑中一匹匹倒下,郦县狱掾心哇凉,不曾想这里居然埋伏着大梁的弓箭手。 折损若再继续后果不堪设想,郦县狱掾立刻再次下达命令,“结阵!” 如此反复几次,郦县狱掾的脸色铁青,不但没有冲出高粱地还损兵折将,郦县狱掾恼怒,可未有办法来可知如此密集的箭雨。 郦县狱掾寻思既然弓箭手布置较多,那么在高粱地的暗处戈矛步卒必然不多,等到箭矢射完,他便可以安然度过。 为此郦县狱掾决定接下来的路程保持阵型前进,即便再慢亦是如此,如此虽然慢但总比至郦县城下已是残兵败将要好,那时赶至城下亦是待宰羔羊。 只是未曾想到的是秦兵阵型在慌乱中尚未聚集成之前,高粱地一阵慌乱之后冲出的却是剑盾手,为首的一位更是勇猛异常。 同样的是这位战将纵马而出,从此将冲出的地方可以看出这里已经被踩踏楚一条小路。 可以说此将的冲出几乎是算好的,为首的此将生的较为特殊,手里持着一把冷月双刃斧,趁着斧头上的冷光依稀可见此将生的眸如皓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彪悍劲勇。 雨夜之中唯有那把双刃斧划过的两道寒光依稀可辨。 远远看去仿佛两道流光在雨夜中护着一将快速在秦兵中穿梭,直取郦县狱掾。 郦县狱掾本在指挥秦兵结阵,完全没想到会有一将直接杀出一条血路,直奔他而来。 在尚未反应过来时便看到前方秦兵一阵大乱,接着便有一匹战马腾空而起,踏雨珠而来。 挺起长枪,这是郦县狱掾本能的反应,持长枪直接刺向长空,准确的说是刺向飞跃而来的战马。 郦县狱掾欲刺战马化解突如其来的危机,可令他至今难忘又是最后一眼的场景诡异的发生。 两道寒光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飞掠其长枪之杆。 嗤! 长枪之杆本是韧竹中添加坚木涂漆而成,即有韧度不易折断,又因涂漆而光滑寻常利刃无法斩断,会在韧杆上划过。 可此刻嗤的一声断为两截,枪头落地,在断裂之前,那杆剑锋蹭着马腹即将刺入对手的肋骨。在甲胄尚未完善之前,在金属铁甲尚未普及之前,肋骨处是没有防护措施的。 细看才发现那两道寒光乃一把战斧的双刃,手持此把战斧的正是樊哙。 砍断郦县狱掾的长枪是极其冒险之事,又是极为危险之事,居高临下的砍断对方长枪需要比对方快,需要极为巧妙的角度,更需要极为冷静的判断。 在对手的枪尖刺中自己要害之前,这把战斧要及时的砍断枪杆,否则不是砍断对方兵器而是自己先被刺死。 战斧砍断枪杆并没有停止,居然先划一个极为陡的弯,再沿着奇怪的弧度自下而上划去。 如同庖丁解牛,一来一回,一上一下,看着如此简单,却蕴含大道自然。 未曾料到长枪之杆被斩断,更未料到战斧没有停止,而是非常自然的在收回的路上砍向郦县狱掾。 噗嗤,冰凉的战斧自右腋下向左肩割去。 郦县狱掾先是感觉腋下一凉,接着便是一热,凉的自然是锋利的战斧,热的自然是血液。 滚烫的液体哗哗的向下落,接着便是全身的冰凉,身体迅速僵硬,意识还在但身体已经僵硬,无法控制身体。 这种感觉仿佛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发觉身体在石化。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定南阳 噗通! 重重的倒下,啪,水花四溅。 郦县狱掾双眼已经失去生机,至此他都难以置信身在重重护卫之下怎么会有敌将单枪匹马直接杀入重围。 此乃极其危险而又愚蠢的想法,无人敢这么做,亦无人能做到,可今日在秦兵大乱之际,居然有人敢这么玩。 郦县狱掾已死,秦兵立刻失去指挥,真的是将蠢累千军,樊哙杀死秦将没有想着立刻杀出重围,而是将郦县狱掾的头颅砍下。 樊哙拎着郦县狱掾的头颅呵道,“秦将已死,降者不杀。” 本已大乱的秦兵见郦县狱掾的头颅已被砍下,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谁人不怕死,秦兵见樊哙单马单斧直接冲入重围杀死主将,此种威猛,此种胆识,此种武艺谁人可比。 纷纷投降。 此时从高粱地中才纵马飞出一将,手里拎着怒天锤,正是赶来的周勃,指挥弓弩手对郦县狱掾发起迅猛的箭矢攻击,这才击垮秦兵斗志,为樊哙一斧砍杀郦县狱掾提供极好的条件。 郦、析二路的兵马在吕泽部与连夜赶来的周勃、樊哙联合击败。 郦县城下,密密麻麻的楚兵占满空旷的草地,此刻夜空中断线的雨珠终于落完。星星点点的火把连成片,形成跳动的火海。 在火海的中间缓缓打开一条一字夹道,一将由阵前向阵中缓辔驶去,此将生的广额阔面,虎体熊腰,那双眼如星辰,眸如皓月,光华柔和却直透玄机,犹如可窥探沧海桑田,正是麒麟将之首曹参。 曹参来到一人面前,此人在人群中比较好辨认,隆准而龙颜,须发皆黑,一袭深衣,身穿银丝软甲又套一层甲胄,肩披红色长袍,再看那双眼,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不可窥探,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此人自然是楚军的核心人物刘季,他的那双眼睛本在日月变换的望着郦城,此刻看向曹参。 曹参开口道,“沛公,再不攻城若郦县之军赶回来,形势不妙。” 刘季道,“虽城中无重兵把守,若拔城必然损兵折将,于楚无利,吾相信吕泽与周勃、樊哙可将郦、析二县之军击溃。” 曹参道,“可兵力毕竟偏弱,若无法击溃当如何?” 刘季则是一脸微笑,“即便如此,然定能拖住一时半刻,此刻乃与郦县令比耐力,最后一刻者方为胜者。 敬伯,不如以子房之言,若能令郦、析二城不战而降方为上策。” 言至于此,刘季看向身旁的张良,只见其一袭蓝衣,蓝衣之外仅穿软甲,其筋如竹,其骨如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子房,析城情况如何?” 张良淡然答道,“梅将军已将析城团团围住,若此时仍见不到援兵,此时该开城投降矣。” 刘季点点头,而后将目光转向曹参,“围而不攻,再等等看。” 曹参道,“诺。” 曹参不再言语,身旁的夏侯婴则道,“梅鋗乃番君别将,不知是否会听沛公之令?” 夏侯婴之言恰中诸将心思,纷纷投来赞同的目光,脸上皆有如此疑问。 刘季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用一种非常信任的眼神看向张良。 张良意会,开口道,“围而不攻,以待时机,待其出城秦军瓦解时机,此乃沛公与梅将军共商之策,非沛公之令,梅将军不会做损兵折将之事。” 张良的解释之音非常的轻淡,但却非常有撼动人心的力量,随着夜风迅速四散开去。 稍有不安的诸将,唯恐秦兵从背后杀回,遭遇前后夹击的情况,此种情况并未发声。 取而代之的是哒哒的马蹄声,由于马匹奔跑的过快,如一道残影一般,身上的水珠被甩出身体,竟然形成一层淡淡的水雾。 看上去像是一道水雾向楚兵本来,此乃一名甲士,身后的三支旗帜迎风飘扬,楚军方阵立刻让出一条通道,战马未做停歇,直接奔向刘季。 此甲士飞身下马,向刘季报曰:“报,郦县之军已完全被周、樊二将军摧毁。” 闻听此言,刘季脸上的笑意更浓,忽然他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可留有残兵败回。” 甲士道,“放有一部分残兵逃回。” 刘季大喜,“善,以子房之言围师必阙,留出一阙,放残兵归城。” 听闻,曹参道,“诺!” 曹参立刻摆动将旗,远处的传令小吏开始不断摆动令旗以应之,原本围的水泄不通的郦城立刻如冰雪融化一般,如密不透风的密室忽然砸开一道缺口。 刘季默默的等待,等待着城门打开,三盏茶过后未曾等待城门打开,刘季眼中浮现一抹疑色,甚至夹杂一些怒意。 不解,刘季不解为何仍旧未开城投降,莫非欲以新增残兵与楚对抗到底?刘季看向张良,眼神中充满问号。 张良亦觉得有些微惊,不太可能,按照张良的推测,尤其是太公兵法的降字诀与心字诀的结合,此刻郦县令已经瓦解才对,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里闪现,“莫非在等……” 张良的话音未落,后面的话便又被另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掩盖,张良话风忽转,“来也。” 刘季从张良的眼神中似乎读出什么,亦是疑惑道,“莫非在等……” 在疑惑之间,那匹战马已至眼前,从战马上跳下一名甲士,从甲胄和战衣的颜色看,乃梅鋗之兵卒。 此名甲士道,“回禀武安侯,析城已降。” 刘季心喜,“善!” 刘季命人好生款待此名使者,转而对曹参、夏侯婴道,“即刻将此消息散布至城中。” 曹参、夏侯婴皆领诺命。 下达命令之后,刘季又传唤一名甲士,“速去传令,命灌将军继续留守析城,以待会师。” 原来刘季在与张良商榷后,命周勃、樊哙引兵前去协助吕泽,命灌婴引兵协助梅鋗一同围析城。 此命传令甲士应声后,立刻纵马飞驰而去。 随着马蹄声消失在耳旁后,郦县城门缓缓打开。 隆隆之声响彻整个城下,草地之上,城内的一道道火把开始缓缓走出城。 在火把的最前面则是一身秦令服的郦县之令,忽然噗通一声跪地,泥水四溅,他居然跪着向前走,身后的郦县丞以及诸吏皆噗通噗通的下跪。 瞬间,寂静的城下响起噗通… 第四百七十七章 邯约降 刘季缓辔徐行,行至郦县令面前,跳下战马,上前扶起郦县令,“郦令快快请起,吾与汝皆为大地子民,不过各为其主而已……” 郦县令鼻子一酸,“幸武安侯体恤,无奈秦法太过苛刻,恐累及家人,故而……” 言至于此,郦县令开始抽泣,痛斥秦之酷法,痛斥赵高,此举乃不得已而为之。 刘季心中暗道,“好一个秦令,倒是巧言令色。” 刘季宽慰道,“吾等皆苦秦久矣,今日郦令弃暗投明,可贺。” 忽然县丞轻轻从背后戳郦县令一下,其会意,“请武安侯进城歇息。” 言毕,郦县令躬身做出请的姿势,刘季没有立刻迈开脚步,而是有靳强、奚涓引甲士走在前面,夏侯婴、周緤、傅宽、卢绾四人陪伴左右。 萧何、张良、刘交、郦食其、陆贾等紧随其后,最后是郦商、靳歙等战将引兵压后。 至此郦、析二县皆降,南阳大定。 七月低的朝阳早早的欲爬上山头,一片霞光染红洹水,照亮殷墟,这里曾是商都,极尽繁华。 如今多是焦土一片,荒草丛生,虽然尚有零零散散的城郭,但已今非昔比,在一座废弃的城郭之上站着一位将军。 此将军黑色甲胄,肩披黑色长袍,生的英姿伟岸,虎背熊腰,鹰目方口,眼眸深邃,似乎欲看穿太虚,看清真相。 其眉宇间虽透着一股英气,此刻却被缕缕愁丝所缠绕,正是大秦上将军章邯,缓缓转头对身旁右侧的另一将开口道,“秦兵尚可战否?” 此将没有立刻开口,他的眉宇间亦是愁容,此人生的儒面长须,星目生辉,观其筋骨拥有活力豹腰,可谓动若脱兔,正是司马欣。 司马欣欲开口又不知如何言语,思虑许久才开口道,“赵高掌权,本就下无可为者,今战胜与否,皆于吾等有害无利,况污水大败,兵无胜心。” 章邯长长叹一口气,又看向身旁左侧一将,此将阔背豹腰,狼目虎面,方口鹰鼻,身材魁伟,正是章邯帐下第一战将董翳。 董翳不仅是章邯帐下战将更有另一份身份,大秦都尉,他感慨亦是颇多,“将军,污水大败,并无战心,唯有另谋出路方可。” 章邯淡淡道,“欲约共击秦,项羽否决,如之奈何?” 董翳点头道,“既无法约共攻秦,不如降之,为二十万弟兄之命考虑。” 投降,此举与约共攻秦本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结局可能亦大不相同。 投降之后二十万秦军将士将何去何从,章邯陷入沉思,最可能的倒向便是随诸侯共入咸阳,甚至可能还会成为先锋,替诸侯打开函谷关。 思来想去,此二十万秦兵的命运似乎堪忧,难逃兵祸,但与其被诸侯联军击杀,不如投降,至少随着诸侯联军前行不战而降的城池居多,可减少伤亡。 章邯心中不断思虑,如今的二十万秦兵有一半是关中子弟,是二世不断从关总增调给他的,剩余一半皆为六国之人,投降停战对于那骊山刑徒而言是很好的。 毕竟六国人不用再打六国人,对于关中子弟而言能够安然回到关中亦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思虑至此,章邯便道,“吾欲约降,何人可去?” 董翳道,“吾有一人可推荐。” 闻听此言,章邯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看到两军免遭血流成河的希望之光。 章邯便跟着董翳走下箭楼,向军营中走去。 这是一座保存的还算完整的城郭,矗立在残垣断壁之中,夏风吹过呼呼作响,似乎在与历代商王沟通着曾经的繁华。 入得军营,董翳便指着一人道,“此人可堪此任。” 章邯望去,只见此人太熟悉不过,正是始成,第一次派遣其约项羽未成,今日是否仍旧派遣此人心中犯嘀咕。 董翳则道,“始成初次欲约虽未成,然亦有前车之鉴,略熟楚军将领,可再给其一次机会。” 始成听闻董翳之言,亦知其意,有些诚惶诚恐的看着章邯。 章邯的眼珠缓缓转动,最后盯住一个方向不动,此方向便是始成,这让始成更加有些忐忑。 对于章邯的提携之恩,始成铭记于心,但面对此等大事还是没有底气。 此时司马欣亦跟着章邯至此,在一旁道,“吾探知项羽麾下除几员虎将外,仍有一人颇受信任,可示好此人,事半功倍。” 话音未落,一直没开口表态的章邯道,“此为何人?” 司马欣没有故作神秘,此刻故作深沉没有任何好处,开口道,“吕马童,此人虽为项羽之厩司御,然其信赖度非黥布、钟离昧之人可比,与龙且、恒楚、曹咎等人在伯仲之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董翳点头道,“将军可曾听人言,吕马童乃羽之臂膀,待乌骓犹如其母。” 章邯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项羽的神勇坐骑乌骓,那匹战马随项羽不止一次破他军阵,打破兵法规则,在项羽不战时依稀记得那匹骏马旁一直站着一个人。 项羽与乌骓形影不离,战时为坐骑,不战时便是良友由吕马童照看。 章邯道,“吾有所耳闻,此行虽为约降,然仍需为兄弟们多谋划。” 始成见章邯不计前过依旧重用自己出使,有些感动,“上将军放心,始成定不辱使命,否则无颜见关中子弟。” 漳水北岸及污水东岸连绵不绝的旗帜迎风招展,黄色旗帜如谷浪摆动,紫色的旗帜如山花摇曳,蓝色的旗帜如海浪在翻滚,还有红蓝相间的旗帜如同水火相应的美景。 此乃诸侯之军的旗帜,仿佛可以将污水填满。 在众多的旗帜中黄色的旗帜显得尤为尊贵,由其他旗帜环绕和簇拥。 一叶扁舟不惧江水的怒吼,飘过洹水,一人一马下船后,那人受不住船的颠簸呕吐几次后,来不及休息便跨上战马继续向北狂奔。 此人正是背负使命的始成,飞奔至漳水南岸后直觉口干舌燥,顾不得其他,下马弯腰双手捧起漳水咕咚咚大饮。 燥热之下饮几口江水顿觉凉爽许多,放眼看去见有渔夫在岸边,便求其助己渡河。 渔夫不解,“漳水之北有诸侯军,壮士投军乎?” 始成一路北上恐有不测,故退其秦甲胄换上便装,故渔夫不知始成身份。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失望之人 始成笑道,“然也。” 渔夫叹道,“壮士好福气,若早些日子,此处有大战,名如草芥,血染漳水,若非漳水自解,恐此时依旧一片血红,然血腥味至今未除。” 言至于此,渔夫连连叹息,仿佛亲眼所见,犹如噩梦一般。 始成突然感觉胃里一阵难受,欲吐,渔夫见状,面露关心之色,“壮士晕船?” 始成内心叫苦,“何止晕船……” 想起那清凉漳水确实有一股腥味,如此想来那定是血腥味,忍不住做吐。 渔船向漳水北岸轻快的驶去…… 漳水之北,楚营中有一人此刻正在为一匹神骏异常的战马喂上好谷子。 此人形体枯瘦却身如坚石,尤其那双眸子忽如死灰,忽而明亮,那是欲火的燃烧,那是对富贵的渴望令其双眸即便在严寒冬季依旧明亮如火。 此刻的他对眼前的境遇还算满意,看着项羽骑上这批战马大败王离,挽救赵王于钜鹿,如今又连败章邯,他反复看到项羽即将君临天下,那么他相信自己亦会跟着平步青云,成就他吕马童的传奇人生。 忽然吕马童看到一人垂头丧气的做过,此人身穿甲胄手持一杆长戟,便喊道,“韩信。” 吕马童所喊之人便是项羽帐下执戟郎韩信,韩信转过身看向吕马童。 吕马童笑道,“晚上饮酒否?” 韩信爽朗一笑,“当饮。章邯即将投降,当庆祝一番。” 韩信说到最后一句却有些低落,明明言辞说的是庆祝,语气却无法掩饰的透着一股苍凉,似有不悦。 看着韩信离去的背影,吕马童喃喃自语,“章邯欲降?真否?” 吕马童有些不信韩信能提前预知,但其酒后之言多有应验,故而对韩信此言便是半信半疑,哑然失笑,不再去思虑。 吕马童曾经很贫困,但他从小便有志向,人穷志不穷,这点他觉得自己和那执戟郎韩信很像。 吕马童和韩信若在一起聊天时常互相勉力,因为他们的过去很相似,亦因此介绍钟离昧给韩信认识。 韩信的见识令钟离昧常常大加赞赏,甚至茅塞顿开之感,故钟离昧很喜欢和韩信聊,亦向其讨教兵法,韩信亦愿将心中所学所悟通过钟离昧进行验证,乐于传授。 钟离昧得韩信之助,屡建奇功,其地位亦盘踞在项羽帐下五虎大将之一。 如今眼见章邯将降,他韩信依旧是一执戟郎,将来封侯拜相有钟离昧绝无他韩信,故而韩信言当庆祝一番时语气中却透着失落,透着失望。 或许是韩信的这份落寞之情感染到吕马童,吕马童瞬间思虑万千,首先想到他的少年时代。 那是一个饥饿与死亡交织的时代,在他衣衫褴褛又饿的皮包骨头之时依旧不忘对别人说他的志向,说他的理想,亦或是亦在鼓励他人。 少年吕马童非常孤傲的对他人讲,“人生在世,若不曾穿华美之衣,不曾食山珍海味,未在奢华宫殿下榻,未有绝美之女侍奉,岂不白来人世间……” 对于吕马童的美好愿景,乡邻之人听闻后,皆在私下偷偷议论,甚至嘲笑,“未曾想,如此贫苦之童竟做这般白日梦。” 虽大多人皆为嘲笑,但仍有不少孩子被其描述的白日梦所感染,跟着做梦,如今这些爱做梦的孩子跟着他吕马童投入项梁的义军。 那些少年做士卒时,他吕马童因某次大战斩首十二之多,得到项羽的中看重,成为其厩司御。 这在其他孩子的眼中满是羡慕,觉得吕马童终于实现儿时之言,为此他们皆奋力作战,以吕马童为榜。 如今的那些少年皆在项羽帐下成长为将军,他吕马童依旧是司御,心中不免有怨升起。 吕马童心中少时的那个梦又开始燃烧他体内的斗志,点燃他的欲火,他欲建功,他亦欲出将入相,对于这个小小的司御已经完全无法填满心中沟壑。 如果吕马童知晓与他同样因被看重、信任而任为司御的夏侯婴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时,吕马童作何感想。 夏侯婴一样被刘季看重而最初选为司御,任为太仆,如今已经赐爵转为滕公,不知他吕马童是感叹自己的能力不如夏侯婴,还是怨恨项羽的吝啬爵位和财富。 此时的吕马童还没机会注意到夏侯婴,更没机会和夏侯婴的经历做比较,此刻的他心中亦如韩信那般感叹。 战争即将结束,章邯投降之后秦早无兵力抵抗诸侯大军,到那时他吕马童还有立功的机会吗? 吕马童有些心慌,有些烦闷。 饮饱乌骓马后,吕马童便到漳水岸边散心,不知不觉沿着漳水北岸走至一渡口,见一人上岸。 上岸之人乃始成,他整理一下自己的一身素衣便向吕马童走去。 吕马童见始成未穿甲胄,又是从渔船而下认为乃一渡江小生,劝道,“前方乃诸侯军营,先生止步。” 秦使始成快速上下打量吕马童,见其身穿甲胄却是软甲,眉宇间那淡淡的忧愁尚未散去,再见其妆容不像一寻常士兵。 始成便道,“这位壮士,吾乃投军者,来找远房表兄。” 吕马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始成,眼神中尽是怀疑之色,“即从军,为何不见包裹?” 始成发觉对方是个难缠的家伙,便道,“实不相瞒,吾居对岸,此次前来不过看望表兄,包裹皆在船上……” 沿着一个方向,始成开始不断向下编,最后吕马童不愿再听,便道,“既如此,也罢,汝表兄何人,吾代为转达。” 始成露出欣慰的笑容,“吕马童。” 吕马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人?” 始成道,“吕马童……壮士识得吾表兄?” 吕马童故意摇摇头,“不识。” 心里却在想,“吾吕马童何时有过远方表兄住在对岸?定是奸细,恐吾一人难以制服,需喊几位兄弟相助,一同擒住交予项将军。” 吕马童心里如此向着,嘴上却道,“随吾来,吾代汝传达,喊吕马童出见。” 始成嘴上连连道谢,心里亦开始寻思,“莫非此人已识破谎言,如此当谨慎为妙。” 思虑片刻,始成指着距离楚营不太远的一棵大树,“有劳壮士引吾表兄至那棵大树下。” 第四百七十九章 改变注意 吕马童点头,“放心。” 言毕,吕马童便匆匆赶回营寨,途中在不断思虑着如何擒住此人建功,观其容貌定为身怀绝技的勇武之人,能否擒住未可知,他一路思索当几人擒。 人多自然会生疑,未至大树底下人已跑。 片刻吕马童便引一位壮士向那棵大树走去,见始成未走心中大喜,“抓住奸细。” 吕马童对身后的甲士喊道,“左右包抄!” 吕马童和那甲士欲擒住始成,始成见状大惊,急忙喊,“非奸细,乃为吕马童谋功耳。” 非奸细一句,吕马童已自动屏蔽,谋攻二字令吕马童微微一愣,“何功?” 始成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吕马童,吕马童立刻明白过来,道,“吾乃吕马童,请直言相告。” 始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内心却很平静,他已猜出几分,如今得到验证,始成望向吕马童身旁的甲士,眼里透着无尽的信息。 吕马童道,“无妨,此乃吾军中兄弟。” 始成这才道,“吾乃章邯使者,有一奇功献于足下。” 吕马童那死灰般的眼神立刻燃烧起来,“愿闻其详。” 始成便清清嗓子道,“章邯之军仍有二十万之众,诸侯军虽众其心不一,若拼死一战胜败未可知,今章邯有意降之,愿随项将军入关以做先锋前行,若足下能说服项将军闻章邯之心声,足下将立大功。此所谓一计退万军,其功可与诸侯相比,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一番话说的吕马童热血沸腾,眼神赤热,“善。马童何以助之?” 始成道,“足下将吾之意转述项将军即可,可如此言……” 接下来始成将在心中已经默默思虑千遍之言告知吕马童,吕马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吕马童笑道,“兄台暂且在辕门等候,片刻后吾前来相迎。” 始成亦满面笑容道,“有劳足下。” 吕马童走后,始成在辕门外仅仅等候三盏茶的功夫便被迎接进去,安排在一军帐内休息,美酒侍女相伴。 中军大帐内,人声鼎沸。 项羽一身黑色长袍,目运双瞳,似乎在做着极为重大的事件,“粮少,吾欲听其约,以为何如?” 此刻在帐内的诸军吏议论纷纷,有的窃窃私语,“项将军灭秦之心何其坚定,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在窃窃私语中传达着对项羽的疑惑,在疑惑之中有三大虎将影响力最大,首推为黥布,其次钟离昧、季布。龙且和恒楚坚定不移的跟从项羽,这三位大将心有疑惑。 章邯军接连战败,明明已是强弩之末,为何要言和。 最后和黥布搭档的薄将军亦表示不理解,他日夜引兵度三户在漳南大破秦军时已发现章邯军外表虽然依旧强大,但恐惧战败的气息开始蔓延。 面对三大虎将的质疑,项羽弹指间无法迅速做出回应,不知如何解开诸将心中之谜。 军中粮草短缺,但秦军粮草亦不多,击败秦军尚能并其粮草。 诸将不明白项羽转瞬之间便改变注意,不久前还在谋划如何再破章邯,此刻却改变策略,而且项羽又是如此憎恨章邯杀其叔父。 黥布小声与薄将军议论,“不久前,项将军可曾与人见过面?” 薄将军思虑片刻,“唯有吕马童耳。” 黥布刹那间明白所以,正欲开口却听范增开口道,“项将军此次非言和,乃纳降。秦军愿降,若不允,则不仁道,此其一,投降无望,必狗急跳墙,战斗力猛然陡增,此其二,军粮即将食完,若那是仍无法灭章邯之军,当如何,此其三……” 默默不语的范增不说则已,一说就将诸军吏噎的半句难言。 范增言毕,帐内出现短暂的寂静,项羽打破寂静,“粮少,欲听其约,可否?” 诸军吏皆曰:“善。” 项羽默默看向范增,范增则是一身的墨衣,当真是有点父子的感觉,项羽心道,“关键时刻还需亚父出面,经二岁的征战,亚父的谋略渐渐被诸将认可。” 项羽接着便与诸军吏商议在何处接受章邯之降,一番热议后决定在洹水南殷虚上盟约。 意思是率诸侯军渡过洹水,驻扎在殷虚之上,在那接受章邯之降,在商旧都盟约,预示新生。 殷墟乃商旧都,本为北蒙,后有商君主盘庚迁都于此,更名为殷,自此商都算是稳定下来,经盘庚、小辛、小乙、武丁、祖庚、祖甲、廪辛、康丁、武乙、文丁、帝乙、帝辛共八代十二位国王,两百七十三年的统治。 此刻的殷墟之上已被连绵不绝的诸侯旌旗覆盖,迎风招展的旌旗之下有一大帐,帐前有一面项字帅旗梭梭作响,仿佛在兴奋的说与秦主力之战宣告结束。 帅旗旁站着两列楚军武卒,各个身穿甲士持戈矛森然而立。 人形夹道自大帐一直延伸到辕门外。 此刻辕门外站着三人,为首的一将鹰目方口,双眸清澈深邃,此刻却有一点点泪光,眉宇之间少一分英气,多一分愁容。 为首的正是章邯,他和项羽交战数次,此为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到楚营。 章邯身后的是司马欣和董翳,司马欣神情淡然,董翳却有一丝丝紧张。 董翳望一眼司马欣,见其出奇的淡然这才想到另一层,司马欣曾有德于项梁,按照此层关系定会有封赏。 至于他董翳降后的结果如何,便不得而知,毕竟封赏权在项羽那。 在董翳的纷乱思绪中,章邯开始迈步向持戈矛的人形夹道走去。 穿过森然而立的甲士,章邯率先入账,进得大帐章邯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长岸前的项羽,项羽的音容实在太过特殊,来不及观察四周,章邯便痛哭流涕,痛斥赵高,“章邯与将军今日刀兵相见,皆拜阉贼赵高所赐。” 言赵高奸臣当道,无恶不作,陷害忠良致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才有他们刀兵相见,并言赵高嫉贤妒能等等。 项羽心里暗暗道,“此事关吾项羽何事?若无赵高,无天下大乱,项羽岂有今日。倒是该拜谢赵高。” 心里这般想,但行动上还是要做的,项羽立刻将章邯扶起,安慰,请其入酒宴。 第四百八十章 为何封王 这个时候章邯才注意到帐内的情景,两排除楚军将士,还有燕将、齐将、代将等诸侯之将皆在。 看到此幕,章邯心中复杂,不知是给足自己面子,还是让诸将皆看看这位败军之将,欲在诸将面前羞辱他一番,以报其仇。 其实在对待章邯方面,项羽和范增产生分歧,在项羽看来章邯乃杀死其叔父之人,不杀章邯已是大恩,可范增却不这么认为。 范增的意见不仅赦免章邯之罪,还要厚待于章邯,封其为王。 封王,还要封章邯,项羽心里极其不愿意,“亚父,为何封章邯为王?” 范增捋着雪白的胡须,那双星目透着老谋深算,仿佛看穿项羽的心思,“章邯节制二十万秦军,此股力量若不能化为己用,必定是极大隐患。 封王章邯,传递羽儿厚待秦将,以安秦心,此其一。其二,楚怀王处处欲压制羽儿,压制项氏,提怀王之约,实则牵制项氏。” 说到这里范增的双眸放出锐光,“羽儿可曾想过灭秦之后,怀王如何安置,羽儿浴血拼杀,甘愿将天下之王拱手让于熊心乎?” 范增虽谏项梁立怀王,但亦不愿反客为主,项梁一死,怀王熊心便欲卸磨杀驴,范增失望。 项羽立刻陷入深思,先前的激动荡然无存,缓缓摇头,“拱手相让,绝无可能。” 范增继续道,“楚怀王乃项氏所立,如今王之权柄在那怀王之约上,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若将关中分割,封章邯为关中王,那怀王之约便自作废。” 范增此言项它、项伯、项庄以及龙且、恒楚皆同意。 项它道,“将军功业当高于诸王,然如何破除限制,挑战楚怀王,粉碎怀王之约乃最佳选择。” 此时的项羽如抽薪后的沸水,慢慢冷静下来。 杀章邯固然解恨,然收编二十万秦军将绝无可能,更会显得他心胸狭窄,毕竟各为其主,胜败乃兵家常事。 范增继续道,“封章邯为王亦可断刘邦称王关中的野心。” 范增还进一步分析,封章邯为王,其他诸侯之将以及楚将会怎么想,定会更加安心,会为爵位更加奋勇杀敌,只为将来可封王拜侯。 经过一番论战,项羽同意对章邯等三人的处置。 视角回到当下,章邯等三人落座后,项羽立刻命人宣读封赏,“封章邯为雍王,擢司马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 宣读完毕,董翳有些愣神,居然只字未提他董翳,心中有些失落,暗道,“果然上将军为司马欣。” 章邯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到头来秦军终究成为马前卒,成为别人建立功勋的先锋赴死卒。 司马欣神色平静,寻思此上将军不过是一个虚名,最终是要听命于项羽,他不过是个工具,是借助秦将约束秦兵的工具。 一切安排完毕,项羽便满面笑容的举起爵庆祝这得来不易的胜利,酒至半酣,司马欣和董翳被请回秦军稳定军心。 章邯被安置在由甲士看护的一军帐内,各路诸侯之将暂回其营休息,此刻大帐内便只有楚诸军吏。 接下来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赵地危机已解,秦廷两大主力团,一个被灭一个投降,接下来便是入关摘取果实。 那么摘取果实的人选让项氏军再次陷入沉思,咸阳已经空虚,沿路阻隔亦无法阻挡诸侯联军,那么要不要诸候军皆随其入关,还是有选择性的。 五大虎将此次竟出奇的一致,认为分享果实之人越少越好,但项羽则不这么认为,虽然秦军主力已被瓦解,然西征之路多限险,声势还是越大越好。 范增亦同意项羽之见,认为在没灭秦之前不可轻敌,不可放松警惕。 范增道,“赵地之危已解,入关之行非诸侯之将是否愿行,而乃各路诸侯王是否应允?” 一听此言,项羽立刻火气上涨,“吾乃诸侯上将军,何人敢不听,有违者乃背天意,与助秦无意,当伐之。” 范增对项羽的反映有些隐忧,自从推举为诸侯上将军,其耐力不见长,傲气蹭蹭涨,一言不合便言当伐之。 范增道,“入关令尽管发出,去与否,此乃诸侯内政之事,诸侯之将自行做主。” 项它第一个赞成,“此举甚妙,何人真心拥护,一试便知。” 项羽的入关令一出,各诸侯军营则彻底炸锅,瞬间各色旗之下弥漫着紧张而奇异的气氛。 蓝色旌旗上是大大的燕字,随风鼓动,军帐内的议论之声如此旌旗一般一风三折。 本为燕将的臧茶本就不服外来者韩广做燕王,故而与燕都尉栾布一拍即合,决定随项羽入关,栾布本为臧茶推举,步调自然一致。 然而如何说服其他将领,栾布颇为担忧,然臧荼接下来的一番言论彻底打消其疑虑。 臧荼召集诸将,告诉他们章邯投降便能封王,若是能跟着项羽入关,那么不仅能见到咸阳的繁华,顺手捞一些财物,而且一旦立功还能获得封赏。 这下燕将沸腾,燕军入关呼声高涨。 红蓝旗帜下的赵军军营同样是呼声一片,皆愿意入秦,尤其是张耳和赵王意见完全一致,认定跟随项羽入关灭秦。 这不仅是感念项羽的相救,此举更是对秦的痛恨反应,秦军差点将张耳和赵王围杀在钜鹿,那个狠。 燕、赵呼声高涨,代兵亦随时待命的状态,唯独齐军大营如同那紫色的旌旗一般在风中摆动,仿佛一团看不清的紫雾。 救赵之战已经结束,齐将田都尚未享受胜利庆祝时便被一命令搞的眉头紧皱。 田都看着手上的帛书眼睛发直,眉头慢慢舒缓,又慢慢紧锁,直至听到田安走进军帐的脚步声才抬起头,将帛书递过去。 田安接过那帛书,逐字看完,眉头同样紧锁,手上的拳头越握越紧,能听到手指关节处噼啪作响。 田都道,“安弟,以为如何?” 说实在的,田安此刻心中着实窝火,他田荣现在又不是齐王,凭什么号令他们。 不仅赶走他田安这一支脉的齐王田假,现在又阻止他们入关,那便是阻止他们封王拜侯。 第四百八十一章 挡吾爵路 田安道,“田荣凭什么号令吾等,因有田市傀儡否?” 提到现如今的齐王田市,田安便一肚子气,明明和自己年龄相仿,正是气血正盛,英雄少年之时,竟然屈服于田荣。 对其唯命是从,想想田安便有气。 田都没有言语,依旧在沉思中,田安年轻气盛依旧是义愤填膺,“跟随项羽入关灭秦,建功立业,封王拜侯指日可待。” 田安说的激动,见田都没有言语,着急道,“田都兄,取代秦的必项羽也,随其入关,封侯入相如探囊取物,甚至封王亦未可知。” 田都慢慢转过身,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田安兴奋道,“然也,彼时吾等兄弟皆为王,何苦受制于人。” 田都决然道,“入关!” 入关意味着建功,意味着那顶美丽的爵冠会加冕于自己,那是富贵的象征。 言毕,田都将这份帛书立刻放在油脂灯上点燃。 此刻在楚军大帐内一样是陷入选择当中,令项羽有些头疼,他不禁在想吾尚未称王难道先不断封他人为王? 范增眉宇间又是淡淡的愁,“魏豹已连下魏地二十余城。其实力亦不可小觑,若能收揽麾下,南下则多一先锋,魏地可畅通无阻。” 在项羽看来,吾现在是诸侯上将军,将统领诸侯联军,兵叩函谷关,魏豹若敢当,灭之。 范增则冷静的替项羽分析,“魏豹复徇魏地之数千人,乃楚王所予,其必念楚王之恩,羽儿若封其为魏王,其利大于楚王。 若其欣然接受,得一悍将,若其不受,再伐不迟。当今天下共伐秦已成定势,其不敢逆势而为。” 魏豹在其兄魏咎自烧杀之后没有气馁,借助怀王所赠的数千人开始攻徇魏地,在砀郡曾与刘季、项羽有过交集。 虽然短暂但项羽有着深刻的印象,知晓其为一员骁将,若真为敌较为麻烦,便道,“立刻准备印绶,封为魏王。” 在入关令下达半日后,残阳西下,封魏豹之印刚刚由使者送出后,一匹战马飞入赵营,给整个诸侯联军带来激动之音。 此刻的诸侯之将正准备入楚军大帐,商议南下入关之事。张耳整理衣服,佩戴赵将军印绶,准备出赵营,忽然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哒哒响起。 张耳微微一愣,对帐外甲士道,“何事?” 甲士道,“有飞马斥候。” 张耳立刻迎出帐外,见一劲装斥候飞身下马,“报……相国,申将军已拔河南城,及近数城。” 听闻此言,张耳大喜,“善!入关之门大开,此为赵报楚之礼。” 瑕丘人申阳受张耳之命南下,在司马卬未能抢先占据平阴而刘季又未能攻克洛阳南下之后,果断选择他路登岸,奔袭河南城。 洛阳城起初不敢出战,见唇亡齿寒便出城援助河南城,几次被申阳提一杆青云枪引赵骑杀的大败,回城坚守不敢再出。 经近月的攻城略地,公元前二百零七年七月将河南城及附近数城拿下,为赵地诸侯大军南下打开门路。 张耳带着此消息进入楚营大帐,此刻帐内已到许多人,张耳放眼望去见项羽尚未到前帐,燕将臧荼已到,当看到齐将田都、田安时有些意外。 田荣,这个人张耳有所了解,在他为难之际项梁曾救其性命,引兵援助,不知为何这田荣却在项梁要求一起攻秦时拒绝。 理由是楚不杀田假,田荣便没有出兵,眼睁睁看着项梁被围杀而见死不救,当时的项羽和刘季正在攻陈留无法及时回援,更没有接到项梁危机的信息,可以说是在完全未曾预料的情况下项梁战死。 项梁战死,项羽心中非常怨恨田荣,那么此次救赵已经完成,田荣肯定不会命齐兵随项羽入关,毕竟两家已经结怨。 可现在张耳看到田都、田安似乎明白什么,此次的南下入关令于是说试探和筛选,不如说是在离间田荣与田都、田安的关系。 王侯爵位的诱惑度有多强不言而喻,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称王,那么这种入关封爵的诱惑足以让田都、田安背离田荣。 挡吾爵路胜过挡吾财路,岂能不分裂乎,此举亦等于分割田荣的势力。 帐内显得很热闹,各自在谈论着入关后的情景,咸阳该是如何的繁华。 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项羽与亚父范增一同走入大帐,帐内立刻安定下来。 项羽扫视大帐之内诸将,见将才云集,内心颇喜,开口道,“帐内诸将是否愿随吾项籍,入关,灭秦!” 帐内诸将异口同声,“愿随将军入关破秦!” 又是一片沸腾,项羽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一股渐渐凝聚的反秦力量,在一声声表态中汇聚在一起,振聋发聩。 项羽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眼神在诸将身上扫视,忽然他的心猛然一揪,尽然少一人。 此人在项羽的心中地位颇重,黥布,居然没有看到黥布,项羽内心触动,“英布为何不在?不愿入关乎?” 就在项羽心神有些散乱时张耳的话令其精神一震。 张耳开口道,“上将军,申阳已拔河南城,兵临黄河南岸迎接大军南下。” 此消息的震撼度令在场的诸将满眼兴奋,就连项羽亦内心颇喜,河南城拿下,那意味着入关的步伐将大大加快。 意味着在申阳的接应下,大军渡过河水,可直奔新安,经渑池而兵叩函谷关,大大缩短入关时间。 项羽很高兴,先是言语上嘉奖申阳,又对张耳此举给予高度评价,“赵相真乃抗秦英雄也。” 言语上褒奖一番后又对张耳的好感增添一分,张耳则不敢受,“承蒙上将军谬赞,此举不过报上将军存赵之礼耳。” 申阳拔城之喜很快被一层淡淡愁云取代,项羽还是更加关心黥布去向,为何不在帐内,眼睛不断瞥向黥布常战之处。 此时站在那里的薄将军立刻会意项羽之意,正欲开口,“黥将军……” 话未道出,帐外便响起一道那浑厚沧桑的大嗓门,“吾来也!” 片刻走来一将,此将生的虎背熊腰,豹眼鹰眉,梨面英气,不是黥布又是谁。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急于入关 黥布哈哈大笑,道,“上将军,喜事兮,喜事。” 听到熟悉的笑声和音容,项羽心头那一层阴霾被吹散,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何喜事?” 黥布显得很开心,从没见过他可以笑的如此爽快,“末将接到岳丈之信,已率百越兵北上迎接上将军入关,先锋军已至南阳,欲河水南岸迎接上将军。” 黥布岳丈,吴芮,此人乃吴王之后,在番地区拥有很高的威望,甚至在百越地区亦有威慑力,拥兵数万。 听到黥布之言,第一个动容的不是项羽,乃是范增。 范增见项羽不识吴芮,并不知道此人的来历,范增虽久居乡野但却包揽天下大事,对吴芮非常的清楚,有吴芮的加入那便是如虎添翼,将会得到一支彪悍骁勇的百越军。 项羽脸上此刻只有礼貌性的微笑,更多的是替黥布高兴,认为黥布可以一家人团聚,范增为项羽解释道,“英布岳丈番君吴芮,乃吴王之后,在百越地区很有名望,尤其在番地区,拥有百越军数万,骁勇善战。” 听到吴芮乃吴王之后,贵族之后,项羽会心一笑,等到听闻其拥有数万精兵看黥布的眼神更加的赞赏。 项羽开心道,“有番君的加入,义军如虎添翼,可喜可贺。” 言毕,各路诸侯之将皆眉开眼笑,觉得入关之行将会畅通无阻,不会再有大的战争,不会再有流血便可兵指咸阳。 接下来项羽便召集燕将臧荼、栾布,齐将田都、田安,赵将兼赵相张耳等诸将商议收编二十万秦军、南下路线等诸多之事,这些暂且不提,单表刘季。 话说刘季降郦、析二县,大定南阳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郦县这座尚未遭到破坏的繁华之城迷恋。 按照刘季之准则,用兵与享受两不误,兵马吾所依,女乐吾所需。 东方发白,旭日依旧依偎在大山的怀抱中不肯离开,飘云如少女般害羞,染上一层红晕,大地正在苏醒,此次降下郦县的刘季并未在榻上多逗留,因为他睡的不踏实。 刘季总觉得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即便刚刚大定南阳,可以有条不絮的推进张良的策略,“速定南阳,送使入关,兵行迟缓,攻心先行。” 既然已定南阳,下面便是兵叩武关,并送使入关,刘季在进郦城的那一刻便在思考送使入关的重要环节,即便在梦中还在思虑此事,故而昨夜刘季睡的并不香。 见无睡意便立刻起身,望望窗外依旧昏暗的天空,刘季打着哈欠欲去洗漱,忽然他被一道人影吓一跳,浑身一机灵,便机敏的欲拔放在身旁长案的赤霄剑。 “沛公,菡儿是也。” 一道火光亮起,菡儿点燃油灯,一道清丽的人影立在刘季面前,“菡儿知沛公近日多有早起,故在此守候,以待侍奉沛公洗漱。” 刘季见是菡儿脸上虽然依旧残留着警惕之色,然眼神中的杀意渐渐消散。 菡儿打好热水侍奉刘季洗漱,洗至一半时院内响起轻微的声响,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卢侍中,沛公仍在休息……” “卢绾有紧事见沛公,快闪开……否则休怪吾……” 卢绾的嗓门有些大,看得出他有意让刘季听到。 正在洗漱的刘季哑然失笑,如此不顾身份直闯卧内的唯有卢绾耳。 刘季便停止洗漱,欲赤脚去见卢绾,菡儿嫣然一笑,“沛公,足履。” 说话间刘季已奔出门外,菡儿嘟着嘴显的有些生气,生气不给自己完成侍奉的时间。 卢绾见到刘季赤脚出来,有些过意不去,“沛公,绾鲁莽矣。” “天暖无碍,有何紧急之事?” “有将自河南城得消息,言章邯已举军降项羽。” “呜呼,章邯已降乎?” 卢绾很肯定道,“已降,张耳宠臣申阳攻克河南,飞送捷报,使者返回时得知。” “已确定?” “确定。” 刘季清晨初起时如月色朦胧的双眼立刻如旭日朝阳,熠熠生辉,“快,传吕泽、曹参等诸将立刻来议事。” 卢绾见刘季立刻精神百倍,眼神如火,眉色微皱,知道事态紧迫,领命之后便小跑而去。 看着卢绾消失的背影,刘季再亦无法掩饰自己的焦急,项羽已降章邯,那么南下入关将再无阻力,虽然此刻诸侯联军皆在赵地,然遣一支先锋军火速先行,那么入关的时间可能会大大缩减。 如果他刘季继续被困在武关之外,一旦超过月余,那么谁先入关当真未可知兮。 刘季能够感觉到其入关之心更加迫切,无法抑制的迫切。 章邯投降,申阳攻克河南,对刘季的刺激很大,若魏豹亦相应,关中之王恐成泡影。 郦县的繁华街道上,一位老者拎着酒葫芦在街上行走,笑嘻嘻的慌着自己的酒葫芦,“虽然月满则亏,吾倒盼葫芦永远盈满。” 此人当然是酒徒郦食其,天不亮便到街市灌酒,每到一个地方去品尝一下当地酒味已成其一嗜好,此时刘季所赐之酒已经无法满足其胃口。 郦食其摇摇晃晃的走着,忽然一阵喧哗声响起,接着便是骤雨般的马蹄声。 “快闪开……” 人群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开道之声,听其声音郦食其微微一愣,“耳熟。” 怎么想皆想不起,郦食其正在低头思虑之间,那几匹马便快速从其旁飞驰而过。 飞奔的正是曹参、樊哙、吕泽等人,看其神情各个表情肃然,便知有大事要商议。 郦食其依旧在思考,忽然他一拍脑门,“樊哙,没错,定为樊哙,那如狮吼般的嗓音唯有屠狗卖肉吆喝时才连得出。” 想到是樊哙,郦食其偷偷乐,“定是昨晚逍遥天亮才归……非也……” 忽然郦食其那笑嘻嘻的神情立刻消失,变得极为凝重,“不妙。” 郦食其立刻解开栓在树上的骏马,纵身一跃,跨上骏马,那里有老态龙钟的样子,更无一丝醉意,眼眸早亮如星光。 狠狠用手一拍胯下骏马,郦食其纵马沿着南北向的青石街向北飞驰。 这条青石街北向的尽处有一家幽静的小酒肆,垂柳浮动,花香四溢,树上挂着一面酒字旗帜迎风招展。 第四百八十三章 分王关中 片刻一匹骏马呼啸而至,从骏马上跳下一灰发老者,立刻恢复成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起路来又是摇摇晃晃,不知道是醉酒还是真的走起路来很费劲。 店内小伙见到老者摇摇晃晃,一身酒气,眉头便一皱,“这里不可赊账。” 郦食其呵呵直笑,“老夫何曾言赊酒?” 小伙嘟囔道,“不赊酒,来此何干?” 郦食其道,“快带我见楼上的贵客,老夫又要事……” 郦食其此言尚未言完,这名小伙立刻改变嘴脸,“贵客可认得张大人?” 郦食其笑笑,“是否识得,一见便知。” 一提到楼上那位,小伙啧啧发抖,因为上面那位可是和此城最尊贵之人刘季有莫逆的关系,当一支军队亲自送其下榻这家酒肆时,小伙吓的不轻。 此小伙知道那刘季是比郦县令还大的人,郦县令皆唯唯诺诺,更何况他们这些隶农出身之人。 小伙立刻带郦食其去见楼上的贵客。 楼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人,一身的青衣,看到郦食其有些意外,“广野君……为何在此?” 郦食其道,“子房,郦生适才看到诸将火速去见沛公,恐沛公因急入关而……” 张良闻言,微微一惊,“项羽已降章邯,我虽知沛公定急,未料如此之急……” 边说边下楼,张良有些着急,“快,我等速见沛公,迟将不妙。” 郦食其脸上则是一种迷惑的神色,跟着张良下楼,“子房,何以知章邯已降。” 张良笑道,“讯息传播最快的当属酒肆与茶舍。” 郦食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子房坚持在酒肆下榻。” 这是一座三进小院,在第二进内的小桥流水中倒影着诸多形色匆匆的面孔。 一群人鱼贯而入,进入正房后,二进小院内只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张良远远便听到樊哙的大嗓门,“章邯已降,事甚急,樊哙只需一万兵马,强攻武关。” 吕泽则开口道,“武关乃故楚通往强秦之屏障,其兵力部署与防御构筑远强于南阳诸城,数万兵马攻武关未必足够,趁梅将军兵马尚在,与之共击武关,可否?” 提到梅鋗,刘季这才想起这位盟友,其麾下兵马骁勇善战,若能拉来攻武关,破城几率较大。 刘季有些苦恼,“无利,梅将军愿攻否?” 话音落地,无人应答,陷入沉默,殿内有些寂静,忽然一道霞光自窗缝隙透出,看到这道霞光,忽然刘季想起什么,“快请子房,若子房在定有奇计。”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清亮而掷地有声,“良不请自来矣。” 张良与郦食其轻快的走进殿内,刘季立刻迎上前去,“子房,项羽已降章邯,秦军主力尽数颠覆在赵地,不日便南下入关,一路定势不可挡。” 张良显得很淡定,“赵地虽定,然诸侯军远在河北,沛公顷刻间可抵武关,尚有充裕时日计定武关。” 刘季闻张良言,心中焦急之心缓解,听张良话音似乎已经有计策破武关,心中稍安。 刘季开口道,“愿闻其详。” 张良道,“如将军所言,武关乃入秦腹地之屏障,武力非短时可破,既南阳已定可送使入咸阳,以使赵高,与其假约,从内瓦解防御,为沛公军争取时日。” 张良之言彻底引起刘季兴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中暗道,“情急之下竟忘记出使之事。” 刘季道,“以何盟约?” 张良看着刘季那渴望的眼神,他略微沉思道,“分王关中。” 分王关中四字如丢入池塘的石子立刻荡起层层涟漪,如吕泽、曹参、周勃、灌婴等皆认为刘季火急火燎欲攻武关,为的就是先入关中而称王,如今分王关中,刘季岂能答应。 可事情出乎他们的预料,刘季则淡淡道,“何为分王关中?” 张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说起怀王之约,“怀王之约已废,项羽已分封章邯为雍王,据传将分割关中以西为王,既章邯为关中之王,如司马欣、董翳二人亦王关中,良推测此计当三分秦地以毁怀王之约。” 话音落地,一向笑容如晨日般的刘季此刻脸上阴云密布,如果当真被项羽将关中一分为三,分给三个降将,这是刘季不能答应的。 刘季脸色有些肃然,“以子房之意,当如何?” 张良道,“项羽欲毁怀王之约,定会触怒怀王,首先沛公需坚守怀王之约,以怀王抗项羽,其次可使秦诱赵高,许分王关中,赵高乃权利熏心者定会为沛公谋,秦内廷一旦瓦解,武关不攻自破。” 言至此,刘季心头的迷雾慢慢消散,那阳光般的笑容慢慢重新占据面庞,“善哉,妙哉。” 张良继续道,“内以诱计,外以疑兵叩武关,一旦有机可趁,便可破之。” 此刻不知是刘季频频点头,在场的重要将领皆频频点头,尤其是吕泽亦认为此计甚妙,“先生好计策。” 刘季心喜,“诸将以为如何?” 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灌婴、吕泽、陈豨、傅宽等将皆以为可。 刘季道,“然也。” 言毕,刘季命诸将各自行事,特命吕泽去和梅鋗联络,看其是否愿助攻武关。 诸武将领命下去后,刘季便召集文吏商议使秦之事。 萧何、张良、郦食其、陆贾、刘交、周苛等文吏急议使秦之事,听着诸文吏的商议声,刘季内心有些复杂。 出使秦有着一定的风险,刘季不太愿让自己的辨士郦食其、陆贾前往,但此事又相当重要,不能有失,而且需秘密出使,不能摆在明面上。 这是因为赵高的臭名已经传播天下,与赵高盟友必然会遭到一些诸侯的强烈反对,此计既不太容易实行又会影响他刘季的名声。 在诸文吏商议不出让刘季比较满意的方案时,刘季忽然想起一人,“带路奇袭郦城之人在何处?” 萧何立刻道,“周苛帐下听令。” 刘季道,“选此人如何?” 萧何道,“甯昌此人机敏而至秦律,可堪此任。” 闻听萧何之言,刘季不假思索道,“传令甯昌,即刻使秦。”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刘赵之联 八月的天,暑气来临,燥热如同一头远古野兽在大江南北肆虐,自然亦让南阳的人躲在屋内不愿出行。 就是在此种恶劣天气下,刘季有些不太情愿的在大树底下与人话别,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顶着烈日与番君别将梅鋗话别。 刘季道,“与梅将军攻胡阳、降郦、析二县,连退秦兵,何其壮哉,不忍与将军分离,结束此快意人生。” 梅鋗亦道,“与沛公相约攻秦,梅鋗三生有幸,无奈任务在身,不得不在此话别。” 刘季和梅鋗又互相肉麻许久,才默默看着梅鋗引兵离开,向北而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刘季回过神后命大军即刻拔营,沿丹水向武关浩浩荡荡而来,在武关山外安营扎寨。 根据张良的建议,安营扎寨后不必急着攻武关,而是将收编而来的胡阳、郦、析三县的秦兵进行训练磨合。 日夜操练一是休整兵马,尽快在大战之前将杂合之兵训练成一把利剑,二是可以不断给武关施压,给武关守将造成心里干扰,如此将这股准备一举攻克武关,直捣咸阳的态势传到赵高与二世的耳朵里。 在安营扎寨的第一天,刘季便亲自送魏人甯昌使秦,此种举动令甯昌着实感动一把,对自己择遇英主而感到庆幸,眼泪差点流出来。 作为一名楚使经过简单的盘查后便通过武关,沿着丹水一路向西北而去,过峣关直奔咸阳。 八月的燥热已经袭遍咸阳的每个角落,包括那连绵不绝而又巍峨高大的宫殿,火辣辣的太阳悬挂高空,照的宫殿外每个行人都一路小跑,只要能跑进长廊像是捡回一条命似的。 巍峨的皇宫正在被烈日烘烤,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寝宫内一名高大的男子身穿黑色的长袍斜躺在榻上。 长袍薄如蝉翼,乃蚕丝制作,镶着金色边,凉凉滑滑的蚕丝并没有让这个男子感到一丝凉意,豆大的汗珠依旧源源不断的从皮肤里渗出。 男子有些愤怒,冷哼一声,吓得两旁有些打盹的侍女一个激灵,立刻加快挥动扇子的频率。 瘦弱的侍女舞动扇子快了些,弄乱一撮发丝,打在汗如雨下的额头,遮住眼睛,男子怒道,“贱婢,拖住去斩!” 那名侍女惊恐的道不出,一直到拖出寝宫之门,才发出颤颤巍巍的饶命声,只是这声音越来越小,小的细不可闻。 男子很愤怒,“为何丞相还不来?” 侍女有些惊恐,颤抖的银铃声回答道,“陛下,丞相在给陛下准备礼物……” 二世胡亥挪动庞大的身躯,有些不悦,“再传丞相入宫。” 皇宫外的一座丞相府内,十步一亭,百步一阁,假山流水,香花异草,但这些景色在赵高的眼里已经失去第一次看到的兴奋。 失去初入丞相府的激动,此刻的他在后花园正在和一楚使交流,本该进皇宫见二世的他,此刻被此事彻底缠住脚。 楚国使者始成道,“秦主力已在赵地尽数覆灭,咸阳被克迟早之事……” 赵高眉头紧皱,眼珠滴溜溜直转,“沛公当真欲与我分王关中?” 始成道,“沛公乃仁义长者,不愿见咸阳生灵涂炭。” 赵高道,“沛公可曾言,须我如何做?” 始成从怀里取出青铜圆筒,双手奉于赵高,“分王关中之约,尽在于此。” 赵高接过,见腊封尚完整,开启之后取出一帛书,乍看眉头紧皱,再看额头渗汗,最后一抹微笑自嘴角浮现,在脸上如涟漪般荡漾开。 赵高看向左右道,“挑选上好客房,楚使一路舟车劳顿,请楚使好生安歇,待吾思虑如何答复沛公,定亲自答复楚使。” 始成心中有些惧,素闻赵高残忍歹毒,内心忐忑,随侍女入客房后却不敢懈怠。 始成走后,赵高陷入沉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一脸的凝重,立刻对身旁的一名侍从道,“速命中车府丞立刻驾车载咸阳令阎乐,郎中令赵成,入府议事。” 侍从领诺命立刻去办。 丞相府邸恢弘大气,在层层院落的最后一进内,赵高拉着二人走进密室内,正是咸阳令阎乐、郎中令赵成二人。 赵高与之密谋曰:“庸将章邯已降,沛公刘邦引数万兵叩武关,咸阳难保,刘邦欲与我分王关中,可行否?” 女婿阎乐则道,“可行。” 其弟赵成神情较为严肃,“兄长,正是多年雪耻之时。” 赵高见二人意见一致,则道,“欲杀秦之宗室,王关中,恐群臣不听,累及身,奈何?” 赵成脸上闪过一丝阴冷,“如兄前言,可先设验。” 赵高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还夹杂一些狡黠,“我亦知如何做。” 三人又密谋片刻,赵高才走出密室,命人牵来一头鹿,载于车驾内同入皇宫。 皇宫内复杂而交织的青石砖道,在赵高的眼中亦是轻车熟路。 此时的胡亥正懒散的半躺在软塌上,两旁的侍女努力的为其打扇,两旁的群臣不敢直视胡亥。 胡亥见到赵高进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丞相,朕久等矣,有何之礼献于朕?” 赵高已是一副谄媚的样子,笑呵呵道,“陛下,请看此神马。” 哈哈…… 原本因为热而有些不太悦的胡亥此刻哈哈大笑,“丞相谬矣,谓鹿为马。” 赵高依旧乐呵呵道,“陛下谬矣,此乃马。” 胡亥一副不信的样子,“此乃马乎?” 二世停止笑,脸上原本淡淡的疑色此到又浓一分,胡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便望向左右群臣。 胡亥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便询间道,“诸公以为此马乎?” 话音刚落,赵高那锋利的眼神在群臣中游走,有的与赵高眼神相遇,便低头不言。 有的与赵高眼神交流后,鼓足勇气笑呵呵道,“陛下,此为马非鹿也。” 二世胡亥有些难以置信,“当真?” 一人言马。 二人言马。 胡亥开始怀疑自己,于是亲自走下龙榻,来到鹿旁仔细观察,“此为马乎?” 忽然一个臣子大胆道,“陛下,言马者乃欺君,此明明为鹿耳。” 言毕,此臣子眼神明亮,不惧赵高那凌厉的眼神。 第四百八十五章 赵高之谋 赵高听闻有人敢言鹿反驳于他,脸色一凌,看向这位臣子,淡淡道,“此为马。” 这名臣子依旧坚持己见,“丞相谬矣,此乃鹿也。” 赵高忽然变换脸色,一副笑容爬上他的脸,“笔吏记下。” 或许是这位臣子的勇敢带动了大家对真相的渴望,接二连三的出现言鹿者。 这让胡亥更加迷惑,围着这只鹿转,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错乱。 赵高对依旧在盯着鹿的胡亥道,“陛下,群臣言论不一,陛下可请群臣下去再仔细研读下天下物志,再行定论。” 赵高这次检验在胡亥的一脸迷惑中结束,至此知晓哪些臣子不愿随从赵高。 言鹿者不消半日便在家中自杀,原因竟然是觉得自己犯欺君之罪,甚为荒谬。 皇宫内的二世胡亥还在为是鹿还是马烦恼,询间左右为何言鹿者不来辩驳,左右皆道,“言鹿者以欺君之罪自杀。” 那些言鹿者被赵高杀害后,群臣更加畏惧赵高,但那些被杀者的族人,痛恨赵高,乃一起谋划计策复仇。 计策出乃以二世手杀高,有智者言,“前赵高言关东盗贼勿能为也,然吾闻章邯已降,诸侯军继续向函谷关而来,且沛公将数万已至武关。 此事急,若告知二世,二世绝无饶恕赵高之理,定杀之。” 诸人皆以为然,乃阴贿侍从小吏,将此惊天讯息传到二世耳朵里。 大秦相府内,三人围坐在长案两侧,赵成笑道,“凡言鹿者皆已死。” 阎乐脸上的笑容则渐渐消失,“岳丈,群臣现唯命是从,时机成熟。” 赵高脸上则阴晴不定,“与沛公约分王关中,必杀二世以示诚意乎?” 阎乐急道,“岳丈……丞相……此事已无退路,别无他途。” 赵成亦劝道,“兄长,楚兵已在武关,随时可能攻进来,可敌亦可友,事不宜迟。” 想到二世胡亥,赵高想起胡亥对自己的宠溺与信任,若非走到无路尽头,真的有些不舍得弑君,“容吾再思虑…思虑。” 阎乐和赵成无奈摇头,静静看着赵高离去。 赵高整理自己喜爱的丞相衣着,迈步向大门走去,刚至门前,便看到一使者出现在眼前,赵高微微一愣。 使者清清嗓子道,“陛下问丞相,关东盗贼作乱,燕、赵、齐、楚、韩、魏皆自立为王,章邯已降,丞相知否?” 言毕,使者将责让书交给赵高,赵高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看着使者离开后,赵高的恐惧之意开始流遍全身。 动不动就杀人的二世令赵高从骨子里开始畏惧。 赵高看着眼前的豪华车驾,没有迈开脚步的动力,思来想去他转身又回丞相府,与迎面出来的阎乐、赵成差点撞个满怀。 赵高脸色阴沉,“快随吾入密室。” 二人见赵高脸色不善,知晓事情有变,便立刻跟着赵高入密室。 入得密室,赵高检查窗门见一切无漏后,便将二世谴责之事告知阎乐和赵成。 赵高道,“事态紧急,当如何?” 阎乐道,“事已至此,皇宫不得入。” 赵成赞成道,“然也,当详细筹划,事不宜迟。” 赵高道,“如今唯有谢病不朝见。” 当下赵高立刻命人向宫中传递消息,向二世告假言病不能朝。 大秦皇宫之内,由于没有赵高丞相在延,朝会只是象征性的举行一下使草草结束,胡打着哈欠走出正殿,便由小吏抬着进入偏殿休息。 进入偏殿后小卒立刻换成侍女,美丽的宫女特有的体香,加上胡亥肥大身体所带来行动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 打扇的侍女片刻香汗如雨,见胡亥开始沉沉睡去才想打个盹,眼睛刚闭上便听到一声怒喝,“畜生,休走,看剑!” 吓的侍女一个激灵,立刻精神百倍,只见胡亥已经满头大汗,嘴里念叨着,“好怪之梦。” 胡立刻下令传占卜者,卜者得令沿着长廊一路小跑。 占卜者远远看去有一处偏殿屋顶上有几个小吏正在向下洒水,如同下雨一般,占卜者猜想那里定是胡亥所在之地。 因为胡亥所在之处必然是“雨水”不断,清凉之夏。 胡亥向卜者讲述,“朕做一怪梦,梦白虎咬伤车驾左骖马,朕杀之,然总觉蹊跷…” 卜者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二世,便立刻取出占之物,摆弄许久,满头大汗的他才开口道,“径水作祟。” 胡亥心中惧,“何以破?” 占卜者已经回复高深莫测的样子,“沉四匹白马可解。” 泾水水神作祟,对于此占卜结果胡亥毫不犹豫的完全相信,“立刻准备一切斋戒事宜,朕欲祭泾水。” 胡亥毫不犹豫的下令欲在望夷宫斋戒,准备向泾水沉四匹白马。 丞相府内,赵高谋曰:“上暴虐,嗜杀成性,不听劝谏,今事态紧急,欲归罪于吾宗,可杀之以子婴代之,此人仁厚,可控。” 言至此,赵高略微停顿继续道,“对外宣称,上刚愎自用,不听劝谏,妄杀良臣,骄奢放浪,致使天下大乱,今更立天子,公子婴仁俭,百姓皆信服其言,可立……” 话音未落,一名小宦者急匆匆向三人走来,阎乐脸色微变,示意他不要上前,但小宦者脸色甚急。 赵高早发现阎乐的神情,顺着其目光发现那小宦者非常的焦急,赵高开口,“何事?” 小宦者这才慌忙跑来,立刻将宫中的情况汇报赵高。 闻言,赵高面色如常,望夷宫这个地方赵高比较熟悉,在许多大事上赵高没少劝二世前往这里沐浴斋戒。 望夷宫的防守相对薄弱,里面的护卫亦不是经常训练的武士,多为郎吏、宦者,若行事成功的几率较大。 小宦者回报完毕,阎乐眉头微皱,似乎预感到什么,赵成却大笑,“兄长,真乃天助也,望夷宫便宜行事。” 阎乐心道,“的确便宜行事,但此事恐自己去做,虽二世为残暴昏聩之君,然弑君之事终究会载入史册,甚至会被后人谩骂不忠,奸臣,狼子野心……” 赵高那尖锐的声音将阎乐的思绪拉回,只听赵高道,“吾等性命在此一举,赵成听令,命汝为内应,诈有大贼潜入,造成混乱。”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二世之死 赵成两眼发直,充满欲望,“诺。” 赵高又看向阎乐道,“阎乐听令,命汝招吏发卒,追捕大贼,见机直入望夷宫。” 阎乐道,“谨遵丞相命。” 阎乐领命之后立刻去召吏发兵,阎乐走后,赵成正欲起身,被赵高叫住,“成弟,汝以为阎乐如何?” 赵成略微深思道,“阎乐虽为兄长女婿,然终究非吾宗人,此事重大,不可不防。” 赵高那一双贼眼滴溜溜直转,“成弟立刻将乐母请于吾府,办成此事再言其他。” 赵成道,“诺。” 言毕,转身已走出几步又被赵高叫住,“立刻向武关发令,遣使者与刘邦盟约,做好外援。” 这次赵成领诺命后没有立刻离开,静静等待片刻,赵高言可去矣,这才匆匆离开。 此及赵高第一次谋划大事,而且还是弑君,一想到要杀胡亥他总觉得备有芒刺,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令赵高忍不住打颤。 此双眼睛仿佛是他侍奉多年的一双锋利之眸,仿佛可以将他洞穿,来个千疮百孔,他感觉那双眼睛很像嬴政,不敢回头。 赵高呆若木鸡,久久未曾移动。 一片素然的望夷宫,毫无一点荤腥,胡亥有些不太喜欢这里,因为一旦进入这里将进入斋戒的世界,连侍女的笑容皆要摈弃在脑后。 胡亥觉得这很难。 望夷宫外,今日的卫令仆射显得非常兴奋,他在皇待这么久今日还是第一次如此受重视,被二世亲自点名好好守在外面。 虽然众人皆畏惧二世,甚至痛恨,但卫令仆射对这种保驾护航的感觉很痴迷。 忽然一阵急而重的声音传来,密集而又节奏,卫令仆射大惊,听声音觉不是一人。 果然他看到咸阳令乐领着千余人甲士浩浩荡荡向望夷宫而来,卫令仆射当成吓懵。 阎乐道,“吾乃咸阳令,正缉大贼,贼逃入望夷宫,为何不阻止?” 卫令仆射依旧有点懵,“不曾见贼。” 阎乐神情不善,“包庇贼子,定是同党,拿下。” 不由分说,几个士卒一拥而上将卫令仆射捆绑住,此时的卫令仆射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他依旧很坚定并没有看到贼子进入。 卫令仆射辩解道,“宫殿周围皆设有卫卒,防守严密,贼安得入望夷宫?休得胡言乱语。” 此时又有一队卒赶来,正是诈成有贼的郎中令赵成。 看到同伴,阎乐似乎更有底气,阎乐冷笑道,“巧言令色,为贼掩护,叛逆,立斩不赦。” 卫令仆射震惊,立刻明白过来,大喊,“咸阳令反…”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被噗嗤一声替代,直接斩下头颅。 听到喊声,望夷宫内一阵絮乱,与此同时阎乐带兵直接闯入,一入宫立刻下令射箭,在箭雨中不断向前推进。 郎吏宦官大惊,胆小者立刻四散奔逃,勇武者护驾,但终究是仓促应战,且寡不敌众,反抗者在格斗中皆被杀死。 被杀者数十人。 郎中令赵成持弓箭与阎乐持长剑一起杀入,赵成弯弓射中二世胡亥的帷帐。 胡亥大怒,“来人,何人拿下乱贼,朕赏千金,赐…万户侯。” 胡亥最后尚未停顿一下,思虑刹那间他才决定加大封赏。 左右慌乱不敢上前阻挡阎乐等人。 二世胡亥身旁有一宦者,一直服侍二世不敢离开,二世走入帐,对身旁的宦者道,“为何不早告知朕,竟至于此?” 身旁的这位小宦者用一种微颤的声音开口道,“臣不敢言,故得全,臣若早言,恐已被诛,安得至今?” 此微颤的声音中夹杂一丝冷漠,这份冷漠让二世内心微微一愣,“吾当真吃人虎?” 胡亥觉得自己只是恨无能者,为加强自己的威慑只能杀之,总之他有杀诸臣的一万个即有,其中大部分皆赵高所灌输。 如今竟然反叛! 阎乐凭着一股冲动直接闯到二世帷帐前,近距离看到二世胡亥他脑海里立刻浮现自己曾唯唯诺诺跪在其跟前的场景。 那种高呼陛下万岁的奴性在阎乐的血液里开始沸腾,面对曾经杀人不眨眼,杀人如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胡亥,阎乐腿不自主的打颤。 弑君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怕已经烂到骨子里,但欲望的火苗在体内燃烧,渐渐盖过弑君恐惧的寒冷。 赵成见阎乐有些犹豫,提醒道,“丞相将汝母安置于府,事成之后封侯拜相,共续天伦之论。” 此言助火之油,令这把欲望之火彻底燃尽寒冷,阎乐大步向前跨出,走近二世胡亥,尽数其罪,“足下骄纵,恣意妄为,肆意诛杀,不讲道理,天下之人皆背叛足下,足下其自为计。” 二世胡亥见对方没有立刻上前来,开口道,“丞相可得见否?” 阎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缓缓摇头,“不可。” 胡亥依旧不肯放弃希望,既是自为计,当可为之,“吾愿得一郡为王,足矣。” 阎乐缓缓摇头,依旧冷冰冰,“亦不可。” 见依旧弗许,胡亥内心开始着急,有些慌乱,“愿为万户侯。” 胡亥的眼神中已没有任何高傲之意,充满渴望的看着阎乐,期待其回答。 阎乐再次摇头,这下胡亥开始心慌,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胡亥沉思片刻,“愿与妻子为黔首,比同诸公子,然可否?” 阎乐这次没再摇头,反而开口道,“臣受丞相之命,为天下诛杀足下,足下再多言,臣亦不敢报。” 话音未落,阎乐挥手示意士卒向前,士卒得到阎乐的手势命令皆缓缓向前。 此刻这些上阵杀敌的士卒只有将令并无君主,一步步靠近二世。 二世胡亥在一瞬间明白所有,“好一个赵高!” 言毕,二世拔出悬挂在墙壁上的天子剑,饮剑自杀。 阎乐默默驻立片刻,看向郎中令道,“吾回报丞相,郎中令可留守。” 大秦的丞相府此刻寂静的可怕,赵高静静的等待宫中的消息,为此不让府中发出一切声音,侍女宦官皆轻步沉默。 赵高望着丞相大门,门前石狮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缓缓移动,赵高知晓等待他的不是裂土封王便是满门抄斩。对于赵高而言,不是成王败寇,败则全族被灭。 第四百八十七章 改立天子 忽然赵高微微一动,他向前迈出一步,他听到门外响起重重的脚步声,他的脸上很紧张。 兵卒,赵高很肯定是兵卒,若是二世所发之兵他将万劫不复,紧张的眼睛忍不住紧闭片刻,等待再次睁开时他脸上立刻荡起层层笑意。 因为赵高看到阎乐,看到阎乐引数百兵卒回到丞相府,阎乐在门外很恭敬的回报,“禀丞相,二世已诛杀。” 闻听此言,赵高脸上忽喜忽忧。 喜的自是成功逼杀二世,至少距分王关中更加一步,但忧却比较复杂。 忧的还是逼杀二世此事,胡亥被杀会不会引起暗藏的势力借此发难,那些反对他的势力会将他碎尸万段,对于那些他曾加害过的宗族而言,这可是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忧的是会不会再出现言鹿者,聚集起来与他赵高对抗,忧诸大臣与公子会不会皆服从,若将诛杀二世之事告知会不会立刻趁机作乱… 赵高将阎乐之母请出来与之团聚,好生款待后赵高将心中忧虑告知阎乐。 阎乐的建议是增加兵马的控制,将诸大臣与公子引于偏殿,用重兵把守,再宣布二世罪状。 咸阳皇宫已经发生政变,然咸阳官道上车马如故,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场流血的政变。 大臣如以往一样去朝见二世,却被莫名奇妙的引进偏殿,等这些大臣进入偏殿才惊讶的发现竟然已有诸多公子在此等候。 看到这一幕,他们立刻意识到将有一件大事发生,于是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气息自几个人那里开始弥漫。 片刻间诸大臣和公子皆感到脊背发凉,二世竟然已死,石破天惊,接着他们便听到甲胄摩擦的声音。 眨眼的功夫偏殿已被赵成带领甲士围住,明晃晃的戈矛,亮晶晶的刀剑,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明明是炎夏却给人一种森寒的气息。 诸大臣与公子看到在甲士和宦者拥簇下走进一人,那人自然不是二世,竟是赵高,此刻那些仍然不肯相信二世已死的人彻底清醒。 赵高走进后,长而缓慢的吐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尖声道,“秦故时为王国,至始皇君天下,故改成皇帝,今六国皆复自立,秦地范围比故时甚小,仍以空名为帝,不可,宜如故时称王便可。” 赵高言至于此,诸大臣面色肃然,而诸公子却泪流满面,自然不是感激之泪,而是对败家子胡亥的痛恨之泪。 对赵高和胡亥将祖宗基业败光的怨恨之泪,诸公子体内流徜的老秦人血液沸腾,无惧赵高放肆的流泪。 仅仅流泪,没有放声大哭,是无法控制的流泪,愧对祖宗。 只听赵高继续说道,“公子婴,仁俭有德,百姓皆信服其言,可立为秦王…二世暴虐无道,残杀成性,以黔首葬杜南宜春苑…” 就在赵高发动政变时,他的特使已飞马向武关飞驰而去。 劲装使者连夜纵马飞驰,赶到武关时二世已被杀死,从咸阳出发又有一匹战马飞驰而出,其上的劲装使者换成一名甲士,一样向武关而来… 此时武关守卒见到一名劲装使者自西北而来,黑色的劲装,黑色的令旗在身后索素作响,立刻向武关守将回报。 武关守将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曾随着王贲征战山东六国,那是何等的威风,故而被派遣在此驻守。 然后当这位老秦将看着昔日的大秦帝国在山东六国的遍地起事中不断被蚕食,蚕食的速度极快,老秦将流下无奈的泪水。 裨将却是秦族中一位公子,自幼熟读兵法,自诩不输于王离,当听闻王离被诸侯军全歼时,他大骂无能,若是他领兵将如何云云。 故而当看到刘季率领数万兵马安营扎寨在武关城外,这位公子便跃跃欲试,几次向老秦将请兵出战,皆被老秦将拒绝。 武关老秦将道,“敌众吾寡,宜守不宜出战。” 老将非常清楚,他的守兵不过万余,城外刘季兵马可是数万。 裨将公子却是一阵冷笑,但又不敢违命,冷笑道,“将军莫非怕贼,本公子只需五千精锐便可出关击敌,待本公子击溃乱贼时,老将军只需与吾左右夹击即可。” 这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内心哭笑不得,耐心道,“城外刘邦之军乃一路厮杀而来,可谓久经斯杀,骁勇无比且有大将统领, 武关守兵久未战事,士气不可比且南阳郡守大败,士卒亦生恐惧,不可出战,只可坚守。” 这位裨将公子无奈,但心里却暗骂其胆小,甚至怀疑有降贼之心。 两人在争执时忽有一甲士进幕府回报,“将军,有咸阳使者。” 老秦将微微皱眉,那满脸的褶皱开始缓慢游动,“有请。” 劲装使者带来的命令使老秦将内心愤怒异常,表面却脸色苍白,居然命其开关放行,令乱贼入关,岂不等同于投降贼子。 老秦将的脸火辣辣烫,欲立刻发作,然裨将公子在旁,若是发作必然会被其抓住把柄,便强忍着将使者之言听完,接下丞相亲笔书令。 老秦将道,“使者远道而来,风餐露宿,引使者安歇。” 使者离去,老秦将便召集麾下亲近之将,尤其是曾经出生死的兄弟商议,越商议越气愤,对赵高的行径痛恨不已。 他们达成一致,违抗窃国之贼赵高的命令,他们认为二世不断责让章邯退却,不可能会放贼兵入关,定是赵高见事急谋后路之计。 老秦将的意思是坚守不退兵,即便被攻克亦不愿为赵高计出力,说到赵高各个恨的咬牙切齿。 几名千夫长坚决拥护老秦将,没有开门退兵,反而防守更加严密,使者见兵并未退,城门依然紧闭,恐赵高责难。 使者便先向裨将公子言,“丞相有命,若能完成此事,封侯拜相。” 这名公子内心充满疑惑,按照秦法封侯不过是爵位,并无实际郡县统辖,更无兵马可拥,哪来的侯国,哪来的拜相,又恐二世怒。 这名公子便开口道,“恐陛下责难。” 此时武关上下并不知遥远的西北方发生的一场宫变,即便是此时的使者只是知道二世将退,丞相彻底掌权,尤其是指鹿为马后,丞相已成为实际掌权者。 第四百八十八章 武关守将 使者笑道,“咸阳已无陛下,唯有丞相。” 闻听此言公子本该勃然大怒,大骂赵高奸贼竟敢谋反,可一想到赵高的权利和手段他脸色一阵青红皂白,最后归于平静。 公子内心有些彷徨,“容吾思虑片刻。” 使者传达信息之后立刻又去见老秦将,责难老秦将,“丞相之令已达,为何迟迟不动?” 老秦将原本脸色还很和善,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瞬间阴沉下来,阴冷似水,令炎夏无故挂起一阵冷风。 使者顿觉不妙。 老秦将的脸由阴沉变为愤怒,“窃国之贼,当千刀万剐!万千将士浴血奋战,方有始皇一统天下,国贼误国,尔等不知自省,助贼为害,当诛!” 听到当诛,使者浑身一颤,扭头欲走。 老秦将的怒火似乎依旧在上涨,“拿下!就地处斩!” 使者惊恐,“将军饶命…” 饶命的命字尚未说出,头颅便随着一般热气滚落在地上,烈日让这股血腥味立刻弥漫在空中。 老秦将怒气未消时忽然脸色大变,他看到裨将引兵将其幕府包围,这是位秦族公子,似乎身份比自己尊贵,只是地位不如将军头衔。 裨将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厉声道,“武关守将杀咸阳使,违抗丞相之令,意欲谋反,就地正法!” 裨将一挥手,弓箭手上前一步,弯弓射箭。 面对突如其来的箭雨,老秦将临危不惧,环顾四周有上百秦卒在身旁,立刻喊道,“结阵!” 百余剑盾甲士面对漫天的箭雨没有慌乱,有条不许的结成圆阵,对抗从天而降的箭雨。 锐利的箭无情的扎向圆阵,虽然形成一个圆阵护住老秦将,然终究是寡不敌众,箭雨下折损过半,余下的很快投入到与长戈、长矛的厮杀中。 短剑面对长矛劣势尽显,无法近身搏杀,对方全靠长矛刺杀。 一番厮杀后,老秦将已经血染战袍,看着身旁适才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倒在血泊之中,没有死在战场上,心中一阵绞痛,喉头一甜,喷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这股液体喷出后,老秦将失去再去厮杀同伴的意志,反而哈哈大笑。 笑声嘎然而止,老将军怒道,“身为秦宗族之人,不为大秦江山守护,反为国贼所奴,不羞耻乎?” 言毕,老秦将再吐一口温热的液体便直挺挺倒下,让裨将感到很意外。 裨将淡淡道,“身为秦宗之人又如何,封侯拜相方是吾辈所求。” 裨将知晓老秦将乃久经沙场的老将,武艺不凡故而带千余人来围杀,多用长兵器不敢近身,不料却自己吐血而亡。 可怜老秦将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叛乱中,裨将冷笑道,“大秦勇将,不过如此。” 杀死老秦将后,裨将公子反而有些茫然,取代老秦将成为武关守将后,当真开城迎贼吗?万一开城后,楚兵猛然攻城该如何?万一是计策该如何? 一连串的问号让裨将有些心慌,此时有一校尉建议,“与其开城投降恐遭贼欺,违抗命令恐遭诛杀,不如悉引兵逃离武关,趁天下大乱觅一郡之地为万户侯,方为长久计。 赵高命武关之将退兵回蓝田,无非欲拥兵以固其计。” 裨将听闻以为善,恐贼兵发觉追击,命校尉继续留守,以日落为时立刻再撤离,就是在裨将犹豫彷徨之际,忽闻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响起。 片刻见到一甲士飞身下马,不仅战甲、战袍之上尽染血渍,脸上五官已经分不清,俨然一个红色的萝卜头,吓得这位年轻的裨将差点没站住。 这名甲士气喘吁吁道,“楚兵趁防守懈怠忽然猛攻武关,即将破城,请求支援。” 此名甲士见此刻的幕府一片血污,箭矢插满同伴的身体,心里猛然一惊,知晓守将之间发生内变,但他刚从死人堆里杀出,奉命求援,看到这一幕虽然震惊,但却没有眩晕过去,而是很快稳定心神,向裨将道出现今状况。 裨将有些懵,使者忽然至武关传令开城迎贼,投降的莫名其妙此一懵,如今一直不曾有动静的楚兵选择他发动夺权时突然袭击,此二懵,看到前方的战况如此惨烈,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他有些害怕,甚至有些恐惧,感觉不太像兵法上所云,可以那么的令人神往,此三懵。 原来城外的刘季大营一直稳如泰山,每日除操练之外,不曾向秦兵挑战过一次,直到张良与刘季的一次对话,刘季嗅到破关时机的气息。 刘季再亦按耐不住,他隐隐觉得等不到楚使归来。 连绵不绝的楚营驻扎在丹水岸边,武关城东南,将武关东南侧围的水泄不通。 每日枯燥的训练让诸将开始觉得无聊,负责训练新收编秦兵的两位主将,一个是曹参,一个是吕泽。 曹参将训练任务交予周勃,吕泽将训练新兵任务交给陈豨,二人起初训练的非常起劲,还不断向这些秦兵学习用兵之道,攻伐之略。 夏侯婴则被刘季钦定为训练车兵的人选,进行车战的训练。 训练半月有余时,周勃、樊哙、灌婴再亦安奈不住,找常伴刘季左右的卢绾,向卢绾道,“训练半月有余,始终不见使者归来,武关亦无内动,然项羽已经拔营南下,沛公不急乎?” 卢绾亦是无奈一笑,“沛公亦急,然甚信子房,每日亦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计。” 樊哙听闻刘季内心与他们一样着急,急着攻打武关,早日入关灭秦,称王关中,爽直的他立刻建议找张良催计。 卢绾则道,“沛公对子房颇为尊敬,恐吾几人不足以问计,事后恐沛公责备,不如叫上吕将军同去。” 樊哙、周勃亦同意,他们找来夏侯婴一起到吕泽的训练场。 吕泽正在检验陈豨的训练成果,见刘季身旁的几位大将除曹参外皆至,知晓有要事商议,便令陈豨、丁复继续训练,他与诸将入帐。 樊哙开门见山,直接要求吕泽与他们一同请战,“若再苦等下去,士气锐减,粮草短缺…” 吕泽则很淡然,看出诸将心思,知多有入关建功之心,道,“泽与诸公同有入咸阳建功之心,然心中并无破武关之谋,何以请战?” 第四百八十九章 计行城破 何以请战,四个字轻描淡写却让樊哙立刻默然,看向一向有计策的周勃,周勃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微笑,而后看向灌婴。 骁勇善战的灌婴一向以战疾力着称,此刻亦露出尴尬之笑,看向夏侯婴。 夏侯婴无奈一笑,“吾善车战,攻城确无良策。” 樊哙叹息道,“难道继续枯燥训练制止项羽兵临函谷关,哙实在不甘!” 吕泽看着他们露出神秘一笑,“军中除吾等与沛公亲近外,尚有一人可与沛公向左。” 樊哙立刻反应道,“可为王陵乎?” 吕泽点头,“然也。” 樊哙道,“多谢吕兄告知。” 樊哙以妹婿的身份拜谢,脸上露出憨憨的傻笑。 四人走出吕泽军帐后,周勃、夏侯婴、灌婴三人皆露出异样的神情,王陵此人的确是一个人才而且和刘季关系不一般,而是二人不是很合,若让王陵劝沛公立刻攻武关似乎不太容易。 周勃道,“若劝王陵助沛公,不易。” 周勃之言立刻令新起的兴奋之意冷却,灌婴那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直转,道,“王陵与戚鳃关系莫逆,其现为郎吏常随沛公左右。” 灌婴言毕,夏侯婴走到灌婴身旁,拍拍其肩膀,“灌兄眼光独到,可行。” 几人便加快步伐直奔刘季大本营,找来卢绾,此时作为郎的戚鳃统为侍中卢绾管辖。 侍从之吏的老大当属卢绾,经过卢绾的几句话后,事情开始发生变化…… 大帐之内,刘季正在与曹参、萧何、刘交、郦食其等人聊天,突然听帐外甲士报王陵求见,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 几人本围坐在一起,饮酒清凉的米酒,此刻刘季一跃而起,整理下衣服,捋捋胡须,亲自迎至帐前,“王兄能来,邦弟甚慰。” 王陵象征性的尴笑,但看到帐内的几个有德才之人便非常恭敬的施礼,尤其是对郦食其这位年迈的老儒。 王陵道,“王陵此次叨扰,只为一件事。” 刘季笑道,“旦言无妨。” 王陵道,“兵马连日训练,兄弟们战意高昂,不知沛公何时发起攻城。” 话音落地,刘季呵呵直笑,“王兄既欲攻武关,如此士卒之心可预,吾去见子房。”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扬的笑声,“良不请自来。” 刘季早已再次起身迎上去,刘季双眉舒展,眼带笑意,迷人的酒窝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气息,“子房,饮一爵清凉米酒解解暑。” 张良今日一身白衣与一袭红色长衫的刘季形成很显眼的呼应。张良没有拒绝刘季递来的一爵米酒,缓缓饮下。 待张良饮完,刘季开口道,“子房,众将士战意高昂,皆愿一战,可否?” 张良放下爵,开口道,“子房前来,正为此事。由斥候打探,计已行,武关城内必有内乱,沛公可趁守将内乱无暇估计严守之时,乃破武关之际。” 刘季内心大喜,多日来的煎熬终于一扫而光,遮在脸上的最后一层淡淡阴霾彻底消散,“计已成?” 张良点头。 刘季道,“等秦将开关入城,可否?” 张良建议道,“赵高奸诈,今已杀二世,若无威慑,恐其有变。” 话音未落,曹参、萧何、郦食其、王陵皆震惊,尤其王陵惊疑,“赵高敢弑君?” 张良回应道,“赵高若非阉人,恐早已称王关中,弑君夺位。” 张良之言,众人皆点头同意,刘季亦知赵高之心,故与赵高分王关中,并诈称赵高可宦者为王千古第一人。 赵高对于刘季的分王关中颇为动心,然所顾虑依旧是自己为阉人能否为王,刘季诈称赵高可为千古第一人,以宦官之身为王。 赵高终于心动,为称王关中,赵高的第一步便是杀二世,第二步乃另立可控的嬴氏傀儡待稳住之后必然是第三步禅让,成为真正的王。 以内赵高没有子嗣,故赵成逼宫做的更起劲,阎乐半逼半就。 张良继续道,“可命人假扮混入城内,城内一旦有变立刻放烟为号。” 刘季道,“然也,传诸将进帐。” 卢绾领命,立刻一溜小跑去通知各将…… 张良与诸军吏开始谋划具体如何破武关,如何防止武关守军逃向峣关而使得阻力未减。 一直苦等的周勃、樊哙等将显得异常兴奋,一路说笑着进入刘季大帐,入帐之后气氛立刻变得很凝重。 樊哙看到吕泽已先于他们入帐,只见吕泽身旁站着二员战将,陈豨和蛊逢。 与吕泽形影不离的便是剑侠蛊逢,既是副手又是极为厉害的护卫,其次是文武兼备的陈豨,吕泽命丁复、曹无伤等留守军营。 一番商议之后,张良制定大的方略,吕泽部主攻武关,一旦城破,曹参与王陵各率一部秘密绕道至关后截住秦军的去路,将其歼灭。 刘季对武关的秦兵亦有过收编的想法,如破宛城一样收编其军封其为侯,但张良反对,对此张良做详细分析。 南阳郡守在宛城的秦兵为地方郡兵,非秦廷的直属军,更非关中子弟兵,非秦之精锐。 武关守兵则不同,自秦称王以来武关便是秦通过楚的咽喉要塞,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故秦派大将引精兵驻守,可以说武关之兵乃关中精锐兵,虽比不上章邯、王离部,亦绝非寻常郡兵可比。 收编武关之兵较难,且进入咸阳一旦哗变便极其危险,故张良坚持认为将武关之兵打散,消灭。 刘季细想觉得张良分析有理,立刻命吕泽率二部对武关发起猛攻,曹参自然是率领武安侯军团的主力军,王陵则率领其下部众响应曹参。 随着一缕青烟缓缓爬上武关城上的天空,场内发生内乱,裨将夺武关主将之权,城外的吕泽看到后两眼露出精光。 吕泽命陈豨、丁复、蛊逢三个虎将各率三千兵马分三个梯队轮番对武关发起猛攻。 城上的秦兵每日听见城下的喊杀声,便知楚兵又在训练,习以为常,老秦将一直以来没有疏忽对楚兵的防范,最近几乎每日都会选个时间来箭楼巡视一番,今日偏偏没来。 秦卒在老秦将到来时精神百倍,走后立刻放松起来,毕竟时时刻刻精神高度紧绷是无法做到的。 今日老秦将居然没有来巡视…… 第四百九十章 战鼓之声 咚…… 杀…… 冲…… 乒乒乓乓…… 此声乃武关城上秦兵半月前所听之音,当时以为是楚兵攻来,一阵慌乱之后准备迎战却发现乃楚兵在训练。 响彻云霄的喊杀声伴随着夏风吹进他们的耳朵。 虽虚惊一场,然秦兵不敢放松,当夜幕降临秦卒浑浑噩噩似睡非睡时忽然又是一阵响彻四野的隆隆战鼓声。 秦兵渐渐有些软塌的身体,欲入眠的身体,在听闻战鼓隆隆时忽然变得僵硬,又是一阵慌乱之后,秦强攻硬弩手才站在垛口处随时准备放箭,静等片刻并未见满天的火把向城下逼近,更无甲胄摩擦之声由远及近而来,才知又乃楚兵操练声。 如此每日皆无事,城下的喊杀声初闻有些紧张,恐随时杀出来,久而久之秦卒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白日里不断打瞌睡。 老秦将见士卒各个打瞌睡,非常震怒,亦担心,便安排士卒分批轮休站岗,如此尚不放心,自此每日来巡视。 半月之后这喊杀声在秦兵耳朵里彻底变成催眠曲,半月间伴随着喊杀声入眠,习以为常。 虽改为轮流值守,然此种紧张焦躁的情绪慢慢植入秦卒意识中,身心疲惫的秦卒在白天依旧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今日守城秦卒自然无法知晓老秦将无法脱身,已经遭遇裨将的围攻,故而箭楼上的士卒依靠在女墙上昏昏欲睡,非常的放飞自己。 咚…… 战鼓声响起,秦士卒依旧依靠在女墙上安睡,即便战鼓声后喊杀声响起,他们依旧非常淡定的打着鼻鼾。 同样的战鼓声,同样的喊杀声,不同的是这次楚兵真的推着云车逼近城下。 一个攻,一个守,攻在主动,防成被动,不得不防,一个在暗,不知何时攻,一个在明,每日不得不守。 守者疲,攻者养精蓄锐,以锐攻疲可想而知。 在丁复的带领下,楚兵放下长兵器改用刀剑盾发起第一波进攻,喊杀声自城下蔓延至箭楼上时秦兵猛然惊醒。 惊醒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场噩梦,冰凉的刀锋早已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刺入他们的胸膛,划破他们的脖颈。 在迷迷糊糊中感到身体的疼痛,惊醒之后已经是血染城头,余下的奋起反抗已经无法阻止楚兵源源不断的向城头攀上去。 丁复只看到稀稀拉拉的几根滚木、几块礌石落下,提着长刀攀上城头。 等到蛊逢引兵发起第二波攻城时,城上既没有箭雨更没有滚木礌石,竟然非常轻松的攀上城头。 陈豨发动猛烈攻城时已经不用云梯攀城头,城门已经被楚兵从内打开,陈豨反而改用长兵器纵马引骑兵攻入城中。 武关战火四起,秦兵四散奔逃。 从城上杀出血路的秦甲士纵马向老秦将求助,只是等到甲士赶到幕府时同样是血流满地,甲士起初认为楚兵已攻至于此,细看才发现躺下的皆为同伴。 没有看到老秦将,只有身为裨将的秦族公子。 裨将看到浴血而出的甲士,胃里一阵翻动,险些吐出来,看着甲士那渴望的眼神,只说出两个字,“撤退!” 甲士原本那渴望的眼神瞬间凝固,脸上满是疑惑,最后变成惊讶,“将军,尚有几千秦兵在城上拼杀,若不……” 裨将大怒,“尔等违抗军令乎?” 此名右臂受伤,仍有左手持刀的甲士脸色苍白,忽然间没有一丝惊惧,“小卒不敢!” 砰! 裨将一脚揣在此命甲士身上,甲士战力不稳摔倒在地。 噌的一声,裨将拔出腰间佩剑,“违抗军令者当斩!” 言未必,裨将挥动佩剑便欲此甲士,被一旁的秦校尉拦住,“城破,杀卒不祥。” 裨将依旧骂骂咧咧,下达命令,“传令,命前方将士极力杀贼!” 甲士站起身,语气明显不那么干脆,“诺。” 甲士上马飞奔而去,裨将立刻对校尉道,“无需再坚守,立刻退向峣关,寻机北上。” 校尉忧虑道,“若不增援,不知尚能支撑多久?” 武关裨将很坚决,“关中子弟兵没那么弱,快撤!” 引兵于慌乱中撤退,武关裨将自信可以逃出武关,正行军时忽闻身后一阵战鼓声,隆隆响起,一面曹字将旗迎风而来,旗下一悍将,手持一杆长枪,杀来,只见那杆长枪通体乌黑。 此悍将眼如星辰,眸如皓月,舞动长枪如幻影向他们杀来,不是曹参还能是谁。 校尉挺长矛出战,对武关裨将道,“将军,快撤退,吾来阻挡。” 校尉拍马引兵来战曹参,他认为敌将毕竟是草寇并非山东六国大将后裔,再厉害终究是毛贼,认为抵挡片刻绝对没问题。 当长矛与长枪交锋之后,校尉发现高估自己,仅仅十个回合便被曹参刺于马下。 曹参长枪如一道幻影将校尉笼罩,在十个回合中校尉始终没有冲出,杀死校尉之后秦兵大乱,命帐下战将齐受、魏选围杀散乱秦兵,自己引兵继续追击裨将。 裨将纵马一路狂奔,不敢做停留,一边逃一边回头见无追兵,内心欣喜,便欣赏起两边的风景,自守武关以来他很少能离开冰凉的城楼,此刻看到两旁的美景忍不住缓辔而行。 奇花异草,绿树成荫,阵阵风飘过,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从虬枝层叶中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在地面上跳动,美,他感到自己很久没看到如此美景。 其身旁的千夫长劝其加快逃,被裨将大骂一顿庸俗,如此美景当一路欣赏。 明知道后面有追兵居然还敢欣赏周围的风吹影动,裨将的确被困在武关内,憋的不轻。 狂奔许久,裨将很坚定道,“一群乡野贼兵,入得武关恐早被遗留之珍宝财物所累。” 其余诸将皆认同裨将之言,原来在裨将退逃时特地将自己多年来珍藏的财物珍宝统统散去,令楚兵各自顾着收取,延缓追击的速度。 其中几个五大夫级别的秦将哈哈大笑,“将军好计策。” 话音未落,在他们前方忽然战鼓雷鸣,震耳欲聋,武关裨将震惊,只见从前方林中闪出一支军,看战服和旗帜之色非楚兵。 武关裨将大喊,“来者何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留守人选 “将军,小心前后夹击,当立刻引兵冲出!” “既非楚贼,可与之谈。” “虽非楚贼,却非援军。” 秦千夫长提醒武关裨将不管是否为楚贼,非秦军必为敌。 裨将则命千夫长与对方谈判,意思是虽为秦军但绝不阻拦对方入关,亦希望对方别阻拦自己。 秦千夫长一脸不情愿,裨将坚持如此,只好上前一试,千夫长引数十名骑士向前欲约谈互让。 嗖…… 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箭雨,毫无防备的千夫长身中数箭,翻身落马,其余骑士大惊,急忙弯弓射箭,给予回击。 在这支彪悍之军中拍马走出一将,只见此将英武不凡,饱满月额,卧蚕眉,一双固执眼正瞪着秦军,正是绕小道不断赶路的王陵。 攻取武关,王陵和曹参受命在武关破城之后立刻绕小道直奔武关退往峣关的必经之路。 张良料定武关守军内乱后必有秦军提前逃亡,若与峣关会合后果不堪设想。 王陵见乃秦军不由分说直接命弓弩手放箭射击。 可这一幕看在秦裨将眼里却大不相同,命秦骑士停止射击,停止攻击,认为如此岂不坏谈判时机。 看着数十名秦军铁骑被王陵军射死,秦裨将依旧坚持不反抗,欲谈互不侵犯,这让另一名秦千夫长大怒。 “关中热血男儿誓死不降!” 话音未落,此名颇有血腥的千夫长命令强攻硬弩手给予强有力的回击。 裨将大怒,挥剑欲斩此名千夫长,反而被此名勇武的千夫长一枪刺中臂膀,险些落马,便引兵后退。 裨将忍痛后退,却见秦军后方大乱,一杆曹字将旗在秦军中开始左冲右突,突击速度极快,杀的秦军四散奔逃。 裨将便立刻退去战袍,换上普通甲胄,扮做普通楚兵欲在乱军中逃跑,却被一名甲士擒住。 “吾乃武关裨将,快放开吾。” “吾正要抓汝!” “好生面熟……汝乃……”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裨将那白嫩的小脸上,立刻五道火辣辣的印记出现在脸颊上。 裨将一脸的惊恐,亦是一脸的懵逼,当发现眼前擒住自己的此命甲士是秦卒他大喜,但发现此命秦卒乃被自己训斥过的甲士,甚至差点杀死的士卒后,他浑身冰凉。 这支极有战斗力的秦军在王陵、曹参引兵前后夹击下彻底溃败,由于此处地形非绝路的峡谷,故逃散者近半,其余投降。 裨将被此名甲士抓到曹参面前,裨将立刻一脸谄媚模样,“曹将军,请饶命,吾愿为马前卒。” 曹参一阵叹息,面色冷漠,“若非汝贪生怕死,贪婪兵权,一味奔逃,武关守军岂会一败涂地。如此奸猾平庸之将当引以为戒,立刻军法处置。” 裨将连求饶命,随后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代替,带着他的封侯拜相之梦永远沉眠此地。 曹参对眼前这位甲士非常赞赏,“汝乃何人?” 此命甲士道,“单宁,本为百将……” 单宁简要介绍自己,他本为秦兵中的一名二五百主,又可称千夫长,拼死杀出重围去求援,见裨将一味求逃,不顾拼死战于箭楼的秦军锐士,心寒。 这支千人队并非关中子弟,乃来自武关以东的南阳,由他亲自选拔训练而成,曾在绞贼时立过大功,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陈胜部将宋留引兵迂回南阳,略定南阳兵叩武关。 那个时候诸将皆不敢出战,单宁持一柄日月钺引兵大战宋留,宋留后因陈胜战败而死,后援断绝而不得不退守新蔡。 那一战单宁小有名气,升为千夫长。 成为千夫长的单宁便亲自挑选那些被关中子弟兵即秦兵另眼看待的南阳士卒,训练一支千人精锐。 不料今日却要成为他人功业的牺牲品,在箭楼拼杀阻止楚兵入城,流血流汗,裨将却击杀武关老秦将将他们彻底放弃在前方战线。 无助,愤怒,可恶等复杂的情绪占据单宁的心,单宁便引兵投降第二轮攻城的蛊逢。 单宁投降后便与周勃随曹参去追击裨将,作战勇猛。 听完单宁的讲述,曹参才知原来单宁率部所降之兵实乃楚人,心中稍安。 周勃笑道,“敬伯兄,此将可否归勃帐下。” 曹参爽朗一笑,“参自无话讲,且看单宁。” 周勃询问单宁,单宁拱手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周将军。” …… 王陵将武关残兵收编麾下,继续扩充力量,周勃得一战将,曹参则在武关的战场开始搜兵器、战甲和战马。 戈矛自然是给士卒,曹参比较关注的还是战甲、佩剑以及战马。 刘季破武关后则接受张良的建议没有立刻继续西进,而是继续休整军队,一两日后准备出发时却受到两件事情的影响。 一件是赵高杀死二世,准备响应刘季入关分王而治,刘季内心有些动摇,或者说本是在忽悠赵高却渐渐进入自己所营造的“美好”前景中。 此事在张良的清醒点拨后及时的制止心中所想,却迎来另一件事让刘季颇为头疼。 那就是武关的地位的确很重要,此次攻破在用计的情况下尚显得极为不易,若是日后被其他诸侯将领占据终究不太妙。 那么留谁在此驻守,是个棘手的问题,而且驻守在此是否有意义。 在刘季犹豫之际王陵自请留守武关,令刘季喜忧参半,喜的是有自己人驻守来日东出武关将会非常便利,忧的是王陵向来不服自己,此次投降亦非本心,若是令其在此发展,恐尾大不掉。 不知是否该同意王陵的请求,刘季拿捏不定,最令刘季不安的是王陵此次收编武关散兵之后兵力多达万余,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入关楚兵突然少万余人,对于前途依旧艰险阻隔的咸阳之路是个不小的损失,不可不估。 刘季劝道,“咸阳就在眼前,近在咫尺,进一步可灭秦立功,可成封侯拜相之功业,为何不前?” 王陵谦虚道,“王陵才学疏浅,能力薄弱不足以助沛公定关中,恐沛公反受吾累,愿在此驻守。” 对于王陵的请求,刘季一时拿不定注意,便向张良、萧何、刘交、曹参等征询意见。 张良的建议是心不在沛公,强留之无意,萧何的建议与张良大同,不同的是主张将王陵的兵马抽调一部分随楚兵入关。 第四百九十二章 峣关之变 刘交、曹参却不这么认为,话里话外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刘交、曹参则认为此地较为重要,武关前后的这条道较为重要,乃关中的一条生命线不能轻易予之。 刘季在帐内徘徊,捋着胡须,眉头微皱,刘季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一向深思熟虑,做事果敢,面对王陵却愁的眉头不展。 许久,刘季缓缓道,“抽调王陵兵马,命其驻守。” 声音不大,语气舒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个决定在萧何等人眼里不过转瞬之间,可在刘季心里却经过诸般思虑,各种影像在脑海里闪过。 刘季料到诸般场景,只是没料到在刘季休整几日后拔营离开武关后,王陵并没有固定在武关坚守而是留一部分兵马驻守武关,他则率领兵马向东北方向而行。 王陵自然没有改变注意偷偷随刘季入关,而是停在商州上洛开始筑城,扩收周边的壮丁,先是征服商县城,进而控制六里湾。 六里湾,即砭路至襄王沟口、商君腿、将军腿夹口,这里也是张仪用计谋以600里变六里醉翻之地。王陵逐渐控制二关,一城,外加这六里湾,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再赘言。 八月份的等待令人焦急,八月份的攻城既艰险又有意外的收获。 时光随流水而去,夏风吹绿大江南北,初秋之风却令这份翠绿带一点点黄。 或嫩黄,或火红。 当枫叶红于二月花之时,刘季的兵马到达峣关之外,九月的关外分外妖娆,刘季的兵马行走的并不甚疾。 原因是刘季破武关向西继续快速推进时,从咸阳而来的那名甲士作为使者已从峣关开始向武关而来,途中遇见刘季大军。 说是使者却一身甲胄,说是甲士实则乃一名郎官并兼任千夫长之职,代表赵高向刘季表达诚意。 这个诚意便是已经逼杀二世,欲立一个傀儡响应刘季入咸阳,与之履行分王关中。 这下事情发生较大的意外,起初刘季与张良谋不过是诈一诈赵高,与赵高分王关中不过是一个迷雾单,他相信不可能靠着这一分王之约便可以入住咸阳,不太可能之事。 以分王关中之约来搅乱秦廷,不过是令前行阻力变小,令守关之将发生摇摆,只要守关之心不再那么坚定,刘季便相信定有机可乘。 如今不料赵高真的敢杀死二世,另立一公子,还派遣使者公然和刘季联络。 刘季内心有些波动,说实话他不愿与赵高分王关中,那关中之王必定是他自己的,否则他为何那么着急的打入关中,听闻项羽已降章邯立刻紧张万分。 目前刘季一切的目标便是关中王,能成为关中王此生足矣。可现在赵高居然来履约,若和赵高履约那等于与天下为敌,天下人谁不知赵高之恶行,和其合作必然会遭天下唾骂,遭天下士子耻笑,甚至会被山东各诸侯鄙夷。 该如何做,刘季心不定,关键时刻还是张良解开刘季之迷惑,赵高之约不妨暂且应着,一旦顺利通过峣关,那么此约便可作废。 等到天下各路诸侯进入咸阳,定有人杀死赵高,不会放过这个阉贼,尤其是秦降将章邯,对赵高可谓深恶痛绝。 想到这一层,刘季便决定顺着这条缝隙穿过峣关,如果两关一过,进入咸阳将可待,即便蓝田那里遇到阻击亦是螳臂当车。 故而刘季行军的速度便慢下来,就如同一个心急的人突然得知事情已解决,那么脚下的步伐必然会放慢。 因为觉得前无阻力,因为在思考入咸阳之后该如何处置赵高,如何应对这个分王关中之约,行军的速度便随着刘季的思绪而放缓。 故在刘季至峣关时已是初秋九月,自然也没有想着安营扎寨,而是引兵直奔峣关准备通过。 灌婴引骑士作为先锋如风一样向峣关席卷而来,虽说赵高暗中给刘季方便,允许其秘密通过,但不保证赵高会临时变卦,设下阴狠毒及,又无法保证其守将会不听赵高,反而将计就计,引刘季入城后直接来个瓮中捉鳖那就非常麻烦。 故而入城的先锋选的是善于骑***于奔袭而机敏圆滑的灌婴,灌婴手提一杆蚕丝枪,胯下彪悍之马,立于城下高声报号。 话音未落就是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呼啸而至。 镗! 若非灌婴一直心有警惕,手中蚕丝枪及时舞动,这支箭便会穿透他的甲胄,因为这支箭是少有铁簇。 由于秦的冶炼技术,青铜冶炼较为发达,在统一之前多为青铜,直到统一六国之后,山东的铁矿尤其韩国和冶铁技术被秦接纳,铁簇才逐渐多起来。 可谓二世从始皇那里接来的秦帝国乃聚集山东六国财富,遍揽天下人才之国,可惜被胡亥玩坏。 铁簇箭矢基本为秦廷主力军所配备,比如戍边防胡的王离军,比如逐鹿中原的章邯军,其次便是几个扼守关隘,阻挡入秦之路的地方,诸如函谷关、潼关、武关、峣关等。 铁簇的锋利度非常厉害,而且还是强弓所射,灌婴暗惊,若非反应迅速便已命丧马下。 下一刻灌婴立刻拨马而退,果然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十只箭矢飞来。 灌婴纵马引兵向刘季大军奔去,此刻的刘季正在和张良商谈过峣关之后如何迅速定蓝田,将咸阳的最后一道屏障拿下。 在刘季看来还是以攻为主,如此才能在入关之后让赵高知道他能入关绝非赵高的主动配合。 忽闻战马奔腾,一望竟然是灌婴,心中一惊。 灌婴将事情一报,恰好在刘季身旁的吕泽、卢绾大怒,吕泽之怒乃怒守关不知好歹,武关已破,峣关之将不过螳臂当车,卢绾之怒则怒赵高在玩火,居然敢欺骗刘季,为刘季抱不平。 卢绾怒道,“赵高阉贼果然奸猾。” 刘季自始至终皆很淡定,灌婴看不透眼前的刘季,不知是刘季自始至终便不信任赵高,还是根本就不信可不费一兵一卒而过峣关。 卢绾、吕泽和灌婴那里知晓在不远的咸阳皇宫内又发生一场宫变,其雷厉风行之迅速,处置手段之果断,流血杀戮之残酷,远超望夷宫之变。 第四百九十三章 赵高之死 九月的秋风横扫,将大地的一片苍绿开始染上些许的微黄,颜色不再那么嫩绿。 连绵不绝的巍峨宫殿在初秋的第一缕风追吹拂下燥热锐减,没有给行走在皇宫内的人带来一丝秋高气爽,却带来一丝丝萧杀之意。 在这连绵不绝的宫殿内有一处树叶竟然迫不及待的变红,在日光下那一片先红之叶在秋风下摆动,向路人彰显着它的存在。 树叶向着一处斋宫摇曳,此宫内看不到一个侍女,全是宦者在忙前忙后。 或劈柴烧水,向陶杠里灌水,或采摘花瓣撒于其中,为一个人的沐浴在充分的准备。 或一边又一边的淘五谷,洗青菜,做素菜。 …… 接连五日,这些宦者服侍一个人,此人玉树临风,眸如清潭,正是公子婴。 一个小宦者匆匆忙忙跑到公子婴身旁,小声嘀咕几句后,原本有些愁丝的眉头皱的更紧。 公子婴眉头微皱,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是被强行推到斋宫来的,子婴之子见其父眉头不展便道,“父,何愁之有?” 公子婴长叹一口气,道,“丞相赵高望夷宫弑君杀二世,恐群臣诛之,乃佯装以仁义立我,以掩盖其弑君罪行。我已闻赵高乃与楚约定,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戒,朝见宗庙,此欲趁我在庙中杀我……” 其子道,“儿已闻赵高之约,不得不防,当如何做,儿定当尽全力以诛杀贼。” 公子婴乃压低声音,“我若称病不前往,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 其子道,“然也。” 于是公子婴命其子出斋宫觅武士,藏数十武士于斋宫内,静静等待。 第一次。 宦者昂首挺胸进斋宫内宣布丞相之请,公子婴没说话,身旁其子满口答应,随后就到。 第二次。 换一宫女前来宣读丞相之言,大致意思是登基之时将到,请子婴速来。 这次子婴亲自回复,言准备做最后的沐浴,沐浴之后立刻前往。 宫女回报,后仍然不见子婴前来。 站在宗庙的赵高转动那双贼眼,眼里透着不悦,转动肥大的身体对身旁的甲士道,“快去请子婴入庙。” 甲士领诺命后立刻前往。 一盏茶,无消息。 二盏茶,不见甲士回。 三盏茶,仍不见子婴踪迹,赵高有些安耐不住。 赵高微怒,“何故迟来……” 言毕,赵高便迈步向宗庙门口走去,赵成道,“兄何去?” 赵高道,“我亲自去请,探其何故迟,令其即刻出宫。” 赵成露出一丝担忧,“成与兄同往。” 赵高道,“不可,成弟不宜离开,务必确保此处万无一失,我去去便来。” 阎乐道,“乐可同行。” 赵高笑道,“无需。” 赵高相信子婴是个好孩子,若是带着甲士前往,一是群臣怎么看,二是定会将子婴吓坏,甚至在子婴的心中留下阴影,不利于后期的掌控。 于是赵高挥挥手,仅仅带几名宦者向斋宫而去,这次没有让子婴在望夷宫斋戒,因为赵高不愿踏入望夷宫,他自己亦说不清为什么那么害怕踏入那里。 对二世的恐惧,赵高自觉似乎深入到骨髓里,即便二世已死亦不愿踏入望夷宫。 在诸多思绪中,赵高便已至斋宫,赵高弹一弹衣服上的灰尘,换上一副极讨人喜的笑容,然后才踏入宫殿。 一进宫殿便看到子婴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前,此刻正有一个宦者在为他梳头。 赵高望之心里微怒,但脸上的笑容不变,故而开口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责备,“朝见宗庙,乃重事,王为何不前往?” 原本背对着赵高的子婴忽然站起,“此乃时机!” 话音未落,忽然从大殿柱子后闪出数十位武士,各持刀剑向赵高冲杀而来。 赵高大惊,有些发愣,他万没想到平时看似软弱的公子婴居然敢真的发动政变,刺杀于他。 惜命如金的赵高立刻转身欲走,却发现后路已被堵死,宫门已经关闭,赵高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瞬间知道今日他将命丧于此,片刻间耳边传来那几位跟着自己多年宦者的凄厉惨叫声。 刺杀二世时的那种焦急等待所带来的恐惧,与眼前的恐惧完全不一样,赵高发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噗通一声不听使唤的跪在地上。 赵高很想开口求饶,但话在嘴边又消失不见,他杀掉二世,这可是谋反之罪,甚至比谋反还严重。 此等罪行,子婴怎么可能放过他,求饶是徒劳的,用尽力气赵高只说出一句,“可否宽恕吾宗族,此罪乃吾赵高一人所为。” 子婴冷眼看着他没有言语,挥挥手,数十名武士继续向赵高围杀而来。 一阵乱剑过后,赵高被砍的面目全非,子婴冷哼一声,整理衣服,命宦者束发之后踏着赵高的尸体走出斋宫。 公子婴立刻向众将士道,“赵高奸贼已被诛杀!” 此刻原本守卫宫门的卫尉已经一身甲胄候在殿外,高喊大喊,“秦王威武!” 一片威武声后,秦王子婴面色冷峻,淡淡道,“立刻率卫士诛杀赵成、阎乐于宗庙,以其血祭奠我兄胡亥。” 卫尉领命道,“诺!” 卫尉走后,秦王子婴对另一位身穿甲胄的将军道,“立刻率兵围捕赵高宗族,诛其三族!” …… 宗庙内群臣皆默然等待,各个闭口不言,眼睛望向庙门。 群臣皆在盼望秦王子婴的到来,群臣中有人是没见过子婴,甚至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未来的子婴不要像二世那般。 祈祷盼望能出一个明君,如同楚庄王那般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如同勾践那般能卧薪尝胆灭赵高,兴大秦。 赵成、阎乐亦看向庙门,此刻的他们已是焦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丞相归来,不见子婴出现。 虽然他们手上有兵,赵成这位郎中令掌握着宫殿卫卒,阎乐更是征调千余名甲士,他们自信不会有人敢作乱,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手里的兵卒竟然不能让他们心里安定,一切皆因赵高迟迟不出现,直到此刻他们才觉察出原来心里素质和赵高相差甚远,至少没有赵高那么面不改色,没有赵高那么淡定。 赵成看群臣的眼睛中开始出现疑惑,出现不安,忽然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在庙外响起。 第四百九十四章 秦王子婴 赵成微微一愣,却见到原本在外守着的郎官、卫卒此刻却脚步凌乱的退进庙内。 赵成大怒,欲训斥却猛然发现不对,立刻警惕的拔出长剑,果然立刻见到那些倒退的卫卒后跟着的是另一批甲士。 甲士中间簇拥着一人,此人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眼光在众人身上扫视。 赵成见卫尉突然闯入,怒道,“不曾有令,卫尉何故在此?” 卫尉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国贼赵高弑君谋反,现已被诛,奉秦王之命诛杀叛党余孽,立功者可将功赎罪,群臣手刃叛贼者,加官进爵。” 一声加官进爵等于群臣免罪,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在宗庙内的一些重臣纷纷战队,按道理而言朝见宗庙应该只有少数大臣陪同。 可赵高偏偏来个庙前立威,似乎要向整个群臣表示他并非弑君,而是欲立贤君的贤臣,能臣。 如此一来,几乎三公九卿全部在场,一下子竟然将赵成、阎乐围在中间。 面对卫尉所引卫卒,赵成不愿坐以待毙,指挥兵卒欲反抗,发现属下那些兵尽然无一人敢动。 冰凉,一股凉意袭遍全身,这些平时跟他称兄道弟,饮酒食肉的兵率居然临阵倒戈。 噗嗤! 一股温热的液体打在他的脸上,赵成有些发愣,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血液,是阎乐的血液。 阎乐居然选择自杀而亡,这令赵成有些不太适应,但细想却觉得极为恐怖,唯有如此才能解脱,因为不管二世胡亥多么的残暴,不管胡亥有多么的荒唐。 二世胡亥终究是大秦帝国的皇帝,刺杀皇帝那便是谋反,是对他们赢姓宗族的威胁,按照秦法处罚绝对不会轻。 想痛痛快快死都难,故而阎乐一想到入狱后被廷尉整治的模样,他便一身的鸡皮疙瘩,果断选择拔剑自杀。 卫卒在靠近,脸上的血还温温的,一阵风吹过,赵成感觉风中已经夹杂一丝凉意,暑气尚未彻底消散,但九月的风已经令他打颤。 赵成一阵感叹,先前将二世逼杀后原以为可以位列三公,从此人生走上巅峰,不曾想那么快便面临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的在等待他。 赵成忽然一阵狂笑… 刷的一声,赵成亦拔出长剑自刎而死。 卫卒纷纷丢下兵器投降,几乎同一时间庙门外又响起一道喧哗声,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报号,“秦王到。” 秦王子婴最后还是来到宗庙,在宗庙祭奠列祖列宗,在这里宣示他的王权,宣示从此赢姓子弟不必再惧怕阉贼。 子婴的到来令群臣有些恍惚,大多认为赵高被杀后子婴肯定不会再到宗庙,而是会直接选择在章台宫接见群臣朝拜。 故而片刻后群臣才回过神,大呼,“参加吾王。” 公子婴在宗庙祭拜之后,便从心里自认已经是秦王,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率群臣向章台宫走去。 在宫殿之上群臣看着这个敢将赵高诛杀的秦王,内心竟然生出一丝丝敬畏之意,甚至觉得当年叱咤风云的秦王回归。 是否可以再造始皇武功之伟业,有的臣子内心开始生出些许希望。 由御史大夫提议,九卿之首奉常建议公子婴择良辰吉时登基称帝,公子婴摇头拒绝。 奉常道,“称王亦需…” 奉常本欲表达即便称王亦欲选择良辰吉日,却被公子婴打断,“不必。” 御史大夫坚持自己的意见,认为当选一个日子登基称王,宣告天下,并向山东六国纳供示好,以恢复以前天下七雄并立的时代。 只要保住关中,养精蓄锐,不出几代又可东出于天下。 秦王子婴只是淡淡道,“楚兵已至何处?” 此话一出,御史大夫便不再言语,大殿内居然陷入死寂一般的宁静,唯有呼吸声。 秦王子婴又问一遍,太尉才开口道,“楚将刘邦已破武关,正向峣关而来。” 御史大夫之言未出之时,群臣脸上还洋溢着大秦换了国君,将可大有为的神情,此刻诸臣有当头一盆冷水浇灌似的,手脚感到冰凉。 楚将若进城秦廷将不复存在,那么他们这些臣子恐怕到时需要重新另谋生路,甚至会丢失生命。 秦王子婴不急不忙,“立刻增兵距守峣关。” 秦太尉一脸的为难之色,没有立刻回答秦王子婴,而是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秦王子婴。 秦王子婴内心微微触动,莫非这些臣子平时被赵高和二世给虐出习惯,自己仁慈反而不习惯,不解道,“太尉有何难处?” 太尉无奈道,“兵将皆调往赵地由章邯统领,其余可战之兵,或在函谷关,或在武关,或在蓝田,武关已破,其余两处…” 秦王子婴很坚决,“增兵峣关,既武关已破,峣关绝不可有失。” 秦王子婴的声音很轻,却说的很坚决,眼神犀利的看着太尉。 太尉像是经过一次痛苦裂变似的,脸上的神情一阵变换,开口道,“兵仍可再抽调,然已无将无遣。” 秦王子婴一阵诧异,偌大的秦国,不久前始皇还将六国打的服服帖帖,怎么如今就无将可遣,“大秦无将无可用乎?” 太尉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王子婴催促道,“直言无妨。” 太尉这才开口道,“臣有一人可荐,骁勇善战,然此人出身乃屠者之子…” 言未毕,太尉用余光瞥子婴,时刻观察子婴的神态变化,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在本能的做出这种察言观色的举动。 如此才意识到在赵高和二世的掌权下,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练就这种察言观色的本领。 秦王子婴道,“无妨,大秦以军功获爵,非出身论英雄。” 太尉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诺!” 随着秦王子婴的一声令下,一将引咸阳所能征调的兵马向峣关飞驰而去,而咸阳城内到处弥漫着血腥之味,这场风波让赵高三卒泯灭,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赵高的余党亦跟着被清除,同样的血腥刺鼻,在秋风之下弥漫整个咸阳城。 血腥弥漫的咸阳城与城外道路上泛起的滚滚烟尘相得益彰,用不同的方式诠释着大秦帝国的九月,叙说着大秦帝国的苍凉。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阻刘季 初秋的峣关注定与众不同,在那场席卷整个咸阳的政变之风刮起之后,似乎并不愿停。 这名屠者之子身穿铠甲抵达峣关后,没有立刻着手防御工事,而是直接杀死亲赵高的峡关守将。 临死前关守将满眼的不解,“吾对丞相一片赤城,为何杀吾?” “知汝忠诚,送汝继续效忠赵高!” 一刀砍下其头颅后,迅速更易防御部署,这名身材虎悍的将领因为出身原因很是看不起那些将门之后,当然那些人亦是冷眼瞧屠者之子。 处理上一任守将之后,将其部署全部大乱,重新部署,立刻严加防范,甚至还命令弓弩手射击城下的灌婴,不给自己一点退路,俨然一副护国大将军。 原想着赵高会因为计策行个方便结果差点坑掉灌婴,刘季怒,“阉贼果非可靠。” 气呼呼的刘季立刻命吕泽、曹参、周勃率两万兵马攻击峣关守军。 此时张良发现不同寻常,立刻道,“秦兵尚疆,未可轻,不如容臣先探查清楚。” 听闻张良之言,刘季急躁的心稍安,然仅仅稍安,这些天行军一路耽搁,因与赵高的联络已耽搁些时日,九月份才到峣关,能不急否。 吕泽、曹参、周勃等诸将静静看着刘季,等待其命令,因为他们看刘季那神情,眉梢上的焦急之色并未完金退去,随时 会有发动进攻的命令。 就在刘季犹豫之际,张良忽闻帐外一阵马蹄声,张良道,“斥候已回,请沛公稍等片刻。” 原来张良早已派人探查峣关状况,张良出帐片刻后折回,对刘季道,“子婴已杀赵高,遣将距关,守将乃屠者之子,商贾之人易以利动其心,愿沛公暂且留在军营,请骁将悍兵先行。 准备五万人之食,多增加旗帜悬挂于诸山之上,作为疑兵,令郦食其、陆贾持重宝贿赂秦将。” 张良言毕,军帐内进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季身上,刘季的眼神明亮,如日月般变换,没有立刻回应张良之计。 当樊哙听闻屠者之子易以利动其心略有不舒服,但细想又找不出破绽,他曾几何时见到的同行屠者的确多是唯利是图之人。 这样的话同样让贩卖丝织品的灌婴亦不太舒服,其实在刘季麾下这种小商贩出身的将军很多,周勃亦编织芦席为生,只不过周勃还有另一门手艺,吹鼓手。 虽然听着不舒服,实则想想他们的确是穷怕,打仗最初的目的不亦为生活更好一点,的确爱财物,因为太缺。 樊哙则认为仅仅靠贿赂秦将未必可以,还是要给予狠狠的一击,秦将才会吃这一套。 樊哙之言直接被刘季批一顿,刘季心里非常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关键,咸阳近在咫尺,但此刻咸阳情况已变,不再是二世和赵高掌权。 秦王子婴若是贤明,倾尽一切努力调动军民,那么峣关之战便不再那么容易,若是在此一不留神战败,困阻于峣关,那么先入定关中为王便是泡影。 刘季令诸将先各回军帐体息,请郦食其、陆贾二人入帐,萧何、刘交等文吏亦离帐各自督办其事,唯有张良留下商量此计。 刘季问道,“可有把握令峣关之将叛秦?” 郦食其和陆贾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刘季佯怒,“酸儒,找打,快讲。” 郦食其神秘一笑,道,“需看沛公是否舍得?” 刘季道,“与入关灭秦相比,有何不舍?” 郦食其便靠着与刘季特殊的关系,靠近刘季在其耳旁低语。 一向面不改色且处变不惊的刘季脸色微变,忽然他长叹一口气,“拿去。” 陆贾和郦食其便准备出帐去做准备,临走前张良二人的建议是重宝以啗,裂土以利。 峣关可以说是大秦帝国的第二道防线,在秦王子婴这里乃其继位后的第一道防线,相对峣关那么蓝田是最后的屏障,一般是垂死挣扎。 为避免垂死挣扎,秦王子婴几乎调动所有可调动的力量来扼守峣关,甚至将蓝田的精兵与战将进行抽调交由新派遣的屠者之子统领。 峣关之南的山上筑有高垒营寨,出则与峣关城内守军互为犄角,守则以逸待劳居高临下。 若是不将此处营寨拿下,即便破城而过,此处秦军亦可由他路迅速击其背,抄其后路,极为危险之事。 营寨内的一处大帐内那屠者子一脸的傲然,近日来他对这里的部署做一连串的调整,对此他非常的满意,认为依靠城内外的掎角之势,楚军休想通过此关。 屠者子守将对麾下诸将道,“可探查到楚兵军情,可知多少兵马?” 话音未落早有识趣的校尉道,“末将亲自探查,见诸山之上皆有兵马,或楚旗帜,或韩旗帜,当为诸侯联军……” 屠者子怒,“何为诸侯联军,不过盗贼耳!” 这名校尉吓得急忙改口,“将军所言甚是,乃多处盗贼连兵而来,末将恐其为疑兵,便遣一名千夫长亲自前去查探……” 话音未落,屠者子听得有些不耐烦,“本将军需要知道确切敌军兵马之数。” 校尉不敢再废话,直接报出数字,“贼兵五万。” 听到五万兵马,屠者子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只是这不安藏的很深,艰难被人发现而已。 内心的不安来自不自信,屠者子非常清楚知晓秦军目前的兵力,在秦王子婴的全力调动下能钜守峣关的兵马不足五万,仅仅四万左右,比地方兵力弱且对方刚破武关,兵马骁勇善战,他在心底立刻判定楚兵势力略胜于自己。 只是屠者子不愿承认自己弱,语气中带有一丝怀疑,“确定否?” 此命校尉道,“确定,乃千夫长据楚之釜灶所断,可供五万人之食。” 最后校尉又补充道,“据诸山之旗帜,亦可推断约五万人。” 屠者子有些不悦,挥手示意校尉停止讲话,“本将已知,无需多言,贼将为何人可曾探知?” 裨将道,“贼兵主将乃两人,一人为曹参,曾为狱掾,另一人乃刘邦妻兄吕泽,单父豪族。” 言毕,屠者子那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荡出一波笑容,“一个小小狱掾,一个商贾之家,不足为虑。” 第四百九十六章 峣关之将 话音落地,帐内诸将眉梢爬上若隐若现的愁丝,一名五大夫之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鼓足勇气欲言时忽然帐外报号道,“楚使求见。” 楚使? 这名屠者子守将一脸诧异,楚使怎么会选择此时出现,他一脸的鄙夷。 两军对垒,楚使来不是下战书就是诱降,在这个周礼败坏的时代,各个都讲究兵不厌诈,下战书的可能性不大。 恨不能在对方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一刀,下战书似乎在这个大乱时代已经消失,成为异类。 劝降?开玩笑,吾峣关守将乃秦王钦点,会投降? 心中这样想着,屠者子嘴里便道,“轰出去…等……擒住斩杀祭旗。” 峣关校尉急忙阻止,“不可,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妨听听楚使如何言?” 此名校尉与其关系不错,不然不可能凭借他与几千人马将数万关之军能控制住。 校尉之言立刻让屠者之子改变注意,“慢着。” 话音未落,屠者子便看向身旁的裨将,征询裨将的意见。 裨将亦道,“知己知彼,将军可趁机一探虚实。” 屠者子道,“善!请使者。” 这两名将领一个为左军主将,一个乃右军主将,皆为屠者子的亲信,共同统领这四万余人的兵马。 亦是目前秦王子婴所能调动的所用兵马,曾经一度秦王子婴打算将蓝田兵马全部调往峣关,将峣关变成一个铜墙铁壁。 此举被太尉进谏制止,太尉认为蓝田乃咸阳的最后屏障,若是轻易调动恐中楚军调虎离山之计。 御史大夫亦表示不可冒此险,若真的被楚军知晓,抽调一支精锐铁骑直奔蓝田就麻烦。 蓝田空虚,咸阳如同失去贴身之衣的美人。 作为关乎咸阳之安的大将,屠者子感觉荣耀到达顶峰,看着进来的使者脸依旧是仰着的。 楚使自然是郦食其和陆贾,郦食其见面前的屠者之子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他们,便一言不发。 等了片刻屠者之子按耐不住,“使者有何言相告?” 郦食其见账内有诸将在,不方便进行秘密会谈,更不利于贿赂,便开口道,“将军如此微慢使者,乃不惜命矣,吾等何苦着急。” 言毕便看一眼陆贾,陆贾心领神会,对这位酒徒的做事风格和套路颇为清楚,陆贾从中亦学到不少,就差拜师,心中对这位老前辈亦颇为敬佩。 郦食其这个眼神,陆贾立刻明白转身迈开脚步与郦食其一同超帐外走去。 屠者子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急色,没有刚才的傲色,因为提到性命攸关之事他比谁都着急,因为屠者子很爱惜自己。 屠者子追出帐外,“楚使留步。” 郦食其和陆贾二人走的很坚决,竟然没有丝毫留恋,这让屠者子有点发毛,连忙将二人拦下。 屠者子道,“楚使言与吾性命有关,何也?” 郦食其静静思索片刻,说是思索不过是小手段,故意加强这名出身屠者之子的峣关守将的兴趣,自然不敢一直卖关子。 因为屠者子脸上的阴沉之色开始渗出,像是从体内溢出的晦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常年屠宰牲畜的煞气。 郦食其便恰到好处的开口,“此事不仅有关将军性命,更与将军仕途有较为密切的关系,将军愿与诸将分享秘密?” 屠者子立刻明白,散诸将,再请楚使入帐。 屠者子开口道,“楚使请讲,愿闻其详。” 郦食其和陆贾见帐内唯有他们三人,郦食其用眼神示意陆贾开口。 陆贾直接开启第一句询问,“敢问将军,率兵守关,所为何故?” 秦将屠者子(屠夫的儿子)略微沉思,开口便是慷慨激昂,“受秦王重托,得秦王信任与厚爱为将军,自当忠于大秦,报效秦王。” 陆贾啧啧摇头。 郦食其露出醉意的笑容,“将军勿诓郦生,明人不说暗话,此处无外人。” 陆贾则与郦食其两人一唱一和,“不为立功获爵,不为封侯拜相,将军之言,我不信。” 陆贾之言让屠者子微微一愣,同时两眼放光,心中的欲望被点燃。 身为屠者之子,他很努力,很拼,就是为的可以立功获爵,能光耀门楣,摆脱世俗人的目光鄙夷,尤其是所谓贵族之人的自光。 陆贾的言语很直接,屠者子听着亦很受用,知道眼前的二位楚使乃奔着劝降而来,可每一言每一语皆丝毫与劝降无关。 在疑惑之余,屠者子的戒心渐渐打开,“战将拼杀自为立功获爵,光耀门楣,待本将挥军驱楚贼,必立大功,定可封侯。” 郦食其闻言呵呵直笑,那笑带有一丝的冷意,随着腹部不断颤抖,向屠者子的脖颈飘去,欲从颈处钻进去。 欲厮破箭袖,从袖口亦钻进去,欲借人取暖,这让屠者子非常不舒服,脸色渐渐阴沉。 郦食其道,“将军勿恼,将军既吐露心声,定为将军谋。” 郦食其递给陆贾一个眼神,陆贾开口道,“将军之兵马与武关之军,比之如何?” 屠者子默然,忽然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状况,与武关相比,无论从兵力还是战将上皆有逊色。 武关之军的结果立刻令屠者子心生一丝寒意,这份寒意让他更加专注倾听楚使的话。 陆贾继续道,“将军即守成有功,功可比章邯否?” 屠者子摇头。 陆贾道,“如今章邯尚且已降,听闻可王关中,大秦名将少有可出王翦、白起之右者,然不过为侯,能有几多封地?不过虚名耳…秦法不容公侯者有诸多封地。” 屠者子再次默然不语,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自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是不会再封王,如果再封等于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不仅嬴政白忙活一场,历代秦王的东出愿望更是滑稽可笑。 一招走错,步步错,故而始皇制定的规矩,只会封侯不会有王,即便封侯不可能像以前那些可以成为诸侯国。 可眼前的诱惑却不同,那是切切实实有封地的,甚至一二个大郡都归其统辖,这是什么,诸侯国的再现,天下还有比这将更诱惑的吗,没有。 大秦是不会给他这个小小屠者子。 身为峣关之将的屠者子,内心的堡垒第一次塌落。 第四百九十七章 诱惑难抵 陆贾言毕,郦食其正欲开口,屠者子却道,“章邯迫降乃赵高用事于中,二世滥杀,如今秦王子婴当政…” 郦食其发笑,笑声很酒意,“秦王子婴可比秦昭襄王乎?可比始皇否?” 话音未落,屠者子再次默然,这次默然的时间比之前要长许多,郦食其从怀中取出一匮,缓缓的打开。 屠者子原本迷茫的眼神立刻发亮,那光芒能刺瞎眼睛,脸上残存的阴云消散,正欲伸手,郦食其向回收。 匮内之物散发的微弱之光远离屠者之子的脸庞。 郦食其道,“此乃沛公与将军相约西袭咸阳之物…” 说到这里陆贾非常配合的示意跟随在后一名壮士上前,送来一个包裹,此时的屠者子依旧沉浸在匮中之物,久久不能平复。 陆贾的声音将其思维拉回,“将军,此乃沛公所赠之物…” 陆贾之言将屠者子眼睛吸引到包裹中,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刻不愿离开,直到包裹合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陆贾继续说道,“此物,将军或许不喜眼,然咸阳之货宝如何,将军自知。西入咸阳之后,此物恐不入将军眼。” 言毕,陆贾已将包裹挎在身上,郦食其接话道,“将军之意,如何?” 屠者子彻底没有之前的嚣张和傲气,眼神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断断续续道,“容吾思量一番。” 郦食其又是一个眼神飘向陆贾,两人彼此会意,便向帐外走去。 丽食其道,“无妨,将军若非恋此等世俗之物,可厉兵秣马与沛公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两人竟然比之前走的还快,屠者子脸上一阵的青红皂白,嘴角抽搐,“楚使留步。” 屠者子三步并做两步,箭一般拦在二人面前,“楚使何必着急,饮口酒再行不迟。” 天空乌云密布,峣关迎来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秋风送雨入峡关。 皆曰秋雨绵绵,但初秋的雨却不同,即有夏日的勇烈,又含冬日的冰冷,夹杂在一起可谓即疾又冰。 冰凉的雨水使劲的冲刷着峣关的一砖一瓦,试图将残留在上面的血渍彻底洗干净,令青石堆砌而出的城墙在雨水里犹如获得新生一般。 雨水非常放肆的砸在大地上,摔起无数团水雾,使得整个峣关看起来仿佛隐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 雨雾之中站着一人,不停的搓手来抵挡着初秋所带来的第一股寒意,隔着树叶形成的雨帘望向一座山。 “沛公,入秋之雨夹寒,进帐等候即可。” 雨雾之中,簦下站着的一人正是刘季,此刻说话之人乃萧何,两人头顶上皆有一簦,各有一名甲士手持。 刘季紧紧衣服开口道,“萧公,吾等能否先于项羽入关?” 萧何沉思片刻才开口应答,“须看峣关,此关若能顺利通过,咸阳数日便可入。” 刘季望着雨中西南方的大山,“故而吾在此久等,期盼那酒生可早些回营。” 萧何知晓刘季此刻的心情,故而在此陪着刘季静等郦食其和陆贾的归来。 忽然刘季言语中尽显担忧,“四个时辰不见其归,吾着实担心二人。” 刘季之言,萧何从中不仅听出对郦食其和陆贾的担忧之意,更隐隐觉察出所夹带的一丝焦急之意。 只是萧何不知道这焦急之意究竟是何意。 萧何开口道,“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况二人携重宝而去,伸手岂打笑脸人。” 刘季知晓萧何是在宽慰,但刘季此刻宁愿相信萧何之言,静静伫立片刻开口道,“回帐。” 刘季转身欲走忽闻萧何道,“沛公…” 萧何言未完,刘季已从萧何的语气中听出喜悦,转身只见雨雾中两骑快马飞速而来,头戴斗笠,肩披蓑衣。 转眼之间两匹快马已至跟前,陆贾双手按在马背上,轻轻一弹,飞身下马,身手矫健,若非刘季知晓此乃精通经书的儒生,定误以为一名游侠至此。 再看郦食其满头灰发,浑身散发着淡淡酒气,明明是一位嗜酒老翁,身手却同样矫健,轻轻一跃而下,看其矫健的身形,刘季方知其千爵不倒的原因之一。 两人下马后,异口同声,“沛公…” 刘季道,“进帐再言。” 刘季拉着郦食其和陆贾向大帐内走去,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卢绾道,“快请子房入帐。” 卢绾顶着雨一路小跑,奔向张良的军帐。 萧何看着刘季拉着二人向大帐内走去的身影,萧何有些恍惚,内心感叹,“此为多大言,少成事之刘季乎?” 刘季的能力在西征的路上不断被磨炼,那种八面玲珑,面不改色,稳如泰山的处世能力,萧何自叹不如。 可将诸多人才吸引在身边,令其甘心侍奉,令其各得其所,萧何自叹不如刘季。 萧何从郦食其和陆贾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张良之计已见效。 距离咸阳已经丕远,随刘季一路西征,萧何越加清楚自己的能力和特长,让他去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感到很吃力。 让他萧何危难之际做生死抉择,他自认无法做到方寸不乱,无法做到沉着应对,即便可以亦觉得心力交瘁。 萧何的内心不断告诉他,他的心在民生,在安抚百姓,在筹集粮草,在研究和制定律令,在如何治理百姓等等方面,内心越加清晰自己的定位。 如管仲、张义等贤相才是他萧何努力的方向,攻城略地他自认不如曹参,论运筹帷幄,自认不如张良。 此刻的萧何面对峣关之战,他觉得能做的便是抚恤将士,稳定军心,甚至替刘季编织一些精神食粮,给楚卒注入信心,给他们希望。 总之跟着刘季便能有好日子,萧何不断的给楚卒传递这种思想,不仅如此还给楚卒传达秦军并不可怕,并非不可战胜。 章邯已在赵地投降,在刘季内心是个不太妙的消息,但让萧何在楚军中却变成一个极具鼓舞人心的事情。 萧何行走在雨中,身旁的士卒有人很亲切的询问这次峣关之战,楚军能否顺利通过,能够完胜秦军。 萧何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鼓舞士气,“广野君已回营,将会有好消息。”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二阻刘季 灰蓝色的天空渐渐变成墨宝石,雨夜降临,秋雨冰冷又增三分。 大帐内燎炉之火跳动,不断传出兴奋的笑声,其中笑的最灿烂的自是刘季。 刘季道,“广野君又立一功,妙哉,立刻为广野君记功,还有陆贾。” 郦食其笑道,“化敌为友,免去一场流血之战,加快入咸阳之步伐,此功当属张良,郦生不敢贪功。” 刘季极力在控制内心的喜悦,脸上的喜悦之意瞬间浓三分又刹那间消失,若能和秦将一同西击秦,那么入咸阳便真的指日可待。 此等快意之事远胜洞房花烛,岂能完全藏匿情感,刘季能瞬间换成普通的笑意,如春风般随意,如阳光般温暖。 刘季道,“子房固然有功,然两位辨士亦功不可没。” 话音刚落张良便入帐而来,刘季见到张良上前一把抓住其手,“秦将果叛,欲连和俱西袭咸阳,吾欲听之。” 听闻此言张良的脸色很平静没有丝毫计策成功的喜悦,只听刘季继续道,“子房之计不仅兵不血刃降峣关,更为楚增添一支李良,子房大功也。” 张良似乎不愿打消刘季的兴奋之意,很快刘季发现张良不同寻常的神色,刘季道,“子房,有何不妥之处?” 张良淡淡道,“诱降之际,其旁可有诸将?” 郦食其摇头,“不曾有,密谈。” 张良又问,“盟约之时,其可曾与诸将商议?” 陆贾亦觉察出张良之问的意义,便道,“不曾,人多不易诱降,故其帐下裨将、校尉等皆不曾唤来商议。” 张良则道,“主将虽降,然帐下有爵之将不可小觑,秦王新遣之将未曾扎根。” 言毕,张良便对刘季道,“此乃独其将欲叛耳,恐士卒不从,若士卒不从必危,不如趁其解,速击之。” 话音落地,刘季迷惑,心里纳闷,“阻止吾打峣关的乃张良,如今又劝吾击峣关的仍乃张良……” 不仅刘季迷惑,身旁的郦食其、陆贾更是迷惑,他们费尽心思冒着生命危险去啗秦,秦将欲叛却又突然改变,如此等于出尔反尔,不过对于不是汝死便是吾亡的敌人而言,出尔反尔倒不算什么。 与当年秦坑杀赵秦数十万大军相比,小菜一碟,不过各为其志。 刘季在帐内踱步道,“子房所虑确为隐患,数万秦军若中途夜变,后果极重。” 话音落地后帐内出现短暂的空白,郦食其似乎悟出张良之计的全貌,“子房之计皆在卒将离心乎?” 张良微笑点头,“然也。” 陆贾内心触动,“张良真乃计囊者。峣关之将乃屠者子皆能查出,真可谓知己知彼。” 刘季定足,开口道,“卢绾。” 卢绾立刻进帐,等候刘季下达命令。 刘季道,“立刻传诸将进帐。” 卢绾眉开眼笑,精神十足,“诺。” 破除武关收编残兵后,曹参、吕泽、周勃等便不断的操练兵马,此次为做疑兵,命灌婴、奚涓、樊哙、傅宽等将在诸山上张旗帜做疑兵。 此刻楚军三大将曹参、周勃、吕泽汇聚在一起,商量如何破关入咸阳。 与破武关不同,那是趁内乱而起才让楚军钻孔。 如今眼前的峣关之军却不同,是秦王子婴继位后部署的第一仗,亦是最关键的咸阳保卫战,定是倾尽全力,兵力已经有所增加。 三人一致认为唯有引蛇出洞,将秦军消灭于原野,打野是曹参的强项。 吕泽看到卢绾跑来,便知刘季终于要采取行动。 帐内刘季直接了当宣布趁将卒离心速击秦军,至于如何击刘季准备交予诸将,但交诸前亦欲听听其意见。 吕泽道,“如今既已有约,势必松懈,此时雨夜正是奇袭时机。” 话音落地,刘季看向周勃,“以为如何?” 周勃善于攻城,尤其他训练的强攻硬弩,那是攻城的好助手,亦擅长骑兵的指挥,故而刘季询问周勃。 对于峣关城内以及城外山上驻扎的秦军而言,仅仅靠一路是不行的,必须分兵行事。 周勃道,“雨夜路滑,秦军营寨在山顶,仰攻不易,不如待其拔营下至半山伏击之。” 闻言,刘季点点头,等于吕泽道出攻击时间,周勃道出袭击地点,刘季心中已经有一个大致模样。 最后刘季将目光投向曹参,在刘季心中这位将领能攻能守,最能打野,亦是最能打硬仗的将军,对其意见的重视度较高。 刘季询问曹参道,“敬伯以为如何?” 曹参一直在默默观察这场雨,当这场雨来临时曹参是兴奋的,对别的他不敢说,但对于雨中行军作战曹参非常的自信。 曹参喜欢打野,因为这充满机动性,充满各种可能就意味着充满挑战,曹参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如同当初管理监狱里的邢徒,越是难搞定的邢徒越是能激起曹参的干劲,擒贼先擒王,将最难对付的先搞定,其他便迎刃而解。 就是这种习惯让曹参喜欢找硬骨头练手,为此曹参练就自己的一套打法,在敌军最以为不太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在最不喜的时间出现。 曹参道,“出击绝佳时机当在今夜,埋伏半山出击必可击溃,然雨夜不利拔营,若无外力秦将断不会选择在今夜拔营,参尚未有对策。” 帐外的雨下的很疾,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仿佛在向夏日做最后的告别,雨势过大砸在军帐上,直接渗透进大帐内。 这个时候刘季将目光看向从未上阵杀过人的张良。 张良开口道,“作战时机倒需沛公来创造?” 刘季不解,“何意?” 张良直接道出刘季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沛公可大张旗鼓,做夜出峣关之势,已约秦将为争功必然连夜拔营,可击之。” 刘季道,“善。” 冰冷的秋雨已经在下,比往年来的早些,早的让雨中的巡逻甲士啧啧发抖。 由于来的太过突然,峣关甲士尚没有加衣,啧啧发抖的甲士非常贪婪的看着灯火摇曳的大帐,那里是温暖的,是飘香的。 酒香,肉香,使得这些士卒眼神中变换不定,时而充满向往,时而充满怨恨。 挨饿受冻的甲士眼神里对此香充满厌恶,但身体却非常不听话的咕咕直叫。 第四百九十九章 突袭峣关 在冰雨中的士卒窃窃私语,怨恨的眼神中还带有一丝嫉妒。 “将军与之有约,可知否?” “有所耳闻,如今正在酒宴庆祝呢。” “与之叛秦,成则善,若败,吾等妻子皆在关中,将屠戮矣。” “屠者之子,果然极贪。” “用吾等性命换取其封王拜侯,吾等却毫无益处。” “为秦而战,杀敌可获爵,为屠者子而战,无益,若事败累及妻子。” 士卒越聊越郁闷,看着不远处的那道柔弱的火光,眼里的寒意更浓几分。 忽然远处的大帐变得更加明亮,隐约可见帐内冒出的热气,不知那是温热的酒气,还是雨雾,因为千夫长级别的战将正从里面走出,明亮的火光猖狂的射出。 这些人走路有些晕晕乎。 酒宴已散,士卒们立刻变得很安静,忽然一匹战马顶着风雨飞至大帐前,飞身下马回报之后,那些走路的人立刻又被召回。 接着一条命令立刻让众士卒感到恐慌,居然在雨夜下山,过峡关城池,向西北攻蓝田。 这下千夫长以下的中下级战将有些不开心,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但眼神里多有怨愤之色。 “蓝田中有吾兄。” “吾弟在其中。” “如何办?” “此等叛贼,当诛杀以报秦王。” 几个士卒在大树底下秘密商榷,因为这样一条命令,一股无形的气息开始在军营中弥漫。 怒气,怨气,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丝怀疑。 怀疑此为楚兵的奸计。 “楚兵已破武关,战力强盛,怎会分食咸阳,定为计策。” “然,不如途中偷偷溜走,否则与其同丧命。” 雨一直下,不在士卒的主观意识下,下的很放肆。 雨中拔营,半夜下山,不以士卒的意识为转移,在他们不情愿的眼神里依然叮叮当当的拿起开始下山。 漆黑的雨夜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火光是火把,在无数的眼睛中有四双眼睛最为明亮,分别是周勃、曹参、樊哙、灌婴。 夜中的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向山下慢慢的游去,这条路屠者子已经走过很多次,本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不消半个时辰便能下山的。 可此刻急急的雨延缓他的脚步,看着无穷尽的雨丝,看着前方绵绵不绝的草木,屠者子内心焦急,冰凉之意彻底被急热代替。 忽然绵长有序的火点开始大乱,到处是破空之声,尖啸刺耳,雨夜下的空旷山林被人喊马嘶充斥。 弓弦斜切雨帘,嗡的一声一支较重的长箭带着雨尾穿过杂乱的战场,在纷乱中朝着屠者子射去。 屠者子正在挥舞长剑指挥迎战,乱者、退者皆被其斩杀,眼看散乱的秦军渐渐恢复队形,忽然感觉胸口一痛。 低头发现竟然有一支箭羽穿透其战甲,刺入身体,冰凉之意暂时掩盖他的疼痛。 此射程极远的重箭是周勃射出,于混乱之中周勃没有急着放箭,而是默默寻找目标,混乱的火点中竟有一处数十个火光极为稳定,甚至会稳定的行走。 周勃判断乃秦军主将所在,便弯弓射箭于此。 屠者子挥舞长剑迅速将箭杆砍断,居然依旧能不乱的继续指挥。 冰凉,火热,两种感觉同时又出现在屠者子的后背,屠者子大惊。 因为很快第三种感觉到来,剧痛! 转头一看,屠者子发现帐下一名五大夫战将正站在其后,脸色冷漠,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手里紧紧攥着长刀,正狠狠的刺入他的身体。 “为何?” “大秦战将绝不与叛贼为伍。” 屠者子的眼神中有着不解,有着迷惑。 说好的兄弟呢,说好的有福同享。 屠者子没想到杀他的是颇受其信任的校尉。 在校尉的心里他们的确是兄弟,但仅仅是下山之前,在屠者子欲叛秦的那一刻便找到裨将和校尉。 二人当时是支持的,只是后来的校尉听到士卒不断议论相约西进击秦之事,校尉改变主意,认为他的祖父辈皆为秦将,妻子皆在咸阳。 若是真的事不利,那么自己的族人便遭殃。 为何有此想法,因为校尉从小爱听其父和大父讲述大秦的过去,在那个铁血峥嵘的岁月里,大秦一次次将山东六国打趴下。 几次兵叩函谷关皆被大秦揍的满地找牙,到秦嬴政的岁月里,大秦的铁蹄更是横扫诸侯,一统天下。 这种美妙的故事慢慢熏陶这位校尉,在他的心里慢慢长出一颗心,一颗坚定的大秦之心,在他的心里乱贼是过不了函谷关,亦过不了峣关。 打入国都咸阳,秦自迁都以来从未有过,故而校尉选择忠于新的秦王子婴,亲手斩杀多年的兄弟。 秦校尉一脸的冷漠,看着已经倒在雨水中的屠者子,倒在血泊中,溅起层层水花,冰凉的水花中带着悲凄的红润。 裨将看到这一幕非常震惊,面色微怒,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复杂的纠结,来不及细想立刻加入到接替屠者子指挥秦军做有效的抵抗。 裨将怒吼,欲指挥大秦士卒向山下冲,却听到秦校尉大喊,“回寨!立刻撤回!” 秦校尉来不及多做解释,就是一个简单的命令,撤回山顶的营寨,裨将有些发愣,按照屠者子的将令是要下山。 可此时的情况明显出乎预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军中的流言蜚语裨将亦有所耳闻。 杀出重围,山下等到他们的是什么,裨将此刻内心一片慌乱,显然楚兵已经有备而来,定是蛰伏于此许久,即便冲出山下恐怕是他们的死亡坟墓。 此时此刻,似乎唯有回到营寨,至少那是有着高高栅栏的营寨,利于防守,居高临下亦能反击。 一切的想法看似复杂,在裨将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不过一刹那而已,毫不犹豫喊道,“随吾杀回营寨。” 危机情况来不及多做研究,此刻下达的命令越简洁,越能令人理解,越能起到有效的指挥作用。 由于秦军常驻于此,故而这里的山路皆有所休整,故而战马在此尚能挪动开,裨将舞动一杆长戟,每一招,每一式皆迅猛如虎。 左冲右突发现山地终究难以施展,便飞身下马,舞动长戟引着秦兵向山顶冲去。 第五百章 大破峣关 冰凉的雨夜中,长戟斩断雨帘,划破士卒的脖颈。 雨帘断,大珠小珠落玉盘,脖颈划破,温热的液体在冰凉的雨珠上挥洒凄惨的图画。 勇猛异常,竟让曹参训练的楚武卒节节败退,裨将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因为他看到前方竟然出现一个小缺口。 由于楚卒的溃散,一个缺口出现在裨将的眼睛里,他立刻舞动长戟引秦军向突破口冲去,“杀!” 说时迟那时快,裨将眼见出口近在咫尺,却忽然有一悍将拦路,雨夜之中,那一双眸子竟如皓月,隐隐有光。 胯下并无战马,拦在路中身如松柏,彪悍劲勇,若细看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令邪者避退。 手里提着一把双刃斧,正是樊哙,他看到裨将在千军中居然无人能挡,便立刻从两侧的山林中冲出,阻挡其突围。 冷月双刃斧与长戟来一次强强碰撞,火星四射,冰凉的雨夜如一团转瞬即逝的萤火虫,与四周逐渐熄灭的火把呼应。 裨将一战便知来者不善,此楚将武力不在其之下,不仅裨将如此认为不远处的秦校尉亦发现。 秦校尉将长剑收回至腰间剑鞘,持长枪欲助裨将,此时此刻他认为唯有合力方能突围。 裨将发现校尉意图,立刻大喊,“快引兵回撤,此处由吾!” 那柄双刃斧让裨将立刻明白眼前的战将实力恐可战二人,若两人皆被拖住秦军危矣,故而拒绝秦校尉的援助,以大局为重。 秦校尉犹豫片刻,内心一阵挣扎,脸上瞬间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任何事情,任何人皆无法乱其心。 毫无犹豫的转身向别的方向继续突围,长枪在黑夜里如一条蟒蛇曲线游走,凡是欲阻挡的士卒皆命丧于枪下,没有勇将的阻拦,长枪居然所向披靡。 重重包围突破一个缺口,秦峣关校尉引残兵向山顶营寨退去,与此同时峣关裨将感受到樊哙那看似普通的一斧。 初看斩断雨帘,豆大的雨珠被斩成两半,再看穿过雨珠间的缝隙,三看发现双刃模糊,竟如二道弯弯银雾,不知是雨滴崩碎成雾气,还是双刃寒光刺雨滴。 三生斧,力量逐层叠加,犹如道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力量一股比一股强。 砰! 噗嗤! 长戟被斩断,接着裨将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排山倒海似的压来。 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崩碎,随着斧刃砍入身体,裨将先是感觉到凉,接着便是热,痛,麻木,慢慢失去视觉。 满天的雨水在他的眼里变成无声的雨,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奇怪的是樊哙和裨将大战的时候,灌婴、周勃、曹参皆没出战相助,看着秦校尉离开,没有追击。 三人的眼神中皆是秦兵,挥动各自的兵器引楚卒将溃散的秦兵一一追杀殆尽。 樊哙杀死裨将后看着远去的秦校尉犹豫片刻终究没追上去,“未曾过瘾,唯有如此。” 漆黑的雨夜像是一只永远填不饱的饕餮,四万左右兵马在伏击下被蚕食大半,这是为何曹参、周勃、灌婴没有出来相助樊哙杀秦将,而是将心思用在围杀秦兵上,不给秦兵恢复元气的机会。 如果只是打散,那么秦将退守后,散兵便会被慢慢收集起来,战力便能迅速恢复,如同潮涨潮退,没完没了。 为此秦国在秦昭襄王时期开始改变张仪的蚕食政策,变成范雎的远交近攻,开始灭人。 长平之战,当时的赵国四十万大军被秦围困击败后,如果就此收手,接受投降,割地赔银,那么这四十万大军回国后不出一两年,赵国又会恢复元气。 可白起来一个坑杀赵卒,从此赵国一蹶不振,无法与秦国抗衡。那么如今的刘季亦是如此,既然要击峣关之军,那么就要彻底,不能给其恢复元气的机会,否则一旦离开峣关至蓝田,便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曹参、周勃、灌婴三大战将引兵不断蚕食峣关之军,樊哙在负责冲杀,专杀秦将造成兵无将而散乱的状况。 此刻的秦校尉看着身旁的秦兵仅剩万余人,心中又喜又忧,冲出包围喜,忧的自然是数万兵马仅剩不到一半。 这个战况若是被秦王知晓,恐怕他的罪责难逃,在向山顶撤逃时秦峣关校尉不断回望,可惜未见裨将跟来。 略微沉思,峣关校尉不做停留,继续向山顶撤退。 借着未曾被雨水剿灭的牛油火把,峣关校尉远远看到那熟悉的营寨。 脸上浮现一副轻松的表情,心中思虑只要回到营寨,坚守数日楚兵逼退。 嗖!嗖!嗖! 破空声直接切断他的心思,将他生生拉回现实。 秦校尉大惊,脸上尽是难以置信,起初怀疑是未曾下山的逃兵回到这里,但很快发觉不对。 破空而来的尖啸之声比之先前的更加响亮,更加密集,甚至更加急速。 一个个如饥不可耐的饿狼在嚎叫,此处弓弩手比之先前更精锐。 “不可乱,乱者斩!” 秦校尉吼叫道,连战几名百夫长,令秦兵稍稍稳住队形,立刻命秦兵的强攻硬弩给予回击。 不太幸的是居高临下的箭矢如雨点一般射的他们抬不起头,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就连抬头,弯弓,射箭的基本动作完成皆困难。 秦兵的射击变得稀稀拉拉,射入营寨的箭矢如同被黑夜吞噬一样,无声无息。 峣关校尉感觉不对,秦兵接二连三的倒下,但却看不到敌方之兵在何方,太过被动。 命令秦兵后撤,准备派人潜入营寨内探查情况,然后伺机夺回营寨。 箭矢停歇,立刻喊杀声震天,此故杀声似乎竟将空中的雨势改变方向,如同一个巨人猛吹一口气,掀起一阵风。 一匹战马冲出寨门,战马上一将舞动青蛇矛杀出,身后数千士卒激流般从上而下蜂拥而来,风一样卷进秦军内。 此将形似崖松,眸似狼目,饥俄的盯着秦兵,手里的青蛇矛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泛着青光。 正是在此等候许久的陈豨,原来在曹参率军主要负责埋伏半山伏击外,吕泽则主要负责攻击峣关城,并分出一支军在山顶秦兵倾巢出动时秘密潜入秦军营寨,待秦兵撤回时给予痛击。 第五百零一章 剑指蓝田 青蛇矛闪着幽幽青光,在黑夜里犹如毒蛇吐信,秦校尉望之,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迷惑,不解,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向校尉,差点没将他击倒。 第一反应乃糟糕,有埋伏,但很快又迷惑楚兵何时占据此地,明明在半山拦截如何出现在此处。 恍惚间,秦校尉明了,楚军适才只是围困,阻止秦军下山,对于向山顶撤退却没有做阻扰,仅仅围杀片刻。 原来是在争取时间,给另一支秘密行军的楚兵争取时间。 唯有一战,别无出路,前有楚兵,后又拦截,真的走上绝路。 长枪对蛇矛,雨夜里来个硬碰硬。 枪如利牙刺雨夜,青蛇矛似一条青蟒翻滚,二人斗的居然难解难分,短瞬间僵持在一起。 双方的勇士短瞬间对峙在一起,秦兵为己死拼杀,楚卒立功不畏死。 二勇相遇,竟然棋逢对手。 乒乒乓乓,陈豨与秦校尉已经斗出十几回合,便在此时又是一阵战鼓雷雷,从营寨内又冲出一支彪悍人马。 为首的同样是一员彪将,只见其体如劲松,眸如云雾,飘忽不定却又自含杀气,寻常人皆避之,不愿感受那飘忽不定的杀气。 手持一把长刀,雨滴落在长刀上缓缓滑落,长刀隐隐发出一阵低沉之音,吟鸣之声虽轻却令人脊背发寒。 正是手持长刀的丁复,吕泽麾下的一员虎将。 舞动长刀在黑夜里只剩下刀刃上的那道寒光,寒光过处秦兵一边倒,在雨夜中犹如绽放的黑色莲花。 原本僵持不下的两军,开始慢慢发生倾斜,如同风吹莲花,向一边倒,莲花上的水珠亦跟着倾斜。 在千万马的战场上个人勇力是无法扭转败局的,但一个人又绝对可以影响战局,丁复的突然出现让战场发生骤变。 善于突袭,善于打闪电战的丁复,一出现立刻将秦兵砍的七零八落。 饿狼遇到猛虎,不得不服,秦兵或逃,或降,看着大势已去的秦军溃散掉,秦校尉饮剑自刎。 彪悍善战的数万秦军在雨夜里悄无声息的消失,因为连绵不绝的雨声掩盖厮杀声,因为雨水及时的冲刷战场。 虽然悄无声息,但站在山下默默注视着山顶和半山腰火把之光的刘季却不喜欢太安静,看着或散乱,或快速移动的火把,刘季稳如泰山。 当大破峣关驻军的消息传来,刘季立刻命人快马飞报吕泽。 吕泽得知这个消息没有急着强攻峣关,秦军互为犄角之势的优势已失,他将此消息交给曹无伤处理,曹无伤如吕泽肚子里的知晓。 曹无伤将此消息迅速隔着高垒甲士在峣关内传播。 本就难以抵挡猛攻的秦兵,听闻数万驻军被击溃,立刻失去斗志,雨夜本身已经令其啧啧发抖,此刻内心的恐惧更让他们浑身一个冷颤。 楚兵跑步通过峣关,刘季没让胜利军稍作休息,而是跑步向西北方向而去。 刘季站在关前雄心勃勃,“火速前进,剑指蓝田。” 吕泽留下扫尾,从半山腰退下的曹参等将立刻引兵快速向西北方向推进,尤其是曹参训练的楚武卒,身穿重甲在风雨中跑步前进,跑半个时辰竟毫不喘气。 蓝田大营乃咸阳的最后一道屏障,同样的重兵把守,蓝田大营自秦迁都咸阳以来,这里便是大秦精兵所在。 如今虽然多数被调往章邯部、函谷关、峣关等地,但留下来的依旧是能征善战之士。 夜空中的雨不知何时停止,只有秋风呼呼吹个不停,似乎要将营寨内所有的火光吹灭。 的确,漆黑的营寨内如今只有三三两两的军帐透着朦胧的光。 最明亮的当属军中大帐,这里酒香四溢,歌舞相伴,如果不是周围的巡逻甲士瞪着一双狼眼扫视周围,还以为进入一家酒肆。 歌舞忽然戛然而止,原因是大帐内进来一将,此将眼露凶光的看着帐内的舞女,本来正在闭目享受的蓝田秦将忽然睁开眼睛。 蓝田守将一脸的怒意,因为有人居然敢打扰他听曲,待看清来将时怒意渐消。 “老兄,何必如此认真,如此阴寒之夜,无酒无歌舞相伴,漫漫长夜如何过?” “老弟,峣关正在苦战,吾二人应更加严防,以免遭遇偷袭。” “偷袭?何来偷袭?本将料定毛贼峣关皆难逾越。” “老兄,不可大意,蓝田拱卫咸阳,乃咸阳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有失,吾二人轻则斩首,重则累及家族。” 能进来直接与蓝田守将怼杠的人正是蓝田裨将,与蓝田主将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兄弟。 此二人是战场上通过拼杀换来的友谊,一路立功获爵,一路晋升,如今不知为何自从眼前的这位老兄当上蓝田大营的大将后,开始变化。 用裨将的话说,黑夜给他黑色的眼睛,他却用来看翻冷眼,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楚将刘季已经兵临峣关,丝毫不曾见其慌张。 蓝田裨将有时觉得眼前的战友已经放弃咸阳,不管咸阳怎么易主,在他的眼里或许二世胡亥和秦王子婴并无区别。 或许在楚将引兵至蓝田时,这位老兄会给楚将一个大大的礼物,投降获封,甚至与楚将一同入咸阳。 为此蓝田裨将不止一次的欲与主将谈心,可结果依旧摸不透这位主将的心思,曾经裨将一度想即便欲降楚。 楚军能答应否? 如果到时楚军不接受投降,发起进攻当如何? 或许蓝田守将猜到裨将在想什么,宽慰道,“老兄勿忧,蓝田南北大营可互为犄角,一旦贼来,定可联手灭之。” 一番畅聊后,蓝田守将依旧饮酒取乐… 旭日东升,刘季缓辔行驶在山道上。 雨后初晴,草丛里的蚂蚱入秋后开始玩命的蹦跳,秋后,枝上的知了似乎发觉身体在发生变化,没来由的拼命叫唤。 这种声音刘季听闻却没有一丝烦躁,反而欣赏起周边的风景,数名斥候频繁往返于刘季与先锋军之间。 通过往来如梭的斥候,刘季得知前方的先锋军非一路畅通,经过几次小打,之后便是望风而降。 刘季走的比较慢,一是他在默默思考一件棘手的事情,二是在等扫尾的吕泽。吕泽引兵跟上刘季的步伐后,将情况大致向刘季讲述一遍。 第五百零二章 兵从何来 峣关内的粮草自然被一扫而光,至于丢弃的兵器自然无人去捡,只有便宜下一个占据关之人。 峣关之战虽经过张良的两次阻扰却得以顺利通过,损失很少,除却消灭和逃散的秦卒,亦收编三万余人。 一路楚军向西北而去,抵达蓝田南时已经是九月底的事情。 时光总是在惬意的时候过的很快,心未从两旁的秀丽山色中会过神,便即将进入十月份。 金秋降临,原野中、俊山上的红红黄黄惹人怜,原野上多出许多人影,在忙碌的收获蔬菜和谷子。 风中夹杂着熟香的味道,刘季用力吸入,有些陶醉,忽然他面色微变,因为他嗅到不同于稻谷之香,再次睁开眼却发现一个怪现象。 楚兵破关正向咸阳逼近,这个消息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早就该于秦地传开,难道她们不怕被山东乱贼抓去? 没错刘季看到那收割稻谷之人其中居然有许多倩影,有许多女子。 刘季发出疑问,“女子如此之多?” 身旁的吕泽倒觉得很正常,非常乐意欣赏此种景色,“男丁多入军,老者无力,唯有女子下田埂。” 刘季觉得不妙,“传令……全军戒备……” 两旁的没人高粱,红灿灿,沉甸甸,秋风浮动沙沙作响。 命令下达没多久,忽然高粱杆急速晃动,从中冲出一群刺客,各个舞动长剑直取楚卒。 得到刘季命令后的楚卒有所警惕,但仍然猝不及防,被杀个措手不及。 看到这一幕,刘季大惊,他的惊的不是有刺客埋伏在高梁地里,而是刺客居然不是冲他而是冲着张良而去。 张良此刻没有跟在刘季身边,而是在萧何的身旁,在了解目前楚军的状况,比如楚军组成的成员以及年龄段,还有此时的军械和粮草状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良在得到刘季的允许下萧何开始给张良详细汇总楚军的状况。 计从何来,知己知彼。 知己,在萧何的详细进述下,张良了解到目前楚军的组成较为复杂,早期的成员是芒砀山跟从刘季的一帮兄弟,其次是沛县和丰邑子弟。 经过严酷的厮杀后,所剩不多,但已成为刘季楚军的骨干。 丰邑子弟大多不太喜欢刘季和卢绾年轻时的为人,故而跟着的人容易摇摆,最令刘邦痛恨的当属雍齿叛变时,当时雍齿驻守丰邑,丰邑子弟居然跟着背叛刘季。 因此比较可靠的当属沛县子弟和芒砀山跟随的邢徒和劳役。 再者便是刘季在攻略砀地时获得的六千兵马,经过残酷的攻城略地后倒是很顽强的存留下来,仍有四五千人,成为主力中的主力。 还有一部分便是起初征战砀地后又征战薛地,最后加入西征的吕泽部,这部分势力不容小觑,而且魔下当真有几员勇将。 再者便是刘季南下攻略颍川时收服的韩将姬信所引的万余韩兵,在姬信的调教下战力不弱,一直护卫着刘季。 最后一部分便是收编的秦军,其中兵力多且强的当属南阳郡守投降后交出的秦兵,宛城之军。 这部分兵卒虽是秦军但却并非秦人,而是故楚之人,大多对故楚有情节,经过曹参、周勃的挑选,筛选下来的七八千精兵亦是可靠度很高,交由周勃统领。 后来又有南阳其他诸县降兵加入,数量较少,直到丹水守将戚鳃和在南阳发展的王陵引兵加入,数量将近二万。 可惜的是王陵不愿随刘季入关,自请驻守武关不久在商州上洛筑城开始发展,令刘季西征军猛然减少万余兵力。 大致介绍完军队的组成部分后,萧何准备讲述各部的装备和粮草配备情况。 由于各部的加入时间、战力强弱、衷心度等不同,军械和粮草的配备便不可能一视同仁。 这一点上刘季非常清楚,即便刘季如此做亦无法端平,而且果真如此做,那些始终拼杀在前头,率先处在危险境地的将部便不悦。 一个军总分前后左右,共同拱卫着中军,不可能一样。 萧何正欲开口讲述时,忽闻一阵尖锐的哨声,萧何一惊,接着便是身旁靳强和奚涓同时大喊,“护卫” 甲士们立刻刷的一下结成方阵,将张良和萧何护卫在中间。 萧何此时内心稍安,但依然面有忧色,可瞥眼见张良却气定神闲,颇为淡定,丝毫无惧,暗暗敬佩。 这些冲上来的刺客一脸的冷漠,眼神里唯有那护卫在中间的张良和萧何,压根没把这些甲士放在眼里。 刺客们的剑在响,刀在闪烁,铁棒在发出沉重的轰鸣声。 可下一刻,这些刺客傻眼,这些甲士中有两人身穿甲胄身手不凡,未见其兵器施展时便一脚踢飞一个,一拳砸晕一个。 武力着实骇人。 咯嘣,咔嚓,骨头断裂,惨叫声连连,直接将刺客吓的有些懵。 此两人,一个身如粗桐,眸如烈火,肌筋如藤蔓,凸显体内的力量,正是靳强。 另一个阔面鹰鼻,眸如繁星,身如劲松,强韧有力,正乃五大麒麟将之下第一勇将,奚涓。 此二将因刘季担忧张良和萧何二人安全,故而派遣去保护二人。 此二人在刘季的心中甚至超过五大战将,一个能稳定后方,筹集钱粮,征募士兵,乃维持军队的根基,两军作战打的是什么,自然是钱粮。 没有一个士卒愿意饿肚子厮杀,而且还能不断的补充兵源。 另一个则更为重要,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兵有,粮有,然能否取胜,能否保命,此人尤为关键。 故而刘季派遣身旁的两名勇将护卫。 奚涓是直接马上一跃而起,脚踢刺客,说是刺客更像是敢死的武士,乌蛇矛在地上微微弯出一个弧度,竟然能支撑奚涓的身子。 乌蛇矛让奚涓的身子在空中做出难以想象的角度,几乎与地面平行,奚涓落地后,乌蛇矛直接削向刺客的小腿。 同样靳强的青铜乌刃戟专割刺客的脚踝,一杆长戟被舞动的令这些敢死之士总向下瞄。 此乃一种比杀死对方还令人感到胆寒的法子,杀的‘所谓刺客’满地哀嚎,再看那些甲士根本不是普通士卒。 各个身怀绝技,片刻间便将这些‘刺客’揍的满地爪牙,早早结束这场闹剧。 第五百零三章 心之忧虑 奚涓冷笑,“赤骑亦敢惹。” 原来这些士卒非普通兵,乃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自愿入军抗秦,和剑侠蛊逢当初带可战之士随吕泽一样,被称为赤骑。 任何刺客团体,对于大军而言,犹如蚍蜉撼树,更何况还是赤骑。 拷问得知此乃峣关守将的侍从,竟然买通江湖刺客埋伏在高粱地对出计害的守将惨死,峡关大败的张良恨之入骨,欲将恨意全部发在张良身上。 拷问完毕,刘季将其交予张良处理,张良没有立刻将他们斩首,而是觉察出绝非刺杀这么简单。 一路上机会很多,为何选择在抵达蓝田南才动手。 刘季自然亦觉察出异样,但并未在意,向张良问计,此时咸阳就在眼前,蓝田大营在刘季的眼中不再是大营。 此时的蓝田大营更像是蒙着面纱的美人,急不可耐的欲一睹芳容。 连绵不绝的旌旗飘扬,如同展翅欲飞的鸟儿,刘季站在旌旗之下,询问张良,“是否故计重演,命郦食其、陆贾出使蓝田秦将。” 张良刚从询问中归来,对刘季却道,“武关、峣关已破,蓝田独立难支,秦卒战心已解,可速击之。” 此言的确是刘季最想听到的,恨不能立刻破蓝田至霸上,但听闻张良之言,一缕愁丝却爬上眉头。 此愁绵绵幸有绝期,唯有张良能解忧。在攻打峣关时兵力不足五万,做疑兵五万,击溃峣关守军后收编其散卒,继续陈恢劝刘季封赏郡守收其兵的策略,由峣关至蓝田南的途中又接纳降兵,兵力达到七万六千左右。 张良彻底了解刘季兵力组成后,做出一个疾攻的判断,此时蓝田的兵力只有三万左右,以七万余打三万从势上可谓推枯拉朽。 可一丝忧虑还是爬上刘季的眉头,“楚兵势虽强于秦,然多为降兵,恐其有变,变则生危。” 刘季心里非常清楚,楚军此刻兵力虽然到达七万余,然在刘季心里认为可靠的唯有三万余兵马,剩余四万皆是秦降卒组成。 一旦有变,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在刘季眼里看现在的楚军可战之兵与蓝田兵力相当,蓝田大营又占据地利优势, 能否一举破之,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那四万尚未操练和融入的降卒哗变,到时不是一败涂地,而是死无葬身之地。 张良则道,“沛公如何看秦楚韩之分?” “何意?” “沛公心之所依三万余兵马,除吕将军、姬信所引之兵,沛公于沛县征募不过二三千耳?万余兵马非秦兵乎?” 张良之言如醍醐灌顶,直接令刘季打一个冷颤,与此时的秋风颇为呼应。 刘季忽然意识到一个狭隘的界限问题,之所以他觉得那三万兵马可靠,皆因与己关联,吕泽乃妻兄,可靠,沛县子弟亦可靠。 砀郡兵则由砀地豪杰作为战将引领,这些砀地人之将和这些兵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盘根错节,早就融为一体,而且在他刘季藏匿于芒砀山之间时,暗中已经与诸多砀地豪杰相识,或已神交,故而对砀兵亦有着可靠的感觉。 因为熟悉,所以可靠,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逻辑,雍齿很熟悉,还经常打交道,结果则背叛。 丰邑很熟悉,出生之地,然一样随雍齿背叛。何也?刘季曾百思不得解,如此看来并非熟悉便可靠。 张良见刘季面露沉思之状,眼眸忽然明亮,大放异彩,知晓刘季定是悟通某些道理,便继续点道,“无论韩卒、楚卒或秦兵,皆有存妻子父母之念,同有立功获爵之欲,皆畏秦之苦法,若沛公抛却国界之念,天下兵皆沛公兵。” 刘季大喜,“善。” 刘季很高兴,对身边的萧何道,“子房之言甚妙,汇编成易于流传之言,散布于全军。” 萧何领命道,“诺,子房之言总能令人深思,如此破蓝田近在眼前。” 刘季得张良一席话,疑虑顿消,立刻传吕泽、曹参、周勃、韩将姬信(韩王信)来商议如何疾攻蓝田。 加上目前在刘季身旁的樊哙、夏侯婴、灌婴、奚涓、郦商、戚鳃等将,在尚未扎营的情况下举行一个紧急战前会议。 刘季道,“吾欲速破蓝田至霸上,诸将以为如何?” 话音落地,诸将以为楚军兵力远强于蓝田秦兵,皆曰可。 刘季心喜,眉头舒展,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轻启,“如何速破之?” 刘季之言未落,立刻在已经兴奋不已的诸将间掀起一阵旋风,这阵风却比秋风热许多,带着诸将满腔的热情。 只是此热情慢慢走样,听着他们议论的唾沫星子横飞,起初刘季欣慰,但慢慢眉头紧皱,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道军令不过动动嘴,动动手,然若恰到好处可胜,若稍有差错,便是成百上千的士辛埋骨他乡。 故而刘季对麾下诸将的意见非常重视,欲集思广益,从谏如流,奈何常常事与愿违。 “击蓝田南军,前锋交予吾,韩兵战力今非昔比。” 说话的是韩将姬信,将韩兵与张良随刘季入关,他的话直接被周勃驳回。 周勃则道,“论战力,击蓝田南当属吾周勃率先发起。” 周勃话音未落,陈豨又开始主动请缨,“还是由吾陈豨为先锋。” 其他诸将接二连三的发言,一片斗志昂扬,皆欲身先士卒的气派,大有一股悍不畏死的战将风范。 周勃劝姬信勿与其争,“姬将军帐下韩卒战力稍弱,蓝田南军尚疆。” 姬信听得明白,这是在讲韩卒战力不如周勃部,姬信没有争辩,微微一笑道,“周将军帐下兵虽悍勇,然多为各路降卒,整体战力未必有韩兵之强。” 周勃帐下除自己收编训练的宛城之军,便是其他降卒,其中亦包括部分峣关、武关的散卒,较为混杂,战力最强且最受周勃信赖的属宛城军,这部分兵毕竟为故楚之人。 听着他们的争论,刘季眉头微皱,尤其姬信之言,刘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伸手用拇指轻揉眉心。 刘季听出诸将的话音,认为此蓝田大营的秦兵乃囊中之物,挣着抢夺率先打入咸阳之头功。 第五百零四章 时机已到 咳… 几声响亮的咳嗽才让诸将把涨的过头的热情慢慢恢复常温,擦亮眼睛,望着刘季,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刘季,打与不打是刘季决定。 大的方略是刘季决定,至于战术方面即如何打则由诸将自由发挥,这是刘季军团的规则。 刘季没有立刻回应这些雪亮的眼睛,这些眼睛里满是战意,满是立功欲望,蓝田乃打入咸阳的最后一道屏障,皆欲立此大功。 片刻后才开口,“秦未灭之时,不可轻敌,获爵封侯皆以军功论,军功非以杀强敌为准,若能令蓝田之军归降亦乃大功一件,诸将当协同作战,共破咸阳,无以功小而不为,无以功大为纷争。” 刘季短短的几句令诸将犹如当头一记冷水浇头,兴奋之情渐消,恢复冷静的头脑。 头脑虽然冷静,但立首功之心依然波动,刘季亦知人心最难控,协同作战的道理皆懂,但人总是不喜欢待在不起眼的位置,不喜欢待在边边角角的位置,恨不能世人皆注意到自己。 遇到危险皆欲躲,有功皆欲索。 大秦见章邯横扫诸侯,直逼邯郸,围困钜鹿,灭掉赵国之后便只剩下齐国,平定天下甚至或在此一举。 于是乎章邯这位大秦战将,挽大秦于危难的堪称战神之人物居然成为灭赵配角,为带着名将光环的王离输送粮草。 位置变换令人感慨,那么造成的后果亦难设想。 令诸多彪悍战将皆甘当绿叶的确不易,但刘季知该言必须言。 刘季捋捋胡须,转头看向张良,诸将的眼神跟着刘季的目光转动。 此时的张良一身的青衣,天虽入凉,然观其神色毫无惧冷之态,脸色红润,身上隐隐有热气散发。 略微了解张良的陆贾、刘交、周苛等文吏皆知此乃张良修习养生术使然。 出身混杂的诸将看张良的眼神大不相同,或敬佩,或鄙夷,或期待,或冷漠。 大多人不明白刘季为何如此重视一个柔弱士子,对其非常信赖,几乎所言之计皆从。 张良开口道,“秦兵虽少,然为精兵,楚兵多却耗粮极多,不可久战,当速击之,择要害一击破之。” 张良本欲言楚兵虽多然却冗杂,但转念一想,立刻改换词语,继续说道,“当益张旗帜,为疑兵十万,诸所过毋得掳掠,以仁义之师解其军,安其民,可定之。” 刘季称赞,曰善,问诸将意见,诸将未有异义,刘季便下达命令。 命樊哙、灌婴与靳歙、傅宽绕道埋伏于蓝田南北军之间,若北军来援伏击,若南军败北劫之,樊自觉小用欲请击强敌,被刘季训斥。 若不听令按军法处置,樊哙闷闷听令而从,在樊哙看来伏击蓝田北军可能会无功而果,诸将见与刘季连襟之人皆安排‘无关紧要之位置’,心中不再多言。 吕泽部主要被指派从左翼攻击蓝田南,周勃、夏侯婴从右翼包抄,曹参、姬信从正面攻击,郦商率本部人马游击,为疑兵。 楚军分五路兵向蓝田推进,刘季则亲自引兵与诸军吏在后,所过之处军纪严明,无所侵扰,加上张良与萧何的安抚之策,秦人喜。 “可曾听闻,楚将沛公引兵十万欲击蓝田。” “恐不止十万,沿途毋掳掠,老秦人喜,苦于秦法愿从者不计数。” “老秦人为何随楚反秦,关中乃秦人故土!” “汝尚不知否?沛公欲王关中,约定灭秦安民,从者有功。” “谨慎从之,若楚军事败,秦法能容乎?” “楚军兵众且武关、峣关已破,蓝田独能守乎?” “吾闻沛公不杀降,竟封赏降者,与其战死,不如降之。” “无所掳掠,吾等妻子可保矣……” “可都尉死战之心,吾等恐遭屠戮,无缘与妻子团聚。” 秦士卒议论纷纷,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楚军,远观那遮天蔽日、连绵不绝的旗帜,心中皆恐,无心于战。 无心死战的恐惧之意慢慢在蓝天大营内弥漫,自然亦蔓延进中军大帐内,大帐内的蓝田守将终于放下酒爵。 眉头皱老几岁,“兵士在议论何事?” 身旁的甲士不敢应对,微微若若。 蓝田守将道,“直言无妨。” 甲士这才将士卒议论楚军势强,蓝田难守,投降保命之事。 听完此言,蓝田守将没有大怒,更没有眉头紧皱,反而眉头舒展,渐渐脸上居然有一丝笑意,“时机已到。” 时机已到? 甲士听闻,内心迷惑,哪来的时机,士卒皆言降,如何一战,再如此下去便会哗变。 蓝田守将似乎看出甲士满心的疑惑,自然不会多做解释,开口道,“传诸将进帐。” 甲士领命立刻去传诸将。 诸将鱼贯而入,看到蓝田守将撤去酒樽,散去舞女,精神烁烁,感觉诧异,此场景与其平日做派大相径庭。 蓝田守将见诸将脸上皆为诧异表情,未加理会,未加解释,直接开口道,“楚兵众且强,寡不敌众,吾欲降,诸将以为如何?” 话音落地,帐内一片哗然。 守在帐外的那位甲士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蓝田守将所言时机已到,竟是投降时机已。 “楚兵十万,蓝田大营兵三万,不敌。” “兵不厌诈,恐有疑。” “即便疑兵,其兵力远在蓝田之上。” “吾听闻南阳守降之封侯,不降者惨败。” …… 一片言降之音在大帐内传开,蓝田守将面带微笑,似乎到下定的时候,正欲开口说话,只听一声怒吼。 “言降者皆该杀!” 此言一出,帐内立刻安静下来,走进一人,正是裨将,在蓝天大营内军职都尉。 都尉进来的一刻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蓝田守将,“兵议,为何不通知吾。” 蓝田守将没有解释,而是反问,“若不降,能胜楚否?” 都尉便讲述诸多不降理由,蓝田守将没有看都尉,没有注意他那坚定的眼神,而是目光不断扫视四周,扫视那些诸将。 在诸将的目光中蓝田守将看到一丝不屑,看到一丝微怒,看到一丝不安,更看到答案。 言毕,都尉非常自信的问蓝田守将,“老弟,以为如何,以计行事,必可破楚!” 蓝田守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亦夹杂着不悦,脸上逐渐浮现一丝笑容,“老兄,不必着急,听听诸将如何言。” 第五百零五章 大战蓝田 话音落地,都尉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虽极力掩饰但还是无法自控的溢出,听音都尉立刻猜到什么意思。 何为诸将如何言,此等贪生怕死,以投降为荣,以献城获爵的人能有什么言语,明显是要以多数通过。 果然诸将皆言与楚战不利,当为万千将士着想,能全其性命最好。 更甚者言大势已去,抵抗不过垂死挣扎,甚至有人直接批评都尉的死战精神,明知送死依旧奋不顾身乃愚忠。 都尉听完没有动怒,而是脸色苍白,默默不再言语,当蓝田守将欲再询问都尉时,都尉冷哼一声离开。 看着这位并肩作战的老战友直接甩袖离开,重重叹息,感叹都尉的忠贞,亦感慨其不愿识时务,或许日后还能一起把酒言欢。 蓝田守将道,“既诸将所见略同,意见一致,马上刻简向沛公约降。” “将军英明。” “将军为众将士牺牲名节,可敬。” …… 赞声一片,各自恨不能将心掏出来夸赞将军美德。 蓝田守将听在耳中,一阵阵复杂的情绪,喜忧参半,慢慢两者叠加变成七分庆幸,三分忧。 庆幸没有发动他们誓死与楚兵对抗,估计到时楚军一旦诱降,这些人一旦倒戈,他会死的很惨。 忧的是真的投降刘邦后,结果会如何,真的能封侯拜相,真的能如南阳郡守那般。 论手上的资本,蓝田守将自认一点不比南阳守少。 残阳夕照,一缕缕霞光散落在枝丫之间。 秋日风说来就来,秋风如顽皮的小手用力的扯着树上的叶子,但发黄的叶子眷恋着枝丫,哭着闹着不愿离开。 吱吱呀呀,又莎莎作响,叶子非常不情愿的离开树干,不知是树干在用力的剥落发黄之叶,还是风不愿看到大树须发变黄。 秋风的傍晚有点凉,蓝田守将早早便升起燎炉,炉上温的酒在散发着淡淡的雾气。 斟上一爵酒,缓缓饮下,脸上的愁容消散,笑之涟漪尚未荡开,便有一千夫长急匆匆的冲进营帐。 蓝田守将眉头一皱,训斥道,“何事惊慌?” 千夫长颤颤巍巍道,“都尉引兵已与楚军交战!” 当啷一声,酒爵落地,站起身,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呜呼,老兄,何故置吾于此地!” 蓝田守将有些愤怒,甚至愤慨,颇为窝火。 此非抗命,裨将,大秦的都尉,此乃毁掉其求降的机会。 残阳下,青蛇矛的青光收敛,晚霞之光被其折射,在黑色的秦军内犹如一团火在木材间跳动,陈豨杀的很起劲。 秦都尉引兵厮杀,越战越勇,一杆长戟舞动的虎虎生风,真如秋风扫落叶。都尉在汪洋般的黄色旌旗内左冲右突,竟无人阻挡,忽然一将持长刀拦住其人。 都尉的长戟犹如扎进坚硬的树干中,进艰难无比,退费力不讨好,正是丁复将其缠住,令其进退两难,眼看着属下被一个个斩杀。 这是一场楚与秦的硬碰硬,都尉相信凭借他的勇猛可以唤醒大秦将士的狼性,对楚贼发起猛烈的进攻。 都尉的勇猛并没有感动所有的千夫长,仅仅十位左右千夫长跟着他拼杀,都尉眼睁睁看着几名千夫长正在联手对付一名楚将。 这明明是一名手持长剑的战将,却远比寻常大将具有灵动飘逸的剑法,正是剑侠蛊逢,一柄长剑居然如秋风拔秋叶,只能看到一阵清风,蛊逢只剩下一道残影,秦卒则如同那翻滚的落叶,身不由己。 都尉被深深的震撼,都尉低吼一声,杀的更加起劲,身旁不远处的一名骑长似乎听到都尉的怒吼,立刻挺长矛来阻挡蛊逢。 两人战在一起,左翼这才稍稍稳定,但都尉尚未来得及放下心,右边又出现溃乱。 正在冲杀右翼的乃周勃、夏侯婴,夏侯婴一手舞动四棱锏,一手驾兵车,四棱锏沉重无比,擦着必伤,砸中着必亡,一辆兵车将整个战车队的速度与激情调动起来。 彪悍异常的大秦武卒居然在其冲击下无法保持有利的战阵,被冲的七零八落。 如同一把长刀将肥美的牛肉切割成小块,被手持怒天锤的周勃引兵各个击破。 怒天锤轰砸着秦军,将秦卒的狼性一点点砸掉,如同一颗颗狼牙被拔掉,哀嚎声在蓝田之南空旷的原野里回荡,惹怒正在左翼厮杀的都尉。 秦都尉见右翼崩塌,急忙舞动长戟去稳住右翼,无法避免的与周勃的怒天锤撞击在一起。 片刻间十余回合,秦都尉内心震惊,暗叹为何楚将一个个皆如此生猛,欲打杀一个皆如此困难。 周勃同样的震撼,一柄怒天锤本来在秦军中所向披靡,按照他这种速度相信用不多久蓝田南秦军将大败。 不料却遇到对手,大战十余回合难分胜负,这激起周勃的战意,欲与其一决雌雄,但秦都尉似乎不愿与其耗着。 因为这个时候愿意跟着秦都尉的十个千夫长已经被陈豨、丁复斩杀三四名,态势不妙,秦都尉虚晃一戟便趁机离开。 拍马刚刚离开周勃的颤抖,却迎面遇到一名勇将,此将身如旱柳,挺拔英气,眸如蓝海,眉宇间竟还透着一丝丝贵气。 都尉微微一惊,明明是贼将却透着一股道不清的贵气,手持一柄二股叉,一身的甲胄与众不同,他先前所战几名楚将皆是赤色点缀,眼前此将却是青绿色点缀甲胄。 正是韩将姬信,一直保持着旧韩的习俗,跟着其左右的乃王黄、曼丘臣、王喜三将。 在他们身后的将旗下立马一将,那将气定神闲,冷眼旁观,手提一杆通体乌亮发黑的长枪,腰间悬挂一柄长剑,生的是广额阔面,虎体熊腰。 那眼如星辰,那眸如皓月,虽光华柔和却欲直透玄机,仿佛能窥探沧海桑田。 能有如此目光者唯有曹参,正是此次蓝田大战的主将之一曹参领战将姬信从正面攻击秦军。 姬信所引韩兵因为张良的缘故,刘季依旧让这支义兵保持着韩兵的甲胄装束,远远望去仿佛吹风拂绿,与这渐渐泛黄的仲秋有些格格不入,或者说乃秋日里的一抹点缀。 曹参没有参与战斗,而是沉着冷静的指挥着正面战场,看到姬信与秦都尉斗在一起。 第五百零六章 最后战将 一柄二股叉在泛黄的残阳下犹如两道划破天际的青光,被姬信舞动的如风,如电。 秦都尉的长戟如秋风中的雨丝,连绵不绝又速度疾快。 两者相交,不断迸发出火花,大战三十回合居然不分胜负,但都尉手下的其余千夫长被揍的很惨。 姬信手下勇将王黄、王喜先是将这些千夫长痛揍,接着便一一斩杀。 秦都尉见情况不妙,猛击一戟,拨马向北,欲突围而去,姬信欲纵马而追,曹参命齐受舞动令旗且鸣金,阻止姬信继续追击。 姬信惜色,但又不得不听从将令,一阵马蹄声后姬言至曹参马前,疑惑道,“将军,秦将败逃为何不追?” 曹参道,“吾观秦卒并无死战之意,围杀不如诱降,令其兵败如山倒。” 姬信闻言微微吃惊,经曹参提醒他才发觉在冲杀时的异样,那些秦卒的确不愿与楚卒交锋,只是一味的逃窜,能避之绝不死战。 姬信道,“谨遵将令。” 曹参的招降令秦军兵败如山倒,势不可挡,但秦卒脸上的担忧消失,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面对迟来的招降,蓝田守将毫不犹豫的下达军令,停止与楚的厮杀,缴械投降。 令蓝田守将吃惊的是秦卒的投降竟然比预期的顺利,命令未曾传开,便如风吹谷浪一般,偏偏低头。 更令蓝田守将惊讶的是曹参并没有缴其械,而是允许其持兵归降,条件是作为灭秦先锋追击秦都尉。 此时的曹参知晓樊哙、灌婴与靳歙、傅宽四人在一片峡谷内伏击秦都尉,但赶四散的羊群入圈,只靠牧羊人还不行,还需要猎狗。 蓝田守将露出为难的样子,曹参微微一笑,“仅为追赶,不与交锋。” 蓝田守将脸上的尴色才慢慢消失。 秦都尉引残兵向蓝田北营奔逃,此刻的他非常的愤怒,怒南大营皆为卖国求荣之人,皆为不战之士,更为恼火的是蓝田北营居然不予援助。 在楚军初至蓝田南,大战尚未触发时,秦都尉便已经瞒着蓝田守将向北大营发出南北呼应,攻破楚贼的策略。 可蓝田南已经战火燃起,北营竟然没有一点动静,都尉非常恼火,其实他那里知晓北营确实出动人马,只是无法及时赶到。 最令秦都尉感到惋惜的还是南营主将,自己多年的战友,如今却选择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 忽然马蹄声震,道路上的土块在震动,树上的落叶秋风中已经颇受拉拽之痛,此刻又遭遇震动。 震动之力不同秋风,不是左右拧动而是帮助枝丫连根脱落树叶。 在残阳落日大山怀抱的最后一刻,昏暗的光照下隐隐看到一片黑云向秦都尉这边压来,初见都尉大喜,接着便是大惊。 喜的是那片黑云不是别的,正是大秦的黑色甲士,大惊的是这些黑色甲士不是单独而来,后面跟着铺天盖地的黄色浪涛,正是追兵楚骑。 逃! 此时此刻,都尉想的是尽快回到蓝田北营,再图抗击,他相信蓝田北的诸将对大秦的敬畏之心要强于南营。 蓝田大营内皆为大秦精锐,但为何分南北二营,因为二者的主力不同,而且北营距离咸阳更近。 蓝田北营里的诸将士乃关中三老,皆为老秦人后裔,而是世代在关中皆有爵,最耀眼的身份是他们是王族后裔,虽然随着时光的推进,与掌权一脉已出五福,可毕竟乃秦宗室,对大秦的忠诚毋庸置疑。 南营不同,唯有千夫长以上的诸将为秦宗室人担当,士兵则杂,兼有六国之人,而且有时还有任用山东六国中的人才为大将,但由于骨干之将皆为秦宗室之人,故而大将即便欲叛,上令不能下行。 秦都尉抄近路欲速至蓝田北营,却远远看到有一支人马拦在那入口处,山上更有旗帜飘动,看样子是在此等候许久。 入口处旌旗飘扬,旗帜上书着大大的郦字,旗帜下站着一将,那将形比劲松,眸似碧潭,体如猎豹,像饥饿已久的豹子随时要扑上去咬人。 手里的那柄豹月刀在昏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此刻残阳已成害羞的姑娘,彻底躲进闺阁中,趁着星辰尚未出门,余光还在努力的擦拭天空。 此将自然是郦商,引本部人马在此为疑兵,秦都尉望之心底发寒,先前与楚将的几次交手让他清醒的意识到那楚将不是简简单单的乡野村夫,更非手无寸铁的一味忍受的顺民。 那么眼前的一将,远望便知非凡俗之辈,若是与其交战,能否突围不知能否成功,但肯定会被缠住,欲速回蓝田北营将不可能。 都尉自知在他引兵突围的那一刻,蓝田南营已经败落,根据他的了解会选择投降,在看到后面的那片黑云便已正是自己的猜测。 此时蓝田北营依然不减援兵,在都尉的心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蓝田北营的秦兵正在赶来的途中,第二种可能便是已经遭遇攻击。 据斥候探报,楚分兵向蓝田南军开进,未曾听闻有兵绕道至蓝田北。 都尉非常清楚蓝田的一草一木,每一条河甚至皆记得清清楚楚,绕道至蓝田北突袭,不仅费时而且要走险路,短时间不可能到达。 呵呵…… 都尉在内心里偷着笑,他庆幸自己好在对这里的路太过熟悉,此路自然选另一条路。 毫不犹豫,拨转马头捡另一条路向北而去,一边奔走,一边回头回望,发现楚兵并未追上来。 守在路口的郦商并不知他所在之地竟然是一条通往北营的捷径,只是偶然在此做疑兵。 张良身为韩国权臣之后,虽读过天下山川河流,却未必能知道每一条小路,张良只是提议让郦商在东北方向做疑兵,将秦残兵引向樊哙、灌婴、傅宽、靳歙四人的埋伏地点。 战斗有时候便是这么充满偶然和不确定性,一次偶然往往决定一个必然。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秋高气爽,本是赏月之佳节,但此刻空中却弥漫着血腥之味。 那血腥之味更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战意。 蓝田本营的确收到秦都尉的书简,只是北营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并非皆是与大秦同存亡之人。 第五百零七章 夜击其北 当收到十余万楚军兵马向蓝田发难,战力非凡的武关、峣关之军加上天险皆未能阻止楚将刘季,那么蓝田能否挡住刘季前进的步伐,诸将心中皆有答案。 畏死者有之,恨二世杀其父兄子弟者有之,其心早已不齐,在楚与蓝田南军交锋时,北营内部却出现两派。 一派不降,却选择逃,逃到他国去,逃到山东六国去,在那里隐姓埋名,利用所攒的财物做一个逍遥的富家翁。 如同当年的巨子那般,隐居在茫茫大山中,做一个山大王亦好。 一派主战,立刻与楚军决一死战。 这下北营内部炸开锅,议论纷纷,那些年轻的将领暗中职责这些主战之将。 认为主战的多为老将,反正即将埋骨,临死前不愿毁掉自己的一世英名,宁可死,不言降。 这些主帐逃走的将领多为年轻俊杰,大好的美好时光自然不愿断送,降是不降的,但是可以逃啊。 “逃,吾大秦勇士岂是诞生怕死之辈。” “身为大秦之勇士曾随着陛下的目光横扫山东六国,何等荣耀,何等风光,如今大秦有难,岂能弃之不顾。” “即便死,亦站着死,战场上埋骨方显本色,更能对得住所获爵位。” “老秦人生来身上便流淌着战血,怯战,妄为秦人!” 一群老将侃侃而谈,表面上各个在表决战之心,实则指责那些年轻将领贪生怕死。 “明知会死,依然如故,此为愚忠。” “章邯在赵地已降,据闻还被封王,秦顶梁柱已塌,吾等不过以卵击石。” “徒死无益,不如出逃。” “尔等年过半百,半只脚已入土,生无可恋,已享人间荣华,如吾等尚未娶妻者甚多。” “然也,为何与尔等朽木同死。” 年轻的诸将们连骂带批,认为老将太过自私。 这场争吵直接耽搁北营出兵时机,更引起一阵的骚动,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主战者不满逃路者,便将逃路者之首即裨将给斩杀,主逃者则看不惯这群半朽老木头沽名钓誉,自己欲死却拖累他人。 于是主逃者将欲战老将之首刺杀,即将北营主将给杀死。 短瞬间北营内弥漫着血腥味和紧张的气氛,竟然群龙无首,于是欲逃的则逃,欲战的便迫不及待的纠集兵马。 蓝田北营内部不和的消息不胫而走,如同那无孔不入的秋风,即便穿着厚厚兽皮衣,裹再厚的衣服,它总能找到没有防守的空隙钻进去。 一直默默潜伏在高粱地内的樊哙开始有些着急,迟迟不见残兵败北,便欲拉着灌婴回杀蓝田南营。 灌婴摇头拒绝,樊哙又去找傅宽,傅宽的回答则是一切听从沛公之意。 樊哙无奈,“沛公言潜伏在此截杀,并未言明不可主动出击。” 接下来的樊哙之言直接被傅宽屏蔽,无论樊哙怎么说皆不愿回杀蓝田南营。 樊哙郁闷,“诸将皆奋力杀敌,吾等在此干耗,实在无趣,既不回杀南营,不如北袭……” 灌婴忽然道,“停!” “老灌,听吾讲……” 夜里虽然视线不太好,但立刻觉察出灌婴的语气,还有秋风中忽然多出的味道,此味道樊哙可以很清楚不是目前楚军所散发的。 那是危险的气息,更是一股股战意在向樊哙挑逗,亦乃潜藏许久的蠢蠢欲动。 樊哙道,“来也。” 没错,好战的老将纵马向蓝田南杀来,欲寻楚军交锋,一路上他们却默默祈祷,祈祷蓝田南营之军别将楚贼杀怕,杀的败退。 如果楚军溃败,那么他们这些老将总觉得内心会好少些什么,也许不想看到国破山河在的情景。 秦兵老将正在思虑间忽然听得擂鼓阵阵,一支人马杀出,接着微弱的星光和火把可以看出是楚兵。 有埋伏! 此等老将的第一反应,遭遇埋伏,没有慌张,眼神中反而闪过一丝喜色。 两军立刻交锋,楚军中率先冲出一将,手提一杆长枪纵马杀入敌阵中,连斩二十八首级,直逼一名秦骑长,正是位列十八猎豹将之一的靳歙。 秦骑长手里是一杆长矛,矛与枪交锋,长枪游走如墨蛇,矛法飘逸似秋风。 大战十余回合,自知不敌,便欲拨马而逃,靳歙岂能给其机会,力量自胯部腰间汇聚在右臂上,奋力一掷。 长枪在黑夜里划过一道乌色的流光,噗嗤一声刺穿秦骑长的铠甲,在骑长尚未翻身落马的瞬间,靳歙纵马赶上,将长枪拔出,继续向前杀进。 楚骑士在靳歙的带领下,战意高昂,一路向秦兵的腹地杀去,两旁的秦卒无暇顾及这名勇猛的骑将,不过迎面杀来的乃秦车骑兵。 二名车司马各驾战车向靳歙杀来。 看到秦车骑兵,靳歙那杀意高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骑士对车兵,在灵活机动上骑士占绝对的优势。 秦车司马见到楚骑士杀来,心里咯噔一声,兵车对于分割步兵占有绝对优势, 对于骑士,能有效的进行分割与攻击,除非御手非常的厉害,如夏侯婴这般驾起车非常牛,看似难以转的道路,亦能顺利通过。 由于不方便转弯,两名车司马互递眼神,两辆战车辚辚隆隆向靳歙夹击而来。 看到楚将引骑士冲来时,两名车司马立刻决定左右夹击这位楚将,兵车虽然不便于转弯,但左右夫击还是可以把楚将碾压而死。 当两辆战车画线向着同一个方向驶去,在尚未交集时靳歙已想好对错,他没有避开,而是挥动手里的长戟直接迎击而上。 两车司马见楚将靳歙不躲不避,大喜,继续加快车速交击而去。 靳歙挥枪直取其中一名车司马,此车司马非常自信认为可将对方压死,谁知靳歙忽然一跃而起,竟站在马背上。 战马贴着兵车而过,长枪在黑夜里如流星般划过,一股温热的液体自脖颈处挥洒而出。 在淡淡的月光下,那温热的液体成暗红色,撒落在泛黄的原野上,战车立刻失去控制,继续向前冲。 另一名车司马见状大惊,一是对面的战车失控向他冲来,二是在如此快的车速中楚将依然可以将同伴杀死,恐惧,莫名的恐惧。 第五百零八章 乘胜追击 只见靳歙及时拨转马头,竟然非常巧妙的避开两辆战车的相撞。 还活着的这名车司马非常惊恐的看到两车相撞,本能的跳下战车,在草地上翻跟头,随即麻利的站起,尚未站稳,便惊恐的看到靳歙居然手持长枪向他刺来,速度极快。 如一道疾风扫过秋叶,此名车司马带着一脸的淡然倒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二名车司马皆为老将,一辈子获得的荣耀不愿在今年断送,故而明知不敌依然无顾的杀向战场。 车兵与骑兵常常混编,但以车兵为主,在靳歙连杀两名车司马时,其余车骑有些傻脸,面对彪悍的楚军。 那些稍微年轻些,并未尝尽人间百态之人,内心的恐惧开始蔓延,渐渐心里的那道防线如河堤般崩塌。 甘愿被俘虏。 在靳歙引骑士与秦兵大战时,樊哙遇到秦都尉自南营向北营逃奔而来,二人大战在一起。 在黑夜中樊哙正在与秦都尉交手,一把冷月双刃斧与都尉的长戟不断交锋。 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忽闻靳歙大喊一声,“吾来助将军。” 此声令秦都尉大吃一惊,便是此声令都尉内心慌乱,手里的长戟章法微乱,樊哙的回应道,“速击北营,此处交予吾。” 靳歙、傅宽被支去直奔北营,樊哙与灌婴二人对付都尉这支人马。 灌婴那杆蚕丝枪在黑夜里如同银蟒,在其引兵下将秦卒杀的节节败退。 樊哙与都尉的交战渐渐出现倾斜,由于那一声大喊让秦都尉心里一惊,这一惊便决定走向,慢慢的如蚁穴毁堤。 因为那一点点差别,樊哙在三十回合后开始压着秦都尉打,一招三生斧如巨力劈山,直接将秦都尉斩于马下。 蓝田大营最后一名战将被樊哙斩杀,都尉被杀,秦卒畏惧,开始奔逃,樊哙纵马连斩十名小将,身后甲士生擒一百余人。 这下秦卒对樊哙这位勇猛之将心生畏惧,纷纷投降。 秦都尉引兵尚未逃至北营,这支秦军便至此消失… 不久前蓝田大营内,黑色的旌旗还在,但里面的人却发生变化,一位长者在大营内走动,身后跟着几位战将。 在黑夜中那双眸如皓月般明亮,站在秦军蓝田大营内,脸上显得很平静,似乎攻下蓝田南军在意料之中。 此人正是刘季,开口道,“蓝田北营状况如何?” 蓝田南取得胜利后,刘季没有开怀大笑而是命楚将继续战蓝田北。 刘季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马嘶,一甲士飞身下马,“报,蓝田北营已攻克。” 此飞马战报让刘季那张平静的脸挂上独特的笑容,即便在黑夜里这笑容一样可以散发柔和的光芒。 蓝田已破,那么咸阳就在眼前,刘季嘴角接连浮现丝丝笑意,“连夜乘胜追击。” 秋日的夜已经很冷,但此刻刘季浑身发热,即便刘季努力在压抑心中之火,亦无法阻止一股股热气向外散发。 连夜乘胜追击,这句简单的领命即便没有传下去,攻入蓝田北营的楚军亦没有停止脚步,而是继续追击败北之军。 大败蓝田南军的楚军此刻早已蠢蠢欲动,秋夜再凉亦无法冷冻他们的战意。 楚军在两大战将吕泽和曹参的带领下乘胜追击,直接在止阳再破秦军,拱卫咸阳的最后一股力量彻底败落。 如同蒙面的女子已经露出一角,距离真容的显现已经不远。 止阳城内一片大乱,原本的繁华景象不复存在,人人想着逃,想着跑。 曾经的止阳因为距离天下的中心咸阳很近,她的繁华如同秋日里满山景色,五彩缤纷,如今却是秋风扫落叶。 “快走,兄弟,楚贼已打来!” “何故走,此乃腾飞之机。” “陈兄,若再耽搁片刻,命休矣。” 在一座茶棚前跪坐着一名剑客,非常淡定的在饮茶,长案一头放着一把长剑,旁边的友人一脸的焦急,看着四周慌慌张张逃散之人。 此名剑客一脸的淡定,毫无慌张,继续慢慢饮茶,此人姓陈,名署,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走。 那名友人见陈署不走,一阵叹息后,便扭头离开。 陈署看着周围四散奔逃之人,无奈哑然失笑,自言道,“楚将沛公欲王关中,怎会扰民,自扰耳。” 看着四周奔逃之人,陈署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与他一般清醒之人竟然没有。 刘季之军一路北上,所过无所掳掠,此等消息陈署已得知,亦告知他人,但相信着甚少。 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满天蔽日的旗帜向这边涌来。 当陈署看到楚军从止阳城内过,军纪严明,然有序的继续向北追击秦军,陈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笑容让陈署悬着的心彻底落地,“此乃吾所随之人。” 口里自言自语着,楚军已快速通过止阳城向着霸上的方向追击残兵,陈署立刻拿起长剑欲追,忽然看看脚下,苦笑,“两只腿岂能赛过四腿之马。” 寻得一匹马,陈署快速追赶楚军。 单言楚军,刘季亲自引兵追击,追至一座山前,却忽然发现秦残兵消失不见,当斥候将此消息传到中军里的刘耳旁时,刘季难以置信。 刘季纵马来至山前却见山前已无路,就连擅长野战的曹参亦看不出端倪,其他诸将立刻放开马蹄奔跑,四处寻找翻山道路。 可结果皆一样,没有找到,刘季心里不免有些窝火,神情却如常,立刻命全军点燃火把,照亮眼前的山脉。 定要尽快找到山路,追击敌人。 找寻多时,刘季决定放弃,就在准备绕道时,一个人及时的出现,正是陈署。 不过此人出现在刘季面前,竟然是被灌婴擒在刘季面前。 灌婴将陈署推在刘季面前,“沛公,此人鬼鬼祟,定为不善,被吾擒之。” 陈署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仔细观察刘季,刘季上下打量哲陈署,问道,“剑客?” 陈署点点头。 “为何在此?” “为沛公指路。” “壮士知翻山之路?” 刘季说此句话时明显语气中带有一丝喜色,眼神欣赏的看着陈署。 陈署借着火光见刘季的确仪表不俗,与传闻中的长者形象很搭,便开口道,“陈署熟知此间之路,愿为沛公指引。” 第五百零九章 霸上约降 闻听此言,刘季心喜,命陈署头前带路,若能翻过此山便是大功一件。 陈署拔出长剑,走向布满藤蔓之处,剑光落处便有一条小路。 此路狭长幽暗,非常隐秘,若无陈署极难发现,诸将皆提醒刘季。 “新得之人,不知心腹,若前方有埋伏,岂不危矣。” “此路狭长,若秦军在此伏击,分割包抄,危矣。” 面对诸多质疑的目光,刘季没有躲避,面对诸多质疑的声音,刘季没有慌乱,再三思虑他立刻判断,此路可走。 不过在走之前,刘季还是询问张良,问是否可过,张良的回答和刘季心中所想大同小异。 张良的回应是蓝田大败后,咸阳的防御已经土崩瓦解,完全没有招架余地,此刻秦军多在逃,敢伏击者无。 不过为杜绝此种情况的发生,张良建议先派遣先锋军进入此路,直接向两侧开辟一条道路,兵马在两侧,形成一个人形护道。 如同甬道一样,由先遣兵开辟,扩充,然后快速通过,分三批通过,第一批快速通过后追击秦军,第二批直接开辟山道。 第三批才是刘季所在的中军。 结果自然是毫无阻挡的迅速通过,没有丝毫的危险,楚军将最后的那点残兵打的缴械投降,完全收编进楚军当中。 那些尚未逃远的秦兵亦被楚将吕泽部郭亭、郭蒙追捕而回,将其收编进楚军,分散收编进楚军。 楚军浩浩荡荡至霸上,兵力达到十万。 当秋天里的旭日冉冉升起时,那碎金般的朝霞之光染亮霸上,刘季轻揉太阳穴,打着哈欠,走出军帐,望着霸上的景色,可谓秋风得意。 刘季出得军帐立刻命人传诸将进帐,请张良、郦食其、陆贾等文吏谋士入帐商议破咸阳城之事。 站在霸上可以遥望见咸阳城,站在高处甚至可以看到咸阳皇宫的富丽堂皇,刘季再亦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之情,他希望立刻攻入咸阳城,今夜留宿皇宫内。 此种心思刘季自然不会告知诸军吏,但诸将从刘季那不同于以往的笑容上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其实不只是刘季,诸将领早亦无法按住那颗跳动的心,那颗急于一睹咸阳真面容的心。 整个军帐始终弥漫着一股非常奇异的氛围,似乎可以感觉到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攻,此乃此时此刻帐内所有诸将的心思,此种心思竟然出奇的一致,从未有过的一刻。 诸如刘交、郦食其、陆贾、周苛等文吏皆主张立刻对咸阳城发起进攻,用强攻硬弩和抛石机连续进攻,打的咸阳城震颤。 打的整个关中震颤。 刘季询问萧何,萧何则面带微笑,“沛公,攻略之事,吾不如张良。” 刘季拍拍脑袋,“兴奋之下果然易于晕。” 刘季走到张良身旁问道,“吾欲取咸阳城,子房已为如何?” 张良淡然道,“良之言恐与诸将不同。” 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即逝,“子房但言无妨。” 张良道,“咸阳乃天下重城,城高池深,远胜故魏大梁,城中存粮足以供给年余,若坚守,恐耗时数月,彼时项羽已入关。” 张良没有多余的话,仅仅对咸阳城做粗略的分析便让兴奋的刘季暗淡下来,此刻刘季不怕有秦兵阻挡他入咸阳的脚步。 可真的怕项羽彼时亦入关,到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刘季自知此刻的兵力尚不能与迫降章邯的项羽对抗。 刘季道,“当如何,请子房教吾。” 张良道,“故伎重演,益张旗帜,疑兵二十万,遣人约降子婴,令其不战而降方为上策。” 疑兵二十万,刘季心头倒吸凉气,心道,“子房真敢唬人也,若吾听闻二十万楚军兵临城下,亦会选择投降,降才有一线生机。” 刘季力排众议,在诸将皆战意高昂时选择听从张良之言,派遣郦食其、陆贾前去约降。 咸阳皇宫内,秦王子婴眼神黯淡,脸上却出奇的平静,眼前的大臣一个个垂头丧气,身旁的宦者欲言又止。 秦王子婴难以置信,“峡关才失守,蓝田大营便一夜之间溃败?” 大殿内的群臣没有人敢言语,最后是秦王子婴身旁的宦者开口道,“兵败如山倒,蓝田大营已不复存在,楚贼已兵临城下。” 此宦者之言直接将秦王子婴从愤怒中拉回冰凉的现实。 秋日高照,大殿内一束束光射进大殿,但却没有给人一丝温暖,秋风无孔不入,努力寻找着大殿上的每一处缝隙,毫不客气的钻进来。 秋风惹人凉,秦王子婴的怒气开始被凉意代替,楚将已兵临城下,死守还是出城投降,子婴陷入艰难的抉择中。 秦王子婴清楚此为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做抉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抉择,极力的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子婴询问道,“楚兵力几何?” 一直默默不言的秦太尉此刻才开口道,“据探,二十万左右。” 太尉话音未落,殿内一片哗然,各个脸上浮现惊恐之色,没有往日的谄笑,唯有对城外的恐惧。 殿内便不断响起祈降的声音,极力赞成出城投降,渐渐的声音趋于雷同,这让秦王眉头皱的更加紧。 “贪生怕死!城高池深,粮草充足,足够坚守数月!” 这道与众不同的声音令秦王子婴心里猛然一震,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但转瞬之间又皱的更紧。 重重的叹口气,秦王子婴道,“数月之后,何处有援兵?” 此言中带着重重的无奈,亦彻底将最后一道言战之音压垮,再次掀起一道言降之风。 “大秦已无兵可调,章邯已降,各路关卡已破。” “坚守亦乃死守。” “秦已无兵,诸侯军却越积越多,坚守徒劳耳。” 此一句句实言钻入秦王子婴耳朵里,落在其心田化作冰凉的秋水,令他忍不住打颤。 此时此刻秦王子婴才明白为何二世胡亥那么不愿听实言,越是谎言听着愈舒服。 此时的实言的确令秦王子婴不舒服,可却无奈之极,再次抖动,心里极不情愿,“亡国之君非吾莫属矣。” 秦王子婴内心颇为挣扎,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要在自己这里断送,心痛,若自己坚守,相信军民一定可以与之共守。 第五百一十章 帝国末路 能否守得住,此其一,不愿见生灵涂炭,此其二… 反复思虑,秦王子婴便开口询问奉常,“若降,如何示诚?” 奉常的回答可白马素车,手奉玉玺请降,言毕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老泪横流。 奉常跟过当年的秦始皇,亲眼目睹过大秦帝国的强大,看着一代雄主赢政如何一步步将山东六国并吞。 那是何等气吞万里如虎,可惜如今却走到祈降的地步,能不悲呼。 老奉常一落泪,很多老臣跟着落泪。 秦王子婴非常干脆道,“散朝。” 稀稀拉拉的人开始离开,有些老臣不忍离开依旧站立在大殿内哆哆嗦嗦,秦王子再三催促他们可以离开,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秦王子婴命奉常准备请降之事,并吩咐道,“好生接待楚使。” 等所有大臣皆离开后,大殿显得空荡荡,唯有秦王子婴和身旁的一个宦者。 宦者始终没有离开,两眼竟然泪汪汪,看着子婴,那眼神里竟然满是敬爱之意。 子婴挥挥手,示意宦者离开,“寡人需独处,汝可出城,汝已自由。” 小宦者依旧不肯立刻离开,秦王子婴挥挥手,示意他即可离开,“速去,楚军进城,福祸未知。” 小宦者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那微笑看起来非常的凄美,笑容忽然凝结,不知何时一把小刀已经出现在宦者的腹部。 此名宦者居然宁死不离开,秦王子婴长叹一声,“来亦咸阳宫,去亦咸阳宫…” 借大的宫殿只剩下秦王子婴一人,默默的看着此豪华宫殿,琼楼玉宇,到处是流光溢彩,可此刻看在眼里却很暗淡。 不过短短四十几日这里将要易主,曾经的一切将离自己而去,迎接他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死,还是苟活,子婴看不透,便不再去想。 做四十几日的王均在担忧中度过,深怕某人将自己杀死献给楚,以此邀功,此种心情慢慢消除后又有别的烦恼困住。 当听到峣关战败,楚军一路杀来时,他震惊于自己的冷静,没有再去担忧蓝田是否能守住。 意识中或许已经看清形势,峣关已破,那么蓝田还能守住? 当蓝田大营战败消息再次传来时,秦王子婴更加淡定,脑海里曾经闪现过与咸阳共存亡的念头,可想到将要数以千计的人因此死去。 这个念头便慢慢消失,他子婴以仁兼为名,怎能连累万千子民。 子婴非常清楚自己今日廷议前,他心中已经有答案,只是有一种声音还在不断呼喊他,更抱有一线希望。 秦王子婴默默走在大殿内,向殿外走去,眼睛默默注视着四周,欲将眼前一切印在脑海里,可心底却生出一度恶寒。 这股恶意竟然是冲着他子婴自己,感叹明明这里将与自己无关,不过浮华若梦,为何偏偏留恋。 走出大殿,站在至高处遥望此连绵不绝又极公正的宫殿群,秦王子婴的眼睛再亦无法控制,滚烫的泪珠不争气的涌出。 咸阳城内的宫殿慢慢变得模糊,在模糊的视线中有一处别馆比较特殊,这里是招待使者的。 宽敞明亮的房间,雕梁画栋的装饰,微微发热的燎炉,还有香气逼人的菜肴,加上迈着凌波微步的窈究女子。 郦食其、陆贾对此处的招待馆起初暗暗赞叹,慢慢心中便浮现一丝怒意,不知道是刘季的接连破秦慢慢滋长他们的傲气,还是郦食其、陆贾二人感觉被晾在这里很久。 郦食其眯着那双充满酒意的眼睛,“已兵临城下,性命攸关,居然敢慢待使者。” 言未毕,郦食其便急不可耐的要离开,陆贾笑道,“广野君,无酒使然否?” 郦食其哈哈大笑,“无酒难以安坐。” 陆贾道,“再等片刻,或许好酒便有。” 招待馆的美酒已经被郦食其饮完,秦王依旧未曾接见他们,这让郦食其真正无法再安坐的原因,欲回营向沛公复命,请战。 毕竟底气十足。 陆贾话音落地,郦食其思量片刻,“老夫便再等一盏茶。” 郦食其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报号,竟然是秦太尉兼任丞相之人亲自前来,直接向郦食其表示秦王欲降。 意思乃秦王会亲自出城投降,望使者回报沛公,代为转达诚意。 郦食其和陆贾皆震惊,两人眼神交流,万没想到他们二人苦苦等着秦王,在心中不知温习多少遍劝降之辞,如今却一句用不上。 送走这位秦廷最后一员权臣后,二人的目光中有着难以置信,看对方的一言一行皆非是计,非常诚恳。 诚恳的投降。 秋高气爽,十月的天本来说变就变,此刻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丝乌云不见,不知躲在何处与艳阳闹别扭。 寒凉的秋风在艳阳的温情下,不再对人那么冷冰冰,如同春风一样令人舒服。 一人身穿软甲肩披红袍,腰悬赤霄剑,隆准龙颜,美髯飘飘,胯下骏马,缓辔向前,身后跟着十数名战将。 此人正是一路西征至此的刘季,他远远看到一行人自远方天际线而来,为首的那人驾着白马素车,脖颈上系着丝绳。 轵道旁,素车白马在刘季百步外停下,那人下车将封好的皇帝玉玺和符节双手奉上。 此人自然是秦王子婴,此刻的子婴面色平静,态度谦恭,微微躬身,低着头,双手举着封印好的玉玺与符节。 刘季急忙下马,快步走上前,正欲将玉玺和符节拿下,忽然手在空中一顿,接着沿子婴的手臂向下滑将子婴扶起。 躬身的子婴直立身子后,头抬起后第一次看到刘季的面容,只见那双唇似厚非厚似薄非薄,迷人的酒窝,那双眸如日月,忽而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脸上的笑意如春风拂面,倒是令人暂时对那双捉摸不定的眼眸有所放松。 刘季扶起秦王子婴后,命身后的卢绾将玉玺和符节收下,将秦王子婴交予刘交、周苛等文吏看守。 秦王子婴尚未进入安置的军营内,刘季便迫不及待欲西入咸阳城。 刘季麾下战将有不少深受秦法苦害,对秦颇为憎恨,除去最初跟着刘季在芒砀山藏匿者,后来加入遍布在吕泽和曹参、周勃、郦商帐下诸将皆痛恨秦。 第五百一十一章 入咸阳宫 诸将之言汇聚在周灶身上,由这位刘季的老战友代表提出,“沛公,诸将皆受秦苦害,当诛秦王以谢天下。” 刘季摇头,胯下战马并未停歇,引五千精兵西入咸阳,“起初怀王遣我西征,固以我能宽厚容人,况且人已心服降之,再杀之,不祥。” 刘季坚持不杀秦子婴,顶着诸多压力,因为诸将仇视酷秦的愤恨之情如果被压抑,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祸乱。 诸将中欲杀秦王之音一起,那么此股声音若不重视,必留后患,思来想去,刘季命刘交、郦食其、陆贾等文吏做好将士安抚,在言语上慢慢给予耐心解释。 刘季引萧何、曹参、樊哙、张良、周勃、夏侯婴、灌婴、吕泽等文臣武将向咸阳进发。 咸阳城,刘季其实并不陌生,咸阳外城刘季曾作为亭长服徭役时逛过,为此还在帝国咸阳的大道上见到过秦始皇出行的阵仗,为此发出感慨,“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可咸阳的内城即连绵不绝的皇宫,刘季尚未一睹真容。 如今再次入得咸阳,刘季却是带着五千精兵入城,内心颇为感慨,想起陈胜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皇宫的大门缓缓向刘季敞开,刘季为首缓辔向前,一入咸阳皇宫,刘季彻底傻眼。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不足以形容。 等入得咸阳章台宫,居高临下,刘季极目望去,只见宫殿群连绵不绝,或隐没在群山内,或至于河水之岸。 以初时咸阳宫为中心,经过数代国君和秦始皇的扩建,数百个离宫别馆散射开来,共同勾勒出一幅精妙绝伦的建筑群。 在此刘季不仅震惊于宫殿群的庞大,令其心胸开阔,豪气顿生,更吃惊于在此见到山东六国的宫殿模式,眼花缭乱。 站在章台宫至高处的刘季不自觉的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季身后的张良、萧何、曹参、吕泽、樊哙、周勃等各个心神受到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在刘季喊出这句陈胜名言时,吕泽亦忍不住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樊哙、周勃等诸将亦是发出如此感慨。 刘季回身看着麾下诸将吏,豪气顿生,心中喟然长叹,“居此处岂能仅以关中王称之,当坐拥天下。” 此时此刻刘季的心再次被冲开,在内心慢慢发出一道声音,“脚步止于称王关中乎?” 诸将见刘季心情不错,便互相交头接耳,最终樊哙走上前,在刘季身旁低语,“沛公,已入咸阳,是否犒劳诸将?” 樊哙语句很短,但眼神中传达的意味深长,刘季笑而不语,已经明了诸将之意,那甲胄之下躁动不安之心,已经无法按住。 刘季自然知晓诸将拼死追随,浴血奋战的目的为何,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等待刘季为王之时的封赏。 不顾一切拼杀随刘季入咸阳,不过为财宝货物,此刻压抑此心,恐又增后患,然又不可纵容。 刘季道,“金帛财物可取,不可有命案,夜下畅欢,待旭日东升,吾需看到一切井然有序,切记不可侵掳秦民。” 闻言,樊哙会意,脸上溢出平和的笑容。 刘季此言如一道轻风快速在诸将间中飘过,直接飘出咸阳宫,飘到霸上,让霸上诸将皆沸腾,各个在期待着各自将军带回一些财物,哪怕一些汤汤水水。 艳阳渐渐西落,刘季挥挥手示意可各自行,咸阳城内诸将往来如梭,或入府库分去金帛财物,步伐唯恐落后于人,或入府邸寻佳人。 有将邀萧何同入府库分金帛,并言可助萧何搬运,萧何摇头拒绝,那将眼神中有些失落之色,似乎没有萧何同去便找不到府库似的。 萧何没有同意那名战将的邀请,但却向刘季借兵将,“其物颇重,望沛公借将兵数人。” 刘季哑然失笑,叹道,“吾以为咸阳宫内诸宝无法入萧公之眼,灌婴……从萧公之令。” 灌婴领命,“诺。” 灌婴引数十名甲士从萧何入宫室,起初灌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颇为复杂的情绪。 对于萧何命灌婴带领数十名甲士入宫室,搬财物,心中对一向清廉的萧何心生失落,可灌婴又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萧何命他们入宫室所搬之物绝非财物如此简单。 心中失落之间又有所期待,期待可以看到意外,更有些好奇,好奇萧何兴师动众所搬究竟为何物。 灌婴在思虑之间,不知不觉跟着萧何直奔大秦丞相府,竟然来到丞相办理公事之处,对灌婴道,“分十几人,尽收其内律令、户籍、地理等图书。” 灌婴看着木架上堆满的竹简,眼睛发直,头脑嗡的一声,心里赞叹,“此物看似不如金帛值钱,却是无价之宝。” 大秦丞相一直是独立开府办事,至秦始皇中央集权,丞相府的权利便被蚕食,故而丞相有时处理事务在章台宫,和秦始皇共同处理。 出丞相府,萧何的一辆马车已经装满,接着又随萧何直奔秦始皇与丞相、御史共同办公的章台宫。 可谓他们直接入秦始皇书房,萧何对身后的灌婴道,“此间律令图书皆取之。” 灌婴道,“诺。” 等到萧何从章台宫出来后,又有几辆马车装满,萧何将这些律令图书的重要性告知刘交,命刘交将其好生藏之。 萧何道,“此几车之书简乃沛公日后定天下之宝,勿有失!” 刘交重重的点点头,刘交乃读书人对书籍有着独特的情愫,其实在萧何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时,刘交亦在各宫室的藏书阁内搜罗市面已经消失的图书。 每个角落皆不愿放过。 在诸将皆在府库分金帛财物时,唯有刘交与萧何有着同样的举动,只不过略有差别,一个收律令、地理、户籍等国家机密文献,一个搜罗残存的诸子百家文献。 故而萧何将此重任放心的交予刘交来珍藏看护,他相信在刘季的整个军团内无人可比刘交更爱惜书籍。 若将此文献交予爱酒财之武将,无异于将宝物丢在街市上。 在萧何、刘交不断搜集文献,诸将分金帛财物之时,刘季引数将入秦王寝宫。 未曾入寝宫时,刘季豪情万丈,大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入指之痛 一入寝宫,刘季依稀可听见咯嘣碎裂的声音,刘季很清楚此声不在外界,而是来自内心的声音,内心支撑之物碎裂的声音。 重重帷帐飘动之下皆有美人侍女之柔姿,十步有奇物,或狗,或马,更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者不计其数,不知其名。 百步可见珠玉重宝,不可胜极。 再入后宫,却见美人妇女数以千计,刘季又听到内心咔嚓碎裂的声音,刘季面色红润,呼吸有些加速。 刘季站在后宫,更令其惊奇的是此刻虽是十月之秋,天气转寒,然此间却温暖如春,一阵清风吹来夹杂阵阵熏香,令人无法抵挡,有一种筋骨发软之感。 残阳西下,一片红霞洒落在帷帐之内,令那些肤如凝脂婀娜多姿的佳丽再增动人之姿。 此时跟着刘季的乃樊哙和卢绾、夏侯婴,曹参、周勃等将皆入将相之府搜寻名剑宝马兵法韬略,吕泽则留守霸上。 樊哙、卢绾、夏侯婴三人站在寝宫前廷面面相觑,见刘季入后宫之后久久不见出,心生担忧。 三人互地递眼神,卢绾心领神会,立刻迈开步子向里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在樊哙、夏侯婴的感觉上却如同一日那么漫长,不仅未见刘季出,卢绾亦泥牛入海。 樊哙、夏侯婴两人面面相觑,夏侯婴看向樊哙,“樊弟,沛公恐不愿出……” 后面的话夏侯婴没有言明,但樊哙已心领,“夏兄在此稍候,严防闲杂等人入,吾去去即回。” 樊哙入得后宫,立刻被里面的香风美姿震惊,卢绾正搂着一位少女,满脸红润,却不见刘季。 樊哙立刻瞪一眼卢绾,“沛公何在?” 卢绾看着樊哙,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但并没有放开那女子,笑眯眯的指着后面。 那里是秦始皇曾下榻之处,秦皇嬴政龙榻便在那里,自从秦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之后,这里便不再有男人出入。 即便是秦二世皇帝胡亥亦不敢踏足,对自己的父皇非常的敬重,更天生一丝畏惧。 樊哙向里走,看到刘季正坐在龙榻上左拍拍,右看看,身旁有数十位美妇跪在那里,有一位正坐在榻上,眉目传情的看着刘季。 刘季看到樊哙突然闯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见到樊哙时的惊讶。 刘季指着龙榻道,“樊哙,来,坐坐这龙榻。” 樊哙没有动,非常淡泊的看着刘季,刘季再三催促,“哙弟,来,吾兄弟二人在此一宿,感受下此间温暖。” 樊哙依旧没有动,反而询问刘季,“沛公欲有天下,或欲为富家翁乎?” 刘季微微一愣,不假思索道,“吾欲有天下。” 樊哙道,“今臣从沛公入秦宫,所观宫室帷帐重重,珠玉重宝,奇物不可计数,其后宫美人妇女数以千计,此皆秦所以亡天下也,愿沛公急还霸上,无留宫中。” 刘季失笑,“在此留住一宿有何方?” “秦宫非沛公所有。” “吾将为关中王,秦宫早已易主,勿虑。” 此言刘季说的很轻松,在他的意识里吾既为关中王,整个关中已归他,区区秦宫自然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仅仅留宿一晚。 可此言在樊哙耳中却非如此解读,从话音的深处这位熟知刘季的樊哙读出的却不仅仅是留宿一晚,而是意欲长留宫中,从此做个逍遥关中王。 樊哙表情严肃,“沛公忘项羽乎?” 项羽,又是这个名字,刘季脸上本有的喜悦笑容渐渐僵化,很不喜听此名字,一想到项羽,便自然想到其已封章邯为王,都关中,虽然不知具体国都所在,但明显这是对怀王之约的挑战。 想到这一切,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很虚幻,美妇的容貌变得有些模糊。 “项羽远在咸阳之外,几宿之后归还即可。” 说来说去,刘季就是不愿听樊哙之言,坚持留宿在此,樊哙见劝说无用,便决定搬救兵。 刘季邀请樊哙同住,樊哙推辞,大步离开,夏侯婴见樊哙急匆匆而出,未见卢绾和刘季,疑惑,“沛公何在?” 樊哙道,“可知张良何在?” 夏侯婴道,“在书阁查寻典籍。” 樊哙急切道,“快引吾去。” 秦离宫别馆众多,萧何、刘交并非能走访每一处,张良在一处正在查阅典籍,忽见樊哙进,一股焦虑之气扑面而来。 张良立刻知晓有紧要之事,不曾开口只听樊哙道,“咸阳未定,沛公却欲留宫中,愿先生劝沛公勿留。” 虽知樊哙有要事寻来,不料事情颇为紧急,闻听此言,立刻道,“快引良见沛公。” 秦后宫内,刘季在樊哙走后心神有些微乱,在樊哙劝其离开时他坚决不离,如今樊哙离开他又坐卧不宁,没有适才的闲情雅致,美人非常知趣的没有选择靠近刘季。 忽然寝宫内脚步声响起,疾却不重,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欲起身,起三起还是坐下,静静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只见一身青衣的张良向刘季走来,欲向刘季行礼,刘季急忙起身,挥手示意无需多礼,“子房可有言教于吾?” 张良谏曰:“秦因暴虐无道,故沛公得以至此,为天下铲除残暴之政,宜以清廉缟素为本,今始入秦,即安其乐,享受奢华,此所谓助纣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之言。” 张良之言直击刘季内心,在樊哙离开的那一刻他没有立刻投入到享受中,而是回味樊哙之言,但不足以令刘季明悟,如同荆刺入指之痛,触动则痛,不碰随不同,但却令人忧虑。 樊哙道出秦亡之根本,但不足以刺痛心里,相对于樊哙之言,张良说的比较重,令刘季立刻记住助纣为虐、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缟素为本等字眼。 在重重锤击刘季的言辞中尤其是助纣为虐四个字,直接将刘季击醒,刘季此刻有种冷水浇注一般,知晓那一点点隐痛所在。 刘季哈哈大笑,“子房之言击醒梦中人。” 言未毕,刘季又看向樊哙,“好兄弟,传吾令,还军霸上。” 第五百一十三章 逍遥十月 樊哙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诺!” 樊哙领命出后宫欲与夏侯婴传令诸将,樊哙走后,张良并未急着转身离开,刘季从张良的眼神中心领神会,知张良仍有言相告。 刘季道,“子房言未尽。” 张良微笑,“沛公慧眼,沛公行仁义之师得入咸阳,秦民皆翘首以望,若沛公尽取重宝货物,居留秦宫,岂非二世复生,彼时秦民不仅失望,对秦之恨恐移加于沛公之身, 且重宝货物皆秦搜刮山东六国,一人岂能尽取,恐遭诸侯群起而攻。” 此言一出,刘季冷汗直流,面对诱人之秦宫,刘季心智立刻迷失,幸张良之言浇醒,此言待樊哙离开后方言,刘季知此乃张良给其留面。 刘季道,“以子房之见,当如何?” 张良进一步道,“沛公既非留居于此,不如籍吏民,封府库,还军霸上。” 刘季以为然,“善,然诸将随吾拼杀至此,无非欲分财物耳,其……” 张良知刘季之意,“既所得,可谓沛公独赐,其将亦不敢声张,待大定再行赏赐。” 刘季微微一笑,“然也。” 封府库,还军霸上的消息立刻在咸阳城内传开,行走在大街小巷的诸将本为满脸笑容。 诸将身上皆塞的满满的,看起来臃肿至极,走起路来仿佛企鹅,脸上那满意的笑容经久不散。 诸将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的夜空,越发的开心,以为只要星辰还悬挂在夜空,那天际线上的一缕光未曾光顾这座咸阳城时,他们便可以继续此快乐的淘金过程。 可不久他们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在他们即将前往下一刻府库,带着战友去分财物时,一个个红衣甲士正在封锁府库。 此等行为诸多战将看在眼里,不过是脸上浮现一丝沮丧而已,转瞬即逝,可在一将眼中却另有意味,此将鼠眼弯眉,颇为的恼怒,甚至对红衣甲士辱骂,“尔等狗眼已瞎否?吾乃吕将军麾下左司马曹无伤也,滚开!” 红衣甲士一脸冷漠,“奉沛公之令,咸阳宫各府库此时起一律封禁,任何人不得踏入……” 此将正是吕泽麾下曹无伤,当他听闻乃刘季忽然下令,未至旭日之时,就在他受命于吕泽初入咸阳之时,偏偏在几辆马车尚未装载之时封府库,封的颇为及时。 眼睁睁看着上一辆马车满载而去,曹无伤认得那适才那露出满意笑容之将正为曹参帐下齐受,途中还遇到周勃帐下丁义、灌婴帐下戴野等将,还跟他们打过招呼。 曹参、周勃、灌婴等诸将可以从府库中捞东西,他曹无伤初至咸阳便不可取财物,偏偏赶上刘季封府库,他岂能相信。 曹无伤内心认定此乃对吕泽麾下战将的不公待遇,因为吕泽麾下有刘季痛恨之人,因为吕泽曾让刘季不舒服。 雍齿之事,曹无伤认定刘季会记仇,此乃对吕泽部的排挤,麾下诸多贵族之将皆鄙夷刘季,甚至嘲笑刘季,他曹无伤亦相信此言会传到刘季耳朵里。 总之诸多之事让曹无伤自己认为刘季与吕泽有隙。 这次刘季接受秦王子婴投降之后入咸阳,所带领诸将无吕泽部,更让曹无伤不爽,不止一次在吕泽面前嚼舌根,请求吕泽同意他入咸阳分重宝以慰劳众将。 吕泽起初对刘季是充满信任,毕竟他为刘季妻兄,可见刘季西征以来从未遣人关心过吕雉,甚至未曾将一些财物送至丰邑。 在西征的路上可谓一路风流,在帐内从不缺少女子,似乎已忘记在丰邑还有妻子,在雍齿与曹无伤的双嘴攻击下,吕泽的耳根终于发软,便命曹无伤入咸阳。 此次曹无伤入咸阳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替吕泽麾下战将寻点赏赐之物。 曹无伤抽出后背的墨狼长刀,“让开!” 红衣甲士警告曰:“即刻起封府库,诸将还军霸上,不得耽搁。” 言毕,红衣甲士冷眼相看,没有一丝推让之意,那名阻拦曹无伤的红衣甲士吹动口哨,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百余名红衣甲士,各个持剑盾挡在府库门前。 曹无伤认得这些红衣甲士,乃来自江湖身怀绝技之赤骑,上马为精骑,下马为楚武卒,并不好对付。 曹无伤身边仅仅有十余名甲士,本就没想过在咸阳还需引兵防护,而且若引兵入咸阳必定遭到刘季的猜忌,故而他选择只带着十余名甲士以吕泽名义入咸阳。 看着百余名能战之红衣甲士,曹无伤冷哼一声,“撤。” 曹无伤怒气冲冲的上马离开,身后的马车粼粼隆隆的驶离一府库。 战马上的曹无伤怒气难消,小声嘟囔道,“何为封府库,不过珍宝尽有之。” 曹无伤带着怒气回到霸上,还报吕泽。 吕泽听闻,微微一愣,随即面带微笑如常,“沛公此举自有深意,我已知。” 曹无伤退出吕泽军帐时偷偷瞄一眼吕泽,见吕泽满色如常,但握着酒爵之手收捏的更紧,他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单言刘季听从张良、樊哙进谏之言,封府库还军霸上,虽入咸阳破秦,然珍宝不能有,宫室不能宿,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卢绾看在眼里,悄悄对刘季道,“子房之言虽言不能留宿,未言昼不得入……” 卢绾言至于此,脸上浮现坏坏的笑,那笑慢慢感染刘季,让一缕喜丝爬上眉梢。 刘季笑道,“知吾者,卢绾也,甚得吾意。” 卢绾陪笑道,“待项羽至此尚有时日,多则数月,少则月余,整个咸阳城,沛公白昼何处不可至?” 闻听此言,刘季很高兴,于是在接下来的时日,夜宿军营,昼行咸阳,纵马来往于各处离宫别馆。 刘季今日走甘泉宫,明日去兴乐宫,后日临华阳宫…… 近月间游尽离宫别馆,眼睛彻底被震撼,整箱的不能搬运,但揣几个珍珠在怀里谁还敢说三道四。 秦始皇去过的,刘季到过,秦始皇未曾驾临的,刘季亦到过,未入关前刘季只欲做个关中王,走过咸阳宫,刘季的内心在悄然发生变化。 一直玩的很尽兴,从十月入咸阳不知不觉间便已到十一月,如白驹过隙,眨眼便至。 第五百一十四章 约法三章 刘季意犹未尽,慨叹咸阳宫太过庞大,竟然未曾走完十分之一。 以秦孝公初建时的咸阳宫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的宫殿居然以甬道、廊道、复道、阁道等连接起来。 此乃一超然庞大的建筑宫殿群,刘季游玩的热情渐渐回落,一缕阴霾爬上心头,心中默算项羽距离进入关中的日子。 到时候这里的一切还真的属于自己否,怀王有约,他刘季的确当得起这个关中王,但项羽真的如消息所言已背约,已封章邯等降将为关中王? 在刘季的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希望,希望真的不是如传言那般。 如此想着,刘季缓辔而行,放慢速度,遥望前方的阿房宫,那尚未建造完工的琼楼玉宇当真如空中楼阁一般,置身其中当真如在天宫。 此日之天如刘季突如其来的心情那般未曾迎来旭日东升,昏暗的天空竟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在空中飘飘起舞,整个尚未建成的阿房宫渐渐被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琼花。 大雪飘飞,北风萧萧,刘季仿佛听到那些修建阿房宫而累死在此之人的呐喊声和哭泣声。 如果不是当年周文率大军兵叩函谷关,那么这些修筑阿房宫的数十万刑徒至今还会在此劳作,直到他们死去。 刘季突然勒住马头,遥望此庞大的阿房宫,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回咸阳宫。” 突然决定不去阿房宫这让刘季身后的诸将感到惊讶,尤其是卢绾,卢绾的视线至今未从阿房宫离开。 一路上刘季发现一个震撼其心灵的现象,在刘季始入咸阳时秋毫无犯,秦人大喜,各自走出家门,走上街头观察这支来自楚国的义军。 月余,秦人渐渐不敢在出门上街,刘季纵马行驶在宽阔的复道上,由兴乐宫前往芷阳宫,沿途刘季发现不同寻常的意味。 刘季疑惑道,“秦人何以至此?” 卢绾、樊哙、夏侯婴等人皆无以应对。 至芷阳宫,刘季命人请张良至此,询问咸阳城为何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弥漫,“秦人何惧?” 张良道,“秦人中流转沛公欲珍宝尽有,巡视咸阳宫意犹未尽,欲征民以续建阿房宫,此二世复生也。” 刘季大怒,“何人坏吾名声……” 言未毕发觉此问毫无益处,话锋一转道,“吾将作何?” 张良似乎早有准备,一点不急不慌,慢慢开口道,“秦王虽降,沛公已入咸阳,然咸阳城危机四伏,人心并未臣服,昔关中父老苦秦苛法久矣,敢怒不敢言,若有不轨者因势利导,恐将危矣。” 刘季重重点点头,“愿闻其详。” 此几句点出咸阳城暗藏危机,刘季感觉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慢慢靠近自己,却看不清,此刻听张良之言不仅冷汗直流。 只听张良继续道,“沛公与诸侯有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既如此不如借此废除苛法,安抚秦人之心,即项羽至关中有变,然沛公已王关中之心,得秦心者得关中。” 闻之,刘季大喜,“善,子房之言甚妙。得秦心者得关中,此语甚妙。如何得其心?” 张良笑道,“沛公麾下萧何通律令,废法之事当属萧何……” 言未毕,刘季轻拍脑门,“快传萧何……不……卢绾,传诸军吏于芷阳宫。” 大雪依旧在飘飞,燎炉中的炭火又添新,宫室内温暖如春,议论之声此起彼伏,诸多此发言中属萧何最多。 萧何内心感叹,收集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今日算派的上用场。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中渐渐汇聚成几句话,萧何搓搓手,将手放置在燎炉上取暖,总结道,“此所谓与民约法三章也。” 刘季喜,拍手称赞,“约法三章,妙,然也,待雪停之时召诸县父老豪桀,与父老约法三章。” 刘季言毕,诸军吏脸上皆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此笑容如燎炉之火一样温暖刘季之心,对于即将到来的项羽,刘季的心更加安定。 在刘季的内心,他知道一旦项羽入咸阳,一切未可知,若不早做打算悔之晚矣。 大雪初停,咸阳城内一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稚嫩的小脸仰头询问有何新鲜事,老者额头印刻的褶皱微微游动,吩咐孩童禁声。 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有一处高台,四周战满肃然而立的甲士,片刻间有一美髯飘飘的长者走入台中。 此人隆准龙颜,肩披红色斗篷,满面笑容,正是刘季。 刘季登上高台,父老豪桀示意众人禁声,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唯有紧张的呼吸声,人群中升起的雾气将周围的雪花笼罩。 雾气腾腾,白雪皑皑。 刘季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吾乃楚将刘邦,奉怀王之命讨伐暴政,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朝政得失者族杀,禁民聚语,偶语经书者弃市,吾与诸侯有约, 先入关中者王之,吾当王关中,吾之言自当行之关中,昔日秦法,一人犯罪,举家及邻伍坐之,今与父老相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各当其罪, 其余秦法悉数尽除,一律作废,诸吏人皆如昔日一样,一切如故,安居乐业即可……” 言至于此,刘季用余光扫视下方诸吏民、父老豪桀,此时他们脸上皆是震惊之色,瞠目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刘季继续道,“总之,吾所以来,乃为父老除害,于父老非有所侵暴,绝无伤害之意,勿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共定约束之则耳……”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彻底沸腾,或抱头痛哭,或仰天长叹,或欢呼雀跃,或奔走相告。 如同压抑许久的海底猛兽冲出水面,带起偏偏水花,如同陨石降临,轰然炸裂,此等兴奋之意迅速在咸阳城弥散开来。 许久未能平复,不知过去几多时辰,场面才慢慢安定下来,脸上多挂着晶莹的泪珠,默默注视着台上这位圣者还有何惊天之言传出。 刘季看着台下诸秦吏,道,“吾即刻遣将与诸吏至各县乡邑巡视,告谕之,与咸阳城同废秦法,共享太平。” 话音落地,这次兴奋的不只是秦人还有秦吏,自楚军抵达咸阳,诸秦吏皆惶惶不可终日,不知迎接他们的命运如何,是否仍能保留身旁的印绶,如今算是彻底放心。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欲费人 刘季一番言语后见咸阳秦人大喜,甚至泪流满面,心中触动,亦渐渐明了他为何能站在这里,多亏秦人不愿为秦守城,否则他刘季岂能入咸阳。 曾经的秦人血性,秦人狼性,只要保留一二,他刘季今日欲站在此处,比登天还难,他很感激秦人没有守卫这个暴虐之政。 这股兴奋的消息似乎能融化积雪似的,不断蔓延,出咸阳城向着各地县邑扩散。 为彻底征服关中之心,刘季接受萧何、张良建议,决定亲自到咸阳附近各县巡视。 一路上秦人无不大喜,痛哭流涕,甚至嚎啕大哭,哭诉沛公迟到关中,刘季自咸阳西北向西南、东南方向在内史巡视,此日巡视至高陵、栎阳一带,秦人大喜过望,纷纷走出家门,争相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 刘季心喜,见秦人盛情难却,欲受,张良劝阻,刘季立刻推让不受,“仓库粟多,并非缺乏,不欲众人破费。” 闻言秦人更喜,唯恐刘季不为秦王。 “沛公为秦王,吾等有好日子。” “然吾听闻沛公未必为秦王。” “小子,勿诓人,若沛公不为王,吾等好日将尽,甚至有性命之危。” “沛公为王否与吾等性命何干。” “汝小子,岂不知山东诸侯皆痛恨秦,尤其六国贵族后裔入得咸阳岂不报复?” “如此,为之奈何?” “吾认识一儒生,乃县乡之中有名士子,可向其寻计。” …… 几个秦人村一隅话聊,一微胖者抬头望着天,若有所思,“当速问其计。” 十一月的天如秦人的心情一样忽喜忽悲,捉摸不定,天空中又飘去雪花。 鹅毛般的大雪随风飘落,落在一支楚军头顶上空,这是一支正在巡视各县告谕废除秦法的军队。 走在楚军前方的乃樊哙、灌婴两名勇将,走在楚军中间的是一辆马车,马车装饰虽略显朴素,然却无法掩饰其所携带的贵气。 刘季卷起车笭,望着车窗外又飘起的大雪,心中思虑万千,一路行来刘季深深的震撼,震撼于内史(大秦帝国的国都所在郡)的富饶,虽然秦连年征战终一统四海,所费民力、财力、物力绝对不可估量。 然而所过之处皆能感受到隐藏在白雪之下的那份温暖,那份富饶所带来的温暖,他们真的很渴望安定。 食不果腹时,秦人悍不畏死,或战,或辛苦劳作,然衣食无忧时他们却怯战,不愿在与山东六国血战,他们内心极度渴望安定。 刘季此次巡视内心感慨,深知关中秦人此时所渴望为何,非英明睿智之君,非开疆扩土之英主,乃为与民休息之君,休养生息之主。 若能让关中秦人安享天平,不扰民,与民休息,必可心定关中,甚至东出而一统天下,完成秦始皇未克之功业。 山东六国的疾苦,刘季深知,比之关中秦人更渴望安定,渴望与民休息…… 刘季陷入无穷尽的思虑之中,忽然一道声音将其从缥缈高远的思绪中拉回,“沛公,有一儒生拦道欲见沛公。” 闻言,刘季微微一愣,将车笭放下,不再放风雪入车,车内顿时暖和许多,刘季对着驾车的夏侯婴道,“停车,搜其身,若无险引入车内。” 正在驾车的夏侯婴道,“沛公,令其车外进言即可,为何引入车内?若有闪失,臣无法向诸军吏交代。” 刘季笑道,“无妨,传其入车。” 夏侯婴无奈叹息,“诺。” 此时的军队前正有一年轻的儒生拦道,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啧啧发抖,樊哙看着呵呵直笑,“天寒地冻,小生当归家。” 此名儒生没有回应樊哙,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快一名甲士纵马至樊哙旁,低语几句后,樊哙眉头一皱,随后无奈道,“小生,沛公有令,汝可入车。” 话音一落,此名儒生一脸震惊,他万没想到刘季会传其入车,与未来的关中王同坐一辆车。 此名儒生有些恍惚,似乎有一种封侯拜相的感觉,如同诸多佳话那般,君臣一番谈话后,立刻有封侯拜相建功立业之契机。 怀揣激动之心,此名儒生被引入车内。 大雪还在下,车内确实暖和很多,看着这个传言中的沛公,未来的关中王,此名儒生有些紧张,不敢抬头望之。 刘季笑道,“勿恐,先生有何言教吾,直言无妨。” 此名儒生慢慢抬头,看着刘季脸上那阳光般的笑容,顿时心里一暖,不再那么紧张,“吾为秦人请命。” 刘季诧异,“为秦人请命?请何命?” 此名儒生开门见山道,“沛公与父老约法三章,此刻关中人尽皆知,秦人无不欢喜,唯恐沛公不为王,然秦人有所虑,特命小生向沛公进言。” 听闻秦人无不欢喜刘季为秦王,心中大喜,脸上依旧是那阳光般的笑容,看不出多少差别。 刘季道,“愿闻其详。” 此名儒生大着胆子道,“沛公巡视秦地,定知秦地富十倍于天下,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今听闻章邯已降项羽,项羽给其封号雍王,雍者,关中也,称王关中,今若章邯来,裴勇恐不得有此, 章邯不仅有项羽所赐封号,且仍有二十万秦军将士为司马欣所统领,若与沛公争,关中王花落何家,未可知……” 言至于此,此名儒生见刘季脸上的笑容没有适才温暖,阳光般的笑容温度骤降,儒生皆知项羽封章邯为雍王,王关中,刘季岂能不知。 很早就知项羽封章邯为雍王,但刘季抱有一丝希望,自觉项羽不会轻易背约,关中王依旧会是他刘季的,毕竟关中土地乃六郡,至少三郡会归自己。 可如今巡视内史让刘季隐隐生出一丝忧虑,此刻经儒生再言,心中抱有的那丝希望即将断裂。 此名儒生见刘季已经听进去,便继续道,“可急调兵遣将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并立刻征集关中兵卒以自益,增强实力以钜之。” 话音飘落窗外,在风雪中消失,刘季久久无言,许久刘季道,“善。” 在刘季与秦人约法三章时,他所担忧的源头项羽此刻已经在张耳宠臣申阳与番君吴芮的迎接下,渡过河水向关中进发…… 第五百一十六章 风水轮流 申阳拿下河南县,将洛阳一带诸城攻克,番君则在别将梅鋗的开路下又引精兵至河水南迎接项羽。 如此项羽在申阳和番君吴芮的迎接下顺利渡河向函谷关进发。 黥布见到岳丈番君吴芮,颇为欣喜,见到家人终究是令人喜悦之事。 由申阳率先打通的道路,以司马欣所引秦军为先锋,不断向西而行,十一月走到新安时天空飘起大雪。 飘雪之下天寒地冻,但比大雪狂风更令人感到浑身冰凉的是军中那不安的气氛,并且在不断的蔓延。 有怨愤,有怒气,有辱骂,有发泄,甚至乃奴役兵卒的事情不断发生,随意的使唤,甚至侮辱。 此种事情在诸侯军与投降的秦军之间不断发生。 大雪之下人比较畏惧的是寒冷,秦军的物资被剥夺,呼气成冰的寒冷之下是躁动的心。 “吾等兄弟,或徭役,或戍边,过秦中时秦吏卒不少欺辱吾等。” “然,此乃雪耻之时,以泄心中愤懑。” 诸侯吏卒愤愤不平,此等机会自然不愿放弃,于是乎随意使唤,奴役之,大雪飘飞之时护暖冬衣迟迟压着不给秦卒。 秦吏卒脸上不断隐现愤怒之意,但又敢怒不敢言,一直在隐忍,尤其是一名皮肤黝黑的秦千夫长,那冰冷的眼神越发释放寒意。 “风水轮流转,可曾知尔等亦有今日。” “如此待尔等,亦是仁德。” 面对诸侯军那略带羞辱、傲慢的词语,秦吏卒默默低头忍受,任由雪花拍打在脸上,冻的啧啧发抖,绝不向诸侯军低头。 天色渐暗,大地一片白茫茫,跳动的篝火旁聚集着数十个人影,各个身穿甲胄,黑色的战服,与大地黑白分明。 其中那名皮肤黝黑的千夫长,面容冷峻,默默注视着蹲在对面的校尉,此名校尉身有侯爵,是一名军侯。 在数十人中此名军侯乃核心人物,他一脸平静的扫视众人,“章将军与司马长史、董都尉合谋欺诈吾等投降诸侯,若能入关灭秦,此乃大善,若不能,诸侯掳掠吾等撤回山东,秦廷定尽诛吾等父母妻子。” 言毕,此名校尉看着诸千夫长,最后眼神在那名皮肤黝黑的千夫长停下。 “欺诈吾等,致使遭受诸侯吏卒奴役,不可忍。” “吾大秦男儿何等受此辱?” “然也,宁可战死,誓不为奴!” 啧啧发抖的秦吏卒慢慢不觉寒冷,篝火暖其身,战意温其心,老秦人宁死不屈的战血在身体里慢慢燃烧起来。” “大秦男儿宁可战死。” “嘘,轻声。” 在几人议论的热血沸腾时,一名执戟郎从此路过,非常警惕的听闻此言,心中默默思虑,“秦吏卒有怨言,若非妥善处之,恐有哗变,若累及己身,大大不妙。” 此人正是郁郁不得志的韩信,他将此消息快速向身边的甲士传递。 这道令人不安的消息由兵卒开始向楚军诸将传播,自然如风一般迅速传至项羽之耳。 风雪之夜,大帐之内燎炉新添木炭,项羽听秦吏卒有不服之心,脊背感觉一阵阵发凉。 二十万秦军若被蛊惑哗变,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项羽思来想去,此事不宜找亚父解决,走至大帐入口处,对帐外的执戟郎韩信道,“传召黥布、薄将军入帐。” 韩信用一种毫无情感的噪音回道,“诺。” 这些传召之事本不该由他韩信做,这让韩信对项羽的敬畏降低,对项羽的期待更加少,在心里默默琢磨未来去处。 风雪之夜黥布非常疑惑的向中军大帐走去,看着满天的雪花黥布隐隐能感觉到一股未曾有过的寒意。 入关之心较为迫切,在新安已经休整三日,黥京布的心已有些躁动,欲早日入关,然那些流言他亦有所耳闻。 黥布默默思虑着,向前大步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认得出那是薄将军的身影。 两人很快发现对方,两串脚印在雪地里交织在一起。 黥布道,“可听闻秦降卒中流传之怨言?” 薄将军回应道,“有所耳闻,不容忽视。” 两人说着已至中军大帐,鱼贯而入。 项羽见到此二人,支开帐内护卫,一脸凝重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秦吏卒尚众,窃窃私语,其心不服,至关中若不听约束,事必危,当如何应之?” 话音落地,黥布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如击杀之。” 项羽思虑,有所顾忌,但对秦之恨不曾动摇,“若全杀不详,当杀十儆百。” 对于黥布之言,项羽已料到,又看向薄将军,示意其表达此看法。 薄将军则开口道,“秦吏卒虽众,然可分而解之,若秦中级将领皆击杀之,秦卒不足虑。” 项羽道,“然也,吾亦有此意,杀不服之将,散兵于各路诸侯,彻底消除隐患。” 项羽虽然心中已有对策,然毕竟接收章邯之降,命司马欣为上将军引秦兵前行,如此分其军算是违约,项羽心有不忍。 项羽道,“已约,司马欣为上将军引秦军,如此违约,当何解?” 黥布那眼神里的杀意并没有消散,对待威胁自己性命者毫不留情,谏曰:“此一时彼一时,量章邯等人不敢有违。” 薄将军则道,“事关生死存亡,攸关灭秦大计。” 黥布面有担忧之色,“若一击即成,需汇聚秦诸将,只是…” 项羽重重点点头,“立刻约章邯、司马欣、董翳入帐,其余交两兄处理,务必做的利索,不留后患。” 黥布、薄将军皆领命,“诺。” 新安城南的风雪之夜注定比往年更加寒冷,黥布和薄将军走出中军大帐后,眼眸中射出一道道寒光。 诸秦吏卒打骂过他们这些邢徒、徭役之人,黥布是打心眼不喜。如今粮草紧缺,少些人食粮亦是好事,毕竟顺利入咸阳才为头等大事。 薄将军和黥布皆知,将一些五大夫以上级别的将领全部调集在一起并非易事,很容易起疑,故而在离帐之前,与项羽已商榷。 调集之事交由项羽,选择何时何地出击则完全交予黥布和薄将军。 大雪依旧在飘飞,将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枝头上的积雪在一点点加厚,慢慢的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 第五百一十七章 新安杀降 清脆的响声响彻新安城南,让这个唯有簌簌下雪声的风雪之夜平添惊鸟之声。 一处低洼之地被白雪覆盖,看不出深浅,这里慢慢多出一些人影,各个皆为身穿甲胄的黑色秦兵。 “风雪之晚,为何还操练?” “怪异,吾等乃关中精兵,该各诸侯卒操练。” “诸侯兵皆在暖帐内休息,吾等为何夜里训练,令人气愤!” 在越来越多的秦兵中一股怨气在不断凝结,他们的目光皆恶毒的看着楚军中的大帐。 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刻大帐内正发生着什么。 大帐内,章邯、司马欣、董翳默默立在帐内,经项羽再三要求,他们才安坐下来。 只是此时的章邯脸色苍白,眼睛发亮,若仔细看便能见眼眶内隐隐有泪珠流动,几次欲夺眶而出。 皆被章邯很巧妙的收回眼眶内。 司马欣面色如常,略显拘谨,眼睛瞄着四周的武士,手很自然的放在脚旁,他心中想着如果项羽突然反悔,做些无法控制之事,便只好再将对项梁有德之事再言一遍。 董司马欣面色如常,略显拘谨,看着眼睛瞄着四周的武士,手很自然的放在裤旁,他心中想着如果项羽突然反悔,做些无法控制之事,便只好再将对项梁有德之事再言一遍。 董翳此刻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坐卧不宁,他时而看看项羽,又时而看看周围的甲士。 此时的董翳内心颇为复杂,他看不透项羽,但是已经猜到让章邯下这条命令,等于上百名千夫长和其他大大小小的战将就此陨落。 章邯此时内心波涛汹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从眼眶内流出。 章邯很清楚若不下此命令,那么他们三人将无法走出此帐,只凭项羽武力无需甲士协助,那件事情依旧会继续。 那么他们的裂土封王之梦将破灭。 若是下达此命令,将有上万的关中子弟永远埋藏在这个冬雪之下。 章邯内心愤恨,愤恨自己当初选择投降,早知如此就应该和项羽决一死战,打个痛痛快快。 下命令风雪之夜去操练,然后秘密前往新安南,欲攻新安,这是一条看似非常普通的攻城命令,由不得不去执行。 可与众不同的是这次的攻城秦军内爵位在五大夫以上的战将居然多达上千人,这几乎是二十万秦军内的所有将才。 三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刻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章邯内心极为挣扎,“此乃杀将分兵,好一招釜底抽薪。” 章邯最终言语说的很轻,很柔,却迅速随着风雪向新安城南卷去。 此刻新安城的秦兵慢慢觉察出不妙,那名军侯爵位的校尉一脸惊愕的看到之前和自己密谋哗变的数十名熟悉面孔。 命令一个接一个,先是至此操练,接着便是准备攻城,但明明是攻城命令却并没有给他们强弓硬弩,亦没有长戈长矛。 让他们持剑盾攻城,这明显是送死,秦军侯一想立刻觉察出异样,与数十名千夫长商议,认为这根本不是让他们攻城略地。 此乃借刀杀人,而且还是借新安秦军之刀,更令这位军侯爵位的校尉肯定这是一场阴谋,因为新安本就打算投降,何须再攻。 校尉那双眸子如冰封的寒火,充满怨毒,充满怒意。 众千夫长一直认为此事乃阴谋,再看校尉的脸色却忽然变得苍白,如雪花一样冷人恐惧。 校尉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大雪纷飞,视线阻隔,无法看得清楚,但身经百战的他依旧从朦胧之中判断出此处乃死地。 校尉立刻道,“不妙,快撤离此地。” 数十名千夫长虽然不明白校尉为何突然脸色煞白,又是为何突然喊出不妙,但对此身有侯爵校尉的信任远超章邯、司马欣、董翳三将。 跑,跟着校尉跑。 话音未落,忽然簌簌的雪声中、呼呼的风声中多出几道尖锐的破空之声。 尖锐刺耳,像是极不情愿的怨妇嘶叫,接着却如夏日里满天骤雨拍打在青石砖上的声音。 嗡的一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夹杂在大雪之中上万只箭簇从天而降。 突袭,一场毫无征兆的突袭,万千箭簇闪耀着青铜色的光芒,在满天雪花下看着有些妖异。 说是突袭不如说是屠杀,是坑杀,虽然秦兵还有兵器,但皆为短兵器,而且根本看不到弓弩手。 先是密密麻麻的箭簇,接着便是冰冷的高大盾墙在不断的向他们围拢而来。 那是死亡铁灰色在白色中缓慢靠近,风呼啸着,雪花砸在黑色秦军身上,不肯化去,慢慢的在黑白之中出现一抹红。 红色越来越多,将不愿意化去的白雪融化成红色的雪水。 盾墙中不断射出箭矢,最后是冰冷的长矛、长戈,毫无犹豫的向着一脸惊恐的秦兵刺去。 愤怒,惊恐,不解,悔恨,复杂的情绪在秦吏卒脸上不断的变换。 楚军大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谈话依旧在继续,那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的寒意如同刀光剑影。 “既已封王,为何有不臣之心?” “对将军岂敢有不臣之心。” “秦卒中的窃窃私语不曾听闻?” “个别叛将,章邯定严惩。” “既有叛心,当以军法处置。” “项将军所言甚是。” “秦吏卒多怨章将军,恐对章将军不利,不如分而治之,于三位将军有利。” …… 等到三人出得项羽大帐,章邯感觉后背凉飕飕,未走几步,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便欲摔倒,司马欣、董翳立刻上前扶住。 董翳道,“将军,项羽并不信任吾等。” 章邯苦笑道,“项羽不会完全信任吾等,能保住十数万兄弟性命即可,若项羽真能履行承诺,吾等裂土封王,亦乃最好结局。” 司马欣道,“将军,那道命令…” 章邯再亦无法控制,滚烫的泪珠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像是被抽走精气神一样,身体里空空的。 章邯断断续续道,“可叹那万千弟兄,皆因章邯而含恨九泉。” 司马欣有些震惊,“项羽怎敢?” 章邯道,“项羽本就憎恨秦人,又对二十万秦军心有忌惮,此刻有人欲乱,岂非天赐良机…”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怒函谷 两行泪之后,章邯有些失神,判若两人,走起路来挺拔的身形有些佝偻,两眼不再炯炯有神,黯然失色,如同皓月蒙上一层乌云。 司马欣看着章邯远去的孤单背影渐渐隐没在大雪之中,摇头叹息,曾经叱咤风云的秦之大将如今黯然然收场,令人叹息。 董翳看着章邯那略显佝偻的身形,眼眶湿润,数十月的沙场征战亦让董翳对章邯这个文臣出身的大将心生敬佩,可谓文武兼备之帅才。 二人从章邯的话音里听出冰寒之意,比打在脸上的雪花还令人寒冷。 很快一股令人战栗的不安气息在秦降卒中蔓延。 意图作乱的吏卒已按军法处置,此乃一个令人惊恐的消息,处死的秦军人数多达数万,数万热血男儿一夜之间淹没在大雪之下,恐怖。 紧接着这个惊恐消息的是秦军化整为零,分散在各个诸侯军中。 并肩作战的大秦勇士要分开,此乃一个不详的消息,然惊恐已经战服他们所有的情绪,仅剩的唯有服从。 不过表达内心的不满,唠叨几句便被处死在寒冷的雪夜之下,楚人的残暴开始让曾经的“虎痕之师”颤抖。 一阵万箭齐发声夹杂惨叫声后,风雪之夜在无声中度过,黑压压的秦军开始被各种颜色吞没,红色、蓝色、黄色、紫色、红蓝之色将黑色稀释。 晶莹的白雪之下,各色如冬日里花朵,争相斗艳。 在这支起义军中又多出两支精锐,一支乃百越精兵由番君吴芮引领,一支乃精锐魏兵由魏豹统领。 杀掉秦降卒造成的兵力损失被百越兵、魏兵填充,兵力比之前还要强盛,杀降的确起到很有效的震慑作用。 其余秦兵皆心生畏惧,默然不言。 灰暗的天空渐渐发白,但大雪依旧在飘风,卯时一刻,如火般飘扬的旗帜率先开始离开新安,继续向西进发。 蓝色、紫色、黄色、红蓝色等战旗接连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移动,一路上秦军见各色旗帜遮天蔽日,早吓的开城投降,跪迎项羽。 项羽看着秦郡守、县令各个诚惶诚恐的跪迎,这让项羽那颗浸养在贵族养分里的那颗孤微之心再次燃烧,燃起雄霸天下的霸气。 这种感觉令人很舒服,项羽很享受此种威压下带给秦吏的颤栗。 一路畅通无阻,再无秦军敢触碰项羽的眉头。 十一月中,诸侯联军浩浩荡荡抵达函谷关,已经放下心头悬石的项羽心情大好,相信此函谷关见到铺天盖地的旌旗,肯定会出城献降。 项羽身穿甲胄,肩披黄袍,胯下乌骓马,目运双瞳看着这屹立百年的函谷关,面带微笑,等待着前方斥候的复命。 等待着函谷关守将出关跪迎。 大雪中三匹快马快速向中军飞驰而来。 斥候身后的旗帜飘扬,一个红色,一个黄色,还有一个蓝色。 斥候飞报,“报…有兵守关,不得入。” 大雪下的函谷关险峻异常,仿佛一头雪熊雄视来往之人,随时要将人吞没。 函谷关前有两将立在军前,一个豹背狼腰,猿臂马腿,器宇轩昂,给人一种异常生猛之感。 一身红色战服,正是于魏地加入诸侯军的魏豹,另一位相貌不俗之人则是番君吴芮,两人目光炯炯的望着函谷关。 “开关出降,免遭屠戮。” 这一句喊话没有喊开关门,隔着片片大雪,依稀看到兵卒齐刷刷的涌现在女墙垛口,冰冷的箭簇齐刷刷的对准下方。 “秦军主力已降楚,勿做无为挣扎…” 话音未落,吴芮和魏豹非常惊讶的看到一面面楚字旗帜出现在箭楼城头。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此举颇为不解。 秦军莫非在用计,以楚军旗帜迷惑诸侯军? 正在疑惑间忽然城头传出一道响亮的声音,“沛公有令,严防盗贼,无令不得入。” 听闻沛公二字,二人恍然大悟,立刻遣快马向中军回报。 项羽本已习惯秦吏的跪迎,脸上的笑容却随着回报之音而慢慢僵住,听闻有兵守关,不得入,一惊。 另一斥候回报言守兵乃楚军,奉什么沛公之令距盗贼,项羽闻之大怒。 诸将中后加入者不知有沛公,听闻不解项羽为何大怒。 “不曾听闻沛公之人?” “不曾知有沛公,乃何路诸侯?” “与项将军同为楚将。” “项将军北上救赵,沛公奉命西征入关。” …… 诸将这才明白项羽为何如此动怒,沛公刘季派兵守函谷关,此事里面传达出好几个讯息。 首先刘季先入定关中,这对于声势正盛的项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其次同为灭秦楚将,入得关中不开关迎接,等于与项羽开战,挑战项羽的权威。 再者便是沛公欲将关中据为己有,项羽已经封章邯为雍王,都关中,已经废除怀王之约,如此让项羽的脸往哪搁? 还有一层意思,灭掉大秦主力的是他项羽,胜利果实却让刘季抢先尝试到,焉能不怒,这里面不仅对刘季不满,对不允许项羽西征入关的楚怀王亦有怒意。 两个怒意叠加。 最后一层意思,各路诸侯皆以项羽为合纵长,以项羽唯命是从,而项氏曾对刘季有恩,料想刘季应如其他诸侯一般顺从才是。 既然刘季已破关入咸阳,本为好事,免去再兴兵攻克,然刘季没迎接而是拒之关外。 怒,项羽破然大怒,“传令,黥布、龙且二将为攻城主将,诸将协从,立刻攻破函谷关!” 项羽一怒,号称百万的四十万大军开始咆哮,铺天盖地的向函谷关压来。 函谷关箭楼上的楚卒看到铺天盖地的诸侯联军向城下涌来,吓得双腿发颤,没有适才用强弓硬弩回应对方的气势。 此时站在箭楼上的二将,一个为戴野,一个为齐受,皆身穿甲胄,目光如剑,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二将认为函谷关易守难攻,即便敌方兵力百倍于自己,坚守两三个时辰还是可以的,这段时间足够快马飞报咸阳。 “兄弟们,诸侯军乃乌合之众,无需忌惮。” 戴野安慰着,鼓舞着,但楚卒依旧在打颤。 “函谷关易守难攻,惧个甚!” 齐受严厉训斥那些发颤的楚卒。 第五百一十九章 尚可王否 雪片小许多,但却更密集,在北风的参合下将整个函谷关变得一片朦胧,城下那各色的军士开始向前涌动。 片刻之间,函谷关城外的雪花中多出许许多多的颜色,那是攻城士卒落下云梯的原因。 隆隆的滚木声欲与风声试比高,礌石呼啸着砸向云梯车,惨叫连连。 不过城上的楚卒亦好不到哪去,被密集的箭簇砸的抬不起头。 风雪之中有一将那梨面之容一直冰冷如霜,那双豹眼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战场。不断有甲士飞马至跟前报战况。 “将军,士卒伤亡惨重,可否暂停攻击,稍作休整再疾攻?” 黥布冷冷道,“继续,宁用将士之身堆积成云梯,绝不给楚军喘息之际,务必一个时辰攻克函谷关。” 另一名指挥之将龙且则一脸怒意道,“须让刘季老儿知晓,与吾等争灭秦之果,无门!” 大雪之下的肃杀之气令飞鸟不敢靠近,万物避退,由函谷关通往咸阳的官道上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如风般在飞奔。 刚刚巡视完毕至霸上的刘季脸上洋溢着笑容,这笑容似乎能融化满天的雪花。 巡视下来呼吁刘季做关中王的呼声越来越高,加上听取一名儒生建议,派兵距守函谷关,刘季心情大好。 无论风再大,即便雪没车轮,刘季依然乐此不疲的去巡视内史诸县,告谕秦人约法三章之事。 刘季披着貂衣,手握赤霄剑向大帐内走去,忽然他停住脚步,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耳朵微动,侧头望去。 只见一黑色骏马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飞奔,马背上的那一身红在跳动。 飞身下马气喘吁吁的汇报函谷关战况… 话音落地,刘季以及身旁诸军吏大惊,刘季立刻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军帐内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蔓延,有些压抑。 函谷关那点兵自然挡不住项羽率领的诸侯军,刘季向诸将征询道,“增兵以拒项羽否?” 诸将中守关与撤离意见不能统一,但多数主张距之,尤其樊哙认为以怀王之约,关中本为刘季所有,明知秦已降仍攻函谷关,此乃否定刘季的关中王地位,公开撕毁怀王之约,定要距之。 张良劝阻,“沛公欲与诸侯为敌否?” 刘季默然,眼神慢慢收敛,如月光般平静,略微沉思,转身道,“传令戴野、齐受,立刻撤出函谷关。” 立刻有红衣甲士离开霸上,向函谷关飞驰。刘季之所以急着传令函谷关,其一此刻函谷关之兵根本无法抗衡项羽。 即便全部兵力调过去亦无法阻止项羽破关的脚步,其二之前与秦军有约言待诸侯军至,与诸侯共同制定约束之则。 若是坚决拒之,言语前后矛盾。 其三函谷关有两位战将在,其颇具将才,不忍就此白白葬送。 命令下达之后,刘季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此刻若有若无,已经可忽略不计。 刘季心中明白此时此刻断不可与诸侯为敌,悔恨自己之前怎么就听鲰生之言派兵守函谷,但此刻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刘季道,“恐令使未至,函谷已破,项羽之军至咸阳不过转瞬之间,关中尚可王否?” 话音落地,帐内陷入一片沉默,唯有帐外的风雪之声。 诸将吏皆知刘季之意,刘季的目的自然是保住关中王之位,其他的并不在乎,亦无所在乎,但众人皆知项羽已封章邯为雍王。 阻止章邯都关中,难,若更改项羽之封,绝非现实。 打,打不过,更改其意,难,此乃一个看似无解之题,诸将陷入沉默。 以吕泽、曹参、周勃为首的大将认为当征募兵卒,操练兵马,随时应对诸侯军。 以郦食其、陆贾、周苛等为首的文吏则表示应以各种言和柔顺的策略来化解刘项两家的敌对之势。 只要项羽与刘季不打起来,那么一切皆可应之,既然项羽封王章邯木已成舟,不如与之和平共处。 关中主要的六个大郡只要能占其二便可立足关中。 刘季默默听着麾下文吏武将各展其能,各执一辞,心中百感交集,起初的刘季被推举为沛公时,只愿能成为一方诸侯。 后由楚怀王封侯如愿,刘季的人生迈入一个新阶段,当楚怀王言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他人生的目标再次转变。 称王关中成为刘季最大的目标,觉得此生能如陈胜所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做一个王人生足矣。 至于日后各大诸侯王是否再次掀起吞并战,最终又是归于哪个王国,此乃子孙后代之事,无需多虑。 为此刘季几次冒险欲绕过秦军进入关中,如今居然有人要剥夺他的这种美梦。 刘季自然不能忍,即便刘季能忍,那些跟着刘季打拼天下的将领岂能忍? 刘季若是称王化作泡影,那么跟着刘季的诸军吏封侯拜相将成为泡影,挥洒热血,岂能甘心一无所获。 历经艰险终先入定关中,岂甘心与秦降将分享关中,该如何做,与项羽拼,等于与各路诸侯为敌,此刻项羽的威信正高。 若项羽一声令下,诸侯岂敢不从,对抗则以卵击石,不对抗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刘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张良。 这位谋士在关键时刻总是能出奇谋帮助刘季度过关卡,战胜强秦,对于张良之言,刘季颇为看重。 张良开口道,“事已至此,沛公需坐实关中王,勿与项羽正面对抗,若能分王关中,即一二郡亦可以此图谋霸亚。” 刘季闻之,躁动之心稍安,“如何分王关中?” 张良谋划道,“待项羽至,亲往谢罪,消除项羽之怒,坚守怀王之约,谋得一二郡以为资进而再谋一统关中。” 刘季以为善,立刻从之,命人时刻查探项羽的动向,寻找合适时机去见项羽。 刘季明白时机很重要,若是在项羽怒意涛涛时去那是自寻死路。 另一方面刘季命吕泽、曹参征集兵卒,继续操练。 项羽一怒破函谷,纵马驰骋,欲急入咸阳之事很快在刘季军中传开。 为稳定军心,刘季极力封锁此消息,但还是快速的弥漫,渐渐军中的不安气息越来越浓。 大雪依旧没有停的迹象,枝丫被积雪压的摇摇欲折,随时会咔嚓断裂。 第五百二十章 大难临头 大雪依旧没有停的迹象,枝丫被积雪压的摇摇欲折,随时会咔嚓断裂。 枝丫下面的军帐内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充满怪异的气息。 帐内一双鼠眼滴溜溜直转,那对弯眉时而紧皱,时而放松,此刻他脸上阴晴不定。 “曹将军之功不比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等少,如今靳歙小子已封临平君,赏赐皆多于将军,此乃不公。” “有功不赏,吕将军亦不帮衬,着实令人心寒。” 没错,此刻脸上阴晴不定的正是吕泽麾下大将曹无伤,此刻他缓缓开口,“吾所虑非封赏。” 帐下一微胖之将诧异道,“曹将军所虑乃军中议论?” 曹无伤点点头,“然也。项羽怒刘邦遣兵距关,已怒破函谷关,不日便至咸阳,岂能饶恕刘邦。” 曹无伤不再称呼其为沛公,而是直呼其名,他从项羽一怒中嗅出危险的气息。 那一对弯眉又开始向中间靠拢,“刘邦若被项羽杀,吾等封赏岂不如水中捞月?” 话音一落,帐内陷入短暂的平静,之后那微胖之将道,“项羽兵号百万,刘邦岂能抵挡,将军当早计之。” 另一名脸上有伤疤之将亦开口道,“诸侯兵至少四十万兵马,刘邦十万兵马,两者相比,胜负已定,将军当计之。” 曹无伤面容有些挣扎,阴晴不定,“吕将军待吾不薄,不忍背离。” 微胖之将叹息道,“曹将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吾等拼杀不过能封侯拜相,为子孙后代之虑,若引刘邦之错而身首异处,王侯将相皆成空。” 曹无伤依旧不能下决定,看向另一战将,此人一直默默无言,“革朱兄以为如何?” 革朱眼珠微动,眉头微皱,“胜负未可知,当谨慎之。” 曹无伤那双小鼠眼又开始转动,在帐内来回踱步,忽然驻足看向革朱,“可知项羽已至何处?” 项羽怒破函谷关后,黥布、龙且二大猛将开路,一路上所向披靡,秦王子婴本已降,故而一路再无阻挡。 因项羽知咸阳已破,秦王已降,秦已灭,无需急着赶路击秦,路上走的并不甚疾,夜幕降临便安营扎寨,东方微白便拔营而行。 一路边行边思考如何看待刘季,故公元前207年12月项羽大军遂至戏。 革朱不急不慢道,“诸侯军始至戏。” 曹无伤身子微微一颤,对那微胖之将道,“立刻遣人秘密知会项羽,把握分寸,为后路计。” 微胖之将领命立刻去办。 革朱的眉头微跳,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一闪即逝。 …… 诸侯大军至戏地安营扎寨,望着连绵不绝的旌旗,项羽内心如战旗一样飘忽不定,颇为挣扎,起初听闻刘季入咸阳遣兵守关之怒气已消。 面对这个率先灭秦的楚将,项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毕竟刘季先入关灭秦,若怒而击之,恐为不义。 可一想到怀王之约,项羽便一腔怒火,颇为头疼,以怀王之约刘季为关中王,他守关理所应当,可他项羽已经封章邯为王,接下来还会封司马欣、董翳为王。 关中已经一分为三,若再分给刘季,关中一分为四,刘季会答应吗,头疼。 项羽默默站在战旗前,向南默默凝望,询问身边甲士,“前方为何地?” 此刻站在项羽身旁的项它回应道,“前方密林空地乃鸿门。” 鸿门,项羽默默念着此地名,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曾经听过此地名。 大雪依旧没有停,项羽忽然感觉身上多一层斗篷,低头一看乃一貂皮斗篷,上面的雪白毛发随风摆动。 项羽脸上露出许久不曾有的笑容,回头对虞姬道,“帐外天寒风大,小心冻着。” 言未毕含情脉脉的看着虞姬,反手将肩上的貂皮斗篷为虞姬披上。 咯吱!咯吱!咯吱…… 不远处传来踏雪的声音,噗通一声来者滑倒在地,引得虞姬咯咯直笑。 来者听到虞姬银铃般的笑声,看到那倾城一笑如雪中梅花绽放,竟看的有些痴。 项羽亦忍不住笑,“何事惊慌,竟能跌倒。” 来者却是吕马童,此刻的他一身是雪,脸被冻的发红,口吐雾气道,“刘邦……” 项羽道,“慢慢道来,无需着急。” 吕马童缓口气道,“刘邦欲王关中,以子婴为相,珍宝尽数纳为己有。” 闻言,项羽大怒,“刘邦老儿,欺吾后来,殊不知已封章邯为王乎?” 盛怒之下虞姬则始终静静的站着,没有多言一句,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对话,温柔的看着项羽。 函谷关前项羽一怒,此刻刘季再次成功惹怒项羽,心中那本徘徊不定的决定,模糊不清的影像,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传令,明日准备酒食,好生犒劳士卒,为吾击破沛公军。” 项羽说的慷慨激昂,吕马童听着颇为兴奋,“诺!” 吕马童轻声问道,“上将军,此战吾愿为先锋。” 项羽轻轻摇头,“战场上刀枪无眼,先锋性命朝不保夕……” 闻言吕马童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很快便隐藏下去,转身离开欲传递将令。 吕马童走后,项羽的怒气才渐渐消散,虞姬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投进项羽的怀中。 在虞姬的柔情之下,项羽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此时项羽开口道,“爱姬,吾之举可有不妥?” 虞姬面露惊讶之色,因为项羽在行军作战上从来没有征询过她的意见,今日怎么突然发问,虞姬有些纳闷。 项羽看出虞姬在想什么,“吾盛怒之下易冲动,愿首听爱姬之见。” 虞姬莞尔一笑,“姬妾并不懂兵事,只是知道人无信而不立,沛公与君皆乃灭秦英雄,沛公先入咸阳灭秦有功,其余姬妾不懂。” 话音一落,项羽非常欣慰一笑,其实在他下达明日犒劳士卒为击破沛公军的命令时,内心便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在灭秦之中项羽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从未有过畏惧,有过不安,除宋义任上将军举步不前,他项羽一腔怒气,至今未曾有过不安。 项羽突然明白,他超凡绝伦的武力下,雄霸天下的威势下,隐藏着的是一份柔软,对士卒死伤的悲悯,对楚卒的关爱,对秦人的痛恨。 第五百二十一章 难以转变 刘季曾经与他项羽并肩作战,对战友下手项羽内心颇为煎熬,为此项羽护着虞姬进帐后便询问虞姬的意见。 在项羽看来虞姬一直置身事外,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他知道自己又时候很暴躁,甚至屠城,那是因为愤怒,那是因为秦人曾屠戮他的族人,杀死他的祖辈。 抛却这些,项羽内心很柔软。 思虑片刻再传吕马童进帐,对其又吩咐几句,脸上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吕马童出帐后,项羽立即召集亚父范增及诸军吏入帐商议旦日破沛公之事。 大雪下的一个角落,隐秘的树丛内,吕马童对着一个人影呢喃,那人不断的点头,随后没入树丛内。 雪白的树枝震颤,震的雪花簌簌落下,分不清雪花天上来还是树上落下,树枝的震颤因一匹雪白战马冲出树林,向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夜已深,但天地之间因白茫茫的大雪而透着一股月白,吕马童离开密集的树丛向点燃篝火的楚军军营走去。 吕马童并未注意到除那名为其传送沛公讯息的密使纵马离去外,还有一匹战马离营而去。 战马上的那人行色匆匆,但观其仪容不俗,须发刚直,眼眸如火,容不得一点阴虚,行驶的方向亦是向东南方向的霸上。 吕马童默默走向中军大帐,侧耳倾听。 “为何不趁其不备夜袭?” “士卒长途跋涉,已是疲惫之师,旦日破沛公军为时不晚。” 吕马童听得出来此乃项羽和亚父范增意见向左,正在争论。 范增见无法改变出击时间,眼眸如繁星般闪耀,改变策略,“沛公居山东时,贪浸于财货,好美姬,今历险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压抑其欲,其志不在小, 吾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将与羽儿争天下必沛公也,急击杀勿失。” 范增此时欲让项羽清醒意识到非刘季守关之错,而是秦灭之时两者关系已发生巨大变化。 不再是并肩作战之友,而是争夺天下之敌。 项羽默然,微微颔首,看不出他是理解范增之意还是仅仅同意范增出击之举。 内心还是挣扎的,虞姬那随意的一句话还在项羽耳旁回荡,他不愿做不义之人,可范增之言又在回荡。 若刘季真如范增之言,乃项羽平生大敌,此时出击乃消灭刘季绝佳时机,待诸侯各回其地后,能否胜刘季真的难言。 诸多繁杂的思绪快速袭入项羽的脑海,有些理不清头绪,项羽感叹,行军打仗他条理清楚,但思考此等之事却颇为头痛。 项羽开口道,“今夜诸将士已疲,旦日立刻以亚父之计击破沛公军,议事至此,亚父早些休息。” 项羽话音落地,范增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面色暗淡,知晓让项羽对刘季痛下杀手尚需时间。 击破刘季军,可也,活捉刘季治罪,亦可,杀刘季,项羽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诸将散去,当项羽看着范增那满头银发的背影消失在大帐后,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项羽走到燎炉旁,亲手翻弄里面的炭火,虞姬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至身旁。 虞姬没有说话,知道此刻项羽内心颇为挣扎,静静的陪在项羽身旁,用温柔的笑来抚慰项羽内心的不安。 对待敌人,项羽毫不留情,甚至已经投降秦卒,只要露出反叛的迹象,立刻诛杀,可是对待盟友,项羽内心那份仁慈便开始泛滥。 随其入关者皆为盟友,没有参与钜鹿大战而仅随其入关者依旧是盟友,在他的内心甚至想着封王亦给他们一份。 只要入关便有封王拜侯的机会。 事实上在刘季入关关中后,项羽一路入关可谓畅通无阻,除函谷关收到刘季兵阻挡,没有任何拦路者,依旧是出城降迎项羽。 可谓即便无战力,当初选择入关便能有天大的封赏。 这些为盟友,那么入关灭秦的刘季更为盟友,对盟友出手项羽心里无法迈过这个坎。 难以接受刘季由友转敌的事实。 在项羽的内心思虑着,既然各路诸侯尊奉他项羽为合纵长,是诸侯上将军,那么自然亦包括刘季这路诸侯,这是这路诸侯的兵力远超其他诸侯,所立之功不亚于楚救赵。 刘季作为诸侯之一应该如其他诸侯那般尊项羽为上将军,听其号令,分王之时他项羽不会亏待灭秦功臣刘季。 可情况却大大出乎项羽的预料,先是函谷关钜之,后是曹无伤密报,一切皆在表明刘季不愿听项羽的安排。 关中之地刘季欲尽有之,不愿与项羽共有,或者并不认项羽为天下义军首领,而是认那个远在彭城的楚怀王。 怀王之约是不能遵从,已封章邯为雍王不能出尔反尔,否则定会酿成大祸。 项羽面露愁容,他很烦,很烦这种利弊的权衡,不喜欢费尽心思的权衡各路诸侯。 项羽默默想,在他这里很简单,他所认可喜欢的便可封赏,入关者便可封赏。 其余的自然靠边站,功劳那么多,总不能尽封。 实则在一路向咸阳挺进时,项羽和范增等重要将吏已开始谋划大封诸侯之事,当时范增曾提醒项羽在封王时要慎之,多思虑,尤其那些未曾入关却依旧在各地与秦军作战者,比如彭越、陈馀等 除此之外范增提醒项羽还要考虑身边之人,这些人虽未曾建立大功,或者未曾有机会建立大功,但他们追随项羽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自然是封侯拜相。 此等人心需安抚,要慎之,否则极易生怨而酿成大祸。 可项羽不喜思虑这些,不愿在这上面耗神,以钜鹿之战和入关与否封赏即可,既简单又有据可循。 范增见项羽对自己的进谏半听半推,心中早有隐忧,如今面对刘季这个大敌,范增又是充满担忧。 对于范增深藏在内心的隐忧,项羽亦能觉察一二,只是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以何立世? 断非此等权谋之术,人心之术,对于申不害这种靠权谋为韩变法之人不屑。 项羽不善权谋,不喜揣度人心,靠得便是坦坦荡荡,与之战场对战诸多兵法便不再奏效。 凭借自己的武力,硬碰硬,再好的计策若无很强的执行人对上项羽,便是泡影。 项羽喃喃道,“刘邦乃入关灭秦之功臣,与之无法共坐天下乎?” 第五百二十二章 良之义友 项羽之问是在问虞姬,因为此刻大帐内只剩二人,除项羽便是虞姬,但其实又是在问自己。 此时此刻的项羽陷入一种迷惑,在秦未灭时虽然时而对未知会有迷惑,但从未恐惧,在诛杀会稽郡守殷通起义时不曾恐惧,在诛杀宋义夺回兵权时同样未曾恐惧。 钜鹿之战在诸侯皆畏惧不前时,项羽率先发起渡河攻击,最后破釜沉舟大败秦军,已然不曾畏惧,反而打的秦军威风丧胆。 彻底践行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理念。 如今秦已灭,忽然间有种空唠唠的感觉,项羽对无法掌控的未知感到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兴奋。 兴奋的是秦灭之后他要带着虞姬荣归故里,恐惧的是未知,对诸多盟友他没有那么多的恨,如果真如亚父所言,他真的要改变敌人的定义。 许久后,虞姬开口,“虞姬不知繁杂军政之事,只知无恒之友,无不散宴席。” 话音飘落,项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项羽还在犹豫为何对刘季用兵,当真要与之为敌时,有两匹战马趁夜混入刘季营。 一个直奔曹无伤军帐,另一位须发刚直,眼眸如火,容不得一点阴虚的人则悄悄进入张良的营帐。 张良见到来者大吃一惊,“项伯,何故于此?” 来者正是项羽之季父项伯,在项羽军营内任左尹,曾经逃难时得张良所救,素与张良友善。 项伯直言道,“吾侄怒沛公距关相悖,旦日击沛公军,愿子房与吾同去,勿与俱死。” 闻言,张良震惊,“项伯活良视为义,良为韩王送沛公,如今情势紧急,不可不告,亡去不义,容良告知沛公。” 项伯未曾想张良不仅仗义,更是待人有始有终,坚持道义,心想即便刘季知晓亦无法阻挡其侄项羽一击。 项伯思虑,“同死,不如成全子房之义,如同吾夜私见张良,不过为仁义耳。” 项伯点点头,同意张良去告知刘季,表示准备趁夜回项羽营,但张良坚持项伯待其归来后再离开。 张良的坚持让项伯软化下来,没有立刻离开,张良脚步匆匆的去见刘季。 此刻的刘季依旧在思考待见到项羽时如何解释派兵守关之事,刘季心里清楚此事必定要给项羽一个交代。 此刻项羽兵强,最终能否在关中为王,还是要看项羽的,若项羽不点头,他想在关中为王,难。 就在思虑之时,忽闻帐外响起张良的声音,“良紧要之事求见沛公。” 张良之音将刘季从思绪中拉回,此刻的刘季正在由菡儿服侍洗脚,听闻张良求见,立刻挥手示意菡儿离开。 刘季一边擦脚,一边开口道,“子房,无需拘谨,快进,帐外风雪太寒。” 对于前面几句,张良没有什么感觉,但最后一句再次温暖到张良。 张良进帐后,发现刘季还在擦脚,正欲避开,刘季道,“子房,坐,无需诸多礼节。” 见刘季已经擦完脚,张良直接开门见山,“项羽旦日欲击沛公…” 张良便将项伯所言之事俱告之。 闻言,正在饮水的刘季一口喷将出来,茶水洒在燎炉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一缕青烟。 刘季大惊,“为之奈何?”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辩解,不问项羽为何击自己,直接询问解决方案。 张良看着刘季震惊的表情,看得出刘季还是非常吃惊,但似乎又在其预料之中。 张良直接反问道,“沛公诚欲倍项羽邪?” 刘季默然,没有立刻回答,最后慢慢摇头,刘季已经意识到与项羽对着干,没好处。 张良继续道,“谁为沛公为此计?” 刘季不再沉默,“鲰生说我,距关无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 刘季对张良之言破诚恳,没有隐瞒实情。 张良见刘季大有认错的态度,便继续道,“沛公自度士卒足以挡项羽乎?” 刘季默然,许久他决定承认事实,开口道,“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 此时逞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刘季果断表示打不过项羽。 张良对刘季的诚恳还是满认可的,人往往不愿承认自己比他人弱,能自知者方能自明。 张良直接对刘季道,“请沛公亲自向项伯言,沛公不敢倍项羽也。” 话音未落,刘季忽然打一个冷颤,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想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刘季道,“子房安与项伯有故?” 这个时候刘季非常的敏感,如此紧要的信息,居然是项伯夜里亲自跑到营里告知张良,这关系不一般。 事关生死,刘季不得不谨慎应对。 刘季之言,张良微微一愣,但转瞬便明白,开口道,“秦时曾与臣同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若非此故,事危而不知。” 对于为何会击刘季军,张良心中还有疑问,因为在张良看来仅仅刘季遣兵距关便要攻击,未免理由不足。 不过此时张良不愿深究,解决此时危机要紧,张良静静望着刘季。 刘季心思闪电般在脑海闪过,眼珠子转几转,“子房与项伯孰长?” 张良道,“长于臣。” 刘季整理一下衣服,脸上的表情早已不见惊慌,取而代之的是那阳光般的笑容,“子房为我呼入,吾以兄事之。” 张良点头,出帐去请项伯。 张良言辞恳切,项伯默然,心中有一丝丝忐忑,现在刘季和项羽是盟友,是共同灭秦的盟友,可如果一旦打起来,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大战之前与敌人见面,此事影响极大,甚至小命玩完。 项伯犹豫,张良再三要求项伯见刘季,“沛公乃灭秦功臣,其中定有误会,愿伯兄听沛公一言。” 张良的意思是既然已入刘季营,其身已有疑,见一面又有何妨。 项伯点点头,“也罢,子房引路。” 入得军帐,项伯此次见到刘季发现与之前颇为不同,项伯曾在薛地见过刘季,如今再观,器宇不凡。 刘季没有急着向项伯解释,而是手捧一卮美酒向项伯祝寿,“伯兄高寿,身姿竟如此矫健,冒风雪之寒救子房,真乃义士也,请饮下此酒。” 项伯先是微微一愣,与他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他内心正在等着刘季如何辩解,谁知却不按套路出招。 第五百二十三章 攀亲占故 随后见刘季颇为诚恳,项伯便很自然的接过卮酒,饮下。 酒下肚,项伯顿觉浑身暖洋洋,立刻抵消不少雪夜赶路之寒气。 刘季一卮又一卮的劝酒,见项伯脸上泛红润,这才转移话题,“伯兄,可有儿女?” 刘季非常热情的又为项伯上一卮酒,“风雪之夜,易受风寒,饮酒祛寒,吾与伯兄再言其他。” 项伯有些诧异,有些惊讶的看着刘季,不太明白刘季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吾有两子,沛公此意…” 刘季笑容满面,举一卮酒一饮而尽,搂着项伯道,“吾与项将军之间不过一个误会,待解除后,我与伯兄皆乃王侯之人,吾有一女,愿为伯兄子箕帚,吾二人何不约个婚姻,风雨同舟?” 话音落地,项伯心神一荡,这个诱惑有点大,他很清楚自己在项羽阵营内,在自己的侄子帐下一直没有受到很好的重用。 或者说按照项伯的功劳,不足以封王,甚至连个侯都困难。 这一点项伯心中实则有隐隐的痛,在项梁兄长面前混时被项梁的光芒掩盖,如今项梁战死,站在顶端的却是侄子项羽。 项伯早年行侠仗义,江湖经验丰富,自认项梁死后他应该可以接替兄长,掌项家军。 可惜在宋义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项羽表现的勇敢,项羽成为军权的继承者,项伯有一点点庆幸,还有一点点失望。 对项氏重掌楚国军权,感到庆幸,至少荣耀又回到项氏手中。 有点失望的是项伯对自己的失望,发觉自己缺乏那份勇敢和魄力,并不适合做项氏集团的领袖。 只听刘季又道,“来日封王拜侯,各居一方,少不得要联姻共抗入侵者。” 此言直接让项伯对天下大势有了自己更为清晰的认知,心里默想,“日后分封诸侯,以刘邦之功定为王,能有一王国为邦友,于子孙后代有益而无害。” 项伯想到即使将来不能封王,有刘季这样的王者姻亲,利益可想而知,项伯有点动心。 在项伯的心里项羽和刘邦未必能打起来,秦虽灭,但天下未定,最终形式如何,未可知,或一国独霸,众诸侯纷争,如同秦未灭六国之时。 若再进入诸国争霸局面,有一个联姻之臂相助,何其重要。 项伯脸上露出无法掩藏的笑容,“沛公若不嫌弃,日后可详谈此喜事…” 项伯停顿片刻欲转移话题,但刘季闻言内心一喜,知晓项伯之心与之靠近,一旦默认,那么刘季再言便能更容易进项伯之耳。 只见项伯脸色郑重,道,“沛公何以反,此事可有难言之隐?” 机会降临,刘季立刻抓住时机道,“不知项羽听何人之言,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认真登记吏民户籍封府库,而待将军。 吾之所以遣将守关,不过防备其他盗贼出入及非常之事耳,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 刘季一副极其诚恳的样子,拉着项伯的手继续道,“愿伯兄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 言毕,刘季见项伯脸色舒缓,项伯长舒一口气,“吾亦不信沛公会反。” 项伯话音未落,见刘季一脸放松的样子,他再次很严肃道,“吾定亲转沛公之言,然旦日不可不早来谢项军,务必亲自谢罪。” 刘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面容郑重道,“诺。” 言毕,项伯转身欲走,刘季故作惊讶道,“伯兄何往?” 项伯开口道,“回营。” “天色已晚,风雪极大,何不旦日再回。” “恐迟矣。” “吾已为伯兄备下酒宴,食过之后再回如何?” 项伯此刻已经为刘季心生担忧,不愿耽搁,开口道,“今夜未曾尽兴,旦日酒上再续。” 话音未落,项伯已走出军帐,刘季送至辕门外,亲自挑选一匹好马,几名甲士护卫,一路向东北而去。 项伯走后,刘季立刻召集诸文臣武将商议旦日鸿门宴之事。 风雪之下,大帐内除耳熟能详的樊哙、夏侯婴、张良、萧何、曹参、周勃、卢绾、吕泽等,还有斩强、纪信、奚涓等武将。 “沛公,旦日鸿门宴乃入虎穴,吾愿引兵与之决一死战,勿去……” “何以决一死战?孰可与其帐下五虎将匹敌?” 帐内先是一片默然,随后五大麒麟将皆默默出列,还有十大豹将欲出列。 刘季无奈一笑道,“孰可与项羽拼杀,且有必胜把握?” 五大麒麟将再次陷入沉默,刘季继续道,“如今唯有一路可走,亲赴鸿门谢罪。” 刘季再次统一帐内所有文臣武将的意见,“若无必胜把握,不可轻易死拼。” 刘季目光看向曹参、吕泽二位大将,询问可与之战否。 曹参和吕泽对望一眼,曹参开口道,“若到非常时刻,参若战,无胜算但可自保。” 吕泽思虑片刻亦摇摇头,“无胜算。” 刘季道,“既如此,如何化解此次危及,诸将可有计策?” 面对兵力悬殊的情况,项羽一方又是大破赵地秦军之师,各个面色皆凝重,皆知情势不太乐观。 曹参思虑片刻认为当选武艺高强的战将随刘季赴宴,再甄选一将引兵潜藏在鸿门与霸上之间,若有事及时接应。 此举刘季以为然,“敬伯、泽兄,留守霸上。” 曹参、吕泽领命道,“诺。” 言毕,刘季又看向周勃,“勃弟,引五千精兵,寻一处制高点,埋伏在霸上与鸿门之间,一旦有变立刻行动。” 周勃点头,“沛公放心,若来追,定有去无回。” 刘季面有讶色,“勃弟胸有成竹,已探查地点?” 周勃摇摇头。 刘季不解,周勃非常淡定道,“吾之笛音行军法已见成效。” 周勃的笛音行军法,简言之,用笛音来作为合纵之令,不靠战鼓,不靠旌旗摆动,令敌军无法正常判断对手。 如此更可以做到奇袭。 闻言刘季很高兴,高兴的忘记此刻正处危险境地,刘季欲抱一抱这位老战将,但想想与实景不符,挥挥手又放下。 曹参、吕泽坐镇霸上,让刘季心略定,周勃的行军之法大成,令刘季心中无所惧。 虽无所畏惧,然安全还是要考虑,刘季目光在帐内诸将身上扫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鸿门之选 此去非战场对敌,甄选标准需变。 因为兵法韬略在危机四伏的酒宴上是无法施展的,唯有高超的武技方可护身。 护身需武艺高超之将,然在虎穴之中斡旋非机智之人不可,刘季的目光首先看向张良。 此去鸿门宴之人精通谋略而又机智之人非张良莫属,有张良在方可斡旋于其中,游游刃有余。 卢绾小声的询问为何不选择萧何,与张良相比萧何更可靠,毕竟从沛县出来,而且跟随刘季起事的不只萧何一人,还有其亲人。 刘季回道,“可靠十足,机谋稍逊,张良虽韩王之人,看似不亲,恰恰为韩王之人。” 若张良有恙,不只刘季怒,亦会得罪韩王,论智谋无人出其左右。 刘季将目光又锁定在卢绾身上。 卢绾诧异,“吾即无智谋,又无武艺在身,如何护刘兄。” 刘季神秘一笑,“跟着,吾放心。” 卢绾有些汗颜,此乃何种理由,心中除去一丝丝欣喜外还有一份担忧。 担忧他人逃出时,他卢绾却因武艺平平而被抓住。 卢绾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但立刻显示一副共同赴死的决心。 接下来刘季欲挑选战将跟随,无论是吕泽部,还是直接归属曹参、周勃等帐下者,各个勇武善战、武艺高强,皆表示愿随。 刘季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不少人脸上皆是一副死士的模样,刘季心中不喜。 不是不喜欢死士之勇,而是更喜欢有求生欲的战士。 视线缓慢而过,诸战将竟有一丝丝紧张,与之相对应的刘季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的让人觉得刘季不过是去个宴会,饮顿酒而已。 刘季选的很随意,但看在张良眼里却暗暗赞叹。 刘季道,“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奚涓…” 樊哙的三生斧,自学成才,武力值不弱,夏侯婴不仅御术了得,而且武艺不差。 靳强对自己被选中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的武艺超群,不亚于曹参、周勃,意外的是剑术已经登峰造极的蛊逢却没有被选中。 纪信略显吃惊,他觉得自己除有一股子蛮力和对刘季的衷心,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有曹参的谋略,没有周勃的机动。 奚涓没有意外之喜,只有被选中的幸运,他的武力值还在樊哙之上,谋略略逊五大麒麟将。 奚涓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刘季对奚涓及母的关爱令奚涓颇为感动,此刻对奚涓而言乃默默报答的机会。 亦因此奚涓除行军作战外便不断练习武艺,每日的练习几乎已成奚涓生活的一部分,武艺不断的再精进。 在刘季为鸿门之行做详细谋划时,项伯连夜回营地。 风依旧在和雪花玩耍,始终不肯离开,风推着雪花与军帐亲密接触。 项伯裹裹衣服,顶着风雪向项羽的大帐前走去。 前方漆黑一片,大帐内灯火已经熄灭,周围的巡逻甲士已经增多。 然后这些甲士还是看到大帐上的人影,因为项伯以叔侄的身份唤醒项羽。 项羽虽然不爽,但对于长辈莅临,还是要接着。 项羽不解,“伯叔何事赐教,非今夜言?” 项伯一脸的严肃,严肃中又夹杂一些慈祥,这让项羽看着有些怪怪的,“吾来阻止项侄陷入不义之中!” 义,对于项伯而言非常重要,重要到愿意以最珍贵的东西扞卫,性命。 早年行侠仗义,杀过人,亦被人救过,此刻见项羽即将陷入不义之中,他的内心在煎熬,理智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义气在身让项伯更无法坐视曾经的恩人张良赴死,故而风雪送信。 项羽自幼受到叔父项梁的教导,对于义气二字亦有着独特的理解,故而略显诧异,“叔父直言无妨,羽儿洗耳恭听。” 既然项伯以叔侄身份进谏,项羽只好以其侄之礼回应。 项伯道,“沛公籍吏民,封府库,遣将守关备他盗之出入,日夜望将军至,未曾有反。” 项伯之言很轻很柔,项羽脸色却微变,如惊雷一样在心田上炸裂。 此时的项羽心中对沛公并非定击杀不可,此刻再次听闻项伯之言,项羽的心思开始飘动,如同向台阶下走,他很想走。 完全没有反映出项伯的异常,并不知晓项伯已经见过沛公,毕竟沛公距关无内诸侯之事已经不是秘密。 对于项伯之言没有觉察出异样,心中惊讶的却是到底用何手段,竟然能让季叔当说客。 惊讶的不是项伯的反常、是否已经偷偷见过刘季,项羽完全没有怀疑过,相比刘季在事急之时依旧能保持警惕。 在张良告知项伯所言之事,刘季非常警惕的问一句,“子房安与项伯有故?” 项羽没有追问他心中的疑惑即项伯为何为刘季做说客,而是静静的继续听项伯言。 项伯没有表现出非常渴望在为刘季辩解,而是不急不缓的在道一件事情。 项伯继续道,“沛公若不先破关中,羽儿岂敢直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趁此善待之,既留义名,又显博怀。” 击杀刘季本在项羽内心就是犹豫的,项伯之言听起来句句在理。 咔嚓… 范增在项羽内心为其铸就的堡垒开始慢慢崩塌,击杀潜在的敌人实在需要勇气。 项羽开口道,“伯叔之言有理,旦日且看刘邦如何谢罪。” 说服成功,项伯第一次尝到愉悦之感,欣喜若狂,只因不受重用的苦涩不断加深… 旦日晨曦,风小许多,但雪依旧在下,只是没那么密集,雪花在鸿门上空缓缓飘落,欲将营寨彻底染成洁白之色。 有一人早早执戟站在白雪之中,任由那雪花飘落在身上,满天的雪花并未能阻止他那双眼眸的透射。 此人身材英伟,鹰眼虎鼻,一双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尤其那双眸子如星月般闪耀。 在他的眼神中看到范增先是一脸惊讶,后是一脸怒气,甚至气的将酒食在地上,气呼呼的拒绝进食。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执戟郎韩信,今日他早早站在大帐外默默注视着辕门外,因为他从小道消息内得知今日会有人至军营。 来者乃先入关者沛公,那个一直在传言中,在耳闻里存在的沛公刘季,第一个进入咸阳者。 第五百二十五章 鸿门赴宴 韩信要亲眼看看这位传言中的风云人物,是否如范增所言贪财货,好美姬。 一个能引起义军攻入咸阳,而后又能封府库还军霸上的人物绝非池中物,必定有过人之处,韩信心中思索若彼时观刘季乃可成就大事者,便舍项羽而投刘季。 韩信不愿一直做一个小小执戟郎。 鸿门之地各色旌旗在雪花中摆动,四十万大军绵延不绝,自鸿门一直延伸至戏。 然大风起兮,或许风雪知晓有大人物驾到,兴奋的乱舞,雪花在大风下似乎要见证者即将发生的事情。 或许大风正在为楚营内的事情鼓动,范增未经报直入大帐后廷去见项羽。 项羽见到范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并不惊讶,项羽知晓范增为何而来。 范增没有绕弯子,质问道,“羽儿为何不击沛公,反置酒宴,为何人故?” 范增不愿相信才不过才一夜之间,军令怎么就已变换,朝令夕改怎会发生在项羽身上。 范增不愿相信,可心中的怒火让他明白此乃事实。 见项羽没有立刻回答他,范增接连来个三连问,项羽终于无法再忍受,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项羽微怒道,“沛公先破关而入,灭秦大功之人,击之不义,亚父欲陷羽儿不义乎?” 话音未落,范增气的险些晕过去,浑身哆嗦,开口欲言却只见张口不见吐音。 项羽见范增脸色苍白,说不出所以然,便关心道,“亚父脸色苍白,需多多休息。” 言毕,项羽大步走离开,向大帐的前厅走去,那里是今日的酒宴场所,鸿门宴的主要场地。 项羽走后,范增站在那里自项羽离开后没有道一言,只剩下哆嗦。 气的哆嗦,范增并非圣人,他有七情六欲,尤其对项羽的情感。 近乎父子之情,当子对父出言顶撞时,甚至指责,父通常很生气,很想教训两下子。 很显然范增没有办法教训项羽,他打不过项羽,体力不如年轻人,更何况力能举鼎的项羽。 力虽不如,博学多才的范增还是可以凭借言语来教训项羽,可此刻语言已经失去魅力,失去它的效力。 范增找不出用何种语言反击,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那叹息如泣如诉,“竖子不足与某。” 一爵酒。 一只素手。 范增气呼呼的欲打掉此酒,却见此酒乃虞姬送至跟前,“亚父,羽儿无心之举,勿生气。” 美酒素手,范增摇头再次长叹,忽然他眼睛精光一闪,仿佛想到什么,居然大步走出军帐。 速度居然如箭一般,真的不知道须发皆白的范增如何做到身手如此矫健… 范增行走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看不到,只是恰好被一个人看到,这个人便是韩信。 韩信看到范增行色匆匆,眉头微微一动,暗道,“又要搞机谋。” 韩信想着忽然发笑,这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 不知何时韩信居然关心其这个未曾见面的沛公刘季,这一笑带着对自己的嘲弄,身在项羽营,心却向刘季。 很快那一抹笑消失,因为韩信看到一行人。 一支轻骑向鸿门营寨飞奔而来,辕门外的士兵却没有露出警惕之色,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这是一支百余骑的轻骑,因为来者之人比较特殊,特殊到辕门之人没有露出警惕之色,但眼神中却又意。 韩信的那双眼眸在百余骑中游走,很快聚焦一人。 此人引起他注意的非年龄,而是其与众不同的服饰,百余骑皆有甲胄,唯有他里身仅仅有一层软甲,未有甲胄护身。 至辕门不久,百余人便被要求步行,沿着甲士林立的人形道迎着风雪走来。 走在中间的这人器宇轩昂,容貌不俗,但这不足以引起韩信的注视。 风雪之中诸将吏皆以物护眼,遮挡风雪,或手,或袖,唯独此人那双眼眸居然不惧风雪。 或者说风雪无法阻挡那双如日月般闪烁的眸子,或者说那风雪不能近其身。 韩信断定此人定为传言中的沛公。 刘季一行人一步步再靠近大帐。 风雪不见小,但大帐的幕帘已经打开,里面的酒香早已扑鼻,刘季用力的嗅一嗅,脸上浮现一丝沉醉,没有丝毫的紧张,如同去见一个老友。 两旁的威武甲士笔直挺立,如一把利剑一样立在大地上,剑气逼人,戾气逼人,使得雪花皆有意避开他们。 这是项羽精兵中的精兵,八江东子弟兵里的精锐。 此刻的雪花不再下的那么整齐,有些乱舞,剑气再削弱,戾气再消散,这里再次恢复北风掌控的地带。 只因百余人向这里走来,百余人身上散发的杀伐之气居然让两旁的甲士气势发生震颤,尤其刘季、樊哙、夏侯婴、张良、靳强、纪信、奚涓身上散发的气息,竟令士卒心神微乱。 卢绾身上虽然没有逼人的气息,但那双眼睛却盯的人发憷。 走至军门,大部分随从甲士留在帐外,唯有张良、卢绾随刘季入帐。 当啷,在风雪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刘季闻此声瞥眼看去,看到执戟郎韩信,微微一愣。 寒风做媒,吹动长戟,韩信适才观刘季失神使得手中长戟险些吹倒,韩信立刻用力将戟立入雪内。 这一立让韩信和刘季相顾无言,刘季微微吃惊,暗道,“小小执戟郎气势不凡,非池中之物。” 韩信报以友好的微笑,这一笑与众不同,与一路观来那一脸肃然的气氛截然不同。 这一笑让刘季对这个警戒森严的项羽营地有一丝透气之感。 看似密不透风的严防并非无懈可击。 此次鸿门之行刘季最担心的不是身边的死士太少,再多面对成千上万的甲士亦是惘然,最担心的是项羽阵营真的密不透风。 果真密不透风,才是真的危险,密而透风不过拔剑,若是密不透风那便是戈矛相见,想不死都难。 杀气,这是刘季踏入酒宴大帐的第一触觉。 扑面而来的杀气,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杀气,但这不足以让刘季心悸,因为鸿门宴本就非庆祝灭秦之盛宴。 最令人刘季心悸的是四面八方中有一处杀气几乎实质,隔着百步的酒香和肉香,直击而来,若非心神强大之人,腿肚子必打颤。 第五百二十六章 鸿门谢罪 实质般杀气的那处站着的非剑客,非韩勇甲士,乃一须发皆白者,与须发反衬的是他那一身的墨衣。 竟是着墨衣的范增令刘季感到心悸,周围的甲士或握剑,或已拔出少许剑身,除冰冷的剑光外并没有杀气溢出,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千甲士散发的杀气不足范增冰冷的眼眸。 心悸,刘季的心悸不只是范增那冰冷的眼眸,还有一件奇怪之事,此刻的项羽却不在帐内。 帐内的酒香和肉香已经被杀气掩盖,不知道项羽在此杀气会如何的冰冷。 雪还在下,风还在吹,大帐外的不远处进行着一场秘密的对话。 因为是秘密对话,所以声音很小,小到已经被风雪掩盖。 “亚父有令,若沛公答不上,立刻诛杀。” “将军可已拖住?” “已拖住,但恐无法持久。” 声音很小,但风声不小,虽然掩盖其秘密对话,却急速的将此间对话顺着风势向一处传播。 所传至之地韩信本不会出现,作为执戟郎他该待在大帐外。 恰逢如厕,便奇妙的出现在此处。 韩信眉头一皱,急速向酒宴大帐外返回。 “沛公可知罪?” “破关灭秦何罪之有?” 范增一步步向刘季靠近,“遣将守关,无内诸侯,岂非叛乎?” 刘季不卑不亢,无视四周的甲士,无视范增的步步紧逼,“备他盗之出入耳,日夜望将军至,无奈竟自家人刀兵相见。邦知晓乃将军欲入关,立刻遣飞马传令撤军,若非如此岂可不日而下?” “既知项将军已入关,沿途未曾见使者严明所以,是否故意掩罪?” “故今日当面见将军言明。” “入咸阳,分财货,启用子婴,欲独占关中,岂言无罪?” …… 范增一步步近逼,刘季临危不乱,范增眉头紧皱。 这一皱是范增少有的一皱眉,后果比较严重,范增不愿再多言,挥手示意两旁的甲士一拥而上将刘季砍死。 “上将军到……” 剑未出鞘,声音先到。 范增美图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一甩大袖。 可片刻后未见项羽入帐。 大帐内短时间静的可怕,静的可听见呼吸声,在诸多呼吸声中帐外的呼吸声有些错乱。 韩信呼吸有些紧凑,脸上微红,不知是风雪冻的还是紧张。 因为那一声上将军到正是韩信所喊出,所喊之时大雪之下并未有项羽的影子。 韩信略显紧张,呼吸急促,眼睛却忽然一亮,只见远处白雪之中有一人高大的黑影向这里走来。 从那稳健的步伐,大风无法动其身,风雪无法掩其眸,必定是项羽。 帐内的范增眉头又是一皱,可这次不同,那紧锁的眉头下面是充满杀意的眼神。 “执刀戟郎谎报,按军法……” 范增此话说的很轻,可语气中携带的杀气却令人不寒而栗,令人不可置疑。 话没错,只是无法实行,因为言时已迟。 一人走进大帐内,眼光过处,甲士收剑,范增冷哼一声没再看此人。 此人正是项羽,他望一眼沛公没有立刻言语,慢慢走上那高高的上将军之位,长长的案几上摆放着酒樽、彘肉。 北风甚急,却也无法吹散项羽那双眸子里杀出寒意。 项羽目运双瞳,盯着刘季道,“吾闻沛公欲倍德,何也?” 言未必,紧张的却不是刘季而是跟在项羽身旁的项伯,项羽的长辈,以眼神示意刘季。 刘季自然会意,没有卑躬屈膝,没有唯唯诺诺,言语中反而夹带着一丝怨意。 此意让项伯打颤,让随从的张良和卢绾汗毛倒数,这胆子太大。 刘季不卑不亢,开门见山道,“臣与将军合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以再见将军于此……” 言至此,不知是帐外的寒风作祟,酒宴上空的温度骤降,冷冷的没有多余的声音,只剩下刘季的声音与北风作伴。 只听刘季继续道,“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隙。” 语气很平缓却蕴含极大的威慑力,项伯脸色有些苍白,他令刘季来鸿门谢罪,孰知刘季没有解释为何守关,没有直接谢罪,而是另辟蹊径。 如同寒风与白雪,风有风的烈,雪有雪的寒。 项羽战河北,刘季战河南,汝灭王离降章邯,吾过关斩将入咸阳,各自功劳皆不小。 可谓一半一半,从意义上孰大孰小无有定论。 吾本无错,何以击吾,皆有小人之言。 平常之言,却令项羽那双眼眸中的寒意变淡不少。 落在大帐上的雪花慢慢融化,似乎被帐内的温热所感化,或许不愿见到帐内那剑拔弩张的气势,化作流水逃也似的留走。 帐内所有的目光不及项羽双眸所携带的威慑,此时此刻却小许多,甚至眼神中还夹带一丝愧疚。 项羽眼神柔和许多,“此乃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至于此。” 风忽然变得很乖巧,竟柔和许多,帐外的大雪亦变得有秩序,不再因风而互相打架,各自顺着自己的轨迹在空中慢慢飘落。 落在帐上,无声无息的倾听着帐内的对话。 范增面有苦涩,眼神中带着不解,不知道项羽此言何意,如此将告密者道出,今后谁还会为项羽冒死传递讯息。 担心,范增听得出来项羽对刘季的杀意在减少,杀气在收敛,如此断不会下达击杀刘季之令。 杀死刘季,范增真的很想杀死刘季,但若无击杀之罪名,范增亦怕,他不怕自己担恶名,因为他是项羽亚父。 可范增害怕连累项羽之名,影响其政治形象,所以范增非常果断的命人拖住项羽,他在大帐内逼问刘季。 只要刘季无法及时应答,默认其罪,范增便可名正言顺杀死刘季,亦让项羽知刘季之罪,乃可杀之人。 失算,一步步失算。 范增那愁容的面容上又出现一丝狠色,眼神中的杀意再现,他摸摸手中的玉玦,心中在思虑。 震惊,帐内甲士震惊,张良、卢绾亦略显震惊,项羽表达有一丝丝歉疚之意后拉住刘季之手。 或许是愧疚在其作用,项羽道,“既误会已除,沛公何不留下痛饮,庆刘项和解。” 项羽当日因此留刘季宴饮。 第五百二十七章 意在沛公 酒,刘季酷爱,但此时刘季对美酒却有些无福消受,似乎酒瘾一下子消失。 误会看似消除,和解宴会即将开始,刘季却依旧能感觉到范增那眼神里透着的杀意。 刘季缓解气氛道,“亚父言邦好财货,好美姬,独独缺少一好,酒。” 对于酒,刘季表现的很愿意饮,尤其项羽邀请之酒,刘季表现的很乐意。 无人能看出刘季此时真的酒瘾,还是留下讨口酒再走,连卢绾亦想不通此种情景,刘季哪来的闲情雅致。 难以置信,范增难以置信,卢绾亦难以置信,所以他向张良投以求助的眼神,张良会以微笑,那微笑分明在言,“此酒不饮,误会难除。” 项羽显得很开心,开心两人的何解,秦已灭,刘项联手,天下必有,谁还能挡住他们的步伐。 那开心的笑容是真诚的,那笑容里亦涵盖着如今天下亦是项家,项家做主,与诸侯共分天下的时代即将到来。 项羽立刻吩咐甲士退下,只留下数十名武士,铺坐席,正式大摆酒宴,比之先前的酒香、肉香外又夹杂诸多瓜果之香。 一片祥和之际却不见范增在原来的位置站着,不知何时范增已出帐,顶着风雪,未披斗篷,显然出帐走的很匆忙。 范增对项庄道,“帐内情势危机?” 项庄不解,“沛公敢放肆乎?” 范增道,“非也,恐项将军不忍,吾有玉玦,可为信,期间吾举玉玦示将军,将军不知其意,若摇头,便可引甲士入帐击杀沛公。” 摇头点头本无异意,仅为讯号,恐项羽怒,欲事后再做解释,此乃范增第二谋。 一谋旦日击刘季已落空,二谋举玉玦以示杀机。 此谋范增未曾与项羽细细潸然,若项羽见此举不解,若无意摇头表示不解,那么甲士便会冲出,此乃瞒天过海,只要杀死刘季,项羽再打怒意范增不在乎。 举玉玦已单单成为一个杀死沛公的契机,别无他意。 杀人,项羽不怕,但杀有功之人,项羽不忍,让项羽下令杀亦无望,至少假借项羽摇头示意可击之。 威慑,尊卑,或是无形的压制不知不觉在展开。 以沛公之功可为王,此刻却无王者之尊。 项羽、项伯走向宴席之西,面东而坐,刘季慢慢靠近宴席。 即为客,自然客从主便,刘季便欲南向坐。 手,一只粗糙的手拦住刘季的脚步,他没有办法再向那次坐而行。 在这个以东为尊,以右尊的时代,次者乃面南而坐。 可此坐竟不属于刘季。 怒,刘季应该怒,可刘季没有怒,倒是身旁的卢绾有些生气,眼神中即将升起的怒气,敢怒不敢言的怒气却慢慢消失。 因为那一双眼神,刘季此刻的眼神如皓月般清澈凝练的光华沐浴在卢绾身上。 那眼神很柔和,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安静下来的神奇之力。 眼神冰冷的亚父范增非常自然的面南而走。 饮酒求的是畅快,本不在意座次,如今唯有北上座次,此酒自然饮不出什么畅快,刘季心中如皓月般清明,他知道这本不是一场酒宴。 刘季感到有一股柔和的眼神投来,望过去只见乃张良,此时张良的眸子内透着一股柔和,令心中莫名升起的那股躁动暂时压下去。 安坐,刘季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看不出一丝不快,非常自然的北向坐。 只是在落座时扫向西向坐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坐席,心中微微起涟漪。 无坐席,对待刘季的麾下之人连坐席未曾给予。 张良、卢绾西向侍立,虽无坐席,但见张良面容却出奇的宁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没有意识到他人坐着,自己站立。 卢绾的神色却有些苍白。 有酒,却没有半酣,并非饮酒之人海量,而是饮酒之人心不在酒。 杀机,往往在一瞬之间,范增与刘季相对而坐,最能注意到范增举动当为刘季。 可偏偏刘季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在与项羽话聊。 刘季没有注意到范增,范增此时同样没有注意刘季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在侧目看向项羽。 尴尬,范增数目项羽,项羽竟没有向范增看来。 心急,范增心急,藏在幕后的甲士亦心急。 终于项羽觉察到亚父范增的目光,得来的却是默然。 范增心急,举起系在脖间的玉玦。 项羽默然不应。 若世上还有比唤人一次不应之事还令人生气的,那便是三次不应。 三次项羽皆默然不应。 没有摇头,没有点头,没有反应。 此乃什么情况? 范增有些傻眼。 忽然间的起身,令酒宴气氛有些异样,范增已起身,他笑道,“老夫不胜酒力,欲如厕。” 言毕,范增离开。 项羽至始至终没有目送范增,依旧在和刘季说笑着,仿佛已经是和好如初的好友。 只是这好友做的有些勉强,始终是尊卑有别,向北而坐的刘季始终一副微笑,但心里却早想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范增走起路来居然很轻,不知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还是何种原因,居然比帐外的北风还轻。 帐外的风很轻,非常温柔的拖着雪花,但是风声却很响。 项庄问道,“何时动手?” 范增无奈摇头,“将军为人心肠太软,若入帐上前为沛公献酒祝寿,寿毕,请求剑舞,趁机刺击沛公,杀之于坐席上,不然,若属皆为其所俘虏矣。” 眉头微皱,项庄心中不悦,“沛公果真如此厉害?” 杀之,天下大吉,楚取代秦统领各路诸侯,项氏取代熊氏,成为楚国的绝对霸主,乃至天下霸主。 不杀之,皆将成为俘虏,刘季果真有如此大能量? 不信,但项庄宁可信其有,“诺。” 言毕,项庄径直入帐。 项羽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项庄入帐,此刻正和刘季陷入尬聊之中,此刻倒是解围。 适才失去范增在席,倒无人打圆场,话语的主动权慢慢向刘季偏。 年轻的项羽,终究还是年轻,活跃气氛的主动权慢慢向刘季靠拢,酒宴的气氛变得轻松些,但主动权似乎有些倾斜。 项羽开口道,“庄弟,来这边见过沛公。” 项庄自然是来见沛公的,深深一躬身,以拜见长辈的身份向沛公行礼,献酒,“祝沛公高寿。” 第五百二十八章 舞剑是假 饮酒归饮酒,入帐祝寿必有企图,刘季的眼神快速在项庄身上掠过,在其腰间的长剑上稍稍一滞。 好剑,一把好剑,只是这把好剑佩戴在项庄身上。 张良在刘邦身旁轻声道,“项庄号称楚国第一剑客,与吕将军帐下齐国剑客蛊逢并称。” 楚国第一剑客已经是好名头,再与蛊逢相比,刘季心中忽然一紧。 好剑客是使好剑,可惜此剑柄在项氏手中。 果听项羽先道,“庄弟,这边坐。” 项庄没有直接回应项羽,反而开口道,“将军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 项羽笑曰:“诺。” 项庄便拔剑起舞,剑光闪烁,无人看见此剑如何出鞘,或者说这把剑本身没有剑鞘。 刘季震惊,因为项庄身子如流云,令人惊叹,很少有人能在空中流动自如,可项庄偏偏能做到。 剑光如流水,拂过身前如寒风吹过,如冰块滑过,令人根本感觉不到划过的那是一把利刃。 张良心惊,暗叫不妙。 再看卢绾脸色铁青,几次寒风吹过,卢绾后背便渗出一层汗珠,庆幸项庄非取其性命,否则死好几回。 见此剑法,心惊者不只张良、卢绾,还有一人,此人已经军至都尉,虽非习武之人,但却对其剑法直呼黥布、龙且等人亦瞠乎其后。 此人形如冠柳,如柳树般亭亭而立,似乎这般形容乃一女子,实则仪表堂堂,长相俊美的男子,其眸如彗星,忽明忽暗。 不是别人正是陈平,自魏王咎那里亡走后,许久,在项羽略地至河上,陈平才往归之。 如今已获赐爵卿,军至都尉。 众人知道陈平为项庄喝彩,唯有陈平自己他在为刘季捏把汗,几次项庄欲刺刘季,他皆大呼称赞,令项庄心神微震。 此乃陈平第一次见刘季,初见三惊,早听闻刘季好美姬,好财货,如此倒也是真性情,真男人。 如今望之,气色甚佳,绝非沉溺酒色财物之人,此乃一惊。 令其最为震惊的乃是跟随刘季身旁之人,在帐外陈平已偷偷观察过,那身旁的武将皆非凡俗。 其身上散发的杀伐之气,可令三千甲士退避,刀剑不敢吟鸣,此为二惊。 再看随其入帐的张良,以其识人经验揣度张良之谋略气度恐略在范增之上此为三惊。 此等仍旧不足以令陈平刮目相看,因为勇士、智囊在项羽帐下皆不缺,武有黥布、龙且、恒楚、季布、钟离昧等,文有范增、项它。 最令陈平刮目相看者,乃刘季的谈吐和心胸,尤其其机智多变,与项羽短短的几句对话,日后的孰胜孰败已见端倪。 披坚执锐,刘季定不如项羽,但若统将吏定提拿下,必定刘季也。 “好剑法。” 又一是声赞叹。 这一声不是陈平发出,亦非他人发出,却是刘季喊出,刘季感觉那剑光好几次贴着自己的胸前划过。 或喉咙前,或胸前,危机四伏。 岂是舞剑,分明意在刘季。 喊出好剑法,明为赞叹,实为争取脱身之计。 刘季的眼神先是瞥向张良,张良早已会意。 眼珠子一转,又看向项伯,此刻求己还需求人。 项伯会意,见剑光几次掠过刘季,心中骇然,若再不起身,这门婚姻就彻底化为泡影。 项伯亦拔剑而起,“庄侄好剑法,双舞岂不更美。” 项伯剑法平平,本无法拦着项庄,但偏偏让项庄为难。 项庄精妙的剑法本可以见项伯击倒,奈何对方乃叔辈,即便无法击倒,档开亦乃易如反掌。 奇怪的是剑法精妙的项庄却处处受制,因为项伯没有尽力与项庄颤抖,而是自顾自的舞剑。 这自顾自的舞剑,亦不怎么精妙,却巧妙的以身翼蔽护刘季。 与人颤抖不易,一心护住一人却很轻松,尤其对方还不敢刺杀自己。 无需防守,拙剑亦精妙,身剑走心,非常周到的护住刘季,项庄不得击。 张良早已会意,起身以如厕名离帐。 出帐,甲士指引,张良却直奔军门。 “客者,厕在这厢。” “良有嗜好,不喜在此,容吾军门外野草内。” 甲士眼神中露出耻笑之意,然依旧持戟拦张良。 张良道,“何意?” 甲士手指如厕之处。 “良不愿选此。” “吾等只好替客选。” 张良心中焦急,忽见那执戟郎韩信从如厕处走来,张良望向韩信,眼神中透着一股欣赏之意。 韩信见张良容貌不俗,颇具仙风道骨姿态,那双眸子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非庸俗之辈。 今日助人,他日可有人助,韩信便开口道,“厕已有人,不便,不妨行人方便。” 甲士见乃执戟郎韩信,韩信职位虽低,但帐外的甲士皆归其管,韩信即言便不再言语。 张良投以感激的眼神,立刻向军门赶去。 大雪依旧在下,但军门处却未曾能见到积雪,因为雪上有一串串脚印,脚印之多几乎将所有落雪踏入大地之上。 在这一串串脚印中有一人的脚印不断的在雪上重复。 樊哙满脸着急的来回踱步,时日不早,居然还不曾出来,“必须进去看看。” 樊哙不愿再等,欲进军门,脚步忽然黏住,因为他看到张良匆匆赶来。 脚步疾如风。 樊哙忙开口道,“今日之事如何?” 张良一向很镇定,从容不迫的词汇似乎是发明出来专门描绘其姿态,但若世上能让其动容且眉梢上有一丝急色者,唯有刘季也。 张良道,“甚急,现有项庄拔剑起舞,其意恒在沛公也。” 闻言,樊哙适才还焦急的神色居然荡然无存,消失无踪。 居然不着急,只见樊哙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转身走至甲士旁,将剑盾持在手里。 原来他已有对策。 张良道,“樊壮士可有对策?” 樊哙摇遥头,“未有对策,然此景紧迫矣,臣请入帐,与沛公同命。” 张良见樊哙护主之心铁定,张良道,“樊壮士且留步。” 樊哙止步,不解的看着张良。 张良道,“既如此,良有几言相告,愿助壮士。” 樊哙喜,“洗耳恭听。” 张良乃耳语樊哙,片刻后樊哙道,“臣已记下。” 原本有些憨憨的樊哙,立刻如同变一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第五百二十九章 闯帐质问 樊哙立即带剑拥盾入军门。 赴死之士无所惧,所惧者乃尚未进帐护主便死在途中。 见樊哙欲闯帐,夏侯婴、靳强、纪信、奚涓四人欲皆去,张良觉不妥,便命夏侯婴、奚涓在军门接应,靳强、纪信随张良至帐外守候。 入军门本不易,带剑拥盾入更无可能。 世上之事本无绝对,情急之下皆可为。 持戟交叉守卫军门的卫士欲阻止樊哙不让其入内,樊哙侧其盾以撞之。 交戟之卫士未曾想过有人敢硬闯楚营,自项羽夺得楚上将军之位后,军法严厉,未曾有人敢如此。 因为不曾想,所以疏忽,樊哙侧其盾撞之,卫士仆地。 张良、樊哙、靳强、纪信四人入军门,军门处的弓箭手弯弓警告,奈何并不敢射箭。 “陈都尉亦有言,不可放箭射之,恐引起两军交战。” “吾等还能惧之?” “沛公既来求和,未有命令不得放箭伤人。” 守军门者多为交戟之士,见樊哙等人迅速向酒香飘逸的大帐奔去,追之已晚。 靳强、纪信留至帐外,樊哙拨开帷帐,面西站立。 此时舞剑已停,范增面色阴沉,他很生气,气的不是项庄,气的不是项羽,不知何时项伯已向着刘季。 此为何,究竟怎么回事? 还未想不明白,帐内已多出一人,范增自然不记得樊哙此人,就连曾和刘季并肩作战过的项羽看到进来的樊哙,亦不认得。 当初跟在刘季身旁的少年并不能引起项羽的注意,能引起项羽注意的人很多,其中一个便是吕泽。 此次赴宴不见吕泽,便知霸上有二号人物坐镇,此处有变必会腥风血雨。 项羽只见樊哙瞋目而视,头发根根上指,目眦尽裂。 惊,怒,从未有人敢如此圆睁怒视自己,项羽按剑而跽,随时可一跃而起,拔剑投掷。 项羽道,“客何为者?” 项羽的视线一直在刘季那里,帐内突然走进二人,余光中知一人为张良返回,另一人令人微微一惊。 浑身弥漫的杀意瞬间令温香四溢的酒宴有些冰冻之感。 那杀意中还夹杂一丝怒意,不比起初范增看刘季。 张良急忙解释,“此乃沛公之参乘樊哙也。” 剑法未必敌项庄,但气势如虹,项羽赞曰:“真乃壮士也,赐之卮酒。” 帐内左右立刻送上一斗卮酒。 此时刘季见樊哙入,心下稍定,但心思飞转,眼眸左一转,右一瞥,眼光在项羽和范增二人身上逗留。 壮士配烈酒,项羽见樊哙敢怒视自己,定为壮士,乃赐烈酒试之。 酒,项羽所赐之酒,所赐烈酒,整整一斗卮酒,敌首赏赐不得不饮。 既非必饮,便决定畅饮,此乃樊哙心中所想。 接过酒,立而饮之,大饮,痛饮。 如此烈酒,一口饮尽,居然仍能站立纹丝不动,项羽心中暗惊,嘴上道,“赐之彘肩(猪肘)。” 烈酒配美味,人生一味,只是樊哙在想绝非有此好事,果然见左右送来一生彘肩。 野味,野彘肩,只是乃生非熟。 樊哙接过,眼睛不眨一下,接过肉,蹲下来,将盾反扣于地,见生彘肩置于盾上,拔出剑切而食之。 一口,二口,满口没有流油,生彘血在嘴角流。 樊哙食的很自然,没有丝毫见外,这让项羽感到意外,有几次范增欲言制樊哙大不敬罪,但又不好插嘴打断项羽。 只听项羽道,“壮士,豪爽,能复饮乎?” 心中一喜,樊哙自然不是因有酒饮而喜,实乃机会来矣。 樊哙道,“臣死且不避,一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凶狠之心,杀人恐不能诛尽,用刑于人,唯恐不能用尽,故天下皆叛之……” 言至此,刘季眼睛一亮,暗道,“好小子,言语一套接一套。” 只听樊哙继续道,“昔怀王与诸将有约,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将军来, 之所以遣将守关,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如此劳苦而功高,却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 言至此,樊哙特地将后面一句加重,“此乃亡秦之续耳,窃以为将军不可取也。” 羞愧,羞愧难当,火辣辣的烫,项羽此刻有种欲找地洞钻入,第一次有如此之感。 羞愧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恐和一丝不悦,将项羽与亡秦之比,此乃项羽最难承受之事。 或许是羞愧难当,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变成无言以对,只好微笑道,“坐…坐…坐…” 范增眉头紧皱,暗道,“好个参乘,伶牙俐齿,竟让羽儿无言以对。” 那一抹红自耳根向后颈蜿蜒,消失在后背。 眼珠流转,范增看向一身素衣的张良,见张良神色淡然,暗道,“好个张良,一个参乘岂能言语奇妙。” 实则范增真的小瞧樊哙,樊哙与张良有时看法趋同,只是言辞没有张良精妙。 若范增知晓沛公欲留住后宫,樊哙当场奉劝封府库而还军霸上,勿留宫中,一定大惊,樊哙劝不听,这才有张良出马,言辞犀利,彻底点醒刘季。 以言樊哙从张良坐,刘季见樊哙之言令项羽暂时处于无应而羞愧之地。 心神无主之时,自是脱身之际,张良以眼神示意此时乃绝佳时机,刘季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憋的满脸通红,假意烈酒上头,微醉。 一直站立在刘季身旁的卢绾快速上前扶着,“沛公不胜酒力,请许如厕。” 项羽点头允诺,卢绾立刻扶着刘季入帐,顺便招樊哙出以做护卫。 刘季出,因招樊哙,项羽未曾有异议,参乘护卫本就不离身,赴宴被挡于军门,如今随身,自不会多想。 又过须臾,范增脸色阴沉,目视项羽,项羽亦觉察异样,亦恐刘季在军中出事,既已答应项伯不诛杀,善待之,自不言刘季被人诛杀在此。 项羽道,“沛公如何?” 一句话不言还好,此言给张良开口之机,“臣去探之。” 一盏茶,未见沛公回,项羽眉头微皱。 …… 三盏茶,未等范增开口,项羽觉察不对,心生疑惑,“沛公何往?” 项羽立刻看向都尉陈平,“若召沛公回宴。” 陈平领命,“诺。” 第五百三十章 溜之大吉 陈平出帐,心中揣测,“吾观沛公必成大器,今日助,来日方有路。” 沛公一出,自然非内急,更非醉酒。 几排木棍,简易帷帐围拢,便是如厕之地。 厕外有一棵树,树下有几个人,顶着风雪,跺着脚,哈着手,张良正在劝刘季立刻离开鸿门,返回霸上。 刘季却有一丝为难之色,那神情像极项羽,却有几分不同,“今者出,若走,未辞也,为之奈何?” 不辞而别,对于精于事故的刘季而言,终有不妥,然未曾张良再劝,只见樊哙急出一身汗。 如此风雪之寒,不知樊哙何以出此汗,“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告辞做甚?” 刘季眼珠子左转右瞥,快速的思虑着,“只好不辞而别……若全走,项羽再怪罪,为之奈何?” 张良知晓刘季在担心什么,“良来善后,沛公安心疾回霸上。” 欣慰,张良总是能读懂刘季心思,这让刘季又喜又虑,“有劳子房,项羽不敢太过放肆。” 言语中刘季对留下张良善后,即有愧又安慰张良,几人当中刘季思来想去唯有张良留下较为合适。 张良名义上还算韩王麾下之人,但刘季所带来之人则不同,若悄然离去,范增一怒很可能将其斩杀。 对张良必然有所忌惮。 计定,张良迅速盘算着,“沛公来时持何物?” 刘季这才慌忙命卢绾拿出宝物,“吾持白壁一双,欲献项将军,玉斗一双,欲与亚父,会其怒,不敢献,子房为吾献之。” 恐怒火加柴,人之常情,奈何张良一身青风,“谨诺。” 言毕,与张良分别,刘季欲走军门,樊哙道,“何往?” 刘季道,“速回霸上。” 樊哙道,“吾等不辞而别,岂能走军门…” 樊哙指着一处茂密丛林的小路,刘季恍然大悟,轻拍脑袋,“急而误事。” 刘季迈步,樊哙正欲跟上刘季脚步,突然发觉不对,本欲向小路而去,忽见刘季转身看向张良。 此时的张良尚未回帐,依旧驻足在原地目送他们,忽见刘季快步向他走来。 张良心中迟疑,莫非劝吾一起走? 刘季道,“从骊山下,取道芷阳间行,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吾至军中,公乃入。” 危难时刻,依旧心思缜密,毫不慌乱,张良暗叹,恐范增派兵追击,故至军中才入谢,追之晚矣。 雪,枝丫上的雪一点点变厚,枝ㄚ下的张良默默注视着,寻思刘季已至军中,乃迈步向大帐走去。 入帐后,吃惊,范增看着唯有张良一人回到大帐内,吃惊。 项羽诧异道,“沛公何在?” 张良忽视范增的眼神,直接向项羽拜谢道,“沛公不胜桮杓,不能辞…” 后面的话范增几乎没在听,因为他的脑海已经被愤怒占据。 项羽非常认真的在听张良言,“谨使臣良奉白壁一双,再拜献于将军足下。” 酒醉不辞?素闻刘季好酒,酒量岂差,项羽思虑既然刘季装醉,那他亲自前往,“沛公安在?” 和解,此时的项羽真欲和解,之后天下太平,岂不美哉。 张良再拜道,“闻将军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 微笑,项羽舒心的微笑着,沛公刘季终于顺服,畏惧他项羽,接过白壁,“沛公严重,籍不再督过之,误会已除。” 项羽接过白壁后,放置于坐上,看着晶莹剔透的白壁,如帐外的白雪一样令人看着舒畅。 咔嚓,张良之前所观察的那根枝丫随着积雪的增加,终于支撑不住,断裂。 当啷!清脆的落地声,竟是范增将接过的玉斗率在地上。 刷的一声,范增又拔出长剑,砍向地上的玉斗,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惊讶,帐内项伯、项庄、项它皆震惊,尤其项伯震惊中还夹杂一丝笑意,龙且、恒楚亦是面面相觑,不曾想范增脾气如此大。 项羽眉头微皱,只听范增道,“唉!竖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日后为之虏矣。” 言毕,项羽的眉头皱的更紧,不爽,项羽心里很不爽。 人来谢罪,怂吾杀之,不杀,咒吾败于沛公,天下为其夺,刘季当真不安分? 项羽脸色苍白,但又不敢言语顶撞,亚父毕竟还是父。 背叛,又是很可恶的背叛,刘季纵马飞奔总算以最短的时间奔至霸上。 刘季脸上没有往日阳光般的笑容,但嘴角依旧露出一抹微笑,此笑令刘季内心再次迅速成长。 不容再失。 背叛,此乃第二次遭遇背叛,第一次让他有家不能回,失去根基,虽然痛恨,好在有命在,没有直接害其性命。 此次的背叛乃直接要其小命,若能忍,刘季还如何做这个沛公。 刘季回霸上,眼神中立刻闪现杀意,他没有直接回中军大帐,引樊哙等人直奔吕泽部。 求封,利益,此乃战将拼死的动力,极大的荣耀,又是极大的危险。 军帐内的曹无伤眼神复杂,在得知刘季入鸿门赴宴,即兴奋又忐忑。 兴奋的是曹无伤自觉把握局势,面对强大的项羽,刘季只能忍辱偷生,既然分封权在项羽手里。 刘季不予赐封,又何须向其讨封。 世上丛不缺自以为是之人,但少有急着自以为是之人,刘季分封乃早晚之事,不过跟在其身旁的早封而已。 曹无伤忐忑的是项羽是否会因此分封自己,却没考虑其他。 忽然蹄声骤急,帐外传出呵斥之声,“何人闯帐…” 未曾来得及问完话,声音便戛然而止,帐外的风声依旧在继续。 接着便听到帐外一阵慌乱,忽然一阵狂风吹进大帐,因为大帐已被人撩开。 直接冲进一将,此将一身的杀意,令帐内温度骤然下降,站在曹无伤身旁的人浑身哆嗦。 此将手里拎着冷月双刃斧。 噗嗤一声,谁也没有看到这把斧是如何使的,居然能在冲进帐内的那一刻,准确无误的来到曹无伤的胸前。 无人相信这把利斧能隔着甲胄,自左肩至右腋,直接将头颅砍下。 可此事偏偏发生。 帐内所有将吏皆愣住,与此同时帐外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曹无伤倍德,奉沛公令,立刻诛杀。” 第五百三十一章 子婴保重 冲进帐诛杀曹无伤的乃樊哙,帐外报号的乃夏侯婴。 樊哙和夏侯婴有诸多士卒并未见过,但刘季,见得的有不少人,有几次巡视,几次大战之前,刘季皆做过动员。 士卒们疑惑,那些千夫长级别的战将更疑惑,斩杀一员将军,应该有个流程。 士卒中有人识得刘季,其亲监斩杀曹无伤,这才明白事态严重性。 从鸿门宴逃回霸上,刘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诛曹无伤。 没有任何机会,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不只是曹无伤没有自辩,其上吕泽亦无机会。 吕泽和曹无伤关系不错,这一点刘季知晓,为避免吕泽为难,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 求封,求封,求个见血封喉。 等到刘季回到中军大帐,曹参、周勃、吕泽等将皆来询问情况,等得知已诛杀叛贼曹无伤。 诸军吏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吕泽。 吕泽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帐内所有人皆知吕泽麾下已有两名倍刘季者。 一个雍齿,还活着,而且还不断立功的活着,似乎可以功过相抵,另一个曹无伤,已诛。 曹无伤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屡立战功,而且兢兢业业,怎么可能就背叛刘季投靠项羽? 在震惊当中,还有一丝丝难以置信。 问题是现在已经诛杀,信不信已经无所谓。 刘季此次未与吕泽沟通,回到霸上立刻诛杀曹无伤,甚至没给曹无伤反应的机会。 否则以曹无伤的战力和人际,完全可以脱身。 此举是在敲打,所有人皆以为刘季接下来会督责吕泽之过。 没有责难,没有怪罪。 吕泽道,“臣治下不严,臣愿领罪。” 气息,紧张的气息,吕泽居然改口称臣,这意义非凡,不再以“泽”自居。 帐内所有人的心里开始发生奇特的变化,自刘季赴鸿门宴始,至诛杀曹无伤,有一个意识共同在觉醒。 那就是刘季和项羽正式走向对立,未来的天下非项羽即刘季。 刘季却微微一笑,“曹无伤独倍德,与泽兄有何干系。” 没有任何责难,仿佛没有诛杀过曹无伤,亦仿佛没有参加过鸿门宴。 刘季是淡淡一笑。 刘季忽然正色道,“吾欲得关中为王,诸公可有计策?” 世上总有奇妙之事,不可揣测,不可度量,在刘季回到霸上后,风停雪止。 项羽军中一片欢声笑语,命令之下,痛饮数日。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蓝田白云,大军开始开拔。 与众不同的开拔,因为这次士卒各个脸上兴奋异常,没有丝毫厌恶的神情。 战斗意味着死亡,死亡意味着痛苦结束,亦是享受的终结,厌恶,似乎无人不厌恶死亡。 不过此神情没有维持多久,接着便被沮丧的神情所取代,因为一个命令下达,不是每个士卒能够如愿以偿的开拔。 四十万大军开拔的人数居然不到四分之一。 每个诸侯只挑选部分精锐随楚军开拔。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 “冲锋陷阵,吾等冲在前,此行却无吾等,公平否?” “嘘,小声。” “为何小声?危险,吾等上,财货,吾等靠边,汝等服乎?” “又能如何,汝忘沛公乎?” “不敢忘,入咸阳,封府库,仍以倍德论。” “咸阳繁华与富贵终与吾等无关,能获爵置地亦乃福。” 这议论声忽然戛然而止,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从旁而过,适才还夸夸其谈的几人,一个个诚惶诚恐,不敢言语。 呼吸声皆变的很细,很小。 这一阵马蹄声竟然不是来训斥他们,这些士卒有些诧异,望着他们出辕门,竟直奔霸上方向。 但凡骤急之声终究难有好事,即便是洞房花烛,亦未曾有此急。 霸上骤雨般的马蹄声立刻催生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小宦者急匆匆入帐,形色匆匆。 “大王,大事不妙?” “何事?” “诸侯传见。” “常与沛公话聊,有何大惊小怪?” “非沛公传……” 话音未完,当啷一声,秦王子婴手上的爵掉落在地。 “乃项羽传大王。” 不知为何秦王子婴脸色一白后很快恢复镇定,脸上露出一副笑容。 那笑容似乎解释一切,就算一些不能解释,亦不在秦王思虑范畴。 秦王子婴淡淡道,“可乃楚国项燕之后?” 那小宦者颤颤巍巍道,“正是,项氏痛恨大王,不可往,不如留在军中,由沛公周旋。” 秦王子婴笑道,“沛公仁义,不杀吾及秦宗室,亦乃大恩,岂可再添烦扰。” 不管对方目的如何,能保住秦宗室终归好的。 “邦自感惭愧。” 说着,刘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帐外。 秦王子婴起身,迎刘邦道,“不知沛公已到,子婴未曾迎接,赎罪。” “子婴何罪之有,邦倒有罪。” “沛公何罪之有,羞煞寡人矣。” “本欲王关中,与民约法三章,与子婴同治关中,无奈自鸿门亡走,已无缘关中,子婴当与章邯为君臣…” 秦王子婴投降之时,想过诸多结局,未曾想还能活着,有望与沛公同冶关中。 唯独没能想到突然的扭转,子婴曾认为以其胸襟可与任何新关中王共事,但绝不是此人。 秦王子婴脸色惨白,曾想只要没死他可以和任何人为君臣,只为延续秦宗室的地位,但若与章邯为君臣,他宁可死。 绝不学姜齐向田齐屈服。 秦王子婴再次拜谢刘季,“多谢沛公告知。” 不管秦王子婴是否看到,刘季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秦王保重。” 闻言,子婴微微一愣,心里一暖,暖的很及时,此时此刻还能唤一声秦王,这让子婴感动。 秦王子婴道,“沛公放心。” “放心?” “沛公做关中王,吾更放心。” 话音未落,秦王子婴已走出大帐,他抬头看天。 蓝,天真的很蓝,地很白,很美,从没觉得如此之美。 秦王子婴感叹,“孰能知,此时方能见美景。” 天地有大美,有心之人才能看得到,可惜人总是让心蒙尘。 望着子婴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站在刘季身旁的卢绾和樊哙皆发出一声叹息。 卢绾道,“以项羽之仇秦,子婴能活否?” 第五百三十二章 偏要诛杀 樊哙摇头,“未曾击沛公,以范增之怨毒,秦王岂能活。” 刘季却摇摇头,“杀子婴者,必非范增也。” “何也?” 樊哙和卢绾皆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刘季。 刘季道,“项羽乃项燕之孙,与秦有世仇,痛恨必杀之,亚父不惧恶名欲杀吾,乃为项氏一山不容二虎计,却有大义,为收秦心必阻止。” 话音落地,樊哙和卢绾两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白茫茫的大地在苏醒,远山可见雾气,如仙境一般令人捉摸不定,但蓝田和白云告诉众人,今日是个踏雪的好日子。 连绵不绝的旌旗在攒动,部分军帐消失在鸿门,消失在戏上。 一辆白马素车向鸿门而来,竟立刻让骚动的旌旗暂时安定下来。 秦王子婴没有骑马,依旧是这辆车,乘坐可以让他思考,让他冷静,子婴觉得此刻他需要一颗冷静的头脑。 入项羽营,是福是祸皆要坚守原则,人在头脑清醒的时候才可以。 蓝天下有棵树,树下依旧有顶军帐,帐内下有两颗清醒的头脑。 “若性命,吾可保。” “诸将皆非秦人,且痛恨秦人,恨不能食吾肉。” “若行一事,吾便可保。” “何事?” “若坚辞沛公为关中王,上书怀王请项羽为王,吾便可保。” 呵呵…… 笑声很轻,意义却很重,重的令范增脸色阴沉下来。 笑声似乎从不愿孤独,在那声秦王子婴的笑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冷哼。 这冷哼来自于帐外,来自于帐外执戟郎,来自于韩信,嘴唇轻启,“年岁越大竟越爱骗人。” 子婴的笑的确很轻,轻柔之中带着无可置疑的镇定,镇定的令韩信难以置信。 身处险地,生死未卜,原本的希望之火已经摇曳不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韩信心生敬意,秦王兮,秦王,不亏是大秦之王。 忽然一个人影气呼呼的从帐内走出,脚步声很重,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出来的自然是一身墨衣的范增,雪白的须发和他一身的墨衣实在是反差很大。 范增离开,气呼呼的,有一种绝不愿再与之言语的样子,但终究还要与之纠缠。 离开的范增直奔一面帅旗之下,谷浪般的旗帜随风摆动,旗下的项羽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项羽道,“亚父,可曾同意?” 范增摇摇头,但忽然眼神非常的犀利,“既如此,亦不可诛杀。” 杀意弥漫,满天的杀意,不错,从没有过如此浓烈的杀意,范增以一人之力在与满天的杀意做抗衡。 项羽道,“非籍必杀秦王不可,乃诸侯之将皆与秦有世仇,皆欲诛杀而后快,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什么是天命,范增比谁都清楚,宋义还不是奉怀王之命做上将军,怀王之命即为天命。 宋义天命已经被项羽毁灭,还有什么天命。 杀意,扑面而来的杀意让范增浑身打一个冷颤。 五大主将眼神中透着杀意,范增还能理解,毕竟他们皆受到过秦的迫害,但其余诸将皆充满杀意,这一点他不太懂。 有些战将还是秦将。 数十万士卒中不少乃刑徒和劳役,他们才真的遭受到秦的奴役和迫害,这些人痛恨,范增可以理解。 妥协,面对海浪般的杀意,范增只能选择妥协,“如此,杀一做百即可,不可屠杀秦室宗族而失秦地之心。秦人之心仍需争取,否则关中不稳。” 诸将面前,项羽仿佛变一个人似的,目运双瞳,不怒自威,“秦人,不只与楚国乃世仇,与山东诸国皆仇怨,何须争取秦人?” 范增提醒道,“沛公入咸阳,与民约法三章,大得秦人之心,其心已向沛公,若再杀秦宗室,乃将秦人之心推向沛公也。” 一直站在身旁的龙且忽然接话道,“亚父是否担心,秦人向沛公?” 范增点头,默然。 项羽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那微笑与眼中的杀意如此不同,居然又如此的和谐。 项羽道,“秦人若不服,杀其服为止!” 项羽此言很轻,可飘在空中却有泰山之重,其蕴含的杀意压的范增喘不过气。 范增有些恐惧,不知项羽与秦人之仇如此之深,“羽儿万万不可。” 执拗的亚父,项羽很感激,但时而又颇为怨恨的一位老者。 执拗之人不捋顺,难以共事,项羽揽着范增走至一旁。 项羽忽然又变成一个少年,“亚父,羽儿知晓亚父苦心,杀鸡儆猴而已,况关中交与三秦降将,若秦民与将同心,籍如何安枕,亚父如何安心?” “羽儿杀秦王…” “一为平怨,二为杀一儆百,三为离心秦将与秦人,易于控制。” 范增捋着雪白的胡须,淡然道,“孺子可教也,羽儿与沛公志不同,关中之地既不可留沛公,更不可再造虎狼之秦。” 为何不杀秦王,项羽与范增的争辩悄然结束。 五杆大旗下外乃连绵不绝的战旗,弥漫的杀意空前高涨,似乎可以让战旗鼓动不已。 楚旗之下,以项羽为首的各路诸侯之将围着被绑的秦王子婴。 “秦王子婴非杀不可。” “为何尚未动手?” “杀汝不过手起刀落耳,可忏悔?” 哈哈… 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中尽现其历代秦王所递传的霸气,唯独其中掺杂着一丝丝凄凉。 “何为忏悔?” “暴秦诛杀山东六国无辜臣民,仍不悔过?” “诛杀?尔等所杀之人比秦少乎?” “无需废话,汝可有遗言?” “今日诛吾,明日被诛…” 世上没有不死之人,只有不愿死之人,此刻的子婴知晓在项羽手中活下来断不可能,既如此不如死出大秦的气概来。 项羽不怕麻烦,但亦不喜麻烦找上身,若再让秦王言语下去,即便不能掀起浪,亦有麻烦花。 快速斩断麻烦的唯有刀剑,项羽立刻下令斩杀秦王子婴。 在行刑前,跟着他的小宦者一直掉眼泪。 “勿哭,吾死后,有人为吾复仇?” 小宦觉得此乃大王安慰自己,“秦已灭,何人敢复仇?” “信吾,则有…” 是否有人为子婴复仇,小宦者不知,但他知道子婴以王者之血为诸侯祭旗,随后大军向西入咸阳。 进入咸阳,心底内被压抑的猛兽开始觉醒。 第五百三十三章 火烧咸阳 美,没有人能扛得住,除非这人是瞎子,即便是瞎子,但亦难以抵挡咸阳弥漫的香。 这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没有人想躲避,财货之香,美人之香。 震惊,清心寡欲的范增亦被此香、此美,迷的有些眩晕。 诸侯将卒看到、闻到,眼神中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透着诸般讯息,词语穷尽不可抒,但却可归结于两种情绪,有兴奋,有愤怒。 兴奋的是这些他们不仅近在咫尺,还能伸手拿到,愤怒的是这些皆从他们身上搜刮而来。 集山东六国之财富而铸就咸阳的繁华一梦。 怒意、憎恨和占有欲的交织让诸侯之将再亦无法控制。 如此交织犹如常年积压的油脂,就待一把怒火,诸将知晓,这把怒火必须有项羽来点。 黥布道,“如此繁华奢靡之地,易于死灰复燃。” 项羽满腔的怒火终于被点燃,“货财尽取,壮士诛杀,连根拔起。” 这把怒火彻底点燃各路诸侯的怒意和欲望。 无人不爱财货,不爱者皆为死人,无人不爱美姬妇女,除非他是女人。 欲望的闸口一旦打开,便如洪水泛滥,无所不入,无所不在。 一月的天似乎要将所有的寒气带给这个大地,可寒气并不足以让大街小巷来回穿梭的人减少。 往来如流之人奔跑的很是热乎,大雪不能动其心,寒冷不能阻其步。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晶莹的雪花。 雪一下便是数日,没有丝毫停的迹象。 可片片大雪依旧无法遮盖这个被冻伤的咸阳城,到处是人喊马嘶,各处皆有翻箱倒柜,处处可见辱骂打杀。 各处宫殿别馆可见哆哆嗦嗦的女子,或哭泣,或哀嚎。 洁白的雪花居然无法遮住诸处泛红的咸阳城之痛。 咸阳之痛没有到此为止。 鲜红的血迹在白雪飘落的大地上非常显眼,如盛开的玫瑰,但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玫瑰。 因为这血迹,骤急的马蹄声在宽阔的青石道上响起,战马上的那将生的虎背狼腰,面如山岳,猿臂鹰眼,亮如闪电。 战马向着雄伟的秦宫奔来,与此同时巍峨的章台宫殿外吕马童急匆匆的向殿内奔去。 正在大殿内沉思的项羽回头,看见吕马童奔来,满脸的杀气渐渐消散。 吕马童急切道,“将军,不妙,诸将因宫殿争夺,大打出手。” “抢甚?” “数日留宿宫中不出而起争执,还…” “还作何?” 事情关键时刻总是会有打断,没人喜欢被打断,项羽亦是,但来者却让项羽无法生气。 龙且恰如其分的来到项羽身旁,“还私议夺秦地,言如此之多宫殿,岂能尽归秦降将,欲讨封,长居咸阳宫,不得便反。” 项羽眼光闪烁,“此乃欲做秦始皇矣,奢华宫殿果滋生骄奢之心,断不可留。” 项羽言断不可留,那自然便不可留,有人预留除非他能战胜项羽。 吕马童和龙且皆一脸迟疑,震惊的看着项羽,“皆杀乎?” 闻言,项羽微微一愣,立刻明白,笑道,“诸将即有错,然功大于过,岂能斩之,吾乃言焚毁咸阳宫” “烧咸阳宫?” 项羽点点头。 “烧哪座?” 项羽毫不犹豫,“整个咸阳宫。” “全烧?” “如此磅礴气势,连绵不绝的宫殿群,全烧,大火岂不数月不灭?” 不知何时项它已至殿内,满脸震惊的看着项羽,道出上面一句感叹。 项羽望着远方天空飘向的雪花,雪花下乃雕梁画栋的宫殿,极目望去居然连绵不绝,望不到边。 即便是远处的山上亦能看到宫殿,不知到底有几何。 项羽斩钉截铁,“数月又如何,亡秦之根已在蚕食诸将之心,若尚在数月之后几人可知故乡,几人愿回山东。” 轻轻一声叹息,项它见项羽已下焚烧之心,断难移动,“可叹数代秦王,不知多少人、物、财力。” “亚父可知?” “为何告知?” “亚父会阻止。” “故而不传之。” 项羽说的很轻,但字字落地生音,“宫殿若在,数年之后岂非又一虎狼之秦!” 火,可取暖,又可毁灭,项羽命吕马童取火,吕马童犹豫,是人皆会犹豫,孰不爱雕梁画栋、美姬如云。 唯有项羽不爱,因为他有虞姬,心中装着故乡,故乡才是最美的。 除却巫山不是云,纵是此间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又岂能下不去手。 火从最大最宏伟的宫殿烧起,项羽火烧咸阳之令如北风一眼迅疾,令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 大火夜间如调动的幽灵吞噬咸阳宫,白日如一双奇妙之手,满天的雪花再亦无法矜持,化作满天的雨水落将下来。 有些雪花致死不肯化作雨水,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自投大火而死。 这个寒冷的咸阳城瞬间因大火变得温暖如春,繁华之地从不缺乞丐,无家可归的乞丐喜欢这场火,只知火的温度令其睡的很舒服。 咸阳城秦人的脸上本就充满恐惧,此刻大火燃起,所过无不残破,秦人大为失望,然皆恐,不敢不服耳。 小火取暖,烧食,大火往往伴随灾祸,大火来临,诸将中仍有者不信项羽会焚烧宫室,贪图享乐不愿出,等到大火蔓延而来,为时已晚,活活被烧死其中者不知有几多,可悲可叹。 这把火烧醒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项羽,他忽然间明白,诸将中有人宁可在享乐中被烧死,亦不信大火将至,那么刘季真的没留宿宫中。 对于刘季之言,随着项羽的战争生涯,近三年的成长让他对其半信半疑。 在咸阳宫逗留月余,未曾留宿,项羽不太信,此刻的他却相信刘季若留宿,岂能不身陷其中。 如此噬心之地刘季为何能封闭宫室、府库,还军霸上,欲望,更大的欲望,唯有如此。 大火映照下的项羽忽然感觉背后升起一丝寒意,大火没有给他带来欢乐,更没有泄愤之意,本身的热度亦未令其温暖。 刘季对欲望的控制,项羽此时此刻才算意识到,心中暗道,“亚父所言甚是,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临幸,此其志不在小。” 此次入咸阳,随者有份,刘季作为第一个入关灭秦者,自然亦在其中。 第五百三十四章 怀王忧心 恐惧,愧疚,是目前刘季心中的感想,恐惧因为项羽看他的眼神有所变化,不知何时一把剑会向他刺来。 身旁不乏武士保护,如靳强、奚涓等,可惜能胜得过项羽的武将似乎尚未出生。 愧疚,来自于秦人的眼神和那股无声的呐喊,仿佛在怨刘季为何食言,说好的约法三章呢,说好的与诸侯共定约束之则,说好的关中王呢? 如今秦王被杀,咸阳宫燃起熊熊大火。 不过诸多怨念未能在刘季身上扎根,很快转移到各路诸侯的合纵长项羽身上。 这把空前绝后的大火所携带的威势迅速向咸阳城外蔓延,随着一匹战马的飞奔向着远在东方的彭城碾压而去。 近三年的完善,彭城王宫已颇具规模,虽不及咸阳宫的千分之一,然颇具规模,在天下诸侯中恐属彭城王宫,皆因楚冠诸侯军,项羽名声过大。 彭城的年味很浓,王宫内外,大街小巷皆有爆竹之声。 雪还在下,爆竹还在响,正月的树叶并未落完,泛黄的树叶依旧挂在枝头上。 北风掠过,古木先是抖落片片雪花,而后努力的剥落掉泛黄的树叶,一支手从满天的雪花和落叶中夹住一片落叶。 这是一只白嫩的手却略显宽大,细长的手指并不光滑,手上的汗毛被雪花滋润着,穿一身火红之衣,肩披黄色斗篷。 面容英俊,已养成一股后天英贵之气,正是楚怀王熊心。 忽然一个小宦者匆匆向熊心奔来,噗通一声滑倒在地,引得熊心笑骂一声,“慌甚?” 宦者道,“大王,前线捷报。” 捷报,本是令人开始之事,熊心闻之却如何开心不起来,小声呢喃,“捷报,又乃捷报。” 熊心脸上浮现那醉人的酒窝,只是这笑有些苦涩,熊心怀疑自己是否得病,为何期盼捷报来的少些。 捷报少又令人愁,多又令其不安,自从项羽杀宋义任上将军,如今又任诸侯上将军。 熊心更加的不安,宦者将项羽已入咸阳,焚烧咸阳宫的捷报告知后,他更加的不安。 功成的背后是毁灭,毁灭的背后藏着楚怀王,秦灭焚咸阳下一个或许就是熊心。 不知何时熊心的命运已和秦相连,秦灭,他亦无法两全。 睿智和愚钝本不能并存,可项羽并不喜欢睿智的熊心,此刻的熊心亦无法再装愚钝。 熊心亦不愿再装下去,项梁在时他在装,在掩饰,项梁战死后熊心立刻觉得春天来临。 谁知寒冬并没有过,春天尚未来临,熊心立刻召集灰伯、陈婴、吕青三人商议。 夺吕臣兵权,熊心任其父为令尹,任其为司徒,自认不薄,弥补夺兵权之缺。 吕青对儿子吕臣的处世建议,能进能退方为真英雄。 三人与熊心密谈,熊心询问项羽快马还报之事当如何回。 问约,名为问约实则致命怀王熊心。 吕青则道,“如今项羽羽翼已丰,今非昔比,约可废。” 灰伯第一个反对,“约若非,吾王之信何在?” 吕青无奈道,“项羽统领诸侯,势大,入关之约名存实亡,何故触怒项羽,求存方可谋。” 两人争执,熊心的目光看向陈婴,这位德高望重的敦厚长者,眼神中期盼着能有奇迹。 奇迹不太可能,熊心已知,只是不愿放弃。 陈婴思虑良久才开口道,“人无信不立,王无信少威,约不可亲废,既名存实亡,又何须传书废之。” 熊心对如今的项羽亦是畏惧,“不然项羽怒,当如何?” 陈婴道,“约自然不可多言,只需回两字即可。” “何二字?” “如约。” 熊心自语道,“怎讲?” 陈婴轻轻解释道,“始吾王与诸将有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乃鼓励西进者,天下皆知,无需重申,项羽断不敢有所过为。” 言毕,熊心沉迷良久,将手里把玩的那片黄叶轻轻放在枝丫上的积雪里。 眼珠子一转,“立刻回书。” 咸阳城一片火海,快马飞报来回奔波,火还是那个火,只是火已不在原处,曾经巍峨壮丽已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一车车货宝绵延数十里而不绝,个个妖娆身姿的美姬或乘车,或徒步,或骑马,在诸侯军的押看下还军至戏西鸿门。 诸侯军刚至戏西,一匹快马便已至鸿门,将从彭城传递而来的王书交予项羽。 如约,圆筒内的帛书上居然仅仅两个字,如约,项羽大怒,“可恶!” 项羽一怒,诸侯震颤,各路诸侯纷纷向楚军大帐内汇聚。 诸将汇聚,但脸上的神情却与此刻项羽不同,满脸的喜色,胜过洞房花烛。 在诸将之中有一人比较特殊,楚将及各路诸侯不乏仰慕者,此人自然是沛公刘季。 刘季先入定关中诸侯皆知,鸿门宴一行又传为佳话,虽然那一行暗藏杀机,凶险叵测,但事后却传闻佳话,皆言刘季与项羽和睦乃天下定。 在楚及诸侯中不少皆以刘季之功与项羽平分秋色。 历历在目,刘季再次赴宴,心生感慨,刀光剑影似乎还历历在目,在此次刘季知晓必须来。 因为这次宴会将决定未来数年的局势,若不据理力争一时,日后必定付出百倍的时间来换。 各路诸侯英雄汇聚,与鸿门宴自然不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即便如此刘季依旧挑选千余名能战之士,十数名战将跟随,一同赴会。 刘季至汇聚地点时却未见项羽等一干人的身影,心中疑惑,但面容依旧阳光般的笑容。 笑容,真是一件利器,微笑不一定可以瓦解潜在的危机,但一定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的项羽心中怨恨难平,在一军帐内正在和十数个心腹密探。 怨,项羽之怨,可生动力,亦可产毁灭之力,不可小觑。 项羽怨怀王,“昔日怀王不肯令吾与沛公俱西入关,而责令北上救赵,故失约在後也。” 项它道,“如今咬约不放,如之奈何?” 项伯却答道,“既如此,当非常处置。” 赞同,项羽非常赞同,不知为何他最近看这个叔叔项伯越发顺眼。 项羽点头道,“然也,怀王者,乃吾叔父项梁所立耳,非有伐秦之功,何以得主盟约!本定天下,乃诸将及籍也。” 第五百三十五章 霸王一出 曹咎立刻响应,他懂得如今项羽的地位,有恩于项梁的曹咎自知响应欲早欲好,“上将军所言甚是,既无功伐,不如废之,将军自立为王。” 曹咎言毕,龙且、恒楚、黥布、钟离昧、季布、薄将军等六勇将为首的诸将立刻附议。 项庄、项伯等项氏人亦斩钉截铁道,“当废之,自立为王。” 项氏中唯有项它一直默然不语,项羽对这个族侄的才能还是较为欣赏,虽无攻伐将才,却有治政才能。 项羽询问,“贤侄以为如何?” 自立为王,这是自然,项它并不反对,按照他的设想本不该立怀王,给自己徒增麻烦。 给他人作嫁衣裳不是不可以,除非你很强,还好项氏足够强,能将嫁衣裳给脱下来。 项它道,“秦已灭,天下以楚为尊,当自立为王,然废黜怀王与否,不如先听亚父之言。” 言毕,众人这才知晓一直以足智多谋着称的亚父范增竟然一直没言语,太不合常理。 项羽亦发觉范增竟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知何时兴奋的他将亚父放在脑后。 帐外的风声变小,似乎在等范增开口,帐外的枝丫轻轻摇曳,那雪花中的点点寒梅如火苗般在跳动。 项羽兴奋的征询范增的意见。 范增道,“秦已灭,当王之,然怀王毕竟诸侯盟主,废之有口舌,不如尊其为义帝,束之高阁。” 尊为义帝,束之高阁,项羽闻言眼睛一亮,“愿听亚父详解。” 范增那双星目隐隐生辉,似乎在诉说一个空前未有的天下盛世,“能入关灭秦,皆因各路诸侯协力破秦,六国旧族已割据,若不封王必有叛乱,楚独立难支,然各自为王,天下又是纷争,如秦统一之前,各国争霸,纷扰不息。 名为义帝实为周天子,然天下仍需有一位共主,需强于王,名低于帝,而实为皇者。” 闻言,项羽拍手称快,“亚父,所言甚妙,深得吾心。” 实则果真天下再次大乱,此非范增暮年出仕之心愿,他毕生心愿乃造一盛世,既出项羽,余生便欲助项羽实现。 只听项羽继续道,“随吾征战诸将,无非能封王拜侯耳,秦欲天下一主而亡,籍不愿步秦皇后路,恳请亚父谋划。” 微笑,自诸将议论开始,诸将第一次见范增脸上露出微笑,那微笑自脸上仿佛沿着墨衣韵荡开来。 范增笑,会心一笑,开口道,“羽儿神勇千古无二,霸冠天下,可喜欢霸字?” 霸,霸主,乃诸侯联盟之首,项羽对此解释非常满意,“霸,霸主,霸王……” 项羽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那目中双瞳第一次聚而合,合而聚,若是寻常人观之非眩晕不可。 项羽道,“亚父,羽儿喜欢霸王一词,吾欲做霸王,天下诸王之上,霸王。” 范增亦笑,项羽亦笑,两人对视一笑,此笑开始在军帐内蔓延。 诸将亦笑,霸王,既然项羽欲为诸王之上,做霸王,那么他们便能有机会封王。 何人不欲为王,即便一郡为王,亦是逍遥人生,其郡之地便是逍遥乐土。 在诸将皆笑,或附议着笑,或谄媚之笑,无论何种笑,在此刻项羽的眼里皆乃祝贺之笑。 唯独一人未笑,他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因为众人皆笑未曾发觉时,他已经深深一躬,“黥布拜见霸王。” 一声拜见霸王让诸将从微笑着清醒过来,纷纷拜见霸王项羽。 项羽微微一愣,但随即哈哈大笑,那笑很畅快,此时若不畅快,除非有人不同同意他做霸王。 亚父亦深深一躬,“老夫范增,拜见霸王。” 项羽慌忙将亚父范增搀扶而起,“亚父,唤吾羽儿即可,折煞羽儿。” 范增呵呵直笑,帐内又是一片祥和。 诸将吏皆兴奋异常,既如此,非王必侯,夫复何求。 开心容易忘形,忘形难以持久,一直保持持久的是项它的冷静。 项它道,“霸王,诸侯多已至。” 闻言,项羽的笑没有戛然而止,而是微笑着走出军帐。 帐内的诸将吏鱼贯而出,随着项羽的脚步向已经封王拜侯的酒宴走去。 各个身姿雄赳赳气昂昂,帐内只剩下一人还在默默收拾着遗留下来的酒食,此人亦是满脸笑容。 今日,此人确实很愿笑,正是一直跟着项羽的吕马童,他没有唤侍女或者左右前来协助打扫。 吕马童一直默默的亲自做着这个工作,昔日很多的同伴皆亦离去,或死,或在其他将领帐下闯前程。 很多同伴很羡慕,羡慕吕马童能一直跟着项羽,且深得项羽的信任。 吕马童亦相信他深得项羽的信任,即将封王拜侯,“不知能受封何侯,辖户几何?” 梦想总是在憧憬当中绽放笑容,愈想愈乐,一路回想起来,吕马童时而开怀大笑,时而黯然伤神。 在项羽最困难的时刻,除却瑜伽不方面出场的地方,皆有吕马童陪着。 项羽一战定天下时,吕马童陪着,那时候极为有面,凡是私见项羽着无不将吕马童供着。 吕马童很受用,凭借他与项羽的关系,他寻思即便不能与那些手握重兵的诸侯之将相比,但至少可得万户侯。 富贵还乡,吕马童曾想着受封之后首先要回趟故里,到曾经嘲笑其白日梦的人前面,好好彰显一下。 有梦想,有愿望很好,但若被嘲笑,这个愿望将变成纠缠的噩梦,慢慢蚕食你的心志,甚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自被嘲笑日,吕马童便立志要活着,活着将爵位拿到手,即便是个小小的县侯,亦能让那些讥笑之人跪在面前忏悔。 忏悔本是件难过之事,但在吕马童眼里成为极有成就之事。 沉浸,吕马童深深的沉浸,直到帐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催促声,他才从陶醉之中醒来,嘴角依旧挂着那一丝丝笑容,自己无法察觉的笑容。 “分封酒宴已开始,请速去。” 吕马童开心的应一声,便立刻传帮手进帐帮忙。 破例,今日看来需要破例,吕马童想着,自傲道,“本将今日要参宴,尔等代吾收拾,需仔细,勿有遗漏,勿有闪失。” 侍女,左右,皆知吕马童今日要飞升,忙畏畏缩缩连口称是。 吕马童不屑道,“好生瞧瞧,来日尔等只能仰视耳。” 第五百三十六章 分封秘谋 吕马童一路小跑,还未至大帐前,便闻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香,差点将吕马童扑倒。 酒香,肉香,还有那说不出味道的迷人之香,总之吕马童恨不能脚下生双翅,急速飞至。 吕马童后悔自己四只脚不能如乌骓马那般,但他欲手脚并用奔至酒宴。 第一次领略什么叫普天同庆,笑容,到处可见笑容,每个笑容不一样,但又那么的相似。 痴醉,吕马童对这种笑忽然心生痴醉,慌慌忽有些分不清,短瞬间的分不清这些笑容究竟属于谁。 忽然,吕马童看到一人,他非常的与众不同,因为只有他脸上没有那令人迷醉的笑容,一副淡然的表情。 韩信,此刻的韩信依旧是位不起眼的执戟郎。 封王拜侯乃一生荣耀极为开心之事,然看着他人封王拜侯则欲哭无泪。 吕马童很能理解韩信的心情,无能之人封侯感恩戴德,帅才之人封侯心生怨恨,一个小侯无法填满心中沟壑。 若帅才之人未能封侯,那就有极大的问题,一是冤孽太甚,二是不得志。 无才尚好,有饭即可,如韩信这般心中的煎熬,吕马童非常能理解。 吕马童走至韩信旁,拍拍肩膀,“兄弟,勿闷,吾封侯,定请韩弟协助治理。” 韩信报以微笑,看不出此微笑乃因何而起,只是回礼道,“谢吕兄,天下未可知,仍有时机也……” 简单几句,每次简单的几句皆让吕马童对韩信称奇,只是吕马童亦不知韩信之奇究竟用在何处。 轻轻叹息后,吕马童不再思虑这位同命相连之人,庆幸他得项羽信任。 韩信原本有些黯然的双眸,忽然闪烁星辉,眼神又如鹰一样锐利,因为他看到刘季,刘季亦看到他。 刘季对其送以微笑,韩信抱拳施礼。 此次大帐的气派比任何一次大,然吕马童跨入大帐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生气,居然没有看到为其准备的坐席,酒宴已经开始,开始的让他有些生气,看到项羽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让他走偏门入,以免影响大家进餐的兴致。 再次推出帐,非常尴尬的看一眼韩信,开口道,“吾有专道。” 东向侍立,愤怒的眼神不出释放,或者不知该向哪里安防,吕马童暗叹,“项羽太自以为是,做弟的憋屈,那笑容越灿烂,吾越发憎恶。” 项羽坐着,他站着,他人或食或饮,吕马童只能看,如此倒不如韩信痛快,两眼只观美景,两耳直闻风声。 只听项羽开口道,“天下兵初起时,借助立诸侯之后以伐秦。然身披坚执锐,带头起事,三年风餐露宿于野,终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 言至于此,感同身受,频频点头,各路诸侯之将直接被带入项羽的思维中。 项羽继续道,“诸将相与籍当共分天下。” 诸将频频点头不足以表达此刻心情,对项羽这句话除去‘然也’的作答,开始纷纷表示愿追随项羽的脚步,踏遍天下。 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终究非愉快之事,项羽心中的蓝图乃引领天下诸王,做王中王,于是继续道,“吾欲尊楚怀王为义帝,诸将相可有异议?” 异议,此时谁敢有异议,刘季遵守约定,欲做关中王就差点被杀于鸿门。 诸将相纷纷表示愿追随项羽,大有一种誓死不渝的感觉。 项羽又道,“义帝虽无战功,当分其地而王之。” 诸将皆曰:“善。” 项羽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这代表接下来的事将会严肃,诸将吏皆正襟危坐,等待宣布。 片刻项羽的声音又响起,“既如此,先食饭,饭后大封侯王,举酒欢庆。” 此言一出,诸将吏心里一松,未曾想此严肃之事竟乃食饭。 诸将、相、吏第一次感受到何为食不知味,如此情景谁还咽得下。 范增见场面一度安稳下来,视意项羽随其入大帐后庭,项羽暂时离开,但五大虎将皆留在帐内,一时间倒亦安静,但无一人愿食饭。 项羽见范增眼神中有着一丝笑意,“亚父,莫非已有对策?” 范增道,“既羽儿与沛公已讲解,若负约恐诸侯叛之,吾闻巴、蜀两郡道路险阻,秦迁流之人皆居住在蜀地。” 项羽眼神中露出一丝欢喜,他立刻明白亚父之意,这些日令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非秦,非怀王,乃刘季。 刘季既与他讲解,身上又有怀王之约,怀王虽徒有虚名,然终究有虚名,他不愿背约而引起天下诸侯的猜忌。 项羽道,“亚父之意,羽儿明白,恐沛公不服。” 那丝笑意,范增藏在眼中,此刻终于溢流而出,“巴、蜀亦关中地也,如此亦乃关中王。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沛公。” 项羽立刻眉开眼笑,“善。” …… 片刻,仅仅片刻,大帐前廷的诸将、相、吏如过三秋。 心喜之事,瞬息而过,心恶之事百转不走。 诸人忽然骚动起来,因为看到项羽、范增走来。 项羽再次落座,帐内的气息突然凝结,如同冰冻一般,皆屏息聆听,只听项羽道,“分封开始。” 言毕,范增一挥手,立刻有甲士捧着诸多印绶入帐,面南而立,站于范增身后。 范增取帛书,一一送念。 诸将相更加紧张,所有人皆望着范增,皆欲知关中之地将如何分封,他们的眼神不自觉的在章邯、司马欣、董翳、刘季。 所有人皆知秦三降将欲与刘季争关中,包括刘季自己亦知。 范增开口道,“以怀王之约,沛公当为关中王……” 话音一落,帐外诸将、相、吏一片骚动,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然依旧不动生死。 刘季身旁的萧何、曹参等将吏皆面有笑意,非常兴奋的望向刘季。 此笑却很短暂,因为下面的话直接将他们脸上的笑意冻结。 只听范增继续道,“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都安汉……” 此语一出,刘季一直平静的面容闪过一丝怒意,此乃刘季首次脸上出现怒意,在西征的路上无论多艰险,遇到何事,刘季始终能保持泰然自若的神情。 如今首次闪现怒意,虽转瞬即逝,但留在心中。 巴蜀何地,乃道路险阻之地,秦流放之人所居之地,相当于一个无墙大狱。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大封诸侯 怒,如何不怒,刘季再亦无法压抑,故怒意在脸上一闪而逝。 刘季身旁的诸将吏脸上的笑意先固后碎,此时得以安坐的张良时不时向刘季这方看来,见其旁诸将脸色隐隐有怒意,心中微乱。 此时的张良没有侍在刘季身旁,而是坐在韩王成的身边。 在申阳攻克河南与吴芮共同迎接诸侯联军南下河水,欲入关中时,曾经与刘季大战的赵贲、洛阳守将早已威风而降,此时的韩王成亦审时度势,与魏豹一样引兵归附,随其入关。 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将张良的思绪拉回,“既如约,为何王巴蜀?” 范增那独特的嗓音响起,“巴、蜀亦关中地也,如约所言,王巴蜀亦王关中也。” 冷汗直流,居然敢当场反驳,诸将望去,乃刘季身旁樊哙也,这个鸿门宴质问项羽,令项羽无言以对的樊哙,实在生猛,如今又质问范增。 诸将相为樊哙捏把汗,亦暗暗赞叹。 自刘季被封为汉王开始,本书亦改称呼为刘邦。 刘邦训斥道,“樊哙,不得无礼。” 樊哙又是怒发冲冠,然不敢有违刘邦之令,便气呼呼的喘粗气。 只听范增继续道,“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 一片淡然,诸人对已知之事总是那么淡定,章邯封雍王,在赵地便已封,此封已不新。 这是震惊于章邯的封地,咸阳以西,好大的地盘。 那道不紧不慢的声音继续道,“长史司马欣,故为栎阳狱掾,曾有德于武信君项梁。都尉董翳,功劝章邯降楚。故立司马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 立董翳翟王,王上郡,都高奴。” 话音一落,引起稍稍的骚动,三分关中,王秦降将,分明欲遏制汉王刘邦。 还是惦念刘邦,对刘邦不放心。 分封依旧在继续,“改立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建都平阳。” 话音未落,魏豹眉头一皱,他很少皱眉,亦不喜皱眉,但脸上很快挂上笑容,暗道,“庆幸祖宗基业保住部分。” 魏豹之笑里充满对日后收复魏地的畅想,但转瞬又黯然伤神,估计只能子孙后代来完成。 虽如此,魏豹依旧嗅出那隐藏的气息,乃不满的气息。 范增咳嗽一声将魏豹从思绪中拉回,只听范增念道,“瑕丘人申阳,乃张耳嬖臣也,因其先攻下河南,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 韩王成仍居旧都,都阳翟。” 范增的眼神半眯着,看着大帐内诸将相的眼神,说到韩王成,范增的眼神飘向张良所在之处,特地在张良的身上逗留片刻。 心神微动,眉头微皱,范增不知为何看到张良那淡然的神情,心里不太舒服,但范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亦难察觉的微笑。 范增继续道,“赵将司马卬兵定河内,数有战功,故立司马卬为殷王,王河内,都朝哥。” 言至于此,范增好像想起什么,道,“先念八王,其余分封稍后再念。” 失落,正在等待自己名字被念的诸将有些失落,眼睛不自觉的剜向范增而不知,眼睁睁看着范增目视项羽离开,又走向大帐内廷。 项羽不解道,“亚父,有何不妥?” 范增眼神严肃,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吾依旧不放心刘邦……” 呵呵,项羽在轻笑,认为范增实在多虑,“亚父多虑,刘邦已被赶至巴蜀,由三王秦将遏制,大可放心。” 范增脸色阴沉,神色肃然,项羽这才停止笑,只听范增道,“当分其力量,散其谋臣。” 项羽不解,“何意?” 范增道,“刘邦麾下有一人,乃妻兄吕泽,其帐下战将如云,霸王若封其为王,必可瓦解刘邦力量。 刘邦帐下诸多谋臣,唯张良乃经天纬地之人,当趁机遣返其回韩,留其韩王成在身旁,此乃一箭双雕。” 惊叹,项羽相当的惊叹,项羽感叹范增的机智,如此既能断刘邦一臂,又能让张良不能助韩国强大。 项羽道,“善,阴使吕泽而后封。” 范增的意思是等分封完毕后,立刻秘使吕泽,项羽以为然。 范增走到一张不知何材质的地图前又道,“张耳雅游,人多为之言,不可不封,羽儿以为如何?” 项羽道,“籍亦素数闻张耳贤,可分赵立张耳。” 范增点头,“如此当徙赵王歇。” 言至此,范增的眼睛在地图上游走,手指代地道,“可徙赵王歇于代。” 项羽毫无犹豫都,“然也。” 秦始皇初统天下,分天下为三十六郡,范增的眼睛在诸郡间游走,愈走眉头愈加紧皱。 项羽疑惑,询问道,“亚父,仍有不妥乎?” 范增道,“陈馀客多言其与张耳一体有功於赵,欲求封,然无郡可王之,奈何?” 项羽冷哼一声,“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无需封王,然素闻其贤,若不封,恐失贤者心,亚父可知其现在何处?” 范增的老眼闪烁着星辉在地图上找寻,指点南皮县,“现在南皮。” 项羽之手在南皮周围画圈,“三县以封侯,立功诸将多,然天下之地有限,岂能尽封?” 范增依旧眉头微皱,眼睛锁定南皮旁三县,疑惑道,“是否太少,恐其生怨。” 项羽道,“其不从入关,诸将不能尽封,若其反,吾引兵灭之。” 范增点点头,隐隐觉得不妥,然亦不知何地可封,“然也。” 大帐外廷(前廷)纷纷扰扰,或眉头眼笑,或冷若冰霜,多以无表情自居。 眼珠转动,数十双眼珠转动,因为诸将相看到范增和项羽走回大帐前廷。 那激动人心的独特嗓音又响起,“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张耳为常山王,王赵地,更信都名为襄国,都襄国。徙赵王歇为代王。” 祝贺声四起,言毕后帐内竟响起一片祝贺声,其中亦有刘邦向曾经游历时跟随的张耳祝贺。 此情此景居然第一次出现在大帐内,项羽闻之,观之,内心赞叹,“张耳果素贤。” 祝贺声渐渐变小,范增继续宣读道,“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功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 番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而立芮为衡山王,都邾。” 言毕,大帐内又掀起一阵骚动。 第五百三十八章 封王风波 “罕见。” “何为罕见?” “汝不知乎?番君与当阳君皆为王,两者又有姻亲,若衡山与九江相连……” “衡山郡与九江郡本就如二人姻亲般相连,王国相连,又有姻亲,前途不可估量。” “福祸难料兮。” “嘘!” 稍稍骚动之后,渐渐安静下来,范增这才继续道,“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更南郡为临江,因立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 言至于此,范增的眼神看向燕将臧荼,“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从楚救赵有功,又从入关,故立臧荼为燕王,都蓟。” 有人喜,有人愁,藏荼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韩广眉梢上必有一抹愁容,只是此时此刻的韩广并不知情。 可谓王在家中做,迁徙天上来。 迁徙从不孤独,范增继续道,“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从楚共救赵,因从入关,故立田都为齐王,都临菑。” 田氏中救赵的还有一位英雄少年,曾鼓励田都入关,范增提到此人眼神中浮现一抹赞许之色,“故秦所灭齐王建之孙田安,楚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从项羽,共入关,故立田安为济北王,都博阳。 田荣之人,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故不封。” 至此,田氏之封已结束,范增继续道,“成安君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然素闻其贤,有功於赵,闻其在南皮,故环封三县。 番君别将梅鋗,功多,故封十万户侯。其余侯爵不再当众念出,一一授印。”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有喜有愁,甚至还夹杂一些嘲弄声,嬉笑声。 “当众念出,仅封三县,与十万户侯相比,当真天下之笑耳。” “吾若陈馀,当辞之。” “嘘,小点声。” 忽然在一片哗然中,一道不算响亮却立刻令场面安静的声音响起,“上将军所王何郡,愿闻之。” 言可哗然,亦能静之,此刻静的只剩下呼吸,只剩下帐外的风雪之声。 范增微微一笑,他亦期待着这一刻,朗声道,“项籍引楚灭秦,冠诸侯,当立为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震惊,哗然,难以置信,霸王一词当真前无古人, 是否来者,不得而知。 春秋时代有霸主,仍需尊王。 现不需尊王,但霸主还是令人神往的一个词。 春秋霸主仍为侯,霸王有史以来首出。 诸王眼神中闪过一丝暗喜,分王割据天下的时代来临,谁为霸主还真不一定。 希望是个好东西,当每人皆有希望,各个精神抖擞。 微微一笑,项羽微微一笑,这一笑中带足霸王之气。 诸王脸上神情不一,但又出奇的一致,皆有舍我其谁的感觉,只是夹杂的成分不一样。 如刘邦这般的王便夹杂一丝怒意,虽若隐若现,仍能感觉到。 在某个角落里,一个客者慢慢低下头,小声呢喃,“三县分封,大辱,陈将军必怒。” 仪式,某个时候仪式感满重要,忽然有一道声音盖过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九江王黥布,拜见霸王。” 稀稀拉拉,响起拜见霸王的声音。 刘邦脸色平静,但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怒意,他没有拜见,而是扫视全场诸王。 食不知味,很奇怪,称王的那一刻所带来的喜悦直接冲淡了味觉。 食非更香,酒亦不香,没有更加甘甜,因为心已飞翔,或就国,或环飞咸阳。 爱酒与不爱酒者皆找理由离开。 雪止风不停,刘邦回到霸上怒气冲冲,那眼神真的欲杀人,只是这股怒风尚未刮起时另一股暗流开始涌动。 “欲封吾为王?” “吕将军功多,不在汉王之下。” “吕泽之功,霸王如何得知?” “将军之功,众人皆知,何须打探,可接受封王?” 吕泽没有回答,看着眼前之人,这是一个精瘦之人,两眼发光,如同浴火燃烧。 吕泽冷冷道,“回去告知楚霸王,吕泽心领。” 来者还欲再讲,吕泽冷冷道,“送客。” 吕泽麾下战将脸上先是一阵兴奋,后是黯然。 吕泽若为王,其下皆可封侯,多大的荣耀转瞬消失,不免伤神。 再看吕泽,脸色不再平静,眉宇间隐隐有一缕怒意。 吃里扒外,先前的曹无伤,曾经的好属下,卖主求荣,已被斩杀,已失面子,如今又有人向外传言。 刘邦内部如何,吕泽和刘邦之间玄妙的关系,如果不是内部人泄露,谁能知道姻亲之人有嫌隙。 麾下五大战将神色淡然,自刘邦封王之后,他们的脸色亦有些变化。 “仍有卖主求荣者。” 吕泽的眼神中上闪过一丝杀意。 郭亭则道,“将军之功,足以封王,帐下之人为将军虑。” 吕泽摇摇头,“此乃恐范增分化之道。” 言毕,吕泽在帐内踱步,吕泽道,“传一道命令出去。” 吕泽在蛊逢的耳边低语几句,蛊逢点头。 积雪荆棘丛中,一人围住。 “为何断定是吾?” “第一个知晓丢剑之人,往往乃偷剑之人。” “何意?” 吕泽缓缓走来,“吾令蛊逢秘传与项王会面,特地选择旦日出发。汝急出,何意?” “急于立功?” “吾乃如厕。” 蛊逢眼神凌厉,“骑马如厕乎?” 吕泽呵斥道,“何也?” “吾不愿入巴、蜀。” “善” “吾可走否?” “人各有志,本不强求,然卖主求荣,绝非允许。” 刘邦名为封王,实贬入巴蜀,喜忧参半的消息快速在吕泽部弥散。 人心慌慌,山东之士卒皆欲还乡。 巴蜀之地,人间蛮域,在他们看来入巴蜀,等于进入超大之狱。 血,红色的血在白雪之上流淌,散发的血腥之气没有令骚动的心静下来,但至少吕泽部变得很安静。 有安静,便有躁动。 怒意,隔着厚厚的帷帐,萧何仍旧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怒意。 帐内的刘邦正在大发雷霆,周勃、樊哙、灌婴正在力劝,似乎并没有令刘邦安定下来。 “可恶小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何无奈摇头,微微皱眉,迈步披帷而进。 “调集兵马,谋攻项羽…” 看到萧何进来,刘邦更来劲,让萧何立刻调集粮草,增补兵丁,进攻项羽。 第五百三十九章 屈就汉王 萧何谏曰:“虽王巴蜀之恶,犹胜死乎?” “怎言会死?” “岂忘张良之言乎?今兵弗如项羽多,强悍善战又弗如,百战百败,乃送死,不死何为?” 闻言,刘季渐渐冷静下来,侧耳倾听。 萧何继续道,“《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俗语曰,天汉,以汉配天,其称甚美,夫能屈于一人之下,而于万乘诸侯之上伸张其志者,商汤,周武也。大王不欲此功业乎?” 言至于此,刘邦的脸色稍缓,想想天汉二字,终于恢复那淡淡的笑容。 萧何的进谏依旧在继续,“臣愿大王王巴蜀,休养其民,招致贤人,收用巴蜀财力,还定三秦,而天下可图也。” 话音未落,刘邦乃道,“善。” 刘邦言毕,萧何将一卷竹简递给刘邦,示意其观。 刘邦诧异,“何也?” 萧何道,“大王一观便知。” 微微泛青的竹简半遮刘邦之面,渐渐,刘邦喜上眉梢,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巴蜀乃天府之国?” “秦简上尽载连年赋税。” 刘邦忽然神秘道,“此事尚有孰知?” “秦律令图书皆由臣藏,未有人知,否则范增断不会谋封巴蜀于王。” “此事保密。” “诺。” 分封之事,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结束。 刘邦眼神中如日月般闪烁,“项羽分封诸王,吾亦当封赏诸将吏。” 看着刘帮满血复活,周勃、樊哙、灌婴立刻兴奋的将汉王即将封赏的消息传播开来。 三人离开后,刘邦正欲换菡儿服侍洗脚休息,萧何道,“大王,且慢。” 刘邦笑道,“未来之萧丞相,安心,吾愿王巴蜀。” 笑容始终具有独特的魅力,在往来的笑容中,事情往往会融于水中。 萧何神秘一笑,“吾王既王巴蜀,不如再争取汉中,以做还定三秦之基。 “汉中郡?” 刘邦眼睛发亮,望向萧何。 萧何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帛书,展开之后乃一张秦统一之后的天下郡图,三十六郡,以及后来增置的郡县。 看到这张地图,刘邦惊讶,“此图?” 萧何微笑,“此图在臣初入秦宫时所得。” 刘邦露出赞许的眼光,接着便在地图上找寻汉中郡。 如月光般凝练的目光慢慢暗淡下来,因为他看到汉中的位置。 刘邦倒吸凉气,“汉中郡,紧挨关中,欲项羽准,难。” 萧何又是神秘一笑,“项羽欲击大王,此事仍能化解,况此小事乎?” 言毕,刘邦见萧何那笑容,立刻明白,“子房。” 萧何点头,“项伯。” 绿色的韩军大帐内,张良和韩王成本相对而坐,此刻张良起身出帐,便是一阵惊讶。 那一份讶色消失后,张良重新恢复成常态。 张良道,“送予韩王乎?” 来者摇头,“此乃汉王赠予张君。” 百溢之金,二斗之珠,此等赏赐令人不免咋舌。 张良朝着霸上,深深一礼,“多谢汉王厚爱……” 言至此,送金、珠之士卒立刻转身边走。 张良道,“何以急走?良有言。” 士卒回道,“汉王有令,金珠务必送至,恐张君不受,故急走。” 钱财无人不爱,然张良之淡泊,刘邦深知张良之所欲乃复韩,非金银所能动,故士卒搁置便走。 钱财对于张良而言,的确不是很热衷,当初明明可以做个富家翁,偏偏散尽家财求死士,刺秦。 这次的赏赐,张良没拒绝,他可能没那么热衷,但他可以送人。 感恩,张良一直心存感恩,感恩韩国赐予的三世相韩,故刺秦,感恩刘邦助韩王成,故随刘邦入关。 金珠,张良收下,不是为自己。 张良道,“汉王何在?” 士卒回道,“汉王于霸上寻一阁亭,在此封赏诸将吏。” 张良谢道,“劳烦回禀汉王,良稍后当亲自拜访。” 担心,自分封后,张良一直比较担心刘邦,忧心刘邦怒而误事,一心欲做关中王,如今被撵到巴蜀,岂能忍。 为刘邦之恩遇,张良已为其谋划一计。 士卒见张良欲拜访汉王刘邦,便留下一骑为其引路,其余复命。 简易的阁楼内,刘邦与诸将吏齐聚,正在封赏。 首先正式封萧何为丞相,封曹参为建成侯,赐周勃爵为威武侯,正式授予将军印。 曹参笑道,“昔日,参虽为麒麟将,然却未有印绶,今日乃佩印之将矣。” 周勃亦哈哈大笑,“何曾料,吾周勃亦有封侯拜将之日。” 两人拿着手里的将军印绶,左看看,右瞧瞧,笑称直到攻入咸阳,他们皆为‘冒牌将军’。 两人之言引起欢声笑语。 赐郦商爵信成君,赐予将军印。 赐樊哙爵为列侯,号临武侯,迁为郎中。赐夏侯婴爵等同樊哙,为列侯,号昭平侯,仍为太仆。 拜灌婴为郎中,未赐侯爵…… 见所封赏皆为常随刘邦之将,吕泽部立功之人内心开始起波澜。 不公平,在不公平的同时,他们的心萌生欲随刘邦征战的念头,这种念头很怪,吕泽部将脸上淡定,内心却很复杂。 正在思虑飘飞之时,便听到熟悉的名字,封赏常随刘邦之将后,便开始封赏吕泽部。 赐靳歙建武侯,迁为骑都尉。赐傅宽为共德君…… 封赏从来非绝对,或立功然死于战场,有亲属尚善,若无恐如流水一般,轻轻流过,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刘邦屈就汉王的那一刻,便在诸将心中埋下一个种子,按照萧何的劝谏是要还定三秦,做回关中王。 失望比绝望可怕,绝望将彻底放弃,或心如死灰的跟随,或果断弃而去,可失望不同。 若无心还定三秦,东出天下,无人愿入巴蜀,如同流放,愿跟随者,因为别无选择,或已经连根。 入巴蜀,依旧斗志昂扬,只有给他们星星之火。 封侯的容光焕发,未封侯的满身干劲,刘邦看着眼前这帮老战友,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酒香,肉香,由萧何主持在置办酒宴,不知在为刘邦称王祝贺,还是在为诸将封侯赐爵同庆。 亦或是荣迁祝贺。 诸将吏脸上或喜或愁,喜自不必言,愁多为即将远离家乡而愁,他们并非锦衣还乡之念,而是欲和家人团聚。 第五百四十章 谋请汉中 汉王刘邦面容挂笑,但难掩一份怅然,眉宇间还藏着淡淡忧愁,即便酒香飘来,刘邦不再垂垂涎欲滴。 忽然刘邦大变,此大变非常态,没有神色大变,而是那份怅然忽然消失,眉宇间隐藏的淡淡忧愁亦消失。 消失的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只因他看到一人,张良。 张良收下礼物后,立刻辞别韩王成来见刘邦。 刘邦仿佛蜕皮换新生,眼神炯炯有神,拉着张良安坐。 张良未坐之时,话先开口,“良此次拜见,一为祝贺汉王,为拜谢汉王厚赏,三有一事,亦为最要紧之事。” 刘邦满眼感激道,“吾洗耳恭听。” 闻其志,为其谋,否则便乃无根之水,无花之果。 张良道,“汉王欲争天下乎?” 刘邦点头,“此乃吾愿,一统天下,创万世太平。” 此言让张良心下明朗,眼神中射出赞许之色,“欲还定三秦,需得一地为翘板。” 刘邦眼睛发亮,挪动身体靠近张良,“可乃汉中也?” 张良点头,“正乃汉中,汉王已有此意?” 刘邦看一眼长岸上的酒和肉,道,“温酒,换热肉,上新茶。” 言毕,立刻有侍女撤换酒肉茶水,知道张良喜饮茶,便亲自为其斟茶,“欲得汉中,请子房为吾计。” 张良道,“大王,可曾记得攻下宛、穰时,臣计命郦商别将攻旬关,定汉中。” 刘邦点头,“商虽未入关进咸阳,而因此赐封信成君,授予将军印。” 张良道,“初定计,乃从汉中侧击关中,策应攻烧关而已,如今既定汉中,勿召回郦商,留定汉中,于得汉中将事半功倍。” 刘邦心喜,“善,立刻令郦商回返汉中。” 张良接着道,“既讨要汉中郡,非项伯莫属,故臣将汉王所赐献于项伯。” 刘邦大悦,“既如此,吾有一翠玉,愿子房为吾献项伯,使请汉中地。” 人心难测,最怕内疚,内疚便会心软,心软便能趁虚而入。 张良带着刘邦的希望,带着金、珠、玉来到项伯面前。 项羽大封诸侯王之后,项伯已封侯,这位名缠子伯的霸主之叔,此刻乃天下最红之人。 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信恐在范增之上,否则范增之计岂能被项伯所破。 项伯笑道,“吾与良弟关系,既来何须带礼。” 话虽如此,然属下的左右却非常麻利的搬弄金珠。 张良拜谢道,“伯兄深夜入霸上活良,此情良当谢,勿推辞。” 言未毕,张良又指示几名壮士抬来财货,并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欲滴的宝玉,“此乃汉王答谢伯兄鸿门相助之意。此玉乃汉王欲与伯兄永结姻亲之好的信物。” 话音落地,项伯喜上眉梢,立刻亲手接过翠玉,引张良入内。 虽已封王,然诸多之事尚未了,为生活起居方便营寨内已搭建简易茅草屋,木梁柱,茅草顶,既舒适又暖和。 简易屋内,气氛骤变,喜悦中渐渐被淡淡愁丝笼罩。 喜悦很纯粹,有一丝丝愁,便不再为喜悦。 张良道,“汉王愿居巴蜀,然道路艰险,嫁娶不便,恐其母思念而不得见,愿请汉中地为其周旋、移居之处。” 仁义之人不愿负,心善之人不忍辞。 此言一出,项伯面有愧色,仿佛其有错,仿佛其侄有错叔父代过一般。 项羽毁约在先,这让项伯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只听张良继续道,“霸王所封本为美,无奈有缺?” 其侄有错,叔父总想着替侄弥补,殊不知其侄常常并不知错。 项伯神色略显紧张,“何缺?” 张良认真道,“霸王分封不公,汉王先入定关中,其功不亚诸将相,然发配巴蜀,汉王不以为意。 然天下笑霸王背约,其心有私,巴蜀流放之地,不知者以霸王嫉虐功臣,汉中地略勉可居,可称为关中续地,又与汉王名副其实,赠予,可得天下心。” 项伯略有所思,眼神发亮,“善。” 王者自有霸气,无霸气连侯亦撑不起,然此处大帐却自有一股霸气,仿佛浑然天成。 项羽所在大帐自立为霸王之时,便已开始重建虽名为中军大帐,但规格已是行宫。 帐内项伯以张良之言利害具告知项羽,项羽默然。 先前的内疚再次发作,亚父范增的警告萦绕在耳旁。 高手对决,一时软,步步受制,项羽许之,却非内疚使然。 自信,项羽很自信,或许霸王之号使其自有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吾自既为霸王,不愿以霸字欺人。 更不愿负背信毁约之诟病,汉中一贫瘠之郡而已,拿去便是,如此愿汉王勿怨其封。” 霸王力可举鼎,一言自九鼎,许之话音落地,立刻重新书写封地,盖上霸王印。 汉中地刘邦已得,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世上之事从没顺利过,因为人不愿它早点达成,即便一个扫地翁,亦不愿一下扫完。 项伯拿着手里的‘汉中地’前脚离开,范增便急冲冲的后脚踏入大帐内。 匆匆而来,必有急事,项羽见到范增未曾开口便已被范增那扑面而来的焦急给弄的心神不宁。 “大王,不妥?” “何有不妥?” “如此分封依旧有漏。” “汉中不过一贫瘠之地,赠予又何妨,免其生怨,天下耻笑。” 震惊,惊讶,无语言表,范增适才的神情只是焦急,可现在焦急已经消失,变成一脸讶色。 项羽这才发现不对,正欲询问何事,却听范增吃惊道,“大王为何将汉中分给刘邦?” 项羽道,“一贫瘠之地而已,多一郡何妨,有三秦将困守,无忧。” 范增摇头,“此乃还定关中之翘板,岂非一贫瘠之地而论?” 惊讶转换,这回换成项羽惊讶,“汉王请汉中,吾予之,岂敢反乎?” 范增很生气,他不断提醒项羽欲小心刘邦,嘱咐项羽他未在身边时勿轻易答应刘邦任何诉求。 可还是差一步,不对,范增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现在项羽已是霸王,霸王自然要彰显自己的权威,从内心项羽在慢慢排斥范增。 封赏一郡之地,在项羽看来乃一小事,既无伤大雅,无有大碍,又可彰显一下霸王气度,何乐不为。 第五百四十一章 范增使坏 笑,范增在笑,他不知道乃气极而笑,还是哭笑不得。 范增笑道,“羽儿,刘邦请汉中,恰恰乃反心已露,汉中何地也?紧靠关中,还定关中之翘板。 未有汉中,乃巴山、秦岭两道屏障,如此去一屏障矣。” 项羽长叹一声,“吾为霸王,自一言九鼎,既已许之,岂可反悔,亚父放心,有三秦王距塞,无忧矣。” 话音未落,范增长叹一声,叹息此起彼伏,范增眼珠又在转动,仿佛又在燃烧他的智慧。 范增道,“覆水难收,既如此,唯有刘邦就国之时,削减其兵马,弱其力量,加固关中防守。” 项羽点点头,表示同意,任何人都不喜欢麻烦,项羽亦是,即可防患于未然,自然乐意。 范增亦露出稍稍安心的神情,忽然项羽脸色凝重,有种差点忘记的感觉,“亚父,适才所言不妥,为何?” 范增似乎不愿再提,但还是开口道出,“少封一人。” “何人?” 范增没有立刻回答,因为项羽已经自己回答,“吕马童乎?” 范增摇头。最容易忘记之人,往往是最亲近之人,但这次忘记之人并未亲近之人。 范增开口道,“巨野之彭越。” 项羽惊讶,因为他未听过此人,脑海里在搜索竟无所知,“哪国贵胄之后?” 范增道,“非六国贵族,然在巨野聚集数万人,颇有影响力,竟忘封赏。” 闻言,项羽笑道,“亚父,天下云集响应者众多,城池有限,岂能尽封,无虑。周围诸王就国,自会消化,或收编进诸侯军,或自解。” 这次范增没有笑,没有为项羽的谋虑而笑赞,而是神色非常的凝重,“若其自立为王,为之奈何?” 项羽微微一愣,这一点他当真没有想到,对方若自立为王,当如何处置,承认不太可能,因为那等于低头。 若不承认,其能力若强,攻击所封之王,并其地,等于公然挑衅他楚霸王的权威。 此事亦非能否忍,而是不能允许,霸王之权威不容质疑。 项羽道,“自有所封之王灭之,若不敌,吾再亲征灭之,天下不过少一王而已。” 此言相当的霸气,但范增闻言无奈一笑,虽有轻微的叹息,然对其能力没有怀疑过。 换做他人,范增或许不信,然此言乃楚霸王项羽之言。 称雄霸王已昭告天下,霸王一言自然九鼎,覆水难收,为此范增只好从别的地方下手,继续防范刘邦。 称王的日子即刺激,又新鲜,尤其那些非王族之后凭借平民之身,自将相而一跃为王者,尚未学会如何做王,便已经享受王的待遇。 严冬未能阻止空前的高涨,空前的热情,对王的顶礼膜拜,对王的热情,依旧学做一个王的热情。 酒、肉、美姬必不可少,非王族后裔之王,亟不可待的欲展现王的威仪,靠着这些展现。 喜欢美姬者不只刘邦,刘邦至少敢拿到明面上。 或许蓝天和白云亦来祝贺,不知何时大雪离人而去,冷风渐渐害羞隐藏。 自二月份的天变暖,清澈美丽的蓝天和白云向诸王侯招手后,大地在升温,连绵不绝的军帐内亦在升温。 曾经的军营渐渐演化成简易行宫,甚至延伸至附近的宫殿内。 金戈铁马变成酒香舞影,清晨的喊杀操练变得鼾声如雷,夜晚的星空号角被篝火莺歌取代。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即便已过去许久,在当事人看来不过转瞬。 快乐的代价总是很沉重,沉重的让人承受不起。 诸侯王的欢乐渐渐让关中秦人脸色越来越阴沉,敢怒不敢言的眼神越来越多。 欢庆的负担越来越重,支撑的欢乐之架摇摇欲坠。数十万大军的欢庆消耗让关中一片萧条。 秦人夜不出户,日行匆匆,店铺关门,商贾减少,望诸侯而恐慌,胸中怒意骤升,聚集而成的危险暗流在悄然流动。 对其最为敏感的又是急冲冲趋步而入项羽大帐的范增。 范增起初感觉到一丝丝不安,然此中不安他又隐隐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似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进入霸王的幕府,范增立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非常气息,放眼除项它、项伯、项庄等项氏外,还有曾经的五虎大将,以及吴芮等人。 范增见到项羽正欲开口,项羽率先问道,“亚父,可为诸侯庆祝之事而来?” 范增正色道,“日夜庆祝,耗费巨大,数十万士卒之酒食已令关中秦人生怨,稍有不慎,易起民变。” 项羽道,“亚父无忧,本王已与诸君商榷,即刻催促诸侯王启程就国。新楚旗帜已经做出,须臾间楚令旗遍穿各大诸侯营寨。” 范增的担忧之色稍减,然片刻又浮现愁容,眼睛不自觉的望向霸上。 汉元年三月即公元前206年三月,意犹未尽的诸侯王们接到霸上的第一道命令,即刻启程就国。 作为天下霸主的第一道命令,项羽非常重视,派遣得力战将一一通知。 只是在众诸侯王的心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慢慢生成,大家皆为王,不过项羽王字前有个霸字,而且还是自己加上去的。 地盘亦是项羽最大,最后的天下归属看似落定,然孰强孰弱,花落谁家,未可知。 身穿甲胄的战将纵马驰骋,在戏及霸上的各大营寨间来回穿梭,身后的新楚令旗迎风摆动。 此种旗帜和以往的黄底黑字的旗帜不同,根据范增等谋臣与项羽的商榷,采用五德之说,不承认秦对周的相克继承,由楚来继承,即由周的火德推演出楚的水和木德。 即黑色为主,青色为辅。 黑色的旗帜上大书白色楚字,青色的镶边。 一骑一将,后面跟着数百名楚国骑士驰向霸上,为首的一将面如山岳,眼亮如电,虎背狼腰,竟然是项羽麾下大将龙且。 龙且至霸上,汉王刘邦笑呵呵出迎,“龙且将军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望赎罪。” 龙且朗声道,“龙且参见汉王……奉霸王令,命汉王即刻将三万士卒就国。麾下士卒愿随霸王归乡者,不得阻拦。” 削减兵马,只留三万兵卒? 龙且走后,樊哙已经嚷嚷起来,“何人为项羽出此馊主意?” “能有何人,定乃范增老匹夫!”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怒烹杀 或许范增感应到这声咒骂,不自主的打一个喷嚏,诸侯王们原本熙熙攘攘的欢快立刻安静下来。 项羽的脾性,诸侯王们太了解,不敢有违。 既然逍遥,在家逍遥终究比客居他乡好,诸侯王们的眼睛里已经浮现就国所建造的宫殿,琼楼玉宇的宫殿,金玉辉煌。 人心里一旦有归‘家’之念,脚步便会快起来。 途中奇快,能过快便多快,然一到所封国界,速度便会慢下来,对自己即将管辖的土地既充满渴望,又带有几分兴趣。 项羽看到曾连绵不绝的旗帜在一点点减少,营帐一个个拔地而起,原本热闹非凡的场景,一去不复返,项羽的心亦立刻跟着飞走,飞向故乡之地,飞向彭城。 迫不及待的心便开始与范增商议就国之事。 项羽道,“吾欲王彭城,奈何义帝所在,当如何?” 范增对待此事却不慌不忙,没有面对刘邦时那份焦急和担忧出现,“迁徙义帝,退出彭城即可。” 项羽道,“徙往何处?” 范增的眼神看向南方,“长沙郴县。” “何以徙之?” “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一言耳。” 项羽点点头,同意,“本王不欲做薄情寡义之人,但愿怀王能知吾心,此乃诸王并存时代,望其勿做怪。” 对于义帝熊心,楚霸王项羽心中怨念很深,恨不能杀之。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何来彼此之间的倾轧,熊心欲拜托项氏的控制,项羽怨恨熊心的打压。 收兵权不能忍,对内培植心腹重臣,收吕臣兵权换来司徒一职,吕青更为令尹,项羽一无所有,如此叔父项梁等同白死,项羽岂能忍。 如此还未玩,继续玩弄权术,添置外部力量,封刘邦为武安侯,将砀郡兵,明显欲玩弄驾驭平衡之术,与项氏对对抗。 这些已经让项羽无法容忍,在项羽看来将熊心从牧羊娃摇身一变为楚怀王,如今不知感恩反而处处与项氏作对,此乃忘恩负义。 可在楚怀王那里却不同。 此等仍不足以令项羽愤怒,心有废除之意,偏偏还搞一个怀王之约,此乃最不能忍。 迁徙,自然要迁徙,能给其几个县为王已经不错。 可熊心心里明白,等到项羽灭秦之后,项氏自立为王乃必然,他岂能安居其上。 然世事难料,项羽大封诸侯王的一刻,熊心就该明白在项羽的心里并没有要杀而待之,而是天下诸王并存的时代。 既然诸王并存,予熊心一郡为王,并非不可能,项羽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只是一向精于权谋之术的王族之家,已忘记如何和平相处。 一匹战马率先出函谷关向彭城快速奔去,带着楚霸王的迁徙之令。 身后黑色的令旗迎风飘扬,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展开,项羽带着他心中的理想正欲急着归乡,却遇到一件意外之事。 对未知,对陌生,人总是充满恐惧,即便如楚霸王项羽这般英雄豪杰,这往往限制人的想象和脚步。 彭城乃故乡,熟悉,喜欢在熟悉的地方称王。项羽很喜欢这里,极欲东归,但有个人不喜欢归乡。 有欢快便有悲哀,兴致勃勃等待封赏的吕马童此刻眼神中尽是哀怨。 失望,哀怨,吕马童再见韩信便低头不语,韩信亦一言不发。 两个人皆落寞,一个无施展之地而失封王之资,心有不甘,一个心存封侯之人却无颜回家乡。 落寞之人经过哀怨之人,无言,只有轻拍肩膀以示安慰。 哀怨的吕马童忽然吓一跳,“汝乃何人?如何到此?” “求封之人。” 一个士子模样之人不知何时就这样出现在吕马童身边。 或许哀怨未感知,或许吕马童故意为之。 “倒也干脆。” “何时至此?” “至此多时,吾欲见霸王,还望引荐。” 或许失望之人不愿再添失望之人,便引荐其见项羽。 项羽正在清点货宝,为就国做准备,忽然间的被打扰令项羽有些不快。 虞姬笑道,“吾王,王事要紧,此交予姬即可,吾王仍需学做王……” 言未必,便响起银铃般的响声,将项羽心中的那丝不快冲淡。 项羽心里想着,或许称王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但这个麻烦项羽还算喜欢。 王,还是霸王,吾终于完成叔父之心愿,项氏将大出于天下。 项羽出见,身旁唯有项庄、吕马童恰在身旁。 入眼望之,乃一士子小生,一身的青衣,项羽寻思乃旧韩小生。 “先生何事教寡人。” 韩生道,“霸王是否急着就国回彭城。” “然也。” “不宜入彭城。” 项羽面露讶色,心中不悦,“何处此言?” “义帝现居,徙之不义……” 韩生言至于此,项羽心中不悦,认为乃义帝的说客,然心中又疑惑,明明乃迁徙令才出,莫非这里有怀王之心腹。 思虑至此,项羽眉头紧皱,颇为不悦。 韩生见此,心中暗道,“一言便不悦,若真如此心胸,当转投汉王,人皆言汉王仁义长者。” 人有自信很好,然自信过头便大大不妙,韩生料想项羽总不能斩谋士,韩生亦欲试探项羽,是否可追随乃道,“关中之地,有山河为屏障,居四方要塞,土地肥饶,可建都,成就霸业。” 项羽本不愿再听,忍着自己的性子听完韩生的分析。 在项羽心中,无论韩生如何劝谏,归乡乃项羽已定之事,岂能更改。 项羽甚至懒得与韩生言,“富贵不归故乡,如绣衣夜行,谁知之者,若逃封赏,请以战功论,无功领财货去耳。” 韩生哈哈大笑,“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为王者不听人谏,迟早俘虏耳。” 项羽心中原不悦,闻之,大怒,“此语助义帝耳,烹之。” 一怒而烹杀说者,项羽身旁的项庄无言,目不斜视,自始至终未曾观韩生一眼,吕马童心惊。 冷水直流,心中暗道,“项王何以如此暴虐,岂能久留。” 然一想到未曾封赏,天下之大何处去,若有封国,吕马童会立刻请辞,就国。 范增知之,韩生已烹,震惊,责问项庄,“何不早告我。” 项庄道,“霸王下令,臣不敢违。” 范增叹息道,“若再有此事,务必知我。” 第五百四十三章 思乡之祸 楚军缓缓开拔,行走迟缓,乃项羽与范增谋为义帝熊心徙出彭城,留有时间。 楚卒即将归乡,无不归心似箭,无不欢喜雀跃,然与楚军相比,如今已改名汉军的兵卒却大相径庭。 阳春三月,站在霸上遥望诸侯军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隐没在大山丛林外,刘邦心中闷意难平。 实在可恶,短短的数月间简直发生太多事情。 关中王没得做,忍,封到巴蜀之地,亦忍,若非萧何之见,恐死在项羽的铁蹄下。 一忍再忍,心特别需要一件喜事来慰藉一下,借助张良的关系,使请汉中地居然真的拿到。 项羽许之,刘邦很高兴,接连的忧心之事难得有喜悦之事。 喜忧参半尚好,然此为多忧一喜。 喜滋滋的味道初入心田,尚未品鉴其味,便又传来一条令人愤怒的消息。 仅使卒三万人从,居然要削减其兵马,刘邦道,“好厉害的范增,借助归乡,削弱兵马。” 樊哙怕刘邦再次安耐不住举兵找项羽拼命,立刻找来萧何、刘交等人。 看到身后不知何时静静站着的萧何、刘交、吕泽、周苛等人,刘季微微一笑,“既入汉中,寡人不会找项羽拼命。” 刘交知晓此刻兄长心中的烦闷,“将若在,巴、蜀、汉中皆可征兵,大王不必过滤。” 刘邦自然知晓个中道理,道,“本王幸有众将吏,范增谋仅可引三万卒,那便挑选精兵三万入汉。” 看着刘邦意志有些消沉,萧何献计道,“大王,项王只许将三万卒,然未言愿从者作何,若楚与诸侯兵愿从……” 萧何言未必,刘邦那暗淡的眸子再次亮起,“此言甚妙,立刻散布下去,愿从入汉者,赏之。” 阳春三月,适合踏春,积雪融化,正乃启程的好日子,刘邦为夜长梦多即刻启程。 刘邦下令开拔,张良及时来送,见到张良,刘邦两眼含泪,“子房,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可否愿随吾入汉小住几日,以谢汉中之请, 此汉中乃子房之力也。” 张良道,“大王,吾回韩稍作安排后,定前往拜见。此行之送,途中有言相告大王。” 刘邦非常高兴,于是与张良骑马并行,由杜县南入蚀中,或步行,或骑马。 忽然前方闪出一支人马,数量众多,刘邦大惊,曹参、周勃、灌婴、吕泽立刻警惕。 张良远远观之,既非盗,又非楚,乃道,“非楚非盗,无虑,吾观之,乃诸侯慕从者。” 闻之,刘邦心下稍定,命樊哙、夏侯婴、奚涓是三人前去接洽。 三人手持兵器纵马上前,那些身穿各色衣服的士卒立刻参拜。 “将军,吾等仰慕汉王,愿从入汉。” 稀稀拉拉的仰慕之词令樊哙等三人脸上露出笑容。 喜,苦涩中又添喜,刘邦很高兴,对张良的眼光非常赞叹,询问樊哙,“约有几何?” 樊哙喜的摇头晃脑,“竟有数万人。” 刘邦暗道,“果然,萧丞相此计甚善。” 归国并非皆喜,王侯将相皆喜之,然士卒却不同。 解甲归田,若王治民有方,或者赏罚分明,能分得田地,极好,然事情并非如此。 从入汉者,汉王许之赏赐,赏田,赐宅,多大的诱惑。 不得已而从军,为的不就是田地房宅,从者喜,刘邦亦喜。 数万人入汉,归田乃产粮,披甲则为锐士。 如此曾经的十万兵马虽未能恢复,然人数已至六七万。 忽喜忽忧,总归不太好,至此刘邦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于是张良建议刘邦,“入汉者有田,从军者有爵,如此不出数月,大王兵力可比项羽。” 刘邦曰:“善。” 山恋叠嶂,郁郁葱葱,汉水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景虽美,然虎豹豺狼时时虎啸山林,景美的地方往往人烟稀少。 见到蜀汉之道艰险,人烟稀少,田地荒芜,随从入汉的热情在渐渐降温。 在事实面前,一切言语皆无效。 过汗水,一直驻扎在旬关的郦商引兵迎之于汉水之西。 两军回合,本该大喜,然郦商部士卒居旬关,并不知巴蜀乃天府之国,亦未曾见识到富饶。 其士卒的经历渐渐传染全军。 精挑细选的三万精兵开始在中途悄悄逃走,不仅有士卒,还有诸将。未曾道中逃亡者反而乃仰慕从者,虽非战力,亦乃人力。 初闻之,刘邦大怒,且怒且悲,一声无奈的叹息。 停军休息,樊哙、周勃皆言即刻追捕逃兵,斩首示众,刘邦犹豫。 刘邦询问张良,“诸将及士卒多亡归,为之奈何?” 张良略微沉思,正欲开口,忽然响起高亢的歌声。 歌声悠扬回趟在山林间,惊起万千飞鸟,百兽归巢,不敢窥视。 悠扬的歌声如泣如诉,闻之不禁令人潸然泪下。 如少女温柔的眼泪,又是男子思念妻子的忧伤。 张良淡淡道,“大王心中已有答案。” 刘邦叹道,“然也。” 本蹲在溪边的刘邦起身道,“随风去也,思乡之心不可诛。” 言毕,刘邦久久未曾再言,看向东方,丛林遮眼,俊山阻道。 若非东升之日,亦分不清哪个方向才是他的故乡,望眼欲穿,那里有他刘邦的妻子,有他的翁父。 静处之际,最忌打扰,有人可打扰,有事可烦扰,此人唯有张良,亦只有张良此时才敢走过去。 亲近犹如卢绾、樊哙亦不敢向前。 站在刘邦身后,静静的,张良一直没开口。 何时开口,如何言,言什么,真的很有讲究,张良正在思虑如何开口忽听刘邦开口询问。 刘邦道,“子房,此间何处?” 张良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此乃襃中。” 刘邦转身道,“不知不觉已行甚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虽寡人不舍子房,然吾亦知子房之心已至韩,只好就此分别。” 张良实则却是心已飞向韩国,秦已灭,韩已复立,接下来他想做的便是为韩王成寻觅几位能臣辅佐,为退隐做准备。 此时刘邦提出,张良心中一暖。 说也奇怪,送别之人总不喜先言道别,仿佛不愿送人似的。 适当时机提出分别,总是那么的暖人心,张良看着眼前的栈道出神,临行之际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五百四十四章 焚烧栈道 前方云雾缭绕,悬崖峭壁,险之又险,若非鬼斧神工,堪能有此天道。 岁月匆匆已至四月,四月的绿,翠,四月的天,蓝,四月的水,青,四月的花,红,黄,姿,白。 人间四月天,美不胜收,隐藏在云雾中堪称仙境。 仙景亦险境,张良心生一计,对刘邦道,“臣有一计,愿献大王。” 喜,惊,不足以形容此刻刘邦的心情,刘邦料到途中士卒必有亡归者,因为他亦思乡,料到此去会有诸般险阻等着,唯独不曾料到临别之际居然仍有一计献出。 随意一瞥,任意一望,便有一计,刘邦惊叹张良真乃天人也,因为他注意到张良适才的眼神。 刘邦喜道,“子房,请讲。” 张良道,“大王何不烧绝前方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安其心而韬光养晦。” 刘邦以为极妙,“善。” 张良稍稍靠近,又轻声道,“亦可杜绝士卒还心,保存仅存实力。” 一举两得,刘邦无语累赞,便再赠张良金珠,张良因行途不便恐遭盗窃,仅受几珠离去。 望着张良与数百名韩兵离去,刘邦眼睛有些湿润,能让刘邦感到的人不多,张良便是其中之一。 再次一别,不知何时能见,刘邦心里没底,此次入汉能否再出来,刘邦没有十足的信心。 一个人的信念如果被击毁,那么此人便很容易垮掉,范增便很懂得此中道理,故不断消磨刘邦的意志。 迁入巴蜀,削减兵马,拆分谋士,甚至分化吕泽,一步步在瓦解刘邦的意志。 范增寻思,若让刘邦老死巴蜀,仅仅三秦王不足以距塞,故从内部瓦解,首先韩王成依旧保留其王爵。 封张良为韩国司徒,同样遣去归国,然却不遣韩王成归国。 既让张良心有牵挂,又不给其崛起的机会。 谋臣分散,内部又差点瓦解,刘邦起初在寻思范增如何如此待自己,如今他已觉醒,既争天下,那么与项羽二人只能一人独活。 或许刘邦时常叹息,或许刘邦信心不足,故而士卒和诸将逃走归乡。 张良的身影渐渐被山林淹没,刘邦有些怅然若失,许久他回过身看向远处的云雾。 迈开脚步,踏入那险之又险的栈道,数万士卒变成一条游龙,向云雾深处游去。 不知何时远处云雾深处有一点点红,那是火光。 火光不断向来时路蔓延而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滚木坠入山崖的回响久久不绝。 一条火龙觉醒而出,攀岩在峭壁之上,何其壮哉。 这火龙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立刻向天下传出一条消息,极其速度,不胫而走。 栈道被烧毁的消息首先传至三秦大地,传至废丘。 废丘王城初建,经过近月的修缮,都城渐成,或许秦人对三秦降将的憎恨,怨恨那被坑杀的秦卒,整个废丘隐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意,仿佛在窃窃私语。 二十万秦卒有数万关中男儿埋骨他乡,若是战死关中秦人甚至引以为傲,他们乃为大秦而战,可偏偏不是。 一身黑衣黑甲的大将站在都城上遥望远方,他遥看的方向竟非新安城南,而是西南方向。 非看落日,因为落日已经下山,远方的天空被黑夜吞没,此将生的英姿伟岸,鹰目方口,虎背熊腰,那双眸子深邃,但少了一份清澈,眉宇间英气少许多,多几分愁丝。 此将正是曾威名赫赫的秦将章邯,如今已是雍王。 何曾想过曾经不可一世的秦帝国在秦二世的手中灰飞烟灭,曾经不过一小小文吏少府,竟然亦有称王的机缘。 章邯爱大秦,曾以大秦一统天下而骄傲,对秦始皇有着一种小小的敬仰,亦想着可以跟着秦始皇的脚步走遍大江南北。 可惜秦始皇驾崩,遇到二世,他曾有所失望,因为二世并不能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当看到胡亥和赵高两人的胡作非为,他隐隐为大秦担忧,当天下随着陈胜振臂一呼大乱时,他看到建功立业的机会。 简单,章邯想的很简单,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少年时代熟读兵书,今朝方用,造就世代功业,可是随着他的战功越来越大,没有喜悦,而是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逼近。 赵高的嫉贤妒能要将他的功劳揽走,战况不利要将责任推给他,建功立业逐渐化为泡影,保命成为首要任务。 那个时候的章邯很彷徨,转眼数月过去却裂土封王,没曾想过的事情。 为大秦卖命最多一个封侯,王绝无可能,因为秦始皇废除的便是分封制,搞的乃郡县制。 即便关中秦人痛恨因他章邯许多关中子弟被坑杀,他相信随着的流失会淡忘。 秦人的仇恨将由他的后代来宣泄,章邯准备制定一个世代相传的秘密,待到雍国强大时出关攻楚,为坑杀的弟兄复仇。 这是现在他需要密切注视的非楚国,乃西南边的汉王,汉国。 汉王刘邦乃项羽出函谷关时特地叮嘱要盯紧的。 上心,他人的未必上心,但自己的肯定上心,不用项羽叮嘱,章邯亦对汉王有戒备之心。 刘邦能攻入咸阳,这让章邯颇为吃惊,刘邦对关中的觊觎,他比谁都清楚,约法三章欲做关中王。 项羽将刘邦赶到巴蜀之地,心中怨愤自不必言,肯定欲夺回关中,最有可能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雍王。 数匹快马向废丘飞驰而来,章邯眼睛一亮,心中一愣,便知有情况。 废丘王宫内,章邯安坐在王座上,快马使者黑衣黑甲,背后的三面红旗随着使者的奔跑迎风招展。 章邯示意劲装使者直接汇报,不必拘礼。 使者道,“汉王入汉,烧绝栈道。” 噗嗤一声,周类、苏驵将口中的酒喷撒出来,皆曰;“汉王糊涂,栈道烧绝,数年休出汉中。” 章邯之弟章平则食一口肉,细细的咀嚼,没有说话。 立于章平身旁的一员战将眉头微皱,隐隐觉得哪里不妥,此人乃章平帐下一员得力干将姚卬。 诸将皆畅快大笑,蜀汉之道难以上青天,如今栈道烧绝,可以高枕无忧矣。 章邯神情严峻,一点没觉得这乃一条好消息,此栈道一烧,汉王难以出,但若三秦欲出击刘邦,亦变得不可能。 第五百四十五章 汉中惆怅 出难,进亦难,如此得以休养生息,未必乃好事,章邯非常赞赏的看向姚卬,“烧绝栈道,姚将以为如何?” 姚卬道,“似无还心,实藏不臣之心。” 章邯下令道,“立传霸王,时时戒备。” 已出函谷关,楚军缓缓向彭城进发,行走迟缓,项羽归乡之心愈加浓烈,不断催促义帝熊心出发离城。 忽然一只黑马黑甲追上楚军,汉中栈道变成一条火龙的消息在楚军中发酵,尤其在项羽的心中发酵。 心安,项羽认为栈道烧绝,再修需花费数月,彼时天下已定。 不安,不能寻机击汉,范增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他始终不放心刘邦,仅仅防守太过被动,思虑着来日寻机讨伐进去。 栈道不只可出,亦可进,聪明者想一层,智者想一圈,范增眯着眼睛望向西方,隔着重重大山,隔着层层障林,似乎可以看到刘邦那得意的笑容。 那笑让范增的眉头皱一皱,并没有笑,刘邦没有笑,笑的乃蜀汉之民,终于迎来仁义长者之王。 巴蜀虽然阻塞,然巴蜀之俊杰仍有在外谋生者,他们对刘邦的敬慕自然带到巴蜀之地。 欢喜雀跃,汉中之民欢喜的很,认为即将过上富足的生活,在汉王的带领下,生活将会越来越好。 落差,极度的落差,刘邦极度的落差。 汉中之民衣着,房屋建设,远远无法与关中相比,更无法与咸阳比拟。 咸阳的繁华让刘邦极大的落差,历经艰险到达,新郑作为一郡之治所,竟然如此荒凉。 只荒不败,宫殿的规模与数量较之咸阳如沧海一粟,荒中带着一丝丝凉。 宫殿虽然朴素,毫不张扬,然用材却极其昂贵,至少在其他地方材料显得昂贵,刘邦望之竟有些哭笑不得,上好的材料居然被用的极其笨拙。 刘邦即刻命卢绾宣见一人,“阳成延安在?立刻宣之。” 此刻刘邦心中比较牵挂之人居然是阳成延,一想到即将在此长期居住,不知何时能还定关中。 刘邦头疼,可能要住数年,思虑至此,便颇为头疼。 卢绾走后,便召萧何、刘交、樊哙、奚涓、周碟等文臣武将到街上走走。 缓辔走在街道上,刘邦体会到萧何从秦图书了解到的实际状况,的确这里只荒不败。 不败,因为刘邦从新郑国人的脸上没有看到贫苦之象,只有那天真的笑。 身上的衣服虽然粗糙,但却质地上乘,花纹却细腻许多。 惊讶,刘邦惊讶于花纹的细腻,因为这将耗费非常多的时间,怎么会有人会愿意花诸多时辰在衣着上绣花。 没有林立的店铺,没有穿梭的商贾,没有眼花缭乱的美食,却有五花八门的休闲活动。 刘邦又疑惑,没有看到穿梭如流的商贾,哪来的如此之多货物,甚至一些活动源自山东六国。 极欲寻找一个汉中之人来了解这一切,对萧何道,“以丞相之言,立刻养其民以致贤人,如何收用巴蜀,吾…寡人,急需贤才。” 言毕,刘邦无奈一笑,“寡人,此等称谓的确拗口,寡人不愿成为孤家寡人。” 萧何笑着解释道,“此乃君王谦称,君权乃天授,故以德配天,以德治国,以德仍寡而谦称,汉王乃仁义之王,以汉配天。” 刘邦笑赞,“寡人幸有饱读诗书之丞相,诸将吏需效仿之。” 新郑不大,一个时辰便纵马掠过,至一小小酒肆食饭饮酒。 微喜,酒香而醇,入腹而热,汉中酒与众不同,刘邦饮几口酒后,心中的烦闷,稍稍消散。 对蜗屈汉中倒充满一种期待。 出门未带酒具,此间酒肆所用乃汉中陶碗,微醺后刘邦与萧何等将吏畅聊。 不知衣着衬人,还是人配衣着,刘邦等人身穿便服依旧被角落的一人注意到,注意到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此人一身素衣,容貌如春风抚柳,自带一份柔儒之意,但此人骨如劲松,自发一股阳刚之气,若说刚柔相济,说的便是此人。 听着刘邦与萧何等人的交谈,此人时而笑容浮面,时而面色凝重,时而皱眉思索。 思索,深深的思索,思索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等到此人再次抬头却发现刘邦等人早已消失。 震动,随着萧何推行修缮之后的秦农耕奖励法,先是新郑国人震动,逐渐向汉中、巴、蜀之地弥散。 接着便是一条招贤令,随着劲装使者在大街小巷上纵马飞驰,汉中郡开始沸腾。 不仅开荒,更要招贤。 汉中人非常兴奋,此乃欲变天,幸福的生活即将到来。 天下虽然大乱,但汉中几乎没有遭到破坏,只是被胡亥统治时苛法搞的有点调敞。 曾晋的汉中、巴、蜀在秦昭襄王时期乃为天府之国,为长平之战运送不少军粮,如今稍稍有些凋敝。 秦赢政时期的连年征战已经让蜀汉受伤,如今又来一个胡亥,当真是人丁稀薄,物产稀少,甚至一些大山里的果子烂掉亦无人采摘。 汉王一到,日子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汉王乃仁义之君。 新郑万人空巷,因为招贤令已出。 蠢人,聪明人,智者,愚者,邢徒,流犯,很奇怪,每个人皆认为自己乃贤人。 人流不断向几处汇聚,围观者议论声鼎沸,却无一人向前踏出半步。 城中一处偏僻之地,虽然偏却花香四溢,清晨的花儿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期待归人欣赏。 柴门竹院内,身穿粗布衣却难掩其丰韵,操劳的身影,春日的阳光没有改变那曾令人心动的身姿。 此女子皮肤更加的白皙水嫩,仿佛日光在为其注入活力。 清纯的面庞忽然出现一个小酒窝,她在笑,她在对一个男子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酒肆中倾听刘邦谈话之人。 女子开心道,“衍,快入屋,饭菜已备。” 此人姓赵名衍,乃汉中的博学之士,虽然家贫然靠着自己的毅力和协助县吏处理事务的便利,自学成才。 书非借不能读也,赵衍彻底发扬借书而读的优良传统,较为博学。 赵衍解下腰间所佩长剑,这把剑虽然普通,却被其擦的一尘不染。 女人很开心,因为他看到赵衍面带笑容,喜上眉梢,开心的接住佩剑。 第五百四十六章 迁徙义帝 赵衍道,“少食即出,无需多备。” 酒窝依旧还在,眉梢已有丝丝愁容缠绕,“始归便走乎?” 赵衍脸上依旧春风抚柳,没有注意到女人的愁丝,“汉王发出招贤令,仁义之王若有大志,吾必有作为,与若即将苦尽甘来矣。” 听闻此言,那淡淡愁丝消失,因为开心所以开心,女人总喜欢这样。 女人道,“衍稍等,为取新衣。” 一身蓝衣,干净平整,崭新如初,赵衍走进简易的招贤馆。 数日后的刘邦正在萧何、刘交、郦食其、樊哙等人陪同下在与汉中人杰交流。 离开,刘邦欲离开,因为在此待的愈久,信心愈受打击,逃散的诸将吏若不能得到补充,且为优质补充。 那么还定三秦便是空想。 养巴蜀之民,征收粮草、杂税,自有萧何来做,他目前最关心的乃将帅之才,刘邦需要很多将帅之才,为其徇定三秦,乃至东争天下。 想的再好,无人做,突增烦恼而已,刘邦挥挥手,示意萧何等人跟上。 郁闷之时最适合饮酒消愁,正欲出门,迎面而来一袭蓝衣之人。 明明一身儒雅,却筋骨如松,观其走路,奚涓在刘邦身边悄悄道,“此人乃练家子。” 其实不用奚涓提醒,刘邦已经注意到此人,眼前这位应招贤令而来的定是位文武双全之人。 酒乃媒介,赵衍没有拒绝饮酒,在酒中开始与刘邦的交谈。 感动,赵衍没曾想可以和刘邦单独展现才能的机会,刘邦单独礼遇之。 刘邦没有直接向其询问还定三秦之计,毕竟这样显得仓促,才初入汉中,宫殿尚在修缮便开始询间离开之计,刘邦觉得不妥。 问其汉中郡的趣闻轶事,尤其刘邦初入汉中时的疑惑。 赵衍道,“汉中郡水路便利,自汉水由西向东,接沔水,由沔水连接旬关与新郑,自新郑向东北流入褒水。” 可谓整个汉中郡由江河贯穿,商贾多在水上交换货物,水上来,水上去,故而不见商贾,而见奇货…” 刘邦由此慢慢了解到汉中风土人情,进而了解民风,尤其汉民是否有好战之风。 刘邦与赵衍的会谈进行数天,每日自朝霞点缀花朵时开始至满天繁星。 所有人皆产生即将重用赵衍的感觉,此情景和当初遇见张良很相似,还有郦食其。 不知是才华之人吸引刘邦,还是刘邦能吸引德才之人,好像每个人都喜欢和刘邦聊天。 上至经韬伟略之张良,下至贩夫走卒,似乎每个人都很愿意和刘邦聊,而且聊后便愿意为之奉献终身。 这一番畅聊乐坏刘邦,却急坏一人,此人便是韩国大将姬信,萧何的养其民而收用巴蜀的政策,阳成延的修筑宫殿。 如今又准备启用汉中人才,这一项项在姬信心里皆表明刘邦欲大力发展汉国,欲常住汉中郡。 这个讯息让姬信不安,他不愿老死汉中,虽然对故韩没有多大的感情,只为一个小小偏支,可姬信胸有大志,不愿在此。 不安常常来自于未知,更来自于自己认定的事实。 姬信隐隐感觉,汉王所为将失去一个绝佳机会。他亦同意萧何的收用巴蜀,还定三秦,然战机不可失,兵锋不可搓。 姬信深知不仅战机,进谏亦如此,在赵衍前脚离开,他后脚便求见刘邦。 微微不喜,任何人被打扰皆不会开心,刘邦接见赵衍畅聊之后极需休息。 然求见之人才姬信,是位颇具才能的将领,东出争天下,需要他独当一面。 故而刘邦还是打起精神接见姬信(即韩国后裔韩王信)。 刘邦很喜欢,因为姬信开门见山,很懂得拿捏分寸。 姬信进言道,“霸王王诸将近富之地,而独汉王远居于此,此左迁也。士卒皆山东之人,跂而望归,借助其思念之锋而东出,可以争天下,及人心思安,不可用。” 人心思归,其锋可用,道理谁皆懂,刘邦自然亦懂,然需充分的准备。 首先是兵力问题,要征壮丁,要训练,其次是装备,再者便是粮草。 还定三秦进行远征,粮草跟不上危险。 最后便是将,亦乃最为要紧一点,若无良将战局瞬息万变。 然将心不可负,刘邦便对姬信道,“善,若下韩地,封汝为韩王,先拜汝为韩太尉,吾北还三秦,汝将兵略韩地。” 在刘邦与姬信议项羽分封不公时,项羽的军队在慢慢靠近彭城。 大军行至萧县时,项羽得知怀王熊心仍旧尚未动身,勃然大怒,立刻派遣恒楚率一万楚军兵临城下,催促其起身。 彭城比起初建时相差很多,自然是比之前更加的恢弘,在楚国成为诸侯反秦领袖之后,为彰显楚国威严,群臣开始纷纷上奏,建议怀王熊心扩建王宫,在熊心逐渐掌握兵权,以及权衡项氏势力后,熊心亦觉得是时候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威,彰显一下王威。 宽大的青石街道上一个小宦者急匆匆的奔跑着,几次摔倒后爬起来接着跑,恨不能一下子跑进宫殿。 辉煌宏大的宫殿此刻却有点冷冷清清,昔日热闹非凡的君臣同殿,今日却无法见到,唯有稀稀拉拉的几人。 楚怀王熊心的脸色有些苍白,心中有点彷徨不安,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个人的名字。 当一个人的名字盘旋在脑海里,不是爱之切,就是恨之极。 熊心此刻恨极项羽,但他并不惊讶,在项羽火烧咸阳的时候,他便隐隐有预感。 项羽不会放过他,世界上蠢笨之人很多,但聪明人亦不少,熊心一系列的操作,削弱项氏势力,甚至要将项氏剔除楚国权利中心,此本乃结仇之事,名为君臣,己为水火。 收其兵权,项氏有怨,拜吕臣为司徒,吕青为令尹,刘邦为砀郡长,项羽则仅仅一个空头衔,长安侯。 刘邦当时虽为侯,却有兵权,将砀郡兵。 明显的在培植自己的重臣,项氏心中便是怒,等到拜宋义为上将军,完全让心腹掌兵权,将项氏踢在外面,项氏不再怒,不再怨,而是另一种心境,彻底废之,甚至诛之。 熊心亦在想,如果当初不这么做,而是专心做一个傀儡,任由项氏操控,他的结局又是如何? 第五白四十七章 暗流涌动 熊心思虑至此,哑然失笑,那个结局恐怕不比现在好,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 一个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福祸相依,有能力取之,无能力便会引火烧身。 熊心很清楚,若让他傀儡的活着,不如死掉。 一向表忠心的群臣消失不见,不再常伴左右,就连诚谨的长者陈婴亦不见踪影。 故乡谁不眷恋,越老越眷恋,除非此人已死,埋骨他乡,否则项羽为何舍弃咸阳而急奔彭城。 做王,自然回到故乡做王,项羽尚且如此,岂能要求群臣不怜乡。 离开彭城到遥远的南方,心中不乐意,但作为臣子又不能如何,于是廷议人数一次比一次少。 避而不见,便是对迁都最好的回答,为孰效力不是干。 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将熊心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宦者形色匆匆,小心翼翼的对怀王熊心道,“大王,已兵临城下,将已进城,言……” 熊心见小宦者不敢言下面的话,催促道,“有何言?” 小宦者道,“霸王言,若大王不行,恒将军将亲自入王宫来请。” 兵临城下,此乃强行迁徙,若不走,恐怕会被从王宫内拖出去,熊心默默的思虑,“吾乃芈姓,熊氏的后裔,正宗王族后裔,忍一时为王国的崛起。” 迟对项羽而言,急,对于熊心甚急,即便长达一个月,因为要带走的东西太多,要说服与其一起走的大臣亦很多。 熊心没有急着走,因为他欲见项羽,但项羽并不想于彭城与之相见。 项羽亦所想有误,义帝非一块顽石,欲踢便能踢走,用的力道越大,可能反弹力越大。 群臣吏虽然藏着不出,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对项羽心服口服,不过是威慑于项羽的威压。 兵临城下,随时能攻进来,谁敢与义帝一起对抗项羽,除非他不想活。 未等到项羽,来的是数千兵卒冲入王宫,这让熊心彻底心慌。 王宫大门不开,料想项羽不会真的攻城,不然要修缮后才能入住。 实际情况,恒楚确实没有攻城,因为有小吏主动开门,只为能从项羽那里立个功,讨点好处。 面对甲士的人形道,熊心要保持最后一份王的尊严,不能让士卒架出去。 恒楚冷冷道,“恭请吾王起驾。” 起驾,可惜没有车驾,或许熊心出城较晚的原因,项羽没有准许恒楚从王城内准备车驾,仅仅备几匹战马。 意思是让熊心亦知道将士们冲锋陷阵的不易,让其亲骑战马,理解这种封王的格局。 若非熊心当初牧过羊,骑过马,否则会摔的不轻。 直到熊心拖家带口至王宫城外,才换成车驾,跟着熊心的人虽然少,但还是有忠心耿耿之人。 恒楚认得出,其中有几人和宋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多半和项氏有仇怨,否则大难临头之际依然跟着熊心便解释不通。 不情愿,熊心非常不情愿的只带着三千卫士开始离开彭城,向遥远的南方出发。 回目一笑,没有百媚生,那眼神里满是一股怅然和幽怨,此为熊心最后一眼看彭城。 彭城逐渐消失在熊心的视野里,淹没在丛林和大山之后。 车驾内与熊心同坐的非王后,亦非王妃,而乃与之形影不离的灰伯。 灰伯看着熊心那满脸的愁容,心疼,“大王,怨恨项羽者不只一人,可与之联合,共伐项羽。” 一直低头不语的熊心忽然抬起头,黯然的眼神燃烧起来,如果还有什么可以点燃熊心的眼神,唯有除掉项羽,恢复他楚国熊氏的荣耀。 熊心迫不及待道,“灰伯,何人可与项羽抗衡?” 灰伯非常老城道,“齐国田相。” “田荣?” “臣闻项羽封田都为齐王,徙田市为胶东王,封田安为济北王,三分齐地,唯独未封田荣。 田荣定怨项羽,其名为丞相实乃齐王,此人能力远超项羽所封三王,可抗项羽。” 熊心的黯然之色已经消失,“恐田荣独立难支,吾手上无兵,无以支援。” 灰伯继续道,“王虽无兵,却有义字之理,梁地彭越用兵数万,项羽未封,亦可用之。赵地陈馀,自诩与张耳同体有赵于功,然只封三县之侯,此二人皆有怨项羽分封不公,亦可联络之。” 熊心开心的有些手舞足蹈,“甚善,待车马行至竹邑,细策。” 在熊心忽然找到希望时,驻扎停在萧县的项羽总算松一口气,熊心总算离开,但项羽没有下令立刻搬进王宫。 没错,乃驻扎,而非暂时停留。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项羽停留在萧县,首先下达的命令乃清理王宫。 去旧迎新,但项羽这个命令却很独特,并非凡是熊心用过的全部清除,而是不管是否用过一律清出去。 此乃一个繁杂的工作量,故项羽将楚军驻扎在萧县,传令恒楚引那一万兵卒将王宫进行去旧。 放下兵器,却并非缴械投降,楚军驻扎之后,渐渐有新物件进进出出,有不少乃从咸阳宫掳掠而来,此刻的士卒放下兵器去擦拭和整理这些物件,并将之小心翼翼的运往彭城。 指挥者非项羽,而乃一身素衣的虞姬,正满脸笑容的指挥着。 虞姬的笑很美,美的让士卒皆笑容满面,为灭秦的胜利而感到开心,为即将入住王宫而欢愉。 没有不欢乐的,不开心的只有心不在此处者,其中便有两人,说不上不开心,但绝对不欢乐。 一人形体枯瘦却身如坚石,那双眸子忽如死灰,忽而明亮,看得出那是浴火的燃烧,即便在黑夜仿佛亦能感觉到他的渴望。 贫穷,此人对贫穷很敏感,很讨厌贫穷,渴望富贵的眼神令其因怨生恨,因恨而绝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吕马童,项羽的御马者。 吕马童非常落寞的走到一执戟郎面前,虽然现在已为郎中,然其志远不至此。 吕马童对郎中韩信道,“信兄之言果准,项羽果不封吾,吾已数次暗示,项羽竟不应。吾欲去之,何往?信兄可有荐处?” 吕马童对面的人正是韩信,韩信断言项羽不会封吕马童,吕马童不信,数次暗示项羽,项羽皆不应。 至此,吕马童对项羽不再失望,因为他已经绝望。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田荣大怒 吕马童对韩信则更加的佩服,韩信没有真接回答吕马童的问题,而是淡淡道,“吾本无所惧,所惧不过至死不得展胸中抱负耳,吾欲离,然恐被抓,今项王专于入驻王宫,可趁乱走。” 吕马童点头,“何往?” 韩信忽然目光锐利,似要刺破苍穹,“可与项王争天下者,汉王也,吾欲入汉。” 吕马童点点头,两人眼神交流,吕马童道,“吾尚有事未完,完毕,入汉寻兄。”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响起欢快的楚歌之声,二个人影悄然离开楚营,在夜幕中向西而去。 在一条小岔道,两人勒马而驻足。 此二人自然是韩信和吕马童,吕马童抱拳道,“信兄就此别过,不日便会汉中相遇。” 韩信亦抱拳道,“吕弟,后会有期。” 行程有缓有疾,韩信纵马很疾,因为怕又追兵,一旦追上将有军法处置,而田都却很缓。 由于韩信在萧县逗留数日,入汉界之时已至五月。田都行军却很缓慢,毕竟日落安营,日出而拔,速度自比不上一人一骑。 五月的确是个很奇特的日子,流水潺潺,草儿更绿,花儿更红,彩蝶乱飞,如人的心一般乱糟糟。 单表田都,他建都在临淄,自咸阳出发虽比其他诸侯王距离较远,然若快马飞驰,亦能早到。 然其就国之心却很忐忑,诸侯多兴高采烈,亟不可待,欲就国为王,田都行军迟缓。 田都心不急,故而行军迟缓,心不急并非不愿做齐王,恐惧,距离临淄越近,心跳的越厉害。 他本为田儋、田荣副将,未听田荣令从项羽入关而为王。 人很怪,对初始关系总是记忆深刻。 即便如今已为齐王,然对田荣,这位昔日的主帅,仍心生敬畏之心,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凶巴巴的轰其走,等于宣战,委婉请其走,何处去,肯去否,皆未知。 田都不愿思虑这些,但此刻不得不思虑,因为他的军队已经逼近临淄。 站在山坡可远远看到临淄城内那古朴典雅的王宫,但他却看不到此时田荣的神情。 勃然大怒,田荣勃然大怒,王宫内的田荣勃然大怒,但是田荣却面带笑容。 怒极反笑,田荣将酒爵摔在地上,玉石般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小坑,酒撒一地。 一谋士进言曰:“项羽分封不公,以丞相之才当为王,小小副将亦能封王,胆敢以下犯上,可以逸待旁,击之。” 田荣以为然,下达命令道,“立刻发兵迎击,狠狠痛击叛贼,退敌者赏,杀敌者重赏。” 田荣欲遣将引兵击田都,田横谏曰:“田都善战又乃故王副将,非田兄亲征不可退之。” 以逸待劳,自古便有的道理,然并未每次皆能以逸待劳,此次面对的田都,却不甚合适。 因为田都军走的很慢,此亦乃其慢行原因之一。 看到田都之军,田荣眉头微皱,便命田横出战,叮咛其小心应对。 田横先对齐国将士言,“田都不听王命,求赵不还,如今叛贼以下犯上,欲谋反,降者无罪,免受屠戮。” 田都见田荣命田横出战,心下稍安,斥责道,“初武信君援救荣,后其有难独立难支,荣见死不救,此为不义;天下叛秦,诸侯约共入关击秦,荣叛诸侯,置大业于不顾,此为不忠;名为齐相,实为逆贼,此为不臣,吾乃霸王所封齐王,后有强楚,将士何惧乎!” 田都的一番激昂言辞立刻扭转士气,从一个叛逆者变成一个清君侧的人,甚至身旁的士卒皆认为田都为王理所应当。 孰为王又如何,在士卒的心里反正皆为田氏,虽为内斗,但田都身旁的战将却不那么想。 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田都为王,其旁战将便可出将入相,田荣为齐相,他们还是他们,默默无闻的他们。 在田都的激励下,诸将展开厮杀,田横与田都大战在一起,两马相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田都轮动刺头棒,犹如冷风令人不寒而栗,谁也不知这阵风是怎么起的,便咻呼间笼罩田横。 田横使用的乃是一把齐鲁刀,刀锋如霜雪,没有人知道两人交手几回,尚未看清楚两人怎么退离。 一刀与一棒已经分离,开始的迅猛,结束的戛然而止。 田都道,“汝非吾敌手,快请田荣来战!” 的确不是对手,自一交手,田横便知,田横有自知之明,他的刀在兵器上略微吃亏,田都的刺头棒,看起来很丑,却真的很实用,兵器上处于劣势。 无论怎么看田横皆无法击败田都,但他必须战,因为他没有接到撤退命令,而且下达命令之人还是他的兄长。 田横齐鲁刀不畏,与田都大战三十回合,身负数伤,令人震惊的是即便如此,田横依然战斗不已。 未停止战斗,自然亦未倒下,田都心惊,不知田横凭借什么屹立不倒。 田都的刺头棒很轻易的划破田横的衣服,甚至在其战甲上留下一道划痕,可这仅仅在开始时,随着交战的次数上升,刺头棒越来越难伤到田横。 两军交战并非凭借个人之勇,然无个人之勇亦难取得胜利,皆因各个奋勇,方有战无不胜。 田横没有败,但亦没有胜,没胜便是败在田都的进击之下,田都引领士卒不断向齐卒掩杀而来。 田荣看着田横与田都大战,虽险象环生却面不改色,毫无担心之色,非绝情,因为他相信田横能应付得来。 见两军僵持不下,田荣寻思战机稍纵即逝,道,“取吾青虎枪!” … 临淄王宫内,一个人很不安,带着许多人不安,这个人便是田市,田儋之子。 左右斜眼瞧着这位新齐王来回踱步。田市道,“项王封田都为临淄王,寡人为胶东王,如今田相引兵迎击田都,实为抗项王命,吾当如何?” 一侍中进谏道,“田相若败,大王可趁机消除束缚,实至名归,若胜,项王必怒而引兵击之,彼时项王击其外,大王击其内,即可立功于项王又可实控胶东国,胜败皆有利,可静观其变。” 田市以为然,“善。” 话音未落,一宦者撩起裙摆,快步向宫内跑,哒哒的声音如打击乐器。 第五百四十九章 韩信入汉 “大王,大王,有捷报…” 捷报,听到这两个字,田市眉头微微一皱,然立刻脸上挂满笑容,“寡人当亲往宫门迎接叔父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四个字说的很轻,似乎更希望听到的乃另一结果。 田市喃喃自语道,“吾为王乃叔父所立,岂能不去迎接。” 田市整理衣服,命人准备车驾,正欲出殿门,忽听门外响起,“不必矣。” 只见一身戎装的田荣腰悬佩剑走入大殿,“谢吾王关心,臣已将逆贼击退,大王不必担忧,安心为王即可。” 若再有来犯,臣一并距之。” 一笑应之,只是田市的笑略显尴尬,“若项王来犯,叔父,当如何应之,秦尚且…” 田荣直接打断田市的话,他知道田市欲有何言,“项羽勿惧,天下不惧项羽者甚多,大可联合抗之。” 田市哦了一声,接着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项王封吾为胶东王…” 田荣再次打断田市的话,“臣劝吾王留临淄,此处乃吾田氏祖业根基之地,勿听项羽小儿言,无须理会。” 霸气,田荣言之很霸气,然其中夹杂的怨气居多,倒没多少底气,但其中有一个讯息毋容置疑,那便是勿就胶东国,至墨便是分割齐地。 “齐国决不可分!” 田荣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大殿,留下一脸茫然的田市,田荣急着离开,因为他觉得对付项羽即将到来的讨伐,他真的需要寻找盟友…… 五月的树更加茂密,五月的花更惹人喜,令人流连忘返,一人迷路,但脸上没有迷路的焦急。 趁此间欣赏其山林奇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欲入汉的韩信。 迷惑,韩信一人乔装打扮欲走褒斜道入汉,发现栈道已经被烧毁,无路可走,韩信没有着急。 心中思虑,此次入汉,是要大展宏图,那么还定三秦之役,若能参与,必可英雄有用武之地。 既已烧绝,便欲寻他道入汉,熟悉汉中与关中的通道,可利于行军。 很快一笑,韩信痴痴笑,喃喃自语,“汉王用吾与否尚未知,如此倒令人耻笑。” 可转念一想,耻笑又如何,笑吾计策者尚少乎。 忽然山间响起一道清脆的歌声,歌声悠扬,悦耳动听,一红衣女子在见青山绿水见行走,竟与狼虫为伴,甚为惊奇。 韩信闻声发现此女,此女亦发现韩信,隔着遥远的距离,向韩信传来清脆的指路音,“此路已烧绝,若入汉,请走故道。” 再闻此声,韩信浑身一颤,竟一动不动,不只此歌声动听,此音竟然有些熟悉。 那女子见韩信没有转身离开,亦没有回应,而是向她默默走来,以为乃歹人,便立刻驱使虎狼来阻击韩信,自己转身便走。 “可乃香姬否?” 此言一出,此女子立刻停住身形,非他人呼出自己的姓氏,而是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唯有两行泪,香姬未曾想能再次遇见韩信,韩信穷途之时可得见青梅竹马之人。 隐秘山间的柴门山洞内,采光竟然极好,石屋内很亮,而且道路狭窄,有一滚石可推动挡住入口,令其他猛兽无法靠近。 山洞内有石碗,石灶,一切那么的质朴,有那么的惬意,看得出这里的陈设已旧,在此居住不知几年。 曾经的一个白皙少女,如今还是白皙少女,只是少几分柔弱,多几分健美。 韩信诧异道,“香姬何故居住于此?” 香姬道,“天下大乱后,父母兄长皆死于战火,为避兵祸,避居于此,知君日后或入汉,故在此。” 韩信有些热泪盈眶,其余不必多言,因为无言以抒胸中之意,二人青梅竹马。 香姬素知韩信有大志,韩信亦对香姬有情谊,两人心照不宣,只是奈何二人未曾表露心意,天下便已大乱。 韩信道,“吾欲入汉,可与否同行?” 香姬笑道,“吾若不行,君知路否?” 韩信哑然失笑,“如此善好,信得香姬助,幸甚。” 香姬宛然一笑,当真百媚失色,“喜君如以往唤吾小妹即可。” 韩信应一声,得香姬助,又有虎豹为伴,二人行在山间宛如隐居奇人,犹如神仙眷侣。 欲去故道入汉中,得见陈仓有秦军不断增加,在渭水南岸安营驻寨,与陈仓城内的守军互应。 微惊,章邯不愧为秦末秦军第一名将,在明知刘邦已经烧绝褒斜道,唯有子午道和陈仓古道可行,便果断的遣兵驻守陈仓,牢牢控制古道。 二人皆背挎猎弓,韩信只是多一把长剑,但看起来依旧是山中一对猎户。 猎户本引不起秦军注意,毕竟非汉军,然刘邦的对手毕竟乃雍王章邯,陈仓秦军依旧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恐其为汉军斥候乔装,故而有数十骑纵马来探。 战马嘶鸣,秦骑士竟然从马上跌落下来,自然非遭遇韩信的攻击,乃秦骑士靠近时才惊恐发现此并非两个简单的猎户。 两人的身旁和身后居然还跟着十几只虎豹豺狼,虎豹尚未虎啸,仅仅朝秦骑士一望,骑士胯下的战马便受惊。 战马嘶鸣,骑士惊恐之下跌落马背,十数名骑士不敢上前,但亦放下心来,按照他们的眼光判断毕竟非汉军斥候。 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古道,向汉中走去。 十数名骑士立刻一骨碌爬起,跳上战马向陈仓守将回报。 陈仓军立刻飞马回报废丘,废丘王宫内的章邯立刻召集章平、姚卬、盗巴等诸将。 姚卬道,“汉王若还,由汉入关择陈仓道、褒斜道、蚀中道,其兵力已被项王削弱,故不可能分兵数股而出,今褒斜道已烧绝,唯有陈仓道极有可能,大王可遣将守陈仓。” 盗巴道,“或许仅为猎户山中打猎耳。” 章邯有些落寞的眼神,忽然放出精光,目光变得锐利,“无论是否为汉斥候,陈仓皆需重兵把守,西可与雍县遏守陇关道,南可堵塞古道。” 敏锐的战略目光,章邯在咸阳为少府时借助文吏之便已对关中诸郡有所了解,尤其内史的各个要塞。 废丘之西雍县、汧县乃锁住陇关通道的咽喉之地,即可防止刘邦从陇西入关,又可保证陇西军支援畅通无阻。 第五百五十章 小小连敖 雍都废丘之北好畤乃扼守萧关通道的要塞,可保证北地郡与关中的畅通,遣其弟章平、姚卬驻守。 废丘之东乃咸阳,咸阳虽为项羽一把火变成焦土,然依旧具有总要的地位,故遣赵贲、内史保驻守。 总之各个要塞,章邯皆了如指掌,亦分兵部署,牢牢掌控雍国的各个要隘。 那么陈仓如此重要,章邯依旧不放心,乃遣盗巴道,“增兵列阵于陈仓渭水南,时刻巡视古道。” 盗巴有些不信,认为汉王可能还是选择修建褒斜道,但面对雍王命令,岂能不听,道,“诺。” 章邯见一切部署周密,心中才稍稍放松,便叮嘱盗巴务必谨慎,其所引乃雍国的主力,现一分为二,一在盗巴,二在章平。 章邯自然不知道进入汉中乃韩信,韩信入古道,途中便与香姬畅聊心中抱负,香姬给予言语的激励。 男人有时候很怪,一个女人的鼓舞有时可成就人,有时言语会毁掉一人。 香姬赞赏和支持韩信的志向,韩信大悦,入得新郑便将所有钱财购置一简易房舍。 汉中风土与关中和山东六国不同,韩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非常新奇的看着汉中的风貌。 习惯性的用兵法的思维去观察,看着韩信那炯炯有神的眼神,非常的幸福。 柴门竹院,一间茅舍,此为韩信与香姬在汉中的首个住所。 香喷喷的野味飘出,二人的世界就此开始,香姬对韩信道,“君何以展志,可有谋划?” 韩信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的双眼在忙着盯香姬看,嘴巴在忙着品尝香姬的手艺。 香姬被韩信盯的不好意思,“吾好看否?” 韩信点点头,“未曾变,反更美。” 香姬道,“不说笑。” 韩信这才非常认真道,“欲接触汉王,吾需先知汉王身边之人,午后,吾至城中一游。” 新郑都城经过月余的修缮,已颇具汉王风格,即大气又不张扬,在通往王宫的道路上,韩信寻一酒肆落脚。 酒真的是好东西,然又乃坏东西,虽酒壮怂人胆,然亦是冲动的助推力。韩信不常饮酒,然这次他觉得饮口酒。 亡楚入汉,韩信做的决定,没有饮酒时做的决定,因为他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此刻他却借助酒的力量让他暂时脱离一时的清醒。 汉中无亲无友,如何谋得一职,韩信尚未成熟的思路,清醒时思来想去唯一直接去招贤馆谋职,但这种方式很快被其否决。 初步探听,赵衍经招贤馆与刘邦面谈甚欢,然仅拜为谒者,此非韩信所求,比起郎中距离志向太过遥远。 韩信欲借助酒希望可以寻找出不同的思路,一爵又一爵,酒下肚,暖暖的,甚至有一股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大脑,但韩信依旧想不出好法子。 忽然酒肆内响起喧哗之声,韩信望去见一人相貌不俗,面有为难之色,似乎因为酒钱在发愁。 韩信仔细听,才知那人酒钱袋不知丢在何处,或许忘记,或许已被偷,那人不断向酒家解释,稍后奉上可否,可酒家怎会同意执意认为此人乃一无赖。 酒家见其相貌不俗,衣着更非寻常人可穿,故要求其解下衣服或者佩剑来抵押。 那人有些不悦,韩信摸摸自己的怀里,哑然失笑,“漂母救我,今日吾还报他人,因果相生耳。” 酒钱自然已付,然此人的面貌韩信才近距离看到,生的面如冠玉,虽狼背豹腰,又不失英姿飒爽,一双虎目如明月,竟不怒自威,不是吕泽还能是谁。 此刻的吕泽一身便衣,竟是一身的暗红色。出得酒肆,他观韩信亦是相貌不俗,“多谢兄台慷慨解囊,吾观兄台非常人,若有难处,可凭此至府上寻吾。” 吕泽观己身,唯有一玉玦,便解下交予韩信。 韩信不笨,立刻猜出对方在汉军中必有举足轻重的位置,自然知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吕泽骑上骏马正欲离开时,韩信立刻追上,“将军,实不相瞒,信亡楚归汉,愿一展抱负。” 吕泽很惊讶,不知韩信如何一眼便认出自己乃一位将军,韩信内心更震惊,酒肆小坐,便得遇一位将军。 看着韩信双手将玉玦举止头顶,吕泽忽然面露笑容,跳下战马,接过玉玦,“此处不易叙谈,请壮士随行。” 韩信的音容举止,皆让吕泽以为乃可用之才,究竟如何当需细聊。 事有凑巧,看似天意,实乃因果,韩信随吕泽入府,见其家居部署果然如猜测一样。 吕泽虽然好奇,但并没有询问韩信如何得知,吕泽未问,韩信亦未言。 入得庭院,见一剑士正在练剑,剑士见到吕泽立刻向吕泽行礼,“吕将军。” 吕泽向剑士介绍韩信,“蛊逢,此乃韩信,吾从途中偶遇一壮士。” 吕泽在介绍的同时,蛊逢的眼神在上下打量韩信,最后在韩信腰间的长剑处停留片刻。 杀意,韩信虽非剑道高手,然依旧可以感觉到那转瞬即逝的杀意,来自蛊逢的杀意。 名为介绍,实为暗示,三人进书房。 韩信未等吕泽询问,便自我做简单的介绍,吕泽听闻,“已为项羽帐下郎中,来日晋升,仍比入汉尚善。汉军以军功论,初入职恐屈壮士才。” 韩信则道,“久闻汉王乃仁义长者且有大志,知人善任,信有计献于汉王。” …… 见韩信谈吐不凡,军中小小一职难展其图,便道,“吾属有连敖一吏,虽微然可为司马御,归滕公麾下,有面见汉王之日。军中其余各职仍需千夫长试起。不知,壮士可愿否?” 连敖,的确是个很小的职位,在汉军中管管车马,负责接待外宾,然其作用不小。 在汉王麾下,官车马和宾客接待的最高统辖之人自然乃滕公,昭平侯,太仆夏侯婴。 连敖属夏侯婴麾下,又为吕泽注重培养将才之处,乃吕泽与刘邦的纽带,这一点韩信自然不知。 开始总是困难,连敖起步,总比默默等待立功升位要便捷许多,如有战事未必有立功机会,韩信很感激。 能见到汉王,此为韩信最为动心之处,经韬纬略仍需施展的机缘,“信拜谢将军。” 第五百五十一章 混吃等死 一日为连敖新鲜,十数日为连敖生无趣,韩信木木的回到家,他不是真的木,他是对连敖一职渐渐失去兴趣。 本以为能看到夏侯婴,可听同伴言,夏侯婴常伴汉王身边,汉王自入汉至今未曾与连敖人员发生过接触。 未见刘邦,但刘邦的传闻不停的入耳,或言刘邦整日在酒色中度过,或言刘邦在秘密筹划入关的计划。 刘邦初入汉中,兴致勃勃,给众将士以打回故乡的念头,可月余已过,仍不见动静,刘邦未到过军营,没有跟士卒们讲过什么。 反而萧何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经过萧何修改后的‘汉律’自新郑的王宫内如流水一般慢慢向汉中每个角落流。 先是滋润着汉中,后开始向巴蜀流去,严酷的秦法被得到减缓,巴蜀之民欢喜,奖耕制度被继承下来。 获爵的动力被保存下来,甚至被再次激发。 可一条条的安民之策,一条条繁荣经济之策,和韩信的志向越来越远,韩信不是一个治世能臣,他的志愿在于能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攻城略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乃韩信之所愿。 陈胜虽然败,但他又是大大的胜利者,因为有太多的豪杰因他的激励之言走向王侯将相的路。 韩信便是其中之一,本身就是落寞的王孙之后,虽在秦的统治下是个落寞的贫民,但他非常赞成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落差,极大的落差,在项羽内好歹是个执戟郎,经常还能献计于项羽,虽然项羽不用,可现在入汉仅仅一个连敖。 完全和军队不怎么搭边的职位,韩信内心的煎熬默默升起,于是他的内心开始构建一个危险的计划。 香姬看到韩信的神情,往日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居然淡淡下来,知道韩信的心在受折磨。 香姬道,“君有大志,心不可移,行仍需谋,香儿信君。” 听闻此言,韩信那落寞的眸子里才又重新燃起火焰,“欲成大业,需见汉王,即便不能,仍需见汉王亲信之人,吾有一计,愿听香姬之见。” 香姬嫣然一笑,“讲来听听。” 春雨贵如油,可谓润物细无声,不知何时天空飘雨春雨,绵绵不绝,如同韩信的计策一样缜密,犹如韩信潮湿的心情一样绵绵不绝。 细雨中,韩信和香姬坐在窗前,一边食饭,一边畅聊,香姬的眉头微皱,自韩信道出计策后,始终没有松开过。 韩信是个惜命之人,否则何有胯下之辱,这件事香姬自然知晓,此刻的香姬内心颇为挣扎。 不知是韩信视家族荣耀如生命,若不能绽放异彩,如同行尸,拿命去赌一场没有胜算的接见,值得否。 香姬不太明白,但她知道不能劝韩信,便只好为其担心,天下若真的大定,她不知韩信是否还愿活在世上。 韩信告诉香姬,他虽然痛恨秦始皇,但对天下一统的趋势非常赞同,没完没了的互相侵吞,苦的还是庶民。 项羽大封诸侯王,乃是另一个大争之世的开始,天下归属,韩信不可知,但可知汉王有与项羽一整天下之心。 若在此心彻底暴露之前仍然做一个小连敖,那么心中的抱负将化为泡影,肩负家族的使命便长眠于地。 欲让韩信死难,因为他不愿死,不愿死的人总是能找到法子活下去。 使命未达之前,他不愿死,但若使命成空,他宁愿即刻去死,此时的韩信便有立刻去死的心。 此心令韩信无所畏惧,他愿试一试,因为从同伴中得知汉王虽然经常沉迷于酒色,但韩信能感觉到隐藏在酒色之下的雄心正在慢慢醒来。 他必须争分夺秒,他没得选择。 “不再思虑再三?” “无需再虑。” “香姬……” “君不必言,香儿支持。” “可……” “没有意外。” “如此信吾。” “香姬何时不曾信君。” “那倒是……” 此言勾起韩信的回忆,在少年时韩信便常有大言,人皆耻笑,唯有香姬一如既往的相信。 韩信母亲去世,韩信寻找风水绝佳之墓地,能容下万户之墓地,众人皆耻笑,皆不解,唯有香姬报以理解的微笑。 虽未与香姬行婚姻之礼,然二人皆非世俗之人,已结为夫妻,韩信道,“有妻之言,此事可行。” 按照汉律,汉王所用车驾、御马不得偷换买卖,接待四方来宾不得谩骂羞辱,若二者皆犯,按律当斩。 韩信离家后,便在大街小巷内寻找那些鸡鸣狗盗,欺男霸女之辈,尤其那些抢民钱财之盗。 韩信对他们道,“盗皮有何,有重财可敢取,其量终身受用不尽。” 众者言,“死亦不怕,何惧乎?” 韩信便伙同他们犯法,将成被发现,韩信供认不讳,未做辩驳。 韩信与十三人皆被抓,此十三人皆以为不可倒弄钱财而已,得知做法当斩,十三人震惊,依旧不愿相信。 等押赴刑场,十三人这才浑身打颤,两脚发软,皆走不成路,死何惧乎的四字早抛却脑后,变成哭天喊地,喊冤。 无论他们怎么喊冤,无人理会他们,刑场上的刀斧手在磨刀,深怕刀不够快。 喊冤自然无用,因为他们不知自己所犯何罪,犯法之人总是会喊冤,因为这是他们的本能。 十三人看韩信的眼神中皆充满怨毒,此时此刻他们才知已上当,往日欺男霸女的蛮横模样消失无踪。 这天依旧下着蒙蒙细雨,围观者不少,拍手称快者不在少数。因为这些人皆为新郑中的恶霸。 在汉王未到之前,百姓对其深恶痛绝,如今将此等恶霸斩首,百姓心中畅快之余亦对汉王赞赏有加。 对能有汉王治理汉中,皆心生欢愉,人心沟壑难填,然人心又是如此容易满足,一点点好处,常常感激涕零。 只是在诸多恶霸当中人们发现一个与众不同者,他人喊冤,他不喊,他人浑身打颤,此人却面不改色。 观其相貌绝非庸俗恶霸之人,众人不解中颇有惋惜之意。 即将行刑,韩信眉心微微渗出汗珠,非惧死因为并无颤抖,渗出的汗珠却因紧张而生。 绵绵春雨下何来因热而出汗。 第五百五十二章 雨话天下 没错,是紧张,韩信紧张,台下的一人亦紧张,此人肤色白皙,容貌清丽,非较弱之美,倒有一股劲侠之美。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韩信的结发夫妻香姬,不仅紧张,脸颊还有晶莹的泪珠在闪烁。 此时的香姬很想替韩信喊一句冤枉,但话在咽喉又喊不出。 不知冤在何处,亦知喊出便会功亏于溃,然此刻情况不太妙,因为并没有韩信所预测的那样,并没有看到像样的监斩官。 冷汗直流,真的直流。 细雨还在下,韩信眉头开始紧皱,暗道,“莫非天亡吾韩信。” 惊喜总在不经意间,只见一人走来,生的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不是夏侯婴还能是谁。 看到夏侯婴走来,韩信的眉头才稍稍松开,韩信虽不认得夏侯婴,但其服饰和气质已经让韩信注意到不凡。 “滕公,时辰已到,是否行刑。” 听闻滕公到,那十三名人立刻魂飞天外,大喊饶命,冤枉,嘶哑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后悔,此时的十三人后悔,并非后悔做坏事,乃后悔适才喊的太过有利,如今正主到来才发现适才喊错人。 此刻站在监斩官位置的人已经腾出地方,由夏侯婴安然落座。 如今欲再喊冤,喉咙里干涩,竟喊不出声音来。 夏侯婴自始至终没有朝法场看,或者仅仅瞥一眼,随后挥手示意行刑,对于新制定的汉律而言,此时斩首以身试法者倒可以立威。 噗嗤,温热的液体在春雨中飘洒,首个被斩之人喷出的温热液体飘洒在邻近之人脸上。 第二个人感觉已经完全僵硬,就连舌头亦无法动弹,没有丝毫欲喊冤的念头,因为喊亦无用。 噗嗤声不断响起,连斩五六个之后,其余的人才反应过来,不再喊冤,而喊饶命。 无论喊冤或是喊救命,夏侯婴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哪怕一下。 喊人在继续,砍人亦在继续,最后十三人皆已倒下,只剩下韩信一人。 看到这一幕,香姬再亦安耐不住,他不忍心看着韩信死去,必须要喊一声。 春雨中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并非银铃般的女声,那是一道底气充足的声音,“汉王不欲取天下乎?何为斩壮士!” 夏侯婴已起身,还剩最后一个,瞬间人头落地的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故而急着走。 “且慢!” 闻听此言,夏侯婴驻足,回头,非常奇其言,好奇的慢慢走过去。 细看其貌竟然不俗,不仅身材英伟,鹰眼虎鼻,眼神如鹰一样锐利,而且那一对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非煞气,与樊哙自有的一股威严不同,此股杀伐之气令久经战场的夏侯婴亦觉得微微心惊。 非常人,自然非常待之,夏侯婴道,“壮士容貌不俗,真乃一国士,定有阴晴,随吾来。” 释而不斩,众人已惊,接下来更令人吃惊,夏侯婴竟然请其与之同乘车驾离开。 车内,夏侯婴惊奇道,“壮士何名?” “韩信。” “军中倒还有一位韩信,只是他喜欢称自己为姬信。” 韩信听闻军中还有一位韩国人,名信者,倒微微一愣。 韩信正欲开口,忽然间夏侯婴的神情不太对,似乎看自己的眼神多一分亲切,可那亲切中有带些警惕和质疑。 夏侯婴道,“可为鸿门宴上执戟郎。” 韩信哈哈大笑,“不曾想,在此可遇见故人。” 当初的那一瞥,如今却换得同乘一车,夏侯婴感觉缘分很奇妙。 缘分很奇妙,但韩信的手心还是渗出汗来,惜命之人居然冒大险,若差一步,命休矣。 未曾想,自己站在帐外默默无闻,夏侯婴竟然还能记得自己,当初刘邦至帐前亦对自己投过微笑,不知是否还记得,韩信思绪乱如麻。 庭院很幼稚,小桥流水,没有假山,唯有青竹,这是汉王刘邦赐予夏侯婴的府邸,作为一个封侯之人居住此院一点不过分,甚至有些简朴。 故而,韩信觉得夏侯婴与众不同,吕泽虽为汉王刘邦的妻兄,然并未封侯,锁住之地无论气势和摆设皆贵于夏侯婴。 夏侯婴的住处若非了解之人,以为进入一寻常人家。 观其住处,知其人,韩信很快判定夏侯婴乃可托付之人,自己在汉王面前能否获得重用,夏侯婴乃是其云梯。 登城不易,总算有云梯可攀登。 夏侯婴以礼待之,迎至茶舍,早有侍女奉上汉中之茶。 一股淡淡的茶香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韩信没有说,夏侯婴已开始询问。 “韩壮士,天下诸王,何以推测汉王可与项王争天下。” “因为人。” “人?” 韩信点头。 “齐相田荣,贵族之后,既有统帅之才,又有称齐之志,吾闻田荣已击退田都,公然违抗项王之意,可与项王争天下否?” 韩信品一口茶,淡淡道,“田荣虽有将帅之才,麾下不缺谋士和猛将,然无称雄之志,其志在得齐地,不足与项王争天下。” 夏侯婴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一股赞赏,“燕王韩广雄踞燕地,麾下战将皆能征善战,可否与项羽争天下?” 听闻韩广二字,韩信报以微笑,那笑竟然带着一丝苦涩,不知笑韩广,还是在为韩广惋惜,“燕地最将血统,韩广为外来者,燕将并心服,燕将藏荼已封燕王,韩光顾自身难保,若就辽东王,或可存命,何以与项王争雄。” 夏侯婴从韩信的语言中听出项羽所封燕王臧荼与现居燕王或有一战,便就此天下大趋势言道,“若臧荼并燕地为燕王,其可与项王争乎?” 韩信摇摇头,“臧荼之勇尚且不如黥布、龙且,岂可与项羽比神勇,两军交战,必败于项羽。” 闻听此言,夏侯婴心喜,韩信见识不凡,真乃一国之奇士,此言若他人所言夏侯婴尚且疑之。 韩信在项羽帐下执事,对诸将的了解,汉军中恐无人出其右。 夏侯婴又道,“恒山王张耳,其有贤名,麾下人才济济,更出一河南王申阳,可否与项羽争霸? 韩信再饮一口茶,品味一番后道,“张耳虽素有贤名,然并无称王之才,全仗诸侯兵方活,其统兵之能尚不如陈馀,不足以争天下,自保尚难。” 第五百五十三章 治粟都尉 惊奇,夏侯婴对韩信早已另眼相看,跽而斟酒,侧耳倾听。 又道,“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可争雄否?” 夏侯婴话音未落,只见韩信又摇头道,“司马卬一将耳,麾下并无谋士勇将相助,初欲渡河入关,汉将击之,退守河内,河尚且不能渡,岂能与项羽争雄?” “九江王黥布为楚将时常冠军,勇猛异常,可与项王争否?” 韩信已然摇摇头,“黥布,天下猛将,善用兵,然智谋不足,称王尚可,霸天下与项王尚有差距,且二人尚无裂痕,无机相争。” “黥布岳丈番君,乃吴王之后,引领百越,兵强马壮,可与项王争天下否?” 夏侯婴提到此人,韩信稍稍思量,“衡山王吴芮素有仁义之名,兵精将广,麾下更有万户侯梅鋗,可谓当世一雄,然与汉王相比,大将不足,谋士略乏,犹显弗如。” …… 听完韩信对项羽所封十八路诸侯王的评价,大为赞赏,心喜为汉王留一奇才。 若适才杀之,汉王的损失。 夏侯婴道,“吾府尚有一院未曾住人,韩壮士可暂居寒舍,待吾言于汉王,汉王或会召见。” 韩信起身道,“谢滕公垂青,静候佳音。” 汉国最闲之人,新郑最闲之人,刘邦,人是闲不住的,最怕闲,汉王刘邦亦最怕闲。 治理汉国有萧何,军中之事由曹参、吕泽等人,且无战事,刘邦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汉中的女子不同于山东,不同于关中,刘邦亦非常乐于调教她们。 然总做此事既无趣又伤身,刘邦只好饮闷酒,找夏侯婴饮,找樊哙弄几口,或者拉着卢绾彻夜畅饮,唯独很少赵吕泽小酌几爵。 人很奇怪,与妻妹夫能畅饮,与妻兄却总感觉隔着什么,是以与樊哙痛食痛饮,与吕泽却只能饮茶。 酒好,与人饮酒好,与人天天饮酒便不太好,刘邦便撤去酒具,觉得烦闷,便欲出宫走走。 恰逢看到夏侯婴走来,看着夏侯婴箭步向自己走来,仿佛看到当初的日子,那个时候刘邦在泗水亭。 夏侯婴很爱和刘邦聊天,只好接送完客人路过泗水亭时总要和刘邦聊上几句,只是这几句后面总是跟着几句,于是便聊到夕阳西下。 “夏侯婴,来,来,来,吾二人很少把酒言欢,自从汝为滕公,吾就真为寡人矣。” 刘邦忽然埋怨起夏侯婴如今找自己聊天太少,夏侯婴嘿嘿直笑,“汉王乃汉国的汉王,诸文臣武将的汉王,非婴之刘季矣。” 此言倒逗的刘邦哈哈大笑起来,此语很妙,很久未有人敢直呼其名,而且还是未发迹时的名字。 刘季二字准确说都算不上名字,按照排行称呼起来。 笑的很畅快,刘邦好久未曾惬意的大笑。 刘邦拿起长案上的水果递与夏侯婴,“寻寡人,独为言欢乎?” 夏侯婴道,“诸事皆瞒不过大王……” 说话间刘邦已经拉着夏侯婴席地而坐,不知何时长案上已多出酒食,酒乃汉中独酿,食乃山中野味。 夏侯婴开口道,“臣在归汉之人中发掘一奇才。” 刘邦没有惊讶,夏侯婴说奇才,那便是奇才,刘邦对夏侯婴的话没有怀疑过。 “有何奇之?” 夏侯婴便将与韩信所言具告知,“能尽识天下诸王,唯有大王可与项王争天下,奇哉。” 话音落地,刘邦内心寻思,“倒是能说会道,天下诸王他如何尽知,恐为溜须拍马之辈。” 刘邦笑道,“除此外,还有何奇处?” 夏侯婴接着道,“此人精通兵道,堪称兵法大家。” 一直神情如常的刘邦听到精通兵道,眼神里才透出一丝丝的好奇,论将军,他有曹参、周勃、樊哙、吕泽、傅宽、靳歙等,哪一个不是能征善战,颇为能打。 能被夏侯婴称为兵法大家,刘邦还是第一次听其夸赞一人,连颇有谋略的曹参,麒麟将之首,夏侯婴亦未曾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 刘邦道,“韩信,精通兵道?” 夏侯婴点头,“大王可召见,一谈便知。” 刘邦眼珠子转动,思虑片刻道,“既得滕公荐举,寡人拜其为治粟都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治粟都尉轻车熟路,寡人再见不迟。” 话音未落,夏侯婴心中微惊,一个默默无闻的连敖直接擢升为治粟都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连级跳跃,治粟都尉掌管军粮生产等诸事,乃一至关重要的职位,非亲信不可用,可谓萧丞相的得力助手。 刘邦大军的馈饟,刘邦的粮道,萧何为总负责,前线的将士是否有酒食,天冷是否有棉物,皆乃萧何补给。 协助萧何做这个的除各吏外,便是这治粟都尉,其重要性和地位不亚于诸位将军,在一个数十万的军队中常常分前后、左右、中,最要紧的便是中军大将。 如果左中右来划分,中军之将亦常言三军主将也,地位最尊贵。 其他诸将亦谓重要,治粟都尉虽不用带兵打仗,没有危险,按照汉国此时的结构而论,将军之下有校尉、都尉,但校尉较少任用,多为都尉,若立功之后常从都尉直接迁为将军。 可见都尉的地位仅次于将军,而且乃掌管军粮生产等诸事的都尉,其重要性又等同于诸将。 故夏侯婴道,“大王非召见,即任命乎?” 刘邦没有笑,但眼中却带着三分笑意,“见之不如试之,诸将随吾西征,出生入死,才拜为将校,恐人心不服,故拜为治粟都尉,有功再擢。” 刘邦那不笑中所带的三分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夏侯婴举荐人才,固然可喜,然刘邦心中存有一虑。 韩信此人能说动夏侯婴前来举荐,不简单,果如其言有奇才,自然欢喜,若无便是嚼舌根之人,刘邦非常痛恨此人,更喜欢能干实事之人。 夏侯婴笑道,“臣这边回告韩信,大王对韩信破格任用,其定为感动。” 在刘邦的军中无功不足以擢升,樊哙屡次立功才拜为郎中,和都尉的级别差不多。 夏侯婴带着笑意纵马回到府邸,至门前便看到韩信在外迎接。 微惊,夏侯婴非震惊于韩信的迫不及待,而是对时机的把握,竟算的非常准。 第五百五十四章 韩信上任 由家丁的回报,言韩信并未在门前久等,而是恰如其分的出现在那里,仿佛已提前得知夏侯婴何时从王宫向府邸飞驰而来。 一样的小桥流水,一样的青竹浮动,不一样的心情,夏侯婴含笑而视,韩信略显紧张。 毕竟在项羽那里还是一个郎中,职位不高亦不低,只是韩信的心很高,此职位无法满足其雄心杜志。 一个欲裂土封王之人,甭说一个郎中,即便一个将军恐怕亦难填沟壑。 能不能得到重用,在此一举,在看韩信看来能得到藤公夏侯婴的举荐已乃走运。 自己无钱打通关系,仅仅靠聊几句废话便能让夏侯婴为自己面见汉王举荐,已是很大的运气。 没人会一直有好运,韩信相信不会再有更大的运气。 看夏侯要的神情,韩信认为自己机会来临,“汉王何时召见?” 夏侯婴开口道,“汉王言无需召见,直接拜韩壮士为治粟都尉。” 话音虽未落地,眼睛却看着韩信,夏侯婴眼含笑意的看着韩信,他真的高兴。 为汉王得人才而欢心,为韩信擢升都尉而开心,只是他的眼神中还有一丝疑惑,因为在夏侯婴的眼神里还印着韩信那转瞬未逝,片刻才消失的失落神色。 韩信立刻躬身拜谢,“多谢藤公举荐。” 看得出来,韩信看得出来夏侯婴已尽力举荐,故而眼含笑意。 韩信话不多,但句句有所指,三次大拜后,韩信便走马上任。 失落,韩信是失落的,然夏侯婴的最后一句让韩信决定先做治粟都尉。因为这一句话让韩信决定先试试。 在这个诸王并存的时代,除却靠关系便是看经验和能力,多一份治都尉的能力终究对他的兵法理论可一步完善。 这个消息还有一个人很开心,那便是香姬,非常开心的为其洗换都尉之服。为此下厨还特地做几手香喷喷的佳肴,为其祝贺。 韩信脸上并无兴奋之色,或许没有什么可令其动容,唯有上战场攻城略地才是他的兴奋所在。 或许他人看不出韩信那淡淡笑容下的无奈和失落,但香姬可以,她可以看出韩信其实对这个安排不满意。 韩信要的是统兵作战,要的是可以协助汉王还定三秦,东出争天下,要的是战场上的统百万。 香姬道,“无需气馁,藤公言此职可与萧丞相共事,若能得萧丞相荐举,君之志心可申。 总是那么的温柔,总是那么的贴心,总是在恰当的时候给予鼓励,韩信很感激的看着香姬,眼神中更充满爱意。 韩信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道,“香姬,为何如此信吾?” 香姬看着忽然有些楞楞的韩信,扑哧一声笑道,“若为韩信故。” “如此?” “若为吾意中之人,有盖世奇才,岂能甘愿为都尉乎?” 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这一笑让韩信心中的烦闷去不少。 治粟都尉的办事之地在新郑之外的风水宝地,说其为小镇亦不为过,因为这里不仅依山傍水,位置绝佳。 冬暖夏凉,利于储存军粮;而且还有军队驻守,严加看守粮仓。 或许这里是汉中郡,乃至巴蜀两郡上好军粮汇聚的集合点,这里的人气很旺,渐渐引起一些商贾的注意。 慢慢他们在周围开设酒肆,开设客栈,一些店铺逐渐在此形成,俨然就是一个小镇。 韩信上任,香姬分花抚柳,送别十里才依依不舍的驻足,看着韩信消失在视野中。 背着包裹,韩信一身便衣的向粮仓基地走来,沿途仔细欣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涧。 “何为又少几斗?” “不过多饮几口酒,眨眼功夫而已,可恶贼子。” “此为汉军粮仓,何来贼子,贼子有如此胆大?” 远远的便能感觉到几个士卒声音里的苦楚,像是又有人受罚似的。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不怕军粮缺少,不怕衣服短缺。 “丞相问起,总不能如上次那般,还言盗贼所为?丞相又增兵看守,如何应之?” 士卒似乎一点不在意,懒懒散散,可那名治粟小吏却有点为难,脸色有些难看。 韩信依旧慢慢悠悠向这里走来,议论声渐渐清晰,无论怎么议论,韩信的眉头似乎都没动一下。 可忽然间,韩信的眉头跳动一下,因为他听到关乎他的议论。 “兄弟们,今后做事谨慎些,将有一治粟都尉至此,此人不甚了解,万不可造次。” “治粟都尉?从未有过此职?” “何许人也,汉王左右乎?” “汉王左右之人岂非到此!” “听闻乃一亡楚归汉之人,初入汉中,并未在汉军中立过战功。” 此言一出,吏卒脸上的那份紧张之情忽然消失不见,不知不觉对即将到来的治粟都尉不再那么敬畏。 众人聊的正欢,不知何原因声音戛然而止,这些小吏才发觉不知何时粮仓军门外竟站着一人。 此人虽然身穿布衣,但容貌不俗,故而交戟之士无人敢斥责,只是轻声道,“此乃军粮重地,游民请绕行。” 韩信亦不为难他们,立刻从怀里掏出任命书,乃一张小小的帛书,上面红红的汉王印还鲜艳欲滴。 交戟之士立刻恭恭敬敬,请韩信入粮仓重地。 治粟小吏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神情,对适才讨论韩信是否有不妥之处抛之脑后。 韩信是否记仇,韩信此人如何,治粟小吏认为无所谓,因为他在意又能如何。 他人嘴里的韩信不如自己眼中及相处之时了解到的来的真实,故而治粟小吏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面容。 “都尉突然到来,未能远迎,心有歉疚。” 治粟小吏一边欢乐的恭维,一边引韩信到住处。 在一双双眼睛的目视之下,韩信缓缓向住处走去,在诸多眼神中韩信本能的在列举他们的类别,推算他们在此的位置。 韩信本对住处无甚要求,但此刻扫视一眼,心中不免起波澜,甚至有些微微的不快。 韩信本是一个节俭之人,并不太在意其他,可此刻他不得不在意,不是因为摆设简陋,而是很乱。 乱,韩信最怕的就是乱,无论何时何地,韩信对自己的要求便是清醒的头脑,冷静的思维。 第五百五十五章 得见萧何 冷静,有条不紊,始终是韩信的做派,甚至行动之举皆会思虑的透透彻彻。 又是微微一惊,韩信没有发怒,没有在新上任的一天放一把火,震慑这里的诸吏。 韩信动手将房间归置后,便立刻召集所有吏卒在约定时间聚集,懒散的治粟吏卒稀稀拉拉,三三俩俩的到来。 依旧没有动怒,韩信依旧很平静,治粟小吏见在班小卒大部分已到,便对韩信言可以开始。 韩信没有宣布开始,而是静静的看着竹简,竹简上登记着在册的吏卒。 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没有开口说话,自始至终,韩信没说一句话,这些的吏卒甚至有一种错觉,认为韩信乃一哑巴。 直到所有人皆到,韩信才开口说话,“汉王委任韩信为治粟都尉,掌管军粮诸多事宜,从此刻起这里的一切皆要讲规矩, 迟者罚,懈怠者罚,玩忽职守者重罚,不听号令者责罚,因不听号令造成损失者,斩!” 韩信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所有吏卒脸上皆有不屑之情,认为此非正式军营,怎会有军法。 按照这些吏卒的理解,此处的粮仓之地和行军打仗时护送军粮之卒不同。 他们不过是管理军粮和军物而已,并不负责押送,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协助交粮之民归置粮草而已。 认为其他的事情乃治粟小吏和都尉的事情。 可韩信的话虽轻但处处却透着军法意味,让人心里发紧,但脸上不自觉的浮现不屑之情。 韩信继续道,“迟者罚,念诸人为初犯,不能尽罚,今日便只罚最后一名,立刻拖出去打三十军棍。” 话音一落,众吏卒皆震惊,不曾想韩信真的要执行军法,片刻后两旁的卫士有点发愣。 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发愣,发愣便滋生一些吏卒的侥幸心理,“迟耳,何须军法论处?” 言未毕便戛然而止,因为言者的眼睛看到不知何时已冲进两名甲士。 甲士不由分说便将那最后一名迟到者拖出去,紧接着便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打在他身,响在心田,一时间人人脸色微变,原来韩信在就任之前向夏侯婴借来几个卫士,为的便是此刻。 惨叫声已经停止,四下寂静无声,唯有轻轻的呼吸声,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韩信道,“下次若犯,一并处罚。” 诸吏鸦雀无声,脸上的神情不再有不屑,皆一脸的凝重。 韩信接着道,“既然罚,必有赏,按令行事,治理有方者,有增加军粮之计者皆赏。” 军粮的运输是有耗损的,最为令人头疼的是阴雨天,因为储存不当大量霉烂,造成极大的损失。 韩信立刻对管理粮仓的吏卒进行三三分队,一人管出,一人管进,一人专门负责查漏补缺以及毁坏之处,并兼任队长。 各管各的,然后汇总给小队长,每十个人为一个中分队,选出一个相当于什长之人,各个什长再汇总给治粟小吏,再有 治粟小吏向治粟都尉汇报。 如此层层关联,责任到人,若有问题当天当职者受罚。 韩信将此部署一宣布,诸人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有赏有罚,韩信为激发卒吏的能动性,会给予奖励,从自己的棒禄中拿出。 比如有可劝民多缴纳者,可从中抽取一部分作为奖励,为鼓励民多交,会提供诸多便利条件。 优先入库,派人护送等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眨眼十数天过去,在丞相府查看律令成效的萧何眉头一皱,愤怒的将手里的竹简扔在长案上。 不是萧何脾气有所变,而是萧何得知新任的治都尉居然酗酒懈怠,打骂吏卒。 萧何真的很生气,而且最生气的是他听闻此人还是夏侯婴所举荐,这不是给夏侯婴抹黑嘛。 毫无征兆的,萧何走出府邸,车亦不坐,直接骑马快速向汉国的粮仓奔去,那里不只是军粮,还有诸多军事物资。 震惊,因为真的在聚众饮酒,又吃惊,因为萧何看到众人脸上有的是欢笑,有的是微醉,并没有酗酒的模样。 众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丞相,见萧丞相突然到来,没有惊慌,而是非常利索的起身,给萧何让坐。 萧何没有坐,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韩信身上,并非从众人的服饰中判别出来,而是其貌,尤其是散发的那股独特的气息。 见到韩信那双眸子如鹰眼一般锐利,亮如星辰,萧何慢慢走到韩信身旁,“治都尉韩信?” 韩信点点头,“治粟都尉参见萧丞相。” 言毕,韩信挥挥手,示意诸吏离开,众人自然明白,看气氛亦不对,皆欲早早离开,此刻韩信一挥手,众人如得大赦。 萧何再一次震惊,往日这些见到自己腿肚子打转的小吏此刻居然可以安定的站着,退去的时候居然井然有序,不似往日一窝蜂的逃离。 治军,忽然间这个词语出现在萧何的脑海里,懒散的治粟吏卒不知何时俨然如一支军队般撤离,有条不紊的撤离。 萧何再看韩信的眼神中便有一种奇货可居的意味,的确如夏侯婴举荐一般,是个奇人,百闻不如一见,见韩信不仅没有酗酒的模样,看其属吏的变化,竟如一支劲旅。 萧何吃惊,惑许看出萧何的疑惑,韩信立刻取来记录竹简恭敬的交予萧何。萧何一看,紧皱的眉头疏散,再观便是惊喜。 喜悦之中有很多的惊讶,有点不太相信,“短短十数天,多出两个府库?” 韩信非常郑重的点点头,脚尖已经转向门外,“有请萧丞相视察。” 迈步视察,萧何真的在做,而且做的比以往仔细,往日颤颤巍巍的吏卒今日居然一脸的骄傲。 没有紧张,没有畏畏缩缩,恨不能萧何将每个仓库皆走一遍,事实上萧何真的非常耐心的走一遍。 为防止表面问题的发生,萧何这次先是检查以往的每一个仓库,随后前往新增的仓库视察。 比之前的通透,比之前的宽敞,但却堆积的很满,而且进出有道,萧何很震惊。 萧何开口道,“韩都尉,如何管理的井井有条,可有方略?” 韩信见萧何询问,知道机会已来,“兵法讲阴阳之道,虚实结合,吾不过将兵法之道用在其中而已。有进有出,有实有虚,有赏有罚,各得其所耳。”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何以为将 韩信接下来的一番阐述直接令萧何茅塞顿开,治粟都尉居然还可以这么做。 实其责,虚其数,将零散的人聚集起来训练的如军队一般,进退有道,不仅有张有弛,一队忙碌,一队休息,不仅节省人力还节省物力。 空下的人韩信训练他们,让他们具有不弱于现在汉军的战斗力。 那些想打汉军粮仓注意的盗贼,结果被韩信训练的一支小劲旅打的落花流水,不仅解决盗鼠之患,更让他们赢得附近村民的称赞,甚至爱戴。 在汉王未入汉中郡的时候,这里盗贼之患频繁,那些被秦流放至此的邢徒渐渐变成悍匪,烧杀抢掠。 汉中之民畏之如虎,憎之如鼠,然汉军初到并未对这些盗贼进行剿灭,毕竟刘邦此时的重心不在这里。 韩信此次和吏卒畅饮并非在饮酒懈怠,而是在庆祝,庆祝直接捣毁一个盗贼窝点,获得不少战利品。 萧何震惊,震惊韩信对兵法的应用,竟然在管理粮仓上的确成效很好。 精通兵略的人才,这是萧何第一时间的感觉,惊喜,绝对的惊喜。 萧何现在很清楚汉王和项王的优劣势,兵不如楚强,将不如楚广,如今最缺的是具有军事才能的人。 从曹参、周勃到吕泽麾下的诸将,出身多为布衣、走卒,和项羽麾下的大将比起来兵法素养要略微弱些。 好在他们的作战经验逐渐在大战中得到锻炼,或者说由于他们的聪明而在不断的自我修养当中,但这毕竟乃少数。 整体而言,刘邦下的战将不如项羽麾下强悍有谋,萧何不怎么相信直觉,此刻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韩信可能乃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既是帅才,自然要多多了解,萧何便欲拉着韩信促膝长谈一下。 别人不愿开口所言之事,萧何无多问的习惯,可现在面对的乃一位奇才,可能对刘邦还定三秦产生深远的影响。 萧何决定和韩信好好聊一番,忽然一阵喧哗声响起,一件惊讶的事情发生。 看到一辆辆运粮车向这里走来,萧何不得不惊讶此时已经非交粮的时间,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军粮运来。 异样的目光,萧何看向韩信的目光再次异样,只是这次的目光中充满柔和,柔和中带点疑问。 韩信没有回应,因为替韩信解惑的已经开口,运粮之人皆言感激韩都尉扫除盗贼之患,运送此物资不过略表感激之意。 萧何再次被韩信给震惊到,于是拉着韩信畅聊。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雨水,飘洒在汉中大地,干涸大地上的草木贪婪的吸收着雨水。 或许感受到大地草木的饥渴,天上的雨由缠缠绵绵开始变化。 变的疾暴,噼里啪啦的在下,在雨中一辆马车自粮仓离开,这辆车驶过丞相府稍稍减缓速度。 “勿停,直入王宫。” 御马者认为天突降暴雨,天气骤变,当回府添加衣服再办事。 即将减缓下来的马车又立刻加速,辚辚隆隆的向王宫飞驰而去。 专心,萧何做事的诀窍就是专心,他认为并非最聪慧的却欲做最专心的。 因为专心,萧何成为与众不同的主吏掾,成为独特的县丞,成为特别的丞相。 萧何的心一直在韩信身上,自然不愿中途停车,风雨兼程,赶往王宫。 泡脚,刘邦很喜欢泡脚,很喜欢在王宫内由菡儿侍奉着泡脚。泡脚很舒服,在下雨天泡脚更舒服。 刘邦没有舒服多久就被强行打断,因为萧何竟然冒雨来见刘邦,这让他有些吃惊。 萧何是个稳重之人,很少会如此急切的来见自己,刘邦那享受的表情变成凝重,挥手示菡儿离开。 刘邦惊讶道,“萧丞相,何事非要雨天入宫?” 萧何没有直接回应,反而开口问道,“大王欲取天下乎?” 刘邦点头,“那是自然,无需再试探。” 萧何道,“有一奇士,乃大王东争天下之大才,特向大王举荐。” 话音未落,刘邦眼神发亮,兴奋道,“比之子房,如何?” 微微一愣,萧何不曾想刘邦会问出这一句,倒是有些意外,略微沉思道,“不可比,皆为人杰,术业有专攻。” 刘邦虽人在汉中,心却时不时随着飘云向韩国飘去,因为那里有张良。刘邦最挂念的还是张良。 张良的每一次献计,总是具有可扭转乾坤的力量,智取武关,鸿门脱险,烧绝栈道亦示无还心,每一个皆能扭转乾坤,改变刘邦的命运。 张良回到韩国后,刘邦深切感觉到没有张良在身边谋划,只有萧何在,总感觉少一臂膀。 听闻萧何之言,觉得这位奇才可与张良比,兴趣虽减,然仍在,“何人?” 萧何便将韩信的独特之处讲于刘邦听,刘邦诧异,“治粟都尉韩信乎?” 萧何点头,刘邦脸上浮现一种诧异之色,非诧异他人,而是诧异萧何,“韩信有何之德,可令藤公和萧丞相接连举荐。” 萧何听得出来,刘邦有些不悦,不过换成自己亦会对韩信有些其他看法。 夏侯婴和萧何惜才举荐韩信,但在他人眼里未必如此,一个人被推荐过一次,那很正常,接下来看才能,立功后自然会有赏赐。 如今已经拜为治粟都尉,尚未干多长时间,又来托人要职。 刘邦岂能不多想,“韩信欲何为?” 萧何道,“韩信乃将帅之才,可为将。” 为将,刘邦起初怀疑自己听错,再次向萧何确认,才知道此韩信不甘于治粟都尉,直接欲做将军。 刘邦脸上浮现一丝为难之色,“无功何以为将?” 萧何道,“姜尚不过一钓鱼老翁,百里奚为相,不过五羖耳,望大王破格为用。” 刘邦无奈道,“非寡人……吾吝惜将之印绶,乃军功所致,任其为将,诸吏校何人肯听其调遣,非心悦诚服,诸将绝非其所能调动,容吾思虑几日。” 萧何亦知晓跟着刘邦的诸多满身煞气的将校绝无听从韩信之理,因为韩信在汉军从无立功。 在军中让人服靠的是什么,自然是军功,谁的功爵高,谁的威信便高,此为多数人的准则。 若有例外,除非其为刘邦亲信,比如卢绾。 第五百五十七章 此去何往 卢绾在军中立过功否,没有,与樊哙、周勃比差很远,但卢绾入汉之后立刻被任命为将军。 诸将军中卢绾非最能打的一个,亦非最有谋略的一个,甚至武力值没有奚涓高,然诸将中最特别的却是卢绾。 因为卢绾这个将军还兼任另一身份,侍中,这个身份相当特殊,乃直接供汉王指派的散职,是正规职外的加官。 有这个名号可直接出入卧内,即出入王宫禁中,非信任而不可为。 故而卢绾这个将军在爵上没有曹参、周勃、樊哙、吕泽等高,但却最为特殊的一个,地位上是最尊贵的一个。 刘邦似乎看出萧何的心思,道,“卢绾虽无显功,然随吾等出生入死,有苦劳,非常位也。” 萧何道,“非常之才,当非常待之,愿大王慎思虑,王之命诸将皆从。” 萧何的举荐很快结束,然雨还在下,而且欲下欲大,接连下七八天。六月的雨骤变,直接由缠缠绵绵变得热情奔放。 磅礴的大雨似乎欲将不归家的人皆赶回家去,亦阻断那些本该有的来往。 青绿的树叶在哗哗的雨水中非常孤傲的仰着头,它不愿低头,可是密集的雨点打的树叶不得不低头。 绿树下有一间茅舍,茅舍的两人默默对视,仿佛窗外的雨水一点不会淋到他们似的。 可雨水在风儿的帮助下,还是非常调皮的向韩信和香姬的身上钻。 “思虑周全否?” “已思数日。” “此去离开汉国,君往何处?” 韩信陷入沉思,陷入回忆,回忆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即便无奈,韩信的眼神却依旧很坚定。 原来在韩信与萧何那次会面畅聊后,萧何赞赏其才,韩信借助此机会直接向萧何表达心中的抱负。 韩信直抒心意,表示平生所学志在连百万之军,攻城略地,封侯拜相,乃至裂土封王,而且自信有这个能力。 萧何念其为奇才,在和韩信的畅聊中萧何惊叹的并非其兵法理论能倒背如流,而是其对理论的实际运用。 对兵法理论的另类解读,可以将现实的方方面面用兵法去诠释,这一点真的很厉害。 现实中的方方面面,小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大到山源沟壑,河流山川,皆能有他独特的认知和运用。 包括人性皆为其兵法上的一个元素,一个棋子。 比如韩信对付周围的盗贼,采用的便是对地形和人的运用,在盗贼最熟悉的地方设伏,最熟而从不设防的地方忽然遭受突袭,大败盗贼,多数投降,少数逃散,韩信最后将这些投降的盗贼流民居然能收复,变成守卫粮仓的卫士。 此处隐隐可见大将风度,萧何便决定向刘邦举荐韩信为将。 人很奇怪,总是看相貌,找找感觉,第一关过得去才会有下一步,如今韩信刘邦未见而拜治粟都尉,诸多人听闻慕之,然韩信的苦闷却没人知。 在萧何举荐后,刘邦思虑几日,然这点思绪很快淹没在暴雨之中,欲在雨停之后刘邦决定到军中走一趟,看看有什么空缺可以给韩信。 只是雨公不作媒,雨一直下,气氛还算融治,只是韩信心田乌云遮下。 韩信等数日不见萧何来,更未见刘邦的传召车驾来,心寒。 韩信看着对面楚楚动人的香姬,道,“藤公荐吾为治粟都尉,丞相再荐,王不用吾,汉国上下何人能言贵于丞相?” 香姬自然知晓汉国上下萧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能比萧丞相之言更贵,然其还是忘记独特之人。 此人的职位虽不及丞相贵,然在刘邦心中的地位却不一般,那便是卢绾,其次便是樊哙。 可卢绾此人亦非韩信和香姬所能接触到,香姬道,“君之所定,香儿支持,天涯海角,香儿随着。” 言未毕,韩信热泪盈眶,有此红颜知己相随,何处寂寞,何处去不得,除危险之地,何处又有太平。 韩信思绪飘飞,天下诸王割据,然在韩信眼里此乃大乱的祸根,必须佐一王而定天下。他的心又是矛盾的,因为韩信亦希望自己裂土封王。 思来想去,唯有齐国可与楚国项羽抗衡,便对香姬道,“齐国可去否?” 香姬点点头,“香儿追随君的步伐。” 话音飘落,天空居然开始乌云翻滚,原本哗哗的大雨竟忽然间停下,仿佛能读懂人之内心似的。 大雨初停,山间空气清新,将初生的暑气冲刷的干干净净,韩信一手拎着野鸡,一手提着一陶灌酒。 脸上洋溢着释然的笑,既然决定走,韩信决定破费一下,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心情,此处不得展,自有展志处。 林风微凉,暮色将近。 韩信远远看到已经炊烟袅袅,香姬已经开始在烧菜,韩信加快步伐小跑过去。 无风香自溢,等到那香喷喷的萝卜炖野鸡出灶后,已是暮色沉沉。 香姬举起陶碗欲言宽慰,却听韩信先开口,“将离汉国,祈吾与香儿他国顺利。” 话音未落,香姬亦两眼泪汪汪,“天下之大,定有君一展宏图之处。” 两人若一言,吾一语,在山珍之下,酒香之中,两人痛快畅聊,或许韩信郁郁不得志,此绪发酵,已然微醉,酒不醉人,人自醉,然在美姬、香酒的相伴下,心中畅快许多。 看着韩信那如孩童般的笑,香姬忍不住泪流满面,看着心爱的男人,因他的不世才华而着迷,因他的不得志而黯然伤神。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那弯弯的月亮似乎亦有些黯然,亦用天边之云遮面,恐为其流泪被人瞧见似的。 风中的绿叶莎莎作响,似在依恋哭诉,又如劝君多留几日。 一匹战马自汉国的粮仓重地向丞相府急速飞驰,如一道闪电般划过夜空,划过如银夜班的长空。 战马未停,一劲装青年纵身跳下战马,看其身手倒颇具武术底子,此青年未做停留直接奔向丞相府。 早有家丁出迎,为其牵马,并向那青年禀报丞相在书房等候。此人一路小跑入书房。 “禄儿,可曾见到韩信?” 此劲装青年正是萧何的长子萧禄,雨已停,萧何立刻命其子亲自去见韩信,向韩信回复举荐之果。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月下追信 萧禄稍作喘气,便开口道,“未曾见到韩信,小吏皆言数日不见韩信。” 言未毕,萧禄已从肩上的包裹取出一印绶,交予萧何,“不知何时韩信已将印绶封置。” 闻听此言,正在饮茶的萧何口喷茶水,脸上的震惊之色无与伦比,将茶卮直接丢在长案上。 “备马。” 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话语中没有商量的余地,有的是命令。 萧禄有些惊讶,知道其父要做什么,“月色已深,明日再探访不迟。” 萧何摇头,“明日再寻为时已晚,立刻备马,随吾去追韩信。” 青年才俊的萧禄不太理解,韩信何许人也,小小治粟都尉,值得翁父亲自去追,自入汉中至今二月余,受不住汉中生活,从他道逃亡者不知几何! 栈道已经烧毁,欲离汉中需从最东面的险道回,不仅距离遥远,而且艰险异常,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偷偷溜掉。 出汉中的毅力居然如此之强,虽然由于栈道被烧绝,逃走的人少很多,比起刘邦入汉的途中逃亡者少,但依旧不绝。 萧何从未去追过谁,如今一个小小都尉,地位不及将军之人竟然让萧何欲亲自去追,萧禄相当疑惑。 从未有过如此焦急之时,萧禄见其父已经披上棉绒斗篷向外走,知晓劝已无用,便道,“是否先禀大王,再行追寻。” 萧何微微一愣,这一点他倒差点忘记,其子能思虑如此周到,此让萧何非常欣慰,“推测其时辰,韩信恐已去多时,若再进宫面汉王,来回耽搁,不知韩信已至何处,待回时自谢罪。” 话音未落,萧何已走出后庭院,向着大门走去,跨上骏马,拍马而去,随后的乃萧禄和几名卫士。 蹄声震响,几骑趁着月色悄然离开丞相府,一路开始狂奔,消失在月色中。 萧何等人消失后,门前一棵大树后隐藏的人影晃动几下,便消失在大树下,惊起归巢的鸟儿。 无事不召见,有事恰又缺场,不知是上天似乎总喜欢和人开玩笑,捉迷藏,还是自己思虑不够周全。 就在萧何离开府邸的时刻,刘邦忽然欲和萧何秉烛夜谈,久久不见人来,疑惑,询问至何处? 左右皆欲言又止的样子,刘邦看着有些生气,似乎有所隐瞒,正欲责问时,卢绾奉召恰好到来。 卢绾看见刘邦脸色不太好,有些发白,刘邦关心道,“身有恙乎?” 卢绾摇摇头,“有人言丞相萧何逃亡!” 刘邦闻言大怒,“何邪?” 卢绾眼神跟着有些黯然,似乎对萧何的离开亦不理解,“吾起初不信,特月夜冒昧入丞相府拜见,果不在府中,问其守卫和家丁,皆言不知。 有汉中侠士欲投大王者,曾见萧何纵马向故道行。” 怒而失落,若是萧何亡走,对刘邦不只是少一丞相,而是内心的希望之塔开始出现裂痕。 少谁都可以,甚至张良不在身边汉国依旧在继续,但少不得萧何,刘邦怒气未消,“呜呼,失左右手矣!” 左右征询刘邦意见,“是否追捕丞相?” 刘邦默然不语,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卢绾眼珠转动,开口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卢绾之言落地,刘邦长叹一声,依旧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卢绾知道刘邦最需要安静,示意左右离开。 黑色的骏马在月夜之下如一道黑色的流光在丛林间穿行,几骑前后相距不远,忽然间骏马嘶鸣,因为为首的萧何已经勒住骏马,眼神望着前方的岔路。 后面的卫士和萧禄很快至旁,疑惑道,“翁父,为何停下?” 萧何道,“追寻数里不见韩信踪影,恐已追错路。” 萧禄亦觉得很奇怪,他和萧何所骑骏马乃刘邦所赐的良马,皆为战马中的极品,追寻韩信不可能追不上。 萧何等人不停歇的追寻,韩信离汉中岂会中途不休息。 萧禄道,“离汉中,栈道已烧毁,唯有故道和蚀中道可行,最近乃故道,韩信岂会舍近求远?” 萧何骑在马上,战马的双蹄似乎在刨地,感觉没有跑过瘾,欲继续撒开狂奔一番。 时间等不得,以为韩信可能正在纵马离开的路上,一旦离开汉中,人如大海何处去寻? 出汉中之路唯有几条而已,若快速追寻,追上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萧何立刻道,“分头追寻,禄儿引数骑走远道追寻。” 萧禄看着其父萧何,心中担心,不知该如何应之,萧何看出其心思,“无需担心,有周聚护吾。” 萧禄这才和萧何分道,之后萧何在周聚的护卫下独自追寻韩信。 萧何心中不确定能否追上韩信,如果出汉中还要一秘密通道且由韩信找到而走,那么刘邦将会失去一个帅才,汉国将失去一个大才。 忐忑,萧何是忐忑的,但愿韩信在选择去途时不要如脑海里的那些奇思妙想一般选他道而出,愿其走常道。 故道乃一条比较好走的道,亦是入汉中的一条常行之道,又名陈仓道。 忐忑之中,萧何一路追击,远远的终于看到前方有两匹骏马在行驶,此刻这两匹马的行驶速度很慢。 似是在等人,又如在游览风景,骏马上的两人皆缓辔而行,借着月色萧何依稀可以认出那是韩信的身影,令一人乃一女子,萧何微微一愣。 在汉中萧何不曾听闻韩信有一女子相伴,转瞬间又不太确定是否为韩信。 或许是韩信发现后面有人在追,立刻与一旁的女子转头交代几句,两人的马忽然飞奔。 萧何见二人催马而行,立刻边喊边追,“韩都尉,慢行,慢行。” 前面的两匹骏马居然真的慢下来,萧何并不知如此喊两句真的有用,于是纵马追上。 至近前,果然乃韩信,萧何大喜,“韩都尉,为何不辞而别。” 韩信见萧何亲自追来,心中感动,对这位举荐之人韩信满敬重,能以丞相尊贵的身份前来追一个小小治粟都尉,能不内心触动。 韩信下马抱歉道,“丞相追寻,韩信有亏,滴水之恩,信他日涌泉相报。然丞相数言臣于汉王,奈何上不用吾,信唯有一走。” 香姬见萧丞相亲自追来,内心亦触动,早下马向萧何施礼。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再荐韩信 萧何下马后,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拉住韩信之手,“休得他言,随何回见汉王,何保举为大将军……” 摆在韩信面前的两条路,一为执意离开,另谋他路,二随萧何回见汉王。 执意离开,前路渺茫,在他国亦无军功,能够为治粟都尉尚且未知;一国丞相亲自追回,盛情难却,走之不通情理,他国将相能否结识未可知,若为贪财之徒,无钱恐面不得见。 韩信看着香姬,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但在香姬的嫣然一笑中变得清澈无比,只听香姬道,“丞相之情,君却之不恭。” 萧何立刻顺着香姬之言,“言之有理,速随吾回。” 东方一束朝霞自山峰间挤出,驱散最后一抹暮色,远处天空日月同辉,此时此刻众人这才哈欠连连,一股困意袭来。 不知不觉竟已至天亮,追时甚急,归途徐缓,萧何和韩信慢行慢聊,看上去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 忽见前方有一客栈,数人皆喜,香姬体察萧何月夜赶路之辛苦,便自请倦累欲休息。 韩信哈哈大笑,“与丞相畅言甚欢,竟忘记丞相连夜赶路辛苦,当稍作休息,养精蓄锐,再回见汉王,赎罪,赎罪,况以疲惫之态羞于见汉王。” 无法就寝,乃心中有事,若心中无俗世牵挂,那一眠自然香甜。一二个时辰,数人睡的很轻松。 一个睡的心安,一个睡的踏实,这一觉韩信面带微笑,但眉宇间是不是显露杀气,此一觉萧何睡的很安静,从未如此安静过。 没有国事打扰,或者说即便仍有重要的事情未完成,韩信追回可大定其心,这一觉萧何睡的很香。 从未如此香过,除去规劝刘邦入汉成功的那一觉,等到萧何的意识逐渐清醒,入耳的第一声不是男声,亦非女声,竟是声声鸟鸣。 自入汉中后,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初生的国家,不说百废待兴,亦是从头来过,汉中、巴、蜀虽无遭到战火璀璨,然盗贼四起,连年的繁重杂税盘剥,生民亦是怨声载道。 在汉中能否扎稳根基,或者说能否收用巴蜀,得民心很重要,故而萧何忙的是不亦乐乎,亦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忙便很少能正常休息。 此刻的萧何醒来从未有过的清醒,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窗外叽叽喳喳,萧何很想如此躺着,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留住韩信的任务,他才完成一半。 二日后的王宫依旧是王宫,第一缕日光仍旧是瑞霞万千,但看它的人今日不同,它没能如愿以偿的照到王宫的每个角落。 其实日光即便再怜惜活在阴暗中的人,但总有人喜欢寻找影子,寻找阴暗,喜欢待在那里,自得其乐。 今日的刘邦命人将王宫的珠帘、玉帘半卷,或迟些卷,因为刘邦不愿再看到有人匆匆忙忙跑来,言又有人逃亡。 此种消息刘邦实在不愿再听,萧何不辞而别后,刘邦已经心灰意冷,故而希望旭日迟些来,好多在梦中多逗留片刻。 无论梦又多长终究还是要醒的,醒来第一声听到的又是不太喜欢听的。 “大王,有人求见。” “不见!” “丞相谒上。” “何人?” 刘邦难以置信,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左右再次道,“丞相谒上” 刘邦道,“宣见。” 毫无疑问,每个人皆从话音中听出刘邦的怒意,每个人毫不怀疑会重重责罚萧丞相,责问萧丞相。 曾经和萧丞相关系不错的皆缩在一个角落里,或者避之远远的,因为他们皆嗅到危险的气息,那是为萧丞相准备的。 这是一个初生的汉国,但处在王宫内的人却很快适应王族、贵族,乃至三公九卿的变换。 或许是萧何掌有秦律令,对秦了解甚深,是以汉国在初始就站在大秦的肩膀上,汉国虽初生,然在诸王国中算是最为成熟的王国,崛起最快的王国。 短短两月有余,汉代秦而生,不知为何,不知何时,王宫内的诸人竟然非常自觉的完成秦国官职的组建,或许萧何做的好。 或许他们的骨子里已经印有尊卑和等级,在诸将相不在之时,王宫内的吏卒在刘邦面前谨小慎微,为王命侍从。 有个王在汉中坐镇,他们脸上有的是安心,有的是笑容,仿佛有王在,有三公在,汉国将逐渐强大。 那些从关中追随而来的人,尤其那些曾经生活在秦咸阳宫的宦者、宫女、吏卒仿佛又找到家的感觉。 能够侍奉在刘邦左右,他们很开心,似乎有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岁月,这让刘邦品尝到做王的滋味,稍稍安慰一些。 这一切归功于一个人,萧何,刘邦自然很开心,内心很感激,因为寄予厚望,刘邦得知萧何逃亡才如此的失落。 萧何又回来,刘邦很愤怒,真的很愤怒,左右之人毫不怀疑,皆屏住呼吸,不敢有失,不愿触刘邦的眉头。 可见到萧何的那一刻,刘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眼睛里依旧含着怒意,但嘴角附近浮现迷人的酒窝。 无人知道刘邦是如何做到喜与怒皆在脸上,刘邦骂道,“吾闻若亡,何也!” 刘邦怒在萧何的意料之中,未曾料到的是刘邦且怒且喜,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脸上,如同日月同辉,的确令萧何有些恍惚。 因为萧何在追上韩信时,旭日与残月同挂在苍穹之上,日月同辉,此种情景看起来竟如此映衬。 萧何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参拜刘邦而不急不缓道,“臣不敢亡,乃追寻亡者。” 话音未落,刘邦脸上的怒意在削弱,喜色在增加,骂道,“若不善言谎,所追者谁也?” 萧何行礼再拜,“臣不敢言谎,臣所追者韩信也。” 刘邦怒意全无,笑骂道,“诸将亡者以十数计,公无所追,追信,诈也。” 酒窝虽然在,但太深的酒窝亦能将人卷进去,需能消除其疑虑方能无患,故萧何道,“诸将易得耳,至如韩信者,国士无双,难得。王必欲长王汉中,自用不着信,如吾萧何这般足矣,必欲出汉中争天下,非信而无所与大王计事者,且看王如何决策耳。” 第五百六十章 大将归孰 此言一出,刘邦的酒窝渐渐消失,神色变得凝重,脸上的眉梢上又缠上淡淡的忧丝。 有些事情非不愿思虑,而是思绪太久影响信念。 刘邦道,“吾亦欲东出而争天下,安能郁郁久居汉中乎?” 东归,刘邦无一日不在想,可谓两月如数十年一般难熬,想多便是怒,便是痛。 心中有些许不快,在刘邦的心中还有谁能比张良有谋略,东出而争天下除韩信就没有他人,这话说的有点慢。 刘邦已经破格提拔为治粟都尉,未见其奇特之处,难道必须用将方能试出,兵马岂能轻易交托他人。 萧何此刻不怕死,那是因为人终有一死,能在死之前完成改变汉国,乃至改变天下的事,死自然值得冒。 故而刘邦转瞬间的思虑很快被萧何下面的话给打散,只听萧何道,“王计必欲东出,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究亡耳。” 冒颜而谏,真不知韩信有何奇特之处,刘邦心中升起一丝丝无奈,道,“吾为公以其为将。” 此言说的带有些怨气,或许刘邦亦不知如何与出生入死的兄弟交代,无功而授将。 萧何自然听得出,听得出却依旧还要继续,“虽为将,然信必不留。” 刘邦似乎在咬牙决定,“以为大将。” 萧何倒长出一口气,“幸甚。” 既已决定,自然要爽快到底,便道,“若召信,吾拜之。” 萧何摇头,决定再次冒犯一下,向刘邦深深一礼,刘邦眉头微皱,知道萧何又有冒犯之言,但随即眉头又舒展,忠言逆耳利于行。 萧何道,“大王素轻慢无礼……” 言至于此,刘邦内心忍不住回话,“吾一乡野之人,何处学如此之多礼。” 萧何的话依旧在继续,“今拜大将如呼小孩耳,此乃韩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其良日,斋戒,设坛场,礼仪俱全,乃可拜耳。” 刘邦冲着萧何神秘一笑,“然,如若之言也。” 萧何非常的开心,不只是完成对韩信的承诺,更是能看到未来不久即将还定三秦的场景。 封坛拜将的消息很快从王宫内传出,诸将皆欢喜。 青石街上,平整土路,或乡间小路上到处弥漫着喜悦的气息,路旁六月的野花开的争芳斗艳。 蝴蝶在花朵上翩翩起舞,花儿摇曳,草儿起舞。 五大麒麟将和十八豹将住在青石街旁,其余诸战将多居住在乡间小路旁,虽每没有青石铺路,但却是宅门大院。 “汉王此次拜大将,若猜谁何?” “曹将军,资格老,且智勇双全。” “周将军亦不差。” “吾以为吕将军,既有将才又沾亲。” “若论亲,窃以为樊将军,不仅鸿门闯帐求汉王,更是屡次首登城,立下赫赫战功。” “夏将军资历亦不差,驾兵车趣疾,几次改变战局。” “非也,夏将军兵车虽然驾驶娴熟,乃汉军的车骑开山祖,然与步军、骑士相比,终究乃从耳。” “论作战甚疾力,吾首推灌婴将军。” “大将军,何也?汉王之下,诸将之上,非亲信不可为,吾以为非卢将军无人可取。” 喜悦的气氛之下便是猜测和不安,不安总是来自不必要的希望,大街小巷开始弥散最新的消息。 “周灶,若与汉王关系莫逆,前日召见老友,可曾有透露欲拜何人为大将军?” 周灶摇摇头。 好奇者催促,“吾听闻良日已定,若岂能知之甚少,直言无妨,吾会保密。” 周灶再次摇摇头,“真未听闻,不敢妄言。” 那名好奇者又看向孔聚,“周灶吊胃口,孔兄,若言二句。” 诸多好奇者围着汉国的老资格之将问东问西,孔聚和周灶皆为芒砀山便跟随汉王之人,资格最老,和樊哙、卢绾这样的大人物一样的资格。 孔聚笑笑,“吾只知大王择良日后,已在斋戒,丞相正带领文吏准备礼仪,卢将军带领士卒赶制坛场,其余吾亦不知。” 见无法从孔聚和周灶这里获得最新的消息,好奇者这才渐渐散开。 好奇的声音越积越多,亦越来越高涨,直到五日后达到巅峰,又忽然间的凝固,因为这一日坛场建设已完毕。 刘邦斋戒亦完毕,刘邦下令召集诸将在坛场相见,诸将皆早早来到坛场,各自谈笑风生,脸上皆洋溢着笑容。 既然汉王仍没有宣布拜谁为大将,每个人皆有机会,有机会自会有喜悦,失落乃为何物早已抛诸脑后。 此日的阳光很给面子,空气里潮湿的味道早已消失,湛蓝的天空上多飘来几朵云,游动着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诸将中不自觉的站成几派,有主动向曹参示好的,话里隐藏着对其的提前祝贺。 亦有对周勃、樊哙、吕泽示好的,最多的还是曹参、周勃、吕泽,竟渐渐形成三股人群。 相互问着好,话里透着巧。 鸟儿亦非常配合的在空中叽叽喳喳,似乎在议论着谁将成为此坛场的主角。 乱糟糟又喜庆庆的声音忽然间骤停,众人知晓汉王已进场。 曹参注意到斋戒五日的刘邦神采奕然,身旁跟着萧何、郦食其、刘交、周苛、陆贾等一批文臣。 大多武将先到场,文臣最后簇拥着刘邦向坛场走来,除文臣外尚有夏侯婴、卢绾、周緤陪伴着缓缓向场内走来。 在这一群人当中根本无人注意到刘邦身后还有一人眼睛明亮,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此人自然是韩信,没有人注意到韩信,因为他太不起眼,此刻刘邦身旁的每一个人皆在汉军中有着响亮的名头。 刘邦的出场很惊艳,走出王的气质,诸将很少见到刘邦穿王袍,头上戴着王冠,一步步向高台走去。 因为王冠戴头上并不舒服,刘邦很少戴,今日看到刘邦王袍、王冠,浑身竟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诸将皆心生敬意。 再看诸文吏衣服可谓五花八门,由于大部分皆来自故楚,故而有着楚的服侍风格,但颜色依旧不一,其余各故国之追随者服饰风格亦是千奇百怪,好在与之对应的武将较为统一,皆为甲胄在身。 今日萧何与刘邦皆穿官服,皆为红色的衣服,一个威严大气,一个庄重典雅。 第五百六十一章 封坛拜将 一个代表王权,一个位极人臣,看到这一幕,诸将吏第一次感觉到礼仪所带来的威严。 诸将吏的眼神,刘邦尽收眼底,亦感到礼仪服饰有着不可言的作用,王服与臣服的初次区分,御史大夫和丞相的服饰初次在这个场合出现。 丞相与御史大夫从官服上直接给其他将吏一个很好的区分作用,一个潜移默化的威慑。 刘邦自然知晓此刻还没有财力和心思为诸将吏皆一一制定不同的服饰,但最核心的几人是要有点区别的。 这个区别从那开始,刘邦心里终于有数,先从服饰开始。 既然刘邦起事时自称乃赤帝子化身,王服自然以红色为主。 相对于刘邦惊艳的出场,萧何的礼仪很好,亦很俱全,如此庄重,如此繁琐的礼仪,渐渐在诸将心中埋下一个种子。 这颗种子便是敬畏,对所拜大将的敬畏,不再如之前那般的随意,一句话便为将军,没有信物,没有印绶,一句话又改变其职,稍有混乱便不知所措。 如今不同,刘邦亦是汉王,这里亦是汉国,所拜之将乃汉国的大将军,将统领整个汉军,与之前被秦消灭的诸国相同,将有将印,将有将的威严。 萧何之礼毕,诸将吏如得到洗礼一般,没有适才的躁动和喜悦,反而对即将任命的大将军有着敬畏,有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在一片寂静当中,萧何从周苛手里接过大将军印绶,对刘邦道,“汉王,封坛拜将可开始矣。” 刘邦点点头,对着下面的诸将吏道,“项羽迁吾等至汉中,诸将皆为山东人,无不日思夜想欲东归,吾亦欲还定三秦进而东归, 故汉军需一大将军引领吾等打回山东去……” 刘邦的话不多却彻底点燃在场的诸将吏,诸将孰不愿东归,那便是犯众怒。几句话牵动诸将的心,诸将的脚竟不自觉的远离那高坛。 由他人带着东归,喜悦,但带人东归却全然不同。 只听刘邦继续道,“今日封坛拜将,天地共鉴,将相协力,诸将协从,共破秦军,东出而归……” 刘邦的话没有太多的词藻堆积,句句皆言东归,号召诸将皆在大将军的带领下还定三秦。 下面的话便直切主题,“现拜韩信为汉军大将,统领汉军……” 哗然,一片哗然,即便之前有过礼仪的宣读,此刻依旧是一片哗然,刘邦后面的话直接被吃掉。 刘邦没有一丝生气,他早已料到,下面的话亦无关紧要,刘邦自己亦不记得讲过什么。 诸将皆惊,全军皆惊,一个不知名的治粟都尉怎么突然成为大将,任谁亦想不通。 在诸将惊讶的目光中韩信非常镇定的向高坛上走去,大将军印绶如何到韩信手上,韩信又讲些什么,何时下的高台,没有人注意到。 诸将吏皆在内心不断的发出疑问,无心去观察这些,内心无法安放诸多惊疑,开始涌上喉咙,爬出嘴。 惊讶的议论逐渐被事实所平复,没有人能改变刘邦的决定,除非萧何,此刻的萧何又完全支持韩信做大将军。 改变不了的事实,饭后是谈资,此刻便是祸端。 韩信拜礼毕,诸将渐渐散去,刘邦留韩信,寻一亭坐,道,“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以何计策教寡人?” 既为将军,此刻若无妙计可言,韩信亦无颜对萧何,故将深思熟虑许久的计策快速的在脑海里过一遍,韩信再次拜谢汉王的认命和萧何的举荐,然后缓缓开口道,“如今向东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 刘邦点头,“然。” 这个然字刘邦说的毫无情感,如此明显的事情,亦来问,刘邦内心一个废话,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神色郑重,做侧耳倾听状。 韩信顺势而发问,“大王自料,于勇悍、仁厚、兵力上,与项王孰强?” 默然,刘邦再次默然,内心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张良,没错,张良亦曾如此问过自己。 承认自己弱,亦是强大的开始,刘邦相信这个道理,故而默然良久后开口道,“不如项王也?” 见刘邦承认自己比项羽弱,那便是开始为其激励的契机,不过在激励之前还是要继续给点打击。 人很怪,在自满时不太容易听进去话,在危机无法自救时往往对他人的意见能听得进去。 韩信再次拜道,“信亦以为大王不如项王也。然臣尝侍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 项王震怒叱咤,可威慑千百人伏地,不敢动也,然不能放权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 言至此,刘邦听得更加入神,不自觉的向韩信靠近。 韩信继续道,“项王待人恭敬慈爱,言语温和,人有疾病,心疼涕泣,分己食饮于人,待人立下战功当加封进爵时,刻好之印于手中玩磨至无棱角,依旧舍不得授予他人。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汉军中本无人了解项羽,刘邦曾与项羽并肩作战过,仍无此见解。 刘邦听着新鲜,从未有人如此了解项羽,比他刘邦还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邦此刻忽然间非常渴望了解项羽,见韩信稍微停顿便催促其继续。 韩信道,“项王虽称霸天下而令诸侯臣服,然其不居关中,抛却有利地形而都彭城,此乃一大失误。又违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之准绳分封诸王,诸侯忿忿不平, 诸侯见项王迁逐义帝于江南偏僻之地,亦皆效仿,归国驱逐其君主而于善地自立为王。项王之军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有怨恨,百姓心不亲附,特迫于威势耳,勉强服从。 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优势易于变弱,如今大王诚能反其道而行之,任用天下英勇善战之才,何所不可诛灭!以天下城邑分封有功之臣,何所不心服口服! 以正义之师,顺从士卒思东归之愿,何所不可击溃!” 此几句说的刘邦开始两眼放光,精神烁烁,兴趣盎然,全然忘记起初的不悦。 一心只听韩信道,“且三秦王曾为秦将,将秦子弟逐鹿诸侯数岁,所被杀与逃亡者不可胜计,又欺诈其众,投降诸侯,至新安,致使秦降卒数万人于新安被项王坑杀,唯独章邯、司马欣、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 第五百六十二章 范增乱齐 人心的运用,刘邦听得明白,三秦王失民心,他刘邦便有机会,示意韩信继续说下去。 韩信道,“现今楚强悍以威势强行立此三人为王,秦民莫爱也,而大王入关之后,秋毫无所犯,消除暴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称王关中。根据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 此为关中民皆知之,令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痛恨项王,今大王举兵而东,三秦之地可传檄而定也。” 话音未落,刘邦已喜不自胜,入汉以来从未如此畅快,“寡人得将军恨晚矣,请将军部署诸将所击。” 谁皆能看出刘邦已经迫不及待,韩信亦亦不例外,不慌不忙道,“臣立刻练兵以待时机。” 汉军中先是一片惊疑,现在又是一片欢腾的气息,东归的意向令士卒们训练热情空前高涨。 汉中战鼓雷鸣,人喊马嘶,与之相对应的楚国此时却异常的平静。 彭城很宁静,但彭城很忙碌,依旧忙着为楚霸王清理王宫,去旧迎新,项羽总算如愿以偿的入住彭城。 搬新家的确令人高兴,但项羽没有高兴多久便胸中升起一股怒意。 不该来的人来到楚国,此人是项羽所封的齐王田都,本该安坐在临淄王宫内。 既然田都入彭城,那么田市必然未离临淄,未就胶东国。项羽很生气,但又不能惩罚田都,失国已经很可怜。 项羽怜惜,命田都暂住彭城,与范增、项它、龙且、恒楚等人商榷如何对付齐国。 范增心里跟明镜似的,“非田市不愿就国,实乃田荣霸齐。” 龙且则道,“亚父所言甚是,乃田荣在乱天下,然楚兵连年征战,需休养生息。” 项它亦道,“然也,楚国初建,府库空虚,不宜再战,且农忙时节即将到来。” 项羽亦知初归故乡,士卒皆欲团圆,不愿再战,乃道,“田荣欲反,不听寡人令,当如何?” 范增道,“制齐,唯有分化,利用其矛盾,令其自相残杀,楚再一举定之。” 项羽道,“愿闻其详。” 范增那老谋深算的眸子开始转动,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容,“遣使者威慑田市,命其速就国,田荣若无王,便为无根之木,其强留田市,君臣必生嫌隙,内乱则起,即便田荣挺而走险,自立为王,三齐必内争,楚国可以平乱为名,举义兵送田都入齐,定臣服之约。” 项羽心喜,“甚善!” 平静的王宫,不安分的暗流,未及黎明,蹄声急响,两三匹快马向北疾驰而去,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淹没在晨色之中。 临淄城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之际迎来两道人马,或者说两波人,一方盛气凌人,直入王宫,另一方直入田相府,态度温和。 田荣的丞相府邸恢弘大气又不失典雅,小桥流水假山林立,鲜花摇曳,进丞相府的几人有些拘谨。 眼神西看看,东瞅瞅,如同乡野之人进王宫,手脚无处安放。 田荣没有在宽敞的政事堂接见几人,而是选择较为私密的书房。 须臾间,田荣两眼放光,但那神采转瞬又黯淡下来,不知隐藏的极深,还是消息不足以令其持续感兴趣。 田荣惊讶道,“义帝欲封吾为齐王?” 田荣的心里很复杂,心里认定自己为齐国贵族后裔,当复国耳,何须他人封王,但又是心动的,此刻的齐王毕竟为田市,如今的田市渐渐有些不安分,他的宏图大志有些受影响。 来人正是楚义帝熊心的使者,如今的义帝不再是可号令天下之王,乃左迁之王,语气软很多。 声音温柔的像个女人,“义帝承诺,若丞相能联合天下不平项羽者,共反项羽,事后同分楚之九郡。 田荣对楚义帝的分封并不感兴趣,对同分楚之九郡亦无兴趣,他只要齐地,只要项羽能不来插手齐地,那便是皆大欢喜。 击走田都那一刻,他便已与项羽为敌,田荣不需要楚义帝的分封,但需要天下的帮手,义帝虽无兵然却有名。 封号为帝,天下只有熊心一人,名义上乃天下共主,有共主的支持,他非反,乃平反。 如同当年的诸王依旧尊称一声周天子一样。 田荣道,“义帝有难,荣自当为之解忧,请代转荣之言,定协力讨伐项羽。” 田荣反项羽,天下皆知,本不算什么,错就错在熊心的使者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受邀在临淄城饮食。 这一顿酒饮的很畅快,亦定下盟约,齐国将与熊心一同对抗项羽,事成之后只需给熊心留下三郡之地即可。 熊心使者在饮酒时殊不知王宫内亦进行着一场变革,项羽的使者直接入王宫责问田市为何还不动身。 来自南边的一声责问,吓的田市忍不住发抖,不仅带来催促,还带来一道命令即楚将伐齐,胶东王彼时当响应西进,与楚共同夹击田荣,送田都就国。 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则将一并处罚。 惶恐不安的田市欲留使者,摆酒宴为其接风,奈何使者甩下几句后便欲离开。 田市直接送到宫门,这才‘依依不舍’的望着使者消失,使者刚走,田市的脸色阴沉下来。 田市感觉这个王好难做,“项王催促当如何?” 左右道,“项王强悍暴虐,大王当速之胶东,不就国必危。” 田市点点头,“寡人亦为如此,然田相强留寡人,如何得脱?” 左右又道,“臣闻田相密见义帝使者,无暇顾及大王,大王可称病几日,从小路至即墨,待田相发觉大王已就国。 田市陷入短暂的沉默,慢慢抬头道,“唯有如此,寡人就胶东国之后,田相应亦无可奈何。” 木已成舟,的确无可奈何,但田荣终究是田荣,一个自陈胜吴广起义时便已叱咤风云的人物。 田荣亲自接待义帝使者,数日后使者离去,田荣城外目送,使者脸上来时忐忑,去时满面红光。 不断的夸赞田相大方,田相乃齐国第一贤相,就差喊田相亲,田相好,田相威武。 连食带拿,使者好不快活,骑上战马皆有些飘飘然,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适应战马,快马奔腾,行至一密林处,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长空。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亡至即墨 使者应声落马,那几名项羽的使者此刻居然手持弩箭,将义帝的使者团射下战马。 仅留一名义帝使者活命,其余卫士全部杀死,义帝熊心的意图非常凑巧的被项羽使者截获。 这一幕田荣自然没有看到,目送义帝使者离开后,田荣这才想起已好几日没有拜见齐王田市。 与项羽对抗到底,此事还是要通报齐王田市,知道是必须知道的,其意见自不必询问。 生气,田荣真的有些生气,几日不进宫,这些宫女、宦者越发的放肆,轻轻咳嗽一声有些打纯的人立刻一个哆嗦。 更在生气的还在后面,田荣居然被拒之门外,称病,田荣第一直觉便是田市在称病,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此时。 谁信,田荣不信。 田荣道,“大王何时得病?” 小宦者颤颤巍巍,“三四日前。” 田荣怒道,“三四日,为何不报?” 小宦者道,“丞相操劳国事,大王不忍以疾之小事烦扰。” 田荣自然不信,欲直入后宫见田市,小宦者拦住田荣,“大王疾病可传染,望丞相待大王病见好转,再探。” 田荣怒视小宦者,拔出长剑,“拦吾者斩!” 明知拦不住,依旧在拦,田荣心中不免为宦者的衷心触动,田荣连斩一名宦者和一名宫女,其余之人才让出道路。 直接闯入后宫,宫女和宦者一阵慌乱,见到这位权倾齐国的丞相,步伐虽然凌乱,但神色却没有多少惧色。 田荣嗅着花香,嗅着宫女的体香,隔着纱幔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斜躺在榻上。 那些宫女双眼含笑看着田荣,用曼妙的身躯挡着田荣的视线,田荣的目光毫不客气。 宫女居然不惧,在这里看到田荣没有丝毫的躲闪,即便对方衣服半透明,一个看的放肆,一个露的坦然。 田荣上前呵斥其让开,这些宫女居然向田荣身上涌来,田荣大怒,用手将其推开,发觉又推到不该推的地方。 羞怒交加,推推走走,这才来到榻前,撩开帷帐只见一个宦者躺在榻上啧啧发抖。 怒,田荣怒不可制! 一剑将此宦者刺死在王榻上,鲜红的血液染红衣被,紫色的幔帐夹杂着血腥之红令后宫开始弥漫死亡的气息。 欺瞒,尽然敢合起伙期满他田荣,处死,毫不犹豫的全部处死。 没有不透风的墙,田市在田荣忙的不可开交时,偷偷遛出临淄城,向着胶东的即墨城飞奔而去。 诛杀完涉事者,田荣立刻召集诸将吏商议。 大将田横直接道,“齐王亡走,临淄空缺,此乃田兄为王,一展宏图之机遇,不如趁机占据临淄,平定三齐。” 诸将皆随着田横呼吁田荣自立为王。 田荣摇摇头,田横见田荣不同意,有些着急还欲再劝,只听田荣道,“齐国绝不容许分裂,田横。” 田横立刻道,“在,请丞相下令!” 田荣道,“立刻点兵,随吾追击叛齐者。” 叛齐者,田荣改变称呼,不再称其为齐王,而是叛齐者,意味着什么,田横很明白。 田横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齐王市本乃田兄所立,如今叛齐,臣立刻追擒,交予田兄发落。” 能和丞相称兄道弟的唯有田横耳…… 几骑快速的在荒野中飞奔,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城,为首的那人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终到即墨!” 即墨是个小城,此人正是迫于项羽的压力偷偷遛出临淄的田市,身后跟着几个亲信,只引数百名甲士,也只有这么多肯跟随。 有些城池注定看起来那么的亲切,仿佛与之有着莫名的关联,城池虽小,但田市看着很愉悦。 田市看着身后的数百骑,感慨道,“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寡人今日数百骑,来年便为数万人马。” 左右亦喜道,“大王雄图高远,所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在田荣的相齐下,大王不过…” “卬…” 田市眉头一皱,身旁的声音立刻变小,田市此刻才感觉到做一个王的尊严,“但言无妨。” 左右才继续道,“不过一傀儡耳……如今大王乃真王也。” 田市笑骂,“狗嘴吐不出象牙,寡人岂非一直乃假王乎!” 左右急忙赔笑,掌嘴,“大王乃真齐王…大齐之王……” 田市示意左右立刻闭嘴,再言下去,不知会出什么言语。 忽然的造访,如果不是朋友,必然不会欢喜,即墨县令、胶东郡郡守便不太欢喜。 虽然项羽大封诸王的封文已经传遍天下,胶东郡郡守自然亦知晓,知晓田市王胶东。 问题乃此一时彼一时,本来不管田市为齐王还是胶东王,此郡皆为其管辖,乃其地盘。 只是此间的情况较为复杂,齐人谁人不知田荣才是齐国的真正掌权者,他不愿田市至胶东,如今他来。 迎接还是不迎接,迎接必然得罪田荣,这个曾经把田假赶走的恨主,如果得罪他恐没有好果子。 若不迎接,一得罪田市,二得罪楚霸王,第二条亦是最要命的一条,得罪楚霸王不是闹着玩。 胶东郡守与即墨令秘密商榷,脸上已经急出汗珠。 即墨令满脸愁容,“迎之,田相怒,怪罪下来脑袋难保,拒之,得罪胶东王,若项羽伐之,吾等皆命休矣。” 胶东郡守略显稳重,“既已至,不出迎有违礼数,不如迎之于即墨城,酒食美姬侍候,暗中告知田相,请示田相以保命。” 即墨令如同得一救命稻草,“言之有理,令从之。” 即墨城外的田市脸色由海阔凭鱼跃的喜悦变成微怒的苍白。 王至城外,无人迎接,没有礼乐,没有欢呼,更没有簇拥,这些田市皆忍,唯独不能忍的乃无人理会。 田市命左右去通报,言胶东王就国,速命胶东郡守出迎。 三盏茶的功夫过去,居然无人应,更没有打开城门,目中无王,还是要造反! 怒,田市怒,田市大骂,骂声没过三声,田市忽然泄了气,感觉后背忽生一身冷汗。 未开城门,莫非田相早亦通知此处郡守不得接受他,甚至若来便诛杀。 不知为何,田市忽然感到很害怕,突然间不希望城门打开,害怕看到城门一开,齐兵冲出。 第五百六十四 田荣并齐 轰隆隆,田市吓的一个激灵,城门非常正常的打开,但在田市的耳朵里,这声音如同冲杀之声。 一个身穿齐国郡守之服的男子走出来,没错,没有坐车,没有骑马,是走出来,他的身旁乃一辆六尺车盖的王车。 说是王车,不如说现改的轺车,强行将车盖的尺寸变成六尺,甚至说乃由一辆篷车改装而成。 无需隐瞒,胶东郡守已看出田市的疑惑,故而开口道,“即墨不及临淄,无有王车,唯有紧急加盖,愿吾王不嫌,故而迟来,臣愿领罪。” 话音落地,田市一是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如此之言,对方迟来倒是有理由。 随后在郡守的带领下,参拜胶东王。 急切的心情早已凉,田市始终没有迈出脚步走上车,左右道,“大王,为何迟疑?” 田市的眼睛自始至终一直盯着轺车后的甲士,紫色的甲士,手持戈矛,森然而立。 眼神终于移开,但看着郡守那满脸的笑容却有些毛骨悚然,突然觉得笑可以那么的可怕。 田市小声道,“若其已与田相谋,当如何?” 左右回道,“若其反,大王所引数百骑士无法挡,亦无法逃,既出迎,当上轺车。” 田市默然良久,点点头,向轺车走去,胶东郡守始终微笑的请田市上车。 即墨城的确很小,入城之后田市的眼神扫视四周,的确与临淄无法相比,心情稍稍失落。 下塌的地方很简洁,很干净,确实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一个侍女,没有一个下人,田市摇头叹息,终究不再为齐王。 田市释然一笑,心胸慢慢畅快,雄心壮志陡然而生,“寡人定再造一临淄城。” 住在恢弘的临淄王宫内时,田市将提倡节俭挂在嘴边,时时提起,时时念叨,此刻却闭口不言。 接过田市的胶东郡守和即墨令又满脸愁苦的待在密室内,两眼对视良久。 “告知田相,吾等有何赏赐?” “无过耳,何谈有功?” “可曾深思,助力胶东王,吾等岂非将相乎?” “拥王之功可封侯拜相。” “然也,吾等告知田相,郡守仍乃郡守,县令仍为县令。” 人变得很快,起初密谋安抚田市,阴知田荣,心中的堡垒很快便被巨大的诱惑所击溃,衣食无忧之后,权欲便是人间美味,便是人间至极美姬。 即墨城有楼,非但有楼而且还有三楼,三楼上还有一间不起眼的阁楼,这里便是胶东郡守和诸县令秘密相聚的地方。 皆言女人的心如五六月黄梅天,说变就变,其实男人亦善变,如同此时的郡守和即墨令。 忽然两人脸色大变,因为楼下响起咚咚的声音,那是有人急着爬楼,而且有人在向三楼爬,必然有急事。 片刻一人气喘吁吁,竟然是一名士卒,郡守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何事?” 士卒的话断断续续,不知气喘还是看到什么恐惧之事。 士卒道,“田相已至城下。” 即墨令瞬间满脸怒意,“怎可能,使者才离城,况已遣人速召回。” “田相最多不过遣使而来,岂会亲临。” 士卒颤颤巍巍,确实非气喘,“田相亲临,且…兵临城下…” 郡守完全震惊,“兵临城下!” 田荣引兵而至即墨,什么意思,里面暗含何种含义,胶东郡地方守兵怎能和齐国正牌军斗。 不再淡定,亦无法淡定,郡守的反应很快,“走。” 即墨令立刻提醒道,“守城需换甲胄。” 胶东郡守一脸诧异,“守城,为何要守?” 即墨令有些糊涂,“适才已定欲拥立胶东王邪?” 郡守一脸的镇定,“大将田都尚且不能挡,吾等能守否?” 即墨令立刻摇摇头,去挡田荣大军,开玩笑,一个田假,一个田都,皆为前车之鉴,一郡地方兵抵挡齐国之军,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胶东郡守道,“守不住,何须守,立刻点兵围住田市,勿令其走。” 不久前还称呼胶东王,称呼大王,转瞬间就直呼其名,即墨令很了解这位郡守。 当郡守直呼其名时,那么此人便有危险。偶尔不明白郡守何以变化之快,脸皮如此之厚。 脸皮这么厚,胡子如何长出,当真是一件奇事。 连夜奔逃的田市感觉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无人打扰,在梦里他成为真正的王,一个恢复父王荣耀的人。 田市在梦中接收其叔父田荣的朝拜,田荣下拜,他哈哈大笑,只是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被唤醒。 生气,无论谁美梦被忽然打断,终究不太开心的,只是有人敢唤醒他,这点让他很生气。 “寡人正在酣睡,为何…” “大王,吾等被软禁。” “软禁!” 埋怨声、斥责声戛然而止,直接惊跳而起。田市自认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可以辨别谁藏有祸心。 田市未入即墨城前,隐隐觉得不对,此刻他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叫醒他的左右。 左右的眼神很无辜,此时此刻跳进河水亦洗不清,一向镇定的田市,适才还雄心壮志的田市,立刻两腿友软。 立刻命人又撞门,又呐喊,仿佛指挥一个小型的攻城战,无论怎么闹腾,就是无法走出庭院。 这是一独门独院,而且比较幽静,好处在幽静,坏处亦在幽静,因为较偏,故而包围起来很方便。 左右颤颤巍巍,劝田市,“已被包围,大王另寻出路。”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大王勿费力气,静等丞相问候矣…” 他人听不出,但田市听得出,此为胶东郡守的声音,另一道声音自然是即墨令。 “吾王,勿怪臣…” 后面的声音夏然而止,接着便看到红色的液体开始向门内流进。一股血腥味开始在院内弥散。 田市很震惊,向院内流进的红色液体越来越多,院外忽然间变得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怪异,久久没有声响,能瞬间杀死郡守和即墨令乃什么人物,田市忍不住想。 正在好奇为何人,门吱呀一声打开,数十个劲装的侠士走进院内,齐齐向田市参拜,“拜见胶东王。” 田市有些错觉,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局势的变化让田市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田市之死 田市走出院门,才发现郡守和即墨令已经躺在血泊里,经侠士言二人在胶东郡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 此刻诛杀亦是替天行道,话说的很巧妙,替天行道,替胶东王诛杀不义之人,言外之意,田市便是天,他自然很高兴。 高兴向来短暂,稍微冷静下来便猜出胶东郡守和即墨令为何突然大变态度,一定有问题。 果然这些侠客告诉田市城外已经兵临城下,田市当场眩晕,差点摔倒。 即墨是座小城,城里的守兵很少,城外的驻军早已消失不见,站在城头的田市浑身居然发凉。 六月的天已经升温,但现在田市感觉如坠冰窖,一股股凉意沿着脊椎向上走。 站在城头可以看到驻军的位置,此时那飘扬的旗帜已经不见,城下密密麻麻的紫色齐军已经围住即墨城。 田荣怒极而笑,“为何亡至胶东?” 已经兵戎相见,自然无需再演,田市笑道,“吾乃就国,为胶东王,何为亡?” 田荣怒,“齐自田氏而立,从未分裂,若之行为与通楚叛齐有何异处!” 责骂,直接责骂,不再呼王,视为反贼。 田荣道,“开城谢罪,饶若一命,仍可一富翁。” 城上的田市哈哈大笑,“叔父,此言差矣,吾名为王,实为傀儡,诸事皆由叔父断,寡人有何用? 既如此,吾之即墨,又有何妨,叔父自立为王,占据临淄,岂不更好?” 话语中带着怨毒,带着讥讽,带着无奈。 田荣不怒亦不笑,仰头看着城上的田市,忽然厉色道,“分齐背族,速出城谢罪,否则杀无赦!” 田市冷笑,“宁为胶东王,不为若之齐王,宁为鸡头,不作凤尾。” “妙语,好一个宁为鸡头,不作凤尾。若非吾,若不知为何物……” 后面的话田荣不愿再言,换成手势,那是攻城的手势。 鸡蛋碰石头,不是石头硬,而是鸡蛋觉得自己很硬,明知不敌,便要给石头染上一身黏。 即墨小城在田荣的命令下,田横亲自指挥攻城,不消半个时辰,便克城。 城上的田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守城的主心骨信誓旦旦欲做鸡头之人,此刻消失不见。 田荣引兵进城,即墨城颤抖,颤抖的要掘地三尺,誓要将田市找出,枭首示众。 一个讯息传递而出,任何人不得分裂齐国,即便与自己乃叔侄关系的田市。 近万名的的士卒全城搜捕,逃无可逃,从茅草舍内揪出来的田市已经判若两人。 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田市不见,脸色苍白、两腿发颤,头发散乱的田市摊在田荣面前。 田市匍匐在田荣面前,“吾不作王,容吾为庶民,安老乡间,可否?” 田荣摇摇头,“为时已晚,需借侄儿人头安抚齐地。” 此刻的田市已经完全不要尊严,求饶,“叔父,叔父…饶恕侄儿,侄儿可离开齐地,愿在他处默默了此一生。” 田荣没有同意,命田横将其拖至城门斩首,闻听此言,田市忽然哈哈大笑,没有适才的恐惧,没有适才的慌乱,眼泪鼻涕亦擦的干干净净。 田市冷冷的声音自喉咙发出,声音中居然还带着丝丝诅咒,“若残杀同族,将为齐地带来灾难,日后必为齐民所不容……” 田荣哈哈大笑,“若裂齐谄媚于楚,上对不住列祖列宗,下有负爱齐之民,若当杀,立刻杀之!” 田市带着他的强国梦,打造胶东强国的梦,永远的长眠于即墨,眼中还含着笑意,那笑令人有些森然。 田市的血,齐王之血在城头流淌,国人望之皆避之。 杀完田市,田荣立刻传檄胶东诸县,安抚齐民,田横道,“田兄,田市已杀,当王之。” 田荣脸色微变,没有一点谈笑风生,反而一脸的凝重,“既杀田市,吾自为王,胶东已回齐,然济北尚为田安分裂,大将田横听令。” 田横听闻田荣同意自立为王,心中难掩兴奋,他亦不知为何兴奋,总感觉有田荣为王,齐地便不会分。 田横道,“敬聆大王令。” 田荣凌然道,“无需班师回临淄,率一万精兵立刻还攻济北。” 田横道,“诺!臣…” 田荣见田横欲言又止,便道,“可有疑惑?尽管直言。” 田横直截了当道,“田安有精兵在手,非无兵田市,其能力又在田都之上,恐一万兵马无法……” 田荣神秘一笑,“自有兵马相助。” 闻之,田横喜,“大王已寻反项王同盟乎?” 田荣点头,“梁地彭越,将兵数万于巨野,此人有将相之才,王侯之志,项羽竟不封其为王,彭越其心必怨,真乃天助大齐。” 田横喜道,“项羽只封亲爱之人,忘彭越,此乃一大失误,吾闻其谋士亚父,智谋绝人,不知为何竟亦忘之,天助大齐!” 田荣笑道,“休管为何失封彭越,此乃一助也,且有兵马者。其余反项羽者依旧在寻。” 巨野是个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的地方,尤其鱼类,彭越很喜欢这里,故而在与刘邦合攻昌邑失败后,便在此继续游击。 曾经的数百人已经扩展成数万人,曾经的几个军营已经不足以容纳他们,变成营寨。 曾经百众之长变成名副其实的大将军,所缺少的唯有一印绶耳,无人授予,那便天授予,此为彭越之念。 既然如同将军,将军自然要有自己的幕府,于是在军营内建造幕府,彭越喜欢居住在军营内,因为如此不仅自己有安全感,其他人亦有安全感。 与秦军不断游击的过程中壮大起来,其中的心酸和不易唯有彭越与诸将所知,夹缝中求生存,使得彭越和其麾下将士出奇的内心强大。 只是当他们听闻秦已被楚军所灭,咸阳宫更被项羽的一把火烧的焦土一片,彭越和诸将的心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秦已灭,不用再担心被秦夹击,忧的是夹缝的状况并未改变,秦未灭之前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秦。 一个敌人还好对付,因为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对付一个敌人,可秦灭之后情况竟然没有好转。 狡兔死,虽没有走狗烹,却拉开走狗争的序幕。 第五百六十六章 飞来将印 “仲长定梁地,功不输救赵,虽拜大将犹不足以彰其功,况吾听闻先入定关中者乃汉王,再以救赵入关分封诸王不平。” “然也,末将听闻陈馀与张耳一体有功于赵,仅因陈馀未曾随项羽入关,便以三县封侯,陈馀大怒正厉兵秣马欲反赵地。” “梁地距赵地较近,陈馀若再反楚,有齐、赵之反,将军可起兵应之。” “将军之功足以封王,项羽极为不平,封侯拜将亦不得,欺人太甚。” 狼子眼神炯炯有光,那目光是怒意,那目光是打抱不平,那目光是对项羽的不满。 狼子是很早便跟着彭越辗转于梁地,如今还能活着可见其在彭越的麾下已经成长为一位不可多得的战将。 那冷酷的眼神曾让秦兵畏惧胆寒。另一位讲话之人绰号虎子,虎头虎脑,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如同有永远笑不完的开心事。 虎子亦是跟着彭越转战梁地的老心腹,他对灭秦之后项羽的分封亦为不满。一向爱笑的人,此刻亦是一脸的严肃。 在狼子和虎子的带头下,其麾下的数十名战将表示不满,皆在为彭越鸣不平,虽然没有像魏豹那样随项羽入关,好在稳定梁地。 魏豹和彭越同在魏梁之地转战,功不在魏豹之下,只是魏豹非常识时务的随项羽入关,比较能抓住时机。 彭越亦非常欣赏魏豹,其能力与他在伯仲之间,只是他非贵族后裔,否则号召力绝不在魏豹之下。 在诸将的议论之声下,彭越一直默默无言,眼神不自觉的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田荣所在之地,时而又望向西北方,那里目前是魏豹所盘踞的地方。 此刻的彭越一直默默无言,曾经的一个强敌秦,此刻变成西有河南、殷、韩三国,北有恒山、济北国,本身又处于楚国。 一下子成为诸王国的夹缝中,变成更加恶劣的生存环境,比在秦的夹缝中生存还还要难。 此乃诸将得知项羽分封天下诸侯的版图后,越加不安的地方。 此几个诸侯国中,韩王成对项羽有怨言,不会真心尊其为天下霸主,因为的韩地被一分为二,变成河南、韩两国,祖宗之地北分割,多少不舒服。 河南、殷为项羽所封,自是为楚马首是瞻。 北面的恒山王、济北王,皆为项羽所立,恒山王张耳、济北王田安与项羽皆无怨,定会尊楚。 如此以来,彭越将面临河南、殷、恒山、济北、楚五国的夹缝,根本没有他彭越立足的之地。 虽定梁地,但若楚一声令下,无需项羽出马,河南、殷、恒山、济北四国来犯将是棘手的问题。 不过在彭越眼里,河南王申阳不足为虑,恒山王张耳不过一绣花枕头,更不足为虑,有陈馀的怨气在,根本无暇他顾。 唯有殷王司马卬和济北王田安,值得彭越思虑一番,曾经的赵将司马卬战力不弱,田安将兵定济北,其能力亦不弱,两人算是一个对手。 虽为敌手然仍不到令彭越一脸凝重,最为担心的还是楚霸王项羽,若其来击,他自问是否有能力抵挡,显然没有。 现在尚未公然反叛,项羽的目标自不会盯住他,那么一旦真的开战,如何面对三路夹击,彭越真的需要好好思虑一番。 虎子见彭越一直处于沉思当中,便劝道,“仲长,不如自立为梁王以距楚。当今天下不满项王者,已有汉王、田相荣、赵地陈馀,若群起,大事可成。” 彭越道,“时机尚未成熟,田相荣虽反楚,然仍未自立为王,汉王更未还定三秦,陈馀三县兵马,力太弱,势未成,需等。” 虎子道,“难道仍有人欲反项王?” 彭越眼眸深邃,似乎已经洞察一切,“仲闻项羽徙魏王豹为西魏王,此为左迁,豹定有反心,吾等兵力商弱,若取得其助力,可有助于定梁地。” 狼子建议道,“楚强,西魏王豹未必敢逆触龙鳞,齐相田荣已反,可向其借兵。” 彭越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面带笑容,“孺子可教也,目前为此可行。” 狼子非常得意的看向虎子,虎子脸上先是一副羡慕的神情,随后眼里露出一丝鄙夷,欲言几句,却听狼子道,“吾现去齐地求援兵。” 彭越立刻叫住,“勿急。” 狼子脸上露出一丝疑色,彭越笑道,“吾需其助,然非兵马也。去救,不如坐等,可无欠恩。” 狼子和虎子同时惊讶道,“坐等?” 话音未落,便听得马蹄声骤响,自辕门外飞入一片战马,一名甲士飞身下马。 未及甲士开口,彭越便对狼子和虎子,道,“与吾一同迎接齐使。” 此时甲士脸上亦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转化成敬仰之色,“齐使求见,言齐相有信物相送,与彭将军共谋大事。” “速迎。” 话音未落,彭越已经走出幕府,超辕门而去。 齐国使者看到身穿甲胄,虎头豹腰之人,待其走近,见其生的阔面鹰目,长耳美髯,眸如星火。 不用介绍,使者便知乃彭越。 意外时常发生,但伴随着喜悦的意外不多,但彭越见使者的一瞬间便知喜事降临。 因为彭越看到齐使向自己深深一躬,“齐使拜见彭大将军。” 瞬间明白其意,然面色不变,开口道,“齐使误会,彭越不过引无家之兄弟在梁地讨生活而已。一节草民。” 齐使道,“从此刻其已为大将军。” 话音未落,齐使便拿出一包裹,欲递给彭越,彭越没有接,反而道,“齐使进幕府再言。” 彭越的幕府形似行辕,神如行宫,应有之处很少缺少,齐使叹为观止,此处不仅可下榻,亦可摆宴席,更有专门的议事之处。 数年转战于东郡、砀郡之梁地的彭越,麾下诸将不知一次建议落脚一座城池,诸县县令亦不止一次的腾出县廷为其幕府。 彭越皆拒绝,仍旧喜欢在军中与诸将士同食同住,渐渐养成军中食饮,军中眠,与士卒同苦乐,甚至养成马背上生活,马背上作战的风格,颇具北方胡人的特点。 此刻的彭越静静的在看一竹简,竹简旁,长案上放置一印绶。 喜上眉梢,又面带凝重之色,那双如星火般的眸子不断闪烁。 第五百六十七章 彭越将军 “将军转战数年终定梁地,其功当在诸王之列,定河内一郡之赵将司马卬尚且封王,项羽失封,荣为将军鸣不平,今特送将军印,吾愿与将军共谋大事, 荣荡齐地,将军下济阴以击楚……” 缓缓将竹简放下,脸色平静,眼神望向长案上的大将军印,双手拿起来仔细瞧一眼,彭越起身走至使者身前。 彭越道,“烦劳齐使回禀,彭越受赐将军印,不日便奉上一份见面礼。” 齐使再拜,彭越欲留使者宴饮,使者拜谢而去。 使者离开,军中一片欢腾,皆以为彭越得将军印,今后诸将总算有一归属,未来彭越为王,便有封侯拜相的机会,各个喜不自胜。 军中欢腾,有将请宴饮祝贺,彭越允之,梁地立刻迎来秦灭之后的第一次欢庆。 秦灭之时,各地欢庆,然梁地的彭越却一直没有欢庆,并非彭越不喜欢欢悦,彭越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酒色庆祝,彭越并不反对,面对数国夹缝中生存,彭越实在没心情。 此刻情况有转机,诸将的确需要安抚一下。 军中在欢悦,拿着将军印的彭越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饮酒,即便那是佳酿,没有让美姬相伴,即便她美若天仙。 数日后,狼子有些安耐不住,叫上虎子一起请示彭越。 狼子道,“将军,如今已得将军印,何时下济阴攻楚军?” 虎子点头亦表示疑惑,“吾闻田荣已率兵攻济北,楚的目光定在齐地,此时可趁机奇袭楚军,定可大破楚军。” 彭越摇摇头,面带微笑,“勿急,快矣。” 虎子和狼子皆不太懂,“何为?” 话音未落,彭越的耳朵微微一动,“来矣。” 果见两匹战马直入辕门,在幕府前飞身下马,禀告彭越,一个言齐先锋田横已与田安交锋,田荣亦亲率大军至博阳。 一个言韩国至今未见韩王成归国,韩司徒张良至韩久不见王归,开始秘密遣人入楚。 彭越道,“时机已到。” 话音落地,虎子和狼子一脸的兴奋,双眸如火焰在燃烧,仿佛撼楚的战意在燃烧。 狼子道,“请将军下令,何时击楚?” 彭越却摇摇头,“送田荣之见面礼不在击楚。立刻传令使者,将韩欲反楚之意速高田相容。 立刻点齐诸将随吾北入济北,助其定博阳。” 此命令一出,狼子和虎子皆一脸的迷惑,但很快又被兴奋所取代,“诺!” 博阳在齐地虽为一座大城,然防御远不如临淄,毕竟这里并非王城,城池布防仍很薄弱。 田安至博阳后,自然先想着建造都城,为日后的繁华济北国打下根基,他相信只要将博阳城建成如当年的临淄那般,或者如当年魏国大梁那般,天下的俊才和商贾自会源源不断而来。 彼时,他田安再推行诸多优良政策,必然数年可追上临淄。 安定,数十年的安定即将开始,舒适安逸的王者生活在想田安招手,因为秦已灭,天下不用再起战火,任谁亦不敢与楚霸王为敌。 攻他田安便是与楚霸王为敌,即便得知田都曾被齐相田荣打败而逃,在他看来不过是田都倒霉被封为齐王,原来的齐相田荣自然不愿离开临淄。 诸群臣故土留恋,自然亦不愿随田市东至即墨,田荣此举不过是要守住临淄这个地盘。 故而田都在与田荣初交手时并未出兵援助,而且继续修建自己的王宫。 自家王宫未修好,岂有心管他国,田安没有在意,此刻他最关心的乃王城的修建,防御部署可以慢慢完善。 等到田荣追击田市,杀之于即墨,消失穿过来时,田安这才心有不安。 “杀田市?” 使者点点头,田安难以置信,自己亲侄亦杀,此事不再为单纯欲留临淄而已,使者乃楚使者,在田都逃入楚国后。 楚国的使者便分几路向西、向北而去。 有责问田市为何还不动身,有提醒济北王田安小心东边临淄的田荣。 田安这才意识到严重性,立刻下令集结军队,防备田荣的攻击,可这道命令尚未下达,他便接到博阳城外济北军遭受攻击的消息。 “何人领兵?” 满身血污,脸上皆是惊慌之色的战将颤颤巍巍,“末将不知,只知大书田氏将旗。” 田安心中震惊,莫非田荣?怎会如此之快?刚杀田市便已至济北? 田安不敢怠慢,立刻披甲执锐亲自出城迎敌。 一望才知居然乃田横,观其身后的旗帜估算兵马不过万余,居然能将自己的数万济北军打垮,此令田安大怒。 田安手提三角叉亲战田横。一叉,一刀,两人大战在一起,各自在军中皆为所向披靡。 三角叉如三道流光,杀的临淄军胆寒,但田横的齐鲁刀如夏日里的一道冷光,如寒雪飘过,令济北军背生一股股寒意。 没有看清二人如何交手,大战几个回合,待到看清时,田横败下阵来。田横暗暗心惊,“田安果然少年英武。” 田横自认论个人武力无法将田安斩杀,便不再与其交锋,指挥士卒结阵对抗田安。 田安大怒,“下场,与吾单打独斗,一决雌雄!” 田横道,“吾老矣,体力不济,斗不过少年之勇。” 田安杀出临淄军的包围,怒道,“安敢侵犯吾济北?” 田横道,“吾大齐何曾分裂,若裂齐投楚,此乃叛贼,当诛杀之!” 田安大怒,挥军左右掩杀,田横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济北军数万,而田横所引精兵不过万余,兵力相差悬殊。 田横不断败退,田安怒气渐消,眼神中的杀意开始陡增,指挥济北军缓缓将田横围在中间,并劝其投降。 左冲右突,田横引兵一次次欲冲出包围皆被打回去,然精兵的战斗力毕竟很强,且自认在剿灭叛贼,各个大义凛然,田安倒一时无法灭掉田横。 忽然济北军东边大乱,包围圈开始溃散,田安心惊,对于田横的战斗力感到惊讶,待斥候回报言博阳东有临淄大军杀来。 兵力在数万以上,同样是田字帅旗飘扬。 命斥候再探为何人引兵,得知乃田荣亲率大军来击,田安果断作出一个决定,“退守博阳城,立刻,快!” 第五百六十八章 击杀田安 即将击败田横,时局将成,田安果断撤退,对事成的渴望没有阻挡田安撤退的步伐。 济北军不是每个人皆理解,但很快他们便看到田安决策的英明。 已经在很快的撤离,依旧赶不上田荣杀伐的节奏,田安的撤退与寻常不同,他以进为退,在反击中有条不紊的撤退。 无人能看出田安在撤退,在众人眼里他在争取最后的时间,在田荣形成包围前将田横杀掉,可他的对手乃田荣。田荣没有积极的去攻击田安去救田横,而是有条不紊的形成自己的包围圈,欲将田安围在中间。 田安发觉不妙,并没有起到迷惑田荣的作用,未将田荣的注意力转移,反而陷入被动局面。 田安立刻寻求突围,向哪里突围,起初退守博阳乃首选,此刻情况不太对,紧急状态下他征询济北相国的意见。相国道,“博阳城防御体系薄弱,入城坚守以待楚援,恐楚未至,城已破,不如南入楚地薛郡,在鲁县寻求楚军庇护。” 向南撤,寻求楚的庇护,虽显得无能,总好过被杀或许能与田都联合夺回失去的齐地。 青山需要留,方能有柴烧,还需留青山,田安欲保留实力的撤退。 犹豫夺人性命,所以田安果断选择向南突围,田荣虽然战力很强,亦有超强的意识,可以很快的判断出田安的意图。 可田荣无法面面俱到,在大将田横被困时他从东边来,人自然还在东边,在东边指挥着齐军的围击。 南边突然大乱,田安亲自舞动三角叉杀出重围,向南逃亡。突围后的田安脸色红润,不知是惊恐田荣的可怕,还是杀的力竭而满脸通红。 怕,此刻的田安很怕死,自四月份下旬就国后尚未感受到作王的滋味,若是就此死去,人生将多遗憾,田安奋力突围只想活下来,突围后的眼神里满是对活的渴望。 忽然,他的脸色苍白,满眼的疑惑,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一支彪军田安远远的看到一面将旗迎风招展。 一个彭字在炎阳下迎风招展,竟然金光闪闪。除将旗外,原野上的红色旗帜连绵不绝,如同红色的海浪。 田安催马至阵前,借着风大喊,“何处英雄,为何拦吾去路?” 彭字将旗下的一人虎头豹腰,阔面鹰目,长耳美髯,眸如星火,不是彭越还能是谁。 彭越冷冷的回应,“吾乃梁地彭越也,若与吾反楚,此地不但可行,吾与君可共入薛地而击彭城。” 此言乘热风飘向田安,田安心里咯噔一声,他本欲喊话询问对方,期望对方乃项羽遣来增援,如今一听感到哇凉。 反谁不行,偏要反楚,反霸王,田安有自知之明,知道对方已经疯掉,如此唯有刀枪可与之交流。 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处非不投机,况乃敌人,田安乃项羽所立,自不会反项羽,而且亦无能力反。 眼前的彭将军却公然反抗项羽,胆子之大,当真罕有,谁不知项羽的可怕,在秦极其强盛即将灭掉赵时,项羽居然敢破釜沉舟出击秦军,而且将秦军打的大败,如此彪悍的人物,又善于带兵,居然有人敢反叛,与之公然为敌,此种胆略让田安不敢小觑彭越。 彭越何须人,田安并不知,就是不知之人才觉得可怕。田安手持三角叉,催马来战彭越。 彭越命麾下猛将狼子应战田安,狼子大战十余回合便渐渐力怯,竟然不敌,彭越微惊。 虎子见狼子险象环生,心中焦急,眼神不断看向彭越,彭越微微颔首。忽然一道人影从阵中窜出,正是得到彭越允许,纵马来助狼子的虎子。 两人大战田安,田安竟能沉着应对,十几回合下战成平局,田安不敢耽搁,后面田荣的追兵已经逼近。 田安见无法斩杀两员大将,便指挥骑士进行冲击,意图从彭越的防御线上突围,彭越岂能轻易放其走。 意外发生,田安心喜,令人意外的是田安的冲锋之将居然撕破缺口,即将突围,只是喜悦热情尚未冷却,田安立刻看到惊讶的一幕。 彭越的士卒的确在后撤,但依旧保持着队形,保持着对田安的阻隔,尽然如一条有弹性的竹子,不断向后弯曲。 田安本能的感觉不妙,这根竹子在弯曲过程中一定在积蓄力量,果然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彭越之军开始反击。 没有人看到是怎么回事,更没有看清彭越是如何出现在那看似溃散的地方,一杆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取下几名千夫长级别的战将。 田安所率领的济北军立刻遭受重创,几名得力干将被斩,士气受挫。 作战非靠一人之力,然一个人却往往能影响战局更何况几名千夫长级别的战将被斩杀。 济北军立刻大乱,射出去的箭很难收回,一旦偏离方向不但无法伤敌,亦会累及自身。 大乱的济北军立刻遭受彭越的追击,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打法,敌进吾退,敌退吾追击的战术。 看似败逃,实则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一举击溃然后便是穷追猛打,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彭越军立刻再次撤退,毫无羞耻感的撤。如此反复几次,田安的济北主力军已经被彭越灭掉近半。 田安心灰意冷,又焦急如火,因为田荣的追兵已经围拢上来。 心灰意冷,因为田安觉得已无路可逃,入楚寻求庇护已经无望,眼神中反而迸发出火热的战意。 田荣震惊,看到彭越引兵及时出现在博阳之南,及时阻止田安入楚,即惊又喜,孰知彭越在回信中所言见面礼乃如此之大。 田荣知晓一旦田安入楚,便不太好办,此刻的田荣还不愿直接面对项羽。 并非惧怕,田荣并没有准备好与项羽此时正面对抗,故而田安真入楚,他亦无可奈何,幸彭越能及时阻止。 田横在得到田荣的援助后已经突破包围,重整兵马向田安杀来,田横与田荣两路军前后夹击之下,济北军明知将败,斗志极具下降,不愿再战,田安变成孤军奋战,田横命骑士欲千箭射死。 田荣挥挥手,“对待灭秦勇士岂能用乱箭射死,当令其以勇士之礼死去。” 言未必,田荣命左右将青虎枪抬来,在炎日下那长枪闪烁着幽幽的青光,锐利的枪锋隐隐有蓝火燃烧。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三齐之王 长枪上的虎纹络似在游动,似乎在吸纳来自炎日的能量,随时供主人驱使,田荣轻轻一拎,那杆长枪便在其手中舞动起来。 长枪虎啸,如同一只青色的猛虎向着田安抓来,再看田安的三角叉如同三条饿狼一般咬向田荣。 三狼大战一虎,并未能以数量取胜,终究还是虎啸略胜一筹,田安渐渐不敌,怒喝道,“同为田氏,屠戮何太急!” 田荣没有回答,亦没有给田安再说话的机会,青色的光直接划过田安的脖颈。 在田安最后还有意识的那一瞬间,才听得田荣慢悠悠道,“吾田荣生平最忌背叛,尔等裂齐投楚,此乃国贼……” 后面的话田荣顿顿,又无奈摇头,“言亦未言,岂能听到。” 死人自然无法知晓田荣后面的话,田荣懒得再言,济北军见大王已被杀,早已束手就擒,失去反抗的意识。 至此田荣并三齐,此时的田荣没有急着庆祝灭掉济北王,而立刻遣人招谢彭越,飞马疾驰,片刻间便奔个来回。 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彭越已经消失不见,飞马疾驰未曾见到彭越的身影,田荣叹道,“彭大将军,当真来去无影,见首不见尾。” 田横命属下战将收编济北军,他自己来参见田荣躬身拜道,“大王,三齐已定,当发文书传遍三齐大地,告谕齐人,大王乃天命齐王,吾齐地之王岂容楚来封!” 田荣摇头,田横立刻双眸射出疑惑,却听田荣道,“须传文天下,吾田荣方乃齐地之王,速告知各路诸侯王。” 话音未落,田横这才面露兴奋之色,“王兄,此为晓谕天下心离项王者乎?” 田荣道,“正是。除彭越,天下各路不满项王者定大有人在。” 田横赞成道,“然也,项羽分封,亲爱者所封乃近地,富饶之地,徙故王之恶地,如燕、赵之王定心生怨恨。” 田荣的双眸望向天空,不知道他目光的落脚点将在何处,“何止如此,魏、韩亦有怨,除此当属汉王最有怨。九江、衡山、临江三王是否有怨尚未知,然绝非亲密无间。只需传文天下,吾看项羽如何应付,岂有三头六臂乎?” 孰强孰弱,田荣自然清楚,楚霸王势力非凡,然天下众叛之,岂能楚独可定也。 田横笑道,“然也,可…” 田荣的眼神发生变化,那眼神中不知何时隐隐带有君王之意,“有何疑虑,畅所欲言。” 田横才道,“大王,故王心有怨,然却未必敢反耳。” 田荣笑道,“无须随吾起兵,能不助楚亦乃甚善。立刻传告天下。” 田荣并三齐称王,此消息勿需助推便迅速传遍天下诸国,齐楚相邻,此事自然瞒不过楚国的眼睛。 博阳与彭城不过只隔着一个薛郡,田安被杀的消息转瞬便至彭城。在风景秀丽的彭城之内,有一座府邸。 修建的庄严巍峨,门前车马川流不息,未曾见过门可罗雀的情况,但此日大门紧闭,门前车马不见。 府邸内的书房里此刻却弥漫着一股炙热的气息,七月份的天燥热,但这股炙热的气息非天之燥热。 乃是一名青年男子浑身散发的炙热,他所携带的炙热希望感染着眼前的这一人。 此人仪容不俗,须发刚直,眼眸如火,尤其这双眸子当真容不得半点阴虚,非要焚烧的干干净净。 此人眼睛在金珠之上流转,眉头却依旧皱着,不悦,不舍,看着那青年男子还有些无奈。 “非吾不愿助,实在爱莫能助。” “孰不知左尹伯在楚国名义低于令尹,实则高于令尹亚父,韩司徒归韩,本欲闲散山林,做一闲云野鹤,无奈心中有牵挂,愿得见韩王一面。” 仪容不俗之人不是他人,正是项羽叔父项伯,项伯面前的人乃韩国使者。 项伯看着眼前张良遣来之人,眉头微皱,心中烦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 可鸿门宴上已经报答,不过项伯已知他和张良的情谊已经无法割舍,先前张良已经增金珠,托其言汉中。 如今张良又遣人托他打听韩王成的近况,不仅送来珍贵的礼物,而且此礼物在项伯看来乃无价之宝,他人未必能看得上。 项伯很喜欢,最令他无法拒绝的乃一书信,青色的竹简还留着刀刻的味道。 话语中没有责备,有的是对昔日的回忆,有的是对项伯高风亮节的赞扬,对其仁义的肯定,虽寥寥数语却让项伯心里生出一股暖流。 接着便是对项羽引领天下诸侯推翻暴秦的功绩赞扬,将项氏的地位大大抬举一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又是寥寥数语的肯定与称赞让项伯完全敞开心扉,再往后看项伯的脸色便有些苍白。 下面的言辞中乃韩国之民对韩王归来的殷切希望,盼望不会有第二个楚怀王诞生。 此言看似平淡无奇,他国读之或无感觉,但楚人观之却心神震撼,楚人最怨恨的便是当年的秦用欺诈的手段将楚怀王骗至秦,并软禁起来。此言意在说现在的楚又在做当年暴秦所做的行径。 将楚与秦比,项伯脸上无光,下面的言辞乃欲得韩王归,为楚守西门。 看到最后项伯的脸火辣辣烫,但依旧无奈的对韩使道,“韩已无王,成因不敬楚已贬为侯。” 话音未落,使者脸色大变,“韩王何以罪楚?” 项伯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终汇成一句话,“楚会遣送一韩王就国,然非韩成,使者速告良,勿耽。” 言未毕,项伯立刻取笔开始在一张绵帛上奋笔疾书,随后装在圆通内,交予韩使者,吩咐其速回韩国。 韩使的战马前脚刚走,后脚便又一匹战马飞奔而至,一名信使从站马上飞身而下,快速奔入府。 “左尹,项王有请……” 未见其人,听音项伯便知又有紧急事情发生,看样子又是一件令自己侄子项羽愤怒之事。 项伯立刻乘坐车驾快速向彭城新修缮的王宫进发,车驾辚辚隆隆的行驶在宽阔的青石街道上。 每次进宫走的是同样的道,路过相同的店铺,只是今日其御感到奇怪,因为此次所走之路与往常不同,项伯的神情更是较平时严肃。 第五百七十章 又一怀王 其御自然不敢轻易言语,车驾即将行至一大宅时项伯命其停下,其御以为此次商议改在宫外,却见项伯走下车驾至门前滞留片刻后,并没有上前敲门 而是思虑片刻转身,立刻对其御道,“进王宫。” 其御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左尹不言,他亦不敢问,便驾车向王宫飞速驶去。 车马渐渐远去,这间宅院内隐隐约约传来声声叹息,那叹息中夹杂着无尽的哀怨,似乎无处诉说。 那叹息声不知何时忽然带有一丝丝兴奋之意。 “情况属实乎?” “千真万确,齐相田荣杀胶东王田市,又斩济北王田安,并三齐自立为王矣。” “若属实,寡人归国有望。” 声音颤抖,夹杂的归国希望令其声音有点哽咽,此人面容俊朗但眉宇间的愁容怎么亦吹不散。 此人正是张良欲接回韩国的韩成,韩成那双眸子总算大放异彩。 左右对韩成道,“大王,田荣齐地反叛,项王必然震怒而引兵北上击齐,项王不在彭城,吾等可谋脱。” 韩成感慨不禁泪流满面,自叹道,“吾不过又一楚怀王,囚禁楚国,现废为侯,若等仍以王待吾,寡人感激涕零。” 左右道,“大王,此时非感慨之际,韩司徒张良遣人求见大王,被楚拒绝,此间正设法救大王离楚, 一旦项王北上击齐,大王当虽吾等布衣出城。” 韩成道,“有劳诸公,敬听安排……隔墙有耳……诸公当心……” 左右点头道,“此处最为隐秘。” 韩成与左右的对话声音很小,寻觅的聊天之处又较为隐秘,在偌大的宅院内几人寻一废弃柴房,并遣人看守,以为天衣无缝。 天下无不透风之墙,风当真是无孔不入,任你包裹再好,似乎可穿墙而过。废弃的柴门在炎阳下时不时散发着一股霉味,吸之令人不快,门外站着的两人倾耳倾听,两人互相交换眼神,悄悄交流后, 一人手蹑手蹑脚的悄悄从后门离开,跨上一匹不知何时出现的骏马,拍马向奔往王宫的大道飞驰而去。 如今的彭城王宫虽然处在燥热的七月炎阳下,但王城却洗刷的干净如镜,通往王宫内城的笔直大道洗刷的一尘不染,即便热风吹过亦是清凉如秋。 民间传闻此乃爱干净的虞姬亲自带领宫女和宦者打扫王城。 虽不用虞姬亲自动手,但每日坚持亦属难得。清凉的王城并没有给大殿内的紧张气氛降多少温。 政事殿内,项羽大发雷霆,一怒而大殿嗡嗡作响,恒楚、龙且、季布、钟离昧四大战将全部招到殿前。 曾经的五虎大将如今少一位黥布,成为项羽殿前四大金刚,项羽此次将四大金刚全部招来,亚父范增知晓项王真的怒不可制。 怒不可制亦要忍,此乃亚父范增给项羽的意见。 项羽那眸子里的双瞳依旧在缓缓打开,“亚父,田荣此人属实忍无可忍,竟并三齐而王,完全打乱本王之制衡计划,岂能容忍。” 范增见项羽情绪很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很从容,实则范增对面这个捣乱的田荣亦有些动肝火。 不仅赶跑田都,还杀掉自己所立田市,又击杀田安,项羽所立三王全部粉碎,此举亦是范增的制齐之计,谁知竟然被田荣完全打乱。 范增劝道,“田荣纵然可恶,然潜藏的危机更需大王留心,况霸王乃楚国之君,君王者当镇守国都,命大将前去平定即可。” 龙且赞成道,“大王,亚父所言甚是,臣请兵踏平齐地。” 项羽尚未言语,范增没有给项羽说话的机会,接着道,“齐地虽反,然不过皮之痒,臣闻田荣不仅自己反叛,更赐彭越将军印,此人数年转战东郡、砀郡,若其反梁地恐直接危及彭城国都,最令其担忧者乃为汉王刘邦。 田荣敢反,估其与刘邦有信件往来。” 项羽眼神中浮现少有的迷惑,“亚父何出此言,汉王入蜀汉,烧绝栈道,以示天下无还心,亚父亦知,即便有异心,修建栈道非数年不足成,况有三秦王阻塞。” 范增的神情一紧,无论言何语,范增总不会忘记先将神情紧一紧,以示所言乃军国大计,不可轻视,令人重视其言。 “汉王虽未出巴蜀,然计可出,不可不防,衡山王张耳与刘邦有故交,韩张良心却向汉王,盘踞南阳之王陵曾与刘邦有交,且与其麾下吕泽部更有交往。如恒山、南阳王陵、韩与汉结盟,则汉之眼可至楚之卧榻。不可不谨慎之…” 项羽细想极恐,似乎有被诸叛者包围的危险,正欲言语,忽闻项伯进殿。 看到叔父项伯到来,项羽仿佛看到刘邦,看到西边的安全,范增看到后眉头又是一皱。 范增看到项伯仿佛看到楚国的末日,很不喜,他不希望自己呕心沥血所打造的理想王国逐渐走向灭。 天下大势所在,范增知晓目前诸王并存乃灭秦的结果,但灭秦之后便是互相蚕食的开始。 项伯道,“韩王成虽废为侯,然韩使再请归韩,大王,当如何应之?” 言未毕,项羽轻轻叹口气,不忍,有些不忍如此待韩王成,那神情与适才的怒不可制判若两人。 可放过韩王成,项羽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劝其勿行。 范增脸色再次紧一紧,“大王,韩成如归国,以张良之谋略,韩必定迅速崛起,西并河南国,北吞殷国,一旦劲韩已成,必与汉结盟,此乃心腹大患也。” 有人说即将入土之人不怕死,但未必,范增虽即将入土但忧虑的并非生死,而是一次次错过灭掉大患的机会。 汉王刘邦没能在鸿门宴灭掉,如今韩王成若再顺利归国,不仅他这个令尹将成摆设,楚将迎来两大敌。 韩并不可怕,可怕的乃韩之张良以及韩的战略地位。如今齐地已反,梁地彭越虽未攻楚,然已协助田荣灭田安,公然反叛楚乃早晚之事,楚不可突增一麻烦。 最令范增心忧的乃楚怀王熊心,此人已经成长为一代王者,已非当年牧羊娃,若非手中无兵,恐难善了,虽徙偏僻江南,其心并不服,心不服必生乱。 第五百七十一章 悲催韩成 熊心对付项羽那将会是最大的麻烦,毕竟此人头上的封号为帝,号召天下诸王反楚,后果不堪设想。 范增道,“既为霸王,当诛灭不臣之王,以绝后患。” 项羽依旧不忍下令,“已废为侯,能掀起风浪乎?” 范增很耐心,他自己亦感到吃惊,或许因为亚父二字,开口道,“大王,三家分晋时,韩只是为侯,然位列成七雄之一。吾观张良此人胸有经韬纬略,此人如能为王所用,可助就霸业,如不能用当杀之,或灭其臂膀,韩成在,张良终有强韩之欲。” 犹豫,不忍会犹豫,优柔寡断会犹豫,君子会犹豫,狠人从不犹豫,故项羽并未狠下心。 此刻大殿上响起脚步声,众人震惊,孰能没有禀告便能直入殿内,众人望去才知来者有足够的分量, 竟是项氏中的的剑客,堪称楚国第一剑客的项庄。能否持剑上殿,足见项羽对其的信任,已将王城的安全禁卫交予项庄,王城内外的一切监察之事项羽亦交给项庄。 看到项庄径入大殿,项羽的眉毛挑了挑,看来又有紧急秘闻要奏报,整个王城内受到项庄密切注意的除韩王成没有他人,谁敢在楚霸王的彭城撒野,除非他不欲生。 项庄道,“大王,已探知韩王成欲趁楚北上平齐之际,反出王城。” 反,项羽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字,田都首先带来此字,后又听闻田荣并齐地反楚,令项羽大怒,此怒犹胜刘邦遣将守函谷,后有刘邦鸿门谢罪,此次田荣可不曾有过谢罪之意。 韩王成欲反出彭城,此事直接令稍稍冷静的项羽再次起怒意,范增用各种分析来劝项羽勿急着北上伐齐,情绪稍稍安稳,此刻再次被点燃,项羽不悦,“韩成无功封王,非感恩而心生之怨,废为侯已乃大恩,如今为何反之?” 项庄道,“探知韩成一怨分割韩地为河南王,二怨废王爵,夺其兵。” 人心最难理解,项羽以为韩王成无功,然其将兵随其入关,虽精兵被姬信与张良带去随刘邦入关,然终究以韩王之身将兵入关, 在韩成心里与魏豹等同,然魏豹封为西魏王,虽为迁徙依旧拥有较大的领地。 分其地,还不放归自己,韩王成心中自然有怨,他自认才能不及诸王,然有良臣自可强韩。 他不明白项羽为何不肯放自己归国。项羽的心中有一股气,而且亦是一股非常奇异的气。 项羽道,“其心仍不服乎?” 项羽心中一直很不悦,他在赵地破釜沉舟大败秦军,在赵地叱咤风云,各路诸侯皆畏服,心中何其畅快,然刘邦却比自己先入关,如此失约令其很不快,导致自己失约的一个比较关键的因素那便是韩王之臣,张良。 若非此人刘邦未必能先入定关中,就是此因项羽心中有一个刺,起初不痛不痒,久而久之便扎心之痛。 世上本无绝对的因果,因为眼缘不对便不喜,张良之故不喜韩王成,然张良助刘邦入关,此乃灭秦大业,项羽又岂能多言。助刘不助项便为敌,便为反,世上无此道理,当时更无道理,项羽自然明白。 没有人知道项羽在想什么,对张良,项羽又爱又厌,爱其才,厌其助刘邦,鸿门宴之事过后,项羽曾仔细回忆过当时的情景,更在梦中重温过,因为重温过,故而看出点道道。 别的不言,他与刘邦自此恐无友好相处的可能,与刘邦终有一战,想明白后,项羽便有些后悔。 为此项羽命三秦王严加防御,更对与刘邦有关系之人密切关注,韩王成便是其一。 无人知道项羽为何要杀韩王,杀一个无强大实力的王,尤其在项羽收编其韩军后,韩已不如河南国和殷国,不足为虑。 命殷王和河南王出击可轻而灭之。可项羽依旧下达命令,下达诛杀韩王成的命令。 韩王有兵,除自身从翟阳所引之兵,仍有关中姬信、张良所引之兵,只是当时的兵在霸上,虽非韩成所节制,毕竟为韩兵,就国之后此兵终归韩。 可此刻已经被项羽收编,不能收编者遣散,故而姬信随汉王刘邦入汉中并未引兵而随,因为无兵而引。 交兵权,便是将命交予他人手里,命在他人手里自然不得不归顺他人,不管愿不愿意,投降乃最佳选择。 这一点项羽很清楚,很清楚那种被夺兵权的感觉,让其联想到楚怀王,竟隐隐能与韩成感同身受。 如此项羽有种感觉,韩成和刘邦对他皆有看法。不管韩成有无此感受,皆要替其解除。 命令在夏日的一场暴雨里开始传递,下雨总会影响速度,不管骑马还是坐车,但此消息似乎急出,竟不是急着传向那大院,而是随着一匹快马飞速向韩地飞去。在经过那宅院时里面的声音虽然在大雨下细不可闻,然依旧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二。 “吾不曾结怨于项王,其才能与实力又不足以威胁项王,为何扣吾于城?” “王曾与汉王有旧……或许” “衡山王张耳同样有旧与汉王。” 韩成想不通,其左右更思虑不通,不知何时韩成得罪项王,似乎和张良有着联系,但细想又不太对。 “项王欲控韩地?” “既欲控,又何须封之?” “入关有份,欲示宰天下公平。” 韩成摇摇头,“将离楚,此事可请韩司徒分析之…” 话音未落,风雨中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之大,居然能盖过疾雨之声。 门已经打开,只是非正常打开,乃被人从外面撞开,雨还在下,韩成听到声音不对,并没有命左右及时开门。 门直接被撞开,韩成看到黑蓝色的甲士向他围拢而来… 绿菌小道上两匹快马前后驶过同一路口,一个自齐地而来,一个自彭城而来,经过韩地颍川郡时一个直入阳翟城,一个穿过颍川继续向南阳郡境地进发, 马不停蹄的又穿过南阳,沿汉水直入汉中,弃马换舟,经秘密水路驾一叶扁舟径向南郑而来。 七月的南郑或许由于褒水和沔水环绕的缘故,竟然没有被燥热所征服,时而有清凉之风从江河上吹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时机到否 江风的凉意并未吹散一人心头的燥热,此人身处王宫,眼前美人与美酒不足以安抚其躁动的心。 “卢绾可曾有大将军之请?” 点绾摇摇头,与其相对而坐的正是寝食难安的刘邦,现在的刘邦自拜韩信为大将军后,心里便开始思虑如何还定三秦。 可左等右等,依旧不见韩信有所部署,心中不免对其的期待有所下降。 “韩信可曾有言?” 卢绾依旧摇摇头,“诸将登门拜访,欲商榷入关破秦之策,然皆被拒之门外,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 刘邦再亦无法忍住胸中的怒气,无论何时刘邦言语皆不忘脸上挂着丝丝笑意,此刻却真的笑意全无,“如此闭门造车乎!” 刘邦起身负手在室内踱步,眼神中流露出沉思的神色,“再传寡人之言,问将军可曾有详细之计?” 刘邦已经发出过二问,韩信的回答皆为时机尚未成熟,此刻忍不住再次发出第三问,“此次,若亲自去,记住,态度要谦恭。” 卢绾道,“诺。” 话音未落,忽闻殿外响起小宦者的声音,“大王,韩将军谒见。” 请,快请,刘邦命殿外宦者宣韩信进殿,然脸上笑意中带着一丝丝的疑惑。疑惑尚未消散,韩信已经走进大殿。 此时的韩信没有穿甲胄,而是一身的赤衣看起来神采奕奕,见到刘邦立刻参拜,“臣韩信参见大王。” 刘邦道,“将军此次进宫,莫非已有计耳?” 韩信点头,“然也。” 刘邦不明,“寡人向将军问计,不过数日耳,计已成?” 韩信微微一笑,“数日前时机未成。 “时机到否” “今日时机已到。” 刘邦脸上虽挂着笑,但此刻喜才上眉梢,“愿闻其详。” 韩信再拜道,“齐地已乱,田荣并三齐为王,项羽的视线必然为齐地所吸引,且有梁地和赵地虎视眈眈,此乃大王还定三秦绝佳时机。” 话音未落,刘邦已经看向兴奋不已的卢绾,“速传诸将入宫,共商大计。” 卢绾领命一路小跑奔出殿门…… 南郑城内的王城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息,此乃可东归故土的兴奋气息,大街小巷皆在传闻汉王即将还定关中,进而东归故乡,打回故里。 王宫内的政事殿里聚集诸将吏,不知为何如此迅速,或许本在王宫外候着,见韩信入宫,便知汉王刘邦准备回关中,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誉,关中王。 萧何、刘交、周苛、郦食其、陆贾等文吏脸上洋溢着喜悦,或许是对关中的怀念,或许是对故土的向往。 吕泽、曹参、周勃、樊哙等武将脸上则是兴奋之色,直接身穿甲胄上殿,威风凛凛,神采奕奕,一副即将出征的样子。 诸将看刘邦的眼神则充满期待,期待着刘邦的作战部署,看韩信的眼神则比较复杂,明知道韩信乃大将军,诸将皆为其调遣,但在殿上无一人向其参见。 这一点刘邦看在眼里,韩信亦看在眼中,刘邦心中满意又略带忧虑,满意诸将对自己的敬畏,不会什么皆以大将军为首。 忧虑亦在韩信这位大将军,诸将在韩信那里如不能如臂驱使,那么不仅战力会受影响,恐会影响整个作战计划。 韩信看在眼里,心中感慨,如此桀骜不驯的诸将皆对刘邦唯命是从,真的很有驭将的本领,他自知若让诸将皆信服自己道路还很遥远,好在他不只是一个着急之人。 慢慢来,韩信相信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收复诸将之心。 诸将的眼神瞒不过刘邦,诸将之眼掠过这位大将军时那种眼神让刘邦明白,此次能否成功还定关中,平衡诸将与韩信的关系至关重要。 刘邦便开口点名曹参、周勃、吕泽与韩信共同组成作战五人小组,由刘邦作为此次作战的总统帅,韩信为军事最高负责人,共同制定计划。 选出五人小组后,刘邦对萧何道,“丞相留收巴蜀,填抚汉中,谕告汉国之民法律,废除秦之苛法,使给军食。” 萧何拜谢道,“谨遵大王命,定不断前线士卒口食。” 接着又对刘交、周苛、郦食其、陆贾等文吏道,“诸公务必协助丞相镇抚汉中。” 诸吏一起领命,“诺!” 安排好留守,刘邦便将治理与镇抚汉中的大权交予萧何便宜行事,其余精力开始与韩信等五人组商议还定三秦之策。 萧何以丞相领百吏制定镇抚汉中、给军食之计暂且不提,单表刘邦还定三秦之策。 刘邦向韩信请教道,“将军胸中之计,寡人愿闻其详。” 韩信再拜道,“简言之,其一佯攻陇西,速走故道,其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西击东之计瞒塞、翟二王易,瞒百战之雍王不易,然二计同出,真假难辨,雍王必惑。” 对于声东击西还是声西击东,刘邦并未觉得新奇,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邦倒第一次听闻。 暗度陈仓自然指的还是出故道,刘邦并未觉得奇,毕竟栈道已烧绝,近路已毁,故道乃入关中的绝佳道路之一,然明修栈道四字着实令刘邦感到惊奇。 刘邦诧异道,“明修栈道?” 韩信点头,“然也,既欲入关中,汉军动向未必瞒得过章邯,且陈仓乃入关要道,必定重兵防守,不如明修栈道,告知章邯,吾欲出关中。 虽不知真假,然其必定严加防范,吸引其注意力……” 很高兴,显然刘邦对明修栈道四个字很满意,然吕泽发出疑问道,“章邯身经百战,其计若未能奏效,章邯未上当该如何,吾闻陈仓故道乃易守难攻之险要之塞。” 刘邦带着同样的疑问看向韩信,但见韩信气定神闲,似乎已经胸有成竹,韩信道,“若无法奏效,便启动第二步,佯攻陇西,可派遣一员大将攻下陇西城池,陇西必然向章邯告急。” 无论明修栈道,还是佯攻陇西皆为虚,实为出古道,刘邦对韩信两道雾障的安排还算满意,故而默默点头。 一直慎言的曹参眉头微动,发出疑问,“攻何处能击痛章邯,如为无关痛痒之地,恐其眉头未曾皱一皱。” 诸将皆表示同样的疑问,他们不相信默默无闻的小子能对陇西的城池布防所有了解。 第五百七十三章 韩信论计 韩信依旧气定神闲,似乎对诸将的疑问早就有所预料,淡然道,“下辨,此城乃汉中入陇西的祁山之道,此城如下,陇西门户便开。 攻克下辨章邯如仍无中计之意,依旧坚守陈仓,可继续再遣一将击西县,形成下冀、西二县以作控陇西之势,以此东出陇西入关。 从关中至陇西需经关陇古道,距离虽近,然在六盘山蜿蜒前行需废不少时日,章邯若中计,来回费时定贻误战机,大王以此可出故道定关中。” 曹参没有立刻回应韩信之言,而是眼神看向周勃,他知道周勃肯定有疑问。周勃开口道,“若章邯以不变应万变,固守陈仓,西遏陇西,南塞故道,当如何?” 周勃的询问很犀利,刘邦对周勃的询问很满意,果然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见识独到,默然点头。 此时的刘邦不自觉的竟然为韩信捏一把汗,看向韩信,一望才知什么叫大将风度,韩信依旧谈笑自如,似乎对每个可能性皆有非常独到的见解。 只听韩信开口道,“佯攻西县之时,立刻命克下辨之将悄然回攻陇西故道,此乃秦蜀咽喉、汉北锁钥,控之进可出故道入关中,退可守汉以抵关中……” 在韩信的计策中连汉军作战不利,章邯引三秦之兵攻汉如何守皆思虑周全,此心周密渐渐令刘邦刮目相看,若实战能见效,刘邦可以考虑慢慢将兵权交予其手,未来独当一面。 刘邦听着韩信和诸将的论计仿佛已看到汉军北出汉中的情景,刘邦开口道,“如出故道入关,具体如何灭章邯,将军可有详计?三秦之中唯有雍王有战力,雍王若败,秦地可定。” 起初诸将皆席地而论,此刻韩信起身道,“大王,请允三秦图示之。” 刘邦点头同意,示意卢绾道,“立刻将丞相所藏秦图运之于殿。” 片刻卢绾引数名甲士持图上殿,一张较大的秦地图展现在面前,此非天下三十六郡图,乃秦故地之图,陇西、内史、北地、上郡、云中、九原诸郡展现在面前。 此地图非常的详细,不仅有大大小小的城池,还有各种山川河流,一些小的县城亦在其中。 韩信从未见过此图,第一次观之震惊,他虽然略知关中诸地,然对其并未有如此详细的掌控。 韩信喜道,“汉王得此图,此战已胜半。” 走至地图前,韩信直接指向地图,“陈仓之北,雍县,下此城,便可控制陇山道最东端,控此二城锁住陇关通道之咽喉,章邯雍国必一分为二。 其唯有凭借雍国东部与汉军对抗……” 言至于此,韩信又向地图的东边挪动几步,指向一个地点,“接着乃抢占好畤,控制萧关之道,阻止北地郡秦军南下增援,进而向西直取咸阳,彻底孤立废丘,彼时便可定雍地,再以雍地为根基降塞王、翟王,如探囊取物……” 韩信站在关中地图前,如同已经亲临战场似的侃侃而谈,仿佛汉军在韩信的指挥下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吞噬三秦之地。 刘邦默默的站着,看着这位大将军侃侃而谈,心里在默默盘算,好计策,确实好计策,然好计策未必能实施。 一丝丝愁云又开始爬上刘邦的眉梢,一步步走的很稳,不乏奇妙之处,然分兵部署,将他刘邦不缺,各个为能征善战之将,然兵却不多。 当初的三万兵加上诸侯慕从者数万,有七八万,然途中跑不少,好在经过几个月的准备,萧何又为刘邦征募不少兵马,最终恢复到霸上的十万左右。 十万兵马若分几路,被善战的章邯来个各个击破岂不麻烦。 韩信之计的确有新颖之处,是否用,用是否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刘邦陷入苦思冥想当中,忽然他眼睛发亮。 计策好坏,是否高明,则看谁用之,不说化腐朽为神奇,至少可打章邯一个措手不及。 此计的成败在于用将,刘邦心中渐渐明朗。 “臣之计已详言,请大王定夺。” 韩信之言将刘邦的思虑拉回现实。 吕泽几次欲言又止,但见刘邦一直处于沉思状态,故而未曾打扰,此刻刘邦反而发现吕泽心中有言,便示意其言。 吕泽道,“此计甚好,计中有计,然有分兵变弱,被各个击破之危。” 吕泽之言立刻得到其帐下诸将的赞同,诸如陈豨、丁复等。 刘邦脸上浮现阳光般的笑容,此为自信之笑,他时常以此笑感染诸将,亦感染着自己,他知道最终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刘邦没有退路,不能变怂,任何人皆可以撂挑子不干,唯有他不可以,韩信可以弃楚归汉,他刘邦没得选。 即便外边倾盆大雨,刘邦亦要保持浑身散发热气的气势,不能哆哆嗦嗦,一哆嗦就没命。 不知何时这种笑渐渐成为刘邦稳定自己,抚慰诸将的无形利器,开口道,“若战将得当,腐朽亦可神奇!” 刘邦立刻道,“以韩信之计,即刻实施部署,周勃听令。” 周勃立刻出列领命,“末将在。” 刘邦道,“明修栈道交予勃将军。” “诺!” 话音未落,刘邦又看向曹参,“敬伯,若引精兵强攻下辨,以示章邯欲走祁山之道入陇西。” 曹参领命,“诺!” 刘邦将目光又看向身旁的樊哙,“樊哙紧跟敬伯步伐,向西县发起进攻,不必疾攻,然声势要大,多益张旗帜为疑兵,定将章邯的视线转移至陇西!” 樊哙拍着胸口道,“大王,吾樊哙至西县,定让整个陇西颤一颤。” 刘邦微微一笑,“勿大言,殿前之言尚可,军中可无戏言。” 樊哙嘿嘿直笑,“克城,臣不敢保证,然恐吓秦军,樊哙定不辱使命。” 笑声未落,刘邦又看向吕泽,“吕将军听令。” 此刻的吕泽肩披红色披风,身穿甲胄,威风凛凛,殿上诸将似乎除韩信无一人有此气场,即便曹参与之相比,略显不足。 吕泽出列领命,只听刘邦道,“樊哙佯攻陇西,吕将军便真攻陇西,章邯如不中计继续重兵把守陈仓,那便速定陇西……” 话音未落,刘邦又看向另一将,只见此将生的形比劲松,眸似碧潭,体如猎豹。 第五百七十四章 计中生计 此将不是别人正是郦商,不过刘邦的目光却引起另一人的紧张,郦食其见刘邦看向其弟,心里跟着紧张起来。 刘邦道,“郦商以将军为陇西都尉,协助吕将军定陇西,进而徇略北地、上郡。” …… 微惊,韩信心中暗惊,诸将皆敬服。诸将佩服刘邦对诸将特点的运用,如此安排,殿内的诸将吏皆心服。 麒麟将,刘邦接连安排三名麒麟将为整个计划的核心位置,其中还有一名名誉上高于麒麟将的龙虎将,此外便是位列十八猎豹之将的郦商。 每个皆为独当一面之人,这些人亦唯有刘邦能调动。韩信拜为大将军后,刘邦为其定品阶为汉军最高级别—龙虎将。 这名誉非一般人所能拥有,为此在汉军中引起不小的波动,身经百战屡立战功且最善打硬仗的曹参未能获得其荣誉,一个小小的连敖升为治粟都尉,如今又直接升为大将军,实在令诸将心中有牢骚。 刘邦自然知晓诸将心中如何想,曾与萧何、刘交、郦食其、陆贾等人商议过如何平息诸将心中的牢骚。 商榷的意见为提高韩信之名阶,弱其实权,实际的指挥权依旧握在刘邦手里,如此诸将即使心中便可平。 暗中告知诸将兵事最高指挥权实际为汉王刘邦,如此必然会听从韩信的指挥。 这一点韩信心中亦明白,吕泽乃老资格,与刘邦同时起兵,在单县逐渐发展壮大,可谓地位起初与刘邦乃平起平坐。吕泽为整个汉军中的二号人物,除刘邦便是吕泽,故而刘邦定其名阶为龙虎将。 能获得这个名号的意思是必须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编制。授予韩信这个名号,汉军中诸将一时间浮想联翩,认为此为虚抬而已,亦有人在推测此乃给韩信一个可逐渐组建自己班底的招牌。 韩信得知自己有这个名号,心中颇为感动,在汉军中找到一丝归属感。此刻见刘邦听取自己的决策后立刻做出的部署,震惊不已。 没有拒绝,不像在项羽身旁完全被忽视那样,亦无全盘接受,居然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应变和提升,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错觉,韩信有一种错觉,刘邦乃一位遇强则强之人,因为绝妙的计策在他的手里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效果。 韩信第一次认识到刘邦的厉害,“大王计中又加计,可令雍王防不胜防,臣遇英主,乃臣之幸,汉军之幸。”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达此目的,佯攻陇西,派出两员麒麟将混淆章邯的视听,本亦是计中计,此刻刘邦不仅采取此计,更将此计再次提升,佯攻之下再暗藏一计。 如章邯中计,遣将阻击,吕泽、郦商便成为与之纠缠的中坚力量,曹参、樊哙立刻速取故道。 如章邯未中计,那便假计真做,命吕泽、郦商迅速定陇西,进而北上灭北地、上郡,来个大包围。 等章邯发现,或许汉军已经平定翟国以及雍国的西部、北部,形成战略包围,同时曹参等出故道与章邯正面对抗。 诸将皆知韩信高傲无比,此刻能当众毫不脸红的夸赞刘邦,当真令人吃惊,刘邦亦露微讶之色。 刘邦道,“入关之策即定,立刻整军出战。” 兵不厌诈,自从孙武等着兵法以来,兵事不再单纯为国事,生死之计,亦变成诡道者的艺术。 千奇百怪的兵法演变皆依赖于士卒的执行,士卒刘邦颇为重视,为此他入汉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新训练的汉军中。 站在高台上,刘邦检阅他的汉军,观其面貌焕然一新,各个士气高昂,如一柄柄利剑组成一把巨大的参天之剑,欲刺破苍穹。 之前身穿杂服的义军不知何时变成服色统一的劲军,红色的旗帜,红色的服饰,甚至红色的甲胄。 七月的天正是炎夏到来之际,绿意却越发的浓烈,青色的山,绿色的水,绿意弥漫整个南郑城,热浪亦跟着凑热闹,一股接着一股。 在绿色之中,山间的那一片红便显得很眨眼,很特别,看着青山绿水间的一片红,刘邦没有感到炎热骤增,而是心里有一股清凉之快。 舒服,在舒服中刘邦开始乘坐战车在汉军前缓慢行驶而过,他要亲眼看一下这个由韩信接手操练后的结果。 韩信拜为大将后,虽然一直没动静,即不和诸将商议还定三秦之策,又不和他人密切来往,在外人眼里觉得韩信很怪异,韩信或许在苦思入关之策以报答刘邦的知遇之恩。 久而久之被传韩信拜为大将后不作为,此流言自然传到刘邦的耳朵里,刘邦便遣人探查韩信是否真的不作为。 如此得知韩信拜为大将后开始着手训练汉军,不仅将汉军中的诸多恶习割除,更将混杂的服饰进行统一。 此事韩信自然会向萧何禀报,在汉军的衣食方面萧何为总负责人,萧何第一时间知晓后立刻向刘邦奏报。 刘邦毫无犹豫的批准,“准,寡人要看这位大将军能做何?” 如今看到整齐肃然的汉军,那统一的红,那统一的甲胄和戈矛,刘邦激动,激动的讲话有些颤抖。 夏侯婴亲驾战车,这趟巡视让刘邦还定三秦信心更足,忽然战车停下,因为刘邦发出命令,他走下战车和士卒聊几句。 看着眼前的一派士卒,他的目光落在一名士卒身上,只见此卒剑眉星目,眸如寒冰,透着一股锐气,非凡卒之身。 “壮士何名,何处入汉?” 此名士卒显得有些激动,能获得他人的关注终究是件愉快之事,何况关注之人乃汉王刘邦。 不卑不亢,非常自如的回答,“大王,吾乃杜县杨喜,自幼习武,于大王经杜南入蚀中之时,慕名而入汉。” 刘邦赞道,“壮士也。” 言未毕,便对跟在身旁的卢绾示意,卢绾便将杨喜叫出列,杨喜虽不知为何如此,然知定非坏事。 刘邦的目光又在一名士卒身上停留,问出同样的话,此命士卒虽有些惊讶,然自知此乃天载难逢的机会。 士卒道,“大王,吾乃陈署,于霸上从汉。” 陈署这个名字,刘邦忽然想起一段过往,那是入关大战蓝田,追击蓝田残军忽然无路,由陈署指路得以顺利至霸上。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还定三秦 挥挥手,卢绾得到刘邦的示意,亦点名其出列…… 刘邦的目光又继续扫视,只是目光转移在千夫长级别的战将身上扫过,忽然刘邦眼睛一亮。 此人成功引起刘邦的注意,只见此人枯如露石,眸子忽如死灰,忽如火焰,那眼神中掩藏着巨大的潜力,对立功的渴望,对富贵的渴望。 刘邦目前很喜欢这样有干劲的壮士,开口询问,“壮士现在何人帐下听令?” 或许刘邦先前的几次问话让此名战将产生惯性,“吾乃宣虎……现为周将军帐下。” 刘邦拍拍其肩膀,以示鼓励,同样出列归于卢绾,组成一个特别小队。 巡视完汉军,仅仅三日行动便开始,皆曰宜早不宜迟,或许没有足够的信心故而从欲奇袭获得胜利。 若对方自始至终一直看守,密切注视,迟与早似乎没有分别。 刘邦决定给章邯一个夏日的礼物,既然迟与早没有分别,不如慢慢来,刘邦给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给周勃的,给周勃下达的命令却是慢慢来,认真修栈道。 修栈道,诸将皆知此举乃吸引章邯的注意,如此任务很难立大功,多为周勃惋惜。 周勃则不以为然,此举的重要性至关重要,于是在周勃的带领下一支汉军开始离开南郑外的大营,向褒斜道进发。 除却戈矛兵器外便是运送诸多休栈道的工具和材料。 周勃的明修栈道做的很特殊,既然修便认真的修,好好的修,自己真的在修才能瞒不过自己,自己相信自己在修,章邯才能相信。 烧绝的栈道无法通行,章邯的斥候自然无法近距离的探查。 至褒斜道周勃没有急着修建,他带领百余名士卒认真检查此栈道,发现栈道虽毁,不易大军通行,然一两人徒步攀岩还是能借此道入关。 跟在周勃身后的乃四员战将,分别为丁义、武儒、单宁、宣虎,宣虎更为特别小队人员。 周勃向四人询问道,“如何明修栈道,可有巧思?” 丁义开口建议,“数十人抢先过此道,在临近斜谷处砍伐坚硬木柴,佯寻秘处建茅屋,以示秦军。” 武儒思虑片刻,道,“声可传十里,可寻一处高山处,以开山锤凿之声传至斜谷。” 接下来单宁又提议增加汉军旗帜在各山头,大张旗鼓的修建栈道,以旗帜令秦军视见。 三人又各自补充自己的主张,让此事做的更加逼真,宣虎则一直没有言语,周勃看向宣虎询问。 宣虎思虑片刻开口道,“吾之见可从秦军入手。” 周勃眼睛一亮,“如何?愿闻其详。” 宣虎道,“末将听闻关中之匠多为山东六国后裔,其技艺精湛,若以金银召其修栈道,从斜谷、褒谷同时修,对外称乃修建雍汉商贸之路,非军道。 如此既能缩短修建时间,又能使消息自关中散发,使得秦军无从辨别真假。” 按照周勃的设想,日后还定三秦后此道还是要修,若真能在短时间修好,真从此道打过去未尝不可。 只是这种此道修建起来确实不易,既然要明修栈道,那就修的真真切切,此乃周勃对军中诸将士的传达的将令。 斜谷外的关中处于夏日挥汗如雨的时节,从关中开始悄然有人默默进入斜谷,一天三四个,慢慢引起秦军的注意。 数日后,斜谷外,斜水之上的营寨内飞速掠过一骑,只留下一道残影。 如果仔细看乃一名黑色甲士,背后插着三面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正拍马疾速向东飞驰。 穿过山林,飞跃山涧,从小路直取大道,马不停蹄,至驿站仅仅喝口水接着再次飞身上马。 中途仅换一人,继续向东,遥遥可见一座城池,越来越近,至近可见废丘二字。 废丘王城上的士卒见城下甲士身后乃三面旗帜,知道乃金令使者,情况紧急,立刻打开城门。 这名甲士没有停止,没有任何盘问,门监竟完全相信的使其掠过。 王宫内章邯、章平两人得知后大惊,随后放松的长出一口气。恰逢章平、姚卬回王城例行每月的汇报。 章平吃惊,“修栈道,汉军欲攻关中?” 章邯默默点头,“数月后,刘邦终安耐不住。” 章平道,“可召回盗巴,督战斜谷,以防汉军。” 章邯摇摇头,没有说话,开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章平看向姚卬,姚卬会意上前一步。 见章邯神色凝重,姚卬便自请道,“大王,末将自请监守汉军,定将汉军扼守在斜谷之内,必要时,末将引兵再烧其栈道。” 章邯捋捋胡须,眼神散发出一股坚定之色,“陈仓需盗巴看守,不可撤离,好畤亦为要塞,平弟与姚将军更不可离。” 章平有些着急,“以王兄之意,栈道修建非数月不能完成,欲重新训练一支新兵乎?” 章邯摇摇头,“鸿门宴上吾曾见过汉王,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其既欲还攻关中,岂会花数月修栈道,此所谓明修栈道,恐暗出故道。非但撤调陈仓之将,更需向陈仓再调一将。” 姚卬和章平皆吃一惊,任谁道出此言,姚卬绝不相信汉王会明修栈道,暗出故道,可章邯之言,姚卬十分相信。 不知为何,姚卬相信,“莫非此乃汉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章邯点头,“寡人断定汉王欲出巴蜀必走故道,然褒斜之道仍不可轻视,可将计就计,征新兵增至斜水之上,以示汉王吾已转移视线至斜谷。” 章平拍手赞道,“王兄,妙计!” 然片刻章邯那一丝愁意爬上眉梢,“不过……寡人已无将可遣,平弟,姚将军可有将才荐。” 章平思虑片刻仿佛想到一人,眼睛一亮,看向姚卬,两人眼神交流,皆微微点头,然姚卬的眼神中悄然蒙上一层疑色。 姚卬欲言又止,就在犹豫之际章平已经开口道,“臣弟有一将可荐。” 章邯眼神一亮,“讲。” 章平道,“乃郎中骑王翳。” 话音落地,章邯默然没有立刻回应,陷入沉思,蓦然抬头看见姚卬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可有言?” 姚卬见章邯问,又思虑片刻道,“大王,末将非妒贤嫉能,王翳确有将才,然其心如浮萍,不宜为裨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明修栈道 信任,对姚卬章邯有充足的信任,那么对王翳的为人便有初步的了解。用还是不用,章邯陷入短暂的沉默。 章邯开口道,“非常时期,用其才即可。” 章平亦点点头,“有盗巴为陈仓主将,王翳即便有二心亦翻不出浪花。” 雍王发话,做将的自然不会再言,姚卬便建议章邯再派遣一人共同辅助盗巴…… 南郑外的营寨内红色旗帜迎风招展,空中飘着断断续续的声音。 “好狡猾,居然未曾调动陈仓之兵将。” “虽如此,然因明修栈道,章邯已增兵至斜谷,此计初见成效。” “然据斥候回报,所增之兵为新征新兵,未曾达到削弱陈仓守军之果。” “章邯身经百战,单单明修栈道不足以混淆其判断。” 诸将议论纷纷,对此计褒贬不一,一直安静的刘邦没有言语,韩信依旧镇定自若的眼观鼻,鼻观心。 声音渐小,稀稀拉拉,发觉刘邦没有言语的诸将开始闭嘴,军中幕府内安静下来后,刘邦这才看向韩信,“大将军以为如何?” 韩信起,躬身一拜,眼睛又看向幕府外的天空,“按时日推算,曹将军当至下辨,可发起猛攻,使成突袭下辨,欲走祁山道入陇西之势,大王亦可拔营前往故道南端,待曹将军至,与之回合,便可司机暗度陈仓。” 韩信话音未落,刘邦默然点头,诸将已经兴奋不已,这些数月未曾上过战场的老将,彻底憋坏。 杀人,无人喜欢杀人,更无天生嗜杀者,只是老将迫切希望给秦军一个教训。 下辨在西汉水之上,位于陇西郡的南端,乃陇西通往白马、蜀郡的要塞。 此为一座依山傍水的美丽城池,美的让人心动,美的让人不忍破坏,或许这里并非兵家必争之地,秦末大乱并未及到这里。 美丽的城池有美姬,美姬前面有美酒,美酒之旁是美食,如此之美造就美丽心情。下辨县令、县丞以及狱掾,皆搂着美姬饮着美酒,或许秦灭之后这里成为雍王封地,作为秦将为笼络秦人之心,对各郡县较为宽松。 可惜对秦人之吏较为宽松。 即便如此关中秦人依旧对三秦将恨之入骨,数万士卒被坑杀,此三人却活的很潇洒,有怨有恨。 下辨各军吏却很开心,因为雍王章邯的宽松,令他们可以整日美酒美姬相伴,大呼太平的日子真好。 没有秦的日子真舒服。可城中之民那期盼的眼神渐渐落寞,脸上的怨意渐渐出现,对于他们而言要求很简单,苦于秦法的他们能够得到稍微宽松的环境,即便不能如当时沛公的约法三章,至少有所作为。 失落,或许没有期许便不会有失望,雍王没有颁布所谓的约法三章或者约法五章,而是每日操练兵马,忙着部防。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 秦人不知雍王在忙着防御谁,突然之间秦人有些怀念那个美髯长者,怀念那个应做关中王的沛公。 下辨秦人的怨渐渐转移,从雍王身上向下辨县令等人转移,雍王离的太远,终究无关痛痒。 县令等人却近在咫尺,他们的每一坛酒,每一块鸡腿皆和他们息息相关。秦人的眼睛里只有对他们的怨毒,看不到别的东西。 渐渐下辨的秦人有所期待,眼睛皆有些发亮,因为他们听到传闻,听到周勃的大修栈道,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期许。 周勃的明修栈道做的很成功,不仅在关中开始传播,陇西郡的大街小巷亦开始传播。 “可曾听闻,汉王欲回关中。” “与民约法三章之人乎?” “正是沛公,如今失约为汉王,如其还入关中,若抵抗否?” “与民约法三章,好日子之始,为何要抵抗,众娃子当皆欢迎…” “勿妄言,如传至雍王之耳,吾等皆连坐。” 大街小巷的议论声让下辨秦人喜忧参半,有的时候秦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天下大定时只希望可以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连年的征战立功已经疲惫,家家有爵,人人有功,便会想着如何享受生活,怕死之念第一次在老秦人的心中扎根。 怕死乃人的天性,足够的激励可以悍不畏死,然再好的激励之物亦有失效之时,曾经的彘肉如今尝来未必鲜美,曾经的爵位在已有之时,甚至可以轻易获得时,便失去激励的作用,怕死的天性再次袭击老秦人。 穷,穷的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富,富的流油,便滋生怕死之心。 不过此番议论却让下辨县令很淡然。 “修栈道还关中,恐数年不得成,吾等可坐享数年舒服之日。” “何止数年,即便汉王还定关中,吾等不过换个王服侍,偌大之陇西郡总不能皆用汉王之人?” “未必,事无绝对,下辨连接陇西与白马,如汉王换人又能如何?” “县令过虑,即便汉王换下辨之令,吾等亦可调换他处,以汉王与民曾约法三章,况对吾等耳?” 三人若一言,吾一语,竟是越聊越快活,总之秦灭之后他们的日子会越加好过。 痛苦会传染,愉悦亦会传染,只是速度比较慢,消失的较快。 下辨城上的士卒有些懒散,聊着不咸不淡的话。 炎日让黑色的甲胄闪闪发光,一股股热浪让他们的困意更浓,落日即将西坠,城上的甲士眯着眼睛开始向下走。 准备换人值守,可甲士们的眼睛却睡意全无,越睁越大,惊讶于夜间值守的士卒仍旧未来。 更惊讶于远处天空那密密麻麻的黑点如蝗虫般涌来。未及反应,冰凉的箭矢已经刺破甲胄,刺入身体,那瞪大的眼神中还滞留着疑惑,不知哪来的箭矢,不知为何偏偏在此时? 城下不知何时从何处涌来密密麻麻的红点,很迅速,恰在士卒松懈准备换人时奔至城墙下。 没有石块从天而降,箭雨之后便是汉卒奋不顾身的在云梯上攀爬,恰如其分的向上涌。 城外的原野上红色旗帜迎风招展,旗帜中有一高大的将旗、上书曹字。将旗下站着一人沉着冷静,只见此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眼如星辰,眸如皓月,眼神光华柔和却能直透玄机,窥探沧海桑田。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佯攻陇西 正是刘邦麾下麒麟将之首曹参,此刻左右站着一身甲胄的战将毛泽、齐受,身后站着魏选、杜得臣。 毛泽开口道,“曹将军,戚鳃此举当真胆大,如非换人松懈时机,仅仅一波箭雨岂能立刻攻城…” 杜得臣亦是一身冷汗,“吾与戚鳃曾同为秦之将,此举吾不敢为,其所将之兵虽有本部人马,然皆为汉军,若有损失,出师不利。” 曹参那柔和的目光穿过晚霞之光,看到汉军如红色的浪潮一般慢慢涌上下辨城墙,“戚鳃乃秦之老将,持重老成,非鲁莽之辈,较为熟知秦军布防,疾攻必有把握。” 话音未落,杜得臣和毛泽已经非常震惊的看到一幕,那红色浪潮居然真的已经吞没城墙,涌上箭楼。 喊杀声开始弥撒开来,夕阳的那抹残红已经与红色的汉军融在一起。 见此一幕,曹参果断下令,“诸将听令,立刻发动全面攻击!趁县令尚未进晚餐,进城蹭饭。” 毛泽、杜得臣、魏选、齐受等将皆非常专注的盯着曹参,盯着曹参那拔剑的手,因为所有人皆知道这把剑一旦拔出,待其向前挥动,成千上万的士卒便要跟着他们向前冲。 本是极为严肃之事,诸将皆紧张,好久未曾上阵,然听到后面那句,脸上皆露出笑容。 夕阳很美,即便近黄昏,下辨县令与县丞、狱掾、主吏掾聊的很嗨,他们对汉军修栈道感到出奇的平静,平静中带着喜悦,丝丝之喜让其内心皆有些愧疚。 残阳如血,下一刻县令等人便看到血,很多的液体开始流淌,众人惊慌失措。 “为何如此?” “明修栈道,暗袭陇西乎?” “不通,不通。” “何为不通?” “即便攻略陇西,向东入内史攻废丘,一样会被扼守在陈仓和雍县之外。” “然也,从陇西入内史未必好走。” 下辨县令很不解,但他的思虑却突然戛然而止,疼痛,因为疼痛让他无法再思虑其他。 疼痛从后背开始蔓延全身,由痛的发抖到逐渐失去意识,眼神里有着不解,这一剑居然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县丞所刺出,“为何…” 后面的话再无机会言,因为他亦无声的倒下。县丞道,“汉军既然入城,唯有借兄之首级向汉军请罪。” 语气说的很平淡,仿佛在说件极其寻常之事。 蛰伏数月的汉军锐气乍现,曹参一马当先攻入城中,然杀掉县令的县丞和主吏掾并未见到曹参。 曹参攻占下辨后立刻下令收其粮草,诛杀已经令秦人痛恨的下辨之吏,随后便撤换旗帜,打扫战场迎接另一支大军的入城。 同时立刻派遣快马向刘邦报送攻克下辨的消息,在下令诛杀秦吏时对魏选道,“留有活口前往关中报信。” “诺!” “切记不可扰民。” “谨遵将军令。” …… 无论谁皆看得出此非一般之马,因为战马上的人与众不同,不是黑色的甲士,而是肩披黑色斗篷的战将。 任谁已看得出情况非同寻常,一位战将亲自纵马飞传消息,而非派遣斥候。 诸军吏皆看得明白,雍王章邯初拜的三公亦看得出陈仓那边有情况,因为盗巴亲自赶回废丘。 可盗巴面对的是雍王章邯,章邯不仅不信,还很生气,“擅离职守,可知罪?” 盗巴似乎心中有些不服气,章邯命其畅所欲言盗巴道,“汉军明修栈道,实则暗袭陇西,下辨已经失守,已快马加急向陈仓求助,且在白水之岸发现汉军迹象。” 陈仓又是陈仓,章邯隐隐觉得此中蹊跷,明明在修栈道,诸将吏扯到陈仓,明明在攻陇西,影响到的依旧是陈仓,而且还将驻守陈仓的主将盗巴给‘遣送’到废丘,当真是妙计。 众人皆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然身经百战的经验告诉章邯事情远非这么简单,当所有事情皆指向陈仓时,那么陈仓必然有潜在的危险,拨开重重迷雾,章邯感觉到有一只手在靠近他的主力军,关中三分后章邯所引领的十几万秦军(只坑杀数万哗变者以震慑)亦跟着三分。 加上新征的不过七八万人,此时一半驻扎在渭水南岸,坚守着陈仓,以南遏故道,西塞陇西,东援斜谷,惕防汉王刘邦。 剩下三四万一驻守废丘,二扼守好畤,故而章邯的主力基本在渭水南岸,除此外便是守巢穴的几万兵马。 守废丘的几万兵马皆为章邯长期所引的精兵,是保命的,然目前支撑整个雍国的乃渭水南岸大军。 雍国初建,章邯将所有兵马做好部署后,便思虑着如何治理雍国,他相信只需给他一年,一年的时间必然可以打造出十数万精兵出来,到时根本无惧汉王,甚至可以南下灭掉汉国。 现在的章邯已经感觉到关中父老子弟对他的怨恨,再去征新兵增援斜谷时发现入伍者甚少,并不积极。 不仅不积极,甚至谩骂不绝,弥散的怨恨似乎开始逼近废丘,如果不是他手里有数万兵马,恐怕早就国人暴动。 面对内忧外患,章邯只希望可以平安度过一年,能够在一年内逐步恢复关中的富饶,便会有好转。 如今距离各诸侯就国才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只能初步修建王城,部署各个要塞的防御,以及筹集粮草等。 只完成雍国的初建,就连他雍王下的三公极其他要位才刚刚敲定。 怕什么来什么,章邯最怕的乃其雄心壮志欲将雍国理为大国,甚至再交由后代将关中之地合并,完成之前的秦版图之时,汉王那边有不利的举动。 担心如同疾病,说来就来,立刻便听到汉军大修栈道的消息,接着便是突袭陇西的消息。 最令他头疼的便是自作主张的忠臣,能理解他的比较少,章邯亦懒得解释,“如调兵增援陇西,汉军突然出故道,袭击陈仓,如何应之?” 此一问,盗巴有些发愣,他没想过汉军已经在大举进攻陇西,为何会突然出故道而兵降陈仓,竟一时语塞。 盗巴不太明白,“汉军已在大举进攻陇西,意欲走祁山道徇陇西,何故出现在陈仓,斥候已探知汉王派出两员战将,曹将拔下辨不久,又一樊将已速至白水,如此进守有度,定为谋划已久之事。” 第五百七十八章 最易忽略 “能先于霸王入关中者,绝非泛泛之辈。” 说话的人乃章平,章邯的丞相,雍国的初任丞相,在他拜相之后便立刻遣姚卬回守好畤。 “汉王入汉时慕从者数万,加之其有一贤相为其招兵买马,其兵力恐多余雍国。盗将军如引陈仓兵救援,暗藏之汉军突袭陈仓,一旦控制陈仓、雍县,锁住陇西,将雍国东西一分为二,吾雍国主力岂非瓮中之物?” 章邯的一席话直接让盗巴吓出一身冷汗,细想很恐怖,他虽然无法断定汉军是否会真的用此诡异之计,然他相信章邯,躬身低头,用粗狂的嗓音开口道,“臣,知罪,即刻快马回防陈仓。” 马不停蹄来,欲火急火燎回,章邯立刻叫住盗巴走至近前低语道,“一军主将不可轻易离开,必要时遣裨将即可,王翳独在营,寡人不放心。” 盗巴眼神发亮,看着章邯信任的眼神,眼眶湿润,声音发自丹田,“臣,谨遵王命。” 夕阳已经下山,唯有晚霞的余晖让天空看起来没那么灰暗,箭楼上不知何时已经燃起风灯,使得箭楼上的旗帜可以辨的清楚,招展的红色旗帜上写着黑色大字,汉。 一个个汉字在箭楼上飘荡,只是在众多汉字旗帜中还有一面旗帜,乃一曹字。 看到这个曹字的眼睛满是疑惑之色,这是几双锐利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皆一身黑色劲装,他们疑惑为何汉军之将旗插在城头,几乎无人这么干过,如此做岂不在挑衅秦军。 这些黑色劲装皆为陈仓主将盗巴派遣过来的斥候,他们不仅将汉军攻克下辨后便确定居城而守的消息速传回陈仓,还将另一支有樊字将旗的大军出现在白水之北的紧急消息传回陈仓。 得知汉军入陇西后,盗巴坐卧不宁,等得知西县丞与汉军大战损兵折将后,他再亦无法静待大营。 亲自纵马回废丘禀告此事,因为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引起雍王的注意,他已遣两名甲士回传,没有回应。 盗巴怀疑雍国有人在瞒报军情。 军情战机刻不容缓,容不得盗巴在营中默默等。 此几双眼睛在外盯着,至薄暮之时一双眼睛化作汉卒悄悄溜进城去,以图再一次确定汉军是否长期驻守在此。 在这些劲装斥候眼里,如果这位曹将军在此长期驻守,那意义非凡,不再是摧枯拉朽般的攻徇略地,而是蚕食陇西,此乃两种截然不同的战略。 必须弄清楚,盗巴需要弄清楚,作为雍国的忠臣,他必须弄清楚。 习惯的易忽略,身边的易忽略,常见的,不起眼的容易被忽略,故而盗巴派出去的斥候亦兼任密探。 时而化作走卒,时而化作小贩,甚至化作酒卒,一家酒肆的小卒,在其眼里一位战将走进来。 其将形比劲松,眸如碧潭,体如猎豹,正是刘邦麾下战将郦商,走在郦商前面的一将则面如冠玉,英姿飒爽,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顶盔贯甲肩披红色长袍,不是别人正是龙虎将吕泽。 吕泽在酒卒眼里认定正是攻克下辨的主将,因为那名器宇不凡的郦商对其尚且恭敬有加。 郦商对吕泽道,“曹将军,下辨余孽依旧残存在城中,酒肆中饮食并不安全,不如军中进食。” 送上酒的小卒身体微微一震,眼珠流转,眼神飘忽,躲入角落,侧耳倾听。 只听得吕泽对郦商道,“汉王拜郦将军为陇西都尉,可见汉王对郦将军之信重,望郦都尉与吾齐心协力,共治陇西郡,为一岁后进军雍国废丘打下坚实基础。” 郦商拜谢,“陇西之地尚未平定,今后还需曹郡守多多提携。” 曹郡守,莫非汉王已经将曹将军任命为陇西郡守,这名酒卒震惊,那震惊之色无法掩盖,从眼眸中溢出。 对话依旧在继续,酒卒已经骇然的冷汗直流,蚕食陇西的危及开始由这名酒卒向秦军扩散。 陇西之东,陈仓之南,渭水之岸,绵长的军营内一阵躁动开始蔓延。陈仓主将盗巴和裨将王翳起冲突。 两人意见不一致,盗巴刚从废丘回来,将雍王章邯按兵不动的消息带回,全军到处弥漫着不解。 “唇亡齿寒,若不知乎?” “大王之令不可抗。” “若大王有错,当如何?” 王翳坚持认为从陇西传过来的密情属实,汉王欲蚕食雍国,从陇西开始,但盗巴相信章邯的判断。 “为获取汉军机密,吾一好兄弟死于下辨,众斥候冒死获得汉军之秘,大王远在废丘,岂知前方兄弟卖命乎?” 盗巴则道,“从关内至陇西,需过关龙古道,距离虽近,然需于六盘山里蜿蜒前行,耗费不少时日,一旦贻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 王翳则依旧坚持,甚至两人挣得脸红脖子粗,“仅乃一个推测,便置陇西于不顾,若关内有难,他郡是否愿来支援?如任由汉军取下辨、西县,陇西东南渐失,故道可保否?” 盗巴亦明白一旦东南尽失,故道将不保,日后无论出故道走陈仓,还是由陇关道入关,将会便宜很多,可他还能说什么,厉声道,“听王命行事,如周类、苏驵等将皆未调离,如支援陇西,大王自有全盘考虑。” 王翳见盗巴不愿支援陇西,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既然盗将军不愿支援,请赐末将一千兵马,末将前去支援西县。” 颇为不解,盗巴看王翳的眼神发生变化,眼神中充满疑惑。过头,盗巴觉得王翳关心陇西有些过头。 没有退却,王翳直视盗巴,“陇西西县中有吾亲人,末将愿请一千兵马去援助,与国与家,末将要去,罪责吾来承担。” 盗巴静静看着王翳,凝视许久,没有言语,王翳回视,两人默默对视许久,一个眼神里写着必须去,另一个眼神里写着不可违抗王令,但盗巴的眼神在慢慢变化。 盗巴叹一口气,“吾如未看见,若便未曾离开,未曾离开,何来违背王令。” 话音一落,王翳眼圈微红,“诺!” 王翳已转身,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速去速回,汉王果真蚕食陇西,一千人马不过羊入虎口,救出亲人立刻返回。” 第五百七十九章 欲出故道 王翳听闻曹将军居下辨而守,配合樊将攻略西县,便点齐一千五百名士卒奔向陇西。 殊不知一支汉军趁着星夜正沿着一条河流奔东南方向火速前行,时而穿林,时而沿河流。 这条河便是西汉水,与嘉陵江交汇于一处。为首的一将眼如星辰,眸如皓月,那眼神光华柔和,在黑夜里似乎可看穿隐藏的危机,不是曹参还能是谁。 “不知吕将军于下辨能否瞒得过秦军眼线。” “夜袭故道前,先遣将前去查探,一探陈仓军动向,二探故道虚实。” 魏选表示有些担忧,担忧吕泽在下辨不能瞒天过海,再看曹参则一点不担忧,在未与刘邦汇合之前便开始部署突袭故道之事。曹参见不只魏选,还有齐受、杜得臣、毛泽等将眉梢上皆有忧丝。 曹参道,“从未有十全之计,唯有乱人心而已,能乱陈仓之将心,能乱章邯之心,便足够,不惧计策被识破,最怕雍国上下诸将吏齐心协力,那便固若金汤。” 诸将听闻皆默然点头,杜得臣眼神中透着一股敬佩之意,“曹将军见识独特,末将心敬之。” 曹参仿佛没有听到杜得臣的赞美之词,脸上依旧是坚毅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若章邯对麾下战将起猜忌之心,诸将对章邯起畏惧不信之心,一旦互相猜忌,思维便会迟钝,判断便会出错。” 在曹参拔下辨的那一刻便开始着手秘密还攻故道之事,先是打算战场,撤换旗帜,迎接吕泽与樊哙之军。 在吕泽接手之后,为达到混淆视听,迅速向关中传达汉王欲占领陇西的消息,并且曹参在下辨多待几日,从后门悄然离开,曹字将旗依旧飞扬在城头,第一次欲打响曹参的威名。 吕泽接手后,立刻派遣樊哙引军向西县发起进攻配合吕泽和曹参的行动,完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在南郑之西,故道之南,江河之东(嘉陵江)是绵延不绝的红色旗帜,旗帜上的汉字在星夜下摆动,众多的汉字旗帜中有一面镶着黄色边的帅旗,上面的刘字非常的醒目,因为与诸汉字相比,它太特殊,帅旗下站着的自然是刘邦。 诸将吏簇拥着刘邦,在岸边指点星辰,讲述着今夜非常适合夜袭故道之类的话。不管真假,此话终究能领人愉快,况且在汉中憋闷数月的刘邦。 刘邦很平静,似乎他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可有曹将军消息?” 刘邦连续派出三名斥候,一次比一次探查的远,最远的那位沿着西汉水一直向西北,已经可以遥遥看见下辨城。 始终没有曹参的消息,诸将有些按耐不住甚至怀疑是否曹参在途中遭遇不测,但此刻的刘邦却有心情在水边看流水上浮萍。 谒者赵衍来回不断传递消息,因为他对巴蜀、汉中一带颇为熟悉,一次次为斥候指路,为汉王传达命令。 刘邦虽然镇静,但却不能将这份镇静馈赠给诸将。然诸将对茂密丛林的野兽出没,山涧怪石拦路,心有畏惧,唯恐一不小心在其间迷路,故而无人主动站出为刘邦解忧。 任何人亦能看出陇西之路的危险,诸将皆山东之人,对其中的危险本能的抗拒,倒非害怕前途中的豺狼虎豹,而是对陌生的恐惧。 赵衍开口道,“大王,臣熟知陇西之路,请调拨百人愿前去接应曹将军。” 刘邦立刻答应,直接遣三百人相随,三百人消失在视线中。 行军作战最怕的是什么,一是军粮,没食饮不只是没力气作战,不出十日便渴死,饿死。 军中之饮除酒,全靠就近水源,故而行军常沿河前行,旁水之处安营扎寨。其次最怕的便是迷路。 再好的计策,再好的战斗力,如果迷路不只是贻误战机,可能会导致惨败。此刻的曹参便体会到迷路的痛苦,本欲走捷径提前与刘邦汇合,不料却在原地打转,诸将眼神中开始浮现担忧之色,甚至有些焦躁。 曹参虽然很镇定,但额头上不免有冷汗渗出。 溺死的往往是会水的,迷路的常为路路通,曹参以围城打援,布局攻坚为名,擅长打硬仗,但对地形的瞬间熟悉,于长途奔袭他不如灌婴,甚至还不如周勃,然他善于用人,无论在何处,总能找到当地熟悉其地形的人。 总能及时的解决,无人知道曹参是怎么做到的。 故而诸将虽然着急,但没有出现慌乱,因为他们相信曹参。 曹参的冷汗渐渐被淡淡的笑容取代,那是从容的笑,一个人只要足够从容说明他足够镇定,办法总是从镇定中诞生。 曹参忽然看见有一缕烟升起,“奇怪,这里本不该有烟。” 一直沉默的曹参一开口,诸将才意识到前方居然有烟,任谁皆看得出此处不会有人家,既如此便不是炊烟,可怕的念头开始浮现他们的脑海。 “火,天干地燥,火灾!” “未必是火,火之烟清淡,此烟浓黑,定为有人故意为之。” 说话的是曹参,即将燃起的恐慌立刻被破灭。片刻之后,曹参忽然面露喜色,任谁皆看得出。 既然曹参脸上有喜色,那么必定能寻着出路。 杜得臣道,“将军莫非从此烟中看出所以?” 曹参点头,又指指耳朵,“不仅烟,鸟叫声亦非寻常。” 话音一落,诸将吏才注意到周围空中飘荡的鸟叫,仔细听,细细听,亦未听出什么,脸上疑云开始密布。 这个时候一刻不能耽搁,曹参立刻道,“此种鸟叫非此时节,更非在此环境下。” 在诸将惊讶之色中,曹参眼睛寻着烟,耳朵听着那‘独特’的鸟叫,终于看到百余名士卒,看到赵衍。 迷路时见到熟人是件很欢喜的事,曹参的确很欢喜,可却没有欢喜过头,他立刻遣人向刘邦请示。 所派遣之人,曹参没有自己选择,皆为赵衍从汉中带出来的路路通,即为向导小吏,个个又为百夫长。 曹参数年征战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别和环境作对,别和熟悉环境之人硬抗。刘邦回传之令很简单,无须完成岸上会师,立刻攻徇陇西之故道县。 第五百八十章 曹参之悟 “既然章邯以为吾乃佯攻陇西,那便继续攻,包括故道及周边。” 这是刘邦给曹参的一句话,亦是命令,既然陇西对章邯无关痛痒,那就攻略故道,把陇西的东南部全部拿下,以做东出之基石。 不过既然故道是一个较为敏感的地方,还是趁夜突袭的好,攻其不备,令章邯来不及回味。这自然不是刘邦的意思,乃韩信的小手段,以韩信的兵法韬略,一定要出其不意,以最少的兵力达到最大的战力,以最小的损失拿下最大的战果,唯有如此方能百战百胜,愈战愈勇。 书呆子,竹简谈兵,想的很美,不切实际,此乃诸多战将对韩信的评价,虽然已拜为大将,然心服口服者几乎没有。 可曹参相信那诸多看似不太合乎常理的见解并非空洞的理论。 曹参相信在项羽身边做过执戟郎的韩信,即便他是一名不曾有过带兵经验的新手,他亦从项羽那学到不少东西,甚至改良项羽的兵法战术,不能以等闲视之。 曹参和韩信交流不多,不过几次耳,但现在他需要慢慢琢磨韩信之言。 比如天下诸郡的城池大同小异,甚至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构造,甚至一样的建筑风格,不同的是城池中的人。 不同的是看它的人,看的自然是时机,时机如同疾病总是趁虚而入,总是捡薄弱的地方进去,口和鼻子总是疾病的首选。曹参再看故道这座城,看的不再是城高,因为有人专门替他调整云梯高度 看的亦不再是池深,因为有汉卒可借助横木而过。 看的是城池周围的环境,是否有河流可以利用,是否有山坡可以借助,与之互为犄角之城有多远,如救援多久会到,是否有可伏击之处。 考虑的是城中有多少人,士卒占据多少比例,又有多少可战之兵,城中可战之将为何人,而城中的主宰又为何人,甚至城中的恶霸又是哪一族,这些乃曹参开始注重关注的地方。 再坚固的城要看何人在坚守,挡住大军的往往不是箭矢与礌石滚木,乃是一扇门,却掌握在一个小小监门人手里。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月明星稀,似乎不太适合夜袭,因为无需风灯,城上的秦卒亦能看到一箭之地的情况。 一名商贾模样的人从汉军中走出,后面跟着几个壮士,未过多久又有一名侠士模样之人走出。 一名侠士入城似乎从不走正门,甚至无人知晓他是怎么进城的,可他偏偏能突然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君子向来怕恶人,恶人又怕恶霸,在故道城中有一人,故道县令对其头疼,故道守将对其忍无可忍,然还是忍下。 因为这个人乃与雍王章邯有着裙带关系,对守将即故道狱掾非常仇视。 只因故道狱掾不肯推让,不理解恶霸对此位的奢望,气呼呼的在饮闷酒。 “独自一人饮酒醉,岂不太无聊?” “何人?” 这位恶霸不惧死,无人敢威胁他的死,即便故道县令对其皆让三分,此刻有人能直接在门外响起声音。 他居住的地方,警戒严密,而且守卫的皆是百里挑一的游侠,此人能不动声色的至门前如果不令人动容。 当死亡逼近时,恶霸比庶人更惧死,立刻转身去拔墙上的长剑,忽然感觉脖子一凉,身子僵硬,他感觉到一把冰凉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亲吻他的脖颈。 “勿动,勿回头!” “侠士饶命,若之需,吾皆满足。” “当真?” “美姬,美酒,美食,金珠,货宝,尽侠士所取。” “不为财物而来。” 话音一落,恶霸吓得浑身发抖,“侠士……” 这位侠士不是别人正是蛊逢,乃吕泽指派其助曹参破故道,并保护刘邦安全,虽然护卫刘邦的不在少数,然还定三秦成败全系刘邦身上。 在整个汉国内能代表汉的除刘邦便是吕泽,吕泽自认在诸方面并不如刘邦,故而吕泽将蛊逢指派其参与守卫刘邦。 当蛊逢问起为何如此做,吕泽表示跟着刘邦才能建功封侯,只跟着他很难有封侯拜相的机会,因为大家无论战功多么显着,大多会计算在他吕泽头上。 吕泽不希望跟着他的属下错失封侯拜相的机会,故而坚持蛊逢参与刘邦一路的还定三秦之战。 蛊逢没有给恶霸继续说话的机会,接着道,“吾为其谋吏而来。” “侠士莫要说笑……”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敢说下去,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蛊逢看出他在想什么,开口道,“狱掾,其所欲乎?” 恶霸竟不敢言语,蛊逢没有再言语,而是将长剑缓缓抽动,恶霸立刻回应,“吾所欲。” “将其约出,吾助杀之。” 恶霸很想询问为何助之,然终究未敢开口。蛊逢知晓其意,亦不愿多言,“现速约之。” 请人饮食,请者与被请者皆不舒服,请者脖子上架着剑,不得已为之,被请者素来与地方不和,此酒宴恐有诈。 故道狱掾本不可理会此恶霸,然不得不回应,因为恶霸会找其家人麻烦。 两人见面的地方很隐秘,并非在戒严的府邸,而是在恶霸私人庄园里,仅有数十名家丁。 时间在沙漏中流过,蛊逢抬头看着天,明月星稀,已经是深夜,狱掾是否会来蛊逢心里没有一点底。 夜里的风很凉,不同于冬日之风,这股风如侵入身体会引起疾病,忽然所起的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惊的树上鸟儿飞起。 “起风矣,将军避避风否?” 说话的乃魏选,看着一身甲胄的曹参,虽然肩披斗篷,然入夜之风人人皆知其厉害。 曹参没有回临时搭建的帐篷,而是默默的看着前方的故道城,那里的风灯在风中摇曳。 战将齐受道,“将军,蛊逢虽为剑侠,武艺超群,然孤身入城杀敌终究有险,不如召回,另寻战机。” 曹参摇摇手,“再等等。” 毛泽从远处跑来,一脸的兴奋,似乎有新发现,“将军,扮做商贾之卒已经归来。” 一直没有表情的曹参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如何?” 毛泽道,“已探知此城的关键在故道狱掾,真正的主宰乃主吏掾,县令不过一酒囊饭袋。” 第五百八十一章 暗度失败 毛泽说的很兴奋,“只需斩杀故道狱掾……” 后面的话毛泽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到曹参的眉头微微一皱。 曹参非常了解狱掾,此吏职他太了解,开口道,“斩杀一狱掾远比斩杀一县丞,甚至县令要难。” 话音未落,笛声响起,曹参和诸将脸色大变,不过皆为喜色,这是蛊逢在入城之时与曹参越好的信号。 笛声响起,便是可大举进攻之时。 当曹参询问蛊逢若进攻之时,其如何保证自身安全,蛊逢的回答很清奇,浓密之树梢,池水之内,农家釜灶之内。 总之他所引领的十数名剑士,上马为甲士,乃至千夫长,下马为剑客,各个为武艺超群着。 城破之时,汉军一旦攻入城,他所引领的那三千士卒能准确迅速的找到他们,彼时便可横扫残余秦兵。 如此曹参才放心让蛊逢亲自入城杀几个紧要之人,但这毕竟冒着极大的风险。 曹参道,“犄角之城情况如何?” 毛泽回道,“与之互为犄角,唯有下辨与陈仓,下辨已克,唯有陈仓。” 曹参那光华柔和的眼神射出一道精光,“如陈仓军来援,正合吾意。立刻发起全面攻城,天亮前拿下。” 齐受、魏选、毛泽、秦同、杜得臣等将齐声应道,“诺!” 有效的配合,英明的组织反击,才是守城的奥秘,攻守战在某种程度上打的不是人数,而是心里。 巡逻在,因为下辨和西县的原因,故道县令梦中皆会梦到汉军突然兵临城下,为此他顶住压力,坚持让狱掾做守将,部署整个古城的坚守。 狱掾部署乃内外呼应,城内守将固守,城外秦军随时呼应,以内外夹击敌人,可他们突然失去统一指挥。 城外面对毛泽所引骑士的突然攻击,城外秦军虽有防备却无有效的反击,甚至不知道从何处何时反击。 混乱,一旦自乱阵脚便只有各个宰割的份,毛泽顺利灭掉城外秦军。 城中的滚石在下落,可城下并没有汉军的影子,仅仅有歪七八斜的箭矢插在城头,没见汉军用云梯向上攀登的一幕,只有无边无际的喊杀声。 秦军军纪严明,此为优点,亦是极大的缺点,危机关头没有将令士卒不会主动反击,更不知如何反击。 裨将只好命千夫长前去告知守将,汉军已经突然出现,已在攻城。 紧急之下裨将得到的回馈居然是狱掾已经被杀死。 守将已死,意味着经过不断提炼的防御不复存在,防御的核心在于人,在于他常年形成的防御风格。 如同兵器还在,战马还在,人不在,那独一无二的武艺便不复存在。 一个人不熟悉故道的防御风格兵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认熟悉,并努力的复原前者留下的防御体系。 如果及时根据自己的特点进行调整,迅速组织属于自己的防御,或许还来得及,再一次证明适合自己才是最强的。 密集的礌石滚木后,诸将分批轮番进攻,最后曹参亲自引领攻城,将故道的最后一道防线压垮,彻底崩塌。 未及天亮,皓月还在,只是站在箭楼上赏月之人已变,曹参站在城头看着城内外的战场,果然下达一个命令,为保持故道城已被攻破的秘密,达到暗度陈仓的效果,凡是逃散的秦士卒一律追杀,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曹参秘密回取故道(今两当和凤县位置)不久,刘邦引数万大军便赶到城下。 城上的红色旗帜在飘荡,城下的旗帜更如海浪般向城下涌来,奇怪的是居然出奇的安静。 没有人喊,没有马嘶,如果仔细看,走近看,可见人人口中包括马嘴中皆衔枚。 为达到突袭的效果,秘密行军,刘邦听取诸将的意见,衔枚而行。看到数万汉军至城下,城上的曹参看着眼睛有些湿润。 曾经的杂服军,如今不仅有统一的名字,汉,更有统一的颜色,红色,更有着统一的军服。 整齐划一而军纪严明的汉军如同一片火海,令敌人望之胆寒,令曹参望之心生暖意。 曹参立刻出城迎接刘邦,刘邦见到曹参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命其归入五人组,只是此刻的五人组换一批人。 周勃、樊哙、吕泽皆不在,变成刘邦、曹参、韩信、刘贾、灌婴五人,除却五人的核心小组,还有协助他们布置作战计划的小队,其中包括夏侯婴、刘交、奚涓等。 经过五人商讨,由刘贾、灌婴为主将于晨曦前出故道向陈仓发起进攻,同时命周勃引兵悄然回故道,仅留数百人继续修栈道,并大张旗帜表示修栈道大军还在。 故道出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一支五千先锋汉军悄然至此,引兵的将军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卒停下,观其将相貌倒无特别之处,唯有那双眼睛与众不同。 眼如碧潭,清澈深邃,眸如星辰,炯然有光,长须飘然,两鬓已有灰发出现,此将不是别人,正是刘贾,刘邦的同族,远方堂兄。 刘贾在随着刘邦西征以来,虽没有樊哙之勇,亦无周勃之睿智,亦无灌婴之机敏,更无曹参之谋略,然其进守有道,在诸将眼中多认为不敌时便逃,乃怯战之胆小如鼠的表现。 然刘邦却非常欣赏刘贾的这种作战之法,不仅欣赏他保持有生力量的作战风格,更让刘邦想起一位故人,彭越。 刘邦在昌邑遇到彭越,与之合攻昌邑时,曾见识过彭越的打法,其余诸将耻笑,唯有刘邦暗暗赞叹彭越日后必有作为。 刘邦从刘贾的身上似乎看到彭越的影子,故而这次派遣刘贾为先锋之将率先出故道。 刘贾默默环视深处的环境,看着前方那险要的地势,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如秦军在两旁山坡上埋伏,即便无全军覆没的危险,亦受到重创。 果断作出一个决定,刘贾派遣善骑射的斥候悄悄出故道探查渭水南岸秦军的动向,得到的结果大吃一惊。 明修栈道,佯攻陇西,皆失败,雍王章邯的半余主力军在渭水南岸未动,没有任何大批调动的迹象,出路被层层围堵。 刘贾觉得不妙,出路被层层围堵,似乎知晓今夜汉军欲出故道,秦军居然提前出营,在出口层层环围。 第五百八十二章 山重水复 出口层层围堵,两面高山上又静的出奇,该有的虫叫、鸟叫皆无,就算还未睡醒,但总有几个早起的。 刘贾立刻判断出前方不同寻常,即刻遣士卒回报刘邦。 得到刘贾的回报,刘邦的反应是暗度陈仓可承担一定的损失,给刘贾的命令乃维持在一定损失之下,可便宜施行。 事到如此,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亦要闯一闯,有时候太过顺利反而不利于其成长,尤其在战乱年代的战将。 刘贾知晓此次首次出故道之功能落在自己手里,除自己在西征路上立下的战功,然和刘邦属疏之亲有绝大的关系,故机会难得。 若是难啃的骨头往往欲香,然欲危险,刘贾度量自己的能力,即便不能啃下却能及时退却。 与一名将军奚涓商榷,二人同为将军,分引两千五百士卒,奚涓道,“既大王允许有所损失,可一拼。” 奚涓手持乌蛇矛,指挥汉卒缓缓向前推进,四面有手持剑盾的甲士组成的人墙环绕。 人墙护卫的奚涓军走在左侧,刘贾同样走在右侧,他们的目光皆瞅着各自一方的峭壁。 这是一条狭长的峡谷,只能并排通行十数骑,若是峡谷之上有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刘贾和奚涓皆知上方可能有埋伏,这里毕竟是雍王的封地,而且是章邯重点关注的地方。 从章邯下令不去援助陇西,而是坚守陈仓之道,便知此处必然有重兵把守,明知有埋伏,此乃情理之中,只是出现的有些意料之外。 没有箭雨密集而下,没有滚木,甚至不是礌石,而是密密麻麻的液滴,如同一场小雨一样从天而降。 起初汉军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明明无云,怎么会突然下去雨。 “牛油脂,快撤!” 喊话的人乃刘贾,几乎同时奚涓亦喊出同样的命令。 话音未落,一团团火光开始在峡谷上方亮起。 此刻的天尚未亮,旭日仍未升起,然天空上仿佛忽然亮起诸多星星。 如同耀眼的星星,燃烧的火团密集的滚落下来,汉军猝不及防,瞬间被点燃,火烧的惨烈声响彻山谷。 原本整齐的汉军队形总被这突然起来的火雨给打乱,在疼痛之中谁还会维持那好看的队形,即便它有用。 火烧的疼痛还没结束,礌石又从峡谷上方砸下,伴随着轰隆隆的裂天之声,仿佛大地在震颤,即便再想回家的汉卒此刻唯一的目的便是逃,保命要紧。 家与命相比,还是命最重要,汉卒本能的在乱跑。 此时的刘贾果断决定,“后撤!” 奚涓和刘贾皆跳下战马,命令持甲盾的士卒迅速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像是一个巨大的簦。 乱跑的士卒亦很快明白乱跑已无处可跑,已经到处有火雨,已经是火海,到处有礌石下落。 此刻欲活命唯有听从将军的命令,用甲盾组成簦,人躲在下面向后撤。 火雨造成的汉军惨叫声,礌石雨形成的巨响令大地震颤,声震峡谷,绵延数里,自然亦传到刘邦的耳朵里。 刘邦眉头紧皱,立刻遣卢绾引兵前去查看。 曹参、韩信、灌婴、刘交、夏侯婴五人此刻恰在刘邦身边,闻听此声五人皆表示欲骑马至前方查看,被刘邦制止。 刘邦道,“此声巨响,地动山摇,恐非人力所为,静等之。” 一盏茶的功夫后,卢绾与刘贾、奚涓三人纵马而回。 看三人的表情,刘邦已知情况,道,“情况如何?” 刘贾叹道,“易守难攻,损失不小” 奚涓低着头,仿佛乃做错的孩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刘邦不问,他亦不言,卢绾将大致情况简要向刘邦陈述。 简言之,未见秦军,只见火雨,未听人声,只闻礌石之音。 听闻,刘邦没有愤怒,亦没有气馁,而是淡然道,“陈仓道易守难攻,败不在将军,乃地利耳。” 刘邦话音落地,陷入短暂的寂静,一时间处于沉默的状态。 大军已至故道口,前方便是渭水,便是陈仓,还定三秦之战已经打响,岂能有退路。 刘邦询问道,“折损几何?” 刘贾道,“折损大半。” 刘邦再次沉默,片刻后看向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并非可行,大将军,当如何?” 韩信道,“渭水南岸雍军可曾调动?” 刘贾摇头,奚涓开口道,“出口外雍军已层层围堵。” 出口被围,峡谷上方又有埋伏,此路不可行。 韩信非常的实事求是,“此路暂不可行,需智调雍军。” 此种情况,韩信没有过多的执着自己的布局有多完美,每个布局皆非完美,他知道现在考验他的时候到来。 必须迎难而上,没有退路。 刘邦道,“如何智调雍军,愿闻其详。” 韩信道,“既此路不通,当留大军在此继续佯攻,只呐喊射箭,待其火引与礌石、滚木将尽,迅速通过。 臣愿亲领一支军另寻他路出击陈仓。” 刘邦眼睛一亮,“将军知他路否?” “不知。” 韩信说的很干脆,干脆的让刘邦脸上即将浮现的笑容又消融下去。 干脆的让刘邦欲大骂韩信,然思虑骂亦无用,“既路不通,还入汉中,再做计策。” 刘邦见刘贾、奚涓引五千兵马未曾出故道便折损大半,欲还,韩信正欲劝刘邦勿气馁,恰逢赵衍传令而回,谒见刘邦。 赵衍很快从刘贾口中得知雍王塞陈,于渭水之上重重包围出口,不得进,损失惨重。 赵衍立刻道,“大王,可从他道,道通。” 话音一落,刘邦微微一愣,没有浮现笑容,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衍,“仍有他道?” 赵衍点头,“从他道出,亦可击陈仓,然此道狭长,不易大军通行,故而只可走奇兵。” 话音未落,韩信眼睛发亮,那丝刚刚缠绕眉梢的愁容消失,刘邦听闻笑容开始再次浮现,“君为韩将军引路,此功立下当为郎将。” 赵衍的眼神中亦射出一道精光,感觉立功的机会终于等到,只做谒者并未其所愿。 韩信选将灌婴、范目,率领新组建的劲旅七千巴人,外加三千来自山东的精锐汉军,此一万精锐由灌婴为中军之将,范目为前军之将,由赵衍为郎将指路潜行。 第五百八十三章 天降汉军 此乃一支新建的汉军劲旅,主要由范目组建,范目乃巴郡之人,他为阆中一带的大姓,乃巴人的部族长。 阆中有渝水,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阆中距离汉国都城南郑较近,在刘邦广征人才时除赵衍一文武全才外,还有一人那便是范目。 刘邦的约法三章不仅在关中受欢迎,更让远在巴郡的范目心生敬仰,当他听闻刘邦入巴蜀做汉王,心中已有打算。 范目素知巴人勇武,然由于各种原因巴人的生活并未如汉中那么舒服,为改变落后的巴人状况,范目决定改变这一切。 为改变这一切,范目的目光看向位于南郑的刘邦。进得王城后,他没有直接去拜见刘邦,而是直接去谒见萧何。 萧何作为汉国的丞相,为治理巴蜀,对巴蜀的各部族长有着优厚的特权,范目利用其特权先谒见萧何。 萧何得知后大为惊喜,不仅设宴款待,更亲自引其拜见刘邦。 刘邦颇为高兴,“范公有何见教?” 范目道,“巴人勇武,曾随武王伐纣,三千虎贲军在牧野大战中为先锋,有歌舞以凌殷人之史,臣愿为大王组劲旅。” 刘邦大悦,亲自扶起躬身见礼的范目,萧何更将巴人勇武的情况详细描述一番,巴人勇锐自不必提,更为称道的乃其兼擅干戈弓矢等各类兵器。 打起仗来更是载歌载舞,有‘神兵’的美誉。 刘邦什么也没说直接开口道,“寡人封范公为将,即日起立刻组练劲旅。” 范目道,“诺。” …… 韩信询问他道的大致路线,最快要多长可出击陈仓。陈衍只说两个字,渭水。 自故道向西有条隐秘小路,自此路向北可至渭水,沿渭水向东便是陈仓夹道,道路险窄,知此路者极少。 此路唯一的缺点不能行大军,并排行走不过二三人,乃一山间采药人行走的小路。 一旁乃渭水,另一旁便是千韧高山。 流水所过必有通路,韩信、灌婴引兵沿渭水之北寻路,走夹道,火速前行。 湍流之声唱归歌,山间鸟鸣赞神兵。 渭水自西向东,将一股股清凉送至陈仓,陈仓的护城池便是天然的渭水,在渭水南岸连绵的军营内可以看到篝火在逐个熄灭。 旭日已经升起,盗巴的眼睛如同星辰闪烁,他很兴奋,兴奋雍王章邯的判断是对的,汉军真的欲渡陈仓。 兴奋之余还有愁容,汉军欲出故道,绝非一次攻击这么简单,面对汉军的扑面而来,盗巴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有一愁便是王翳,他引千余人前去西县援救亲人,结果遇到一个陈字大旗的战将,不仅被其打伤,还几乎全军覆没。 王翳仅引数十骑逃归,这个讯息令盗巴愁丝更浓,这意味着不只如斥候所得消息那样,情况更要严重。 樊将非常勇猛打的西县丞损兵折将,如今又出一陈将,天知道还有哪一将突然冒出,汉军此次究竟分几路兵马,盗巴一无所知,他自然不知晓那陈豨的能力不比樊哙弱。 面对这种情况,盗巴立刻命人在故道出口严加防守,王翳自告奋勇去防守,恰好遇见刘贾、奚涓二将为先锋欲出故道。 对汉军非常恼怒的王翳未曾等到汉军过至一半,便急不可耐的发起伏击,火攻加礌石雨。 王翳将这个消息告知盗巴,好消息乃首次打退汉军获得全胜,然火引之物、礌石几乎用光。 好消息如火,那下面的消息便如冰,令盗巴忽冷忽热,有些受不住,很明显汉军的主力还在后面,所打退的不过先锋而已。 如汉军悍不畏死,继续第二波欲出故道,将如何抵挡,显然再搞伏击已经不现实。 盗巴果断下令命王翳撤出千韧峡谷,回军防守陈仓之西,防止汉军从陇西而出,他自己在渭水南岸亲自指挥围堵,等待着汉军的再一次猛扑。 左等右等,直至旭日东升未见汉军再出故道,经散关,雍军中开始蔓延喜悦之言,认为汉军一定被打怕,不敢再出。 盗巴自然不会相信汉军会怕,可他无法阻止其他士卒心中如何想。为保持长时间的高度警惕性,盗巴分三批轮流看守出口,他自己更如铁打一般时时巡视。 旭日东升,至烈阳当头未见汉军出,炎日渐渐西下,渭水之上金光闪闪,如万千金在翻滚,如红润的宝珠在流动。 面对波澜壮阔的渭水之景,盗巴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按照他的推测汉军绝不可能就一次出击。 夕阳很美,只是近黄昏,日近薄暮,盗巴的心忽然跳动起来,他有预感汉军可能会出现,但从何处来,他不确定。 从陇西而出的可能性小,但有这种可能,故而他命王翳密切注意渭水之西,从晨曦之时王翳的确很认真,命士卒沿渭水不断向西巡逻。 然经过旭日东升,烈阳当头,直至夕阳西下,依旧未巡见任何汉军的影子,不免有些懈怠。 任何人皆无法保持一两个时辰的亢奋,或者说一两个时辰的高度警惕,更何况乃一整天。 虽是分批巡逻,雍卒的精神如同天空之日一样,清晨精神抖擞,中午达到顶峰,随着烈阳当头人人在阴凉处避暑,困意开始袭来。 七月底八月初的暑气似乎亦达到顶峰,令人浑身热乎乎,黏黏的,浑身上下皆不舒服。 不舒服亦可感染,王翳渐渐对渭水之西的防御有所懈怠。 残阳西下,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王翳的困意再亦无法支撑,即将进入第二日,他觉得汉军不太可能会从陇西出。 因为在王翳看来,虽然西县丞被樊哙、陈豨挫败,但欲拿下西县、上邽并非易事,更不用说过绕过上邽东出陇西。 月色朦胧,星辰渐渐隐去,王翳欲好好休息一番实在顶不住,这个时候他不怕与汉军对垒,最怕这种折磨的等待,不知汉军何时出。 此时盗巴忽然纵马前来,对其言,“严加防范,时时巡视,渭水之北亦在巡视之内。” 王翳不以为然,“汉军如从陈仓之西出,吾尚理解,从背后显,岂非天降?” “不知若难理解,吾亦难置信。” 盗巴继续道,“大王将至,此乃王令。” 话音未落,王翳面有讶色,雍王章邯亲至,可见其对陈仓防御的重视。 章邯欲来,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引精锐前来增援。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七千巴卒 哈哈大笑,王翳忍不住笑,盗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王翳,眼神中带着质问。 “不知大王谨慎,还……”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夜空中响起非常怪异的响声,王翳和盗巴脸色均大变。 此声音似箭矢破空,然又比箭矢更加尖锐,如狼吼,似虎啸。 雍军未及反应,即便时刻在堤防,然绝未想到渭水北岸会射来箭矢。 渭水流经陈仓变细,为深挖护城池,此渭水之段水面并不甚宽。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雍军背后袭来,噗噗的闷声响起,人喊马嘶开始哄乱。未及雍军回身防御,七千巴人组成的神勇汉军已经乘坐小船登上渭水南岸。 说是小船,不如说乃巴人自制的干,比普通盾要长,两头尖,中间宽,放在水里便是一人的小船。 防御的干在夜渡渭水时变成轻快的小船,手中的戈变成划桨,七千精锐各个如一片飘叶轻快袭向南岸。 在七千汉军渡至半时,弯弓射矢,直接给雍军一个搓手不及。 雍军如风吹草地一般,纷纷落地,未及回身组织有效的防御,此七千巴人勇士已经登上渭水南岸。 韩信命灌婴指挥三千汉军攻略空虚的陈仓城,范目则指挥七千巴人作为先锋向雍军发起猛烈进攻。 雍军未回过神,便见闻令他们更加震撼的一幕,这些勇武的巴人不仅各个武技精湛,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们作战时载歌载舞。 明明舞动戈矛在杀敌,却动作壮美,犹如起舞,向前冲杀非喊杀声,而是口唱豪壮洒脱的战歌。 巴人勇武兮,威名扬。 战场立功兮,耀故乡。 诛暴平乱兮,享四方。 边战边舞,力战力歌,旱不畏惧已不足以形容,盗巴与王翳皆震惊,这和他们心中想象的汉军完全不一样。 再观其装束,不似汉服,然手中的战旗却飘荡着汉字大旗,却为汉军。 王翳和盗巴皆惊呼,“何以天将汉军。” 王翳不是第一次和汉军交手,他引千余人到西县救人,人虽然救出,然几乎全军覆没,汉军很彪悍,汉将更是骁勇,然绝非眼前这般悍勇,这般怪异。 边战边舞,边战边唱,首次见闻。 见人边杀,可谓看到和他们服色不一致的全部砍杀,如此危机人性命,王翳和盗巴自然不会再马虎。 王翳持长枪来战范目,只见范目身穿甲胄,身上的服装和他曾经见过的汉将一样,手里提着一杆弯月巴戟。 人虽然靠衣装,但其战服并不能掩盖范目与其他汉军不同的特质,自然在其容貌上。 范目的容貌绝非来自山东的汉将,王翳立刻判断出此人不是汉中,便是崛起于巴、蜀。 这些各个怪异的汉军能听从其指挥,其能力自不可小觑,一伸手王翳便知不敌对手。 初次交手,王翳已经用出十分战力,而范目一戟挑死一名雍骑士后,夺其战马与王翳战在一起。 很显然范目并没有使出全力,因为未出二十个回合王翳便险象环生,盗巴看得明白,立刻拍马来助战。 盗巴用的是一杆长戟,两戟与一枪交锋。王翳、盗巴,一枪一戟力战范目。 战力惊人,范目居然不落下风,周围的雍军还在拼力抵挡巴人勇士,三人完全交织在一起。 王翳、盗巴见范目神勇,便以车轮战轮番大战范目,一旦战不过另一人立刻援助。 范目虽然悍勇亦不免慢慢力怯,力虽然怯,然一杆巴戟舞动的无丝毫慌乱,外人看来依旧乃一人大战二将而不败。 便是如此不败,更加给巴人的勇士提供巨大的鼓舞,使得他们的战歌更嘹亮,舞姿更豪迈。 不过王翳看得出范目无法持久,不出二十回合两人可合力斩杀范目,他们非常清楚一旦汉军战将被斩,那么其军便会溃散,反而能转败为胜。 王翳和盗巴互递眼色,决定再提一份力来战范目,忽然一将在雍军中直穿而来,居然锐不可当,甚至比巴人勇士还要疾,还要猛。 一杆蚕丝枪竟如闪电般向王翳的后心刺来,王翳大惊,不及回身手中长枪直接回旋,身子几乎仰卧在马背上。 来将的枪法如闪电,寒芒如丝,丝丝催命,正是灌婴,灌婴见到王翳骑术精湛,颇为了得,暗赞一声,“好身手。” 王翳和灌婴大战在一起,枪与枪交锋,一个枪如闪电,一个枪如游蛇。 未出十个回合,王翳自知不敌,拍马欲走,灌婴追击,“雍将何人,敢与吾论输赢否?” 王翳正欲拍马逃走,听闻灌婴一问,心里不及细想便道,“何为论输赢?” 灌婴道,“二十回合内,雍将若败,投归汉军。” “汉将如败,当如何?” 王翳隔空回应,灌婴纵马在追,气息稳定,“保若一命。” 好大的口气,听闻灌婴的回答,王翳乐笑,汉将既败其命岂不在他王翳手里,居然还言保自己一命。 如此自信,对汉军陈仓之战如此自信,哪来的,王翳心中不免对汉军有些好奇,对汉王好奇。 “善!” 两军交战,即便没有输赢之赌,交锋不可避免,既有如此之利,何乐不为,故而王翳果断接受挑战。 王翳不再逃,两人再次战在一起,只是未至十个回合,只见雍军溃败,有一支军居然向西奔逃,居然沿渭水向陇西而去。 此时已经旭日东升,观旗帜乃盗巴引军而逃,明显其不敌范目败下阵来。 两军交战最要紧是什么,一是战将临阵逃脱,一是战将指挥失误,皆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果然在盗巴败逃,王翳与灌婴缠战,雍军无将很快陷入混乱,眼见溃不成军,败局已定。 忽然却见汉军攒动,那七千勇武的巴人汉卒居然第一次出现溃散,灌婴不解不愿再与王翳纠缠。 此时灌婴和王翳已经战至二十回合不分胜负,灌婴虚晃一枪道,“今日未见胜负,来日再战。” 灌婴话音未落,人已拨转马头向汉军的阵营中冲去,独自留下王翳有些发愣。 明明雍军在溃败,转瞬之间却乾坤颠倒,汉军溃散,雍军居然慢慢重新聚拢起来,王翳看得很清楚,他很好奇。 汉军溃散之际,灌婴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逃,而是杀回汉军阵营内,此举深深触动王翳,汉王到底何种人,居然能让汉将如此奋不顾身。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大破雍军 郎中骑王翳有些汗颜,他在雍军中乃郎中骑,可见雍王对他的才能还是颇为认可的。 受到灌婴的影响,王翳觉得如此逃离,有些对不住雍王对自己的信重,况且此刻雍军在渐渐聚拢,又恢复成战前的状态。 只有一个解释,雍王章邯很可能已赶至陈仓。章邯欲亲至陈仓,迎击汉军,这个消息他早已得知,如今可能是其已至。 否则没有合适的解释。王翳纵马又向雍军中奔回。 灌婴赶到汉军阵营,发现范目正在与雍王章邯大战,同样的是两杆戟。 章邯手中一杆长戟通体乌黑发亮,舞动起来犹如虎啸龙吟,故名龙虎戟。范目手中的长戟,乃巴人特有的长戟,一侧如冷月,主体如长枪。 两人大战,一个如虎豹,一个似龙虎,身经百战的章邯舞动起来气定神闲,压着范目打。 范目虽然神勇,然实际作战经验并不足,五十回合后范目不敌,险象环生。 噗嗤一声,龙虎戟划破范目的甲胄,如再前进一寸便会割到皮肤。 章邯依旧不慌张,因为范目已经从马上跌落下去,由于适才尽力躲避章邯那一戟而跌下战马。 章邯临空掷戟,在空中发出虎啸之声,转瞬之间便已至范目咽喉处,却听到乒乓一声。 龙虎戟被弹开,但依旧握在章邯的手里,章邯眉头一皱,他看到灌婴纵马而回恰好救下范目。 然并非看到灌婴救下范目而皱眉,他的目光望向汉军,汉军的先锋军毕竟才一万,在章邯亲自率一万兵马前来支援,除却巡视的兵马,如今依旧有四万左右。 如此兵力悬殊,汉军若在不溃散当真不太合乎常理,故而在章邯到来后,紧急组织反击,立刻扭转战局,汉军渐渐处于劣势。 可此刻不知为何,溃散的汉军居然在有条不紊的反击,章邯怀疑自己看错,汉军不仅保持阵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反击。 章邯那一双鹰目很快发现汉军为何会短时间重新恢复起来,在汉军中有一将正在从容镇定的指挥着汉军作战。 此人身材英伟,鹰眼虎鼻,同样眼神如鹰一样锐利,眸如满月,似有精光可穿透迷雾,散去杂乱,留有一线。 如果细看,那一对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正是韩信,安排陈仓驻守事宜后,渡渭水及时指挥汉军,挽救溃散。 章邯眼神中杀意陡增,他决定斩杀灌婴、范目后再去杀掉韩信,虽然汉军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反击,然由他训练出来的雍军足以剿灭之。 与灌婴一交手,章邯立刻发现自己犯个大错,灌婴的战力一点不比范目若,甚至还要强,两人联合起来,他章邯并无把握取胜,更别言斩杀。 僵持在继续,忽然章邯心神大震,甚至心下骇然,此刻的雍军正在面对渭水而战,七千巴人汉卒可以说在背水而战,因无路可退而更加奋勇,雍军并没有及时把他们能灭掉。 就在此时故道口擂鼓大作,一支彪悍的汉军从故道口冲出,冲向正在与七千巴人汉卒作战的雍军。 雍军再次变成背后受敌,冲出的战将旗帜飘扬,上书一周字,正是从明修栈道那里被召回的周勃。 周勃赶到故道口与刘邦回合时,恰好听到峡谷外战鼓雷鸣,上空飘荡着战歌,听那浑厚壮哉的战歌,刘邦大喜,他非常熟悉这战歌。 正是范目在巴中征募勇武巴人组建的新军,此军不仅善战,而且作战起来非常特别,载歌载舞,刘邦对其战歌颇为喜欢,曾令乐人习之传唱。 巴人勇武兮,威名扬。 战场立功兮,耀故乡。 诛暴平乱兮,享四方。 战歌悠扬,经久不散,刘邦大悦,“巴人先锋真乃天赐汉军,立刻出击,夹击雍军。” 得到进攻的命令,先前刘贾、奚涓遭受重创之后汉军畏惧,竟然无人敢做先锋,刚刚赶至的周勃自荐为先锋杀出故道。 刘邦道,“是否稍作休息。” 周勃激昂道,“待大破雍军,请大王赐酒犒劳壮士。” 刘邦大悦,“善!” 周勃引军杀出去后,刘邦才在曹参的护卫下出故道,前后夹击雍军。 章邯正在与灌婴、范目大战,见汉军主力从故道出,雍军腹背受敌,章邯暗叫不妙,不敢恋战,立刻下令向北撤退,欲退守雍县。 曹参、周勃挥军掩杀,与韩信、灌婴、范目前后夹击,大破章邯,此一战,数万雍军仅剩一万左右。 章邯损失惨重,心情虽然不爽,非常沉重,然其面色不变,依旧是镇定异常,命王翳断后,阻止汉军追击,为雍军撤向雍县提供足够的时间。 灌婴和王翳再次大战,此次交手五十回合依旧难分胜负,周勃见状立刻拍马来助,两人合力终将王翳打下战马。 周勃舞动怒天锤欲打杀王翳,砰的一声,怒天锤反而和蚕丝枪交锋,周勃眼神中充满疑色,疑色渐渐变为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愤怒。 灌婴道,“此人有将才,可招降,为大王所用。” 周勃疑惑,“昌文君,可降此人。” 灌婴点头,周勃对灌婴平时的为人颇为称赞,于是将王翳交予灌婴,灌婴带王翳去见刘邦暂且不提。 单言盗巴战败后引军向陇西而去,一直走至上邽,据上邽而坚守,章邯听闻盗巴战败后逃,没有责备,在与范目等交战前,立刻遣人向陇西传言。 不仅赦免其战败之罪,还封其为将军,坚守上邽,并控辖西县、冀县以距汉,以防陇西彻底落入汉军。 为东出陇西,夺回陈仓打下基础。 此刻的樊哙在西县与县丞交手数次,胜负皆有,与吕泽商榷正欲一举克之刘邦的王令便传至军中。 刘邦命樊哙出陇西,会合汉军共击章邯。樊哙欲过上邽,沿渭水东出陇西,结果遇到盗巴的阻击。 樊哙几次与盗巴交手,长戟与冷月双刃斧交锋数次,竟斗的难分胜负,樊哙急着走,盗巴意欲长期距守。 两人心情不同,樊哙的三生斧虽然一次比一次猛,然盗巴一次比一次躲的快,最后干脆躲在城内不出。 樊哙欲绕过上邽而过,结果盗巴又出城偷袭,这次樊哙真的愤怒大战后追至城下,活捉其上邽县丞。 第五百八十六章 破轻车骑 樊哙欲斩上邽县丞,其献计求活,“吾闻汉王已出故道,正在与雍王交战,而将军被困于此,不利,不如由吕将军牵制盗巴,吾知一陈仓夹道,可速东出陇西,与汉王会合。” 闻听此言,樊哙未斩上邽县丞,命其指路,并与吕泽商榷由其部下继续略陇西,牵制盗巴、西县县丞。 吕泽部兵力较少,加上郦商引兵协助,总兵力一万五左右,去对付西县、上邽、冀县三县的联合,有些吃力,好在吕泽麾下如陈豨、蛊逢等将较为勇猛,郦商更是能独挡一面。 三县的联合并不能将吕泽和郦商如何,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为樊哙秘密撤走提供非常便利的条件。 此时的樊哙引一万兵马,突然少万余人对雍军而言是个不小的激励,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有时将虽猛且有谋略,然手下无兵亦是枉然,自项羽削减其兵马后,刘邦的兵力一度大大下滑,加之途中逃亡的,至南郑经过数月萧何的征调,加上各部族长的支持,尤其巴人范目的协助,总兵力才勉强达到十万左右。 如今各将分兵行事,兵力分散,越加显出将领卓越的将兵能力。 在吕泽的掩护下,樊哙悄然出陇西,慢慢向陈仓之北靠近…… 话说灌婴引雍将王翳见刘邦,刘邦礼遇之,并立刻承诺其将职不变,在雍军什么位置在汉军依旧如此。 王翳震惊,他非常清楚很多汉军士卒屡立战功尚未能做郎中骑,如此入汉直接为郎中骑,成为骑士的一个小头目,王翳直接被汉王刘邦的慷慨所感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翳现在还不想死,不是怕死,因为还有家人,为他们他欲好好活着,而且以他的眼光可以看出刘邦乃成大事者。 立刻加入汉军,成为郎中骑,因成为郎中骑下一步便能成为左右校尉,再下一步便是骑将。 只是入汉不久,王翳发觉似乎上灌婴的当,汉军多为步卒,骑兵建制并不健全,仍旧在摸索中,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雍王章邯腹背受敌后损兵折将,便立刻向雍县退却,欲以雍县为根基进行反,章邯亦清楚此城的重要性。 此城若再失去,陇关通道的咽喉将被锁住,雍国将一分为二,非常危险,章邯命轻车骑兵在雍南摆开阵势,并告谕雍城守将加强防范。 有雍王章邯在,雍军的颓势很快被遏制,而且士气高昂起来,毕竟王亲自作战,欲立功者皆挣先表现。 刘邦所引主力军多为步卒,面对机动灵便的轻车骑竟一时无法突破防线,陷入短暂的僵持中。 刘邦不悦,欲放弃绕过雍县向西进攻。 韩信、曹参、周勃等将皆劝阻,尤其韩信道,“雍邑本秦国都城,乃秦人控制陇关通道之咽喉,此为战略要地,下此城可东西二分雍国,彻底隔绝陇西。” 刘邦道,“如何破之?” 韩信道,“阻汉军者为轻车骑,唯有车骑、步卒配合方可,待樊郎中归,可合力击之。” 话音落地,刘邦愁丝爬上眉梢,等樊哙归需时日,战局瞬息万变,不可给章邯反击的机会。 刘邦欲命范目、周勃合力击之,忽见不远处满天沙尘飞起,在尘土烟雾中红色的旗帜飘荡。 满天的旗帜飘荡,看到那一片红,刘邦心喜,只要不是黑色的旗帜那便好。现在的雍国初立,旗帜和服色与旧秦同,尚黑,看到红便心里喜。 红色的旗帜下最为醒目的便是那一把冷月双刃斧,在炎日下反而闪着冷光,令人望之心生惧意。 见此斧便知是樊哙,冷月双刃斧唯有樊哙才能使用,若非经常使刀做屠夫,此斧绝非常人可用。 樊哙长途奔袭西县,故而车骑较多,刘邦见到这支汉军的回归,大喜。立刻命樊哙、周勃合攻章邯轻车骑,曹参伺机北上攻徇雍县。 灌婴、夏侯婴留在刘邦身旁既为护刘邦周全,又随时待命。 其余不表,单言樊哙进攻章邯轻骑兵,周勃在旁响应。面对章邯亲自坐镇的轻车骑,樊哙心思快转。 雍军新败,对汉军还保留着一份畏惧,在章邯的督战下虽恢复士气,然必定有可突破之点。 这种情况下樊哙忽然想起刘邦与关中的渊源,首先从心里开始,向雍军散布关中王本乃汉王,而非害死数万关中子弟被坑杀的章邯。 再次将章邯的伤疤揭露,并同时言雍军的败势不可避免,早降者可戴罪立功,否则顽抗者将一律斩杀。 言语不需金珠,更无须付出生命,自然多多益善,信息散布之后,樊哙能觉察到雍军骑士眼里的锐气在下降。 樊哙并不懂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面对一块彘肉,需要一刀刀的剁,而且要避开其最坚硬的部位-骨,先斩其筋,剥其肉,仅剩独骨自难存。轻车骑中车兵还好对付一些,只要斩杀其御,便能逐渐令车兵瘫痪,接着便是骑士。 骑士的灵活性强,既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缺点,因此用重甲步卒可分割制止。 樊哙命千夫长各自选出十名重甲勇士,共百名汉武卒,皆持戈盾,四人一组,二个专门对付骑士,一个对付战马,还有一个随时策应,阻止骑士结阵。 在上万兵马对阵的作战中有时候个人很无力,眼睁睁看着阵型溃散,眼睁睁看着成千上百的士卒如风吹草地一般倒下。 不过个人却又能影响战局。 樊哙舞动冷月双刃斧,在军中来去自如,一道道寒光流过车兵,其御依旧还站在战车上,可车行驶的方向开始向雍军中冲去。 雍军骑士面对汉士卒的冲击依旧颇为头疼,突然遭遇自家车兵的冲击,不仅是意外而是恐慌,直接陷入混乱,人人自危,在自家阵营没有安全,反而又有腹背受敌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击雍军的心灵深处,一旦混乱起来,那么败局已定,樊哙趁机出动所有人马,进行最终的冲刺,大破章邯的轻车骑。 轻车骑是章邯心底最后的屏障,是他能使雍国立于主动地位的最后一个利器。 车骑大乱,败而无可挽回,章邯没有做过多的挽回之举,他真的很果断。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一分为二 章邯已经清醒的意识到汉军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必须果断的做好全局。 重新部署。 陈仓已失守,雍国主力丧失大半,如今车骑又大败,已失去主动反击的有利条件。 雍县本与陈仓互为犄角,此刻已成孤城,不是能否守住,而是能守多久,章邯心里清楚,刘邦定会不惜代价拿下雍城,以陈仓、雍县将他的雍国一分为二。 毫无犹豫,此刻雍国所能调动增援的唯有北地的周类、苏驵军,章邯对身边的章平道,“即刻回守好畤,并传令周类、苏驵来援,期间若与姚卬坚守好畤。寡人守废丘,互为犄角。” 章平初为雍国丞相尚未享受雍相的待遇,便听到汉军出故道的消息,章平此时对王兄的判断很佩服。 章邯断定修栈道、攻陇西,皆为出故道,雍军只需坚守故道即可。 别的位置需防护,但用郡县兵防护即可,无需调动雍国主力军。 当发现故道被汉军攻克后,章邯不放心立刻引兵前来督战,章平恰好在身旁,便同行。等赶到却发现雍军腹背受敌,渐渐趋于败局。 一问才知汉军居然突然出现在渭水北岸,颇为不解,致使雍军遭受突袭。 章平依旧不解,“汉军如何突降渭水之北,太过蹊跷?” 章邯道,“事已至此,速守好畤,其后再查。” 章邯和章平分兵向东撤,临走时给雍县下令道,“坚守雍城有功,能坚守半月者封爵赏赐。” 雍王的命令尚未达到,曹参引军已兵临城下,不是雍军的甲士跑的不够快,而是在轻车骑兵开始有败退迹象时,韩信的眼睛已经看向雍城的方向,刘邦的眼睛已看向曹参,曹参已经嗅到战机的味道。 如此多的眼睛,岂能会让曹参的速度慢于雍军溃败的速度。 至雍城下,曹参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将雍城围起来。曹参想起乘胜而战,既然汉军接连获胜,心里战要好好利用下。 此时的天下还是步卒为主,车骑为辅,除匈奴外各国并没有大规模的骑兵,曹参所引汉军乃绝对主力中的主力,皆为攻城略地的汉军精锐步数。 数支箭矢带着帛书率先射入城中,将汉军的兵力和优势大大夸赞一番,雍军的状况没有多做不利夸张,却非常的诚恳,诚恳的将陈仓战汉军斩敌数,斩首多少千夫长级别的战将,以及一降一逃的战报奉于雍县县令。 县令捧着战报,浑身开始发抖,这是烫手的山芋,是催命帛书,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雍县丞、县尉、主吏掾、狱掾,甚至令史皆被县令召集而来,将这份战报传送诸位查看。 恐慌,看着这份战报几人心情各不相同,雍城乃曾经秦的都城,比栎阳还要久远,在秦德公时期建都于此,此城战略位置不亚于陈仓,故而有军队驻守。 不是每个县城能有资格驻兵,大多县城都是县令自己招募一些维护治安的散兵,和郡兵尚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故而雍县令在雍国初建时靠关系才有机会来到这里,想着从此可以享受生活,因为此地与陈仓成为贯通陇西和关中的咽喉。 每个经过这里的商贾能不给些好处! 从未想到来到这里首先成为一个汉军攻击的对象,如果早知有今日他不会来这里。 攻破城池县令常常难逃一死,然诸吏往往能逃过一死。 县令恐慌,县丞则是一位极有可能取代县丞之人,如果汉王真的是位仁者,则可能成为汉国的雍县令,县丞如此想着。 县尉看后心里很平静,在雍县整个地盘,虽然他亦和县丞一样在雍县算是一个官,然只负责治安、捕盗之事,并不能像郡尉那样有兵可掌。看似比狱掾高一级,实则还没有狱掾有人缘。 主吏掾观后心中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自认才能比过县丞,甚至可做县令,可惜无人引荐。 此刻城破与不破对他而言没有区别,因为他不会被注意到,从来都没有。 如果在雍县城能称为官的只有县令、县丞、县尉,实则县令以上的才算官,他不过是县令的属吏,只是在诸吏面前有点面子而已。 不过好在主吏掾主管群吏进退,他能影响到的人较多,好在数量庞大,故而他在想城破后会怎么样。 县令道,“汉军已兵临城下,诸君如何守城,可有良策,大王在外与汉王交战,吾等不作为,难逃责罚,如立功定有赏赐。” 此言雍县令说三次才说完,因为他眨眼的功夫已经饮下三次酒,本来顶多说两次就好。 话音一落,县丞和县尉皆未开口,县令将目光看向主吏掾,主吏掾没有正面回答,“如城破,将被杀,坚守失败,大王定斩杀,皆为死矣。” 话很简单却让廷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压抑,县丞道,“以若之言当如何?” 主吏掾说的很坚定,“唯有坚守以待汉军自解,或待大王支援,或逃。” 对于逃字,县令坚定的摇摇头,开口道,“唯有一战,城中饮食充足,吾等坚守不出,定可耗死汉军。” 言毕,雍县令扫视众人,“大敌当前,诸君何去领兵坚守?” 县令看向县丞,县丞不是言自己不懂兵法,便道自己平时多处理一些诉讼赋税等事,对兵事一无所知,不如县尉知晓甚多。 县令又看向县尉,县尉则表示平时不过抓些毛贼,从未带兵打过仗。 看着他们互相推脱,县令欲发怒,但又无可奈何,最后狱掾有些着急,“汉军已兵临城下,当速布防,亦应对第一轮攻击。” 雍县的话被打断,微微皱眉,不悦,对狱掾之言不以为然,“汉将既然送此战报,定有劝降之意,岂会急着攻击,且寻常日布防不足乎?” 寻常的布防,狱掾听后想笑,那能叫布防,不过走马观花,中看不中用,他摇头否认,“常言城池非攻徇不可居,汉王欲得关中必有几座城池必得,雍城乃陇关咽喉之一,得此城与陈仓,欲使雍国一分为二。” 雍县令面露怒色,二话没说直接命甲士欲将狱掾推出去军棍伺候,却忽听低沉的号角响起。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取雍锁喉 众人脸色大变,他们这些复杂的心里变化,以及短暂的交流只不过在顷刻间发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就在他们陷入焦灼之际,商榷无定论时发起进攻。 城外的汉军已经如红色浪涛一样开始向雍城上漫。第一轮发起进攻的乃齐受和毛泽,两人率领汉军不紧不慢的,缓缓向上攻击。看似虽缓,然礌石和滚木在下落,却赶不上攀爬的速度,曹参远远看到城上,已经战成一片,但很显然有些焦灼。 虽然焦灼但攻上城的难易度超乎他们的想象,尤其魏选有些吃惊,“将军为何选择此时攻城,然能顺利登城?” 曹参此刻对从韩信那里得来的战术等开始逐步理解,一运用起来,更加的佩服韩信。 在心中暗赞韩信,难怪萧何会如此看重韩信。攻城仅仅从外攻那是最下策,攻心为上策,这句话很多将领皆懂,然能运用自如的能有几个! 曹参一张帛书并非真的让雍县县令出城投降,就是要让城内之人生疑,甚至生惑,只要打乱其部署,在犹豫之际便能一举克之。 曹参道,“如寒疾入体,若非自身开门,寒伤岂能入体?” 此刻的韩信依旧在刘邦身边,在兵事上不断给予刘邦协助,在曹参尚未被派遣攻略雍城时,对于总的作战方略,他与韩信讨论不少,自然又获益不少。 魏选听后若有所思,点点头,“将军足智多谋,末将受教。” 登上城不代表便能拔城,曹参的眼睛一直顶着城上的交战情况。杜得臣越看越心惊,“将军,是否再来一番。” 曹参摇摇头,“再等等。” 曹参话音一落,魏选脸上亦显露一丝焦急之色,虽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城上的交战情况,但凭借那颜色已经可以判断一二,城上的那一片红开始缩小范围,开始被黑色蚕食,城下和城墙上的红色没再那么浓厚,在慢慢变淡。 战争是残酷的,但又不可避免,杜得臣看着攻城的汉军在逐渐减少,既着急又不解,几次欲言又止,然还是说出来,“将军,攻城之卒力单,何不增攻城兵力?” 曹参道,“攻与守不同,汉军士卒人人望东归,且大有立功获爵之机,士气不可同日而语。” 言未毕,杜得臣便欲反驳,曹参没有给其说话的机会,道,“三人对一人,如认定那人必死,三人必争功,力反而弱。” 话音未落,杜得臣面露讶色,然细想又点点头,如今的汉军的确与西征时不同,虽有立功之念,然战力更胜从前。雍军大败,章邯退走,雍城已是孤城,此刻又重重包围,的确拔城已无悬念。 杜得臣终于明白发起第一轮攻城时,不仅齐受和毛泽积极应战,士卒亦自告奋勇。 曹参继续道,“汉军兵力虽较守城多,然需减少伤亡,战场之上勇者存,战力会得到发挥。” 言毕,曹参给杜得臣指城上的战况,只见那一抹红虽然被黑色围困,然依旧顽强的在流动,黑色始终无法将其吞灭,杜得臣仔细一看那颗心才稍稍安定。 魏选和杜得臣刚安定下来,曹参的心开始微微波动,因为攻坚战的时刻到来,“魏选,杜得臣,听令!” 说来就来,来的突然,杜得臣起初有些懵,因为他们的眼睛尚未从城上的战场回过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末将在,敬请将军部署。” 曹参道,“杜得臣,引兵攻城门,魏选,引兵云梯攻城。” 两将皆领命,但如何进攻,二人曾在心里不断的琢磨,杜得臣有些发愣他琢磨的多为如何云梯攻城,却被安排如何去攻城门,魏选亦有些发愣,对于如何破城门他颇有研究。 两人的特点曹参是知晓的,为何如此安排,两人的目光中充满疑惑,不过仅仅几个眼神,便扭头准备引兵发动进攻。 此时曹参却开口道,“交换经验各自需伸展领域,战无区别待人,用血激发各自潜力。” 杜得臣和魏选听闻,心微微一颤,两人立刻短时间进行交流,在最短的时间说出自己的征战经验。攻城门和攻城不太一样,杜得臣立刻投入战斗,人在全力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潜力会得到激发,甚至自己皆不了解如何做到的。 攻门看似没有诀窍,直接用冲车撞击大门即可,下面的攻城队经过魏选的引领和改善已经能自发的撞击大门,杜得臣仔细观察着,冷静分析着,很快找到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冲车冲撞力度最大的时机,冲撞的位置,还有人手的轮番间隔,等等诸多问题在他这个“外行”的眼里越来越清晰。 比如间隔的时间太短,反而不利于蓄力,而且从心里上看,等待被撞是一种折磨,令雍军从心里上饱受折磨比直接乱撞效果要好,毕竟城破后与雍军还有一次亲密接触。 再者便是冲撞的位置,一般城池为减缓门破敌入,会将门加固,门栓更为坚固,避开门栓反而能更容易将门砸破。 一个稻草可以压垮一只骆驼,因为那最后的一丝力量却重如泰山。小小的改善直接让城门大破的时间大大提前,几乎在魏选引兵增援城上的汉卒时城门轰隆一声破碎。 魏选没有彻底灭掉城上的雍军,已用不着完全消灭,本欲冲上来的雍卒已经停止脚步,因为他们脸上多为惊恐,这告诉魏选,杜得臣已经攻破城门。 齐受和毛泽已经快被温热的液体染成另一色,然战果却很显然,几乎牵制住雍城内大部分兵力,使得城门处的兵力薄弱、城门破碎的那一刻,杜得臣直接引兵长驱直入,直接杀进县廷。 杜得臣觉得出奇的顺,但在曹参的眼里却没有看出一丝的庆幸,没有一丝的取巧。 曹参没有给诸将下特殊的命令,进城之后如何,完全自己掌握,是否从里面拿点什么,带走什么,完全由其将所处理,此给诸将很大的动力。 动力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看着杜得臣进城之后,曹参并没有立刻命其余战将杀进城,其余诸将的眼神发光,皆欲冲进去砍杀一番。 雍城一破,陇关咽喉被锁。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进击抉择 曹参知道雍城拿下后,真正的攻城战才刚刚开始,现在算是彻底将雍国一分为二,可谓将章邯的主动优势完全击的粉碎,接下来唯有坚守的份。 在陈仓的一败,如同断章邯一臂。 如今陈仓和雍县皆失,便等于章邯的另一臂亦受伤。曹参的命令很简短,简短的令人吃惊。 曹参没有下令其余战将进城,而是命秦同驻守雍城,同时将雍城攻克的消息迅速向陈仓传。 此刻的陈仓驻扎的乃汉军,渭水南岸黑色的旗帜变成一片红,蓝天下是红色的战旗。 战旗中已有简单的军帐,不过并不多,没有诸多军帐立起来预示着这里的汉军并不打算长期待在渭水南岸。 仅有的三四顶军帐中有一顶较大,军帐前一个刘字在飘荡。帅旗,在白天是一个传递讯息的好东西,在各自为战中诸将靠着它辨别主帅在何处,但亦有坏处,容易成为雍军的目标,还有特殊的车辇。 军帐内的刘邦正站在一张秦制图前,身旁站着韩信、刘贾、刘交、夏侯婴、灌婴、卢绾等战将。最为靠前的乃韩信、刘贾、灌婴。 韩信的手指向糜县的位置,“如曹将军拔雍,遏陇关咽喉,可直取糜县,以做攻取废丘之基。” 对于韩信的战略部署,诸将意见不一,夏侯婴和刘贾意见趋于雷同,刘邦的眼神落在夏侯婴身上。 此刻的夏侯婴基本上一直跟着刘邦,既为其御又为车兵将军,还能时不时给刘邦一些很好的意见。 故而除经常随着刘邦的卢绾外,刘邦身旁人喜欢听的便是夏侯婴。 夏侯婴道,“渭水之南的武功,与之仅有一水之隔,抛却此城不论,欲直取斄城,需穿过美阳、郿县,易成三城合围之势,此乃险招,不知大将军何以破之?” 卢绾若有所思的点头,刘贾又补充一句,“据斥候探报,美阳城无重兵把守,如同一座空城,易于攻取,如以美阳为根基,向东围废丘,北上可攻好畤。” 话音刚落,未等刘邦看向自己,韩信便开口道,“一水之隔,暂且不论,渭水之北三城,郿县、美阳、斄县,彼此互为犄角,攻其一,其余二城必有动作,然雍军接连挫败,他城不敢轻举妄动。 郿县、斄县皆有兵驻守,攻一弱,两强虎视眈眈,不如攻一强,另一强一弱反而会削弱。美阳不足为虑,唯有郿县耳,樊、曹、周任一将皆可灭之。” 欲攻废丘,斄县的确为最好的翘板,而且此城沿河而建,若走水路顷刻间可至废丘。 美阳从距离上看,相差不大,然路并不好走,的确可以作为向北进攻好畤的基地。 究竟直攻斄县,还是美阳,诸将的眼神皆看向刘邦,等待着刘邦的决定。韩信的目光里带着些期许,他看得出自己虽然为大将军,然此刻的兵与将不一定听他的,他这个大将军只是虚名,能否落实,还是要看他的计策能否受用,故而眼神中带着期许。 那期许让他想起项羽,一次次期许,一次次失望。 忽然马蹄声骤响,一匹战马直接奔来,空中直接飘来捷报二字。 刘邦面露喜色,曹参拿下雍城在刘邦的意料之中,因为必须要拿下,既然欲还定三秦,此城拿不下还谈什么还定三秦,只是如此之快拿下倒是出乎刘邦的意料,更给刘邦一个信念,走一次险棋。 刘邦自西征以来不断的成长,变得很敏锐,虽然陈仓能大败雍军,并在雍南再败章邯,不代表章邯这个对手就真的不堪一击。刘邦很小心,当真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雍齿,一个是曹无伤,使得他变得非常心思细腻,没办法,若无此,命便休矣。 诸将在看到雍军接连大败,对曾经威震诸侯的章邯便渐渐淡忘畏惧。畏惧使人懦弱胆怯,但亦可以令人变得很强大。 刘邦便是后者,变得更强大,刘邦并没有忘记章邯曾经可以将项梁杀死,在当时被楚军挫败的时候,能反败为胜并杀死项梁,这绝非运气,是出色的指挥才能,是个绝不亚于项羽的对手。 项羽果然可怕,然项羽的弱点已经被他和韩信分析的透彻,可章邯却不同,他并不很了解章邯。 其实在刘邦的心里进行核算,天下能与之争天下着,唯项羽、章邯二人,章邯当时如果不是内忧并不一定投降给项羽。 真的和项羽耗下去,孰胜孰败不可说。 故而章邯败而向东撤,所谓趁胜追击可将章邯残兵一举歼灭,诸多将领皆建议刘邦如此做,甚至前方大败章邯轻车骑的樊哙亦火速请示,欲追击章邯。 樊哙很着急欲追击章邯,甚至欲先做后奏,毕竟战机转瞬即逝,周勃则较为冷静,认为章邯用兵多诈,小心为上。 周勃认为过去有赵高等人牵制,并不能竭尽所能的发挥,如今咸阳以西、陇西和北地皆为其所有,作为雍王所能调动的力量虽不比当时大秦的庞大,然不可小觑,却无束缚,统一协调起来更加如臂驱使,勿要陷孤军深入的风险,“忘项梁乎?” 樊哙此刻毕竟为郎中,周勃为将军,从级别上要高于樊哙,虽然他们现在皆听命于刘邦,各自为战,又在必要时接收指令协同作战,但毕竟周勃的军中威望较高,樊哙便没有先追击,而是向陈仓的刘邦请示。 此刻的刘邦在徘徊,在踱步中思考该打哪一个,一个乃追随自己征战的将领,一个乃新任的大将军。 在面对樊哙快马来请示是否乘胜追击时,刘邦没有忘记章邯的可怕,他不是司马欣,亦非董翳,刘邦还在思绪,按照章邯的多年作战的经验,他绝非冒险之人,绝非轻易放弃之人。 按照韩信的分析,章邯此刻在知晓陇西被割断后,他定会选择坚守,定会让废丘和好畤成为犄角之势,为大破这个状态,需要进行调整。 忽然刘邦停止踱步,道,“曹参下雍城,此为破局之战,即命曹参南下攻糜县,周勃、樊哙向东攻好畤。” 攻好畤,而非乘胜追击,攻略斄县而非美阳或者郿县,完全不按常理,诸将不明白。 第五百九十章 欲攻何城 对韩信太过信任矣,此为诸将的想法。韩信的眼睛里则射出一道精光,正欲替刘邦解释为何如此安排。刘邦好像已经理解韩信欲所为,眼神示意,更用手势制止。 刘邦要自己说,因为他知道对于韩信这位将帅之才,需要慢慢给其创造良好的发挥空间,否则会受到诸将的排挤,不利于将才的培养,“曹参攻糜县,诸将随吾东征,驻扎在三城之间,等待斄城拔下后,以此为点安营扎寨。” 妙,之前还担心的刘贾暗道妙,灌婴、范目、戚鳃等将皆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仿佛一个死局突然变活,惊讶之余却见刘邦依旧在解读这个部署。 好策略需要人执行,如果计策失败,并非计策不行,多为执行之人并非能完全理解策略,甚至误解。 只听刘邦缓缓道,“雍军必分兵一路至好畤,既为乘胜追击,又为下好畤,控萧关道,阻北地雍军南下,为合围废丘消除北方之患。” 周勃和樊哙引军开始向东追击雍军暂且不提,单表曹参接到刘邦的命令后,只留下稍许兵力交子秦同守城,他引大军乘胜向东。 曹参这次的作战不同,没有采取突袭的方法,即没有选择夜里,也没有选择衔枚,而是采用长途奔袭,大张旗鼓,没有丝毫的掩饰。 杜得臣又开始迷惑,“将军,攻城当突袭,为何大张旗鼓?” 曹参道,“自陈仓后,雍国可有无戒备之处?” 杜得臣摇头,显然现在没有毫无戒备之处。只听曹参继续道,“糜县之军,尚不知城外驻扎几何,城内又有多少军?然有一样必定可知。” 杜得臣眼神里充满期待,等着曹参下面的话。曹参道,“与其互为犄角之城必会出兵援助。与其突袭不成反遭其围,不如先将其全部引出。” 有道理,杜得臣觉得有道理,此所谓汉军未到而汉军的气势却早已到。 郿县,美阳,斄县,三城的县令、县丞开始惊慌不已。 “可曾听闻汉军欲攻何城?” 不知所以者有之,尤其三个县令出奇的一致,发出同样的疑问。 “听闻否,雍县不降,诸将吏皆被杀。” “汉军势不可挡,能守住否?” 斄县县令非常的镇定,他此刻没有战在地图前,亦未站在县廷与县丞、县尉及诸将吏商榷如何应对汉军。 东边可是王城废丘,他听闻雍王已经在向都城退却,现具体位置还未知,可总感觉废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但他知道只要做好本分就没事。如今汉军来攻首当其冲的当属郿县,或者美阳,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好,夹在两个城池的保护中。 斄县的县丞有些着急,他建议县令做好充足的布防,汉军乘胜而来,来势汹汹,他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废丘。 雍王章邯已经火速传令,命武功、美阳、郿县、斄县四县务必挡住汉军的进攻,为北地郡的雍军聚集南下提供足够的时间。 雍军陈仓大败给整个雍国蒙上一层阴影,各县城未必能抵挡住汉军的脚步,或者汉军未到,内心已经开始溃败。 往日斗志昂扬,立志将雍国建成仅次于楚国的大国,甚至超越楚国,可听闻雍军大败后,他仿佛变一个人。 那发光的眼神消失不见,眼睛如湖面升起一层雾气,那是恐惧的雾气。 四个城,汉军的目标是哪一个,每个县令皆心神不宁,为此斄县的县丞建议先召集渭水之北的美阳、郿县二县令一起商议如何防御汉军。 斄县令笑道,“汉军从西而来,首当其冲者当属郿县,此县令当向美阳与吾请援,何故自担之。” 斄县丞招来县尉、主吏掾,向他们询问汉军状况,“可探知汉军动向?” 斄县尉声音有些发颤,道,“汉军并非一路,乃两路大军奔东而来。” 斄县令震惊,“两路?” 斄县尉点头,“一路乃汉王亲领,一路乃曹将军挂帅。” 斄县令眼神中浮现恐惧,不再有初始的潇洒,“汉王欲攻何城?” 无人回答,斄县令又道,“意欲何为?” 人最怕的往往是未知,当汉军攻来内心反而平静,平静之下方能出准确的判断。此刻汉军首先欲攻何城无人知晓,恐慌的并非斄县令,最为迷惑的当属郿县令。 郿县城内一股紧张的气息早已弥漫,而且城头上已经人头攒动,礌石滚木被搬动,戈矛被擦亮。 郿县令亲自站在箭楼上遥望,看着远处天边的那一抹抹红,心中越发的紧张。 “布防可曾完成?” “已巡视数遍。” “美阳、斄县二令可曾有言?” 与郿县令对话的乃郿县丞和郿县狱掾,二人皆摇摇头。 郿县令眉头一皱,“吾是否去见斄县令?郿县独立难支。” 郿狱掾同样愁眉,开口道,“任一县皆难独抗,需与二县互为犄角,相约有难必援,共击汉军。”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郿狱掾眉头又一跳,只见一名狱卒走来,他主动走上前,两人交流几句话,郿狱掾的眉头皱的更紧。 见其神情,郿县令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情况不妙,“何事?” 郿狱掾神色有些凝重,“刚得知一路汉军忽然消失,不知所踪。” 话音未落,郿县令脸上出现疑惑、惊恐、担忧、不解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只听郿狱掾接着说道,“汉王军止于郿县东北,介于郿县、美阳之间,不知欲攻何城。” 不好的预感,郿县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知会斄县令,消失之汉军恐意取斄县。” 郿县丞道,“汉王至军于此,莫非意监美阳与吾郿城乎?” 郿县令望着汉军已经由远及近,稳稳的安札在郿县东北,处在美阳和郿县之间,心里的不安逐渐在攀升。 一支将雍王章邯打退的汉军,此刻由汉王亲自压阵而来,他郿县令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固守,唯有固守!郿县令对郿县县丞和狱掾道,“设法与斄县令、美阳令取得联系,告知吾郿县会坚守,若汉军来攻,从背后击,彼时吾郿县应其内,里外夹击汉军。” 默契,三县令很默契,郿县令如此想,其余二令亦如此想,故而不久郿县令便在县廷上接见美阳、斄县的信使。 第五百九十一章 调虎离山 回应竟如此的一致,皆言里应外合之计,郿县令一脸笑呵呵,言心有灵犀一点通,所见略同,如此缩短彼此互通之时,定可大败汉军立不世之功。 对二县信使的回复是共破汉军,同享赏赐。 信使一走,那笑还在脸上,只是不在郿县令脸上,停留在郿县丞的脸上。 郿县丞很开心,“如此定可大破汉军,阻汉军于渭水之西。” 可郿县令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知何时消失。在他看来当一个计策皆想到时,问题便自然而来。 该如何做,郿县令只能在内心摇头,他的心思很快被另一件事情打扰,初时郿县令还在判断汉王刘邦攻击的对象或许为美阳,可能性不过一半。 郿县诸将吏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因为刘邦送来一份劝降书,仅给一个时辰考虑,否则将全力攻城,彼时狱掾以上的诸官吏皆斩杀。 当面对汉军真的攻来时任何人脸上难见笑容,孰能不惧死,除非已是死人,即便生活再艰难,活着终究是好的。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郿县令身上,即将到来的大战即将开始,他们期待郿县令做些什么。 郿县令自己亦宽慰道,“既定计划行事,坚守以待二县出兵,内应之。” 诸吏却摇头,郿狱掾小声的说道,“不妨问降……” 话音未落,郿县令怒,郿县丞劝其听郿狱掾把话讲完,郿狱掾得以继续道,“如降何以居之。吾闻汉王仁义,善用人,不妨为己留后路。” 心里没底,不用听郿狱掾的话,郿县令对汉王来攻能坚守多长时间,是否能等到二县来助他没有足够的把握。 郿县令内心还有一种恐惧,这份恐惧让郿县令顾不得先考虑退路,“立刻遣人与斄县言,如约。” 此刻的斄县弥漫的迷惑与恐慌不比郿县少。 斄县廷上的斄县令却显得很自信,或者有些亢奋,他嘴里不断的说着如其所思那般,汉军的目标终究不在斄县而是郿县。 斄县令甚至觉得自己乃是一位多谋善断的将军,如果如斄县丞那么判断会害死诸吏。 一时间斄县令成为英明的决策者,县廷上下一片称赞声,看斄县丞的眼神不再如往日那么崇拜。 斄县令有些趾高气扬,平时的他光环居然被斄县丞所盖住这让他很不爽。 如今能扬眉吐气,斄县令自然很欢喜。 斄县丞一脸的苦涩,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忧虑,忧虑即将到来的危机。 斄县丞开口道,“是否立刻楚兵援助郿县?” 顺着斄县令的意思,斄县丞开口说话,一问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斄县令身上,当真是好手段。 斄县令毫无疑问的回答道,“援助,为何不援助?” 诸吏亦以征询的眼神代替斄县令质问斄县丞,那质问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嘲弄,分明在言,不援助难道看着其被攻克不成。 斄县丞完全无视这些眼神,非常清晰的再出一问,“汉军曹将引兵消失,此将若突袭,当如何?” 话音飘落,诸吏眼神中疑惑减少,又皆转向斄县令,这些眼神让斄县令浑身不舒服。 斄县令一时语塞,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原来还有自雍县南下的一路汉军,若非斄县丞提醒,他真忘的干干净净。 斄县令不悦道,“莫非县丞知晓此军何往?” 诸吏的眼神中又充满期待,期待着答疑解惑,可惜他们看到的是摇头,斄县丞毫无犹豫的摇头。 斄县令微怒,“待知其去向,再援助郿县乎?” 斄县丞摇摇头,“绝无此意,愿为斄县思虑周全。” 他们的争论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郿县令的信使已至,而且接连两名信使,前一名带来如约的信息。 后一名则不同,相差时间不久,但讯息却令人震惊,汉军在汉王的亲率下已经向郿县发起进攻。 战鼓雷雷,旗帜飘扬,杀声阵阵已经向郿县围拢而来。 攻徇郿县乃真,戈矛、云梯真真切切,由不得郿县令不信,亦由不得斄县令不闻。 前有约,后有难,不救道不过去,斄县令在狠狠瞪其丞的眼神中下达命令。 出兵援助,由斄县丞带兵迅速援助。 斄县丞很生气,又很忧虑,“竖子不足与谋。” 斄县令大怒,欲斩斄县丞,撤换出兵之将,诸吏规劝,斄县令才忍其怒意,强令斄县丞将兵击汉王。 无奈之事总会发生,尤其在家人生命受到威胁时,斄县丞自知此去无回,便叮嘱斄县主吏掾务必做好守城的布防,一刻不可懈怠。 斄县丞知晓汉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汉王麾下除却在各地征战的猛将外,身旁仍有不少猛将,他去迎战凶多吉少。 的确是凶多吉少,可惜斄县丞根本没机会与刘邦碰面,因为出城没多久就遭遇突袭。 斄县丞的眼睛一直盯着西面,那里有汉军,汉军的旗帜遮天蔽日,此依旧没有让斄县丞有畏惧的心里。 灿烂的笑容,斄县丞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因为他相信只好能从背后突然袭击汉军,郿县城内雍军出击,内外夹击能打败汉军,或许还能活捉汉王刘邦。 挽救一场灭国之战的竟然会是他斄县丞,彼时他该被封侯拜相,再亦不用屈居愚昧无知的斄县令之下。 想的真美,可惜仅仅想的美,的确从背后突袭,可惜被突袭的不是汉军,而是他斄县丞。 眼睛一直盯着西面围攻郿县城的汉军,没有顾虑东面会出汉军,他曾经想过,但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直彪悍大军忽然从东面杀出,引军杀出的那将手提一支棒,但却有着枪头,一棒可裂石,一枪穿甲盾,名为枪头棒。 此将不是别人正是曹参帐下的得力干将杜得臣。 背后突袭,毫无征兆,没有战鼓雷鸣,没有喊杀阵阵,枪头棒左右舞动,直接杀入军中,向着斄县丞杀来。 斄县丞忽闻背后大乱,兵器交锋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惊讶欲回头,耳旁忽然想起,“拿命来!” 为安全期间,斄县丞没有走在雍军之前,而是中间,这给背后突袭的杜得臣一个时间上的优势。 一棒下来,脑袋开花,突袭得手的杜得臣并没有被围困于斄县雍军中,因为斄县军已经被另外三名战将冲的七零八落。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未曾想到 双拳难敌四手,战役非一人之功,在曹参的这个小团体中有诸将的协助,曹参才能逐渐在定三秦的过程中大显身手。 刘邦在命灌婴佯攻郿县时,另一支军开始悄然潜行,这支汉军装束很特殊,虽然依旧是汉军旗帜,但旗帜已经掩藏起来。 此军自然是受到刘邦之令向东而行的,此军从装束和相貌上和其余汉军有着很大的区别。 如果不看那红色的旗帜,绝对看不出此为汉军。 为首的那将提着一杆长戟,戟的戈部分弯弯入冷月,亦和中原之戟略有不同,正是弯月巴蜀之戟。 能引领此军的自是范目,手里的戟名曰弯月巴戟,他引兵偃旗息鼓,专走林间小道。 这些士卒在充满荆棘的山间小路上如履平地,此路本不可行军,然这些士卒非普通之人,他们皆为常年行走在乱石荆棘丛中的巴人。 故而这支军任谁不会想到他会突然消失在三城的监视中,无论郿县还是美阳和斄县,甚至渭水之南的武功城亦知刘邦在进攻郿县的同时还派出一支军向东。 具体的方向是去向哪里,他们再无从知晓,因为这支军突然消失,消失的很稀奇,消失的不可思议。 在烈阳之下,这支军怎么会消失,如此他们只能猜测此军的攻取目标,可能为废丘。 正所谓再次实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唯有猜测,因为他们看不到,与之消失的还有一支军,曹参所引之军。 相对这支由范目所引的汉军,曹参之军仅仅为隐,唯有斄县令、郿县令这样兵事白痴才能看不到。 那些长年引军作战的战将还是能看出蛛丝马迹,已经绕过美阳秘密向斄县东而去。 曹参做的很隐秘,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如神兵天降,可是他算错,并不能隐形抵达,却看到早有一支军在等待他。 初见此军,曹参微惊,诸将震惊,本欲突袭斄县不料雍军在此等候多时,可谓以逸待劳。 可仔细一看又发觉情况不太对,此军并非统一的黑色甲胄,更没有雍字战旗飘动,看到的确实非常怪异的服装。 在诸将还在震惊中准备迎击时,曹参脸色的那一丝微惊之色已经消失,此战服虽然独特但绝非雍军所有。 隔着较远的距离,曹参找到熟悉的感觉,这种奇服曹参在汉中曾见过。 脸上的一丝疑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乃一抹笑容,因为他确定此军乃范目从巴郡征兆训练的七千巴卒。 曹参在笑,但那笑容中依旧带着一丝警惕,警惕着前方的汉军,这支军的战斗力曹参非常清楚。 此次暗度陈仓能成功,大半仰仗这支彪悍之军。 此军忽然出现在此,如果与雍军为伍,进行叛乱,那么不堪设想,今日不但无法攻下斄县,而且汉军将会遭受大的损失,甚至巨大的损失。 曹参之所以会想到这一幕,因为巴人勇武曾对秦有大恩,曾协助过秦建过功业,为此在秦昭王时期,对其曾有‘十妻不算,顷田不租’的特殊优待。 甚至秦对巴人的普通庶民可享受不更爵位的待遇,这因为不只是被征兵的巴人善战,巴人亦很勤劳,所产的军粮远超其他郡县所缴纳之税,故而赐爵位。 与秦有过如此渊源的巴人,曹参对其还保留着一份警惕,虽然刘邦以非常豁达的胸襟来对待,还命乐人学习其战歌战舞。 可曹参作为刘邦麾下麒麟将之首,龙虎将之下的第一战将,在得到刘邦的暗示后便一直对范目所组建的劲旅有着亲密的关注。 能拥有龙虎将封号的战将皆为起事之处有着人马之将,还对刘邦这个军事集团有着卓越贡献的人,方能享有此称号,比如吕泽。 吕泽几乎是和刘邦同时起事,发兵佐刘邦,在当时的想法是一方被灭,还有另一方存在,如同好东西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 在刘邦发展的同时,吕泽亦在发展,聚集大批战将,甚至麾下还有带兵投入麾下的,算是汉国的第二军团,故而封号龙虎将。 这是在刘邦入汉时,兵力被项羽大大削减,好在吕泽麾下的战将皆保留,兵力减少,然战将皆在,一旦征兵,迅速便能拉起一支大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好在当时郦商作为别将定汉中,还保留着一支悍军,否则刘邦短时间难以聚集如此之多的汉军,完成分兵攻徇的策略。 故而吕泽虽然未封侯,然其龙虎将封号可以碾压一切侯爵。 除吕泽外,便是刘邦初封的大将军韩信享有此封号,在韩信得此封号后,吕泽说实在内心有些不悦。 韩信被封龙虎将,等于将此封号变成一种荣耀,变成一个虚职,如此倒令其珍贵性低于侯爵。 实则并非吕泽所想,日后韩信的军功一点点建立后,韩信的威望与日俱增后,这个封号更加超越侯爵,可与王比,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故而龙虎将封号更像一个汉军编制,像一个分队,吕泽的封号已经成为汉军二队的代名词。 如此,抛却分队性质的龙虎将封号,曹参乃当之无愧的第一战将。 在陈仓之战,范目引兵建立军功后,曹参对其的警惕性始终没有放掉,在此看到巴卒汉军,曹参心中不免会生疑。 就在曹参疑惑不解时,忽见一人引十数人向曹参这里奔来,他们没有骑马,但奔跑的速度却如战马一样的迅速。 迅速依旧并非他们的独特之处,他们还在乱石荆棘中如履平地,躲闪自如,眨眼间便将至曹参身前。 曹参伸手的齐受已经弯弓待发,目眦欲裂,怒喊道,“来者何人?” 交战之中兵不厌诈,敌军身穿己军战服的并非不可能,甚至以此击败强敌的例子亦有。 故而齐受怒喊,命其停下。 震惊,并非齐受震惊,因为那十数人确实已经停下,震惊的乃曹参,曹参那眸如皓月的眼神光华柔和,却早已直透玄机,率先看到一人。 曹参上前欲行礼,忽然眼神中杀意陡增,噌的一声拔出长剑,暴喝道,“若为何人?” 明明在问,但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手中的青铜长剑隐隐做响,此时不光曹参发觉异常,弯弓的齐受已经惊讶不已。 第五百九十三章 巧取斄县 因为在十数人停下的瞬间,齐受已经发觉为首的那人居然酷似汉王刘邦,无论身形还是容貌,只是略比汉王刘邦要年轻。 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刘邦,怎么叫人不震惊。 此人亦是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在自己听令驻足不前时,曹参却忽然拔出长剑,身后更是剑拔弩张。 此人看拔剑之人器宇不凡,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尤其那眼神,赶紧解释,“吾乃巴人汉军部曲长,纪成,可为曹将军?” 曹参听闻这才缓缓将剑收起,兵示意伸手的齐受将弓箭放下。 曹参走至纪成身前,左看看,右悄悄,心中颇为惊讶,“形似,竟有如此酷似之人。” 纪成不解,“将军何意?” 曹参笑道,“巴卒为何出现在此?” 此刻身后的诸将亦走上前,皆发现此人颇为像刘邦,诸将见曹参没有道破,其余人便将这份不吐不快的秘密藏在心底。 纪成道,“范将奉大王之令,特来助将军取斄县。” 曹参惊喜,脸上的笑容终于如花一样绽放,心中的疑云消散,唯有一丝警惕之流在心田。 话音未落,范目亦至曹参身前,同样的如履平地,便在此时空中响起一声声鸟叫。 此鸟叫非常的不合时宜,但却令曹参脸色微变,范目亦发觉情况不太对,“此叫声怪异,此炎日下此鸟当清晨与傍晚才会鸣叫……” 曹参直接打断范目的话,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因为时间不允许,“范将军果然睿智,此乃吾独创报信号。” 言未毕,曹参从怀里取出一支小鸟状之物,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发出有节奏的鸟叫声。 叽叽喳喳,非常的特别。 空中的另一方立刻回应,片刻曹参脸色大变,“事不宜迟,当立刻分兵行事,斄县军已出城。” 范目道,“攻城可交予末将,曹将军可去灭之。” 曹参对范目道,“然也。” 话音一落,曹参立刻部署诸将去从背后突袭斄县军,派遣杜得臣为先锋率先杀入军中。 齐受、魏选、毛泽分三路包抄斄县之军,务必将斄县军全歼,不给其余二县,乃至斄县令反应的机会。 同时命戚鳃引一支协助范目同攻斄县城。 曹参分兵部署,没有想到杜得臣冲进斄县军中直接将引兵之人斩杀,斄县丞直接被斩杀。 斄县军失去指挥后大乱,未经半个时辰将这支斄县之守城主力消灭掉。 斄县城一如既往,白日依旧那么酷热,县廷内却清凉如秋,斄县令在默默策划着如何攻破汉军,活捉汉王。 斄县令和诸吏聊的很嗨,甚至很兴奋,诸如斄县尉、主吏掾、文无害、狱掾、令吏、仓吏、厩驺等皆是一片称赞之中。 在斄县令支持的这个会议中可谓相当的人才济济,至少在他的心中,在他们的协助下,斄县令相信此次可立大功,彼时便可鸡犬升天。 故而诸吏脸上亦是兴奋异常。 兴奋、开始似乎遭受妒忌,总是不能长久,在他们一步步计划着如何破汉立功时,一名甲士慌慌张张抛来,立刻如一头冷水一样令他们不寒而栗,开始打冷颤。 “汉军攻城?” “如同天降,阻止不及时,已经有汉军攻上城头。” “快传令县丞回军斄县。” 斄县令此刻不再询问为何汉军会突然出现,此刻的他忽然想起县丞曾言有一支汉军突然消失。 起初并不在意,此刻如此看来斄县丞所言非虚,真的如其所料。 “诸君,孰能冲出包围,向县丞请援?” 斄县令接连询问四五遍,没有一人回应。 适才还高昂着欲将汉军狠狠打,打的抱头鼠窜,打回汉中,有人甚至建议直接打入汉中,攻破南郑,将汉中据为己有。 从此在汉中作个王,比在雍国做侯要舒服。 此刻诸吏的回应皆为汉军太过勇猛,此时欲出城,无异于自杀。 说三道四,就是不愿引兵冲出包围,皆言当坚守,城中粮草尚足,不用出城冒险。 斄县令气结,欲骂人却张口无言,欲打人可肥大的身躯令他伸不开脚,欲责罚人,此刻危机关头,他还要依靠诸吏保命。 心中暗道,“退敌之后,若等皆入狱!” 既然无人出城求援,便只好退其次,开口道,“孰能上城退敌?” 依旧无人回答,斄县令又道,“重赏。” 还是无人回答,斄县令有些着急,“赏美姬。” 有吏动容,脸上露出一丝丝邪笑,然脚下依旧没有移开半步,脚下仿佛生钉,扎马步的功力各个了得,稳如泰山。 美姬,平日乃奢侈之物,性命攸关,美姬算什么。 寂静,适才还哄然的县廷此刻却非常自觉的不再大声喧哗,忽闻有一命甲士奔上县廷。 此甲士比之前的那位看起来雄壮许多,因为甲士身上的血腥味立刻弥漫大殿。诸吏中有不少人开始用长袖掩面。 此名甲士眉头一皱,顾不得其他,断断续续道,“箭楼之军依旧抵挡不住,即将攻入此城内。” 斄县令闻着此甲士身上的刺鼻味亦皱眉道,“外加赏千金。” 廷上之人依旧无人愿意领命走出县廷,此言倒令甲士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喜色,“可乃赏赐前线士卒?” 斄县令有些厌恶的看着此名甲士,没有理会他,他又开始加大自己的赏赐,甚至还将珍藏的珠子拿出,依旧无人愿意登上箭楼督战。 片刻后县廷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斄县令心中不悦,对第二名甲士道,“下次汇报前,先洗漱一番再上殿来报。” 话音未落,甲士一脸震惊,接着脸上闪过一丝的怒意,虽转瞬即逝,但依旧被第一名甲士看在眼里。 话音初落,殿外又想起一道响亮的报号,听到此声音斄县令真的不好心。 第三名甲士奔来,来者比之第二名身上更加浓烈,有臭烘烘的汗味,有血腥味,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汉军的。 第三名甲士道,“箭楼已失守,汉军已攻入内城。” 斄县令又惊又恐,但最多的还是怒,“汉军强乎?郿县为何能守?竟令汉军破外郭,无能之卒,留有何用,拖出去斩!” 大怒,当真是大怒,接着剑光一闪,第三名甲士直接拔出腰中长剑。 第五百九十四章 雍将章平 此怒非斄县令之怒,等第三名甲士拔出长剑诸吏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卒,而乃守城之将,是一名千夫长级别的战将。 长剑如流光一般直接划过斄县令的脖子,斄县令眼珠子瞪的滚圆,无法相信自己会死在县廷之上,死在一名…… 临死之时他终于看清第三名甲士并非士卒,乃是一名中级将领。 此战将怒道,“斄县令昏聩,贻误战机,死不足惜,已斩之!” 接着他对另外领命甲士道,“城已破,汉军有言,顽抗者死,立功者赎罪,兄弟们杀酷吏立功赎罪!” 此言一出,戈矛刀剑在县廷上开始流传,仅仅片刻殿上依旧铺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淌。 在斄县令被斩杀的那一刻,殿外已有一将出现,手里拿着一杆长矛,正是率先登城的纪成…… 曹参灭掉斄县出城之军后,立刻速回,欲助范目克斄县,却发现城门大开,城墙上蔓延着条条曲折的红色小蛇。 感叹,曹参感叹,“巴人果然勇武…” 曹参缓辔向城门而去,片刻间城门内走出一将,出门来迎接曹参,正是范目。 范目随曹参至箭楼上向西远望,没有感慨,没有任何的艰难回忆,而是立刻下令告知汉王斄县已拔。 傍晚的晚霞美丽异常,与大地上的红色相得益,一顶红色的军帐比较醒目。 军帐内的刘邦很淡然,出奇的淡然令诸将吏有些紧张。许久刘邦才将目光从秦制关中地图上离开,仅道出两句话,“拔营至斄城,传令曹参北上攻好畤。” 卢绾的眼神流转,在诸将脸上扫过,他虽然为将军,但将兵能力有自知之明,故而留在刘邦身边为其从各将优缺点上进行辅助分析,此刻开口道,“是否给予曹将军休整一日,可遣他将北上攻好畤” 话音一落,刘贾自荐道,“末将愿领兵北攻好畤。” 刘邦摇头,“不宜再分兵,需盯住废丘,寡人信曹参将兵能力。” 没有人知道刘邦哪来的自信,曹参先克雍县,又拔斄城,如今又北上转攻好畤,马不停蹄,人如何受得了。 曹参在城外犒劳汉军,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捷报传过去的时候,他即将再次北上,按照之前的决策控制好畤是颇具战略意义的一个关键点。 汉军士气空前高涨,虽然打得很激烈,但结果确实很好,连克三城,曹参的名声渐渐打响。 相对于来自山东的汉军,范目所引领的巴卒却是波澜不惊,作战时依旧载歌载舞,在温热的液体挥洒时他们居然依旧在高唱战歌。 在战歌中本来就空虚的斄城雍军只剩下颤栗,彻底失去战斗力。 故而巴卒中的纪成能够在攻入城后长驱直入,直接攻入县廷,结果县令等诸吏已被斩,失去立大功的机会。 不过在清点人数和粗略统计战功时纪成的战功依旧第一,被直接擢升,成为先锋之将。 曹参下令将从斄城搜来的酒食分发汉军,稍作休整,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还是长途奔袭。 如曹参所料,刘邦的命令很快到达,他果要北上好畤与樊哙、周勃合攻章平军。 未料到的是范目所引巴卒军交予他曹参节制,为其增加力量北攻好畤。 好畤南的交战比较焦灼,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味道甚至连乌鸦皆躲的远远的,还有飘扬的汉味,以及那无法形容的战意之味,铁汉之味。 樊哙的战袍已经染红,本乃红色的斗篷已经变成暗红色。 樊哙匆匆走进军帐,见长案上的肉食依旧未动,樊哙无奈摇头,“周将军,肉食需趁热,味道才最美。” 听到樊哙的声音,周勃才抬起头,之前周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小小沙盘,此为他自己绘制的布防图。 在与雍军交战前周勃有个习惯,那便是遣斥候探查周围地形,绘制一个粗略简单的图,方便行军布防和突袭战。 说是沙盘不如说是泥土和米粒的地形山川模拟图,里面聚米为山,在沙土中手滑河流,一个好畤的周围地形图出现在周勃眼前。 沙盘中除模拟的地形外,还有几个石块堆积之物,并插着小旗帜,代表城池。 周勃的眼睛里散布着血丝,仿佛几夜没有入睡,似是没有听见樊哙的话,“兵力太寡矣…” 言至太寡时,周勃话音拉的很长,叹一口气,感叹兵力如再多些便可击溃章平军。 樊哙道,“章邯果爱其弟,雍军仅剩兵力半余由章平所引。” 雍军自陈仓大败后,汉军一路势如破竹,此刻在好畤居然遭遇钉子,仔细打探才知主将乃章邯之弟。 樊哙得知守好畤之军乃章邯之弟,心生轻视之心,言若章邯在破雍军尚有难度,其弟在,破雍军就在眼前。 结果几次交锋下来,汉军不得前,樊哙大怒舞动冷月双刃斧身先士卒,亲自发起冲锋。 初入雍军倒是所向披靡,忽遇姚卬行军受阻,姚卬的一杆长枪居然让樊哙无法近身,即便使出三生斧依旧无法拿姚卬如何。 因为根本无法近身,三生斧虽然力量很大,但多落空,与长枪交锋即便火星四射。 无论怎么交战,樊哙战的大汗淋漓依然无法伤到姚卬分毫。 两军交战个人能力有限,但胜负往往就在这有限的人员之间。目前汉军的兵力并不及雍军,时不时会主动出击汉军,若非樊哙、丁义、宣虎等猛将,汉军险些陷入绝境,几次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此刻的樊哙看到周勃两眼布满血丝,有些着急,挡在周勃身前,强行令周勃进食。 樊哙道,“三军之将,更需养精蓄锐。” 樊哙的劝谏的确起到作用,周勃拿到短刀正欲切割进食,刚咀嚼便不得不吐出来,因为战鼓轰鸣。 雍军再一次主动进攻汉军,上一次进攻,周勃和樊哙亲自上阵合力压制,此次明显比上次还要来势来势汹汹。 雍军分三路向汉军压来,黑压压的如三朵乌云向着汉军压来,如同一朵鲜花即将遭受摧残。 红色的花朵面对这三朵乌云,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昂起头颅,高傲的看着它们。 不但看着它们,还在慢慢的靠近它们,无惧而勇。 第五百九十五章 激战好畤 周**身拎起怒天锤欲出,樊哙没有拦着,他知道此刻一人难以抵挡雍军,此次进攻必然来势更加凶猛。 樊哙怒不可制,“章平小儿,欺人太甚,先食吾三斧。” 话音未落,樊哙早已骑上战马向雍军冲来,却发现居然是三路雍军,成弧形向汉军压来。 一面将旗上写着吕,一面将旗上写着姚,中间那一面旗帜上大书章字。 樊哙立刻知晓此次不仅章平亲自出马,除和他多次交手的姚卬又派出一将,观其将樊哙心中一动。 只见此将生的形体枯瘦,骑在马上却身如坚石,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双眸子忽如死灰,仿佛任何事情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即便刀驾在他的脖子上眼睛不会出现一丝波澜。 这双眸子不知为何又忽而明亮,明显有一道火在燃烧。 看到汉军的营寨,那眸子似看到金珠,看到汉军安营扎寨,欲做长期攻城,他反而有些兴奋。 周勃出帐一看,仅仅扫视一眼,便知吕字将旗下的一将比较难对付。 一将是否难对付,往往从眼睛中便能看出,眼睛最能骗人,又最能看出人的心思。 章平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贵气,姚印的眼神里则有着一股坚毅和冷静,唯独此将的眼眸明灭不定,此人正是从项羽那里逃出的吕马童。 话说吕马童因不被项羽重用和封赏,与韩信一同逃出,与韩信道别,言办完事便去汉中寻韩信,只是在他办完事后经关中欲走陈仓道时被雍军抓住。 雍军本欲处斩,吕马童言与雍王乃故人,雍将不敢善做主张,立刻向上禀告,章平得知立刻转告章邯。 那些士卒皆不信雍王章邯会来见一个无名小辈,观其容貌太过普通,没有丝毫独特之处,除身上那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当真看不出什么。 士卒之所以不敢瞒上,因为吕马童的身手不凡在抓捕过程中十几个勇士尚无法拿住。 眼界当真限制想象力,士卒不仅看到雍王亲自召见吕马童,而且与之交谈之后立刻拜其为郎中骑将。 这个武职可不简单,乃郎中令属官,护卫王侯的骑从之将,其重要性非一般人能担任。不仅善骑射,还要武艺超群,最重要的乃非亲信而不任用,因为这个位置相当重要。 章邯拜其为郎中骑将,平时直接护卫章平的安全,出兵时乃骑将。 周勃看到章平提着一杆关中枪亲自上战场,除感到惊奇之外,便知道此次雍军的势在必得。 周勃立刻命丁义、宣虎等将主攻姚卬,选出两名协助樊哙战吕马童,其余诸将随他活捉三军主帅章平。 周勃知道雍军此刻的兵力多于汉军,故而选两名以上的猛将对付雍军的一路。 遇强则强,这需要勇气,樊哙喜欢找强将大战,非有勇无谋,恰恰在于他自知谋划不如周勃、曹参等,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勇猛,大的谋略不擅长,但冲锋陷阵,勇登城池,这点小伎俩他还是有办法。 正所谓诸多小伎俩形成樊哙独特的战术,唯有靠这些,樊哙才能为妻子谋得一个好生活。 樊哙不太喜欢自己的儿子亦做屠夫,甚至不愿,因为他这辈子已够,故而他很努力,一是为子孙,二是为妻,他不愿 结发妻子整天说他没能耐。 有时候女人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在樊哙的血液里流淌着靠双手打造富贵人生的骨气。 冷月双刃斧与长戟交锋,没有过多的花招,招招要人命,因为二人一交手便知对方的深浅。 吕马童的长戟很像项羽所使,项羽在自封霸王后他所使用的枪和戟皆重新命名,为霸王枪和霸王戟。 两人交战,汉军和雍军皆看在眼里,主将所所向披靡,对于士卒而言有很大的鼓舞,故而二人皆战的很卖力。 樊哙还是败下阵来,非樊哙不如吕马童勇猛,两人转瞬间大战二十几回合并未分出胜负,然兵力的多寡渐渐让樊哙有些吃不消,由开始的一对一,到三对一,十对一,即便有其他诸将协助,依旧如此吃力,除非那些战将比樊哙还要勇猛,因为其余诸将面对的士卒不比樊哙少。 冷月双刃斧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在黄昏里显得很特别,樊哙战的大汗淋漓,他很久没有遇到过对手,否则冷月双刃斧不会散发冷光,因为来不及发光敌人已经人头落地。 这场战斗打的很激烈,没有任何诡诈之计,唯有战场上的硬碰硬,在戈矛之中任何阴谋诡计无处隐遁。 温热的液体在丁义和宣虎二人周围洒落,不全是雍军的,还有他们自己的。二将战的眼睛通红,越战浑身却有些发冷,回故里的热情无法阻止渐渐发冷发的身体,因为他们发现雍军越战越多。 杀完一双,涌来四对。他们不怕作战,在投入反秦之战中本乃活一天便是赚一天,只是入汉中为骑将,这让丁义有奔头,虽然战死沙场可为子孙积德,然能自己活着享受自然最好。 诸如丁义这般想法的诸将渐渐增多。 求生欲强或战力可很强,或卖主求荣,如雍齿这般不服而反者终究少数。 超强的战力遇制雍军的进攻,然汉军渐渐被分割包围,看到这样的情景,周勃两只已经发红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手里的怒天锤亦不在舞动,他需要冷静,此时此刻周勃异常的冷静,仿佛沉入冰凉的湖底。 打通,必须要打通诸将之间的联系,否则会被雍军各个击破。此时周勃忽然间脊背发凉,他想起项梁。 项梁就是如此轻敌而遭遇章邯突袭而兵败身死,难道他要重蹈项梁的覆辙,想到这一层他感觉对不住刘邦的信重。 此时此刻能做的唯有将汉军的伤亡降低,把这支受创的汉军从雍军那死亡的爪牙中拉出来。 周勃手中的怒天锤不再只为斩杀雍军士卒舞动,命令身旁的几名勇将去贯通汉军,斩杀雍军旗将造成混乱,使得雍军的指挥暂时失调,趁此混乱之际在雍军中三进三出,杀的浑身热气腾腾,那热气竟然有些发红。 被分割的汉军终于慢慢汇拢,即便有些艰难,但依旧在汇聚,如同坚石里的溪流在慢慢汇聚。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战吕马童 汉军在汇拢,章平看在眼里岂能令汉军如意,冒着风险命令姚卬、吕马童合力阻止汉军的合拢。 关键时刻总是要靠主将冷静的判断,一念秋,一念冬。 人天生怕孤独,如绿叶成双出,合在一起不只是汉军的愿望,更是汉卒心中本能的需求。 两股力量的对峙,合的心终究是强大的,但雍军的拆力源于王者之欲,顽强的很。 数股的汉军最终汇聚成三股,一股宣虎、丁义为主导,一股周勃、武儒为主,另一股则是樊哙、奚涓等人。 吕马童本守在好畤内,但章平做出一个大胆决定,调出全部战将一举灭掉这股汉军,给汉军一个痛击,扭转雍军败退的趋势。 为此章平对好畤县令、县丞讲出颇为激动人心的话,以雍国太子的身份承诺守城有功,将封侯赐爵,如此好畤县令、县丞立刻容光焕发,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立刻换上甲胄,亲自在箭楼督战,防止汉军突然攻击城池。 雍军中的周勃和樊哙脸色皆有些苍白,尤其周勃心神变得更加坚定,现在这个时候周勃决定立刻向外求援。 一个战力不弱且挫败章邯轻车骑的汉军现在陷入绝境,求援是必须的,但时机很重要。 周勃知晓现在是时候,于是派出武儒冲出重围去求援,周勃的怒天锤上还滴着温热的液体,雍卒脸上还留着一丝震惊,难以置信,汉军中能有如此的神勇之将,雍军感到不可思议。 周勃仿佛没有动过,但怒天锤上依旧在滴着温热的液体,一个血路已经被周勃打出,武儒已经从这里冲出去。 眨眼的功夫,这条通道又融合在一起。 看着和融在一起的通道,周勃的眼神里多一分镇静,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一丝血色,但很快他脸色大变。 周勃看到雍军一阵的骚动,随后周勃眼眸里第一次出现震惊,因为他看到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武儒。 周勃很喜欢武儒这位战将,尤其是武儒的双棍左右开弓在军中可谓来去自如,少有敌将可以匹敌。 目前的雍军唯有姚卬可与之一战,多数雍将不敢近身,章平唯有选出数十名勇士团团将武儒围住,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杀死武儒,甚至无法困住,在周勃的协助下武儒顺利突围。 周勃指望武儒突围求援,这支汉军的生死系在武儒的身上,此刻看到他,周勃浑身有些发凉。 喜欢归喜欢,这个时候看到武儒,孰能开心起来,周勃脸色有些苍白,冷汗刚刚渗出,周勃便发觉不太对劲的地方。 武儒不是被雍军打回来,因为后面没有雍军,而是汉军,像是汉军主动冲进来,这让周勃瞬间意识到情况有变,眼神里除一丝疑色外,便是喜色,只是他不明白武儒怎么来去如此之快。 忽然听到雄壮嘹亮的战歌,听到这个声音周勃大喜,这歌声他不止一次听过,在汉中听过,在陈仓听过,如今再次听到,周勃不仅觉得此战歌闻之不仅令人精神振奋,还令人感到很亲切。 战歌洪亮,雍军开始骚动,此声令汉军很振奋,令雍军有些恐慌,这个声音不久前让雍卒在陈仓感到恐慌,此刻再次听闻有些发憷。 范目提弯月巴戟直接杀进雍军,章平大惊。 汉军已经被分割为三段,剩下的只是静等,等待一点点将汉军蚕食掉,此刻他突闻此声,心中亦是一惊,这个声音他亦很熟悉,就是这个声音的出现彻底改变陈仓的战局。 章平立刻命吕马童、姚卬将雍军向他这里聚拢,“立刻传令姚卬、吕马童,速向吾汇拢,防止反分割” 首先响应章平聚拢令的是吕马童,他本在施行分割包围汉军,此刻亦发觉不对劲,虽然他第一次听闻此战歌之音,但吕马童已经看到雍军士卒那脸上的恐惧,便已经知道此所来的汉军不可轻视。 吕马童立刻引军向章平靠拢,首先遇到的便是樊哙。曹参引军来援樊哙、周勃,刘邦则由陈仓转移到斄县,在此驻守开始以此为中心指挥还定三秦的战略,与废丘沿着渭水遥遥相对。 曹参留下戚鳃战将驻守来迎接刘邦的到来,他与范目等诸将火速向东北方向奔去。 在好畤南曹参远远看到黑色与红色的交织,时而传来人喊马嘶,没有稍作停留,立刻命范目为先锋直插雍军核心,欲擒章平。 在毛泽、齐受、杜得臣、魏选等将如一把把利剑刺入雍军的同时,曹参提着一杆通体乌黑的飘影枪亲自杀进雍军。 飘影枪如道旋风一样撕开雍军的包围,看到里面正在奋战的樊哙。樊哙那双眼已经杀红,樊哙的双刃斧却闪着幽幽的冷光,他的脚下已经躺着黑压压的一片。 有黑,有红。 踏着黑色和红色的惨烈,樊哙与奚涓等将引领那一抹红左冲右突,虽无法突围却令雍军止步不前。 战力高昂,战意集中,樊哙丝毫没有察觉曹参已经杀进来,只是突然觉察到周围的人影少许多,但他没有时间去看,因为樊哙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雍将。直到曹参的飘影枪替他解决掉一个麻烦,眼神中才充满惊喜。 曹参立刻道,“此处交予吾,雍军欲聚拢…” 曹参的话没有说完,樊哙已明白其意,“吾去阻止,章平小儿,吾来也。” 速度很快,樊哙舞动冷月双刃斧的速度很快,但亦很快遇到对手。 双刃斧对上长戟,吕马童对上樊哙。吕马童看到樊哙,瞳孔一缩,感觉到樊哙身上的一股煞气,知道不好对付。同样樊哙看到吕马童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樊哙开口道,“来将何人?” 吕马童对樊哙倒是没有印象,因为鸿门宴他并没有资格在里面待着,虽然进去过片刻,但很快又作为酒食的负责者来来回回,在樊哙大闹鸿门宴时他并不在场,可是樊哙在走进辕门时看到过吕马童。 吕马童道,“吾乃雍国郎中骑将,吕马童也。” 吕马童自然不会知晓眼前的这位就是曾经大闹鸿门宴的人物,亦不知接下来会和汉将有过什么样的渊源。 此刻的吕马童只想立功,只盼望能封侯。 第五百九十七章 乱世抉择 话音未落,樊哙眼睛一亮,熟悉,那姿势很熟悉,那说话的姿势立刻让樊哙想起初进项羽辕门时的那一瞥,那一瞥中所见到的人。 樊哙道,“若曾为楚将,投秦卖主求荣乎?” 吕马童仿佛被直接触碰伤疤,暴跳如雷,那还会想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本乃楚将。 吕马童怒道,“若乃何人?” 樊哙道,“专杀卖主求荣者!” 吕马童大怒,“一派胡言,看戟。” 话不投机半句多,樊哙要的就是对方大怒,只要吕马童方寸大乱,那么再战,樊哙便会占据优势。 大怒之下头脑必失去冷静,发热的大脑是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会反映迟钝,有这些足够。 这次樊哙双刃斧很慢,他出手很慢,一旦出手,斧如残影,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可令对方躲不开。 吕马童还是成功躲过一击。吕马童的戟法很独特,因为很像项羽,或许因为敬佩项羽,不仅武器防制霸王戟,武艺亦在与项羽切磋中向其靠拢,虽像终究似是而非。 武艺再高终究怕一样东西,生命。 吕马童并不怕死,却怕无名的死去,故而当与樊哙大战时,眼神时不时瞥向周围。 汉军的数量并没有增加,可一望他的心神微乱,再亦无法和樊哙全心的斗。汉军的数量的确没增加,雍军的数量却在不断的减少。 大汗淋漓,战的依旧很激烈,但吕马童却开始退却,边战边退,他欲在雍军尚未完全溃败前退走。 汉军的数量虽然不多,然却有一将颇为勇猛,大有以一当百的威势,他正是奚涓,而在吕马童这支小股雍军中除吕马童再无勇将。 奚涓的武力又在樊哙之上,故而其余的雍军如何能挡,如劲风吹草木,虽不能连根拔起,却能一边倒,兵败如山倒。 奚涓见雍军溃散,再无法抵抗时,立刻将自己抽离战场。 吕马童退无可退,因为已被奚涓挡住去路。两名勇将战吕马童,吕马童险象环生,自知不敌,立刻大喊,“愿降汉王。” 话音一落,奚涓微微一愣,但樊哙的双刃斧没有停,依旧在战。 奚涓见樊哙没有丝毫欲接受吕马童投降的意思,手腕一抖,乌蛇矛挺起,欲合力擒杀吕马童。 二勇战吕,吕马童哪能有活路,此刻一味的逃,忽闻一声,“斧下留人。” 樊哙听得出是曹参的声音,这才收住战斧,只听曹参道,“如真心归顺汉王,可否展现诚意?” 樊哙和奚涓见麒麟将之首的曹参发话,便不再言语,因为他们知道曹参作为汉王帐下除龙虎将外的第一战将,是有特权的,可以斩杀不听命令之将,亦可做便宜行事。 吕马童看着四周逐渐被吞没的黑色,当红色成为主色调,吕马童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不能再沉。 此刻反而心如止水,吕马童心里的念头在慢慢变大,他不能死,必须要完成少年时代的志向。 现在这种情况,不投降是不行的,看雍军接连挫败的样子,尤其章平不听取其意见,不仅未留在城内坐镇,更是将他亦调出,造成城内空虚,如果此时援助的汉军突然攻击好畤城后果不堪设想。 越想越觉得在雍国是没前途的,他很果断,“末将愿为先锋,转攻雍军。” 章平在看到汉援军到来时便知战局逆转,立刻命姚卬、吕马童聚拢,姚卬倒是聚拢而来,然不见吕马童奉命聚拢。 聚拢没有,反而遭受巨大的波动,造成这个波动的正是吕马童,章平又惊又怒,未曾想到委以重用的郎中骑将居然反叛。 章平眼神中颇为复杂,惊怒之外还有一丝丝笑意,这股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眼神吕马童没有看到,亦差点死在这个眼神下,因为在他以郎中骑将身份反叛时,郎中骑兵并不听从他,甚至反扑吕马童,致使吕马童险些丧命。只是章平低估吕马童的能力,短短的数月已经有不少骑士成为其兄弟,与其荣辱与共。 反叛虽小,但影响甚大,让本就遭受突袭的雍军雪上加霜。 章平果断下令立刻退守好畤城,坚守不出。 ……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水花溅起,数匹战马在浅水中飞奔,居然能如履平地,可见此马乃军中上品。 这些战马自战乱中冲出,由好畤向废丘的方向奔来,汉军没有派人追击他们。 豆大的雨点自天空中洒下,打在山石上如战鼓雷鸣,打在树叶上如鸣金,打在泥土里如万马奔腾。 战马上的甲士没有做任何休息,甚至滴水未沾,虽然雨水不停,甲士未做停留,只换马未换人,因为无人可换。 几乎所有的青壮年或备战,或在大战。 战马还在奔腾,在临近废丘城门时摔倒,马上的甲士摔在泥土中,无人去扶他,城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是躲避暴雨,还是在躲避随时会来的战火,或许街上能行走的人皆身穿甲胄处在废丘城内。 城门打开,鱼贯而出十数名黑色甲士,如同搜索猎物一般,迅速将摔倒的数名甲士抬进城内。 箭楼上的甲士立在暴风雨内纹丝不动,任由风掠,任由雨洗,仿佛一尊石像。 在一个个石像中有一人身穿甲胄,肩披黑色斗篷,眼神如猫眼发亮,缓缓在甲士林立间行走,目光不断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扫视,甚至上下亦不放过,在满天的大雨中视线不过百步,不知道他能看清什么。 当他的目光忽然在城外注视到数名甲士倒在雨水中时,他挥挥手命人前去接应,如此才有上一幕。 此将的目光没有随着那十数名雍卒而移动,他的目光依旧在望着东方,如同东方会突然冲出汉军一样。 直到一名甲士告知人已带到,此将才转过身,默默走到那数名甲士跟前。 “好畤战败…请求支…援……” 援字未道出便晕厥过去,此将脸色微变,后面的话甲士来不及言,他亦不再听,因为无需再听,他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奔向战马。 此将立刻纵马入王宫,大殿很寂静,所以雨声很大,哗哗的雨声并未能掩盖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一路上不断有人向此将行礼,“王将军…” 第五百九十八章 非常手段 不管是甲士还是侍女,他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最大的回应便是微微颔首。 奇怪的是这个王宫内并没有宦者,故而没有小宦者领路,那些侍女又不敢上前带路,唯有他自己默默的向前走。 白色的帷幕,黑色的砖石,很简洁,没有任何奢华的摆设。 “末将王周,参见大王。” 一直站在窗前的章邯此刻才缓缓回身,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征战的老将,“好畤情况如何?” 王周那冰冷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好畤战败,已退守城内。” 章邯看着王周,看着这位曾跟随自己浴血奋战的老友,这位老友欲言又止,似有话不吐不快。 章邯道,“王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王周似在做艰难的决定,“臣之言或大逆不道……臣不知为何将太子之位传于弟……” 章邯直接打断他的话,知道王周又在强调大敌当前又再次重申太子之位,太子之位当有其子来继承,由其子坐镇都城,可多一布局。 此刻任命太子的诏书尚未作出,尚可做改动,故而王周依旧在坚持。 章邯道,“吾子年幼,况无军政之才,章平为太子,其才愿死守好畤。” 虽为亲兄弟,但大难来临一切不可知,能让章平为章邯死守好畤,勇于对抗汉军,唯有太子之位相传。 章邯的一番解释,王周不再言语,默不作声,仿佛明白章邯立章平为太子的用意。 果然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章邯的眉头微皱,“塞、翟二王援军至何处?” 言至于此,王周那苍白的脸色才稍稍有些红晕,这一抹红润像极喜悦,“将至废丘西。” 话音刚落,那微皱之眉才渐渐放松,“北地之军可集结完毕?” 王周遥遥头,“已与北地郡失去联络,恐令不得通。” 栒邑、泥阳有周类、苏驵将兵万余,是故不小的力量,然如令不得通,恐此刻二将并不知关中已经大乱。 最要命的是即便二人得知关中大乱,其未得雍王之令,未必肯主动南下击汉军。 果然王周道,“周类、苏驵未得王令,恐即知关中大乱,未必肯南下。” 章邯那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苍劲,又有一股苍凉,微微摇头,“雍军接连挫败,即便王令至北地,肯南下否,未可知矣。” 皱眉,这次换成王周皱眉,“二将岂敢反乎,末将……” 王周本欲言末将引兵灭之,可非常时期已是自身难保,怎能控制他人,是故后面的话没再言语。 章邯接着道,“雍军挫败,以守城为主,时局已变,安知其不欲一郡为王乎?” 大难之前,人心不稳,谁不愿为王乎,此刻的雍国已经三分,陇西已经被汉军割裂,雍国变成东西而不通。 此刻汉军又在围攻好畤,意欲截断北地与关中的联系,如此只有关中可守,以待司马欣、董翳来援。 听闻二王援军已到,章邯信心陡增,觉得反攻的机会来矣。 王周立刻请命道,“大王,臣愿亲引兵与二王会合,集三秦之兵援助好畤。” 章邯摇头,“好畤城,吾弟受得住。” 王周一脸的迷惑,不太明白章邯何意,章平已经在求援,怎么坚信可以受得住。 章邯道,“此乃立太子书,立刻快马传至好畤,此书抵千军。” 王周接过此书,只听章邯又道,“擒贼先擒王,立刻汇聚三秦之军抢攻斄,擒拿汉王。” 汇聚三秦军,不援助好畤,反而进攻斄县,擒拿刘邦,既为擒贼先擒王,又乃围魏救赵之计。 话音已落,王周道,“大王好计,如汉王告急,汉军必离好畤,南下援助,彼时可伏击之。” 章邯点点头,“此乃三秦反攻汉王之时机,成败在此一举。” 此战的确非常重要,若能擒杀刘邦,不仅雍国危机解除,甚至可南下一举灭掉汉国。 振奋,不只是章邯振奋,王周亦有些兴奋,仿佛看到雍国的崛起之路,他主动请缨道,“末将愿领兵击汉王。” 章邯走到王周的身前,拍拍其肩膀,道,“雍国存亡之举,非将军莫属。” 在整个雍国,除却章平外所能依赖的大将唯有姚卬、王周、盗巴,此刻盗巴逃至陇西,在身旁可依赖的唯有王周。 在诸将中王周的行军风格稳重老练,破有他章邯的风格,故而章邯将王周留在身边,委以守废丘的重任。 为难之际,唯有派遣这名大将出马,废丘终究仍需他章邯亲自镇守。 王周得到将令后,立刻点兵准备与塞、翟之军会合,此处暂且不提,单表好畤战场。 章平被曹参、周勃、樊哙联合击溃后,立刻退守好畤兵遣兵向废丘求援。 好畤城处处戒备,箭楼上早已堆满礌石和滚木,成捆的箭矢堆放在女墙之下,黑色的甲士各个精神抖擞,目视着前方。 大雨过后,竟是晴空万里,视野极其开阔,看着城外蓝天下的红色浪涛,黑色甲士的眼眸中居然没有惧意,反而透着一丝丝怒意。 甲士间,女墙内,一将不断的在巡逻,他的眸子不断的在四周来回扫视,忽然在一处隐秘的后门处看到几个人影鬼鬼祟祟。 好畤的偏门在一片杂草之中,很难发现,除雍军知晓外,汉军很难知晓,但并不能排除雍军中有叛贼,亦不可否定会有汉军斥候阴差阳错的地方。 发现这几个人影的战将正是章平麾下的大将姚卬,他的眉头一皱,自从郎中骑将吕马童叛变投降汉军后,姚卬即便对雍军自己的动向亦小心谨慎。 下箭楼,姚卬亲自下箭楼,身后跟着的士卒不明白将军为何亲自去偏门见使者。 信息重要与否,在姚卬看来不太重要,因为此时固守好畤才是重中之重,他亲自鉴别来者为真使者,还是假使者。 章平遣过去的乃及甲士,来的应该是援军,仅仅几个使者到好畤,这让姚卬的眉头皱的更紧。 姚卬带着使者亲见章平。 好畤城中的一处院落里甲士林立,正房内的章平看着手上的一个帛书,眉头虽然还皱着,但眼神里的喜色不断向外溢。 站在一旁的姚卬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从章平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不可能会有援军来支援好畤,只能自求多福。 一股凉意自脊背升起。 第五百九十九章 猛将樊哙 姚卬在章平眼眸中喜色满溢时,硬着头皮道,“相国,此为大王借太子之位以替援军,令相国赴死矣……” 章平斥责道,“姚将军,此言大逆不道,勿言。” 章平自然知晓自己王兄不立其子为太子,而坚决立自己为太子,如此他章平岂能不替兄长卖命乎。 守得住,未来雍王便为他章平,守不住玉石俱焚。 章平道,“取吾甲胄,随吾箭楼督战。” 姚卬劝阻,“相国……太子乃金贵之躯,不可亲临流失之地,当镇守城内,由末将督战即可。” 姚卬突然改口让章平喜上眉梢,责任心更大,兴趣更浓,道,“吾既为雍国太子,更当为雍国身先士卒。” 姚卬发觉章平更加来劲,有些后悔突然改口。 章平看出姚卬的心思,便拍着肩膀安慰道,“勿忧,大王为吾等计退路矣。” 姚卬诧异,“退路?” 章平便将章邯亲自书写的帛书拿给姚卬看,姚卬欲看欲心惊,这次不只是章平心动,姚卬的心跳亦开始加快。 此密件内写到章邯对章平和姚卬的安排,若是好畤无法坚守,便封章平入北地郡为王,姚卬为相,由周类、苏驵为将共同治理北郡。 意思是如果好畤无法守住,那边将雍国彻底一分为二,由章平王北郡,姚卬为相,如此即便雍国陷落,章氏还在。 看到这个姚卬从心底更加敬佩章邯,章邯不仅为将善战,在政治谋略上一点不差。 章邯知晓周类、苏驵驻守北地郡后,人心难测,万一其趁汉军入关时,骑兵反叛投降汉军,那么雍国将彻底完蛋。 可命姚卬为相,情况大大不同,周类、苏驵可能对章邯没那么忠心,可对姚卬那是相当尊敬,和姚卬的关系非同一般。 只要姚卬不趁机反叛,认真辅佐章平,那么周类、苏驵便能稳住,令北地成为雍国的延续,未尝不可。 因为北地郡是个出英豪的地方,曾经的义渠王便是位于北地义渠,建立义渠国,对秦造成不小的威胁。 到雍国存亡时刻,北地郡可为王。 章邯心里想着,只要他死守废丘,章平王北郡,那么雍国便不会亡。 看到这件密令,姚卬热血沸腾,无法自控的浑身充满战意,守的住可封王,守不住便入北地为相。 无论何种结果,雍王章邯对他的器重绝对比肩秦穆公与百里奚,心中一股暖流情不自禁的流过。 姚卬再看章平的眼神发生变化,躬身道,“太子稍等,末将亲自去取甲胄。” 章平的甲胄尚未穿上,急切的脚步声已经传来,汉军休整后开始发起第一次的攻城战。 姚卬雄赳赳,气昂昂,“太子,末将先去箭楼。” 章平点点头。 曹参攻克斄后北援周勃、樊哙,汉军士气大振,稍作休整后立刻由樊哙发起的第一轮攻击正式开始。 攻城战似乎没有什么投机取巧,城池要靠人来填,或填土,或断流,城墙要靠云梯来上。 城池的建造似乎便是为防止攻城而设,周围既没有大山可借助,亦无草木来火攻,周围就是广阔的原野。 即便是杂草丛生的原野也早早的用火处理掉干草,以防止借风之火攻。 礌石如雨下,坚硬的云梯虽然能扛得住云梯,可云梯上的士卒却如空中的飘叶,身不由己。 礌石虽然威猛,但主要是针对云梯的,目的就是砸毁云梯,礌石无法如箭雨那般密集,对攻城的整体进度无法做到有效的阻止。 滚木落下倒是对云梯上的士卒造成很大的阻隔,但滚木的数量注定不能太多,否则滚木渐渐变成攀登的‘云梯’。 密集的箭雨令汉军损失不小,始终无法取得攻城的有效进展,樊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比樊哙更着急的乃冲在最前线的奚涓、沛嘉、周聚等战将,眼睁睁看着士卒如落叶般下落,尤其周聚心里怒急,皆持剑盾亲自攀上云梯。 可惜不巧的是遇到滚木,直接被砸下云梯,还好他刚上云梯,并不高,未曾摔伤。 这下站在不远处指挥的樊哙大怒,明明雍军在城南已经被大破,汉军士气高涨,雍军士气受损,未经多长时间,雍军何以如此高涨。 滚木和礌石似乎用不完似的,最令樊哙愤怒的是不少汉卒已经登上城,却无法再进分毫,无法入城开门。 攻上的汉卒居然被遏制在城上,黑色在不断的吞噬红色,这让樊哙大怒,背起冷月双刃斧,一手阔剑,一手盾,亲自冲上云梯。 将指挥权交易奚涓,命奚涓负责指挥攻城战,樊哙直接向上冲。 樊哙混在士卒中,在城上的雍军自然无法辨别樊哙在何处,更不知樊哙在此次的攻城中。 受到樊哙亲自冲上云梯的鼓舞,其余汉卒更加勇猛,汉卒各个勇猛,挣先向城上攀登。 运气有时并不一定眷顾勇者,汉卒突然变得很勇猛,彻底吸引雍军的注意,礌石和滚木便将那里增加,反而忽略樊哙所在的云梯。 在云梯上樊哙是士卒,待登城后仿佛变成另一人,眼神变得冷厉,浑身散发着杀意,丢掉剑盾,伸手解下背后的冷月双刃斧。 樊哙此刻手里一斧,一棍,仔细一看那棍并非是棍,而是一节斧柄,樊哙双手对接,吧嗒一声。 一柄战斧出现在樊哙的手里。 舞动战斧,冲上雍军阵营内,黑色的雍军内立刻飘起朵朵红云,仿佛黑色的云雾中洒出偏偏霞光。 樊哙登上城,手里的战斧如同一阵旋风一般扫落叶。 旋风扫落叶,可惜落叶一批又一批。 樊哙身后没有红色战袍,为登城方便,除甲胄外身上的穿着和普通士卒没有两样。 可雍军从樊哙身上散发的锐气感应到樊哙的不同寻常。 尤其在姚卬看到樊哙时立刻觉察出眼前的汉卒并非噗通汉卒。 故而围住樊哙的雍卒多出数倍,依旧无法挡住樊哙。 冲出来的樊哙仿佛浴火重生,望之令人心生畏惧,尤其那身上散发的煞气越来越浓。 姚卬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吾手中秦矛不杀无名之辈。” 樊哙哈哈大笑,“汉将樊哙是也,若乃何人?” 姚卬爽朗大笑,“壮士也,吾乃雍将姚卬,有吾在,休想踏入内城半步。” 第六百章 抢占壤乡 外墙乃郭,内墙乃城,在城的外围加筑一道城墙,建箭楼,防卫内城。姚卬引军拦在内城与外城之间,他亲自在箭楼上督战,阻止樊哙进入内城。 内城一旦攻破,好畤城将彻底换主。 樊哙哈哈大笑,“问问吾手中之斧。” 姚卬一杆秦矛,樊哙一把冷月双刃斧,二将酣战三十回合,来来回回,不分胜负。 汉卒与雍军同样僵持不下,汉军无法攻入内城,雍军无法阻止汉卒越来越多的攀上城。 秦矛闪电游走,护住心切,战斧雷鸣奔走,破城欲立功,两人虽然战的焦灼,但汉卒越来越多,雍军的士气开始慢慢被压制。 表面上看二军打的难解难分,但樊哙能够嗅到雍军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再坚持下去,雍军必然崩溃,或者能将姚卬拿下,那么雍军势必崩溃。 可惜,姚卬虽然渐渐力怯,但矛法不乱,依旧是进退自如,任由樊哙的战服如何迅猛,那杆秦矛总是能找到恰到好处的办法化解。 佩服,樊哙渐渐对姚卬心生敬佩之意,值得尊重的对手不多,遇见本应把酒言欢,此刻只能让兵器的对碰之乐来表达。 战意高昂,城上的汉卒士气在渐渐增加,忽然听闻城下鸣金大作。 收兵?停止攻城? 什么情况,樊哙有些发懵。 此刻退兵对城上的汉卒影响甚大,关键是此刻他樊哙在城上,此声响起,不仅他樊哙知道汉军在鸣金收兵,雍军亦知。 姚卬知晓汉军在收兵,会怎么想,恐趁此机会增兵来灭他樊哙。 樊哙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收兵,但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镇住姚卬,防止姚卬趁此机会反扑。 城下代替樊哙指挥的奚涓有些着急,此刻的樊哙尚在城上,此刻退兵樊哙恐有危险。 奚涓立刻去找下令退兵的大将曹参。 “为何退兵?” 曹参没有回答,直接将一支竹简交给奚涓,奚涓看后默然不语,眉上的愁容开始增加。 此刻的奚涓不知道该如何和曹参言,稍缓退兵。 曹参见奚涓欲言又止,便知道情况不太妙,立刻道,“樊将军已登城?” 奚涓点点头,没有言语,但无声胜有声。 曹参转眼看向周勃,仅仅一个眼神,周勃便已明白,道,“吾亲自接应樊哙。” 曹参点头,周勃引兵又进行强攻,来接应樊哙,此处暂且不提,单表命令曹参暂时退兵的原因。 这个退兵来自斄城的刘邦军,这支由刘邦亲领,由韩信、灌婴、夏侯婴、刘贾、王吸、薛欧、孔聚、陈贺等诸将组成的主力军。 诸如孔聚、陈贺、周灶等将最初跟随刘邦在砀山起事,后调遣给吕泽帐下听令,由吕泽指挥攻城略地。 此刻还定三秦时,刘邦又重新部署诸将,陈贺和孔聚又回到刘邦身边听命。 由于吕泽麾下许多战将皆被刘邦统一调度,很多战将归于周勃、樊哙、曹参等帐下,共同灭章邯。 故而由吕泽统帅的定陇西的战争进展较为缓慢,兵力少,战将亦少,唯有丁复、陈豨、蛊逢、郭亭、郭蒙、雍齿等老将跟随,故而陇西之城池德而复失,失而复得。 虽然城池不太稳定,但聚集在吕泽麾下的汉卒却渐渐增多,可谓一边打一边征召,招降收编,使得兵力慢慢在增加。 至少牵制住陇西之军无法支援关中。 斄县城外,红色旗帜飘扬,刘邦没有选择住在城内,而是将城内的诸多设施全部移动军中,建造一个行辕。 行辕内刘邦和韩信、卢绾、刘贾、刘交、灌婴等将在紧急商议。 卢绾道,“三秦兵聚在废丘之东,没有立刻北上援助好畤,此意在大王也。” 刘贾亦道,“三秦军废丘汇聚,兵力大增,此刻斄城汉军不足,当立刻抽调汉军南下支援。” 灌婴和刘交亦是此看法,刘邦点头,直接问道,“命何人南下,章邯聚集兵力意在何处?” 诸将说法不一,刘邦看向韩信,道,“大将军之见如何?” 韩信反问刘邦,“大王如为雍王,当首聚何处,攻向何处?” 韩信站在沙盘旁,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沙盘,诸将看韩信的眼神中多出一丝不解,眉头微微一皱。 与汉王刘邦言,竟然不看而语,礼貌不足,但刘邦此刻没有一丝不悦,因为刘邦此刻精神很集中。 集中在沙盘上,此刻刘邦见韩信没有与自己对视,倒没觉得无妨。 韩信精神很集中,刘邦亦是,两人皆浑身不觉对方的一举一动,刘邦盯着沙盘,慢慢道,“壤乡。” 韩信大悦,一直没有离开沙盘的眼睛此刻居然看向刘邦,“大王睿智。斄 城失守,此刻唯有壤乡需要严格把控,壤乡即可为废丘屏障,又可为进攻汉军之基石。” 沙盘上插着小旗帜,一红,一黑,在废丘和斄城之间有一城池,正是壤乡的缩形。 说是缩形不过乃几块木石而已,韩信将好畤附近红色的小旗帜拔出,插在壤乡附近。 韩信接着道,“唯有控壤乡,进可攻废丘,退可守斄城,即便对付三秦联军,抢占此要塞亦可由被动转主动。” 刘邦点头,一直捋胡须的手亦拔出一个旗帜,插在壤乡,“立刻命曹参南下抢占壤乡。” 此言一出,卢绾脸色有些微变,眉头有些微皱,向刘邦建议道,“前方斥候来报,曹将军于好畤南大破章平军,此刻正在围攻,如再一两日或可拔城。” 夏侯婴亦建议道,“曹参调离,恐好畤食紧。” 曹参所引兵力除刘邦亲自率领外,乃诸将中兵力最多,乃周勃和樊哙二将兵力之和。 一旦抽调,意味着什么,刘邦心里亦很清楚。 刘邦点点头,同意夏侯婴和卢绾的意见,可一开口不仅令二人震惊,在场诸将皆震惊。 只听刘邦道,“命曹参、樊哙回军攻壤乡,刘贾、灌婴援攻壤乡。” 不仅抽调好畤兵力,还将曹参和樊哙一同抽离,同时又增兵攻壤乡,诸将多有讶色,唯有韩信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丝欣赏之色。 如此只留有周勃一支汉军围好畤,不仅无法拔城,恐遭章平反扑,但韩信知晓三秦聚兵可谓还定三秦的关键一战即将到来。 第六百零一章 三秦援军 按照韩信的做法当全部抽离,抢占壤乡以遏制三秦兵力,可此做法一般王者不会做,他心里默默祈祷刘邦非计较一城一池得失之君。 如此看来刘邦的确乃一位心有大局之君,留有少部兵力继续围困好畤,此一险,命二将抢占壤乡,又增兵援助,此二险。 此二险若能做到恰到好处,三秦战局便可控,能看出的并不多。 看出敢做者少之又少,壤乡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屏障,倒似一个进攻的落脚点。 或许不像一个屏障,故而这里并没有像样的军队驻扎。 刘邦的命令如疾风一样向东北方向飘去,飘至的时候曹参和周勃正在指挥围攻好畤之事。 好畤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曾经的秦帝国之主没少来这里游赏,此刻却被连绵不绝的旗帜占据。 城池中黑色甲士几乎全部出动,箭楼上更是剑拔弩张。 此时的周勃正在指挥攻城,明明在进攻,声势威猛,城上却掀起一股退潮,汉卒护着樊哙在撤退,樊哙留下的空缺被汉卒填补。 雍军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樊哙已经退下城,姚卬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攻城战已经结束,结束的毫无道理,城下汉军大批进攻,城上的汉卒却撤退。 姚卬明白怎么回事时,樊哙已经回到军营。 “二王援军已至?” “三秦援军进攻前,需火速抢占壤乡。” “好畤吾来围困即可。” 说话的人是周勃,认为围困好畤由他即可,曹参和樊哙大可放心抢占壤乡。 曹参道,“此虽为关键一战,然好畤亦不可太紧。” 樊哙亦觉得兵力太少会遭到章平反噬,坚持多留下兵力给周勃,周勃不再推辞…… 远在东南方向的废丘迎来两支军队,章邯亲自出城至军中来迎接。始成和塞国太尉于辕门前迎接章邯。 章邯看着那军容整齐的二国军队,心情大好道,“有二位大将前来,雍国有救矣。” 虽然旗帜上的字不同,一个塞字飘扬,一个翟字舞动,但士卒的军容颜色依旧为黑色,与旧秦相同。 或许董翳、司马欣皆为秦将,对秦有着不可言的复杂情感,或许尚来不及更换旗帜,或没有设计出来自己的旗帜和颜色。 始成曾为章邯下战将,如今虽然成为翟王之将,但看到章邯还是有些本能的激动,脸上的神情有些跳跃,脱口而出,“拜见将军…雍王。” 章邯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还是称呼将军亲切。” 始成见章邯爽朗大笑,口误的尴尬渐渐消除,现在的塞国太尉却是新人,乃司马欣新选出的大将。 塞国太尉很明了现在的局势,唇亡齿寒,若是雍国陷落,那么塞国、翟国恐将不堪一击。 三国中最能打得还属雍国,地盘亦是雍国最大,地盘虽大但地广人稀,能征集军队的地方还是咸阳以西。 相比较而言,赛国人口较多,地盘虽小但却比翟国人口密集。 二将表示非常时期愿全权受雍王调配,共击汉军。二人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章邯身旁的王周。 始成认得王周,另一将虽不认得但看其仪容便知不凡。 章邯道,“既如此,寡人拜王周为上将军,统领三秦之军,望二位将军协助共击汉军。” 始成道,“雍王,宽心,三秦兵力超汉军,在雍王部署下,定如当年横扫诸侯一样,将汉军赶回汉中。” 塞国太尉更是慷慨激昂,“雍王当年横扫天下,除霸王项羽,孰能争锋。” 二人说的很兴奋,但章邯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心里很担忧,面上依旧很平和,因为没有人愿意去送死,如果章邯表现忧虑,那么汉军就真的令人忧虑,如此军心岂能安稳。 鹰擅长捕捉猎物,章邯捕捉猎物的本领曾让王侯将相陨落,简直比鹰还要利索,还要速度。 就是凭借鹰一样的灵敏和爆发,夜衔枚击败项梁,只要他章邯还保持一份鹰一样的镇定和锐利,三秦军的锐气便不会受挫。 章邯看向王周,“放手去击汉军,有困难及时向废丘飞报。” 王周自始至终就很冷静,他亦信心满满道,“大王宽心,定活捉汉王至殿前谢罪。” 三秦之军的士气很胜,因为雍王的镇定,诸多战将仿佛看到曾经大将军叱咤风云的场景。 行军大帐内,章邯为首,王周为辅,始成等诸将分列两旁,听章邯部署作战计划,具体执行者乃王周、始成等将。 壤乡,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壤乡,毫无疑问此刻壤乡已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占据壤乡,命令武功渡渭水,与郿县、美阳围攻刘邦,大的战略搞定后章邯便回废丘王城。 作为雍王的章邯,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为王者要懂得用将,而非事必亲躬,他是王,而非大将。 王周和始成达成一致,立刻引军向壤乡进发,哪里本是雍国城池,但并没有军队驻扎,故而谁先到达那里,谁便占据优势。 王周自认很迅速,这是一个挥汗如雨的季节,本不利于奔跑,好在空中砸下雨点,暑气减少很多。王周很兴奋,认为此刻的环境不适合行军,但此时反而 帮助王周,在不适合行军的时候行军,方能及时到达,抢占壤乡。 判断,一个冷静的判断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王周的判断便是雨中行军,在雨中行军本会迟缓,但迟缓总比慢人一步好。 速度的确不慢,可还是迟一步,王周命大军停在壤乡之东,遣斥候前方打探,得知壤乡城上已经插上红色的旗帜。无军驻守的壤乡被拿下易如反掌,看似是运气,因为无兵驻守,但夺得城池的曹参并没有感激这份运气,而是立刻遣樊哙引兵埋伏在途中,欲给三秦联军一个突袭。 樊哙选择的地方不是隐秘险要的山谷,亦非易潜藏的丛林,更不是易于冲击的山坡。樊哙选择的地方,任谁都能想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普通到无入相信这里会冲出伏兵,这是一片芦苇,密的不能站人的芦苇。 樊哙等许久未听到任何动静,只有风声和雨声,雨虽没有停,但却小很多。 抢占壤乡的曹参此刻没有在城内,没有选择站在箭楼上遥望前方的战况,他选择在城外驻扎。 第六百零二章 心之较量 因为他知道三秦之军不会贸然前来,必然会先遣部分士卒前来查探。 曹参完全可以将雍军的旗帜留在城头,如此可误导三秦联军,可曹参没有这么做。 抢占虽然成功,可曹参已经嗅到丝危险的气息,这次有些与众不同,战陈仓,克雍县,拔斄县,或大破章平于好田寺南,曹参从未有过如此危险的预感。 曹参并不知道此刻挂帅三秦联军的是王周,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无形中散发的锋利之气。 风雨中二人皆在行军,皆派出斥候查探对方的情况,曹参已经了解到三秦联军忽然停在壤东。 停下之后,没有急着遣先锋去壤乡,仿佛知道前方有危险,或许早已知晓壤乡已被汉军控制。 数十名斥候飞奔而去,向四面八方飞奔而去,有向南渡河去武功的,有飞马向北至美阳的,还有绕过美阳至郿县的。 如此数匹战马四面八方飞奔,曹参感觉到危险,此时的对手不可小觑。 作战非急之事,急会容易判断错误,故而王周从不怕麻烦,宁可多等待三盏茶,亦不愿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一个错误的判断会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卒失去生机。 王周很稳,他喜欢慢慢将每个细节皆想清楚,甚至在慢慢琢磨汉军的动向,打探汉军的总指挥是谁,他第一次了解到曹参。 一个沛县的狱掾出身,此刻却是征战一方的大将军。 王周努力揣摩曹参的每一步可能的动作,他不相信所谓的兵贵神速,唯有想到每一处可能性,耐心寻找敌人的弱点,一旦找准机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敌方。绝不放过每一次机会。 美阳、郿县并不敢动,因为刘邦手里还有兵,这点王周理解,但武功好在尚有些兵马居然不敢会合击汉,选择直接渡河入三秦联军。 王周在思考,选择按兵不动,曹参亦在思虑,抢占壤乡的先机逐渐失去,因为曹参已经发现诸多斥候的身影。 时隐时显的斥候并不能影响曹参的心情,依旧在认真研究沙盘地形,根据每天斥候的回报来完善。 对手,冷静的对手更可怕,在危急时刻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对手最可怕,曹参感觉到王周的分量。 两军对峙一天,没有任何动向,毛泽建议樊哙撤出伏击点,另做打算,一直潜伏者不是办法。 曹参却摇摇头,“樊哙军有口粮,无需调动。” 毛泽道,“将军,据斥候报三秦兵力超吾军,当如何破之,是否遣将绕到后面突袭?” 曹参摇摇头,他的眼睛依旧在盯着壤乡周围的地形,没有直接回答毛泽之问,道,“有时地形可抵得上千军万马。王周此人曾随章邯南征北战,非寻常突袭可得手。” 毛泽亦知道自陈仓拥军遭遇突袭,便变得非常谨慎,如今三秦联军落到一个谨慎之人手里,是一种麻烦,搞突袭似乎有点难。 便在此时终于有一件事可令曹参的眼睛离开沙盘,此人正是灌婴和刘贾的到来。 他们带来军队,亦带来汉军的锐气,不是因为这些士卒多么英雄善战,而是因为来者皆为山东之卒,各个盼望东出而归故里,较之曹参麾下的士卒略有不同。 曹参麾下的士卒有的来自汉中,有的来自关内,他们的动力多为建功,多为复仇,多为生计。这支军队的加入锐气陡增,却并没有让曹参有放松之感,唯有刘贾的一句话给曹参一个巨大的启示,令其豁然开朗。 刘贾和灌婴初到,曹参设宴接风,话语中灌婴对刘贾的治军颇为赞赏,“刘将军治军,灌婴颇为佩服,不知有何秘诀?” 刘贾爽朗一笑,“治军如治心,小小火种可凝聚焚天之火,无需多少哲理,只需播下还故之火种,不断的浇水滋养,便可成燎原之火…” 刘贾几杯酒下肚后,一项寡言的他居然开始谈起自己的带军经验,虽然他的带兵经验并没有灌婴等麒麟将多,但酒能催人言,其中刘贾便提到从彭越那里领略到的敌退吾进,敌进吾退的游击战术。 自此他的心里开始揣摩此战术,在没有领兵作战机会时便常常与樊哙、灌婴等交流作战经验,很多的确起到不错的效果,只是无人对那种游击战术感兴趣,刘贾只好自己琢磨,心中盘算着如果有一日能和彭越并肩作战,必定可以学到更多,现在他一直无法得其要领。 刘贾后面的话曹参没有听到,因为他完全被刘贾的第一句给吸引住,心神为之一振。 恐惧,曹参忽然想起恐惧二字,如果能将恐惧在三秦联军心中埋下,那么将会如疾病一般开始人传人。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忽然又多一样,不再只是粮草和疾病、水源,还有流言,曹参想到赵国的李牧和廉颇等将,他们不是死在无能,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庙堂。 此刻曹参自然不会想着去如何离间三王与大将之间的关系,既来不及,也不可能一—去离间。 恐惧,一旦将恐惧和沮丧种在雍卒身上,由此蔓延开来便可以将三秦的斗志烧掉。 黑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曾经的秦军最擅长夜衔枚击,曹参欲从黑夜中寻找大破三秦联军的方略,开始征求诸将意见。 “散布夜袭消息,令三秦军自乱阵脚。” 说这话的人认为可假传消息言汉军欲夜袭,一次戒备,汉军不击,二次戒备,汉军无影,第三次必然懈怠,那便在第三次袭击,可破三秦之军。 “如其夜夜有人守,不攻自破。如三秦之军反而趁夜突袭,如何应之?” 或许会有人如此问出这句话,未曾曹参开口已有人将此计碾碎吹在空中。 “分兵示弱,诱敌深入,群狼合围之。” 有将提议使用群狼战术,将三秦军包围歼灭之。 杜得臣很少开口,但一开口似酒一样总是令人回味无穷,“汉军兵力本处劣势,何须示弱,三秦如各个击破,当如何?” 诱敌深入,本在瓮中捉鳖,就怕此物太大,翁中无法容纳。以己之长搏他人之短,汉军兵力虽少,然各个为汉而战,为归乡而战,三秦军兵力虽多然非旧秦一体之军,三国之军必各有其利。 第六百零三章 忽略之刃 一旦各有心思便定能见缝插针,有人建议寻找三秦军的弱点,分化他们,一旦无法真的联合,破之轻而易举。 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彻底将这个计策亦击得粉碎,“唇亡齿寒,一损俱损,三王同出一辙,非找一个子丑寅卯,恐赛王与楚霸王有交,即便监视二王,绝非饮鸩止渴之人。 三王非常明白唇亡齿寒,岂能在此各自内斗。 “若有内斗,又何须出兵增援?” 一句话将燃起的希望扑灭,黑夜的火苗刚刚点燃就噗的一声熄灭。 众人还在各自讨论,曹参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言语,他的目光此刻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沙盘。 忽然,他的耳朵一动,抬眼看向帐外,果然一则消息随着战马飞奔向主将传来。 齐受已经对三秦联军发起进攻,樊哙更是给塞军一个背后一击。 一直埋伏欲伏击敌军的樊哙见一直等不到三秦联军的影子,决定改变策略,主动寻找战机,再硬的骨头只要刀子够锋利,一样可以手起刀落。 听到突然进攻的消息,曹参没有生气,因为曹参就在等待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消息。 面对一只羊,即便在脑海里勾勒的再好,不砍下第一刀永远不可能成为美味的大餐。 曹参在与樊哙南下抢占壤乡时便已经在筹划攻击三秦联军,虽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但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时机,在对峙之时做一个不被关注的一支军,一把被敌军忽略的利刃。 有经验的作战将军面前搞突袭难,兵法上弄诈亦难,能出其不意者唯有忽略的,一把刀太锋利总会太惹人眼。如是一把看起来很钝的刀,便不太惹人注意。 往往要人命的便是这不太令人注意的东西。 畏惧来自未知,曹参是人也会有恐惧,为战胜这点必须要了解对方,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知己知彼。 曹参琢磨自己也琢磨着王周,琢磨着如何捅一刀王周,出其不意的给王周一刀。 这把刀绝不能太锋利,最好让王周很放心,故而曹参在抢占壤乡后第一时间让樊哙隐藏起来,毫无锋芒的隐藏起来。 为让王周彻底忘记樊哙,忘记还有一把“钝刀”,在曹参与王周对峙很久的这段时间里,曹参让齐受率先发起猛烈的攻击,扮演一把锋利的剑,打的快,去的也快,因为三秦联军毕竟有防备。 曹参的第二招便是一把锋利的枪,这把枪还带着特有的音律,当雍军听到这“战歌”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惊恐之色。 塞军和翟军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连王周亦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陈仓大战王周并没有参加,一直在负责守废丘,章邯和章平亲自前去的时候将大权交给王周。 担忧往往随无知而来,王周对这种战歌一无所知,心中不免升起莫名的担忧,此刻的始成已经率翟军与齐受对上,双方交战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此刻的战歌响起,王周看到雍军脸上的恐惧,知道来者不善,便令塞军太尉引兵与之交手。 曹参的这杆快枪自然是巴人范目和他组建的劲旅。这杆快枪曾令雍军闻歌丧胆,此刻又凶猛的扎向塞军,令塞军太尉有些震惊,但好在抵挡住其步伐。 震惊的是这支六七千的汉军与寻常汉卒不同,除却阵亡的人此刻这支快枪仍有六千余人,竟然抵住塞军的进攻,甚至让塞军全力对付这支神兵。 快剑与快枪左右开弓,打的塞军和翟军有些吃力,三秦联军与汉军的交手正式开始。打的很焦灼,任谁都觉得汉军已经在全力和三秦联军交战接着曹参又派出毛泽和杜得臣出战,开始与王周亲临的雍军交手。 不愧是雍王章邯的钦点守城大将,防守起来果然很厉害,毛泽和杜得臣所引之军居然难以进寸步。 王周认真在拆解着曹参的招数,看着前方的对峙,快马连续向他飞奔而来,向他请命是否援助前方的雍军。 王周的回答皆为同一个,在他看来前方兵力虽少,但他很自信,自信那防御阵法可以抵挡汉军的脚步。 王周在等,等着曹参是否还有绝招,不到最后一刻他身旁的这支劲军绝不能出手,这是他最后的秘密武器。 塞军、翟军、雍军皆已经和汉军交上手,此刻他更要等,等着看曹参手里是否还有奇兵,只要没有兵可调用,那么这支劲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取曹参的项上人头。 再长的对峙总有打破的一时,王周在军帐前看着沙盘,黑色和红色的旗帜开始交织插在沙土中。 每有一次快马飞报,王周便挪动一次旗帜,或红色,或黑色,仔细的看着沙盘,脸色虽然平静,但眉头越来越紧。 双方虽然还在对峙当中,但对峙地点在慢慢向他这个中军大帐靠近。 似乎到最关键的时候,王周自言道,“此是否为已无奇兵…” 不知何时王周手里已经多一黑色小旗帜,不断在手里把玩,他的眼眸盯着这支黑色旗帜,他心里很煎熬。 三秦联军此刻打的很艰难,损失渐渐变大,是否该出手依旧不能确定,王周心中感觉有一丝丝危险。 觉得还藏着一把刀,但他不确定,很快他又听到骤急的蹄声,此次的飞报让他的心彻底定下来。 食下一个定心丸,果然曹参还藏着一把利剑没有出,此刻终于露出,他接到快马飞报,言灌婴和刘贾引军杀来,这支军士气各个高昂,进退有度。 三秦联军直接受到重创开始败退,故而飞马来报者不再只是斥候,而是甲士,带血的甲士。 这个时候王周确定曹参已经将所有的利器出手,是时候该出自己的宝剑,此刻的三秦联军已经受到重击。王周毫不犹豫亲自带着他已经磨的发亮的利剑刺向汉军。 的确是一把利剑,正在交战的汉军直接受到冲击如天上坠落的陨石一般直接砸的汉军有些眩晕。 汉军的眩晕让王周有些兴奋,他提着手里的一杆义云枪身先士卒,并命塞军紧随他的步法,杀的灌婴之军后退,他似乎看到可以活捉汉军大将曹参的场景。 活捉汉将后再围困刘邦,直接结束这场侵入之战,这是王周舞动长枪时的想法,是他最能报答章邯的时刻。 第六百零四章 大败三秦 这一时刻让王周热血沸腾,手里长枪舞动的如一道流云。 可是他没想到背后突然大乱,塞军本跟随他的步伐在后击杀汉军,此刻却腹背受敌。 不过几个呼吸而已,塞军便溃败,他看到一人舞动一把双刃斧杀来。 王周算到曹参这次遣将出击是最后一次,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一击,几乎是同时的。 就算想到这是最后一击,也没想到背后还有一斧。即便他能想到背后这一斧,也没想到这一斧如此厉害。 塞军无法抵挡这五千人马,被冲的七零八落,这把斧头的主人不是樊哙还能是谁。 樊哙的冷月双刃斧如两道交织的冷光划过塞军,塞军无法阻挡这道冷光的前进,更无法阻止他后面的汉军,直接砍死塞军太尉。 按照寻常情况下太尉乃一国的最高军政大臣,辅佐王管理军政大事,有战事太尉可指定大将前去领兵作战。 这次汉军的突然入关,司马欣并没有预料到,因为任何人皆认为刘邦无心出争天下,栈道已经烧毁,修是好花时间的。 除非这把火只是掩饰,又有何人会去一探究竟。 没有准备,司马欣麾下尚未有信得过的大将,故而命太尉亲自领兵。 这一别竟成永别。 塞军太尉一死,塞军彻底大乱,甚至有些恐慌。塞军的恐慌直接传给雍军,雍军的恐慌直接牵动着王周,王周大怒,回马来战樊哙。 长枪和双刃斧的对决,枪如蟒蛇缠住双刃斧,可却无法阻止雍军开始全面崩溃。 王周看到有很多士卒倒下,一批又一批的倒下,脚下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 地方。似乎到处都是倒下的士卒,脚下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所覆盖,在艳阳下散发的味道让这个久经沙场的王周有些做吐。 王周想到背后遭受突袭后战局会受影响,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倒下。 战场没有不死人的,但此刻倒下的人已经无法让他下脚,更何况他还骑着一匹马。 恐惧,看着一批批倒下的士卒,恐惧在一点点侵蚀他的内心。 直到此刻王周有了第一感觉,雍军被包围,被汉军包围,包围圈在缩小,故而他活动的范围变小。 第二个感觉,王周觉得一定有变数,即便后面有突袭他亦能料到,否则怎会让塞军断后,他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便已经弄明白,这变数出在曹参上。 汉军主将曹参亦亲自战马战枪杀入雍军中,一人敌千军,不是说这人力气很大可以抵挡千军,而是此人可以影响成千上万的士卒。 曹参作为此次南下抢占壤乡,阻击三秦联军的主将,本该在的位置是大帐内,在大帐内指挥千军万马。 曹参的亲自上阵预示着全面交战已经开始,主将上阵直接给汉军带来极大的鼓舞,在曹参的率领下,魏选等将向着王周的帅旗方向杀去。 前后夹击,王周很想坚持下去,很想维持雍军的阵型,但他只能下令突围,这是雍军的本钱,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突围是有代价的,他没有向麾下战将下达任何命令,因为他的行动已经解释的足够明白。 王周没有做什么斩将稳军心的事情,因为雍军的战力还在,退的也井然有序,突围之后便看到塞军和翟军已经在向东撤,撤的速度很快,大势已去。 不愿输,但还是输给曹参,王周很想赢曹参,这样他便可以拯救雍国,依旧可以在雍国享受自己的富贵人生。 一念之间,成败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王周悔恨,悔恨没有再坚持一下,再坚持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汉军击败。 差一点,结果却千差万别。 王周不得不逃,逃向废丘,雍王章邯没有发怒没有斥责,因为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三秦联军的大败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 在章邯的眼神中,对手乃魏市、田儋,乃项梁,乃张耳、赵歇,后来的对手变成项羽,从未将刘邦做过对手。 或者刘邦压根不够格,在他看来刘邦能进咸阳,完全是因为他在赵地,陷于赵地,否则刘邦的命运将如那些不堪一击的诸侯一样。 现在他错矣,大错,特错,这个他从未正视过的反贼如今却成为一代诸侯王,而且是个要灭掉他王国的诸侯王,第一次对刘邦帐下那些贩夫走卒产生一丝丝敬畏。 章邯第一次记住除刘邦外的名字樊哙、曹参、周勃,对于樊哙他有印象,那个闹鸿门宴的人,敢质问项羽的人,任谁都会记得他,尤其他的名字还从张良的口中说出。 那一天章邯记住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刘邦,一个张良,还有一个人便是樊哙。今日他再次对樊哙的名字有深刻的印象。 章邯知道刘邦麾下的战将不只是樊哙、曹参、周勃,最令章邯开始严肃对待刘邦这支汉军的还是另一人的名字,韩信。 这位刘邦拜为大将军的人物未战名先扬,当三秦大地知晓汉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时,大部分人都在笑,在嘲笑,嘲笑汉国无将乎?竟然拜一个执戟郎为大将军,拜一个项羽不曾用的人为将,拜一个胯下懦夫之人,可他不知道韩信多么珍惜生命,不知道韩信在项羽帐下已经为郎中,有人连郎中未必能做到。 他也不知道韩信在汉中并非一步登天,乃从治粟都尉直接擢升大将军,如果没有萧何的坚持举荐,韩信不会成为汉军的大将。 雍国诸将吏多认为汉国无将可用,章邯却感到备有芒刺,这刺可能就是韩信。 王周、姚卬、章平等人亦觉得用一个看似不该为将之人,汉国将发生变化,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韩信曾跟过项羽,没有别的原因,单单这一点便令人不得不重视。 章邯对刘邦的第一印象乃项羽、范增很惧怕他,认为夺项羽天下的乃刘邦。 这个印象让章邯一直不敢轻视汉王,不敢轻视汉军,故而才坚决将主力军放在陈仓,欲将汉军遏制在陈仓。 如今的章邯不只是对刘邦印象深刻,对这个韩信亦有清晰的印象,如此周密的计划,不仅可以将雍军打垮,居然还能将三秦联军打垮,绝非一般将才所能谋划。 第六百零五章 雍王章邯 雍王章邯第一次有一种深深的敬畏,不但敬畏能做此谋划的人,更敬畏可以驾驭谋划者的人。 “可知韩信此人?” 章邯没有询问王周具体的战况,或许此刻面对汉军的胜势有何建议,反而询问韩信。 王周道,“末将不知,只知此人曾在霸王麾下为郎中,并未有过人之处。” 王周有些不太明白章邯为何突然询问此人,章邯没有给他太过思虑的机会,接着道,“若为韩信,当谏汉王下一步看向何处?” 王周一愣,如言对刘邦的了解,他还能道出一二,韩信,真的无人去了解,因为从未有人花时间去了解他。 太过微不足道,以至于了解者甚少。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熟悉的强劲对手,虽然他们强劲,但至少熟知了解,知其弱点便可应对之。 对韩信他真的一无所知,甚至从未想过花时间去了解,不知不觉他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夏日的风到傍晚还是有些凉的,但此刻他的手心偏偏在出汗。 王周第一次感到恐惧,原来他选错对象,他的对手并非南下抢占壤乡的曹参,而是这个被他忽略的韩信,以及韩信身后的刘邦。 作为雍王章邯身旁的大将之一,作为雍王的左膀右臂,他居然忘记韩信和刘邦才是这场欲灭三秦的幕后谋划者,找错对手才最可怕。 如此将永远处于被他人牵着走的被动局面,思维被牵着走,如此即便胜得这次抢占壤乡之战,能否将刘邦赶出雍国,未可知。 章邯的眼神很清澈,似乎他的眼神很少有浑浊的时候,即便在投降项羽的时候,也是短暂的迷惑之后,眼眸更加清澈,他真的很希望殿前多几个眼眸清澈的人。 王周脸上的迷惑还在,但眼眸终于慢慢变得清澈,“盯向好畤,孤立废丘…大王,可向咸阳赵贲下令调兵。阻止韩信下一步得逞。” 章邯道,“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咸阳赵贲、内史保乃雍国最后屏障,有咸阳兵在,汉王未敢围废丘。” 王周道,“汉军击败三国联军,会惧咸阳乎?臣听闻赵贲昔日曾败于汉王。” 章邯只能笑笑,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如何缓解殿上的压抑气氛,战败的阴云居然久久不愿离去。 章邯道,“汉王很谨慎,韩信急于以功立身,赵贲虽为老对手,然内史保并未熟知,未知可令汉王有所忌惮,咸阳在,汉军便不敢围困废丘。” 王周开始有些担心好畤,不知是担心章平,还是担心别的,“赵贲、内史保不抽调,何以援助好畤?” 章邯笑笑,“寡人何曾言援助好畤?” 话音未落,王周一脸讶色,他不太明白还有何事比援助好畤还要重要,章邯好像知道王周在想什么,章邯开口道,“司马欣、董翳并未将精兵遣来。” “大王意思乃……” “令二王出精兵,王将军可有计策?” “唇亡齿寒,遣使者再加重所言战局,可否?” 章邯却摇摇头,“非触及其根本利益,难动其心,立刻发文二篇,一篇乃谋攻塞、翟二国,一篇乃晓以利害,唯有合力方能存活,独力难支。” 将心中大致的意思阐述,王周这才明白非到南墙难回头。 数骑自废丘向东而去,经咸阳向东至栎阳,分马两路,一路直奔栎阳王宫,一路向北快马至高奴。 在此数骑未至王城时,早有快马先入栎阳,栎阳作为秦之旧都虽未能比肩咸阳,然作为大秦的第二国都已经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故而现在的栎阳依旧令人着迷,令人欢喜,让塞王司马欣对栎阳有着特殊的情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寄思考。 司马欣曾作为栎阳狱掾,在这个地方他曾救过项梁,因此和项氏结下不解之缘,故而他能得以裂土封王,而且都栎阳,这不得不说世事很奇妙。 此刻能完全拥有栎阳的司马欣至今还有着如梦似幻的感觉,数月过去司马欣依旧难以置信。 感激,司马欣很感激项羽,若非项羽他不可能裂土分王,有功者不再少数,但他却被封王,不得不说要感激项羽。 当司马欣得知汉王刘邦欲回关中,夺三秦之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笑,不相信的笑,故而他认为勿需他操心,雍王章邯就能将刘邦赶回汉中,甚至杀掉刘邦。 可当他得知雍军陈仓大败,又接连丢失城池,司马欣觉得情况不太对,这个刘邦非自己所想的那么菜。 司马欣忽然间笑不出,他觉得必须做些什么,故而派塞军支援,留精兵留守栎阳,在他看来塞军只需壮大声势即可,为雍军加油助威,必要时替雍军打打杂。 可现在,司马欣脸上的笑容再亦不见,即便身旁有多美的女人,有多美味的食物,他都想不出来。 “战败?不合常理?岂能如此?” 司马欣不相信,连续发问,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三秦联军被击败?” 司马欣还是不相信,再次询问雍使。 雍使点头,“联军大败。” 司马欣忍不住打一个冷颤,在暑夏本不会感到冷,但此刻司马欣感到一股股凉意袭上脊背。 雍使将二个青色的竹简交给司马欣。 司马欣看到第一卷竹简时,眉毛立刻成一股。只见上面写着:雍军已是残喘,即便三秦之军犹未汉军之敌,雍王若降,可与汉军共击塞、翟二王,分其地,依旧可为王。 渐渐淡淡的几句让司马欣打一个喷嚏。 再看第二篇,司马欣的眼神渐渐由恐惧变为坚定,如同生气的女子忽然原谅情郎一样。 司马欣的鼻子内还存留那淡淡青竹之气,眼眸在字里行间游走数遍,“雍国如降,汉王为绝函谷与山东,定先遣兵拔栎阳,吾等兄弟或在沙场相见。吾章邯自不会降汉,然能为兄抵挡几日,虽未可知,不过数日耳,汉王吞并三秦之心已昭然若揭,望兄速计之……” 司马欣久久未能平静,“雍王章邯,故秦末第一战将,若非汉敌,孰能抗之。” 塞相国见司马欣观后愁容满面,已知情况不太乐观,“大王,简中何言?” 司马欣没有言语,直接将竹简交予塞相国看。 第六百零六章 塞翟二王 震惊,那一脸的震惊本不该出现在塞相国的脸上,因为三秦之军第一次聚集便以战败告终,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塞国上下皆在讨论,整个栎阳皆在议论,人心惶惶,不知汉军何时会打来,对待栎阳又是如何。 人心惶惶,不过是诸塞吏担心失去立身之本,三秦之民孰不知汉王曾约法三章。 塞相国观毕,有衣袖擦拭冷汗,“大王欲何应之?” 司马欣毫无犹豫道,“当即刻发兵助雍王。” 塞相国缓缓摇头,雍使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狠,如一把利针将塞相国的嘴封住。 司马欣示意他说说原因。塞相国看看雍使,司马欣会意立刻命人安排酒宴招待。 塞相国这才道,“可知翟王有何举动?” 司马欣不明白,“相国何意?” 塞相国道,“翟王董翳曾为章邯帐下第一战将,大王自料调兵遣将、摆兵布阵,孰与翟王?” 司马欣立刻摇摇头,“不如也。” 塞相国接着道,“翟王尚且不出护国之精兵,大王何急?” 司马欣道,“当如何?” 塞相国仿佛已经深思熟虑,“且看翟王如何?” 董翳的确是善用兵之将,消息的确是后至,但却非后觉,高奴这座城池不是很繁华,整个上郡不是很繁华,但风景很优美。 奇怪的很,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之地多少一丝所谓的‘繁华’。 少一些脂粉,少一些颜色而已。 高奴这座城池经过数月的修建,已经今非昔比,站在台阶下的董翳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宫殿,在他的眼里的确算‘雄伟’,至少比之前。 董翳耳旁不断响起夸赞声,诸军吏皆称赞宫殿建成,翟王千秋万代等云云,董翳第一次听见阿谀奉承,心里还是满舒畅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做王的感觉真的很棒,怪不得数百年来为王侯将相打的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任何人皆不会拒绝赞美,拒绝美,不管是美酒还是美姬,可此刻的董翳却不喜欢听此声,欲制止,欲训斥,但说不出口。 有侍中询问是否召见雍使,翟王董翳摇摇头,已经用不着召见,因为始成已经回到高奴。 侍中道,“大王,不见雍使?” 董翳眼神很坚定,“传始成将军……” 话音未落,又一信息传递出去,“雍使和塞使以公卿礼节接待。” 侍中不解,“塞使?” 董翳很肯定道,“雍使和塞使来意不同,不可安排同一住处。” 侍中虽然不解,但他一向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翟王董翳的判断,常常以军中敏锐的思维处理各种事务。 领命后,这名侍中立刻去办,随后董翳遣散诸吏,各回各处,独自一人走向那高高的台阶,这个象征着王权的台阶。 慢慢越往上越冷,董翳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此乃夏天,哪来的风,风从何处来。 董翳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或许根本没有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哪来的脚步,作为王者的他已经下令,闲杂人等不许来此,忽然董翳发笑,差点忘记此刻能来此处的唯有翟国大将始成。 除此之外谁还有此等权利,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不用去看他很肯定来者必为始成。 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那冷风来自哪里,居然来自内心,因为他又感觉到冷风凉飕飕的,自始成的脚步声响起,他便又感觉到冷风。 始成的脚步声走的很稳,不轻不重,没有慌乱,没有急切,不愧是大将风度,董翳感觉他没有看错,翟国的大将需要始成这样的将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重,董翳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皱在一起,他听出这脚步声中缺乏自信的从容。 这脚步声不轻不重,却有些刻意为之,董翳知晓情况肯定不太妙,三秦之军第一次对战汉军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臣拜见大王。” 背后终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的确是始成的。 董翳依旧没有回头,“三秦之军败乎?” 始成的声音中夹杂一些无奈,“败矣。” 董翳没有回头,挥挥手示意始成跟上,“败于何处?” 始成跟着董翳的脚步,发现他们直接奔向铸有王座的大殿,“大王,三秦军先败于壤东,未曾抢驻壤乡,再败于高栎,臣……” 董翳一只脚已经迈入大殿,眼睛盯着前方的白玉王座,“如何?继续。” 始成道,“臣于高栎险些使翟兵全军覆没,那樊哙实在太过勇猛。” 董翳慢慢向王座走去,“吾始成将军在,兵无可再征,将军不可有失。” 话音一落,始成内心升起一股暖流,再说起话有些颤抖。 董翳继续道,“樊哙,可乃大闹鸿门宴者乎?” 始成道,“正乃此人,闯帐求汉王,多以为莽夫,臣以为此人有勇有谋。” 董翳继续走向那王座,“樊哙并不可怕,汉军主将可怕,何人为主将?” 始成有些心有余悸,“曹参,臣听闻此人昔日不过一沛县狱掾。” 话音未落,董翳转过身,自始成见董翳时至此刻,他第一次转身,似乎有什么引起他的兴趣,“不可小瞧狱掾,赛王司马欣昔日不过一栎阳之狱掾,此刻却为一国之王。” 始成点头道,“臣未敢轻视,能大败雍军,汉军非吾等所想,未曾料王周为章邯麾下大将,亦败矣。” 董翳非常坚决的说道,“王周非曹参之敌手,吾闻刘邦麾下战将,除吕泽外则为曹参周勃耳。” 始成道,“周勃不过一吹鼓手,能与曹参并列?” 董翳默然良久,始成自认说错话,有些忐忑,董翳道,“曹参、周勃、吕泽等人能败杀李由,大挫秦军锐气,岂能等闲视之。” 始成默然,他当然知道,知道项梁、项羽挫败秦军,当时的他还只是章邯手下的一名小将,对于项氏大挫秦军,他能理解,甚至认为有些理所应当,因为项梁乃楚国大将项燕后裔。 可听闻李由大军被刘邦挫败,他有些难以置信,刘邦这支看似乌合之众居然能击杀李由。 董翳道,“可知昔日击杀李由者何人?” 始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此人为曹参乎?” 董翳点头,“乃此人与吕泽部合力击杀。” 第六百零七章 复围好畤 始成心惊,庆幸自己走的快,脸色有些苍白。 董翳道,“可知汉军现居何处?” 始成道,“再败三秦军于高栎,樊哙已率先复围好畤,汉王依旧居斄。” 董翳点点头,他已经坐在王座上,用手慢慢抚摸着,“汉军似已锐不可当,雍使定来再请兵,将军以为如何?” 始成思索片刻,“雍军战力如在,可合力再战。” 董翳站起身有些不舍的摸着王座,“如雍军犹败,当如何?” 始城用试探性的眼神看着董翳,董翳示意他讲,这个时刻国家危机存亡,要说还有什么不能说,唯有死亡,董翳很讨厌死,他才做王几个月尚未感觉到称王的滋味。 始成得到允许,便鼓足勇气道,“纵是翟军与塞军合力,仍不及雍军战力,如雍军再败,不如降汉,不为王,仍可封侯拜相。” 话音未落,董翳的眼神如凌厉的刀锋,刀锋很锐利但很明显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只是那眼神中透着不悦。 投降,或许只有投降才能获得这得来不易的富贵,人怕死,尤其在获得富贵之后尚未体委其滋味时,是不愿怀着遗憾死去的。 给大秦出力,不可能裂土分王,如今封王,已经是人生的一大惊喜,如果他真的愿投降刘邦,估计刘邦不会杀他,至少能保住富贵。 董翳道,“始成,若亲自将赛使请到这里来,商榷后退之路。” 始成领命道,“诺。” 言毕,即将离开,董翳又追问一句,“好畤何人在守?” 始成道,“雍王之弟,章平。” 董翳看着始成,似乎要从其眼神中得到答案,“将军以为能坚守几日?” 始成略微沉思,“三国军败,曹参必复围好畤,恐难坚守……” 好畤此刻有些焦灼,城内的章平有些无法理解。 “汉军大半南下,仅有周勃一人引兵而围,为何无法击溃?” 此话的语气中带着不解,亦带着怒气,章平真的很生气,居然被万余汉军围困,出击几次,胜负各半,居然无法将周勃击退。 姚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黑色的战袍上还染着点点的红色,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章平。 章平道,“吾只知姚将军武艺高强,未曾料到周勃居然如此能打。” 姚卬自责道,“相国……太子殿下,臣之错,臣无能,臣愿再战。” 章平摆摆手,“将军乃雍国之柱,或许乃北地王国之相,不可再冒险,披坚执锐交予他将。” 就在这时姚卬看到一名战将在殿外徘徊,便知又有情况,姚卬道,“太子殿下,有战况。” 章平怒道,“吹鼓贼,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章平便走出大殿,他要亲自至箭楼督战,“随吾至箭楼。” 章平想知道这个时候周勃哪来的勇气又来挑战,这几天周勃接连挑战,虽然各有胜负,但再亦没有进行攻城。 至箭楼,章平没有站稳,但他没有倒下,因为姚卬扶住他,在章平的眼眸中已经多出很多汉卒。 密密麻麻,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何时如此多汉军?” 咚咚…… 章平的震惊之声完全被战鼓声淹没,仅仅三盏茶的功夫,汉军居然多出一倍多。 好畤城下,战鼓雷鸣,汉军的操练场上尘土飞扬,旌旗摆动,曹字将旗,樊字将旗,周字将旗立相近二立。 曹参大败三秦联军后,乘胜复围好畤,大败三秦军的胜利气氛立刻让周勃这些天的苦斗得到缓解。 周勃的兵力比较较少,面对是不是出城突袭的雍军,战的比较苦。 战争向来都是残酷的,章平的兵力在曹参南下后超过周勃,故而周勃比较吃紧。 可章平并没有占到便宜,周勃对军队的指挥比较特殊,早年的吹鼓手给他较为独特的经验。 不同的人,不同的气息,不同的乐器,在周勃的统一指挥下时常发出协调的音律。 这种吹鼓手的指挥艺术被周勃淋漓尽致的运用在军队指挥中。万余兵马分成若干小分队,每个分队皆配有不同的乐器。 靠着不同乐器的吹凑,汉军无论黑夜还是白昼,皆能非常协调的进行着配合作战。 执旗将反而成为迷惑雍军的招数,周勃以乐器的发声传达命令。 曹参、樊哙、周勃再次聚拢时,樊哙表示愿再战好畤,再登城,定要攻入城中,取章平项上人头。 周勃则表示这次换他来攻城,与章平纠缠许久,由于兵力不足被章平搞的很郁闷。 这次攻城,周勃请缨登城,曹参作为汉将,除刘邦韩信之外,曹参目前为还定三秦的主帅。 周勃和曹参入汉同为将军,但此刻刘邦命曹参为前线主帅,周勃为副将。 在整个汉军中曹参、周勃为左右之将。 位置重要性可见一斑,此刻周勃显然很愤怒,决定亲自攻城。 并非好畤城势在必得,亦非抓住章平,曹参、周勃、樊哙三人都很明白刘邦的意思,那就是消灭章邯的主力。 陈仓一战,虽然痛挫雍军,然章邯主力犹在,如同骨头并未打断,必须将雍国的腿打断,让其彻底失去走动的能力。 刘邦目标很明确,韩信很理解刘邦的意思,如同驯服烈虎,必须要让其失去伤害人的能力,牙和利爪都要拔掉。 陈仓之战如果只是崩坏利爪,那么现在要将虎牙彻底拔掉。 章平不肯将主力拉出好畤城,要把虎牙,唯有一种办法。 如果山不来,只要向山走去。既然章平不肯出来,那么周勃只好去攻进城去拔牙。 诸将商议,樊哙、曹参各守东西城门,周勃击中兵力攻南门,留有北门给章平。 曹参的意思是围师必阙,将章平最愿逃亡的方向留给他,如此降低攻城难度。樊哙则认为反复剁,其骨才能断,仅仅打伤不足以痛击雍军。 樊哙建议做好伏击,于是曹参便派遣范目埋伏好畤之北,防止他向北地郡逃去。 如关之战打到现在,塞国、翟国之军已经南下援助雍军,驻扎在栒邑、泥阳的二将至今未来援助好畤。 章平窝火,欲下令责备,被姚卬制止,认为如有不测,北至漆县,可与栒邑、泥阳互为犄角,不可闹僵。 曹参等人则认为此二将或未接到南下命令,或处在观望状态,已经与章氏有隙。 第六百零八章 虎将周勃 不管是何原因,曹参已经留有一支军在旁做策应,有人逃出城追之,有援兵至击之。 章平来不及再思考援军之事,不管是废丘还是北地之军,因为汉军已经发起攻城。 没有人知道周勃会用什么方法攻城,因为等已知晓时城已破。章平、姚卬亲自压阵箭楼,看着城下的攻城汉军。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自然没有同样的攻城之法,每个人皆有他独特的攻城特点。 樊哙猛烈,如一把烈火要将城池焚烧,周勃刚柔相济,如天籁之音虽入耳,却能极快的侵入心扉,粉碎防御之心,彻底焚毁防御。 看着在攻城,却如猛虎一样呼啸声令百兽胆寒,令鸟儿跌落枝头,忘记飞行。猛虎的捕食并非全在奔逃中进行,常常寂静之中,猛然的一扑而已。 周勃此刻的攻城便如猛虎捕食,战鼓雷鸣,杀声阵阵,令雍军颤栗,滚木礌石隆隆落下,但并非给汉军造成损伤,因为并非进行实质性的攻城。 如猛虎一样在不断的靠威势瓦解猎物的意志。 在樊哙看来有些雷声大,雨点小,急的不行,要替周勃打头阵,周勃微微一笑,曹参亦笑,对于樊哙的热情,两位作为兄长的自然唯有鼓励。因为冒生命之险战斗的将并不多,需要给予肯定,但周勃的能力樊哙是心知肚明的。 入汉中凭实力被拜为将军的不多,周勃乃其中之一。 入汉为将军的不过曹参、周勃、郦商、卢绾等数人耳,周勃的能力有目共睹,樊哙不解,询问为何如此。 周勃的解释很简单,章平这只狐狸已经被烧掉尾巴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守城,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抓狐狸自然要用野法子,对于聪明的狐狸,有虚有实,才能让狐狸迷惑,还要有足够的诱惑,狐狸才会上当。 攻城自然为的是入城,可周勃却不是,他的目的竟不是急着入城,猛烈的攻击终于开始。 让章平和姚卬感到困惑,周勃的攻城没有布满南城门,竟然集中在一处,像是啄木鸟专叮一个地方,势必要将里面的虫子咬出来。 姚卬很坚定的给章平说,此次攻城汉军已换将,正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处,是个陷阱,章平听从,没有将所有兵马集中在这里。 可未过多久姚印便收回这句话,因为汉军的攻击没有在别的地方发生,如同专砍同一个伤口似的,终于章平无法再继续下去,若不增兵,此处将被汉军攻破,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 仿佛算准这一刻,章平刚增兵西南处,东南处便发起猛烈的进攻,西南处反而偃旗息鼓。 章平再看姚卬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姚将军有远见。” 询问如何应之姚印道,“恐汉将有诈,末将亲自去督战。” 章平亦怕汉军有诈,故而点头同意,两人分别守一处。章平这里果然闲下来,时不时可听见姚卬那震动耳膜的响声,不断喊着,“守住,给吾狠狠砸。” 章平很想去支援姚卬,但又不敢离开,此刻的他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怕再来一处强攻,遣何人去守。 担忧是祸,越是担心之事越容易发生,在两人各守一方时,又有一处发起猛烈的进攻。 攻势更加猛烈,姚卬攻击之处反而冷却下来,第三处的攻击如猛虎扑食,有几次汉卒已经攻上来,姚卬再亦无法坚持在原地,奔过去督战。 接下来比较令人费解,亦令姚印疲于奔走的事情发生。 三处攻击点汉军没有放弃,并非一处不行换一处,而是三处彼此交替攻击,并伴随着独特的音律。 明明即将登城,却突然息鼓。 这个音律很独特,乃周勃军的独特之处,周勃的独特发明,或战鼓,或笛奏,或吹箫,独特的音律此起彼伏。 随着音律的变化,三个攻击之处竟然进行着非常协调的攻击,如此在虚实之间进行着转换。 章平和姚印再次聚在一起,炎热的夏季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一丝温暖,反而一股股寒意逼近后背。 两人皆不知遇到的这个对手是个什么样的汉将,居然可以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打成一曲美妙的乐曲。 战争是残酷的,似乎和乐曲很难联系在一起,只不过乐曲亦有哀乐。 此时的音符在二人的耳中仿佛是跳动的死亡之乐,初时还能看到的‘周’字旗帜消失不见,不知道周勃究竟在那一支攻城分队中。 二人的冷汗愈来愈多,因为不知旋律何时转调,何时停止,何为实,何为虚。 恐惧,人对未知总是很恐惧,防不胜防,唯有不防,姚印见情况不妙,立刻建议章平弃城而走。 章平已经走下箭楼,此刻他和姚印已经在北偏门,章平眼神中有着不舍,不知此处有何处不舍,“唯有弃城而走乎?” 姚卬点头,忽然他脸色大变,喊杀声忽然增加,他知道汉军已经登上城,“护送太子殿下出城。” 先登,不但先登,而且还攻入,城破不过一瞬之间。樊哙先登而未入,周勃此次登城而入,非雍军不抵抗,亦非雍军懈怠,而是雍军疲于补洞,补东露西,不知道周勃从何处登城,待他们知道之时周勃已经登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周勃攻入城。破城在周勃眼里似乎不算什么,他的目光一直没盯着城中的货物,而是人,盯着雍军。 周勃要做的亦是刘邦最欲看到的,消灭章邯的最后一支主力,彻底将雍国的两条腿皆打断,章邯便成为一只无牙断腿的老虎。 入城后的阻力不小,因为姚卬压阵为章平断后,即便他再努力的舞动秦矛已经无法阻挡汉军前进的步法,因为周勃的怒天锤比那冷月双刃斧还让令人恐惧。 不仅如此,姚卬再次看到那把战斧,因为樊哙亦随后入城,没有扑向府库和粮仓,而是在追杀雍军,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其余诸将或枪,或矛,或戟。 樊哙与周勃,姚印已经无法应付,诸将的攻入让姚卬只有一个想法,保证章平安全向北撤。 周勃好像看出姚印的心思,并非急着去拦截章平,而是引兵不断的剿杀雍军。为章平安全撤离,姚卬需要拼命的抵抗,因为不能主动逃,只有拿命去换命,拿很多士卒的命去阻挡。 第六百零九章 雍将姚卬 姚卬很卖命,甚至想过拿自己的命来挽救章平,不知为什么,或许他在为那个看起来很美的梦在努力。 章氏兄弟曾给他说过一个承诺,即便无法坚守,入北地可为相,封侯拜相,侯爵可世袭,姚卬本非一势徒之人,但他必须为姚族着想,即便这是个遥不可及之物,有比没有好,万一兑现呢。 没有人不惜命,除非他是死人,但姚卬没有抵挡多久,因为章平已下令,不是命他抵挡汉军争取时间,却是命他立刻撤离,和他章平一同向漆县城撤离。 出城,姚卬连逃亦逃的很有节奏,紊丝不乱,姚卬亦觉得疑惑,不知是运气还是有未知的危险等着他。 “汉军为何不追击?” “吾不知。” 回答的很干脆,天大的道理亦拗不过吾不知三个字。雍军中无人敢言此三字,更无人敢在章平面前道出。 不过此人乃姚卬,雍国四大战将之一,如今章平帐下最能战的一人,不仅个人能战,而且善用兵。 姚卬的确不知为何周勃未曾追出,没有任何一个汉将追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根本无需追。 章平和姚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章平虽然不知道汉军为何不追出,但他知道前方肯定有危险,汉军不会轻易放他们过去。 事实证明章平的判断一点不错,星稀,月色朦胧,夏日暑气渐渐消退,一阵阵晚风吹起。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但听起来仿佛喊杀声在耳旁萦绕,姚卬一度怀疑自己耳力,明明已经出城,但喊杀声似乎就没有停,仔细听,周围没有任何声响,连呼吸声亦听不见,可偏偏此声令人恐惧。 等待似乎没有痛痛快快的厮杀来的舒服,章平骑马走在中间,姚卬缓辔走在前面,忽然他眉头一皱,挥手示意雍军停下。 前方的林子窄而密,只留下一个狭长的小道,两旁乃浓密山坡,的确是很好的伏击地点,无论何人皆认为此处会有汉军的埋伏,而且不需要多,只需一两千的弓弩手便可以突袭成功。 一旦突袭成功,城中的汉军再奔出,便可以一举灭之,看似乃一很妙的计策。 没有箭,没有石块,什么都没有,只有轻柔的风声,无人知晓夏日晚风可以如此的轻柔。 “无道理,岂能无伏兵?” “此处若有汉军,吾等皆危。” 章平和姚既庆幸,又疑惑,此处无汉兵,又无追兵,那么城中汉军肯定有变故,至于如何变故,无人知晓,章平和姚卬无心关注。 在章平的心里只有一个,北上建立新的国都即便雍国覆灭,这边还有章氏的希望在,故而章邯并没有派兵再支援,亦无兵可派遣。 走过令人心惊的狭长小道,姚印长出一口气,此口气的确很长,长到尚未出完,便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 姚卬料到汉军不会轻易放他们北上,但绝想不到会在此处等着他们。此处无论如何看皆不适合设伏。 汉军的确没有设伏,而是遣将在此正面阻击,欲将章平的残兵彻底剿杀于此。 曹参的部署没有错,周勃的破城亦很及时,所以范目赶到这里亦是恰到好处。范目没有选择在狭长的小道设下埋伏,因为那样根本无法展开。 在范目看来此非一场打乱敌军的突袭,更非一个不痛不痒的挠痒,是一场生死对决的大战。 城虽破,但章平的兵力还在,并没有完全废掉章邯的虎牙,还留有几颗。 熟悉的战歌响起,雍军不禁动容,熟悉的战歌,熟悉的战舞,雍军仿佛回到陈仓的噩梦。 雍汉交战已经数十天,最令雍军震撼的还是陈仓那一役,雍国兵力损失大半,雍军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如今这战歌又响起,怎能不让雍军战栗,但姚卬却是愤怒,他愤怒这战歌,愤怒这战舞,就是它们即将夺去他本该有的富贵生活。 姚卬的愤怒点燃雍军的斗志,求生欲如同干柴,如同牛油脂,只要一点火星便能燃起,燃起熊熊的大火。 载歌载舞中有一将颇为能打,手持一杆长矛,在朦胧的月色里仿佛一道青色的电蛇在翻滚,雍军在这条电蛇下不断的向后倒去,即便是数十名雍军剑盾手亦无法砍断这条长矛,似乎锐不可当直到遇见一人,这条电蛇才和乌色的蟒交织在一起。 正是雍军大将姚卬和汉将纪成交战在一起。姚卬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这将的确武艺超群,不仅勇猛而且很有头脑。 姚卬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如果他不能冷静,恐怕不只他再亦无法冷静,所有人皆永远无法再清醒。 汉军欲取他们的性命,不只是他姚卬,亦包括章平,似乎没打算给他们投降的机会,因为他看到还有一将引兵直接杀向章平。 准备擒杀章平的自然是这支军的将军,范目此刻的姚卬无暇顾及其他,因为纪成不会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二人的大战本该能持续很久,因为二人的战力皆不弱,皆能有效的利用身旁的甲士形成小小的战阵。 姚印有些欣赏眼前的汉将,看得出此将在汉军中的地位并不高,因为他没有战袍,更没有独立的旗帜。 纪成并不喜欢战袍,甚至甲胄他亦不喜欢穿,觉得他会影响身体的灵活度,此刻的他面有惊色,非不敌姚卬,而是发现范目居然陷入雍军的重围中。 范目不仅有勇又有谋,不会冒险行事,怎么会陷入雍军重围,纪成不明白。 不仅纪成不明白,范目亦感到很震惊,作为截杀章平、姚印军的主将本是坐镇军中,指挥围剿猎物,可范目还是低估章平,看到章平即将突围而去,他提着长戟向章平杀来,一路锐不可当。 看起来那么的理所应当,只是他未曾想到章平身边居然还有十名善剑的勇士,超强的剑术直接攻的范目有些措手不及。 作为一名将军是不可能没去战斗的,只是没想到看似成定局的事情居然还有变数,这件事亦给范目一个警戒,任何时候皆要保持一份警惕心。 范目和他的这支巴人组成的新锐汉军是骁勇善战的,但论计谋来范目算不得上等人物。 第六百一十章 死亦何惧 范目发现不妥时,立刻欲向回杀,章平早看在眼里,对汉军一肚子的窝火正无处发。 “斩杀汉将者,封千户,赏千金!” 重赏之下岂能少勇夫,原本的十名剑士在围困范目立刻变成数十名,如果不是巴人的勇武震慑,将会有更多的雍国勇士。 范目的神勇自然没有让章平的愿望立刻实现,眼看范目即将突围,章平立刻又加大赏赐。这个时候任何人皆能看出杀死范目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封侯和赏金,更是活命的根本,杀死一将,往往可以瞬息影响战局。 对于章平而言,杀死范目便可以改变战局,顺利向北撤离,章平虽然不认识范目,但知道他所围困的此将绝不能让其突围。 一直以来此战歌如梦魇一样缠绕着雍军,缠绕着章平的心,让他一听此战歌便不由自主的皱眉。 章平不是很喜欢皱眉,此刻不得不再次皱眉,因为围住的这人的确武艺不凡,数十人居然无法将其拿下。 章平心里下定注意一定要将其拿下,因为只要能将这支如天降神兵般的汉军击溃,便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连续挫败的雍军太需要场胜利,需要一场胜利来打破汉军不败的神话。 如此,章平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范目杀死,故而不仅将护卫他自己的剑士、勇士统统用上,还亲自压阵。 可终究还是出现意外,章平防备的很死,甚至将每个可能突围的地方皆算准,里层乃剑道高手,外层是勇士,再外层乃手持戈矛的雍卒,一层套一层,任何人皆得出范目插翅难飞。 范目的确飞不起来,但依旧得脱,章平算的没错,但没预料到正在与姚印大战的纪成忽然撕开一个缺口,偏偏就是如此小的缺口让范目逃出,所有人的目光皆在被围的范目身上,未曾发现外围还有着可能性。 如同有人伸右手来握手,绝想不道左手持利刃闪电般扎向自己,看不出的危险才最危险。 纪成便是外面的危险,他的突然闯入带来骤然变化,原本和他交战的姚卬如狼出牢笼,杀的巴人连连倒退,若非巴人勇武又各个善协同作战,不知该如何阻止姚印疯狂的行为。 范目死里逃生,纪成却陷入重围,任由纪成左冲右突,偏偏无法杀出,只因他身边没有十数名勇士护着。 范目死里逃生自然没有忘记清点人数,却震惊的发现纪成不在。 救纪成,此为范目的第一反应,但很快他被阻止,首先是姚卬,没有纪成这个目标后,他把目标选中范目,其次是身边的千夫长,言巴人勇武绝非鲁莽之辈,此刻的纪成已经被包围。 救出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范目含泪看着黑色中那一点点红,他不能让纪成这就么孤单的倒下。 月色朦胧,黑色的雍军如黑色飘逸的云雾一点点在遮蔽那些红,纪成仅仅带着数十名甲士冲进包围来救范目。 事情奇怪的很,人越多越无法刺进包围圈,反而最少最精锐的甲士组成的一根针才能刺进去,更何况这支针锋还是纪成。 缺口撕开,范目已逃出,但这根针亦崩断,最后只剩下纪成一人,这支汉军的服饰比较奇特,但还是以红为主。 此刻黑色浓云中只有一点红,就是这一点点红居然让周围的黑色不敢靠近,在纪成的脚下已经堆满人。 纪成踩着雍军甲士狂笑。 章平道,“吾敬若为壮士,如降,拜为将军。” 纪成狂笑不止,惧死,恶死,乃人的本能,无人不惧死,除死人外还有一人不惧死,那便是生无可恋,死有归宿。 显然纪成并非生无可恋,他死有归宿,不愿让自己的家族跟着受辱,他选择战,不选择降,即便战死。 纪成道,“吾乃汉将纪成,汉王与民约法三章,乃千古英睿之君,速速降汉,免受掳掠之苦。” 章平大怒,“不惧死乎?” 纪成笑道,“死亦何惧” 章平气未消,看纪成视死如归的样子,那叫一个生气,章平和章邯最讨厌的便是刘邦所谓的约法三章。 一个约法三章如同将关中据为己有,他们章氏便无权得到,章氏在关中似乎乃一位小偷,非法占有者,此为毫无道理的,故而章平很生气。 章平道,“吾成全…” 后面的话未说完,因为姚卬已经至章平身前,建议章平赶快撤离。章平看着正在厮杀的纪成,缓缓摇头,先斩杀此将,再撤离。 任性,章平真的很任性,姚卬有些震惊,如此紧要关一国太子居然如此任性,而且太子身上还肩负着建国的重任。 姚卬没有极力劝阻,因为他提着秦矛已经杀向纪成。 与其极力劝阻,浪费时间,不如以闪电般的刹那完成此事,急速撤离。姚印的武艺不错,秦矛很锐利,但并不能迅速刺穿纪成的身体,纪成身上的算不上甲胄,他不喜欢穿甲胄,仅仅护住心胸那一块,胄亦没戴。 可移动的速度以及舞动长矛的速度却快很多,在苍白的月色下如同一道青风,靠近的雍卒如黑色的落叶一般向着两旁飘落。 姚卬与纪成再次交手,情景大变,纪成身上不断出现伤口,红色的液体开始飘,纪成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在被一丝丝抽走,手里的长矛越来越重,手臂越来越酸,即便很酸,他依旧在努力的舞动。 范目的怒火彻底点燃巴人士卒,点燃巴人的怒意,雍军既然要纪成的命,那么巴人便要雍卒的命。 这场阻击战变成怒火和浴火的交战,章平有怒意,任何人的东西被人夺走时皆会生气,他的怒火亦烧到雍卒的身上。 范目有怒意,他们巴人曾对秦人有恩,甚至得到过特免,可秦二世不仅剥夺,还变本加厉,这让巴人亦燃起怒火。 两火相遇,孰更旺盛耳。 纪成战死,章平并没有一丝的畅快,因为他损失更惨重,与姚卬仅带数百骑向漆县逃遁而去。 攻下好畤,章平遁走,此战报直接影响三秦大地,汉军鼓舞,雍军沮丧,章邯脸色苍白,刘邦闻之脸色红润。 章邯第一次发抖,与周文战,无惧,与陈胜斗,无惧,与周市、田僧打,无惧,与项梁战同样无惧,甚至与项羽战,亦无惧,可此刻第一次颤抖,章邯不知道这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原因。 第六百一十一章 旧将心思 雍军主力彻底丧失,自此再无还手之力,唯有坚守挨打,三秦联军初战即败,如此之下,雍国能存否? 无助,无奈,不知能否翻盘,章邯心中很复杂。 大殿很安静,静的只有脚步声,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或许章邯此刻不想听到吵闹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脚步声停下,“大王,好畤失守?” 章邯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他听得出这是王周的声音,章邯背对着王周站立,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惊讶之色,默然许久,王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否继续说,他的思绪很快便结束,因为章邯已开口。 章邯道,“赵贲、内史保可靠否?” 章邯没有提好畤失守之事,仿佛这在他预料之中,他担心的乃废丘之西的咸阳。 王周道,“可加封以慰其心。” “封爵?” “封侯。” “内史保乃大王所遣将驻守,其心为雍国,赵贲乃故秦大将,昔日其地位与大王同等,然大王王关中,赵贲仅为将,其心不可控。” “皆封侯,可否?” “大王心已定,一帛封侯之书可稳千军。” 侯爵的确很诱人,但看着侯爵印,赵贲心里没有一丝的喜悦,身旁的诸将吏脸上还留着一丝喜悦。 “将军终封侯拜相矣。” “此印绶,将军受之理所当然。” 一片喜悦之中突然冒出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封侯迟矣。” 说话的人不是赵贲,不仅诸将吏看向此人,就连赵贲本人已看向此人,那眼神中带着欣赏。 赵贲道,“如是也,雍国岌岌可危方予印绶此非封赏,而乃施舍。” 施舍,赵贲本不该说出此话,但他还是说出此言,此言一出,便预示着赵贲的战力不可能如之前强,即便之前与刘邦连战连败。 赵贲的话使得那名战将的话如风一样刮遍殿内,所有人皆知此时封侯意味着什么,几乎所有人皆认为赵贲会拒绝接受这个封爵。 可赵贲接受,他手里还在把玩着印授,曾经的他地位远超侯爵,因此他的帐下曾有军侯被俘虏,被斩杀。 但那时的军侯只是军侯,没有多少封地,甚至不过一个名爵,一个象征身份的东西。 仅仅象征身份,无法给予足够的诱惑,立功如王翦这般,最后得到什么? 赵贲在思考,他的确需要思考,思考为雍国坚守咸阳有何意义。咸阳以西为雍国,以东为塞国,曾经的帝国之都已经是一片废墟,成为两个王国的分水岭。 如今的咸阳属于雍国的管辖,赵贲作为封疆大将,驻守在咸阳以西,他是这一方小天地的主宰。 由于咸阳的特殊性,赵贲并不明确属于哪一国,像是塞国和雍国共同避讳的地方,这个地方暂时交给赵贲管。 赵贲亦仔细想过,项羽彻底粉碎秦始皇的一统天下之梦,不仅又回到分封诸侯,群雄逐鹿的年代,而且王国之数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天下比秦皇之前还分崩离析,如此诸王并存的年代,安知他赵贲便默默一生,不能建立属于他的功业? 曾经的赵国姓赵,他亦姓赵。 如此,赵贲曾想着经过十数年的经营,他所管辖的地方绝不只是咸阳一带。 “将军为何接受…” 疑问没有问出,很快被另一个事实打断,内史保居然引军向他靠拢。 不仅赵贲疑惑,麾下的诸将皆不明白,“内史保为何向此而来?” 赵贲身边的每个人皆知内史保乃何许人,是章邯派遣守护咸阳的,是内史军的将领。 咸阳虽然已被项羽一把火变成焦土,但孰能保证数年后咸阳不会成为一个新的都城,雍国后代的君主或许会修缮都城在此。 故而章邯对咸阳城还是满在意的,何况那里还曾留着他的回忆,他的青春。 在那里见证过一代雄主秦始皇一步步将秦帝国的地盘变大,最后将大秦的旗帜插遍山东六国的每一片土地。 此刻的内史保面无表情,骑着一匹白马,没有打马快走,眼眸中尽是绿树白云,他在欣赏周围的风景。 在废墟附近待久的人总是对绿树,白云,红花有着莫名的冲动。 麾下骑司马不解道,“本应赵贲来找将军,将军为何…” “要叫赵将军,吾等人中何人将才可与赵将军相比?” 骑司马没有言语,他不得不承认,赵贲在他们当中乃佼佼者,即便是内史保亦不如。 当年赵贲奉命率军抵抗刘邦,抵抗楚国的另一支起义军,虽然连败,但不得不说战败的原因不能全怪赵贲,二世怒斩杨熊却未斩赵贲,不只是赵贲当时爵位高,亦是为数不多的将才之一。 若斩之,谁来对抗刘邦。内史保自知不如赵贲,更无法独立对抗刘邦。 内史保道,“大王有令,命吾等受赵贲节制,共克汉军。” 无论任何时候,对付异见者托王命之言乃最佳选择。 骑司马不太很服气,“何以将军受节制,赵贲应听将军之令。” 在他们看来内史保为雍王的特派,地位当高于赵贲。赵贲和内史保的相遇是不可避免的。 赵贲不太想看到内史保,既然咸阳由他驻守,又何须内史保来,想想名字赵贲便心中有气。 赵贲不是小气之人,但命其为内史保,赵贲细思这名字便让人生气,这是对赵贲的不信任。 或许咸阳曾为大秦帝国的国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不能让一个人驻守,或者占有,即便已经是废墟。 赵贲见到内史保的第一句竟是,“好畤失守,吾等去夺回此城?” 居然向其请教,内史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虽不知内史保喜从何来。赵贲却很清楚内史保乃雍王章邯的亲信,在雍王尚在的情况下,他还是必须与内史保留有一定距离的敬畏。 赵贲久在关中混,深知庙堂里的那些危险,比沙场的戈矛还恐怖,即便武艺高强,沙场死里逃生,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死在某个角落,因为庙堂里不起眼的一句话。 内史保摇头,“赵将军,过谦,坚守咸阳仍需将军之力。大王未有命令夺回好畤。” 内史保比较清楚一个问题,章邯不会下令再夺回好畤,因为攻城与守城难易之变大为不同。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公平与否 五千人可守一城月余,但能攻其城没有数万人绝难做到。非章邯放弃好畤,而是没有兵力可调。 如果他章邯手里有二十万秦军,那么汉军休想踏进关中一步,可惜没有假设,章邯深知这一点。 故而章邯没有下令让赵贲和内史保去夺好畤,他在意的并非此城,而是此城的雍军和章平。 此刻失守之后,北地郡与关中的联系彻底被切断,即便泥阳等城的雍军集合完毕,翻过大山,亦无法支援关中。 自陈仓大败至好畤失守,不过十数天而已,栒邑的周类和泥阳的苏驵不过刚刚反映过来。 围困好畤时,汉军岂能会允许使者向北而去,即便好畤尚在章平的掌控中,亦不过一匹快马向北而去。 没有加急文书,粮草的筹集和军队的集结需要时间,等到二人翻山南下去支援时,却发现好畤已经失守。 难道集结军队需要那么长时间吗,或许有人会问这句话,的确周类和苏驵发兵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只是周类和苏驵却出奇的一致,没有急着发兵,仅仅快马和使者,二人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要调兵的虎符。如此紧要关头哪来的调兵虎符,故而章平大怒,后受姚卬的劝说才没有去责问他们。 周类和苏驵统兵驻守北地郡,本身就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他们的兵马调动不会那么轻易,这个过程给二人一个喘息的机会,尤其是思考的时间。 很多事情不思考还好,一旦思考便会出现问题,故而周类和苏驵走到一半便折回。 好畤的失守的确引起一连串的反应,让两个曾经的老战友在好畤之北,云阳之西,汇聚在一起。 “周兄,好久不见。” “苏兄,但愿吾等少见为妙。” “此言甚是,可否小酌一爵?” 周类和苏驵的相遇比较偶然,又是那么的必然,如果他们不在这里相遇,便只有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临时军帐已经支起,长案已经安置,酒食已经摆上,酒很香,肉更香,行军之中本没有庖厨,但周类比较特殊,打起战斗来,他什么皆不怕,就怕没美食。 在周类看来死何所惧,如果不能食美味,为人卖命意义何在。 或许在他人眼里美食唯有山珍海味,唯有王宫侯府才能拥有,但周类看来非也, 美食就在身边,即便一个简单的食材,在好的庖厨手里一样可以很鲜美,况且周类又带着一些独特食材。 “美酒。” “美味。” 周类仅仅饮一口,便赞苏驵所带之酒甚好,苏驵则赞周类的食物真乃人间绝味。 周类饮一口酒,便有食两口美食,“好畤城失守,是否继续南下?” 苏驵说的很诚恳,“南下作何?雍军主力尚且不敌,吾等去,岂不羊入虎口。” “入虎口总比死在睡梦中好。” 苏驵不太明白,“何意?” “苏将军,未曾听闻否?吾之斥候初得消息。” 苏驵眉头一挑,“所指乃章平脱城乎?” “然也。” 过许久,周类将一块肉嚼碎下咽后,才开口道,“雍王之弟出城,吾等不去迎接,岂不死罪?” “死罪?…” 苏驵如他的名字一样,的确是一匹骏马,一匹很倔强也很衷心的战马,一直随着章氏征战,此刻他忽然狂笑,他的笑有些狰狞,和往日的形象不太符合。 苏驵道,“何为死罪?为其死战而死,获罪乃死,有何异?” “战死或许有荣耀。” “荣耀?吾等追随章邯出生入死,章邯降之裂土封王,如那无寸功的司马欣,全靠一张嘴,亦可称王,公平否?” 周类亦笑笑,“公平,何来公平?吾等枪矛饮血,其功少于董将否?” 苏驵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浮现一丝冷意,脸上似乎可以结冰,他冷冷道,“如王周、姚卬,吾等不比其功少。” 周类点头,继续咀嚼美食,“然也,有过之无不及。” 苏驵有些气不过,“吾等即便不能为王,亦当封侯!” “既如此,还需迎雍国太子否?” “迎?为何迎?现北地郡,吾等兄弟之地,尤其泥阳,章平休想踏入半步。” “栒邑亦休想涉足。” “如此,吾等兄弟……当杀之以独占北地?” “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周类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废丘虽被孤立,然雍王犹在,杀其弟,祸未知,存之,可为挡剑牌。” 周类非惧死,而是对得来不易的东西加倍珍惜而已,金珠吾所欲,美姬吾所欲,美酒吾所需,为保持其享,需牢牢把握两样东西。 一个是性命,一个是权利,兵权能抓住这些,孰来夺,皆杀之。 如今章平败北至此,可以迎接,若夺之,便不再客气。 苏驵依旧冷冷道,似乎稍有事情可令其动容,“若汉王遣将来夺,当如何?” 周类闻言,脸色不太好看,一阵青,一阵红,汉军连败雍军的消息他亦得知,如今亦将章平击败,若北上略地,当如何。 周类道,“汉王意在关内,北地郡蛮荒之地,其或未意至,若真至,以军降之,或可保富贵。” “欲保富贵,必欲战之,以军之资获封侯之本……” 两人想到汉王,眉毛皆皱在一起,未知,对汉王无所知,对未来无所知,恐惧,苦恼,但他们此刻停止思索。 因为信使骑战马而来,章平已来,章平本已向漆县方向撤退,忽闻周类、苏驵援军在云阳以西停滞。 周类、苏驵欲由云阳南渡泾水援助好畤,只是好畤战败的消息比流水还要迅速,二人便欲折回。 二人长久未聚,不过饮口酒,聊个天而已,诸般心思互通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谁知章平的使者已经先渡河而至。 “章平既来,吾等果真不迎乎?” “泾水之东迎之。” 苏驵的嘴一直没有松,此刻勉强言之,二人便夹道欢迎章平的到来。 士卒持戟夹道,苏驵、周类二人亲自骑马至河岸迎接。 章平还是章平,只是高而不贵。章平的眼神快速在二人身上转过,立刻开口道,“二位将军不辞远途前来援助,吾代雍王深表感激。” 苏驵、周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为章平接风洗尘,只是这不足以安抚章平受伤的心。 第六百一十三章 今非昔比 章平的心无法安耐住,越是欲掩饰,心欲煎熬,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苏驵、周类并不能理解他的心。 如同无法叫醒一个佯睡的人,章平决定自己开口,在开口之前他的眼神征询姚卬。 姚卬和二人的关系的确不错,昔日一起在沙场上拼杀的人,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话一直无法朝关心的方向走,姚卬无奈。 章平终于直接开口调兵夺回好畤,出乎章平的预料,苏驵、周类二人认为章平之意可行,赞成章平夺回好畤。 二人的表态让章平很开心,但姚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愉悦,这让章平认为姚卬并非真的辅佐他,不愿再打回好畤。 失去好畤,章平心里很难受,最难受的莫过于可能要让兄长章邯失望,他不愿意让章邯失望。 章平暂停此处歇息,准备旦日启程入漆县,休息前问姚卬为何听到苏驵、周类愿助其夺回好畤时,似乎不太振奋。 “二人未必真心相助。” “为何?二人已赞成。” “的确,二将已赞成,然多久兑现却未知。” 不信,章平不信二将会敷衍他,“二将敢敷衍乎?” 姚卬道,“汉军未入关前,或许不敢。” 章平依旧不信,他带着憧憬在梦中度过,很快姚卬的话得到印证,二将没有立刻答应随章平杀回去。 回复的话很简短有力,好畤汉军强盛需要好好谋划,章平心中不悦。 既然不愿去,那就把二将兵马征调,章平决定自己引兵杀回,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章平亦知让苏驵、周类此时引兵而去,汉强雍弱,无异于送死,自然不肯,那么他就和姚卬自己去。 说的话自然亦很客气,借调,用一个借字给足苏驵、周类的面子,一个未来的雍国之君向臣下借兵。 此言道出去,或许无人信,然雍王乃项羽所封,关中秦人是否认可另当别论,所以苏驵、周类在北地没有为章氏收揽失去的秦心。 二人在北地立刻默默招兵买马,他们自认功劳不比董翳差,可命运不公,他们要自己改变命运。 苏驵和周类没有立刻回应,二人默默对视,许久才缓缓有人开口。 “借调,言之悦耳。有借有还乎……” “岂为有借无还,乃有去无回。” “吾观汉入关中,天下风云将变,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共谋北地之业。” 二人推心置腹的聊,每次提到如何保住富贵,周类的眼睛便放光,他敏锐的觉察到天下又将大变,不如趁此机会联手控制北地郡。 周类的言语让苏驵一直平淡无奇的眼睛迸发出光芒,“得一郡为王乎?” 周类点头,“苏兄,吾二人联手再控制漆县,可控北地郡。” 灼热的眼眸慢慢变凉,变淡,苏驵脸上的兴奋渐渐被理智所取代,“汉王还入关中,意在三秦,吾二人孰称王,事如败,无退路矣,不如佯立章平为北雍王,成可侯,败可保命,时机成熟逼其禅位。” 言未毕,周类脸上的笑容已经荡出数次涟漪,“苏兄言之有理,甚妙。” 乱世之中不为己谋划,便要沦为他人谋划的棋子,二人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亲眼见证过许多王侯将相的陨落,更经历过那惊喜动魄的钜鹿之战。 世事告知他们,唯有兵权在握,富贵才能守住,二人相视一笑便给章平一个看似很满意的答复。 与其冒险送人头,不如据北地郡休养生息,招兵买马,只要本钱在,可南下打回咸阳。 章平听闻知晓此为二将新的托词,虽为托词但极令人心动,二人没有藏着掖着,言外之意乃劝章平在北地建立北雍。 此乃章邯在密信中曾给他的密令,就是让他万一废丘不保,在北地郡建立北雍。 章平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喜悦,更有憧憬,做雍王之弟,跟自己做北雍之王,可谓有天壤之别。 周类、苏驵给的理由很充分,兵力不足,好畤汉军强悍,乃汉军两大主力之一。 雍王亲自督战陈仓依旧败于汉军,他们二人的这点兵马怎么可能与汉军对抗。 汉军的两大主力,一个在刘邦手里,麾下此刻依旧战将如云,曾道出汉中策的姬信(韩王信)依旧在帐下随时听令,诸如此将不在少数。 另一主力便是在曹参手里,除次外还有周勃、樊哙、范目等皆所握一支汉兵,哪一个皆不能小觑。 这点章平比周类、苏驵更清楚,章平一直走在前方,周类苏驵后知而已。 故而周类、苏驵的话听起来没有毛病,章平无法反驳。 此两点直接让章平无话可言,久久无言,最后用信任的眼神看向姚卬,姚卬不止一次看到章平的眼神。 姚卬微微心惊,那眼神里不再只是信任,还有一丝丝道不出的感觉,似乎在怀疑姚卬和昔日的战友在密谋什么。 姚卬心里很坦荡,非常镇定的看着章平,对视片刻只听章平道,“姚将军以为如何?” 话很直接但很有道理,话很轻,但掷地有声,姚卬只用四个字回答,“今非昔比。” 没错,的确是今非昔比,不再是雍王章邯坐镇废丘,欲大有一番作为的时候,曾经的他和兄长章邯发誓要好好治理他们章氏的王国。 即便吃再多苦,受再多辱骂,章邯和章平皆相信经过他们二人数十年的治理,雍国必将成为三秦中的大国,凌驾于塞、翟二国。 那个时候的他们豪情壮志,信心满满,虽然有些不太悦耳的声音却只能私下小声偷偷的传。 陇西、北地、咸阳以西,每个地方数月内皆是令到即行,无需人至,皆能顺畅的运转。 此刻章平亲自去接见周类、苏驵,可结果如何,当真是今非昔比,客客气气调其发兵助他夺回好畤,一个理由接着一个理由。 章平已彻底明白姚卬那四个字里蕴含的意思,既然对方不愿做此事,一个理由驳回,总会有另一个,甚至数十个理由在后面等着。 既如此,章平知道唯有接受,当无法与命运相抗争时,不妨听听命运怎么说。 抽调兵马,驻漆县以制北地,南下可与废丘遥相呼应。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一丝机会 章平的要求并不过分,因为他是雍王之弟,又是雍国太子,更可能为北雍之王。 可章平遇到的为两名跟随章邯的老将,不仅巨猾而且还有办法让章平无可奈何。 周类和苏驵再次与章平见面是在大帐内,而且是在泾水之东,姚卬手里的秦矛换成长剑,青铜长剑。 此帐周围有甲士,仅仅章平带来的百名甲士,即便只有百名甲士却可令万余雍军无可奈何。 泾水之东的确为周类和苏驵临时驻扎的地方,但二人如入百人圈内,万余士卒已成摆设。 可以一声令下,万箭穿心,问题是二人未必来得及 “漆县,入北地之最终要塞,北遏北地,南下可攻好畤,与废丘遥遥相望……” 姚卬的话没有说完,直接被苏驵打断,“将军不妨直言。” 姚卬知道此二人皆身经百战的世故之人,欲表达何意,他们一听便知。 章平微微一笑,“周将军身经百战,乃雍国之柱石,需周将军与吾共守漆县。” 表达某意思总是那么遮遮掩掩,周类和苏驵不太喜欢他们这样讲话的方式。 章平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雍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章平相信他的权威尚未崩塌。 雍国还在,权威大大折损,苏驵面无表情,周类眼睛含笑但面容已经带有一丝冷意,即便他善于伪装,那冷意依旧在慢慢加深。 再善于伪装的人总会有蛛丝马迹,除非他身体有缺陷。 周类道,“汉军未追击而来,定在密谋更大的动作,遏制汉军入北地,最当栒邑与漆县互为犄角,方为完全之策。” 拒绝,很明显的拒绝,姚卬脸色不善,手已握住剑柄,只待章平一声令下,但看章平并没有发作。 因为他们的话题很快便发生转移,斥候飞马探报没有经过传递,直接奔至帐前,能如此做的唯有章平自己的金令使者。 金令使者很快给章平带来一个有些振奋人心的消息,在好畤的汉军未做停留,甚至没有布置好完善的防御体系,便立刻东进,欲绕过废丘直取咸阳。 意外,汉军没有南下与刘邦合围废丘,机会,很好的机会来临。 见周类无意借调守漆县,便顺势言南下趁好畤空虚,欲伺机夺回好畤。 任何人皆能看出此乃绝佳战机,即便不能夺回好畤,亦能打乱汉军的计划。 周类和苏驵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即便短暂,显然此事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按照二人的思虑,汉军费尽心思才夺得的城池必然会加倍驻防,汉军此次并非如之前那样仅仅为灭秦而来,自然并非为灭雍国而来,而是要占领三秦。 将三秦成为汉国的版图,攻城为略地,自然会将好畤重兵把守,必然会有一部分汉军被牵制住。 可目前的情况却超出周类和苏驵的预料,直取咸阳,此乃何计,周类和苏驵迷惑,他们搞不懂汉军的最高统帅在搞什么。 起初周类和苏驵对刘邦印象并不深刻,现在对刘邦生出一股莫名的畏惧,这个汉王不好惹。 借兵,借兵最好的理由莫过于这种明眼人皆能看出的战机,章平再次开口,二人脸色有些苍白。 此刻还能说什么,周类和苏驵还能说什么,再次拒绝吗,看姚卬此刻的表情,手里的青铜长剑恐怕不会让他们走出军帐。 姚卬和他们的关系那是从战场上滚打出来的,即便不给章平面子,亦需给姚卬面子。 周类和苏驵终于松口,答应调兵随章平南下进攻好畤。 章平带着兵渡泾水向西,兵虽然调动,但却非如愿以偿的借调兵力,章平带着气向西渡河。 “可恶,一千兵马,一千兵马……” 章平生气的重复这一句,姚卬不断劝慰,“臣可趁机再收散卒,如此或许能汇聚三四千人马。” 周类和苏驵的确开口给章平兵马,但一人只调一千士卒,原因自然也很简单,以防汉军突袭,需人马镇守。 权利的衰弱已经让章平只能生闷气,但是章平不愿放弃任何机会,哪怕是一丝丝机会。 章平和姚卬一路收散兵一路悄然南下,周边的草木渐渐变得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只是感觉中且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周围的草木告知章平,他已经进入好畤的范围,已行至梁山宫附近,此处曾为秦始皇的行宫,昔年他有幸跟着兄长章邯有幸在此领略过秦始皇的威仪。 那个时候秦始皇的威仪给章平带来极大的冲击,在他的心灵里埋下对皇权的敬畏和向往。 如今的章平感慨万千,曾经的帝国已经分崩离析,昔日的梁山宫已经成为他们章氏曾经落脚的地方。 数月间,在春季到来,赏花狩猎之际,章平曾在此处留宿,有山,有水,有美姬,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可惜被汉军的入侵彻底粉碎。 章平对汉有着愤怒,愤怒汉王要夺去他的美好生活。 雍军暂时停下来,原地休息,姚卬派遣斥候向前方打探。 章平至今有些不明白,“汉军弃好畤,直取咸阳,有诈乎?” 姚卬建议先探查详细,再做打算,“汉军断不会放弃好畤,小心为上。” 章平道出心中疑惑,“若分兵驻守,不惧吾回来夺否?” “好畤易守难攻,汉将对吾等或已忽略。”姚卬分析道。 章平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自好畤失守后这是他第一次浮现笑容,那笑容虽然有些凄凉。 “如真忽略吾等,大善!”章平显得很兴奋,眼神炯炯有光,“可令汉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想的很美,事实确实蛮不错,姚卬派遣的斥候一个个接连回来,他们报的消息虽有不同,却从不同的侧面证明一个事实。 围攻好畤的汉军主力确实撤走,曹参不在,周勃亦不在,就连那个身似松柏,彪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的樊哙亦不在。 没有此三人所在,章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那有些凄凉的笑终于有温度,变成神秘的笑,甚至带着一丝冷厉。 “确定无一人在?” “确定。” “城外军营空虚?” 所有斥候的回答皆为肯定,章平兴奋道,“薄暮时分,发起突袭,焚烧汉营。” 第六百一十五章 秦将恩怨 焚烧汉营自然没有烧成,至少薄暮时分汉营并未起火,因为姚卬阻止这种近乎冲动的做法。 城外汉营中汉军虽然大大减少,然战斗力究竟如何,并未可知,况且此刻驻守好畤的汉军大多在城内。 城外看起来倒像一个诱饵,如果贸然进军,可能会腹背受敌。 好畤已经近在咫尺,一个动人的美人在面前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去看一眼,让章平眼睁睁看着他显然很难做到。 一个人心中有愤怒时判断往往会错误,章平道,“姚将军可有良计?” 虽然在问计,但话里的怨意开始在增长,姚卬很清楚任何人无法阻止章平对夺回好畤的渴望。 姚卬道,“太子,可遣一千人先尝汉军,臣引二千设下埋伏,如城内汉军出援,伏击之。如先尝获利,太子再引军掩杀不迟。” 姚卬话音未落,章平立刻同意,毫无思考的同意,章平相信汉将中曹参、周勃、樊哙离开,还有何人能阻止他夺回好畤。 满天星辰镶嵌在黑色幕布上,被流云遮盖,若隐若现,月色朦胧,的确是一个夜袭的好时辰。 汉营内篝火跳动,有汉卒又新添炭火,红色的旗帜随风摆动,汉卒在火光中走动。 汉卒借助火光观黑夜,黑夜里的眼睛却借助黑夜观火光,观火光中的汉军。 黑夜中那黑色的甲胄闪闪发亮,那双眼睛更加明亮,这是一名千夫长的双眸。 汉卒添炭火,又逐个熄灭几个,仅留有几个做照明用。 见汉军已经准备入眠,此名千夫长如同算准时间似的,立刻吹起号角,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向着火光扑去。 奔袭的速度确实很快,但还是不够快,因为雍卒再快亦快不过事前的部署。 雍卒的长剑、长矛刺的很快,却落空,篝火跳动的营内竟然没有人,就在这一瞬间他暗叫不妙。 汉军迅速将雍卒包围。 早有一将冲出,舞动长长的弯刀,弯刀闪着光,映着火光,映着月光,泛着寒光。 寒光过处只留下一道温热的液体在月光下飘洒。 此名千夫长的眼睛里还留着惊恐,惊恐中还带着难以置信。 汉军的确在此营地内,只是章平、姚卬这次遇见的对手乃戚鳃、陈夫乞,尤其戚鳃这位老将。 昔日的老秦将如今的新锐汉将,他自然知晓曾经秦军所留下的传统,夜袭。 在曹参、周勃、樊哙引兵不打废丘,直取咸阳时,戚鳃和陈夫乞便做好准备。汉营依旧篝火点燃,一样的炊烟袅袅,但汉军在入夜后要在漆黑与明亮的军帐内来回调换。 整个军营内便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一半熄火漆黑,一半篝火通明,汉军究竟在何处安歇,没有定数,今夜在黑暗中,明夜或许在篝火的明亮中。 如此即便夜袭,亦无法准确的判断汉军究竟在何处安歇。 戚鳃和陈夫乞在大军离开时他们便嗅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战败的章平肯定不甘心。 二人相信只要能阻止好畤被反夺,便能给咸阳以西的战场带来正面影响。 咸阳以西的赵贲和内史保在接到雍王章邯的合兵命令时,他们彼此各有想法。 看彼此的眼神总有一种敌视的感觉,赵贲看他不顺眼,因为章邯给他保护内史的任务,这点让人很不爽。 内史保看赵贲的眼神自其投降给项羽的那一刻便怪怪的,当时的赵贲洛阳一带抵挡住刘邦向西入函谷关,待刘邦转战南阳后,他便继续巩固防守。 只是后来章邯投降后,秦军成为进攻函谷关的先锋军,董翳、章邯一直在项羽军中,自然被软禁,司马欣为当时的秦军上将军。 作为上将军自然不会身先士卒,那些冲锋陷阵的战将自然是姚卬、盗巴、周类、苏驵、王周、内史保等将。 于是内史保和赵贲相遇,二者相遇没有寻常的针锋相对,因为赵贲采取非常独特的回应方式。 赵贲居然将内史保大骂一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内史保出列去叫战赵贲,赵贲的确有回应,甚至亲自纵马来应,只是来一个破口大骂。 骂内史保有负皇恩,有负大秦,竟然骂的内史保毫无脾气,竟然无言以对,手里的秦斧险些拿不住,因为忽然之间内史保觉得这把秦斧比往常重很多。 此把秦斧自他从军便一直跟随他,从来没有此刻重。 当时内史保在想如果赵贲忽然纵马持长刀杀来,他或许招架不住,自此一命呜呼,可是赵贲没有。 赵贲没有杀过去,亦没有等内史保心神稳定再拼杀,经常在战场上拼杀的人心神稳定较快。 所能想到的都没有发生,赵贲接下来直接向项羽投降。 没错,赵贲没有与内史保战,更没有与姚卬等交锋,竟然在与内史保对峙时选择投降。 赵贲的选择比较识时务,但这让内史保大怒,莫名被骂,然后选择投降。 内史保自认他的投降乃大势所趋,因章邯降而降,可赵贲不同,他的那点兵马虽无法与诸侯联军对抗,但至少可以搏一搏,毕竟兵马不是很少,可赵贲没有。 不战而降,他跟着章邯那是先战后降。 至此内史保看不惯赵贲,令内史保更不解的是章邯在建立雍国时给赵贲的待遇相当高。 赵贲和他章邯不算一个体系,他和杨熊算是一个派系,除王离的戍边防胡的军队外,赵贲和杨熊算是秦集结军队后派出的两员大将。 在章邯被项梁打败之后,秦征集各郡县的兵马已经初步完成,那些这些兵马交在何人手里就非常的重要。 李斯尚未死的时候,曾经辅佐秦始皇一统天下,其军事才能不是说说的,故而他的目光瞄向几个将才,即杨熊、赵贲、内史保等人。 内史保被派遣增兵章邯,故而章邯在定陶大破项梁,最终项梁战死,这一战内史保和章邯结下不解之缘。 自此内史保随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渐渐对章邯所折服。 在内史保被派遣增兵章邯时,杨熊、赵贲被委任阻击刘邦西征,阻止刘邦入函谷关。 不幸的是杨熊因各种原因接连战败,最终被二世问罪而斩,只剩赵贲孤力独挡,在洛阳等地方郡县兵的协助下成功阻挡刘邦的步伐,虽然赵贲依旧战败,但至少阻止刘邦的步伐。 第六百一十六章 直取咸阳 李斯死后,大秦能战的将领已经寥寥无几,二世和胡亥亦不愿再斩将,亦无将可斩。 如斩尽,何人为秦战,胡亥这一点不算太糊涂,且未必能斩成,而且有杨熊的例子,恐赵贲会反秦投楚。 赵贲虽然屡战屡败,但终究在秦末风云中存活下来,除自己的智慧外不乏运气。 看到赵贲,内史保立刻想起往昔的日子,两人的相见以赵贲的请命开场。 “既不夺好畤,可增废丘乎?” “未有增援废丘之王令。” 赵贲迷惑,“大王合吾二人于此,意在何处,贲愚钝,望将军拨云散雾。” 内史保眼露疑色,“大王不曾有密令予赵将军否?” “不曾,保将军有令乎?” “仅守咸阳而与废丘互为犄角矣,然好畤失守,废丘孤立,是否援助?” 这句话在问赵贲,亦在问自己,无论再问何人,赵贲只有一个回答,这个回答是汉军给出的。 赵贲道,“已无选择余地。” “何意?” “斥候探报,汉军于好畤未作停留,欲东进咸阳。” 内史保略显意外,“直取咸阳?无惧废丘乎?” 赵贲道,“废丘有汉王亲自盯着,自不敢轻举妄动,废丘有大王督战,必不易破,故而咸阳如失,废丘便一孤城,此汉军之意图,不可不察。” 内史保点头,默默赞许章邯的远见,在好畤尚未失守时便下令他与赵贲合兵一处。 一只拳头没有两只灵活,但五指如不紧握,力不聚,难抗汉军。 与汉军对战,内史保自知不如赵贲有能力,与两军之中对垒,摆兵布阵,还要依靠赵贲。 内史保道,“吾帐下之兵将皆归将军调遣,汉军定难知晓吾二军可如臂驱使。” 汉军的确不知内史保和赵贲会聚在一处,更不知二将可以如一人指挥,但这些不重要,因为汉军本欲将二军铲除,如此倒省的一一去寻。 与汉军的首战至关重要,故而赵贲亲提雪豹长刀纵马上阵。 汉军的声势高涨,但曹参、周勃、樊哙并未掉以轻心,骄兵必败的惨状三人皆铭记在心。 曹参道,“赵贲乃吾等老对手,虽曾败于吾等帐下,然不可掉以轻心。” 周勃微微点头,樊哙已经迫不及待,樊哙读书不多,但道理知道不少,常常做出令人称绝的事情,此刻的他欲再战赵贲。 新加入汉军的吕马童亦支持樊哙,甚至怂恿,他愿做先锋。 似乎对这个老对手,樊哙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曾经在开封北击破赵贲军,不仅御敌先登,还斩侯一人,但樊哙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未能捉住赵贲。 差一点,就是差一点让樊哙心里一直对此情景难忘,虽然没有什么紧要,但此时又能与赵贲在战场上相遇,如同猎入遇见同一只兔子,总是心里难免发痒。 曹参的叮嘱还在耳边,樊哙的人已经出帐骑上战马。二人再次相遇,隔着绿草和红花二人对峙。 赵贲看到樊哙,心里一惊,背上一股寒意升起,作为战将他不惧死,更不惧战,但是对于樊哙,赵贲心里有一点点敬畏,太过生猛的人终究会做出令人摸不着头脑,又令人心惧意的事。 樊哙看到赵贲眼里有一股笑意,“赵贲…或自降,或取若脑袋。” 赵贲没有怒,反而冷笑,知道交战难免,若怯战恐必影响士气,雪豹长刀已经在闪动寒光。 长刀和战斧交锋,没有火花四射,两人的对战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在他们的带领下双方先锋军已经交手。 两人酣战未久,雍卒护赵贲退到将旗下,作为主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带头冲锋,迅速撤到勇士的护卫下。 两军交战主将何其重要,若主将单挑战死会给整个军带来灾难,故而大将一般不会单挑,可是樊哙乃先锋大将居然不断亲自冲杀,一个个雍将皆被斩杀。 千夫长级别的战将如是接连被斩,会对整个战局带来极大的影响,不利的影响,赵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反复三次冲进阵中去阻止樊哙。樊哙与赵贲连战三次,战的大汗淋漓,樊哙的双刃斧有开山之势,看起来可以一斧将赵贲砍死,可并没有砍死赵贲。 赵贲的长刀已经在舞动,不仅划过樊哙的胸前更将几个欲偷袭他的汉卒斩杀。 千军交战看似一片混乱,实则有章可循,一个步卒冲入阵中首先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对手,在这个对手没有解决前是不会选择下一个目标,这需要一段时间,杀掉对手后才会找下一个。 合力杀一个敌人的情况并不多,除非兵力是对方的两三倍。 对手不断变化的唯有骑士,冲进战阵内的骑士,由于战马奔跑的原因,不可能固定在一个对手面前,但面对长矛战马很容易受惊,一旦跌落马下,被长矛步围住,必死无疑。 因为移动亦会有新的危险不断产生,危险与机遇并存。 在一场不是被杀便是杀人的战场中,只有战将级别的才会有勇士护卫,故而随着的士卒有数十名,在樊哙与赵贲交锋时,两人身旁的士卒亦在交手。 勇猛的樊哙并没有集中精力对付赵贲,而是不断斩杀护卫赵贲的士卒,如此汉卒渐渐将赵贲围住。看起来樊哙即将擒住赵贲,但情况总会有意外,一名骑司马忽然冲来,赵贲逃脱。 樊哙正欲追,却忽听鸣金之声。 樊哙是生气的,因为他确信再坚持一会,他便能将赵贲活捉。这个时候退兵回营,樊哙自然有疑惑,雍军居然亦很配合,没有追击,兵不厌诈四个字让赵贲奔没敢轻举妄动。 战斗是各种兵类的有效配合,步卒,骑士,兵车,楼船,秦末大致此四类兵,步卒又有细分。 现在樊哙对车骑和步卒按照自己的特点进行编排,既可以依靠个人力量发挥强大战力,影响战局,比如砍杀敌方战将(前后左右)、旗将等,影响局部战局,牵动整个攻伐战。 “为何鸣金?” 冲进军帐的第一句话便是樊哙对此时鸣金的质疑,樊哙看着曹参,片刻间激动的心情冷下来。 热的快,冷的也快,樊哙默默的看着曹参,等着曹参的解释。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又战赵贲 在整个汉军中樊哙比较佩服的三个人,首推刘邦,其次萧何,再者便是曹参,似乎多难的攻略问题,曹参总能找到办法,曹参的成长速度让樊哙佩服。 有些兵法理论的运用,樊哙觉得曹参简直是一个天赋异票的兵家,不知道哪来的一些非常用效的法子。其他人很难知道,这些变化皆因他和韩信的几次见面,而且渐渐喜欢和韩信聊天,他对这位初封的大将军心里渐渐生出敬意。 曹参既然鸣金必然有原因,果然未等樊哙再问一遍,曹参道,“章平回袭好畤,速援助。” 好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费尽心力,尤其曹参二战好田寺,如樊哙、周勃等皆三战才下,得来不易,自然要守,问题现在守城汉军太少,若章平引北地之兵打来,当真危险。 樊哙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喜欢多做事,屠夫家的孩子很小便明白,欲在世上立足就要多舞动手中的刀。 樊哙纵马回援暂且不提,单言曹参和周勃。刘邦的命令为东进取咸阳,至于仗如何打完全由曹参和周勃来指挥。曹参为东征大将,周勃便为副将,二人相辅攻取咸阳。 如今一员麒麟将离去后,对付赵贲和内史保便只有周勃上场。 樊哙走之前,周勃身上只有战甲,走之后立刻甲胄在身,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一柄战锤。 战锤散发着冲天的战意,孰看不出周勃欲杀上战场,曹参自然看得出,他建议旗下战将出击即可,无需亲自出马。 与赵贲、内史保对战时,两个人共同指挥往往会取得叠加的作用,周勃的话不多,仅仅一个理由便改变曹参心中的想法。赵贲和内史保皆为久经沙场的老将,非章平和姚印这个组合所能比,对付虎狼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面对,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勃军的战法很特别,根据不同的音律将其军分成不同的小分队,简言之,宫商角徵羽,每个小分队有着不同的任务,有的专门对付百夫长、千夫长这样级别的战将。 在千军之中如何发现何人为千夫长,毕竟除三军之将外少有区别,皆为甲胄而已,但他们毕竟与普通士卒不同,故而这队人不以杀敌为己任,而是眼睛专门寻找中级战将,合力杀之。有的小队专门做掩护,比如弓弩手 还有的负责迷惑敌军的,总之每一个皆在周勃的音律下协调运作。 周勃亲自部署前方之战,战将丁义攻左,同时专盯雍将,尤其是旗将,武儒引兵负责游击,迷惑雍军,一有机会便从背后来一刀。 命宣虎率兵从正面猛扑而上,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相对,勇者不一定胜,但怯者一定败。 命单宁攻右,同时负责伏击,围拢之后常留有缺口,防止敌军为求 生,拼死抵抗,那么便有一人补缺。 单宁便是这个补缺之人,宁可孤军深入,亦不放过一丝机会,绝不放虎归山。 周勃军第一次与雍军的交手正式开始,但周勃的怒天锤没有挥出,因为没有机会舞动,赵贲没有上场。 大多人用眼睛的时候总比用脑多,但周勃恰恰相反,赵贲没有提刀在战场上冲杀,立刻意识到这场战役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亦非想象的那么难。 或许差点死在樊哙的冷月双刃斧上,这让赵贲选择不再战场厮杀。 赵贲还是出现,但只是坐镇在将旗之下指挥,没有下场厮杀,周勃依旧没有机会亲手将其斩杀。 周勃不一定要亲手杀敌,每个战将已经是周勃身体的一部分,斩杀敌将不分左右。周勃的心思却变得更加小心,因为内史保自始至今一直未出现,即便内史保是一名庸才之将,但一直藏着的刀再钝亦能杀人。 内史保并非庸才,而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手,他与赵贲各有千秋,是章邯麾下的一员大将,善于防守,有这么一人待在中军里不出,周勃怎么能放心,他询问曹参,“敬伯兄,当如何逼其出营?” 周勃有各种方法攻城略地,早年的吹奏生涯给周勃一灵动多变的战斗灵感,虽然弓马娴熟,孔武有力,但手非常的巧,可以编织薄曲(蚕具、苇箔),巧手自然又训练周勃的身心配合。 周勃的确是一位出身卑微的文武将才,可他不是一个分析人心的高手。 如何消灭雍军他可以想出诸多方法,但调出内史保,将守卫内史之军如釜底抽薪还是需要一定的心灵技巧。 即便周勃后期有这个心思的能力,但至少现在他无法独立完成,他需要曹参的帮助。 周劲帐下的战将已经结束第一次交手,麾下的战将在打扫战场,准备着随时到来的第二场的战斗。 天很美,彩色的天,因为晚霞很绚很美,美的让每个进帐的战将皆不舍移步。 帐内有很多人,曹参开口道,“何人可知内史保之人?” 这句话间的很没道理,因为内史保乃旧秦将,这些汉将多从泗水郡、砀郡从刘邦起事,少有关中从者,在这些战将中多数又从沛县、丰邑而来,对内史保怎么会了解。 可事实往往有意外,一路西征跟随者还是有人知晓此人。 “除王、蒙两大战将家族外,内史保、赵贲、杨熊曾人称关中三将,内史保善守,他与赵贲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在帐内几乎无人听不见的。寻声看去,曹参才发觉此人正是在刘邦经杜南入汉时跟随的秦将杨喜。 此人为人低调,而且武艺超群,略有谋略,故而曹参命其入帐议事。周勃看向杨喜,他太需要了解内史保,需要知道内史保的缺点。 一攻一守,配合的相得益彰,这是周勃不太愿意看到的地方,接下来周勃做出一个非常的举动。 周勃先是对杨喜道,“可知内史保作战特点?” “略有耳闻。” 话音未落,周勃眼神中掠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难以察觉,随后周勃又看向曹参,微微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没有开口,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曹参立刻命帐下的杨喜听周勃调遣。 战斗不是一个人的艺术,需要多人的协作,故而需要时间彼此了解,用时间去打磨默契。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大破咸阳 默契缩短时间,时间便是战场上的利器,兵贵神速便是在此。 故而各大别将帐下的战将常常是分队的,一名战将在一将之下听令后,便是长期跟随,形成默契。 慢慢的,曹参、周勃、吕泽、夏侯婴、郦商形成自己的小分队,随着兵力的增加,慢慢又从他们中再单独分离出来,比如樊哙,比如现在的灌婴。刘邦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汉军需要不同。 不同别将带出来的军队便是不同的利器,如同戈矛刀剑,不同的兵器才能形成 强大的战力。不同的别将在大将军和太尉的统管下,作为汉王的刘邦才能安心,因为不同所以汉军逐渐强大,又因为不同,刘邦有些不安。 不过此刻最不安的还是废丘,为完成对废丘的孤立包围,已经给曹参和周勃这样的前线麒麟将较大的权利。 这个权利便是小范围的调兵遣将,所以周勃得到一个新的助手,杨喜。一个熟悉对方的人才有可能想出巧妙的办法来。 周勃临时给其裨将的职位,这让丁义、武儒等将感到很吃惊。 脸上有吃惊的表情,但眼神里没有疑惑之色,因为跟着周勃的人皆明白一个道理,周勃有一个原则,那便是唯才是用,没有足够的将才,他是不会将人用在较为重要的位置上。 这或许是周勃早年养成的习惯,薄曲不好如何卖得上价钱,没有合适的金钱,亦不会吹出非常适宜的曲调。 杨喜的建议比较实用,他了解到内史保手下有一员战将吕胜,其心大,其能力 不满于郎中,可暗中劝降,激将内史保出战… “赵贲果真如此?” “如无赵贲,内史保不过监门人!” 内史保大怒,并未因为这几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二人争吵时赵贲曾因骂内史保为监门犬,直击内史保的心灵。 内史保,名保,内史是其官职,能管理内史,京都重地,足见章邯对其信任。 赵贲自认章邯对其还不错,命他统领内史军,可却仍一个内史保过来,二人分掌内史军,赵贲如同被狠狠抽一巴掌。 怒气之下,自然对内史保不会客气,无战事时彼此倒无往来,各自美酒、美姬陪伴,渐渐忘记这些不快。 今日再聚二人才发觉对彼此的不爽并没有忘记,只是长眠而已。内史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那是因为他人没有踩到他的痛处,自然不会因为麾下吕胜的一句话而受激出战。 赵贲的一个举动彻底让内史保安耐不住,赵贲趁雍国动乱给章邯写信,信的大致内容要给咸阳平定后归他赵贲,撤出内史保。 这封信不算太过分,问题是吕胜利用军中人脉将此信截获,并篡改,交予内史保看,这下内史保怒不可制。 汉军和雍军再次交手,这次交手赵贲守营,内史保出战,只为证明自己非监门者,亦能征战。 第二次交手中,吕胜亦在其列,他的心思很缜密,杨喜的劝说很诱人,但他更谨慎。 杨喜的劝言很简单,但很有杀伤力,雍国即将败亡,做一个亡国之臣还是一个建汉之臣? 简单的一句话,而且还是选择性的,吕胜立功心切,因为家里有人殷切盼望,一个人的盼望眼神往往可以成就一个人,亦可以毁一个人。 吕胜不满于小小的郎中,他渴望建功,可在善守的内史保帐下哪来的建功机会。若无战事,慢慢熬不知到何时,可战争到来让吕胜看到希望。 他渴望到前线与汉军作战,只要立功便能获爵和赏赐,甚至封侯,吕胜一度战意高昂,可惜他没有机会作战。 章邯没有丝毫要调用内史保的意思,或许内史保这个名字注定让跟着他的人难以离开咸阳附近。 吕胜不愿意放弃立功的机会,他找到赵贲,希望可以加入赵贲军,寻找与汉军交战的机会。 吕胜在内史保帐下数月,此刻忽然欲跳到赵贲麾下,赵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内史保的人投来,不可能完全信任,故而并没有重用的意思,这让吕胜内心很受伤。 雍国已经岌岌可危,雍将之间的矛盾让吕胜看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 吕胜的心渐渐向汉军靠拢,然而面对汉军他并没有立刻向其投来顺从的目光,他需要验证一下。 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与红色的浪涛形成鲜明的对比。清晨一缕霞光自云间洒落下来,仿佛害羞的少女总算露出几缕秋波。 黑色与红色开始交织在一起,战鼓雷鸣,喊杀阵阵,内史保非常紧张的站在巢车上观望,他第一次指挥对战汉军,作为守城之将,此名不是他自己封的,而是他人给的。 他确实很擅长守,几乎让对方无法见缝插针,此刻他一改常态,他要靠着自己的能力证明给赵贲看,证明给雍王章邯。 周勃帐下的战将各个身先士卒,引领一次又一次的冲杀,一样的犀利,一样的没变,只是在冲杀中多一人。 此将剑眉星目,眸如寒冰,透着一股锐气,一杆长枪舞的当真如一条蟒蛟。 正是郎中骑杨喜,此将自取名为杨家枪,杀的势不可挡,不是杨喜武艺太厉害,而是能战的雍将已经死的差不多。 杨喜的长枪还是遇到对手,他没能再继续摧枯拉朽的杀下去,他遇见一双玄钺。 长枪对战玄钺,两人交锋并没有分出胜负,因为杨喜要完成他自己的作战任务,不能对峙太久。 看到一路军受到影响,周勃愤怒,因为阻止杨喜的人周勃已经知晓,有人给周勃指出那正是吕胜。 吕胜很想和杨喜分个胜负,但周勃的怒天锤已经砸来,杨喜趁机已经纵马离去,去完成他该完成的。 吕胜的对手换成周勃,吕胜对周勃早有耳闻,一个颇通音律之人的将军,一个手巧的将军。 周勃的手真的很巧,巧妙的锤法如打铁一样打的吕胜有些晕头转向,吕胜险象环生,但依旧没死,因为周勃根本没打算要杀他。 周勃和吕胜二人一路向雍军中军位置厮杀而去,吕胜的玄钺并没有使出全力,周勃的怒天锤次次落空,可是打在其他雍将身上却又快又准又狠。 第六百一十九章 宁死不存 忽然雍军一阵大乱,不远处的雍军营寨升起大火,浓烟滚滚,没有人明白怎么回事。就连赵贲亦不明白,明明两军在对峙,哪来的火。 赵贲很谨慎,不仅派人巡视营寨四周,还遣斥候去随时看前方内史保的战况。赵贲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战将,可惜他遇到的乃周勃,或许曾经被战败的阴影还在,那个时候他守开封,曹参围之。 现在还是曹参在挂帅,人还是那几人,但此刻赵贲不在城内,而是在一片焦土之外,营寨之内,赵贲相信如果当年的咸阳城还在,他一定可以守的很好,虽然他擅长的还是攻伐。 周勃就是利用赵贲这种心思,他果然还是不放心内史保,因为不放心所以时时探查,得到内史保战不利,他立刻将心思皆集中前方战场,甚至想好怎么去补救。 事实证明一个人无法真正一心两用,至少在一刹那无法做到,就是这一刹那大火起,他很想阻止,但杨喜、宣虎不是同意,趁乱疾袭。 内史保并不比赵贲的情况好,他的眼神里是惊怒,惊的是他初战便是兵败如山倒,怒的亦是兵败。 因为导致他兵败而措手不及的乃吕胜,一个正在和周勃大战的雍将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的临阵一击。 丁义、武儒、单宁已经让内史保招架不住,突然又遭到吕胜的临阵倒戈,此乃致命一击。 周勃很懂得发挥手下战将的潜能,杨喜被临时任命为将,必然会加倍证明自己,所以他的那把火很旺,将赵贲烧出营寨。 赵贲跑的很快,转眼他就消失在茫茫的丛林内。逃走的时候,有士卒问赵贲,“为何不降,吾闻降汉者皆留有原位。” 吕马童还是郎中骑将,王翳依旧为郎中骑,按照雍卒的理解赵贲若降可为汉将,成为一路别将,一样可以伺机坐大。 赵贲笑,只是他的笑比苦好不到哪去,“吾赵贲曾斩杀不少汉将,不止一次引兵阻击汉王。吾如降,汉王容吾,其将岂能容乎?” 言未毕,赵贲哈哈大笑,“无将一身轻,从此做一闲云野鹤,岂不美哉。” 赵贲走的很潇洒,似乎他厌烦连续被战败的兵事生涯,屡败屡战者不是没有,但不是每个人能承受住。 此为一种煎熬,可以耗去人的心神,赵贲真的累矣,他决定要做翠竹清水间的富翁,在驻守咸阳时他就已经在想。 赵贲忽然很向往明媚淡雅的夏日秀丽,没有一丝的萧杀之气,更没有长矛林立的冰冷之意。 汉军没有追击赵贲,而是将内史保围起来,内史保没有赵贲那么幸运,因为他不愿逃,明明已经战败,看着溃散的雍军,他依旧纵马舞动秦斧。 秦斧的威风当真不小,但锋利的斧刃下并没有士卒倒下。内史保已经被长矛甲士围住,战马在原地打转,手里秦斧还在滴血,不知道汉卒之血,还是他自己手臂上的。 看样子内史保无处可逃,即便他的秦斧再锋利,武艺再超群,战马喂得再膘壮,但他无法靠近汉卒的身。 身边的参乘已经倒下,护卫内史保的甲士皆已倒下,他所能面对的只有长长的戈矛。 “为何?吾待若不薄。” “将军待吾很厚否?” “吾欲培养若为内史守将,寄有厚望。” “可了解吾否?吾之心愿为何?” 这一句倒让内史保发愣,眼神中透出迷惑,在太平的数月间他真的没有和麾下之将谈过心愿。 在内史保看来还有什么比安享太平来的重要,香车宝马,美姬美酒,岂不快哉,可他还是忘记一点,其麾下的那些战将心有所梦。 既然无法实现,便一个个离开,在雍国寻找机遇,到天下寻找机遇。他不明白吕胜心中的不安,在吕胜看来眼前的美酒美食,甚至美姬不过如枝头上的花瓣,要开要落,心不由己,他要的是细水长流,并不在乎水流上的花瓣。 吕胜不仅要自己美食美酒,他亦要自己的子孙后代一样美食美酒。 受过苦的人喜欢自己的后代不要走自己的苦路,不管后代怎么想。一直很受内史保认可的吕胜终于选择离开,而且离开的非常会选时间。 吕胜劝道,“汉王在关中有美名,爱惜人才,将军可降。” 内史保瞪大眼睛,眼眶欲裂,不是震惊,是愤怒,吕胜的劝降让内史保大怒。 内史保的确真的很喜欢吕胜,一个从底层靠着勇气和智慧一步步走出来,因为曾经没有过,所以对聚变的生活有着近乎痴狂的迷恋,仿佛一个少女在迷恋他心爱的情人一样。 吕胜比关中子弟要努力,要奋进。内史保喜欢上进的年轻人甚至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可是结果… 因为失望,所以内史保纵马舞动秦斧杀向吕胜,汉卒慌张,欲刺矛而上,吕胜看向周勃。 吕胜那一眼神很简单,但周勃看出很多意思,他已知晓吕胜那一眼神的意思。 懂音律的人总是能比常人更能理解那眼神的变化,那表情的变换,周勃点点头,挥挥手。 点头同意吕胜所想,挥手制止汉卒围而上,周勃想过对付内史保的办法,无论诏降还是别的,结果皆不太满意,唯有让他们自家人解决。 秦斧和玄钺交锋,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周勃默默看着,或许此乃二人皆愿奉行的解决方式。 两人酣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周勃眉头不仅皱起,无论内史保杀死吕胜,还是吕胜杀死内史保,皆是一种损失,好在周勃没有等多久,内史保没有被杀死,他选择自杀。 秦斧闪过,他居然将自己的脑袋砍下,内史保跌落战马的那一刻,吕胜眼睛有些湿润,一个曾经熟知的人将再无音容,但下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很明亮,像是已经看到前方的花朵在向他摇曳。 兵者,很奇怪,可因一人而起,可因一人而止,开始的很猛烈,结束的亦很迅速。内史保和赵贲所引雍军不在少数,然因一时气愤而发生改变。 对待赵贲实行火攻,火并非从内部而起,本不会引起混乱,火从外起,亦不利进攻,如果赵贲能镇静,雍军不乱,杨喜和宣虎所引一千入马无法对雍军造成创伤。 第六百二十章 东绝三秦 可赵贲不清楚火势如何,心神一乱,雍军便跟着乱。 一死,一逃,内史军彻底崩塌,曹参率全部汉军东取咸阳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如风吹落枝头上的花一样自然。 薄暮之下,夏日的余晖依旧依恋着天空,但墨色渐渐晕染山林,一缕红在暮色中飞驰而过。 速度很快,快的只剩下一道红色的残影,快的城门来不及关闭,这道残影直接略过城门,向已经点燃风灯的庭院奔去。 这道残影慢下来后才发觉这是一名红色甲士,这名甲士的到来改变这座庭院的面貌,因为这座庭院很快所有的风灯被点燃,变得亮如白昼,跳动的火光映照在林立甲士的脸上。 依稀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皆洋溢着一丝丝喜悦,战乱年代能有一丝喜悦,当真难得。 青石街上立刻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战马、车驾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如同这里有一个天然的磁场一样,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而来。他们被吸引而来的非美姬,非美酒,而是一则好消息。 此确实一个好消息,因为一位美髯长者的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汉王刘邦。 刘邦是一位脸上常常浮现笑容的人,但这次的笑却不同,因为这次连眉毛亦跟着笑,往日的笑乃镇静之笑,春风之笑,再大的困难和危险似乎皆在这笑容中融化,战将看到后会心神为之镇定。 可这次的笑绝非是寻常之笑,此为战略部署完成之笑,乃大的方略已经落实之笑。 “善!快哉!刘交,陆贾,重重记一笔,重重犒赏。” 刘交、陆贾二人领命,命文吏好好记录,将递交上来的战报,一一记录。 刘邦心里真的很高兴,他当然该高兴,下陈仓雍县西遏陇西,克好畤北控北地要道,如今又拿下咸阳,如此东西北三面遏制,南面又是萧何留守的汉国,至此对废丘完成四面包围。 瓮中捉鳖,这个词语听起来不错,但做到很难因为没有人愿意当翁中的鳖。 至此已经完成还定三秦的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刘邦需要再次和诸将商榷一下。 刘邦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召集诸将吏,皆为汉国的核心人员,不是智囊便是战功卓着的武将。 太尉卢绾,武将夏侯婴、灌婴、韩信、刘贾、周灶、孔聚、陈贺等,文吏有刘交、郦食其、陆贾等。 除却正在用兵的武将和留守汉中的将、相、吏外,所有的征战三秦的人员几乎都汇聚在这里。 刘邦对诸将吏发出畅言令,原本有些嘈杂的场景立刻安静下来。 “部署已落成,可立刻令汉军回围废丘。” 这道苍劲有力的声音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刘邦望去乃刘贾,他对自己的这位属疏之弟印象不错。 虽然自西征以来战功不多,但在平定三秦时渐渐表现出其勇略来。 刘邦对刘贾道,“愿闻其详。” 刘贾的意思是已经完成对废丘的战略包围,可速围废丘,时间不易托,越久容易令塞、翟二国缓过劲再援兵,彼时将麻烦不断。 “咸阳虽初定,然塞地尚通,援兵若之,将腹背受敌。” 说话的乃灌婴,对其意见表示赞同的有不少,其中以刘交为首的文吏表示赞同。 人无完人,他们虽然不能冲锋陷阵,然对三秦之地的了解不必武将少,对着旧秦书籍的研究是他们的日常。 “雍地虽初定,然尚有柳中、郿、漆、汧等地未定,不可轻视。” 此句发言者乃刘交,他的语言直接激起孔聚、陈贺的战意,争着自荐去征讨这些城池……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人少时怕力量不够,人多时又嫌意见散乱,各种意见如飘飞的花瓣,看着很美丽,终究需落地。 寻常人面对诸多良臣将吏的意见,一定会感到懊恼,因为不想给麾下一个刚愎自用的印象,欲做一个从谏如流的人,但何为正确的意见却令人难以捉摸。 刘邦非寻常人,所以他不怕意见多,更不怕麻烦,世上并没有不麻烦的事。 刘邦的目光看向这次还定三秦的总策略人之一,韩信,韩信领会其目光之意。 韩信开口,“雍国将定,三秦军无法抵挡,其消息必火速向山东传递,项王不日便可知,如项王遣将来援,危矣。” 韩信的话不多,却直击要害,之前刘邦一直在来回徘徊,或捋胡须,或默鼻子,或脸上浮现两个酒窝。 无论怎么样,刘邦皆未停下脚步,可是等韩信话音一落,刘邦立刻驻足,不是这句话引起刘邦的注意,而是刘邦思考这一句已经很久。 久病成医,常在危险中存活的人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度,在背叛中成长的刘邦对人心洞察更进一层。 危险,无论大和小,无论远和近,此时的刘邦皆能敏锐的觉察到,或者皆能急速的从他人的言语中感应到。 自遣将守函谷,欲有关中开罪项羽后,他的危险敏锐度再次升级,当初的刘邦认为函谷关易守难攻,只要遣将守住,诸侯兵就进不来,可以独占关中, 可事实告诉刘邦,函谷关并非牢不可破,被黔布等将轻而易举拿下。 至此刘邦对自己所做的每一步皆思考一下是否会引起潜在的危险,或者在危险来临时能否应对。 或许有人会问一句,如此或者不累吗,然能活着总比累着要好,存活才是第一位。 函谷关遣将驻守皆能被攻破,如今函谷关在司马欣的手里,他刘邦能安心吗,他人不知司马欣因何裂土封王,但刘邦非常清楚。 项羽为其取名塞王,塞的不只是他刘邦,亦塞雍国和翟国。 翟国在塞国和西魏的夹缝中,项羽自然放心的很,魏豹心里是否有怨言,项羽不是很清楚,但项羽认为司马欣是尊他楚霸王的。 魏豹不算心中如何想,至少给他一个王做,而且地盘不小。 函谷关在司马欣手里,等于在项羽手里,刘邦岂能放心,这份大破赵贲、内是保的讯息并没让刘邦忘乎所以。 刘邦道,“大将军所言深得吾心,当东绝三秦,以瓮中捉鳖。既落实战略困废丘,自当不可失去此战机。” 第六百二十一章 灌婴东征 卢绾则道,“大王之意,可为抽调汉兵回围废丘,分兵去攻塞王?” 刘邦点点头,眼神还在每个将吏的脸上来回游走,此为刘邦思考的特点。 卢绾担忧道,“恐兵力不足,有隐患之忧。” 刘贾、夏侯婴、周灶三人皆认为卢绾之忧却是存在,兵力不足,若是雍国残兵卷土重来,不利。 周灶等将的担忧尚未结束,刘邦的思维并未停止,他下面的话更让诸将吏感到震惊,“非分兵略塞地,乃增兵入塞地。” 诸将皆吃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然韩信、刘交、孔聚、陈贺等将则理解刘邦的意思,他们的神情还算镇定。 灌婴从诸将的眼神和刘邦的神情中已经猜出其战略意图,“大王欲遣何将略塞地?” 灌婴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知晓刘邦之意,便思虑如何实现诸将的部署,一个好的部署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甚至完成以少胜多的奇迹。 无人知晓刘邦怎么想的,亦不知刘邦如何韩信达成一致的,是真的信重,言听计从,还是他们二人能心意相通。 刘邦的心中所想渐渐和目前韩信的战略变化相符合,许多之前与曹参、吕泽、周勃等将部署的战略计划随着攻城略地的进程发生非常迅速的变化。 变化之快,让人怀疑一个五十岁的人是如何与年轻人的思维保持一致的。 在诸多意见之中,刘邦已经捋出自己的思绪,在做出这个决定前他还是再次征询韩信的意见。 韩信没有将兵杀敌,此刻亦无兵让韩信去统领,不是刘邦可以架空,而是这些老将实在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韩信去适应他们,他们亦学着适应韩信。 在这个过程,刘邦所能做的便是不断给韩信出场的机会,发言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只要有效,便会记功。 故而在攻城略地的进程中,韩信的计策在一个个落实,虽非各个皆准,但韩信的功劳在慢慢积攒,诸将再看韩信的眼神已经不像如看一个外人一样。 刘邦再次寻闻韩信,韩信的回答很简短,他喜欢简明扼要,“废丘之战非数日之战,在此期间严防三秦兵汇聚援助废丘,如此即可。” 话虽然说的不是很明了,甚至诸将听不明白,更有甚者对韩信这句断言感到好笑,汉军出陈仓后一路势如破竹, 如今已经四面断绝,下废丘之日不远矣,这是多数人的想法,唯有刘邦和韩信心里跟明镜似的,刘交和郦食其亦觉得事情远非想象中容易。 刘邦的目光在再次回到灌婴的身上,“灌将军之问,寡人已有人选。” 灌婴脸上浮现惊疑的神色,正欲开口,刘邦没有给灌婴开口的机会,“灌婴听令,命灌婴为定塞之将,刘贾辅之。” 灌婴这下确实有点小震惊,让他独自作战和吕泽、郦商、曹参、周勃、樊哙等一样成为一路别将,这让灌婴在震惊之余,内心还是有些小惊喜。 刘邦的这个决定意味着,灌婴从此再亦不必作为从将跟随其他将领去攻城略地,立再大的功,终究和从将关系不大。 命灌婴为一路别将,东征塞地,攻打一个国家,虽然仅仅为一郡之王,但意义非凡,此为单独带兵,诸将脸上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在得到一个重大的机会,人喜欢谎报自己的能力,以求这个机会不会被他人抢走,或者向某人证明没有选择, 但灌婴没有这样做,他直接提出疑惑,“大王,定塞地,兵力……” 刘邦似乎知道灌婴所担心之处,直接开口,毫无犹豫道,“寡人另遣范目将兵从之,未必拿下函谷关,东绝三秦,有信心否?” 灌婴此刻脸上才浮现一缕兴奋的红色,难以置信,此后他灌婴真的要成为一路别将,“大王,灌婴不取栎阳,提头来见。” 刘邦呵呵直笑,这笑容中带着一丝欣赏,带着信任,还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寡人不要若之首级,寡人要塞地,……切记,活着归来。” 刘邦最后又加上一句,危急时刻切记活着归来。 任命一个贩缯者独自将兵去定一方,诸将脸上的震惊之色不亚于城破之时,他们对刘邦的用人感到更加无法捉摸,但脸上皆有赞许之色。 他们喜欢刘邦这样的做法,他们当然喜欢刘邦这样的汉王,因为他们的出身并不高贵,并非有一个高贵祖父。 接下里刘邦的决策更加令人震惊,不仅让夏侯婴、周灶、孔聚、陈贺吃惊,亦让卢绾、灌婴、刘贾吃惊。 刘邦下令,命曹参向东定景陵,并守之,命樊哙回兵与刘邦合围废丘,这次刘邦欲亲率汉军围攻废丘。 没有让汉军第一麒麟将曹参回围废丘,此一惊,刘邦欲亲率大军围章邯,此二惊,将曹参和樊哙分拆,此三惊。 可震惊之事并未结束,刘邦再次挑战诸将的耳膜,甚至怀疑此计是否为韩信所为,自从拜韩信为大将后,刘邦的诸多举动令人难以理解。 刘邦不是将前线的汉军二分,而是三分,命周勃向北攻漆县,再击章平。 话说章平从周类、苏驵那里调来兵马,说是调不如说借,加上姚卬收集的散兵,集合三四千人南下欲夺回好畤, 结果他们没有想到汉军主力虽然东攻赵贲、内史保,可留守的戚鳃、陈夫乞并不好惹,硬是挡住章平的进攻。 与章邯一样善于打硬仗的章平算是比较会带兵,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亦能吃苦,绝非一个泥做的雍国太子, 可他遇见的戚鳃亦是一个硬骨头。在章平与之打的焦灼时,樊哙回兵援助,直接将章平再次打退。 章平无奈只好退守漆县。漆县的章平没有气馁,但他很生气,询问姚卬,“周类、苏驵不愿与吾回合南下否,如之奈何?” 姚卬苦笑,他知道此刻不该有笑,但在章平面前笑总比哭好些,“如裂土封侯,周类、苏驵可招至。” 章平毫不犹豫,“吾愿割舍。” 姚卬补充道,“仅仅二人兵马不足以夺回。” 章平内心迫不及待,但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何夺回好畤,吾愿加大悬赏?” 第六百二十二章 五大战场 眼神,充满渴望的眼神,章平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他不为自己而战,不为章邯而战,为雍国而战。 章平号召雍国子弟的激励语便是为雍国而战,为雍国的子民而战,为自己的荣耀而战。 显然荣耀并不能当饭吃,更无法阻止汉军的步伐,章平渴望有好的解决方案,他的眼神中有对舍身救国的追求。 姚卬道,“向赛王再请兵,亲自去请兵。” 姚卬特地强调要亲自去请兵,带兵回援,章平点头,“善。” 章平见姚卬欲言又止,催促道,“将军有话不妨明言。” 姚卬道,“景陵,此城至关重要,既为粮仓,又为战略要地,此处若被汉军拿下,塞地危矣,援助雍国将成泡影。” 章平点头同意,“王兄已遣金令使者,命吾向塞地请援,特遣由吾代王叮嘱塞王注意景陵。” 姚卬直截了当道,“既大王早有此策,臣这边准备启程事宜。” 章平点头,看着姚卬匆匆走出大殿,只是未过一盏茶的功夫姚卬又匆匆折回,章平吃惊,吃惊姚卬办事效率好快。 可很快章平发现情况不对,“何事?” 姚卬道,“汉军追击而来。” “汉军,何来汉军,汉军在攻赵贲、内史保,汉王又与王兄对峙,何来……” 后面的话章平已经食进去,差点掖着,他震惊的看着姚卬,“莫非内史军已败?” 姚卬点头,额头不觉已经渗出一滴滴汗珠,“赵贲下落不明,内史保战死。” 话音未落,章平禁不住背脊出汗,出冷汗,好强悍的汉军,短短几日居然又取得咸阳。 章平道,“废丘可有言至?” 姚卬摇摇头,那神情已经说明一切,章平不用再问,他已经知晓此刻的废丘恐怕不必他现在的处境好。 不错,此刻的废丘暂时很难飞出信息,因为废丘已经被汉军围困,而且是刘邦亲自引兵而至。 刘邦的行辕已经由斄县移至废丘城外。 废丘的确为雍国的国都,数月来章邯别的没有建树,但在废丘防御攻城上颇有作为。 废丘城南乃一条宽阔的渭水,借助天然的河流,引渭水深挖沟壑形成宽阔的护城河。 这条护城池简直可称为小型的湖泊,水面上不断有船只来往,当然这些船只多为战船。 夕阳下废丘很美丽,巍峨的王城在夏日的微风下已经到处弥漫着花香,城外的护城池金光灿灿,仿佛流金,映照着天空上晚霞,让人不仅幻想着这座城池数月间是否繁华似锦。 刘邦站在巢车上遥望这座城池,不仅发出感叹,“不愧乃秦末第一战将,城池布防甚为牢固。” 战将成为王后,他所思考的往往非如何治理封地,如何快速恢复战前的关中繁华,而是如何加固王城的防御。 章邯已经为雍王,但思维还在本能的为他加固防御,并非章邯不是一个好的雍王,给他一年的时间,他确信可以将关中治理好。 寻常城外的护城池不过一条未干涸的沟而已,但废丘城外的却是一片湖泊,而且还种植上垂柳等植物。 湖泊中更有一座秃矮的小山,不知是人造假山,还是将山移平,成为一个观赏的一景。 如此有假山,有树木,有船只,这便是一片美丽的湖泊景象,哪里像护城池,如果不是水面上的楼船,刘邦很难相信此乃护城池。 灌婴、刘贾已经出发东征塞地,刘邦亲自为其壮行,现在留在刘邦身边的乃樊哙、夏侯婴、韩信等将。 看着眼前的废丘,刘邦豪情万丈,他现在对整个战况还算满意,已经形成五个战场。 在陇西驻守的吕泽,以较少的兵力在与西县丞和盗巴在周旋,最重要的乃防止雍军由下辨进攻汉中,留守南郑的兵马并不多,且粮草由南郑出发向汉中运输。 一旦粮草被从后方切断,仅仅靠就地取材是不够的,故而陇西战场非常重要,有吕泽率部镇守,可称为后战场。 废丘即将成为最终核心的战场。 第三个战场便是曹参已经攻克的景陵,这个战场较为重要,堪称第二中心战场,东阻函谷、潼关的塞兵,西通咸阳,向北可以监视栎阳,乃插在塞地心脏之处的一颗钉子。 第四个战场便是灌婴、刘贾即将围攻的栎阳,直接对付的便是塞王,令其无暇顾及援助章邯,瓦解他们的同盟。 第五个战场便是周勃北攻的漆县,对付的依旧是章平、姚卬,虽然是残兵败将,但依旧具有很顽强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如同五根手指,一旦牢牢握紧,那么很快便能将三秦击的粉碎。 围住废丘之外,刘邦的神情依旧是淡然沉静,但内心已经是破涛汹涌,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无人不懂,刘邦自然懂。 刘邦欲早点结束三秦之战,至少在项羽反应过来之后能结束,故而他的内心颇为着急,便问诸将,“已围废丘,欲攻废丘,可否?” 围住归围住,但是否具备进攻的条件,还是要看诸将的意思,毕竟披坚执锐攻打废丘的不是刘邦,而是麾下战将。 刘邦是个很喜欢听取部下意见的人,如此重要的战事自然是要询问。 韩信道,“雍王章邯善用兵,其守废丘之兵乃雍军精锐之精锐,城外护城池宽阔,且有楼船兵巡防,不可急取。” 韩信之言很诚恳,刘邦默然赞成,“如何克之?” 韩信道,“选将打造训练楼船兵,兵成方可攻城。” 樊哙立刻道,“末将推举奚涓,其一直默默关注楼船兵。” 刘邦很开心,脸上的笑开始向眉毛蔓延,这证明刘邦真的很开心,刘邦不惧麻烦,他此从来皆不惧。 惧怕的乃困难来临时诸将各自推脱,他喜欢这种有问题争相解决的氛围。 刘邦道,“寡人拜哙弟为将,若果未令吾失望,已懂得检举人才矣。” 在曹参、周勃、樊哙围攻好畤时,三秦兵集合欲直取刘邦于斄,曹参为主引兵立刻抢战壤乡,于壤乡东大战三秦军,樊哙从击秦车骑,却敌,迁为将军。 与三秦联军第一次交手并非很顺利,打的很激烈,曹参亲自指挥,甚至带头冲锋,当时的郎中骑将樊哙作战勇猛,竟秦车骑兵击退,因功直接升为将军。 第六百二十三章 围困废丘 樊哙成为汉军中较为年轻的将军之一,军中无一人言他,很多人拿樊哙和卢绾相比,卢绾几乎无战功依旧能坐上太尉的位置, 所有人心里皆明白因为卢绾的关系和刘邦莫逆,如果刘邦将樊哙升为将军,他人亦不敢言语,因为樊哙和刘邦连襟。 何况樊哙乃凭借军功一步步走上去,这将军实至名归。 看到樊哙有如此成就,刘邦欣慰,樊哙推举奚涓,刘邦,“善,可再选二人协助之。” 刘邦的目光又在诸将身上扫过,此刻的诸将皆争抢立功,能参与前线交战立功的机会才多。 立功机会多,但同样亦危险,危险和回报总是并存的,故而很多战将宁可冒高风险去拿高额回报。 如此耐住性子去训练楼船兵,诸多将领并非愿意,故而刘邦的目光带着期许,慢慢变成欲挑选将领。 在那份期许尚未消散时,只见陈贺、孔聚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刘邦很开心,看着这两位砀山的老战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睛有些湿润,刘邦分不清这是何种感觉,亦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或许在砀山共患难的老友,活着的不多。 汉军沿着渭水北岸成弧形排开,将废丘围住,由于兵力的不足,未能层层合围,这似乎给废丘守军一个希望。 “大王,汉军兵力分散,围废丘的兵力不足三万,可出城一击。” 此为王周对雍王章邯的建议,认为此时刘邦身边的兵力较少,可护城一击,一旦将刘邦擒杀,那么汉军便可不攻自破,甚至这场战争便能消失在无声无息中。 章邯的眼神出奇的清澈,仿佛能洞察一切,“好畤,咸阳东皆有汉军,虽然不多,然如做奇兵突袭,如何应之?” 王周默然,这一层他当真没有想到,只听章邯继续道,“斥候探报,周勃军在游击,欲北攻弟平、姚卬于漆县,这支车骑若南下,几日可至?” 王周心中一震,“无好畤之阻,不日便可至。” “汉王坚守一日可否?” “坚守两三日亦可。” 此的确为一残酷事实,如欲击败汉王,比全力出击,若周勃回援,他章邯唯有立刻缩回废丘,问题是如果汉王早设下此计,诱其出城。 一旦全部出城,再亦回不去,那么在城外,周勃、刘邦合击危矣,若曹参再速回击,后果不堪设想。 章邯的分析让王周不寒而栗,王周默然良久后,“如此,雍军只能坚守乎?” 章邯道,“唯有坚守,以待三秦兵再次来援,彼时速出击,一战可定。” 章邯相信,塞、翟、雍三秦兵必定可以再聚,一旦章平引三秦兵杀回,便是刘邦的死期。 轰鸣响彻天地,连一向镇定的章邯皆有些动容,但他确定此非战鼓雷鸣,心中稍安。 按当时的纪年,十月为岁首,八月已是秋。雷鸣之后,一道道闪电撕裂墨黑的苍穹,那一颗颗雨点珍珠般闪着银光,随即便是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废丘城池。 暴雨,暴雨忽然来临,正准备离开大殿的王周忽然驻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大王,天降暴雨,可掩饰一切踪迹,可否突袭汉军?” 章邯眼中亦露出一丝悦色,对于王周的忠心感到喜悦,但是否可出城突袭汉军,章邯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愿做无把握的事情。 “天降大雨,此乃天留将军,不妨留下夜谈如何?” 王周自然愿意和章邯秉烛夜谈,他真的希望可以打退汉军,还雍国一个太平。 雨夜的风已经是深深的秋凉,燎炉燃起,热气腾腾的炖羊肉和秦酒早有侍女端上来。 王周以为章邯欲和他彻夜畅谈退敌之策,开口依旧问的乃塞王可有消息,章邯、姚卬是否有消息来。 王周苦笑,“大王,汉王围困废丘,非勇士无法通帛书。” 章邯宽慰道,“将军是否迷惑,寡人为何坚守废丘?” 王周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告知答案,章邯便开始对王周吐露心声,将他的谋划和盘托出…… 吃惊,感叹,不得不说章邯的确乃秦末第一战将,其思维不仅缜密,还不同寻常,王周的眼睛默默看向北方,“愿章平、姚卬能实现此战略部署。” 汉军对废丘的围困,王周脸上的焦急之色总算减少,他对章邯突生信心,他对废丘有信心,相信废丘的粮草和兵马足以坚守数月,甚至更长。 不得不说,王周对章邯的缜密亦很佩服,雨夜之下的确有勇士出城门,不过非披坚执锐的甲士,而是一身黑衣的劲装使者。 在闪着银光的雨点之下,这些黑衣使者如同江湖的侠士和刺客,他们分批向四面八方奔去。 数匹黑色的战马带着黑衣的使者向四面八方没入黑色中。 汉军对废丘的围困虽达不到飞鸟无法越过的地步,然黑色的使者自废丘城飞出还是能觉察的。 于是有几个黑色使者死在雨夜内,雨水将他们无声的冲进渭水,只留下圆筒内的帛书。 帛书上没有太大的字,仅仅八个字,“如法炮制,反困钜鹿。” 刘邦看到此八个字陷入迷惑,进入关中后第一次陷入迷惑,那双眸子如日月般变换,似碧潭般深邃,此刻却蒙上一层薄雾,如火眼焚阴虚,但却焚不尽那如光幕般的雨柱。 迷人的酒窝消失不见,那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紧闭,眉头似皱未皱。 能让刘邦皱眉的人不多,但此刻却因这八个字开始皱眉。 钜鹿之战,刘邦没有参与,故而他的眉头才似皱未皱,此令带有一定的加密,非经历过钜鹿之战者难以懂。 章邯的确会传命令,知道围困之下密令难出,如此即便被截获,亦不知其内容,他选择数名使者飞奔而出,每个使者身上皆有此八个字的密令,只要有一名突破汉军的围困,便是成功吧。 此刻的章邯站在王宫的屋檐下,静静的看着偏偏雨幕,身旁的王周心中感叹,“大王果真远见,臣不知大王远于汉王未出陈仓时已部署,此计如成,汉中亦可定。” 章邯淡淡道,“一步错,步步错,愿章平、姚卬可肩负此重任。” 第六百二十四章 再败章平 祝愿,章邯的祝愿章平未必能收到,但在刘邦的眼神还在迷惑时章平收到那八个字。 此刻周勃发起的第一轮猛烈进攻,已经接近尾声。再高的城墙依旧有办法逾越,漆县城墙并不高,更非冰冻之墙,要攀登总是有办法。 攻上去的汉军依旧在和雍卒作战,但仅仅停留在内城与外郭之间,飘散的红色液体很快融入这雨幕之中。 倒下去的汉卒和雍卒看上去不像是战死,如同静静的入睡,他们身上并没有血渍,因为豆大的雨点不太喜欢看到这一幕,所以皆收走红色的液体,只剩下苍白的脸。 一场攻城战不可能不死人,但能少死一些士卒,终究是好的,周勃如此希望,章平亦如此希望。 在雍国雍卒约战越少,汉军却始终如一,似乎兵力没有受损,这不仅让章平感到震惊,亦让章邯感到疑惑。 当然并非汉军各个武艺超强,各个兵刃锋利,他们和雍军除却服饰和旗帜不一样外,没有太大的区别。 章邯自然不会明白,因为他麾下没有萧何这样的人物,萧何不仅在数月内将汉中治理的井井有条,更是不断征集兵丁,将巴蜀可战之士征集之后,交由守将稍加训练便送到关中。 汉军有补充,但雍军虽然在雍国本地盘,但并未有人专门做此事。 这种看似不重要的预备兵却不断的为汉军提供原动力。 雨还在下,血还在流,地上的水变红再变成水色,循环往复。雨夜之中除却婚厮杀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音律之声。 或战鼓,或奏笛,或吹箫,或响埙,或号角。 这种声音令汉军井然有序的进攻,或停止刺杀,或有序倒退。起初雍军出城与汉军战,然在汉军这种进退有序的厮杀下全军覆没后,雍军便坚守不出。 闻此声,章平的脸色越加苍白,眼眸无神。阁楼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章平警惕的按住腰间长剑,身体已经站起,随时可以拔出长剑。 章平相信,他即便不能杀死敌人,但杀死自己还是可以的,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死,因为他坚信其兄长还在等他。 看到脚步声乃急匆匆的姚卬所发出,他的手才慢慢放松,可依旧没有离开剑柄。 此时此刻,谁能说得清会有什么变故。 姚卬道,“太子,废丘有信……” 章平这才将手从剑柄上离开,双手去接那圆筒,打开之后,看到八个字,“如法炮制,反困钜鹿。” 看到此八字,章平那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些红润,钜鹿之战他和兄长章邯参与其中。 虽然当时围困钜鹿的乃王离,但章邯名义上还是上将军。 姚卬看章平的神情,以为有什么好消息,便凑过去看,看到此八个字,有些不明白,“如法炮制,反困钜鹿,何意?” 章平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那笑有点神秘,“大王昔日引秦军曾围困钜鹿,赵将不存,各路诸侯来援,即便如此,无一诸侯敢与秦战。 如非楚项羽出击,赵必灭……” 姚卬的眼神里依旧还有迷惑,因为此战役他亦参加,自然知晓,如非项羽,天下已定。 章平看出姚卬的疑惑,便接着道,“吾与王兄事后曾多次谈到此役,如非赵高、二世逼人太甚,未必降楚……” 此乃事实,无可奈何的事实,章平没有让姚卬猜太久,话锋一转,“如钜鹿之战,反观之,如何?” “反观?” “王兄被困废丘,岂不与赵歇困于钜鹿乎?” 此言一出,姚卬才恍然大悟,“大王之意,乃吾等请援兵,如法炮制当年楚胜秦乎?” “然也。” “大王如张耳、赵歇,何人为楚将?” 章平沉默许久后,指指自己,“唯有吾去集合三秦之兵以作援军,待汉攻废丘之时,立刻回击。” 言未毕,又响起隆隆的战鼓声,隔着层层的雨帘向内城传来,章平心惊,“可坚守几时?” 姚卬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之色,但很快被一种担忧之色覆盖。 章平催促道,“直言。” 姚卬道,“天地一片漆黑,不知为何时,城破或在眼前。” 话音未落,章平立刻回以斩钉截铁的四个字,“立刻弃城。” “弃城?” 姚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的眼中章平一直乃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继承其兄章邯的兵法韬略,虽非不世出的名将,但绝非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故而对章平选择弃城,感到不解,问题为弃城,向何处去,如果入北地,周勃追击北地当如何。 北地郡的将领当真愿意卖命抵抗汉军否,如果齐心协力抵抗尚能有一线生机,甚至反杀周勃,可如…… 章平没有给姚卬太多思考的时间,“守不住,无需再死守,留命聚军,再与之战。” 章平的话尚未落地,姚卬已经迫不及待的做出分析,“太子,臣虽有意助入北地,建立北雍之国,然周类、苏驵等将面对强汉未必忠心,若降等同入瓮。” 此言非虚,一旦北地郡的三个将领皆降汉,栒邑、泥阳、焉氏(一说乌氏县)三地如反,那么后果令人不寒而栗。 对姚卬的话,章平很欣慰,真的为他担心还是为自己担心,重要吗,自然已经不重要,能真心思虑安全亦是难能可贵。 章平道,“非入北地,入塞地,吾亲往请兵。” 围师必阙,这个道理周勃自然知晓,他的目的并非占领漆县,为的是攻入城内,擒杀章平。 故而没有团团围住,此和围困废丘不同,恨不能将每个出路皆封死。 章平对漆县的子弟没有过多的解释,更不会告知他们欲弃城,否则为谁而战,他们只看到章平亲自引兵出战。 “为爵位而战,为妻子而战,为荣耀而战,为自己而战!” 章平的动员令中没有为雍国而战,为雍王而战,因为在他们眼里雍王可恨,尤其是关中父老眼里,雍王乃骗子,乃仇敌,他们不愿为雍王而战。 数月的雍王并未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故而并未有感情,章平只告诉士卒他们为自己而战,为其妻子而战,为荣耀而战。 人很奇怪,为自己总是比为他人卖力。 第六百二十五章 塞地战火 南城门打开后,姚卬负责吸引汉军,吸引周勃,故而打的很猛烈,章平引军悄悄从西门而出,欲渡泾水奔入塞地。 暴雨未停,然攻城并不顺利,几次攻入内城前,皆无法攻破,因为章平使出一种令人无法翻越的方法,内城墙上涂上油脂,整个城墙燃起大火。 很奇怪,这是一道新墙,没有木,全部用土夯实,再用石头堆砌,如此大火燃烧而城墙不倒。 此为章平新建的一道墙,令人的确不太好攻入,汉卒虽然攻入内城,但守外城门的雍军兵力不少,他们不去寻攻入外城的汉卒厮杀,而是坚守城门。 凡是欲打开城门者皆被砍杀,外城门几乎成为一个吸血之物,周勃眼见一波又一波的汉卒攻进去,城门依旧纹丝不动,便下令暂缓攻击,另寻办法。 就在这初歇之际,周勃听闻雍军出城,而且攻势甚为猛烈,周勃没有丝毫的兴奋之意,他的确在逼着章平出城。 可出城几次皆败的章平会再出城吗,周勃很谨慎,只派遣丁义和武儒前去阻击,他自己依旧在判断。 有问题,周勃总感觉有问题,单宁看出周勃的疑惑,“将军,可有不对之处?” 周勃分析道,“此战并非邀战,似突围,然突围而走,不宜从南门,此处兵力部署较多。” 单宁道,“末将引兵巡视。” 周勃的判断没有错,猛烈的进攻只是一个幌子,章平渡泾水向东逃奔,周勃立刻命正在与姚卬交战的丁义、武儒断后,周勃引汉军向东追击章平。 远处雨夜中立刻响起三声响亮的号角,姚卬听声来自泾水东岸,知晓章平已经安全渡河,姚卬不再与汉军交缠,立刻退却。 姚卬的设想不错,但他忽略丁义、武儒的战斗能力,趁着雍军撤退的时机,二人立刻追击掩杀,大败姚卬军。 姚卬率残兵从他道逃窜,欲和章平回合。丁义、武儒不敢耽搁,立刻与周勃回合,向东追击章平、姚卬军。 穿过云阳境内直接坠入塞地,追至频阳,章平逃入频阳,与塞军共守频阳。 周勃下令欲驻军频阳城外,准备攻城,此时已经满天星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或许根本没有停,只是频阳这里没有下雨而已。 周勃军驻扎下来,休整两日后准备攻城,忽然一匹快马入营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 此匹快马自废丘火速奔来,起初直奔漆县欲传令周勃,可汉王信使至漆县时并未见到周勃,打探方知周勃已经追击章平入塞地。 此行信使一路打探一路狂奔,故而二日后找到周勃,信使的到来带来二件事,一喜,一忧。 喜的是萧何又从汉中、巴、蜀调来一批新兵,忧的是陇西郡有动向,征战陇西的吕泽、郦商探知到有一支雍军绕过大山,欲沿河流经汧县支援关中。 吕泽和郦商与西县丞、盗巴纠缠,无法追击这支军,便将此消息传至废丘城外刘邦的军营内。 陇西军彪悍善战,若此支雍军入关,将会影响整个战局,故而刘邦与诸将吏紧急商榷。 有主张抽调郦商出陇西抢占汧县,更有人建议吕泽出陇西入关,一是抢占汧县二是合围废丘,仅留郦商驻守下辨等地。 刘邦给予否决,此时在陇西的兵力并不多,抽调而来并不能给关中战局形成多大的改变,但对陇西的影响却非常大。 驻守在下辨的汉军,名为定陇西,实为防守雍军从陇西入汉攻南郑,那可是刘邦目前的根基,绝不能有失。 故而陇西的战场并非如关中这般,攻城略地,乃雍军由西县或上邽时而进攻下辨,时而汉军由下辨出发进攻西县或上邽。 由于下辨距离汉中较近,故而在曹参拔下辨后,萧何立刻将汉律和政策立刻向下辨发出,由吕泽驻守后开始实行汉化,汉律和汉的政策慢慢在下辨渗透。 可谓下辨已经为汉的一个要地,后来曹参离开吕泽驻守,郦商便与吕泽麾下战将合力征战陇西,虽然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好在慢慢蚕食陇西。 故而二将皆不能调动,刘邦做事不冲动,但亦不犹豫,各种思绪电光火石般闪过,最后定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周勃。 此过程看似繁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商定,此时能独立征战又能担此重任的唯有周勃。 其余各将皆有非常任务在身,于是火速向周勃传令。 宣虎、单宁建议攻下频阳,活捉章平再西定汧,汉军长途追击,此刻不战而走,恐有不妥,既然已追至于此,不战而走…… 有所付出就有所期待,面对已经追击至此,欲无功而返,不是每个人心里可以无波澜。 宣虎、单宁二人的建议立刻引起其他诸将的情绪波动,他们赞同宣虎、单宁的意思,认为应该先攻下频阳。 当所有人皆告诉自己如何做,自己能否保持清醒,一般人难做到,但周勃不是一般的将领。 如果向西定汧至关重要,那么这一步可能会影响关中整个战局,一旦有失后悔莫及,为此周勃只回应几个字,“奉王命,速西定汧。” 周勃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他善于接受不同意见,这一点他很喜欢向刘邦学习,可是一旦发话,他的命令很难改变。 未定之前允许议论,一旦尘埃落定,便是秋风扫尘,需要速度。 频阳的景色不错,鲜花睁眼,绿树成荫,但城上的人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尤其是章平看着城外的汉军,越发觉得城内的鲜花总是有流不完的露珠,即便频阳令对他很恭敬。 频阳县丞亲自陪着章平站在箭楼上观察城外汉军,此时章平的心情很复杂,现在他所处的乃塞国底盘,轮不到他发话,即便他现在很想冲出去给汉军一个痛击,即使频阳令已经告知县丞要听从章平的调动。 意外总是来得很及时,章平正在思考如何与县丞沟通,便看到那一片片红色开始移动,移动的速度很快。虽同处一片天下,但这里并没有雨,借助箭楼上的风灯,章平看到汉军迅速的撤退,这是什么动作? 塞地之北的战火即将点燃,却又悄然消失,章平有些疑惑。 第六百二十六章 非调此兵 疑惑的章平询问姚卬,“汉军为何退去?” 姚卬的回应没有出乎章平的意料,“小心有诈。” 县丞的回应亦是如此,直到天亮,旭日东升,瑞光撒在频阳城内外,章平才感觉到汉军真的已经退却。 极目望去已经不见汉军的踪影,但章平没有大意,因为他知道周勃不是一般的汉将。 周勃有着熊一样的力量,狼一样的冷静,豹子一样的速度,狐狸的狡黠与耐心,说不定他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出动。 一旦出城,周勃如豹子一样的速度疾杀而来,章平感觉他再亦抵挡不住。 一日后汉军依旧没有出现踪影,斥候的探查范围已经超过十里,章平觉得不能再等,汉军急速离开必定有影响战局的事情,一旦返回来攻到时就再亦走不掉。 章平表示要离开,频阳令心里很开心,烫手的山芋还是走的越远越好,不是章平人不好,实在他在此处使得频阳令无法安枕,他不喜欢有大人物在自己身旁站着,不管他是塞国还是雍国、翟国。 谁为王他不是很关心,他只关心能否很悠闲的生活,显然在他的眼里章平的到来会带来灾难。 所以频阳令为章平亲自践行,还送上一车的军粮,他认为章平可能要远行,祸端可以免除。 章平当然没有远行,汉军一离开,章平立刻南下,带着雍王章邯的密令南下向栎阳进发。 没有人喜欢灾难,亦无人可以躲避灾难,该来的终究会来,需要拿出勇气正视,塞王司马欣便是这样的人。 当章平的残兵度过郑国渠南岸时早有人向栎阳的司马欣汇报。 司马欣早已知晓三秦联军的第一次已失败,汉军正如火如荼的在雍国土地上插上红色的战旗。 唇亡齿寒,司马欣不仅懂而且他知道刘邦之心,欲做关中王,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塞国,现在打的是雍国,下一个便会是他塞国。 有人曾向司马欣提过,可以借助塞国与楚国的关系,遣使者向汉王说明,汉王即便拿下雍国和翟,对于塞国可能会看在楚国的面子上不会进攻。 形成刘邦与司马欣分王关中。 塞国没有主动出击,但塞国上下已经处处在防御汉军,司马欣没有明确下达命令,塞国上下凡是有军队的地方皆在骚动,司马欣没有选出大将统领塞军,但每个有点能力的将领皆向王城汇聚。 司马欣没有接到翟国入塞国的消息,他与翟王的确准备汇聚军队再次支援雍国,绝非那么快。 司马欣坐不住,他听闻有支军队已经度过郑国渠,立刻询问,“汉军否?” “黑色旗帜,似雍国,不知可为汉军伪装否?” 左右的这种回答,司马欣很不满意,等于将问题重新踢还给他,但他没有生气,脸上的眉毛稍稍舒缓,只要不是红色的旗帜一切好说。 不是红色,那么三秦大地便是兄弟,至少现在是。 司马欣与章平的相遇没有在欢声笑语中,因为他们二人皆知危险已经来临,再危险酒还是要饮,餐要进。 酒香扑鼻,二人皆没有痛饮的兴趣,在他们身旁还安置着许多长案,长案前坐着诸多身穿甲胄之人。 “大王,塞国危矣,汉军将侵入塞地”,章平接下来的话说的很轻,但却让大殿内的所有人感到一股股寒意。 诸多将吏觉得章平在危言耸听,是在恐吓塞王以借兵助雍,尤其那些士大夫以当年列国争雄的姿态在考虑问题,认为汉在得雍后必然会进行长期的修正和治理咸阳以西而巩固战果,塞与翟联合必然可以阻止汉的步伐。 “大王,勿听雍太子危言耸听。” 章平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非危言耸听,因为司马欣已经听进去,不但听进去还采取行动。 司马欣道,“塞军正在集结,然寡人一直苦恼者非军队集结太慢,而乃无合适统将。” 司马欣对章平之言的反应让诸将吏吃惊,章平心里很清楚,并非他章平身份多么尊贵,即便他为章邯之弟,甚至未来的雍国太子,但眼前的可是一位王;亦非他的话真的言之有理,而是司马欣早已有准备。 司马欣对章平的反应非一时兴趣,“现在寡人已找到此将,由其引领必然可以击退汉军。” 章平眼睛发亮,“大善,此将可在否?” 有此大将,章平似乎比塞将吏要兴奋,他真的放眼在搜寻,身旁的姚印却已经发现司马欣的目光已经落在章平的身上。 “寡人所盼之将已至眼前。” 司马欣道出此言,眼神却已经在章平身上滞留许久,直到他的目光和章平碰撞在一起。 章平难以置信,“吾?” 司马欣道,“连数万之众阻击汉军者,非章将军莫属。” 章平面露惊讶之色,但心喜,如能再成功联合二秦甚妙,“吾虽为雍将,然连三秦军,恐难胜任。” 司马欣没有给予章平表达过多谦词的机会,因为时间紧迫,“关中三王唯雍王善战,雍太子深得雍王用兵精髓,舍之何人可担当。” 火的确几乎燃遍雍国,本无人比章平更着急,但看神色章平一直很淡然,不知是沉静还是无情。 章平的确接收此将的‘任命’,他本责无旁贷,可接收的非常奇特,他道出自己的条件,塞将吏无不震惊。 司马欣亦露出凝重的神色,他在考虑,从未如此认真的考虑过,函谷关兵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那可是驻守其东大门的利剑,如趁撤兵之际,河南王引领来犯,等于敞开大门欢迎。 塞将吏皆言函谷关之兵调不得,那是东大门,不能敞开在河南王眼下,那等于抱着黄金珠玉在他人门前走路。 无异于一个美人在洗澡时失去衣服,此非失贞之事,乃亡命之危,甚至有塞吏直接怀疑章平是否故意坑害塞国。 雍国有难,塞国与之比邻,自当勇于解救,然不可割自己之肉去填报饥俄之人。 函谷之兵不可调,此兵不可调,非调此兵,翻来覆去,诸将吏的建议便是这几句。 事实摆在眼前,如不调兵,塞国当真危矣,这个事情,司马欣比章平还清楚,因为曹参已经插进塞地,汉军岂会远乎? 第六百二十七章 颤栗塞王 章平没有多说,只用一句就让司马欣同意,“塞国之危在函谷之西,非函谷关以东也。” 河南王申阳,在数月间还和司马欣有过联络,有的时候判断的确是一种感觉,司马欣感觉西边更危险,已经是燃眉之急。 不仅司马欣同意,更让大殿上的喧闹之声立刻变得寂静无声,没有人比章平懂得即将到来的危险。 章平没有怒斥塞国将吏,仅仅给他们一句很轻柔的话,“诸将吏竟比吾愿见塞国之灭,汉王与河南王,孰危乎?” 今日之章平,安知不是他司马欣的明日。 塞国本来有一个人可能会和章平一样感同身受,或者有着最直接的感触,但那人已经战死。 要说世上还有什么让司马欣动容的,莫过于此时此刻,莫过于现在他所处在的地方,所处的王宫。 司马欣不愿意这种得来不易的感觉,令人粘上便沉迷的王者感觉被夺走。 这让司马欣对章平的遭遇很同情,亦在告诫自己,如果他不冒险去做,就要冒险被人俘虏。 在危机的情况下,曾经的敌人亦可信任,化干戈为玉帛,更何况同出一源的雍、塞二国。 司马欣的兵符给的爽快,章平接的亦不含糊,这让司马欣忽然想到曾经的信陵君魏公子。 战国四公子,他心里最敬佩的便是信陵君,曾让大秦不敢东出。 想到这里,司马欣心中一惊,祈愿有魏公子之举,有窃符救赵之效,况且此刻无需窃符,而未有其悲凉结局,信陵君的结局如同魏国的结局一样。 栎阳城外,司马欣亲自为章平践行,章平又要再次踏上旅途,带着他的残兵继续前行。 只是这次前行却不同,章平带着兵符东去,回来便会多出一支塞军,甚至那时翟军已经南下等待与之回合。 兵未动,可知胜败,这完全在于将,在于帅,在于君,兵可调,但将不太容易遣,派过去容易,能否融进去却是另一回事,所以章平选择拒绝,拒绝司马欣的好意。 司马欣给章平说不必亲自前往军营,只需他的一卷调兵令即可,等着函谷关的军队到来,接受章平的检验。 只要翟王没有意见,司马欣打算让章平为三秦上将,率军反击汉军。 章平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他选择欲亲自前往潼关,将函谷关、潼关兵马聚在一起,这次他要和塞将好好来个接触。 如何让整个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如何做到如臂驱使,章平从其兄章邯那里学到不少。 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如何和塞将处理好关系,即便他们没有尊贵的身份,在战场上或许就是那个不在意的小人物救自己的命。 所以章平和姚卬快马飞至潼关时,章平没有直接去军营,他选择一个有琴声,有美姬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召集潼关的将领,并派快马去函谷关邀将前来汇合,章平知道这些人物大多为司马欣的族人,已为贵族司马氏,数月的变化已经让他们对这些美酒、美姬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瘾。 章平确信,因为他有过这样的精力,此种瘾绝非常人能割舍,或者根本非人所能割舍,只能压抑。 章平知道仅仅靠这些尚不足以俘获他们的心,可章平很确信一点,那就是他不需要俘获他们的心,只需他们的心能短暂听命于他即可。 以一雍国之臣如何威慑塞国之将,章平一路上皆在思考此事。 章平思虑上百个可能,但真正看到诸多将领时,章平有些茫然。 对于讲话滔滔不绝的人,让其闭嘴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剥夺其说话的权利。 如非杀死,便可割舌,别的方法终究非万全之策。 总是有办法,这些塞将很奇怪,奇怪的让章平有些震惊。 无论司马氏还是其他诸将皆出奇的一致,竟主动要求去战汉军。 这一点很意外,章平自觉思虑很周全,仍有一虑不在其思考之中,他询问诸将为何如此急着和汉军战。 “已有汉将入景陵,塞国不可侵犯。” “司马氏男儿有血性,岂容羞辱。” “塞国虽小,不可侵犯。” 声音虽然不同,但皆指向同一个方向,不可侵犯,章邯发现说出此意的皆为司马家族,或与司马氏有连襟之人。 章平瞬间明白,比美酒、美姬、美食更有说服力的是司马氏即将得而复失的贵族身份,他们不允许别人拿掉他们的身份,一旦塞国亡,贵族身份便烟消云散。 栎阳很美,很凄美,在人的眼里它很凄美,因为栎阳聚集很多人,城内外皆有很多人。 城外忽然来很多人,很多身穿甲胄的甲士,还有那令人不太喜欢的红色旗帜。看上去像是一片火烧云。 火烧云很美,此刻的‘火烧云’让司马欣看后浑身冰冷,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司马欣思虑过汉军对咸阳以东的意图,知道刘邦在鸿门宴时虽然和项羽讲解,但其对关中的意图让他记忆尤新。 故而一开始他便对汉王的动向有所留意,只是路途不便,道路不通,根本无法及时探听到刘邦的消息。 在刘邦由雍地入关后,司马欣心里便在琢磨如何护住自己的地盘。 司马欣思虑过刘邦会对他下手,但未想到会那么快,会在雍国尚未陷落便已经攻来,或许此刻雍国已经沦陷,废丘是否还在,司马欣有些怀疑。 在第一次三秦反击汉军失败后,司马欣就已经派出使者和斥候从不同的方向进入雍地,但后来发现废丘已经被汉军包围,几个要道已经被封锁,无法具体落实一些事情。 直到章平的到来,看到章平来求援,他才断定废丘尚未陷落,否则雍国已经不复存在,再借兵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能做的唯有护住自己的国家。 这片火烧云的确是灌婴的东征军,经常长途奔袭,灌婴这支欲下函谷关,绝三秦与山东联系的汉军突然出现在栎阳城外。 此支军除范目、刘贾两员战将外,还有戴野、丁礼等将,各个骁勇善战。诸多凌厉的眼神和战意开始在栎阳上空汇聚。 这股逆天的战意让司马欣第一次感觉到颤栗,感觉到除项羽外刘邦真的满可怕,并非运气而先入关。 第六百二十八章 何以为战 如仅仅为运气,怎能打的雍王章邯龟缩在废丘内?司马欣内心再亦无一丝怀疑,对章平之言无一丝怀疑。 司马欣立刻遣十数名金令使者向潼关、函谷关奔去,做完这一切,他又将一直豢养的猎鹰放出竹笼。 栎阳三面环水,虽然距离遥远,但得天独厚,北面是郑国渠,西边则是渭水、泾水汇聚在一起,和自北向南流的洛水相接。 有水的地方有良田,有良田便会有丰厚的税收,代表着富足。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水产,水上的船只往来又会带来诸多丰富的货物,这些皆能变成辎重、甲胄、军粮等。 栎阳不仅有水,还有山,这里曾一度是秦都,秦建都于此并非无道理的。 汉军度过径水,直接将栎阳包围起来。没有所谓的奇袭,因为栎阳作为国度,必定有非常严密的防御,而且周围有诸多城池互为犄角,关键是他们还距离相当的近,似乎无论从何处进攻皆是腹背受敌。 红色旌旗招展,如同流动的浮云,军帐内灌婴眼睛目视一个方向,此刻戴野正在堆积一个沙盘,手画河流,一副简易的地形图出现在灌婴眼眸中。 刘贾、范目和灌婴围着沙盘静静的观察,刘贾眼神犀利,“栎阳西有高陵,东有重泉、下邽、怀德,于何处进攻,似皆腹背受敌。” 范目的眼神在栎阳周围的城池间不断徘徊,眼眸中似有白云飘过,白云过后便是碧蓝的天,蓝得令人深邃。 范目的眼眸自然非蓝而黑,“栎阳附近城池虽多,然道路有限,只需于要道上设伏,来者皆灭之。” 话音未落,又有一将走入帐内,“将军……” 灌婴抬头看去,见是丁礼,面有喜色,眸子如婴儿般清澈,“探查情况如何?” 丁礼道,“诸多城池中唯有下邽、怀德中塞军可虑,其余不足为虑。” 丁礼探知可能支援栎阳的城池中,唯有下邽和怀德兵马强悍,重泉、高陵在第一次支援雍国时已经调空,唯有老弱病残坚守而已。 丁礼又道,“塞国使者皆已截杀。” 言未毕,丁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又闪过一丝笑意,那是一种快意。 封锁,灌婴引军至栎阳城外,第一个做的事情便是在各个路口派遣武艺高强的弓弩手,组织任何快马向函谷关、潼关等地传递消息。 摸清栎阳周围的部署后,灌婴迅速做出遣将安排,命戴野、丁礼埋伏在要道处,一旦援兵出现立刻灭之。 刘贾、范目主攻栎阳城,其余诸将协助。 灌婴不是第一攻城,在西征以来,他跟随刘邦向西打,配合曹参、周勃、吕泽等将攻城略地,渐渐表现出善于车骑奔袭的作战特点。 首次作为一路别将征战,灌婴有些紧张,抵消紧张最好的办法那便是全心投入战斗,跟着灌婴的诸将脸上还残留着兴奋。 灌婴的升迁直接亦影响着他们的荣辱,故而他们各个斗志昂扬。 攻城与诱敌出城野战很不同,唯有靠勇气进行强攻。栎阳城外的旌旗在摆动,城内的司马欣已经甲胄在身,全副武装的出现在箭楼上,这个时候司马欣明白非躲在王宫里的时刻。 他必须做些什么,所以司马欣做出一个非常惊人的举动,为守城的战将提供三样东西供他们选。 一种是金、珠、翡翠,一种是美酒、美食,甚至是王侯皆难食到的,还有一种则是美姬,而且不止一个。 司马欣的意思是任其选,选后便是与汉军大战,事先他已经说明,不同的选择将负责不同的任务。 一场战役往往开始的很普通,普通的让人觉得有点荒诞,司马欣不善用兵,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激励将士,如何动员他们,保持他们高昂的战意,因为司马欣认为无论多么好的诱惑,碰到死那就是飞灰。 司马欣用的方法很简单,战将选的亦简单,竟然多数选择美姬,平时可望不可及的美丽女人,美的窒息,美的几乎让任何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奇怪的事情发生,面对汉军的兵临城下,很多战将本不愿出战,各个很惧怕,很怯战,此刻每个人为得到她而奋战。 这些美姬的确不简单,各个不仅气质典雅,身份高贵,绝对是人间极品。 战争的确处处有意外,没错,确实因为一个拥抱而开始的,因为一名战将选择一个美姬,仅仅一个拥抱不够,所以为获得拥抱之后的举动,他出城迎战。 与塞将对决的乃王翳,出战的有些莫名其妙,灌婴没有想过塞军敢出城迎战,故而并没有在此方面多下功夫,脑子想的多是如何攻城。 虽然没有想过不代表没有准备,有他人为灌婴想。 故而第一场战斗是由汉将王翳发起的,很突然的一场战斗,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塞军来势汹汹,戈矛乱舞。 汉军自始至终皆没有动,更没有冲杀,王翳的长枪尚未挑出,塞军已败退。 这场战役并非不战而退,而是被王翳的一声令下,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退。箭雨之下,塞军没有向前冲,如同人得愉悦之感一样,开始的很猛烈,结束的很滑稽。 “战平?” “厮杀许久,两败俱伤,汉军已退。” “确切乎?” 司马欣自然不太相信,本在内城饮酒的他再次亲登箭楼,发觉距离最近的汉军的确已退。 司马欣大喜,“汉军并非不可败,重赏。” 心情很愉悦,司马欣为自己的智谋感到欣慰,他自认的确不擅长带兵打仗,但他在数月间已经慢慢学会如何使用帝王术,他相信只要能驭将有道,便可所向披靡,兵马之事还是交给将。 为将者需精通兵法韬略,需懂得战场的变化,君王者只需驭臣即可,司马欣开始对曾经的申不害的“术”。 司马欣的驭将没有错,错在那些将,司马欣麾下的将不是周勃、曹参、樊哙、灌婴、吕泽、丁复等,亦非项羽帐下的龙且、恒楚、季布、钟离昧等战将。 司马欣认为初胜’便要乘胜追击,塞将立刻劝阻,其实用不着劝阻,因为更猛烈的攻击已经开始…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一片塞心 长枪上的液体还在滴落,此为从人身上流出来的,却没有一点人的温度。老鹰在天空盘旋,就是不肯俯冲而下,或许它亦惧怕下方的场景,没有血流成河,但战况却惨不忍睹,身首异处却分不清何人何首。 长枪的主人正是突然撤去的王翳,他默默看着戴野、丁礼,互相对视一笑,这是一场比较惨烈的战斗,从他们的笑容 中可以看出这是一场胜利,以极少的兵力直接伏击来援的塞军,打的塞军只有极少数逃回城池。 攻城战既然已经开始,戴野和丁礼只有一个目的,绝不允许苍蝇打扰前方战场。 不允许打扰灌婴的主战场。 戴野看着王翳,说出自见到王翳后的第一句话,“是否已然开始?” 说完戴野觉得说的有些多余,因为从王翳背后的那张弓已经看出,弓已开,箭已出。 王翳的长枪永远要比弓箭用的多,此时既然已经射出,那么只能说明王翳所引的骑士已经射出一次箭,战争已经开始。 王翳将他的长枪插在地上,伸手去捡地上的箭矢,只捡三支,“已经开战,援军将会更猛烈。” 丁礼道,“奇怪,不解。” 戴野道,“何处不解?” 丁礼没有看戴野,亦无看着王翳,而是看着竖在树旁的化奉戟,“怀德较下邽较远,为何下邦军迟迟不见?” 丁利的话音未落,王翳和戴野脸色皆变,异口同声,“必有疏漏。” 几乎一刹那,丁礼手上已经多出一杆长戟,他的人已经跳上战马,竖在树旁的戟不知如何到其手里。 战马已经人立,丁礼片刻便会消失在戴野的视线中,戴野道,“何处去?” “截杀下邽塞军。” “丁兄知晓下军走何路?” “不知。” 战马四蹄翻腾,似已迫不及待,丁礼的确不知还有何路可以行军,他并不熟悉,他拍拍马背战马立刻飞奔而去,身后近千余名士卒跟上。 丁礼的确不知到何处寻塞军,“无处寻,便让塞军来寻吾。” 话音未落,丁礼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王翳不解,戴野似乎已经明白此意。 戴野看着诸小将迷惑的眼神,解释道,“吾等继续设伏,丁礼自有办法。” 丁礼的确没有很好的办法,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去截杀一路看不见的塞军,但时间紧急,如耽搁下去这支军即便不会对汉军造成多大冲击,但往往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可怕事情。 丁礼却真的让这支隐秘的塞军现出原形,当他们现出原形时,丁礼如果知道一定会吓一跳。 下邽的县令很恐惧,很生气,立刻命已经出动的杨武回援。 能有奇袭的战果的确可以邀功,然前提时不能失去根基,栎阳之战尚未拉开,要是先丢下邽,那么他的命运恐比汉军俘虏还惨,塞王肯定拿他做丢城反面人物,给予警示。 风很疾,人很慢,人亦很多,黑色的甲士,黑色的骑士,他们在林中慢慢的前行。这条路算不上路,因为很窄,又布满荆棘,但为首的那名身穿黑袍的战将知晓,此路乃返回下邽最快的路。 士卒脸上的神情很焦急,但脚下却很轻,很慢,深怕惊动什么。 士卒们焦急的眼神时不时看向这名战将。此名战将的双眸如一把双刀,狠狠的盯向前方,透过层叠飘忽的树叶可以看到一线红,不是别的,正是丁礼引的一支汉骑,只有千人左右。 眼眸如刀的战将正是下邽的守将杨武,如一只慢慢行走在森林里的狼,杨武很冷静,在汉军有些打盹的时候忽然冲出,引塞军杀回下邽。 只是杨武未曾想到丁礼的一杆长戟竟能阻止他凌厉的冲击。 两军交战,神勇者未必胜,却可以不败,丁礼的一杆化奉戟在塞军中三进三出,每一次杀出,皆有数名百夫长一命呜呼,最后的一次竟然斩杀一名千夫长,差点可以将杨武斩杀。 塞军势大,汉族无不以一敌十,丁礼见下邽塞军兵众,不敌,于是边战边退杨武得以回到下邽城,立刻向县令建议率领城内所有塞军乘胜追击,下邽县令不听,不知是惧怕外面的汉军,还是对未知的恐惧,或是对活着的渴望。 杨武道,“已探知,此次引兵攻王城者乃汉王麾下新锐之将,灌婴,此刻兵力多在集中攻王城,城外汉军兵力薄弱,可趁机扫除,为即将到来之函谷关兵回援提供便利。” 县令摇头,“栎阳之战,其兵力部署,岂乃小小郎中骑将可多言,无王令,不得妄来,违令者斩。” 下邽县令不愿出击,却再亦没有机会出击,因为丁礼虽然离开,然却又有一将杀来,而且还带来更多的汉军。 这次王翳随丁礼而来,立刻对其采取行动,首先王翳沿着渭水寻找流入下邽的水源,直接阻断,断下邽的水源,造成混乱。 丁礼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且这支军并没有携带云梯车,在所有下邽之将认为汉军欲围困下邽以断栎阳之臂时,丁礼却下令伐竹木,开始打造简易的梯子。 片刻间汉军欲攻城的消息开始在下城中传开,人心浮动。 下邽县令见人心浮动,不悦,接下来的变化让县令大怒,因为在丁礼打造简易竹梯时,辱骂下邽县令,什么胆小如鼠,只知龟缩等等各种难听的语言开始在城外响起,这让下邽令再亦无法忍受。 怒极的下邽令要求立刻出击,给予汉军痛击,杨武立刻去见下邽县令,进谏只需坚守,勿出战,汉军并未带攻城器械,其目的在于困住下邽,断栎阳之臂。 县令冷笑,“未带器械,却如火如荼打造攀梯。杨将军惧怕乎?适才大败汉军气势何在?” 杨武再谏道,“汉军退,并非败而退,乃明知寡不敌众而退,与吾交战之将甚为彪悍,不可轻视。此时汉军来攻,兵锋正强,不可与之战。” 县令怒道,“涨汉军志气,贬塞军之威,当以军法论处,大战在即,暂且记下。” 话音一落,杨武心中怒极,“不过略读几篇兵法,未曾实战,以将军自居,狂妄至极……” 杨武心中五味杂陈,出战必然惨败,他还不想死,至少在建功立业前。 第六百三十章 想象不到 杨武的忠心并没有得到下邽令的理解,赛军出城迎战,下邽令见杨武与自己意见不合,直接夺其兵权,派遣另一将取迎战汉军。 下邽令的眼神很犀利,他相信此次出战一定可以将汉军击退,“一小股汉军岂敢猖狂!” 杨武被夺兵权欲离开,下邽令命杨武随他到箭楼观战。 夕阳西下,黄昏的风吹着下邽令的斗篷,明明是暖风,但下邽令感觉风越来越凉。 城外的黑色和红色已经交织在一起,只是黑色如同黑灰一般经过随风慢慢消散。 黑色的塞军开始大面积的溃败,如风吹草地般,下邽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下邽令再看杨武的眼神又如看亲人,有期待,有赞许,那种冷漠不知藏到那里去了。 “下邽城能否退敌,全有赖杨将军。” “末将不善用兵,恐有负重托,另请他将。” “勿推辞。” “末将……” 杨武的话被噎了回去,因为下邽令推印绶于他,杨武拒收。 “将军如不接受天命,恐累及妻子……” 下邽令的话令杨武心神一震,那眼神让杨武立刻接下印绶。杨武和丁礼再次相遇,红色和黑色对峙,红色明显比上一次多,但和黑色相比,还是少一些。 丁礼持化奉戟向赛军冲去,整个人如在汉军中如剑锋一般插向赛军。 汉军在丁礼的带领下如一把长枪一样在塞军中左冲右突,王翳则寻找机会从后面包抄。 在千军中战将如同箭羽中的箭簇,丁礼的长戟指向哪里,汉军的矛头便转向那里。 为赢得这场战役,杨武直接持三股叉对上丁礼,沙因风去,却不肯因风而落,风走才肯落下来。 杨武和丁礼初战势均力敌,三十回合后,渐渐不敌,此时他才确定先前丁礼并未使出全力。 明知不敌而战,很多舍身取义之人愿意做,杨武不愿做这样的人,所以他选择退。 杨武的退不是一个人的退,他身后还有数千名赛国士卒,于是黑色的浪涛向下邽城门席卷而来。 城上的下邽令见状大惊,不仅大惊还大怒,惊讶的是赛军再次战败,怒的是杨武居然战败,不仅战败,还仓皇逃向城门,问题是汉军已经追上赛军。 “关城门。” “杨将军尚在外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关城门,总欲回城,如何战敌。” 下邽令训斥质疑者。 杨武被丁礼和王翳夹击,或左右,或前后,自知不敌,于是鸣金收兵准备回城,却发现城门紧闭,无论杨武遣兵如何呐喊,城门皆紧闭不开。 杨武大怒,只好引兵向西而去,丁礼追击而去,留有王翳守在下邽城外。 丁礼引数百骑追击而去,各个皆为善射的弓箭手,丁礼在后面追,箭雨在前面追。 城上的下邽令看着黑色的塞军渐渐消失在绿色树木中,过片刻下邽令面露大喜之色,因为他看到红色的汉军如见到可怕之物似的,仓皇后撤。 情况逆转,下邽令看到黑色的战旗与红色的汉军在逐渐缩短距离,最令下邽令开心的是汉军丢旗弃甲,明显是溃败的模样。 原本守在城外的汉军见同伴败退,亦跟着败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丛林和叠嶂之后。 下邽令精神大振,欢喜雀跃,在他看来不过转瞬之间,城外已经没有红色的旗帜,只有塞军。 杨武再次请求入城,下邽令大喜,“大开城门,吾亲自去迎接。” 轰隆隆,城门大开,下邽令亲自迎出城外,看到杨武他眼神中忽喜忽疑,“将军适才乍败乎,明明不敌,眨眼转败为胜,究竟为何?” 下邽令言毕,其身旁的诸吏皆露出疑惑之色,表示和县令有同样的疑惑。 县令问道,“那丛林中莫非有蹊跷?” 杨武忽然神秘一笑,“县令欲知乎?” 县令点头,“吾等洗耳恭听。” “可惜。” “有何可惜?” “因若无缘知晓。” 杨武话音未落,三道寒光一闪,一直握在手里的三股叉闪电般刺向下邽令。 下邽令的眼神中尽是不解、疑惑、愤怒、恐惧,复杂的情绪已经让下邽令的脸庞发生扭曲。 复杂的情绪让下邽令临死前问出一句,“为何?” 杨武冷冷道,“为何?欲知如何,可惜若之时间不过。” 杨武简要讲述一个故事,在杨武败退至丛林内,丁礼追击而至,此处乃杨武较为熟悉的地方,他相信可以利用地形的便利阻挡丁礼的攻击。 谁知丁礼相当的善于林地作战,无论多复杂的地形在他的眼里却像行走在家门前的小路,那么如数家珍。 丁礼手中的小小罗盘很快让汉军由被动转主动,丁礼再次与杨武交手,杨武已经险象环生,自知恐丧命于丁礼。 “吾乃杨武,一向心敬英雄,汉将何人?” “丁礼是也。” “可否罢兵?” “若降即可。” “杨武之躯不愿献于蠢笨塞令,当建功立业。” 杨武表示愿降,因为他的看出如不降可能要命丧于此,他并不想死。丁礼担忧,“若降,其兵可愿降否?” 杨武道,“下邽兵皆由吾训练,平日皆听吾号令。” 杨武知道欲取得丁礼的信任,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向丁礼表达愿将下邽令人头献于丁将军。 丁礼是个爽快之人,决定接受杨武的投降,收其印绶,与杨武来一场表演,乍败给下邽令看。 丁礼向丛林外乍败时,用旗帜告知王翳与他一起乍败而退,如此下邽令大喜,杨武才有机会入城杀县令。 只是杨武未曾想必预料的还顺利,直接在城外斩杀下邽令。杨武命塞军缴械,分散并入汉军,由王翳收编,亲自迎丁礼入城。 下邽城的陷落,如一阵风一样吹响枝头的花朵…… 栎阳城外的军帐内,灌婴、范目、刘贾三人围在沙盘旁,指挥着整个栎阳战场。 得知已拔下邽,灌婴心喜,“已无后背之患,可集中所有兵力对栎阳发起第二轮攻城。” 下邽城的确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要义,北遏重泉,东制怀德,可将栎阳的防御体系一切二半。故而此城司马欣派遣司马氏去做县令,并派遣善战的郎中骑将杨武去做守将。 下邽城的驻兵亦有四五千人,所以是个相当重要的位置。 第六百三十一章 千虑一疏 于司马欣而言,下邽乃其臂,与重泉称为双臂,怀德便是其重拳。于灌婴而言,则如芒在背,派出麾下二员战将丁礼和戴野去监视下邽、怀德二城。 如今拔城下邽,灌婴感觉后背轻松许多。 刘贾建议道,“集中全部兵力,可有不测之危。” 灌婴则道,“命戴野驻守下邽,丁礼调回,有丁礼在,无不测之危。” 话音未落,灌婴没有给二将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全部兵力压上,如同只攻不守,此举非常人敢做,但灌婴敢如此做,他相信戴野的能力,即便有援兵至一样可以暂且挡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灌婴还是少算一步,此刻栎阳城内的司马欣听闻下邽失守,脸色微微一白。 司马欣的确差点晕倒,“失一臂膀矣。” “虽失一臂膀,却得一破汉军之机。” 司马欣一身甲胄在箭楼督战,他寻声望去,见是一名甲士在言,器宇不凡,眸如双锋,体如猎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速度。 司马欣疑惑中带着丝丝惊喜,总觉得此人眼熟,只是想不起,“壮士何人?” 尴尬的是莫过于明明眼熟,却不知其何名,“回大王,吾乃塞国骑士,李必。” 司马欣道,“李骑士,有何计教寡人?” 李必道,“汉将得知已拔下邽,竟调全部兵马攻城,后方必然空虚,愿大王赐臣二千铁骑,绕到后方突袭帅帐,擒杀汉军主将。” 李必身旁一人同样是目光锐利,补充道,“汉军全力攻城,后方防守空虚,以骑兵疾袭,必措手不及,定可擒杀汉军主将。” 即使乃送死行为,然送死者非自己,有一线生机自然不能错过,司马欣非常欣赏的看着此人,“此壮士又乃何人?” 骆甲,“禀大王,吾亦乃塞国骑士,骆甲是也。” 司马欣很高兴,危难之际还是有良臣,他看着城下那飘扬的灌字,心中不再那么惆怅,忽然道,“可知敌将为何人?” 李必和骆甲对视一眼,李必道,“臣听闻乃睢阳贩缯者灌婴。” 司马欣感到惊讶,一个小小骑士居然能将汉军将领搞的那么清楚,他自然不知晓。 骆甲却知道,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找李必就必然有小道消息,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可是他就是能得到对方想知道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金珠。 骆甲曾问过李必很多此,究竟如何探知这些讯息的,李必只道出一句话,“普天之下,何人不引起注意?王侯将相对何人不起疑心?又有何者令人无处可防?” 一句话却有三句问,骆甲思索至今,不得知。 听闻将领乃一贩缯者,司马欣心情稍松,“非将门之家。” 司马欣显得很高兴,他看着眼前两位骑士,道,“善,大善!李必,骆甲听令。” 二人立刻腰杆笔直,只听司马欣道,“寡人拜若二人为骑兵校尉,引二千铁骑,擒杀敌将。” 李必和骆甲立刻精神抖擞,“诺。” 残阳不见,暮色降临,薄暮之下,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栎阳城外,比满天的星辰来的早些。 没有喊杀阵阵,没有锣鼓震天,汉军如红色的潮水般开始向城墙上涌动。滚木和礌石如今已经成为汉军攀城的垫脚石,城上的塞军已经没有初始的喊杀声,只剩下无声的搬运和砸下。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机械的动作,所能听到的唯有刀剑的碰撞,滚木的轰鸣,偶尔响起的战鼓声。 汉军大帐内的三人已经只剩下两人,灌婴和范目。 范目面有担忧之色,“刘将军虽不曾言,然损失不小,几次登上城,却始终无法破城,不知城郭之间究竟有何?” 灌婴明白范目之意,在攻城不利时刘贾亲赴前线指挥作战,帐内只剩下两人,范目此意,灌婴岂能不知。 灌婴明白范目欲加入攻城之列,“范将军此劲旅乃汉军之利剑,非关键时刻,不可出。” 范目则道,“汉军久攻不下,士气受损,后果不妙。” “再等片刻。” “时机仍不成熟乎?” “等刘将军求支援,便乃汉军利剑出鞘之时。” “刘将军如拼死支撑,岂不……” 灌婴和范目二人互相在等,范目不知灌婴在等什么,范目知晓他在等什么,只要下令攻城,立刻便挖掘城墙。 既然强攻不易,那便另走他道。 很急,马蹄声急,飞马传报,刘贾率军攻城到焦灼时期,攻城上的汉军浴血奋战,始终无法攻入内城,更打不开城门。 曾有人建议灌婴劝降,但让一王投降,如不卸下其兵器,或者将刀架在脖子上,劝降从何而来。 没有人愿意从一个舒服的王座上离开,除非此人已经被杀死,身体不由自主被拖走。 刘贾传来支援,需要后续汉军支援,灌婴这才看向范目,此刻的范目已经做好准备。 接力攻城,四个简单的字,范目立刻挥袍离帐。 歌声,战歌之声在夜幕之中升起,响彻栎阳城外,范目率这支劲旅,杀向栎阳城下,人未登城,但高昂的战意之声已经飘向栎阳城内。 巴人的歌声飘向栎阳城内,塞军的喊杀声亦响彻汉军大本营,营寨内兵力空虚,已经全部调集攻城。 事无绝对,灌婴将全部兵力压在攻城,后方几乎无人防守,仅有数百人护着三军主帅灌婴的安全。 如果之前称之为攻城,那么出动全部兵力便是围攻,除却攻克下邽而阻止塞军援助的五千人马,几乎全部压上。 既为围城,哪来的塞军杀喊声,既然围住栎阳,怎么可能放出一支人马出来。 喊杀声还在耳边,事实已在,不管这支塞军从何而来,此刻不得不应对。 莫非这支赛军一直隐藏在暗中,如鱼儿一样一直潜藏在水底,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果真是如此,灌婴当真需要重新考虑他的对手,司马欣,这个看似靠着于项氏有恩的机缘裂土封王者,恐怕并非没有一点真本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灌婴到塞地,除派遣斥候打探地形,绘制地形沙盘,另一个任务便是搜寻塞国君臣秘闻。 不惧猛虎,而惧黑暗中的猛虎,因为看不到,灌婴搜寻赛王君臣要闻所花费的心思不必绘制地形要少。 营寨内响起赛军袭杀声,灌婴感叹千虑一疏,他忽略这位司马欣曾经的身份,狱掾。 第六百三十二章 绝境反击 狱掾,此为与曹参一样的身份,曹参如今的成就绝对超过一般诸将,因为论关系他不如卢绾,说地位当时他不如萧何。 可如今的成就,曹参乃吕泽之下的第一战将,麒麟将之首。 作为狱掾的人多少都有一种共同的能力,让穷凶极恶的刑徒颤栗,让弱小者胆颤,总是会有一种方法。 司马欣引兵作战能力或许不行,但他驭将能力还是需要小心的。 不知是有密道,还是这支赛军一直潜伏在外,所一直默默等的机会就是此刻,几乎全部兵力已经出寨,正是伏击他的好时刻。 无论何人想出此注意,皆是危险的,营寨内所剩的数百骑已经慌乱,在黑夜中汉骑无法判断来者有多少兵。 听战鼓与声音,来者不少,但灌婴的直觉告诉他,既然是一支潜藏的塞军,为数必然不多。 灌婴喊道,“取吾蚕丝枪来,随吾迎战!” 提起蚕丝枪的那一瞬间,灌婴仿佛又回到那个亲身征战的岁月。 没有多余的话,这个时候如何才能稳住军心,灌婴比任何人皆清楚,灌婴眼眸清澈如婴儿,高喊道,“栎阳水泄不通 此必塞军漏网之鱼,随吾速灭之,汉援军将到。” 无人喜欢谎言,不是每一个谎言皆是可恶,有的时候主将需要将善意谎言变成一种期待。 此刻汉军的确有援军,在拔下邽后戴野驻守,丁礼、王翳已经在折回的路上,但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 面对突然出现的如长蛇般灵动的火把,汉军本能的判断来者不在少数。 灌婴知道,一场恶仗到来,能否坚持到汉军到来,在灌婴这里是必然,没有其余可能。 世上事很奇怪,越是担心的事往往越是发生,灌婴明白这个道理,不能在汉士卒心中种下必败的种子,即便面对未知的敌人可能会败,心中无存方能沉静的战斗。 攻略塞地的主帅言援军将到,那么便是将到,因为信任,信任灌婴,更信汉王能定三秦。 载歌载舞的巴人屡建奇功,其他汉士卒亦不愿落后,故而战意在短时间内达到顶峰。 黑夜中枪尖如蚕丝,快如闪电,丝亮如银,此乃杀人的丝。黑夜中的黑色甲士,即便与夜融合的再好,可他们的眼睛会发亮,丝丝亮便能暴露目标,嘴巴会有呼吸,便能引起周围气流的变化。 灌婴在黑夜里没有用眼睛,眼睛终究没有意跑的快。 那一道道如蚕丝般的枪尖随着灌婴的意在飘飞,一道道温热的液体喷而出,黑色骑士从战马上纷纷跌落后,温热的液体来不及喷洒在他们自己身上。 骑士身上并没有火把,一手缰绳,一手戈矛,但落下的他们不再是黑色的,一滩滩温热的液体让他们浸染,很快夜不再是纯墨色。 墨色中的红,除流动的飞红,便是如泼墨般在黑夜中作画,由淡墨变成重彩。 灌婴的速度和神勇给数百汉士卒以极大的鼓舞,数百人对战二千铁骑,竟然阻挡溃势,不处劣势。 无论是骑长还是骑士,疑惑是郎中骑将,每个人的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红,身体一样的血肉,并非金刚之躯体,即便武艺再强。 黑夜中倒下的塞兵越来越多,灌婴却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身体中一点点被抽离,一点点消失。 气还在全身灌注,尤其是双臂上的气流在飞速流转,蚕丝枪还在舞动,速度一样的快,只是频率却底很多。 黑色的骑士似乎杀不尽,周围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一般压顶而来。 似乎每个人以一当三才能将塞兵杀尽,如何快速结束这场战斗,灌婴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唯有迅速判断出塞骑将在何处,擒贼先擒王,杀敌先斩将,灌婴自然不知道这次突袭中的是骑校尉,而且还是新封的校尉,他们为证明自己各个勇武,而且所用的兵器比较特殊,非超长戈矛。 一个使刀,弯弯的长刀,柄亦很长,在马背上舞动起来非常便捷。刀是马背上的宝物,在快速飞奔的马背上,刀的弧度舞动起来可以借助风势和流速,要比直剑舞动起来杀伤力较大。 亦更加省力。 弯刀的弧度可以让手臂、手腕的力量快速集中在刀头上,非常适合砍人,没错长刀在马背上非常适合砍人,并且比较灵活。 不过它亦有一个缺点,首先打造钢刀的技术并不流行,只有极少数或者某些部落拥有,其次它的长度终究比不上枪、矛。 如果遇到长戈步卒结阵,无法近身战,这种刀的长度无法杀敌,锋利的长刀只能靠着砍断戈矛之头,来护身。 可塞骑兵已经算到步卒皆在攻城,无法形成有杀伤力的阵型。 另一个使用的乃为秦戟。二人中持长刀者一直矗立在火把前,在黑夜中突袭汉营,而且还是欲擒杀主将灌婴,那么必定需要冷静,静方能生慧,能在运动中产生冷静的毕竟极少数,寥寥无几。 依靠着跳动的火把,依稀可见此人器宇不凡,那双眸子如双锋,透着锐气,体如猎豹,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速度,此人自然是骑校尉李必。 李必习骑兵,不仅有骑术更有骑兵的战术,再好的战略没有战术做支撑,不过空中楼阁。李必让骑士分开冲击,一次一百名骑士向汉营冲击,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如果太多骑士在狭小的空间那是非常危险的,不仅无法歼敌,乱做一团亦必定为步卒分割而杀。 现在已经是第五次冲击,五百名塞国骑士居然无法擒杀汉军主将,在朦胧的星光中他依稀可以看到一将肩披斗篷,持一杆长枪,所过之处皆塞骑士倒下。 斗篷并不是为增添帅气,因为它平时在起风时可遮蔽风沙,在打斗时更可以遮挡、迷惑敌人的视线,以做突刺。 李必断定此人必为汉主将灌婴,发现灌婴,李必依旧没有动,因为将与将对战,各个头脑冷静,各个身经百战,孰先动,便会给对方一个机会,一个致命的机会。 李必懂得以静制动的道理,故而他没有动,依旧稳定在塞骑士中做个眼光如刀的指挥者,他虽然没有动却让另一位校尉动,骆甲。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胆之举 李必很确定无论骑术还是战术,骆甲的能力绝不在他李必之下,所以骆甲动,这次动的是二百骑。 如果依旧不能将汉军的斗志冲散,那么兵力的优势将不复存在。信心,李必对自己的判断绝对的相信,营寨内绝不会有大量的汉军。 所以李必在骆甲动之后,他又派出三百骑冲入战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必没有让间歇太短,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 只是李必却未想到,骆甲之戟遇见灌婴之枪,不过针尖对麦芒。 李必自然不太相信真的有针尖如麦芒一般细,骆甲的戟没入黑夜居然迟迟没有回响,他知道已到最后冲击的阶段。 不动则以,动如脱兔,李必的长刀如闪电一样撕裂长空,与夜空中的丝碰撞在一起,银色的蚕丝又轻又柔,可任何人绝不会将它看成美丽的蚕丝,因为凡是它飘过的地方必然伴随着红色花朵在夜空中飘洒。 丝很柔,灌婴的枪丝很柔,却能断金,只要被这根丝划过无论什么部位,即便有甲胄挡着,绝承受不住二次蚕丝流,因为一次划破甲青,一次要命。 长刀很硬朗,汉兵的士气依旧很高涨,李必震撼,不知道这些汉兵哪来的战意。 终究是兵力悬殊,贴身跟着灌婴的八百汉士卒面对两千忽然突袭的铁骑,终究处于劣势。 一些汉骑士来不及跨上战马便被塞骑士砍杀,血战到此刻,灌婴的八百铁军已经只剩下四百,但塞兵损失更大,二千铁骑,只剩下近千人。 灌婴感觉身体的力气即将耗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坚信栎阳城破就在眼前,否则塞军不会使出这一招。 一些列的突袭,不过在短瞬间发生,一切救援似乎皆来不及。 灌婴在冒险,冒险于全部兵力去攻城,司马欣亦在冒险,他的反应越激烈,调出的兵力越多说明城内的守军愈少,那么范目和刘贾攻克栎阳城的时间便会缩短。 攻破栎阳城在灌婴眼中是早晚的事,然早和晚却有很大的差距,或许能影响关中的整个战局,如果得不偿失,那便麻烦之极,灌婴不喜欢麻烦,刘邦自然亦不喜欢,没有人喜欢。 既然决定冒险,那便要承担冒险所带来的刺激,所以灌婴的长枪依旧在舞动,枪尖如蚕丝,灌婴大战李必和骆甲,蚕丝虽然结成丝网,然依旧网不住长刀的银光和长戟的青光。 李必和骆甲很卖力,两人联手的确可以将灌婴杀死,但他们没有做到,忽然响起的马蹄声打乱这一切,转瞬间形势便逆转,李必和骆甲大惊。 二人不知道何处来的汉军,明明在发动袭击前已经调查过,汉营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多余的兵皆在攻城。 事实不容李必和骆甲怀疑,先前还在包围灌婴的他们转眼被包围。 左前方一将生的铁树身,藤条臂,火云眸,整个面容如山一样棱角分明,持一杆化奉载,不是丁礼,还能何人有此独特的气质,他怒喊,“敢袭吾汉大营,受死!” 右前方还有一将则是王翳,大喝,“下马投降,若二人插翅难飞。” 战斗还在继续,因为李必和骆甲并没有投降,二人引塞骑士不断冲杀,欲突围而出,只是他们遇到的是丁礼和灌婴。 遇见丁礼,他们没能突围,二人身旁的黑色骑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二人,李必和骆甲依旧不降,丁礼欲放箭射杀二人,灌婴制止,“二位真乃勇士也,可敢与吾战输赢?” 人有太多活着才能享受的东西,此人便会怕死,的确如此,但并非一无所有之人便不惧死,因为他有欲望,有欲望获得更多的人亦会怕死。 只有那些心死之人才不会惧死,让心死并不容易。 李必和骆甲并不想死,所以他们接受灌婴的挑战,这一举动让丁礼和王翳有些震惊,他们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 黑夜中灌婴选择一个只有一根火把的地方,灌婴不是一个赌徒,但他愿意为李必和骆甲二人战一输赢。 非报突袭之仇,而是灌婴看出二人在骑兵上的优势,此二人不仅骑术精湛,更是靠着仅剩的近千人将丁礼带来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将步辛冲的几次险些让其偷走,最后损失千余人才将二人困在这里。 巨大的损失留住的二人,如果直接杀死,岂不太亏,灌婴心中有一账,这本账自他贩缯时便已存在,烙印在他的血液与骨髓里。 在作战时,灌婴喜欢用数字来部署他的作战命令,攻城中各类兵卒的数量他需要精确的个,甚至时间他都在计算。 这种作战特点随着他无需在亲自上阵时渐渐弱化,但基本的账还在心中,他现在的账便是对麾下诸将的理解,充分的了解,将他们用在合适的位置。 如今的灌婴在枪法上的每一刺,每一挑似乎皆在计算,用多少力,进几寸,退几分,皆算的很清楚,不过现在他不再计算,因为这种本能已经融在他的枪法里。 不算而算,已是灌婴枪法最高的境界,他的本能无时无刻不给他提供着计算,算准二人的弱点,李必和骆甲懂战术,善习骑兵,对每一方面会计算,但他们并非佼佼者,强中自有强中手。 拿己长处去攻击他人的短处,岂能会输?除非这个人真的很废,显然灌婴不是一个废者。 李必和骆甲骑术和武技皆不算差,灌婴不太可能战胜二人,但灌婴并没有输,因为二人没有战直接选择投降。 算准一个人的弱点,似乎没有攻不破的。李必和骆甲此刻全军覆没,回去是死,投降可活,甚至还能跟着汉军建功立业,他们的选择已经有倾向… 月色朦胧,晚风吹拂,吹在李必和骆甲的脸上,感觉一阵阵刺痛,不知真的夜风很凉,还是他们心情有些凉。 二人骑马走在夜色中,久久没有言语,许久后才有人开口。 骆甲回头,见身后的士辛离的有些远,“为何?为何不战而降?” 李必似乎知晓骆甲的疑问,话音刚落,便接话道,“可有把握赢否?” 骆甲默然,李必没有给沉寂太多的时间,继续道,“汉将在侧,纵胜,能离开否?” 骆甲早就意识到唯有降才能活着离开,因为从他们想活的那一刻便已经败。 李必和骆甲接受投降的那一刻,灌婴再一次做出一个大胆举动,他不仅保留李必和骆甲的校尉之职,还让他们行反间计,准确说是灌婴相信二人会实行反间计。 第六百三十四章 剑走偏锋 就在所有人认为李必、骆甲欲和灌婴战时,二人选择不战而降,同样又在二人尚未立功时,被保举为校尉。 非常时期当有非常权利,此时征战塞国的一路别将灌婴有着任免将校的权利,亦仅仅在校尉这里止步,其余任免需先向刘邦报备。 就算确定刘邦会同意如此做,灌婴亦告诚自己,永远不要替汉王做主。 这个举动并非最震惊,震惊的是李必和骆甲,在灌婴已经保留其职位后,他们二人向灌婴所进之言。 李必道,“如灌将军信任,李必愿助将军攻入外城。” 李必看一眼骆甲,骆甲立刻将计划说出,可诈称得胜而归后回城,趁机夺取对外郭的控制权。 此言一出,诸将卒震惊,尤其丁礼、王翳二将建议灌婴不可冒此险,不过同为降将的王翳对李必、骆甲有同情心,并没有丁礼反对的那么强烈。 王翳可以理解二人的心情,对灌婴诚意的回馈,二人亦愿真诚回馈。 令所有人皆吃惊的是灌婴接收此计,不仅如此,他还挑选弓马娴熟的骑士扮作塞军随李必和骆甲入城。 此举不仅仅需要魄力,更需要信任,充分的信任,更要冒极大的风险。任何人皆能看出此举如败,那么可就害死数百人,为配合逼真,李必和骆甲建议只带数百人回城,还有一个假扮灌婴的人。 为增加成功率,或汉军临时应变的能力,丁礼执意欲随李必和骆甲入城,灌婴本不愿麾下猛将冒险,然牛脾气的丁礼坚决反对灌婴此举,除非同意他入城。 丁礼相信,即便二人有诈,只要能入得城他相信自己可以拿下对外城门的控制,为汉军主力入城提供时间和通道。 即便战死,亦无悔。 故而月色朦胧的夜晚,灌婴下令暂停攻城,叫来范目和刘贾商量此险计。闻听此言,骁勇的巴人部族长范目为丁礼的勇武坚起拇指。 刘贾知晓灌婴与丁礼之间的关系,既为兄弟又为主副将关系,如非特殊情况,灌婴绝不会如此做。 刘贾道,“城门如开,贾第一个冲进去,如有不测,让外城守卒陪葬!” 夜色沉沉,刘贾和范目将剑擦拭的锃亮,灌婴的眼眸依旧清澈如婴儿,双眼里映照出那一杆蚕丝枪。 灌婴在轻轻擦拭蚕丝枪,耳朵在默默倾听外郭内的情况,心里不知该默念何方神圣,但他相信只要有一丁点动静,这杆枪便能如蟒蛟出洞,如猛虎下山直刺栎阳城。 晚风吹拂,外城箭楼上的赛国旗帜轻轻摆动,黑色的旗帜上有一个白色的大字,“塞”。 守城门的乃司马欣钦定的塞都尉,他目光如炬的看着下方。 城下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生擒汉主将灌婴,汉军已退,李必、骆甲请求速入城。” 声音不大,但却在空中经久不散,回荡在箭楼上空。 塞都尉脸色有些苍白,内心如炭火烤,作为塞国都尉,他期望真的突袭成功,擒得汉军主将,逼退汉军,可他的本能却又不太希望此幕发生,或者发生的太快,他心里尚未做好准备。 他是塞国都尉,其成就尚不如两个小小的校尉,而且还是刚拜的校尉,他亦知晓李必和骆甲乃出色的骑士,乃骑将的助手,协助其训练骑兵。 开,城门不得不开,但绝不能如此轻易的开。 塞都尉命凡是有火光之处,皆增甲士以防备,或篝火或风灯处。 灯光中的甲士目光如星星般闪耀。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城门处,其实根本看不清,他们相信等李必、骆甲入城,如耍花样绝选不过他们的眼睛。 塞都尉亲自持火把在城门处迎接他们,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们。 吊桥轰隆隆落下,城门缓缓打开,越开越大,塞都尉回头看一眼火焰旁的持矛甲士,心中断定任何人有动作绝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因为都尉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可以在黑夜中模糊看到人影,更何况现在已经被火光照的如白昼。 走入城门,丁礼第一次看到外城内的情况,甲士林立,火光闪耀。李必与丁礼眼神刹那间交流后走向塞都尉,与之交流,将他飘忽不定的目光吸引在李必自己身上。 骆甲简单的向丁礼打一个手势,如同事先已经演练好似的,丁礼仅仅一个简单手势,身后的骑士放慢速度,手慢慢握住腰间的长剑,一排排的骑士开始拉开距离,几乎与甲士并列。 忽然间,嗡的一声,此为所有长剑拔出的声音,居然同一时间拔出,快如闪电,如万千水滴组成浪涛打在瞧石上。巨响之后,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漆黑如墨,星月不知躲在哪里,原来黑色的骑士拔出的长剑没有砍下甲士的脑袋,而是砍灭风灯,掀翻篝火。 人眼在亮光下突然处于黑暗当中,会不适应,就是这短暂的不适应中,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甲士的人头已经被砍下,那些反应快的躲过一砍后,亦陷入混乱中。 恐惧,人在黑暗中容易产生恐惧,黑暗中的混乱更令人恐惧,不知何时忽然一道火光亮起。 这道火光一亮,任何人皆会震惊于当前的一幕,那些林立的甲士皆整齐的倒在地上,那些跑快的背上插着剑,扑倒在青石砖上。 走在李必身旁的塞都尉满脸惊疑,他的眼睛看着胸口。 胸口心脏处已经多出一把刀,这是一把短刀,刀柄握在李必的手上,李必的另一只手慢慢将都尉的眼睛合上。 刀拔出,温热的液体如泉涌,扑通一声,都尉倒在地上,至死脸上还滞留一丝疑感。 塞都尉很肯定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眼睛,但大多人的眼睛看世界需要光,没有光,忽然间陷入黑暗,这是都尉至死不曾料到的一幕,所以他死去。 黑暗,绝大多数惧怕黑暗,但不是所有人,依旧有漏网之鱼,漏网之鱼落入水中会激起水花,水花是会湿衣服,漏网之鱼会杀人,于是很快守城之军反应过来,在寂静的夜里立刻引起一阵阵骚动之声。 塞军不敢掉以轻心,就算汉军莫名的撤退,但他们紧绷的神经还在,所以反应还算灵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能守住否 在敌人熟悉的地方,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围住,那注定是要必死无疑的,但丁礼、李必、骆甲皆未死,因为他们并没有被围堵。 丁礼不了解此地布防,但李必和骆甲了解,不但了解还能充分的利用。 在熟悉的地方,李必和骆甲如鱼得水,故而丁礼选择守初控的城门,二人则带领骑士快速隐藏在几个隐秘且适合袭击的地方。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李必和骆甲快速奔走在各大秘处截杀来援的塞军,几乎拦住所有的塞军,几乎不是绝对,无人能做到绝对,月满则亏,绝对在某种程度上并非完美,但此时的李必和骆甲希望是绝对的。 塞军还是攻向城门处的丁礼,但丁礼已经完成任务,信号已经发出,城外的大军已经向吊桥涌来。大军的进城需要时间,但丁礼的坚守却再难坚持,二盏茶的功夫亦有些困难,因为丁礼身上已经中箭,身旁二百名的善射甲士已经死伤大半。 巴人的战歌已经响起,但塞军的士辛却越战越勇,他们所作的就是将城门关上,阻止更多的汉军士卒进入外城。 塞军要关城门,丁礼要城门保持开着,所以他必须战斗,可那长戟无论怎么舞动,就是无法阻止塞军不断向城门杀来,因为倒下一个还有十个,数量太多。 丁礼身旁的甲士已经不多,丁礼不再坚守,而是向里杀去,因为汉军已经入城。根据火把的亮光,丁礼断定入城的汉军数已经足够控制外城门,既然如此,又何须再守。 刘贾、范目已入城,灌婴亲自带兵欲杀进城,因为他没有看到丁礼出来迎接,可是城门忽然关闭,城门将灌婴阻挡在门外,亦将他的心划成两半,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但脸上依旧很镇静没有过多的担忧,因为灌婴相信刘贾和范目所引兵卒足以将外城肃清。 灌婴心沉静,但眼里的怒意已经出现,这份怒意因一个人而产生。城门再次打开,是丁礼再次打开的,但丁礼已经身中数箭,跳动的火把映照着丁礼的脸,嘴角的血还在流,脸上挂着笑。 灌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但蚕丝枪在抖,因为手在抖,因为愤怒而抖,“快传医。” 丁礼笑道,“无妨,皮肉伤,欲死吾,未生耳。” 丁礼很豪气,很讽爽,更是善于战斗,只有战斗可以激活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自然亦包括他尚未认败的心。 灌婴明白,所以他更需要丁礼好好活,无伤的活,故而强下命令治伤。 黑夜里这场战斗来的很突然,更是很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清外城,箭楼上出现红色的汉旗。 任何人皆知外城对于栎阳而言,就如龟之壳,没有壳,龟很难活下来,可栎阳内城却没有如期攻破。 栎阳内城的坚守突然变得异常激烈,灌婴不明白,甚至有些迷惑,在外城攻破之时,灌婴立刻遣使者进城劝降司马欣。 大军在后,外城已破,臂膀已经斩断,唯有一座孤城,是不可能守得住,既然受不住,自然无需守,所以灌婴遣使者去劝降,不过是履行一个本该完成的事。 一个本该完成的事绝不会有意外,夜色很冷,饮下几爵酒依旧不见使者归来,许久之后灌婴看到的是人头,使者的人头。 司马欣杀死使者,拒绝出降,这让灌婴很震惊。 遇到此事任何人皆会大怒,因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司马欣如此做不单单是拒绝,而是挑鲜,是羞辱,甚至带着轻蔑。 这是对灌婴身份的轻蔑,在他人眼里或许觉得一个贩缯者根本不配与他交流,但灌婴没有怒,怒的是刘贾,对灌婴的蔑视就是对汉王的蔑视。 刘贾不允许蔑视汉王的人存在,请命为先锋攻内城,但灌婴却拒绝,他有些想不明白,算不明白的事他不愿做。 如此形势对塞王司马欣极为不利,除却城内有存粮外,没有任何有利条件,应该投降,唯有投降方能保住性命,保住司马氏,可司马欣却选择拒绝,一定有原因他需弄清楚。 一个裂缝的石块才能长出青草,这个原因便是裂缝的根源。 栎阳内城,青石街道上清风吹拂,两旁绿树上的枝叶无主的摆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悠闲。 街上冷冷静静,无人行走,这本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通宵达旦并不为过,此刻却无人行走,更无灯火闪耀,家家的门没有闭着,甚至灶台上的热气还在屡屡上升,可是看不到人。 一支轻骑从街上飞驰而过,向王宫而去。为首的那名身穿甲胄的青年人脸上焦急之色如阴云不散,他手按长剑径直入王宫,甲士无人阻拦,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各个主动避让,径入大殿,“大王。” 塞王司马欣心神不宁,坐卧不定,此刻正斜靠在玉塌上,闭着双眼,一双葱白的嫩手正在为他轻轻的揉太阳穴,可无论怎么揉皆无法化开那紧绷的愁眉。 司马欣听到这句声音,立刻睁眼坐起,“为栎阳令赐坐,不……” 忽然司马欣拍拍玉塌,话锋一转,示意他坐到玉塌上,“坐,坐。” 栎阳令有些忐忑不知是否该坐,司马欣走下玉塌,拉着栋阳令坐下来,“如何?” 栎阳令脸色有些涨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只听他道,“全城男丁皆已持戈矛备战,即便妇幼亦在前方支援。” 就在外城遭受突然袭击时,接到李必、骆甲已投降的事实后,司马欣怒极而笑,下令处死其宗族。 栎阳令拿出户籍查看,回复的答案是李必和骆甲无亲人。司马欣无奈一笑,这一笑充满杀意,但怒意渐消。 见司马欣怒意渐消时,栎阳令提醒司马欣当立刻加强内城防御,司马欣这才下令全城皆兵,司马氏男儿亦上战场,不仅如此,司马欣之子代塞王亲自登城督战。 司马欣听闻全城皆兵,便道,“能守住否?” 栎阳令思虑片刻,缓缓道,“虽不能守,然足以待函谷之兵回援,彼时便可内外夹击,大败汉军,以灌婴之首应汉王。” 司马欣微微一笑,这笑依旧有些苦涩,他在思考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受阻景陵 未问之前,司马欣已经知晓答案,看似在问栎阳令,实则在问自己,如守不住,为何要守? 如雍王章邯那样苦守废丘?章邯苦苦坚守或许在等他和翟王援助,或许在等楚霸王项羽支援。 可是他司马欣又是为何坚守,为大殿上的王座还是为司马氏的富贵绵延。 如是为富贵绵延,似乎不应坚守,雍王尚且战败,孤守废丘,他的塞军真的能抵挡住汉军否。 此事司马欣不确定,不确定的事为何还要做,司马欣苦笑中又平添一丝迷惑,“函谷之兵如非适时抵达,当如何?” 司马欣乃王,享受寻常人多许多的美好事物,自然相应承受着较常人多的风险和麻烦,一旦战败,群臣可活,王能活着少之又少,所以司马欣直接思考的并非如何抵抗汉军,而是如战败会怎么样。 究竟战好还是投降好,可惜栎阳令并不能理解司马欣此刻的心情。 栎阳令道,“据时日推算,函谷援兵已应……至景陵。” 栎阳令本欲言‘应’,但他知道司马欣不太喜欢模楼两可的词汇,司马欣喜欢确定性。 栎阳令对他的判断很自信,对函谷关之兵的战力有绝对的自信,一定可以将灌婴击败。 可惜栎阳令还是少思考一点,因为在塞地威胁塞国存亡的不只是灌婴,并非直逼王都的灌婴,还有一人让人无法绕过,而且如一头沉睡的猛虎,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趁人打盹时,咬掉人的头颅。 这只猛虎便是击败赵贲、内史保后东进的曹参,驻守在景陵。 景陵此地非同一般,除却为打通塞国和雍国的要塞外,它还控制着秦始皇陵,这里具有的宝藏,寻常人或许不怎么在乎,不过一个陵墓而已,而且因为修它而死很多人在此,有什么好在乎。 很多人特狠这个地方,起事的各路诸侯多数皆在此受过苦,故而他们有恨。对这里只有恨,不会有多少感觉,可刘邦却不这么认为。 萧何在咸阳搜罗秦诸多书籍和律令后,萧何的变化,以及萧何对刘邦讲述的诸多妙策和治理之术,让刘邦在初定雍国后,立刻遣麒麟将之首曹参去攻略并驻守景陵。 无论他人在争什么,刘邦觉得那里的价值远超世上金珠宝马等珍稀玩物。所以在刘邦亲率汉军围困废丘时,却分兵曹参去驻守。 这里有山有水,别处亦有,但小溪与江海无法比汹涌与宽阔,这类的城池并没有不同,和诸多防御城池雷同,甚至不如居住的国度繁华,可这里不同是因为这里常常有军驻守。 在这不同中的不同便是此时城上天空已换颜色,不再是黑色的飘云。旭日变成烈日,蓝天似乎被烧成不同的颜色,霞光本会行万里,可现在蓝天下的火烧云并非发自烈日,而是插在城上的红色旗帜。 景陵这天确实很美,湛蓝蓝的天,雪白白的云,还有蓝天下的火红红的旗帜,这时一副美丽的图景,非常壮美的景色,却迎来非常不合时宜的颜色,黑色。 此黑色是一片黑压压的塞军,来自函谷、潼关的塞军以及雍军,还有来自北方的翟军。 三秦之军向景陵黑压压的碾压而来,领军的乃章平、姚卬、始成等将。三秦行军很快,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最着急的莫过于欲求雍王的章平。 故而章平的意思是绕过景陵,走他道入雍国,援助废丘,但这被一只飞鹰打乱。 鹰,空中的飞鹰,却是司马欣豢养的飞鹰,在诸多信使一一被灌婴所引的汉军一一射杀后,求援信似乎无法传递而出。 然信使非信使,真正传递信息的却是一只飞鹰,任谁皆难想到一只飞鹰会是传递求援信息的使者。 章平、姚卬、司马氏之将一同率军欲援助废丘,司马氏收到飞鹰传信,心情立刻变得很低沉。 自身难保时,管闲事者少数,甚至不存在,得知栎阳有难,章平心中再着急,亦无可奈何,自然先援助栎阳。 于是三秦军不得不来到景陵,一个本可绕过的地方。 心急的司马氏欲绕过景陵直接去援救栎阳,此次换成章平劝阻。 很奇怪,明明不可为而常为之,多半乃事情未发生在自己身上,在得知栎阳有难时,司马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欲绕过。 章平、姚卬、始成三人皆劝阻,尤其章平,他看着那城墙上的‘曹’字,道,“曹参乃汉王麾下第一勇将,绝不可轻视,如绕道,曹击其后,前有强汉,危矣。” 曹参,这个人的名字,章平记忆犹新,其二围他于好畤,可以说是间接败于他手,绕不得。 司马氏从章平的表情上看出汉将曹参的厉害,看出归看出,他们还是不太相信。 姚卬补充道,“三秦军曾与曹参战于壤乡之东,三秦不得前且战败,皆源于此人。” 提到壤乡之战,始成眉头紧皱,此为不愿提起之事,仿佛那是一件极为隐痛之事。 章平建议先安营扎寨,以探汉军虚实,摸清曹参的底气方好动手。 较为着急的司马氏的确听进章平的建议,安营扎寨,遣人打探,这是打探的结果并非阻止他们贸然进军的行动。 章平、姚卬、始成鉴于上次败于曹参之手的教训,皆认为需慢慢等待,等待合适的机会出击。 如同猛虎捕食一样,一定要等到猎物松懈之时突然发动攻击,直接咬其咽喉,不给猎物逃跑的机会。 等待?怎么能等?栎阳危在旦夕,岂能默默等待,不作为?司马氏之将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能强行雍军和翟军出击,但他们至少可以控制塞军出击。 “不可贸然出击!” “兵力不比壤乡时少许多!” “先探听景陵城外之将为何人?” “汉军分兵城内外,互为犄角,不可贸然。” “先探知曹参此时在何处。” 任何人皆在阻止,所有人皆认为不可贸然出击,除却塞军之将外。 “善战雍军,何时胆小如鼠乎?” 曾经战败的经验并没有阻止司马氏之将的出击,在他们看来先前三秦军在雍地战败,就是因为怯战。 胆怯,懦弱让三秦军初战大败,函谷关、潼关之将出自司马氏之人,他们继承司马欣的特点,自信,却没有他的另一个优点,自知之明,他们很肯定道,“汉军未曾遇到吾等,否则……” 第六百三十七章 助之有道 战斗不可避免,三秦军再次汇聚于景陵,给景陵的上空带来一丝丝冰冷之气,那是戈矛散发的杀气。 壤东之战的胜利并没有给曹参多少优越感,所以景陵城内的曹参立刻召集诸将商榷对敌之策。 此时的杜得臣和戚鳃在城外驻扎,曹参没敢召回商议兵事,面对兵力远超汉军的三秦联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但汉军不能有意外。 齐受、毛泽、魏选等诸将被召集在一起,见曹参凝重的神情,知道曹参在担心什么。 魏选宽慰道,“将军宽心,可败其一次,定可败其二次。” 毛泽亦道,“雍军战力不再,塞、翟二军不足为虑。” 二人说的斗志昂扬,曹参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凝重,因为眼眸中透出一股很柔和的光华,这份光华让曹参变得更沉静。 看起来像凝重,实则曹参开始沉静的思考,片刻后他抬头看向齐受,此刻的齐受神情不咸不淡,不急不缓。 诸将皆知此为齐受在努力思考之中,这点他很像曹参,亦是曹参颇为欣赏的麾下战将之一。 曹参没有问,齐受亦没说,但齐受知道曹参在等他说话,但齐受没有说话,他在等。 诸将已经在擦拭兵刃,恨不能立刻杀出城,再大战一番,能耐住等待的人不多,齐受便是这样的人,能忍耐。 在所有人都无法忍耐时,消息到来,在远处天空刚刚出现黑色乌云时,齐受已经遣人打探三秦联军。 齐受知道曹参行军作战最看重知己知彼四字,即便不太可能获胜的战争,从熟知敌方讯息中找出突破口。 仗是人打的,即便数十万之军,一旦从统帅那里找出问题,便可瓦解,甚至让他们灰飞烟灭。 当年的章邯率二十万大军,最后没有败在战场上,败在人心上,二世、赵高与他之间的关系上。 善战如章邯尚且败在不和上,败在猜忌上,故而曹参从韩信那里学到一点,要善于利用人心和地形,这点齐受慢慢开始领悟,如今亦能提前部署。 齐受终于开口,“此次三国联军,将仍为章平、姚卬、始成。” 曹参走到塞地沙盘图前,这是一个较大的沙盘,是整个塞国的缩形图,眼睛看向栎阳,道,“可有不同?” 齐受的眼睛亦看向栎阳,“塞军将领乃司马氏,必忧心栎阳多余废丘。” 一个忧虑栎阳,一个心挂废丘,军中有异心,此消息令曹参眼眸中的光华变得有些发亮。 三国联军各有心思,现在唯有翟国没有危机,但此次南下如为翟国最后主力,那么必定不敢死拼。 心虽不齐,战仍需合适时机,在诸将要求出击时,曹参表示欲坚守景陵。 吃惊,曹字将旗不仅在雍地打出名堂,在三秦军前亦打出威名,携余威而出击,战胜几率很大。 曹参却道,“能必胜乎?汉王命吾守景陵,曾言不求每战必胜,但求不败。” 寡言的齐受表示可以守为攻,在守的过程中寻找三秦军的弱点,弱点暴露的越多,那么将其大败的可能**大。 齐受的建议让曹参很满意,道出曹参之意,便道,“以齐受之言,诸将于坚守中寻找突破口。” 攻守战永远处于变化之中,一个小小的变化或许就能导致一场大的战役处于崩坏的边缘,轻轻一推便会倒塌。 孰目光锐利,孰能便能寻找到解开胜利之秘匙。 攻城战在司马氏之将的心急下打响,塞军将士已经跃跃欲试,仿佛随时准备打过景陵,回到栎阳去。 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其实司马欣比任何人皆清楚,故而亦遣将驻守,可惜遇到的乃曹参。 塞军已经跃跃欲试,司马氏之将相信只要塞军一动,雍、翟二军不得不支援。 同气连枝,这是司马氏对目前三秦军关系的理解,函谷关、潼关之兵是要去援助废丘的,是支援雍国的。 雍军此时只有一些残兵,章平和姚卬道,“雍军连战连败,士气大损,且兵力削弱,不可再战,然可与城外汉军对峙,可牵制一部分兵力。” 司马氏恨的牙根痒痒,心中念道,“栎阳无忧后,建议塞王不助雍王。” 援军的作用严格来说只有两种,助或不助,但助的方式有很多种,于是始成选择自己的相助方式。 不痛不痒的翟军,始成则道,“翟军可为骁勇塞军构筑甬道,护送粮草。” 战斗似乎回到当年章邯筑甬道为王离护送粮草的时光,始成对自己的选择很得意,既能保持三秦连枝的情意,又能保住翟军不受巨大的损失。 翟王董翳对始成只有一个要求,“带着翟国好男儿平安归国。” 始成始终没有忘记这一点,故而他的选择让司马氏之将心里更痛恨。 兵力悬殊很大,在曹参看来并非汉军处于劣势,亲自督战的曹参一眼便看出城外敌军的问题。 毛泽看着城下的三秦军,嘴上虽然不惧,甚至随时可以出城迎战,但眼神里依旧有着不解,“汉军城内外加起来或许兵力相当,城内守军略显吃力。” 曹参解释道,“三秦联军虽然兵力众多,黑压压向景陵涌来,然真正攻城者唯有塞军,攻城兵力反而少于守城之汉军。” 曹参看问题的角度很独特,独特到可以短时间将敌军兵力进行分割,如同在玩拆分游戏,从纷杂的敌军阵营中开始一个个拆分,拆除一些无关紧要的,只剩下那个有关整个攻城战的核心。 集中兵力对于核心位置,一击必中,再庞大的敌军亦会轰然崩塌。 拆解攻城之军,需要消耗很大的脑力,更需要冷静的头脑,为保持绝对的冷静,曹参将防守之战完全交予齐受指挥。 满天的箭雨,没有阻挡曹参的那犀利的眼神,因为有魏选为其遮挡,轰然落下的石块没有妨碍曹参的思考,因为有毛泽为其抵挡。 抛石机自然是用来抛石的,但它不一定用在攻城上,守城亦可以,经过简单的改造,毛泽指挥汉卒将礌石抛向天空,砸向塞军。 汉军的滚木还是滚木,阻挡塞军的攀爬,但礌石已经换个方式在下落,按照曹参的敏锐判断,礌石下落的集中方向在不断变化。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大难临头 因为三秦军的助之有道,让曹参在紧急而杂乱的大战中快速寻找着这次攻城战的核心位置。 有人曾问宝剑不应该藏在剑鞘内,而是应该握在手中,但那样很容易被人看出剑尖指的方向。 藏在剑鞘内是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刹那间拔剑而刺,防不胜防,此刻的涌来的三秦军,真正攻城的主力在哪里,显然司马氏将其收在剑鞘里。 不知道攻城的核心在何方,以为剑不出鞘,无法看出剑刺的方向,现在曹参欲找出剑刺的方向。 景陵城的攻击方向有两三个,何处为真,何处为假,何处为实,何处为虚,曹参需要尽快找出来。 “城南攻击很猛烈,是否调兵支援?” “城西鼓声大,少见其攻,可否抽调其兵,补充正面战场?” “章平、姚卬只剩下些许残兵,不足以汉军两员战将守城外,是否调一员回援?” “城东翟军筑甬道输送粮草,出奇兵断其粮草,可否?” “攻城东者乃老将始成,是否换将对敌?” 一连串的问号全部向曹参压来,曹参在冷静中寻找藏剑之处,齐受等将知晓,但并非所有人明了。 纷杂的问题,曹参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城下的敌军怎么变换攻击之法,无论如何变换攻城方向,曹参的回应只有一个,“按既定计划迎战。” 塞军的变化的确精于兵法之道,急缓有序,变化莫测,但见汉军的防御部署毫无变化,司马氏之将冷汗直流。 炎日的暖风无法让司马氏诸将有一丝丝暖意,反而更加觉得冰冷,一个人再欢腾,另一个人不响应,不陪着玩,还怎么玩。 时间在走,伤亡在继续,栎阳的危机更是刻不容缓,司马氏之将再亦无法忍受,他不愿在陪曹参玩。 司马氏之将决定拔出深藏的宝剑,直接砍向曹参的头颅,他期望可以将曹参的头颅砍下。 章平、姚卬、始成皆劝阻,但没有明确的三军上将在,孰听孰的,况现在塞军兵力强大,自然而然的当其现在的老大。 实力永远比自封的封号要管用,宝剑终于拔出,将函谷关的五千精兵调往城下,开始进行猛烈的攻击。 在宝剑出鞘的那一瞬间,曹参便已经觉察到,甚至在宝剑尚未出鞘时,他的命令已经下达。 齐受、毛泽、魏选将全部兵力以及全部的防御军资集中在一起,拧成一把锋利的长枪。 同时曹参早已下达的命令开始在杜得臣和戚鳃那里发挥作用,戚鳃留守与章平、姚卬对峙,杜得臣则率领一支汉军精锐走深挖的通道,直接出现在塞军的背后。 如此前后夹击,箭矢礌木齐下,塞军的一把宝剑直接折断,五千精兵只剩下千余撤回那个可怕的战场。 塞军之将,函谷关的将领,司马欣的直系堂兄,此刻脸色苍白,身体发软,他没有瘫痪,但再亦无法直挺挺的站立。 塞军的兵力大损,只剩下潼关之兵尚存,乃塞国的最后希望,司马氏之将再亦不敢轻言攻城。 可怕,曹参真的可怕,司马氏之将后悔没有听章平、姚卬、始成的话。 章平道,“将军,曹参乃汉军第一勇将,智勇双全,对付其需从长计议。” 始成则道,“欲过景陵,或援废丘,或援栎阳,皆需智取。” 无论他人说什么,司马氏并不关心,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如何将三秦军受阻的消息传递给栎阳,告诉栎阳四个字,自求多福。 实则不用他担心,栎阳王宫内已经收到这条消息,有人或许感到纳闷,栎阳外城已被攻破,四周围的水泄不通,消息如何能传到王宫内。 赛军自然无法做到,但汉军可以,没错,汉将曹参在击退三秦军的反攻后第一时间向进攻栎阳的灌婴飞马传报此消息。 坚守景陵的数天后,三秦军的前进的步伐被曹参遏制在城下,三秦军在壤东挫败后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低潮中,攻城受挫的阴影开始在全军弥漫。 数天后,栎阳内城依旧空空荡荡,但稍有不同的是凡是有路人过,皆形色匆匆,带着包裹向不起眼的地方躲藏。 残阳还在,王宫映照在一片晚霞内,仿佛经过一场红色的刷洗,天并没有暗下来,但走廊、屋檐、小桥上的风灯依旧点燃。 王宫乍看像是处于一片火海中,王宫失去往日的喧哗和热闹,变得冷冷清清,冷的令人打颤。 司马欣已经没有往日一国之王的风采,他的两眼有些无神,嘴里念念叨叨,“走,皆走,越远越好!” 栎阳令没有走,王妃、王子们亦没有走,他们守在司马欣的身边,像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斗士。 那些婀娜多姿的侍女已经不见,只剩下数名小宦者在那偷偷抹眼泪。 “哎,大王一夜之间,怎会如此?” “大难临头各自飞,每日少数人,眼见王宫变得冷冷清清,岂能不悲乎?” “无人愿意陪着送死。” “大王平日待人不薄。” “再好,能有星性命好乎?” “若等所言不在点,吾听闻太子战死,内城攻破恐于朝夕之间。太子之子对大王打击不小。” “太子真乃勇士,战死前还在高呼塞国千秋万载,塞国不败,实在太过可怜,可叹……” 几个小宦者便言便抹眼泪。 司马欣口中还在念叨,还在赶人,“皆走,越远越好,城将破,何故在此?” 栎阳令依旧没有动,因为栎阳令无处可走,他曾为一个奴隶,一个被贩卖的奴隶,能成为塞军京都之令,全靠司马欣的赏识。 然这些不足以让栎阳令死守在此,因为他的家人还在这,他是司马欣的女婿,与司马贵族有姻,此时此刻他无心逃走。 王妃、王后和王子公子们更是不愿离开,出此城等待他们的命运不知会有多悲惨。 或许作为战利品被汉将瓜分,或许作为奴隶被虐待,然后被贩卖,或许的或许,总之她们想想皆不寒而栗。 所以她们手中每人皆多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她们宁愿自杀,不愿沦为俘虏,因为她们曾见过俘虏的惨状。 作为司马欣的妻子曾见过那些非人的俘虏生活,可有时候眼见的未必真,眼见的未必皆一样。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一抹微笑 她们并不了解汉军,更不知等待她们的命运是什么,因为她们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中。 她们的命运或在司马欣的一念之间,却在城外汉军的手中,在灌婴的手中,在汉王刘邦的手中。 不过刘邦毕竟远在废丘,掌握他们命运的几率多在灌婴手中,灌婴如来个趁乱击杀司马氏族人,刘邦不会怪罪,只会为灌婴定塞地而记功。 灌婴却知道汉王的准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屠城,张良给刘邦冠仁义之师的名号不能摘下来。 有的时候名号胜过千军万马,定其地容易,但收复其心较难,这点刘邦非常清楚,论征战四方,灭六国建立统一帝国,何人能比得上秦始皇嬴政,但嬴政只完成一步,定其地,收其心却没有做到。 难道秦始皇不想收其心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既然秦始皇的前车之鉴在前面,刘邦岂会同意屠城这样的事情发生,非不得已万不可有此行径,刘邦不愿自己的名声在秦地如项羽那样变臭。 秦岁灭,然关中子弟未必不想念故秦,秦对外征战,毁人宗庙,然对其民并非残暴无道,否则秦始皇靠什么统一天下。 可惜六国复辟的力量太强大,秦二世与赵高又实在不争气,不但不能继承秦始皇的伟业,还给秦帝国的灭亡添柴加油。 关中之地,秦并未尽失人心,所以刘邦很清楚,他能否定秦地,尤其是定字能否完成,争取秦地之心尤为重要。 何以取秦地之心,张良曾给刘邦留下妙计和妙策,谋取汉中是第一步,继续约法三章乃第二步,而且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在之前入咸阳而约法三章已经初步得到秦人之心。 现在只需继续未完成的即可,故而刘邦在还定三秦时特别强调绝不能扰民,不能出现屠城的情况,否则重罚。 至于完成定三秦耳东出争天下的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另当别论,但前提是危机关头,不可冒险行事。 故而灌婴现在亦怕栎阳内城里的司马欣出现殊死地抵抗,或者宁愿玉石俱焚亦不愿将塞地交予汉王,到那时将非常不妙。 得栎阳早晚之事,外城既破,内城还能坚持多久,诸将提议强行攻城,尤其是刘贾愿为先锋,灌婴依旧拒绝。 使者被杀后,灌婴换一种方式,遣人混入城中,从内部打探和散布消息,从内城瓦解司马欣的最后防线。 世有透风之墙,司马欣杀使者固守的原因终于被探明,函谷关、潼关之兵即将来援,后来让司马欣更加有希望的是翟军已经南下,已经和章平、姚卬回合。 三秦军的再次汇聚让司马欣燃起希望,觉得在援救废丘之前可以先解救栎阳。 得知这个消息后,骁勇的巴人部族长范目请命愿率劲旅洒血攻入城,灌婴依旧拒绝。 不仅刘贾不解,范目更不解,“为何不攻,待三秦援军至,危矣。” 灌婴依旧很淡然,心中依旧在计算,他喜欢计算自己的每一步,无利不出兵,他当然没有什么绝妙之计,只是有信念。 灌婴不是对破城有信念,而是对曹参有信念,他相信曹参可以进三秦军阻挡在景陵城下,为他克城提供时间。他还对司马欣有信念,相信司马欣已经到最为焦灼时期。 司马欣非章邯,塞王非雍王,灌婴虽然没有和三秦将有过较密切的来往,但从诸多讯息中,他敏锐的判断出司马欣不会像章邯那样死守废丘不降。 固守不降原因很多,但以特殊方法分其实只有两种,一种还有希望,坚守待援,第二种就是玉石俱焚,自己得不到的绝不让给别人。 灌婴不是很清楚章邯,但他非常清楚此刻自己的对手司马欣,这两种皆不适合,他只有一条路。 这条路不是别人替他选的,亦非司马欣自己选的,而是由一个女孩决定的。 司马欣的王宫此刻很空旷,空旷不是因为王宫很大,而是人很少,论大不及始皇帝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空荡荡的大殿上此刻仅有几个孤零零的人影,洛阳令和几个少年、少女,还有几个姿色绝佳的美姬。 司马欣嘴里停止“皆走,越远越好”的唠叨,他的目光开始在诸人的脸上扫过。 大义凛然,各个皆为大义凛然的样子,大有一副与栎阳共存亡的气节,但不知为何,司马欣看到这样的神情不太开心。 人皆是有欲望的,皆是怕死的,这副神情司马欣不是很满意,但若是很惧死的样子,他又是不悦的。 最后司马欣的目光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驻足,他慢慢走过去,这个小孩扎着两个小辫。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司马欣,奶声奶气道,“父王,孩儿可出去玩耍否?” 司马欣那冰冷的心瞬间融化,他含笑的看着这个小女孩,这是他最小的女儿,“外有贼人,不惧乎?” 这小女孩忽然咯咯直笑,“孩儿乃塞国公主,将为万民表率,公主岂能怕。” 小女孩奶声奶气,倔强的小嘴歪歪的,一副很神气的样子,这让司马欣忽笑忽哭。 有人会问司马欣到底是哭还是笑,哭和笑怎么能同时出现,可偏偏出现在司马欣身上。 司马欣笑着哭出来,“吾孩儿乃塞国最勇敢的公主,岂会怕乎……” 小女孩依旧痴痴的笑,这是一抹令人无法抵挡的微笑,“父王,侍女们为何不与小公主玩,为何不见侍女?” “侍女们为塞国小公主准备礼物。” “礼物?” “然也,塞国小公主诞辰之日将到,皆在备礼物。” “为何……” 小女孩一连串的问号让司马欣有些招架不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已经编不下去。 世上最可怕的利器非刀枪剑戟,而是微笑,女性的微笑,女人的微笑会杀人,甚至会误国,小女孩的微笑同样具有杀伤力,特别是对于为父之人。 小女孩的微笑,小公主的微笑,塞国小公主的那一抹微笑,还是司马欣最小女儿的微笑,司马欣无法忽视,更无法抗拒。 不知为何,人总是对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孩子有偏爱,在司马欣看到小女孩微笑的一瞬间,他觉得世上最珍贵的不是王座,而是小女儿的那一抹微笑。 第六百四十章 塞王末路 司马欣欲保留住此微笑,忽然间胸中已有答案,面对城外的汉军,他忽然心生答案,脸上久违的笑容亦出现。 援军被阻,兵临城下,战无可战,兵越来越少,战意越来越低,战无可战。 司马欣不再徘徊,并非战无可战,而是那一抹微笑,司马欣向栎阳令传达举白旗投降汉军的意思。 栎阳令没有反复确认司马欣的意思,投降终究非一件愉快之事,没有人愿意回答第二次。 死不是一件痛苦之事,一刀下去便没知觉,但看着这抹笑容在眼前消失,看着身边的人屈辱至死,这是非常痛苦的。想都不用再想,这个时候司马欣未有这条路可走。 栎阳令准备车驾,但司马欣并没有乘坐,而是骑马至门前,黑色的旗帜已经变成白色,司马欣学着曾经的秦王子婴,素服而出,身旁仅有的臣子跟着他一样皆着素服。 至内城门前,下马步行,司马欣如此做,后面的皆下马步行。 走到此处,司马欣的身子忍不住抖动,不知为何他对门外的灌婴有一丝丝畏惧。 恐惧往往来自未知,对一个人多了解一分,那么对此人的畏惧便少一分,很显然直到此刻司马欣才知道他对灌婴一无所知,甚至对刘邦的了解要比灌婴多很多。 这也难怪司马欣,毕竟自他坐上王位后,他并不知道攻打他的是刘邦魔下哪位战将。名人,司马欣真的很希望灌婴是名门世家,至少可以查看其身世资料,可灌婴在秦亡之前太微不足道。 司马欣对灌婴不太了解,不知道灌婴会如何处置他,不知汉王刘邦是否有过约束,如果入城之后汉军大肆捞掠,该如何是好… 城门并没因司马欣的担心而一直关闭,在隆隆的声音中城门缓缓打开。 首先映入司马欣眼帘的便是一将,一个容貌普通却气质非凡的人。 只见此人生的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清澈似婴儿,肩披红色斗蓬,威风凛凛。如此气质,司马欣断定必定为汉军主将灌婴。 笑,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笑,灌婴的笑容正如旭日东升一样,一片霞光酒在司马欣身上或许司马欣不喜欢在黑夜中投降,那样看不清汉军主将的神色,他需要第一时间去感受对方,再决定是否真的投降,还是将城门立刻关闭。 司马欣没有再关闭城门,但他再亦无法回去,无法再回去看一眼那王座,因为灌婴已经迎上去,“塞王为民请降免遭生灵涂炭,塞王高风亮节,汉王必定愿与塞王畅饮三天三夜。” 灌婴的笑容融化司马欣忐忑而冰冷的心,从灌婴的笑容和举止中,他获得一丝丝安全感,至少栎阳城百姓是安全的,他的亲族是安全的。 灌婴并没有到栎阳的王宫走一趟,因为在他眼里此时的关中还有什么比秦始皇居住过的秦王宫巍峨富丽,栎阳一个旧都,即便司马欣已经翻修,不可能超过秦王宫。 所以灌婴在接收司马欣投降之后,直接将司马欣安置在军中,收编栎阳守军分散融入汉军,并遣一将驻守栎阳。 灌婴行军作战的特点有一个疾字,但并非一味的快,皆在计算中,快中有稳。 有人说如此不易攻克栎阳,击降塞王,汉王必定有重赏,此刻即便在栎阳的王宫内住几天汉王刘邦亦不会怪罪,但灌婴却不那么认为。 汉军能拔栎阳,司马欣之所以坚守至今,皆因三秦援军受阻,并不能如期而至,皆因曹参的坚守。 曹参的兵力,灌婴自然知晓,没有樊绘的从击,兵力相对三秦军处于劣势。 至今与三秦军对诗已有十数天,加上之前的坚守,将近二十天,已经是八月底的时节。 天渐凉,相信曹参打的很辛苦,故而灌婴此刻最要做的便是立刻向汉王刘邦汇报,汇报基地的战况,包括曹参所具有的压力一并飞马传报,向废丘传报。 灌婴需要知道塞地初定后的战略,需要知道刘邦的想法。 废丘的围困依旧在继续,可怕的并非攻城战笼罩的死亡阴影,而是等死,无论汉卒还是雍军,他们不知道这座城何时会夺取他们的性命。 等待比较难熬,汉军中不少士卒愿意痛痛快快的与雍军作战,但章邯拒守不出,想作战唯有攀爬城墙,刘邦的确下过几次攻城命令,但损失比较大,每次根本攻不上,即便偶尔有人登城,亦会湾没在黑色的流云中。 流水不腐,思想亦是如此,刘邦向来不喜欢蛮干,他喜欢变通,他的目光又瞄向他处。 战场的中心没有变,亦不可变,但刘邦不希望如此耗下去,不是他耗不起,此与粮草、兵力无关,而是时间,这个时间关乎在山东,函谷关外的楚国。 此刻的项羽忙着处理楚怀王极其臣下的事情,忙着收留齐地叛乱的受害者。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不能及时将关中平定,后果可能不是退回汉中那么简单。 刘邦与樊哙、陈贺、孔聚、韩信、刘交等文吏武将商议,目光再次游走在整个关中战局。 长时间做一件事不成,势必会受影响,久攻不破,汉军士气本会低落,但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灌婴所传来的消息直接抵消废丘之战不利的效果。 塞地初定,司马欣投降,此战报会影响整个战局,对废丘是否有影响?有,肯定有,但不大,这是刘邦的知觉。 刘邦心里很高兴,虽然他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但此刻酒窝出现在脸颊上。这个笑代表刘邦将会有下一个动作,刘邦相信司马欣的投降会给其他二王带来不可估量的心里影响,当即下达第一个命令,“即刻押送塞王至废丘……” 命令已经下达,刘邦忽然又追击一句,目光看向周緤,又追加一句,“周緤,若亲率勇士接应,务必护全塞王。” 周緤亦知晓活着的塞王价值更大,道,“诺!” 周緤领命离开后,刘邦立刻与诸将吏商椎,司马欣投降后兵力部署的变化当如何调整。 “司马欣已降,塞地既定,灌、曹二将可调回一员战将,增加废丘之围困兵力。”说话的是樊哙,他对围困废丘的战绩不太满意,围困至今居然无寸功。 樊哙有些着急,“废丘久攻不下,郿县、武功、柳中又蠢蠢欲动,情况不太妙。” 第六百四十一章 没有遗忘 刘邦没有说话,但他的微笑在回应,他的眼睛在回答,在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 听到的建议,几乎和樊哙的建议一致,刘邦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这个时候刘邦渴望有不同的意见,汇聚不同的想法才能万无一失。 不能有失,因为这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命。 刘邦看向曾经的老战友孔聚,感应到刘邦眼神里的渴望,孔聚道,“栎阳虽拔,塞王虽降,然塞地危机并未解除,曹将军面对三秦军危机依旧严重。” 曹参坚守景陵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飞报刘邦,刘邦知晓,行辕中的诸将亦知,那么曹参面对的危机更是令诸汉将感到敬佩,能坚守景陵阻止三素军,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刘邦的目光再次落到大将军韩信身上,那眼神里带着的信任,面上的笑容让韩信心里始终会通出一丝感动,韩信能感觉到在他说话之前,刘邦总是给他做好铺垫,如同为韩信拔出荆棘,让韩信成长的速度更快。 刘邦之恩,韩信唯有鞠躬尽瘁的报答,道,“陈都尉所言亦乃信之担忧,塞地初定,然三秦之危仍在眉睫,需增援曹将军,久围废丘不下,郿、柳中等县伺机而动,需尽早拔刺。” 韩信之言甚合刘邦之意,因为刘邦的笑容变的很淡,淡的若有若无,这是刘邦接收意见时的神情,刘邦在思考的时候一般不会笑,但这份笑意还是出现在脸上,这是刘邦满意之后留下的余笑,“韩将军,当如何?诸将皆以为寡人无兵可增援,否则废丘难以困章邯。” 韩信眼神里亦透着一份满意的笑容,走到沙盘前,“无需于废丘分兵,可调灌将支援曹将军…” 后面的话韩信没有再说,因为他看到刘邦已经开口,“命中谒者灌婴速援曹参,收编栎阳塞军,不可用者,散之。” 话未毕,韩信为刘邦的应变能力感到赞叹,居然能将汉军的一兵一辛通过对将的调用而发挥到极致,只听刘邦继续道,“樊哙引兵向西略郿县,与攻汧之周勃合兵,共略咸阳以西。” 由灌婴增援曹参,这个策略诸将无异议,因为同样攻略塞地的战将,互相支援,本是最为平常之事,曹参将兵守景陵,既可将塞国一分为二,同样亦能阻止三秦军支援废丘。 如今咸阳已经拿下,已经将塞国和雍国分在咸阳东西两侧,景陵则是插在塞地的一个钉子,直接可以将三秦的援军钉在塞地,为围废丘的刘邦竖起两道屏障。 再分兵向西攻略,诸将便有异议,觉得此举太过风险,有周勃将军向西平定咸阳以西即可。 分兵会令围废丘之汉军兵力减少,任何人在这种情况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但是刘邦已经做出这个决定,而且显得很自然,没有人怀疑如此做有何不妥。 刘邦让樊哙去向西攻城略地,但给的兵力有限,刘邦在此刻做出一个较大胆的决定,在攻略中不断收编关中子弟兵,看看约法三章的效果如何。 名为向西略地,实则与周勃回合,协助周勃定汧地,将陇西和关中彻底隔绝,与周勃一同扫平关中的小刺,将雍国、翟国的门牙全部打掉。 樊哙引兵向西,但并没有到达汧县,因为洲县已经被周勃拔定。 汧县有水,城外有水,这条小河连接陇西郡。山阻路,然河水指路,有水的地方往往就有路,有出路。 有路,虽然远,然连接着内史和陇西,是个容易遗忘,又非常危险的一条路,只要忘记,就会有潜在的危险。 刘邦走故道,出陈仓后并非没想过这条路需要遏守,但时机不对,彼时有紧要的战事要做,雍县、好畤等每一个皆比汧县重要。 刘邦始终没有忘记这个城池,在基本消灭雍国主力后,他腾出手来掐断这条路,这才速召回己经追章平至频阳的周勃。 周勃定汧用的时间不短,甚至是他攻略其他城池时间的数倍,可是定的时间却很短。 没错,等待的时日很长,出击平定的时间却很短,短的不仅让雍军震惊,亦让周勃麾下的汉将吃惊不已。 为何那么长,因为周勃这次定汧的策略又是那么的独特。 在周勃从频阳向西火速赶路时,他没有忘记对声乐的感悟和创作,枯燥而危险的杀戮征程中,唯有手中的萧可以给他内心的平静。 人只有在极为平静的时候才能生慧,才能有诸多好主意。感受自然是周勃创造声乐,并与之心灵交流的方法,在自然的声乐中,在风声、叶声、鸟声等诸多交响乐中,周勃忽然悟出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在达到汧县之南时,周勃忽然意识到此感悟何尝不能用到攻城略地中。 无声胜有声,不攻或许胜过强攻,于是周勃采取一个令诸将不解的命令,甚至令人迷感的举动。 周勃这率领的万余兵马在汧南驻扎之后,一边向汧县传达汉王刘邦的“与民约法三章的策令,一边命大半士卒畅饮饱食,每日畅欢,不见操练,不见攻城。 接连数日皆是如此,汉将宣虎、丁义等皆不解,屡谏无效而闷闷不乐,甚至埋怨周勃,周勃却没有一句解释。 汉将不悦,汧县令、丞却畅快不已,甚至大笑。汧县令道,“汉将皆如此带兵乎?” 汧县令先前的语气还充满不解和嘲弄,后来甚至对雍王章邯有一丝丝不敬,“如此兵将,曾战无不胜,威震诸侯的雍王为何会败给汉王?” 汧丞亦笑道,“汉军连战连捷,亦心生骄兵之意,趁此骄兵之状,出击必可大败,或可现当年大败项梁之战绩…” 越说越开心,说的汧县令心花怒放,他开心的欲下令出击,其狱掾却给他泼一记冷水。 汧县狱掾进谏道,“吾听闻城下汉将乃汉王麾下位列麒麟将之周勃,此人引兵于好畤登城败退章平,又于咸阳西战赵贲、内史保,立下大功,绝非一个整日饮酒之人,亦非一个治军不严之将,皆为假象耳。” 汧县令不悦,不听,“如此之将兵,吾亲至箭楼曾观望,岂能有假,败雍军之将另有其人,无忧,趁其迷醉,出击!” 狱掾见汧县令不听,恐伤其身,连夜翻墙遁走。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二将会合 有人可能会说瞒过一个人不容易,没错,如果一开始便不隐瞒又当如何?周勃一开始便没有隐瞒,的的确确让士卒畅饮饱食,因为真实所以汧令信,但狱掾令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故而没能瞒过他,然有调兵权的并非是汧狱掾。 数日的等待,在月色腾胧的夜晚,汧县令与县丞亲自带兵,一左一右向汉军合击而来,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让汧县令沉醉,仿佛醉意中可以看出立功的景象,晚风吹来还能听到打鲜的声音,可是他们未能亲自看到那酒醉的场景。 未至目的地就陷入三千汉军精锐的猛烈箭矢中,接着便是骑士的冲杀。汧县的守军并不多,近二千人而已,所以周勃只留下三千兵马潜藏在城外,将宝剑收在剑鞘中,将其磨砺的锋利无比,即便没有出鞘,那散发的杀气足以击穿雍军的心。 汧县令想的是到田地收割稻谷那么简单,饮足食饱的人又睡的呼呼作响,怎么可能作战,怎么可能不胜,难道还不如收割稻谷简单? 他们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并不成熟的计策而已。周勃此计就是要化被动为生动,不攻而攻,如果汧军出击,便伏击灭之,如不出,麻痹令汧军懈怠,出其不意攻城。 无论怎么做,皆为周勃的一次尝试,亦是考验他耐力的一次,有数次他准备下令攻城,内心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需要有耐心方能听到美妙之曲。” 多忍一日便给周勃一夜之间让汧军覆灭,让汧成易主的机会,永久的易主。 完成西定汧之后,周勃稍作休整立刻东进,遣骑士飞马快报刘邦,请示下一步动作,按照原定计划,周勃定汧之后需会师围废丘。 周勃虽不知塞军已定,但他相信灌婴,故而在周勃的心中有三个方向,一个为趁胜向西协助吕泽等定陇西,一个方向为北入北地郡,一个便是回师废丘。 在周勃分兵独自略内史各诸县时,刘邦已经给他独立的任务,所以回师围废丘的可能性不大,至少目前不大。 西入陇西,目前可能性亦不大,那么向北的可能性较大,接下来的战场多在内史之北,故而骑士飞速向废丘,其军在向郿县之北,杜阳的城池前进。 如风的转向,是没有预测的,大自然的乐调变换亦是平滑的,任何人皆看得出周勃打算进攻杜阳,杜阳是个很小的城池,甚至不及汧县的十之一也。 兵锋所至,无需进攻,便可定,甚至杜阳令大开城门,出城迎汉军,然周勃忽然转向,兵锋直指南下。 郿县令及丞皆认为只要雍王不败,废丘不陷落,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何人不懂。 可汉王刘邦似乎不懂这个道理,没有下达命令使得分略各地的将领汇聚在一起,共破废丘。 郿县令更不懂,刘邦如何能长时间与废丘耗着,还能分兵定塞地,粮草如何做到不断绝。 郿县令不会懂,因为他没有机会懂,更想不到他会直接面对刘邦两员战将的合力攻击。 周勃见到樊哙,因为骑士奔废丘的路上直接遇到樊哙,樊哙派去的骑士直接在杜阳之南追上周勃之军。 郿县周围,诸如雍县、陈仓、好畤、斄等县已经陷落,皆在汉军的掌控中。 郿县令惊恐,不只是城外的两支汉军,而是当周围皆插上红色汉旗时,被红色波浪包围时,他忍不住抖动。忽然间,那县令对红色有一种畏惧的敏感,如同黑暗对朝霞的惧怕。 恐惧,雍王章邯被打的龟缩不出,他郿县令有什么理由再坚持下去,摆在他面前的路还能有什么?樊字旗帜和周字旗帜在城外飘扬,樊哙和周勃的名字再次出现在郿县诸吏的耳中。 樊哙很勇猛,凡是登城攻入后,县令、县丞没有能活的,至于周勃,郿县令、丞的头颅还悬挂在城头上。 汉军是仁义之师,不扰民,可对抵抗的雍军尤其下达命令的雍国县令那是很不客气的。 各种讯息给郿县令的感觉是他必须投降才能活下去,但他在思考的一瞬间,在尚未采取行动时就已经停止思考,因为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他的头颅很快被人割下。 其实郿县令忘记一点,他这么想,他人亦如此思考,郿县丞杀死县令向城外的汉军投降,很不幸,那县丞又被主吏掾杀死。 “郿县令于与若不厚乎,何以杀之?” “非吾杀,乃县丞。” “若恨县丞乎?” “何以有此问?” 周勃这才缓缓道,“吾与樊将军欲攻略柳中,若可劝降乎?” 柳中距离废丘很近,是废丘的最后一道屏障,刘邦亲率汉军围困废丘,柳中自然不敢有所动作,甚至时时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柳中令更不知旦日醒来能否见到朝霞。 可是一旦汉军有状况,柳中便是一个隐藏的匕首。匕首虽然小,不能造成大规模杀伤,但它易于截身,可以近距离靠近,一旦出手,必死无疑,因为七首不是割喉便是刺入心脏。 柳中比较重要,章邯派遣比较信任的麾下战将驻守。柳中在废丘和咸阳之间,柳中若有动作,威阳驻守的汉军立刻可出击灭之。 只是咸阳驻军若动,塞兵可能会趁虚而入,围废丘的汉军便陷入被动,可现在塞王已降,塞兵又被阻止在景陵,那么柳中立刻变得很老实。 柳中不会出城,但周勃和樊哙必须合力将其拿下,因为身旁的钉子不能不拔,刘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入眠,但不是每个人能如刘邦那样。 刘邦亦不希望身旁的钉子威胁到其他战将的安全,束缚到战将的手脚。 郿县不战而降,雍国这种态势,所有人皆认为柳中亦会望风而降。郿县主吏掾与柳中县令并无交情,但他还是做下许诺,向汉将周勃和樊哙做下许诺,因为他不想死,他觉得许下诺言便会活下来。 人容易自我陶醉,自认聪明,郿县主吏缘相信只要他许下诺言便可活,实则没人逼他许下诺言,因为汉军灭雍已经是大势所趋,根本无需他费多大的口舌便能说服。 第六百四十三章 汉将血路 这是郿县主吏掾的想法,自认可活命的想法。 郿县主吏掾进得柳中城内,在周勃、樊哙的两支汉军护送下进入城内。 樊哙认为只有自己动刀,彘肉才会到手。周勃的想法略有不同,他看作战如同萧声,抑扬顿挫,有高有低,有急有缓,吹出的曲子才好听。 同样行军作战亦是如此,诱降、劝降、伏击等各种方法如音调一样跳动配合起来才可以。 周勃的确是这样做的,汧县,这种连贯陇西和关中的要塞,他必须拔下。 其他不太重要的城池,可以有其他的方法,郿县主吏掾作为周勃的使者进入城内,但再亦没有出来。 樊哙的眼神中透着杀气,似乎要蔓延到柳中箭楼上,“是否已叛变?” 周勃摇摇头,“此人惧死,不会轻易叛变,岂会与柳中诸吏俱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城外响起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仔细一看居然是郿县主吏掾的头颅。 郿县主吏掾的确不会出来,因为他已经死去,死之前他的眼睛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解,甚至疑感。 那眼神中的疑感仿佛带着冰雪万年不化的寒。在郿县主吏掾走入的刹那,他就被绑起来。 “为何降汉?汉王许诺何爵?” “雍将亡,不过残喘耳,柳中令当识时务。” “吾尚能残喘,然郿主吏掾却喘口气而不得。” “何意?” ... 有个性,不只是兵临城下,周围已经沦陷,居然还能坚守不投降。 周勃不知道什么在支撑柳中令但周勃知道一定非常忠于章邯的人,对这样的人似乎只能用武力。 周勃与樊哙商榷,“一个善战之人,最大弱点在何?” 樊哙思考片刻,“吾之不足于屠狗之气,周兄之缺在于乐谱,可同时又为优势。” 周勃道,“然也,善战之人,最忌讳者乃将心已死,战将之尊严。” “激将法?” 周勃点点头,“然也,此城虽不及好畤坚固,兵力又远不及,可战斗必然有伤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兵法樊绘虽然没有读过,可是道理略懂,知道在没有灭掉雍王章邯前,损失要降到最低。 蔑视,对柳中守将的蔑视可令其抓狂,周勃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没有辱骂,没有各种令人无法愿受的谩骂,而是蔑视,略点高傲的蔑视。 亦或是冷漠,对一个人的冷漠和忽视,会刺伤一个人的自尊,一份帛书,对柳中令的抬高,甚至以侯爵身份去礼遇,但只字不提守将,甚至在言语中指使这位守将做一些自惭形秽的事情。 刺一刀很痛,只是皮肉之痛,但对一个人说话,对方仅仅一个眼神,甚至连个眼神亦不回应,完全空气一样的对待,这种对自尊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 周勃接连与柳中令通信,樊绘接连几次下书给柳中令,邀请其参加酒宴。 柳中令真的很大胆,“固守而战尚且无惧,岂会惧怕赴宴乎!” 此为柳中令给汉军的回复,樊哙与柳中令相见数次,每次只有宴饮,却无战事,守将起疑心。 兵临城下而不战,数次交流没有冲突升级,皆以畅饮而结束,何人能不起疑,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 再一两二不再三,第四次柳中令没有再出来,没有再正常走出来,他是被抬出来,被士辛抬出来,扔在汉军的阵前,后面跟着的是柳中守将和雍兵。 柳中令不能走,因为他的双腿已被打断,奄奄一息。 一出城门,头颅直接被割掉。 “休想几樽酒,几句言语便妄想不战而下此城,做梦。” 这是柳中守将在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他没有时间再说话,在他引兵出城的那一刻,他便与樊哙大战在一起。 不可否认,这位雍将的确很有战力,亦很衷心,但他遇到的偏偏是越战越勇,愈战愈精神的樊哙。 樊哙的冷月双刃斧如猛虎出山,杀的迅猛而凌厉,遇到的雍将却为雄狮,虎狮相争并没有绝对的胜利,所以樊哙没有胜,但亦没败,而且还能保持汉军高涨的士气。 雍将没有败,不得不说他很会排兵布阵,给他一千士辛他能排出两千的效果,樊哙即便三进三出,三次撕裂缺口,依旧无法造成柳中军溃败,樊哙心生敬佩。 “吾以为大战在废丘,孰知小小柳中亦有能手。” 樊哙的战意被激起,雍国主力被灭后,只剩下雍王章邯在废丘苟延残喘,内史中的诸县还不是望风而降,怎么还会有抵抗,没想到柳中遇到对手。 樊哙没有胜,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雍将见久战不利,便拔转马头欲回城,却惊讶的发现城上的黑色旗帜已经换成红色,红色的汉旗。 雍将惊讶,但雍兵却是惊恐,人在恐慌中是会短暂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很奇怪,总是会盲从。 一个雍辛的慌乱会瞬间传遍整个柳中军,散乱开始。 雍将大喊,“稳住,此乃汉将之诈,不可信,随吾杀回城!” 面对死亡,人本能的畏惧,雍将言诈,何人信,他的喊声无法掩盖溃败的声音,雍将连斩数名百夫长依旧无法阻止溃败。 令雍将无法理解的是被占领的柳中并没有汉军杀出。 在溃败的途中反而遇到周勃,这便是耐力,凡是有战绩的勇将,他的智慧和勇气皆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便是耐力。 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耐力显得尤为重要,战机和陷阱有时就是一线之间,掌控这份平衡的便是耐力。 周勃没有在城内出击,这样柳中兵会逃散,他将耐力用在溃败后的收拢。如同收网一样,在耐力中寻找绝佳时机,一网收尽,一网必尽,因为没有第二次机会,雍将不会给周勤第二次机会。 一旦散去就会成为日后的麻烦,甚至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战场之上,生死本在一瞬间。周勃一阵掩杀,柳中军几乎全军覆没,雍将只带领十数骑向北而逃。 樊哙欲追,周勃阻止他去追击,樊哙不解,他深知这位战将是颇有战力的,一旦放其归山,后患无穷。 “老虎无牙,不过装装样子而已。”周勃的意思是不必追,因为没有兵给其带,他便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次掌兵 没有人愿意让一个败军之将领兵,即便他真的有能力,败即是败。 樊哙没有追,不是周勃的劝阻有效,而是他没有忘记刘邦的叮嘱,刘邦在他由废丘出发前已经再三强调整个关中战局的部署已经变化。 柳中的威胁仅是肌肤之痒,远没有塞地频阳城池的重要性。频阳乃栎阳北部屏障,从翟国南下入塞地,击栎阳必先经频阳,不可绕过,否则腹背受敌。 栎阳虽被灌婴攻占,然失而复得者不在少数。 这一点并非刘邦和韩信等人所关注,而是此为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既可阻止翟军南下击栎阳,亦可为北入翟国打通道路,做好断后之计。 周勃道,“汉王欲灭三秦主力,频阳控,可遏制三秦军于塞地。” 樊哙道,“塞国之频阳乃雍国之好畤。” 此言看似简单,但个中之意却颇有战略眼光,关中乃旧秦内史,是秦的根本,一统天下的核心所在,是秦始皇所处的地方,是诸侯仰视的地方,黔首根本没有机会来瞻仰咸阳之壮美。 所以无论周勃还是樊哙他们前半生皆在泗水郡,在沛县这个小地方转悠,极少能超过丰沛的范围。 周勃和樊哙是没有机会到过咸阳,更不用说了解内史诸城池的部署,没有秦之地图是不太可能了解这些的。 关中详细地图乃珍贵之物,在萧何收藏之后,数月之间来不及手绘副本,只有刘邦曹参、吕泽拥有,周勃这样的大将只能拥有简易的图谱,攻略某地时靠着斥候的探听,临时搭建简易沙盘,以做用兵之用。 这种情况下说出塞地频阳与雍国好畤之间的战略关联,所以周勃很惊讶,惊讶的看着樊哙。樊哙看出周勃在想什么,不等问自答,“此乃吾闻大王之策略……” 樊哙趁机向周勃传达刘邦所改动的战略布局,击降塞王后,灌婴立刻援助曹参,刘贾继续向东,攻略桃林,以进一步控制函谷关。 为响应刘邦整个战局的调整,周勃和樊哙合兵火速渡过泾水,直奔频阳。 周勃、樊哙直奔频阳时,驻扎在栎阳的灌婴经过一段休整后开始南下援助景陵,这次南下灌婴的兵力减少,明明已收编栎阳兵却减少,自然是因为刘贾分兵向东,直接进军桃林之故。 进入一个地方最好的时机是敞开的时候,至少没有阻力的时候,很显然三秦兵被缠留在景陵,此为绝佳时机。 灌婴作为定塞地的别将,刘邦的中竭者,亦采取一个非常符合刘邦心意的举动,那便是挺进桃林,去控制函谷关。 惊慌,阻在景陵的塞军出现前所未有的惊慌,让整个三秦军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黯然当中。 没有神伤,却是自信心的裂缝再次变大,汉军拔栎阳,击降塞王,让塞军震颤,让司马氏恐慌。 司马氏没有学齐王田荣的作为,没有另立塞王,而是解下腰间印缓,交予雍将章平。 塞军的这个行为直接表示司马氏对章平的信赖,“请章将军为三秦上将,渡渭水,直取汉王。” 塞将的行为很简单,很直接,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解下将印,将塞军交付在章平手中。 司马氏不再要求北上援助栎阳,而是向西直入废丘,击汉王刘邦。 塞王的投降,塞地的即将陷落让始成感觉到危险,那么接下来汉王的兵锋会指向哪里,所有人能想到,是上郡的翟国。 塞地陷落,翟国将直接暴露在汉王的剑下。 始成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手指上似乎有一股寒意从指间溢出。唇亡齿寒,塞王如任人宰割,他的冬天会提前到来,他的荣华富贵将不复存在,虽未入深秋,但始成已经觉察到那将印有一股股凉意向身体里渗透,这股冷意让始成非常自然的解下印绶。 塞军、翟军皆推章平为三秦上将,看着两国将印摆在自己面前,任何人无法做到心无波澜,没有人对权利和财富不动心,除非他不是人。 男人喜欢被人尊重,甚至被人畏惧,女人喜欢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有用不完的胭脂。 可现在面对这代表兵权的将印,章平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更没有之前焦急去援救废丘的心思。 好畤败退至漆县,章平入塞地向塞王司马欣求助,请兵增援废丘的心愿很强烈,甚至欲单枪匹马杀回去。 不知为何,现在的章平似乎变得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他为自己的冷酷感到震惊。 接连的挫败没有使其失去斗争的勇气,但看到曹参将塞军精锐消灭,塞军主力损失过半,章平的心变得很冷静。 上次的三秦会合,上将为王周,大败而归,此次换成章平,没有被上次的失败吓倒,对自己亦无失去信心。 基于接连战败的教训,章平改变策略,主要是改变态度,改变对曹参的态度。 为援助远在废丘的兄长章邯,需要对咸阳发起最后的反攻,此战如胜,兵锋沿着渭水直指废丘,解雍王之南,挽雍国于覆危之中。 态度的转变便是对曹参的了解,曹参此人的了解,以及其部署的了解。 这一切皆需要时间,知己知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没那么简单。 平静祥和之中可以了解人,战斗中亦可了解人,但显然此刻适于平静中了解,任何人先动便会失去先机。 先发制人,此为建立在知彼的状态下方可,否则便是莽撞,是鲁莽,是自取灭亡。 曹参在了解章平,章平亦遣人秘密混入城内,充分了解曹参。 城外一阵大战后便趋于平静,曹参很紧张,立刻给自己的麾下战将魏选下达命令,命其调查是否三秦军中有变故。 有人说调查需要时间,那要看是否用心,是否从长期探查中汲取经验,这样的人需要一定的才能,甚至天赋。 需要机敏的反应,需要洞察人心的能力,需要灵活多变的外交能力,还需要人手的栽培和运用。 两国交战打的是什么,或曰钱粮,乃国力,但只是其一,一个较为重要的关键点而已,两军打的是什么,打的还是战报,即敌情之探报。 一个好的情报往往可改变战局。 打入敌军内部,看似不可能,但魏选总是能挑选出恰当的办法。 无人知道魏选短时间如何得知三秦军已经换帅,或者说拥有一个统帅,曹参确实很及时的得知章平再次掌兵。 第六百四十五章 最后反扑 他人不知,但魏选很清楚,无论是汉军还是三秦军皆是人,皆需要饮水食饭,皆需穿衣,皆需兵器。 甚至需要歌姬陪伴,总之魏选的秘诀便是寻找共同点,寻找共通点。 找到它们就能得到需要的信息,魏选很擅长这一点,所以曹参及时得知章平已掌兵,掌三秦兵。 擅长某一点的往往并非一人,才有强中自有强中手此言,实则并非真的谁比谁高明,而是孰能更快。 姚卬和始成皆擅长此技能,章平又转变态度,认真研究曹参,有充分了解敌情的觉悟。 姚卬仅仅快一步。 快一步去探查汉军的粮草运输和釜薪多寡的变化,兵力可通过旗帜的增减来做疑兵,这一点刘邦从张良那里好好学到一手。 刘邦的疑兵作风又很好的传达给汉军诸将领。 无论旗帜怎么增减,饮食无法改变,用兵上曾有人通过釜灶的变化迷惑敌军,那是孙膑和庞涓的故事。 可那是只见釜灶,没见其人,一个人如果混入军中,查探每日三餐之粮,还如何瞒得过。 大军的粮草何其重要,为增溢疑兵每次多煮些食物,那是不太可取的,粮草浪费不得,至少长时间浪费不得。 姚卬从饮食方面下手,得知城外汉军兵力默默有所增加,城内自然相对减少,这是汉军欲出击的信号。 “集中一半兵力午夜攻城?” 质疑的声音响起,或许塞军精锐的覆灭让三秦诸将皆心生畏惧,再次集中一半兵力攻城,太过冒险。 “为何如此做?” “若无合力之因,诸士卒心有疑虑。” 诸多质疑之声在慢慢升起,虽然言论声调没那么高,终究会影响。 章平则一一耐心解答,“与汉将曹参交手次数,恐无人与吾比。此人善用兵,吾与之大战于好畤,虽有胜负,然终败走漆县。与之对阵,慎之又慎,断不然那贸然进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人善于此,以此道反制其身。” 对汉军的探查和盘托出,汉军釜灶的变化,而且是隐秘的变化,兵马未见调动,为何釜灶会发生变化? 这是一种判断,又是一种赌,章平在赌他的判断,输便是死,问题是不快速下判断,汉军就会瞬间变化。 汉军的变化可能会直接终结三秦军欲反攻咸阳的计划,此乃章平无法承受的结果。 故而章平仅仅一个小小解释,解释之后便是命令,否则章平要请塞、翟两国将印拿回去。 午夜的突袭很猛烈,这点曹参预料到,因为他时时刻刻皆在完善防御体系,准备长时间和三秦军对峙。 时时防守便无需再多加提防,否则画蛇添足,面对猛烈的进攻,箭楼上的汉军完全抵挡住,只是让曹参意外的是始成率翟军主力突袭杜得臣和戚鳃。 攻击很迅猛,但声势过于实质,反而是景陵城外的杜得臣与戚鳃面对兵力多余他们的翟军。 杜得臣与戚鳃二将战的很猛烈,甚至超常发挥,已经接近他们的极限。 “末将亲引一千汉骑可出城增援?” “此为诱饵。” “可杜得臣与戚将军兵力不足,计划仅进行一半,末将不愿见其战死城外。” “何以见得城外汉军会败?” 这是毛泽和曹参的一段对话,城内兵力虽然不及城外攻城之军,然高墙、礌石与弓弩可弥补之。 城外却没那么幸运,毛泽所言计划,便是曹参命魏选入夜悄悄转移兵力至城外。 一次转移一少部分,如此可以瞒过敌人的觉察,一旦城外兵力足够,便会对三秦军发动突然的致命一击。 一击必中,一击必死。 有人说三人打一人,未必胜,可百人打一人基本稳胜,如果还不能胜,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一百人不愿杀死此人。 绝对兵力的优势似乎可以战胜对方,为一击必杀,曹参慢慢转移兵力,将城外那把不太引人注意的利剑磨的更锋利。 此为一种冒险的做法,虽然高墙和礌石防御,但兵力过少容易被攻破,可极大的冒险有极大的回馈。 此瞒天过海之计如果成功,那么章平已是个死人,三秦军的败局将注定。 曹参转移的很慢,一次只有二百人转移,所以很难引起三秦的注意。 很难,但非不可能,这个计划还是被章平、姚卬识破,识破之后当即采取行动,命始成率军对杜得臣和戚鳃发动攻击。 章平下达的命令简洁有力,“尽力灭之,如弗能灭之必阻之。” 咬定景陵城内的兵力已经减少,即便减少二千余人,对于城内的防守而言产生的影响甚大。 杜得臣很愤怒,“吾小视翟将,竟阻止吾回援。” 戚鳃有些纳闷,“此计划很隐秘,三秦如何得知?” 杜得臣愤怒的欲杀人,“定有内奸混入。如不能及时回援,城可坚守几日?” 戚鳃不解,“何意?” 杜得臣道,“吾等无法突围援助曹将军,可遣兵求援。” “求援?” “吾闻灌将军攻栎阳,已降塞王,可速去请兵。” “不必。” 这次换成杜得臣不解,“为何?如至,灌将军必援。” 戚鳃苦笑,“初时章平引军攻城甚急,其意在夜取景陵,恐难支撑见旭日。” 非不愿突围去搬援军,而是待援军至,城已破,这点和当时楚与诸侯灭王离时,章邯在棘原并未来得及援助一样。 虽说当时章邯北面有诸侯军牵制,本不易援助,而且章氏和王氏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并未及时援助。 这点从二世、赵高对章邯和王离的态度上的区别可见一斑,但毕竟没有去援助,导致王离全军覆没。 如今三秦军欲复演钜鹿之战,直接去擒杀曹参,以极大的代价来阻止杜得臣、戚鳃援助曹参,意在一夜破城。 章平接到章邯的秘信后,便欲反现钜鹿之战,可惜连连挫败,这次章平相信他终于可做得到。 “决战时刻到来,如胜,可直扑咸阳,援废丘,内外夹击,擒杀汉王,一战可定三国,建立不朽功业。”这是章平鼓励三秦士卒的话。 杜得臣当真有些着急,“如此只可谋求突围乎?” 戚鳃默然,久久没有言语…… “将军,章平欲将三秦命运之战集中于此战,情势危急,末将可出城打通与杜、戚之关联。” 第六百四十六章 回援曹参 说出此言的正是曹参比较器重的战将齐受,曹参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这个命令重如千斤,曹参始终张不开口。 魏选补充道,“以此情景,章平此战乃与汉之决战,非先前之试攻,其兵力调动已达三秦极限。” 三秦军被曹参阻在景陵十数天,早已如发怒的猛虎,欲拼命的狮子,因为如再不能跨过此城,一旦废丘陷落,章邯被俘,那么三秦大地将彻底为汉王所有。 所以曹参知道章平一掌兵权便全力以赴,不再小打小闹,他对这个老对手甚至有点佩服,这个时候的三秦军的确无法再耗下去,再滞留下去士气萎靡,那可无力回天。 曹参道,“一战而定三秦,的确是章氏的做法,是章邯的作风,章平深得其兄兵法要义……” 一战定输赢,而且是生死输赢,不给对方反攻的机会。 对付周市、田儋如此,一战击杀,对付项梁如此,败而不惧,无论东阿还是定陶,然如胜,便全胜,一战而败杀项梁,不给楚复燃的机会。 这个作风在后面逐渐被章邯印在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他亦告诉章平,章氏可败,即便连败,然如胜敌,那就胜的彻底,便彻底将敌人击杀,不给其复燃的机会。 章平接受将印,成为三秦上将后,第一战便是决战,便是生死大战,胜则定三秦,败继续逃亡。 只要活着,便能转败为胜,章邯曾对章平言,无论何时要保住性命,战将在战场上最要紧的不是战无不胜,而是要学会保命的手段,说会逃跑,败可以,便丢命,命在便可转败为胜。 这个信念章邯传递给章平,亦带到他的治军上,如今的废丘便是如此,坚守,坚守,再坚守。 只听曹参道,“此为决战时刻,然非三秦决战,不过三秦最后之反扑耳。” 狗急会跳墙,人急会怎么样?会拼命,所以三秦军现在正拼命,章平现在不只是拼命,还在为长久的酒食而卖命。 无食之物,会拼命,食物过多会拼命,人人皆想长久的不劳而获。 猛烈而要命的进攻,诸将心神有些慌,可在曹参眼里不过是三秦军的最后反扑。 曹参继续道,“继续坚守。” 齐受觉得与三秦的这场决战到关键时刻,仍建议出城打通内外关联,“汉卒阵亡太多,女墙内兵力薄弱,难以持久。” 曹参听得出齐受之意,道,“骑士顶上。” 汉军兵力此时主要为材官、骑士、轻车,还没有形成固定的楼船兵,在这三种兵马里最珍贵的当属骑士,他们不仅具备材官(步卒)陆地作战技能,又具有马背上的作战能力,弓马娴熟,各个具有百夫长、千夫长的潜质。 让骑士充当步卒去守卫箭楼,这的确是一种大材小用的决定,曹参话音未落,齐受的脸色有些苍白…… 夜晚很冷,冷风如冰刀,以景陵为砧板,以城内外士卒为鱼肉。旭日的那一抹红终于从天际下偷偷溜出来。 这抹红并不能融化那如冰刀的风,风在继续,黑色依旧在不断向城上涌去,红色涌去。 准确说红色和黑色已经混杂在一起,红色的汉卒几乎个个以一当三,非汉兵勇猛,三秦兵实在太多,城内的兵力减少后,略显吃力。 此刻的景陵箭楼如同不断咳血的老人,颤颤巍巍,咳出的血不断将城池染红。 红色越来越少,黑色即将攻入内城,忽然一将出现,他引着汉兵如一把利剑一样横扫三秦军,居然能抵挡住攻势。 此人浓眉大眼,鼻子挺直,使其脸更瘦削,这张脸能让人联想到饱经风霜的岩石,坚定,耐力,冷漠,看得出他某些时候很冷漠,对生死的冷漠。这样的人仿佛天生为将相之才。 不是别人,正是曹参麾下战将齐受,一柄吴钩如同勾人的无常,这个时候他对生命似乎很冷漠,对他人的命,甚至对自己的命。 或许就是这份冷漠,或许是他手里的吴钩,这柄吴钩似刀又非刀,比刀的弧度更弯。 若是被钩中,命难活。 齐受带来的汉兵各个勇猛,然依旧无法阻止黑色向内城涌去。 外郭与内城之间有一支骑士如天地间的一把弯刀矗立在旭日下,为首的战马上,有一战将,广额阔面,眼如星辰,眸如皓月,那眼眸的光华柔和却直透苍穹,窥探沧海桑田。 肩披红色斗篷,手持一杆长枪,任何人皆能看出这杆长枪已经饮血无数,却依旧通体乌亮发黑,近枪头处有两个小小的弯刺,仿佛死神的微笑。 能在此时依旧很震惊的亦只有汉军大将曹参。 黑色的潮水在旭日下快速向曹参涌来,曹参依旧没有动,其两旁的毛泽、魏选已经迫不及待,他们的战马已经在刨地,在蓄势待发,如拉满的弓弦。 直到黑色的潮水靠近时,曹参才挺起长枪,向前一挥,嗖嗖声响起,箭矢闪电般向天空飞去。 它们如疾雨一般向黑色的潮水砸下,这个时候才发现马背上的骑士各个早已将弓弦拉满,不早不晚,就是如此的刚刚好。 弯弓是个体力活,拉的早力量会慢慢消失,拉的晚会错失最佳战机,可这些骑士似曹参之臂,曹参的长枪挺起,他们的弓箭便已经向攻进来的三秦军进行死亡的问候。 涌进来的潮水遇到屏障一下子速度慢很多,就在速度慢下来的时候,曹参的长枪已经舞动起来,出枪迅速,犹如闪电,枪法飘逸灵动犹如幻影。 红色的骑士在幻影枪锋下不断砍杀三秦兵,待到各个甲胄染血黑色的潮水才彻底的停止,遍地倒下的有黑色,亦有红色。 第一波战斗结束后,曹参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朝地上看一眼,盯着前方,因为他知道此为恶战的开始,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黑色三秦兵杀来。 杀来的越多,那么齐受他们就越危险,这点让曹参那眼眸里时不时升起一层淡淡的愁雾。 可等许久始终再无黑色的潮水涌来,曹参的眼眸中透出一丝疑惑,不只是眼睛里有不解,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问题,因为箭楼上的喊杀声小许多。 攻击停止?齐受已经成功阻止?章平怎会下令停止进攻? 目前曹参还不知,已有汉军回援曹参。 第六百四十七章 断三秦念 跳下战马,曹参在登箭楼的石阶处下马,却被魏选挡住。 “将军不可?” “为何?” “箭楼处太过危险,将军岂能有失。” 魏选坚决阻止曹参上箭楼,甚至用眼神向毛泽求助。 二位忠心的战将阻挡曹参,曹本不该上箭楼,可他还是登上箭楼,因为并没有危险。 一身染红的齐受及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望着城外远处一片片红色向黑色聚拢,曹参眼眸如星月,“可知何处援兵?” 魏选和毛泽皆摇头,脸上虽有疑色,但喜大于疑。 曹参再次做出一个令二人吃惊的举动,“立刻组织出击!” 魏选和毛泽知道此刻出击,使三秦军腹背受敌,前后夹击可灭之,吃惊的是曹参又要亲自上场。 三军主将曹参应坐镇景陵,但他们二人并没有多说话,因为战机稍纵即逝。 毛泽道,“末将请为先锋,立刻出击,魏选护好将军。” 对于二将之心意,曹参理解,没有拒绝,拒人之意可以,毕竟需要各自的独立之意,但屡次拒人好意就不太妙…… “曹参出击?” 大帐内的章平脸上露出少有的喜色,是真的很高兴,自刘邦攻入关中,他自己或许不知,他的面容上少有喜色。 可这抹喜色很快被愁容和疑惑取代,疑惑的是曹参为何会出击,章平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已经有人替他作答。 “报……有汉军从背后突袭,伤亡惨重。” 长长的报号直接让章平从微喜到深深的沉重。 何来援军?这句话章平并未问出,因为问亦无意,汉军已经从背后突袭,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章平立刻下令,“命始成拼死阻止援军。” 话音未落,传令骑士尚未离开大帐,又一道飞马来报,“汉军突破始将军之围,向杀来。” 震惊,起初章平认为乃翟军围困不利,让汉军突围从背后袭击,可命令尚未下达,章平便预感到不妙。 怎能突围,汉军怎能从始成的围困中冲出,故而章平很快否定此汉援军非始成围困之军。 章平的猜测不错,很快这道汉军突围的传报让章平头脑发昏。 两军交战胜负就在一念之间,作战计划之内胜负难料,然计划之外,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那么必败无疑。 在章平断定汉之援军非始成围困之军,就一定战败。 既已战败,何须再战? 章平冲出帐外,恰巧看到姚卬一身狼狈的向他纵马而来。 未待章平开口,姚卬喘气道,“汉将,灌字将旗,从背后突袭,战不利。” 灌字将旗,章平快速在脑海里搜索,可惜一无所获,与他章平交手的一直都是曹、周、樊、范字将旗,从未有过一个灌字。 未知,又是未知! 曹参已经很可怕,难对付,他在好畤败于曹参、周勃、樊哙三人合攻下,但至少三人联合方能破之,章平对自己的统兵能力从不怀疑。 于好畤大战时,章平受挫后便已开始遣人打探三人,知己知彼嘛,他要了解自己的对手。 费尽心思,总算对三人有所了解,又来一灌将军,章平忽然对从未对阵的刘邦有些恐惧。 刘邦用兵或许不可怕,但他用将实在令人畏惧,甚至有些捉摸不透,让三名战将各地来回征战,身边却一直藏着一柄利剑,始终不亮剑,直到要攻略塞地时,忽然派出此将。 恐惧,发自心底的寒意。 章平当然不了解来援的灌婴,灌字将旗当然指的是灌婴,灌婴的到来不仅带来一支精锐车骑,还带来一支载歌载舞的神兵。 当嘹亮的战歌响起时,三秦军中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他们作为三秦士卒曾和汉军交过手,对这支奇特的汉军实在畏惧。 没有人不怕死,即便他已经身经百战,这支汉军根本不知死为何物,仿佛战场赴死乃一神圣的使命。 那听不懂的战歌之声,带有一定的威慑力,威慑心神。 作为曾征战过山东各路诸侯的三秦之军,大多人并不惧死,因为战可获得荣耀,可战场上的生死搏斗心神之稳很重要。 心神坚硬如铁,便可勇往直前,心神稍稍不稳,稍稍走神,那么小命就会丢在战场上。 这支军自然是范目所率的巴人汉兵,他们的歌舞并非有多特殊,而是这歌舞可影响敌军心神。 心神若乱,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听到此战歌响起,章平脑海里立刻浮现章邯的一句叮嘱,“章氏可败,雍军可败,然命不可丢,有命便能翻盘,胜负未可知。” 章平跳上战马,对姚卬道,“随吾杀出重围。” 灌字旗帜飘扬,曹字旗帜招展,曹参见灌婴来援,心情舒畅,灌婴见曹参出击战意高昂。 曹参没有骑马,他站在战车上,一手按长剑,一手持令旗,参乘拿着持一杆长矛外还拎着曹参的飘影枪。 令旗摆动,曹参亲自操练的汉武卒甲盾在前,长戈从盾的缝隙内穿出,由人和兵器组成的盾墙开始慢慢向三秦军靠拢,远远看去就是一睹可以移动的城墙,只是这城墙不甚太高,但却让三秦军的心直往下沉。 曹参不惜拉大战线,他要断三秦之念,不出则已,出击必定,此次曹参心中很明了他一战而定三秦。 首次的三秦之战是他曹参指挥的,但那次并没将其覆灭之,而且塞、翟、雍三国的兵马并未完全出动,仍有主力在本国。 可这次不同,已经是三秦最后的反击力量,胜可存,败唯有苦守,而且是否能守得住还难说。 这股力量如同挡住洪流的最后一道阀门,一旦冲破可想而知。 曹参那柔和的目光忽然如一把刀,一把可以斩裂三秦苍穹的弯刀,令旗摆动弓箭手齐刷刷拉满强弓。 那弯弓的声音像是疾风吹枝丫,咯吱吱,仿佛要拧断人的脖子。 接着便是嗡的一声,上千支箭矢从天而降,所携带的尖锐之声和那嘹亮的战歌遥相呼应。 箭雨过后,骑士从那甲盾间飞掠而出,各个拿着的皆为长矛或长戈。 杀过一阵后,那盾墙接着缓缓向前。灌婴之军和曹参之军如同两座大山在缓缓靠近,中间的河流慢慢被压缩成溪流,狭长的溪流。 第六百四十八章 碎三秦骨 戈矛断流,要断三秦之念,断绝他们再欲反抗之念,这是曹参对三军下达的命令。 寂静,唯有脚步声和甲盾兵器之声,站在战车上的曹参稳稳的,利剑一般立于天地之间。 先锋军厮杀持续很久,齐受已经急不可耐,“将军,是否发起冲击?” “再等。” “可雍军即将冲出围困。” “雍军冲不出。” 曹参的话很简单,判断很犀利,齐受心急如火,但他依旧相信曹参的判断,手里的一柄吴钩微微抖动,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三秦决战中的决战即将打响,他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曹参知晓齐受一向遵守他的命令,几乎从无异议,亦多问,但曹参还是为其解释心中所想,“等灌婴杀乱三秦军,其兵犹众,此时击未必破,如乱则必败,可一剑封喉。” 曹参等的便是那一剑封喉的机会,任何时候,面对何种敌人曹参始终不忘耐心二字,始终懂得抓住最恰当的时机。 打蛇打七寸,刨树先刨根,就餐七分饱,安眠亦如是。 前后夹击,三秦将败,却尚未败,合适时机直击要害方能有胜算。 曹参又补充道,“杀虎而非伤虎,否则易被虎伤。” 如不能一击必杀,那么被伤的猛虎反咬,恐怕是残胜,曹参不愿是残胜。 此时的灌婴坐镇中军,眼睛看着那翻飞的旗帜,听着那嘹亮的战歌,蚕丝枪还插在地上,并没有在灌婴的手里。 “曹将军为何还不发兵,吾等厮杀多时已到强弩之末矣。” 这道声音带着一点粗野,一点狂野,还有一点点倔强和不满,他对曹参至今未发动主力上阵二不满。 吃惊,士卒吃惊于戴野敢不满曹将军,入汉时曹参为将军,灌婴只是中谒者,在还攻关中之战中,曹参作为主力中的主力,可以说是前线总指挥。 如果刘邦、韩信等为三秦之战的核心指挥者,总策略者,那么曹参便是总执行者。 这么一个人物,入汉时不过队率,敢不满曹将军,其胆略众士卒敬佩。 丁礼和范目正在与三秦军交战,打的急,打的烈,亦打的艰难,他们二人此刻面对的是欲突围的章平、姚卬。 塞军和雍军开始猛扑丁礼和范目,每每战歌响起,章平的头皮便发麻,每当此时他便对身旁的将士道,“战歌不过嘲弄耳,为生尚需破重围。” 此句章平直到此刻才道出,早些迟些皆不妥。 早时,士卒见被围,逃不掉,战不过,欲活命唯有投降,但那又跳又舞的汉兵还是在杀人,杀雍卒,杀翟卒,杀塞卒,根本不给投降的机会。 汉军是要全灭他们,让杜得臣、戚鳃突围的始成此刻脸色有些铁青,因为他的使命并非与汉军拼个死活,而是保住其主力,保住看家的本钱。 始成曾暗中向汉求降,然毫无回应。 非毫无回应,求降之意根本没有传递到灌婴耳中,因为没有机会,求降之人皆被杀。 求降无望,脸色铁青,唯有一拼,翟军与雍军一同猛烈向灌婴扑去,塞军则在佯攻。 为冲出去,章平下达锥形冲刺命令,如一锋利锥刺,直接钉向欲破之口,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阵型。 因为是锥字形,所以一头窄,一头宽,太窄易折,太宽而左右不能相顾。 曹参虽没有站在巢车上,不能居高临下,但有人可以,此时景陵箭楼上一直有一将在默默观察着城外的一切。 曹参镇守城内时候,他在箭楼上坚守,杀伐果断,几次将攀上城的塞军打退,曹参出击时,他依旧在箭楼上坚守。 是风是雨,他皆如一青竹,始终是挺拔的身姿,危机时他目光冷峻,无战时他的目光依旧冷峻,似乎没有不冷峻的时候。 此人是曹参帐下一员不太引人注意的战将,朱濞,在曹参率领齐受、魏选、毛泽等将出击时,他默默镇守于箭楼之上,似乎任何事情皆无法转移他的目光,唯有城下的战局。 朱濞一发觉章平在聚合军队准备突围,阵型将成,立刻擂动战鼓,摆动战旗。 红色巨大的战旗由朱濞亲自摇动,在城外一直密切注视城上旗帜的汉卒立刻亦摇动旗帜。 红色的汉旗如扭动的红色长蛇一样向汉中军的位置传去,站在战车上的曹参立刻懂得,时机一到。 曹参放下令旗,拔出长剑,喊道,“汉军士卒,定三秦,东出还乡就在此时!杀……” 还乡,故里有什么?曹参当人没有问出此句话,但答案却早已在士卒心中刻下。 故里有乡酒,故里有乡音,故里有女人,故里有温暖的被窝,故里有久违的笑容,还有孩子那一声“翁父。” 此比立功获爵更有吸引力,爵位太遥远,乡酒、女人才最实际,孰无初次心动的女人。 还有什么比衣锦还乡更荣耀,在汉中富贵如锦衣夜行,他们内心的需求其实很简单。 锤,汉军忽然变换阵型,不再是一把利剑,而是一把锤,可以砸碎三秦之锥刺。 这把锤的时机刚刚好,力道刚刚好,因为握着这把锤子的人是曹参,曹参没有砸三秦军的尖刺,而是直接砸向锥的本体。 曹参不但自己砸,还让灌婴砸,灌婴之军如一把长枪,但长枪再锋利,再有穿透力,不过一击一点,此点再大难以大过面。 灌婴立刻变换阵型,如一把铜锤,与曹参会合各砸一面。 尖锐之物能经过几次砸,不过呼吸只见,再次大败章平等三秦军。 此败,败的彻底,章平、姚卬知道此次如欲曹参手中遁走,别无他法,唯有舍弃。 舍弃一直护着他的雍武卒,章邯亲自训练的五百勇士,不仅弓马娴熟,而且各个能做千夫长之将。 能为将,能为卒,能为士,自章邯出关征战以来,一直带在身边,从未覆灭过,一次又一次将章邯从失败危机中救出。 败而命在因为有他们,项梁如果当初如此重视自身安全,一次大败绝不会丧命,连突围活命的机会都无法把握。 此次五百雍武卒全部阵亡,章平、姚卬得以突围从密林小道向北而逃,不敢走大路。 始成亦成功突围,但他的脸色已经转为苍白,绝望的苍白之色,因为他所带来的翟军主力全部覆灭,永远的留在景陵。 “甚善,碎三秦之骨,大功也!” 第六百四十九章 王者相遇 能言此句者没有几人,道出这句的如非刘邦,绝无他人。曹参将兵守景陵,本意阻三秦军西援章邯,不料却能再次大败三秦军。 高兴,刘邦很高兴,曹参所在的景陵从战略上来看,其实是为防止关东,若函谷关外有援军支援三秦,刘邦即便不能控函谷,仍有景陵可阻挡。 任何人皆看得出刘邦很高兴,郦食其、陆贾等辨士自然亦看得出,任何人皆知此时该向汉王刘邦道个贺,或许刘邦一开心就有赏赐。 孰嫌赏赐少?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会,因为他们不会言语,更不再有花费。 可郦食其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还是要给刘邦泼冷水,“曹将军大破三秦军,至此三秦筋骨已断,再无还手之力,然大王将如何待塞王,将如何安投诚之王?” 塞王的位置太过重要,连接着关中与山东,乃旧秦东出之羽,如何对待这些投降之王,的确是个问题。 未挫伤三秦筋骨时,刘邦期盼他们投诚,从亲楚到降汉,承认他刘邦才是真正的关中王,那么最小会封侯,如果能协助他刘邦与项羽挣得天下,可封为王。 如今三秦筋骨已断,如何处置,刘邦心里在游动,阵亡汉卒之兄弟当如何思虑此事? 在曹参尚未击败三秦军时,司马欣在被押解的路上,刘邦便开始思考此事,“杀之不祥,如此无人将投诚,可改封他地为侯。” 这种做法诸将吏皆以为汉王刘邦大度,投降可谓富贵侯,可郦食其却摇头道,“司马欣劝降章邯得以裂土封王,一个小小狱掾逆转为王,投汉王为侯,于项羽为王,其心能平乎?” 夏侯婴则道,“降者何以为王,何地为王?” 刘邦非常欣赏的看着夏侯婴,夏侯婴道出他心中所想,“关中之地乃汉军将士浴血而得,有功者何以与降王共存关中,且有后患。” 刘邦不小气,但在意,如仍在关中为王,那是一个钉子,扎在肉里。 郦食其听得出刘邦之意,又如何不知隐患,“大王志在天下,向东略土可许以为王,需其劝降雍王。” 对于投降者,刘邦曾听从陈恢之计,约降,封南阳守齮为殷侯,留守南阳,因为刘邦志在关中,南阳留其守不惧其反。 可关中对刘邦不一样,但刘邦对仁义长者这个得来不易的美名非常珍惜,而且是谋士张良所正名,不以赤帝子为号召而以仁义之师为名。 即是如此,对待降者自然要宽厚些,曾封过南阳守齮为殷侯,如今不妨再封司马欣为侯,但这是刘邦心中目前的极限。 封王不是不可以,甚至更能彰显他刘邦的仁义之名,但封何地为王?是不会裂关中之土为其封地。 郦食其之言如拨云见日,让一心聚在关中之地的他猛然醒悟。 败司马欣军易,收其心难,虚心假意刘邦看的太多,身在汉营而心向楚营的曹无伤,身在丰邑公然叛向魏的雍齿,以后还有何人会叛。 这些,刘邦不知,但刘邦知晓控其心难,因为那太虚无,但可断其臂,崩其牙,有心又如何,至少目前对刘邦最重要的非此心难测,为其所用便可。 仅仅封侯,或许一个安乐侯两人皆不满意,不如用其利,封其赏。 刘邦道,“善,寡人欲隆重接见司马欣,广野郡可劝其为吾所用。” 郦食其微笑,笑出酒意,“谨遵王命。” 司马欣不止一次幻想过投诚的结果,绝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情景。 没有交戟之士形成的人形夹道,没有一点对待战俘的情景,司马欣思虑,或许他非战俘而是投诚,可对待他亦非降王,仿佛迎接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红毯铺路,汉王刘邦亲自迎接,文吏武将分列两旁,这让司马欣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王,来营寨看望将士。 冷静,这种恍惚的错觉并没让司马欣失去冷静的头脑,他见刘邦如此隆重迎接,司马欣的心直往下沉,他知道如此隆重必有所图。 实则用不着司马欣揣测,从太尉卢缩亲自为他打开那“豪华''的车驾时,司马欣便知能否活着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安度晚年似乎难如登天。 说是豪华,不过是更加牢固,让劫者无从下手。 刘邦远远看着司马欣微笑,那笑明明如春风,只是在汉将眼里,却让司马欣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走至五十步时,刘邦迎上去,“塞王司马欣素有贤名,吾刘邦一向敬佩有贤名之人,今日能有幸得见,甚慰。” 甚慰,司马欣却觉得晦气,他真的不愿此时此刻见到刘邦,脸上却依旧镇静,静出笑容,“欣不过一降臣而己,何德能劳汉王之驾。” 进入大帐后,司马欣的肚子非常不适宜的咕咕直叫,司马欣尴尬一笑,刘邦歉意一笑,“途中怎能让塞王腹饥,快摆酒宴。” 内食很香,瓜果很丰盛,酒亦很香,但司马欣仅仅饮下一爵,便随着刘邦出帐观废丘。 巢车之上,除两双眼睛、两张嘴,还有一把剑,剑握在刘邦手中,另一手指着废丘外,“不日围困废丘之兵力将会增加。” 无人喜欢在饥饿之时看风景,而且还是看曾经的战友被围困的风景,司马欣知晓此景他必须赏因为他还不想死,至少在雍王尚在,天下尚未大定之际,他不能死。 司马欣这次面上很镇定,看不出任何表情,似笑非笑,“雍王善战,汉王有仁义之君美名,且与秦民约法三章,愿关中之名早免战火。” 司马欣说了很多,但又什么没说,但刘邦还是从中找到接话的机会,“雍王章邯固守废丘,不过徒增伤亡,置废丘之民于战火中,废丘必拔,雍国将亡,如塞王能念及旧情劝雍王降,关中之幸也。” 事实证明,想速避的问题会更快的上身,司马欣本欲不作答,心中不愿触碰那个禁忌,但还是无处可逃,“臣愿为使,尽力为之。” 刘邦仅回一个字,“善!” 废丘之夜并非深秋,却丝毫不影响其冰冷之意,因为兵刃上的水珠却越来越寒。 营寨内的篝火和酒意却很暖,司马欣终于有一顿美味之餐。 人饥饿一天会狼吞虎咽,司马欣强忍着,一点点食完,却不是孤零零的一人食完,不过所带随从不在身边,陪着他的是丽食其。 在这之前郦食其主动找到刘邦,刘邦道,“废丘久围不下,广野君可有妙策?” 第六百五十章 燕地烽火 郦食其主动向刘邦请命,“臣愿与塞王共赴废丘,约降雍王……” 刘邦眼眸中射出一丝丝担心,仅仅一丝却温暖郦食其之心,甚至感到有一股美酒下肚。 刘邦道,“汉雍争夺极为焦灼,寡人恐雍王于若不利。” 郦食其拜谢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雍王章邯实乃枭雄,断不会加害臣。” 说实话,说心里话,刘邦不太愿意让自己的老酒友去涉险,但沉思片刻刘邦还是点头道,“寡人亲自为广野君挑选十名勇士。” 思虑之下,酒友虽可贵,如能拿下废丘,畅饮会将更痛快。 塞王司马欣自己或许不知道,他达到刘邦军营后带来的变化,给废丘雍王章邯带来什么变化,又对天下诸侯带来什么变化,他没有预料到。 他或许根本想不到这场战役直接还决定着遥远北方的走向,在还远于巨鹿郡之北的土地上,这片曾为燕国土地而在秦的铁蹄下变成以广阳命名的都县土地上,正发生着一场较为惨烈的大战。 这场战斗其实从五月份便已经开始,因为两个人,一个人自灭秦后由关中出发一路向北率领一支蓝色的军队向广阳郡进发。 这是一支来自北方的燕国军队,为首的将领一入此地,立刻命甲士快速向蓟县进发。这名将领在易水边命军队驻扎,清澈的易水并不寒,让他这位身披蓝色战袍的将领忍不住想起燕国的英雄荆轲。 此时的易水不寒,而是很蓝,却非天空映照之蓝,是数万士卒和诸多旌旗的颜色映照在水里。 此名将领步履稳健,缓缓走向易水边,他不仅觉得易水不寒,还时不时吹来一阵令人愉悦的暖风,他长耳抖动,阔面带笑,虎目鹰眉,他只想放声高歌,但他知晓时机未到。 此人正是曾引燕军援赵国后又随项羽入关的臧荼,他眸光如刀,划过易水,掠向易县城。 臧荼很想纵马入城,在城中食几口故里味,找几个温暖如玉的女人夜晚暖暖身,但他很决然的忍住,已经回到广阳郡,回到燕国的国都之郡,距离国都不远,臧荼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入住王宫。 那里才是他急切要去的地方,那里有琼浆玉液,那里有美姬入怀,易县短暂的温暖已经无法让臧荼身上曾留下的伤口减轻痛楚。 臧荼得知自己被封为燕王后火速向燕国境地赶,但又不愿赶的太累,终于在五月份达到广阳郡。 臧荼寻思此刻住在蓟城王宫内的燕王韩广曾经为自己的国君,不论今日如何,昔日君臣有别,所以他将军队停在这里,立刻命甲士向蓟县城传递项王之令。 蓟城王宫内的君臣一堂,可谓人才济济,早在三四月份燕王便已经接到楚霸王项羽的分封诏书。当得知秦已灭,燕王的第一反应是笑,满面的笑容,秦灭,那么他便能稳稳的做自己的燕王。 笑容如花朵一样总是灿烂而短暂,愁容和烦恼总是比笑更得面庞的欢迎。 项羽的分封诏书下来,燕王拿到的瞬间脸色便如花朵枯萎,帛书上的他已经不再是燕王,而是变成辽东王。 左右群臣不解,“大王何以不悦,关中有变乎?” 坐在一张铺着绍皮王座上的一人身材魁伟,脸却瘦削,眸光犀利,他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只野兽的脸,狼,那双眸如狼一样带着坚毅和倔强。 此人自然是目前王宫的主人,燕王韩广,他没有说话,起身走下阶梯,将那份诏书交给诸将吏观看,片刻传阅后便是人生鼎沸,议论纷纷,但诸多声音中意思却出奇的一直,他们皆在指责填羽。 指责项羽迁故王王恶地,竟分裂燕地,此乃二王制衡也,楚霸王狡诈。 “大王本王燕地六郡,此王胶东,仅辖右北平、辽东、辽西三郡,此一分为二,着实可恨!” “项羽王亲善者,而王居无终,此乃左迁也。” “大王不可向项羽屈服。” 一直沉闷不言的韩广眼眸里射出一道道光芒,那是对项羽的不满,是怒气,但仅仅一闪而逝,“如楚霸王来攻,何人为将?” 原本还群情激昂的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韩广看着燕地的贵族,心中笑道,“不愿东迁耳。” 韩广的目光在众将吏身上扫视,皆低头不敢直视韩广,深怕被燕王记起,此时的他们恨不得燕王从未注意过他们。 韩广的目光如是停留的长一些,那人便会禁不住打颤,仿佛曾经项羽的那把咸阳阳大火正在烧向他们一样。 “可有人能战否?” 还是无人回答,寂静许久后韩广道,“寡人不愿东迁,吾尚有三万精兵可调用,攻略不足,守城足矣。” 话音一落,那些不敢言语的人脸色少缓和,听闻仍有三万精兵,守城足矣,立刻又恢复为国家操心的样子 “群臣少有右北平及东之人,多为上谷、渔阳、广阳之人,项羽此为岂非左迁大王,乃左迁群臣,纵乃将相又能如何?” 忽然诸吏中有人道出此言,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因为无人愿意被迁,再次掀起大家的不满,故土难离,谁愿如此。 人总是喜欢待在熟悉的环境里,熟悉的乡音,熟悉的乡酒,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女人味,基至那熟悉的危险气息,宁愿死在熟悉的危险里。 韩广见到群臣如此,心下大定,“如群臣与寡人同舟共济,无人能贬迁吾等。” “大王,不必烦忧,吾听闻项王都彭城,欲迁义帝,背盟约,王汉王于巴蜀,此乃背信弃义,不服其分封者不在少数,大王可与之响应。” “然也,臣闻齐地田荣已击退田都,公然反叛项王。” 群臣与燕王一片祥和,变得同仇敌忾。 如此在燕将减茶尚未到达燕地时,燕王韩广已经和群臣达成一致,他们皆认为不可搬迁。 无人喜欢搬家,除非他本无家可言,就连韩广亦决定反抗项羽,据城而守。 “若大将军臧荼欲入蓟城为王,当如何?” 不知何人道出此句,激昂的群臣再次被泼冷水。 傻眼,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想到的全是如何拒绝搬迁后项羽会怎么处罚,会派遣何将来攻。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二王相争 不仅诸将吏未曾想到,韩广自己亦未想到这一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臧荼放在位置上。 等到韩广意识到曾经自己的大将军已经不再是大将军,而是蓟城的新主人,新燕王,他眼眸里便透着一股痛苦,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 作为曾经武臣的部将,赵王的大将,攻城略地的北征大将,醒悟起来,动作还是蛮快的。 韩广虽然快,久不作战的他有些环节还是略显生疏,等到韩广做好准备,减茶已经度过易水向方城而来。 当时的减茶本站在易水边上感慨,凭吊曾经的荆轲,在减茶的心中荆轲是值得他敬重的人。 等到他欲借道易城时,没有看到夹道欢迎,没有见到县令出来迎接他这个凯旋而归的人,更何况他还即将成为这里的王。 有期待便有失望,臧荼认为他将为王的消息必已在广阳郡传开,大王驾到,各县还能不夹道欢迎! 怒,大怒,臧荼大怒,立刻命燕军攻城,小小易城岂能挡住攻城略地的燕军。 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易水县令斩杀,这对于臧荼而言,不过是一场小战而已,相对于他在巨鹿参加的大战,简直不能比。 可此战意味着燕地不欢迎他臧荼,燕王不欢迎他。 如此看,韩广并没有听从项羽的分封令,根本没有东迁无终城的意思,这怎能不让臧荼发怒。 吾,臧荼乃燕国旧将,曾经的燕国将门之后,算是燕国贵族之一,作为燕地的家族之一,承认一个赵地外来人为王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海一样的胸怀。 如今灭秦大业已经完成,楚霸王项羽已经分他臧荼为燕王,对韩广不算太刻薄,至少封其为辽东王,辖三郡。 从地图上看,虽将燕地一分为二,然韩广之三郡较之他臧荼三郡还大。 无人嫌自己的地盘大,臧荼内心自然期望整个燕地为他臧荼所有,对于昔日的君主多少还是有些情面,承认其辽东王的爵位。 从此辽东王与燕王共处燕北大地,短时间互不侵犯,这是臧荼派遣甲士火速向蓟城传递的消息。 向韩广传达愿与其同处燕地的愿望,会给韩广东迁的时间。 静等数天后,蓟成那边居然没有回应,臧荼不愿再等便决定借道易县城渡易水,城门紧闭,大军被阻。 臧荼一怒而破城,大军继续向北抵达方城,同样城池关闭,不让臧荼进,臧荼大怒再欲攻,忽一人劝阻,“大王,不可。” 道出四字之言者生的面如灰枣,长臂阔背,眸如星辰,精光四射,走向臧荼时虎步生风,正是燕国都尉栾布。 栾布道,“将军在燕地为王,仍需各郡县支持,尤其燕地贵族,各城所以闭门拒之,多不知将军已居燕为王,仍以燕国大将待之,未见王命故不开门……” 言至于此,被怒火冲的有些发昏的臧荼慢慢冷静下来,示意栾布继续说下去。 栾布继续道,“不如将楚霸王分封诏书誊抄数份向各地传檄,三郡各县必感念大将军从诸侯共灭秦之伟业,无需兵马征讨便转瞬而定,燕地并不愿起战火。各地如知将军已为燕王,韩广乃辽东王,明理之燕地各豪强必知此战火乃韩广挑起,大王已占先机。” 藏荼大悦,“善!” 立刻命人誊抄诏书,数十名甲士向三郡各地奔去。 臧荼是一个比较实际又比较严谨的人,不严谨的人常常活不长。所以臧荼命人又写一道令,栾布亲自将这道帛书射入方城。 方城、涿县是由南向北至蓟县需要经过的两座城池,方城上那蓝色的旗帜还在飘荡,如水浪一样翻滚,却丝毫没有给城内的一人带来一丝凉意,这个人一脸的愁容,手里拿着一张帛书书,一卷竹简。 此人正是方城县令,眼前的县丞和县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城县令。 方城县令心乱如麻,“一方为当今燕王,另一方乃天下盟主项王所封燕王,当如何是好?” 县令的目光中射出非常急切的意思,已经兵临城下,他无法再淡定。 方城县丞和县尉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已经做好准备,县尉更是一身的甲胄,随时准备出城迎战的样子,县丞道,“当今燕王已为辽东王,城外的乃燕王,普天之下何人能抗项王之意?” 县尉脸上需出非常吃惊的神色,“齐相田荣已击退田都,公然抗项王。” 县丞没有反驳,而是直接询问方城县尉,“若可胜城外臧将军乎?” 方城县尉默然不语,他没有说话,但已经有人替他答复,“兵力悬殊,断不可战。” 方城县丞转头看向方城县令,“辽东王与燕王争燕地,何人能胜?” 县令的眼神里透着疑惑,“韩广于燕地为王,已数月,是否树大根深,未知。” 县尉继续道,“赵人韩广与燕将减茶相争,何人可胜?” 两人何人能胜,再次回到这一点上,县令那躲闪不定的眼神里慢慢溢出一丝痛苦。 方城县令很讨厌选择,他不愿意做出这种无法痛快决定的选择,他的目光由忧虑慢慢变得明朗,仿佛想到什么解决之计。 确实很明朗,日光明媚,蓝色的旗帜在城道两旁摆动,各县吏弯腰站在两旁,有的甚至半跪在那里,说是跪不如说坐。在这个跪坐流行的时代,对待贵族尚未有下跪见礼的行为习惯。 在列队的诸吏面前,有一人忽然匍匐在地,直接拜倒在一位身穿甲胄的大将面前,“方城县令参拜大王,臣不知将军已为燕王,望赎罪。” 一声大王的称呼让臧荼浑身有些酥麻的感觉,没错,自入燕地这是减茶第一次听闻呼其为王。 这种感觉让臧荼的腰板挺得更直。 春风令人沉醉,夏风甚疾,让人心生急躁。 臧荼不知是春夏之交还是真的被耽搁后更加需要早日进入蓟县,此刻的他开始有些急躁。方城县令出城迎接,高呼他臧荼为燕王,他才稍稍觉得心中闷气减少一些。 臧荼非常开心的看向栾布,眼神里透出赞赏之意。 已起作用,栾布的提议果然有效,臧荼为王的消息刚开始散出,方城便开城迎接,这让臧荼很舒服,很开心。 第六百五十二章 仓促拜相 臧荼相信如此可数日抵达蓟县城下,到时或许要跟韩广交战,但至少有身后城池的支持,他便可以与之进行长期的对战,如果韩广识趣可以早些结束,各自为王,皆大欢喜,如果不识趣,他不惜代价会将韩广击杀,将两地并为己有。 他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已经开始封侯拜将,拜栾布为燕国大将军,引先锋军直接向涿县宣召,如果开城出迎,代他封赏,如果不听,立刻攻城击杀抗命者。 过涿县不过顺风行船耳,在臧荼看来,不但顺风,涿县还会为他助一把力,所以臧荼并没有给栾布多少兵马做先锋。 封侯拜将还是登堂入相,出将入相,有将必有相,臧荼看着身边的另外两名战将,眼神里闪现一丝丝疑惑,甚至微微皱眉。 拜栾布为大将军,其余二人无意见。 栾布为何人,乃臧荼为将时便已经结识,后来两人一同奉命援救巨鹿,早就结下深厚的友谊。 栾布不仅身怀绝技,更是有勇有谋,绝非一个普通将领可比,颇有将才,故而臧荼身旁的二人没有异议。 接下来臧荼要拜相,虽仓促些,然势在必行,需有将相辅佐,需要给诸将一个念头,但拜相让臧荼眼神满是疑惑。 此二人的目光皆炯然有光,只是二人那目光中夹杂的东西大不一样,一个眼神如刀一样坚毅,一个则充满渴望的火焰。 当臧荼看到那充满渴望火焰的眼神,心神一悸,不知为何这种眼神臧荼不太喜欢,于是目光又缓缓移向另一人。 臧荼的眼神不过如刀光一样轻轻扫过,但他不知道在眼神移开的刹那,那渴望的火焰变成可以杀人的黑色。 此时臧荼的目光已经和那坚毅眼神交汇,“昭涉掉尾,寡人封若为燕相,协助寡人平定燕地,可有信心击败韩广那斯乎?” 昭涉掉尾身子看似不够笔直,却充满力量,仿佛即将起跳的猿猴,充满弹性的力量,那双眼眸灵动却又透着坚毅。 坚定和灵动能在昭涉掉尾身上同时出现,臧荼断定此人可为燕相。 昭涉掉尾缓缓开口道,“臣愿助大王定燕,立不朽功业。” 急切,臧荼确实很急着入蓟县为王,如今项羽所封诸侯基本皆已就国,唯有他还停留在这里,最气的是居然有人不愿意搬迁,占着地方不走,摆明是不承认他这个燕王。 又急又气,所以臧荼拜相之后便想着立刻引兵追上栾布,方城与涿县从燕国地图上看很近,但望山跑死马,还是尽快追上的好,如有意外,折损他一员大将,那么臧荼在与韩广争燕地损失就大了。 臧荼欲走,有两个人神情截然相反,一个欣欣然,一个心急急。 欣然的自然是方城令,心急的依旧是那个眼神中充满渴望火焰的人,此刻的他还只是一个小将他不满足现状,所以开口道,“大王,末将故识涿县令,其智勇双全,如其助燕……韩广,则不太妙,不妨收方城之兵入大王之军,继续增强兵力。” 话音一落,臧荼才重新看一眼此人,眼神中有着复杂的神情,欣赏,不悦,犹豫。 臧荼看一眼昭涉掉尾,这位新任的燕相开口说出自己的第一个决策,“大王,燕地未定之前,兵多多益善。” 臧荼道,“善,温疥,听令!寡人迁若为将军,自方城始收编诸郡县兵马,助大将军栾布定燕。” 温疥那眼神中渴望的旺盛火焰终于慢慢变得内敛,那火焰眼泪一定无法熄灭,唯有富贵方能熄灭,唯有建功立业方能控制火势,唯有封侯拜将方能彻底熄灭。 穷过的人方知富裕好,身处低贱卑微才识权贵的美味。 温疥道,“诺!末将定不负大王所托,再打造一支燕国铁军。” 温疥带着臧荼的王令立刻向方城县令去提兵马,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臧荼才面带微笑的看向昭涉掉尾,“燕相,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韩广……寡人需与之长期对峙” 臧荼没有再称呼韩广为燕王,因为那是他的封号,亦无称呼其为辽东王,在韩广不愿搬迁的那一刻,臧荼便决定将其斩草除根。既然不愿东迁,辽东王亦无可坐。 名为燕相,实为筹粮助手,做过将军之人很难再回到治栗都尉这样的位置上,昭涉掉尾自成为燕相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准备。 震惊,如果昭涉掉尾说出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引起震惊,会让温疥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燕相,一国之相,并非是什么荣耀之位,而是一个索命的名号。现在这个燕相在昭涉掉尾看来不过是一个济人之难的招牌,臧荼虽为王,但可能会落到田都那样的下场,被此刻的燕王韩广赶走。 谁才是最后的燕地之王,一切未可知,成为燕相,危险最大,如败将可活,相必死,相立功,王享富贵。燕相的确是一个吃力并不讨好的官职。 可温疥最大的心愿便是封侯拜相,他没想过当王,因为王不好当,只想做相。 温疥欲做相,昭涉掉尾欲做将,手里有兵权,下榻才安全。 昭涉掉尾自臧荼封爵拜将,一直没有言语,他的话很少,但眼神中却透着诸多意思,如果能读得懂,可以知道昭涉掉尾其实是个不能忽视的人物,敌人不能忽视,自己人亦不能忽视。 昭涉掉尾开口道,“大王尽管与韩广对战,臣会留守后方,补给粮草。” 开心,臧荼听到昭涉掉尾道出此话真的很开心,道,“大善!斟酒,寡人与燕相共饮一爵。” 酒香扑鼻,臧荼闻着这酒香脸上浮现一种陶醉,“酒当属乡酒香,不曾想方城县令深藏老坛燕酒。” 燕相昭涉掉尾饮下此酒脸上亦露出久违的笑容,进入燕地,饮燕酒这种感觉或许只有天涯流浪人才能体会到。 臧荼没有给昭涉掉尾发表感慨的机会,继续道,“仓促拜相,唯有美酒祝贺,乃寡人之错,待入得蓟城王宫,寡人为燕相补一场酒宴。” 酒过微醺,已有几车粮草驶入军营,臧荼在开心之余心中忽生隐忧。 昭涉掉尾仅仅去一趟方城,方城令居然能提供如此多粮草,这种威望让臧荼又喜又忧。 第六百五十三章 燕将栾布 粮草一到,温疥立刻引新编之兵护送粮草向涿县前进。 涿县的确出迎,却是三千燕军,一千弓箭手,二千士卒,没有花瓣铺路,只有箭雨洗尘。 栾布先锋军唯有一千五百燕兵,带着臧荼的王令宣读,燕王将到,开城出迎者封赏赐爵,保留原职,令为令,吏为吏,各司其职,否则一律诛杀。 一千五百精兵,燕军猛将栾布很自信,相信即便这点兵马打下涿县之城亦无问题,所以他完全无惧,即相信涿县不会抗命,不会不识时务,又不惧对手坚守城池。 没有开城出迎,也没有坚守城池,直接兵马出击,弓箭伺候,着实令栾布震惊。 栾布放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甲胄战服闪着幽幽的蓝光,在残阳下仿佛浪涛和火焰交融,在这奇观当中有一人相当醒目,肩披蓝色斗篷,昂首挺立,像是一把利剑插在蓝色巨浪中。那股迎风傲然的气质,栾布立刻断定此人定是出城迎战之将。 栾布没有立刻组织骑士发动闪电般的冲击,亦无指挥弓箭手射击对方,而是隔空传话言,“速唤出涿县令,本将与之有言。” 对面的那将却哈哈大笑,“反贼有何言,不妨直说,吾乃涿县燕令,有何遗言尽管道来。” 话音一落,栾布吃惊,不曾想在他眼里非常有大将风范之人居然是一个舞文弄墨之人,岂能不吃惊,不感慨。 燕赵之地从来不缺劲勇男儿,各个喜欢舞刀弄枪,尤其喜欢舞动与胡人相近的刀。 刀不一定是弯的,但一定是单面长刃,和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剑为双刃。 或许是燕赵长期与胡人作战的原因,使得他们对胡人刀有一定的偏爱,故而各种模仿胡人钢刀的燕赵之刀开始诞生。 只是没有胡人的钢刀坚韧,尤其是青铜刀还没有青铜剑坚韧锋利,可是它非常适合骑士在冲杀时砍杀。单纯的刺兵器已经无法与胡人作战时的需求。 故而燕赵之刀已经颇有名气,比之其他国家的刀地质和做工较先进。 看到涿县令腰佩燕刀,栾布颇为吃惊,尤其是上好的燕刀在燕国那是比较少见的,此燕令佩刀已是一大特色。 这些栾布尚不算太吃惊,更吃惊的是这位战将居然还是舞文弄墨的燕令,在燕地男儿多喜欢舞刀弄枪,不太爱舞文弄墨,而做燕令往往需要这些。 如今看到一个文武双全的燕令,栾布内心颇为尊敬。 栾布在做燕国都尉时,他见到的燕令多是见不得血的。 尊敬归尊敬,但作为战场对战的勇士,栾布以燕地男儿的礼仪回应,微怒道,“何为反贼,藏将军乃楚霸王所封燕王,乃天下盟主所承认,韩将军不再为燕王,而乃辽东王,辽东王不就国,岂非背诸侯盟约乎?” 燕令在隔空回应后,早就涿县丞告知燕令,栾布曾乃燕国一都尉,奴隶出身。 知己知彼,所以燕令得知栾布简要信息,对这位奴隶出身的都尉亦心生敬意。 一个奴隶能道出此言,涿县燕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竟不知如何作答,思虑片刻才道,“韩将军本乃燕王,何须他人再封,吾闻项王欲控燕地,裂燕地为二,辽东、辽西本乃燕地,何来辽东王之言,此乃分裂燕国之阴谋也。” 涿县燕令的回应亦毫无毛病,栾布听闻竟找不出一句反驳之言,心中懊恼,不该与舞文弄墨者论天下,栾布道,“燕地已有二王,此乃诸侯之约分天下也,燕令拒燕王而护辽东王,此乃背诸侯者,燕令乃燕国男儿,布不愿燕地男儿自相残杀,敢与布马上见高低乎?” 涿县燕令乃文士出身,虽习武然心中有一片净土,本不愿多见鲜血,于是他豪气回应,“善,马上见高低,马下如何?” 栾布道,“燕令如胜,栾布如输,布谏吾王走他道逼近蓟县,燕令如输,下马归属吾王,可否?” 涿县燕令爽快道,“可。” 话音未落,只见涿县燕令纵马出阵,挺一杆燕矛向栾布杀来。 栾布打马上阵,一柄义月刀映照着残阳如同燃烧的烈焰刀,仿佛从地狱中抽出一般,却带着极寒的杀气向燕令迎击而去。 铿锵之声在两阵中间响起,乒乓之声不绝于耳,耳旁有隆隆的战鼓声为其助威。 义月刀欲助燕王入王宫,带着滔天的战意划破长空,那燕矛助辽东王守蓟城,带刺穿岩石的锐气刺向苍穹。 转瞬间二人大战二十回合,仍未分出胜负,栾布顿生欣赏之意,虚晃一刀,暂时脱离那燕矛的锐气范围,道,“燕令好身手,英雄可否报上名来,吾乃栾布是也。” 燕令微微出汗道,“翟盱是也,栾都尉好刀法。” 栾都尉,如此称呼栾布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翟燕令既知布曾为燕都尉,可知布之准则。” 翟盱笑道,“栾都尉义薄云天,此义气之士乃吾翟盱所敬佩者,故愿于马上分高下。” 二人一聊,颇为投缘,于是带着互相尊敬和欣赏之意再次大战在一起,忽然栾布卖出一个破绽,翟盱心下微喜。 此破绽在他人看来或许不算破绽,因为此破绽需贴身搏杀时方能排上用场,对战时二人皆持长兵刃,无法近身,难以为破绽。 然破绽终究为破绽,翟盱借此机会立刻奋力刺出,燕矛直接从其手中脱出,栾布极力躲闪,义月刀暂时偏离战场,虽为仅仅为一瞬间,但这已足够。 翟盱纵马直接冲向栾布,距离越来越近,二人的长兵刃看似皆已脱离战场,此刻唯有短兵刃方能派上用场。 忽然翟盱从腰间拔出一把燕刀向栾布手臂砍去,燕刀相信此刀下去,栾布必然失去一个臂膀,而且是失去拿兵刃的那只手,直接失去战斗力,但不至于丧命,翟盱确信会获胜,至少他已经守住自己的城池,用一个燕地特有的方法。 栾布持义月刀的手臂欲发力必然装上这把燕刀,同样会被砍去。 刀的确砍下去,却没有砍到手臂,而是砍到义月刀上。 这是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动作,栾布却完成的很巧妙,甚至近乎完美,在燕刀即将砍向臂膀时,栾布的手忽然动,动作很快。 第六百五十四章 刚毅燕令 准确说只有手指在动,本来握着的刀在手腕的转动下,竖着的刀忽然横起,五指握变成三根手指夹着刀柄,拇指忽然发力,将这把刀弹起。 砰的一声,燕刀与义月刀碰撞在一起,栾布顺势向后倒在马背上,并踢出一脚,将翟盱踢下战马。 刀,义月刀,闪着残阳,如燃烧火焰的义月刀放在翟盱的脖颈上,凉凉的。 败,翟盱败的心服口服,他立刻表示愿意归顺藏荼,“翟盱愿从将军征战四方。” 男儿马上见高低,输就是输,胜就是胜,所以翟盱归顺栾布,愿在栾布帐下听令。 栾布哈哈大笑,他不是为自己开心而笑,“栾布得一兄弟,大王得一战将,可喜可贺。” 此时话音未落,空中便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那声音没什么特殊,但久经沙场的栾布立刻能判断出那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翟盱已经站起,准备宣布决定,决定开城待迎藏荼,迎接新燕王,但是一支箭急速射来。 涿县军与栾布先锋军对战时距离本不算远,乃一箭之地,既为一箭之地,故而双方交战并不担心有人以弓箭偷袭,但那是常理论,遇到能拉强弓如满月者,便极其危险。 这支箭疾速射来,栾布面露惊色,射的不是他,但他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射的对象是燕令翟盱。 射翟盱意味着叛乱,意味着涿县军将会发动箭雨,毫无防备下,结果令栾布毛骨悚然,他不愿看到此结果。 噗嗤,发出箭刺人身体的声音,箭矢最终没有射入翟盱身体,而是射在栾布的后背。 翟盱不解,“为何救吾?” 栾布的回答很简单,没有过多言语的渲染,“翟盱乃栾布兄弟。” 箭雨没有让双方陷入厮杀,被栾布制止,再次令诸士卒震惊,更令翟盱吃惊,“栾都尉何以断定那箭雨只为一导火索。” 栾布笑道,“翟弟又为何如此?” 翟盱叹息道,“吾既战败自然投归栾将军帐下,然翟盱乃燕令,守城乃职责所在,故而命人于吾战败时射箭。” 栾布苦笑,“翟弟倒算忠义两全,布差点丧命……” 言毕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翟盱亦苦笑道,“翟盱欠栾将军一条命,至此为将军帐下誓死效力。” 栾布道出自己的担心,“如布军应击,岂不陷入厮杀,吾二人马上见高低岂非无义?” 翟盱的额头上还残留着冷汗,“吾曾下令,如叛军回击,立刻与之战,如叛军不动,则原地不动。” “叛军……哈哈……” 栾布笑,依旧在笑,但笑中的苦涩已经没有,只剩下愉悦的笑,能得一战将,栾布开心,更为臧荼开心,“燕令刚毅,得翟弟相助,蓟城必可破,燕地必可定。” 两人聊的很欢,虽然仅仅相识不过一个时辰,仿佛有一起战场厮杀过的情意,人总是这样,瞬间决定知己,即便同床共枕数年犹如陌路人。 比栾布和翟盱更欢的是双方的士卒,没有人喜欢交战,因为众人皆恶死,涿县军与一千五百精兵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要饮酒庆祝一下。 喜忧总是相伴,酒过半酣后,栾布和翟盱准备进城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藏荼做准备。 酒醺之中来到城下,燕令翟盱尚未开口,脚下便有箭矢杀来,马受惊,二人急忙紧急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此时残阳已经隐没在山下,涿县城仿佛陷入那薄薄的暮霭中,依稀可见几盏风灯在城头亮起。 怒,燕令翟盱大怒,他不知城内何人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城内的两三千精兵已经由他亲自带出城,准备与栾布对战,将叛军击溃。 此时城中守军不足一千,居然敢闭门造反。 疑惑,栾布非常的疑惑,难道城中居然尚有人不服从燕令翟盱。 是有人不听从燕令翟盱,还是一开始他便未能完全掌握此城。 在富贵面前,孰对孰错,不太能说得清楚。 燕令翟盱大怒,“大胆,何人敢反?” 暮色薄雾中传出一阵笑声,那笑声放肆而大胆,“反?究竟孰为反贼?” “涿狱掾?” 声音很熟悉,暮色之中虽然看不清箭楼上站着何人,但燕令翟盱能听出此声为何人,“吾待若不薄,为何反吾?” 箭楼上又是一阵狂笑,“不薄?吾跟翟兄,不过一小小狱掾,但燕王许吾为涿县令,只要翟兄一反,吾便可以燕王密令诛杀之,小弟当真感念,感念翟兄叛之。” 言毕又是一阵狂笑。 小小一个县令便能让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背叛自己,翟盱感到很悲哀,对燕王韩广的用人感到愤怒。 涿县城池乃蓟城南的一座要塞,故有四千兵马驻守,算是除易县外的一个防御大城。 一个郡中除治所可驻扎六七千兵马外,第二重镇便是有四五千兵马的大城,常常与治所互为犄角。 涿县令的位置相当特殊,在此做过县令者常常可以升为燕国三公之列,在庙堂为官。 韩广派遣翟盱为涿县燕令其实并不放心,又密信涿县狱掾,给其无限的期望。 君主总是有猜忌,此并不为过,信任一个人终究非一朝一夕,没那么容易,尤其在这秦末战乱年代,不过是利益往来。 可翟盱痛恨的是韩广在自己身旁培养间谍,培养一个监视他的人,而且是颇为信任之人。 翟盱怒道,“何时叛吾?” 涿县狱掾大笑,那笑带着一丝讥讽,似乎在笑对方为何问出如此之蠢的问题,“吾本乃燕王之人,何来叛翟兄之言。” 翟盱大怒,立刻欲引此三千人马攻城,栾布劝曰:“万不可以怒攻城,此城墙高池深,待吾王引军至,可合力攻之。” 怒意中的人很难听得去他人的建议,翟盱道,“栾将军,请允许吾处理下私事,待吾拔下此城,作为吾与燕王的见面礼,愿将军助吾。” 栾布心中思虑,此刻估计臧荼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能抵达,此城如不能下,吾这个燕国大将军何以自处。 见翟盱那请战的眼神,栾布不忍拒绝,在臧荼尚未正式授予翟盱之职时,栾布觉得翟盱仍为独立之人。 一个已经脱离旧燕王韩广,尚未加入燕王臧荼阵营的人,栾布觉得此人为独立自由之人。 第六百五十五章 涿县之战 与此人此时相处,以平等相处为妙,在未来的燕国何人为友,何人为敌,一切未知。 昔日战场并间厮杀的弟兄他日或为政敌,萍水相逢或许日后成为救己一命之人。 栾布便道,“战既然不可避免,那就战的敌人打颤。” 翟盱三千兵马向涿县城发起攻城,他要亲手将那个叛贼抓住然后问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 恨能激起人的战意,那甚至可以支撑一个数日滴水未进的人在寒冷的冰雪中存活下来。 恨,不一定是仇恨,此刻翟盱对箭楼上的涿县狱掾并没有愁,谈不上恨,但他却想弄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总是想问明白。 薄暮中的攻击来势汹汹,喊杀震天,至少涿县上空的天似乎要被震反,薄暮仿佛是盖在人世间的蒙布,杀声欲破布而出。 军帐内的栾布稳战在一个小长案前,那长案是一个小小的沙盘,代表涿县城石块周围插满蓝色的小旗帜。 有的方向多,有的方向少,栾布的神色淡然,但眉梢上已经有愁丝缠绕。 “战况如何?” “禀将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其实不用栾布问,他已经知道对方既然敢公然闭门拒之,必有准备,任何一个兵变皆有准备。 翟盱所引三千,加上栾布的先锋军,兵力在四千五百左右,如此多的兵力攻克一个城池应该没问题。 事实上涿县城并未攻下,损失还在加大,片刻后栾布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栾布知道情况不太妙,不仅是城下的喊杀声变小,或许已经停止,等待第二次的进攻,而且翟盱的声音已在帐外响起。 “兵力不对?” 甲胄在身,血染蓝色战袍的翟盱走进大帐,脸上满是疑色,嘴里还在重复四个字,“兵力不对……” 栾布道,“何为不对?” 提到这里翟盱更加生气,“兔崽子,竟隐瞒兵力不报,城中留守兵力并非近千人。” 栾布疑惑,“城防兵力部署,翟弟乃涿县燕令,竟不知?” 栾布那疑惑,甚至略带怀疑的语气,翟盱听闻并没有生气,换成他亦很怀疑,继续道,“平日吾太信任那狱掾,除吾亲引三千人马,其余兵力布防,完全交由那兔崽子部署。” 栾布道,“估算有多少兵力?” 说到这里,翟盱脸上倒是没有犹豫之色,不知为何又变得很肯定,“兵力约在二千余。” 栾布略显吃惊,二千余,守城和攻城不太一样,如果敌军来攻,欲出击,兵力至少和敌军相当,最少不能少于一般。 如果敌军五千来攻,主动出击的兵力当在三千左右,且不能离开城池太远,若败可立刻回城,太少容易被人包抄,一旦陷入敌阵,那就要玩完,甚至全军覆没。 可非出击,仅守城,那么兵力便需要那么多。栾布虽然出身不好,但刻苦爱学,曾命识字者为其读兵书。 按照兵法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显然按照这个规律,两千人可守一万人的攻城。 虽然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并非完全对,在钜鹿大破秦军的项羽就曾打破此兵法之言,故而栾布对兵书上的话至此四分信,六分实战总结。 四千多的兵马去攻两千人所守之城,如无好的策略,或者好的方法,或者获得内应等,克城的难度较大。 如第一轮攻城不利,损失较大,那么兵力的悬殊很快便会被拉近,到时城内在分出兵力偷偷绕到背后,来个前后夹击便很危险。 虽说后续攻城伤亡比例会小于首次攻城,但兵力双方一旦被拉近,就有被反击的危险。 眼前城池的布防体系不弱,城中损失一千,他们可能要损失三千,到时兵力便无优势,如藏荼未能及时赶到,那就危险矣。 栾布道,“不可强攻,一旦损失过多,双方兵力悬殊缩小,吾担忧涿城内会征调预备兵丁,如趁虚出击,危矣。” 翟盱羞愧道,“末将大意,盱对此城较为熟悉,可断其水源和粮道。” 栾布知晓攻城的难度,在钜鹿他亲眼见过秦军围困钜鹿的场景,钜鹿坚守数月而不破,城下堆积不少失去生机的士卒。 栾布道,“可,先围之,如能引蛇出洞,最善,待大王引军至,城必破。” 入夜,与天空繁星点点相呼应的乃城下瞬间亮起的火把与篝火。 城上的风灯亦逐渐亮起,涿县狱掾在城上不断给士卒打气,“众燕国勇士,大王援兵不日便至,坚守至天亮,必可立下大功,大王会有重伤,赐爵获土地……” 涿县狱掾相信他能守住城,能守到韩广所派遣的援军,因为相信两千人可挡住城外的数千人。 因为相信,所以他才敢公然不听涿县燕令翟盱的调遣,当数千兵马挡在外面。 未至天亮涿县狱掾便得知有援军,心生欢喜,只是脸上尚未出现笑容便是愁容爬满面。 站在箭楼上,涿县狱掾两腿发软,直接软瘫在地,他曾以为很有种,很相信自己的守城能力,一定可以将城守住,以待援军,可当他看到城下的场景,借助朦胧的月色,他看到是一片蓝色的汪洋。 数万兵马如潮水般围拢而来,蓝色的旌旗将星幕遮蔽,至少将涿县城的夜空遮蔽,数万的蓝色士卒加上那飘动的旗帜,如涌动的江河突然改道欲淹没此城。 臧荼在夜色降临时引军抵达涿县城,见到城门依旧紧闭,臧荼没再大怒,因为他已经有心里准备。 既然韩广不愿离开,那么涿县城坚守亦在情理之中,臧荼没有怒,反而大笑,畅快的大笑,因为他又得一将,而且还增添三千兵马。 “布未能克城,望大王赎罪。” “何罪之有?” 臧荼很畅快,“与克此城相比,吾栾大将收得此将才,还有此三千兵马,此功抵数城。” 燕令翟盱未曾见过臧荼,此刻见其生的长耳阔面,虎目鹰眉,眸光如刀,令人不寒而栗,步履稳健,声音洪亮,当真是王侯之相。 翟盱开口道,“涿县令翟盱拜见大王……” 臧荼很开心亲自搀扶其平身,“翟盱非涿县燕令,乃吾燕国都尉也。” 第六百五十六章 燕王臧荼 惊喜,震惊,难以置信,恍惚……瞬间诸多情绪涌向翟盱,他曾想过臧荼为拉拢人支持他为王,必然会给予足够的诱惑。 此非诱惑,乃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翟盱立刻躬身行礼,“谢大王信重。” 在燕国都尉的身份比燕令高的多,这个诱惑的确足够大,翟盱立刻表示愿助臧荼攻克此城,只需增五千人马。 臧荼同意,不仅增五千人马,还派遣一员勇猛的战将与之合攻此城,温疥那渐渐暗淡的眼神再次燃烧其渴望的眼神。 渴望立功的眼神,作为燕王臧荼的将军,温疥尚且有过指挥一场攻城战的经历,这让他有兴奋,有刺激,还带有一丝丝紧张。 怕攻城有一丝丝不利,不过兴奋超越紧张,能亲自指挥一个都尉协助自己攻城,这种感觉本就胜过荣耀。 温疥的新编兵马尚未出动,新任都尉翟盱正在听他部署攻城计划,城门却忽然打开,二人皆吃惊。 温疥脸色有些煞白,在月色下显得更加苍白,“投降?” 翟盱缓缓摇头,“不太可能,吾断其水源才不过一两个时辰。” “那便是出击,善,让其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脸色稍微有些血色的温疥再次变得煞白,很不爽,他的话要食下去。 城门虽开,却没有兵,只有涿县狱掾及其随从数人,没有身穿甲胄,而是一身的素衣。 见到此情景,温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降的如此快,倒算识时务。” 翟盱提醒道,“将军,莫要大意,此人对欲得之物,绝不轻易放弃,以防有诈。” 温疥自然不知道之前翟盱攻城的情景,看着城下蓝色的士卒再亦无法动弹,以为乃先前栾布与翟盱大战,降服翟盱而致。 “区区数人,还能有何诈?” “数人无法翻天,但如合而攻击,击杀一人不成问题,将军,吾愿上前一探真假。” 区区数人,温疥的确不惧,可听闻几人合力能击杀一人,温疥的眉毛跳动一下,缓缓点头,同意翟盱的说法。 翟盱上前,他与涿县狱掾终于见面。 “为何?” “为何?还能为何?数万大军前面,弟只能降而活命。” “为何判吾?” “翟兄此问题,弟早已回答,吾本乃旧燕王之人,何来背叛之言。” “明知数万大军即将到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何?” 涿县狱掾不再说话,他要见燕王臧荼,如果翟盱能为其传话,他愿告知。 翟盱同意传话,但只有涿县狱掾一人可见臧荼。 翟盱将此事回报给燕将温疥,作为第二次攻城的战将,他的上面还有大将军栾布,燕相昭涉掉尾,然后才是燕王臧荼。 如何回报,不费一兵一卒便击降涿县狱掾,这让翟盱有些头大,很不喜欢面对如此情景。 模糊不清,涿县狱掾的投降算在何人身上模糊不清,翟盱虽然没有思虑好,但事情已经解决。 见狱掾的非大将栾布,亦非燕相昭涉掉尾,而是臧荼。 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能依旧顽固坚守的,臧荼相信唯有韩广一人耳,其余各郡县如能看清局势,自当明了何去何从。 与函谷关、咸阳等诸城池相比,涿县不过一小小城池,一个敢在臧荼的传令下依旧敢抵挡栾布先锋军的,他要亲自看看,所以他就主动来见此涿县狱掾。 涿县狱掾很自信,他相信自己主动开城投降会博得臧荼的重用,这点他相信,所以他决定赌一赌。 见到臧荼,臧荼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问清楚愿降者城中还有何人是他狱掾的人,他会好好赏赐。 涿县狱掾开心至极,很快将名字一一道出,话音一落,他的眼眸中充满期待,那渴望的欲火在燃烧,转瞬变成深深的绝望,变成怨毒之火。 “为何?大王为何如此,大王曾言欲赏赐。” “寡人确言赏赐之语。” “那为何?” 臧荼的话很轻,但字字却能入涿县狱掾之耳,“寡人未曾言赏何物,寡人之命已下,若视之为无物,栾将军兵弱便死守,以向韩广求赏,如今寡人亲率大军兵临城下,明知不敌立刻来降,如此反复之人,寡人岂会重用。” 涿县狱掾不解,“为何翟盱降而封都尉?” 那眼眸中带着疑惑和不解,还有一种期待,期待臧荼能收回成命,改变注意,可惜臧荼没再言语,直接挥挥手,“全部斩之。” 斩首之人非一般士卒,竟是温疥本人,临死之前,涿县狱掾依旧不解,嘴里念叨,“为何翟盱降而封都尉?” 眼睛里全无生机,额头的冷汗已经干涸,却将头发贴在前额,看起来失魂落魄。 温疥道,“恐若死不瞑目,吾来告知为何。” “为何?” “义,大王最重义气,翟盱重义又信守承诺,愿与栾大将军同归于尽,既履行承诺,又忠于韩广……” 后面的话涿县狱掾不再言语,因为他再无法听到,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即便有耳朵亦无法听到。 臧荼是将,是燕国大将,是韩广派去援赵之将,何人不愿为王,武臣乃陈胜部下,却自立为王,韩广又为武臣部将却效仿之。 一个个当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即是如此,何人不能为王,况且他藏荼乃天下盟主楚霸王所封,并非自立为王,更加名正言顺。 藏荼知道他能为王,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有兵权,掌握着燕国军队,与韩广相比他们目前的军队数量相当,所以他们才能皆为王。 既然韩广不愿搬迁,那么必然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集合军队,兵力恐在他之上,欲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藏荼知晓他必须做好与之长期对战的准备,需要更多的战将化作他手里利刃去夺回属于他的王宫。 温疥斩杀涿县狱掾后,按照藏荼命令立刻引兵进城扫清叛军,鲜血在涿县城回城小小溪流。 在权利战队面前,错一步便会掉脑袋,藏荼的确需要补充兵马,但需要精锐,需要终于他的精锐,存在叛变风险的他宁可不要。 涿县是座大城,臧荼不能不在意,在意的却非城中残剩的兵马,而是城中的粮草储备和城中的预备兵源,“燕相,此城乃寡人与韩广一争高下的根基,寡人托付于燕相,燕相可需助手否?” 第六百五十七章 蓟城之战 数万兵马最要紧的乃粮草,数万兵马消耗的粮草数目巨大,新下之城涿县臧荼交予昭涉掉尾,对其颇为信任。 臧荼将兵在外征战,若无牢固根基,如强弩之末,这个重任燕相昭涉掉尾感到沉甸甸,“大王,除留守士卒外,臣只需一人足矣。” 臧荼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何人?乃吾燕国将军温疥否?” 此言一出,温疥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那渴望的眼神在燃烧,他渴望随臧荼征战立功,并不愿随燕相昭涉掉尾驻守涿城,可惜臧荼并不知道这些。 昭涉掉尾摇摇头,“温疥乃大王之将,大王比臣更需征战之将。” 总是那么体贴,燕王臧荼觉得这位有着胡人血统的人总是那么客气和体贴,有时他分不清此为客气还是和他有一定的隔阂。 臧荼笑道,“吾二人无需客气,掉尾乃吾之国相,燕地三郡既为寡人所有,亦为燕相所有,无甚区别。” 昭涉掉尾闻听此言心中微暖,然脊背发凉,“臣并非客气,只需都尉翟盱即可。” 微惊,惊讶的不只是燕王臧荼,还有翟盱本人,他本为一小小燕令不知何时居然能入昭涉家族之人的眼,他当然惊讶。 温疥的眼神中再次闪现一丝不悦之色,甚至带着一些嫉妒,笑道,“燕相,此人不过一小小燕令,不再思虑乎?” 昭涉掉尾说的很认真,任何人皆能看出燕相所言非常认真,开口道,“翟盱乃燕国都尉,非燕令。” 臧荼看向温疥,“然也,寡人已命其为都尉,温将军,忘乎?” 臧荼无论征战赵地,还是随项羽入关,立下的赫赫战功离不开麾下几员战将的功劳,尤其栾布、昭涉掉尾、温疥三员勇将。 对于他们臧荼很感激,但对他们的驾驭却没那么容易,在这三人当中他最欣赏的便是燕地贵族昭涉掉尾,此人虽为贵族却没有丝毫贵族的陋习,不懂精通兵略,而且还文武双全。 其次便是栾布,栾布此人本为梁地人后被卖为燕奴,身为燕奴却比较讲义气,曾为主人家报过仇,臧荼很欣赏这种有勇有谋的义气之人。 虽出身贫贱但悟性极高,又身怀武艺,在征战中其所立之功竟然不逊于昭涉掉尾,是个极有潜力之人。 栾布可为大将,昭涉掉尾不仅智勇双全还兼具治政才能,可为燕相,然温疥此人亦有将才,可总觉得比之二人少些什么,故而臧荼一直未曾重用。 此时的温疥听闻臧荼之言,心中不快,“论将兵才能吾不必栾布差,论忠心吾绝不输于二人,为何……为何如此待吾,仅因吾出身贫寒乎?” 温疥想不明白,如言出身他和栾布相比还略显优势些。 伤心,心中潜藏的怨意又增一丝,温疥道,“大王,末将知罪,末将慎言。” …… 昭涉掉尾选翟盱为助手整顿涿县,以涿县为根基依靠其家族隐藏实力开始发动范阳、易县、方城向蓟县城南的臧荼输送粮草,输送兵源。 臧荼亲自引兵,以温疥为先锋,栾布为大将向蓟县城进发,臧荼未能兵临城下,因为他在蓟县之南便遇到韩广的大军。 两军对垒,相持十数天未曾交手,没错,未曾发动一次厮杀,静静的对垒。 十数天的对峙让臧荼在蓝天下感受到七月份的酷热。五月份抵达广阳郡,六月份才降服涿县城,未曾想到和韩广对峙的时候已经是酷热的七月。 韩广亲自率军出击,无人喜欢坐以待毙,韩广很清楚臧荼的能力,在当年攻略燕地时各地望风而归,燕地能大定其中和臧荼的关系很大。 臧荼作为燕国旧将,是他引燕军率先拥护他韩广为王,韩广才得以顺利在燕地为王。 论将兵能力,臧荼不亚于他韩广,韩广清楚目前在其麾下能和臧荼抗衡的无人。 故韩广亲自引兵出击,在蓟县城南与臧荼对峙。韩广需要摸清臧荼此人的状况,知己知彼,他需要清清楚楚与之对战。 自臧荼引军支援赵地,至今已有两三年,其作战风格如何,是否受到那战败秦军的项羽影响,他需要了解。 表面两军对战未曾出战,实则如那平面的湖面一样,湖下已经暗流涌动,破涛翻滚,暗中早有数名斥候往来其间,探查彼此的作战计划。 “大王,末将愿引一千精兵夜袭臧荼阵营,为大王创造大举进攻之良机。” 一名战将已经迫不及待,但韩广似乎不着急,淡淡道,“不急,敌不动,吾不动,敌如动,吾必击。” 韩广不急,他在守,在城外守,并不急着击败臧荼,他相信臧荼比自己更着急,自认穿履不惧光脚的,“城中粮草可支撑数年,待臧荼粮尽必军心不稳,彼时出击可大破之。” 此名将领却道,“大王,已有斥候告知末将,臧荼拜昭涉掉尾为相,专为藏荼筹集粮草和兵源,对峙下去未必有良机……” 没有再说下去,话音未落,已经看到韩广那凌厉的眼神,倔强而坚毅的眼神,“当年燕地将吏拥寡为王,寡人曾推脱,然却言当今张楚陈王最强,尚不敢害赵王属,赵贲岂敢害将军之母,此言犹历历在目,燕人岂能背乎?” 韩广不太相信燕人会背叛他,但忘记人是会变得,当初他自己作为武臣部将尚且背叛武臣自立燕王,岂能怪他人乎。 此命将领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韩广的眼神中依旧还透着倔强,但却没那么坚决。 等待,一直等到旭日东升,霞光普照时韩广才命此将出战,但临行前再三叮嘱,“浅尝辄止,浅尝辄止……” 臧荼派遣先锋战将温疥出战,在等待中煎熬的温疥兴奋异常,如脱缰的猛虎,栾布道,“首战必胜,无诈败之言。” 臧荼补充道,“韩广此人,寡人有所了解,诈败之计难以瞒过此人。” 温疥拍着胸脯道,“大将军,大王,放心,温疥只需一盏茶功夫便能取来将头颅。” 温疥言毕正欲离开,臧荼忽然道,“稍等。” 温疥有些疑惑的看着臧荼,只见臧荼走至跟前,将一爵酒撒在温疥手中的燕戟上。 温疥不解,“大王,此乃……?” 第六百五十八章 笑声杀人 臧荼道,“燕戟先饮酒再引血!寡人提前预祝温将军斩敌立功。” 温疥谢过臧荼,提着燕戟纵马出战。 温疥走后,栾布有些紧张,“大王是否再遣一将从旁协助?” 臧荼神情淡然,看不出此刻他心里的想法,与韩广正是交手的第一战,他自己亦不知是胜还是败,胜后如何,败又如何。 臧荼没有直接回应栾布之言,而是言出战获胜后是继续乘胜追击还是鸣金收兵。栾布道,“韩广一向谨慎,即便初战失利,断不会给吾等继续进兵的机会。” …… 韩广阵营内,他在军帐内有些安耐不住,为长期在此遏制臧荼,韩广特命人在治水之南安营扎寨,并特地修建一条长长的吊桥,将原本的木桥焚毁。 浅尝辄止,说好的浅尝辄止,为何不见战将回报作战情况,韩广有预感,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常常很准,果然快马飞报初战被温疥斩首,所遣先锋军全军覆没。 初战不利韩广大怒,对于影响军心之人他真的很想处罚,可惜人已死去,怒道,“何人前去教训那温疥?” 帐内诸将陷入短暂的无声之中,忽然一燕都尉出列,“大王,末将手中枪可刺温疥于马下。” 韩广喜,“善!待都尉斩敌而归,寡人为其舞剑祝贺。” 韩广亲自舞剑祝贺,此乃多么令人心醉的荣耀,何人不知韩广剑术精湛,还精通赵戟和燕矛。 燕都尉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大王……” 韩广道,“来人,斟满酒,等吾燕都尉归。” 燕都尉很高兴,立刻命一甲士点燃一炷香,“大王,此炷香未燃之前,末将提那温疥人头来。” 言毕燕都尉纵马而去,然而一炷香过去他没有再回来,韩广脸色发白,但眼神中的坚毅和倔强让他誓要斩杀温疥。 韩广增兵并遣燕将出战,兵力达五千,让相信五千燕军一定可以给那温疥一个痛击。 一盏茶的功夫后,斥候快马来报,“大王,温疥引残兵败退。” 笑容,韩广那严肃的神色终于出现一抹微笑,那微笑如同荡开的涟漪瞬间在整个面部弹开。 韩广开心道,“命乘胜追击,斩杀温疥!” 斥候领诺命而去。 战胜是一种诱惑,在某个方向它是一种无奈,接连的挫败让韩广决定拿下温疥,最好是能将其斩首,悬挂在辕门外,提高士气,展示反贼的结果。 韩广的命令已经下达,他静静等待,等待着大破温疥的消息,他便亲自引军向臧荼杀去。等来的结果的确是斩首的消息,却不是温疥被折首,而是韩广所遣之将被突然冲出的栾布斩首,不仅小命葬送,五千士辛覆灭。 韩广冷汗直流,那倔强的眼神里射出努意。 “取寡人赵戟来。” “不可,大王。” “大王,不可。” 一个是焦急的韩广燕相,一个是韩广的大将军。 大将军说话很直,“不可,大王乃燕国之君,不能犯险,一国之君当坐镇三军。” 韩广的燕相则开口,“大王,不可中臧荼之计,如大王亲自征伐恐正中臧荼下怀,臧荼此人善用兵,不可不察。” 韩广燕相说到的不算委婉,但燕王脸上依旧是一阵红,一阵白,颇为不悦。韩广不太喜欢麾下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默然良久他还是没有斥责他的燕相。 韩广不喜欢他人称呼自己为辽东王,见将相皆以他为燕国之君劝谏,不可冒险,他才强忍着没有被坚执税上阵。 韩广的大将军见韩广脸色苍白,道,“大王,无忧,待吾亲自将那燕奴捕来,任由大王发落。” 韩广知道所言“燕奴’为何人,提醒道,“寡人素闻那栾布神勇异常,务必小心。” 这次韩广的大将军直接引一万兵马缓缓向臧荼压来,如来自天边的海水,要将这大地淹没,面对一万兵马缓缓而来,步卒形成的盾墙一步步靠近臧荼军。 温疥有些紧张的看着对面那蓝色潮水般的士辛,栾布已经不在最前线,而是赶到中军大帐向臧荼汇报。 臧荼依旧很镇静,似乎对那较大规模的进攻并不在意,甚至来个突袭皆能应付,栾布对臧荼的镇静感到一丝丝敬佩。只听减茶道,“韩广可亲率上阵否?” 栾布摇摇头,“乃曾经与大王争大将者。” 听闻此人,臧荼没有办法再保持镇定,没有大惊失色,而是哈哈大笑。 臧荼笑道,“韩广用人不当,此人为将,焉能不败,能令寡人担忧者韩广皆未重用,此乃天助吾也。”臧荼是开心的,至少此战他能重创韩广。 臧荼道,“此人无惧,吾栾大将军放手去战,待战败此人时,寡人亲率大军直扑韩广大营。” 栾布见臧荼如此胸有成竹,他的心里变的更加有底。臧荼曾为燕国贵族,对燕国的能人志士颇有了解,栾布相信臧荼,所以栾布仅引五千人马去对战来将。 栾布引五千,温疥此刻所引兵马仍有两三千,因为相信,所以奕布直接和韩广大将对阵。 “燕奴,吾乃燕国大将,若速速下马投降,为时不晚,否则……” “否则如何……昔日若与吾王争将,无能之辈靠着裙带关系获胜,赵国有难,又速推将印予吾王,如此贪生怕死之草包,此时又凭借何物再获大将军印?” 栾布的话说的很洪亮,在空旷的原野上飘动,似乎两阵对战的士辛皆能听到,韩广大将脸色通红,连带脖子皆发红,如果不是甲胄覆盖,他此刻的怒意可以凭借所红之处来判断。 手,听闻此言,韩广大将的手抖的很厉害,却听栾布继续道,“大将军之印,莫非靠妻女为辽东王暖床乎?” 言未毕,轰然大笑,栾布又特地让百名士辛放声大笑,笑声如一把把利剑一样刺向韩广的大将。 笑声钻人耳,韩广的大将怒不可制,“燕奴,受死,杀!” “将军不可怒而攻之!” 可惜这道声音立刻淹没在马蹄声中,淹没在喊杀当中,此时的韩广之军尚未完全形成阵型,或者有效的攻击阵型并未完全落成,韩广的大将等不及,他相信两军对垒靠的是拼杀,但他忘记拼杀亦要选时机,显然此时并非很好的时机。 第六百五十九章 杀不尽矣 笑声让韩广大将忘记他所面对的不只是栾布大将,还有悄然绕到其后方的温疥,胸中只有被差辱的怒意。 人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更何况是生死一线之间,更需要清醒的头脑。 ...... 怎么会?韩广不太相信,“大败?又大败乎?” 甲士看着韩广两眼射出的怒意,有些颤颤巍巍。 韩广道,“接连挫败,叛军如此嚣张乎?当真不可战胜乎?取吾赵戟来。” 这次韩广之相没有再出言阻止,因为大将出战后没再回来,是生是死未知。韩广如不出战,便只有他这个燕相出战,说实在的燕相不愿出战。 韩广怒道:“当年寡人引兵略燕地,各郡县望风而降,不降者皆被寡人折首,其军之悦岂惧叛军乎?” 拎着赵戟出营前,韩广对其燕相道,“守好营寨,待寡人归。” 燕相道,“大王放心,臣定与营寨共存亡。” 士气大振,韩广亲上阵士辛各个战意高昂,大破追击辽东士辛的温疥,直逼栾布。 栾布远远见一将肩披蓝色战袍,身材魁伟,器宇不凡,手提一杆长载,被诸将旗拥,甲盾在前,弓箭手随后,便知定为辽东王韩广。 与韩广的大将所引之军比,兵力倍之,当真如潮水一般。栾布脸色依旧很镇定,原本在追击败军的温疥此刻脸色苍白,无法镇静。先前兵力相差不多,靠着激将法勉强将其击败,此刻兵力,他们岂能有胜算。 温齐道,“栾将军,当如何?” 栾布那严肃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喜色如蛇一样蔓延,“速告吾王,韩广出战。” 温疥惊讶,“韩广,当真韩广乎?” 温疥不太相信,韩广作为过去的燕王,现在的辽东王,麾下总是有数名战将,怎么会冒险亲上阵,据说还有一个智囊燕相协助韩广,怎么会亲自出战? 栾布道,“韩广此人好面喜功,自成为燕王后出行随从上百,饮食极尽奢华……” 说到这里,栾布指向那将旗下一人,那旗帜上只有一个燕字,没有姓氏,“此人如此排场,虽无大书姓氏帅旗,但非韩广,何将如此奢华?” 悬殊的兵力,强盛的士气,栾布自觉不可敌,但又不可不战,栾布立刻传令迎敌,但迎敌的方式很特别。 温疥引数十名甲士奔向大营,将兵力全部给栾布调遣。 韩广亲自率军,却没有负责带头冲杀,这种第一轮的送死运动自然是交给麾下的战将。 反正韩广自居是王,战将多得是,随时可以补充,于是他立刻启用三名千夫长,一名为将,两名为校射。 第一次冲锋直接是两名校尉,这两名校尉眼神里毫无畏惧,因为已经被兴奋所取代。两名校附在燕地从军多年,一直未曾有立功的机会,或许燕地在北面,或许燕国太弱,当年的秦国并未把他们当回事,没有派大将去征讨,故而没有战事,他们升迁的可能性非常小。 可是如今跟着他们的大王韩广出战,直接擢升为校尉,他们激动的无与伦比,在燕地地位是绝对的不可逾越,代表着绝对的好处,校尉所赐予的住宅和女人、金钱绝非一个千夫长所能比拟。 兴奋的二名校尉无所畏惧,立刻投入到纵马冲杀立功的幻想中。 女人、食物永远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地位可以获得,权力可以获得,赏赐可以获得。 初次交战,两名校尉见栾布败退大喜,催马向前追击,忽然发觉不对,明明在“逃”,却逃的有点蹊跷,校尉瞬间冷汗直流,暗叫不妙,却为时已晚。 奔逃的全是轻骑,看似混乱,实则有章法,轻骑跑开之后露出整齐划一的材官即步辛。 上百成千的长矛、长戈从盾墙间刺出,立刻是战马嘶鸣,痛苦哀嗦声响起。 那本来败退的骑士在栾布的带领下将两名校尉和数名骑将围在中间,栾布轻轻舞动义月刀,没有冲上去,而是下达命令。 冰冷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声音向两名校尉射去…… 辽东王韩广脸色不善,又死去两名战将,虽然是刚封的,可是对士气打击太大。 两名校尉的战死让诸将皆怯战,再无愿意出动出击者。 韩广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坚毅,那眸子里隐隐有一丝喜色,就在刚才他看到奕布的缺点。 虽然出战不利,可两名校尉已经为他韩广打开一条道,一条可战败栾布的路。 韩广见诸将眼神中的恐惧,知道再让人送死比较困难,于是提高奖赏,“愿为先锋者封侯拜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百夫长皆无机会做的士辛用怀疑的语气道,“吾非千夫长,亦非百夫长,可为将乎?” 韩广冷冷道,“寡人乃燕王,一言九鼎,疑寡人封侯拜将之权乎?” “大王赎罪,卑卒,万不敢疑大王之权!” 这名燕辛立刻吓得满头冷汗,“大王,卑卒出身贫寒,非将门之家……” 韩广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原本有些忐忑的士辛立刻两眼放光,只听韩广继续道,“王侯将相,有德才者,可居之。寡人用人何需拘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太过振奋人心,几乎很多人皆听过,这名士辛激动不已,立刻发警要效忠韩广。 在这种鼓动下,韩广又多出数名勇猛的战将,杀不完的战将,韩广暗暗琢磨,臧荼信任的战将不过栾布、温疥、昭涉掉尾几人而已,他韩广耗得起。 韩广这次改变策略,及时补充几名战将后,他决定亲自上阵冲杀。 新拜左、右、前、后四将,他自己居中向栾布挺进,这次的杀伐或许巨大的诱惑起到作用。 或许韩广亲自压阵起到作用,凡是临阵退缩者斩,临阵叛逃者亦斩,勇往直前者直接封赏。 尤其是新封的四大战将,为封侯的理想杀气高涨。 栾布接连败退,神色凝重,舞动义月刀三进三出,温疥杀的蓝色战袍已血染成紫色。 温疥焦急道,“栾将军,兵力悬殊,防线将破。” 栾布还是那么的淡定,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大营处的方向,“大王未下令,不可撤。” 温疥心中不爽,“如不退,全军覆没矣,非大王之军主力,吾等无法抵挡韩广。” 韩广军内,韩广脸色带喜,拔出腰间长剑,“继续前进,杀进叛军大营!” 第六百六十章 败退蓟城 见栾布节节败退,韩广很高兴,他知道栾布在臧荼那里的地位,乃韩广第一战将,如能擒杀栾布,必能给臧荼一沉重打击。 韩广的辽东军(与臧荼燕军区别)简直势如破竹,这让韩广又找回当年平定燕地的感觉。 兵不厌诈,有的时候很难分清何为真假,韩广率军疾速追击时,栾布的确在仓皇而逃。 这让韩广找回王者风范的感觉,很爽,甚至甩开护卫他的骑士,提赵戟杀向栾布,“燕奴休走,留下首级!” 此言很没道理,谁会愿意留下首级,韩广纵马追的起劲,栾布拍马狂奔跑的很潇洒。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忽闻有骑士大喊,“大王,且慢。” “大王,吾营失守!” 差点摔下来,听闻此言韩广差点没从战马上摔下来,紧勒缰绳,战马昂首人立,调转马头向回奔。 韩广没有问出为何失守,因为于事无补,此刻他脑海里想的表示如何回去惩罚看守大营的相国,他的‘燕相’。 韩广心里很急,急着回营,却再亦回不去,未等他回营早已看到那狼狈不堪的相国。 “怎如此模样?” “臧荼使诈,突袭大营,火烧粮仓。” 韩广很想问一句大营内尚有五千余兵马怎么会守不住,但他清楚臧荼的厉害,放弃询问。 没有问,韩广之相却自己解释,“叛将臧荼率大军攻入营寨,如潮水般涌来,兵力远超吾军留守。” 韩广立刻道,“臧荼焚吾大营,寡人亦焚其营。” 话音未落,韩广之相大惊失色,连呼不可,万万不可。 韩广疑怒道,“为何不可?臧荼欺人太甚。” 韩广之相劝道,“大王,臧荼用兵狡诈,此刻定在回击之路,如此时截其营,恐遭前后夹击。” 言毕,诸将皆同意此言,尤其那新败四将更是出奇一致的认为他们的‘燕相’言之有理。 怒气很快消下去,并非韩广‘燕相’规劝有效,韩广本一战将,对用兵之道还是蛮了解的。 韩广道,“以燕相言,当如何?” 眼神中带着丝丝欣赏,韩广未曾想到他这个燕相居然还略通兵法,知道此刻再截营的危险,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韩广之相道,“臧荼焚吾军粮草,料定大王或截营,或回返,必在回返之路上,以做合围之计,臣知他路,可潜行回蓟城,以城拒守再思灭贼之计。” 言毕,韩广长叹一声,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大营与粮仓被焚的那一刻,他已经败,再战已经军心不稳,很可能再亦回不去蓟城。 此时此刻韩广狠狠道,“立刻回城。” 韩广率军刚返回,天边在夕阳的映照下开始涌现蓝色的‘水流’,如同蔓延的江河,在这遮天的蓝色狂潮内有一人身穿甲胄,虎目鹰眉,眸光如刀。 正是快马赶回的臧荼,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那消失在西边的那一抹蓝,臧荼感叹,“迟一步!” 或许是狂奔的原因,臧荼的战马不断喘着粗气,臧荼脸上的血色尚未来得及擦干净。 悔恨,悔恨速度没能再快些,但好在远处他的营寨还完全无损,臧荼肯定栾布、温疥二人还完整的活着,没能让韩广擒杀。 一校尉道,“大王,是否下令栾将军出迎?” 臧荼摇摇头,“不必,立刻追击韩广,命栾将军立刻拔营,于蓟城下汇合。” 蓟城,很多人梦麻以求的地方,许多人欲入住的地方,诸多才子佳人削尖脑袋想钻的地方,并非此城内风景多美,亦非此城内美食美酒令人流连忘返,而是因为这里是燕国之都。 一缕缕霞光自云层偷挤而出,如碎金般酒向蓟城。霞光驱散夜幕,使得绿意盘然,空气中飘酒着阵阵花香。 各种北方特有的花草树木应有尽有,的确很美,蓟城内外皆很美,这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臧荼站在城外的巢车上,欣赏着这一切,那一双很少沾愁容的眉此刻已紧皱起来,“景很美,依旧熟悉模样,熟悉花香,熟悉草木,可惜,可惜……” 或许霞光的灼热让如冰般的云层化开,消散,一轮红日终于破云而出,蓟城的容貌彻底展现在世人面前,亦展现在臧荼面前。 臧荼见蓟县城头已经是旌旗翻滚,如碧浪一般翻滚,甲士林立,女墙内的礌石、滚木密密的堆砌着。 巢车很高,高的可以看到女墙内的行动,看到森然的戒备,不会有突袭的机会。 韩广果然是武臣麾下一员大将,并没有忘记戎马的生活。 臧荼看到这一切只是摇头叹息,“可惜不久花香不在,血腥味将笼罩这里。” 韩广没有像往日那样下榻至日上三竿,早早就已经亲自上箭楼督战,看着紧张有序的防御部署,韩广放心很多。 放心之下,韩广才将目光看向城外,城外旗帜招展,碧浪沼天,军容整齐,步卒、骑士、车兵非常有规律的穿插在一起,看到这一幕,那轻飘的心情再次向下沉。 韩广自叹道,“臧荼,臧荼,二三年未见,果然更加善于将兵。” 面对城下的臧荼军,箭楼上的韩广士辛脸上皆有忧虑之色,显然他们认为敌方兵力强盛,恐难抵挡,担心之事总是接连发生,韩广士卒脸上的愁容更浓,因为他们看到又有一支蓝色军融入到臧荼军中,数量上万。 这不仅让士卒心中一凉,更让韩广疑惑,“何来如此之多援军?” 疑惑和冰冷在韩广心底升起,显然韩广想到一种可能,诸城池已降,不仅有兵力支持,还有粮革的支撑。 韩广之相道,“大王,据臣探查,昭涉掉尾在为臧荼筹集粮草与兵源,是否遣一支劲旅袭击其后方?” 昭涉掉尾,这个人的名字,韩广反复轻声念好几遍,韩广不太喜欢这个人,更不喜欢这个家族,在他初入燕地时便不太遵他为王,见诸多燕地豪族皆奉韩广为王,昭涉氏族才点头臣服。 昭涉掉尾更是从心里没有认同他,后随臧荼出战赵地,未曾想如今已是臧荼的相国。 如今韩广可以不承认臧荼为燕王,不承认昭涉掉尾的燕相之职,但他不得不承认昭涉掉尾的相才,的确要比韩广自己身旁的相国有才。 第六百六十一章 围城围城 昭涉掉尾乃将相之才,这让韩广内心五味杂陈。 霞光变烈日,残阳恋山峦,直到薄暮将至,城外的臧荼军依旧没有发动攻城,而是将此城围起来,围城必阙,臧荼的确没有将城围死,但将最好走的方向全部堵住,唯有一处,那便是向东之路。韩广不愿东迁,臧荼偏偏只留东行之路。 薄暮时分,暑气还在,但凉意已经渐渐升空,吱呀一声,城门打开一个缝隙,劲装紧衣的黑衣人鱼贯而出,各个手持剑盾,没有长矛,没有笨重的甲胄,只有前胸有一处皮韧护住。 各个身手矫健,快速向一片山林行去,数量不少,有数百人,他们的脚步皆很轻,沿着山涧向上走,在他们所走之路的尽头有一处亮光,是跳动的火光,隐隐约约还有嘈杂声。 “温将军,大王实在偏心,明明乃燕军之将,却在此断守水源。那翟盱不过一小小燕令如今却成为守城之将,实在……” 温疥直接打断此人的话,“不得胡言乱语,大王如知,若有几颗脑袋!” 温疥虽然在训斥一位百夫长,但眼睛里没有丝毫怒意,有的是明亮,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是渴望的火焰。温疥渴望建功,如今却守在一个泉水的地方,他心里很不愤,不愤臧荼分配的任务。断蓟城水源,这种遣一名百夫长可以完成的事情偏偏让他一个燕将来做。 不悦,失望,甚至有一丝丝怨气,温疥对臧荼有怨气,如此小事让一个将军来做,温疥气极。 那名百夫长依旧替温疥不满,却不敢再言语,一名千夫长却开口道,“将军,大王的确有偏爱,难怪兄弟们有怨言,此截断水源之事,本乃一百夫长可完成之事,实在……” 温疥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一语中的,还是在生麾下诸将多管闲事之气,“实在什么?实在大材小用?” 那名千夫长点点头,显然认为臧荼太过偏爱某人,不够公允。 温疥道,“如大王所料非虚,韩广趁夜袭此地当如何?” 千夫长眼中透着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臧荼给栾布立功机会,不给温疥机会,他为温疥不平道,“大王此举不愿将军借立功发展实力而已,大王……惧怕将军。” 千夫长自觉此言乃犯杀头之罪,犹豫片刻还是不吐不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乃封王拜侯之人……” 后面的话千夫长直接咽下,他的眼睛还没看到什么,耳朵却已经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如臧荼所料,果然有突袭,温疥那原本幽怨的眼神立刻变成兴奋的火焰,此刻唯有多杀敌,才能不断立功获爵,才能和那可能即将攻城的栾布一分高低。 温疥自知他没有栾布能讨臧荼的喜,或许臧荼看眼缘,总之臧荼不太喜欢他温疥,在赵地征战时,在入关的征途上,凡是有好事臧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栾布,是昭涉掉尾,很少会想到他温疥。 无论是各地美酒,还是美食,亦或是解解乏的美姬,似乎臧荼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忘记温疥。 如说温疥是一个不太容易让人记起的人,可每次有危险的任务,臧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温疥。 引领斤候探查军情,作为先锋和秦军较量,负责看守俘虏,甚至参与坑杀降卒,臧荼总会想起温疥,并拍着他的肩膀道,“孰能傲视四方,彰显燕地气魄,唯吾温将。” 那个时候臧荼的意思是能力大,责任大,愿将温疥培育成燕将。 可温疥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是将他作为剑尖而已。如能刺穿硬木功劳在于剑身,在于剑刃,如不能刺穿,怪剑尖不够锋利,剑尖亦会崩断。 曾经的温疥心里很想另谋出路,发现除臧荼外,无论赵相张耳还是齐国田都、田安,亦或是魏豹,皆不太待见他,他吃惊的发现这些诸侯将相们皆喜欢本国之士,优先会任用本地之人,更不用说麾下战将如云,又有智囊范增相助的项羽,根本不可能会重用他。 那个时候温疥觉得恐怕只有待在燕军中,待在臧荼麾下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有能力之人不在少数,只是施展能力的机会不多,不是时时皆有,不是每个人皆有机会。 直到入关,在鸿门偷偷看到刘邦一行人,听闻刘邦在关中的约法三章事迹后,他才知道世上还是有用人不拘一格者,当时的武安侯刘邦麾下诸将吏遍布各国各地,更不嫌出身。 什么吹鼓手、贩缯者、屠夫、厩御等等,低贱之人用之,将门之家,书香之家用之,那个时候温疥没有和刘邦见过面,没有过一次交流,但沛公刘邦已在温疥心中留下很好的印象。 每次其下属提到臧荼待人不公时,温疥就会想起刘邦,想起如今已是汉王的刘邦。 听闻汉王刘邦开始还入三秦,准备夺回关中,汉王将大出于天下,这让温疥的心跟着颤抖。 七月份的温疥内心焦灼的多,他在臧荼这已经是燕将,虽然不是他想的大将军,栾布这个大将军,或者昭涉掉尾这个燕相,才是温疥想在燕国得到的。 可如果真的离开,带着跟着他的兄弟们离开,到汉王魔下,他真的能获得重用吗? 或许连一名将军亦无法获得。无论是前、后、左、右这四个位置,他温疥未必能在汉国找到位置。 想到这些温疥那眼神中的火焰就燃烧的更旺,他决定为自己,亦为兄弟们争取更多的资本。 在燕军中只要能稳坐大将军之下,诸将之上,那么将来便能有更雄厚的资本。 随臧荼与韩广争燕王,争较为富饶的三郡,所获得荣耀并非恒定不变的,因为温疥有预感,汉王打出汉中,欲得关中,意味着天下将变,他可能会迎来第二春。 此刻温疥所作的只有一个字,杀,杀光夜袭的韩广军。 断水源本来数百人即可,但臧荼对温疥道,“天气渐热,水源需求增加,断其水,不出数日必有军夜袭,如全歼之,必定可引起城内慌乱。” 断其主要水源,加上七月的酷热,蓟县城必起慌乱,此只是其一。 围而不打,行各种手段耗其士气,等其自溃,发起猛攻,必可一举克之,此为臧荼制定的总策略,但温疥并不相信,不相信能将韩广围垮。 第六百六十二章 断粮断水 温疥出身贫贱,他需要靠实力让温氏一族壮大起来。如果只是这么围困就能下城,功劳是何人的,自然是栾布,是昭涉掉尾,是他臧荼,将和温疥没有关系,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杀,将来突袭的韩广兵卒全部杀死,或者留一个活口给韩广报信,激怒韩广,让韩广出战。 令人感到意外,温疥命善射的弓弩手射杀突袭者,又亲自持燕矛引燕刀军围杀突袭者。 温热的液体在飘飞,惨叫声惊起入眠的飞鸟,直到这片山林再次陷入寂静,一连数天的寂静,再亦没有突袭者来。 韩广居然放弃对水源的控制,人无饭食可活数天,但无水能活几日? 数天不见韩广的下一次动静,温疥有些按耐不住。 “将军,岂可一直等下去?” 千夫长有些按耐不住,裨将亦发出同样的疑问,他们看着温疥,眼神里有着焦急,何人不想建功立业。 赵地和入关之路上没有立功的机会,现在入燕地本无立功机会,只要辽东王韩广乖乖东迁无终,臧荼短时间无兴兵理由,可现在不同,韩广与臧荼要争夺燕王,争夺燕地的霸主权。 韩广不愿东迁为辽东王,这给那些尚未在赵地和西征入关路上立功的人带来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岂会放过。 各个见无战可打,有些着急。 无战本无忧,潇潇洒洒泛舟江上,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有人偏偏喜欢流血。 流血,踏着别人的肩膀,坐上那舒服的裘塌,殊不知软塌对腰并不好。 千夫长和裨将的担心亦写在温疥的眼神中,开口道,“立刻查何处尚有水源,多派些人手撒大渔网,绝不放过一条溪流。” 探查水源,将臧荼所派任务出色的完成,超额的完成,这是温疥给下属的准则,亦是给他自己的准则。 “大王,已将突袭兵全部灭之,是否亦夜袭之。”栾布建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臧荼摇头,“非也,断水为虚,寡人欲恐其心,即便城内有天然水井,缺水之事一旦传开必人心不稳,寡人欲乱起心。” 影响人心,臧荼并不喜欢硬碰硬,硬碰硬他比不过项羽,在看到项羽打破秦军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和项羽为敌,尊其为楚霸王。 可如果为敌当如何,臧荼如何才能胜过项羽,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多多发展自己的作战计谋。 成长是给弱者准备的,双方争斗之间是不会给对方成长时间,臧荼欲在计谋上略胜一筹,看似时间不够。 觉醒就在一瞬间而已,对付强者或许不行,与韩广相争似乎绰绰有余。 “大王,是否向水中投物?” “投物作何?” “弱敌,杀敌。” “寡人尚需入驻蓟城,不可拿一城百姓做交易,是否全城皆兵,冲出与吾等玩命,胜负可知?” 臧荼眼神凌厉,如一把刀,斩向蓟县城,斩向自己曾数次进出的王宫。 那是一座宫殿,本属于燕地将门之后,如同项氏那般,他为何要让给韩广,燕地豪族为何要让给一个赵地小吏。 栾布道,“大王,援兵已至,可发兵以试韩广兵。” 臧荼遥遥头,“继续围,再增一层。” 栾布忽然想起什么,“继续围?大王在等……” 臧荼道,“当年韩广不过一赵国小吏,组赵劲军而略燕,如无那支彪悍赵军,燕地贵族岂会推举其为王。” “大王之意,逼韩广出那支彪悍赵军。” 臧荼道,“然也,命燕相继续发兵,寡人誓将蓟城围困数匝。” …… 愁容满面,韩广自称王以来第一次愁容化不开,“所有水源皆断?” 韩广之相愁容道,“皆断。” 愁,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愁字。 “粮道亦被断?” “所有输粮之道皆被封死。” “臧荼,此欲困死寡人。城内粮草尚可维持多久?” “大王,尚可维持近月。” 韩广脊背发凉,“仅够维持至八月乎?” 言未毕,韩广之相脸的五官快愁到一起,“大王,粮尚可维持,可水源……” 韩广道,“城内尚有古井乎?” 韩广之相叹息道,“存雨水之井尚可维持,然靠山泉流至井者恐皆半月而枯,无水源补充,只会越来越少。如大王下控水令,由军控制,每日限量取水,或可半月。” 半月,韩广心急如焚,“半月,半月亦可,立刻遣人夜翻墙而走,催渔阳、沮阳发兵来援,命其同时发粮草而来。” 话音未落,无人回应韩广,韩广疑惑,眼中溢出怒意,看着这位‘燕相’,对方似乎眼睛在躲闪不敢直视,韩广的心直往下沉。 韩广之相终于还是开口道,“大王,臣于大王南征前便已飞马传言于渔阳、沮阳,可……” 后面的话没有说,亦不用再言,韩广已经知道上谷、渔阳二郡守对他的态度。 韩广没有生气,他大怒,“寡人待上谷、渔阳二郡守不薄,为何叛寡人?” 韩广略燕地,当时秦军占领的燕地纷纷倒戈,不是被韩广攻略,就是被原燕地贵族杀掉。 曾经秦派遣的上谷、渔阳二郡守,手里皆有秦兵,本可抵挡韩广,结果秦军尚未调集二郡守就被燕地贵族斩首,燕地大定。 当时驻守北部边疆的秦军,大多已经被王离集合,带领南下入赵地,最后全军覆没,留下驻守的多为当年投降的燕军,这些士卒对秦本就恨之入骨,如今见韩广攻略而来,自然纷纷响应,杀秦郡守、县令响应诸侯起事。 杀掉秦派遣的郡守后,韩广为得到燕地的支持,能够自立为王,于是顺势拜他们为上谷郡守、渔阳郡守。 无论广阳郡还是渔阳、上谷、右北平、辽西、辽东,各郡内的贵族皆欲拥兵自主又恐臣服于赵之后,赵王武臣会派遣赵地心腹来逐一代替燕地贵族。 没有任何王愿意自己的统辖疆土成为名义上的疆土,派过去的将领或者郡守一旦被当地贵族架空,那么实际上等于没有平定,兴兵讨伐得来的城池无法占领,岂不亏大。 故而赵王武臣得燕地后,必会逐步派遣有能力的忠心将领在燕地取代燕贵族。 燕贵族们自然不愿见到如此情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复国。 第六百六十三章 见风使舵 韩广所带赵军战力犹在被秦盘剥后的燕军之上,至少当下不可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拥护韩广自立为燕王,那么武臣的手便无法伸到燕地。 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招兵买马,燕地贵族们相信很快便能壮大起来,上谷、渔阳这些将领曾经和东胡长期作战,无论将领还是士卒皆善骑射,是骑兵较为厉害的二郡。 这些贵族们在忍耐,亦在等待,等到羽翼丰满,一支支善骑射的彪悍骑兵组建之后,这些郡守们表面尊其为燕王,实际就不怎么服韩广。 三家尚能分晋,如今姬姓燕氏的王已经覆没,这些贵族心里寻思为何不能学习韩赵魏分晋呢。 既如此,韩广这个王便成为名义上的王,听闻韩广的部将被项羽封为燕王,韩广成为辽东王。 韩广与臧荼争夺蓟城,不愿东迁,两人争燕王,实则在争夺上谷、渔阳、广阳之地。 龙虎相争,渔翁得利,上谷、渔阳郡守便思虑,不急着先靠拢,何人的兵力强盛便跟随那人,臧荼如能击败韩广,立刻拥立臧荼,助其击杀韩广。 如臧荼战败,立刻发兵助韩广,即便到时韩广问罪,上谷、渔阳二郡守互通信件,表示如果战胜的韩广问罪,立刻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韩广,甚至联合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 上谷、渔阳二郡守相信,燕人自会向着燕人。 韩广的王令早已下达至上谷、渔阳,但二郡守互通信件后毫不犹豫的坐山观虎斗。 韩广亲率大军在蓟县城迎战臧荼,结果被臧荼大败而退守蓟城。 如此情况下,上谷、渔阳更不会援助韩广。 韩广还在怒骂,韩广之相道,“燕人素来清高,亦不团结,燕王喜曾为向秦求和,杀太子丹,如此父子相残尚可为之,燕地贵族之间更无信守可言,诸郡守恐思虑三家分晋之事。” 韩广没有力气在怒骂,脸上的愁容如浓雾般化不开,眼中的寒意几乎可结冰,“不助寡人,其敢反乎?” 韩广之相没有言语,忽然一声沉闷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如同垂死挣扎的兽吼,韩广而其相脸色大变。 又有军情,二人纵马立刻登上箭楼,只见城外不知何时又多出两层‘海浪’,那碧蓝的旗帜随风摆动,如怒涛翻滚随时又吞没蓟城的危险。 心凉,韩广看到新来燕军的旗帜后,心哇凉,明明是酷热的七月却偏偏感到浑身发冷。 来的多为骑士,那飘扬的诸多蓝色旗帜中有一面旗帜让韩广又怒又惧,上书‘上谷’、‘渔阳’二字。 太可恶,此上谷、渔阳二郡深怕不知来援臧荼者为何人,将郡守的旗帜打出。 见风使舵,韩广感叹,这些郡守在韩广和藏荼对峙时还遣送粮草,转眼便投靠臧荼,当真令人痛恨。 韩广道,“如上谷、渔阳发兵助寡人,臧荼有胜算否?” 韩广之相无奈,“或可战胜臧荼。” 可事无假设,韩广之相不解,“大王有计可令二郡兵倒戈否?” 韩广无奈摇头,这位‘燕相’刚升起的希望再次沉下去,但眼神中还是在一丝希望之光,看着韩广。 韩广道,“上谷、渔阳已叛,如立刻遣令使至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招兵可胜否?” 话音落地,韩广之相眼睛猛然发亮,随即又黯然失神,道,“可胜,恐此三郡见上谷、渔阳已降而不肯发兵。” 不肯发兵,不过不愿得罪臧荼而已,韩广对于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到,眼神中的倔强反而更浓烈,竟胸有成竹,“寡人如反其道而行之,或许大有不同。” 韩广之相的眼睛更亮,那份犹豫之色再亦无法留存,“大王胸中已有大计?” 韩广道,“如寡人告知三郡,吾已为辽东王,与臧荼东西而至,此刻燕王反悔,欲背盟约围杀寡人,欲将辽与燕地并为己有,如此当如何?” “向无终招援,告知其救王于燕?” 韩广点点头,韩广之相继续道,“如辽东、辽西不承认项王所封,恐……” 韩广还是很自信,“欲王燕地者臧荼乎?” “大王何意?” “救寡人者或许不曾有,然假借勤王而攻略蓟城自己为燕王者岂能少乎?” 韩广一语道破,韩广之相道,“臣立刻去办。” 即将迈步而走,韩广道,“且慢,同时立刻向齐国、汉国求援,不满项羽分封者,皆可为盟友。” 韩广之相领诺命而去…… 天渐渐黑,晚风很凉,但吹不尽赶路人的燥热,这是一支郡兵,来自无终,右北平郡尉亲自率军押送粮草。 这支蓝色的兵出发不易,在得知辽东王发出招兵救援令后,右北平郡守打算观望,不愿立刻兴兵助韩广。 郡守之弟,右北平郡尉,这位掌管郡兵之人却不那么认为,“兄长,此乃兴兵夺位之机,勤王入蓟城。” 右北平郡守眼睛发亮,但随即又暗淡下来,“韩广、臧荼,任一人非吾等所能敌。” 右北平郡尉则不赞成,他脸上的兴奋之色尚未消散,“兄长,吾等拥有三郡之兵,论实力当与上谷、渔阳,臧荼,韩广四分燕地也,何惧之有?” 见右北平郡守还有些犹豫,右北平郡尉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弟引兵以遣粮为名,兄长可利用此间时间汇聚三郡之兵,待弟之信,可趁机夺取蓟县城,称王燕地。” 右北平郡守还在犹豫,称王之心渐渐占据上风,忘却韩广、臧荼皆征战一方的大将,“弟多加小心。” 为此,右北平郡尉兴兵至此,晚风吹拂,月明松间照。 听闻臧荼将蓟围城三匝,右北平郡尉火急火燎,命全军疾速前进,奈何粮车走不快。 心急火燎,耳会失聪,眼会失明,没有及时觉察到四周的危险。 嗖!嗖!嗖! 又快又准又疾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这支急于赶路的护粮之军。 “结阵!” 蝗虫般的箭雨让这支蓝色之军慌乱不已,右北平郡尉怒吼一声,持干、盾的甲士这才回过神。 或许藏在黑夜中的袭击者知道无终之军即将结阵,松林见忽然冲出持短矛盾的燕卒。 短矛虽短,但锋刃很长。 这些燕卒的利矛没有一直抄在手里,而是在冲出的百米之后立刻投掷而出。 第六百六十四章 唯有一逃 一根根短矛竟如巨弩一般向这支正在聚拢的蓝色之军射去! 噗嗤!噗嗤…… 杀伤力远超箭矢,那包裹铁、铜的木制盾居然直接被洞穿,如此士卒的身体。 从未见过,右北平郡尉从未见过如此兵器,这种投射的兵刃穿透力极强,唯有矛身部分为铁或铜,其余部分为木,坚韧而又弹性的木制柄。 既能冲杀,又能投掷。 无法有效的结阵,右北平郡尉心中慌乱,提手中燕叉双目盯着四周,等待,他在等待那个指挥突袭的人出现。 可惜他没等到,周边的士卒将被杀尽,粮车燃起熊熊大火,栾布才出现,借着火光右北平郡尉看到一个栾字将旗在松间飘荡。 看到栾字,右北平郡尉立刻想起燕国都尉栾布,浑身鸡皮疙瘩。 都尉虽然和郡尉相当,都尉可以做郡尉,但燕国都尉终究和一郡郡尉有很大区别。 燕叉与义月刀相遇,并没有战,便已经结束…… 又惊又喜,韩广始终无法相信,亦不愿相信,“无终援军覆没?” 右北平郡守的确遣来援军,而且还是驻守无终的郡尉亲自带兵,据言此人一把燕叉能以一战十,勇猛异常。 马上功夫更是了得,骑射娴熟,其亲自引兵本无问题,韩广听闻心神大振,谁知尚未高兴几日便听闻全军覆没的消息。 冰凉,韩广感觉全身冰凉。 击败援军的消息并不让臧荼感到意外,喜出望外的是栾布居然俘虏右北平郡尉,将郡守之弟俘虏。 臧荼道,“好生款待,劝降辽东三郡,以其弟做筹码,命右北平郡守为寡人做一件事。” 韩广之相道,“大王莫非要……” 臧荼打断其话,“既已意会,不可外传。” 韩广之相点头称是,立刻退出大帐走向安置右北平郡尉之处。 无终,右北平郡的治所,距离蓟城并不算太远,从蓟县向东跨过沽水便能到无终,无终至蓟县的距离和蓟县至易县的距离相当。 无终城内的郡守已经慌神,“贤弟兮,贤弟兮,为兄早有言在先,不可参与此事,可……” 右北平郡守的叹息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已收到一片竹简,上面仅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看到这几个字,虽然还在皱眉,但脸上的愁容已经不见,有的是轻松的释然。 右北平郡守望着西边,在无尽的星空下他默默祈祷,祈祷其弟安然无恙。 在臧荼的军营中,右北平郡尉自然安然无恙,因为他不断归顺臧荼,还献出一计。 围困还在继续,蓟县城水源已断,许多井开始干枯,城内的小溪和山泉已经断流。 水成为城中最宝贵之物,千金难买,斗珠难换,水成为城内每人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赏赐,什么爵位,什么金珠已全无吸引力。 水是救人之物,亦成杀之利器,为水蓟城燕民开始与韩广之军起冲突。 右北平郡尉献出此计,使得以水杀敌成为现实,缺水虽然会人心惶惶,甚至心生怨恨,心生不满,但距离刀兵相见还很远。 燕民无兵刃,秸秆砰刀刃,送死之事无人愿意干,如他们有兵刃,有人带头那便不同。 此计便是通过打通兵器库,将兵器悄悄发给那些无水之民。 口渴的感觉不好受,自己不好受,自然亦不愿让他人好过,看着韩广极其军各个优先用水,总会有第一声的不满。 控制城内水井的乃韩广的禁军,是他攻略燕地时的赵地铁军,最值得信任,亦是战斗力最强的悍军。 这支军战力的确强,因水而削弱,他们分散在数百口水井之旁。 一日两日能忍,数十日便是怨,八月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公元前的八月是个五星聚东井的日子,注定不凡。 八月的晚风很凉气,尤其是下过雨之后透着寒气,砭入肌肤,深井旁巡逻的甲士放下戈矛,走向那篝火。 跳动的火光忽然滋滋冒出青烟,一道道温热的液体撒在篝火上。 变故很快,就在甲士戈矛放置的刹那间,一道道映着火光的戈矛刺向那毫无防备的甲士。 本在篝火旁取暖的甲士,起身箭一般奔向放置兵器的槐树旁,可惜还是迟一步。 散着寒光的刀剑砍向他们的脖子。 噗嗤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惊疑,这些平时较为彪悍的赵地士卒眼神中透着惊疑,他们惊讶于这些平时温顺的燕民会拾起戈矛向他们杀来。 惊讶于这些燕民哪来的戈矛刀剑,因为他们的武器明明还在树旁放着。 明明没有戈矛的燕民偏偏手里多出兵器,而且还杀向他们,他们想到燕民会不满,不曾想会持戈矛攻杀他们。 这数十名赵地勇士被上百个燕民吞没,他们再勇,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这个朦胧的月色到处飘荡着凄惨的叫声,蓟城之内,星月之下,数百口井旁皆响起惨叫声,兵器交锋之声。 来的突然,又结束的突然。 蓟城的王宫内韩广彻夜无眠,与之同样无眠的还有诸将相,韩广之相道,“大王,城内粮尽,已守不得。” 韩广脸色苍白,他默默的环视这大殿,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金玉粉饰之地,数年的生活,他已经离不开这里,那留恋的眼神中透着痛苦。 那痛苦之色,诸将吏皆不忍去看。 离开,莫非真的要离开,韩广知道他不得不离开,他更没想到臧荼会一直围困蓟城,既不攻打,亦不离开,而是慢慢收拾那些欲援助他韩广的人。 来一支灭一支,有多少来援便有多少消失在黑夜中。 断其水源,绝其粮道,城中数万人早已将存粮耗光,无法再向燕民征收,韩广知道如果再征收必然会激起民变,到时候可就内忧外患。 此时此刻,韩广知道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唯有一逃,唯有逃走方能有生机。 八月的天下已经发生大变,齐地已经叛项羽自立为王,汉王刘邦已经打入关中,天下局势已变,只要他韩广活着便能有机会再打回蓟城。 向齐王借兵,向汉王借兵,甚至向梁地彭越借兵,只要有一国发兵,韩广相信总有一日他可以再回来。 韩广长叹一声,“天不佑寡人,撤,今夜便东撤无终。” 第六百六十五章 保命要紧 “大王,围城已超三匝,出城不易,是否诈降?” 城外的情况不容乐观,任何人皆看得出,更何况这位‘燕相’,提到东撤他脸上紧绷的神情总算放松,可眉上的愁丝不减。 韩广道,“无需诈降,寡人有八千赵地勇士突围有何难?” 言至于此,韩广又看一眼那王座,道,“立刻下令,集合八千勇士,从东门突围。” 命令已经下达,而且诸将吏早就在等待这一命令,城外的藏荼已经说出早投降可活命,如冥顽不灵必杀。 如今跟着韩广守城月余皆怕哪天醒来城已破,藏荼、栾布、温疥等人已经持剑砍向他们的脑袋。 故而每夜皆在盼望他们的大王韩广能下令离开这地方,离开夺人命的王宫,可现在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 难道他们对逃出蓟城,去做辽东国之臣无兴趣。 大殿上响起脚步声,只见一人身穿甲胄,浑身染血,脸上红色泥污尚未清理,看起来像是一个泥人。 众人皆知韩广是个爱干净之人,他非常不喜欢有人衣着不整,但此人上殿无人敢说什么,韩广更没有发火。 见此情景,就知深夜必有大事。 那人躬身,语气哽咽却透着无与伦比的怒气,“大王,刁民造反,蜂抢水源,占领水井。” 韩广本已苍白脸上立刻变得铁青,“燕民占领水井?那寡人赵地铁军……” 不愿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便是结果,韩广不解,“寡人铁军,怎会?” 那将脸色亦是铁青,这是被血色掩盖,看不出来,“八千赵地勇士来不及汇聚,各个……各个击破……” 话音未落,韩广直觉手脚冰凉,暑气尚未过,秋意未曾来,哪来的寒意,韩广直觉浑身向外透寒气。 八千赵地勇士,此乃他韩广的护身符,曾是征战燕地的本钱,更是他掌控蓟城,成为燕王的根基,为控制命脉水源,韩广不得已将他们分化,形成一个互相连接的小团队去守护水井。 一旦有变,彼此立刻支援,水井之间有的距离并不远,这支悍军虽然化整为零,但转瞬之间便可以聚散为整,如城破,可依靠地形对尽力的藏荼军实行各个击破,如突围,他们可以随时变成一杆枪,一杆锋利的枪,可以刺穿阻挡他们的一切。 此刻却被燕民各个击破,再亦无法聚散为整。 直到此时韩广才知道臧荼的厉害,臧荼的可怕,此时此刻还能做什么,唯有尽快突围向无终退守。 一脸铁青的韩广许久无言,许久才恢复神色,开口道,“集合所有兵马,退守无终,再图西争。”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韩广突然想起远在南方之地的汉王刘邦,想到刘邦曾屈居巴蜀,如今已打回关中,汉王刘邦可以,韩广觉得自己亦可以。 围城必阙,韩广知道臧荼绝不会真的将城围的水不通,但唯一的出路上必然有埋伏,会有伏击,等到他的唯一出路绝非坦途。 韩广想到此夜出城必然危机重重,少不得一场恶斗,可纵然韩广眼高于顶绝想不出会是一个如此光景。 臧荼之军依旧在围困蓟城,韩广率军而出,臧荼没有动的意思,依旧在牢牢夹着蓟城。 韩广从东门趁乌云遮月悄然而出,一路并无遇到阻击,可韩广不敢走大道,专走小路向东遁走。 韩广刚入小路,便听闻满天的破空声响起,燃烧的火箭如火雨般洒下,狭小的小路上立刻残声遍野。 面对伏击,韩广当机立断,立刻命全军退回大路,大路上依旧是冷风嗖嗖,除却树叶的哗哗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遭遇一次突袭后,韩广变得多疑,草木之声在韩广耳朵里如同潜藏敌军的呼吸声。 损失不小的韩广脸色有些煞白,在漆黑如墨的夜色内犹如一个移动的残月。 走至分叉处,不知何处有埋伏,为能顺利逃至无终,韩广决定分兵探路,虽是分兵每路却不敢分多,每支探路小队皆安然无恙。 韩广便命太子以其名义向其中一条安然无恙的小路奔去,再次看到火光骤起,杀声阵阵,韩广自认摸到伏兵的规则。 小股兵力,伏击不出,大股兵力如走此道,必遭伏击。 韩广寻思,此次随臧荼攻城的战将唯有栾布、温疥,两处埋伏已经暴露,那么加上臧荼本人,该有三处埋伏。 看着那一片火光,太子正与叛将厮杀,韩广毫不犹豫的对二子道,“以寡人名义速前探路,如立功,若为辽东太子。” 韩广二子疑惑,不明白何意,韩广笑道,“若兄为燕太子,若为辽东太子,寡人必将取燕,燕与辽东,兄弟二人继之。” 话音未落,韩广二子大喜,立刻竖起王者旗帜向另一岔路而去,那原本安然无恙的小道忽然杀声四起,火光映天,甚至还能听到臧荼那得意的笑声。 “韩广休走,君臣一场,臣服寡人,可绕若一命……” 臧荼的确在笑,却不得意,他早已发觉与之对战的并非韩广。 此时的韩广却早已调转马头沿原路返回,欲从小路奔向无终。 韩广之相道,“大王,二位太子恐不敌臧荼,为何调转马头?” 韩广道,“帝王者当能舍弃,妻妾可再娶,子女可再生,王命岂可续?” 话音一落,韩广之相吃惊,对韩广的冷酷无情感到悚然,起初感动他愿意为韩广卖命者,乃韩广之孝道。 初始,韩广以老母在赵不忍致死,不自立为王,那时的韩广之相以为韩广乃一孝悌仁义之王,故而从辅之。 韩广之意很明了,保命要紧,留着命在便可打回蓟城,究竟是韩广已变,还是他已变,韩广之相一时间无法辨别。 或许燕王称号可以腐蚀人心,韩广不再是原来的韩广,待其逃至无终时已经孑然一人。 没有妻子,没有老母,韩广之母病死于蓟城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否则如今的情景,其母恐生不如死。 绝望有时比希望好,韩广心中无望或许不会一心留恋蓟城的王座,更不会带着希望来到无终。 无终城的确大大的敞开,右北平郡守亲自在城外迎接。 看到城外这位曾经的燕王韩广,右北平郡守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第六百六十六章 死到临头 韩广率二三千残兵逃至无终,一路的狼狈,一路的屈辱在此刻变成高傲,变成眼神中的怨毒,冰冷之意能赛过寒雪。 韩广之相高声道,“辽东王驾临,右北平郡守还不速速参拜!” 声音很高亢,带着毋庸置疑的意思,更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韩广没有说话,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座城,此刻才慢慢转向右北平郡守。 韩广冷冷道,“寡人被乃燕王,受天下盟主楚霸王改封为辽东王,自此无终将为寡人王宫所在。” 右北平郡守显得很恭敬,很温顺,躬身道,“大王,请上车,宫殿已清扫完毕,静等大王移驾。” 无终是座小城,城里有棵树,树下有座房屋,屋前的车驾上走下一人,他极力的掩饰自己失望,但眼神中还是透着一丝鄙夷,甚至有一丝丝怒气。 城内的景象让韩广很失望,与蓟城无法比,令其更加生气的是眼前这座数重殿宇。 韩广眉头微皱,“无终乃一郡治所,身为一郡之守于此治政乎?” 右北平郡守缓缓道,“正是于此,无终不比蓟城,非燕国忠心,亭台楼阁于此并无用处。委屈吾王暂居于此休息,宫殿即日起立刻搭建。” 韩广道,“寡人疲倦,诸事明日再言。” 旭日爬山巅,晚霞穿云层,鸟儿觅食,豺狼出洞,无终城开始苏醒。 精致的檀木房间,一张竹案,案上酒肉已经摆好,韩广邀其相同餐。 清脆之声响起,陶碗破碎,韩广之相怒骂道,“可恶,竟然拿陶碗伺候大王饮酒!” 话音未落,韩广已经将酒吐出,“此酒岂能人饮乎?” 生气,韩广很生气,一王到此,招待他们的酒和肉居然如寻常百姓家,这让韩广感到愤怒。 挑衅,这是对王权的挑衅,韩广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速传郡守至。” 这是一个五进别院,算是无终城中最为气派的房屋群,一支骑兵纵马向这座房屋奔驰而来。 二人下马急匆匆跨进大门,郡守脸色严肃,抬头看看夜空,不知何时朦胧的月色已经出现,身旁的郡丞心事重重的样子,欲言又止。 通报之后,右北平郡守、郡丞二人恭恭敬敬的侍候在旁。 韩广的眼中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冷冰冰,一种威压,那种寒意似乎比韩广身后护卫戈矛还冰凉。 韩广道,“酒不必琼浆玉液,却一定要上好燕酒,偌大之郡岂无山珍乎,过夜彘肉岂能王者食!” 二人一进门,韩广别的没说,直接要求换酒换食,美食要山珍,好酒要深藏老窖的,更有补几个侍女侍候。 听的郡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郡丞眼神闪过一丝怒意。 事情并未玩,韩广继续道,“酒食分等级,孰可食饮,孰不可食饮,见王需行礼……” 一连串的事情韩广说的很顺溜,毫无卡壳,如同背诵经书,并言诸多事宜其辽东相国会负责,命郡守即日起听辽东相国调遣,规划无终诸多事宜。 郡守赔笑道,“臣失职,臣一定细心向相国讨教。” 韩广交代完辽东王的饮食起居之严格要求后,他对右北平郡守命令道,“寡人命若为辽东大将军,即日起立刻召集三郡兵马,寡人数日后检阅。” 右北平郡守脸上浮现欣喜之色,立刻回应道,“诺,谨遵大王命。” 韩广诸诸事安全妥当后,这才挥挥手示意,“可退下,寡人欲用餐,速撤换酒食。” 右北平郡守那脸上还保留着喜色,“诺!” 郡守引郡丞退出,一出门槛,那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郡丞像是吃过一个恶心之物,不吐不快,他摸摸腰间长剑,“既然已经降臧王,何必假意伺候此所谓辽东王,不如吾一剑杀之!” 右北平郡守立刻道,“不可,韩广兵力尚众,燕王未至前,不可鲁莽,稳住韩广为上。” 言毕,右北平郡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走出石狮大门,他眼睛扫过那守卫韩广的甲士,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那笑容如果韩广见之,必不寒而栗。 二人纵马离开,蹄声渐远。 二人走后不久,酒食便撤换而上,不仅酒食上等,更有绝色美姬相伴,韩广很高兴。仿佛又回到蓟城王宫的感觉,可好景不长。 残阳夕照,薄暮将近时,再亦没有上好的酒食,居然变成粗茶淡饭,韩广再次发怒,许久后饭菜依旧不见踪影。 韩广走出大殿,未见侍女补充,甚至原本的侍女亦消失,韩广脸色大变,立刻穿过层层弓门,向院大门走去。 韩广在前,辽东相国在后,数名护卫甲士在后,片刻后韩广背脊发凉,脸色铁青,倒吸凉气,千余名弓弩手已经将这里围住,箭簇在残阳下闪着青色,映着红色。 如此恭顺,韩广未曾想过会叛变,封其为大将军,郡守该感恩戴德,故而仅仅数百名甲士守卫这五进院落。 其余两千余名士卒皆在营中,距离此地较远,此时韩广猛然惊醒,“难怪选此地为寡人下榻。” 软禁,明目张胆的软禁,韩广怒极,请求见右北平郡守,言可不要山珍海味,普通酒食即刻,右北平郡守并不愿再见韩广。 右北平郡守给韩广的回话是燕王将到,留着和燕王交流。 韩广大怒,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何时被一个郡守软禁过,怒意滔天,“竟敢软禁寡人!” 起初右北平郡守迎接韩广恭恭敬敬,对其要求更是有求必应,疏于防范,他曾想将两三千兵马全部调来守护,可此处无法安顿数千人马。 辽东相国焦急,他可不想与韩广同死,强烈建议道,“大王,事到如今,唯有趁夜色遣人送急,命将回救大王。” 韩广点头,“小小郡守亦敢造反,以为将寡人之兵分割在外,便任人宰割,休想!” 一盏茶,无回应。 二盏茶,亦无回应。 韩广有些坐不住,“快,再遣数名身怀绝技者,孰立此功,寡人封侯。” 三盏茶,依旧无回应。 到第四盏茶终于有响应,送来数个匣子,打开一看全部乃所遣劲装使者,其中一个匣子内有一竹简,上书,“飞鸟休欲过,静等燕王发落。” 想到臧荼,韩广冷汗直流,自己二位儿子恐难抵挡臧荼大军,此刻恐已兵临城下。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杀之无终 无终城外,蓝色潮水般的士卒已经将其包围。 完全围城,没有留有一阙,这次的围困吓坏无终诸吏,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势。 没有攻城,右北平郡守主动开城迎接,看到臧荼身边的右北平郡尉,他激动不已,兄弟二人拥抱,眼睛里皆有泪花。 “弟,可还好?” “兄长,大王待吾不薄,弟已位列三公,快去见过吾王。” 右北平郡尉拉着郡守拜见臧荼,臧荼很高兴,听闻韩广已被软禁颇为高兴。 无终城内有一片空旷之地,这里旌旗招展,数十顶军帐紧挨在一起,是不是传来厮杀操练之声。 有一将脸色有些苍白,其余诸将亦是神色凝重。 “情况不妙。” “然,大王从不拒见任何战将,尤其在此时。” “大王已遭软禁乎?” “极有可能。” “当如何?发兵救大王,或……” “或何?或吾等兄弟控制此城?” “有何不可!” “吾等已无他选……” 这身材魁伟的大将话音未落,他已经看到天边有蓝色的流云向这里飘来,眨眼便至。 栾布,栾布率大军眨眼将此处包围,或许栾布这支彪悍的骑士速度太快,他们来不及反应,栾布的义月刀已经砍向他们的脖子。 骑士的戈矛密密麻麻的刺向他们。 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 锋利的兵器即便毁掉利刃,变得很钝,总有一天亦会变得锋利无比,唯有破损,唯有折断,熔炉回造,才能变成自己的,至少不会伤害到自己。 栾布没有给韩广最后这把利刃藏鞘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一阵冲杀,彻底将其击溃。 等待,韩广还在等待,他料想只要自己长时间不与部将联系,那么必然会起疑,到时自然会率军而来。 “兵至……” 一连串的兵至让韩广脸色一喜,然看到奔进来的甲士,韩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彻底的谷底。 奔进来的甲士面色慌张,奔跑几步差点跌倒,看到此景,韩广一切皆明白,大势已去。 听到兵至二字,韩广之相心喜,“可乃援兵至……” 说到最后,语声越来越小,脸色煞白。 韩广看着这位多年跟从自己的‘燕相’,发出感慨之声,开口道,“相国。” “臣在。” “若降,臧荼不会为难。” “大王……同降……” “一山不容二虎,臧荼岂能容吾……” 话音未落,院外响起兵器坠地之声,韩广知道那是士卒投降之声,已经缴械,他静静的等着。 等着自己的命运。 脚步声很轻,却不急不缓,吧嗒,吧嗒,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脚步声这位辽东相国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渗出。 韩广额头上没有晶莹剔透的汗珠,手脚没有一丝的抖动,跪坐在丝织毯上仿佛一个石雕人像。韩广很镇静,眼神中透着倔强,亦透着绝望,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出现在他面前。 来者长耳阔面,虎目鹰眉,眸光如刀,在韩广身上扫过,来人自然是臧荼。 投降,臣服,侍奉臧荼为王,这是臧荼见到韩广后的第一句话。 只要臣服侍奉臧荼,便可活命,臧荼的眼眸如刀,但话语却如蜜,“臣服,寡人可封若为侯。” 韩广没有说话,神情淡然,目光却还是那么倔强,“臧荼,若本寡人之将,怎奈救赵之后变成燕王?觊觎寡人之位,若如此忠心乎?” 一直静等韩广开口的臧荼,却听到一连串的反问,站在臧荼身旁的温疥则怒不可制,欲伸手给韩广一个巴掌,劝其谨言,臧荼却没有阻止。 温疥见臧荼没有阻止,以极快的手法在韩广的脸上留下五道之指印。 本想能见到韩广勃然大怒,然而韩广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深邃,那么倔强。 臧荼开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可为王,寡人为何不能为王,韩广,若本武臣部将,至燕地立刻自立为王,对外宣称燕地支持,脸皮之厚,叛主求贵,此行径,有脸道乎?” 韩广直觉脸发烫,其脸微微发红,闭口不言,因为他知道如果再多言还会有巴掌,同样要死,不如死的体面些。 只听臧荼继续道,“吾臧荼乃天下盟主,灭秦功臣楚霸王项羽所封,吾为燕王,乃霸王所封,并非自立为王,韩广兄背叛赵王自立,寡人岂能与之相比,佩服至极。” 臧荼的话很轻,亦说的很有道理,至少在臧荼看来如此。 “臣服,臣服寡人,便可活,还可为侯,位列三公。” “一山不容二虎,臧荼,如容寡人在世,若可安寝否?” 二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很久,臧荼道,“韩广,真乃一条铮铮铁汉,寡人敬佩。” 言毕,臧荼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以王者葬之!” 温疥兴奋道,“诺!” 温疥不知道哪来的兴奋,但曾经高高在上的燕王,如今其生死落在他的手里,这感觉让温疥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滋味,这感觉远超杀敌立功,远超被嘉奖的感觉。 臧荼已经走出这五进院落,他相信温疥绝不会做出他不满的事,绝不会背叛,适才那一巴掌甚合臧荼之意。 温疥轻笑道,“可曾预料,一代燕王会死于吾手,韩广,欲何死法?本将可做主。” 温疥边言边手指示意,韩广冷冷的看着他,“走进些,寡人有宝藏……” 听闻宝藏,温疥眼睛发亮,他迈步欲上前,帐下裨将劝其小心,“将军,小心有诈。” 温疥眸光在韩广身上来回搜来搜去,发现不可能还有兵刃,“本将无惧,将死之人垂死挣扎而已。” 话音一落,温疥便已站在韩广面前,急然白光一闪,温疥大吃一惊,身体极速向后弹射…… 实则在靠近韩广时,温疥本就防着韩广,因此身子里蓄着力,微微躬身,他随时可以弹射,这是他多年杀伐的经验,练习的结果。 闪的虽快但还是迟一步,因为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温疥的眼眸一直盯着韩广的手和肩,只要稍一动,立刻便是飞起一脚,温疥相信他这一脚很少有人能抵挡住。 可惜他没看到韩广的嘴在动,韩广虽身具马上功夫,但并非江湖侠客,他嘴里喷出的自然非暗器,而是唾液。 啪! 第六百六十八章 忍中带恨 温疥嘴角抽搐,一股黏黏的东西粘在他的脸上……大怒,温疥从未受过如此侮辱。 奇怪的是温疥的怒意很快消失,转而是一抹笑意,嘴角在笑,眼眸亦在笑,咽喉亦在笑,全身皆在笑,此笑让一旁已经投降的辽东相国汗珠只往下滴。 温疥对帐下人示意,“好生对待这位王,令其慢慢死,享受其死……” 话语很轻,却不寒而栗…… 八月将尽,九月降临,不知秋风何时来,不知绿叶已渐黄,原本的绿意盘然变成缤纷多彩,高耸入云的大山褪去单一的绿色,换上彩衣。 彩意小桥流水,几片红衣在竹林间嬉戏打闹,这里很美,美的令人沉醉,这里是钜鹿郡东北的一个小县邑,南皮。 南皮位于济北郡和钜鹿郡的交接处,已经渐红的枫叶无法暖风,风愈加寒冷,砭入肌肤,如刀似剑,风中夹杂的喊杀声亦越来越密集。 在一片空旷的山谷内有一处连绵不绝的营寨,营寨内士卒正在操练攻伐,这股萧杀之气令一个人的眼眸更加冰冷,看着眼前操练的兵马,他自语道“是时候矣。” 此人明明一身甲胄却透着儒雅之气,那一双虎目不怒自威,隐隐透着狼的坚毅,透着熊的怒意,他看着眼前操练的兵马,心中的怒火再亦无法压制,他决定行动。 “陈将军不可,时机尚不成熟。'' 这位一身甲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肚子窝火的陈馀,自得三县之侯后,他每日皆在怒火中煎熬。 来者士子模样,一身的儒衫,走起路来潇洒飘然,如果不是他那双有些迷醉的眼睛,总觉得他有些超然世外,陈馀见来者乃一直跟着自己的夏说,脸上露出笑容,“夏先生,时机仍未成熟乎?” 夏说耐心劝道,“陈将军,陈侯,纵使人人参战,不过收三县之兵,岂可抗数郡之恒山王兮。” 陈馀那原本清激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火焰,愤怒的火焰,那亦是痛苦的火焰,不知已经忍受多久眼神才如此,“吾已忍无可忍。现今汉王已经北入关中,齐王田荣已并齐反项,染地彭越亦拥兵梁地,燕地亦有动乱,天下已大变,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夏说那有些迷醉的眼眸里散发笑意,希望这笑意可以令陈馀那眼眸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夏说道,“汉王兵众将勇,齐王久居齐地,彭越久战于梁地,麾下拥兵数万,将军可与何人比?” 陈馀默然良久,当时项羽只以南皮为中心封其三县,别地皆有属,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征用。 此时的兵力不过三县的五六千兵马,无法与三者任一人相比,更无力与拥兵数万的恒山王张耳相抗衡,夏说继续道,“燕地动乱,臧荼同样有兵有诏书,韩光本处劣势。天下虽大乱,然楚霸王忙于自治,待解决自身小疾后,回身一击,将军能抵挡否?” 陈馀冷汗直流,他自认此刻更无法与项羽相争,从打探的消息看此刻的项羽正忙于义帝之事,但他依旧可以遗将来击,此不得不防。 陈馀目光闪动,“以先生之言当如何?” 夏说道,“此去东南方向数百里便是临淄城,骑快马一日可到齐地。” 风在吹,树叶呜呜作响,枝丫吱吱呀呀,仿佛在诉说什么。 陈馀默然许久才开口,“借兵,吾并非不曾思虑,然诸王皆忙着攻略,怎会借兵,即便借,又以何还之?” 夏说道,“将军,多虑,汉王攻略三秦,自无暇顾及其他,彭越已被项羽盯上,此刻恐忙于自保,燕地臧荼与韩广之争已为胜负关键时刻,定不会此时抽兵相助,唯有齐王田荣已定齐地,可借兵……” 陈馀在秦末之时费尽心思才博得贤名,依靠其妻的财富历艰难广游而得贤名,可惜不久魏国灭亡,与张耳同流亡他地,受尽屈辱而苟活,差点没忍住与监门小吏打起来,一直等到陈胜吴广起事,陈馀才迎来人生第二春,走到赵国大将的地位。 可惜好景不长,与张耳闹翻,此刻流浪至南皮陈馀历经艰辛,与张耳一样历尽艰辛,可张耳已为恒山王,他却只能以三县为侯,与张耳比起来,小的羞耻。 陈馀有羞耻心,羞耻心让陈馀无时不刻不想着攻击张耳。 人不能有比心。尤其和熟悉之人相比,那会让人抓心挠肺,无法安枕,否则一个普通人能为三县之侯该有多开心。 此种对比如一把刀不断在剜心,此痛楚支撑着陈馀一直在磨炼兵马,自项羽分封诸侯时便已经开始。 彼时各路诸侯尚未就国,他已经得知只有三县之封,从四月开始,各路诸侯就国欢庆,尤其得知张耳已经至襄国,陈馀愈益愤怒,“张耳与馀功等也,今张耳王,馀独侯,项羽不平!” 自此陈馀便开始煎熬的生活,他不平,他不忿,如果他人于赵地为王,无所谓,张耳王赵不行。 开始厉兵秣马,至今已有数月的潜伏和准备,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可以抚平心伤的机会。 等到田荣击退田都时,陈馀觉得机会来矣,可趁乱起,夏说劝其再等等。田荣击杀田市,又将田安杀死,并三齐为王,陈馀是开心的,他觉得机会到来。 夏说及诸将皆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仅齐地乱,未必能燃起大火,建议继续练兵。 陈馀忍耐继续练兵,汉王出故道入关中,陈馀再次按耐不住,询问夏说等人。 夏说的建议还是一样,继续练兵,因只有两处,情势尚不明朗,直到此刻夏说才言可行动。 行动要开始,可有人要离开这里,离开南皮县,离开陈馀,所以陈馀来送。 没有依依不舍,没有儿女情长,陈馀眼中有着期待,有着信任,甚至将他眼中的火焰带走。 秋风吹过,枝丫吱吱摇晃,站在树枝上的小鸟跟着树枝在摇晃,不曾掉下来,亦不曾飞走。 小鸟没走,但夏说却在陈馀目送中渐渐远去,只剩下远处几个点点,没入在黑夜中。 旭日未升,青石街上又冷,又清,冷冷静静,但大地上已可看到曙光,借助那微弱的曙光可以看到有一行骑士从街道尽处的雾气中纵马而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三县之威 骤疾的马跨声惊扰到还在睡梦中的小鸟,扑棱棱的飞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不知何时那从马上跳下的汉子已经打开门,径直的向里走去。 这是一座三进的齐国招待馆,此人明明一脸横肉但在他的脑袋上却很恰当,身形魁伟,明明是坚着却看上去像横着走,那眸光如一把横斧,令人不自觉的胆战心惊,但脸上却时不时有一股笑意,让他这股横劲不至于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 被吵醒的居然是连夜赶路的夏说,但他一点不生气,见到此人反而是恭恭敬敬行礼一拜。 这一拜,不仅夏说的随从吃惊,来者更惊讶,“夏贤士,认得吾?” “如何不认得,立如岩松,目如火矩,齐地引领豪杰者,如非齐王必为齐国大将军,夏说不过三县陈侯之辨士,岂能劳动齐王驾临,大将军来迎,已给足陈侯之面,夏说代陈侯见过田大将军。” 那如炭火般的面容荡出一层笑意,田横笑道,“眼光厉害,鄙人正是齐国田横。” 齐王田荣得知魏国名仕即曾经的赵国大将陈馀遣使者来,特地命其弟田横前往迎接。 旭日东升,大地苏醒,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欢快的叫着。或许有人喜欢早起听鸟儿叫,临淄城的清晨很热闹,这让青铜轺车前行的速度受到影响,没有骑士开道,只因他们欲悄然进宫。 城墙上的豁痕带着久远的记忆令人不自觉的变得安静,安静的想回忆过去,宫殿古朴,没有奢华的装饰,看着极其简约,却处处又透着高贵,处处可见玉。 整个王宫里不见金,不见奇珍货物,只有玉石可见。 紫色,夏说进入王宫感觉像是进入薰衣草的世界,进行紫色水晶的世界。 见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袍,头戴玉冠之人,此人眼眸含笑,不笑时亦带着三分笑,如浴春风,令人放松的时候那双卧蚕眉又时不时提醒对方需保留几份敬畏之意,七分魅力三分敬意,这是夏说对来人的第一感觉。 无需田横介绍,见其穿着夏说便知此乃新任三齐之王田荣。 那双含笑的眼眸不笑时令人相信跟着他可获得荣华,眼睛充满笑意时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和坚毅,不容置疑,甚至不容侵犯他的领域,夏说行礼道,“夏说拜见齐王,齐王洪福……” 田荣那双卧蚕眉似乎受到眼中笑意的感染,微微抖动,“陈侯可好?” 夏说知道机会难得,直接开口道,“陈侯不太好,大王,请容臣一言。” 田荣依旧是眼眸含笑,命人置办酒席招待夏说,夏说拜谢道,“项羽为天下宰,极为不平,与其交好之诸将王善地,迁故王于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扞蔽。” 语音未落,夏说眼睛示意身旁一人,此人虽是随从打扮,但其目光锐利,田荣知其不凡,此人正是随同夏说一同入齐的张同。 张同急忙拿出一帛书,交予夏说,夏说亲手奉于田荣,“此乃陈侯予大王亲笔书信。” 田荣只见陈馀写道,“项羽主宰天下,不平。今尽数王故王于丑地,而王其群臣诸将善地,逐故主赵王,北迁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王已起义兵反楚,且不听项羽不义之命,愿大王资助馀兵,请以击恒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齐之扞蔽……” 阅毕,田荣目光闪动,田荣向殿外轻轻挥手,“进。” 片刻又一将走入,夏说望去只见此人相貌虽平平,可那双眼睛却如萤火,隐隐有光,绝非一个畏惧黑暗之人。 田荣起身走向此将,为夏说介绍道,“此乃吾大齐之将田光。” 夏说见过田光,因说道,“齐王答应假臣兵乎?” 田荣笑道,“项羽不公,楚失故王心,寡人素问陈侯乃魏国名仕,素仰慕之,寡人愿与天下豪杰共面此不公,故寡人欲遣田光之将发兵助陈侯。” 话音未落,夏说眼中露出难以压制的笑意,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负陈馀所托,这种成就感,夏说第一次品尝到,甚至比随着陈馀征战钜鹿之时更兴奋。 夏说急忙起身,拜谢,“臣代陈侯拜谢齐王……” 然话未说完,就被田荣打断,“寡人真心欲助陈侯,然寡人素闻陈侯馀与恒山王耳乃刎颈之交,真欲刀兵相见乎?” 夏说笑曰,“齐王勿虑,陈侯自钜鹿解围后已与张耳割袍断义,二人已形同水火。” 田荣没有笑,或许对刎颈之交的破裂感到惋惜,他忽然变得很严肃,奇怪的是明明很严肃却给人一种柔风扫过一般,“田光乃寡人寄于厚望之将,必可助陈侯定赵地。” 大将田横亦补充道,“吾王不仅遣兵助之,亦命横随时督楚,陈侯可放心击赵,无后顾之忧矣。” 九月秋风萧萧,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微微发黄的那片叶非常不情愿从梧桐身上剥落,奈何秋风甚疾,经不过这阵风的不停的吹。 那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在一人身上,飘落在红色的长袍上,这人抖动长袍将身上的落叶抖掉。他依旧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远方,望眼欲穿。忽然一人向他这里奔来,身上的甲胄声发出不太协调的摩擦声,“陈侯,夏先生已回。” 此身穿长袍者正是仅有三县之候的陈馀,他登高望远,已经成为他每日需做的事情。 听闻夏说已回,陈馀表情淡然,看不出丝毫的惊喜,因为他在高处已经看到几人或车或马向这里赶来。可没有看到天边有紫云出现,没有齐国的军队,陈馀不知道夏说是否游说成功。 矩鹿郡的东北处三县厉兵秣马,虽然隐于山谷之间,然那戈矛的冰冷之气,还是被人感觉到。 矩鹿郡很大,比恒山郡、邯郸郡皆大,钜鹿城承载着一个传奇,钜鹿之战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标杆,想到钜鹿,便能想到那旷日之战。 信都即改名后的襄国位于钜鹿郡的西南角,属于邯郸郡的北部,可谓与南皮相对,一个东北,一个西南。 相距虽然遥远,在秋风的眼里不过转瞬之间。一样的秋风萧萧,愈加寒凉。 一匹快马离开南皮后沿着漳水如箭一般射向西南而去,穿过矩鹿,奔向襄国。 第六百七十章 天有异相 薄暮时分,快马飞驰,卷起一阵秋风,奔入襄国,夜幕尚未降临,已经引起二人的注意。 一个眼睛清澈,眸光透彻,他立刻催促道,“快,备马,进宫见吾王。” 另一人眸如清泉,眼笑似甘露,一身蓝袍,此刻的他正在凝视星空,忽见浅灰夜幕上一个星辰不断闪烁,他脸色微变,立刻对随从道,“快,备车,老夫欲进宫竭见吾王。” 襄国虽不及曾经的邯郸(已被章邯毁坏城郭)繁华,然数月的修缮和治理,这里已经繁华似邯郸,襄国城内最为雄伟的院落自然是恒山王的王宫。 寝宫内有一长者,他不再年轻却须发皆黑,面有褶皱却满面红光,此时的他眼角有一丝怒意。 此人正是被打扰的张耳,自从为王后数月间他非常迷恋这里,如果不是有人时而着急闯进来,他真的想永远待在这里,这里有香气,美姬之香,有倩影,还有酒香,更有肉香,亦有悦耳的管弦之音,张耳很喜欢这里,至少每到夜幕降临这里就是他的独立王国,和女人美酒的独立王国,即便是太子张敖亦不能随意进来,闯进来必然受罚,此刻居然被人拽着要去政事堂,他能不生气乎。 很不情愿,可张耳无可奈何,他可以不管别的,可不能不顾占星,不顾天象,毕竟张耳以贤名着称,在这里舒服太久需要出去走走,否则会惹人言。 张耳迈步走入政事堂,忽然灯光闪烁,不知哪来的风,差点将油灯、烛光吹灭,那蓝袍人脸色再变,看到恒山王张耳立刻迎上去,“大王……” 张耳见蓝袍者脸色有些苍白,心往下沉,但依旧很镇静,“甘公,天可有异相?” 这位面有忧色之人正是善占星观天象的甘德,敬称甘公。 甘公道,“大王,星辰闪耀,映在东北,恐有兵祸。” 张耳不信,“甘公多虑,天象如应在东北,当乃燕地,燕王臧荼与辽东王韩广已焦灼数月,据闻臧荼追杀韩广至无终,如有王侯陨落,当应在辽东王……” 话音落地,甘公脸上的忧虑更胜,还欲再言,只听张耳道,“甘公夜忧国事,寡人甚慰,不如配寡人饮一爵如何……”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大王,甘公所言非虚……” 一句话让正欲拉着甘公走出政事堂的张耳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竟是范阳谋士蒯彻站在殿外。 张耳对这个人不陌生,见到此人立刻能想起曾经的岁月,当年他和陈馀,想到陈馀张耳心里一阵悸动,二人随武臣攻略赵地,向北攻略至范阳时蒯彻出场,协助武臣定范阳,劝降徐公,并献策达到赵地传檄而定的效果,那个时候张耳便记住此人的名字。 蒯彻,这是个有才能的人,于是命麾下宾客贯高、赵午等人结交笼络,如今张耳称王,才有蒯彻在赵地为张耳谋事。 张耳挥挥手,令蒯彻进入大殿,张耳礼遇之,“先生有何言教寡人?” 蒯彻恭敬道,“适才甘公所言天象应在钜鹿东北之南皮也。” 南皮,想到此地名,张耳脸色不悦,一阵红,一阵白,因为这个地名连着他最不想记起,亦最不愿面对的人陈馀。 陈馀曾经如子侍奉父亲一样侍奉他张耳,谁知…… 张耳心中不愿记起,自然不愿他人言,可星象又有所顾虑,“先生何故此言?” 听闻此言,张耳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他不愿再纠缠下去,开口道,“钜鹿虽为恒山国土,然南皮旁三县除外,陈馀在其封地操练兵马,本乃其侯国之事,何以大惊小怪?” 蒯彻道,“大王,其三县之威不可小觑,陈馀善将兵,其兵虽寡,然如锋利短剑,易于藏身,如不备,短剑亦能见血封喉,不可不察也。” 蒯彻言毕,甘公立刻响应,“大王,不可一时疏忽而成千古恨。” 张耳心中不忍,“陈馀旧与寡人乃刎颈之交,寡人不忍兴兵灭之,况陈馀终有反心,其地小,其兵弱,又能奈寡人何?” 蒯彻道,“大王念及昔日刎颈情义,然陈馀念乎,大王忘记钜鹿之战陈馀拥数万兵而不前乎?” 这句话落地有声,张耳的脸色微变,不再是苍白,而是有些橘红,或许这是触动心中之痛,显现在脸上。 古来多慈母,难见孝子哭,即使其子大逆不道,做父母的依旧默默爱着,谁会不爱惜呢?纵然陈馀并非其子,然两人情同父子,可现在或许真的难说,张耳对门外的谒者道,“速召贯高、赵午进宫。” 谒者领命,“诺!” 秋风更疾,乌云遮月,不知何时天空砸下冰凉的雨点,砸的那些还在林中休闲的鸟儿急忙飞回巢穴。 青石街上发出噼里叭啦的雨打青石声,一辆马车奔向一座院落,一个灰发老者紧紧衣服站在门前准备上车,后面传来老枢的唠叨声,“雨夜如此冷,为何还出门?” “大王紧急召见,不可耽搁。” “大王,大王,大王能与若过一辈子?” “慎言,此言如他人听去,掉脑袋。” “尚有多少时日,休拿掉脑袋糊弄吾。” 被老妪缠着的此人正是恒山相国贯高,他见马车终于到来,笑呵呵的对那老妪道,“快取簦来。” 此唠叨的老妪转身回屋,贯高趁机立刻跑向那马车。 这辆马车辚辚隆隆疾速行驶而去,留下贯高那浑厚的噪音,“勿虑老夫,快马赶往王宫。” “老不死……” 听到这声音,贯高摇头嘿嘿直笑…… 马车又在一座院落稍微停顿一会,待驶入王宫大道时下来的已经是二人。 这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虽然很慢,用蹒跚形容不为过,但走起路来,竟然一点不费力气,一点不像是上年纪的老者,他们身子佝偻但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 大殿,政事堂的大殿已经多出二人,加上先前的三人,五个人聚在这里,殿内已多出一个较长的长案,五个人相对而坐。 殿内已升起炉火,温酒香气四溢,还有一鼎萝卜炖羊肉。 张耳神色有些凝重,至今他还是不太相信陈馀真的要反赵地,要灭他的恒山国,这是多大的恨?为何如此?张耳不明白,所以他又重复一句,“陈馀当真要攻打寡人,寡人与之并无深仇大恨,何以至此?” 第六百七十一章 星聚东井 按照张耳的逻辑,两人毕竟有过刎颈之交,即便后来政见不同,分道扬德,但不至于成为仇人,不相信陈馀打算攻灭其国。 心直口快的赵午开口道,“大王曾与陈馀一同重建赵国,今吾王王赵地,陈馀却三县之侯,其心必不平,此果虽乃项王所致,其怨在项王,其恨却在大王。” 贯高点头赞同,“大王,据观津县令所察,陈馀遣夏说使齐,已归,反楚之田荣已允诺发兵助之,恒山国初建,统兵大将一直悬而未决,此乃危机时也,当立刻防备。” 贯高和赵午皆言已经侦测到陈馀的异常举动,三县练兵意在恒山国。 此时的张耳才承认陈馀欲反赵地之事,张耳的目光在四人的身上来回徘徊,“如今之计,何人为将?” 贯高、赵午、蒯彻、甘公四人皆面面相飘,竟出现短暂的沉默。 张耳叹息,“如申阳在……” 后面的话张耳没有再说,他不仅想起自己的宠臣申阳,更想起陈泽等战死在钜鹿的爱将,如今想起来竟然是青黄不接,实在有些感叹。 想起这些,张耳忽然对陈除没那么多的愧疚,眼眸忽然变得清激,即便陈馀曾经以父侍奉过他,但就是陈馀的胆小怕事,只给五千人马,去跟二十万的王离军去先试,有什么好试的,悬殊太大。 就算先尝秦军,至少要给予一万兵马,从某种角度而言是陈馀的胆小怕事导致两员战将战死。 张耳的目光变得很清澈,但大殿却陷入寂静,张耳再次大破寂静,“可有将才推举?” 又是短暂的沉默,赵午则开口道,“大王,吾有一人可推荐……” 张耳眼睛一亮,此时的赵午看起来如入午眠,眼皮打架,几乎眯成一条缝,但眸光依旧很亮,笑道,“快讲来。” 赵午道,“赵人曾举赵陉城人田叔于臣,此人善剑术,又好黄老之学,颇懂兵略,为人刻峭廉洁,可为将。” 话音未落,张耳的眼睛早已透出喜色,此时的蒯彻不得已开口泼冷水,“此人可从过军,带过兵?” 赵午摇摇头,这一摇张耳的心跟着往下沉。 蒯彻道,“不曾用兵,难以与久战之陈馀,齐将之田光相抗衡,臣忧虑。” 张耳默然点头,思虑片刻似乎在努力的下决定,“赵丞相,可还有人选?” 赵午开口又推荐一人,与田叔一样乃文武双全之人,孟舒,忠义仁爱,同样的不曾用兵。 张耳听闻同样不曾用兵,心又是哇凉,眼神闪烁,他看向蒯彻,道,“先生有何高见?” 蒯彻道,“大王,今汉王已入关,燕王臧荼已斩杀旧主韩广,齐地田荣已并三齐为王,此乃天下大乱,又将易主之兆,唯厉兵秣马,严加防守,才不至于失国, 窃以为可取二人之长,为恒山国增添勇将,大将之位关乎三军生死,当乃德高望重,大王之亲信方可,臣可尽力辅佐,望大王定夺。” 好个机智的蒯彻,一下子又将问题抛回来,张耳心中越加想念旧日部将,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脸上一阵殷红过后,似乎下定决心,“诸公听令……贯高为大将,蒯彻任裨将佐之,田叔为骑将,以孟舒为步将,统帅三军于钜鹿,与 襄国成犄角之势,做好严密防守。赵午佐寡人坐镇襄国。” 话音一落,忽然一道霞光自窗前射入,一轮红日不知不觉已经悬挂在枝头之上,张耳打一个哈欠,“不觉竟已天亮,诸公劳苦,速回府好生休息,傍晚时分进行部署。” 张耳刚起身,蒯彻立刻道,“大王,严加备之,不如出击,趁齐兵未至,即刻兴兵至南皮,恰可夜袭,一举灭之,永绝后患。” 的确是个好主意,奈何此时的张耳被困魔侵扰,哈欠连连急于下榻,便道,“虽有反心,实无兵举,寡人素有贤名,岂能为瘙痒之疾夜袭灭侯国,为他人耻笑耳……” 话音未落,张耳已经走出大殿,早有侍女搀扶着向寝宫走去。 蒯彻摇头叹息,“无奈耳……二公可愿听彻肺腑之言?” 贯高、赵午齐声道,“足下请言。” 蒯彻又叹息道,“大王贤德,不用诈谋奇计,必为二子所虏,二公如惜命,速去。” 贯高怒道,“吾等早年便追随大王,敬大王贤名,大王仁爱臣下,信重高,拜高相,高岂能舍王而独生,足下之言,高耻于行。” 贯高一怒,倒让蒯彻有些震惊,赵午见蒯彻面有尴尬之色,急忙解围道,“足下之言,颇具道理……” 言至此,贯高瞪一眼赵午,但赵午没有理会贯高,继续道,“大王仁爱,臣等不忍离去,愿足下出计协助吾等灭隐患。” 蒯彻见二相颇有大义凛然的风范,亦对他们的忠心感到敬佩,于是开口道,“固守钜鹿,恐再现钜鹿之困,可发兵入驻观津,沿漳水摆兵布阵,进可击,退可督察陈馀一举一动。” 话音未落,贯高、赵午谢过蒯彻,他们的目光又看向甘公,贯高的语气颇为敬重,“甘公,高为恒山国,不得已违背大王之意而发兵,愿甘公助吾等。” 甘公笑道,“德不过一占星者,未涉军政,更不懂兵略,如何助之,相国莫要说笑。” 贯高道,“吾等如违背大王之意发兵观津,大王必怒,望甘公平大王之怒,大王颇为敬重甘公。” 甘公无奈一笑道,“也罢。”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何况乃庙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荣耀,何人不动其念,在贯高悄然发动兵马,过钜鹿沿漳水向东北而去时,早有人悄悄向张耳回报。 对于某些人,只要能爬上高位,怎管他什么策略,张耳休息醒来再次召集诸将相商议防御之事。 怒,恐,又惊又怒,贯高居然违背王令不守钜鹿,而是发兵观津,大怒。 贯高不见,蒯彻亦不见,这让张耳怒的同时有一丝丝惊恐,张耳那双很少射出怒意的双眸盯在赵午身上。 张耳道,“贯高谋反,赵相为何不报?” 赵午一脸的镇静,淡然道,“大王,贯相未曾谋反,乃兴兵钜陈馀。” 张耳的怒意依旧没有消散,“寡人已下令驻守钜鹿,抗命不从,其未反乎?” 第六百七十二章 分略各地 兵马,张耳对兵马非常的在意,在这个乱世,什么王侯将相,握在手里的兵马才是根本,此刻贯高引兵而去,叫张耳如何不去想此人已反。 赵午道,“大王勿怒,贯相此举,皆因天象玄机,甘公有言于大王,大王一问便知。” 天象,又是天象,当真暗藏玄机乎,张耳怒气冲冲来找甘公,如果甘公的天象之言能左右恒山相国,甚至乃违背他的王令,这是多么可怕的结果。 张耳有贤名,但决不允许有人挑战王权。 夜,满天星辰,星空下的甘公忽然面色大变,喃喃自语道,“五星聚东井!” 东井,秦分也,此时的关中迎来好消息,曹参再次大败三秦军,断三秦骨,使其再无主动还击之力。 司马欣被押解至废丘外,刘邦接见后便派司马欣、郦食其为使者欲入废丘劝降,同时命打胜仗的曹参、灌婴回军废丘。 郦食其、司马欣为使者入废丘暂且不言,但言在塞地的曹参、灌婴。 清晨之际,没有霞光万丈,没有旭日东升,已是冰凉的雨点洒向大地。 没有尘土飞扬,有的是泥花飞溅,有的是人喊马嘶。 “疾行,再疾行!” 不知是冰凉的雨水在催着人赶路,还是赶路人太着急,急的昊天在为赶路人落泪。 上万的赶路人发出极具震撼的声音,让山林中的百兽缩在**不敢出。 大地在震颤,雨水哗哗下,赶路的是两支汉军,一前一后,前面的核心大将广额阔面,即便在冰雨之辰,他的眼依旧如星辰,眸依旧如皓月,照亮他们前行的人。 此将正为再次大败三秦军的统将曹参,另一支汉军的主将自然是支援曹参的灌婴。 冒雨前行,车马无法行快,曹参那常年镇静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焦虑。 “将军,车兵,辎重难以快速,马匹已达期限,不可再催!” 说话的人是齐受,他看着曹参马不停蹄的催促赶路,有些心疼车马。 曹参看着齐受,默然,他知道齐受说的很有道理,再赶下去即便到达亦是疲惫之师。 曹参思虑道,“立刻精选骑士,随参火速赶往废丘。” 齐受道,“诺!” 齐受理顺头发,尽量减少雨水进入眼睛,转身欲下达命令时忽然又驻足,回身看向曹参,“灌将军是否亦……” 曹参毫不犹豫,“同行。” 灌婴、曹参于是精选精锐骑兵,以及善于长途奔袭的兵卒,火速向废丘赶去,其余兵马随后尽快追赶。 灌婴、曹参同样接到刘邦的命令,命其火速引兵回围废丘,这个信息让二位麒麟将内心皆起波澜。 二人在塞地战时,每次遣甲士回报时,刘邦的回复依旧是慢慢打,勿急,稳扎稳打,彻底平定塞地,勿留后患。 如今塞地已平,反而收到刘邦之令,火速赶往废丘,二人心里默默猜测。 灌婴道,“汉王急命回军,可为废丘章邯有举动乎?” 曹参回应,“参亦有此虑,如行军略慢,恐有不可挽回之损失,当疾行军。” 灌婴亦道,“然也,此为汉精锐之尖峰,如能出其不意兵临废丘下,或能打章邯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默契一直,又催马奔驰,在雨水中疾走。 穿过咸阳,沿着渭水火速奔向废丘。 废丘城外汉军红色旗帜在风雨中招展,一片宁静,除却风雨声听不到任何动静,偌大的营寨仿佛是空的。 废丘城上黑色的旗帜,黑色的甲士森然立于雨中,默默的注视着下方。 看到这一切,火速赶回的曹参、灌婴相视一笑,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幸甚,幸甚没有危机的战事。 灌婴、曹参纵马奔向辕门,却惊讶的发现辕门外站着一行人,仿佛算准二人将到一样,待战马行近,二人急忙勒马。 战马人立,二人跳下战马,快步向前,因为他们发现为首的一人正是一脸笑意的刘邦,刘邦居然在雨中迎接他们。 这让曹参和灌婴颇为惊喜,惊于刘邦的雨中迎接,喜的是刘邦如此信重他们。 刘邦命人立刻为曹参、灌婴打簦,免受冰凉雨水的浇注,但毕竟有风,有风就难免淋雨。 曹参心中一股暖流,道,“参拜见大王,使大王风雨中淋雨,参有罪。” 灌婴亦拜见刘邦,诚惶诚恐的谢罪。 刘邦哈哈大笑,“敬伯何罪之有,灌婴又何罪之有?一个降赛王,一个断三秦之骨,皆为汉之功臣。快,随寡人进帐,诸将等候多时。” 进得大帐,发现群臣诸将皆已在大帐内,不仅周勃、樊哙在,吕泽、郦商等驻守下辨之将亦在。 曹参发现郦商面上有一丝丝忧色,心中疑惑,见大王如此笑容当不会有什么大的坏消息,可郦商为何如此忧虑之色。 只见郦商眼神飘忽,时不时扫向帐内的各个角落,似乎在找寻什么,忽然曹参明白,原来他没有看到郦食其,定是担忧其兄长。 刘邦开口道,“诸将初定三秦,寡人甚慰,今特召群臣诸将乃共同商榷定三秦之最后一环,亦为最关键一环,如今塞地已定,雍地仍有陇西、北地、废丘未下, 上郡翟王尚在,不可放松,诸公可有妙计,今日畅所欲言。” 酒已温好,各种野味已上案,还冒着诱人的香气,长案上还摆放着诸多叫不上名字的瓜果。 这是一场酒宴,一场欲分略各地,定三秦的酒宴。 话音一落,寂静,短暂的寂静之后是诸将脸上喜悦与兴奋之色。 三秦若定,意味着他们的汉王拥有曾经秦皇统一天下的资本,不仅意味着能东出还乡,更有可能助汉王一统天下,建立不朽功业。 “陇西郡内兵马尚众,西县丞军、盗巴军不仅兵众,战力亦强,”率先打破寂静的正是驻守下辨的吕泽,他在陇西军与雍军交战,体会最深,“泽与郦将军战近两月,大小战役数十次,诸地皆平,唯西县、上邽不下。” 吕泽话音一落,刘邦的眼睛便看向郦商,眼神之意中带着诸多问号,刘邦入内史后对陇西的战局不太了解,他需要了解。 郦商补充道,“盗巴自陈仓战败后,退至上邽,章邯不仅未问罪,反而封其为陇西侯,此令其战力犹强于陈仓之时。” 第六百七十三章 善将将者 犹强于陈仓之时,此言一出,刘邦的脸依旧在笑,眼眸中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乃凝重。 这让刘邦觉得只要章邯在,废丘在,那么雍地便会各种顽强抗争,这是刘邦不想看到的。 那么章邯在刘邦心中必须死,那么郦食其、司马欣能否劝降章邯,他不再那么关心。 刘邦示意郦商继续说下去。郦商继续道,“盗巴有一定陇西自主权,在章邯未有明确命令下,盗巴可发动陇西一切物资,故而定陇西非麒麟将难以完成。” 此言一出,刘邦才彻底清除吕泽的难处,实际上吕泽统领二万余汉军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与整个陇西郡作战,难怪自七月至九月未曾拿下陇西。 由于绝大多数粮草皆运往关中,陇西的战况并不很乐观,显然吕泽统领有方,不仅将陇西军遏制在陇西,更为汉中的安全提供保障。 陇西战况了解后,刘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闪过杀机,不能给章邯以幻想,如今北有逃至北地郡的章平,西有陇西军在虎视眈眈,这给章邯坚守废丘的理由。 刘邦开口道,“粉粹,必须粉碎章邯之幻想,彻底断其念想!” 言毕,留刘邦的眼神看向韩信,这位和他一起制定还定三秦战略的大将军。 韩信会意刘邦之意,道,“围困废丘依旧为重中之重,曹将军乃大王所倚重之麒麟将之首,必为围困主力,需二将辅佐,翟王董翳乃章邯麾下善战之将,虽主力被灭,然非大将不可拔之,北地、陇西非长途奔袭之别将不可为之。” 此言落地,诸将云里雾里,话中除点到曹参外,无一实言,可诸将对韩信这位挂帅的大将未有轻视。 在战将的心中唯一扶起的便是能打胜仗的将军,甭管是谁,是何出身,韩信的部署以及临近应变已经让诸将刮目相看。 诸将渐渐开始敬佩韩信,然更敬佩的还是刘邦,不仅能够非常精准的觉察韩信的意图,更能延伸之,或者说能够将韩信的作战意图很好的安排人手去完成。 如同建造一个院落,韩信做好图纸,然如何将勾画在平地上建造出来,对人才的运用非常重要。 刘邦和韩信的对话常常有些隐晦难懂,可在刘邦耳朵里却大不一样。 只听刘邦道,“善!” 仅仅听韩信几句话,刘邦解下来的安排不仅令诸将信服,更多一丝敬畏,“拜周勃为征西大将,调靳歙佐之,攻略陇西。” 刘邦言时目光早扫向周勃,周勃从刘邦的眼神中看出厚望,那是一种信任和厚重的眼神。 陇西是何地,旧秦的发祥之地,陇西不定,关中不稳,遣周勃去攻略陇西,无人怀疑刘邦的决定。 周勃乃善于攻城之将,粗狂中带着灵动,论整体统兵作战能力略显曹参,然个别部分又优于曹参,此时没有任何人比周勃更合适,除吕泽之外。 一直待在吕泽之列的靳歙听令后,立刻出列与周勃同令诺命。 靳歙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他因为吕泽的关系加入汉王阵营,但跟着吕泽一直没有很多的机会立功。 能力重要,机会更重要,靳歙看得清楚,在刘邦麾下战将如云,立功机会最多的自然是麒麟将,跟着五大麒麟将立功机会较多。 周勃无疑是刘邦较为信重的麒麟将之一,跟着他立功的机会要多很多。 靳歙意味深长的看向周勃,二人目光相交,大有心领神会之意。 无声,在靳歙周围是无声的,刘邦的遣将依旧在继续,“敬伯以将军引兵围章邯,灌婴、樊哙佐之。” 此言本寻常的很,可此言又是非常令人惊奇,诸将不自觉的看向韩信,这不正应韩信“必为围困主力,需二将辅佐”此句。 三人齐声领诺命,刘邦遣将依旧在继续。 刘邦道,“吕兄……” 吕泽微惊,如今刘邦已经是汉王,依旧以兄称呼,这让吕泽惊讶的同时内心有暖流涌出。 这股暖流似乎挤压许久,随着刘邦身份的不断变化,称呼依旧,这让吕泽很感动。 吕泽起身道,“大王,臣在。” 刘邦走至吕泽身前,伸手扶着吕泽的肩膀,“寡人虽不断抽调吕兄部将,然吕兄仍需打硬仗。” 吕泽笑道,“臣乃汉将,当为汉开疆拓土。” 刘邦道,“三秦平定,若妹及外甥可团聚矣……” 话风突转,这让吕泽和诸将虽觉惊讶却非常舒服,转的快却不显得突兀,无人知道刘邦怎么做到的。 刘邦继续道,“翟王曾为章邯战将,较为难缠,需吕兄鞍马劳顿北上击高奴。” 在陇西对付的不过雍将,或许战雍将没有俘获翟王得到的爵位和赏赐多,这让吕泽帐下的丁复、朱轸等将眼眸放光。 这种眸光吕泽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在和刘邦交流,但吕泽已经能想到帐下诸将的开心。 吕泽道,“大王,泽即刻便拔营北上。” 刘邦笑道,“不急,不急……明日再启程。” 话音未落之时,刘邦的目光便已看向一直和吕泽打配合的郦商,“郦将军,章平虽非王,然其三秦影响力堪比王者,又深得章邯兵法精髓,非等闲视之,勿大意。北地郡曾乃义渠国,其民风彪悍,寡人增兵助之,可有信心乎?” 话音一落,吃惊不只是诸将吏,郦商更是震惊,他没想到刘邦会如此重用他。 郦商曾作为别将攻略旬关,定汉中,是一个可以独立征战一方的战将,故而刘邦以将军封其为陇西都尉。 陇西都尉什么地位,如果说太平之时陇西郡守乃一郡的最高权力人物,那么战时掌握兵权的陇西都尉便是一郡的地位最高人物。 掌握一郡之兵力相当于一郡之王,比如司马欣,比如翟王董翳,尤其司马欣连一郡皆没有。 刘邦对郦商的信重,郦商很清楚这一部分原因来自于郦食其,来自于这个和刘邦为酒友的兄长。 如今命其独立北上攻略北地郡,并增兵助之,郦商颇为感激刘邦的知遇之恩,道,“大王,臣只需一将相助并力攻徇北地。” 刘邦道,“何人?” 郦商的目光瞄向陈豨,刘邦一见又是吕泽帐下之将,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感觉脸微微有些发烫,走向吕泽,“寡人又需向吕兄借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此举何为 日落黄昏,空中的飞鸟却不敢回林,绿意犹浓,红叶点缀的丛林内有一支军队在穿行。 红色的战袍,红色的旗帜,还有红色的战衣,红色本该给人暖意,可空中的飞鸟却感受到一股冰冷之意,不愿落下枝头。 林中的这条长长的红色“蛟龙”上有一根根冰冷的戈矛,为首的一将骑在战马上,他的兵器非枪非矛,而是一柄锤,这种锤子唯有一人会使用,周勃。 周勃拎着一柄怒天锤,目光迥然的看着前方,在视野的尽处有一座城池。 城池上飘荡着黑色的旗帜,旗帜下的城墙上有斑驳的血迹,诉说着这里曾不止一次发生过战斗。西县城位于一条江水之上,东接沔水,晚霞的波光没有让城上的甲士赏心悦目,而是非常惊恐的看到一片红出现在江水之上。 呜呜的号角立刻响起,响彻在西县城池的上空。 “周将军,西县丞将主力驻在城外,似乎预料到这次汉之攻击,因有防备必然认为汉军会稍作调整,安营扎寨,不会立刻进攻,是否趁士气旺盛突然夜袭?” 说话的人乃吕泽麾下战将靳歙,手里的那杆墨色长枪在黄昏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周勃则道,“可进行小股袭扰,试探兵力如何,务必先胜后败。” 此话道出,周勃麾下诸将费好长时间才回过神,然靳歙却瞬间回应道,“周将军,欲将西县兵力全部引出乎?” 周勃点点头,“西丞与吕将军长期对持,寻常之法无法将其彻底击败,况有上邽互为犄角,非奇计不可破。” 上邽的盗巴与西县丞互为特角,二者与丽商、吕泽争斗近两月,始终无法将对方击溃。 安营扎寨,汉军不慌不忙的安营扎寨,这样紧张起来的西县雍军暂缓紧绷的心神。 绿色的灌木绣球之下,红色的战袍迎风鼓动,秋风微凉,然周勃和靳歙的心身却是暖的。 靳歙的眼鲜中透着一股灵动之意,“诱敌出战?” 周勃的眸光如刀,又轻又薄的划过江水,划向西县城外的营寨,“汉军至,未必先主动攻击,可能今夜雍军会来攻汉军,一切皆在兵法狡诈上,知己知彼,需先了解西丞兵力和部署。” 西县城外的营寨内,有一人内穿软甲,没有防护性很强的甲胄,竟然是一身的便衣,身旁的战将则是各个威风凛凛,精神抖擞。 “是否立刻联络盗将军,汉军来势汹汹,兵力犹胜从前……” 说话的是一位汉子,一身甲胄,看样是西县丞的副手,站立在侧,虽然一脸的凶光但身子却在发抖。 西县丞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但却稳如磐石,目光锐利,“不必如此急,立刻遣斥候打探下辨还有多少兵马,此次吕泽又用多少旗帜虚张声势。” 西县丞的目光锐利,身如馨石,他这么淡定,因为他与吕泽的多次交手已经摸清对方的脾气。 吕泽和郦商常常故弄玄虚,周旋于盗巴和西丞之间,此次在他眼里不过又一次寻常的出动而已。 西丞对车司马道,“轻车阵列于距岸一箭之地,汉军如渡江立刻冲击。” 言未毕,西县丞的目光又看向骑将,“今夜率骑士隐藏于丛林间,以击鼓为号。” 西县骑将朗声道,“诺。” 言毕骑将欲走,西县丞又补充道,“立刻遣善骑射者渡河悄然入下辨,探查下辨兵力部署。” 寂静,一切部署之后便是寂静,寂静的西县雍军大帐内只有饮茶的声音,军中多豪迈,人人靠美酒驱寒,靠美酒壮胆,甚至靠美酒打开大脑的思路,但西县丞却不喜欢饮酒,喜欢饮茶。 茶能静心,西县丞非常注意临敌应变时头脑的清醒,他一直觉得只要足够冷静便立于不败之地。 静静的等,每等一盏茶的功夫,分列两旁的诸将脸上的汗珠便多出一颗。 夜很静亦很冷,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响起虫鸣,还有时不时响起的鸟鸣,西县丞非常悠闲的饮茶。 忽然马蹄骤响,诸将脸色皆微变,西县丞已经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帐幕撩开,一匹战马已至帐前,斤候跳下战马,“县丞……” 这不是一名普通的斥候,而是西县丞特地派出的一名骑长,一名骑长充当斥候,可见西县丞对此次探查的重视度。 他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将军,西丞的身份时刻提醒着他,提醒他的人生目标。 西丞抿一口茶,神情恬淡,不像是在交战当中,淡淡道,“慢慢讲。” 这名骑长喘口气道,“吕泽不知何时已悄然撤出陇西……” 话至于此,一直悠闲饮茶的西县丞脸色微变,眼眸中透着一丝震惊,“撤出陇西?” 骑长点点头,他看到西县丞脸色微变,知道此事不简单,在他的印象中任何事皆无法让其心神大乱。 西县丞问道,“下辨可还有兵力驻守?” 这位骑长很确定的说道,“城外无兵,城内不知。” 听闻下辨城外无兵驻守,西县丞脸色一喜,犹如雨天的血色很快退去,脸上少有的凝重之色。 诸将脸上的喜色犹在,各个建议西丞立刻对下辨发起攻击,断其后路。 建议之声此起彼伏但很快戛然而止,他们看到西县丞脸上的凝重之色,第一次看到。 西丞道,“备马,进城。” 简单的四个字如锤击一般,字字砸在诸将心田。 西丞又道,“可知此次汉军主将为何人?” 斤候摇头,诸将皆默然,西县丞眼眸射出怒意,“汉军就在江南岸,仍未查出乎!” 骑将脸色有些铁青,“所派斥侯无一人回来。” 此言一出,西县丞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同寻常,立刻走出军帐,已有一名甲士牵马而来。 战马嘶鸣早已惊动西县城中二个人,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县廷之上。 一人面有忧色,眼神中升起一团雾,“此举何为?” 另一人的回答,颇为轻描淡写,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饥色,“县令何须忧虑,有本军侯在,妙计可抵千军。” 此二人一个是西县令,一个为盗巴麾下的军侯,驻此地一为协助西县丞击汉军,二是充分了解此地战况,好为陇西侯盗巴提供最新最直接的信息,更包括对作战形势的判断,这给盗巴每次能及时的援助西丞,二地形成犄角,牵制汉军提供非常有效的战报。 第六百七十五章 心生依赖 西县令道,“等县丞至,吾三人商榷对策。” 话音未落,西县丞已走进县廷,脸色有些苍白,西县令立刻迎上去,“究竟情况如何?” 西县丞看一眼军侯,心中对这位军侯的镇静倒有一丝丝赞赏,开口道,“汉将吕泽已悄然撤出陇西,汉王又派出一将攻略陇西。” 话音落地,那一直冷冷淡淡万事漠不关心的眼眸中忽然发亮,“何将来攻?” 西县丞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未知,所派斥候皆有去无回。” 这名军侯眼中这才露出凝重之色,“此将竟善于反刺探……” 西县丞道,“来将底细不知,未能及时知彼,且兵力胜于之前,当与盗将军及时沟通。” 西县令仿佛没有听到西丞之言,开口道,“吕泽撤回陇西,郦商可在?” 西县丞叹息道,“汉将郦商亦不在,此次汉王撤换将领,用意甚险。” “何意?”西县令不太理解。 西县丞道,“吾等对新遣汉国二将一无所知,二将却对吾等知之甚多。” 此言一出,西县令更加迷惑,那眼眸中的浓雾更浓,他的脸有些红,因为西县丞没有再言语。 军侯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不愿解释,可还是开口道,“吕泽、郦商定将陇西战况,连同吾等信息,完全告知新略陇西之将。” 此言未完,西县令头上的汗珠已经如雨下,口中喃喃道,“当如何?盗将军可知?” 犹豫,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枫树之下,火红的枫叶随风摆动,残阳下黑色的人影因犹豫而益立在风中。 “当速告知盗将军” “不可……” 话音未落,一名甲士慌里慌张的向他们奔跑,奔向枫叶之下,“县丞,军侯,县令,汉军夜袭。” 三人脸色同时大变,西县丞道,“可按原计划防御?” 这名甲士脸上述残留着血色,如一道道枫叶一样,又接着道,“汉军突袭……势如破竹,焚烧战旗·……幸车司马和骑将配合天衣无缝,汉军大败而归,骑将正在追击。” 此言一出,西县丞脸色大变,身子一软竟然瘫在地上,甲士和县令不太理解,可二人看到军侯的脸色不禁动容。 西县城内无论何人欲令军侯皱皱眉皆很难,可今日不但皱眉,此刻更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名军侯道,“未做休整立刻出战,明明可长驱直入,偏偏诈败而逃,明明可斩敌为主,偏偏焚旗侮辱……明明乃激将法,西县骑将、车司马居然偏向虎山行。” 西县丞道,“当……” 军侯没有给西县丞再开口的机会,“备马,吾亲自去趟上邽。” 西县丞已从地上站起,却忽然如变一个人,哪还有方才弱不禁风的样子,“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言毕,西县丞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的西县令有些发毛。 这眼神让西县令明白此刻已到关键时刻,此次攻略陇西汉将打法和先前两个完全不同。 如同剑中高手对决,稍不留神,一招毙命。 一步若错,那么雍军将立刻处于被动地位,那么必然会让在上邦的盗巴发怒,此时的盗巴非往日的雍将,乃陇西侯,整个陇西的最高人物。 甚至如果高兴,盗巴可以在陇西称王,但盗巴依旧很忠心的臣服于雍王章邯,这点西县令不明白。 西县令道,“尚有四五千……” 西县丞没有允许西县令将话讲完,便立刻走出县廷,以西县令名义召集兵马。 西县丞召集兵马暂且不提,月明星稀,银光下的秋风更加清凉,一匹快马在月色中留下一道残影。 正是离城的军侯,打马而去。 渭水之南有座城,上邽,上邽之南有座巨大的营寨。 营寨上空的旗帜是黑色的,字却是红色的,还带着白色的衬底,一个大大的盗字在月色中飘荡。 这里是军营,是盗巴的所在,明明是营寨,可辕门内除军帐外,还有行辕,如同小小宫殿的行辕,行辕内酒香四溢,无一人在饮酒,那醉眼朦胧的盗巴此刻眼神却精光四射。 酒已撤,琴女已停止弹奏,舞女匆匆忙忙退下,诸将已经分列两旁。 盗巴道,“汉王撤换攻略陇西之将,饮酒听曲之日暂去,兄弟们打起精神,务必给吾守住陇西” “陇西侯无虑,有兄弟们在,定将来者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 诸将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之色,除那位从西县城归来的军侯,二个月来与汉将的纠缠已轻车熟路,他们已经非常擅长与汉军打游击。 汉王入关自然希望尽快将三秦王击降,入定关中,可他们陇西雍军却不同,这里是他们的地方,他们打算长期在这里生存,将这里变成他们天堂,只要兵力尚存,便可以一直和他们纠缠下去。 有兵有粮,不怕,算定汉必然粮草短缺无法长久。盗巴率领他们与汉军纠缠,汉军攻略城池,只能有选择性的占领,把它们变成兵源与粮草的基地,但这很难,盗巴利用这一点让吕泽、郦商没有取得很大的进展。 盗巴吸取之前战败的教训,不断补充兵力,渐渐压制汉军,无奈吕泽和郦商非常能将兵,汉军兵力虽然薄弱,但盗巴一时无法全胜,亦无法将汉军赶出陇西。 久而久之,盗巴麾下诸将已经心生优势,不惧与之长期作战,因此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可盗巴一句话就让他们脸上微变,“此次汉王不仅换将,更增派兵力,关中塞王已降,咸阳以西唯有废丘孤守,情况严重……” 此乃一记冷水,诸将脸上的笑意立刻没有,轻视之意亦荡然无存。盗巴见诸将因自己一句话而改变情绪,心中不悦,如此心志,如何能众志成城和汉军斗,但他不得不面对。 盗巴道,“大王传信,尚有北地、陇西二郡在,即便只有陇西,只需再坚守月余,楚霸王已准备发兵,待楚兵至,必可收复失地,彼时各位皆为救国之功臣,位列三公不在话下。” 此言让诸将那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些红润,眼神中的惧意少许多。 听到楚霸王欲发兵,诸将的惧意不知为何居然消失,甚至并不担心雍国真的会被汉王吞并。 此刻的项羽当然不知道远在关中的章邯对其抱有期待,远在陇西的盗巴等将更是对其有着依赖,如同少女迷恋他的情人。 第六百七十六章 怒不可制 项羽不知,并非两耳不闻天下事,此刻他已经怒不可制,即便是范增亦面露怒色。 彭城的九月很凉,亦很红,红色的花,红色叶,还有红色的人,一袭红衣。 红色和黄色成为这个城池的主色调。 秋风狂吼,使劲的拽着叶子,拽着黄色的叶,咬着红色的叶,叶子不愿离开树枝,因为它们觉得时日稍早,可秋风却不那么认为,依旧执着的拽着叶子。 黑色中点缀黄色,这就是彭城王宫的主色调,玉易碎,所以在这里很少看到,项羽不喜欢易碎的东西,他喜欢坚固,喜欢锐利,更喜欢力量,青铜之色成为王宫的装饰之色,青铜剑,青铜枪可以常见。 当然项羽最喜欢还是那杆由陨石打造的黑色铁枪,称霸天下后项羽自命为霸王枪,此亦项羽喜欢黑色的原因,这和秦国的尚黑有着非常奇妙的联系。 大殿前诸将吏议论纷纷,脸上的表情不一,兴奋者有之,忧虑者有之,惊喜更有之。 “霸王正处怒意中,此刻是否适合进谏? “为楚国之忧,何患己身!” 当击齐地,田荣不仅击走齐王,还击杀胶东王,更甚者又将济北王杀掉,肆意妄为,着实可恨!” “非也,叛贼田荣已并三齐,非短时可灭,然梁地之反犹如初疾,可速治。” “吾听闻燕地亦反,然燕王臧荼似已平定,不知真假。” “与齐梁之比,吾听闻亚父最忧心者仍乃汉王。” “龙将军,此次叛乱究竟有几何,霸王竟如此震怒?” …… 诸多议论全部围绕叛乱而言,在他们的眼中叛乱之事好像挺严重,他们从没见过项羽如此大怒,即便是义帝熊心不肯南迁,项羽亦未曾如此大怒,纵然义帝群臣中有人怒骂项羽不忠,项羽依旧可以忍耐,没有下令杀人。 对于项羽而言,能将犯颜者不下令杀之,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亦是最大的恩赐。 让项羽发怒的事太多,怒发的多,自然忍耐的极限就发生变化。 群臣和诸将在大殿外等候,议论着,谈笑着,竟然忘记项庄早已站在石阶上,直到龙且大吼一声,这才夏然而止。 项庄道,“各地叛乱,霸王震怒,诸公多出良策,少道不吉之言激怒霸王。” 群臣和诸将道谢提醒后,徐徐鱼贯而入。 修缮后的彭城宫殿比之前大气很多,不过亦较之前更加冷清,殿内的炉火无法彻底驱散秋意之寒侵入空旷的大殿。 须发皆白,星目月额的范增默然立在霸王座下,一袭墨衣,衬的范增更加超然脱俗,颇有仙风道骨模样。 范增身后有坐垫,而且还是特赐之坐,是项羽专门为范增所备,在楚国唯有范增一人有朝堂固座之人。 其余群臣和诸将没有此等待遇,唯有项羽在长时间议事时特地赐座。项羽给范增的待遇不止于此,还可以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如此尊贵的待遇,范增视若无睹,没有带剑,亦无着履,与寻常大臣无异,这让诸臣、将更加尊敬范增。 范增眯着眼睛站在那里,仿佛坐化一般,似一棵枯木,黑色的树干上结着白洁的花。范增一动不动,那皱纹里还隐藏一丝丝怒意,当初大封诸王形成的天下格局,本是范增与项羽共同谋划的结果。 如今居然乱成这样,即便项羽未曾责怪,范增心中亦非常难过。既然名为亚父,自己项羽这个“义子’他无法不心疼,看到项羽大怒后,他心里就在琢磨如何对付天下大乱之局。 群臣与诸将乃范增唤来,群臣诸将看着这位矗立大殿之上默然不动的亚父,皆沉默不言。 大殿内并没有项羽,此刻的项羽正在接见一位故友,项羽不太喜欢儒家孔子,不喜欢诸多礼节,可项羽此刻真的很喜欢孔子的这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项羽与其叔父项梁曾逃难藏匿于吴中,在吴中项羽对两个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一个是会稽郡守殷通,另一个则是吴县县令郑昌。 吴县乃会稽郡治所,既是殷通的府邸所在之处,又是郑昌酒宴项羽叔侄之地,殷通惧秦法,表面上和项梁是非常好的朋友,衣食住行倒不曾短缺,但私下却做两手准备。 总之吴中有事不便殷通出手的便让项梁去做,但有好事却很吝啬,这是当初项梁决定杀殷通的原因之一。 其他原因根据当时的情景,项羽和项梁曾思虑过,如果彼时不杀等到起事卓有成效时再杀,彼时君臣有别、主仆有别,为他人卖命做嫁衣裳。 除此外,郡守乃大秦中高等之官,可称得上官而非吏,杀之以示决心,决心和大秦对着干。 项羽叔侄很清楚,陈胜吴广虽然起义,但大秦的主力尚在,胜负难料,不把自己逼上绝路,心难免摇摆,做此等大事心岂能摇摆。 综合起来一想,殷通必死。殷通给项羽的印象不好,但吴县县令给项羽的印象不错,经常帮助项羽,甚至与项羽彻夜畅饮,郑昌这个名字便深深印在项羽的脑海里。 项羽对其与其余群臣诸将有着不太一样的情感,如同曹咎视之。郑昌随项羽征战东归后便率先回到故里探亲,数月后归来,带着诸多吴中子弟的祝福拜访项羽。 项羽大喜,此刻看着郑昌道,“此次归来,勿离寡人。寡人需要昌兄相助。” 郑昌早已发现项羽那双眸子时不时出现双瞳,他知道凡是项羽目运双瞳必定非怒即有重大决定,“大王,可是忧心叛乱之事?” 项羽道,“知吾者,昌兄也。” 郑昌道,“臣闻齐梁之地已反,燕地之乱已由臧荼平定,汉王已入关中,大王所忧为何处?” 项羽道,“不瞒昌兄,寡人忧虑与亚父同,唯齐地与关中耳,其余诸地不过跳梁小丑耳。” 郑昌面有忧色,“臣除齐地、关中,亦忧燕地,如燕王与胶东王互相制衡,燕地尚可控。” 项羽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坚定,整个人突然变得很镇静,“燕地无忧,尚有赵为扞蔽,况臧荼此人无争霸之志,将兵能力尚不如龙且。” 话风突转,项羽盯着郑昌道,“寡人欲立昌兄为韩王,率兵合河南王以距汉王,如何?” 第六百七十七章 范增谋汉 震惊,颜为震惊,郑昌为吴县令从未想过会有称王一天,他没有黥布的勇猛,更无他的将兵能力,亦无龙且的谋略,甚至还不如曹咎,可曹咎尚且未能为王,他郑昌为王简直有些天方夜谭。 秋风吹过,枫叶更红,摇曳的更欢。 郑昌眼眸中无法控制的溢出兴奋之意,开心,郑昌极力的掩饰内心的愉悦,“大王,臣无功为王,恐群臣诸将不服……” 项羽哈哈大笑,“寡人乃霸王,寡人之言,群臣诸将有何不服!” 项羽为霸王,从名字上看的确为天下的霸主,霸王之言自当一言九鼎,至于他人心里怎么想,项羽并非很在乎。 郑昌依旧面有忧色,“大王,韩王成如何安置?” 项羽眼角浮现一缕神秘之色,“寡人自有安排,稍后详解,现随寡人上殿。” 大殿之上,朝堂之中,非常的寂静,唯有那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大殿。 群臣诸将眼神中忽然透出一丝不解,他们实在想不出何人随着项羽一同上殿,等看到郑昌身影后脸上更充满诧异之色。 其实更令人诧异的是二人的脚步声,项羽身材魁伟天生神力,脚步声该重,却偏偏很轻。 郑昌略显矮小却脚步声很重,似乎走路很吃力,但两眼却闪着光,像是有什么喜事。 可是然现在项羽不会很愉悦,各地纷纷叛乱,将项羽的天下格局来一个重新划定,等于在挑战项羽楚霸王的权威,如果放任不管,今后何人还对项羽有敬畏之心。 项羽道,“各地不听吾霸王之令,纷纷反叛,寡人欲亲征之,群臣诸将可有良计扼制各地反叛,容寡人可集中兵力灭一方。” 项羽话音落地,那一直未曾言语的木化范增终于开口道,“吾王乃天下霸主,当坐镇楚都,以安楚地,防奸猾之徒,老臣死谏吾王遣善兵之将平叛即可。” 死谏,项羽非常不喜欢死谏这二个字,非常的不悦,但神情依旧镇静,项羽已经学会如何与亚父相处。 范增一开口,一帮没有寸功的文吏立刻蜂拥而上纷纷跟着范增进言,乱嗡嗡如同空中的蝇。 项羽的眉毛不禁皱动,忽然一声怒喝,吓得有些文吏差点站不住,吼声不是项羽发出的,而是一位大将。 此将双目如电,身形壮硕,斜眉几乎飞入双鬓,正是项羽麾下大将钟离昧。 如今的钟离昧已经是侯爵,他早已看到项羽那细微的眉毛抖动,眼眸中的怒意一闪而逝,项羽不喜欢这个死谏,于是他替项羽怒吼道,“一群无寸功之文吏,可有平叛良策?瞎嚷嚷……净为大王平添忧患!” 这一声怒吼直接让大殿暂时处于寂静之中,项羽知道范增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于是看着范增道,“亚父,已有良策?诸将部署可趋于成型?” 范增躬身向项羽行拜,“如今各地叛乱,楚国如逐一去平,略显乏力,且劳师动众,有损国力,亦使吾王渐失楚人心,臣……” 说到这里范增特地将臣字拖的很长,并加重语气,“臣以为此中必有阴谋在推波助澜,叛诸地,意在楚……” 范增此言一出,不仅善于嚼舌根的文吏震惊,兵不厌诈的诸将更是佩服,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更深层次的意思,眼中不自禁的流露出好奇之色,但他们不敢轻易开口,还好项羽替他们问出疑问,“亚父,何意,羽儿愿闻其详?” 范增道,“三齐已并,平之虽非一日之力,然齐外强内弱,发楚精兵必灭之,勿虑,梁地距楚都较近,此患不可不除,且需趁早,然齐梁之患乃皮肤之患,汉王已入关,如令其定三秦,汉王将据拥酷秦之地,岂非有始皇傲视群雄之资,此乃骨肉之患,不可不除。” 范增之言,诸文吏自然跟从,奇怪的是此刻诸将的脸色亦变,纷纷赞同,尤其是龙且、恒楚、曹咎、季布、钟离味等将脸色亦凝重。 汉王如占据当年大秦之地,拥有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之资本,意味着什么,他们非常的明白。 项羽走下霸王座,走到诸将中间,原本席地而坐的诸将纷纷起身。 项羽道,“亚父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乃灭梁地彭越,此跳梁小丑,何将愿往……” 话音未落,齐刷刷,立刻出列数位大将,项羽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只见龙且、恒楚、季布、钟离昧等将皆出列,这些虎将皆为项羽灭素之主力,看到他们依旧纷纷出列,心中的怒意减少许多。 项羽的眸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却清清淡淡的道出一句令诸将震惊的话,“诸将皆乃久随寡人南征北战之功臣,自不缺一两个立功机遇,此伐彭越之举,让与新将即可……” 字字挪地有声,诸将神色复杂,失落者,宽慰者,诸多神色在大殿内浮现。 忽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杀鸡焉用牛刀,未将愿往,为吾楚国虎将探路。” 循声望去,群臣诸将扭头看去,只见一将英姿勃发,那双眸子如黑夜中的明灯,对这次立功的渴望不言而喻,可那神色分明在言此征乃为探路。 项羽慢慢走过去,因为这双眼睛已引起项羽的注意,“萧公角,寡人记得,籍曾陷于秦阵,乃公角拼死阻击敌军,身负数道伤痕……” 萧公角那深潭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神,此刻眸光闪动,即便他怎么掩饰亦无法掩盖那眸子里的激动,那如鹿角一样坚硬的下巴开始颤抖,显然对项羽记得他而感到无比的激动。 萧公角躬身道,“末将不过无名之辈,能劳神大王记挂,末将荣幸之至。” 项羽拍拍其肩膀,以示感激,在诸将眼里不过是项羽对萧公角的感激或肯定,可对萧公角而言,却大不相同,他这一拍蕴含细微的变化。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拍,项羽已微微用力,发觉萧公角神色不变。 项羽天生神力,无人不知,他这一拍实则掌中已经蕴含不可小靓的力量。 萧公角不仅姿势未变,还依旧满面笑容,只是额头上渗出汗珠来,至此项羽知道萧公角战力犹在。 第六百七十八章 谋定梁地 萧公角闻言大喜,此言无疑在宣布萧公角将成为平定梁地的大将,有望成为与季布等虎将并列之将,这种荣耀是作为战将的萧公角毕生所欲追求的。 激动,萧公角一激动便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萧公角没有做出回应,但那一袭墨衣的范增却开口,语出并不惊人,有些伤人,“大王不可……” 此言一出,不仅让萧公角脸憋的有些红,任何人在欲说话时被噎回去皆不太好受。 萧公角脸微微一红,随即使用笑来掩盖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此刻亦知不言即为言。 萧公角被噎住,项羽则是被打断,他眼神中的不悦一闪而逝,被噎回去不舒服,而被打断会因失去思路而不快。 项羽看向范增,眼神里依旧是恭恭敬敬,再看萧公角,眼神便有些复杂。 秋风吹过,殿内灯光摇曳,不知不觉室外已经乌云遮日,天暗淡下来。 萧公角的心哇凉,比秋风之寒要凉。 项羽走向范增,此刻他知道萧公角之心需要他来暖。 项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他忠心,对他好,项羽的回馈是毫不吝啬的,但与他没有交集,或者不听从他的人,项羽亦不客气。 现在项羽觉得需要给萧公角问上一句,“亚父,有何不可?吾大楚萧公将军不抵毛贼彭越乎?” 赵国有难时,赶过去支援者皆不失为一方诸侯豪杰,畏惧强秦而不支援者皆为毛赋,这是项羽心中对当时钜鹿大战前的认定。 按照项羽的思路,当时敢于参加反秦的唯有两条路,一条路参加钜鹿之战,与章邯、王离直接硬碰硬,另一条路便是随刘邦西征。 彭越两条路皆不参加,已经自觉列入毛赋行列,但他不了解彭越,不知道现在的彭越兵力如何,此人用兵如何。 范增道,“大王,彭越此人乃乱世枭雄,能周旋于强秦之间,不仅未灭反而愈加强大,至今已有数万人,此人非等闲之辈可抵。” 此言说的很客观,但客观的话亦很伤人,亦在说萧公角乃等闲之辈。 萧公角尴尬的笑,他只能燃尬的笑,范增的分量他很清楚,如果是范增反对,那么等于他这个立功的机会要被他人拿去。 萧公角心里多少不舒服,那沛公邦能先封武安侯再为汉王,他萧公角麾下亦汇聚不少战将,怎么就不如沛公邦,怎么就成等闲之辈。 这种心情郑昌非常了解,他可是吴公昌,与沛公邦(季)、萧公角本同一起步点,如今人家沛公已是汉王,他们二人心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只是郑昌因与项羽的关系将封韩王,与他沛公终于再次平起平坐,成为一方王者,故而他投以宽慰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言退朝后,可一起畅饮否。 散朝,风停,没有一丝暖意,天还是那么灰暗,萧公角没能及时离开,他被项羽留下,目前在与范增聊天,身旁还有郑昌。 如今郑昌、萧公角皆为项羽麾下大将,位列虎将之下,百强战将之中,更可位列项羽麾下十大勇将。 萧县位于彭城之西,栗县之东,沛县之南,距离彭城较近,萧公角偏于武将,颇善用兵,吴公郑昌偏于文将,愿在帐下听令者有不少吴中豪杰。 “萧公,不去梁地为好?” “亚父,以为何人去可胜?” “若钟离昧去,或可一争,唯龙且引兵去击方可胜……” 萧公角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个彭越真的那么难缠,这个对手那么可怕,“亚父,彭越当真如此可怕乎?” 范增默然,片刻后正欲开口突听人开口道,“彭越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此人寡人低估矣,寡人之错……” 说话的人是项羽,项羽此言令默然的范增脸色微变,眼睛里透着一股惊喜,项羽此人自信、阳刚、神勇,喜阳谋,不喜阴谋,令其承认错误,如砍其头,如今项羽竟主动承认是自己失封彭越酿成隐患,这很不容易。 值得庆祝,诸事无法动其荣的范增眼含笑意,“羽儿无错,乃老臣之失,失封彭越,酿成今日之患。” 哈哈…… 项羽大笑,“亚父,勿自责,寡人曾言‘自有所封之王灭之,若不敌,寡人再亲征灭之,天下不过少一王而已’……寡人既有此言,必当言出必行,可命所封之王兴兵灭之。” 范增思虑道,“臣已获秘闻,南皮陈馀欲反赵地,秘密操练兵马,请兵反贼田荣,恒山王张耳恐忙于自保,可命西魏王豹东助之,防患未然,唯有殷王司马卬 河南王申阳、韩王成,可东入梁地剿之,大王意命何王入梁地相助?” 范增的言语虽然带着商量的语气,但眼神却很笃定,认定不会派遣河南王申阳和韩王成,如果项羽欲命二王,其必定耐心劝说,必要时不得不再次死谏。 只听项羽道,“殷王、西魏王,可助常山,虽吾所封,却为独立之国,寡人以霸王之命,其二王故会助之,然不如恒山王自请其助。河南王、韩王皆为塞韩王之扞蔽,自不可征调……” 这一番言论下去,范增那严肃的脸渐渐变得舒缓,甚至眼角有一丝丝微笑,“大王所言甚是,纵横之术乃战国时代颇为有效的战略,大王分封诸侯王,共享天下, 时代已回至诸王并存的时代。未来再现战国七雄,或八雄、九雄,此乃子孙后代所虑之事,当下需与诸王以和为贵。” 言毕,范增示意项羽继续说下去,项羽继续道,“寡人欲再封一王以定梁地……” 此言一出,惊艳诸人,不仅萧公角眼睛猛然一亮,郑昌亦为之动容,范增更是眼眸发亮,非常赞赏的看着项羽,“羽儿长大矣,此计甚好,平定梁地者王之,此乃怀王之约耳,然比怀王之约更高明。即可定梁地,又可多一扞蔽,吾王欲封何人?” 项羽道,“寡人欲封萧公角为梁王,率诸将定梁地。” 范增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一闪而逝,或许范增不愿让人看到这种无奈之色,或对项羽此计依旧怀有一丝无奈。 然范增知晓楚霸王项羽需要尊严,接连反对定有隐患,开口道,“老臣起初反对大王遣萧公攻略梁地,非疑其将兵之才,而乃大王麾下诸勇将未必心服萧公……”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另立韩王 咳嗽几声后,范增继续道,“沙场之上,唯有众将齐心,士气高昂方可战,战可胜。如大王封萧公为梁王,即可调动诸勇将,汇聚其旧日萧县相交豪强,又可发动梁地豪杰之士,梁地或可定。” 话音未落,项羽眼中已溢出喜色,见亚父范增同意自己的这种主张,他非常开心。 项羽感到自心中溢出的喜悦慢慢辐遍全身,比称王的感觉还妙,世上还有什么比被认可更令人高兴的事! 梁地之事暂告段落,范增的目光又流出一丝隐忧,“大王,定梁事小,那必可定,距塞汉王事大。” 项羽眼含笑意,他知道亚父最担心犹属汉王,有时他觉得亚父太过小气,太过斤斤计较,可他内心欢喜,有个如父一样为自己王国担忧之人,终究是件幸福事。 项羽道,“寡人,留萧公和吴公,正为此事。” 范增那双星目射出缕缕光华,眸光在二人身上轻轻扫过,“莫非大王已有策略,可与吴公有关?” 项羽点点头,眸光中闪现一丝杀机,那杀机令范增心中一悸,没有怒吼,没有挥动霸王枪,仅仅一个眼眸便令人心中一悸。 范增道,“河南王申阳乃大王所封,又曾为张耳宠臣,大王有恩于赵,河南王必向楚,且三川乃天赐塞关之地,如东出必经三川、南阳二地。 故河南王必拼死守卫其国,然三川曾为韩地,如今大王分韩立王,韩心却未必肯为楚击汉,此老臣所虑。” 项羽亦道,“此亦为寡人所虑,关中分王时如不封韩,必生故王乱,然依旧未能避免……” 言至于此,项羽的眼眸中又浮现缕缕怒意,范增接着道,“张良虽相韩,然心从汉王,如命韩王成就国距汉,其必与张良谋楚助汉,如汉、韩夹击,河南王必不日便亡,如此楚之西扞蔽失矣。” 项羽知道范增此言意在他,在告诫他勿令韩王成回国,然一直软禁在楚必为天下故王忧,于是道,“韩王成已废侯,其心必怨,寡人自不会令其归国,既成已废为侯,寡人欲另立韩王以距汉。” 范增喜悦,“善!羽儿终以计权衡天下……” 喜悦,范增真的为项羽开心,亦为自己开心,更为项梁宽心,至少项羽的成长已经可告慰项梁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郑昌的目光灼热,比初闻他将为王还开心,仅仅项羽赏识并不足以代表什么,毕竟昔日项羽游吴中时,郑昌曾帮助过他们,以其恩为王者不足以令其目光灼热。 司马欣曾有恩于项梁为塞王,曹咎因有恩于项梁而为大司马,今郑昌为王在群臣眼中恐多因项氏故。 此刻见范增的反应,郑昌欣喜亚父已经同意此计,只听范增继续道,“既另立韩王,韩成不可留,当杀之。” 项羽却道,“无辜杀之,不降……” 一袭青衣,几缕思国之愁,在黑色甲士的围冲下彻底消散。 当时的韩成计划与随从逃走,去与张良安排好的人碰头,可惜未曾走出,就被潮水般黑色甲士围住。 黑色的长矛如怪物的利牙一般向韩成咬过去。 戈矛很锋利,韩侯成亦无甲胄护身,锋利的戈矛并没有插进韩成的心脏。 及时的停止,在项伯亲自带人赶路时及时阻止。 项伯,又是项伯,执行者见到项伯脸色不悦,韩成见到拜谢道,“多谢项伯搭救之恩。” 项伯则道,“切忌,无逃走之念,否则缠无法护韩侯周全,无须谢缠,缠不过受子房之托。” 项伯走后,留下诸多甲士护卫韩成。 安全,绝对的安全,韩成却再无法逃走,至少不能悄无声息的逃走。 宁静的宅院,林立的甲士,刺客无法进去,韩成却可以出来,出得此处,项伯亦未无能为力。 项伯终究是楚国之官,需听从楚霸王项羽之令。 楚王宫的一处偏殿,韩成坐马车来到这里,他本不愿来,项羽之令他不得不从,又不知是否该从。 随从皆认为此乃杀机四伏的酒宴,托病不去,韩成恐项王怒,又有马车来接,那架势分明无论什么样皆要拉过去。 酒宴香气四溢,歌舞萦绕,然无一人在进餐,无一人在欣赏甜甜的歌喉,妩媚的舞姿。 酒,韩成没有饮,甚至没来及断其酒爵,酒宴很热闹,但韩成一直觉得有一股杀意躲在身后,令人无法安坐。 脚步声响起,酒宴瞬间安静下来,来的人不是项羽,韩成并不认识他。 此人身材矮小,脚步声却很重,他走入宴席,目光时而锐利,时而迷蒙。 然跟着他身后的韩成认识,是号称楚国第一剑客的项羽从弟,得力干将,如今又是项羽的侍中。 项庄走其身后,韩成一眼认定此人在楚国这个政权中属于中高层人物。 走在项庄前面的自然是即将封为韩王的郑昌,他初入宴席时一片寂静,片刻后便响起一阵的祝贺声。 “恭喜,恭喜,恭喜吴公……” “可喜可贺,昌兄,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末将愿从吴公征战。” …… 一片贺喜声让韩成一头雾水,听诸将吏的话音乃号吴公之人的庆功喜宴,他这个落魄的韩侯为何坐在这里? 忽然一片祝贺声中,有一道声音直接令韩成浑身鸡皮疙瘩。 “贺喜吴公裂土封王……” 封王?韩成彻底震惊,他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封王之人的宴席中,这问题不言而喻,韩成禁不住打一个冷颤。 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除非有一种可能,一种韩成极不愿接受的可能,他宁愿去死,亦不愿接受。 韩成随从见此情景,心中放松,对韩成道,“韩侯,此乃他人裂土封王喜宴,吾等讨口喜酒便可离开。” 韩成报以微笑,他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忽听项庄开口道,“诸将吏多已知晓,然庄须宣读项王之命……” 话音一落,整个酒宴再次安静下来,项庄这才暗处诏书,缓缓开口,“项王诏书,特封吴公郑昌为韩王,即日起调兵遣将,率军略定韩地,以距汉王,此攻略赏罚一切皆有韩王定夺!” 话音未落,站立的韩成直觉天旋地转,差点摔倒,随从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第六百八十章 休想得逞 韩王,当着韩成的面另立韩王,此举对韩成的打击不小,韩成直觉背脊发凉。 不好的预感,韩成极力的维持镇定,却早已发现诸将吏已经纷纷落座,他自己此刻倒有点鹤立鸡群。 韩成落座后,酒宴已经开始,酒至半酣,韩王郑昌便宣读他为王的第一道命令。 任命一批将领,并制定大军出发的日子,随后韩王郑昌开口道,“寡人特命韩侯成为韩国大将军,统领三军,略定韩地,敢有违抗者一律斩杀。” 韩成再一次差点眩晕过去,此时的韩地已为张良和他韩成所定,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韩国。 可以说韩成为韩王,张良为韩相,并统领兵马,何须再攻略,很明显是郑昌欲在韩地为王,恐诸将相不服,遣将拒之,故而率兵攻打,并命韩成为大将军。 好计策,妙计策,韩成心中对项羽恨极,这招够狠。 郑昌见韩成没有反应脸色不悦,又宣读一边,韩成立刻恭恭敬敬道,“臣谨遵王命。” 寂静的院落,依旧那么寂静。 归来后韩成的心再亦无法安静,当时如果违命,必然无法归来,但他必须归来,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韩成心中对项羽恨极,他如听令便是认定郑昌为韩王,他为臣。 君命攻打,臣不能不攻,否则便是谋反,便可诛灭族属,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还会连累家族。 如不听命,便是抗拒如今的韩王,恐郑昌当场会将其斩杀,会有充足的理由,亦或是将其监禁在军中,在攻略韩地时作为人质。 韩成不愿是这样结果,所以他当场称臣,无疑在向郑昌宣布从今韩地与他无缘,亦向天下宣布他不再为韩王。 相信此消息会很快传到韩地,传至天下。 时间,韩成需要时间,他必须在大军出发前,尽快将彭城的消息传给已在韩地的张良。 庭中的绿叶渐黄,韩成神情落寞,眼眸中带着一丝丝痛苦,随从并没有看到这丝痛苦。 随从将韩成写下的帛书藏在怀里,非常自信道,“小奴定可成功送至韩相手中……只是……” 韩成笑道,“只是什么?” 韩成看出随从想说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吾主仆二人,还有话不能讲。” 随从这才开口道,“韩侯既为大将军,不日便可回韩地,彼时定可与张相团聚,为何还要秘密送信。” 韩成笑道,“吾这位大将军,不过虚名耳,快去,以大将军之命出城。” 随从笑道,“诺!” 随从走后,韩成命其余甲士看守房门,任何人不得见。 夜已至,月色朦胧。 窗前,韩成痴痴的欣赏着月色,自言道,“月儿,月儿,可知成之心事。” 韩成又饮下一口酒,眼眸中已有醉意,“世人皆曰王侯好,吾道唯有琴弦妙,世人皆言富贵好,吾道唯有竹林笑……如有来世,寡人不愿再做王孙后。” 言语未必,他已将三尺素锦挂上梁头,脸上的愁容不见,出奇的镇静,镇静出微笑,那眼角的笑意让人觉不出他欲寻死。 这微笑看起来那么的热爱生活,韩成喃喃道,“项羽,若休想得逞!” 韩成踩着长案欲将脖颈挂在素锦上,忽然他又笑,笑的很灿烂,亦很凄惨,“吾乃韩王子孙,岂能如此死法……愧对列祖列宗……” 感叹已完,人已至一把长剑前。 这是一把镶玉带玛的宝剑,剑鞘很美。 剑已出鞘,剑气逼人,剑鞘下藏着的居然是一把朴实无华的剑。 青铜色的剑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那剑刃竟有些呈现墨色,只有许久未曾饮血的剑才是如此。 剑刃本该散发寒光的剑此刻却将任何光华收藏。 看起来是把钝剑,不会再锋利,可剑放在脖颈处却隐隐有剑鸣响起,那声音像龙吟,像虎啸。 一道墨光一闪,那本该很钝的剑刃忽然变颜色,青色的寒光,一闪即逝,剑上已有血滴缓缓流淌。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噗通一声,韩成倒在地上,一滩红色的液体染红他的发丝。 韩成脸上还带着笑容,明明还算年轻,两鬓却已斑白,此刻已经被染红。 死,令人恐惧,又令人解脱,是脱离苦难的微笑。 门外的甲士如劲松一般立在那里,自始至终皆没动一寸,神情冷淡。 韩成已死,快马已至阳翟。 阳翟城的王宫小而精巧,没有彭城王宫的恢弘大气,亦无蓟城的冷峻肃然,亦无关中栎阳的厚重而苍劲。 王宫内一人拿着墨迹斑斑的帛书,脸上那一向镇定从无波澜的眼眸,射出一道怒意。 怒意转瞬而失,又恢复那波澜不惊的眼眸,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的恬静。 此人一身蓝衣,与青绿色的宫殿风格相配又有一丝脱离,他身材不算魁伟,却筋如竹,骨如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 那双射出怒意的双眸此刻澈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 如此清澈而超然脱俗的人不多,张良便是其中之一。 此人正是张良,看到信书,一向镇定的他无法再镇定。 帛书从彭城而来,带来的消息让张良无法接受。 信中言项羽拜郑昌为韩王,欲率兵塞汉王,阻其无法东出,韩成废为侯,如今成为郑昌的大将,率兵略韩地。 张良得知此消息,一股怒意自眼眸中射出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韩成陨落后,从彭城出发的有二支军队,郑昌军一路向西至萧县,在此休整,并召集萧县俊杰,另一支则直接向北经留县,过单父,进入梁地。 北上的军队则是由萧公角率领,一路上声势浩大,萧公角非常得意,只要打败彭越他便是梁王。 萧公角一入梁地便腰板变得挺直,仿佛他已经是梁王,对身边的战将道,“吾即位梁王,定拜召兄为梁相国。” 此战将眼神闪过一抹讥笑之色,心中无奈,“梁地未平,便言拜相,如此轻敌,吾当思之。” 讥讽之色能从此将眼中射出,非常人,敢讥讽未来的梁王,定为身经百战之人。 此人自陈胜时便已起事,本乃陈胜的别将召平,奉命率兵攻广陵,不克,得知陈胜败亡后,乃渡江至吴地,矫称陈胜之命任项梁为楚王上柱国,令其率军渡江西向攻秦。 第六百八十一章 萧公梁梦 一个自陈王之时便已经在各地征战的老将,于各地的战况以及对诸名人的特点颇有了解。 彭越,一个周旋于梁地的枭雄,在章邯强盛时各地诸侯对秦军闻风丧胆,彭越利于不败,未被秦吞灭。 秦弱则攻城略地,秦强则周旋自保,此人岂非庸俗之辈。反秦者揭竿而起,云起响应,多如牛毛。 能真正存活下来的又有几何? 济阴,济水之南,定陶之南,秦兵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乃楚兵。 秦之锐气已不在,戈矛的寒气犹在,那飘扬的旗帜犹在,依旧是黑色,只是秦字变成楚字。 士卒还是士卒,服饰换来又复去,还是黑色,脸上的愁容减少,笑容渐渐出现。 笑容尚未荡开,便已凝固,因为士卒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片片红。 那红来自天边,红色的甲士如潮水般涌来,红色的旗帜如云一样在空中飘来。 兵力的悬殊,安定的渴望,换数次旗帜的城池毫无斗志的被红色淹没。 虽归楚却非楚之嫡系,非惧死而不愿无名而死,济阴的楚军望之胆寒,坚守不出,立刻遣兵向楚都彭城报紧急军情。 济阴之将得知项羽遣萧公角率楚军来击彭越,大喜,至少后面有强大的支撑和保障,于是胆怯的济阴楚将变得很积极。 积极的出寨击彭越,彭越遣大将扈辄迎击。 济阴之将中乍败之计,被扈辄打的大败,济阴之将引残兵仓皇而逃,与萧公角之军提前汇合。 扈辄本纵马疾速追击,忽见山坡上漫出黑压压一片,似乌云遮顶,又如潮水汹涌而来。 气势如洪,扈辄立刻拔出腰间令旗,挥动旗帜,“撤,速撤。” 红色旗帜翻滚,如倒卷的浪花,快速回奔。 提前见到济阴之将,萧公角惊讶,召平眼眸中闪现喜色,“大王,彭越梁军望楚而逃,速追疾击,必可大败彭越军,虽不能一举而定,然必可挫伤其锐气, 狼群犯虎,必惩戒之,可提供楚军锐气。” 济阴之将得知萧公角已封为梁王,梁地定,这里将成为梁王的地盘,立刻殷切献计道,“大王,彭越军善于周旋,常分不清是胜是败,见其尾,不知其首在何处,不可贸然追击,恐为计。吾与彭越交战数次,常败于此。” 胜可为梁王,萧公角很期盼这样的结果,可他更清楚他的萧公是如何得来的,支持,他需要梁地楚将的支持。 选择,因为精于选择,每次选择皆对,造就萧公角今日的成就,从一个小小萧县令成为项羽麾下大将,如今有封王的机会。 萧公角知道人生较为重要的选择到来,是听从召平之见立刻追击,还是安营扎寨,听听这位济阴之将如何言。 萧公角道,“寡人初到梁地,不知彭越兵力部署,所克城池几何,不可急击而遭埋伏……” 召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萧公角后面的话他能预料到,他选择转身离开,不再听。 萧公角正在发表讲话,突见召平离开,眼中的怒意一闪而逝,心中讥笑道,“狂妄,寡人有耐心,召平,若能傲几时?” 济阴之将很识趣的故作惊讶,混迹在梁地(东郡、砀郡一带),这个时候他知道还是惊讶的好。 太过镇定便是蔑视,藐视,这种情绪是即将成为梁王的萧公角所不能接受的。 看到济阴之将的神情,萧公角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眉头依旧在皱着,看亦没看召平一眼,“项王麾下战将召平,自陈王时便为大将,自持甚高,勿方心上。” 济阴之将微笑道,“大王心胸开阔,末将敬佩,末将愿为大王效劳,其余诸事不在末将心里。” 听闻此言,萧公角那眼中的笑意终于如水纹一样荡开,继续道,“霸王拜寡人为梁王,梁地诸多事宜将会有寡人处理……” 说到这里萧公角特地加重语气,“寡人拜若为梁国大将,协助寡人与召相国定梁地。” 愉悦时候意欲冲动,听闻萧公角拜自己为梁国大将,突然他竟不自觉的匍匐在地,吓的萧公角向后退一步。 梁国大将抬起头,微笑道,“末将定为大王如赴水火,在所不辞。” 这位新拜的梁国大将是开心的,但眉梢还是有一丝愁容,一旦成为梁国大将,成为萧公角的将,必然需为其卖命。 无论为谁卖命,他不太乐意。 济水之南,济阴之处,安营扎寨,召平看着这支楚军,心中非常的不悦,明明有很好的战机,此刻却默默看着士卒慢悠悠的安营扎寨。 营寨内的中军大帐前,新任梁国大将正在一脸媚笑的向萧公角献计,召平慢慢走近,两人谈得不亦乐乎,竟然未曾抬眼看他一眼。 召平听得二人的对话,眉头不禁一皱,隐约听见二人在谈笑中聊的居然非攻城略地之策,非对彭越此人作战特点的研究。 “爱将所言甚是,寡人已为梁王,中军帅旗之字当为梁。” “大王之兵将多为萧县豪杰,兵马又多为当年追随大王之士卒,不过挂着楚字之旗而已。挂楚与挂梁本无区别,然此刻大王为梁王,当为梁字。” “如撤换旗帜为梁,项王得知必有责让,当如何?” “臣亦为大王忧虑至此,军依旧为楚旗,独中军帅旗为梁即可,告知三军诸将为梁国战将,立功之后当有梁王赏赐,梁王需提前激励将士,定可大破彭越军!” “善!寡人得爱将迟矣!” …… 召平听闻无奈苦笑,他没有打扰二人的对话,直到谈话结束,萧公角才发现召平,立刻笑道,“召相国,快来,快……” 相国,称呼为梁相国,这给召平内心稍稍的安慰,任何人皆不排斥封侯拜相,能为梁相国自然为一件很美之事。 召平心中非常不自愿的升起一股喜悦,他心里寻思为何会有如此的感觉。 看不起萧公角,对他的封赏心却没有拒绝,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陈胜吴广,他佩服,那是第一个敢反抗暴素的人,别管此人如何,这份胆略,他由衷的敬佩。 后来矫称陈胜之命,任项梁为上柱国。项梁他亦敬佩,成为反素的主力,南方诸侯的盟主。 第六百八十二章 身陷梁地 项梁死后,他对项羽曾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一葬夫而已,可不久的破釜沉舟让召平彻底成为项羽的忠实战将,对项羽隐隐生出一丝敬畏。 畏俱强者,亦敬佩强者,所以召平敬佩项羽,但对这位萧公角毫无感觉,让召平做萧公角的相国,他愿意但依旧鄙视。 梁相国这个位子他不排斥,甚至可以学周市等人架空这位梁王。 跟着萧公角走进大帐,进入大帐的瞬间那新任梁国大将含笑向召平行礼,“相国。” “将军……” 召平努力挤才挤出这几个字,两个字喊的很不情愿,听者亦不畅快。 召平直接切入平梁义题,“彭越用兵喜欢于运动中寻找战机,善于奔走,常分不清何为实,何为虚,将军可有计策?” 话音未落,接话的却不是梁国之将而是萧公角,不解道,“何为分不清虚实?” 召平道,“臣闻彭越用兵在于动,在于虚实,简言之乃敌进吾退,敌退吾进,在运动中消灭有生力量,蚕食对手。” 萧公角听完若有所思,最后呵呵直笑,“相国之意,是否言此人擅长逃跑?” 此言一出,召平脸上一红,像是食下某种难以下咽的食物,那位“梁国大将’亦是满脸通红但他却是强忍着笑,憋的通红。 这位“梁国大将’自认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彭越,因为他和彭越交过手,“相国可与彭越交过手?” 召平摇摇头,欲开口再言却被对方抢话,这位“梁国大将’不给召平说话的机会,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不惜触动召平的怒意,“未将曾与彭越交战数次,虽胜少败多,然末将有最直接之经验......” 忍不住,召平忍不住笑道,“经验?战败羞辱经验乎?” 此刻的召平当真有些不愿再和一个窝囊废多聊几句,“梁王,臣已探知,吾梁国大将仅与彭越军有过一次接触,仅仅一次便大败而选,如非遇到大王,恐早已为阶下囚。” 话音未落,召平便用余光去看这位“梁国大将’,如此之言道出,召平相信对方肯定会毛,会生气。 那“梁国大将’依旧笑眯眯的,浑然没有听到一般,“虽只交战一次,然交手不止一次,一战定输赢,既然开战,总需分出个输赢,相国,未将所言是否有理?” 萧公角见麾下两人似乎在争宠,在互相斗嘴揭短,心下暗喜,“两虎相争,寡人好控……” 于是萧公角笑道,“相国,将军,寡人欲……” 呜..... 忽然响起号角,三人听到此声脸色大变,这号角之声意味着有战事。 梁地战事骤起,营寨内立刻变得索然,或卧,或靠,立刻变得笔直…… 梁地之北,钜鹿郡东北处的南皮迎来振奋的好消息,至少对陈馀而言。 “楚军当真陷入梁地?” “千真万确,不只末将有兄弟在梁地送来此信,予彭越授将印之齐使归途中欲经此地,已带来确切信息。” 授彭越将印使者早已完成使命,田安早已被击杀,如今归齐为何不直接向东回临淄,反而欲先入南皮,再回临淄王城? 陈馀不明,陈馀便亲自隆重接待使者。 秋风很缓,却很凉,凉风不知哪来的热气将枫叶吹红,将枫叶烤红。 沙沙作响的枫叶,如调动的火焰,依旧无法温暖陈馀那颗冰冷的心,见到齐使时他满面笑容。 陈馀真的很开心,在南皮城外看到的不只是齐国使者,还有一支透着满天杀气的齐军。 看到那一片直冲九霄的紫色,陈馀忍不住颤抖,有此军相助,张耳必败无疑。 陈馀、夏说、郭同三人全部出城迎接,齐将田光颇为感动,“有劳陈侯亲自出城相迎,未将荣幸之至,请……” 田光是齐将,兵力甚至超过陈馀手中的三县之兵,然他知道眼前此人即将取得的地位将远超于他,不可不敬。齐使向陈馀深深一揖,“齐使拜见陈侯。” 陈馀彬彬有礼,“齐使请。” 酒,赵地美酒相伴,没有舞姿,只有刀剑甲胄相伴。 齐使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不像是侯府,而像时军帐,刀剑、沙盘应有尽有,没有管弦和柔姿,暗暗赞叹,“如此卧薪尝胆,事怎会不成,大王果然慧眼。” 实则如此想的不只是齐使,还有齐将田光,虽然是奉齐王田荣之命助陈馀攻打恒山国,但怎么助法,田荣虽然没有明说,但冲锋送死之事是万不可做的,田荣没名言,他心里很清楚。 可此刻看到陈馀所住之处,再联想到城外那三县之兵,田光那颗悬着的心慢慢沉下来。 酒过半酣,陈馀道,“齐使自梁地而来,可知楚军状况。” 陈馀欲攻常山,现在一切就绪,三县之兵已磨砺的如一把利剑,齐国援兵已至,现在唯一担心的更是在攻打恒山国时梁地楚军忽然北上夫击,那是极其危险的。 陈馀没有给使者整理思绪回答的机会,又继续道,“馀万事俱备,唯恐梁地楚军北上合击于吾,彼时危矣……” 使者有言如鲠在喉,此刻见陈馀不再言语,先是目光看向田光,似乎在征询田光的意见,田光只是淡淡一笑,齐使便道,“吾王遣臣使梁,赐彭越将军印之后,仍有一使命,乃继续寻找反楚盟友,故而臣在梁地滞留十数日终探闻南皮陈侯欲反楚……” 言至于此,齐使稍稍停顿,看陈馀的反应,见陈馀的目光闪亮,显然很有兴趣,继续道,“臣见彭将军已拔梁地数城,并与楚之援军缠于梁地,臣知时机已到,故北上欲联合陈侯,不料……” 陈馀回应道,“齐使未曾料到,馀早已遣使使齐。” 齐使点点头,“此乃天赐陈将军夺回属于己之荣誉也。” 陈馀道,“击梁地之楚将,何人?” 齐使道,“萧公角,为萧县县令时曾颇受萧县豪族拥护,据闻项王已许其如定梁地,王之。” 听闻来将乃萧公角,神情淡然,在各地反叛暴素后,楚地被杀死的秦县令不计其数,被推举为楚县公者亦不计其数。 在诸人当中陈馀颇为佩服的乃沛公刘邦,其余之外不在陈馀眼中,可听到项羽许其定梁地为王,这让陈馀不能不动容。 第六百八十三章 陈馀反赵 许一人为王,必定可极大的激发其潜力,更有较直接的手段激励手下,随之而来可调动的资源将翻倍。 田光见陈馀面有忧色,知其懂兵事,有后顾之忧,于是替陈馀追问道,“裨将为何人?” 齐使开口道,“陈王旧将,项王魔下十大勇将之一,召平。” 田光道,“召平,此人吾曾听闻,大王曾言此人可排在薄将军之下,诸勇将之上,虽不及五大虎将令秦军闻风丧胆,然其用兵能力不可小觑。此为劲敌,不知彭将军?” 齐使自然知道陈馀之忧,田光之虑,如果彭越不敌萧公角与召平,定梁地后转而如章邯一样来个渡河北上,不仅陈馀吃不消,田光亦是。 田光从田荣的口中曾听过齐王田儋的事迹,便是死于章邯的突袭,丧身于前后夹击,那一战惊心动魄,不仅田儋战死,田市亦被杀死。 齐魏连兵皆无法招架前后夹击,田光自认不如田儋,陈馀恐怕亦不比周市强,至少从兵力上现在差很多。 只听齐使道,“陈侯,田将军,勿虑,二人纵然经历百战,可对上彭将军略逊,彭将军可有法子对付,臣代王赐将军印后曾亲眼见彭将军拿下几座顽城,楚军闻之头疼。” 令秦军闻风丧胆不易,可令楚军颇为头疼更难,陈馀还是第一次听闻彭越的厉害。 使者又道,“纵是楚军占据优势,欲彻底击败彭将军绝非易事,非数月休想脱离梁地,即便项羽遣如钟离昧之虎将击梁,亦会陷入梁地,短时间休想离开。” 安心许多,得知此消息陈馀心情大好。 窗外阳光明媚,枫叶更鲜红。 陈馀道,“既有彭将军在梁地扰楚,馀可放心击张耳。” 陈馀虽有此言,但眼神还是有一缕忧丝,似乎依旧有些不放心,陈馀是一个严谨之人,谨慎之人,对自己很惜命,对朋友不会冒险行愚忠之义。 夏说看得出陈馀的那丝忧虑,便补充道,“项羽许其为王,有利有弊,其意在梁地,断不会冒险入赵地。” 郭同赞同道,“然也,末将愿为先锋,袭击恒山军,有田将军为后盾,陈侯勿虑,即萧公角前来,疲惫之师,必败于田将军之手。” 此言说的比较有水平,陈馀眼中的那一抹担忧之色终于彻底消失,只听田光又道,“末将奉吾王之令引兵相助,唯陈侯是从。” 这句话让陈馀那双虎目隐隐有星辉闪烁,整个人忽然大变,仿佛已变换一个人。 陈馀不是一个犹豫不决之人,在钜鹿离开张耳时可以那么的决然,今日他同样可以很决然的发起进攻。 陈馀朗声道,“诸将听令!” 忽然间陈馀由一个儒生变成沙场的将军,那神色不容人质疑,夏说、郭同、田光等将皆一脸肃然。 尤其郭同、夏说二人简直比陈馀还要兴奋的多,日夜操练,数月后终于等到这一天。 能活着没有什么不好,此刻愿拿着性命玩的只有这种可以惠及子孙后代的诱惑。 如胜,赵地将易主,等着他们的可是封侯拜相,那不只是自己衣食无忧,更是数代无忧之举。 何人不想获得金钱的自由?除非他已死去。诸将静静的等待,等待着他们的美好日子。 只听陈馀开口道,“田光,引军白日行军,大张旗鼓,沿漳水直逼襄国。” 田光微微一愣,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命令,但现在他亦非齐将,而是陈除之将,立刻道,“诺!” 陈馀接着道,“郭同,引南皮军趁夜赶路,连夜围住观津。” 观津?郭同有些微微一愣,夏说立刻补充道,“已探知,恒山相国贯高已秘密引军至观津,监视吾等一举一动,一旦有机可乘,吾等皆为鱼肉矣。只是不知何人出此注意,随军者必有高人“ 郭同这才知道此任务的重要性,嘿嘿一笑道,“诺!” 见郭同无疑问的清楚任务后,陈馀继续道,“夏说引二县之兵随吾于潭水之北,观津西南设下埋伏,务必将贯高斩杀于潭水之上。” 夏说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翩翩士子模样,此刻领诺命之后立刻变得剑拔弩张,哪里还有文弱士子的样子。 夜很凉,乌云遮月,很黑,夜虽凉却无法冷静一人激动的心。 这人目光中隐隐有星辉闪烁,沿着一个荆棘小路秘密潜行,身上的衣服被划破,脸上甚至还有擦痕,他却浑然不觉,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直到看到前方突然有一火把亮起,他才停下来。 此人正是趁夜悄然向观津西南前进的陈馀,陈馀正欲向前,夏说忽然小声道,“陈侯,不可,以防有诈,说愿先往。” 陈馀见夏说那炽热的眼神,眼神里全是对陈馀的敬爱,他人或许不能理解陈馀在钜鹿的所作所为。 可夏说非常的理解,亦很支持,此刻他对陈馀道,“三军主将本当坐镇三军,此亦乃臣之失职,不可再涉险。” 陈馀的双眸变得更亮,那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当时的陈泽等将如果能如此理解自己,该多好,如果当时张耳能那么理解自己,而不是责问自己,该多好,或许他们不会反目成仇。 陈馀暗自感叹,他知晓没有如果,好的极致或许就是仇恨,勿颈之交或许太过美好,容不得有沙子。 陈馀点头,“务必小心,切记无论任何时候先保住命,有命才有诸多可能。” 夏说慢慢向前走,见持火把者正是探路斥候,一问知道前方有一峡谷非常适合设埋伏,大喜。 潜伏之后,便是引诱猎物,陈馀立刻对夏说道,“即可命甲士向郭同传令,照计划进行。” 观津城的夜空雾气蒙蒙,本无星月之光,又添雾气,利于潜藏,如果不是城上的风灯在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根本无人发现这里有一座城,但这里的确有一座城。 城内的人尚未入眠,一人走出房间,此人并非无眠,虽是入眠时分但他眼睛清澈,眸光透彻,正是蒯彻。 不安,蒯彻深深的不安,他已经得知齐国援助叛贼之军已到,而且已经探查出齐将乃田光,非酒内之辈,为何一直没有动静,这不太符合他对陈馀的了解。 第六百八十四章 恒山国难 陈馀固然能忍,然而其麾下诸将能一直忍乎?援助他的齐兵不在少数,多待一天便会多耗一天的粮草。 蒯彻向恒山相国的住处走去,至门前,奇怪的是门前有人掌灯,居然似乎在等着他的到来。 掌灯的甲士道,“蒯先生,相国有请。” 贯高居然亦未睡,这点蒯彻倒是有些意外。 屋内有酒,温好的酒,一爵下肚依旧无法抵挡外面的寒气,还有那来自夜空的杀意。 贯高见蒯彻不断的紧衣服,道,“彻弟,莫非此酒无法暖身?” 蒯彻指指外面,“非酒,而乃城外的杀意。” “杀意?莫非彻弟已探知反贼动向?” 蒯彻道,“陈馀虽乃书生,然颇知用兵之道,如有得力干将相助,此人不可小觑,与吾王相比,其用兵韬略要高。” 贯高道,“以彻弟之言,当如何?” 蒯彻毫不客气,“齐兵初至,远涉而来,士气减弱,且其内部尚未达成一致,可速击之。” 贯高饮一口酒道,“吾王已遣使者责让,未听令,秘行兵,已有罪,如何能再出击乎?严加防守即可。” 蒯彻不解,心中有气,“吾王,此乃为何?初为义,不愿举兵,此反心已露,齐兵已至,仍不相信乎?” 蒯彻眼眸中流转丝丝不解,化作浓浓的迷雾,“战机稍纵即逝,如不能先下手为强,必为其所俘虏,彻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出城逃命矣。” 言未毕,蒯彻便已经起身欲走,看一眼爵中酒苦笑着放在长案上。 贯高还跪坐着,眼眸中的焦急之色已经出现,面如平静的湖面随着蒯彻的起身已经荡出‘忧虑’之波。 “彻弟,急于走乎?” 不知何时贯高早已起身挡在门口,“高听撤弟之言,立刻出击。” 话音未落,便见田叔急匆匆的向他们二人走来,蒯彻和贯高相视一眼,顿觉不妙。 田叔道,“相国,蒯先生,反贼突然围城。” 惊讶,二人难以置信,贯高面有惊色,立刻一马当先向箭楼处奔去。 夜色浓稠,雾气稍稍消散,无需借助城头上火光便可看见城外的‘反军’。 火光点点,如满天星辰倒挂,这点火光本为冷夜中的暖意,城上看到的每个人皆没有一丝暖意。 贯高目光闪烁,“何时突然冒出如此多反贼?何人负责检查,当斩之。” 蒯彻的目光清澈而锐利,默默凝视片刻,开口道,“围而不攻,必有所取。” 贯高疑感,“围而不攻?彻弟何以见得?” 蒯彻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相国请看那火光。” 火光跳动,火把散乱的排列着,但乱中有序,贯高观察许久,不明所以,“火光有问题乎?” 蒯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道,“请看火光距离。” 贯高又仔细的看去,忽然才恍然大悟,“那火光虽然散乱,却两两相对。” 跟在身旁的田叔和孟舒亦发觉其中的奥妙,争着开口道,“增益火把,虚张声势。” 贯高非常赞叹的看着蒯彻,如果一个人拿着两个火把,无论他怎么变换距离,终究会露出马脚,一人拿两个火把终究和两人拿两个火把不一样。 蒯彻道,“然也,减半推算此次袭击观津城之贼军不过两三千耳。” 贯高大喜,“如此说来,可立刻出兵击之。” 蒯彻道,“不可。”这下不只贯高疑惑,田叔和孟舒皆露出疑惑之色。 贯高不悦道,“彻兄弟,言击贼者,彻也,言不可击者,犹彻也,何也?” 任何人晚餐被打扰,不会太舒服,如果入眠又被打扰,更会憋屈。一夜如此,夜夜如此必然会崩溃,甚至不悦。 登上箭楼,被秋风冷吹,准备出击,却又告知不可击,贯高有些生气,他是恒山相国,不是呼来喝去的战将,他脸色不善,看样子必须要给合适的解释。 蒯彻道,“攻其不备,击其不御,方有胜算,初时反贼始聚,疾击可胜,如今贼兵反围,已失去先机,不可战。” 不满意,蒯彻的这个解释,贯高很不满意。 反贼而已,三县之兵能有多少,怎么可能与恒山国相抗衡,即便现在的赵地已被代、恒山、西魏瓜分,然作为一个拥有邯郸、钜鹿、恒山三郡之国,其兵力绝对远超陈除三县兵力,即便加上齐国的援助,能有多少兵力? 难道曾参与钜鹿之战,又随着项羽入关的赵军,现如今的恒山军能不敌陈除的反军? 齐军战力不弱,然援助兵力只是一部分。 在贯高听从蒯彻的建议没有坚守钜鹿,反而秘密行军至观津,有人便说贯高依靠曾为张耳宾客关系胡作非为,这点贯高很不高兴。 贯高年龄不小,不愿落下这么个名声。 东方发白,浓雾未散,旭日很努力,却依旧无法突破浓雾的封锁。 反贼已经打来,是战是守,生死存亡皆在贯高之念,最终拿主意的是他,而非蒯彻。 蒯彻可以动动嘴,成有其谋划之功,败则由他贯高顶着,最终恒山王责怪的必然是一国之相。 很不满意,贯高有些想责怪,但还是选择未出兵。未出兵,贯高却未完全听从蒯彻之意,而是等,等着反贼先攻,要看看反贼战力如何,兵力如何,围住城池意欲为何,所以贯高等,并没有急着出击。 旭日不知经过多久的努力,那光华终于刺破云层洒将下来。 消失,随着晚间那火把的消失,反贼之军亦消失,只剩下城外那无人照管的旗帜在飘动。 此时田叔按着腰间长剑,快速向贯高跑来,“相国,不妙……” 贯高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看到田叔一脸的焦急,心中微微一惊,“何事?” 贯高非常本能看向身侧,发现不知何时蒯彻已不在身边,但他来不及细想,田叔已奔至身旁,“相国,齐军……趁夜里吾等目光在城外反贼,齐军已经绕过观津,沿着滹池河南下,已连夜奔至扶柳,意欲南下攻击襄国。” 贯高震惊,“齐军怎如此迅速?快,速请蒯彻。” 田叔和孟舒找许久未能找到蒯彻,贯高内心怒火难消。 “相国,当如何?”田叔询问道,脸上的焦急之色一点不比贯高少。 第六百八十五章 谋士蒯彻 贯高道,“立刻出击。” 言毕,贯高见二人脸上还带着忧郁之色,显然还有所顾虑。 孟舒道,“是否等蒯先生至,再言?” 贯高怒道,“吾乃恒山相国,还是蒯彻乎?” 孟舒、田叔不再言语,立刻引兵准备出城而战。 贯高亲自身穿甲胄,准备指挥恒山军出战。 呜呜号角响起,战斗已打响。 城外的一将脸上露出非常神秘的一笑,那嘴角不易察觉的笑似手注定这场三县与恒山国之间的悬殊战,似乎没那么悬殊。 城外隐藏很好的此将正是陈馀麾下的大将郭同,他用非常冷峻的目光看着观津城门隆隆打开。 看着恒山军冲出城门,接着便是东张西望的迷惑眼神,人冲出去却不知敌人在何方。 士卒初出时士气总是很高涨,那眼眸里除却一丝丝惧怕便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饥饿数天的强虎出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眸中的锐气已经减少,那饥饿的火焰闪烁着,几乎要熄灭。 就是此时,就在田叔护着贯高出城一直小心翼翼的寻找叛军时,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战鼓声,甲盾出现,由人组成的盾墙出现,缓缓的将他们围起来,没有冲击,而是箭雨。 郭同道,“狠狠射击。” 郭同只有一个命令,困住,拖住,不与其正面交锋,只要能激起恒山军的欲望,激起城中之人的战意,令其不得不寻求突围而战,便已成功。 郭同奉陈馀之命趁夜困城,兵马至观津后,郭同没有组织发动攻击,亦无焚烧粮道,或者堵截水源,而是一个又一个的派人混进去,去刺探城中主将为何人,谋士又为何人。 “将军,为何只圈不攻,宁可逃,而不战?” 郭同则道,“城中贯高等人不足为虑,皆为朽木耳,唯有蒯彻此人令人忌禅,其智谋不在吾之下,甚至不在陈侯之下,故而只可拖,只可围,不可与之正面交锋。” 郭同知道如果列阵与恒山军交战,兵力不在优势,如果贯高再用蒯彻之计,必败无疑。 贯高未曾想到一出城门便遭遇箭雨,铺天盖地的箭矢,煌虫一般。 再大的战场,其实贯高见过,在矩鹿陪着张耳、赵王歌时,曾从城头上见到过那黑压压的战场,那战场比现在的要可怕的多,规模大的多,惨烈的多,城墙几乎被染成红色。 贯高以为经历过那场协烈的战斗,他再亦不怕战斗。 如今才知道城上观战,与自己亲历惨战那是迥然不同的。 十步之遥的人在倒下,温热的红色液体在飘飞,溅在身上,溅在脸上,黏在眼睛上,视野变成红色。 贯高呕吐,眩晕。 生死一线,居然眩晕,贯高自己很惭愧,渐渐失去知觉,却让正在血战的田叔冷汗直流。 田叔作为骑将立刻代贯高发出撤退的命令,撤兵立刻迎来郭同的追击。 郭同知道他这次的任务,然能多杀几个,自然会减轻些压力,他引兵追击之时,那城头上的另一战将孟舒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孟舒听到命令,立刻传达弯弓射箭掩护撒退的命令,不知蒯彻何时出现在城头,及时下达射击命令。 初战不利,贯高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却是蒯彻,那迷蒙的眼眸立刻变得锐利,似一把刀刺向蒯彻,“大战前,若在何方?” 冰冷的眸子如刀一样,欲刺破其心,看看对方在想什么。 蒯彻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语出惊人,“初战不利,然彻已发觉贼军虚实,敌军兵力绝不足三千,且多为弓弩手和干戈手,可以骑兵与步卒破之。” “可出战?” 此话非贯高问出,因为他懒得问,是孟舒问出,眼眸中还带着兴奋之色,如初燃的炭火。 贯高、田叔出战,留孟舒守城,二人刚出战,蒯彻便出现在孟舒的身后,孟舒没有问为何在相国寻找之时消失,现在又出现? 孟舒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知道如此做,蒯彻必有原因。 贯高眼眸中满是不解,不解其言究竟何实,何虚,何可信,何不可信。 可一点贯高明白,蒯彻的确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不幸被他言中。 贯高虽然性格冲动,但他还算是个明理之人,谁救下他,贯高还是很清楚,只是不明白,“适才不能战,现在又可战……” 说着说着,贯高的眼神里便溢出怒意,他真的很不爽,孟舒见贯高眼神不对,为二人捏一把汗,深怕二人再敌视起来。 见贯高忽然语气缓和,“然……高敬佩……彻弟,相信彻弟,如何击贼,吾听之。” 田叔、孟舒见状,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蒯彻脸上亦露出笑容,那笑容融化初战不利的阴握,补充道,“可战,击溃贼军,然不可追。” 贯高眼中还是滋出疑惑之色,忽然又变得明朗。 或许真的不适合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既如此不如交给非常懂得的人。 贯高对田叔等人道,“蒯彻之令,即吾令,出城击贼,暂有蒯彻为将” 此乃一句不拖泥带水的话,田叔、孟舒等将立刻应之。 蒯彻却道,“相国,彻……不过善思,却非善断,相国当另选他人。” 蒯彻再三推辞,贯高见其并非虚意推辞,当真不愿为将,便只好挂帅出击。 贯高命田叔引骑士负责游击包抄、突袭,命孟舒引步卒布阵前行,蒯彻为贯高在战场上临机决断。 秋意浓,天地萧瑟,秋风不知何时吹红绿叶,红的那么多,那么快,但见那风中摇摆的片片枫叶仿佛是飘动的血花。 田叔纵马与郭同战在一起,赵矛与赵枪交锋,二人一战便知棋逢对手。 大战二十回合无法将对方制服,田叔曾学过剑,故而其矛法具有一定的灵动性,长矛如蛇一样摆动。 韧性极强的矛杆,使得田叔的马上矛法独具特色,缠住郭同,令郭同无法有效的指挥这支南皮的精税,幸两位千夫长皆有左右校尉的能耐,在面对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周旋。 郭同大战田叔,自觉短时间无法击败对方,不愿与之做过多的纠缠。 兵力较弱的情况下最忌被围住,一旦陷入重围,必死无疑。 郭同立刻虚晃一枪,打马而走,舞动自己手中长枪杀出一条血路,引兵遁走。 第六百八十六章 义信之士 田叔斗的正酣,见贼将欲走,岂能放其逃遁,忘记蒯彻先前的交代。 蒯彻见田叔引骑兵追击,大惊,立刻命骑士纵马去传令,同时令孟舒引恒山国武辛立刻缓慢推进,接应田叔所引的恒山国骑兵。 贯高见田叔追之甚疾,担忧骑兵遭遇伏击,却命孟舒快速推进,接应骑兵。 蒯彻道,“相国,不可,陈馀绝不会只遣一支军在此,定有伏兵。” 冲突,两人再次出现分歧,贯高道,“如彻兄弟所言,此间有埋伏,岂坐视恒山骑士覆没乎?” 蒯彻无言,面对这句话,他无话可说。 贯高此言从人情上讲,难以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骑士送死,这在心理上无法接受。 蒯彻是谋士,不是冷酷的兵家,更非沙场征战的将军而在冰凉的戈矛锋刃上讨过生活。 蒯彻并不冷酷,但他对人性,对利害看得很透彻,“相国,如不悬崖勒马,将会有更多赵地男儿死于此地。” 话语说的很委婉,他本该说如果不及时停止错误的做法,会死更的人,无论何人皆不喜欢听人说自己错,哪怕是善意的。 贯高嘴角抽搐,显然他在努力的思考如何选择。 如果事事言听计从,懦弱,无主见的词汇会加其身上,如果不听意见,便是刚慢自用。 如果犹豫不决,会落一个优柔寡断。 最终决定的还是贯高,即便他知道蒯彻说的对,可他的心在颤抖,明知道可以挽救而不做,贯高不知会不会受心里煎熬,但至少不知如何面对张耳。 贯高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可为而不为,岂乃大丈夫……” 贯高不懂什么玄妙的兵法,但他知道要讲义气,高度赞扬曾经的赵将陈泽、张黡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虽然后来全军覆没,但贯高认为正是赵将的这种无畏,才最终给诸侯合力击败秦军,提供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无论外界怎么判断陈泽、张黡二人,作为张耳的宾客,现在的恒山相国,他读这种无畏精神颇为推崇。 为国而战,无畏向前,贯高非常赞扬这样的精神,甚至准备以义与信治国,衡山王张耳同意此国策。 此种情景,如此国策,贯高不得不做,他忽然想起大秦左庶长卫鞅,这个以死护法的气节。 为维护国策,贯高不惧死,甚至可以死扞卫恒山国气节,让更过的甲士受到鼓舞,为恒山国的存亡战斗,他没得选,唯有向前冲。 明知山有虎,需向虎山行,此乃义信之士。 正在追击郭同的田叔忽然面色微惊,似乎想起什么大事,急忙勒住马头,战马人立,后面的骑士纷纷勒住马头。 田叔一拍脑袋,“险些忘记蒯先生叮嘱,快……撤……” 杀意四起,战役高昂的恒山国骑士见田叔命令后撤,感到惊讶,但将令不可违。 田叔纵马回走,骑士刚调转马头,未走一箭之地,忽闻身后杀声阵阵,两侧更是箭矢破空而来。 这是一支手持赵弓弩的骑兵,或者手持长矛的骑士,并没有盾牌护身。弓箭射来,立刻乱做一团。 田叔立刻大喊,速列阵,那些手持长矛的骑士下马列阵,弓弩兵立刻反击,但早已不见所谓‘反贼’的踪影。 郭同所引的这支军,乃陈馀亲自训练的南皮精锐,精锐在这是一支步骑,即刻下马作战,又可马上骑射。 配有长剑、弓弩、干戈,在马背上用弓弩射敌,远距离用弓弩杀伤敌军,近距离则是下马后由干戈(矛、盾)手列阵,以阵困敌。 这支精锐的南皮步骑,虽然数量不多,仅有两千余,但各个下马能战,马上骑射。 田叔退,郭同引兵立刻远距离射杀,田叔努而反击,郭同便以干戈手形成步卒阵型阻挡,然后迅速撤退。 如此反复,让田叔打不赢,退不得,大怒道,“反将何人,敢留下名乎?” 郭同哈哈大笑,“吾乃陈侯麾下大将郭同是也。” 田叔练过剑,懂得进退之术,寻思如此被缠住必然大大不妙,不仅自己无法脱身,恐连累相国、孟舒等人。 抽刀断水水更流,欲断纠缠,需行他法,田叔高喊道,“如此反复,非大丈夫作为,敢与吾一决胜负乎?” 秋风不急却甚凉,一股秋风吹过,四下唯有哗哗的树叶声,林中深处许久没有回应。 田叔正欲打马而走,突听空中传来一阵讥讽,那声音任何人听见皆不舒服,“郭同,兵马不足,斗智不斗勇,正面厮杀,岂非莽夫?” 言自己兵马不足者,田叔头一遭听闻,皆言剑走偏锋,难道这用兵较之剑法更加复杂乎?田叔心中不禁愕然,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意欲何为? 诱敌?还是…… 来不及遐想,忽听战马嘶鸣,隐隐约约自远方传来,双耳靠近大地,已经能听到大地在震颤。 毫无疑问,又有一支大军正向此处奔来,田叔心中骇然,莫非此处有伏兵,然让田叔更急迷惑的是这里非常不适合伏击。 既不是狭长之道,又非峡谷,两侧亦不利于隐藏,可偏偏有军向这里赶来。 田叔惊慌之余,正不知向何处逃遁,忽闻一声,“快撤,有恒山援军。” 此声未落,又响一声,“田兄,孟舒来也。” 听闻此声,田叔大喜,“贼军已逃,幸孟弟及时赶到。” 田叔道,“相国何在?” 孟舒道,“中军后方。” 田叔道,“贼军兵力虚弱,闻风而逃,当速追之。” 孟舒犹豫,“蒯先生嘱咐,穷寇莫追,不仅激起战意,更恐有伏兵。” 两人在犹豫之时,一人的眸光雪亮,如刀一般映着残阳。 秋风唤残阳,霜叶红于花,贯高听闻孟舒已经和田叔会师,大喜,脸上的笑容尚未荡开,便僵硬,他看到蒯彻面容震惊,眉头挂愁丝。 尚未回味过来时,便听到前方大乱的消息,战鼓雷鸣,杀声四起。 “有伏兵!撤!” “快逃!” 伏兵?这里怎么会有伏兵,这里并不适合埋伏兵力,没有地形的优势。 贯高神色慌张,只见残阳下一面红蓝色的旗帜飘扬,七分红三分蓝,那三分蓝虽然在旗帜的面积上占的不多,但却有勾勒的效果,蓝色的边,红色的底,映衬着一个大字。 第六百八十七章 战力何在 陈字,黑色的陈字用极为细腻的手法瞄着蓝色的边,残阳下飘动,看到陈字,贯高立刻脸色大变。 陈馀,果然有埋伏,贯高本已做好心里准备,然真到看到陈字旗帜时已经难免神色慌张。 贯高看向蒯彻,只见蒯彻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波动,贯高感到奇怪,不知道此人如何做到的。 百余面旗帜将他们围住。 陈馀大笑,“贯高,快快下马投降,若等皆已被困……张耳命如此老匹夫为相国,岂能不亡国!” 闻言,贯高没有生气,大笑回话道,“陈馀,若与吾王本乃刎颈之交,钜鹿之战胆小怕事,不讲义气,置赵相与赵王于不顾,如此失信弃义,何面目于天下。” 言毕,贯高看向蒯彻,“彻弟,突围之时,勿与田叔、孟舒分散。” 蒯彻道,“相国,陈馀兵力不足以久困吾等,齐军不在此,可分兵突围,一方破便破。” 贯高道,“善!” 言毕,蒯彻、贯高二人分兵突围,陈馀见恒山军欲突围,知道关键一战到来,于是下令三县兵合围,他自己坐镇中军,指挥。 突围并不易,贯高由田叔、孟舒护着向南逃出,等冲出包围后,贯高才惊讶发现两员战将皆护着自己而走,并没有去保护蒯彻,大为恼怒。 贯高怒道,“若二人为何不护佑蒯先生,此乃恒山国百里奚、蹇叔也。” 此一怒也,贯高还有二怒,“陈馀此刻所引兵力不过与吾等相当耳,为何吾恒山士卒皆逃遁耳!” 田叔、孟舒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田叔抬头道,“蒯先生曾言,陈馀意在相国,意在大王,而非区区一谋士也,故相国之命重于蒯彻,蒯彻西逃,无忧。” 贯高虎头望着犹在逃散的恒山士卒,一阵感慨,“蒯彻高士也。” 陈馀大破贯高军后,立刻引兵与齐将田光回合,二军直逼恒山国都襄国,即邯郸郡与钜鹿郡的交界处信都,项羽改称。 残阳依旧,秋风无情,泛黄羞红之叶努力拒绝着与树枝分离。 襄国城门紧闭,城外驻军甲士肃然,戈矛林立,城内士卒各个蓄势待发。 张耳乘坐欲至城门,赵午则道,“大王当留城内。” “为何?将士归,寡人为何不能出城迎之,仅引战败乎?” “非大王不能迎败军。” “岂非如此,何故阻寡人?” 赵午道,“与陈馀初战不利,贼兵已至扶柳南,不日便可抵达,此时城内外人心不定,大王当留城内坐镇,城外或有陈馀死士、宾客,如见机行刺,危矣。大王乃恒山之王,不可冒险。” 不可出城迎接,张耳不悦,贯高是恒山相国,虽然初次战败然绝不能以一次战败而否决此人。 况贯高此人,张耳岂能不了解,多年的宾客,要说将兵才能可能略逊,然其用人之能还是值得肯定。 贯高能用将,三军统帅善于用人即可,况有蒯彻相助,因而张耳非常放心的命其为统帅,唯一令其不爽的便是不听从己令,未驻守钜鹿,反而秘密行军至观津。 正是因为战败,张耳才决定出城迎接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听完赵午之言,张耳才稍稍冷静下来。 赵午接着道,“臣代吾王出城迎接即可。” 思虑片刻,张耳道,“善,丞相待寡人迎出城,寡人在城内列阵相迎。” 贯高见张耳,低头流泪,面有愧色。 张耳见贯高则伸手相迎,搀扶其起身。 贯高含泪道,“臣失职,臣有罪,臣误国,愿领责罚。” 张耳却大笑,“相国何罪,胜败乃兵家常事,寡人欲知相国有何御敌之策,而非追究失职之罪。” 听闻贯高引兵于观津御敌,初闻生气,后仔细一想,此乃一个妙招,用的好当可为恒山之扞蔽,进可击南皮,退可监视反贼,心中怒意便减少许多。 等到战败消息传来,张耳真的很生气,甚至说大怒,但怒亦无用,当务之急他需要的是将反贼击溃,将陈馀击败,保住自己的王国。 故而见到贯高,张耳非责难,“相国,贼军将至,如何御之,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贯高和赵午皆微微一惊,尤其是贯高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有些不可意思,眼眸中更带着一丝赞赏和欣慰。 贯高惭愧道,“大王,败军之将有何面再言献计。” 张耳笑道,“寡人欲败中求胜,唯有败中求,举国上下,唯有相国与陈馀有战。” 话音未落,贯高热泪盈眶,竟无法自主的感激涕零,开口道,“陈馀善用兵,齐将田光又为将相之家,恒山国赞无两军可敌。” “此乃寡人之忧虑。” “唯有求援。” 此言如一记重锤砸醒张耳,他眼眸亮而又暗,“寡人一心抵御贼军,竟忘求援,可何处求援?” 心中有计,张耳的心神才慢慢真的安定下来,此时才发觉贯高身旁的蒯彻不见,“蒯先生何在?” 一连两个疑问,这让贯高有些不知先道哪一个,张耳道,“蒯先生莫非……” “蒯先生,为助臣突围,引开贼军注意,后不知下落。” 贯高说着竟有些呜咽,脸上还浮现一丝愧疚和痛苦之色。 张耳叹道,“蒯彻真乃高士也……” 话锋突转,又道,“相国,请,与寡人车上商议退敌之策。” 贯高一路上皆在想为何这支军明明乃赵地精锐,当年参加钜鹿之战,更随张耳入关,为何反而败于陈馀的三县之兵。 蒯彻在决定独自突围前已经料到,在他看到陈馀打着代王歇回赵的旗帜,便已经明白。 恒山国初建,士卒心尚未存恒山国,皆念赵国之情,此亦为赵地士卒拼死坚守钜鹿包围赵国的原因,士卒不知为何而战。在赵人心中陈馀、张耳皆乃魏人,很自然的心皆靠向曾经的赵王歇。 车驾辚辚隆隆,车上的人声断断续续。 张耳不解道,“当真陈馀善用兵乎?这支当年随寡人入关之军,战力寡人亲眼目睹,今战力何在?” 贯高那淡淡愁容的眸子回到襄国城才慢慢消散,叹息道,“此乃臣不解之处,待臣见陈馀所树旗帜乃赵国旗,臣忽然明了。” 张耳恭敬道,“愿闻其详。” 贯高感叹道,“赵人念旧,秦已灭,皆念赵情,昔日赵王在,且有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辅佐,故而秦虽围钜鹿数月而不下。” 第六百八十八章 张耳求援 车马停在王宫门前,张耳携手贯高,与赵午等共入议事殿。 途中,贯高继续道,“大王所引兵皆乃赵军,以赵之名,存赵之心,今赵王北迁,恒山国初建,而反贼陈馀以赵王名而战,士卒故不知为孰而战,更不知赵存,或恒山存耳。” 张耳若有所思,“如此,赵地岂非唯立赵王名乎?” 想到此处,张耳便想到武臣,想到赵歇,皆在赵地为赵王,武臣非赵人死于其部将李良之手,赵歇为赵氏贵族,贵胄之后,为赵王,活到至今,还得到李左车等赵国将相之后的辅佐。 思虑至此,张耳的眼神变得忧虑,手无处安放,显得有些不安,突然觉得赵地似乎已有难以言明的怪处,唯有赵氏贵胄方能安坐于此。 张耳不信,不愿就此失国,速请助将相于议事殿商榷护国之策。 张耳诚恳道,“寡人欲护国御贼,诸公可有良计?” 眸光在诸将相身上来回扫视,见甘公率先开口道,“陈馀既有齐相助,大王何不西向求助于西魏、殷、河南三王,若有一王至,天星必亮。” 在甘公的眼里,天上代表王侯之星黯淡无光,岌岌可危。 贯高面向张耳道,“然也,臣愿亲往河南国,谒请河南王发兵相助,凭借昔日大王与申阳之义,必不愿坐视不理。” 提到请其他诸侯王前来相助,赵午眼睛发亮,那亮光是对恒山国未来的期许,“大王,臣愿西入魏,求助西魏王。” 见到群臣纷纷献策,甚至自告奋勇,这让张耳非常的欣慰,忧虑稍缓,愁眉犹在,“贼兵行军甚疾,南入洛阳,西入平阳,皆较远……” 话音未落,有一人自告奋勇,“儿臣愿亲往朝歌求助殷王。” 话被打断,本不悦,见乃其子张敖,现今的恒山国太子,太子自请入殷国求助,此情张耳欢喜,此举张耳当场反对,“寡人欲令太子坐镇钜鹿,不可……” 秋高气爽,东方曙白,襄国城外已经有三队人马,一个位于奔西之路,二队位于南行之路。 太子张敖的车马前有群臣诸将送行,唯独没有张耳的影子,此时的张耳却在贯高和赵午的车驾前徘徊,虽不是挥泪道别,倒亦是眼眶湿润。 离开都城,车驾淹没在山林后,那护送几位重要人物的甲士脸上竟有一丝丝喜,不知是庆幸免与反贼交战,还是性命暂且保住而兴奋。 车马疾行,自然快于大军挺进,在陈馀、田光率兵尚未抵达襄国时,张敖率先抵达朝歌。 首日未见到司马卬,回应言殷王并不在都城,乃数日前骑马去打猎。 张敖心急,“殷王何时归?” 殷国典客笑道,“吾王最喜骑射,少则数日,多则月余,无忧定论,恒山太子,如有急事,可讲于在下,在下必于大王归来时第一时间转告。” 张敖心想,此乃存国之大计,自当面与殷王详谈,转述万行不通,故而道,“敖在此守候,如有殷王归来之信,望第一时间告知。” 言毕,张敖命随从献出一斗珠,那典客眼睛发亮,立刻笑眯眯道,“好生侍候太子……” 不仅给张敖安排最好的住宿,还找最温柔的侍女侍候,并言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 叶一片片红,风一天天凉,陈馀率兵日夜兼程抵达钜鹿北,在此安营扎寨,部署进攻襄国策略。 贯高顺利抵达洛阳,曾经的东周之都,洛阳的繁华,贯高曾随诸侯军入关时匆匆一瞥。 如今近距离观察贯高不仅感叹,东周数百年建都于此,在战国七雄争霸时东周衰落,然洛阳一直保持着安定,诸国无论怎么争,对于洛阳一直保护着敬意,对这位名存实亡的周天子还保留着一份敬意。 直到秦庄襄王灭掉东周,置三川郡,洛阳属秦。 申阳亲驾青铜轺车来迎接贯高,行走在洛阳闹市中,竟然出奇的安静,或许那随风摆动的暗红色旗帜堵住百姓的嘴,林立的戈矛令他们不敢大声喧哗。 贯高感叹,“繁华而不失宁静,大王治理有方,高敬佩。” 申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自项羽关中大封诸侯王时,各路诸侯就国或四月,或五月抵达,河南王申阳距国较近,三月便至。 至今已经做半年多的王,本为东周王城的洛阳,经过申阳半年多的修缮与治理,已经今非昔比,对于贯高的赞美,申阳欣然领受。 这半年多,申阳的称王生活可谓多姿多彩,期间亦有诸多忧虑,最大的忧虑自然来自关中,当他听闻汉王打入关中,围章邯于废丘,击降司马欣,如今正在攻打各地,自然亦包括翟王。 按照此形势,三秦必为刘邦所有,在三秦与汉初战时,他曾犹豫是否发兵助关中三王。 有儒士进谏言唇亡齿寒,如汉得关中,待东出时必首当其中,当助关中三王,然有谋士曰;“无利而用兵,此乃下策,三王无一人遣使者求助,师出本无名,况善战如雍王且败于汉王,困于废丘,大王之兵将可与汉王麾下诸将相争乎?”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如一记冰水浇筑而下,使得这个初立之年寒冬提前而至,他随项羽入关,才过寒冬又添严寒。 随诸侯入关,申阳没有丝毫的惧寒之意,可如今为王不过数月,他感到背脊发寒,是以没有发兵助关中三王。 申阳听从智士建议,安抚三川士卒和百姓,加紧兵力的扩充和训练。 至如今的九月份,申阳封王七月有余,于洛阳为王,六月有余,半年的时间,申阳得到三川之民的拥护,王宫得以修缮,兵力得以扩充,然而他始终有卧榻西侧有寒芒之感。 当听闻恒山王张耳遣相国贯高出使,申阳窃喜,目光闪动,虽不知张耳为何遣相国出使,如此的隆重,但心中拿定如能得到恒山国的支援,那么扼汉出函谷便多出一份信心。 申阳自驾车迎接贯高以示重视。 贯高有些受宠若惊,道,“大王亲驾轺车,臣惶恐,臣受宠若惊。” 申阳则笑道,“昔日莫非高兄向恒山王举荐寡人,否则岂能会有今日,寡人感激不尽,驾车而已,何足道哉。” 第六百八十九章 相韩破灭 贯高哈哈大笑,“如此倒是高拘泥耳,昔年不过举手之劳,动动嘴而已,又何足挂齿。” 申阳郑重道,“于足下不过动口,于寡人却为洪恩。” 二人有说有笑驾车穿过‘郭’奔向洛阳王城。 整个洛阳总体而言分为两个区域,‘城’与‘郭’,城乃河南国国君宫殿与官府官署集中的区域,乃申阳与群臣所居住的地方,四面有高大的城墙,民间称为小城或王城。 郭即城外的街市区域,它是国人、军队、商贾、作坊集中的区域,自春秋战国以来,郭的区域远超城的区域,故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之称。 郭的区域较之城具体大多少,无定制,举凡列国之都,堂皇气势在于城,殷实富贵在于郭。因为能对天下商贾与民众产生极强吸引力的是郭的区域。 申阳亲自驾车带着贯高走这繁华的郭区域,为的就是让恒山相国看到如今河南国的经济状况,以此好进行他下面的话,借兵还以财货珍宝。 申阳道,“恒山王可好?” 话音一出,贯高长叹一声,自他进入这热闹的街市后便心情不太舒畅,一直压抑着感情。 贯高道,“吾王忧虑,此时恐寝食难安。” 申阳大惊,“何以至此?” 贯高叹息道,“实不相瞒,高此次出使,意在向大王借兵。” 借兵?申阳震惊,本意向恒山国请助,如今反倒对方先开口,如何是好。 申阳不解,“恒山国究竟出何事?” 贯高道,“乃吾王昔日刎颈之交陈馀,以迎赵为名,汇聚齐军于侵入恒山国……” 话未讲完,申阳便已知贯高来意。 穿过最后一片街区,王城大门缓缓打开,申阳抖缰催马驶入内城。 秋风引残阳,凉意催加衣。 侍女们纷纷拉开木屏,拼凑长案,拨动炉火,周酒一坛,麋鹿肉一铜鼎,几陶碗瓜果,迅速摆上。 那速度嫣然训练有素的沙场士卒,在申阳拉着贯高走进的一瞬间,一切就绪。 酒香醉人,贯高却无意畅饮,麋鹿口感滑而不腻,鲜美异常,贯高无福消受,苦笑道,“高老矣,食不得美味,牙口不好。” 申阳笑道,“此佳肴入口即化,乃弟特吩咐庖厨为高兄所做。” 贯高仿佛没有听到申阳所言,转移话题道,“大王与臣既有旧交,臣不再兜圈子,请大王发兵助恒山。” 申阳饮下一口酒,又慢慢咀嚼佳肴,面有忧色,长叹一声道,“不知高兄,可曾闻汉王已入关中控函谷?” 贯高道,“臣有所耳闻。” 申阳眼中的忧色更浓,“汉王已入关,不日东出,吾河南国首当其中,寡人正忧虑如何守国,苦于兵力不足。” 话虽委婉,贯高听得明白,让他不愿放弃,“如汉王东出,尚可与韩并力击之。” 话音未落,贯高便见申阳面已愁云密布,心下骇然,“韩已背楚降汉?” 申阳那眼中透着一丝无奈,“高兄或许尚不知,楚霸王已怒杀韩成,封郑昌为韩王,此刻引兵恐已入韩地。” 贯高不解,“如郑昌为韩王距汉,依旧可与之合力,大王何忧?” 申阳道,“韩地现由韩相张良控,日夜翘首以盼韩王归,如今郑昌率兵入韩地,张良岂能答应,必投汉自保,如此韩地已乱,何以助寡人?” 见申阳皆以自保不发兵,贯高未曾气馁,而是留在洛阳继续劝说。 数日后,进入九月中下旬,秋风凉意砭肌肤。贯高得知陈馀与田光引兵已围襄国,断其水源和粮道,已经发起第一轮进攻。 襄阳城岌岌可危,贯高心急,欲再催申阳发兵相助,申阳每次倒没避着贯高,这次同样的隆重接见贯高。 贯高手有些抖,语气有些躁,“大王速发兵,襄国城岌岌可危。” 申阳苦笑,不急不慢的拿出一张帛书,交予贯高,贯高一望,心直向下沉。贯高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申阳。 乞求,盼望,无奈,怨恨…… 那一瞬间贯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更不知那眼神令申阳终身难忘。 申阳道,“霸王之命不可违!” …… “命河南王申阳迎韩王郑昌合兵于渑池,以距汉王。” 颍川有座城,王城,城中有座王宫,宫内却无王,因为韩成未归,留在这里盼望的只有心寒的张良。 简单的一道命令,却令一向镇定淡然的张良微微发颤,不知道这是因怒意而发抖,还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所带来的兴奋。 韩王郑昌?韩成何在?张良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发抖,项羽封郑昌为韩王,那韩成何以自处。 “项王以郑昌为韩王,此乃背约,吾韩侯何置于韩地?” “既另立韩王,吾王恐亦不在世间。” “无过而废侯,以招天下非议,岂敢再杀之?” 一名韩都尉不相信项羽敢真的杀死韩成。 韩成本不该死,项羽只是将其软禁,废为侯,然亚父非常人,敌人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韩成不死,归国必归汉击楚,故而韩成又非死不可。 这一点张良明白,但他并不愿接受,长长叹口气,“项羽不杀而杀……” 见此韩都尉不解,张良又多言几句,“大王书告臣,言项羽拜其为大将军,随郑昌略韩地,吾王岂会听从。” 韩都尉若有所思,似乎终于想明白这件事,“项羽知吾等定不奉郑昌为王,而发兵拒之,吾王如听从项羽之令,以臣侍郑昌,韩地无需刀兵可定,韩地拱手于楚。” 张良叹道,“然也。” 韩都尉有些疑惑,“当如何应之?” 张良道,“楚杀吾王,此之仇不可不报,放眼天下何人可与项王争?” 韩都尉脸上又浮现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汉王?” 张良点头,此时相韩破灭,死于范增谋汉,无论项羽封何人为韩王,皆非张良心中韩王,叹道,“五世相韩,不料至良而断……” 言至于此,张良情真意切,且悲且泣,当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股心酸意引得群臣诸将潸然泪下。 张良道,“吾王惨遭不幸,良不愿侍昌,今日起良即逃亡,诸公各自珍重。” 见张良欲离韩,群臣诸将中愿从者数十人,然数日后郑昌率军已过阳夏,直取许县,逼近阳翟,可张良未有动身之意。 第六百九十章 蒙蔽项羽 有从者急催曰:“郑昌兵已至许县,如疾行,一两日便至,何故尚未动身?” 此时的张良正在青竹上挥墨刻简,抬头见从者皆脸有焦急之色,如不言明,难安其心,便拿出一副郡县图和一卷竹简。 一从者见这副郡县图颇为详细,上面还标注一条小路,焦急的脸色稍缓,自嘲道,“如早知有小道可至关中,吾等何苦日夜不眠,真乃杞人忧天也……” 苦笑之后,又看到这份竹简,此从者脸上阴晴不定,眸光中隐隐有一丝喜色,“汉王欲东出?” “然也” “既如此,何故再逃,不如发兵拒郑昌,以待汉王,或可复韩。” 在他们看来,复韩不过一道诏书而已,一个强者给予的肯定,可在张良心里韩已亡。 张良道,“此乃良未及时间行入关之因,此时汉尚不具备出关之机,况郑昌之兵韩地何将可抵?” 短暂的寂静。 听闻关中尚未安定,刘邦便急欲出函谷关,张良以为不可,故立刻写信件,张良卷其竹简封于金筒内,“立刻快马报于汉王。” 张良的仆抱着信件前脚刚走,随从者便道,“如此可留韩乎?” 尚且不可,这是张良给他们的答复,“虽汉王有东出之意,然韩地是否可定,且看项羽是否无西意,而北击齐,良仍需再书告项羽……愿留者可藏匿山林,愿随良亡者,今夜潜行。” 汉王虽初定关中,然此时尚不具备与楚争雄之机,仍需潜藏,韩成被杀,再续张氏相韩之梦破灭,此念生怨,唯有汉王可助其消。 秋月明,星辰稀。 数十骑自阳翟王城缓缓而出,没有疾驰,踏入密林小道,蹄声方疾。 咸阳就在那里,入关的路或经三川入函谷,或下南阳入武关,世人皆知舍此二路,入关较难,然路是人发觉,焉知不能踏出一条新路? 大军很难通行之处,数十人却可,虽不是关隘要塞,却能活人命。 星月下的三秦大地并不寂静,因为月色下的关中(又称内史之地)欢声笑语,夜很清,却一点不清冷。 栎阳,曾今的赛国国都,入夜却无半分亡国之都的景象。 听到的是载歌,看到的是载舞,还有那跳动的篝火,栎阳国人居然在庆祝。 塞国己亡,却载歌载舞,如此塞国并未入人心,在栎阳人的心中对这个塞王司马欣并没有感情。 因为关中三王的原因,导致投降的关中子弟在新安被屠杀。 屠杀的是一些不听话,欲反之人,但他们终究有父母妻子,这份怨恨自然算到章邯、董翳、司马欣身上。 自从军的那天起,便知戈矛无眼,战死沙场,无怨无悔,那本是宿命,更是为家族争取荣耀的机会,即便那个家族已经不需要再添一份荣耀,何人会嫌家族的荣耀少呢。 可被屠杀在新安却大不相同,明明已经投降却依旧被杀,这份责任他们不会直接去怪罪杀他们的人,因为楚与秦本来就有仇怨,他们只会怪到三秦王身上。 人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动物,往往会将视线从直接害人者身上移开,总觉得还有幕后者。 当然塞国之亡并不能让他们载歌载舞,因为汉王的到来,带来约法三章的好消息。 人在过的还不错时,便容易记起不好,记起怨愤。 秦在贫困之时只求能丰衣足食,在卫鞅制定秦法治理秦时不悦,看到生活越来越好,变为拥护,等到生活富裕到一定程度,便觉得卫鞅是酷吏,是残暴的代名词。 秦法本乃治民,治刁民,治不法之徒,在秦人日子变好后就成为酷法。 富裕的日子中,温饱思乱欲,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不愿在画好的格子里活动,这带来的连坐让老实本分的人愤怒,他们的愤怒变成对刘邦的喜爱,对刘邦的期待,希望约法三章的刘邦为关中王。 这个因秦法而愤怒的秦人变成刘邦在关中的根基,刘邦很高兴。 喜忧参半,此刻离开废丘的刘邦喜忧参半,喜的是关中秦人一如既往的支持,忧的是谈判破裂。 刘邦遣郦食其和投诚的司马欣去劝降章邯,章邯果然没有狗急跳墙,没有因困的焦急而杀掉郦食其。 章邯在被困的心焦之时看到曾经的老战友司马欣。老友见老友,没有泪汪汪,章邯诧异,感慨,未曾想司马欣这么容易便投降。 司马欣的到来,让章邯立刻知道郦食其的来意,未等郦食其开口,章邯便封死郦食其的嘴,只留下一句话,“分王关中,便降……” 之后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无论郦食其说什么,章邯没再开口。郦食其第一次感觉嘴里发干,他一向很自信,相信自己的这张嘴具有纵横之术,不逊色于当年的苏秦和张仪。 郦食其恨不能多饮几口酒再见章邯,他很多次劝人的话皆是借助美酒从天上偷下来的,所以他劝人一向很有手段,可不知为何他看着章邯那双如皓月般明亮的眼眸,那眸光更是刀光一样令人不舒服。 郦食其实在没有把握再规劝下去。因此郦食其和司马欣很快又回到刘邦的身边。 刘邦没有责备,甚至依旧请郦食其饮美酒,之后他听取韩信的建议决定前往栎阳安排接下来的大战略,东出争天下的战略。 在这方面刘交和陆贾皆不太赞成刘邦再继续扩大战线,应先安定关中。 整个内史基本被平定,除却还在顽强固守的废丘外,狭义上的关中已经被刘邦占据,陇西、北地、上郡早晚会拿下,接下来可以考虑东出争天下之事。 作为刘太公儿子中读书最多,思想最接近刘邦,最受刘邦信重的刘交则不赞同如此做。 内史初定,当以安抚关中为首要任务,但以他为首的文臣没能说服以韩信、夏侯婴、灌婴、王吸、薛欧为主的武将的东出还乡之心。 说是还乡,多是建功立业的心,更是无法说服刘邦的心。 此时刘邦之心已经飞出关外,飞向丰邑,那里有他的亲人,刘太公与刘仲等属亲,最令刘邦有所牵挂的便是那已经模糊的倩影,吕雉。 想到吕雉,刘邦便热血喷张,这些年来南征北战,风餐露宿,内心唯一柔软的地方便是丰邑那已经模糊的身影。 第六百九十一章 仍需忍耐 可一想到吕雉那身影,刘邦内心便有一种隐隐的痛,不知为何他还是希望能得到吕雉的关注和牵挂,可他带兵在外数年间丰邑断断续续来不少信件,可始终没有吕雉单独写给他的。 这让刘邦一想起来,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反而是身边的侍女关怀备至。 久而久之,刘邦便将与吕雉的儿女情埋葬在心底,此刻刘邦再次想起,觉得是时候将他们接到关中来,享受一下王者家族的待遇。 思虑至此,刘邦才接受韩信等诸将的建议决定出关,出函谷关。 既然要出关,便需要有兵马,刘邦询问道,“寡人欲出关,并迎属亲于沛,何将可调?” 自刘邦拜任敖为御史守丰以来,刘邦将家人的安全完成托付给任敖,任敖默默坚守此城,修筑防御工事。 丰邑沛县,这个地方刘邦太久没有记起,提到丰沛,刘交的眼睛亦发红,他亦想念家人,想念那个已经三四岁的刘侄。 刘交建议道,“废丘久攻不下,不如改变策略,困而不攻,耗其粮尽,必然不攻自破。” 此言本没什么特别,群臣诸将皆知此理,兵少粮绝,自然不攻自破,然刘邦从中听出刘交的言外之意,“抽调围废丘之将,交弟之言正合吾意。” 郦食其则道,“抽调兵将,废丘有变,尚能控否?臣担心。” 郦食其说的很诚恩,刘邦听得亦用心,“寡人信重敬伯将兵之才,有敬伯在,寡人安心。” 刘邦稍加思索便决定道,“立刻调回灌婴......” 现在围困废丘的战将有曹参、樊哙、灌婴,三名麒麟将同时看着废丘这座顽强的城。 天是灰色的,秋风更凉,竟似是灰色的,九月的下旬已经略带萧瑟之意,如果不是花草树木的红与黄,整个废丘几乎没有一丝暖意,就连那被染红的城墙给人的亦是冰冷的死亡气息。 夜尚未降临,便已燃起篝火,点起风灯,一将静静的望着废丘郭墙,看着墙下的汉卒打扫战场,搬运那些永远长眠的兄弟,将滚木与礌石移除。 矗立良久,如风中的顽石,但他目光清激如婴儿,正是从塞地凯旋而归的灌婴。 废丘围困后,曹参、樊哙、灌婴三人轮番进攻,灌婴刚刚结束一场攻城战,他眉头紧皱,意识到此城难克程度远超栎阳。 与灌婴同样神情凝重的便是另一位战将,随灌婴击降司马欣的巴人将范目。 范目,一位铮铮汉子,巴人部族长,他那双很少流泪的双目,此时竟有些湿润。 “族长……为巴卒流泪乎?” 暗度陈仓,败雍军,与灌婴合力东进塞国,定塞地,降塞王,大小十数场战斗,巴人奋勇而战,可谓所向披靡,虽有死伤,然加起来不及一场攻废丘之战。 雍王果然是末秦第一战将,竟如此难克。 范目心里隐隐作痛,他心里本在问自己,如此组劲旅为何,为汉而战秦又为何,绝不能忘记初衷,范目默默警示自己。 范目听有人呼自己为族长,忙抬头道,“非也,风沙催眼泪。” 呼自己为族长,如此亲切的称呼唯有巴人呼喊,汉王诸将皆常称呼他为范将军,范目不愿巴人看到自己流泪,来人乃一名巴人汉军的千夫长,“族长,灌将军有请。” 听到灌婴来找,范目那眼眸中的一丝丝愁缕立刻消失,变得坚毅,眸光如刀,面容如岩石般给人以刚硬感,浑身散发的气息立刻骤变,整个人仿佛一杆枪,汉国先锋之枪。 那名千夫长望着范目远去的背影,眼神满满的敬佩之意。 范目远远便看到灌婴,灌婴脸上却没有无法拔城的忧愁,反而双眸中透着丝丝兴奋之色。 只听灌婴道,“范将军,汉王召吾二人……” 栎阳,再次到栎阳,范目和灌婴心情大不一样,灌婴看到栎阳箭楼和城墙上摆动的红色汉旗,心中突然萌生一股自豪之感。 没错,灌婴确定是自豪之感,过去关中乃大秦之地,曾在秦始皇手中统一天下的大秦之地,如今这大秦之地即将全部归汉王所辖制,那么蜗居巴蜀的汉将,即将成为大汉之将。 当之无愧的大汉之将,至少地盘可与领九郡的楚霸王相匹敌。 这感觉没错,想到成为大汉之将,跟着汉王东出一统天下,灌婴便忍不住激动,这种只有说书人里的故事,怎能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范目看到那红色旗帜飘扬,脸色镇定,心中淡淡道,“待汉旗插遍关中大地,吾该归阆矣。” 因何而出,因何而归。 二人看到旗帜各有心思,缓辔驶入。 栎阳宫殿内已换主,群臣诸将围坐在长案上,便饮便聊,仿佛是一场轻松愉悦的酒宴,哪里是一场透着杀伐气息的兵事秘议。 刘邦那双眸子时而似皓月柔化宁静,时而如秋阳一般灼热。 刘邦道,“既如此,按此谋划执行,灌婴、王吸、薛欧随寡人出函谷,范将军北上协助吕泽早定上郡……” 话音落地,尚未掷地有声,便见到郦食其神情慌张的走向大殿,走到一长案前伸手欲拿酒樽中的木勺,却又忍住放下,没有向自己的葫芦里倒酒,他抿抿嘴,快速向刘邦席坐之处走去。 步履轻快,居然没有摇摇晃晃。 刘邦见到哈哈大笑,“难得见到广野君未醺之态。” 郦食其脸上仅仅激起一层笑意,这和酒徒的常态不太一样,酒徒常带三四层笑意,刘邦立刻意识到郦食其有话要讲。 重要的话,郦食其一向很严肃,刘邦挥挥手示意奉酒的侍女离开,郦食其从袖中取出一个圆筒。 见此圆筒,刘邦微惊,“可是韩地之消息?” 郦食其点点头,“正乃张子房加急书简,乃由其贴身甲士快马送来。” 刘邦快速的打开,只见上面写道,“谒拜大王,臣知大王急于东出以争天下,然时机尚不成熟,愿大王稍待时日。梁地,项羽已遣萧公角征战,赵地则阴令殷王、西魏王安定,如此,项羽正在犹豫当西定汉,或乃北击齐,亚父始终忧西,故拜封郑昌为韩王,欲命其与河南王共塞汉,此乃亚父引项羽西击汉之初举。 以覆秦之楚疆,击未定关中之汉,胜负未知也,望大王续示无东出之意,如约而止耳……” 第六百九十二章 格局已变 观到这里,刘邦抹一把冷汗,愁丝缠眉头,然向下看刘邦渐渐紧皱之眉又再次舒展。 张良果然了解刘邦此刻的心情,只见下面话锋一转,“大王即得关中,可借迎亲之名南出武关,合南阳王陵以待时机,即可尽天伦之乐,又可藏剑于山东。 臣闻项羽欲得南阳,已遣使来往于王陵,王陵所辖乃商於故道,楚得,乃断一臂,汉之患也,望大王慎之。” 当然在唯有战马传递书简的时代,信息较为滞后,两三天的信息传递后可能某地的战局已经大变,甚至胜负已经分出。 看完书简,刘邦陷入沉思,轻轻捋着胡须,那双眸子渐渐变得明亮,忽然他一拍大腿,“子房爱吾!” 简单有力的四个字,如滚烫的山芋,令全场皆是一个激灵。 群臣诸将正在宴饮,刘邦忽然道出四个字皆诧异,瞬间如石化一般,不知道刘邦还要说什么,每个人静静的等着。 酒爵僵在半空,眼眸看着刘邦。 刘邦已经站起,他毫无犹豫的改变策略。 刘邦道,“增兵北伐翟地之策不变,东出之计再议,即刻再议。” 东出再议,群臣诸将震惊,究竟竹简上写着什么能令既定的大策略发生改变。 商定的策略本乃出函谷,攻略三川,下河南国,仿秦以做东出之基。如今突然再议,怎能不震惊。 明明很严肃的事情,刘邦却依旧可以微笑面对,道,“寡人终日盯着关内战局,东出之前竟未对天下形势做透彻了解,寡人心急,心急矣。今天下形势如何?” 话音一落,灌婴、夏侯婴、孔聚、周灶等诸将皆预言,然刘邦的眼神始终没有看他们,目光反而看向韩信。 诸将眼神复杂,其中不乏嫉炉,感觉韩信升的太快,又屡得施展机会,觉得不爽,然韩信的定三秦和东出的大策略又是那么的无懈可击,非常的敬佩。 羡慕,嫉炉,敬佩…… 韩信却没有一丝的放松,刘邦的目光聚焦次数越多,除机会欲多外,试探磨砺的频次亦在增加。 韩信是幸运的,遇到赏识之人,韩信感到温暖,因为他遇到的刘邦不仅是君臣,更有慈父一样的关怀。 韩信随刘邦攻入关中,刘邦与韩信同车,同衣,同食。 刘邦穿什么衣就分给韩信什么衣,庖厨做什么美食,就将最好的一部分分给韩信。这种待遇在整个汉军中唯有卢馆可以享受,除卢馆者韩信是第二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群臣诸将望尘莫及,由于刘邦的礼遇,那待遇堪称与新任太尉的卢馆在伯仲之间,群臣自然不敢再轻视韩信。 韩信那颗孤傲的心不再寂寞,找到归属感,“大王,容臣详细道来。现臧荼已杀燕王韩广,并燕地、辽东为己有。赵地陈馀借齐兵正在攻打恒山王耳,已兵临襄国城下。 梁地已是大乱,项王已遣萧公角攻略。齐地田荣已并三齐为王,项王所分封格局已彻底大乱,此乃天赐大王东出以争天下时机,项王已分身乏术……” 一番话下来,刘邦直接询问,“现梁地战况如何?” 韩信回道,“彭越已击败萧公角,追至成武之北,败势已定。齐梁之地掣项王之肘,此东出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邦眼眸发亮,“善……”话音未落,诸将皆看到刘邦面带微笑,当是刘邦终于下定决定一样。 只听刘邦却开口道,“现赵地战况如何……” 赵地,钜鹿郡襄国城上的旗帜又换新,为区别这里是恒山国而非过去的赵国,旗帜由三分蓝七分红,变成七分红,三分黄,巨大的恒字在飘荡。 城下已被围的水泄不通,竟没有遵循围师必阙。 城上的旗帜初换,士卒脸上却一脸的恐惧与迷茫,似乎对恒山国旗帜尚未适应过来,旗帜就要面临再换成城下的旗帜。城下的陈馀、田光眸光冷漠,尤其陈馀仿佛在看着一座死城。 陈馀道,“生擒张耳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取张耳头颅者,封千户……” 围困数匝,陈馀誓要张耳之命,爱之切,恨之切。 城内王宫的张耳一脸焦悴,他刚刚从箭楼上督战而归,看到那乌压压的人群,张耳忧虑之中尚有些庆幸,庆幸太子张敖没有困在城内,而是终于请来殷国援兵,此刻率军驻扎在钜鹿之南,曲梁之北,殷兵初战陈馀,战不利,现与田光僵持。 陈馀依旧重重围困襄国! 张耳本应怒,然眼眸中无一丝怒意,反而很平静,“陈馀困城未阙乎?” 守在张耳身旁的赵午、贯高热泪盈眶,贯高去河南国,赵午去西魏皆无功而返。 贯高愤慨道,“陈馀此举暂要擒杀吾王,不留人后路,此违背天道之举,日后必将作茧自缚。” 赵午亦是愤慨道,“陈馀不义,必遭天谴……大王,太子请来殷兵,相约亥时出击,牵制陈馀,大王可从废弃之门出。” 说到后面赵午变得很兴奋,言语中对张教的赞叹不言而喻,那神情甚至带着敬佩,而对自己未能请来兵卒而感到惭愧。 张耳感叹,“吾张耳素有贤名,平日宾客如云,大难之际竟无人肯援手,如非吾儿……” 说到后面,张耳唤咽,喉咙里竟发不出声音。 夜色沉沉,秋风萧瑟,景色荒凉,寂静的夜里忽然战鼓雷鸣,杀声四起。 “勿走张耳……” 夜空中飘荡的四个字让张耳汗流浃背,他不怕死,却怕死在陈馀手上。 奔逃的张耳感慨,眼眸中目光暗淡,充满迷茫,他不知道此次逃出,将奔向何方。 那迷茫的双眸忽然生出一丝惧意,只听后方那“勿走张耳''的声音越来越近,料到他再难逃脱。 来将正是陈馀之将郭同,黑暗之中不便真假,“可曾见那逃窜者张耳?” 贯高摇头,表示不曾见,郭同追张耳甚急,便立刻拨转马头追,忽然发觉不对,等转回时并未曾见适才所问话之人。 疾追,遇到甘公和田叔所引之兵,发觉张耳在,与之激战。 双方僵持,忽然又见一支人马杀来,郭同不敢独战,遂走…… 天依旧未亮,鸟儿还在巢中熟睡,有人却放开两条腿快速奔跑。 第六百九十三章 怒中倾向 下着秋雨,秋雨虽然渐渐沥沥,却很冰凉。小宦者快速奔跑着,怀里抱着很多竹简,朝着那雨夜中的亮光奔去。 这位小宦者用衣袖遮着竹简,深怕打湿,途中看到一身白衣的老者,白衣白发,在黑夜里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人,那么的虚无飘渺。 忽然这人咳嗽一声,才知道他属于人间,他走的不快,却亦不慢,脚步稳健,一步步向那亮光走去。 小宦者经过其身旁时,立刻躬身向其行礼,“参见上柱国……” 这位老者正是范增,雨夜本该卧在榻上享受辱被的温暖。 范增眸光如火薪一般渐渐亮起来,“战报?” 小宦者点点头,他知道在范增面前不应多嘴,亦不能多嘴,在他眼前的这位老者的双眸如星辉,似乎任何事情皆难以逃过这双眼睛,重重点头。 范增道,“何处?” 小宦者很乖乖的答道,“赵地。” 提到赵地,范增的眉头挑动,挥挥手道,“进大殿,脚步轻些。” 小宦者应一声,抱着竹简继续跑。 长廊,交错的长廊,小宦者低着头奔跑。 砰,呼啦啦,竹简酒一地,两名小宦者撞在一起。 两名小宦者怒视对方,皆埋怨对方耽误自己送战报,有几个脑袋能耽搁的,皆挣着先入大殿,互不相让,怒目而视。 大殿上正在静坐的项羽怒道,“何人?” 没有吼叫,但声音中的怒意却让两名小宦者吓得不能动弹,原先挣着先入大殿,此刻却不敢率先踏入一步。 范增慢慢走到,示意他们跟着一起走进大殿,两个小宦者如得大赦一般,满眼的感激,在他们的眼里这老者越发的慈祥与可爱。 项羽看到首先走进的是范增,那凶狠的眼神变得柔和,“亚父……” 范增看到项羽的神情,立刻明白,这是已经知晓的神情,看来项羽已经知道,无论是怎么知道的。 项羽没有问,这不问比问还令范增觉得不安,他了解项羽,项羽堪称战神,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有怒便会发作,可此刻项羽却没有发怒。 范增道,“梁地未能控制,萧公角一败再败。” 范增从一个小宦者怀里取出书简,扫一眼,叹息道,“彭越果然乃一方枭雄,失封此人,老朽错矣。” 项羽一直没有说话,似乎不愿再说梁地之事,不愿再提到彭越,但还是开口道,“寡人如调黥布,可定梁地?” 范增道,“未可知,黥布之猛,未必能胜彭越之谋。” 项羽又面露怒意,他实在不太擅长控制情绪,尤其是他曾不太在意的彭越扰的他后园不得安宁,道,“赵地如何?” 另一名小宦者上前迈出一步,非常配合的走到范增已经伸出的手旁,范增又是仅仅扫过一眼,似乎对上面所刻之事早已清楚。 观后范增亦是眼中隐现怒意,这让范增自己微微一惊。生气,怒意会让人失去冷静,甚至一丝丝波动在必要时亦会影响判断。 范增多年来已经看淡生死,甚至看淡名利,为的就是心无旁骛的助项羽完成霸业。 此刻看到赵地战报,心中起波澜,“陈馀借兵田荣,已拔下襄国,恒山王耳逃出,下落不明。” 怒,项羽的怒意再亦无法控制,项羽紧紧握拳,咯咯作响。范增道,“梁地蔑楚,赵地亦叛,幸韩地更立韩王。” 砰!眼前的长案竟然瞬间碎裂。一拳下去,居然打碎长案,这是何等的力量,两名宦者早已瘫在地上,书简散落一地。力量,有时能代表一切,甚至能抹掉对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亦是雨中泡影。 项羽怒吼道,“梁地叛,赵地反,竟皆田荣故,可恶!着实可恶!” 看到项羽之怒,范增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接沿后脊向上。 此怒意如一把刀,直指齐地田荣,这是一种倾向,是范增最不愿看到的。西击汉,北击齐,在此选择上范增一直咬着汉,非倾向,而是确定,范增一直确定楚的最大威胁是汉。 在范增的心里,天下诸王中除汉王不担心其他王,他们即便兵力暂时比汉强,然在群臣诸将的核心组成上差很多,差距最大的自然还是王者本人。 刘邦之心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可现在的怒意渐渐让项羽的集中力转向齐地田荣,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 范增道,“羽儿,田荣乃肌肤之痛,汉王才是筋骨之患,臣闻汉王已初定关中,其东出之心已见端倪。” 秋风已止,夜依旧凉如水,东方微微发白。项羽没有说话,但每个人皆能感觉到项羽心中的怒意。 项羽还是慢慢将怒意收敛,殿内的怒意和杀气总算变淡。这是因为范增勉强压制项羽心中北击齐之念。 可在范增刚刚离开大殿去休息时,温补的汤尚未下肚,项襄便找上门来,“亚父,事情有变!” 仅仅六个字立刻让范增一边穿衣服,一边再次走向政事殿。 秋雨渐渐沥沥,若有若无,但空气中的潮气令人的心情亦跟着潮湿。在接近政事殿前范增问道,“大王可曾用餐?” 项襄回道,“尚未。” 范增叹息道,“命庖厨煲些汤来。” 项襄道,“虞姬已数次送去酒食,大王未曾用。” 范增道,“再命庖厨多做些,恐今日议事较长。” 项襄点头道,“诺。” 范增一人快步向前走去,忽见台阶之下跪坐一人,无人为其撑簦,任由柔弱的秋雨洒落在身上,打湿衣服和长发,范增加快步伐,见竟是一身甲胄的项悍,范增颇为惊讶。 范增道,“为何在此淋雨,快起身,随吾进殿。” 项悍摇头道,“末将辜负大王之托,未能协助恒山王安定赵地,未将愿受罚。” 在陈馀借兵攻赵的时候,范增与项羽商榷后,立刻派遣驻守在外的项悍引兵渡河监战,结果赵地最终还是逐渐被陈馀控制。 范增叹息道,“陈馀熟读兵书,本有大将之才,况有齐兵相助,若败于其,非一人之力所能挽,然助力救出张耳,已是一功,张耳失国必来楚借兵收复其地,控赵地,大王仍需有赖将军。” 听闻范增之言,项悍自责之色稍减,随范增进殿。 殿内,项羽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双眸透彻,那双瞳亦合二为一,这是已经下定决心的状态。 第六百九十四章 欲出武关 范增那本如星晖般的眼眸蒙上一层雾,“大王,究竟为何,改变策略?” 项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一青色竹简交予范增,一股墨香向范增飘来,范增神情微变。 只见尚青的竹简上写着,“汉王失职而心有结,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出。齐欲与赵、梁并灭楚,瓜分其地,另奉齐、梁反书于上。” 简单的数列字便再次使项羽的心向北而去,苦笑道,“好个张良,齐梁反书何在?” 站在项羽身旁的项它立刻拿出三张帛书,一份是齐写给赵陈馀,“定赵地后,田光无需回齐,可仍由陈将军统领,与齐、梁并灭楚,以分其地。” 另一份则是梁地彭越写给韩地张良,“楚无道,擅杀韩王,愿请韩兵与齐赵共灭楚,以告慰韩王在天之灵。” 还有一份则是齐写给彭越的,“项羽失封,宰天下不平,寡人赐将印,愿与彭将军击楚,共分楚地,以立为梁王。” 看完之后,范增着实气愤,他气的不是齐梁反书,气的是这个张良,这个挑事的张良,他处心积虑的让项王地方汉王。 汉王还定关中已有反心,便极力劝说项羽西进灭汉,谁知这个张良实在厉害,仅仅几分书简就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甚至坏掉他的计划。 范增仿佛能看到张良那得意的笑容,似乎能看到张良在书房内刻简的情景,此时此刻他对张良生出一股敬意,这的确是个难得的王佐之才。 可惜,可惜不能为楚所用,必须杀之,必须要密令郑昌至韩地后立刻捕杀张良,此人不除,楚不安宁,但现在他必须再劝项羽。 幸好,幸好,他得到一个消息,范增道,“大王,陈馀初反赵地,兵马尚未成军,可速遣一大将即可平定,梁地彭越非项氏不可安,臣有一人选亦可定。楚有大将龙且在,齐不敢滋扰,大王可无虑,全心平汉即可。” 常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对最近的危险感受比较深刻,对较远的往往会忽略,感到没那么碍眼。 七雄大争时代才有远交近攻的策略,相比齐梁之地,关中之汉太远。 项羽道,“亚父所言甚是,梁可遣项襄引兵定,钟离昧、季布出兵必可控赵……” 言至于此,范增眼眸中透出欣慰的目光,正欲接话,却听项羽话锋陡转,“寡人可全力北击齐。” 范增那刚起的眸光便暗淡下来,一脸的严肃,“大王,如汉王再占据关中,便拥始皇之资,其心素有天下,不可不虑。” 项羽有点不太耐烦,眼眸里流露出疑惑,“亚父,齐梁之反,犹自家后院,后方不稳,何谈西征,三齐之地不足虑乎?” 九月下旬,天气已寒,比之更寒的是各地弥漫的战意,冰冷的戈矛上已经有寒水。 栎阳内的大殿里灯火明亮,同样的热闹非凡,韩信等诸将的自信和战意刘邦感到很满意,但刘邦对张良的判断更加笃信。 卢绾怀疑道,“以迎亲名出武关,范增信否?” 王吸亦道,“既已示无意东出,而率兵出武关,难以令楚无西忧。” 刘邦则道,“子房此计,甚妙,在项羽未决定西进或北出,尚不可东出,范增必不信,然楚霸王乃项羽。” 项羽的问话让范增的眼眸中闪现一丝无奈,他从袖中取出一书简,“大王,张良所言汉王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然其已出武关。” 话音未落,项羽的脸色这才微变,“汉王敢出关乎?” 项羽还是不太相信,范增则道,“陈郡已得确切消息。” 汉王自东南出武关,想干什么,这是项羽最关切的,“出武关,意欲何为,可有深知?” 项羽还是不太相信汉王的胃口这么好,关中尚未完全平定,便出武关,踏入楚的地盘,虽然现在的南阳由王陵盘踞,但项羽早已将其划归楚郡之中。 项悍则道,“末将听闻,汉王出武关欲至沛迎属亲,南阳王陵以兵随汉,现已至南阳叶县。” 听闻发兵乃迎接刘太公、吕雉,项羽脸上的神情才略显放松,“迎父母妻子耳。” 此事在项羽的思维里认为蛮正常,世人皆欲团聚,他项羽定都彭城,所任用之人皆喜项氏与好友,刘邦去接家属,再正常不过。 可范增的神情颇为严肃,“大王,南阳本乃楚郡,由着王陵盘踞南阳亦是错误,岂能任其随汉将直入楚地沛县,如其突袭楚地陈郡当如何,汉疆岂不直逼彭城。 如无他图,不过接人耳,何须派兵?其属亲大可乘车入关,大王非残暴无道之君,岂会阻断亲人团聚,以绝天伦之乐乎?迎亲之假,发兵之真,望大王慎之又慎。” 年少气盛的项羽思虑此事感到头疼,细想的确其中大有可疑,如无东出反心之意,各安其地,接族属就国本乃美事,自不会阻。 范增又加一句,“汉王如无东出反心,何须接属亲,此乃断后顾之忧耳,大王不可不察。” 项羽道,“如亚父之言,当如何?” 范增非常肯定道,“发兵阻挡,另遣将围丰沛。” 发兵阻挡,项羽同意,四个字没问题,但后面一句,项羽眉头一皱,“寡人乃西楚霸王,当有吞吐八荒之心胸,岂可拿其老幼妻儿为质,非大丈夫所为。” 项羽之言令范增很生气,“大王,汉王入关欲吞三秦,此已露反心,与大王争天下,为敌者必汉王,对敌仁慈即残酷待己,如两人必有一场生死之战,何人在意死者之冤?如汉王得天下,大王宗室可全乎?迎亲之言,张良之书,不过汉王拖延时日耳。” 明知范增之言颇有道理,明知范增一心为楚,然项羽心中还是感到不舒服,有些揪心,“发兵阻止,如汉军越线,立刻击杀之,然遣兵监禁其属,不可再提。” 时日,不过数月各地即风云变幻。 时日,刘邦亦需要时日,他希望尽快听到各地大定的消息,那样即便项羽决定西征,刘邦亦不惧。 刘邦还需要等待,“东出函谷关外,入三川,待子房至,再做商议。” 言毕,韩信依旧很平静,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第六百九十五章 家有贤侄 诸多战将却不同,脸上浮现一抹失望之色,除却二位战将之外。 王吸、薛欧双眸中溢出一丝兴奋之色,连带脸上的笑容皆年轻十岁,很开心。 二人很开心,这意味着二人组合起来将如那些作为一路别将征战北地、上郡、陇西一样的战将一样,从此他们亦可独当一面。 自丰邑从刘邦,南征北战,至今总算作为一路将军可独挡一面,二人眼眸的喜色不由自主的溢出。 喜悦总会与痛苦相伴,战乱之苦并没有完全夺取人喜悦的权利。 沛县还是沛县,庆幸的是它不是战略要地,没有不断遭受战火,灭秦,大封天下,沛县依旧是安静的。 夜晚很静,安静祥和,星空闪烁,灯光摇曳,一座院落与这宁静不太相称。 “季儿称王?王是何物?” 一个灰发的老者脸上满是笑容,然双眼蒙雾,双眸净是疑惑,他不知道王是何物,却知道做王很好。 因为当年的里正便已经很神气,更不用言三老,县令,尤其是县令,那简直是传说中的一方之主。 王自然比县令大很多。 “王可住宫殿,王可食山珍海味,王可拥有很多美妇与田产,王可乘车……” 回答这位老者的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笑容质朴,看起来憨厚老实,此人肤如荞麦,身如槐树有耐力,面如坚石,额头上被阳光刻出许多皱纹。 这笑意那么可亲,但难以掩盖那双眸子中的怨意,微薄的嘴唇轻启,“为王好处甚多。” 这名灰发老者笑道,“与季所治产业孰多?” 此名老者自然是刘邦之父刘太公,回答者乃刘仲,刘仲笑而不语。 刘太公还是难以置信,“关中,大有几何?” 刘仲道,“比之丰沛大出数百倍。” 刘太公眼珠瞪的滚圆,难以置信,“数百倍?” 刘仲的声音变小,或许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又不确切那里不对,“或许……更大……” 短暂的空隙中又响起一道声音。 “何止数百,数千倍不止……” 刘太公、刘仲二人闻此音,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说话者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肤如皓月,腰似拂柳,笑如春风,无风而动,饱满滚圆的身体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双眸清澈如泉,亮如晶,这双眼总是带着七分笑意三分怨。 刘太公见是吕雉,知道自己这位儿媳妇见多识广,问道,“如此大之地,皆为季儿所用?” 吕雉笑道,“大人,不止关中,还有汉中、巴蜀皆归汉王。” 刘太公惊讶的不知天有多高,“季儿了不得,如梦一般……终于赶得上刘仲……” 话音一落,刘仲脸上一红,竟不知如何应答,在自己这个弟媳面前,第一次感到害羞。 此等情景,刘仲是头一回,向来他的勤奋都是能得到翁父的认可,颇能置产业,其实他心里亦明白,如果没有自己这位三弟做亭长,恐怕很多地痞会赵自己麻烦。 亭长虽小,然却给刘仲带来数不尽的好处,他在置办家业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这亭长所带来的无形好处。 如今刘太公那如今已是汉王的刘邦与自己目前所置办产业的比大小,他的脸有些发烫。 刘仲感到不好意思,“弟媳说笑,如今三弟已有名,且为王,吾仍为一民而已……” “大人,当王很威风乎?”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打断二人的对话,只见这男孩虽然只有十岁左右,却已经显出雄壮的体魄,只见他身如坚石,肢如劲竹,已隐现一股剽悍勇猛之劲,鹰眉,三角目,眸光似箭,锐气外露。 刘仲看到这个小孩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爱意,但眸光有些凶巴巴,“一边玩去,大人言语,小孩勿言。” 吕雉则笑道,“为王者乃一国之君,一方天地的霸主,濞侄儿自觉威风不?” 这位十岁的孩子正是刘仲的长子刘濞,他小大人一样的锁眉思考,一双三角眼是不是摆动一下,甚是灵动,“一方霸主?好威风,濞儿长大要做王……” 话音未落,刘仲直接给他一巴掌,不过是打在屁股上,“与弟玩兮,勿胡言乱语。” 刘仲虽敦厚老实,勤勉治家,心思还是有的,尤其是在吕雉面前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刘濞道出此言后,吕雉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戾色。 吕雉的长子刘盈,何许人也,如今刘邦被封为汉王,不管当年天下如何变换,只要汉国尚在,那么下一任汉王继承者,在吕雉看来必然是作为嫡长子的刘盈。 卑困之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力量聚在一块,日子会越过越好,如今情势不同,一介布衣摇身一变成为亭长,再脱胎换骨竟成为建汉之王。 缺衣少食帮衬着过,家业广大,便其分食之心,纷争之心。 小小刘濞此时便立下欲做王之念,什么意思,欲抢刘盈之位乎?吕雉脸上还在笑,心里却升起一股寒意。 吕雉笑道,“吾贤侄濞儿有志气,壮时欲在何地为王?” 小小的刘濞不假思索,想都没想,其实还用想吗,自然是在故里一带,“自当丰沛一带,濞儿喜东南,就于东南为王。” 此言在几个大人眼里自是玩笑话,刘仲的脸依旧红扑扑的,不知是羞愧还是不知如何面对吕雉。 刘仲不傻,自然知道子承父业,未来的汉王自然为刘盈,自己的儿子刘濞吵着将来要做王,不是明摆着要跟刘盈抢王位。 这点让刘仲的脸火辣辣烫,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但见吕雉的脸色依旧笑盈盈,没有看到一丝生气的模样。 自始至终,刘仲没有离开吕雉那俏丽脸庞一刻。 虽童言无忌,往往却能反应人的一生走向,听闻刘濞如此之言,吕雉眸子里才溢出笑容来。 如今汉王坐拥秦地,刘濞心中欲做之地不过东南一隅,吕雉笑呵呵道,“贤侄好志气!” 刘濞便憨憨傻笑,笑声未落,一个童声响起,“濞兄,笑甚,盈儿欲要。” 一个双眸透亮、清澈似盈溢之水的孩子笑呵呵走向他们,这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脸蛋肌肤嫩嫩的。 看到这个孩子,吕雉笑的更甜,“盈儿,来,若濞兄日后为王,兄弟二人,今后一个在西为王,一个在东为王,须相互扶持。” 第六百九十六章 父已非父 两个小孩像模像样,互相拜见。 “王兄……时常来看盈儿……” “王弟……濞兄会带乡食看望……王弟。” 一个十岁左右,一个三四岁,两个孩子身穿丝绸华服,相互对拜,认真劲立刻引得刘太公、刘仲、吕雉等人哈哈大笑。 那眼眸满满的溢出爱意,自家的孩子很好,看着代表富贵的孩子更觉得好…… 衣服整洁却并不华贵,非帛缯,乃麻布之衣,穿在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却给无一丝粗布之意,处处透着洒脱。 这位少年身如槐,槐叶眼,眸光灵动似槐花透清香,笑意透香,品到这笑总想多饮几口。 “母,父遣人来接兮……去住宫殿……” 话未曾说完,因为那少年的笑容已经取代语言,这笑容早已被对面的妇人看到,妇人脸上那淡淡的愁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笑意如花,笑时不长,笑意却浓郁绵长,“肥儿,父已非父,母仍为母,尚思念母之酒肆否?” 这少年看到母亲眼角的愁纹,两鬓的雪丝,那满脸张扬的笑容在慢慢收缩,眸中的笑意还在,只是清香淡很多。 少年道,“母,肥儿喜与盈弟、濞弟、信兄玩,母为何不愿与嫡母共侍大父。” 风韵犹存的美妇看着自己的儿子刘肥,心中不知该如何作答,“肥儿,今已成人,母有话该讲矣。” 刘肥见母亲曹氏一向爱笑的容颜第一次变得很严肃,他才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大家庭的关系。 刘肥小时他常常可以见到刘邦,这位诸人口中的亭长对他非常好,常常会那些好玩的和好吃的。 最近数年不曾见到刘邦,刘肥第一次这么想念其父,如今他已经十五六,已经知道什么为王,为王者的好处,听闻父亲封王,他比母亲还开心。 开心,甚至比刘盈、刘濞、刘信、刘仲等都开心,因为他即将可以看到父亲刘邦。 爱笑的刘肥收敛笑意,看着母亲,“母,孩儿聆听教诲。” 曹氏道,“母于刘氏中并无名分,非吕氏所比,若父为王,本乃喜事,然为庶出,并无继承王位之权……” 刘肥此刻的他尚未想到继承王位之说,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刘濞、刘信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对刘肥有疏远之意。 起初刘太公见到刘肥还很热切,等到刘盈出生后,不知为何渐渐对刘肥这位孙子没那么喜爱。 刘肥打断曹氏的话,“母,何为名分,父为何不予母名分?他人皆言肥儿乃外妇所生,见不得光!” 此言似乎触及到曹氏的伤痛,爱笑的曹氏,眼眶中溢出断线的泪珠,晶莹剔透。 女人的泪水是最厉害的武器,哪怕对自己的儿子,刘肥第一次见到母亲流泪,或许已经偷偷流过泪,只是没看到。 刘肥慌张,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觉得自己说错话,心里很乱,“肥儿不孝,惹母亲伤心。” 曹氏道,“若母,没嫁衣,若父没钱置办酒席,等其有钱时却开始流浪生涯,不久便适逢此天下大乱,母……” 断线的泪珠开始滚落,刘肥急忙为母亲擦拭眼泪,“母,肥儿不孝,肥儿不再提,肥儿见到父,为母争个名分。” 曹氏破涕为笑,“傻肥儿,不争即为争,争往往得不到,为母需肥儿记住一句话……” 曹氏的笑意绵长,刘肥尚未回味过来,便看到曹氏那严肃的神情,“肥儿谨记。” 曹氏道,“为母并非若父明媒正娶之人,若父如未显贵,一家可其乐融融,如今若父为汉王,为母了解如父,其身边不会缺少女人,日后王位争夺必然惨烈,母只希望肥儿平安一生,母身子骨不太好,母无法照顾肥儿一辈子,肥儿一定要记得老子有言,无为而治,与世无争,无人可与之争。” 不争方是福,这是曹氏给刘肥不断灌输的意思,刘肥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孝顺的,没名分的孩子总要先学着长大,“母,肥儿谨记与世无争,永保平安。” 言毕,曹氏笑容如花,那笑意冲淡屋内的冷清,驱散秋风的萧瑟,引来屋外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曹姊,吕妹有天大好消息……” 人未到,声先到,曹氏一听便知此女乃刘邦明媒正娶的妻子吕雉,吕氏颇有地位和钱财。 曹氏迎出门,那笑犹如梅花,“吕妹,曹氏不过一妾,当前去拜见大父和妹妹。” 曹氏自称为妾,吕雉眼中溢出笑意。 吕雉笑如春风,无风而动,“曹姊何所言,羞煞吕妹,曹姊不喜热闹,独居此院倒显冷清,大父常念及曹姊好,盈儿亦常念庶母,常嚷嚷要庶母亲手所制美食。” 曹氏道,“曹氏喜闲散,不拘礼数,爱酒食,恐有损门楣,还是独居好。” 吕雉看一眼刘肥,眼中流露出爱意,“肥儿甚喜与盈弟玩耍,曹姊不如早些搬过去,吾等一起入关,妹闻迎接父之汉军将至阳夏,有诸多衣物细软需收拾,望曹姊前去帮妹妹。” 刘肥那眼神又流露出渴望,曹氏瞪一眼刘肥,笑道,“也罢……” 阳夏于陈郡的北端,距离砀郡较近,两支军队合于阳夏城外滞留,一支旗帜飘扬着汉字大旗,另一支则以王字帅旗为号。 汉字大旗下站着二将,眉头紧皱,正是奉汉王之命迎接吕雉和刘太公的汉将王吸与薛欧。 汉军在前,突然停止前进,后面紧跟的王字帅旗之将感到诧异,这位不是别人,就是盘踞南阳,控制二关、一城、六里湾的王陵。 在王吸、薛欧率汉军欲出武关时,便提前快马报于王陵,出武关经南阳,需要王陵兵的配合,故而快马飞驰进入王陵的势力范围。 当时王陵询问其谋士是否允许汉军过此地,其谋士则道,“穰侯自思其兵可与汉王为敌否?” 王陵摇头。 其谋士再道,“汉王攻略南阳时,穰侯已降汉王,此时突然与汉为敌,非时机也。” 王陵道,“陵并不愿降汉,否则昔日吾必随汉王入关,今汉王欲东出与楚争天下,楚强汉弱,岂非以卵击石也。” 王陵谋士曰:“汉王入关,将居拥故秦之地,犹如强秦东出争天下,强弱未定也。”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迎亲是假 刘邦入汉,王陵倾向楚霸王,势力太过悬殊。 待到刘邦入关中,势力直接扩至关中,占据故秦之地,王陵开始将汉王与楚霸王放在一个等级上相比。 项羽乃贵族出身,王陵亦是豪族之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知为何,王陵内心总是被一种无形力量牵引着向楚霸王靠拢。 从内心上认可楚霸王项羽的分封,诸王并存的时代再次到来,那么他王陵自然可以占据一郡为侯,有何不可。 他人是项羽所封的王国,自己则是民众所立的镶侯,立侯国,利万代。 这是王陵内心最喜欢得到的结果,本不愿归属任何一方,更不愿归顺刘邦,一个曾经如兄侍奉自己的人,不愿再向此人低头。 王陵内心高傲的自尊在作怪。 汉王入关,三王将灭,他一个侯国的确不能硬碰,听其谋士分析,便道,“以兵从之,待时机,再言其他。” 王陵便随着王吸、薛欧向东过南阳,进入陈郡,一路北上打着迎亲的名号,倒无人为难,无兵阻挠,没有人愿意阻断其他人团聚,因为他们亦有属亲在故里。 直到王陵与汉军行至阳夏遇到阻扰。 行军在后的王陵感到诧异,亲自向前探查,“为何停军……” 后面的话直接被眼睛所取代,只见前方不知何时多出黑压压一片,楚字大旗迎风招展,在诸多旗帜中还有一面钟字将旗在摆动。 王吸眉头微皱,薛欧道,“先遣汉使请路,路不通再言其他。” 王陵和王吸皆赞成。楚军阵营内,钟离昧面容严肃,眸光如寒刀,看着汉使,汉使有些啧啧发抖。 钟离昧冷冷看着汉使,那一股强国的气势油然而生,“汉将莫非不知,此处乃楚国乎?” 汉使努力让自己镇定,不卑不亢道,“汉知此处乃楚界,汉王命汉将迎妻子父母于沛,迎亲而已,并未越轨之举。” 钟离昧笑道,“无越轨之举?迎亲何须遣军而来,秦已灭,天下诸王各安其地,无战火波及,接人不过数百人而已。纵使遗将接应,何须万人开路?” 汉使非常清楚此刻出兵的数量,不仅有王吸、薛欧所率领的八千汉军,还有王陵所率的军队,兵马上万,这是一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人马。 无法忽略,所以干脆大张旗鼓,刘邦遣他们大张旗鼓去迎接,顺便看看楚地的情况。 因为无法忽略,所以范增第一时间知晓。 “兵退武关即送其入关……” 项羽犹豫再三,寂静被打破,只道出这九个字。在范增的精密分析下,听闻汉军与王陵军东进,项羽怒,此为公然挑衅,如果真的接亲,并非真的不近人情,至少欲先做个沟通。可汉王刘邦自王吸、薛欧入南阳,经陈县向阳夏而去,始终没有送书简给项羽。 范增对项羽道,“如无他图,诚心接人,汉王为何无书简请示,大王非绝情之人,汉王此举不可不防,如兵畅通无阻而至沛县,此处距彭城咫尺之遥,如趁大王北击齐时南下偷袭,大王悔之晚矣。” 为此项羽不仅决定发兵,而且派遣大将钟离昧前往阻挡。 总算于阳夏拦住汉军,大军虽然拦住,结果钟离昧遣人回报,“汉将请求原地等迎汉王亲属。” 等,什么叫等,此等请求就是要在楚国土地上驻扎汉军,给自己立钉子。 这一招让项羽感到惊讶,甚至有些措手不及,认为其有意图,如今真的要等着接人,项羽不知道怎么再拒绝,可项羽已经从中觉察出异样。 项羽心中已经决定北伐田荣,如同当年北上救赵一样,他不希望在他击齐的时候后院出问题,这让项羽想到楚怀王。 想到彭城楚怀王对自己的羁绊,项羽就来火,那么自然不希望这种事情重演,在北伐时汉出来捣乱,这是项羽极不愿看到的。 既如此,项羽便道出自己的条件,来楚国接人可以,兵马退回武关,可送其至关外。 命令刚刚下达,殿外便响起脚步声,听声音绝非一个人。 张良给项羽的齐梁反书,赵、梁皆因齐而反,这让项羽勃然大怒,决定北伐,然范增极力劝阻。 劝阻项羽舍弃北伐,而是向西攻打汉王刘邦,并给出汉王已经东出的事实,王吸、薛欧已入南阳。 项羽只好改变策略,命准备北击赵地陈馀的钟离昧、季布抽调出钟离昧,命其亲自引兵距汉军。 梁地派遣项襄去安定,他自己还是决定北击齐,不击杀田荣似乎难消项羽心中的怒火。 范增无论怎么劝,皆无法动摇其心,无法彻底排解其心中怒火,好在项羽妥协,派遣大将钟离昧前去阻击汉军,只要人没接走,便还有人质,只要汉军不退,那么范增便可命钟离昧对汉军发起进攻,甚至借此打入武关,狠狠教训汉王,这是范增在项羽执意要北伐时拿到的条件。 见范增总算不再阻挠其北伐的决策,项羽立刻召集群臣诸将准备部署北伐事宜。 秋风萧瑟,无情的剥落树叶,那发黄的被风吹走,身不由己,那红色的被秋雨裹挟着飘落。 冰冷,十月的雨真的很冰。 诸将身穿甲胄,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政事殿走来,各个一脸的萧杀之气,有将眼眸中溢出无法掩饰的兴奋,那是对立功的渴望,对浴血荣耀的渴望。 极大的风险代表着极大的荣誉,立功的渴望再建功,无功渴望建功立业。 政事殿内肃然杀气,诸将身上散发的战意令殿外树上的晚归之鸟,盘旋而不敢落枝头。 龙且、恒楚两位大将领街,诸将皆静静等待,等待项羽部署。 争斗会死人,没有人愿意作战,除非那在不断威胁他们的利益,威胁他们武将的高傲之心。 他们皆明白一旦楚国受到威胁,那么作为楚国十八功侯的他们荣耀将不复存在,这是他们绝不能容忍的。 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自然是封侯拜相,如今拿命带来的荣华,不允许他人来夺。 封侯者为保护其成果皆跃跃欲试,仍为将者渴望此战可位列功侯。左右摇摆令人折磨,此刻项羽终于不再痛苦,决定做一件事时,项羽思绪高度集中,心无旁骛。 第六百九十八章 击杀义帝 人在高度集中时不在痛苦中,就在快乐中。 忽然一人闪入,搅动这个酒宴的气氛,亦打断项羽的思绪,这个时候任何人被人打扰皆不快,诸将望去,见是项庄那心中的火气便降三分。 项羽见是项庄,眉头一皱,项庄是他的兄弟,可现在项羽不太喜欢看到他,因为只要项庄出现一般皆有事情发生,而且还不是小事,就像数月前他要刺杀刘邦。 如果当时真的杀掉刘邦,项羽不知后果会怎么样,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定会背上骂名,杀有功之臣,违背盟约,项羽血气方刚,不愿被人骂,更不允许他人辱骂自己。 辱骂者绝不会有好结果,那些辱骂者皆被项羽烹杀。 项羽以为项庄走进大殿会立刻宣布一件事,实际上却没有。 项庄全没看诸将一眼,眼眸一直在看着项羽,眼眸中的焦急之色已经化为实质欲出。 项羽已看出事情的不同寻常,立刻招项庄走入内殿,“何事?” 项庄道,“已探查到齐、梁、赵速反的原因……” 项羽目光忽然变得发凉,随着项庄的话以及从项庄拿出的一张帛书,那双瞳散发着令人避退百步的寒意。 人意之寒总是比江河之水要寒。 十月的湘水寒意矿入肌肤,江上的船单影只。 两岸的草丛里时不时人影攒动,目光锐利的盯着江上。 江上的船只飘荡,船上的人还惊魂未定,此人一身的火红之衣,在蓝色的浪涛中犹如一片不知何时飘落在此的枫叶。 此人披着黄色的斗篷,脸上醉意的酒窝长久不现,反而是一脸的酒气,满面愁容,那一股英贵之气已经被酒气取代。 狼狈,颓废,消沉,非常适合形容此刻这位男子。 这位男子最近日子过的很狼狈,船上的旗帜还在飘荡,是黄色的楚旗,是霸王尊称的天下共主-义帝之旗。 熊心最近数月过的很凄凉,亦很忙碌,就在不久前自彭城迁往郴县的路上他忙的不亦乐乎,那个时候他的目光还处处透着生机,透着兴奋,那是对复兴熊氏楚国的希望之火。 田氏代姜齐,如今项氏代熊楚,虽然靠着拼杀打出来的,但被人代替终究不是很愉快的事。 自田荣反楚,熊心便看到复国的希望,于是趁着齐地反起,熊心立刻在途中商议派遣使者北上寻找反霸王同盟。 幸运,使者返回带来的消息皆为振奋人心的,梁地彭越不满楚,熊心眼睛发亮,得知赵地陈馀怨楚,熊心的眼眸开始燃烧,得知燕王韩广怨楚距臧荼,熊心要兴奋的跳起来。 令熊心的眼眸燃起熊熊大火的是汉王,汉王居然入关,这一连串的消息让熊心畅快无比。 从彭城搬出的屈辱,让熊心老几岁,但在这一瞬间屈辱感消失,年轻了好几岁,仿佛将要渴死之人得到水,饥饿之人得到食物,这种屈辱的释放让熊心欢快无比。 熊心立刻想着如果能联络这些反楚者,以义帝之名将他们号召起来,必然可以灭项楚,关键是他们也必须联合起来,因为只有联合才能对抗楚,如同联合抗秦一样。 熊心身边的灰伯担心这些诸侯未必肯听从他义帝之令共击楚,但熊心却认为他掌握着反者必须聚在一起的理由。 任何一个反者皆无法与楚抗衡,欲存就必须联合,而联合起来就需要盟主,他这个义帝的名号则实至名归,最合适不过。 为此熊心决定,愿只挂其名,实际统领者为有势力的王候来担当。 熊心一路南下,使者却或向北,或向西,联合诸侯灭项楚,这个计划慢慢在熊心心中酝酿而成,他也慢慢在实行。可很快他便感到杀意,那杀意使得变成如今的狼狈。 自彭城南下过九江郡,却被赶到衡山郡,尚未走出衡山郡接壤长沙郡,他又被强行赶到南郡。 起初侍从很生气,被九江王驱逐,又被衡山王赶出,最终又被临江王赶,似乎三王皆不喜欢熊心经过他们的地界,似乎这位昔日的楚怀王会死在他们的土地上一样 最终是怀王经洞庭湖南下沿着湘水一路南下,心里的不好预感果然出现,一离开这三王的地界,立刻遭到贼盗的袭击,熊心之将引兵抗击,却发现这些盗赋战斗力极强,熊心与诸将引兵一路南逃。 九江郡,六县城,王宫内黥布看着一帛书,眉头紧皱拧在一起。中大夫贲赫道,“王何故忧?” 黥布道,“寡人不欲背负杀义帝之命,然不敢背项王,扮盗贼驱逐义帝出九江界,如今急令至,寡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毕,黥布拿给贲赫看,贲赫观毕,心有一计,“大王,项王命衡山王、临江王与大王共击义帝,何不各出一将引兵合杀于长沙郡,如弓箭齐杀,箭矢无眼,义帝死于何王之手,世人岂能知?” 这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甚至是个馊主意,但好像没有更好的注意。 黥布反秦,衣锦还乡,在六县建都称王,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风,当年的相面得以实现,那些嘲笑者眼里再无嘲弄之意,有的是恐惧,有的是悔恨,有的是羡慕,惧怕因当年之言被诛,悔恨当年耻笑,羡慕黥布为王。 更羡慕那些因帮助过黥布,因投入支持和信任的目光而得以封赏的人。 黥布觉得此刻人生达到巅峰,生活是如此美满,可才过数月却突然得到令他犯愁的事情。 此时此刻黥布只想好好做个王,不想去做这种可能要背上千古骂名之事,更不想再去征战厮杀。 能活着,能为王的活着比什么都舒服,可项羽突然下达击杀义帝的命令。 起初黥布从中找到一个漏洞,既然项羽是命三王击义帝,那么就可以将这个背骂名的事驱赶给其他二王。 结果失算,衡山王吴芮只有击,没有杀,驱逐,临江王共敖更有招,直接将义帝赶进长沙郡,都没有逗留在南郡。 实则在义帝被黥布赶到衡山郡后,打算以衡山王名义击杀在衡山王地界,可惜未成。 最后义帝被赶到长沙郡。 这一切源自于项羽得知义帝欲联合齐、赵、汉、梁等共击项羽,项羽怒不可制,必须立刻击杀,免生祸端。 第六百九十九章 熊心不甘 迁徙义帝,本给予一个小小地方令熊心自得其乐,好歹亦是一郡之王,可熊心偏偏不服,要联合诸侯抗项羽,这是项羽最不能容忍的。 熊心一路逃,乘船逃向郴县,郴县的土地已经可以看到,即将登岸,一旦进入郴县,熊心相信高铸墙,深挖池,一定可以重整旗鼓,振奋熊氏楚国。 本决定即刻部署击齐计划的项羽被打断进城,连续几道密令向南传达,责问黥布,催促二王。 项羽自知和黥布关系不错,单独将他从诸将众提拔出来为王,相信不会让自己失望。 一向勇猛异常,杀人不眨眼的黥布在这次暗杀中却显得那么的迟钝,在面对坑杀秦降卒时能毫不犹豫,如今怎么会婆婆妈妈。 熊心南下的路程很慢,相对于其他诸侯王已经就国,自四月份开始催促其动身,他走的很慢,不愿到郴县去。 那里太偏远,熊心一边走一边联络各诸侯,一边欣赏风景,直到有军队搬盗贼出击,熊心才加快步伐向郴县而去。 曾经是熊心分封他人,如今却只能到他人分封的地方去,熊心不甘心,但无可奈何。 在一次次暗杀中,熊心的军队不断折损,从数千人或战死,或逃逸,只剩下近千人。 此时的熊心望着江上的落日,心中发苦,几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沿着脸颊滑落。 秋风萧杀,落日泣血,江上波浪汹涌,似乎随时可将数船吞没。 “大王,西风甚冷,小心着凉,快入船。” 灰伯还是喜欢称熊心为大王,在他的心目中熊心才是楚王,不是项羽尊称的什么义帝。 熊心摆摆手,示意灰伯不要官自己,他需要吹风,需要寒秋之风吹醒他,需要冷静一下头脑。 舒心的做一郡之王,或是怒而反击,该如何选择熊心内心焦灼,甚至纠结。 能做一方之王,比之当年的牧羊娃如何,他突然觉得那些牧羊的日子反而是无忧无虑的,是很快乐的。 自坐上楚怀王后他的快乐日子很短暂,其实安安稳稳的做一方王没什么不好。 可熊心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列祖列宗,每一次他都是羞愧的惊醒,想到项羽,他牙根就痒痒。 熊心的心在燃烧,他无法坐视自己就这么被感到偏远的南方,一个蛮荒之地,形同囚犯一样。 未曾开化,未曾发展之地总是被称为蛮荒之地,殊不知那里风景优美,远胜人口密集的大都市,远超所谓的繁华之地。 莽荒之地,熊心不乐意去,他的心似乎不能等,不能等到那所谓的蛮夷之地开化,他决定继续抗争。 十月份的天下只少有几处已经不遵奉楚霸王,只要他活着,他的一生就要燃烧在联络反楚诸侯,努力推翻项羽的霸权。 西风甚紧,却让熊心的头脑由热变冷静。 船行驶很慢,不知何时风已经转向,不再像逃遁时那么顺风而下。 熊心的眉头再次紧皱,“风不做媒兮!” 此刻的熊心则是希望能顺风尽快上岸,他想回到郴县,开启他的熊氏楚国复业路。 随着船艰难的移动,岸边灌木丛内人影攒动,他们在跟着移动,缓慢的移动。 残阳下却是冷光移动,那是眸光,是充满杀意的眸光,那是箭簇在跟着移动。 两岸旁内有士卒,没有穿甲胄的士卒,他们看起来像盗贼,可训练有素,默默的移动。 江对岸的山坡上人头攒动,其中不乏虎背熊腰者。 箭已经在弦上,但并没有拉满弓。 熊心依旧站在船头,忽然江中卷起数仗高的浪涛拍打向船头,熊心惊退,幸运的是浪头在船头咫尺之处落下。 侍女、小宦者惊呼,“幸得大王有龙虎相伴,吾等免于葬身江中。” 风,逆风,更大,更急,吹的船只无法再前进。 灰伯脸色煞白,眸有怒意,“撑船!努力划!盗贼尚在后方!” 灰伯亲自监督楼船兵使劲划船,船总算在逆风中慢慢前进。灰伯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随后拿着一件貂皮衣走向熊心。 熊心似一把利剑一般立在船头,又仿佛高耸如云的削石,一动不动,直到灰伯为其披上貂皮斗篷,才回过神,冲着灰伯展颜一笑。 那微笑看起来很凄凉,凉的灰伯流出眼泪。 奇怪,寒凉之下本不该出眼泪,可灰伯忍不住流泪。 灰伯心中五味杂陈,或许不该让其随项梁入定陶,不该让其成为楚怀王,那样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牧羊娃,饮食和衣被虽不及为王者华贵,却比现在快乐。 快乐不应该是世上最该需要的嘛。 熊心似乎看出灰伯的心事,笑道,“灰伯,无忧,等回到郴城,寡人发奋图强,招贤纳士,必可重振雄风……” 话只说到此处,因为已经到岸,熊心率先下船登岸,熊心是开心的,带着希望奔向岸边草木,有枫叶,有樟树,还有水杉,红红的,黄黄的,绿绿的,煞是好看。 灰伯喊道,“大王,慢点行……” 后面的声音不再是关怀,变成惊慌,变成沙哑,变成鸣咽。 空中响起嗡的一声,不再是嗖嗖之声,变成万千蜜蜂之音,嗡的炸响。 那声音灰伯至今难忘,从视觉上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快撤!” “快逃!” “往回划,快!” 惊恐声,落水声,人喊马嘶,乱做一团,尤其是来自对岸的城杀声,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一直隐藏在灌木丛中的人终于拉满弓,箭矢如受惊的兔子从林中奔出。 熊心脸上的惊恐一闪而逝,接着便是平静,出奇的平静,很奇怪在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后,反而是一种平静和放松。 熊心眼眸里映照的箭矢如疾雨一样洒向他自己。 眸子里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溢出一丝笑意,他或许真的忘记一点,项羽是不允许有人威胁他的王权。 自熊心拜宋义为上将军,不同意项羽随刘邦西征时,他与项羽这位臣子已经走上不归路,不是若死更是吾亡。 熊心算准天下反项羽者甚多,可以联合的力量很多,却忘记他自己尚无力量保护自己…… 灰伯愣愣的看着四周,不仅是对岸,两岸亦有箭矢射来,落水者不计其数,水很快染红。 “反击!” “反击!” 周围一片红之后,熊氏楚将才反映过来,组织反击。 第七百章 何处归去 一将拉住灰伯,“灰伯,隐蔽!” 灰伯反而用力挣脱,反而向对岸奔去,此将吃惊的看着灰伯奔向那到处是箭矢的对岸。 灰伯在努力的奔向熊心,在他眼里那就是他的孩子,灰伯不能让熊心孤零零的死去。 奔跑,奋力奔跑,灰伯忽然感到胸口一凉,接着便是有一股热意自胸口溢出,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慢慢离开。 灰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熊心的身旁,眼中留着笑意,心里有一句话未曾说出,“熊心为王,灰伯错矣……” 秦虽灭,天下并未定,人心思安,安在何处…… 故王陨落,新王生,不是每个故王皆是那么幸运。韩广被追杀于无终,熊心被追杀于郴县,旧人去,新人来,所幸的是恒山王张耳被人赶出来,被人追击,却还是顽强活下来。 赵地还在张耳脚下,只是眼中已经看不到襄国,看不到曾经的信都。 眼中只有残垣断壁,只有一片的萧瑟,曾经的邯郸城,赵国之都,与武臣在此城曾君臣一场,如今再看,已人非物亦非,被章邯毁坏城郭,早就失去昔日赵都的风采。 此刻的张耳沿着小路逐渐在远离邯郸,渡过漳水一直南下,眼中的残恒断壁也渐渐模糊。 身后的景色已经远去,模糊,隐藏于山林之后,眼前的景象却变得模糊,不知何时薄雾降临。 山中秋雾浓而寒,张耳眼前一片雾蒙蒙,心中更是一片迷蒙,他已迷路,心亦迷路。 助其脱困的殷兵已经回去,雄赵赵气昂昂的回去,殷王司马印很得意,当时张敖表示要感谢,但司马卬拒绝,在司马卬眼里能救出衡山王,仅仅此事便是最大的回报,至少可以证明他殷国非弱国,不比恒山国弱。 或许以后可能不会有恒山国,除非张耳能借到兵复国。 张敖走到张耳身旁道,“父王,为何停下,敖识得路,向左可缩短数日路程,提前渡河。” 张耳却苦笑摇头,“非人迷路,而乃心迷路矣。吾空有贤名,如今天下诸王中,似无所归附…悲哉…” 贯高道,“大王本乃楚立,可入楚借兵收复赵地,何言无所归?” 贯高之言,赵午和张敖皆以为然。 目光看着张耳,眼神中期待着张耳的决定。 张耳犹豫,残阳西落,繁星点点,张耳还在犹豫。他究竟在犹豫什么?张敖、贯高、赵午等皆想和道。 甘公仰望星空片刻,收回眼神时,他从那已经被愁容占据的脸上,挤出一缕笑意,“大王为何不投归汉王,汉王已入关,且大王与汉王有旧交。”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提议,不投楚,投汉,此时此刻人人皆知汉王攻入关中,已经正式宣布与楚相争,废除楚的分封,不再承认项羽的分封,早晚会成为楚的打击对象。 即便有再多言语可以修修补补,楚汉决裂势在必然,即便有张良的一句“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而至。” 张良这么说,项羽未必这么信,但他却这么做,的确没有先西击汉。 西向入关击汉,补给未必有向北击齐那么容易,因为楚与齐接壤,并没有隔着别的国家。 可向西不同,中间隔着河南、韩二国,还有一个王陵盘瞩的南阳。 项羽是一个自认为百战百胜的战神,他相信自己的战力,可引兵大败秦,可无敌于天下,更懂得兵法上的一些常识。河南与韩如果从中作梗,怎么办?会很麻烦,梁地彭越如果从后袭扰,断其粮道怎么办,无论怎么思考,项羽从军事上判断的结果皆同,北击田荣要比西击刘邦容易。 项羽相信只要他将田荣击杀,以儆效尤,天下诸王何人还敢再反楚,包括汉王。 甘公和张耳自然不知道项羽此刻心中所想,甘公提出归汉,张耳依然犹豫,他不希望这种惨状再重演,故而选择很慎重。 张耳道,“汉王虽与吾有旧故,然楚项羽又强,汉弱,且我乃项羽所立,我欲……投楚……” 张耳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愿更多的人听到,张耳取消寡人的称呼,不再称孤,而自称我。 甘公再次反对,“汉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虽强,后必定属汉!“ 语气坚定,闻之令人无法质疑,此乃一种魅力,不单单是语言。 言毕,张耳再次陷入沉默,众人皆看着张耳,静静等着。 默然良久,张耳道,“如甘公所言……” 秋风吹散夜幕,秋日温暖赵地,却无法融化赵人脸上冰冷的惧意。 如今赵人善战,却不好战,武臣时直接叛秦归附武臣,以为已经免去战火,可不久李良反叛,战火再起,李良死,赵歇为王。 看到赵国贵胄为王,以为安定的赵国日子即将开启,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章邯大军的到来。 赵地再一次陷入战火,而且这次比以往皆大,大的将邯郸城郭摧毁,赵地男儿脸上先后出现恐惧和怒意,但终究恐惧占据主导,直到诸侯来救,秦兵被灭。 直到听闻关中之秦被灭,秦的根-咸阳彻底被拔除,赵地人觉得总算迎来安定。 秦已灭,赵地变成恒山国、代国,还有一部分被西魏拿去。不管怎么样,赵地总算安定,可不久令他们又失望。 陈馀和张耳决裂,彻底的撕裂,跟随张耳入关再回赵的还有许多是陈馀的部下,多为陈馀调教出来的。 面对齐的援助和陈馀的愤怒,他们毫不犹豫的转到陈馀魔下,此为襄国未坚持多久便被攻克的原因。 陈馀占据襄国,赵地人的脸上表情甚为复杂,既有期待,又有愤恨,还有一丝丝怨。 期待陈馀能带来安定祥和,能得到生活的改善,以前赵地的日子不算好,亦不太坏,秦灭掉赵国后,实行新的政策,新的变化本该好的,可惜赵人对秦有恨意,这点恨意使得秦法的好处未能在这片土地施展。 恨意使得秦国法制未能在这里上行下效,只留下秦的坏。 如果足够好,估计只能裹挟着走。 如今赵地的再次易变,赵人希望日子能好些,只要日子好,休管襄国城上插哪家旗帜。 旭日尚未穿透云层,大地依旧朦胧,一辆马车停在林中,准确说是倒在草丛上,草丛上的露水沾湿车驾。 第七百零一章 犹如再生 一人站在马车旁,衣着并不算华丽,但却干净、整洁,人的精神劲使得衣服透着一股贵气。 此时这人的脸上不断的溢出愁容,那双眉似乎从未有过的酸楚,现在居然粘在一起,不知是晨露的原因,还是心中溢出的恐惧之意凝聚而成的。 他一向很从容,一向不急不慢,可现在有些许变化。 “大王,何苦如此之急?” “寡人……”,飘飘的长须粘上泥土,环眼迷离,眼眸闪烁,竟一时语塞,“陈将军,迎寡人,迟……终归不妙。” 此言道出为王者的无奈,但这位王者的语气中还透着一丝兴奋,惊喜和感激。 或许喜事来得的太实然,有点兴奋,又有些意外,故而惊喜,而且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另一声音响起,“大王乃赵国贵胄,本已为赵王,今成安君假以大王之名,汇齐军,方得以复得赵地,大王只需有功则赏即可,何须太过自谦。”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言语里无处不在表达,“大王无须急着回襄国,福祸难知。” 说此言之人衣着同样并不华丽,但穿在他身上却很得体,吸引目光的绝不是这他的衣着,而是他的眼睛,双目如月,眸光如矩,仿佛可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身如峭壁之松,筋骨如韧之藤,虎背苍劲而灵动,观之乃武将,用之乃智囊。 “以广武君之言,寡人不必着急?” 原来这智囊乃广武君李左车,是赵国的顶级谋士,赵王歇的智囊,在章邯击赵,钜鹿被围时就是依靠李左车的智慧加上将士奋力杀敌,才坚守数月。 李左车本在信都辅佐赵王歇,待赵将相失和,张耳随项羽入关,陈馀愤恨离去,后听闻秦灭之后项羽立张耳为恒山王,建都信都,更名为襄国。 赵歇内心不悦,但并无不服,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份。赵歇清楚,如无张耳、陈馀,他不可能为王,不可能复国以告慰列祖列宗。 第一反应是不舒服,可张耳非池中物,这点他必须清楚。可赵歇在箭楼上看到张耳引兵归来时,内心还是极为不愿,他不愿离开信都,此为第二反应,虽然迟些,但终究内心不愿搬迁。 可昔日君臣已变,君非彼君,臣亦非臣,那种滋味只有个中人才能体会。 彼时有人劝张耳如韩广那样派兵把守,拒之,如田荣那样击之,将田都打跑。 赵歇对张耳仍有感激之情,不愿二人搞的太僵,彼时李左车力主搬迁,勿逆流而上,李左车清晰的分析天下大势,楚强,不可硬碰,赵歇采纳。 赵歇和张耳在信都城外相见,互相彼此问候,赵歇看着张耳内心感慨,赵相变恒山王。张耳看着昔日的赵王,内心亦是感慨,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的并无不妥。 不久赵歇便非常感激李左车的建议,不愿搬迁的韩广被臧荼击杀于无终,不服田荣的三王皆被杀死,赵歇感到后脊一阵阵发凉。 在赵歇即将启程穿过恒山郡前往代郡时,张耳素知广武君李左车之才能,欲留李左车辅佐自己治理恒山国,但李左车毫不犹豫的选择随赵歇北上。 张耳非常遗憾的望着李左车远去的背影,感慨道,“恨不为赵氏,失广武君,如失一臂。” 在张耳的心目中,李左车有其大父—赵国名将李牧之才,堪称新一代名将。 广武君李左车亦自认乃赵国将门之后,当辅佐赵国贵胄。 此刻看着赵王歇眉宇间颇为着急的样子,李左车继续劝慰道,“大王可骑马赶回信都,成安君此举乃再造之功,大王可立其为代王,其必心存感念,如此功赏相抵,大王再无须忐忑。成安君为代王之代地,大王独居赵地,赵代相连可无惧楚,即为盟友,又为邻国,此开万世之始也……” 李左车此言才彻底让赵歇脸上的冰冻之愁融化。 襄国,曾经的信都,城上再次插上赵国的旗帜。 旭日东升,唤醒大地,亦唤醒赵地,赵歇和李左车纵马飞驰,在初入鄗县时便看到一支彪悍的赵军。 “末将郭同,恭迎赵王!” 为首的一将朗声说道,正是陈馀之将郭同。赵歇看到这支赵军眼眶有些湿润,然李左车一直很平静,他用身体挡住赵王歇,自己先缓辔向前。 李左车朗声道,“赵王在此,快下马拜见。” 声音未落,那郭同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一脸的傲然,作为救赵功臣若是见赵王而惊慌,的确没有面子。 郭同非常镇定的下马,其余骑士立刻纷纷下马,伏谒道旁。曾经的郭同不过一无名小卒,在陈馀为大将,张耳为赵相时,他无缘得见赵王。 如今虽为复赵之将,然骨子里存有畏惧王者之意,立刻伏地谒见。 如此李左车的手才缓缓松开长剑柄,让出道,赵歇得以上前,“将军请起……” 郭同引兵护卫,李左车持剑护卫在车旁,由北向南驶入襄国城北。 远远可见陈馀引文吏武将列队迎接,车驾距离百步之遥便停下。 “臣……馀拜见赵王,馀失职,致使大王左迁代地,臣之错!” “陈将军快快平身,陈将军于寡人,乃再生之德,寡人感念尚且不及,将军何错之有?” “大王,请上轺车……” “陈将军,同乘!” 陈馀和赵歇二人互相谦让,礼毕。陈馀目光转向赵歇身旁的李左车,知其颇有才能,因未曾侍奉张耳,故以礼相待,“广武君,有请……” 李左车看着这辆青铜轺车,内心颇为触动,不曾想陈馀单独另设一辆轺车来接他。 李左车投以感激的眼神,却没有上那单独的青铜轺车,而是回应道,“成安君,大王,臣愿为御手……” 话音未落,李左车一闪,便跳上轺车,夺御手缰绳,抖缰而行。 赵歇和陈馀欲阻止已经来不及,车辚辚隆隆驶入城门。赵歇和陈馀二人互视一眼,畅快大笑。 熟悉的宫殿,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时隔五六月再次回到这里,赵歇有些恍惚,兜兜转转。 曾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这里,在城外与张耳相遇而后北上入代,那一刻赵歇没想着还能回来,立誓要将代地治理成强国。 第七百零二章 王相之选 未曾想还能回到这里,赵歇看着王宫内的一切事物,物还是物,却多一层味道。 大殿上,陈馀为首率领夏说、郭同、李左车等群臣诸将一起参拜赵歇。 回音绕梁,赵歇眼睛湿润,如梦似幻,直到身旁的小宦者提醒,赵歇才急忙让群臣诸将平身。 赵歇感激道,“寡人复为赵王,全仗陈将军之德,其功堪比日月,非封侯拜相所匹配,寡人请立陈将军为代王……” 话音未落,陈馀震惊,眼眸中的喜色一闪而逝,神情镇定,眉上依旧还挂着一缕愁丝。 或许这一缕愁丝不愿被他人看到,陈馀立刻躬身道,“此乃臣分内之事,大王当王赵地,臣拜谢,领封。” 赵歇从王座上走下,轻快的走到陈馀身前,双手为其平身,“已为代王,何来臣之说,愿代王与寡人同坐……” 夜很冷,西北风很疾,又很冷。 屏风后却不冷,燎炉很旺,冰凉的雨柱打在窗上,打在窗绢上,灯火摇曳,屋内有些暗。 “恭喜将军称王!” “恭祝大王。” “……” 恭喜声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夏说和郭同等看出陈馀那眉宇间的一缕忧丝。 夏说不解道,“将军不愿称王乎?” 陈馀摇摇头,“非寡人不愿为王,众兄弟随馀东征西讨,无非愿讨一个封侯拜相,馀不为王,众兄弟少些念头。” 夏说道,“将军有何顾虑?” 陈馀叹息道,“代地乃恶地,非赵地可比,如无一支强大的赵军,张耳之今日乃吾等之明日。” 郭同很直接,“将军不愿离赵,可为赵相终究不如恶地为王也。” 夏说亦道,“然也,将军三思。” 陈馀则道,“王吾所愿,相吾所意。昔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馀愿依法效仿。” 夏说眼睛发亮,“将军欲王代地,而以太傅身份留赵乎?” 陈馀点头,“知吾者夏说也,代地将为吾等百世根基,然赵地乃拒楚之扞蔽,如辖制赵代二地之军,何惧楚霸王!” 言未毕,夏说和郭同二人的眼睛开始发亮,兴奋的不能自已,比陈馀的兴奋还多三分。 室内的油灯更亮,不知何时已被郭同又添油,灯芯挑亮,那灯光欢快的跳跃着。 寝宫很亮,在漆黑的夜里比那篝火还亮。 赵歇本该入眠,但他并没有睡,再次回到赵地本是愉悦的,此刻赵歇不知何时渐渐渗出汗珠。 姬妾畏畏缩缩躲在幔帐后,赵歇神情很平淡,眼眸中是他熟悉的身影,先前还伏谒道旁,此刻却直挺挺站着,手里握着剑。 郭同的目光锐利,似一把刀让赵歇浑身不舒服,郭同身后有诸多甲士,“襄国初定,恐有张耳叛贼余孽在此,末将奉太傅之命,保护大王。” 赵歇有些吃惊,“太傅?” 郭同非常肯定道,“赵初定,尚弱,将军愿为太傅,佐大王。” 赵歇面上是笑容,眼眸里淡淡的哀愁,淡淡的无奈,“代王思虑周全……” 大殿上很寂静,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赵王歇安静的坐着,目光有些恍惚。 忽然殿上多出一种声音,脚步声,片刻只见陈馀向殿前走来,今日的陈馀和昨日不同。 没有一身的甲胄,但身上散发的气势更是令人有些畏惧。 陈馀身上的服饰很快令群臣诸将的眼神在窃窃私语,因为这身服饰在赵国很少会出现,或者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现过。 这身服饰代表的身份只在周出现过,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太傅,这是周公旦才真正意义做过的,这是一个后期逐渐被废的官职,在齐国和楚国曾设置过,如今陈馀将其再次拿出来。 群臣诸将瞬间明白。 陈馀走上大殿道,微微躬身,“大王,早朝可开始矣。” 赵歇则笑道,“代王何须多礼,寡人,实不敢当……” 见陈馀目光如炬,便转移话题道,“寡人初复国,国初定,兵弱,今特……拜代王……将军为太傅,愿将军辅佐寡人强赵。” 一时间赵歇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馀,称呼为代王,史上从未有拜一王为太傅之例,称呼将军可对方已是代王,短暂的尴尬唯有一笑待之。 赵歇在笑,他真的很感激陈馀将自己迎回赵地,感激归感激,并不喜欢陈馀来辅佐。 宁愿让李左车,这位赵国名将李牧之孙,做他的相国,做他的太傅。 一个代王在自己身边为太傅,无论何人皆会别扭,更何况赵王,报德的方式有很多种,显然赵歇不喜欢这个方式。 赵歇的笑多多少少有些尴尬,接着再次变成尴尬。 殿上的李左车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色,还有一丝的忧虑,还隐藏着一丝怒意,深深的埋葬在心底。 片刻之后,李左车恢复镇静,已然非常淡然的看着王座上的赵歇,那份镇静使得赵歇不安的心稍减。 陈馀道,“馀乃一介武夫,恐难担当。” 惊讶,赵歇不曾想陈馀会如此推辞,这让赵歇有些喜出望外,笑容变得自然。 自然的有些意外,有些苍白,因为赵歇看到郭同那眸光如刀的眼睛,殿外的甲士森然而立,赵歇知道要想睡的安稳,目前还做不到,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赵歇便继续道,“将军乃吾赵国之父,望垂怜赵地子民,请将军为太傅。” 接连三次之请,陈馀这才勉强答应道,“既如此,馀尽力而为……” 言未必,殿上已响起附和声,那声音里竟多是兴奋之音,“臣将参见太傅,愿太傅千岁,愿赵国富强。” 人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王就是王,臣就是臣,纵然位极人臣终究是臣,由臣走上王多需要一个蜕变,甚至不惜担上骂名,那就是谋反,篡权。 可现在陈馀既为太傅,又为代王,王相居然兼得。人世间能如陈馀这般荣耀者少之又少,却并非绝无。 直到许久,陈馀才有再次开口的机会,“馀为太傅,当尽心辅佐赵王,然代国一日不可无治,吾以代王之名,今命夏说以相国守代,郭同为守相,程纵为丞相,共同治理代国。” 夏说和郭同的眼眸里射出无与伦比的喜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夏说已封侯拜相,从一个小小的谋士一跃成为一国之相,何其的传奇,何其的梦幻,做梦未曾想到。 第七百零三章 张良归汉 郭同眼里的笑意盈满,如果非在大殿,他真的想大喊,将心中的畅快之意全部喊出来。 跟着陈馀离开钜鹿在南皮游历时,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或者说一个不入流的游侠而已。 可如今一跃成为守相,代国守相这名头非常有意义,一旦丞相有缺,他便是丞相,守相乃代理丞相。 丞相乃相国副手,随时可成为相国。此等荣耀,一个流浪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欢庆,群臣诸将欢庆宴,两国的群臣诸将在一起庆祝,赵歇的笑有些苦中带甜,陈馀的笑乃甜中带苦,夏说的笑很灿烂,郭同的笑很沉醉。 群臣诸将皆以为赵代相连万世周全,北可控燕,南可钜楚,西可制魏,东可依齐,的确乃千秋之业。 庆功宴总少不掉酒,爱酒如妾者,刘邦也,栎阳同样置办着一场盛大的酒宴。 酒乃搜寻秦地的老酒,老酿,皆为难得的佳酿,居然全部用在此宴上。 酒宴尚未开始,宴下已经炸燃,群臣诸将皆在私议此宴究竟为何开,比韩信拜将似乎还要重一份。 更有将迷惑不解,认为目前陇西尚未定,翟国高奴战已焦灼许久,一个月的攻城战依旧未能拿下董翳,废丘的章邯还在,没有什么特大的好消息。 就连最近的王吸、薛欧东出迎吕雉和刘太公皆失败,几乎没有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所以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刘邦会开心的大摆宴席。 当时的王吸、薛欧、王陵三人聚集的上万军队与钟离昧的楚军遥遥相对。 楚汉交战一触即发,如同两个剑术高超的剑客对战,双方的剑皆在鞘里,一直未曾拔出来,在外人看来没有胜负,看不出胜负,因为汉楚并未交手,可内行人一眼却能看出胜败。 胜败已分,在王吸、王陵、薛欧决定遣使与楚沟通的时候已经败。剑虽然未出鞘,但心中早已交手,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已经决定胜败。 剑术高手在对战时并没有花里胡哨的打斗,仅仅一个动作就决定胜负,比如战的姿势,迈出的步伐,所在位置皆已经决定胜负,无需出剑胜负已定,因为出剑结果并无改变。 钟离昧所引楚军占据的位置,楚军的气势,还有楚军的装备,楚军的粮草储备,尤其是阳夏的备蓄,已经是汉军无法所比拟的。 双方经过使者的短暂交流,便已经彼此了解对方,至少是该了解的地方。 钟离昧不敢轻易对汉用兵,因为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仗钟离昧不愿意打。 当楚将询问钟离昧为何不出击汉军,钟离昧告知此将,经过斥候暗中的探查,了解到汉军的基本情况。 王吸、薛欧自丰邑随刘邦起兵便开始配合着作战,两人的职位几乎是同等升迁,两个人的如同两只左右手,配合非常默契的左右手。 钟离昧没有把握一下子斩断两只手,所以不能战,其次还有王陵,王陵此人虽然心里不愿跟从刘邦,心里面不太服曾经的小弟。 可此人质朴少文、秉性耿直,既然答应随汉军东迎刘太公、吕雉,那么他便会负责到底。 如此一个人实在是一只不可忽视的猎豹,若是被咬一口,欲甩掉困难。 故而楚汉僵持许久,最后关中的刘邦下令撤退,军队暂留南阳。 汉最近的进展并不顺利,为何刘邦会大摆宴席,众说纷纭。 有言汉将取得突破性进展,刘邦、灌婴、韩信、刘交、张苍、郦食其等汉高层已经看出汉定三秦的趋势,已经在拟定东出争天下的策略,此宴乃东争之宴。 还有言废丘将南下,章邯将降,雍王一降,三秦彻底大定,此乃喜事,值得庆祝,故而大摆宴席。 可有人反对,认为汉王机敏绝不会犯下章邯当年的错误,当年的章邯大破项梁军,项梁战死,以为楚地无忧,便渡河北上击赵,如果当时继续在楚地围剿,斩尽杀绝,直接攻下彭城,杀掉楚怀王,那么天下的战局真的难言。 因为一个疏忽断送大秦的命,刘邦绝不会令其重演,故而绝不会因废丘将拿下便大摆宴席。 议论纷纷竟不知为何,还有人言可能刘邦欲迁都栎阳,由南郑迁到栎阳,此为大事一件,从此汉代秦而居关中,代秦继续完成一统天下的使命,当摆下酒宴庆祝。 酒宴在私下议论中开始,群臣诸将皆怀着一种期待,皆认为自己所言能中。 礼乐响起,酒香扑鼻,于人群中刘邦着汉王服缓缓向上座走去,这个时候群臣诸将才注意到与刘邦走在一起的人。 震惊,吃惊,恍然大悟,群臣诸将皆是如此的心情。 只见与刘邦走在一起的那人一身素衣,白衣飘飘,步履之中可见其骨如松,筋如竹,颇具仙风道骨姿态。 那双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任何人看到此人皆会感到安静,感到舒适,感到沉静,感到如浴春风。 此人不是相韩的张良还能是谁,不是那个唯一令刘邦极为信重的张良,还能有谁。 刘邦对张良的信重和对韩信的衣其衣、食其食不同,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倚重和交流,非衣食车马所能比。 对于张良这样的智士,非衣食金钱所能动,对于韩信这样渴望建功立业者不同。 对待韩信这样的大将可以将印收其心,可以车马衣食暖其身。 张良不同,刘邦虽与张良相处不久,但从第一次见面便已对其有了解,那是灵魂的了解,深刻的了解,并非浮于表面。 张良对刘邦亦是了解,同样的灵魂了解,能懂自己的人不多,尤其还是能懂自己所学太公兵法的人。 张良对刘邦协助自己复韩充满感激的,对刘邦的理解更是感激,他知道刘邦很想自己留在身边,可却明白张良复韩之念,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不仅兵马支持。 明明很爱才,明明希望张良能留下,可依旧放张良回韩,实现复韩之梦,这点让张良极为感动。 韩王成被杀,相韩破灭,张良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归汉,去找刘邦,他相信此刻唯有汉王刘邦才能帮助他,帮助他为韩王成讨个公道。 除此之外,天下诸王中恐再无一人愿冒风险得罪楚国,得罪那个强悍的楚霸王项羽。 第七百零四章 入关封侯 张良未曾想到一入关,刘邦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去迎接,命夏侯婴驾车载刘邦去迎接张良。 刘邦邀张良与他同乘车驾,还为他置办酒宴洗尘。 张良很感动,只见刘邦高兴的像个孩子,像见到初恋的情人。 刘邦拉着张良的手向酒宴的上座走去,刘邦与张良并肩而坐,其次是刘交、韩信、等核心人物。 举爵庆祝,庆祝张良归汉。 这个时候群臣诸将脸上无法掩饰的溢出羡慕,张良神情恬淡,仿佛对这里毫无关心,又仿佛觉得如此礼遇理所应当。 那一身白衣衬的张良脸上那难以觉察的一抹嫣红,病态的嫣红,似乎身体不太好。 韩王成的死对张良的打击太大,使其心力交瘁,但那份倔强使得张良看起来更能透彻世间的沧桑。 一爵下去,刘邦当庭宣布,“子房入汉,寡人甚慰,此乃天赐也,寡人现封张良为成信侯……” 寂静,原本还在卮爵交错的群臣诸将立刻停下,世间在此刻停止,所有人处于短暂的凝固。 一入关便拜侯,前所未有之事。 张良虽曾随刘邦入关,亦画策助刘邦先入定关中,然终究以韩司徒的身份随从刘邦。 一直是韩臣,直到入关的一刻才为汉臣,韩、汉音同却异义甚大。 初为汉臣便封为王,群臣诸将无一人不震惊,任何人会觉得此举太过鲁莽,如何面对那些久经沙场的老战将? 可终究还是有人能理解,目前在身边的夏侯婴、灌婴等皆能理解张良对于刘邦,那远超范增与项羽。 封侯拜相那是世上多人男儿梦寐已久的事,诸将浴血拼杀才得以封侯。 曹操、周勃、樊哙、夏侯婴等封侯,群臣诸将能理解,亦服,那是他们一枪一矛杀出来的,可张良……未曾见其持枪纵马拼杀,如此封侯? 起初诸将吏皆以为听错,然才一爵酒而已,并非醉言,更非醉听。 最为吃惊的还是卢绾,依靠卢绾和刘邦的关系,在入汉中时才为将军,并未封侯,只有立下战功的周勃、曹参等封侯,可见当时刘邦以军功封侯,群臣诸将无他言。 如今和卢绾一样未曾上阵杀敌的张良却封侯,这让卢绾有些失落。 在围困废丘,击降塞王司马欣,准备东出以争天下,刘邦才拜卢绾为太尉,并非封侯,刘邦虽有心封侯却要等到卢绾立功再封。 在刘邦的心中甚至已经为卢绾封侯做好铺垫之路,只要卢绾随着他东出以争天下,以太尉的身份总可以立功,彼时再封侯。 如今张良入汉直接封侯,着实令卢绾吃惊。 张良自己亦非常吃惊,起身拜谢,“良如寸功,岂敢为侯,汉王太厚爱良。” 刘邦哈哈大笑,“子房之功如为寸功,何人敢谈功……子房妙计破武关、取峣关,寡人得以先入定关中,赖子房之计,寡人鸿门脱险,此非大功,而乃再生之父……子房当之无愧!” 刘邦如此言,张良不再推辞,因为彼此心灵理解,张良不再推辞欣然接受。 封张良为成信侯之后,刘邦立刻命侍女和宦者上佳肴,上瓜果,凑乐,酒宴正是开始。 卢绾见张良虽被封侯,然并无宣布食邑为何处,多少户,知道此乃刘邦留人之策,只是一个虚衔,还是有待以后查看,卢绾如此想,心里敞亮,眼眸中射出唯有太尉才有眼神。 那是自信,那是对刘邦的自信,相信不久他便能在东争的路上立功封侯。 酒过半酣,众人皆微醉,刘邦再次为张良斟酒,张良本该受宠若惊,然张良偏偏没有,这落在卢绾眼里酸溜溜,落在群臣诸将眼里,那眼眸里射出的嗔怒之意皆向张良飞去。 如果那嗔怒之意为灰色,相信张良的一身素衣早已变成墨衣。 张良很少饮酒,饮下一口酒,脸上的那一抹嫣红变得更加绚丽,他轻轻咳嗽起来。 酒不是免费的,侯不是白封的,张良心安理得的饮下它,便已经做好准备,做好所该付出的。 刘邦微醉道,“寡人欲出关以争天下,子房以为如何?” 没有丝毫的诧异,没有丝毫的犹豫,张良仿佛一直在等待刘邦问出这句话,张良知道该到付酒帐的时候,“大王,此时汉尚不足以正式向强楚宣战,仍需等待时机。” 刘邦的眼睛发亮,那醉眼朦胧的双眸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寡人愿闻其祥……” 香,酒香不浓郁,而是淡淡的清香,香的是汤香,是佳肴之香。 环境不大,是个书房,燎炉火旺,十数人围着燎炉而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一场比一场寒凉的雨,秋意萧瑟,室内温暖如春,酒宴后刘邦没有去呼呼大睡,而是散宴之后特地叫十几人至书房内商议。 这个书房很特别,有燎炉,有酒,有汤,或累或困还有榻。 刘邦、张良、韩信、卢绾四人相对而坐,武将灌婴、夏侯婴、孔聚、陈贺、周灶、周緤、周昌等相对而坐,文臣刘交、郦食其、陆贾、张苍、周苛等相对而坐。 他们围着中间的几个燎炉而坐,面前的长案上放着温酒,瞒着热气的野味汤,窗外的雨声越来越疾,狂风呼啸。 时而大笑,时而皱眉,苦思冥想,亦不乏奇思妙想。 张良没有急着道出他心中的计划,他要看看现在的汉王刘邦还是之前的沛公刘邦否。 一点不着急,明明急着‘愿闻其详’,可刘邦悠闲的和张良闲聊,聊张良在韩国的这些日子。 提到在韩国的日子,张良对项羽的怨愤再亦无法控制,心中的悲苦一涌而出,张良如对当年秦始皇一样,恨不能再雇一个壮士去冲杀项羽,为韩王成复仇。 对于项羽不令韩王成就国,先废为侯,后杀之,张良毫无掩饰情感的全盘道出,但此时的张良不再是刺杀秦始皇时的张良。 明明对项羽有怨甚至有恨,怨项羽扣留韩成,恨项羽毁其复韩之愿,但张良的神色依旧镇静,此恨此怨从张良口中说出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 刘邦非常欣赏张良这种身有情而心跳脱的超然,“项羽背约,王吾于巴蜀,尚且能忍,然其公然杀韩王,此举不义,寡人愿东出讨伐项羽!” 此言乃刘邦欲东出之念,却道出为张良复韩仇之意。 第七百零五章 雨夜画策 听在心里,张良非常舒服,“大王欲东伐楚,良在此替故主谢过,楚仍强,各路诸侯尚附楚,臣愿与诸公共制详细策略。” 刘邦非常高兴,“寡人新得大将韩信,今子房又入汉,且汉中有萧何,寡人有此三杰,何惧楚矣!” 刘邦先命韩信讲述一下伐楚的战略,韩信认为依据诸侯皆据地自守,互不支援的特点,可借助塞地向西魏进发,魏赵乃强国,争夺魏赵是楚汉强弱对比转化的关键,大策略为先攻魏,再伐赵,进而北逼燕境,东制田齐,对楚进行迁回包抄。 刘邦笑道,“子房以为如何?” 入关中后,刘邦自觉实力可与楚相抗衡,对韩信的策略是肯定的。 张良不愿打击刘邦的积极性,开口道,“关中未定之前,不宜灭诸侯扩展疆土,如此损耗实力,不利于与楚争天下。齐、赵、梁皆在反楚,可与之结为同盟,共反楚。安抚关中做全面动员准备之时,可出关先降下河南王、韩地郑昌,如此直接与梁地接壤。 既可实现正面御敌及韩将军侧翼迂回包抄之略,又可于楚后方袭扰,达到正面坚守,侧翼迂回,敌后袭扰之计。” 张良一番言语,不仅肯定韩信大的战略,又弥补其不足,更利用目前反楚势力来增加汉之力量,减少汉的损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此言可能有点过,但不无道理,攻略诸侯兵不血刃而令其降,最佳,如其反抗,必然有折损。 韩信并非狂妄自大,如此制定策略,自有其攻城略地的兵法韬略,他完全由能力西灭魏赵、北制燕,可听闻张良一言,韩信忽然开朗,面露欣慰之色。 刘邦一向挂着笑容,但此刻笑出酒窝,看向韩信,“韩将军……” 韩信道,“成信候所言,为信拨云去雾,信谋在兵伐,纵横之术非信之强,如此可确保汉之强盛……” 兴奋,刘邦见韩信与张良能相辅相成,颇为兴奋,如此后方有萧何,有善于守将者,攻城略地左有韩信,右有张良,刘邦如虎添翼,于是他又开始饮酒。 开心的时候饮酒,心情低落时饮酒,虽然以迎刘太公为名初次试探失败,至少已经探查出楚的态度,以及陈郡、梁地的楚军布防。 一口酒下去,刘邦感到暖暖的,窗外的风不止,雨还在下,但刘邦却觉得很暖,心里很暖,“以子房之见,寡人欲东出函谷攻略河南、韩,时机在何时?” 张良轻轻咳嗽一声,紧紧那一身素衣,手放在燎炉上,立刻有一股暖流侵入身体,感觉舒服很多,轻启嘴唇道,“臣虽不善将兵,却知用兵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各地叛楚,项羽心中正在盘算其霸王枪当插入何人胸腔,项羽心中第一把怒火,其势必猛,其劲必重,其战必久,非彻底摧毁而不回旋,关中未定,不可再引火烧身。” 此言一出,刘邦那急于东出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 以韩信为首的战将却认为时机需要创造,齐、赵、梁皆反,尤其齐、梁距离楚较近,梁地乃其后院,齐地乃其门前,项羽北击齐的可能性较大,可放心东出。 可能性较大,亦仅仅较大而已,一想到范增在项羽身边,刘邦陷入就豫之中。 刘邦对项羽他有所了解,在秦灭之际仅仅因为自己遭将守函谷便大怒欲攻,如今各地份纷反楚,项羽岂能放过这些反叛者,他料定必为范增在压制项羽的怒火,肯定在为其谋划,想到范增鸿门宴上的眼神,刘邦感觉一阵阵寒意。 窗户防护的很好,哪来的秋风,刘邦直觉后背有些凉。 秋已深,夜已深,黑色的夜中有紫色的貂皮斗篷。 群臣诸将已经入眠,刘邦未曾入眠。黑色的眸子,黑色须发,紫色的貂皮斗篷,整个书房内唯有那不灭的燎炉射出道道光,迎着那微微发红的脸,眸光似皓月凝聚在两张国图上。 左面一张是萧何曾从秦宫室拿出来的,刘邦占据栎阳后,又遣张苍搜罗图书,右边便是新搜罗而来的。 刘邦感叹秦做出的贡献,为刘邦打下很好的基础,将天下各诸侯的国图搜罗到关中,这几张地图抵得上十万大军。根据详细的山川地形以及户籍人口和城池要塞,长能制定出完美的作战计划。 有时一条河,一个山塬,一条狭长的山谷,可抵挡数万大军,亦可灭数万大军,可谓自然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大王,何以无眠?” “子房不亦无眠乎?” 两人相视一笑。 张良那有些苍白的脸,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但其眸光非常明亮,非常的清澈。 刘邦道,“子房,此时只有吾二人,可有话与寡人言?” 张良目溢笑容,“与楚争天下,非一日之功,望大王以身体为重,早些休息。” 哈哈...... 刘邦爽朗大笑,“子房爱吾,寡人这边下榻……” 人已入眠,但秋雨未停,深秋之雨那么的冰凉,比之更冰冷的却是雨中的戈矛。 青铜、寒铁之戈矛混在一起,矗立在翟国大地上。 戈矛围在高奴城外已经数日,数日的雨不停,城墙上开始结冰。 分不清是冰还是雨水在映着火光。 红色汉旗,红色战衣。可这一片红无法驱走秋雨之寒,所以城墙上结冰,冰的颜色有些红,因为城墙上的血迹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便已结冰。 城上的黑色旗帜在风雨中飘摇,黑色的甲士如坚石一样立在风中,冷,给人极为冷的感觉。 战争不是过家家,不是地痞流氓来个义气的对决,虽似对决,但比江湖更残酷,更非数百回合的厮杀,往往一招就定输赢,可谓兵者诡道也,一步错,步步错,万骨没。 黑色,给人冰冷的感觉,红色似乎能给人带来暖意,然成片的红色旗帜和战服并不能驱散寒意。 城外的大帐内铜鼎篝火摇曳,靠着这篝火给数十人带来温暖。 吕泽、范目、丁复、朱轸等数人甲胄在身,腰悬长剑围绕在燃火的铜鼎周围。 吕泽眉毛上愁容似欲结冰,“雨不停,深夜城已结冰,攻城不利……” “大王又前来催问战况,颇为着急,欲尽快定秦地以做东出。” 第七百零六章 雨夜火攻 “可火攻!”说话的是范目,他眸光似火,眼里仿佛已经燃起那驱散寒意的战火。 “火攻?城墙如此高,如何火攻?”朱轸想到火攻有些头疼,在他的脑海里想到那满天的火箭尚未射入城内,已在高空的秋雨里熄灭,所以他摇摇头。 “可火攻......”朱轸的话音未落,一将道出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此将体如劲松,眸如云雾,自含杀气,令人不喜与之交流,但此刻他的眸光穿透双眼的云雾,似一支穿云箭。 吕泽见是善骑射的战将丁复,此人本乃赵将,目前帐下引领着一支彪悍善骑射的楼烦兵,战力很强,可与范目的巴人兵相比。 或许真的有不同寻常的火攻之法,吕泽道,“原闻其详……” 火,高奴城外尚未燃起大火,远在其西的北地郡此刻战火亮如白昼。 泥阳城外竟亮如白昼。 泥阳箭楼上的周类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不知是冻的,还是恐惧。 周类的腿亦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恐惧,致使其不停抖动,周类心里很清楚那是恐惧,恐惧来自于城外的郦商军。 起初周类军驻扎在栒邑,探查到汉王刘邦遣郦商前来定北地,经过详细了解,觉得此人并非什么将门之后,在诸将随刘邦入定关中时,这位郦商却奉命攻略汉中,很明显这是位不太重要的将领。 入咸阳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诸将谁不愿入咸阳,如此在周类心中郦商是位不太重要的将领。 围住废丘,降下塞王就觉得其余城池可轻易而定,故而不遣大将而来,周类大笑,笑刘邦失策,亦为自己开心。 周类相信他的将兵能力远超司马欣。 一个刘邦曾不太重用的战将现在前来攻城,能有多大威力? 只知道郦商有个高阳酒徒的兄长郦食其,却不知郦食其曾凭智慧立下大功,拿下陈留,受封广野君。 只知道郦商未随刘邦入关,似乎关系不太好,殊不知其曾在刘邦于洛阳东作战不利时唯独他大破秦军,更不知他乃为别将攻旬关,定汉中。 可是作为一路别将定汉中,以备在正面入关不利时,从汉中入关,在当时可是作为能独当一面者来对待。其信重堪比曹参。 不得不说张良很会谋划,不仅正面谋划如何攻克武关,另一路却悄然进军汉中,提前做好还定三秦的准备,如果之前没有定汉中,什么事皆会发生,可能入关一样遭到阻击,如田都之临淄一般被田荣赶走。 按照当时入汉的路上不少兵卒逃走来看,如果遇到强敌多少会是个麻烦。 等到第一次和郦商军交锋,周类才觉得可怕,不仅郦商可怕,其副将陈豨一样可怕。 第一次交锋便成栒邑的最后一次交锋,他自己差点被郦商砍于马下,周类未曾见过有人能将一柄豹月刀舞的如此迅猛,如此迅疾,仿佛一只只留下残影的雪豹。 人居然生的形比劲松,眸似碧潭,体如猎豹。 其人迅疾,其用兵更是迅疾,明明攻左,却突然出现在右边。用兵诡异,后方本无兵,却偏偏出现,右前方明明有旗帜,却偏偏无兵。 至今周类还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仿佛那一刀已经砍上。此刻他感到很热,像是被大火灼烧,在冰冷的雨夜被大火灼烧绝不好受,苏驵有气无力道,“驵悔不听周兄言……” “可怕,此人太过可怕!” 苏驵道,“周兄,无需丧气,不过用兵迅疾耳,吾等坚守即可,待其粮尽便可反击。” 周类冷冷的,仿佛依旧未从上次的恐惧中走出来,“可怕,此人用兵诡异,荒野之毒蛇,不可战” “不可战,吾等可坚守!” “亦不可守。” “不可守?投降乎?” 周类摇摇头,“不可守,可逃。” “逃?”苏驵震惊,难以置信,“吾等乃故秦战将,欲割据北地也,岂能再逃?何处逃?” 周类的脸在风灯的映照下出现嫣红,像是白色的绢上留下血墨。 周类还在回味那一场终生难忘的一战,他如箭一般逃进泥阳,对苏驵言紧闭城门,坚守勿出,可苏驵未听,率军出击几乎全军覆没。 苏驵损失半余,才转而坚守,但周类觉得为时已晚。 郦商的兵马分散,和陈豨军配合得很契合,每股兵看似不多,却如蛇一般可以吞下比它体积大很多的雍军。 周类颤声道,“待城外大火熄灭,毒蛇便会找到入城之法,彼时吾等难逃矣。” 周类还在坚持弃城而逃的主张,可逃归何处?在栒邑大败后,监战的章平退向义渠,命苏驵、周类二人坚守泥阳,务必阻止汉军北上。 提到逃,苏驵的脸很红,发烫,可他没有进行反驳。 泥阳城下的火还在燃烧,仿佛要将满天的雨水烧干,火光外笔直的站着一人,此人正是郦商,另外一人站着的则是陈豨,二人静静的看着大火。 城墙上的冰在融化,密集的雨水并不能将火彻底浇灭,汉军没有蓄势待发,亦未闲着,而是在砍柴,在运送木柴,不断的向城下添柴,只留下一个城门没有点燃。 天冷,雨夜本不适合攻城,苏驵、周类不敢出,郦商与陈豨商榷后便决定采用火攻。 雨与火的较量,心与心的较量。 火未能阻止秋雨酒向大地,却给汉军带来暖意。 大火没有给苏驵、周类一丝暖意反而令他们浑身冰凉。 火无法烧断雨柱,却带来浓烟,浓烟无孔不入的逼进泥阳城。 火在雨天不会变大,烟却会,会越来越大。箭楼上的苏驵再无起初的笑容,再看周类的眼神中多一种神情,有怨,有惊疑。 烟岂非正是周类所言的毒蛇,烟火找到入城之路。 火势越来越小,烟愈来愈大。 漆黑的雨夜,一片浓烟,伸手不见五指,此言毫无过分,城内的雍士卒各个捂着鼻向那唯一的一处城门奔去。 挥剑阻止,苏驵挥剑阻止,温热的液体在飘酒,于浓烟中仿佛在做画。 苏驵在卖力的阻止逃逸,周类则是楞楞的站在那里,周围的浓烟居然只令他流泪,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看着周类如此,苏驵怒,“为将者,为何不阻止士卒逃逸?” 第七百零七章 好个郦商 周类看得明白,“宁可被杀死,亦不愿被烟熏致死,那死法不好受,任何人皆明白。” 任何人皆明白,为何还要解释。 苏驵唯有顺势而为,顺着败势而为,逃! 两军对战如高手对决,一招败便满盘皆输,败者或死或逃,不愿逃者唯有死。 郦商曾对一直跟随自己的众士卒言,“雨夜不宜人功,然火可以。” 有人诧异,雨天如何火攻? 郦商则道,“火在晴日为火,在雨夜中变为浓烟,火灼烈而烟绵长无尽,三面烟熏,一面埋伏。” 或许会问,雨天如何进行火攻,怎么可能实现。 水与火本就相生相克,雨天一样可以燃烧火把,一样可以点燃篝火。 当浓烟代替火势,那么会带来迷惑,不知兵力多少,不知兵在何处,在浓烟中易于布置疑兵。 一座城池虽未封闭,然烟雾过大带给人的杀气便会无所不至,随着浓烟在蔓延。 并非真的烟熏致死,却能将斗志熏无,当城池周围烟雾缭绕,无人能镇定自若,除非他是将,不是每个人在明知危及来临时还那么淡定。 上战伐谋,攻心为上,郦氏作为陈留当地的豪族之一,尤其是在经商聚财方面对人心的研究颇有一套,此刻用到战场上再好不过。 郦商与陈豨分工,陈豨设伏,郦商围困,兵散如落叶,凝聚似长枪,退,有序的退和逃有天壤之别,逃散所带来的只有败。 陈豨没有盲目的纵马冲杀,为最大限度的剿灭雍军,而是手持青蛇矛纵马指挥,或纵马戴杀。 反而是陈豨帐下的侯敞持一杆长矛左冲右突,像是在围杀猎物。 周类、苏驵引残兵快速向北逃,欲逃进义渠。 郦商纵马欲追击,战马却是长嘶人立。 是什么让郦商及时勒住战马,人言穷寇莫追,然郦商偏偏不信这一套,可现在他不得不停下。 周类军、苏驵军皆被击破,北地郡已是垂死挣扎,然而上郡依旧在翟王的号召下殊死抵抗,致使吕泽部损失较大,虽使得高奴城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然依旧矗立在翟地上空,为此刘邦增派范目率军北上加入灭翟的战斗中。 不得不说翟王董翳不愧曾是雍王章邯麾下的一员大将,战斗力非常顽强,或许是废丘尚未攻破,董翳心存希望。 人哪怕有一丝希望,整个人就会很精神,那眼眸亦会放光,但若心底那一丝期许破灭,整个人纵生犹死,更不会再抵抗。 刘邦在思索,张良亦在谋划,二个擅长心理战的人皆在思索,故而郦商得到增援吕泽的命令。 郦商本觉得奇怪,击破周类军于栒邑之战报传到栎阳,然击破泥阳的战报尚未来得及传发,为何就认定北地郡已是垂死挣扎。 郦商当然不清楚命其立刻增援吕泽的真正原因。 董翳心存一丝幻想,因为章邯尚未降,康丘还在,章邯何尝不是如此想,既然断章邯坚守之念如此难,不妨反其道行之,直接灭掉董翳,让其彻底孤立。 人孤立的时候,心里是煎熬的,人世间最可怕的便是寂寞与孤独。三王皆在时,每个王皆有念头,如果只剩下章邯一人,那么心理上便渐渐走向下坡,张良的建议就是攻心。 既然其城固若金汤,不如攻心,这点刘邦亦清楚,自从遇到张良,刘邦从张良哪里学到非常重要的一招,亦是刘邦赖以生存的一招,那便是攻心术。再强大的军队亦是人在统领,再彪悍的勇士亦是人心,只要有心便有破绽。 在遭遇雍齿、曹无伤的背叛后,刘邦的心慢慢的多疑,多疑并非不好,否则在乱世很难生存。 多疑并非贬义词,它的另一面则是活跃,心窍玲拢,乃聪慧的同胞兄弟,木讷之人是万万无法多疑的,心根本没那么多窍。 郦商纵马长途奔袭上郡,留陈豨继续镇守泥阳,随时准备着进攻义渠。 上郡人口稀少,根据萧何得到的秦图书,张良知晓上郡户不过数万,平均每县不过三千户,然其乃北临代地云中郡,与北地郡一样乃匈奴南下击咸阳必须要进过的两郡,此二郡如果不能拿下,北面的匈奴要是越火打劫,那就大大不妙。 费尽心思得到的果实要是被匈奴拿去,岂不白忙一场,张良不得不虑,匈奴或许不会主动南下咸阳,可难保上郡的董翳和北地郡的章平不会向北求助匈奴,彼时可就大大不妙。 上郡之北乃云中郡和九原郡的西部,北地郡之北接壤九原郡,如今九原郡已被匈奴占据。 九原城原为赵国在胡服骑射强大之后将匈奴逐至乌拉山以北,为防止匈奴反攻云中郡,不仅沿着乌拉山即阴山山脉修筑长城,还在云中之西最大的山口修筑九原城,便是九原郡的雏形。 秦国强大后,不仅占领云中,还占领九原城,并从匈奴手里夺取河南地,置九原郡。当秦迎来各诸侯反叛,无暇自保时,匈奴趁机夺取九原郡,亦算是恢复匈奴的荣耀,拿回原本属于匈奴的草原,至少在匈奴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九原郡已经分不清究竟属于哪一方,各说各有理。 赵、秦、匈奴轮流占据九原郡,当真是若方唱罢吾登场。 天下诸侯中恐怕唯有代王和汉王会关心九原郡向奴的动向。匈奴向东能夺取代地云中郡,向南会威胁关中,影响汉王的安眠。 擅于超前谋划的张良早已看到北方的威胁,需提前占据上郡。 高奴城的上空雨未停,冷意未减,城下的冷意渐消,那连绵不断的红色旗帜已经将高奴围成数匝,城池湾没在红色的旗帜中。 “大王,当立即弃城而逃!”说话之人很坚决,仿佛是经过深思熟悉的,深思之后的唯一选择,言毕静静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一个中年人,披头散发,身后正有一个侍女在为其缓缓的梳头,缓而轻柔。 “又有汉军援至?”中年人的神色很落寞,像是在雨夜一下苍老数岁。此人怎么看亦不像是一代王者,董翳。 此刻的董翳眉头微皱,面容苍白。 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脸,还有那有些黯然的眸光。 董翳用眼睛的时候远比用舌头多,因为他清楚多看是作为一个战将的基本功。 第七百零八章 短命之冠 亦是为王的必修课。 多看更有助于思考,人在说话时常常无法集中思考,董翳转身看着始成为首的诸将。 始成脸色有些红,不知是着急还是被外面的火气所侵袭,语气却很平静,“请大王移驾肤施。” 声音不重,却很坚定,目光闪烁,态度却坚决,始成发话,后面的诸将皆言请大王离开高奴。 董翳的目光在诸将的脸上来回徘徊,似乎欲捕捉什么,愈看愈苍白,董翳没有从诸将脸上看到满意的答案。 诸将的神情已经告知董翳,高奴已经守不住……守不守不得住,有时候不需要看兵马多少,而是能战者还有几人,如千夫长以上的战将皆无战意,皆无斗志,总是数十万大军不过土狗泥瓦,大水一来,土崩瓦解。 “高奴尚能守几日?”明知道守不住,董翳还是开口问出。 始成没有立刻回答,他怕说错,自从董翳为王之后变得有些沉默,话越来越少,眼眸却越来越亮,总是在观察许久后才会道出一句。 始成道,“不过一二日,或在今朝。” 董翳闭上眼睛,眉毛抖动,嘴角一阵阵抽搐,任何人看到便知他一定在经历痛苦的思考。 默然许久,只能听到雨点拍打屋檐,拍打赤窗。 董翳道,“寡人欲降汉……王……” 王字未曾说出,就已经被群臣诸将的一片忠心给掩盖。 “大王,不可。” “大王,翟国不灭” “大王,万万不可。” “翟国不能一代而亡……” “大王,请三思!” 董翳本该苦笑不得,但他没有表情的变化,还是苍白的脸色,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年,这少年脸色一样的苍白,只是眸子更加黑亮,脸上还带着一丝怒意。 董翳淡淡道,“太子……降不得,守不得,当如何……” 这少年便是董翳之子,脸上的倔强之色更浓,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董翳叹息道,“既因若……降不得……太子……若随始成将军北守肤施,如何?” 少年的眼神清澈,倔强之色变成一股战意,他渴望其父的认可,看到自己平静的生活被城外的汉军打破,他恨不能冲出城,杀尽汉军,“父王,孩儿定与肤施共存亡。” 言未毕,始成脸上一阵的抽搐,显然不太愿意,不太愿意让董翳留在这里。当一个人对另一人倾注太多,就没有多余的情感关注他人。 始成看向这位少年,心情颇为复杂,虽是翟国太子,但实在无法爱起来,陌生感很强的陌生感,没有昔日那种沙场温暖之感,若要为其卖命守住翟国,始成自觉不如自立为王。 董翳似乎看出这位老部下的心思,明明看出,却不能流露出异样,笑永远是武器,不只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亦如此。 董翳笑道,“始成将军,翟国存亡,翟国太子,寡人交予若手……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始成乃寡人之周公旦……” 董翳拉着少年慢慢走向始成,始成的脸色有些苍白,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始成的脸色,是忧还是忧…… 忽然周围变得明亮起来,不知何时已经有侍女将油灯点燃,大殿变得明亮起来。 翟国目前还是尚黑,来不及制定自己的国色,就已经面临亡国的危险。 高奴城外被红色浪涛般的旗帜淹没时,董翳便更加喜欢黑色,不愿意看到王宫内有红色,雨夜中非常的冷,但他依旧不喜欢有红光,即便是惊户中的火光。 此刻居然亮起来,始成有些惊讶。 董翳似看出始成所疑,道,“始相国,可知寡人为何突然掌灯?” 始成脸上浮现一丝惊喜,但转瞬即逝,前一刻还口称将军,下一刻却变成相国,岂能不惊,岂能不喜,然惊多于喜,在汉军兵临城下,生死难料时别说是拜相,即便是王位相让,始成亦会觉得烫手,能远点就远点,活着终究是好的。 始成摇摇头,“臣不知,愿大王赐教。” 董翳道,“始相国如此可更加看清太子之颜,太子需看清未来之亚父。” 始成惊讶,有些受宠若惊,让太子拜自己为亚父,这意义他很清楚,道,“大王可与太子退守肌施,高奴交予未将来守。” 始成本极力主张弃城,此刻却非常愿意留守。 董翳没有再劝始成,而是缓缓道,“此乃王命。” 董翳说的很轻,很慢,眸光冰凉,蕴含的王令不容置疑,像是一把极轻极柔的剑,脖子稍微扭一扭,可能会割断脖子。 董翳的目光变得柔和,道,“汉军之意在于寡人,寡人在何处,何地即为战地,寡人不可离开高奴,相国护太子私密之肌施,汉王之目不会聚焦于无名之肌施。” 雨终于停,风未停,天依旧很暗,很冷。 灰蒙蒙的天上出现一片片火云,那是红色的旗帜在飘动。 红色的旗帜连着天,天连着红色的旗帜。 火云比之前更大,汉军看着很暖,翟军看着感到浑身冰凉。 对于董翳而言,这是红色的冰云,将要提前使得高奴进入禀冬。 秋风萧瑟,似乎要吹走所有生灵。枫叶哗哗作响,就是不肯离开枝头,死死的抓着,风吹,雨打,皆未能令其离开树枝。 汉军大帐内,吕泽那眉头上的阴云消散,面色挂上久违的笑容。 “商弟之翟地,泽甚慰。” “商能与吕兄并肩作战,此乃商之荣幸。” 在陇西之地吕泽和郦商并肩作战,二人从汉中的眼缘上升到难以言语的交情。 郦商千里相助,吕泽更开心,巴人将范目看到这一幕,面带笑意,为汉军的会合高兴,但眸中流露淡淡的愁丝。 “投降?丁将军火烧,烟熏,不曾降,商弟至便降,吾商弟威名已震三素兮……哈哈……” 吕泽哈哈大笑,觉得翟军一定是震慑于郦商千里奔袭的威势,郦商连续击破周类、苏驵,逼的章平一退再退,其威名肯定在三秦之地打响,虽稍逊色于曹参、周勃等,但郦商绝对已经是令三秦军忌惮的名字。 战陇西,战北地,三秦军已经无法忽视郦商这个名字,翟王董翳如今被吕泽、郦商、范目三员战将合攻,头上的王冠注定将是短命之冠。 第七百零九章 如为诈降 此乃吕泽的判断,他毫不怀疑,郦商便是压垮董翳的最后一根稻草。 “置旗,列队,受降!” 就在吕泽准备接受董翳投降时,大帐内同时响起一道提醒之音。 “吕将军,其中必有诈。” “吕兄,小心有诈,火攻初始而已……” 一者为范目,一者为郦商,二人皆认为其中必有蹊跷,需密切注意动向。 吕泽点头,“泽亦有虑,受降之时密切注意动向。” 汉二年冬十月即前二百零六年十月,按照颛顼历计算,相当于现在的十一月。汉二年即前二百零六年十月至前二百零五年九月,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 秋已深,冬已至。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汉军士卒上的衣着尚未来得及加厚,新一批的替换辎重尚未到达。 粮草辎重向来是一支军队非常重要的部分,没有粮草,便没有战斗力,没有辎重,损坏的武器无法得到替换和补充,尤其弓箭和甲盾等。 攻城略地的战斗常常在数月间,故而军帐、衣被的替换亦不可忽视。 从九月开始攻略翟地,为孤立高奴,其周围的小城池早就彻底拔净。 高奴之南的定阳、雕阴两座城池,在吕泽率汉军初入翟地时便命朱轸攻克二城,吕泽则亲率兵马将高奴围困,派遣帐下位列四大虎将的丁复率军主攻高奴,对翟王董翳进行轮番猛攻。 在朱轸逐一拔下定阳、雕阴时,吕泽特命新晋虎将的雍齿向北监督长城下的肌施、阳城二城,以防被二城翟军突袭。 曹无伤叛刘邦被斩杀后,雍齿便替代曹无伤的位置,位列吕泽麾下四大虎将之一。 对此刘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人之际,刘邦没有多言,但对雍齿的仇意没有减,由于吕泽拿其项上人头和名誉来保雍齿,刘邦至少忍下那口气。 雍齿不仅得到吕泽的庇护,还有王陵的支持,在准备派遣王吸、薛欧东出武关以迎接刘太公、吕雉的名义进入陈郡时,为减少阻力拉拢南阳王陵,刘邦曾命吕泽去招抚。 刘邦入关之前攻略南阳时,王陵虽然降于西陵,然在刘邦攻破武关欲抵咸阳时,王陵自请守武关不愿随刘邦入咸阳,刘邦便知道王陵并没有真心归附,亦无意归附刘邦。 在这个天下大乱各地有聚集数千者,王陵自有独自发展之意,此举再正常不过,不愿随其入关,刘邦亦只好答应,还将攻略下的峣关亦交给其守。 故而王陵逐渐占据二关即武关、蓝关,一城即商县城以及六里湾(砭路至襄王沟口、商君腿、将军腿夹口,亦是张仪用计谋以六百里变六里醉翻之地),民称其为襄侯王,悠然自得,盘踞南阳,辖制商於古道,控制秦楚要塞。 对于楚和秦而言皆重要,故而刘邦在派吕泽去招抚时,同时遣人密寻王陵母处,因其母而劝王陵。 因雍齿与王陵故交,素善,吕泽便派遣雍齿去劝王陵从汉,王陵这才发兵随汉将王吸、薛欧一起东过南阳,入陈郡,后受阻于阳夏。 由于王陵、吕泽二人的庇护,雍齿未像曹无伤那样落得斩首的下场。 高奴城北,寒风呼啸,草木旺盛,落叶萧萧下,一片枫叶经不住风的撕扯,最终不情愿的,打着转的飘落。 残阳已落,薄暮降临,暗黑中依旧有些光,荒无人迹的草丛内忽然轻轻的摇动。 一身甲胄的翟卒,挥动手里的长剑披荆斩棘而出,后面数骑紧跟而来,细看才知这里竟是一道废丘的宫门,由于常年失修,斑驳的墙皮上长满杂草与苔藓,就连那木门已是枯木逢春。 任何人绝不会想到这里会有一道门,一道逃生之门。 一身黑衣黑甲的始成护着一个少年走出,那少年脸上还残留着倔强,眼眸中还带着怒意。 脸上不知何时被荆棘划破,温热的液体在顺着脸颊流淌,流在胄里,黏黏的,但这少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脸上的痛楚在增加,眉头微皱,但脸上的倔强之意没有似乎的减少。 突然少年驻足,他欲再看一眼在此生活七八个月的地方,始成脸上出现一抹心痛之色。 始成很惊讶,他惊讶于自己第一次对这位翟国太子生出怜悯之心,不忍心去催促。 不忍去催促,始成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少年身上,却不知草丛外有一双眼睛看到他们,黑暗中辩物似乎成为一些人的本领。 这双眼睛满是警惕之色,他身穿汉军战将服,正是巡逻的张平,吕泽帐下的战将之一,他立刻去虎将雍齿。 雍齿听闻,心神一震,“密切注视,待吾报之吕将军。” 言毕,雍齿纵马飞驰中军大帐。 吕泽面露讶色,但眸光中亦流露出一丝喜色,目光扫视郦商和范目,“二位将军,果然言中,有一支轻骑欲悄悄遛北。” 郦商和范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可是翟王?” 吕泽看向雍齿,眼睛里有着同样的疑问,雍齿一脸的无辜,“齿未曾见过翟王,末将不知,其中有翟将始成,护着一少年。” 言毕,三人陷入沉默。吕泽、范目等在翟地转战月余,不止一次见过翟将始成,但一直未曾见过翟王。 自攻高奴以来,翟王似乎就缩在王宫内不曾亲自出战过,实则翟王不止一次于箭楼上督战,他们怎会知。 曾经的他们只与李由军交手过,与项羽并肩作战过,当时的章邯军一直在与项梁交手,他们无缘见到董翳。 后项羽在关中鸿门之地大封诸侯王时,董翳、章邯、司马欣皆在,但雍齿根本没机会去参加这样的封王盛宴,去的自然是刘邦非常信任之人。 即便是有着连襟的吕泽当时亦坐镇霸上,未曾随刘邦接受分封,故而连吕泽至今未见到过董翳。 董翳是章邯手下大将,知其战斗力,所以刘邦遣吕泽引诸将士前去平定,并不断遣将相助吕泽。 吕泽以为董翳会亲自披甲上阵与汉军交战,结果翟军只有一次出动出击,大多皆坚守在城内。 其实董翳善战,绝不会忍受汉军骂宿头乌龟而不敢出战,此皆因援助章邯与司马欣时翟军主力已经被摧毁,此刻唯有坚守。 第七百一十章 危机意识 董翳听闻三秦联军再次被曹参击败于景陵,他便知大事不妙,立刻调集各地驻军来守高奴。 可惜尚未来得及集结军队,就被汉军打个措手不及,雕阴与定阳被拔,如同拔掉两颗门牙,失去向南形成犄角之势的机会,高奴孤零零被悬在上地。 北面的阳周和肤施二城距离较远,且直上直下,无法形成掎角之势。 至此,董翳开始近一月的坚守,汉军主将吕泽并未见过董翳。 听闻翟王欲降,吕泽心中除却那一丝喜意外,还想渐渐这位翟王,看看这位三秦将之一的董翳究竟长什么样。 突闻有翟军欲逃出高奴,吕泽、范目、郦商瞬间陷入沉默,逃的是否为翟王,如不是,是否派兵去追。 如此,每逃出一批人,便分兵去追,岂非中董翳调兵之计。 范目率先开口道,“将军,此恐为董翳调虎离山,分兵瓦解汉军,以求突围之计。” 话音落地,吕泽点点头,似是本能的点头,又若有所思,吕泽看向郦商,“商弟,以为如何?” 郦商同样若有所思,“确有嫌疑,诈降以停止攻击,分兵遁出,或为分身逃逸之计……” 话未完,忽闻帐外报号,“丁复谒见。” 吕泽道,“快请。” 丁复一入帐,立刻道,“翟王董翳,素衣、素旗出降……” 话音未落,吕泽、范目、郦商三人脸上皆露出诧异之色,眉上更有丝丝的疑惑。 可怕,董翳仿佛能算准他们在考虑什么,每一步的动作皆能解除他们心中的疑惑。 吕泽对丁复道,“可识得董翳?” 此闻令丁复有些诧异,一时不知何意,但瞬间反应出吕泽所闻之意,“将军,疑翟王诈降?” 吕泽道,“正有此意。” 丁复摇摇头,表示不曾见过董翳,曾经他在赵地起事,但未能与章邯麾下有过硬的交手,便于邺归顺渡河北上的吕泽。 等到吕泽渡河南下,与刘邦会合西征时,丁复便正式加入刘邦的阵营。 在三人皆陷入兵法忧虑时,丁复的一句话直接点破终于的误区,“翟王主力已覆灭于雍、塞二地,能有多少兵马可用此计,出逃者即可骑士追击之,击杀之后又可速回,不过骑兵多奔袭几次而已……” 话音未落,郦商眼眸发亮,“妙,纵为分兵瓦解以求突围,汉军可将计就计,各个击破,孰计更胜一筹耳。” 范目赞成道,“然也,出降者如为翟王,如同生擒,翟王在手,何惧翟兵逃逸。” 吕泽心下大定,“休管逃逸者乃翟王,或翟太子……” 说到这里,吕泽将目光看向郦商,“皆击杀之,初到翟地,商弟车骑尚可追击否?” 郦商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有仗打,有功可领,兄弟们浑身是劲。” 吕泽大笑,“善!” 郦商率本部人马追击败逃雍军,吕泽引诸将接受翟王董翳的投降,并立刻快马飞报于栎阳的汉王刘邦。 愉悦不分左右,不分迟早,数日后的栎阳夜空依旧那么冷,但却没那么黑,栎阳城的灯火通明。 即便依旧是深夜,已经下榻的刘邦还是起身,那兴奋进劲让刘邦无眠。 刘邦拿着快报书简,反复看数遍,确定翟地董翳降汉,这种开心劲比之前定塞地还要令刘邦开心。 刘邦知道定塞地断绝关中与关外的联系,即便楚霸王项羽打过来,坚守没问题,项羽再厉害休想容易的再如之前那样打破函谷关。 此时的函谷关毕竟遣将把守,还将刘氏中比较有将兵能力,颇具刘邦信任的刘贾派至桃林,封其为将军驻守桃林塞,以拱卫函谷关。 如果函谷关当真遭到攻击,桃林塞便是函谷关强有力的后盾,可以源源不断为其输送囤积的粮草辎重以及兵源。 塞地定,刘邦东无忧,但仍旧没有这次击降董翳开心,首先此役可彻底断绝章邯三秦相连的念头,至此章邯彻底在关中孤立,唯有靠关外来援兵,但关外何人敢来,那就另当别论。 至少河南王申阳目前没有进攻关中的意思,没想着趁关中大乱时进攻塞地,因为那样表示反楚。 河南王必然还是依附楚霸王,否则在刘邦进攻雍地时,三秦自第一次联兵击汉,那是绝佳时机。如此河南王至少是承认刘邦实乃关中王的身份。 与河南王相邻的韩国更不会动,因为那里当时由张良在韩。 除此外最令刘邦大悦的乃解除北方二患,一患乃代国欲借云中郡兴兵南下是不可能,代与翟联合击汉多一难度。 愿代王赵歇虽不满项羽左迁自己,但并无明显反对项羽之意,可能会听从项羽之令南下合攻刘邦。 虽是一种极小的可能,却可酿成遗恨,刘邦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其二患便是处于九原郡-河南地的匈奴经上郡,沿洛水南下击栎阳。 此患看似若有若无,起初还定三秦欲得关中的刘邦并未将北面的匈奴纳入敌者的范畴。 匈奴?刘邦曾在马公书院学习时了解过尊王攘夷,匈奴真的没见过,在做亭长时听过秦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击退匈奴,夺取河套地区,沿黄河修城池而置九原郡。 匈奴在刘邦的心中一直活在传闻中,并未真的接触过,但如今身为汉王的刘邦危机意识较强,非常的敏锐,已经隐隐觉察到来自北方的威胁。 那么早点拿下上郡便早一点心安。或许会言,不攻灭翟国,留其国为扞蔽,阻挡匈奴不是很好。 可万一董翳无法阻挡当如何,相对而言,与其寄托于他人,不如自己哪来坚守,刘邦更相信汉军猛士。 信他人不如信自己,刘邦始终坚信这一点。上郡、北地郡的北部和九原郡、云中郡为河套地区。 胡人曾在这里繁衍,赵武灵王东逐林胡、楼烦至鄂尔多斯高原和河后套以南地区即河南地,北逐匈奴至阴山北,置云中郡,并建九原城,秦强大后占据云中郡和九原城,并进一步驱逐胡人,将匈奴等胡人赶到阴山之北,阳山之北,修筑长城,将河套地区彻底纳入秦的版图。 河水(即黄河)至阴山一分为二,一支流向阳山,谓之河北,主流这支继续向西并向南穿过河南地(属于九原郡,蒙恬夺取部分),再穿过北地郡(曾为义渠国),流至陇西郡形成一个几字形,谓之河套。 第七百一十一章 仍非时机 曾经赵、秦、胡人纠缠之地如今即将归入汉,作为汉王的刘邦不得不从长远的安全考虑。 忧患意识常存,才能活的长远。 如今上郡归汉,刘邦怎能不欣喜。 刘邦一人无眠,此乐趣自然不会独享,立刻请来几位同享。 张良自然在其列,看到刘邦深夜开心便知北面有好消息,非董翳即章平。 刘邦没有说话,没有激动的宣布何事深夜召唤群臣诸将。 大殿内的灯光在摇曳,映照出数个影子,影子拉的很长。 张良看着书简上刀刻的字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非常镇定的笑容。 镇定的人怎么会有笑容,无论镇静还是镇定之人总是会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宣示自己,但张良的笑却是很镇定。 数人传阅,兴奋的神色开始在十数人脸上浮现。 人高兴的时候未必会笑,振奋、兴奋往往与笑不同,灌婴、韩信、孔聚等诸将脸上一脸的兴奋之色,眼眸发亮。 刘交、卢绾、郦食其、张苍等人脸上的笑意已经无法抑制的在表达祝贺。 祝贺与分析声此起彼伏,不同的嘴,不同的音色,渐渐趋于一点,东出时机已经成熟。 至今关中三秦王,已降二王,已灭二国,唯有章邯垂死挣扎耳。 刘邦没有回应群臣诸将的兴奋之声,眸光聚在张良身上,张良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神色依旧是镇定的微笑。 若有若无的微笑。 “子房,时机到否?” 等许久,刘邦不再等,直切心中疑惑,直抒心中的期待。 张良的笑还在脸上,但他的话却让众人的笑消失,“仍非时机。” 韩信脸上露出质疑的神色,他真的很想对张良言,“若善将兵否?懂兵事否?” 张良将兵略韩地,始终无建树,不见起色,除立韩王成外无他建树。可韩信还是不敢小瞧张良,他总是能从张良身上看到非常令人敬畏的特质。 韩信未曾随刘邦西征,更未随刘邦入关,并不知张良之谋略,但他有所耳闻,韩信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观察,善于从传闻的讯息中取出有用之处。 诸将脸上仿佛蒙上一层寒霜,听着门窗外的呼啸声,忍不住打冷颤,殿内陷入寂静之中。 每个人皆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们在默默等待。 刘邦笑道,“关中已定,仍非东出之时,可为章邯乎?” 张良道,“三秦已定二秦,章邯虽不起浪,然依旧不可掉以轻心,时机不对,并非章邯,乃项羽。” 项羽,听到此二个字,众人更加迷惑,汉东出正是欲与楚争高下,与楚战不可避免。 “既东出与楚争天下,又跟项羽有何关系,有何惧?”说话的是孔聚,他感到不解。 张良笑道,“项羽仍未现动向,北击齐,西击汉,皆有可能……项羽如有心击汉,韩伪王郑昌、河南王必为先锋,攻函谷,彼时西魏亦会响应,东出受阻。” 刘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以子房之意,当如何,岂非项羽一日不击齐,寡人便一日不得东出。” 张良道,“大王可知赵地已反?” 答非所问,还直接反问,这不仅出乎诸将的意料,亦让刘邦微微一愣,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眸里已经在言,“寡人已知,此和寡人东出有何关系?” 张良很少说废话,更何况还是在这寒冷的深夜,窗外没有明月,只有时不时印在苍穹的白色闪电。 只听张良继续道,“恒山王张耳与大王有故交,臣闻恒山王欲入关归汉……” 后面的话没说,已经用不着说,刘邦已听明白,脸上露出喜色,“恒山王欲入关?” 难以置信,刘邦很高兴,他和张耳的关系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才了解,如同饮酒之人才知酒之味。 殿内燎炉里升起一缕烟,那烟出时欢腾,升空后徐徐消散。 张良继续道,“恒山王如控赵地,纵是项羽所立,其于大势之下必随汉击楚,然陈馀控赵、代二地,是否随汉,未可知……” 燎炉变得更加明亮,烟小许多,殿内变得更加温暖,卢绾添炭拨亮之后立刻又回到坐垫上。 张良之言使得众人眼睛发亮,但眼眸里全是疑惑之色,不解。 刘交道,“陈馀不满项羽之封,连齐反赵地,必为抗楚同盟,怎未可知?” 刘交眼眸如光,却不是刀光,而乃真诚之光,此一问很真诚,得到诸将的回应,他们眼里皆是如此疑惑。 张良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恒山王亡入汉,陈馀与张耳已结下仇怨,言生擒耳者封万户侯,取去首级者封千户侯……” 言至于此,刘邦脸上那两个迷人的酒窝不见,眉头开始紧缩,他已听明白,陈馀与张耳本乃刎颈之交,如今已如仇敌,张耳入汉必护其周全,否则何人还敢投靠汉王。 护张耳周全,那么必定得罪陈馀,陈馀控赵,赵歇纵使有心控汉,恐力不足。 “汉庇护恒山王,赵代二国必难从汉,纵使不助楚,然汉与楚争天下,赵代必为隐患。”张良的话直接令诸将吏脸上疑云消散,只留下震惊之色。 善将兵的韩信脸上亦是敬佩之色,对于张良的纵横捭阖之术,韩信着为惊叹。 郦食其曾为汉王言纵横之术,此时亦投去赞叹的目光,他自持全靠着一张嘴在秦末乱局混饭吃,自觉已经很无敌,毕竟需要自信 后来郦食其遇到陆贾,觉得有口辨士不止自己,各有千秋,强中自有强中手,亦非年纪长,人生阅历足够便能胜任。 如今见到这位入汉的张良,变得更加的睿智,岁月在其身上没有留下沧桑,反而使其更加耀眼光芒。 在刘邦西征入关至韩地时,张良为答谢刘邦助韩随其西征入关,一路上他见识到张良的厉害,曾暗叹需多读书方能赶上张良,心中更加敬佩。 一日不学便如距一里,郦食其道,“赵代之地乃与楚争天下必结盟之力量,子房之言,郦生赞成,东出之前,需先考虑赵代。” 刘邦为张良满上一爵米酒,“东出之计,愿子房再添谋划,恒山王与吾有旧,寡人必护之。” 张良拜谢,饮下一爵米酒,身子暖洋洋,舌根更加灵活,“河南王申阳乃恒山王张耳嬖臣也……” 第七百一十二章 对话董翳 一语道破,刘邦眼眸如皓月闪耀,脸上的酒窝再次出现,“子房之言甚妙……可言劝降河南王乎?” 张良道,“然也,三川乃阻东出之石,强破必伤元气,待恒山王入汉,可遣其与广野君同入洛阳劝降。” 刘邦痛快的饮下一爵,“寡人得子房胜得姜尚……” 刘邦之言使得张良再次起身拜谢,郦食其脸上则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如果不是酒红之色掩盖,恐为尴尬。 郦食其心中苦笑,“与后辈争宠,郦生……真乃狂生。” 愉悦之由有很多,伤心、沮丧、低落等因又有诸多,但他们的感觉是否相同呢? 此刻在去往栎阳的董翳心情不会太好。 寒冷呼啸,就差一场大雪。 貂皮是御寒的圣物,可怜的生灵被人类当做御寒之物,黑色的貂皮已经不在董翳的身上。 董翳坐的不是囚车,是俩简易的车驾,总算没有失去王者拥有的最低尊严,可他的貂皮已经给吕泽。 吕泽亲自引军押送董翳至栎阳,留丁复、朱轸和郦商继续定翟地,郦商引军直追逃走的始成与翟国太子,直逼肤施。 丁复和朱轸继续扫定高奴极周边。 吕泽抖动马缰向前奔驰,貂皮的绒毛在风中飘浮,远处的栎阳已经尽在视野中。 隔着郑国渠可遥望栎阳的崛起,空中似乎可以嗅到那都城的气息。看到这条渠水,吕泽发出深深的感慨,韩国遣间谍郑国入秦献策修渠,本借此消耗秦人力物力,削弱秦国军队,不料弄巧成拙,使得秦国更加强大。 郑国渠连接泾水和洛水,使得栎阳四面环水,北地郡的物资可由泾水行船至关中,再转走郑国渠直运至栎阳之北。 上郡的物资亦是如此,经洛水、郑国渠运至栎阳,陇西郡则是经渭水、郑国渠至栎阳。 这里不仅是使得物资运输方便,那么军队集结自然更加方便,上郡、北地、陇西三郡的军队可短时间乘船集结在关中,当真使得秦变得更加强大。 忽而北风,忽而西风,关中的萧瑟寒冷不比上郡、北地好多少,董翳被押送至栎阳的消息西风迅速传至废丘。 西北风呼呼作响,渭水河面已经开始结冰,像是在防备西风太烈侵入水下,水下的鱼儿有些哆哆嗦嗦。 如此的冰寒之风没有废丘的章邯冷静下来,他窝火,他大怒,“废物,二王皆废物,都城竟守不住,粮草充足,城高池深,如此竟挡不住汉军乎?” 章邯大怒,站在阶下的王周从没见过章邯如此动怒,当年三秦将一同征战时,纵是再困难未曾见章邯如此大怒过。 章邯直接怀疑司马欣、董翳根本没有抵抗就已投降,此举不只是有损三秦将威名,更是对自己得来不易的家国的亵渎。 投降项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为新安杀降之事,章邯自知已经失去关中秦父兄之心,甚至对他们痛入骨髓。 不仅他们痛入骨髓,章邯亦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虽然杀的皆为欲谋哗变者,数万人被杀,使得其余秦兵皆顺服,但那毕竟是他章邯所造成的残局。 为此章邯发誓要做一个好王,可惜尚未如愿,刘邦便已经打过来。 王周道,“二王已降,大王当如何应之?” 王周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汉初入关中的傲气,目光闪烁,眼神有些涣散。 这些章邯皆看在眼里,章邯道,“寡人之弟犹在北地,即便失去塞、翟二王,寡人依然拥有北地、陇西二郡可依,寡人不倒,此二地便可为寡人反击汉之资。” 章邯的话说的很在理,但他的语气已不再那么硬气,只服项羽的他如今已知道刘邦的厉害。 刘邦入关中绝非云气而已,章邯明白这一点后,他的底气不再那么足。 殿内冷风侵入,章邯还是忍不住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感到一丝丝恐惧。 在其大将面前,章邯不愿表现出恐惧之意,继续道,“郑昌是否入韩为王?” 王周那安然的眸光渐渐发亮,“已至阳翟,韩地已归附楚。” “善,大善!” 章邯听闻此事,如蒙上云雾的双眼射出眸光,眸光似月,似冷月,杀意逼人,“寡人反击汉王时机将到。” 言未必,王周的眸子更亮,在听到章邯曰善时,他就知道章邯已经想出反击汉刘邦的策略。 王周道,“大王已有计乎?” 章邯道,“王将军,立刻遣人混出关外,联络郑昌,相约击汉……此乃寡人所书……” 言至于此,章邯将一书简交予王周,“韩王郑昌如能亲见此书,寡人必可收复失地。” 王周接过书简,“末将必不负王命。” 西风仍紧,寒风刺骨,却抵挡不住刘邦浑身散发的热意。 刘邦亲自在栎阳之北,郑国渠南岸迎接吕泽和董翳。 董翳下船,见刘邦亲自迎接他,心中触动,但心情依旧不太好。 刘邦名为迎董翳,眸光却时不时看向吕泽,那是赞许的眸光,“翟王投诚,寡人甚慰,三秦本一家,寡人失职,当王关中,不得已回兵入关,董王请……” 刘邦引董翳上青铜轺车,二人同乘入宫。 直接改成董王,不再称呼翟王,董翳内心颇为诧异,不知道刘邦此称何意。 只听刘邦继续道,“董王、赛王二人降楚灭秦,本乃灭秦功臣,自当为王,寡人愿东出为董王寻一片宝地。” 话音未落,董翳浑身起鸡皮疙瘩,感到震惊,原来此意在此,“不敢,臣乃降将,不敢再为王。” 宫殿内,刘邦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董王既与汉亲,寡人自当为董王谋划,吾等可一同东出,寻找宝地为王。” 称呼为董王,却拿掉翟字,刘邦承认其为王,然不承认其于翟地为王,董翳瞬间明白。 肤施城南,丛林之中,一支人马快速奔驰,雨已停,然脚下的积水尚未退去。 马蹄声疾,溅起片片水花。 忽然马失前蹄,一匹黑色的骏马摔倒,马背上的少年栽倒在泥水中,始成大惊,急忙勒住战马,下马将少年扶起。 少年浑身疼痛,似无法再骑马。 始成道,“汉军追之甚疾,太子尚可骑马否?” 少年忍着痛,痛的两眼流泪,忍着道,“仍可骑马。” 第七百一十三章 何以相争 始成将少年扶上一匹战马,少年脸上浮现一圈圈痛苦的涟漪,强忍着没有喊出一声痛。 如此倔强的少年让始成眼眶湿润,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去找到车驾,唯有他自己和少年同骑一匹马,防止其再次摔下马。 幸好这匹坐骑非常的彪悍,能够托起二个人,但速度明显放缓,隐隐能听到后面的追击之声。 一抹残阳照进宫殿,照亮一人的面庞,那面庞上还残留着一层淡淡的忧愁,“董翳不过一降将,愿得一县为栖身之所,父母妻子……” 刘邦面容带笑,那酒窝如同两个可以安定人心的两个源泉,看到董翳一脸的忧愁,那酒窝变得越来越浅。 刘邦道,“一县为侯,岂不有负董王之功也?” 董翳脸上浮现一圈笑意,那笑虽然带点苦涩,但总算如冰释一样在慢慢扩散笑意,这留住刘邦脸上的酒窝,没有完全的散去。 董翳知道自刘邦入关他遣兵协助章邯距之,便不可能为王,如今刘邦却在谋划着为其在他处称王,这实在让董翳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邦心里却在想三秦王占据关中已经数月,如果全部灭之可能会给一些逃散的三秦之将带来恐惧之感,不利于召集这些散兵和逃将。 东出需要大量的兵马,仅仅靠发巴、蜀、汉中是不够的,三秦大地乃有名的八百里秦川,那么彻底征服关中至关重重。 刘邦很清楚仅仅靠打打杀杀是不够的,需要给予一定的政治手段才能彻底征服,幸有‘与民约法三章’的策略在前,关中民对汉王没有排斥。 汉灭三秦王,秦民没有支持三秦王,反而助汉,这是如今取代已灭二秦王,仅剩的雍王亦只有废丘一座孤城,雍地基本已定。 至今可以说已经定三秦,这里面和秦民的支持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因刘邦要的不只是占据武力占据关中,还要得到三秦之民的支持,如此才算坐稳关中王,既如此那么还定三秦中绝不能出现屠城的情况,更需要优厚对待投降者。 如今二王已被击降,三秦之民瞪大眼睛在看着刘邦,看刘邦如何对待降王,是否真的乃长者风范,有仁义之名,此乃张良为刘邦谋划的旗号。 刘邦非王族贵胄,没有得天独厚的号召力,与王族后裔、将门之后相比,刘邦没有丝毫的优势,那么靠什么和这些人相争? 张良总结的便是约法三章,仁爱除暴,行仁义之师,诛残暴之政,这是刘邦的旗帜,亦是刘邦逐渐壮大的根基。 简言之,举民之师,为民打天下。 刘邦从小为何有立志当一名仁侠,皆因受信陵君的影响,出身布衣的刘邦希望可以打造一个太平之世,一个没有诸国纷争,没有苛法却有规矩的天下,一个有德者居之,有才能者得之的天下,而非一个有着固定身份标签的乱世。 陈胜喊出刘邦的心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彻底打破身份界限,有能者得之,有德者居之。 可刘邦却处处碰壁,尊奉豪族王陵为兄侍之,结果王陵还是有着很强的身份观念,看不起刘邦,与雍齿交善,幸好王陵之母还算慧眼,让王陵善待刘邦。 就是这种观念植入刘邦的心中,在起事后刘邦渐渐忘却,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天下的群雄争霸,开始便只好假托赤帝子的身份于芒砀山起事。 赤帝子的身份让诸民对刘邦敬畏,愿从者逐渐变多,但那些贵族后裔之人却不买账,直到张良点醒他,刘邦才意识到可以如此收复贵族之后。 对待击降之王,如司马欣、董翳,刘邦的反应是不能杀,要降服,故而劝其一同东征立业。 董翳却道,“一县之地足以,吾与父母妻子不过几张榻而已。” 言至于此,董翳道,“愿大王赦免之。” 刘邦笑道,“董王既降,寡人岂有再加害之理……” 一箭之地,距离肤施一箭之地的荒草之上,郦商引军紧追而来,两路向始成欲少年围拢而来。 始成与那少年同乘一马,此马之后还跟着一匹战马,是一匹空马,没有人骑。 始成一跃而起。 恰巧落在身后的一匹战马上,一杆长戟已经挺起,这是一杆跟随始成自函谷杀向山东的长戟,随着章邯、董翳、司马欣大破周文,击败陈胜,击杀周市、齐王田儋,逼杀曹咎,败杀项梁,围困赵王歇,一路走来,始成于董翳的帐下在章邯的指挥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到赵地时始成已封侯爵,故而始成自命其兵刃为侯戟。 始成大喊道,“速护太子进肤施!” 这道声音本在厮杀战场上无法听得清楚,可此刻残阳之下这片大地上却是出奇的宁静,宁静的只能听到万马奔腾,蹄声甚疾。 马蹄声或许和人声不同,始成这道声音让在后追击的郦商眉头微皱。 郦商对麾下战将道,“生擒翟太子,如不降,诛杀之!” 这道命令下达,诸将舍弃始成,直接追向那少年。始成心急,奈何兵力不足,无法分兵阻止,他不愿与郦商纠缠。 此时此刻事情已经无法左右,始成不愿,郦商却盯牢始成。 豹月刀大战侯戟。刀迅疾很猛,戟急缺稳。 为护太子,心急,戟法跟着急,急而乱自然比不上疾而迅猛的刀法。 二人大战三十回合时,少年虽进肤施,但汉军已经开始攻打,心念其安全,恍惚之际始成忽觉右腋下一凉,接着右手忽然被抽走力量,握在手里的戟变得重如千斤。 始成引以为傲的力量忽然不见,这感觉比死还难受,此刻始成变得很宁静,这种力量不会突然消失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一凉代表已经中招。 天旋地转,失去平衡的始成直接摔下战马。 眸子里的天渐渐变暗,意识流走,眸子里的肤施城已经变得模糊,纵使模糊亦能看到汉卒已经爬上城墙,正在攀越肤施城。 “大王,臣辜负所托,不能再保护太子……”眼角一滴泪水滚落,始成本不会死,在高奴无法支撑的时候他有很多方法选择活下来。 以兵而降肯定会保留富贵,因为已有前车之鉴。吕马童于好畤投降,仍为郎中骑将。 第七百一十四章 范目三辞 再言杨武,其在下邽时,灌婴定塞地,为全力进攻栎阳,灌婴命戴野、丁礼二人埋伏要道,扫除可能援助栎阳的下邽、怀德等犄角之城,其中王翳亦参与到截杀援军的战斗中。 杨武几次向下邽令献策,下邽县令不听,最终导致下邽被攻克,杨武见策不被用,忠塞无前途,选择投降,仍为郎中骑将。 还有王翳、吕胜,每个秦降将士皆能保持原来的将职,甚至随着汉军作战,军职逐渐在上升。 始成相信自己投降一定可以封侯,可他的心里却没有降的念头。 逃肯定亦可,汉军毕竟还没有非要赶尽杀绝的作风。始成这两个方向都没有选择。 黑暗,一片寂静的黑暗,始成眼眸中彻底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外界此时一片艳红,那是最后的残阳。 残阳下,肤施城头上,那少年一脸的冷漠和倔强,鲜血没有令其畏惧,反而更加的愤怒,甚至疯狂,指挥这城内的塞军狠狠的向城下抛下礌石,推下滚木。 冷月已淡淡悬挂在天空,却被残阳遮盖,大殿上的西北风不知已被残阳赶到何处,竟然有些温暖如春的感觉。 刘邦依旧笑脸看着董翳,淡淡道,“如其拒降……寡人亦无能为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话音未落,董翳脸上的笑容渐渐化掉,只残留一些期许,期许始成和太子能悄然进肤施城,期许没有被汉军盯上,更期许如果有冲突要投降。 董翳又恢复笑容,“董翳既投诚,何人还敢拒降” “寡人已下令,除不杀降外,一切事宜诸将便宜行事。” “翟地如有拒降,已乃反贼,董翳不会放过,何须再劳大王费心……” 此话不错,但董翳说的很没底气。 离开大殿后,董翳内心一直忐忑,他总觉得情况不太妙,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不是来自高奴,而是肤施。 高奴有妻妾和子女,然最令其牵挂的还是肤施的状况,不知道自己的长子是否潜入城内,是否已经安全。 无论如何皆要努力争取上郡的一个县城作为栖身之地,在董翳的眼中自己一郡之王投降后获得一个县还是没问题的。 董翳慢慢的走着,低着头思虑着事情,与来人撞一个满怀,心中委屈、憋屈、不悦正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抬头看到来人却是范目。 范目好长时间不认得董翳,董翳却认得范目,在范目未北援吕泽时,他还能命翟将出击,可等到范目一来,凡是出城翟将全部被杀,至此他记住范目的名字,更在箭楼上遥望过此人。 奇怪的装束,奇特的气质让董翳记得其模样。董翳站在箭楼上看范目,范目在楼下却在看攻城状况,看何处需要补充人手。 看到此人,董翳脸上复杂的神色汇聚成一个微笑,那微笑里含着泪,含着怒,含着怨,但他知道范目目前是什么状态,在汉军中颇具地位。 董翳既然投降,自然不能在汉将面前表现那种孤傲更不能有不满。 范目微微躬身,以特有的巴人礼节向其问候,在范目的眼里一个废王而已,降将耳,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孰能预料日后二人的地位与关系。 看似复杂的心理和动作不过一瞬间而已,范目没有多做停留,迈开步子向大殿内走去。 一走进大殿,没有多余的话刘邦的声音直接回荡在大殿上。 赞叹、愉悦、肯定的声音,还夹杂着脚步声,在刘邦说话的同时已经走下台阶,“吾建章乡侯,快来,坐……” 刘邦指着一个位置,那是用貂皮铺垫的坐席,范目一看便知绝非常人所能坐的,甚至应该是刘邦、刘交、夏侯婴、樊哙等人所能坐的。 最令范目吃惊的还不是坐席,而是称呼,刘邦对其的称呼。范目有些发愣,“臣……无功……”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刘邦打断道,“赵衍指路,范将军随韩信暗度陈仓大破秦军,实乃暗度陈仓之主力,况助灌婴定塞地,如今又协助定翟地,如此功当封侯拜相,岂言无功也……” 范目神色镇静,脸上的微笑却不是兴奋之笑,倒有王侯将相一笑了之之意,“大王,今已定三秦,未将请归故里……” 简单的几个字,字字有力,却如晴天霹雳。 刘邦见这支巴人劲旅如此善战,如此战无不胜,心生怜爱,这是一把锋利的剑,简直可以和周勃、曹参等这样的战将相比,可以雕琢的一把剑,刘邦欲留住此人。 留住人才是刘邦心中除那仁爱除暴的旗帜外,另一个最为重要的旗帜,聚集人才是他与项羽争夺天下的基础与关键。 伪装,隐瞒皆为欺骗,计谋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骗,笑亦是手段之一。此刻刘邦和范目脸上皆有笑,只是二人的笑不同,刘邦的笑没有停,神色还是那么的信重,看到这个神色,就知道刘邦将会非常信重此人。 范目要走,刘邦内心不舍,少一支焊军,虽有不舍,但少一位将才才是刘邦不舍之因。 刘邦心里在想或许自己分封出错,对于这样一个能号令七八千巴人劲旅之人,一个乡侯怎么能俘获其心,或许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有人心比天高,有人淡泊名利,有人为民请命,有人为富贵拼杀,目前这个范目刘邦还看不清。 试探,看不清的时候只有试探,这些心思不过电光火石间,刘邦立刻一副没有听到范目之言的样子,继续自顾自言,“如此之功,只封一乡未免与功不符……再加一乡,慈凫乡侯……如何?” 这个时候刘邦才认真的‘看着’范目,才“听到’的范目的话,“大王,未将请归故里。” 这个时候刘邦才一脸的诧异,这次是真的诧异,为留其身边封其关中一地为其食邑,即建章乡侯。 人有恋故里之念,其辞不受,尚能理解,如今封其为阆中慈凫乡侯,依旧辞受,这的确让刘邦有些疑惑,有些惊讶。 无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刘邦知道自己身上有闪光点,但绝不会让人甘愿赴死而不索求任何回报。 除非这人是父母,天下唯有慈母之爱才是无欲无求。 第七百一十五章 张耳入汉 刘邦相信即便亲兄弟亦未必如此,其伯兄嫂对他蹭饭的回应便是最好的答复。刘太公嫌其不如刘仲能置办产业,亦是如此。 至此刘邦对范目协助自己还定三秦之因,有些迷惑,无欲无求,自然不可能,何人不爱自己?怎会拿自己的命来无偿的相助。 或许对方没有听清,刘邦又重复道,“阆中是否有慈凫乡?” 范目点点头。 询问此乡,范目知道刘邦所指,以其封故里之侯来挽留,但他不知刘邦还会有什么举动,故而想彻底杜绝刘邦之意。 刘邦自然知晓其意,“即是如此,晚些就国如何?暂留寡人身边,男儿志在四方,范侯之功业岂止于此……” 残阳更斜,颜色更艳红,如杜鹃啼血,范目拜谢道,“谢大王抬爱,臣不过从助之功而已,不敢担此之封,未将愿为大王除暴效力,然士辛多念乡,愿归故里,不愿东出……” 范目直接借士卒不愿东出来拒绝刘邦的挽留,说明白点就是建功立业至此为止,东征天下,范目不参与。 金钱挣不尽,富贵有绝期,锦衣归乡心,留岁侍娘亲。 此言很直白,刘邦很明白,翟王已降,三秦的确大定,接下来的谋划皆为东出之战。 人各有志,范目不愿再战,江河之水只取一禁而已。 残阳照进,大殿内不仅温暖如春,还绚丽多彩,原本的大殿为黑色基调,刘邦虽然在里面加上红色的基调,然依旧无法完全抹除塞王数月的痕迹。 残阳之红却如同让死气沉沉的死物复活一般,那么艳丽,那么多彩,夕阳虽好,可惜近黄昏。 人才挽留不一定留下,然如不做挽留一定一去不复返。做过挽留,在其心中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即便萌芽的时间很长,总有的时候。 那可种子一旦萌芽就会结下不解之缘,甚至还能在聚,张良在刘邦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刘邦对张良那是充满无法言语的情感,他期待,他期许,自见到张良的那一刻起便是期盼着张良能一直随着自己打天下。 可张良心中有所不舍,故而一再分离,然刘邦已在其心中种下种子,故而虽然分离总有相见时刻。 泉水过青石,留下一片湿润,只要不曾长时干涸,青石始终会记得泉水的甘甜。 刘邦对张良完全的信任,时不时给予的无私相助,这让张良始终记得刘邦这位人物,人生难得一知己。 刘邦不是一个吝啬之人,见两个乡侯无法挽留住范目,立刻继续增加,“故乡之侯依旧是乡侯,寡人口误,乡侯岂能配将军之功,当封渡沔县侯……” 话音尚未落,刘邦的目光已经瞄向范目,脸上还是有笑容,可眼睛却不会骗人,脸上可以带着假情绪,眼眸却无法掩饰,流露出一丝丝苦恼之色,没有人喜欢被强迫,刘邦亦不愿强迫他人,强留的人才心不在,刘邦话锋一转接到下面之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望范将军以县侯归乡,助汉教化巴郡,寡人感念。” 笑依旧在笑,不再是残笑挂脸。 皓月当空,星辉洒落,洒在范目眼眸中,眸光如星辉闪耀,双眼如天空上的星辰在眨眼,立刻躬身拜谢,“臣谢大王,臣代阆中子弟再拜大王。” 看着这位爱将,刘邦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亏欠,“范将军此去,不知何年方能再见,可需什么赏赐,尽管开口范目再拜道,“臣已封侯,依然满足,只是阆中子民苦于秦法,幸得汉王驾临,废除秦法,阆中之民只愿汉王之惠能长世永存……” 好聪明的范目,绝好的说法,不说即说,不要求岂非比要求更妙。刘邦很聪慧,这点不只刘邦自己知道,群臣诸将皆知,故而他们的话常不直说,或者话留三分。 范目连拒二次乡侯,到三次封县侯便接受,如此显得很贪心,故而他再次拒绝县侯,但再一再二不再三,范目不愿直接触犯王威,一直不给其面子那是不行的,故而范目只有那苦恼的眼眸来回应刘邦之封,来“拒绝''刘邦的分封。 令范目开心的是刘邦没有强留他,同意自己还乡,既然刘邦已经退让,那么范目自然不能太不识时务,否则组劲旅助汉王还定三素的终极目的何在? 聪明的不求为求,刘邦略微思索便道,“军中可甄选七姓,不输租赋,余户乃岁入賨钱,口四十。” 话音一落,范目有些瞠目结舌,他没想到此次组劲旅助刘邦还定三秦,会让复其渠帅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有不输租赋的待遇。 范目再次拜谢,刘邦伸手将范目扶起。 灰色的苍穹变成鲸鱼白,星辉隐没在曙光里。 大地在苏醒,栎阳如沉睡的少女揉揉眼睛,在喧哗中醒来。 栎阳街市在曙光下便开始张罗,人来人往,一行人的走入引起街市上的注意。 这一行人的穿着明显不是关中人士,有博闻见识之人认出那是赵地独有的装束。 赵地人入关,能够走入栎阳,必非俗人,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立刻主动的为他们让道。 城外有一支千余人的军队,旗帜飘扬,那恒字旗帜被撤换成张,张字下站着一人,眉头微皱,凝视着前方的栎阳城,城上的汉军剑拔弩张。 “汉王会接待吾父王否?” “太子放心,汉王与大王曾有旧交,虽不知如何礼遇,但绝不见死不救。”回答张敖的是赵午,脸上那战败后的惊慌神色已经不见,入关后总感觉如同归家一般,那么的放松。 这让张敖有些恍惚,张教看向身旁另一人,“汉王入关既可与楚霸王争?” 张敖怀疑的目光看的自然是甘公。 甘公习惯性的抬头看天,明明看不到星辰,他还是在看。 孰能说那星辰就真的不在那里。 赵午为缓解气氛,打趣道,“白日无星,甘公在望甚?” 甘公笑道,“夜晚观星用眼睛,白日观里当用这个……” 说着甘公指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星辰早已在那里,不曾动,只是吾等让眼睛蒙尘。” 话音未落,张敖若有所思,目光有些呆滞,眼里只有那摇摆不定的树枝,寒风已起,城内的那两鬓灰发的人紧紧衣服,他身后跟着数十人,身旁的贯高道,“大王,是否直入王宫?” 第七百一十六章 时机已到 这位被人注视的中年人正是一路奔逃的张耳,入关后军队未至栎阳,直接被拦住,为此张耳只好与贯高带十数个随从独自入栎阳城。 张耳笑道,“入乡随俗,即入汉,当遵从汉礼节……” 看着那迎风招展的红色旗帜,张耳率先迈步走向那里,脚步轻而缓。 每个人的脚步是独特的,如同人的容貌,容貌可伪装和修饰,脚步声却不行。 体重、走路姿势等等皆不同,这人的脚步很轻,身形消瘦,一阵西风吹来,他顾不得紧紧兽皮斗篷。 脚步轻而快,呼吸却有点重。 “子房如此急着进宫,倒是头一回。” 刘邦看着张良迈着轻快的步子,呼吸有些急促,这是很少见到的情况。 张良一向稳如泰山,见其走路走的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不是身体不适便是有要紧事。 张良轻轻咳嗽一声,一副受风寒的样子,刘邦立刻脱下自己的貂皮斗篷,上前一步为张良又披上一层暖心衣。 刘邦道,“天渐寒,子房可晚些进宫,如此之早,子房可有言急于告知?” 张良道,“时机已到,可召集东出之议……” 话未完,刘邦震惊,但多的还是喜,反复询问,回答的皆为时机未到,焦急的等待中,刘邦的耐力逐渐被打磨成,如今他不再急着东出,致力于督促各地将领尽快平定八百里秦川。 不再过问时张良反而主动前来告知时机已经成熟,刘邦的第一反应却是,“莫非恒山王已入关?” 张良道,“恒山王耳是否入关,臣尚不知,然楚霸王已有动向。” “项羽?” “正乃项羽……” 彭城外,风不止,天蔚蓝,无云,黑色的旗帜如流动的浮云。 营寨内楚军整装待发,诸将巡视,士卒各个斗志昂扬,挑战楚霸王似乎在挑战他们似的。 人在内心皆有一个国界,自楚霸王定都彭城,这些士辛人人已经以楚为傲,一个引以为的怎么能允许他人侵犯。 “大王,梁地仍未定矣。” “项襄已驰援。” “大王,萧公角已败逃,彭越恐非一将可制服。” “已有回报,项襄驰援虽晚,然已收其散卒,驻守定陶与彭越周旋,有其在,寡人放心,虽未必能败彭越,其亦不败于彭越。” “大王无西忧乎?” “亚父,郑昌已据韩地,籍儿命其特至阳城,以助河南王共塞汉。” “吾大王……羽儿,赵、代二地任由陈馀反叛乎?” 直接不称王,改呼其子,其情真,其意切。 “亚父……宽心,季布引兵北上,赵地绝不敢轻举妄动。况有项氏在梁地,赵、梁绝翻不起大浪。” “呜呼……”范增长长的出一口气,仿佛大雁的一声哀鸣。 这声音项羽听后,眉头微皱,一股不太舒服的气息自腹中升起。 项羽看到楚军一片整齐的萧杀之气,心情才稍微好些。 范增看着项羽和诸将检阅军队的身影,内心炭火一样,抓着烫,不抓痛,他知道这次再亦无法阻止项羽的北征。 王者,一言九鼎,除非项羽收回成命,如此是不太可能。 范增看着天空忽然出现的白云,范增的脸色苍白,那白云仿佛一个笑脸,刘邦的笑脸。 笑脸,刘邦的确在笑,那笑容已经使酒窝在其脸上待很长时间。刘邦很开心,拉着一个人的手不断的嘘寒问暖,那笑确实很真诚。 使得这人激动的有些相流满面,“耳……何德何能,有劳汉王亲身驾临……” 此泪流满面的中年人不是张耳还能是谁,张耳那双眼里除泪水,还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感激。 张耳入栎阳住汉驿馆,尚未落脚,便有典客告知有人来访,诧异之中带着惊讶,看到是刘邦亲自来驿馆相接,这让张耳着实感动。 刘邦拉着张耳同乘驷马车驾,沿着栋阳城内那笔直的青石大道行驶而去。 黄昏,曾言黄昏是残阳的终结,但斜阳照进小窗,使美酒多一层霞瑞,照在彘肉上仿佛浇上一层的香酵,照在张耳的身上,那感觉像一只手在抚摸,女人的手在抚摸。 曾经日夜相伴,如今已经天涯相隔,或许已经永远相隔。 这是一场宴席,不知为何张耳总是有一种恍惚而失落的感觉,仿佛在襄国,他是东道主。 此为刘邦亲自为庆祝张耳人关准备的酒宴,是个非常热闹的场景,而且张耳听闻此场面其余两个降王即董翳、司马欣加起来亦无法和张耳相提并论。 无论是降王还是逃亡之王,皆非体面之事,可此刻张耳却有一种离开赵地反而更加尊贵之意。 这次酒宴,刘邦还特地将司马欣、董翳二个降王请来。 董翳的脸色苍白,在不久前他听到自己的长子在肤施拒降,被郦商斩杀。 听到这个消息,董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有一阵的红,那红像是怒意,又或许不过是夜晚燎炉的映照。 董翳看到张耳,脸色浮现一丝尬色,司马欣同样的脸色忽红忽白。 这三人不只一次见过面,张耳在此时此地看到董翳和司马欣更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曾经董翳和司马欣在钜鹿围过张耳,那个时候二人是要张耳的命。 彼时在董翳、司马欣二人的眼里,张耳是叛贼,是要杀死,甚至车裂之人。 三人真正见面时,董翳、司马欣已降项羽,是降将,他还是赵相,更在关中封王。 如今再次见面,三人皆为亡国之人,张耳嘴居微动,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塞…翟…司马将军……董将军……” “恒……赵相……恒山王……” 张耳本欲呼二人为塞、翟二王,但忽觉不太适合,此刻二人已是阶下囚,称王不仅对二人有戏弄之意,似乎亦是对自己的嘲弄,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刘邦。 司马欣、董翳见到张耳亦是不知该如何称呼……称呼其为恒山王,可此刻他和自己一样皆为亡国奴,他们皆被汉王刘邦击降,而张耳被陈馀击败而逃,结局看似一样,称呼过去的名号赵相,可想想亦不对。 赵相似乎更不适合现在张耳的身份,可看刘邦对张耳的态度,两人的关系,最后决定还是称呼为恒山王。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三王相遇 尴尬的称呼后,便是燃尬的笑,能掩饰尴尬的往往是笑,三人燃尬一笑便彼此落座。 没有多余的语言,坐下来便再没有看过彼此,仿佛不曾认识一样。 在万般思绪中,酒宴的东道主刘邦才缓缓而来。 接风洗尘者后至,被接风洗尘者先至,张耳实在不太想来反而早到,和其有同样心情的是董翳和司马欣。 在刘邦走入宴席的瞬间,张耳的思绪仍在飘飞,真的因为收陈馀将印而得罪陈馀,真的因为得罪陈馀才失国? 张耳不相信陈馀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张耳的贤名可不比陈馀差,仔细想想应该是赵王故,如果不是打着复迎赵王的名号,陈馀能成? 张耳思绪直到被刘邦的一道酒宴开始的宣布声打断。 酒是美酒,食为佳肴,汉将畅饮,或为庆祝,或为放松。 张耳只饮不食,或许还不适应关中之食,还在怀念赵地佳肴。 食一口就要吐的是司马欣,非食物不美味,而是司马欣的心在厌食,甚至他分不清是胃还是心。此地其所居,诸物其所用,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美味,此刻没有刺激司马欣的胃,而是他的心。 董翳的能食能饮,仿佛第一次饮此美酒,第一次食得美食。 卢缩看到董翳的反映眉头微皱,失国之人能痛饮痛食,其心不死,不死之心必有危险。 食至半饱,酒至半酣,董翳发觉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浑身不舒服,他的精神才从食饮上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酒果然不是白饮,酒至半酣之际,董翳看到刘邦拉着张耳与张良见面,三人聊的很欢快。 张耳与张良的相谈立刻将酒宴之意慢慢散发出来,同时张氏之后嘘寒问暖之际,只见倩丽的侍女如飘动的柳叶在酒宴间翩翩起舞,不多时那散发着香气的酒食便飘到大殿之外。 酒宴变成议事。 张耳道,“恒山王入关,此乃天作之合,可愿借兵复国乎?” 话音未落,张耳那眼睛里射出的眸光似火一样热烈,“耳无不一日在痛心疾首,在思虑如何复国,耳又是因何失国,不知子房有何妙计?” 张良笑道,“此当有赖汉王之力,普天之下唯有汉王能助恒山复国。” 张耳先拜谢刘邦,随后又拜谢张良,目光最后落在刘邦身上,此时的刘邦已经饮的微醉。 人在半醉时大脑处于半迷离半清醒的状态,容易答应他人之事,易容易为他人轻易许下诺言。 张耳道,“陈馀有失刎颈之义,致使国破,耳愿请大王可助吾一臂之力……” 刘邦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看向张良,眼神里全部是信任,“此乃子房之谋,张兄可与子房多多商议。” 张耳再次拜谢,目光转向张良,“愿子房不吝赐教,我洗耳恭听。” 张良道,“张君有贤名,天下皆知,陈馀之名犹在其下,然其以三县之兵假借齐兵之威,恒山士卒皆临阵倒戈,为反贼持戈矛,致使失国,为何?” 张耳摇摇头,“耳百思不得其解,耳自知将兵之能不如陈馀,然名尚在陈馀之上,赵地之民为何助陈馀而不助耳,耳不解。” 言此同时,知张良喜饮茶,张耳立刻为张良斟茶,张良报以微笑,“此乃赵王故……赵地之民皆有旧情,是故武信君略赵地,以蒯彻之计而传檄定赵地三十余城。武臣非赵贵胄之后,然以赵王之名坐拥赵地,如非李良反,赵代二地为何人主,尚且未知。况真赵后也……” 张耳默然片刻,“然也,如之奈何?” 张良抿一口茶道,“张君素有贤名,何不舍复恒山国之念,而略赵地为赵王兮……” 此言令张耳眸光四溢,原本那有些黯然的神色早已一去不复返,脸上曾蒙上的一层哀伤,此刻早已变成期待的神色,散发着朝气,仿佛年轻十岁。 张耳此时的状态让其子张敖看到后非常的欣慰。 张耳的语气因兴奋已经有些发颤,“略赵地不易,愿闻高见。” 张良稍微停顿看起来像是经过短暂的思考一样,给人此乃思虑所得,“以汉王长者仁爱之名发兵,再加以张君贤名为辅,举仁义之师伐背信弃义之人,陈馀安能挡,赵地可唾手可得。” 话音未落,张耳已经躬身拜谢张良,随后他立刻向刘邦做一个长揖,“大王,耳愿为东出先锋,为汉披荆斩棘,凿山开路,以待汉军……” “寡人与张君有兄弟之名,何须如此客气,当同出争天下,共享富贵,此计当长议……兄且稍等……” 刘邦话意犹未尽,他的人已经走向醉酒的郦食其,此时的郦食其没有再大口大口的饮酒,而是在不断向自己的葫芦里灌酒。 刘邦笑骂道,“关中有多少好酒等君饮,偏偏在此偷酒。” “偷酒?” “此举不为偷乎?” “哈哈……非也,此乃藏酒耳。” “藏酒?”刘邦忽然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然也,酒宴之酒本当客饮,既客饮,早晚进腹,不如郦生先藏于葫芦……适才侍女险些抢走吾之美酒。” “郦生之酒?此酒何时为狂生之酒,寡人命人撤酒,唯独狂生敢搂着酒樽不放……” “郦生虽贪酒,然酒资丰厚……” “酒资?寡人未见狂生何时出个酒资……哈哈……”刘邦直接打断郦食其的话,随后二人互视一言,哈哈大笑。 刘邦伸出手,要向郦食其讨酒喝,郦食其小嘴崛起,“大王有酒偏偏爱抢人酒……” 刘邦抢过郦食其的葫芦饮一口,“抢到嘴之酒才香醇。” 郦食其忽然神秘一笑,“大王抢酒,莫非为恒山王乎?” 刘邦呵呵直笑,“郦生……郦生……正是如此……” 说着刘邦指指那边正在商谈的张良和张耳,示意其过去。 此时的大殿上与其说是一个政事之议,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谈话会,撤下酒换上茶水,二人一组,三五一簇,直到繁杂的声音渐渐趋于一致。 不同之音渐渐只留下几道不同之音,再从这几道不同之音中挑选出一两个,刘邦亲自起头来议论,最终得出结果,这是刘邦非常喜欢的一种方式。 郦食其走向张良、张耳二人,加入其中。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上兵伐谋 郦食其前脚刚走,刘邦的目光便看向董翳和司马欣,脚步逐渐靠近他们。 刘邦距他们尚未十步之遥,董翳和司马欣直立身子,弹其身体,向刘邦行礼。 司马欣率先开口,“司马欣愿为大王东争之路,策马劝降诸县。” 刘邦面上平静,心亦开始笑,他今日唤二人至此目的即是如此,本不知怎么开口,司马欣倒是抢先开口。 司马欣果然是个善于识时务之人,懂得在秦末的乱流中如何寻找那跟救命立身的树根。 董翳反应有些迟,或许还在回味美食,还在思念长子之死,“董翳愿为东争先锋。” 刘邦对二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其实刘邦并不指望二王为他们的先锋,不过是想带着他们踏上东争之路,一是向各路诸侯展示投降者所保留的富贵,一是让他们去招降。 抵抗者死,投降者仍可享受富贵,此为刘邦带着他们东征的原因,最重要的理由便是他们留在关中非常的危险,在没有彻底掌控关中之前,后院万万不能起火。 带着他们东争会更放心。 刘邦道,“能有此心,寡人甚慰,劝降郡县者可挑选城池为食邑。” 再平静的水亦会有涟漪,二人脸上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即便再怎么掩饰,那眼睛亦无法掩饰。 或许二人不敢直视刘邦,亦是怕被看出来心中所想,如果能在劝降的郡县中挑选食邑,那么便是他们东山再起的根基。 陈馀的三县之基的威力,他们太受鼓舞。刘邦看到窗外的日光,便道,“寡人欲东出,诸公有策出策,有计言计,功不分前与后,有助东出者皆记功。” 此言直接点燃群臣诸将的激情,想到即将可东出归故乡看一眼,每个人的目光皆闪闪发光。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眸光皆是那么的亮。 张良率先打开东争之策的议论,“东出时机已到,然仍需以伐谋为上,攻城为下,最好在与楚发生正面冲突前,减少汉军损耗,当以不断壮大汉军实力为上策。” 开场很奇特,奇特的提出东出攻心为上,减少汉军损耗,兵力自然是愈打愈少,怎么可能会在一场场战斗中,汉军实力不断的增大。 此为兵事上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再卓越的名将,再英明的君主,似乎亦无法做到这一点。 故而张良开口后,群臣诸将皆是满脸的诧异,那眼眸中更多的是不信,惊疑,甚至有人认为张良不过是一个纸上谈兵者,并不善将兵。 诸将惊讶,然有二人的眸光发亮,一人为韩信,一人为郦食其。 郦食其的醉眼看张良的神色有怪异,那仿佛是在看一坛美酒,有沉醉,有诱惑,甚至有觊觎。 攻心为上,不就是七雄争霸时代,那么纵横家使用的合纵与连横之术,郦食其立刻意识到张良之言类似于张仪伐交,即远交近攻,逐步蚕食的策略。 这个策略最大的特点不是大放攻城略地的名将风采,而是彰显伐交的魅力,攻城为辅。 直白点就是不尊、不听者便打,打到听从为之,打到尊奉为之,联合强者或者稳住强者,攻打弱者,一直打到没有还手的余地,完全依附。 张良此主张就是要关外的各路诸侯皆由亲楚到亲汉,不尊奉汉者便打,轻者蚕食其城池,其次击降,再者灭国。 灭国最次之,因为灭国会遭到此国的殊死抵抗,那是需要损耗巨大国力的。 那么伐交,自然就与攻城为主不同,还定三秦以攻城灭国为主,自当善将兵者为上,善于伐交的纵横者就排不上用场,如今张良提出伐交蚕食,这让郦食其的眼睛怎么能不发亮。 只听张良继续道,“与汉还定三秦不同,东出争天下,伐谋为上,其次伐交,伐兵辅之,攻城未下,各诸侯必用财力物力不断完善都城之固,强攻为下……” 首先提出异议的是刘贾,为做东出之策,刘贾被召回到栎阳参加东出兵略之议。 刘贾道,“如不用兵克城,以示威压,各诸侯怎会投降?” 张良不急不慢,“非不用兵,乃避固城,以击其翼,如鸟失翅,令其失去顽强抵抗之念,再以伐谋、伐交降服。” 如此之言,令刘贾有股茅塞顿开之意,再看张良,那脸上的一丝轻蔑之色彻底消失,那眼眸中出现一丝敬意和欣赏。 刘邦一脸的赞赏和领悟,然诸将脸上多为一层迷惑之意,韩信补充道,“成信侯之言乃不战和慎战之区,伐谋、伐交皆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伐兵与攻城乃慎战之意,简言之,攻心为上。” 刘邦赞道,“善,好一个攻心为上,韩将军一语道破天机。” 韩信将张良诸多之言归结为四个字,攻心为上,在韩信看来无论是用兵攻城,还是伐谋伐交,不战而屈人之兵,皆以攻心为上。 如何攻心,韩信的兵略应用,诸将已经在还定三秦上初步了解到。 韩信之言让张良对自己的言辞开始有个认知,他忽然才意识到汉军中诸将皆非将门之后,甚至并未读过兵法,不识字者岂在少数,当通俗些。 张良直接开口道,“与远齐交,兵出函谷,直抵陕县,安抚关外百姓,伐交三川大地,可遣辨士劝降申阳,伐兵者,可兵略韩地颍川,两者结合,以谋辅兵,以兵助谋……” 话音未落,刘邦那甜蜜的酒窝再次出现,“善,大善……” 言至于此,群臣诸将的目光皆从张良的身上聚焦在刘邦身上,他们皆知此乃刘邦准备接受张良意见进行部署的时刻。 果然只见刘邦的目光聚焦在郦食其和张耳身上,“如子房所言,寡人兵出函谷,张兄与郦生入洛阳劝降河南王……” 目光再次游走,在韩信的身上落座停留,韩信以及身旁的诸将心跳加快,谁知刘邦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继续游走,最后定在姬信身上。 这位亦叫韩信,乃韩襄王庶孙,为区分二个韩信,称其姓即姬信。刘邦慢慢向姬信走去,“寡人特命韩太尉信东出略韩地,除本部人马外,寡人再增兵助之。” …… 西风止,残阳照,绿叶者透红,红叶者更红,黄叶者透瑞,诸如秋菊者努力的开放,似乎已经知道时日不多。 第七百一十九章 兵出函谷 美丽的鲜花与树叶吸引诸多鸟儿在此落足,歌唱。 红叶在丛林中依旧占据少数,多已焦黄,绿叶与黄叶之间最引人瞩目的非红叶,而是一支如红色巨龙一样的军队。 红色的旗帜,红色的战服,在丛林中穿越。 函谷关上的旗帜还在飘动,但此时的旗帜飞扬却令关外的诸侯国有些寝食难安。 因为不知何时,函谷关上的旗帜数量突然增加数倍,不仅函谷关上,关外亦是。 关外的三川大地上多是青绿色为主红色镶边的旗帜,如今突然多出红色旗帜,如浮云,如蛟龙在翻滚。 三川大地上立刻骚动起来,渑池、新安等城内立刻飞出数匹快马,向河南王的都城洛阳奔驰而来。 一匹快马尚未至一座城池,此座城池的旗帜便跟着摆动,紧接着一匹快马便飞奔而出。 一城接一城,如同接龙,渑池接新安,新安接河南,河南接洛阳。 水花四溅,战马穿过浅水溪流,未作停留,马不停蹄的向洛阳飞驰而来。 三川大地上青绿色旗帜飘扬,红色的镶边如同那燃烧的外焰一样。 外城火急火燎,内城依旧青色一片,没有丝毫的浮躁。 洛阳城上的行人,无论是三公还是九卿,亦或是寻常百姓,见到快速奔驰的战马皆主动的避让。 看到那骑士身后的三面旗帜,非常自觉地避路。 马不停蹄,直奔王城。 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的传向王宫,侍女宦者匆匆的奔来奔去。 帷帐下一阵骚动,帷帐被撩开,一人走出,立刻由侍女上前,为其欲穿衣戴冠。 此人身如青松,目如朝阳,他看一眼那玉冠青珠摆摆手,示意侍女不需再戴,仅穿上王者之袍。 眉毛微蹙,申阳不太开心,残阳夕照时他打算早点入睡,早早的与美姬温存一下,谁知刚下榻,便被那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 申阳快步走向政事殿,远远就看到诸将一身的甲胄在焦急的等待。 诸将神色忧虑,甚至有些慌张,看到河南王申阳走进大殿,立刻迎上前。 “大王,汉王率兵东出函谷,前方传来紧急军报。” “大王,请速发兵,抑制汉王东进。” 申阳立刻问道,“可知汉军已至何处?” “按时日推算,当至渑池,烽火已点燃,然汉军却滞留在陕县。” 话音一落,申阳和群臣、诸将感到疑惑,不解。 “不管汉军意在何处,当立刻发兵拒之。” 斜阳照,天地甚美,最美的时刻最短暂,因为残阳将没。 有匹骏马追残阳,渡河,穿过修武,直奔朝歌。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然其与杞人忧天不过一线之隔。汉军东出函谷,与三川郡内,反应最激烈的非河南王,竟是隔河相望的殷王。 朝哥内,一人长方脸,针松须,眸如宝玉,可惜这双眼睛不知望着残阳思考什么。 可站在此人身后的诸将知道即将会有非常不一样的举动,这个令诸将有些眩晕之人正是殷王司马卬。 此为一个非常个性的司马卬,当初的司马卬本是陈胜部将武臣的麾下,后武臣在赵地称王,司马卬作为武臣的得力干将被派去攻略河内。 就在他攻略河内小有成就时,李良突然造反,打的武臣和邵骚措手不及,直接被斩杀,根本来不及去援助。 李良叛乱给章邯灭赵提供很好的时机,就在赵地即将完蛋时,张耳、陈馀立赵歇为王力挽狂澜。 李良被陈馀大败,但赵地经此大乱无法抵抗章邯的攻击,最后蜗居在钜鹿,依靠李左车、张耳等人的辅佐死守钜鹿数月。 在章邯攻急攻钜鹿时,期间张耳曾向司马卬求助,司马卬陷入沉思。 这个沉思没有过多久,司马卬心中的回应很直接,武臣时,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陈馀为大将军,他仅为一路别将。 武臣一死,他张耳、陈馀能立赵歇为王,依旧保持右丞相和大将军,他难道还是一路别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张耳立他人为王,继续为相,他司马卬只能是一路别将。 心中不服,司马卬对诸将的回应便是不援助。秦军太过强大,过去本身就是有去无回。 不援助,已经让其部将贲郝吃惊,接下来的举动更令诸将震惊,在各路诸侯前去救赵于钜鹿时,司马卬突然决定渡河欲入关,放弃打下的河内。 跟随司马卬的诸将感到不太理解,为何要放弃打下的河内。 在他人看来司马卬这个举动很怪异,甚至不可理解,但有目光如炬者认为此为司马卬审时度势之举。 彼时项羽和章邯在对持,刘邦正在三川、颍川大地上与秦僵持,东进函谷受阻,二名楚将皆陷入与秦焦灼时,司马卬果断决定欲渡河入关。 刘邦觉察后,立刻北攻平阴,绝河津,这一举动宣告失败。 目光如炬者认为,司马卬欲趁秦军被项羽和刘邦牵制时,趁机占据关中,在关中称王,放弃河内,建立更大的功业。 然司马卬的大将贲郝知晓,司马卬为何如此做,表面上司马卬并没有完全否定赵歇,还是赵将。 司马卬如此做,他心里盘算的是一为转移未曾北上救赵的注意力,二是他受到项羽的密令抢先入关。 此举正合司马卬之意,虽然刘邦和诸侯有约,先入关中者王之,然司马卬并不认账。 挂在司马卬嘴上的口头禅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不只是如此告诫自己,还如此激励麾下诸将。 既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何只有西征的刘邦能入关,他司马卬就不行。这点司马卬是不同意的,既然楚怀王与诸将有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他司马卬为何不可。 况且怀王之约关他司马卬什么事情。 入关占据三秦大地,司马卬有此意,天下大乱,他本有意占据一地为王,其上武臣可为王,武臣之上的陈胜又可为王,司马卬激励自己,他亦可以入关为王。 项羽的密令正合其意,结果他的举动直接被刘邦粉碎。 好在秦灭之后,项羽没有忘记他司马卬,虽然未曾完成其密令,将其封为殷王。 可司马卬不满足于仅仅为河内一狭小之地。 司马卬转过身看着诸将,目光落在贲郝身上,“汉王已出函谷乎?” 第七百二十章 个性殷王 司马卬这才回过头看着一身甲胄的诸将,眼神中带着赞许,带着自信,司马卬一直都很自信。 自信使得司马卬很个性,在风云变幻的日子里总会做出惊人的举动。看着英姿勃发的司马氏将领,他昂首挺胸道,“向三军传令……” 话音刚出,便听到贲郝热切道,“臣,亦去通晓楼船军……” 司马卬没有再讲下去,目光迥然有神的盯着贲郝,让贲郝有些发懵,“大王,臣……末将有误王令乎?” 贲郝一脸的茫然,他觉得没错,是要准备渡河助河南王,自然要通晓楼船军的,可看司马卬的眼神知道不太对。 司马卬轻斥道,“依然那么毛躁,何时可改……” 见贲郝一脸孩童犯错的样子,司马卬才继续道,“传令殷国上下,撤掉督护楚旗,寡人欲竖起反楚大旗!” 话音未落,瞠目结舌,群臣诸将无不将眼睛瞪的滚圆,眼神里有迷惑,震惊,不解,甚至一丝丝的讥讽。 此殷王太过个性,这个主子太令人心跳,在想什么,为何做出如此令人费解之事? 群臣议论纷纷,这一幕司马卬早就预料到,令他吃惊的是诸将,居然保持沉默,没有如之前的那般举动,仿佛这已见怪不怪。 或许无人再去质疑这位王所做的事情,毕竟这位王太过标新立异,只有贲郝开口问道,“大王,反楚?” 司马卬点点头,或许怕诸将尚未听明白,又重复一句,“寡人欲反楚,立刻坚起反楚大旗。” 贲郝不解,“大王,本乃楚霸王项羽所封,楚不曾用兵于殷国,汉此次东出定与楚争天下霸权,或会危及殷国,王不抑汉,为何反楚?” 贲郝言毕,诸将纷纷点头,虽然他们没有胆量直接询问司马卬,但他们忠臣还是要做的,贲郝之言正合他们意,纷纷点头示意,甚至有的战将已经握紧腰间长剑,表示只要大王一声令下,立刻严防殷国边界,甚至南下渡河去援助河南国。 司马卬没有解释,在群臣诸将皆等待一个答案时,他没有给予解释,贲郝默默的等待,等的有些冷汗直流。 残阳照在司马卬脸上,红红的,仿佛是怒气所致,让群臣诸将不敢直视,残阳照在贲郝脸上,身上,尤其是眼睛上,那双锐利的战将眼眸此刻却如同燃烧着恐惧的火焰,这火焰无法让贲郝感到一丝暖和,但偏偏冷汉直流。 残阳下的西风甚紧,司马卬紧紧貂皮斗蓬,大步走出大殿,没有解答贲郝之疑惑,便悄然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和诸将。 残阳夕照是那么的美丽,近黄昏又如何,美丽向来皆是短暂的。 残阳下的陕县开始骚动起来。 收获的季节已过,乡里的村民本忙着在整理稻谷,小孩子在跑来跑去,打打闹闹,忽然有一老者走来。 这位老者正是陕县的三老,是位乡三老亲自前来,百姓立刻骚动起来。 陕县城内的国人同样的骚动,因为县三老出现在城内的几个密集之地,这里住着国人、商贾、吏属等,这里不是寻常人会来的,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以及县三老才会到这里。 一般县令、县尉很少来,偶尔县丞会到这里来,那么常来这里负责教化的便是县三老。 可自从秦灭后,这里的归属出现问题。 或为塞国边界,或为河南国边界,或为西魏边界,总之是个摇摆不定,日子较为苦的县。 陕县三老刚到这里来,国人的脸上的愁容显现,开始向县三老诉苦,这位掌教化的县三老亦颜为头疼。 “秦已灭,为何秦法不减反增,望三老向县令传达。” 县三老亦是一脸的无奈,那神情带着悲天悯人,对子民受苦似乎有着无法言语的同情,“起初陕县不知归属,或西魏,或塞,或河南国,致使法令不畅,赋税混乱,农忙失节,民生愁苦,老夫……” “为何会如此,秦已灭,日子当蒸蒸日上……” “三老不忍明言,此为县令之故也。”有人直击要害,明言此为县令之故。 很快有民开始响应,“然也,此县令反复无常,致使陕民之苦……” 仅仅片刻间三老已经发觉国人对陕县令的愤怒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陕县令没有骨气,一味讨好三国,不能守节,三国使者无论何国,皆是一味的讨好。 两鬓斑白的三老缓缓道,“县令摇摆不定,老夫需知众父老、子弟愿入何国?” 话音未落,立刻有国人对西方之国表示排斥,“吾闻塞王曾为秦将,未曾有过变化,如秦复生,吾不愿入塞国。” “西魏乃魏后,大有复魏之风,不如入魏。” “非也,河南国初立,新王为立国稳三川,定会轻赋徭。” “吾不赞成,河南国虽新立,然其行动至今犹未如故周。” 说话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双眸子却明亮的很,没有一点浑浊的感觉,清澈明亮,这双眸子似乎可以看穿世事,那双眸子里已经映出晚霞,仿佛在回忆过去。 这老人仿佛经历过西周灭亡的时代,像是一个已过上百岁的人。西周的政策似乎比现在的境况还要让老人回味。 “勿吵吵,吾等且听三老有何高见?”忽然一位亭长开口,让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县三老那微闭的眼睛才慢慢睁开,开口道,“塞国已灭,现汉王为关中王。” “可是与秦民约法三章之沛公乎?”有位青壮年抢开口道,看样子从过军,因为他少一只腿,靠着另杖在支撑着平衡,支撑着身体。 “然也,正乃沛公,如今之汉王,关中已为汉国所有。” 聊到这里这位壮年的眼眸忽然发亮,不知为何他直接非常肯定的说道,“兄弟姊妹,当入汉国” 话音未落,有人发出质疑''之声,这位青壮年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复,他竟然说不出原因,只挤出一句话,“....吾之直觉......” 三老见青壮年憋的满脸通红,笑道,“吾闻沛公曾与民约法三章,关中之民恐其不为关中王,此人乃一忠厚长者,其国有萧丞相在制定策略……河南王曾为张耳宠臣,西魏乃魏王咎之后,其政策,老夫不知细。” 第七百二十一章 镇抚关外 在动乱年代,在初创的年代,一个人的名声往往代表一个国,一个君主常决定一个国家的盛衰,尤其是初创之时。 刘邦的名声让他优越于河南王、西魏等诸侯,未曾三老言语,陕县城民纷纷表示愿归汉王。 “请三老向县令言命,愿为汉民。”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名文无害,此职位乃一小吏,仿佛对划归汉国颇为向往。 三老笑道,“不妨直接向汉王言名。” “汉王?吾乃一小小吏,怎能见得上汉王,即便入关,亦无引荐之人。” 三老又笑道,“何须入关,汉王已至陕城外。” 汉王已到陕县?再次引起国人的骚动。 残阳忽然隐没在流云后,晚霞变幻莫测,但美丽异常。 绚丽的苍穹下红色巨龙已经盘聚在一起,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大大的汉字随着旗帜在飘动。 刘邦出函谷关没有引着兵马直接向洛阳进军,而是直接来到陕县城外,汉王引着数万大军亲自到来,小小陕县令立刻匍匐道旁来迎接。 这位曾经拿着陕县之民的赋税来讨好三国使者的人,现在见到一王亲自到来,简直无法表达对王者的憧憬。 在这片绚丽的苍穹下除刘邦这支如赤龙盘居的汉军外,还有一支轻骑在飞驰,向着洛阳城进发。 轻骑中有两辆青铜轺车,其中一辆轺车上坐着一人,拿着一个酒葫芦,行驶在笔直的大道上,此人有些混混欲睡,但手却一直紧紧抓着酒葫芦。 如果遇到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此人即便被颠簸的即将被甩出去,但手里的酒葫芦如同粘在身上一般甩亦甩不掉,而且还能稳稳的饮酒。 酒不离嘴,手不离葫芦,此人除高阳酒徒还能有谁,此人正是与张耳等人一同前往劝降河南王申阳的郦食其。 轺车内的郦食其仿佛依旧在醉意中,不知是被一路上的美景醉倒,还是人早已在醉梦中已开始对河南王的劝降。 轺车上另一人则是张耳,晚霞中的西风很紧,很冷,但张耳鼻尖上还是渗出冷汗。 为何会出汗?张耳心里发紧,他的确有些紧张,自上次和申阳于关中分开后,至今已有六七个月未见,曾经的臣属关系已经并列为王。 如今一个依旧为王,一个已经是亡国之人,见到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申阳,是否该质问在他恒山国有难时为何不来相救,可此时他又忍不住问自己,甚至在替申阳回答,恒山国名为恒山实为赵国,强大如恒山国尚且不敌陈馀和齐的联攻,河南国兵少将寡,最原始的兵马还是从钜鹿解围之后所率的一支赵军而已。 三川大地经过大战之后,很难在数月举起一支彪悍而数量可观的河南军,三川大地经过秦的征招以及与诸侯的作战,已经十户中有五户没有青壮男丁。 如此怎么援助他张耳。 是不是张耳该拿自己的境况劝说申阳,避免落得与其一样的悲凉,降虽为亡,总比国破人亡要好。 晚霞行万里,疾风摇青竹。 陕县令领众吏小心翼翼的向汉王刘邦传达问候,向刘邦献媚。 汉军暂停在城外一片空旷的原野上,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向着远方的村落延伸而去。 那星星点点的村落如同镶嵌在彩色细带上的宝石,此刻乌压压的人群被游徼带领县卒挡住。 泥土沾着他们的衣襟,深深的褶皱雕刻着他们的岁月,此刻他们的脸上隐现怒意,可还是有一丝畏惧,畏惧映在他们眼眸中的剑、刀。 “汉国之王,岂能任由泥土野民所靠近,痴心妄想。” 这些求盗卒手中的长剑让他们未敢轻易迈出一步,然这些相对国人而言的野人,即隶农、自由民、猎农等脸上的怒意已经无法自控的溢出。 掌头握的咯咯作响,牙银几乎咬出血来! 这些求盗卒冷眼看着他们。 乡三老看不下去,走向前说道,“若等当去缉盗,为何阻拦百姓拜见汉王?” 作为乡三老还是颇有地位的,从等级上来看是平级的,乡设三老,有秩、畜夫,游徼,但实际上三老的地位较高,掌管教化并可推荐优秀子弟为郡县吏,有时啬夫,游徼皆为三老所推荐。 对于引路之人,何人没有感激之情,何人没有敬畏之意,可此刻言毕,游徼并没有让他们向前走,而是冷汗看着这位三老虽然县三老比乡三老地位尚高,可三老毕竟是三老,此刻几个小卒居然一点不给三老面子,直接一推一带,竟然将这位三老推倒在地…… 陕县城内之民此刻正聚集在城门之处,几乎要与县尉起冲实。 “吾等欲谒见汉王。” “汉王非庶民所能接近,县令大人自有安排……”这位想稳住庶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自胸口晕染开来。 风起,沙走,小路旁的青草与黄叶变成红色。 不知是残阳欲与血比红,还是血液被最后的一抹残阳晕染。 因为是边界,陕县城中有少量兵马驻守,这些县兵此刻手持戈矛阻挡陕县子弟。 陕县的子弟手里皆拿着农具,不少人身上还残留着红色的血迹,仿佛残阳的尾巴扫到他们身上。 “吾闻汉王至陕县,乃慰抚关外父老子弟,此县令派兵以血阻扰,此非陕县之令所为!岂为陕县令乎?” 陕县兵辛脸上的冰冷慢慢变成一股愧疚,这些兵卒中有不少和面前那些拿着农具之人有连襟,不是其兄,便是其父,故而兵卒虽有武器却一步步向后退。 那名县尉非常的愤怒,这名县尉很自傲,按照旧秦制度,县尉只是负责治安和缉捕之事,并不掌兵。大县驻兵常由县丞和县令掌兵。 可陕县一度归属不明,此处这位县尉又和县令关系不错,居然能调动一定的兵卒来维持治安,此刻将这些庶民围在一起,欲将他们驱赶,总之他现在所做的便是尽一切能力阻止这些刁民去见汉王。 只要还能保证县令位置不变,继续可以享乐一方,最后三不管,三方皆能给点好处。 县尉忽然拔出长剑斩杀一名闹事者,冲突本该再次升级,但却夏然而止,因为不知何时数支箭矢向这些兵卒疾射而来。 不再是单纯的兵民冲突。 第七百二十二章 孰不留恋 嗖嗖嗖数声,兵卒大乱,陕县尉死在箭下,而且还是死在第一箭。 残阳不在,为何地上还是那么鲜红,流动的鲜红。 颤栗的人,颤抖的人,颤栗的是陕县令,县丞,颤抖的是陕县父老子弟,因愤怒而颤抖。 愤怒陕县令阻止父老向汉王诉苦,愤怒县令以增赋税讨好三国使者,愤怒县令未将秦法废除。 陕县令、县丞颤栗的站在刘邦面前…… 扑通……扑通,二人直接吓的扑倒在地,直接来个匍匐求饶。 刘邦没有愤怒,心里却如同松一口气,他至陕县是来镇抚陕县父老,说直白点就是给陕县之民带点好处的,或减税,或轻徭役,久苦思甜,哪怕一点点,此刻县民与县令的冲突明显给刘邦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个安抚关外之民的机会,不只是陕县之民。 不怒反笑,刘邦的笑本是醉人的,那迷人的酒窝便是醉人的源泉,可看在陕县令眼里却是恐怖至极。 恐怖的极致便只有两种反映,一个是出奇的宁静,仿佛顿悟生死一般,另一种反映便是突然的暴躁。县令是出奇的平静,他知道必死无疑,只是静静的看着刘邦。 县丞则立刻吹起口哨,“死士何在?” 高亢的声音落下,没有回应,再喊一声,声音已经变成颤抖,接着便是无声的沙哑,只听得噗嗤一声金属刺入身体的声音,一把利剑刺入县丞的身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流出,身体扭曲挣扎几下,使彻底没有知觉。 那些所谓的死士早已倒在发黄的草地上,青青的草身,黄黄的草尖,此刻已全部变成艳红色,数十名雄壮的死士已经永远的倒在血泊中。 刘邦那迷人的酒窝已经消失,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群雄并起,各路诸侯共击秦,方诛暴,废酷法,还民休息,陕县令变本加厉,岂不叛离天下请侯,陕县令欲与天下之民为敌否?” 刘邦的话说的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怒意,但却令人不寒而栗,况且现在西北风呼啸,令陕县令身体僵硬,连笑亦变得僵硬,“汉王宽怨,愿汉王饶怨吾妻子宗属” 陕县令的请求并未减少陕县百姓那憎恨的眼神,一分不曾减,那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仿佛对此陕县的言语已经百毒不侵,左耳进,右耳出。 刘邦的目光转向陕县之民,尤其是那些亲人死在其命令下的人,眼神依旧那么的愤恨,刘邦知道陕县令是必死无疑,“陕县令悔过,其父母妻子,陕县父老子弟可愿放过乎?” 陕县百姓脸上的怒意已经消散,但眸子里的恨意一点不减,但望向汉王时眸子里充满期待,亦溢满感激之情。 县三老率先开口道,“望汉王废除陕县秦法,选有德之士为陕县立千秋之福泽。” 刘邦笑道,“寡人拜谢陕县父老厚爱,定为陕县择一个爱民县令……” 此言彻底宣告陕县令的死刑,陕县令面如死灰……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夜幕如镶嵌钻石的墨玉。 一支轻骑停在洛阳王城前的一片空地上,夜色撩人,酒香醉人,郦食其还在饮酒,张耳神色有些紧张火把如游龙一般迅速从王城内冲出,尚未看到人便听到那爽快的笑声,“张君,数月不见,不料吾等相遇在皓月之下.....” 笑声唤醒郦食其,睁开醉眼看向这位笑声的主人,和为赵将时不同,与关中封王前亦大不相同,说不上什么,郦食其觉得这位河南王的眼眸如烈阳燃烧即便在黑夜里居然亦能发亮,闪闪发光,一观便知此人比较注重养生,没有沉醉于酒色之中。 在张耳的眼中,申阳有些发福,或许所有的诸侯王皆以为秦灭之后,天下便是战国时代那样群雄并立,发生弱肉强食当在数百年之后,每个诸侯王就国之后便开始修建宫室,享受从未尝过的王者贵族生活,直到叛乱一个接一个,这些诸侯王才惊醒。 欲加强军队的组建,可惜终究晚一步,数月的征战,加上修建宫室消耗的人力物力,想再迅速拉出一支善战的军队没那么容易。 张耳被陈馀联合齐兵赶出赵地后,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时就国立刻组织官吏大建防卫之军,恒山国绝不会数月而亡。 眼前的申阳福而油光,面容红色,印堂发亮,眸光如烈火,可依旧无法将眉上的愁容燃尽,那笑容虽挂在脸上,但眼眸里的忧虑之意已经越来越浓。 申阳的笑声在扫过郦食其时便夏然而止,“此位……” 张耳道,“此乃汉王使者,广野君郦食其是也。” 话音未落,申阳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眸里的忧虑更浓。 申阳在接到边报汉王东出函谷关时便已料到一些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外人面前申阳不愿以冷面对人,尤其还是汉王使者,“寡人眼拙,竟未看出足下乃高阳贤士,惭愧至极,请,快请……” “贤士不敢当,酒徒一个。” 黑暗令人畏俱,月色朦胧的夜晚更令人恐惧,真的什么看不到反而心里平静,最怕那种朦扰,似有似无,最令人畏惧。 月色朦胧中,申阳看着那醉眼的郦食其,心中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他已经知道汉王东出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河南王,三川大地是汉东出争天下的第一个拦路石,亦是垫脚石,郦食其的到来预示着汉王刘邦准备伐交,劝降他河南王申阳。 是否接受,还是奋起一搏与汉交战,此时申阳内心颇为没底,内心七上八下…… 与三川接壤的颖川郡此刻亦有一支军队在前进,与三川大地上不同的是这支军队除却红色的旗帜外还有许多旗帜是青绿色的,这支军队的的青绿色旗帜逐渐在韩地上增多,如今已有十数城头上插满青绿色旗帜。 这支军队在征战韩地时越打越多,令韩地的楚军感到非常的头疼,引领此军的战将正是韩太尉姬信。 根据张良的谋划在东出之前又给项羽写一份书简,大意是汉王如约便止,纵使有东出之意,其忙于定关中尚需数月,彼时大王已定齐而归,吾张良不过助韩王之孙拿回本属于韩氏之地而已。 第七百二十三章 今日为王 在此信飞至项羽手中时,韩太尉姬信已拿下第一座城池,将城池上的黑色旗帜撤换成青绿色,并向韩地传檄,言其乃韩王后裔当为韩王,愿降者赐爵封赏,距韩兵投楚者皆处死。 在此之前,汉王的劝降书简先兵马而至,郑昌不听,做一个项羽所封的王自然比什么皆好,做王的感觉比县令好太多,刘邦欲拿一份书简就要他摘掉王冠,岂能愿意? 此给姬信早就想凑郑昌的一个大机会。自己祖辈所在之地,岂容他人进入,于是随着项羽已经北上的步伐,在项羽初入薛郡时,韩地数十城闻风而降,将每个城池中尚能战之士收编入韩军,投降者逐渐加入,这使得项羽所封的郑昌有些措手不及,感到巨大的压力。 婚信与张良将兵不同,曾经的韩兵聚集在韩成与张良帐下,即便城池未曾打下,即便有人犯惜,张良和韩成绝不忍心责罚士卒,更不会斩杀他们。 招兵买马不宜,训练他们更不易,精通剑法之人,务必精通铸剑之法,张良与姬信便是如此。 在当时的张良和韩王成看来,士卒在为他们卖命攻城略地,怎么再能斩杀? 张良有很高的谋略,却没有作为将领的体魄与冷血,还有那沙场上对兵卒的感染力以及绝妙的战术蓄藏。 谋略与战术还是多有不同,谋略多在思考中,战术更偏重于作战中提炼,姬信将兵却有不同,纪律森严…… 在汉的庇护下连克十余城后,姬信与郑昌于阳城外对峙。 残月高挂,北风呼啸,雪未至却比下雪更冷,漆黑的大地上迅速多出堆堆篝火,数顶军帐竖起。 任何人皆知道此为姬信准备长期与郑昌对战的决定,韩地志在必得,不允许郑昌在此为王。 姬信对王黄道,“安营扎寨后,立刻日夜操练新收编之兵,将阳城围困数匝。” 言毕,姬信的目光看向王喜,“王喜设伏,如郑昌回城,立刻将其重重伏击,切记,时机如不到,静静等待。” 姬信准备将郑昌一口吞下,言毕,却遭到曼丘臣的反对,不同的意见令姬信瞳孔微缩。 曼丘臣道,“韩太尉,汉王已至河南,已遣郦食其前去劝降河南王,如其凭借口舌便拿下三川大地,以汉王之意,那么郦食其并入颍川,如其将郑昌劝降,太尉何以居韩地为王?” 曼丘臣言至于此,只见姬信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眼眸中透着深思。 姬信喊住王黄,挥手示意已经迈出几步的王黄回来。 姬信又示意曼丘臣继续讲下去,只听曼丘臣道,“太尉将兵略地不过十余城,郦食其如劝降郑昌,其功孰大?汉王何以封太尉为王?” “汉王已许信为韩王矣。” “此一时彼一时也,汉王兵抵河南,郑昌必有压力,压力之下,其心易溃。” 姬信若有所思,伸手擦去额上的冷汗,“王黄,王喜,立刻引兵分左右向郑昌包围,曼丘臣随信正面推进。” 王黄、曼丘臣、王喜齐声道。“诺!” 夜深,苍穹很高,星空下的横栅栏将人围在中间,形成营寨,无论是姬信所引韩军,还是郑昌驻扎在阳城外用来对抗姬信的楚军,亦或是那用砖石硬木堆砌的王城…… 不知为何人总是喜欢将自己围起来才安全,包括心里。 王城内没有风,却有朦胧之月,月下的梅花本该傲立在枝头,此刻却一片片掉落,大雪纷飞之际,梅花依旧能傲立枝头,此刻为何却悄然落下呢。 是风太急,还是别的原因? 梅院内有酒,有美酒,有美人,更有雅士。 进得王宫,申阳在此招待郦食其和张耳等人。 在此,申阳先以旧日的臣属关系拜见张耳,最后二人平起平坐,东向坐,倒是汉使郦食其反而是南向坐,而刘邦派遣保护二人的周緤只能北向坐,其余的壮士只能西向侍。 张耳笑道,“耳如今只为一介布衣而已,怎能与河南王共坐……” 申阳饮一口酒,那眼眸很亮,泪水仿佛可以洗清眼睛,不管是开心的眼泪,还是伤心的眼泪,千万种眼泪,似手皆可以让眼睛交得很亮。 申阳心中一酸,不知为何竟然有滚烫的液体在眼眶内打转,“非也,今日为王,明日或许阶下囚,何人能料到准……” 此言本该张耳言,他此刻的心境恐与此刻最应景。 道出此言的反而是依旧为河南王的申阳,此刻的申阳依旧为王,一声令下依旧有成千上万的士辛为其战斗,为其流血,一怒而可杀死现场的任何人,包括汉使郦食其,一声令下便可让其身首异处。 为何会有此感,申阳究竟经历什么? 张耳还想再劝慰几句,然看到郦食其在旁,忽然清醒的意识到他至此的目的,于是又将话咽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申阳看出张耳心中的无奈,便道,“恒山王不方直言,寡人心里有数。” 张耳还是没及时开口,不过已有人开口,只听郦食其道,“汉王乃宽仁长者,如翟王、塞王降而不诛,皆以厚待,恒山王亡入汉,汉王厚遇之。河南王如从汉东出,只有功,岂有患乎?” 郦食其言毕,申阳的眼眸已经很亮,他没有说话,那神情仿佛在哀怜他身旁的梅花。 张耳接话道,“大王,若自度其兵强将广与三秦王如何?” 直切主题,张耳直击申阳的痛楚,申阳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眸却有一丝的倔强之意。 大有一日为王,不为世袭之臣之意。 张耳之言话音一落,郦食其眉头微皱,一下子眼眸里的七分醉意,还剩下三分,脸上的醉意依旧是十分,给人能随时睡着的感觉。 郦食其心里苦笑道,“恒山王……张君,郦生不知君在劝降,或在劝战……” 申阳那眼眸里的倔强变成战意,这是郦食其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一旦激起其死战守城的气节,可就大大不妙。 果然听申阳道,“寡人虽未曾与秦将章邯交锋,然亦为矩鹿保卫战一员,与章邯战,寡人不知输赢,与董翳、司马欣战,果如何虽未知,然寡人以数千人马可拿下河南县及方圆数里城池,皆为入关之要塞,其守将之能绝不亚于三秦之将……” 第七百二十四章 识时务者 话音落地,张耳面有尬色,即便是如春风般的笑容亦无法掩盖深秋的冷,初冬的寒。 张耳忽然意识到他犯一个错,大错特错,现在的申阳还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宾客嘛。 无从问起,更用不着回答,现在的申阳不再是他的宾客,更非他的宠臣,即便昔日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挚友,如今已今非昔比。 忽然他感到很陌生。 眼神里的申阳很陌生,让他想起最不愿记起的一个人陈馀,即便曾经为刎颈之交又如何,这点推心置腹算得什么。 申阳已是王,一国之王,王有王的尊严。 在任何时候一定不能当众道人短处,尤其是数月未见的故人! 这些当众之人大多为河南国的重臣,权臣,能够陪伴在王身边之人各个不简单。 众口铄金。 张耳即便将尴尬掩藏的再好,本不会让任何人能够看出,可还是有人能看得出,神情总是很难躲得过身边之人。 郦食其自然已发现张耳的尴尬,这才知道张耳或为‘无心之举’。 郦食其没有直接顺着二人的话说,既没有为张耳及时解围,又未继续打压申阳,而是言其他,“汉王并非对每个诸侯王皆温如水,如韩王郑昌,于汉王眼中韩成才为韩王,郑昌不降,韩王遣韩将姬信攻略韩地,已下十余城,此刻正与郑昌对对战阳城。待其击杀郑昌,北上与汉王回兵,三川大地不过探囊取物耳。” 话音一落,申阳眼眸里的战意消散,只剩下缕缕倔强之色还在眼眶内游走,始终不肯离开。 脸上的那股傲色亦消失。 只听郦食其继续说道,“从汉王东进,依旧为河南王,不从者轻则俘虏,重则击杀,荣华富贵虽过眼烟云,总好过身死道消。” 月色朦胧,琴声悠悠,这琴声很优美,不知谁家在奏琴。 申阳脸上的那一缕傲气被琴声驱散,琴声如深秋之风,如初冬之寒露,虽然优美,却是一股萧瑟之意。 申阳明亮的眼眸忽然暗淡下来。 “好美的琴声!”郦食其那醉眼虽朦胧,却早已发觉此琴声对申阳的影响,似乎猜到什么,补上这一句。 此时张耳的尬色才慢慢淡去,在与郦食其四目相交的瞬间,他立刻明白该说些什么,“可为琴姬抚琴乎?” 申阳点点头,“乃帚箕与小女抚琴。” 张耳的问话很简单,不过是很简单的问话,但后面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申阳无尽的深渊拉去。 这毫无语言的一声叹息,又轻又柔,本是世上最柔和的声音,此刻却如重锤一般砸向申阳的心田。 申阳身体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或许夜凉如水,他忍不住又端其温酒饮下一爵。 温酒下肚,并没有暖意,身上的寒气竟然愈来愈多。 郦食其道,“可惜自顾战俘……”后面的话郦食其未来得及说,其实已用不着说,战俘的结果还能是什么。 申阳很清晰,直接打断郦食其的话,“寡人如降,汉王果真留吾王冠否?” 笑,很甜蜜的笑,醉眼朦胧的郦食其的笑第一次那么的甜蜜,如同情人的笑,这让张耳望之心生感慨,让申阳从中看到答案。 笑容终究是令人不厌烦的,除非那是皮笑肉不笑,是尴尬的笑。 郦食其没有直接向申阳保证降汉后的结果,可汉王至的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做出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月色很淡,淡入东方的曙白中,星辰早已不见踪迹。 如朝霞一样的红向洛阳城飘来,那速度很快,数百名精锐骑士率先来到洛阳城外。 郦食其还是那副甜蜜的笑容,申阳神色有些紧张,他不是第一次见刘邦,但以降王见汉王的身份还是头一次。 为首的那名骑士手持蚕丝枪,阔面重颐,浓眉大眼,那双眸子如深潭一样深邃,清却不见底,浑身散发的战意令人不敢直视。 正是刘邦麾下的大将灌婴,其身旁的战将各个勇武,各个令人不敢小觑,正是戴野、丁礼、李必、骆甲、王翳、杨喜等战将。 看到这些人后,申阳只觉嘴唇发干,直咽唾沫,如此的骑将,如此的骑士,身后的那些轻车骑哪一个不是两眼炯炯有神。 这些骑将看河南国群臣诸将仿佛在看待追的猎物,申阳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的汉军,他怎么能抵抗。 忽然骑士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刘邦缓辔而来,左右跟着靳强、夏侯婴,身后跟着卢绾。 申阳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到夏侯婴,只见其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英气逼人,再看那靳强,身如粗桐,眸如烈火,明明已入冬,却穿又短又窄的箭袖,合裆长裤,可看到其手臂上的肌筋如藤蔓。 这种窄袖短衣,合裆长裤,正是胡服骑射的穿着,看到这样的士卒,申阳自觉其军不如,于是主动上前去迎刘邦。 汉卒见申阳欲上前靠近刘邦,立刻交戟阻止,刘邦挥手示意不得阻拦,立刻亦跳下战马,迎着申阳走去。 此一幕让申阳心里比较舒服,要知道一般王者对待降者多有不下马受降者,那股傲慢之气常常令投诚者颇为受辱。 战胜者常常依靠这种羞辱来发泄心中的仇恨与怨气,或者对战死兄弟的缅怀。 刘邦没有这么做,而是远远的跳下战马迎上去,这种礼节让申阳很舒服。 秦末大乱,虽然礼乐崩坏,然礼节已经深入骨髓,对于不懂礼者皆呼之为蛮夷。 纵使力量强大,已然看不起不懂礼节者。 申阳数月为王的身份已经让他骨子里产生一股傲气,区别于常人的傲气,这股傲气建立于礼节之上。 因为深受周礼的影响,申阳更不愿河南国生灵涂炭,才选择投降,这是申阳给自己的安慰。 刘邦的下马礼让申阳很舒服。申阳开口道,“罪臣申阳拜见汉王。” 刘邦呵呵直笑,“河南王何罪之有,无需繁琐礼节,河南王投诚以免三川大地生灵涂炭,此高风亮节,非常人可比,寡人替河南之民谢过。” 言毕,刘邦居然微微躬身,惊的申阳急忙上前扶起,“汉王宽仁,高节,阳感佩之极。” 第七百二十五章 封王觉悟 申阳心里很舒服,他早闻汉王刘邦慢而侮人,乃一惫赖之人,心中想着如果刘邦当场辱骂自己,便令埋伏的数百勇士起而攻之,愿与之同归于尽。 未曾想,刘邦轻轻几句话便令申阳心中舒坦,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是降臣,仿佛是即将比肩作战的王者。 只听刘邦道,“河南王愿从汉制暴,此乃千秋之功,当为天下表率,吾与若皆为王,当如兄弟耳。” 申阳听在耳中,心里渐渐放宽心,眼眸中的那点倔强之意已经没有,只剩下都未来的向往。 申阳斜眼看向张耳,发现张耳已经和贯高、赵午等人畅快的聊天,那感觉很像是流浪之子见到家人。 现在的张耳哪有一点逃难的样子,分明汉军中就是他的家,他的仅剩的恒山军不仅完全的得到保存,旗帜依旧飘荡着恒字旗,除却旗帜不同,装备和汉军没什么两样。 看样子恒山军在汉王的麾下得到与汉军同等的待遇,如此而言,那么河南军定会得到与汉军一样的待遇。 汉军东进必与楚争天下,此举毫无疑问,曾经焚烧栈道示项羽无还心,如今不仅还定三秦,还东出函谷关,再明显不过。 申阳看到张耳的恒山军在汉军中的地位,便知道河南军亦会同等待遇。 耳听虽非虚,人却宁愿相信眼见,申阳眼见张耳与恒山军的待遇,亦仿佛看到自己的待遇。 申阳立刻朗声道,“阳愿引河南军随汉王东进诛暴。” 言毕,刘邦脸上浮现两个迷人的酒窝。一轮红日东升,唤醒三川大地,照亮洛阳城。 霞光照在刘邦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那酒窝如绽放的花朵,霞光照在申阳脸上,其脸上亦出现笑容,眼眸中溢出宽慰的笑意。 二人笑的那么融洽。 刘邦赞叹申阳的识时务,“河南王与吾东进诛暴……如此朝阳,此乃天赐祥瑞,当畅饮一番。” 酒在喜与忧时皆少不得,喜的时候更需要饮酒。 洛阳城外,空旷的一片草地上,星星点点的花还在努力的喷散着最后一缕清香。 红色的旗帜高高的迎风招展,比之较低的是红色镶边的青绿色旗帜。旗帜下比花香还醉人的是酒香。 酒已经摆上案,帐内刘邦、张良东向坐,张耳、申阳南向坐,刘交、灌婴等北向坐,其余诸将没有西向侍,按照刘邦的意思全部围坐在一起。 中间是蒸汽缭绕的燎炉,任由帐外狂风呼啸,帐内温暖如春。酒过三巡,由战将刘贾提出可立刻南下入韩,趁早平定韩地,如此汉之所辖范围可直接与楚接壤,与梁地接壤。 梁地彭越本在反楚,如此汉与彭越可直接逼近楚。 刘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但依旧不动声色,先向灌婴征求意见,灌婴表示可速南下,再回合王陵、王吸、薛欧之兵速定韩地、陈郡,将兵锋抵至砀郡。 诸将皆以为如此,可速南下击郑昌。刘邦的面容依旧很寻常,看不出什么兴奋之色,对诸将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 刘邦的沉静让诸将的热情稍稍下降。 刘邦的眸光看向身旁的张良,韩地对于张良意义重大,张良对韩地倾注太多心血,故而他非常在意张良的感受。 张良入汉,刘邦封其为成信侯并为韩相,与韩太尉姬信共略韩地,将韩地从楚中夺回来。 用人在于揽才,张良入汉乃刘邦入关以来最开心之事,亦是最苦恼之事,那便是如何留住张良之心。 经历诸般事后,刘邦知道某些人当将心比心,比如张良,封侯赐爵未必能留住他,但揣摩其心便能知道,张良最关心的还是相韩,助其略韩地,得其王佐之才,可谓舍韩地而得天下。 故而刘邦立刻封侯之时又拜其为韩相,一为制约姬信,二是留张良之心。 令刘邦惊讶的是韩王成死后,张良心灰意冷,并不愿再相韩,故而只留其名,反而建议刘邦所降下韩地者因以予之,拜韩太尉为王。 此言令刘邦更加的钦佩张良,与汉中对后许诺姬信为韩王非常的吻合,让刘邦更加的放心。 刘邦与姬信于汉中一场对策谈话后,刘邦虽许诺其为韩王,先拜其韩太尉,将兵略韩地,亦只是制太尉印绶,未曾真的找人制韩王印。 内心并非真的愿意将韩地交予姬信,韩地较为重要,是东进与楚争天下的翘板,他需要好好考察下姬信。 此举不过是刘邦在入汉时诸将卒逃跑时思索所得,那时他在思考为何有些将逃离他而去,仅仅是因为思乡,不愿客居他乡乎。 那个时候刘邦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诸将为何跟其西征,为何跟其入咸阳。 为封侯拜相,为爵位,为自己,但到头来仅仅是自己为王,其余不过是一个口头侯爵而已。 如果将攻略之地给予所降下者,那么诸将是何感觉,乃为自己攻城略地,为自己打天下,岂能不卖力。 至此刘邦才萌生欲分王的念头,起初的刘邦仅仅欲得一个关中王,偏偏遇到不遵守怀王之约的项羽,求封不得,不得不屈就汉王。 入汉之后,刘邦的思想发生质变,如萌芽破土而出。 由求封到分封他人,项羽能大封诸侯王,他刘邦为何不可以,然此念头仅仅萌生而已,并没有形成成熟的策略。 能分封诸王之人自然为王,甚至高于王,然如何避免项羽这种分封后的乱局,刘邦还是一头雾水。 故而刘邦仅仅是许诺姬信为王,并未真正的制印,封其为王,彼时他想起马公书院时读到周平王赐秦之地的故事。 周幽王被西戎犬戎与申侯杀掉后,因秦襄公求周有功,且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故撂下一句话,“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 看似口头空文,秦却拿其当真,一代又一代的秦君讨伐西戎,直到秦穆公霸西戎。 这句空文,在其他诸侯将笑其蠢笨、傻、固执时,秦靠着它一步步立国,最后有强大之秦。 小小的空文能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刘邦思虑,他自己为何不用之,否则书岂非白读。 故而刘邦亦学周平王先给姬信一个空口之文,令其略韩地。 第七百二十六章 意外之雪 如今张良亦劝刘邦开此先例,给予诸将足够的自主力量,但张良再三给予刘邦一个告诫,那便是不可大封诸侯王,不可学项羽。 封他人为王,不过是搭桥铺路,非为自己树立屏障,非栽植遮木之树。 因为许姬信定韩地王之,这给其他诸将以活跃的心思,刘贾出奇的活跃。 刘贾和申阳同时道出欲请为先锋,南下定韩地。 风接连吹数日,一天比一天寒,军帐内的刘邦有些为难,诸将皆支持刘贾为汉军先锋南下攻略韩地。 这点毫无意外,但刘邦心里却不那么认为,他心中有另一种想法,张良不会时时在其身边。 刘邦亦需要时时展现王权的时候,看着帐外的天,天是灰色的,灰色的青绿色旗帜那么的鲜艳,简直比红色还令人赏心悦目。 申阳投诚后,刘邦什么亦没做,但却令刘邦很满意,因为河南王的军队自觉的归入汉军中,申阳愿作为一路大将跟随,刘邦不得不满意。 灰色的天空忽然变得发亮,眼睛发亮的人会发现苍穹不知何时飘下雪花,天愈加寒冷。 天冷的时候,人需要温暖,需要衣被来给予温暖,三川之民受河南王的指示送来加厚的衣被。 刘邦感到很温暖,自然亦需回馈给河南王一些礼物,刘邦的眸光变亮,他下定决心给河南王以心的温暖,给予充分的支持和信任。 令河南王申阳率河南军为汉军先锋,给予其冲锋陷阵的机会,冒着其攻占韩地后占领韩地的风险。 诸将对刘邦的命令有些意外,就如天空中的飘雪来的那么意外。 雪花飘落在大地上,隐于万物之中,许久才有白茫茫一片,阳城外的一处战场上,黑色与红色、绿色点缀在绿草间,渐渐被白色覆盖。 黑色的楚军士卒,永远的倒在大地上,红色、绿色的是姬心所引的部分汉军与韩军。 夜袭,在曼丘臣的谋划下,姬信命王黄和王喜突袭郑昌的大营。说是突袭,那是以绿色为掩护色的袭击。 在朦胧的月色下,这种颜色不太令人发觉,而且行军的速度较慢,一点点靠近。 郑昌所引的楚军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如厕之人发现,未来得及呼喊就被一支冰冷的箭矢刺穿喉咙。 非常精准的射击,说明韩军距离已经很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但已经无法再警告同伴。 此命楚卒仰天栽倒,他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微笑,天突然下起雪,他在临死前看到这一幕。 雪总是会令人很安静,无论死人还是活人。 楚军中的士卒发现同伴一直未归,知道情况不妙,这才有机会仓促迎战。 一场战斗并无什么奇迹,并无什么诡异变换的预兆,就是一场很简单的开始,开始之后就变得很激烈。 楚军与韩军的拼杀很激烈,如两个剑客在对阵,一招得手那便是致命的,没有多余的会还余地。 郑昌只好率军向阳城内逃,逃进城池坚守不出。 等待第二日的旭日东升,郑昌才发现阳城外的那片营地已经一片狼藉,只是很快淹没在白雪之下。 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来的那么及时。杂乱的战场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雪的到来,意味着战局的变换,郑昌很清楚一场大雪抵得上十万大军,大雪会掩盖一切,包括护城池,包括事先构造的陷阱。 天寒地冻更会加大攻城的难度,郑昌相信只要坚守数日,韩军必会因衣被尚未得到补给,士兵挨冻会死人,甚至会死很多人,战局会有逆转,为保存实力,必然会撤退。 郑昌如此相信,他亦相信姬信如此相信。 可他却忘记一点,郑昌至韩地不过半月有余,一月不足,和生长在韩地的姬信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姬信和他的士卒大多皆生长在韩地,又有韩地士卒的补充,他们与楚军相比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更有所攻克下的城池给予军粮和衣被的支持,姬信和他这支军早已发生蜕变,不再是汉王派遣攻略韩地的一路别将,不再那么简单。 不再需要汉军后方给予军粮和辎重的支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姬信已经是一支非常独立的军队。 此举可非一般的意义,甚至有别于攻略陇西、北地等诸郡的汉将,这场大雪的确带来机会。 带来非常可观的机遇,郑昌有所麻痹,姬信的士卒并没有一丝的退缩,反而在静静的等待,如一条雪原上的饿狼在死死盯着猎物,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只要那一刻到来,士卒会立刻冲上去,死死的扣住他们的猎物,直接一击毙命。 姬信告诉韩军将士,“过冬的衣被已在路上,经受不住者可就近取加厚之衣被。” “就近?在何处?”王黄有些发懵,韩军士卒和王黄有着一样的感觉,懵,他们看不到就近取是如何取。 王喜看着有些发懵的王黄大笑,指着前方的阳城,“喏……就在这道城墙后……” 王喜话音一落,诸将士皆望向姬信,姬信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点头。 韩军士卒的眼眸中皆发亮,如同雪原上的一处篝火,发亮,发热。 那眸光似刀仿佛可直接洞穿城墙,刺向室内的衣被,眼睛散发着灼热的战意。 城墙之后,大门之后,是温暖,温暖的衣被和床榻,还有可以暖身的女人,士卒的眼眸中再亦一丝惧意。 大雪之下,明明天寒地冻,韩军士卒却浑身散发着热气,欲火的热气,渴望到城内取取暖的欲火。 城内的郑昌坐在燎炉旁,伸出双手在燎炉上取暖,脸上那凝结的愁容随着传遍全身的暖意渐渐冰融。 愁容初融,并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沉重而疾,令郑昌不自觉地又皱起眉。 此种脚步声,郑昌不用听来将所言,便知非好事,又有情况。 可郑昌实在想不起,大雪掩盖之下,还有何令人焦躁之事,雪下得越大,天越寒,那么阳城便更安全,更何况阳城本身就是一个要塞之城,非常适合防守。 此城在建造之时便是为戍边准备,它北接三川大地,如今的三川郡西部彼时还属于韩,东迁之周被韩魏围在洛阳附近。 第七百二十七章 寄于关内 韩为日后方便吞掉东周,在阳翟的北部沿颍水建造一座城池,阳城,向西北可进攻洛阳。 可脚步声不会骗人,即便言语上闪烁不定,但脚步声已经说出它的心声。 郑昌抬头看到一将走进大殿,一身的甲胄,正是楚将董緤,此人曾为秦嘉之将。 说起秦嘉,此人还是蛮有头脑和野心,不听从陈胜的号令,杀武平君畔,自立为大司马,立景驹为楚王,独揽大权。 秦嘉成为第一个立楚王后裔之人的大司马,亦是刘邦亦去投靠的对象,进而在路上结识张良。 秦嘉此举后被范增套用,进谏项梁立楚王后裔号令楚国,如此方能不步陈胜其后尘。 在范增看来陈胜不立楚后而自立,此乃其势不长之因,楚蜂午之将皆争相归附项梁,乃项氏世世为楚将,能复立楚后也。 这套劝说之言,项梁听从,可惜秦嘉和景驹被杀掉,再找楚后较难,只好苦寻民间,于是才有牧羊娃楚怀王,才有怀王之约,给项羽带来极大的隐患。 秦嘉死后,董緤归附项梁,项梁战死后,他成为项羽麾下的一员战将,屡立战功。 在项羽大封诸侯王时,董緤因率军归附项梁被封侯,颇为重视此人的才能,立郑昌为韩王时,特择楚将董緤为韩国大将军。 郑昌与董緤的组合让项羽非常的放心,纵使河南王不行,只要有二人守韩地足以距汉王。 董緤亦认为韩地不足为虑,除一个善谋略而不善将兵的张良,韩地无人可惧,对付不善将兵的张良,他自信可将张良擒杀,除非他早早的逃跑。 在董緤率楚军入韩地之后不久,他便听闻张良逃跑,还不敢走大路,从小道逃入关中,入汉。 闻之,董緤哈哈大笑。这一笑当真很痛快,跟着项羽南征北战虽然受到赏识,但终究不如自己独立一方,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潇洒的很。 董緤在想如果当初秦嘉和景驹不死,那么他现在肯定亦是封侯拜相卬,可能会比现在更好,但比起秦嘉身死道消还是好很多。 懂得知足,所以董緤活下来,而且活的还不错,如今张良闻其入韩便逃,让他找回当年起事的感觉。 自信而又将才的董緤此刻却是眉头紧皱,脚步声疾而重,“緤小瞧此韩王庶孙矣……” 这个时候董緤才意识到姬信的厉害,这位庶出的韩国王孙的将兵才能超乎他的想象。 这位王孙,姬姓,韩氏,为区分汉大将军韩信,称其姓为姬信。 董緤本该称其为韩信,然心中对其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大王,姬信之军于大雪之下,必数日而退,然……” 郑昌很不喜欢话吞吞吐吐,便道,“然何也……直讲……” 此时郑昌已起身,手里拿着爵,慢慢的品酒,饮下一口后在嘴里慢慢的品,始终未下咽,在等待董緤下面的话。 只听董緤道,“汉王东出函谷,已降下河南王,此刻率军南下向阳城而来……” 话戛然而止,因为董緤看到郑昌一口酒喷散出来,直接喷在他的脸上,他眼眸中的怒意,一闪而逝。 郑昌一口酒水喷散而出后,他直接跌倒,酒爵落地,周围的侍女立刻上前扶起,口吐香兰,纷纷关怀其是否摔伤。 看到郑昌脸色有些苍白,董緤心下发亮,眼眸中射出一丝讥讽之色,心中道,“无能之人,项羽竟然选其为韩王,如本将为韩王,姬信那小子休想踏入韩地半步。” “大将军,阳城尚能坚守月余否?” 不料郑昌忽然道出此言,倒令董緤有些意外,董緤认为郑昌听闻汉王率军而来,便要投降,彼时他便可以楚霸王项羽的坚守韩地以距汉王之令,将其斩杀,自立为韩王。 可结果还是出乎其料,他便摇摇头。 郑昌脸色阵白阵青,“半月可否?” 董緤无奈道,“坚守并非不可,无奈城中之粮仅供时日耳,此刻姬信率军围困数匝,粮草无法得到补给。” 想到粮草,郑昌的愁容更浓,反问道,“那当如何?” 董緤道,“坚守不可,唯有一战,突围而出,方有一线生机……” 郑昌直接打断董緤之言,“不可……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姬信军士气高昂,楚军疲惫,况寡人与雍王有约,只需吸引汉王滞留关外,其必于关中响应,坚守以待关中响应,此举方为稳妥。” 董緤则无奈道,“大王,如不突围,待汉王率军至,城必破,再欲逃而不可得矣。” 郑昌很执拗,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关中雍王密探已至韩,言十数日必会起于关中,彼时汉王必忙于回兵自求,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上兵伐谋,将军不知兵法乎?” 怒意自眼眸中射出,眸光似刀一样斩向郑昌,令郑昌内心一惊,他从未见董緤如此眼神。 自入韩,攻城略地,很快定下韩地,几乎战无不胜,直到汉王所遣姬信到来,未至一月,便丢掉十余城,始料未及。 即便如此,董緤脸上从未有过忧色,眼眸中从未射出过如此骇人的眸光。 责弹琴者不懂琴,批将军不识并兵法,皆不可为。 郑昌不知道此问当真惹怒董緤,董緤自秦嘉死后自认为乃楚之大司马,竟然被言不懂兵法,怒,岂能不怒。 董緤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他知道此刻尚不能与郑昌翻脸,与其翻脸等于与项羽撕破脸,那没好处。 项羽与郑昌的关系绝对超过项羽对其的信任,董緤有自知之明。 董緤正欲再劝,忽闻响亮的报号响起,只见一骑士纵马而来,进入院落居然不下马,可见情况的紧急程度。 为应对城外的战况,董緤特地下令如有十万火急之军报,不比下马,快马来报。董緤一般是与韩王郑昌在一起,近日由于城外之军进攻甚急,故而他时常前往箭楼督战。 董緤站在箭楼上向北一望,便看见一片旗帜向韩地而来,而且是绿色和红色的旗帜向阳城而来。 知晓大事不妙,故而董緤特飞马来报郑昌,告知郑昌需尽快突围,不料郑昌不愿突围,只愿坚守阳城以待关中雍王内应。 无奈之下的董緤内心暗暗决定,他决定自己率军突围,不再去官这位新任的‘韩王’郑昌。 第七百二十八章 急击郑昌 可惜脚步尚未踏出大殿,他便听到马蹄声,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 快马飞报,“报……城外韩军攻城甚急,已攻克外郭。” 虽然郑昌已是韩王,是项羽亲自所封,印绶齐全,可郑昌与董緤所率之军乃楚军,而且精锐之军正是董緤所部军队,乃秦嘉、朱鸡石死后由其统率的旧部,常常充作项羽军的先锋。 除却薄将军、黥布常为项羽先锋外,便是董緤、召平。一个是秦嘉旧部,一个是陈胜旧部。 故而士卒依旧习惯性称己军为楚军,而非韩军,这让身为韩王的郑昌有些尴尬,多次萌生招募韩地勇士组建韩军,可惜他一直未曾有机会。 闻言,董緤脸色苍白,眼眸反而变得很冷酷,像是一把利剑,如果此刻郑昌看到恐会两腿发软。 杀敌者亦被人杀,杀敌多者身上有一股戾气,就连眸光亦带着冰寒之意。 此刻那溢出冰寒之意的眸子中还透着一丝疑惑,董緤的确有些不太明白,汉军已经按下,按理姬信当继续围而不攻。 应当改变围师必阙的方略,直接完全围困起来,防止郑昌逃走,以待汉军至,合击阳城,必破,郑昌可擒,甚至斩杀。 可令董緤不解的是姬信没有等着汉军至,而是攻击比之前更甚急。 城外的姬信眸光如刀的盯着内城上的黑色旗帜,那是楚军的旗帜,看来郑昌尚未来得及更换自己的旗帜。 催促姬信继续发起猛攻的是王黄,此刻他似乎比姬信还着急,“大王,需当急攻!事不宜迟!” “信幸听曼丘臣之言,汉军果然南下……” “不只汉军,还有河南军未先锋,臣听闻申阳善将兵,若其攻略韩地,与太尉合击降郑昌,此功如何分?”说话的是曼丘臣,他与王黄、王喜建议韩军不做休整,摧枯拉朽般继续推进。 姬信挥挥手,“立刻攻内城。” “报……城外韩军攻城甚急,已攻克外郭。” 这句报号声还停留在郑昌的耳边,郑昌的眼眸还盯着殿门之处,那里董緤的身影刚刚从此消失。 殿门外大雪飘飞,青石砖上已经白雪皑皑,影壁前的那株寒梅傲立风雪之中,飘来淡淡的清香。 如无意外,枝头上的寒梅会一直傲立雪中,为这座园子带来花香。 百花开放,花香四溢,这本在春节才有美景,或许上天不愿赏花之人,便留下人间一株梅花,即便在寒雪纷飞之际,依然可以花香四溢。 突然梅花纷纷飘落,如血雨,如红色的雪花飘落,只见一侍中奔跑不慎,于影壁前滑到,撞向这株梅花,梅花纷纷飘落。 雪花溅起一身,与飘落的红色梅花相呼应。 郑昌眉头一皱,这才从赏梅的失神中走出。 郑昌道,“何事,慌慌张张?” 这名侍中乃郑昌做吴县令时的属吏,主吏掾,二人关系不错,郑昌被封为韩王后,他败其为侍中,承诺待定韩地后,封其为侯,令其为相。 可郑昌入韩为王后,始终未曾提起封侯拜相之事,反而是对董緤百般的信重,不仅迁董緤做韩太尉,还封其为侯。 其实这位侍中并不知道,对某人太好,往往会有企图,郑昌在韩地还要依靠董緤的本部人马,郑昌希望在韩地稳定后,立刻着手扩军,到那时便命这位吴县主吏掾为韩相统领韩军,与董緤制衡。 此想法郑昌自然不敢外露,毕竟此刻韩地并不太平。 侍中道,“姬信军已……已攻破内城……”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雪花与梅花一起窜入此侍中的口中,令其更加上气不接下气。 郑昌紧紧衣服,他突然感觉这阵风好冷,可将身体冻僵。 风冷还是雪寒,郑昌已经分不清,听闻姬信已经打入内城,他不太相信,“董緤将近何在?内城怎会破?” 言至于此,此名侍中即吴县主吏掾有些咬牙切齿,“董緤叛贼,已率军出城,向东而逃……” 话未说话,便听得噗通一声,郑昌居然已经软瘫在地,侍中急忙奔向郑昌,欲将其扶起。 郑昌拜拜手,示意其勿上前,“未曾料到吾郑昌跟随霸王南征北战,今日居然欲客死他乡。” 郑昌作为吴县令,当初随项梁起事,手下亦有几千子弟兵,但这些兵后皆被编入项梁、项羽所引的那八千子弟兵。 后来项羽引八千江东子弟兵东征西讨,逐渐定吴中,平定江东,更率领其向西渡江击秦,此一路上郑昌皆为这八千子弟兵的副将,随着项羽厮杀,战砀郡,北上救赵,西入关中,直到西楚的建立。 楚霸王项羽命其为韩王,但这支楚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即八千子弟兵自然不可能让郑昌带走。 项羽只是遣董緤引本部人马随郑昌入韩地为王,这一招自然是范增所计。 为控制韩地,以防万一,自然不能让诸侯王掌兵,一旦真正掌握韩地,未来是否还听从楚霸王,则未可知。 这个计策项羽本反对,认为郑昌与自己关系莫逆,不会背楚降汉,可不久便发生一件令项羽有些恼火之事。 那便是项羽欲北伐田齐,向九江王黥布征兵,结果黥布称病不往,仅遣将将数千人而行。 范增立刻拿黥布与张耳、陈馀之事做例子,告诫项羽人心难测,一旦郑昌真的掌控韩地,未来可愿听楚,未可知。 项羽这才背脊发寒,选将与郑昌前往,虽封郑昌为韩王,却命董緤掌兵,乃一制衡。 如今董緤引军突围而走,只留下郑昌孤身守城,如何守得住? 侍中声音有些发颤,“董緤将兵突围而逃,大王,如今仅剩千余人,如何抵挡韩军?” 郑昌道,“自无法抵挡,无需再挡。” 无需再抵挡,侍中听得明白,这是要投降,“大王……” 郑昌道,“立刻竖起白旗,投降。” “大王……” “快去!” 侍中哽咽道,“诺!” 这一声诺字道的很心酸,自此他的封侯拜相彻底没戏,他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封侯拜相之梦就此终结,故而他极不情愿的领诺而去。 白色的旗帜迎着雪花飘扬,呼呼作响,如同飘在空中的巨大雪花,姬信看着白色降旗,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情。 第七百二十九章 当王韩地 郑昌投降,姬信将其置于军中,立刻遣快马向汉王刘邦回报。 雪没有停,依旧将天地化为白茫茫一片,一支人马行走在风雪中,一匹快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向他们奔来。 这支人马的旗帜是红色镶边的青绿色,在快马渐渐融入这支河南军后,河南军忽然停下来。 军队暂停,快马依旧在狂奔,一路向北,迎着风雪而上。 洛阳城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片红色在快速的集结着,如游龙一般离开营寨。 红色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汉字,这支汉军在河南军开拔不久,亦开始向南行进欲进入韩地。 在大军进入轘辕地界时忽然停止前进。 行驶在中间的是一辆驷马的车驾,左右皆有战将护卫,左边是靳强,右边是陈贺,大军行驶在前面是孔聚,行走在后面的是将军刘贾。 驾车的夏侯婴跳下车,迎上前去,早看到行驶在前面的战将孔聚纵马而来,卷起一片雪花。 战马人立,孔聚正欲从战马上跃下,夏侯婴示意他不必下马,“大军为何停下?” 未等孔聚言,夏侯婴身后传出一道声音,“韩太尉可已击降郑昌?” 不知何时刘邦已经下车,站在夏侯婴的身后,早已看到孔聚脸上的兴奋之色,便已猜到必有喜报。 孔聚道,“韩太尉已击降郑昌,韩地已定。” 酒窝,刘邦那醉人的酒窝再次出现,“善。” 韩地、三产地皆定,如此汉的势力直接和楚可接壤,加上梁地的彭越,现在汉手里已经握着一把抵着楚后腰的长剑。 夏侯婴亦很兴奋,刘交亦走上来,“大王,还入韩地否?” 刘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张良,他从张良的眼眸中看到对再游故土的渴望,毫不犹豫道,“继续前行,与韩太尉信会师。” 继续射前行,红色的游龙再次游动,穿过轘辕继续向东南而来。 大雪还在飘飞,雪花在空中飘舞,随着风狂舞,雪花似乎在为韩地大定在欢喜,可呼呼的狂风似乎在为人哭诉,为死去的人哭诉。 阳城上的黑色旗帜早已变换颜色,黑色的乌云变成红色的流云,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天边忽然出现朝霞,或许更像晚霞。 城上一人豪情万丈,看着白茫花大地,很想作诗一首,忽然一人目光闪烁的走向此人,“太尉,汉军并未停止步伐。” 话音一落,那原本兴奋的神色渐渐消融,但眼眸中的光芒没有一丝暗淡,正是击降郑昌的姬信。 姬信眼眸中浮现一层疑感之色,但渐渐消散。说话的人正是姬信麾下的儒将曼丘臣,他擅长谋划,与善将兵的王黄相得益影,再加上智勇双全的王喜,使得姬信攻略韩地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曼丘臣见姬信的面上浮现一层忧虑,若隐若现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捕提到,“太尉,汉军不停,是否派将守关?” “太慰,信兄……城池得来不易……” 不远处迎着风雪又走来王黄,一身的甲胄,映着雪花闪闪发光,手里始终握着腰间的长剑。 王黄建议姬信直接遣将守关,阻止汉王入韩地,姬信默然片刻后对王黄道,“此举今后不不可再言。 王喜亦走来,出神的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此刻已经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皆是白茫花一片,他眼神炯炯有神,“三秦王尚且不敌汉王,河南王已降,正急切立功,吾等何人能抵汉军?兵未强时需听信兄所言,不可造次。” 王喜言毕,姬信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那远处的群山中似乎能看到汉军似的。 王喜接着道,“岂忘鸿门宴起因乎?” 王黄不再言语,姬信却道,“汉王已至何处?” 曼丘臣立刻道,“距离阳城不足三箭之地。” 决定,姬信立刻做出决定,“立刻率军出迎于一箭之地。” 雪已停,风已止,天还是灰色的,更能突出那一抹绿和一片红。 刘邦走下车驾,没有多余的赞美之言,直接拉着姬信同乘。 婚信面上浮现一缕不知所措之色,但眼眸中的感动自主的溢出。 刘邦道,“韩太尉定韩地,乃有功之臣,当寡人亲至军营裹奖,何劳韩太尉迎之一箭之地……” 姬信拜谢,“信靠汉王信重方才将兵定韩地,如无汉军之强大,信怎能因势而定韩地……” 两个人皆是聪明之人,客套话不再言,车驾辚辚隆隆的向阳城之北的营寨行驶而去。 营寨还是那个营寨,只是营寨里的韩军已经换成汉军,大帐前的旗积亦是红色的旗帜,绿色的旗帜已经撤下,营寨内外酒香四溢。 酒,庆祝的时候自然少不得酒,韩地大捷,刘邦下令犒劳将士,营寨内外到处飘着酒香,加上空中散发的寒雪气味,没有人能形容喜悦的兴奋,将士们能饱餐一顿已不容易,此刻居然可以饮酒食肉,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士卒动心的。 大帐内窃窃私语,在酒香和欢声笑语中,这种声音本难听见,但刘邦却看见。 窃窃私语之声或许听不见,但私语的模样还是能看到的。 刘邦看到王黄和曼丘臣在窃窃私语,接着曼丘臣又借着斟酒的机会向姬信窃窃私语。 雪地上营寨内几乎全部被酒香弥漫,很难闻到别的气味。 营寨内的一个角落里,枝头上的梅花苞忽然缓缓绽放,一缕梅香随着寒风轻轻送进帐内。 大帐之内忽然飘来一阵寒香,这让姬信轻微蹙眉后又缓缓展开。 曼丘臣的那番窃窃私语,虽然仅仅四五个字,却让姬信饮酒的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些不自然。 刘邦的目光在饮酒时会变得更明睿,这点小小反应已经说明问题。 姬信再看刘邦的眼神中仿佛多出一缕雾,还有一股欲言又止的感觉。 在闻到那股寒香后,刘邦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刘邦深深吸一口气,道,“酷寒尚有梅香来,韩太尉不惧风雪定韩地,如今当是梅香酷来来” 言至于此,刘邦看向一侧的张良,张良会意,立刻便招来卢缩将一印绶拿来。 看到印绶,姬信的眼眸一亮,只听刘邦道,“寡人与韩太尉有约,今既定韩地,当如约,信当为韩王……” 第七百三十章 关中有急 言毕,刘邦拿着印绶已走至姬信面前。 王,在战乱年代能为王乃每个有血气男人的理想,出世的终级目的,无人不对王冠动心,除非他已是个死人,不是每个人的心境皆是修行者。 居然未曾颤抖,姬信接韩王印缓的手没有抖,仿佛自始至终王就是他的,没有波澜,面上很镇静。 姬信很淡然,可有人的眼眸中无法遮住喜悦,王黄、王喜、曼丘臣满面红光,不知是酒力在发作,还是兴奋过度。 姬信为王,意味着他们三人将会有更好的前程,更诱人的富贵。 不过三人兴奋的神色很快被姬信之严冻结,如同雪地里又来一记冰水。 姬信道,“信,拜谢汉王,信亦如约,将韩兵从汉王定天下” 姬信为王,他们三人封侯拜相,一起治理韩地,虽不说一定能将韩国治理成强国,恢复成劲韩之风,至少他们可以过上富贵安定的生活,这是王黄等人的所想。 可听姬信所言,似乎不太乐观。 夜幕降临,风雪又至,白日饮下的那股酒热之气已经满然无存,已经躺卧下来的刘邦喘着酒气,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立刻喊道,“靳强,夏侯婴……” 或许是因躺在皮毯上耳朵贴地,骤急马蹄声听起来便如雷鸣,惊的刘邦一身的冷汗。 经历诸般危险后的刘邦对潜在的危及极为的敏感,尤其是马蹄声。 此时不只是夏侯婴还是靳强守护在帐外,但此刻却冲进两个人影,帐内立刻点燃燎炉,火光中刘邦手里握着那把赤霄剑,眼眸如刀盯向冲进来的人,待看清来人,才放松下来。 夏侯婴道,“大王,可做噩梦乎?” 靳强则非常警惕的注意着四周,他仿佛觉查到一些,故而眼神一直盯着西北方向。 刘邦摇摇头,“非梦也,寡人听见马蹄声,私有数百骑向此而来……” 话未道完,但已不必言,夏侯婴已明白刘邦之言。 此处乃韩地,又初封姬信为王,有韩王必有韩臣,韩臣会做何事,未知。 此处乃汉王所居之处,已经言令方圆几里不准擅自闯入。 此刻却听到马蹄声,刘邦的心思夏侯婴立刻能明白。 夏侯婴对靳强道,“吾带骑士前去巡逻,靳强守护汉王。” 靳强点头,刘邦却道,“不必,寡人亲自巡视……” 言未必,便听得帐外有甲士报号,“刘将军谒见。” 刘邦已经坐起,披上衣服,“快请……” 听到此报号,夏侯婴和靳强二人皆脸色微变,刘将军进帐必有要事。 此刻在韩地有两人不知心腹,一人乃河南王申阳,一人乃姬信,姬信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汉王所封,姬信无心其臣未必,申阳更不一定,如果其于背后突袭,如再劝姬信保持中立,后果还是满可怕的。 此时刘邦所引并非全部汉军兵力。 因为可怕,所有刘邦表面轻松愉悦,连降河南、韩二地,可他的警惕并没有放松,笑容虽在面,眸光未散,刘邦斜躺在皮毯上,手却放在距离长剑最近的地方。 刘贾走进大帐,“大王,关中有急!” 六个字,仅仅六个字,字字如刀,直接砍向刘邦的心底。 原本坐起的刘邦,直接一跃而起。 刘邦,“立刻召集诸将。” 关中有急,毫无意外,定是章邯在闹事,幸此时韩地已定,河南王已降,其实刘邦很明白,不管二地是否定,刘邦皆要回关中,而且需要速回关中。 曹参将兵,刘邦非常安心,尤其在坚守景陵二十余日,让刘邦彻底放心曹参留守关中,看着废丘的章邯,为此还调遣樊哙来助曹参,如今曹参来告急,说明关中的确有些棘手。 大雪不止,夜居然有些白的刺眼,仿佛雪花吸收白日的光线,夜晚在散光,像是白色的水晶。 不只是韩地下雪,关中亦是大雪不止。 废丘城外的白色雪地上一处黑压压,一处片片红,黑色如墨,红色如血,如同在白色的雪地上做画。此为汉与雍的战场,此时的汉军兵力与城外的雍军兵力居然旗鼓相当,甚至比汉军还要占据优势。 红色与黑色在白色的雪地上对峙,中间的战场上横七坚八的倒着许多兵辛,有雍士卒,也有汉士卒,还有倒地的战马。 红色军中有一人眼眶的欲裂,怒气冲冲,“未曾预料,章邯城中新征如此多兵力,更未料会有楚军骑士从背后突袭,可恶!” 汉军的统帅曹参脸色平静,双眸似水,“此举章邯早有预谋,汉王东出函谷,章邯因汉王滞于关外故而与楚秘联。” “可樊哙不明?” “何处不明?” “为何汉王一出函谷不久,楚军便至,为何如此之快?” 樊哙有些不明白,但眼眸中的疑惑之色,始终被怒意掩盖。 曹参则若有所思道,“此楚军非彭城之楚军,非项羽特所增援。” 言毕,樊哙神色更加的疑惑,“何意?” 曹参反问“汉王此次东出函谷,意在何处?” 樊哙略加思索,仿佛在思考肉几斤几两,道,“三川郡、韩地......莫非韩王郑昌所引楚兵?” 曹参点头,“章邯定是知晓项羽封郑昌为韩王以距汉,故而与郑昌有谋约,待汉军滞留于二地时立刻出击。” 樊哙怒道,“好阴险之章邯,当引水灌之,吾不信,其仍不降乎?” 曹参非常斩钉截铁的反对,“不可,水淹会伤及城中之民,此举有损汉之名,需大王回关再做定夺。” 樊哙无奈一笑,又建议道,“既如此,是否立刻向周将军求援?” 曹参依旧摇头“陇西之战已至关键时刻,不可功亏一篑,只需坚持十日,汉王必回关中。” 雪仍在下,大片大片的落,这本是卧在绒被里的时刻,或者与人在燎炉旁饮酒食肉的时刻,下雪的时候适合饮酒,可这个冬天注定无法平静的度过。 十一月的天,寒风呼啸,雪花迷人眼,一眼望去分不清东西,找不到南北。 “大王何处去?”声音里充满关切和焦急,说话的是曼丘臣,目前已被姬信任命为韩相。 姬信道,“自当去点兵随汉王入关。” 姬信说的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曼丘臣的一脸焦急,眼眸中闪过不解之色。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关中对峙 曼丘臣则道,“韩地初定,仍有变数,关中之急定为雍王所为,雍王必与韩王郑昌有约,此时如去,韩地一旦有变,得而复失也,如楚再来助雍,其祸福未知……大王当以韩地初定为名,留韩,坐观天下局势。雍王善战,如拖住汉,甚至反败为胜,日后楚来责问,当如何应之?” 姬信的神色中流出不太赞成之色,“吾已击降郑昌,已与楚相悖,何以虑楚?” 曼丘臣依旧觉得不妥,“望大王三思,此乃韩独立之机,大王可愿一直从汉王之命乎?” 姬信面有不悦之色,但并无斥责曼丘臣之意,开口却是比较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寡人乃韩王,新韩开国之君,岂能长久居于人之下……韩兵未强,天下未定前,不可再言此语。” 灌婴、陈贺、孔聚等战将迅速向中军大帐奔去,向刘邦的大帐内汇聚。 诸将风速般赶进刘邦的大帐内,并没有见到方寸大乱的刘邦,而是气定神闲,镇定自若。 只是那脸上的笑容不见,更看不到脸颊的酒窝。 刘邦很少有不笑的时候除却他在说话的时候,不言时,总会感觉他在笑,此人似乎不会有哀愁似的。 可此刻刘邦的笑已不见,虽然气定神闲,但已知道刘邦内心是多么的焦急。 灌婴今夜出帐稍迟,他今夜饮下不少酒,头有些胀,他饮那么多酒,刘邦是允许的,甚至还劝其饮下一爵。 或许三川、韩地已定,暂时不会有大战,至少今夜不会有,所以灌婴饮下许多酒。 灌婴用雪水使得自己变得清醒些,刚至大帐,尚未迈进大帐,灌婴便不得不又改变方向,刘邦的命令已经下达,在他刚要入帐时,已命灌婴为先锋引军疾行回关中。 关中的雪依旧在下,此乃灌婴第一次由函谷关进入关中,虽然是第二次进关中,但却是由函谷关进入乃第一次。 雪在下,天空之色由花白色变成曙白色,仿佛曙光即将透出一样。淹没在大雪之下的咸阳别有一番风味,看不见昔日的大火焚烧的痕迹。 如果是第一次见咸阳,并没有看到过大火留下的痕迹,已然会觉得咸阳很美。 项羽的这把火并没有完全将秦咸阳宫尽数焚毁,那些依旧矗立在风雪中的宫殿当真如雪中寒梅。 灌婴看得不禁有些痴迷,大雪下的咸阳在马背上匆匆掠过,让人有些留恋,但灌婴知道他此刻可不是回来赏雪景。 夜色退去,天地依旧白茫茫,白的刺眼,废丘城外的对峙终于打破僵局。曹参与章邯在此对持数日,再一次发动攻击,进攻的一方并非汉军,而是雍军。 在城中休整数月的章邯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刘邦不在关中,汉都又在南郑,并没有丞相在关中坐镇。 留守的多为武将,他起初认为汉军无法在关中长期与其对峙,可慢慢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曹参这位大将,不仅有征伐的将才,又颇具丞相之才,不仅将废丘周围的城池控制的固若金汤,还将他们变成就近的粮仓。 颇为难对付,如果不是刘邦出关带走大部分兵力,留下的兵力不足以发动猛烈的攻城,章邯觉得不会有充足的时间休整。 仅仅月余的时间,章邯便从废丘城内征募兵丁两三千,并进行严格的训练,秘密的进行训练,不敢发出声响。 章邯看出刘邦的心思,认为他章邯只剩下一座孤城,很难翻起什么大浪,故而只留下兵力围城,困而不攻,困其粮尽而不攻自破。 抓住不进攻的机会,章邯一边在城内训练新兵,一边命王周秘密与郑昌联络,向其借兵,相约攻汉。 忍耐,等待,隐而不发,即便是汉王已出函谷,他依旧没有动,直到听闻刘邦降下河南王时,其将有些着急,建议立刻采取行动,否则一旦刘邦胜利而归就麻烦。 可章邯非常相信韩王郑昌,只要能拖住汉军,便立刻发动反击。 军的确被困在韩地,处于焦灼状态,如陷入泥潭,但章邯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引汉军在韩地征战的乃姬信,虽为汉将却实为韩太尉,他所引的的确是汉的名号,却已经慢慢转变成韩军。 章邯知道刘邦被滞留于关外,却不知那不过是刘邦的一路别将而已。 天空的雪变小,风亦似乎停止。黑色的不断向红色的汉军挤压。 章邯不断变换令旗的方向和形势,王周持一杆义云枪左冲右刺,那双眸子在雪花中如同眸如猫眼发亮,恨不能一枪刺穿万千雪花,直接取曹参之首级。 曹参稳坐于中军,樊哙几次欲提着冷月双刃斧杀出去和王周杀个痛快,来个若死吾活之战,皆被曹参拦下。 樊哙心急,看着雍军一步步向汉军挤压而来,他眼睛怒意慢慢,眼眸有些发红,自汉军还战关中,何时遭受如此之挫。 雍军居然依靠其兵力较多,居然欲将曹参军全歼,依靠持大盾长矛的步卒形成盾墙,一步步向他们碾压而来。 脚下的雪是热的,被血染热。 一次次试探冲击,没有突破,每次皆会遭到强烈的封锁,于是雪地上多出数十具长眠的士卒。 生前他们为敌,着不同色的衣服,但死后他们的血是一样的,一样的鲜红,一样的温热。 樊哙愤怒的浑身在颤抖,唯独那握斧的手很稳定,“敬伯兄,让哙杀出一条血路。” 曹参依旧很镇静,丝毫不惧渐渐缩小的圈子,忽然曹参眉毛跳动。 一战将纵马向汉军驶来,能从汉军唯一后方奔来的必为汉将。 此将持乌蛇矛纵马而来,速度奇快,眨眼便到曹参身前,飞身下马,此将阔面鹰鼻,眸如繁里,身如劲松,正是时常跟在樊哙帐下的奚涓,是樊哙的得力助手,更是刘邦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奚涓在曹参身边嘀咕几句,曹参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狂风突起,雪花乱舞,正是突围撤退的好时机,樊绘为首向北杀出,一副要退向好畤的模样。 汉军撤退的模样有些狼狈,丢胄弃甲,看到这一幕王周立刻欲纵马去追,章邯欲阻止道,“不可追击。” “大王,时机不可错过……” 第七百三十二章 雍王反击 章邯无奈道,“与曹参交手,何曾见其军如此慌乱,必有诈……” 可惜后面的话王周并没有听见、人与马已经淹没在风雪之中。 一支黑色的骑士很快淹没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章邯眉头紧皱,眼眸中还留有一丝无奈之色,他知道王周憋在城中数月已经无法忍受,好不容易有机会在郑昌那里借到一两千士卒,初战大胜,岂能收手。 败而气馁,胜而骄,不乏能忍辱负重者,然能胜而收心者少之又少,自陈仓大败后,雍军一直被汉王碾压,这让王周很不舒服,这次借兵走小道而归,突袭成功,总算出一口恶气,王周再亦无法刹住教训汉军的心,引雍骑士纵马而追。 站在章邯身旁的其余将询问,“大王,是否追击?” 章邯斩钉截铁,毫无犹豫,“立刻回守废丘。” “可王将军……”语言中充满对王周的关切之情。 章邯道,“曹参善将兵,其败退之状有诈,恐汉王已回关中。” “岂会如此之快兮!” 章邯道,“汉王尚未至,可其先锋军未必也。” 风更大,雪花更大,飘落在身上长久不融,一支黑色的骑兵放缓速度,目视前方一片白茫茫,早已不见汉军的踪影。 风如寒冰,额头上却不知何时已渗出汗珠,哪来的汗珠? 王周伸手擦掉汗珠,额头立刻凉飕飕的,居然看不到汉军的踪影。 迷路,王周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已迷路。 可这不太可能,王周是秦将,虽然在秦始皇时他不能到处在关中游走,但废丘附近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因为他曾为废丘之吏,此乃章邯为何选择王周为守废丘大将的原因之一。 即便对此没有非常的熟悉,但总比曹参等汉将要熟悉,可现在迷路的偏偏是王周与其骑兵。 莫非汉军故意为之,就是要引诱他引兵追击而迷路? 王周忽然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雪花,满地的雪花居然猛然暴起,雪花居然向上窜起,白花茫的雪地上突然间冒出诸多汉兵,红色的战服使得白茫茫大地上仿佛出现诸多红色的梅花。 一将从雪地上一跃而起,他居然藏在雪下,不知蜗在雪地上有多久,放眼望去很难发现雪下有人。 一杆青矛如一条青蛇一样闪电般向王周刺来。 王周大惊,急忙躲闪,不科这一枪并未刺向王周本身,而是刺向其胯下战马,马惊如人立,王周直接摔下战马,雪花飞溅,噌的一声,长枪着地,借助长枪的反震之力,王周未曾摔倒在雪地上,而是稳稳的落在雪地上,汉卒迅速向其围拢而来。 此大雪,下的王周吃惊而意外,却下的眼前的汉将有意外的惊喜。 一直猫在雪地中准备伏击的汉将正是灌婴帐下的戴野,受命灌婴隐于此地既为汉军撤退做掩护,更为伏击雍军,给雍兵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故而这支伏击兵的数量在一千五左右,再多容易暴露目标。 一千五百人亦不少,各个如雪原上的狼,偏强而不孤单,冷酷而不绝情的藏在雪中,他们皆爬在荒草上,任由积雪将他们覆盖,自他们至此处时便一直未动,直到适才发动进攻之时才一跃而起。 戴野的眸子里如野火一般在燃烧,欲将这黑色的骑士烧成灰烬,重新融进这白茫茫的大地。 在戴野引兵至此的时候,所有人皆认为这里不可能做伏兵,不占据地利,根本无法掩藏,可戴野的眸子如野火燃烧,居然如现在一般有些微微发红,只道出一个字,“雪。” 雪可以为他们做掩护,接着戴野率先伏在雪地里,让雪逐渐掩盖自己。 数名汉卒向王周围杀而来,黑色的骑士立刻与汉兵斯杀起来,一方救人心切,一方杀敌有方。 两方厮杀,王周的一杆长枪如蟒游走,汉卒持戈矛居然无法拦住,但戴野静静的看着一点不着急。 黑色骑士连渐在减少,红色的汉兵占据绝对的优势,那红色的汉兵仿佛是跳动的火苗将黑色的骑士一个个燃尽,永远的失去生命,如果无人去为他们收尸,可能永远会埋葬在这里。 红色的汉军在慢慢吞噬黑色,可始终有数十名黑色雍兵无法被抹掉,护着王周向废丘城的方向逃去,戴野见王周即将逃走,没有急着去追,而是隐去旗帜,再追击而去。 那眼眸里流出一股失望之意,仿佛可伏击的雍兵数量少些。 废丘城还是那么的威严,甲士林立,黑色的旗帜迎风鼓动。 风雪之下,没有飘扬的旗帜短时间很难分清敌友,城上的章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雪雾,那是战马在雪地里奔腾的结果。 “大王,王将军归来,吾亲自开城门……” 城门二字直接被章邯的话打掉,“不可,再近些……” 马蹄声越来越近,亦越来越响,章邯看着下方雪花中的一支骑兵,那双眼眸忽然变得鹰眼一般盯着下方,仿佛可以穿越层层风雪看清骑士的面孔,章邯瞳孔微缩,“放进百余骑,立刻放下吊桥。” 诸将虽不知为何如此做,但他们知道不是每个人能公然违抗雍王之令,他们不是王周,所以只有服从。 “大王…臣……罪臣该死,请大王责罚!” 城门短暂开合之后,王周总算侥幸逃回一条命,向章邯请罚。 一入废丘,王周立刻意识到那真的是汉军的陷井,更难以置信,汉军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到关中,王周相信绝无可能,而且他和章邯谋划很久。 在做出此举之前,他特地密令陇西的盗巴一定要拖住周勃等汉将,令他们无法回援,章邯更亲笔书写一封简书传于北地郡的章平。 不仅王周相信,章邯亦相信依靠陇西、北地二郡可以将汉军留在关内的兵马来个各个击破,彻底来个大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夺函谷关,将汉王距之关外。 可未曾想到结果竟是如此,王周静静的看着章邯,但章邯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连看亦未看王周一眼,既没有责备,更没有一句安慰,而是让王周就这么站在风雪之下,王周看着章邯离去,心里发寒。 雪不冻人,人自寒,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许没有人能形容。 第七百三十三章 断枝之梅 虽然心寒,但王周的眼神里却无半缕的幽怨,反而是一丝丝的愧疚。 王周知道雍王最后的反击之战失败,而且绝再无机会,彻底失去夺回关中的可能。 数月的精心计划已付诸东流,这个打击设让雍王怒而杀人,已经是很不错。 风雪中的章邯不知何时已经驻足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眸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株梅花。 枝头上的梅花那么的坚韧,风狂吹依然在,寒雪飘落,它依旧傲立,花色鲜红,没有一丝冻伤的迹象。 风雪洗礼,它依然傲立,仿佛风雪赋予它很独特的美与香,可现在令章邯想不到的是风雪未曾动其骨,积雪却压断梅枝。 花朵虽然依旧在绽放,依旧寒香飘飞,可它已经失去根基,枯萎掉落必定不会随心而落。 雪花虽轻,积雪可断枝。 枝上虽能续梅花之命,可还能支撑多久…… 章邯驻立良久,才迈开步伐,慢慢向那断枝走去。 断枝上的梅香如故,章邯眼眸中的那股傲气彻底消散,但倔强不服之气犹在。 为何梅花总是在风雪中绽放的更令人沉醉?这是刘邦问出的话,其身旁群臣和诸将言不在意,没有一个令刘邦眼前一亮的答案。 进入关中,刘邦没有直接坐在栎阳的宫殿上,而是直接来到废丘城外,既然关中之急源于废丘,刘邦不放心安坐在栎阳,坐等诸将的战报。 至废丘城外,刘邦的目光直接落在一株幼梅,枝丫很嫩,并非老枝生新梅,或许缺少老梅枝的稳固,这株幼梅在风中似乎要被吹折,故而刘邦欲为其做遮挡。 刘交则说道,“红梅自有御寒道,大王不必为此忧……” 闻言刘邦哈哈大笑,“交弟所言甚是,寡人自顾不暇,竟担心其梅花,其梅花或无此忧,不过人忧耳。” 言至于此,刘邦话锋一转又回到先前的话题,“风雪摧百花,为何独留梅花寒香来?” 此问难住刘交,他自认博览群书可回答其兄这个问题,不料他搜刮所读之书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作答。 刘交越加觉得其兄刘邦不简单,读书不多,但悟性极高。 群臣诸将不知道为何刘邦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刘邦道,“唯有子房为寡人解疑答惑兮……” 张良天生多病,体质不壮,因得黄石公授书,常研习之,既有太公兵法又有养生之学,无奈身体改善非一日之功。 天寒大雪,易受风寒,故而刘邦特择一车驾,命一御缓载其回关,故而刘邦纵马回关中,张良缓随其后,然张良忧关中之急,故而已为刘邦详细画策。 虽妙策随刘邦入关,然张良依旧不太放心。 “再快些……” “如再快,恐先生身子骨难以支撑。” “有积雪铺路,良可以,尽可加快。” 风雪不懂人心,越加的狂暴,然刘邦和张良还是提前相见,并非车马加快,而乃刘邦亲自回迎。 再至废丘城外,刘邦又重复那句,群臣诸将的目光皆聚焦在张良的身上,皆竖耳倾听,欲知张良所言为何。 只听张良却道,“寒梅虽傲然风雪,却有独享之嫌,不争而争,莫与之争,此潜藏之危最也。梅花已有傲骨,自不屑与百花相争……” 张良一番言语,刘邦的神情变换不定,但眸子里溢满深思之色,显然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 群臣诸将哪里知晓此刻的章邯对于刘邦而言,就如这枝上的梅花,二王已降,唯有他傲立雪中。 傲骨之梅不愿与百花相争,自不愿与百花共享,这是张良给刘邦的建议,劝刘邦彻底放弃劝降章邯的念头。 如章邯愿降汉,早已投降,如今关中已大定,独守一座孤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梅花之傲骨,他是不会投降的。 宁可被寒风吹,被冰雪覆盖,亦不愿与百花共享春天。 刘邦长叹一声,“一代名将,可惜!” 刘邦拉住张良的手,“进帐再言。” 刘邦引群臣诸将入汉军营寨,此塞乃曹参长期围困废丘所建造,已经比数月前完善的更加坚固,犹如一个小城池。 梅香伴酒香,刘邦再次回到关中心情不同,喜忧参半,但关外的成果怎么亦无法抹去刘邦眼眸中的那丝丝缕缕的忧虑。 “子房所言甚合寡人之意,废丘不拔,章邯未降,始终乃东进一绊脚石,甚是危险,即牵制吾一支汉军,更滞留吾一员大将……寡人在河南国,尚近,如远在赵地,楚地,当如何?” 群臣诸将尚不明白张良所言是仅仅言梅,还是暗含其他之意,此不知,但皆听明白刘邦的意思。 章邯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令在关外的刘邦火速返回,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亦是令人大大的恼火。 前方拼死拼活,后院起火,这可是灭顶之灾,虽然关中之急迅速得到解决,可这种情况如接二连三发生,可是要命,甚至可以令前方的一场胜利在望的战役变成惨败的结局。 这点刘邦和项羽皆有体会,如果不是赵高在咸阳不断的搞后院失火,章邯岂能会难么容易的投降? 章邯的战绩已经有目共睹,如果后园不扯肘,真的不好说。 后院一次失火是失误,但绝不能再有第二次,否则那就是找死,只有一次比一次致命。 不过刘邦并不愿意强攻,那样损失太大,很容易造成兵力的逆转。 刘邦道,“寡人东进之策不变,更不宜推迟,天下战局瞬息万变,一旦错失将不可挽回,身死道消皆非危言耸听,然强攻不可取,诸公,当如何?” 群臣诸将一时间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后院的问题。 欲使后院不起火,唯有去除火源,但去除火源哪有不损伤的。 诸将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攻城,拔城,击杀章邯,彻底铲除隐患,但此举肯定会有损失,兵力的损耗在多少,诸将无人敢言。 刘邦的目光在诸将的面部中扫过,无人言,即便是在韩信的身上停留,韩信的回答依旧是攻,非拔城不足以消除…… 对于如何攻下此城,韩信倒是提出许多策略,倒是有以少制多,但太过大胆,未必对章邯有效,刘邦并不敢轻易试之。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关中之策 灭掉章邯是必须的,不在今朝便在某日,而且越快越好,但三秦大地基本已定,刘邦不愿因一座小城而折损太过汉兵,甚至难得的战将。 故而刘邦原本想的是困而不攻,一直困,断其粮,绝其水道,不信章邯不降,能撑几时。 孰知章邯不仅能撑还能时不时来个反击,废丘城内居然提前挖掘蓄水池,还有储存好的粮草,果然是大将出身的王,完善都城时永远不会忘记行军最缺的两样东西,水和粮草。 诸将或无言,或言不合意,刘邦的目光便聚集在张良的身上。 张良一直处于深思的状态,此刻倒是准备谈一谈,见到刘邦的目光,便知其意,“大王,章邯尚有强襟外援,其弟章平非别将可比,其心必坚,不早除,如其与匈奴相约,后果不堪设想,虽上郡已定,然北地郡依旧为南下攻击咸阳的要道,纵使铲除章平,彻底断绝章邯复国念,然北方匈奴不可不防,关中汉军兵力终究短缺……” “此乃寡人之忧,当如何?”刘邦对于张良没有言强攻废丘感到比较满意。 张良继续道,“关中当有一人,替大王安抚关内百姓,征收关中赋税以减免蜀汉民之劳苦,慰劳蜀汉再定其心,关中子弟勇武善战,当多加选用,以三秦子弟自保关中之安也……” 言未毕,刘邦立刻想到萧何,“子房之言,可乃调萧丞相入关,迁都关中乎?” 张良点头,“然也……由南郑迁都关中,秦灭,置三秦王,其士子不知心所属也,废秦社稷,立汉社稷,汉即生根,定贤才摇摆之心,有利招揽贤才。萧丞相坐镇关中,下可抚民,上可征发关中之兵,不出数月,关中心定。纵章邯有翻江倒海之能,无士民随行,断枝寒梅耳。” 大妙,此乃刘邦对张良此举的平价,刘邦初定关中已数十日,竟不曾想起废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更不曾想将汉国之都由南郑迁王关中。 在刘邦的内心里对蜀汉是充满感激之情,如果迁都,不知是否会给蜀汉之民有影响,会不会不利汉在巴蜀之民心中扎根。 这个顾虑刘邦自然亦道出,张良面带微笑道,“丞相数月治理巴蜀汉中,汉律法已置其心中,蜀汉民给军事不辞劳苦,心岂不定乎?大王赐封范目归乡,多几人如范目忠汉者,蜀汉何患之有……” 刘邦脸颊的酒窝再次出现,刘邦真的很高兴,关中起后院之火的忧虑完全消除,摆在他目前的竟然是一副全新的图景。 诸将如曹参、樊哙、灌婴、刘贾等无不对张良的谋略心生敬佩之意,这些事情其实他们心里皆懂,但就是想不起去提醒刘邦。 如饮酒食饭一般,可他们就是不能很恰当的想起何时该饮何酒。 刘邦眼眸放光道,“立刻传令,命萧何准备相关事宜,迁入关中……” 此道命令下达后,刘邦见张良似乎仍然有言欲道,“子房,可有不妥处?” 张良缓缓道,“关中之患,除章邯之弟章平,陇西亦需尽早定下,可收回一路别将,以作东出之资。” 陇西有雪,纷纷大雪之下的西县城池如一匹孤独的野狼,矗立在一条江水之北。 河面已经结冰,冰面上滞留着数只鸬鹚,长长尖尖的嘴凿出一簇簇的冰花,冰没有碎裂,出现一个圆形小孔。 漂浮的鱼儿本在冬眠,毫无反应的被鸬鹚叼出冰面。 忽然那些尚未凿出鱼儿的鸬鹚竟然扑棱棱全部飞走,冰面上不知何事流来红色的液体,片刻被冻成红冰。 冻结的红冰蜿蜒白色的冰雪之上,目寻红色的源头,看到西县城外的护城池上不再是白色,而是晶莹的红色。 横七竖八的叠躺着一些士卒,多为黑色的雍兵,很快便被白色的雪花一点点掩埋。 风雪不止,城上的甲士哆哆嗦嗦,不只是冷,还是恐惧。 随风袭来一阵阵腥味,不少士卒开始呕吐。大雪可以掩埋一切,仿佛城外不曾经历过厮杀,可风中为何还有血腥味。 雪尚不能埋藏的唯有惨烈。腥味过后,便是酒香与肉香,甲士们只觉胃部搅动,又是一阵的呕吐。 好饿,饥饿是甲士们头脑眩晕,冰冷使得他们身体僵硬,香味使得甲士脸上的怒容更盛。 西县城内一片狼藉,仿佛这里经历一场浩劫,像水灾,冲垮这里的一切,因为没有灼烧的痕迹。 可这里的房屋不知被什么拆的七零八落,到处是残垣断壁。 在众多残破不全的房屋中有一处非常的显眼,因为那里的房屋完好如初。 院落内飘着酒香和肉香,还有琴舞相伴。 “为何援兵还未至,西县民已无圆木可拆,滚石亦用完。”说话的西县丞,他饮下一爵,眉头紧锁,一脸的焦急,眼眸中还有一股的怒意。 “吾亦不知,以往,陇西都尉绝不会如此,兵该早至。”西县令亦感到意外,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雍王之令已不好使,否则以他与雍王的关系,即便盗巴乃陇西都尉,应当敬三分。 想到这里县令那脸上的愁容消失,变成恐惧,甚至还有冷汗渗出。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但屋内温暖如春,舞女腰肢如柳,香风阵阵,歌声清脆动听。 可此时的县令早已无欣赏的心情,而是一股的冷汗直流,“陇西都尉,已反乎?” 西县令想来想去觉得兵马未至,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盗巴已经不再听从雍王之令,而是以陇西都尉的身份在陇西称霸,在陇西为王,已反雍王。 西县丞则摇头,“此非理由,如盗巴居陇西自立为王,当更加需要兵马来维持陇西,汉军已略定陇西,盯着上邽,虎视眈眈,其怎会放弃西县……” 西县与上邽成犄角之势,盗巴即便称王,绝无放弃西县之理。 此言才让西县令心情稍微放松,但一想到为守城,城中的房屋大多已拆除栋梁,砖石圆木已充作武器砸向城下。 更无兵力再出城而战,如此下去不仅城内拆无可拆,城中粮草已将耗光。 西县令道,“粮草将尽,水源冰冻,恐人吃人,当如何? 西县丞叹息道,“万不可坐以待毙,如哗变,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百三十五章 陇西别将 西县令六神无主,他眼神忧郁的看着眼前的琴女和舞女,实在无心欣赏,斥命他们撤退,“为何哀怨凄凄,速撤!” 那眼神的确能杀人,琴女和舞女吓的花容失色,急忙逃似的退下。 片刻后西县令才迎上西县丞的眼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彼乃吾之命根……” “吾早已知。” “彼乃守城之最后力量。” “吾亦知。” “唯有如此乎?” “已无他法,不可再坐以待毙,纵使援兵至,城已破。” 西县令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个兵符,缓缓的走到西县丞的身边,“此二千兵马乃吾最后之希望,丞务必善待。” 西县丞去接,发现兵符依旧被西县令攥着,西县丞用力才将兵器从其手中拽出,“唯有突围,方能有一线生机。” 西县的东北方向乃上邽城,正是陇西都尉盗巴所驻守的地方,在二者之间靠近西县城的山路上那里本是白雪皑皑。 此间却是红色的雪,还冒着热气,正在被风雪逐渐埋藏,这里的雪是红色的,因为流太多的雪。 数千的雍兵渐渐被埋葬在这里,黑色的甲士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尚留在风雪之中。 在诸多永远长面的雍兵之间,有一将带着士卒不断的来回巡视,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雍兵。 此将身如虎豹,眸光似箭,仿佛那双眸子可以射出杀人于百步之外的箭矢正是战将靳歙,此人曾为吕泽麾下的八大勇将之一,后常随刘邦身边征战。 此次靳歙第一次与周勃二人独立在一地作战,二人配合的较为默契,常互为犄角,互相支援,互相掩护。 靳歙与周勃作为陇西别将,二人相约,周勃困击西县丞,引诱盗巴来援,实行围点打援的策略,将盗巴从固若金汤的上邽城引出来。 结果是策略失败,无论怎么攻击,盗巴就是不出击,而是命其他诸县去援助西县,他并不出城,近者如冀县,远如临洮城等。 周勃命靳歙去打援,先后灭掉数次援助,发现鸡贼的盗巴依旧不亲自出击,坚持固守。 靳歙便借此机会东征西讨,结果连定陇西六县,几乎将附近能援助的县城全部拔除,只剩下孤零零的上邽和西县。 靳歙检查战场后,对身旁的一将道,“战绩可曾记下。” 此将名为陈胥,道,“已定陇西六县,已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 靳歙点点头,下达命令,“速回西县……” 孤立寂静的西县城忽然城门大开,吊桥落下,西县雍兵居然出动出击,西县令亲自出马。 周勃毫不客气,立刻命丁义率步卒迎击,双方对持一盏茶的功夫,丁义持戟拍马引兵杀向雍兵阵营。 仅仅一个回合,西县令便领士卒逃进西县城,丁义率军一阵掩杀,回报周勃,“西县令大有不战而逃之嫌。” 闻言,周勃直觉不妙,命人速查,斥候回报,“西县丞趁乱已率军从西城废弃之门逃出。” 丁义、宣虎二人异口同声,“末将去追。” 周勃挥手示意不必,捋着胡须深思。战将武儒则道,“金蝉脱壳……” 单宁笑道,“不过残兵耳,即便脱壳,末将一样可追上去将其斩杀。” 周勃却没有命将追击,却道,“西丞引兵而出,城内必空,既如此,立刻传令,攻城,今日拔城而停。” 周勃麾下的四名战将眼眸放光,满满的战意。 风忽然变小,不再那么狂暴,但雪却越来越大,严重影响着视野。西县城上的甲士望着白茫茫的雪花,牙根打颤。 白茫茫的雪花中出现大片大片红点,仿佛调动的火苗,甲士揉揉眼睛以为是因饥饿出现幻觉,很快他们发现那不是幻觉。 那是汉军开始新一轮的攻城,甲士们居然愣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吹响号角,不知是冻僵,还是适才县令率军出城一击的大败令他们失去斗志。 一个个看着红色的汉军如片片火一样向他们涌来,他们接下来做出一个非常令汉军诧异的举动。 这些黑色的甲士没有弯弓射箭,亦非砸下礌石和滚木,而是撤掉城上的黑色雍旗,换上投降的素旗。 更甚者,甲士打开城门,将戈矛放在地上,居然放弃抵抗,负责攻城门的宣虎看着有些发懵。 诸将接连向周勃回报,周勃同样做出非常大胆的举动,借助雍兵给予的便利立刻攻入城,完全不怕有埋伏。 诸将怀着忐忑的心,依照周勃的别将之令,冲进城,进入城之后,诸将才明白其实城内的确已无反抗之力,更不用言还有伏兵之说。 西县丞率军而出,虽不知目的何在,但城中毫无疑问已经没有办法再反抗,满目的残垣断壁。 能够坚持至此,诸将非常佩服西县令与西县丞的动员能力。 西县令没能活下来,本雍卒斩杀,以示投诚之意。他们不愿再抵抗汉军,愿降汉,雍兵士卒中不乏有关中之友,他们早就知道汉已击降二王,三秦大地已初定。 反抗不过徒劳而已。 逃出的西县城,借助风雪的掩护本欲寻找援军,不聊却碰到引军而回的靳歙,一场激烈的大战已不可避免。 陈胥等战将左右包抄,从两翼不断的夹击。 靳歙本人正面与西县丞交锋,持一杆墨蛇枪,三进三出,杀的西县丞脸色苍白,眼眸发红。 西县丞所引乃西县令的最后一根稻草,二千精锐,可靳歙所引兵马却在六七千左右。 靳歙在略定陇西六县时,不断从降卒中选出精壮之士补充兵力,故而靳歙不仅是一位能战的将军,还是一位颇具组军练兵之能,帐下更是不乏能管理军政之才者。 靳歙的兵马最后维持的六七千左右,直接将西县丞围杀在一块雪地上。 这是一片草地,已经被冰雪覆盖,放眼望去唯有三三两两的大树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能量。 这里本是一个四处可逃之地,即不像丛林无法集中撤退只能四散奔跑,更无身体阻路,亦无江河拦路。 西县丞无路可走,唯有死战突围方有一线生机,他挺长矛发起的每次冲击,皆被靳歙的杀进杀出,杀的七零八落。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为孰卖命 此二千人马不愧是精锐,眼见战必败,依旧没有士气溃散之意,更投降之念,,每个人的脸上皆视死如归。 可西县丞两眼已经杀红,他无法突围,心中恐惧之意渐生,他怕,怕这些雍兵士卒会在久围之下失去斗志而降。故而西县丞急于突围,挺长矛身先士卒,可惜长矛每次皆被墨蛇枪给缠住。 长矛与墨蛇枪的交锋,仅仅三盏茶的功夫已经有过三次交锋。靳歙的三进三出已将雍军击溃,无法保持最有效的队形,虽然脸上的战意不见,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步伐已经无法稳定。 乱是取胜的天敌,除非那是假乱,步伐乱,心亦乱,军心亦乱,西县丞知晓军心已乱,突围亦为不可能。 可眼睛几瞥之间,西县丞发现士卒的脸上无一退宿畏战之意,士气还能战,却无法再战。 西县丞忽然发现这些士卒各个可爱的很,比西县令看起来让人舒服。 毫无征兆,西县丞没有发出突围之令,独自纵马向靳歙杀来,陈胥欲纵马截杀,靳歙挺枪示意其余诸将皆退下。 靳歙道,“诸将继续分割围杀,西县丞交予吾。” 枪与矛再次交锋。 矛动如灵蛇,快如闪电,却力度不足,明明再进三寸便可取靳歙,却偏偏戛然而止。 心乱气短,气短则力竭。二人交战,心乱的那一刻便已决定胜负。 胜者活,败者死,败者本可活,但如败者求死,便已无可奈何。 枪动如虎扑,虽有失灵动,却一扑击中,如同猎虎捕食,不动则风雪不能动其毫,动则如山洪爆发,直接压倒下性的。 在那山洪般的气势下,猎物常常不能动。 一个灵活多变,却总是差一分,一个出招直击要害。仅仅五个回合,西县丞突觉喉结一甜,一凉。 枪很快,又很刚猛,在枪抽回后,或许是风雪太冷,血液很快凝固,故而只看到喉头一点红,人就已经倒在雪地上。 血不像水,很容易凝固,尤其在冰天雪地之下。 雪花溅起,西县丞的身体连续的扭动几下,便彻底失去活力。 战斗还在继续,温热的红色液体还在飘飞,不化的雪渐渐融化,遇到温热的红色液体融化。 融化的雪水与其混合在一起,很快又凝固,几乎没有一点腥味,仿佛红色的冰雕。 靳歙暴喝一声,“西丞已死……” 后面的话靳歙没说话,但所有人皆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西县丞已死,领兵者即死,无需再战,再战为何而战,降者可活。 厮杀停止,所有雍兵依旧僵在原地,没有再动,手中的戈、矛、长剑却没放下。 此的确为一支装备精良的雍军,远距离可有戈矛,近距离可用长剑砍杀,身上的甲胄甚至还有一些铁片或铜片。 身上所穿之甲若是整片的铜或者铁,则是比较的笨重,即沉重消耗体力,又不便于身体的运功,灵活度不高。 可若是由铁片或铜片穿起来则不同,其片可如鱼鳞一样轻薄,而且有很强的防护作用,寻常刀剑如法刺穿。 铁片鱼鳞甲,铜片鱼鳞甲,或者铁与铜混合的鱼鳞甲要求制造技艺较高,却造价昂贵,并不能普及使用,唯有精兵会配备。 由于铁的冶炼技术还不够成熟,大多依旧是石片鱼鳞甲、铜片鱼鳞甲,或者皮革、质地坚硬的织锦。 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披甲率并不高,可看这支军的披甲率却是全有,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由于石片甲或者铜片甲比较重,故而一般是士卒所穿,校尉、都尉、将军等级别的人物才会披兽皮甲,既轻便又坚韧。 士卒所穿的多为较大块的片甲,一个个较大的石片或者铜片用牛筋或者皮条连接,虽然亦叫鱼鳞甲,但真的和鱼鳞相差很远,而另一种战甲则不同,那些是由较小块的皮甲组成,不仅排列紧密而且轻而坚韧,真的像鱼鳞一样。 这种鱼鳞甲唯有校尉、都尉、骑将、将军等人物才有资格穿。 可看看这些士卒,居然各个穿鱼鳞甲,而且皮革鱼鳞甲亦有不少,看到这些靳歙想到的是金钱,绝对是非常舍本才会如此配备甲胄。 靳歙看在眼睛,忽然觉得这些士卒不重要,杀之无意,并不能再影响什么,可身上的甲胄实在是诱人。 汉初建,并未能大良拥有这样的战甲。 “关中已归汉,塞、翟二王已降,雍王独守废丘,不过垂死挣扎耳……” 没有多少的劝言,直言三秦大地的归属。 惊讶,不信,不太可能,从这些士卒的眼中靳歙得知平时西县令、丞对他们隐瞒多少。 如知晓三秦王,二王降,一王锤死挣扎,内史郡已定,这些士卒还能那么坚定,坚定的跟着西县令与丞坚守西县城池,至今不降。 不知情时,或为王战,或为自己而战,知情而畏惧一样会战,但知情而绝望如何才能战? “雍王如不自身难保,为何不发兵助陇西,一陇西都尉为何龟缩上邽此城而不出?” 几个疑问将那满脸的惊诧慢慢变成思考与迷茫。 乒乓声响起,兵器被丢在地上…… 随着戈、矛、长剑与地面的碰撞声,马蹄声骤起,密如擂鼓,疾如狂风暴雨。 踏在雪地上的马蹄声有种簌簌与咚咚交替声。那是踏入雪中,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 靳歙见奔来使者的背后是三面红色令旗,便知有紧急军令到,他立刻挥动令旗,圆形阵立刻出现一个缺口。 居然是三匹快马鱼贯而入。 如有紧急军令,为确保上令下达,通常不会只遣一个传令使者,而是多名使者走不通的道路向一个目的地而起。 既能迷惑敌人,无法知晓此令传向何方,更可确保上令下达。 军令简,很简单,仅仅一片竹简,“速合围上邽。” 仅有五个字,不过靳歙手里拿着三支简,每支上皆写着“速合围上邽”。 三名传令使从不同的道至此,每个传令使未遇到意外,而且三支军令皆一样,说明没有敌军截住传令使而篡改军令。 如果军令被篡改,后果非常严重。 三支竹简上写的一样,靳歙才确认此乃周勃之将令。 靳歙乃骑都尉,周勃乃将军,都尉自然是要低于将军,二人如处于不同分支的汉军中,周勃并不能越界统领,可现在刘邦遣靳歙和周勃同征陇西。 第七百三十七章 此亦为计 那么靳歙这名骑都尉自然是要听命于将军周勃之令。 上邽?周勃不是在围攻西县城,怎会如此快,竟已转向上邽。 上邽城北靠渭水,陇山西南麓。 风雪之下,陇山上百鸟不飞,百兽绝迹,却人的影子,数百棵竹子被砍下。 砰……哗…… 山上只有竹子被砍杀的声音,还有竹子倒下的声音。 除此之外竟无其他声音。 山脚下的上邽城却是热闹非凡。 渭水早已结冰,船只绝迹,人迹未绝,冰面上依然有数个红色的人影,他们沿着渭水的支流在不断的走来走去。 这是因为周勃下达一个命令,断流。 断流,众将士起初并不太懂,冰雪之下江河早已冻结,没有流动。 周勃笑道,“水面结冰,水下流,凡流进上邽城者皆断流。” 断其水源是个看似简单实在较为复杂的策略,攻城略地最基本亦是最常用的便是断水源,绝甬道。 水和粮草已断,不攻自破,因为不出数月便会饿死大半,甚至人食人,即便还活着亦是皮包骨头,无力再战。 彼时再用兵,如砍瓜卸菜。 凡是流向上邽城的河流皆结冰,冰面被凿破,砍伐而绑在一起的竹筏被填充其内,又有石块固定。 上邽城的附近到处进行着断流的举动。入冬食物本就将要耗尽,本是商贾最活跃的季节,将粮由富余之地向缺乏之地运输。 奇怪的是既没有商贾和粮队,亦无甬道修筑,军粮输送。 “甬道、水源全断?” “全部断绝……” “不止如此,输送炭火、衣被者全被汉军赶到十里之外?” “城中余粮可供几月?” 上邽城的盗巴最终忍不住问出此言,得到的回答却是如不给予城中之民,可数月。 不可取,如将粮仓封闭只给予军队,将立刻引起哗变,恐无需汉军攻城。 冷,是所有人皆畏惧,风雪之下人最需要的是炭火,是衣被。 盗巴非一个庸将,他率军曾与汉军交过手,大败而逃,到陇西他学会韬光养晦,招兵买马,不再自己亲身上阵。 不断的组建雍军,还下令陇西各县自吾组兵以抗击汉军。陇西郡有兵驻扎的县并不多,西县便是其中之一,周勃入陇西后以下辨为根基首先进攻的便是西县。 周勃不仅进攻西县,还意图吸引盗巴来援,可惜来的皆为小角色。 正是盗巴让其余各县自组之兵,没有经过严格的长期训练,支援之后,皆被汉军一击击溃,血染陇西,如非一场大雪掩盖一切,天地白茫茫一片,否则真无法想象。 了望台上,盗巴的目光向四处眺望,鹅毛般的大雪使得视野极为受阻,目不过二箭之地。 一郎中骑道,“此监察汉军动向,有末将和士卒即可,将军不必亲身涉险。” 盗巴眉毛一挑,“大雪之下所见为何?” 此名郎中骑微微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盗巴冷冷道,“如实作答!” “所见有何物?” “隐约可见汉营。” “隐约?” “禀将军,大雪之下,目力达不到三箭之外。” “言确切之物,所见为何物?” “大雪,白茫茫片唯有大雪。” 盗巴忽然冷哼一声,“既如此,如何还守在了望台?汉军在何处,正在做何举动?若知否?” 郎中骑冷汗直流,“不知……” 盗巴的语气更加冷漠,“吾听闻汉军断绝水源、粮道,纵炭火犹不能输送,庶民不能出城取柴……” 一连串的敌情从盗巴的嘴里道出,每道出一个,他的语气便冷一分,较之空中的风雪还要令人发寒。 风雪之寒在外,即便寒气足以砭入肌肤,依旧可由衣被阻隔,可若寒从内生,当如何御。 此名郎中骑便是如此之感,寒从内生,不知不觉额头已出冷汗。 郎中骑自知今日之罪难逃,“将近,吾自愿领罚。” 盗巴的语气越来越寒,但却被此句打断,没有再继续喊下去,“自领三十军棍。” 军棍之下长记性,拖着疼痛的身体,郎中骑跨上战马遛出城外,后面紧跟十数骑。 大雪之下,目力有限,何处刺探何军敌情?此为郎中骑出城后的心中怨言,他不敢给任何人言,即便是对着风,风可能会将此言传进盗巴耳朵里。 十数骑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如同天地间的几片灰烬而已。 红色在白雪之下显得如此耀眼,即便是有风雪遮掩,此名郎中骑还是第一时间发现。 红色的自然是汉军,但汉军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因为在郎中骑的要求下,他们立刻披上白色的斗篷,黑色的战衣和甲胄被宽大的斗篷遮盖。 风雪之下,他们如片片翻飞的雪花。 郎中骑示意后面的骑士下马步行,郎中骑在雪地里匍匐前行,目光中露出惊喜的神情。 眼眸中已映出一条甬道。 居然是汉军的甬道,发现汉军的甬道,这让郎中骑大喜。 “甬道?”盗巴面上乃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可眼眸里亦无法阻止喜色溢出。 “确为汉军甬道,吾等皆亲眼所见,修建极为隐秘,一边修建,一边用冰雪覆盖,如非偶然撞见,绝无可能发现汉军甬道。” 郎中骑说的非常激动,能够由此击败汉军,立下大功,此为每个士卒希望的,因为他早已看出盗巴欲拥陇西为王,如立下大功,岂非封侯拜相。 盗巴陷入困难的抉择,该如何做,如果甬道属实,遣将烧绝之,那么汉军数日必不战而退,彼时再突然从后袭击,可大破汉军。 犹豫,在面对可能击败汉军的时机,任何人无法不动心,所以盗巴道,“抽调精锐五千,迁若为郎中骑将,如立下此大功,赐爵封侯。” 赐爵封侯,四个字的诱惑太大,里面暗含的信息太多,如今陇西与废丘断联,一切事宜定是盗巴便宜行事。 或上书雍王请功,或盗巴自封其为侯,无论何种结果,对此郎中骑皆为极大的疑惑。 “末将听令,定不辱命!”此郎中骑非常豪迈的立下军令状,他相信必定可以一举成功。 盗巴在了望台上目送此五千精锐消失在风雪之下。 天地间的雪花忽然骚动起来,因为杀声震天。黑色的雍军直接奔向那甬道。 甬道外的汉卒四散奔逃,无论是修筑者,还是护卫者。 第七百三十八章 偏要出击 杀进甬道后,此名郎中骑震惊,当场僵硬在那里,只觉天旋地转,他差点失去知觉而栽倒。 暗叫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已经修筑好的甬道内并无粮草,而是陷阱。 甬道内竟是倒立尖锐之竹,全是由竹子削尖的倒刺,如一杆杆埋藏在雪地里的短剑。 那较为厚的甬道立刻破碎,从中冲出汉军步卒,各个为汉武卒,不仅身披重甲,各个长矛和剑皆配备齐全。 甬道之内居然暗藏精锐汉军,长矛刺杀,尖竹取命。 五千精锐雍军或戈矛战甲,或甲胄长剑,并没有配备战盾,这是一支轻车骑,本在突袭,可现在却变成短板。 雍军大乱,互相踩踏,被尖竹刺死者居多。汉军的长矛阵使得他们不能有效的突围,只能被脚下的尖锐竹刺死。 冲是死,退未必死,无奈乱做麻,多死于战友之脚下,踩踏致死,红色的液体很快便染红雪,红的雪,呕吐,痉挛随之而来,飘荡在风雪之中的凄惨之声久久不绝,搅动雪花无法安安稳稳的降落。 静静站在甬道外的是周勃帐下的战将武儒,一个较为擅长谋略的儒将,他静静的看着里面的雍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眼睛没有眨一下,直到里面的惨叫声渐渐稀疏,渐有渐无,才一挥手,那围困雍兵的汉卒非常巧妙的露出一个薄弱环节,任由那名新迁的郎中骑将杀出重围,仅率数十名甲士逃向上邽城。 “全军覆没?”盗巴难以置信,他绝没想到自己精锐的一半居然一下子消失,“此亦为计?甬道亦乃陷阱乎?” 这名郎中骑将不敢回答,亦用不着再回答,盗巴的眼神已自己做回答。 盗巴怒道,“五千精锐全军覆没,若如何回,汉军放归乎?” “吾拼杀而出……” “好一个拼杀而出,五千人马无法冲出,数十骑却能冲回?” 盗巴没再言语,挥挥手,“以军法处斩” “将军饶命……”可惜此名郎中骑将至死才明白,既然战败不必再返回,为何不逃,或者投降仅军,至少可以活命。 命没,一切化为乌有。 一半精锐的损失,盗巴额头上的冷汗渗出。 坐以待毙,这种感觉不好受。 折磨的等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所以盗巴在损失兵力的情况下反而率军出战。 甬道作为计策直接灭掉一支精锐雍军,汉军伤亡极少,诸将皆很兴奋,询问此计怎么会成。 周勃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以己之心揣测盗巴之心,汉断其水源和角道,那么盗巴得知汉军在秘密组建甬道,第一反应是什么,自然是突袭焚毁,或者夺来己用。 亦欲焚烧汉军粮草,此计当因盗巴而成立,换一将未必可行。 “折损如此多兵力,料想盗巴必不敢出战,定会将脖子缩进龟壳里……”说着哈哈大笑,诸将脸上皆是笑容。 周勃却道,“盗巴恐有反攻,众将严阵以待......” 单宁有些不太相信,“盗巴仍会出战否……” 其实已经用不着再问,鸣鸣的号角声已经响起,周勃大步走出军帐,“随吾迎敌!” 诸将出帐,登上新建的了望台,周勃的眼眸在四处眺望,只见黑压压的雍军向汉军逼近,兵力与现在周勃所引旗鼓相当。 身旁的丁义道,“幸甬道之战,已消灭近五千雍军,否则……”丁义倒吸凉气。 站在周勃右边的战将宣虎却道,“将军,虎愿做先锋,先尝雍军……” 言语中满满的战意,滔天的战意,如猛虎一般欲扑向敌军。 周勃摇头,“不急,再稍待片刻,估算靳歙将到时再立刻发起进攻,不动则矣,动必迅猛。” 宣虎道“诺!” 周勃了解宣虎的作战特点,那是非常的迅猛,如猛虎下山,故而周勃常常让宣虎做先锋。 风变小,雪亦变小,能见度变高,红色和黑色在白雪的大地上对峙。 城外的一场大战即将开始,百兽与百鸟早早远离这里,深怕这里溢出的战意刺伤它们。 静静等待,汉军一直没有动,似乎在等着雍军发起进攻。 皆言先下手为强,但亦有先出手先暴露弱点,除非假意暴露。 等不及的盗巴站在巢车上跳望,见汉军兵力和己方相差无几,他的神色变得轻松,他本欲抽长剑,忽然又放下握剑的手,单手挥动长戟,“杀!” 黑压压的雍军,听到主帅的将令,立刻有骑士率先发起进攻,先锋军各个手持长剑向汉军砍杀而来。 率先发起进攻的居然是长剑骑士。 站在阵前方的汉军战将,正静静的看着冲上来的雍兵,拔出长剑,“列阵!” 话音未落,高大的甲盾迅速集结,变成一个由人组成的盾墙。 宣虎的确是一名猛虎般的战将,他绝不会轻易露出獠牙,直到合适的时机,才会将他的‘獠牙’兵放出来。 厥杀还在继续,长剑骑士虽然很灵动,装备亦非常适合砍杀汉军,可惜剑还不够长,无法砍向甲盾后的汉卒,汉军的戈矛却足够长,双方皆在损失兵力,雍骑士损失相对多些,但汉军的盾墙却破损,无法维持完整。 站在巢车上的盗巴觉得时机已到,放下长戟,拔出长剑,向前一劈,“杀!” 还是一个简单的杀字,可是很快他的瞳孔放大,双手发抖,下达的命令已经无法收回。 就在盗巴下达命令发起进攻时,却看到汉军的盾墙内忽然冲出一支彪悍的轻骑,将雍骑兵冲隔开,随后而出的步卒顺势来个分割围杀,迅速很快,在第二次冲杀尚未交锋,第一次冲杀的雍兵已经全部阵亡。 再看冲出来的汉军如同放出来的猛虎,令人畏惧,最令盗巴畏惧的是那战场上飘扬的各种乐器之声,有萧,有笛,还有号角,还有战鼓声,每个声音响起其余的汉将便引兵出列,声音交替,汉诸将居然非常协调的向前。 此起彼伏的乐器之声竟然渐渐和汉军的进攻形成非常诡异的默契。 宣虎如虎横冲直扑,丁义如一个钉子钉着雍军的一个角落不放,如同撕咬一口香喷喷的肉,必须咬到口里,咀嚼几下才放手。 武儒看似儒雅,但他指挥的汉兵如他的兵器一样,如一根棍棒,将雍军的阵型砸烂,将雍军的战意砸碎,砸的斗志消散。 第七百三十九章 汉中萧何 单宁的用兵,则如一把战钺,又劈有砍,专砍雍军的筋和骨,让雍军无法连成片,首尾不能呼应。 周勃帐下的四大战将宣虎、单宁、武儒、丁义各自在乐器的指挥下,尽情的发挥着他们的特长,雍军的败势已显。 盗巴震惊,此刻他再次体会到周勃的可怕,这个吹鼓手的用兵实在不按章法,无兵法可寻,无规律可寻,才是最可怕的。 盗巴立刻下巢车,他决定亲自上阵,挽回败局,下达的命令是无法收回的,如箭离弦,射出去的箭如果还想回收,只有自己动手去捡。 盗巴跨上战马,他要把自己最后的一支“箭’捡回来。 盗巴持一杆长戟引兵向战场上杀去。这次盗巴将全部的兵力投入进去,欲将那射出去的“箭”捡回来,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盗巴相信,他能把这支箭捡回来。 周勃见盗巴发动全部兵力杀来,知道决战的时期到来。 立刻亲自击鼓,咚咚…… 战鼓之下,只见远处隐藏在风雪之中的另一支汉军,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向激烈的战场上划来。 正在斯杀的盗巴忽闻远处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暗叫槽糕,立刻欲引兵撤退,迎面对上周勃。 周勃那双眸子忽然变得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靳歙纵马引兵赶回时,周勃命其在远处隐藏在大雪之下,一是静等决战时期的到来,给雍兵再补一剑,二是防止雍兵后撤,可谓全部封死雍兵的退路。 周勃命靳歙杀来,他就预料到盗巴肯定会逃。 在关中大战时,让盗巴逃脱,今日绝不能再让其走,故而在靳歙杀来时周勃立刻去阻击盗巴。 长戟与怒天锤交锋,二人厮杀在一起。 另一边靳歙引军掩杀,杀的最起劲的反而不是汉军,居然是刚投降的那千人左右的雍兵,乃西县令的精锐。 看到黑色甲士的雍兵杀向自己人,上邽城的狱掾震惊诧异,一时间失神而被斩杀。 上邦县丞努力稳定军心,但可惜遇上的是靳歙,那杆墨蛇长枪如一条蟒蛇一样,划着弧度直取其咽喉,噗嗤一声,红色的液体飘酒,上邦县丞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倒在地上。 临死前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幽怨,似乎在怨恨自己为何没有选择和上邽县令那般守城,即时城外战败,他只需选择投降,想必汉将绝不会杀他。 可一旦加入外面的战场,一切皆由不得他,只能听天由命,可惜天直接夺取他的命。 怒天锤如雪中狂风一样,呼啸而至,力催顽石,砸的盗巴手臂发麻。 就是这一砸,盗巴立刻感觉他不是周勃的对手,不仅武技上不如,谋略上亦差一筹。 盗巴不是一个犹豫之人,觉得不妙立刻决定逃,就想当初从陈仓逃向陇西一样。 现在周勃挡住盗巴的逃亡之路,他不得不战,命身旁的甲士向前冲,设法挡住周勃,为其逃跑争取时间,可惜他低估周勃的战力,一柄怒天锤左丢,右砸,前推,几下就再次来到盗巴身边,而且来的并非是周勃本人,而是周勃手上的怒天锤竟突然脱离锤柄。 锤体和锤柄居然是由一种不知为何物的韧条相链,看起来像是陨石铁打造。毫无征兆的砸向盗巴的面门,这一锤盗巴绝无法想象,隔着甲士,除非是冷箭,他根本无需防着周勃,他是绝对安全的。 无防,故而当那怒天锤砸来时,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是面部的剧痛,再后来痛感消失,无声的倒下。 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周勃本是带着杀意而来,眼眸中盯的全是盗巴。 盗巴至死没有回过神,他怎么会死,而且还死的脑浆迸裂。 盗巴的突然死去彻底使得这支陇西雍军失去抵抗的意志,他们不愿再战。 周勃和靳歙自九月西征陇西,至十一月大雪纷飞的日子,耗去两个月的时日终将陇西大定。 陇西这片大地上早无雍军抵抗,就连隐患亦一并解决。 上邽城的雍军多数战死,剩余的皆投降汉军,被周勃、靳歙收编进汉军。 风很柔,很冰,亦未停;雪很轻,很寒,依旧未停。 红色的雪很快被白色的雪花掩盖,一场激烈的厮杀忽然间被风雪完全掩盖,仿佛上邽城外从未发生过这场惨烈的战斗。 如果不是上邽城头上的黑色旗帜正被撤换成汉军红色旗帜,何人能发觉这里曾有一场较为惨烈的大战…… 旗帜正在撤换,城下早有数匹战马快速向东奔去,劲装金令使者,催马飞驰。 马蹄卷起的雪花似与空中的雪花比高。 雪,从不独宠一处,在陈仓故道上同样的雪花飞舞,只是这里的雪花有所不同,更加柔和一些。 白雪之下亦有一匹快马向南郑飞驰而来。 南郑的王宫厚重,质朴,在大雪之下更加的宁静、庄严。 王宫内没有王却有丞相,萧丞相,此刻的萧丞相静静的看着一卷青竹,竟然是新削的青竹,上面写的是刘邦的迁都令,召萧何入关理政。 由南郑入关在栎阳理政。看到这一点,萧何脸上露出笑容,召他入关,这意味着关中已大定,汉国的中心要由南郑移到关中,终于完成他的那句谏言,收用巴要,还定三秦。 刘邦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关中王,怀王之约项羽没遵从,但汉王靠着心志和群 臣、诸将的协助,拿到属于自己的关中王。 不过萧何亦有隐忧,关中虽大定,仍有余烬,蜀汉初用汉策,更需人镇守,需文武双全者,有郡守之才方能镇守巴、蜀、汉中。 不过萧何知道这些是刘邦注重考虑的事情,他不过需要提前想几个人选而已。 秦法度与政策在萧何的手里慢慢变成汉律、汉策,治民之策。 萧何收用秦室的图书、律令后,一部分交予刘邦,助刘邦了解天下山川地势,了解天下三十六郡中户口多寡,民殷实或贫瘠,皆能了如指掌,另一部分则是萧何在汉中着重研究的部分。 那就是秦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而且还有较强的国力支撑他完成统一大业,这里面有太多需要萧何研究的地方,亦是萧何非常喜欢研究的地方。 第七百四十章 蜀汉之治 萧何最为醉心研究的便是秦为何会灭亡,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秦变法之后变得很强大,力量可以灭六国,为何秦统一后会迅速崩塌? 在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后,秦逐渐无力自保,这点是萧何在汉中治理巴、蜀、汉中时一直在研究的。 去掉民怨沸腾的地方,改善秦法不足之处,使其长处不断的加深、优化。 民富国强,秦很强,秦民亦富,故而能支撑灭六国之战,那么为何会灭?显然不是秦民反而国灭,乃天下各路诸侯攻灭之…… 在各路诸侯中六国贵族、公族占据的力量不少,非贵族出身之王,可以数的出,如陈胜、武臣、韩广、臧荼、陈馀、张耳、司马卬、申阳、共敖、黥布,加上很快被击降的郑昌,最后再加上汉王刘邦,足足有十二位。 再看六国贵胄之后为王者,据萧何所了解,目前共有楚王襄强、楚王景驹、楚怀王熊心、赵王歇、魏王咎、西魏王魏豹、韩王成、韩王信、齐王田儋、齐王田荣、胶东王田市、济北王田安、齐王田都,足足有十三位之多, 再另言项羽,虽非王胄后裔,但依旧为楚国贵族后裔,名将之后,是个比较另类的王。 项羽既非王室后裔之王,亦非贫贱之王,有着贵族的血统,亦算是贵族为王之列,如此核算,可谓与非贵族后裔之王平分秋色,其中更有影响力者乃楚怀王,成为南方各路诸侯的盟主。 更因为楚怀王的存在,而有怀王之约,致使汉王刘邦与楚霸王项羽很早便埋下为敌的隐患。 萧何发现无论怎么核算,推翻秦的是六国贵胄之后以及非贵族之王的力量,没有哪一个王乃秦将或秦民举事而成,三秦王章邯、司马欣、董翳不过乃投诚的秦将。 故而萧何从目前所知的天下诸侯王的事迹中,他得出结论,秦的法度没有大的问题,并没有直接将秦人催生成一个个反叛者,反叛者皆为六国贵胄后裔,以及他们所拜封的诸将相。 萧何百虑之后在汉中确定治理汉国的基本国策乃秦法令与策略,并对其进行改善。 如今数月过去,汉中、巴、蜀的治理已经卓见成效,不仅源源不断的为汉还定三秦输送粮草,还输送一些彪悍的兵源,其中立功较大的便是范目,在刘邦连封三侯未能留住范目后,刘邦只好说出当衣锦还乡的话。 范目返回巴郡的路上,首先入汉中拜见汉丞相萧何。 萧何见到范目还乡,心中已知三秦大地将定,但心中亦升起一股忧虑,如此骁勇善战的将士却无法留在汉王身边,那么这些将领归乡后,对于巴蜀的控制便埋下一定的隐患,如果控制不好,日后再来一次还定关中,可就大大不妙。 要预防此事,唯有征服巴蜀之民,且征服其心,否则会随汉一样跟着其他人来个还定三秦,大大的麻烦。 欲征服其心,必须给于潜移默化的教化,尤其是生活习俗的改变,生活水准的提高,数月的走访与体察,萧何已经觉察出秦法改成汉律的成效,但依然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在阻止汉律策的实行。 巴蜀之地曾归附秦,故而秦法在此生根较早,故而改善之后推行较为顺利,关中更不必言,最难的莫过于山东六国,否则亦不会激起民变,致使反秦举事遍地起。 此乃萧何远虑,但眼前最关心的还是近忧,萧何辅助汉王刘邦建立汉国,参照的便是秦所设的百官公卿,目前的三公中太尉卢绾、御史大夫周苛皆随刘邦征战,不在南郑,唯有部分九卿尚在。 九卿中郎中令兼任宗正的刘交同样伴驾刘邦身边,太仆夏侯婴亦不在,萧何招来治栗内吏以及中尉、诸官来商榷迁都关中之事。 从治栗内吏那里了解到目前巴蜀汉中的谷物、金玉储备,这是目前汉王刘邦最关心的,是供给汉军定三秦以及东出的生命源。虽然关中亦能就地食用,但终究有限。 至于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汉王私产的少府,目前刘邦和萧何尚未设,这些汉王的私产是用来赏赐群臣和诸将的,亦是比较重要,目前有卢绾暂领。 南郑王宫内亦无刘邦的妃与子嗣来照顾,更无需少府来统领署官来完成,自然一切从简,但这部分税收又不可小觑,故而萧何只设其署官即御府令、太官令掌宫内服饰制造、饮食烹调之事,这些服饰和饮食自然是目前王宫内萧何和诸卿及诸官所用。 由于目前汉军在不停的征战,消耗巨大,宫内的衣食萧何亦是从简。 萧何尤其又找来御府令来商讨入关之后关中群臣诸将服饰的织造,除此之外还有将作少府阳成延。 阳成延是以军匠的身份加入刘邦阵营,如今已是将作少府,萧何为何叫其来商议,因为这个官署不仅为现在汉军营造攻城器械,还负责王宫的建筑事宜,故而入关之后,如何在秦王宫的废墟上稍作修一下,作为汉国宫殿的复杂事宜,自然非阳成延莫属。 萧何与诸卿、官商议后,决定留下一人镇守汉中,其余人皆随萧何入关,雪还在下,小而轻盈,如飘飞的精灵,萧何回望居住半岁有余的南郑王宫,心生感慨,在此数月的理政已有情感。 只是令萧何未曾想到的是居然在陈仓故道上有成百上千的国人来送他萧何。 居住在汉都南郑城内及四郊之地的人称为国人,与居住在乡野之地的野人相比,他们是幸运的,所以他们来欢送这位萧丞相,更自发的加入到搬运的队伍中,为他们的入关提供很强的驱动力。 只是萧何离开之后,南郑再非汉之国都,他们不再是国人,但一样可以享受国人的待遇,这里毕竟是汉还定三秦的核心源动力之地。 萧何很少落泪,几乎不曾有泪水即便再困难的时候,可现在萧何忍不住热泪盈眶,“汉王绝不忘汉中之民劳苦,待何入关后,定为汉中之民请功。” 汉中之民皆曰:“汉中得汉王,汉王留丞相于南郑,乃南郑之福,不敢贪功。” 天公满作美,送的时候,雪变小,风亦小,待入关之后风居然忽然变大,雪片亦越来越大,这让萧何立刻感觉到关中那还在飘荡的冰冷战意。 冷风呼啸似乎还夹杂着厮杀声,雪花融化在脸上,仿佛还能嗅到那血腥之味。 第七百四十一章 萧何入关 栎阳城外,雪花虽大,风虽紧,但风雪之中的人却满面笑容,脸颊上的两个酒窝长久的待在脸上,这是刘邦很少有的笑容,因为这笑容很长,直到萧何急忙拜倒在刘邦面前,这笑容才化为满面的春风。 在寒冷之中,这股春风使得萧何一路的奔波之苦,瞬间消融。 刘邦见萧何身后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有些好奇,“丞相,车内为书籍律令否?” 萧何笑道,“知何者,汉王也,萧何唯喜次钻研竹简之刻字也……” 刘邦笑道,“寡人还以为车内乃绢帛金玉之物……” 此言刘邦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萧何听得却有些背脊生冷汗,笑道,“金玉丝绸未有,倒有十数车汉中民所增之粮……” 话音一落,刘邦那漂亮的酒窝再次出现,笑道,“丞相真乃吾汉国之粮仓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寡人甚慰。” 萧何拜谢,“大王,蜀汉之民供给军事,较为劳苦,臣欲请大王派贤才为郡守,驻守巴、蜀、汉中……” 刘邦笑道,“风雪之下,乃赏此美景之时,国事殿内再言,如何?” 萧何微微一笑,他只有笑才能化解这不知何时生出的不自在。 刘邦与萧何同乘车驾驶入栎阳。 栎阳王宫,经过司马欣的修缮已颇具王者之都,虽不比咸阳,却比南郑好太,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进入栎阳,萧何却又一种错觉,他仿佛回到秦孝公赢渠梁的时代,那是秦国崛起的时刻,就是在这座城里实现崛起的重大一步。 后来迁都咸阳后,这里变成陪都,并没有被完全放弃,依旧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池。 日后他萧何要在此实现汉国的崛起,让汉实现与楚并立成为一等强国,一统天下的根基,要在这里打下。 走入大殿,萧何看到久违的丰、沛老友,瞬间热泪盈眶,大殿上群臣诸将皆在,萧何以为刘邦打算在这里举行迁都仪式,正式将汉国之都定在栎阳。 结果刘邦仅仅聊一下陇西大定的喜事,来一个君臣同乐,酒至半甜则聊入冬后的存粮如何,百官的任命自萧丞相入关后将开启等事,并未聊到别的,直到群臣诸将散去,刘邦留下萧何、张良、卢绾、刘交四人商议。 刘邦道,“子房之言惊醒寡人,关中虽定,然仍有潜在危机,如不防患未然,寡人东出心不安。关中唯有战将围困雍王,不足以镇守关中……” 说到这里萧何已经明白刘邦之意,是要他萧何镇守关中。 将相皆在关中,纵使章邯欲关中作乱,亦堪比登天。 萧何道,“大王之意,乃何之虑,唯有秦心定,关中才安,当尽早除秦社稷,立汉社稷,以安关中……” 严毕,刘邦喜,“丞相之言,与子房之计吻合,其慰寡人之心。如非丞相,寡人险些失天府之国,巴蜀之安,乃汉军东出强有力之后劲,如再加上关中财物,可与项羽一争高下否?” 言毕,最兴奋的是卢绾,“大王,汉自当强于楚,天下粮仓,大王已占其二矣。” 天下粮仓,巴蜀之地,关中平原,还有山东平原,卢绾跟在刘邦身边经常听萧何、张良等人言,已知如今三大粮仓汉已经占据其二,卢绾豪情万丈,认为刘邦已经具有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资本。 可刘邦因陇西大定的笑容早已不见,没有一丝占据关中的喜悦。 刘交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道,“虽占据关中,然汉军兵马尚不如楚强,如不能将关中加以利用,犹孩童抱金珠过街……” 刘交的话说的很形象,卢缩立刻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早,果听张良道,“然也,秦人善战神勇,如大王摒弃界限之念,不只山东思归之兵士气可用,关中子弟亦乃穿石之枪,需征丁操练,数月可成,可为汉后备之军也……内可稳三秦,外可东出以助定天下……” 刘邦大喜,“善!以诸公之言,寡人来春再东出,入冬可练兵否?” 张良笑道,“此可问诸将也……” 刘邦哈哈大笑,“术业有专攻,然也……” 白茫茫的大地上,万物潜藏,大雪之下荒草被覆盖,一棵树洞内有兔子缩头缩脑,似乎在衡量是否要出洞口。 忍不住对外界的新奇,在第三次探头后,它跳出树洞,落在雪地上,两眼好奇的盯着空中那飘飞的雪花…… 忽然一直冷箭射来,无情的洞穿这只兔子。一个人影向这里走来,抓起还在挣扎的兔子,跨上军马,打马向一处营寨奔去。 大雪之下这匹乌黑的骏马如一道乌光一样向那飘扬的黑色大旗奔去。 忽然他的双眸发亮,因为他看到一匹战马风驰一样亦向这里奔来。 见身后那三面令旗,此人瞳孔微缩,心中骇然,“莫非亚父言中……” 金令使者打马驶入营寨,一刻未做停留。 见此状况,料定必有大事,他拍马加快驶入军营,“亚父,冠打来野免,可打打牙祭也。” 此人正是项氏战将项冠,乃项羽较为信重的项氏战将之一,此次伐齐,项羽除调龙且、钟离昧、恒楚三大战将外,便是启用项冠等项氏战将,留季布、项悍等将引兵于薛地监视赵地…… 项襄于梁地率军制衡彭越,项它、曹咎等战将留守彭城。 项羽本让龙且留守,但后来还是改变主意,觉得伐齐之战非常重要,乃重塑楚霸王权威之战,故而还是让龙且为先锋大将。 召平随萧公角于梁地败于彭越后下落不明,楚将召平便又归属项襄继续战梁地。 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投降后,董緤引残兵逃回彭城,加入留守之将的行列。 项冠将野免交予军中庖厨后,便向中军大帐走去,远远的便听到项羽的怒吼。 此声震的大帐上的雪花纷纷下落,“司马卬,寻死乎!” 这一声吓的项冠不敢入帐,等到项羽心情平复,才看到帐外的项冠,“快请亚父……” 项冠这才一路小跑,向亚父的军帐奔去。 项羽的怒意来的快,去的亦快,因为他的心思已经被如何击杀司马卬占据,思索该派遣何将去讨伐。 生气,项羽真的很生气,司马卬定河内之功本不足以封王,其功与彭越转战梁地相比,犹弗如也。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何来底气 只是司马卬曾听从项羽之令为其欲渡河入关铺路,只是被刘邦阻隔而已,纵使司马卬当时入关动机不纯,不明,但至少表面是听从项羽的。 可彭越则不同,完全忽视项羽的存在,在项羽率领各路诸侯浩浩荡荡入关破秦时,彭越根本不理项羽,继续在魏梁之地转战,几乎将秦所占梁地,尽数占据。 按照当时彭越的想法是找一个魏后裔,学项梁那样立个魏王,自己做相。 司马卬的识时务让他获得一个殷王,如今居然敢反楚,项羽认为司马卬不自量力,简直是找死。 项羽不太理解司马卬的心思是怎么想的,觉得司马卬如同首被门夹一样,有些发昏,发胀。 “司马卬何来底气反楚?” 此乃项羽心中不明,又急需得到答案的问话。 司马卬兵不多,将亦不广,居河内,与恒山王、代王尚且不能比,哪来的底气来反楚? 范增得知殷王司马卬反楚的消息后,那一袭墨衣不断的抖动,那是在笑,范增那时常不曾笑的面容此刻竟然露出笑容,如绽放的梅花一样,笑意迅速传遍全身,他亦不相信小小殷王敢反楚。 范增的第一反应是汉王刘邦,一定是刘邦在暗中挑唆司马卬与汉一同反楚。 这是因为在范增随项羽北伐田荣时,初入齐地,便听闻刘邦东出函谷的消息,不仅降下河南王,还将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击降,居然效仿项羽分封诸侯王那样,封姬信为韩王。 此消息让范增忧虑,却让项羽彻底相信亚父之言,刘邦真的欲和他争天下,真的要挑战他项羽的霸权。 此为项羽北伐时的第一次动怒,不过其实亦在项羽内心深处的底线之内,为此他才封郑昌为王以距汉王,谁知汉王东出,郑昌没能招架多久,就归降,项羽虽然怒但多有一丝无奈,可此次殷王之反,彻底激起项羽的怒意,“亚父,小小殷王亦反,此乃挑战吾项籍底线,当分调何将击司马印?” 范增又露出笑容,但身上的一袭墨衣没再抖动,此笑让项羽的怒意渐渐消除,这是种自信的笑,自信可以将司马卬摆平的笑容。 项羽不再着急,而是静静的等着,等范增开口。 只听范增开口道,“已北伐齐,不宜再分兵,各路别将皆有安排,更不适调遣,恐乃调虎离山之计,如司马卬反楚有诈,中调虎离山之计,悔之莫及……” 有些急性的项冠直接打断范增的话,“当如何行,请直言……” “不可无礼!”项羽怒目而视,项冠立刻闭嘴不言。 范增被打断,似乎思路受到干扰,停顿许久才接着道,“陈平善计,可遣陈平将魏王咎客在楚者从往击之,无需多调兵,以陈平善计可以疑兵击之。” 项羽陷入思虑,“亚父所言甚是,确无兵可调,牵一发而动全身……传令,赐爵陈平为信武君……” 雪停,风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红装素裹,飞鸟出林,百兽出巢,这场大雪让飞鸟走兽有些憋屈,由于来得突然,却去的很慢,似乎冬眠没有做足准备,这下纷纷出来呼吸天地间的空气,感受红日的温暖。 彭城内的一座三进院落内,此刻热闹非凡,居然汇聚很多人。来者多为魏王咎的客,在魏王咎自烧杀后,这些汇聚在他身边的诸宾客多就近选择来到楚都彭城谋生。 “霸王拜平为信武君,又特命吾等在此候命,究竟为何?” “莫非霸王欲令吾等今后食客于信武君乎?” 各种猜测皆有,有人认为此时天下四处反楚,楚四面有敌,恐让他们随陈平去镇守边界。不过大多数人认为应为支援韩地或梁地,而且认定支援梁地者居多。 直到陈平走出,拿着令简走出,他们才知道非镇守边界,亦非援助梁地、韩地,竟是要北上渡河去击殷王。 按照项羽的意思是要生擒司马卬到其跟前问罪,如反抗,立刻击杀之,相当的严厉。 陈平道,“项王令吾等北上击殷王,此乃为项王令……” 言止于此,陈平命人传阅,陈平很耐心的等着每个人看完,静静的看完。 竟然一点不着急,直到最后一个人看完,陈平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可有良策北击殷王?” 寂静,没有人回答,因为大家皆知道此刻楚兵皆在对付潜在的危险,根本没有兵力再去对付一个刚反的殷王。 片刻后才有人开口道,“可调之兵有几何?” 陈平笑道,“唯有千余人。” 震惊,这怎么可能,千余人如何和殷王的万余兵马对抗,故而大多人眼眸里全是惊讶和恐惧。 惊讶兵马之少,恐惧送死之举,如果仅仅这些兵马去击殷王,无疑是送死。 陈平笑呵呵道,“楚军无可调,然郡县之兵可调也。” 此言一出,魏王咎诸客脸上的恐惧这才消失,有人道,“如能集结诸县之兵,可以疑兵击殷,以诈计胜之。” “然也,正合吾意。”陈平立刻开始部署,命人分别到萧县、留县、傅阳、取虑、竹邑等县召集兵马。 速聚集六七千兵马,号称二万楚军精锐,陈平引兵开始向北渡过河水,去击殷王。 下雪冷,雪化更冷,白茫茫的大地如同雪貂上的皮毛,楚兵不过是雪貂一不小心沾上的灰尘。 没有战船,因为河水已结冰,楚兵很容易渡河而去,陈平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冰面,心中一个激灵,立刻下达火急命令。 结冰的确给楚兵渡河提供方便,可如果此时殷兵隐于对岸忽然用火攻,当如何?恐大火之下,冰雪融化,楚兵很快处于水火相煎的境地,故而陈平下令火速渡河,一刻不得耽搁。 全军渡过河水之后,陈平对诸将叹道,“如司马卬命人火攻,平不知如何应之,太过危险,此险当下不为例。” 陈平言毕,诸将更是冷汗直流,至此从未单独带兵的他第一次感觉到用兵的不易。 将兵所带来的心跳是何等的令人发颤而无法言语…… 阴谋可解危,然将兵非独用阴谋可行,故而陈平使魏王咎客为将,他以信武君身份只出谋略,协助诸将攻略河内。 第七百四十三章 寡人早知 陈平等引军由白马渡河,经白马之津向西,逐渐靠近朝歌,大军远在朝哥之西停下。 魏王咎客曰:“此时天晴渐暖,手脚灵活,士气高涨,可立刻攻城。” 陈平则道,“司马卬久居河南,长期盘踞朝歌,兵马久经沙场,吾等仓促集合之军,不可硬战。” “信武君,如久而不战,司马卬率军主动出击,当如何?” 陈平却道,“立刻继续增益旗帜,引兵围困朝歌?” “围困?” 诸将不解,如此兵力不足以围困朝歌。 陈平笑曰:“非实困,做出围困之势,分兵攻略朝歌周遭之共、汲二县,以完胜之威,实劝降之计,必可破。” 言毕,诸将这才明白陈平之意,共、汲二县与朝歌成犄角之势,乃拱卫朝歌之地,故而有少量兵马驻守。 以兵锋直切朝歌臂膀,威慑朝歌。 朝歌城的王宫内,一股比寒雪还冷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群殿之内。脚步声急切的在大殿上回响,余音绕梁。 此脚步声乃一名甲胄在身的战将所踏出,他双眸里的急切之意简直比他的脚步声还令人不安。 “贲郝将军,怎能如此之急,若为吾大殷国之大将军兮!” 说话的是司马卬,他拖着很缓慢的步子从寝宫慢慢走到这里,那眼神里还带着困意,带着无法言语的疲惫,似乎有些不开心。 焦急的贲郝看到殷王司马卬,那眼眸里的焦灼无减反增,脸上却已准备笑容,“大王,楚军来击矣。” 司马卬听闻竟一点不着急,“寡人知晓,有何着急?” 贲郝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大王已知晓,知晓何将来攻?” 这个看起来有些不急不安,甚至有些懒散的殷王司马卬,其实什么都清楚,已经对城外的战况了如指掌。 为此才敢肆无忌惮的和美姬温存,如真是如此,贲郝对司马卬心生敬畏之心。 然却听司马卬道,“寡人既已宣布反楚,项王遣将来击,本在意料之中,难道那暴躁项羽还能任由寡人反乎?” 言毕,贲郝的心又开始变凉,渐渐温暖湿热的心又开始变得冰冷而干燥。 贲郝道,“楚军来击,大王,当如何应之,可有作战之策?” 司马卬道,“如先前殿上商讨之策……” 司马卬依旧没有一丝的焦急,贲郝有些发懵,“先前殿上之策皆为防守之计,吾大殷国只守备乎?” 司马卬点头。 贲郝不太相信,再次确认道,“仅守备?” 司马卬再次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将为龙且否?” 贲郝摇头。 “季布?” 贲郝又摇摇头。 司马卬的眼眸中的迷离之意已经消失,“恒楚?” 贲郝再次摇摇头,“非也。” 司马卬的眼眸发亮,眼眸中仅有的一丝担忧全无,“钟离昧乎?” 贲郝亦摇摇头。 司马卬笑道,“既非项羽四大战将,寡人何所惧?” 笑话停止后,司马卬忽又问道,“来将何人?” 贲郝面有尴尬,“楚军初至,尚未至来将何人?” 泥马,司马卬想骂人,但还是忍住,怒意使得他的脸微微发红,询问半天非楚之四将来攻,而是压根不知道来将为何人。 司马卬道,“立刻去探查!” 贲郝道,“诺!” 言毕转身离去,将出大殿时开口道,“大王,吾大殷国只守不攻乎?” 司马卬面有怒意,强忍着,“殷军与楚军相比,孰强?” 贲郝默然,他当然知道楚军强于殷军,而且还不是强的一点,而是强很多。 贲郝走后,司马卬长出一口气,“诸将如美姬一样体察寡人之心,寡人岂会如此之累乎?” 司马卬看着他殷国的大将军贲郝,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忽然他感到一阵冷意,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似有一股寒冷吹来,令司马卬紧紧衣服,向殿门走出,放眼一看才知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大雪。 雪停天晴尚未多久,如今又下起雪,实在让司马卬感到无奈,和美姬玩很好,奈何太冷,事后总感觉腰部发凉。 司马卬叹息道,“天公不作美,唯有寡人多努力……” 言至于此,司马卬立刻对身旁的侍女道,“加炭,传膳。” 话音未落,殿内的侍女立刻奔跑起来,热闹非凡。 奇怪的是宫殿的走廊里来回穿梭的全部是侍女,美丽的侍女,身材窈窕的侍女,没有一个肥胖的女人,更没有一个宦者。 殿内的燎炉变得更亮,亦更加温暖,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司马卬命侍女将贲郝做过的地方重新擦一遍,而且是用绢一点点的擦拭。 司马卬很爱干净,觉得男人有些脏,故而殿内全是侍女,就连那非男非女的人亦不愿在殿内出现。 召见诸将情非得已,他们走后立刻擦拭干净。 每擦拭一个角落,司马卬的眉头便舒展一分,面上的笑容已渐渐浮现,笑之涟漪越来越多。 司马卬非常舒畅的欣赏着侍女擦拭地面的姿态,那姿态简直比世上最美的鲜花,还美。 忽然那微皱的眉毛再次一紧,他看到一名战将已经匆匆奔上大殿,径直绕过那些正在擦拭地面的侍女,竟然完全没有去欣赏绝色容颜的侍女。 这些侍女皆是司马卬精心挑选的,这些侍女更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进来的战将居然没有看她们一眼,侍女们那双秋波亦流露出哀怨。 “大王,共县已降楚?” “降楚,怎可能?” 司马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他连连摇头,“共县城池乃朝歌之臂膀,寡人平时待其民甚厚,免去赋税,赐其爵,为何降楚,寡人驻兵何在?” 来将道,“共县只有殷兵精锐一千五,攻城楚军却五六千。” 话音一落,司马卬脸上的惊讶变成苍白,没有表情的苍白。 来将继续道,“凡不降者皆被屠杀,已血流成河……降者有赏赐,还收编进楚军……” 司马卬道,“寡人已知。” 简单的四个字后,他示意来将勿再说下去,“楚将何人?” 来将有些发愣,此时殷王怎么还在询问来将何人,当应该增兵援助,夺回失地,可他毕竟不是殷王,更不理解殷王之思虑。 来将摇头,“末将不知。” 司马卬却道,“不知,还不快去探知!” 来将见司马卬面有怒色,不敢逗留,立刻退下殿,他刚走,那侍女便非常识趣的去擦拭地面。 第七百四十四章 陈平降殷 地面上本有一些血渍,来将所带来的,司马卬道,“擦拭干净,不可留味。” 侍女们连连点头,快速的擦拭,倒水,擦拭,片刻大殿上干干净净,可司马卬又听到脚步声。 此次的脚步声有些不太一样,这个脚步声很熟悉,司马卬知道一定是贲郝又来,那眼眸中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有一点点的惊喜,喜的是探查速度蛮快,烦的是非楚大将来攻,居然慌乱的不知如何抵挡。 司马卬曾经为将,彼时他很享受诸将凡事向其请示的感觉,那是种被高度的认可与尊重感。 如今司马卬已是殷王,仿照天下诸侯,作为曾经的赵将,他按照赵国的公卿制,亦设置相国、太尉、大将军等官职。 既然已经树起反楚大旗,那么如何防备自然是太尉和大将军所应该做的,作为殷王的他只需看一下那已经初具雏形的策略。 可现在诸将还是将问题直接抛给他,曾经被高度尊重的快感已经消失,他目前要的是敬畏。 进来的果然是贲郝,他一进大殿就开口,没有给殷王司马卬说话的机会,更没有看他,因为他的声音在殿外的时候已经传进来。 贲郝道,“大王,楚军拔共、汲二城,又克周边城池,朝哥已为孤城……”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司马卬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无感情比冰冷还可怕。 贲郝从未见过司马卬有这种眼神,这才意识到曾经的好兄弟不再是兄弟,而是王,他是臣。 君臣有别,即便是在这种危机时刻。 不能怪为王者猜忌,实在是不放心那利器握在别人的手里。 “可查出何人为将?” 贲郝正欲开口,司马卬忽然道,“稍等……” 说着司马卬招招手侍女如风一样飘向贲郝,带着一阵香风而来,闻到这股香风,贲郝心旷神怡,忍不住望一眼此侍女,第一次正眼看此侍女。 标致,清秀,轻柔,似水,这是贲郝的感觉,尤其那双水灵的眼睛让贲郝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侍女真的很抓人。 可眼睛里却有一种感觉,令人非常的不舒服,他说不出是什么…… 冷傲,没错,就是冷傲,居然带着一股子冷傲,被男人注视的目光她们似乎早已习惯。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侍女,居然对一位大将军如此忽视…… 怒,无法抑制的怒意,这个天下什么时候皆为男人的天下,女人何时能如此的嚣张。 无法抑制,但贲郝还是控制住,因为这个侍女早已飘走,自始至终只看贲郝一眼,而且还是带着一丝冷傲之意。 看样子司马卬对其很是宠溺,否则怎会生出如此的冷傲眼神。 这位侍女自然不是来给贲郝送眼神的,而是给司马卬送来一爵酒,他饮下一口酒,品味着嘴里的酒味。 淡淡的苦、辣之后,便是回味的香,司马卬道,“继续……” 言毕,司马卬又饮一爵,只听贲郝道,“引兵者乃项羽所封信武君,陈平……此人很难对付……” 噗…… 尚未咽下去的酒直接被喷出来,直接喷向贲郝。 幸好躲得快,不然直接会喷在贲郝的脸上。 “陈平……哈哈……贲将军所言,乃居家盗嫂者乎?” 司马卬对天下诸侯将相并不太多了解,但对这些有恶名者记忆很深。 贲郝道,“正是此人,此人虽有恶名,然其多诡计,助项羽南征北战,于亚父乃项羽左膀右臂,不可小觑。” 司马卬却突然话锋一转,搞的贲郝有些莫名其妙,“贲将军来去不过半时辰,探查速度甚速……” 此言本是夸赞,可贲郝从中听出一丝不安,司马卬居然第一次开始怀疑他的话,怀疑他根本没有去认真探查。 据司马卬所知,陈平一直乃谋臣,从未将兵,他确信陈平并非将兵之将,故而他反而心中像是卸下重担。 贲郝立刻道,“楚兵之将非臣所查出,乃陈平遣楚使而来。” 当啷一声,酒爵落地。 司马卬有些发愣,“陈平遣使者来?” 贲郝点点头。 司马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何而来?” 贲郝双眼中竟然射出怒意,“竟为劝降而来!” 说到这里,贲郝将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大王,只需一道命令,臣立刻处斩楚使。” 司马卬一脸的诧异,“处斩,为何要处斩,快请……” “大王,楚使乃来劝降,吾大殷国岂能……” 贲郝有些想不通,他尚未率兵出战,并没有展现出殷国的实力,怎能说降便降呢。 司马卬忽然有耐心,捋着他那针松须,如宝玉般的眸子发亮,似乎已经想出什么诡主意,“寡人见楚使,又非降楚……” 言毕,贲郝眼神的失望之色才渐渐消散,但眸子里的那股对楚的怒意依旧在。 雪很平静的下,不管世人是喜是忧,是笑还是哭,很安静的在下,片片雪花,一点点装扮这个世界。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欲让他人见,勿愿他人见者,白雪一律同仁,皆染成一片白。 雪下得很静,因为风很温柔,简直无法相信此乃冬风,竟如春风一样温柔。 伴随着这股春风,楚使昂首走上大殿。 使者面前,大殿之上无闲语,楚使直接道,“本使欲代信武君向大王传达,一责,一忧,一喜。” 话音一落,司马卬有些诧异,“何为一责,一忧,一喜?” 楚使道,“信武君问,大王乃楚所封,虽未从项王入关,然项王念其定河内之功,特封殷王,为何反楚?” 话音未落,司马卬一时就不知如何作答,脸上竟有一丝的歉疚之意,但眼眸带一方君主的傲气。 楚使似乎不愿等司马卬开口而是继续发问,“大王之兵将已强于楚乎?大王乃仁孝之君,以孝治国,治军,愿从一不孝惫赖之人乎?殷军不堪一击,数城而降,朝歌孤城能挡数万楚军乎?” 言未毕,愤怒的贲郝直接打断楚使之言,“楚使此言差矣,吾王乃殷王,非项王之臣,不存在反楚之言,吾王为仁孝之君,何曾从不孝惫赖之人?朝歌之郊并未有殷国精锐,何来不堪一击之言?” “不得对楚使无礼,且听其言。”司马卬斥责贲郝打断楚使,但面上却带着笑。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只身投诚 楚使没有急着辩驳,不卑不亢,冷冷的扫视大殿上的群臣诸将,最后落在贲郝身上,“项王分封各路诸侯乃天下共主,叛楚乃叛天下之约,臣闻汉王刘邦少时不置农事,游手好闲,乃惫赖之人,叛楚降汉,岂非弃贤贵而从贱赖乎?” 闻言,司马卬倒吸凉气,好个伶牙俐齿之人,“寡人不从楚,并非降汉,况英雄莫非出处,孰少年时不曾癫狂?” 司马卬对楚使的否认,立即得到贲郝等诸将的响应,楚使面有尬色。 雪还在下,雪很想覆盖每一个地方,但总有雪花无法飘落的地方,宽敞军帐内却有风轻轻摇曳着绳条上的衣服,炭火在慢慢烘烤着潮水的衣服。 军帐内一位形如冠柳,仪表堂堂,长相俊美的男子面有忧色,一双眸子如彗星,忽明忽暗。 明的快,暗的长,一闪之后,便是长久的墨色,似乎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正在酝酿。 诸将吏脸上皆有愁容。 “未曾想,殷王居然如此硬气,如此威慑居然还不降。” “司马卬太不识趣,末将愿领兵生擒之。” “吾大楚如有一大将在,还会如此猖狂否?” 诸将吏议论纷纷,不乏义愤填膺者,恨不能冲出去,直接给殷王两脚。 陈平那长时间墨色的眸子忽然发亮,“殷王可有父母?” 话一出,诸将吏有些不明白,不知道陈平为何突然转折那么快。 “信武君,此为……吾听闻其有一母,其母靠讨饭养其长大,司马卬乃出名的孝子,故而有以孝治军之言。” 陈平望去,见是一位高瘦的魏王咎之客在言,陈平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可知其母在何处?” 此客笑道,“可从俘虏身上探知。” 陈平道,“此事办妥重赏,请其母至军中,好生伺候。” 此客道,“诺!” 十二月的风更冷,艳阳无法给人一丝温暖,风如刀刮的行人一刻亦不愿在路上耽搁,即便是繁华的街市。 红日雪融,风紧雪又下。 朝哥王宫内的燎炉比之前更多,十步一小,百步一大,总是如此走廊上亦不见人影,偶尔有人路过,亦是小跑而行,不愿在外多耽搁一时。 大殿上已经吵吵闹闹,甚至有哭声,简直和热闹的解释没甚异处。 “大王,不可!” “大王,此乃陈平调虎离山之计!” “大王,陈平一贯善使诈计,恐有去无回矣。” “大王,臣愿代大王去。” “臣亦是……” “臣知大王乃仁孝之子,但大王乃吾大殷国之君,不宜亲探虎穴。” 司马卬两眼无神的看着群臣诸将的劝阻,甚至还有大臣哭晕在大殿上,似乎殷王一去便是永别。 忽然大殿上响起一声冷哼,立刻安静下来,“寡人意已决,勿需再言。” 言毕,司马卬已经迈开大步向殿外走去,贲郝声音有些发颤,“大……大王,不可冒……险……” 后面的话无法再说出口已经早已有人上前抱住司马卬的腿,简直没有体统,不像样子。 司马卬没有发怒,而是淡淡道,“吾大殷国之宗旨为何?” “不以国土而卑,不以强兵而黩武,不以武力而轻兵谋,当以孝治军,当以孝治国,当以孝治家。” 异口同声,群臣诸将异口同声的道出这句话。 言毕,群臣中又多出几个挥泪者。 贲郝不再言语,缓缓道,“大王,让臣随去护驾。” 司马卬没有言语,而是继续向前走,贲郝无声的跟在其后。 看着二人离开后,群臣诸将竟无一人离开,而是静静的等着。 忽然有人道,“吾等当随大王同去。” “同去!” 居然纷纷欲追司马卬,有人怒喝道,“若等害大王不归乎!” 这一声暴喝,立刻让刚刚踏出一步的人驻足。 “楚使再来已强调,只有带三五人前去,若等吵吵闹闹,欲海大王乎?” 这下所有人皆愣住。 “难道要坐以待毙?吾等看着大王如此入虎口?” “非也,自当箭上弦,如有不测,立刻进攻楚军……” 后面的军字未曾出口,因为他们吃惊的看到贲郝居然去而复返。 震惊,大将军怎么不跟着去,此为所有人的疑问。 “大将军,为何返回?” “大王言,将军当应坐阵军中,赴约之事大王只身前往!” 惊讶,震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可以只身前往,群臣诸将皆看着贲郝,贲郝看出他们的心思立刻道,“大王虽愿只身前往,但臣已选五十勇士随后护驾,大王亦只好……” 大雪之下本是飞鸟尽,但白茫茫的大地上空还是有几只小鸟盘旋,落下,一点点蹦着向走。 它们的前方乃一片散落的谷物,一点点蹦着靠近,随后便是欢快的食谷物。 食的很欢,却不知一张大网已从天而降,将它们网在里面。 “网住如此多鸟儿,今夜有肉食矣。” 几位楚兵开心不已,非常欢快的向营寨走去,尚未进入营寨时他们便愣住,完全的愣住。 营寨内居然是酒香扑鼻,肉香四溢。 看着几个打猎归来的楚兵有些发愣,一名百步长道,“别愣着,快来饮酒食肉……” 此刻楚士卒正大口食肉,大口饮酒。 “此乃何故?” “哈哈……” “这些鸟儿暂且留着,先来食肉,若等尚不知,在若等出去打猎之时,殷王司马卬已经归降,此乃殷王所献酒食。” “殷王已降?” “正是,信武君果然智谋出群,竟然不战而降。” “非也,非不战而降,击虚避实,以巧取胜耳。” “不管以何种计谋取胜,胜即是胜,降即是降,殷王已降,吾等不用再流血厮杀矣。” 这些出去打鸟归来的士卒脸上还残留着惊疑,但眼眸里已经浮现喜色。 如果能不战而降,何人愿意卖命。 陈平引兵未曾经历恶战便已击降殷王,这些士卒非常的震惊,有些士卒眼眸里尽是敬佩。 因为如此取胜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从军数年,如此轻松的战斗还是头一次。 朝歌王宫内的群臣诸将一脸的阴霾,有将甚至一脸的怒意,他们不愿成为殷国不战而降。 贲郝那眼眸里隐现一丝痛苦之色,“大王真乃以孝治国,为母而降,令臣感佩,可……” 第七百四十六章 立汉社稷 可下面的话他不知该怎么言,明明已经避开一场激烈的战火,为何他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是感到屈辱。 难道胜利对他贲郝而言比万千士卒性命重要,第一次他感觉到迷茫。 之前他是赵将,跟着司马卬征战河内,他非常看不惯司马卬那种带军的方式,认为如此做不可能带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赵军。 曾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让赵军在马背上是那么的无敌,甚至让曾经的秦感到威胁,可现在这种以孝带军的方式如何和虎狼之师相比。 战场上可不讲究什么仁孝,不是若死便是吾亡。 可是随着征战,逐渐定河内后贲郝的看法有所改变,攻略城池不易,但征服其心真的很难。 贲郝亲眼看到司马卬靠着孝一步步定河内,是安定,河内之民出奇的支持司马卬,愿意拥护其为殷王,甚至忘记自己曾为赵民,只愿为殷国之民。 直到此刻,贲郝内心很复杂,他即佩服司马卬,又讨厌司马卬的孝,为孝而做出的令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事情。 渡河欲入关在外人看来乃司马卬有野心,欲称王关中,实则不然,竟然因为一个看起来有些荒唐的理由,为让母亲在关中秦王宫住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至于反楚更是奇怪的决定,因为母亲的一段话,“项羽暴虐似秦皇,刘邦虽有大仁义却有惫懒啃老之嫌,还是吾儿最好。” 项羽焚烧咸阳,在这位老人家眼里觉得太过暴虐,屠杀咸阳更是残暴不仁,而汉王刘邦素有仁义长者之名,然少时不做农事,壮时号称为任侠不过游手好闲,无钱财收入依旧在啃食刘太公。 刘太公见刘邦年纪虽长依旧不做正事,觉得书已白读,但却不能再白食,而且还是带着许多狐朋狗友来白食,故而将其赶出家。 无奈那时的刘季给自己取名为刘邦后只好向兄长家蹭饭,靠着兄长的宠溺,刘邦依旧过着很逍遥的日子。 与狐朋狗友潇洒的日子,可惜不长,刘伯去世后立刻遭到大嫂的不满。 这位司马媪对二人的见解,立刻让司马卬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反楚,亦不附汉。 只是反楚大旗竖起,司马卬并非将不附汉的决定道出。 司马卬的反楚让两个人很惊讶,一个惊喜,一个惊怒,惊怒者为项羽,立刻派遣陈平来平叛,一个便是刘邦,天下多一个反楚者,便多一份力量。 还定三秦注定是要和项羽对着干,待项羽归,绝不会放过他刘邦,故而刘邦很喜。 于齐地已经和田荣开战的项羽,得知陈平已击降殷王,大喜,“立刻命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溢,驻守东郡,监视河内。” 大喜之后只有这一句奖励加安置随快马飞奔而去。 大雪无法阻止项羽之喜,性情中人,忽喜忽悲,忽怒忽哀,本是极难控制,亦是极难改变。 大怒之后又是大喜,此种情绪非常人所能受得住,项羽的体质可以…… 刘邦呢,则是一个很能了解自己的人,对于殷王的反楚与降楚并未太放在心上,按张良所言,非武力定终有隐患,果然不过一月又余又再次降楚。 雪停,夕阳染雪,分外妖娆。 或许感受到夕阳的一点温暖,或许听到夕阳的召唤,枝头上的雪尚未融化,花苞上的雪亦尚未融化。 啪的一声,碎冰落地,花苞本想无声的开放但还是引起人的注意。 总是没有这碎冰落地的声音,那花苞开放溢出的清香亦会引起人的注意。这花苞开放的过程正巧被一人看到。 此人须发皆黑,一袭红衣,腰悬长剑,那双眼眸暗时如皓月,亮时如朝阳,月华去驱阴暗,即便是心中之暗,亦能照进一缕光华,红日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酒窝迷人笑,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总是个人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距离。 能令人捉摸不透的除刘邦还能有谁。 刘邦的眼睛看到这刚开放的梅花,自然亦闻到他飘来的香气,脸颊那迷人的酒窝再次浮现,“如此之清香,必有喜事降临。” 如今上郡已定,堵住匈奴人南下的一条路,陇西又大定,如今三秦大地只有北地郡的章平和废丘的章邯。 两个章氏兄弟还能翻起什么浪,此为群臣诸将对刘邦的安慰,但刘邦知晓章邯的能力,如不能彻底剪除后患,死灰亦能复燃。 因为刘邦下令萧何回关中后立刻命郦商尽快攻略北地郡,生擒章平,以章平来击碎章邯坚守之心。 或者以章平来劝降章邯,此乃刘邦心中最后的底线。 “大王……”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打断刘邦的思绪。 刘邦仍旧没有回头,“丞相……快来瞧……这小小梅花力量,不可小觑!” 来者自然是萧何,他的面上有笑,眸中有疑惑,见刘邦正在赏梅花,一股寒香飘来竟使得萧何眼中的疑云消散不少。 白雪之上,夕阳之下,梅花的红像火一样给人温暖。 萧何笑道,“寒梅之火似汉旗帜,即便冰雪覆盖,亦无法阻止它绽放。” 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随那酒窝传出,“丞相所言,甚合寡人之意,吾汉国人杰当以寒梅为榜。” 话锋突转,“大王,汉社稷已立雏形,尚需大王过目,还有……” 刘邦见萧何今日突然说话吞吞吐吐,“何事,不妨直言。” “还有拆除的秦社稷可需焚烧?” 刘邦默然片刻,“走,寡人先去瞧瞧。” 秦咸阳宫被项羽焚烧,但栎阳宫殿还在,里面曾经的秦社稷并没有被焚毁,塞王司马欣并没有立刻拆除而立塞国社稷。 司马欣曾为栎阳狱掾,对栎阳本就有感情,更曾为秦长史和都尉董翳协助章邯征战,如非秦给予机遇,他司马欣不可能为王。 故而司马欣怀有感念之际,没有拆除,亦无移走,而是另寻别处欲为塞国立社稷。 可惜,司马欣并未等到这个机会,便被灌婴和范目击降。 栎阳祭祀宫殿内,文臣诸将皆在,每个人的目光皆望着尚未摆上去的汉社稷,此时的秦社稷还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社稷者,太社和太稷的合称,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土与谷代表的便是国以土为根,民以食为本。 第七百四十七章 重要日子 祭祀社稷便是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保佑国家风调雨顺,没有祸患。 夕阳下,红妆素裹,大地仍是雪白的。秦的社稷却是黑色的,黑色而凝重,对天地的敬重,亦是对五行之水的敬奉。 黑色与白色如此的反差之大。汉社稷的基调则是红色的,如旭日,如赤沙,如赤雀,亦是对五行之火的敬仰,更是对赤帝的敬畏。 秦之黑与雪如夜幕之下的雪山,庄严而神秘,汉之红与雪则似旭日之下的红妆素裹。 它们与白皆是那么的相融合,这是融合的不太一样。 殿外走进一人,一身红衣,他走进殿内,群臣诸将立刻躬身行礼,“大王!” 进来的自然是刘邦,他一眼便看到台上的黑色‘社稷’和长案上的红色‘社稷’,目光先是在红色‘社稷’上滞留片刻,随后扫过台上的黑色‘秦社稷’,最后目光落在文臣诸将身上。 刘邦立刻明白,原来是无人敢拆除秦社稷,无人敢开这个头而已。 刘邦一步步向秦社稷走来,这黑色的牌位代表的是什么,他比谁皆清楚,代表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大秦帝国,曾经一统天下的秦。 遥想当年,他刘邦亦是此社稷下的一份子,‘黑色分子’的一员,是大秦的一位亭长。 如今刘邦看到这黑色的秦社稷,心中说不出的感慨,他居然会有成为关中王的一天,占据这数百年为嬴姓子孙所居住的地方。 刘邦静静的站在那里,默然许久。 社稷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众人皆知,那可是土神和谷神,故而敢率先而动,双眼皆盯着刘邦。 萧何似乎看出什么,“大王乃赤帝之子,可祭拜天地,暂移土神和谷神,换衣装。” 拆除秦,立下汉,不移走土神和谷神,名曰换衣装,有意思。 刘邦眼眸里射出一丝赞赏,心中笑道,“好个萧丞相,倒是有很好的托词,起初推掉沛公,如今倒是会言,倒真是一个王佐人才,舍其何人在……” 思虑间刘邦继续迈步向前,伸手将秦社稷般下来。 刘邦一动手,下面的文臣诸将立刻向前帮忙,皮片刻间秦社稷便被拆除的干干净净。 红色的汉社稷被摆在上面。 “大王,此物如何处理?” 诸将多有被秦迫害,对秦愤恨不已,纷纷建议焚烧。 刘邦却摆摆手,“秦国历代不乏明君者,岂能以一世而焚烧其社稷、宗庙,全部迁入骊山之下。” 栎阳城内不只是有谷神和土神,还有秦孝公之前的历代国君,除咸阳新设牌位外,这里并没有动。 刘邦心里明白不能菲焚烧人家的宗庙,但汉即已入关,那么必然是要去掉秦宗庙。 这一点项羽倒是无形中帮助刘邦,咸阳宫大火三月不灭,很多秦社稷和宗庙已经被焚烧成灰烬。 此时立汉社稷倒是给刘邦提供很大的方便。 刘邦道,“暂于此立汉社稷,如子房所言,待三秦彻底安定,再令百姓拆除秦社稷,立社稷。咸阳宫殿并非全部焚毁,择其未焚烧者,由将作少府阳成延完成修缮,选良辰吉日再行祭祀仪式。” 萧何道,“诺。” 言毕,随着刘邦的一声令下,栎阳城内的所有秦社稷消失在无声的白雪之下,取而代之的是汉社稷。 有来往栎阳的商人立刻嗅出不同的气味,发财的气味,立汉社稷在栎阳仅仅是一个序幕而已,正在的立汉社稷需行祭祀大礼,这个日子肯定不远。 汉王刘邦入驻栎阳,栎阳的秦社稷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如此低调,只是一个序幕,汉王已占据关中,立汉社稷如此大之时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这些商贾仿佛已经看到三秦大地上各地宗庙的拆除,社稷的更换,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欲挣这笔钱,靠的是什么,自然是信息,第一手的信息,孰能提前抓住汉王大立汉社稷的时间,孰便可获得巨额回报。 于是随着一场无声的大雪降落在栎阳城后,街市摊前众多子弟在闲谈这即将到来的大日子会在何时。 此日子不仅是士子和百官诸吏较为关心,寻常百姓亦关心,因为这个日子关乎太大。 换何姓社稷,百姓并不关心,但他们关心的是这个日子所关心的巨大益处。 因为但凡有此种大日子,王必会广施恩德,甚至大赦罪人。目前汉王的恩德是否会涉及到关外,他们不在意,但肯定会惠及三秦大地。 赐爵赏酒食应该会有,那些待在狱中的父兄子弟可能会与家人团聚,故而这是一个太令人兴奋的日子。 百姓无法不关注。 “吾猜汉王应在拔废丘之时大赦关中,彼时兄长可能会归家。” “吾那弟弟或许亦能离开牢狱。” “废丘城固,等城破何时也,未必日次迟。” “那该在何时?” “吾听闻上郡、陇西已归汉,如今八百里秦川唯有北地郡犹在雍王弟治下,如北地郡定,当为大行汉社稷之时。” “若之言,章邯未灭,即大行更立社稷?” “然也,彼时八百里秦川皆在汉王之下,小小废丘何足挂齿,雍王二字将彻底淹没在更立之中。” 一个商贾非常认真的在听庶人聊关内之事,听到这里他的眼眸发亮,“以足下而言,北地大定之日当在何时?” 这位商贾目光友善的看着一位稍微有些体胖的小伙,小伙道,“据吾宫中一名侍卫兄长言,北征之郦将军连克栒邑、泥阳后,向东助吕将军降翟王,居无何又长途奔袭,直击义渠,逼走章平,向西追至焉氏,击破焉氏指日可待……” 一番言语,说的这位商贾目瞪口呆,“此绝密之事,足下竟能如此了如指掌,吾敬慕至极……” 这位小胖伙神秘一笑,“因吾与郦寄交好,此人乃郦将军之子也。” 此商贾露出一副非常敬畏之意,这种目光看的这位小胖伙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大有一种被人仰视的错觉,心里甚是欣慰。 离开这个摊铺,商贾那眼神里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他知道赚大钱的机会即将到来,必须做好准备。 如今亦是寒冬十二月,天寒地冻之下作战异常辛苦,攻城者辛苦,受风寒之累,然守城者更苦,一退再退,心里的煎熬恐胜这风雪之寒数倍。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不愿再逃 焉氏城内积雪没膝,风依旧在不停的吹,吹的殿内的灯光摇曳,随时有覆灭的可能。 殿内昏暗务必,一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神情有些沧桑。 此大殿有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整个大殿只有一个燎炉在燃烧,门外是呼呼的狂风在叫,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呐喊之声,厮杀之声。 此为一个很小的三进院落,在第二进内有一株梅花,不知为何居然没有开花,没有一股股清香传来。 梅花枝头干裂,不知是寒风所致,还是早已无人搭理而干枯致死。 小小的殿,落寞而荒败,殿内人更是凄惨务必,整个大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许久他就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直到殿内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他依旧没有抬头。 “太子,此城亦坚持不久。” “如此恶劣之天,汉军依旧在攻城否?” 道出此句后,他才抬起头,正是神情有些憔悴的章平。 章平看着来将姚卬一身的血渍,眉头紧皱,一股悲凉的气息弥漫,“翟王可曾发兵援助?” 姚卬叹息道,“翟王已降汉,上郡已归入汉。” 那眼眸中仅有的一丝亮光熄灭,眼睛变成死灰色,仿佛天地随之暗淡。 看到这种眼神,姚卬心中哇凉,知道欲激起章平的战意有些困难,他没有安慰,而是慢慢走向章平,“雍军兵力一再削减,汉军兵力却越打越多,不如……” 言至于此,章平抬头看着姚卬,“姚将军,说下去。” 姚卬似乎在努力考虑着什么,“不如降汉……” 话音未落,章平便摇头,“不可,雍王孤守废丘,吾若降,雍王何以为首,吾相信雍国尚有机遇……” 谈到机遇,姚卬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亮光闪烁,似乎对机遇已经没有憧憬,连续被汉将郦商追着打,在冰天雪地里逃窜,实在心里憋屈的很。 愈是困难,愈是怀念过去,怀念曾经跟随章邯东出函谷大战山东各路诸侯,当时何曾的风光,只有各路诸侯逃窜,哪有他姚卬到处逃的。 可如今,响起不仅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章平似乎看出这名跟着章姓兄弟征战四方的老将心里的那份悲凉,“汉王欲东出与项羽争天下,如其被项羽击败,必然天下诸侯纷纷叛汉,彼时便会再次出现收复雍国失地乃至关中之时机。” 姚卬点点头,内心苦涩,想法真的不错,可眼下城将破,何谈以后。 姚卬苦笑道,“太子,此乃远虑,如今焉氏城将破,近忧迫在眉睫。” 章平那死灰色的眼眸忽然发亮,“随吾至箭楼督战,如此冰天雪地,汉军乃铜铸不成。” 不太相信,章平不相信汉军在如此恶劣的雪天还能保持很高昂的战意。 风小,雪却越来越大,无声的装扮着大地,装扮着焉氏城。箭楼上的黑色士卒皆是一脸的恐惧,城下的红色汪洋已经成焉氏城彻底围困。 没错,没有围师必阙,而是彻底围困。 汉军如红色的烈焰正在烘烤着这座被冰雪覆盖的城池。 火焰中有一处特殊的火苗,立在当中一动不动,形比劲松,风雪不能动其分毫,眸似碧潭,映照着眼前的焉氏城,正是郦商。 郦商做的特点一向是风驰电掣,此次居然放缓节奏,静静的盯着城的每一个死角,一步步推进,四周居然还挖起深沟。 深沟内却是温暖的,如有风雪来临就躲在深沟内。 营寨内外多出许多沟壑,寒冷的风雪之下,汉军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冻伤,他们身上或披着艾草做成的外衣,或在深沟里,沟里是温暖的,汉卒人手一个刨土农具。 沟壑外的风雪吹得汉卒身上的蓑衣沙沙作响,时不时的传出喊杀声,箭楼上的章平脸色苍白,如雪一样苍白,身旁的姚卬心思深沉,许久开口道“太子,末将观之,汉军这次并非急于克城,而以兵众困心,久困心必乱,不宜距守。” 章平没有言语,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能出城而战吗? 城外的汉军远远多于雍军,出城必定大败,出城无望,守城又无望,难道只有投降? 这是章平颇为头疼的,该怎么办! 城外的时不时还发起进攻,如同挠人的虫子,让人无法安眠,抓狂,甚至愤怒,任何人无法连续几天无眠,精神的折磨会令人提前崩溃。 姚卬道,“太子,郦商此人颇具用兵谋略,兵甚迅疾,如此缓攻必有所图,末将为太子忧虑,当趁乱而逃。” “逃,何处逃?” “东北有燕代,东有西魏,可依托。” “如今陈馀自立为代王,与楚不和,恐唯有燕可靠,然燕地民恨秦,能容吾否?” 姚卬宽慰道,“秦已覆灭,太子乃雍太子,与秦不同,燕王乃项王所封,必会收留。” 章平道,“纵使如此,汉军兵强,然城高池深,天寒地冻,不能守乎?” 章平始终不相信,如此恶劣之天,汉军能攻破城池。 姚卬道,“与汉将郦商一直并肩作战之陈豨,忽然不见,必有诈,未将虽不知为何,然末将能感觉到无形之危险,此城不宜久留。” 姚卬提议,他率军主动出击,吸引汉军注意,章平从小路而逃。章平还在犹豫,他不怕死,可害怕陌生,燕地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内心并不愿意去,相对而言,他非常希望去西魏,可中间隔着上郡,那里已经由汉军掌控。 这个时候章平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之色,像是在努力做出极大的决定,一个很痛苦的决定,“姚将军,如北上与匈奴相约,共击汉如何?” 姚卬脸上亦露出较为痛苦的神情,眸光似乎有火在燃烧,但抵挡不住发自内心的寒意。 姚卬道,“秦与匈奴时代仇杀,仇恨很深,先不言雍王是否同意,向匈奴求助,其肯帮雍否,未知。” 章平点点头,他知道数岁前秦还在和匈奴厮杀,此刻去求助匈奴是否可行,他真的不知道。 章平却忽然道,“八百里秦川宁为汉有,不愿献于匈奴……” 雪不知何时变小,风却陡然变大,天空由灰蓝变成墨王,但这墨王上却有许许多多的亮斑,越来越耀眼,令人的眼睛睁不开。 第七百四十九章 俘虏章平 破败的大殿上灯光摇曳,姚卬知道此刻的确是出城的好时机,可章平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出得那城门,前途未卜,漆黑的夜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未可知。 章平还在努力的做着决定,忽然大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章平大惊。 听声音绝对不只一人,莫非姚卬已经叛变降汉,他怀着忐忑的声音看向姚卬,却发现姚卬亦是一脸的着急,那神情不像是演出来的。 章平这才将目光看向殿门口,手按向腰间的长剑,盯着殿外。 姚卬同样的握着长剑,甚至额头渗出冷汗,此时最容易哗变,在胜而无望时,叛变乃常有的事,姚卬的目光再次和章平文汇,眼睛是出神之处,二人目光相交,立刻心灵碰撞,彼此确认。 章平确认非姚卬叛变,姚卬确定非章平有举动。 两人的心跳在加剧,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忽然只见一身血红的雍卒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二人皆诧异,姚卬并未下令出城应战,可眼前的雍卒分明刚经历一场恶战。 “太子,姚将军,汉军突然出现在城内,犹如天降,请速速离开。” 睛天霹雳,姚卬预料到郦商用兵有问题,可实在想不通汉军是怎么攻进城的,“四面防守严密,汉军如何攻进城,为何没有鸣鼓?” 姚卬不明白,章平亦不明白。 雍兵中一名千夫长道,“汉军挖地道通城......” 章平此刻才恍然大悟,难怪郦商不急不慢的连续攻城。汉军攻城不急,却连绵不绝,如此令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攻城士辛,又谁会注意城外的深沟并非仅仅御寒而用。 那沟壑上铺上荒草,再由冰雪覆盖后,何人能看出有一支汉军在日夜不停的挖掘,要靠密道打进去…… 姚卬脸色苍白,“好一个不受风雪影响之密道,如此天寒地冻竟用此计攻城。” 天寒地冻下,孰不知地很难挖掘,可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姚卬道,“太子,未将来掩护,速率军而走。” 危及来临,章平已经没得选,他唯有逃。 夜很深,很冷,雪花乱舞,风很疾,黑夜里忽然多出许多火把,从那土洞里不断的涌出,如流动的火焰,瞬间让整个焉氏城变得明亮。 雪花在飘飞却渐渐变成红色的雪花,因为厮杀的血在空中飘洒,许多尚未落地,而是落在雪花上,将洁白晶莹的雪花染成红色。 姚卬的秦矛在黑夜穿梭,刺杀十数名汉卒后,总算突围,为章平开出一条道,章平纵马而逃,姚卬为其断后,他的秦矛这次没能施展出来,因为他遇到陈豨。 青蛇予与秦矛对战,一个如毒蛇,一个似蚊龙,二人斗的难解难分,姚卬身旁的雍兵越来越少,他无法及时脱身,汉卒越来越多,可姚卬太过勇猛,始终无法将其刺于马下,陈豨却看出姚卬的软肋,姚卬护主心切,一心只为章平逃出城,陈豨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嘴里下达命令,立刻改变杀伐策略。 舍弃姚卬,全力追击章平。 虽然陈豨知晓章平即使逃出城,外有郦商等着,准备生擒章平,在郦商尚未得到汉王的催击令时,他打算立春后再击章平,先将章平困住,待冰雪消融时攻击,可汉王的命令让郦商心中不得不焦急。 因为章邯在关中闹事,致使东出的汉王不得不速回关中,这让刘邦恼火,命其速击章平,最好能生擒。 提到生擒二字,郦商立刻明白活捉其的意义。 不过陈豨寻思此刻如果能在城内生擒,自然是好,那可是大大的功劳,谁不愿靠着立功在汉王那里讨一个侯坐坐。 陈稀的目的在于击章平而调姚卬入套,如能生擒章平那是意外之喜。 正在厮杀的姚卬忽然发现压力陡减,所有的汉军居然离开,姚卬立刻觉得不妙,纵马立刻向章平逃遁的方向而去。 这座城池对于汉军而言是陌生的,但对于雍军而言,同样是陌生的。 姚卬所率之军并非长期驻扎在此,不过是数日的熟悉而已,逃至此城,他还没有时间去了解,于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尚未迈开大步就遭到陈豨事先埋伏的一击。 如此三番两次,姚卬所引兵力损失殆尽,但他和章平总算逃出城,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看着身后拥上来的汉军,姚卬大喝一声,挺秦矛杀去,只为章平能再逃的远些。 陈豨纵马立于汉军中,他没有急着纵马与之厮杀,而是指挥汉武卒将其困击,待其精疲力尽时,陈豨纵马杀入,青蛇矛如闪电一般划过姚卬的脖颈。 姚卬只觉脖子一凉,眼角竟露出一丝微笑,眼眸里看到的是雪花,仿佛看到美丽而宁静的雪村。 姚卬随章姓兄弟征战,不过为赢得一个富裕而恬静的生活,封侯拜将后,不料这种宁静的生活没有维持多久,如今他总算可以安静下来。 姚卬没有倒下去,他竟用自己的秦矛将自己定在那里,眼眸似在看着章平逃去的方向,又似在望着夜空。 陈豨道,“真乃壮士也,刨坑下葬。” 陈豨愿为敌将下葬,此乃稀奇之事,汉兵未曾想到陈豨竟然是一位如此敬重壮士之人。 姚卬自然不知晓他用性命打出的一条血路,并没有让章平逃走。 雪还在下,天由雪花纹的墨玉变成浅蓝色的玉石,黑色的雍兵被红色分割成三块,其中两处雍兵拼命的向中间那处黑色块靠近,但被红色的汉卒死死的压住,如网中的鱼儿怎么折腾亦无法逃离被网的命运。 那中间的黑色楚军一点点在减少,确实无法逃出。可厮杀没有停止…… 郦商没有开口劝降章平,章平眼看周围汉卒越来越多,雍兵越来越少,颜头甚至已经急出冷汗,自知今日无法逃出。 即便如此,章平还是没有约降。 一个没有劝降,一个没有约降,二人若一刀,吾一枪,厮杀的很有节奏。 忽然郦商挥手停止对雍兵的进击,目光盯着章平,“为何不逃?” “逃?” “有数次机会可逃……” “大势已去,吾还能逃脱?” “的确逃无可逃。” “既如此为何要逃,吾章姓男儿唯有战,没有逃。” 第七百五十章 死还是活 “明知必败,为何不降?” 章平没有回答,反而道,“郦将军为何不召降?” 郦商笑,他发现自己突然有些欣赏章平这种镇定的态度,明知大势已去,他居然依旧很坦然,即使他的内心已经焦急。 郦商笑道,“已无路可逃,吾为何招降。” 章平看着身旁的雪,已经是红色的,被血彻底染红,章平脸色很平静,长叹一口气,“郦将军并不愿杀吾。” “何出此言?” “平与郦将军厮杀百十回合,始终未曾用全力与平拼杀,汉军尚有弓箭手,如千人齐发,平安能立于此。”’ 郦商没有说话,而是哈哈大笑。 章平继续道,“郦将军,如非生擒平,雍汉交戈恐早已止兮……” 郦商眼眸中流出欣赏之意,爽朗的一声大笑后,开口道,“汉已占据三秦大地,雍亡势不可逆转,既如此,商为何多造杀戮……” 嗤的一声,章平的关中长枪插入雪中,“感郦将军此言,平就擒,愿将军善待吾雍卒,皆乃击胡之勇士也。” 郦商笑道,“三秦已归汉,皆汉之臣民也……” 雪非常应景的停,似乎风亦不愿再努力的呼喊,一场暴风雪突几的消失。 艳阳高照,使得公元前205年的正月,即汉二年的正月有些不太寻常,看似暖阳高照实则清冷。 较之下雪,更加的寒气逼人。 投降,是个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任何人不愿意承认失败,比起胜利,承认失败更需要勇气。 不一定怕死才会投降,身为帝王之家,总是身不由己,即便这个雍国才初建数月。 章平不怕死,所以他与郦商拼杀到底,宁可最终无兵可战而被俘虏。 亦不愿如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那般投降。尚有一战之力,但胜算不大,便选择投诚……这与死战到底,于战斗中不敌而被生擒有着很大的区别。 一个自愿归顺而降,一个心不愿而身体被俘。 章平看着留下的车辙,盯着一望无际的雪原,章平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忽然有种错觉,似乎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或许这是曾经走过的地方,可他确认,此绝非他与姚卬由漆县败逃至北地郡的那条路。 章平忽然感到很冷,他感觉自己在囚车里,实际上郦商没有让他坐囚车,而是挑选辆不错的车驾,以雍国太子的身份押送,并没有上刑具。 郦商率军亲自押送,浩浩荡荡的红色汉军向南进发。 车驾越走,周围的环境越加熟悉,章平确信已经进入关中,进入曾经的内史郡,沿着泾水向东南而去。 忽然章平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自杀,为何要被俘虏,如果自己的兄长章邯听闻自己被汉军俘虏,是什么心情,他会为自己而降汉否。 章平不知道,但他可以确信的是章邯是个极有准则的人,不是一个反复无常之人,如果当时不是秦二世和赵高的压力,章邯不会投降,既然已投降给一个击败他的人,他不会再投降一次,章平确信章邯绝不会再投降。 已降项羽,岂能再降刘邦。 如同一个人的初恋伊人,无论怎么换,总是无法抹除那个记忆。 兄长章邯的内心,章平了解,他不忍心让兄长的内心受到煎熬。 此去,作为俘虏见到刘邦,会是一个什么命运,尚不知,但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古俘虏者,如非加以任用,便是被处死,能安享晚年者少之又少。 毕竟敌手活着,终究是个隐患。 摆在章平面前的一个选择问题,死还是活,如果死该怎么死,活着又该怎么活? 当为雍国而活,为雍国而死,如何选择他还没想好,暂时没有时间想,因为他的车驾已进栎阳。 刘邦率群臣诸将亲自在栎阳城外迎接郦商凯旋而归。雪停,风止,笑容不止,自始至终刘邦的酒窝就没有消失,时不时的出现。 任何人皆能看出今日的刘邦心情很愉悦,至此陇西、北地、上郡全部平定,关中唯有废丘一个孤城而已,不足为虑,再亦无法影响刘邦的心情。 刘邦确信仅剩的一个废丘很快亦能解决,因为郦商此次平定北地带来一个极为振奋的消息,居然生擒章平。 略定北地郡,刘邦并没有太大的担心,因为他相信郦商的能力。 郦商的能力虽然和郦食其的纵横谋略不同,乃将兵之能,但其兄长的那种纵横术,他还是有所继承,加上他的将兵之才,其绝对具有可以单独兴兵的别将之才。 绝对是他刘邦麾下可单独攻略一方,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可与目前麾下曹参、周勃、灌婴并列的。 目前的韩信将兵能力,刘邦还不敢确定,依旧是给予其与刘邦、张良共谋作战策略的高层之一的位置,并没有给其兵马。 刘邦拜封韩信为大将军,封号龙虎将,可与吕泽相比,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想要有兵,自己想办法变出来。 为此韩信亦在默默的搜揽人才,只是始终没有看得上眼的,目前有一个人倒是对其不离不弃,那便是韩信的舍人栾说。 栾说很欣赏韩信的才华,更憧憬其人生的逆袭,希望自己跟着韩信亦能来个人生华丽转变,可惜韩信始终看不上他。 韩信的目光还在搜索,汉王刘邦麾下的诸将他不敢去挖人,寻思只能不断作战中寻觅。 吕泽、韩信、曹参、周勃、灌婴、郦商,绝对是刘邦目前麾下皆能独当一面者,除此外便是樊哙、夏侯婴、傅宽、靳歙、孔聚、陈贺、丁复等。 因为可以独挡一面者,故刘邦亲自在栎阳城外迎接郦商,亦来迎接这位和汉军殊死搏斗的雍王弟章平是何许人也。 刘邦很想问问章平,他兄长章邯是怎么想的,雍国大势已去,他为何还不降,他刘邦亦是爱才之人。 还想问问章平,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是想带着破碎之梦死,还是想带着再为王侯的梦而活。 三秦大地,不会有他章邯兄弟为王的地方,更不会有司马欣、董翳的地盘,但关外辽阔的土地上,山东六国的大部分地盘,他们可以选择,只要那些不服从汉国的,一律可以讨伐平定,定其地者可王之。 刘邦确信他不是一个吝啬之人,可章邯为何还在苦苦支撑?刘邦很想问问章平…… 第七百五十一章 大王勿信 所以章平就与刘邦见面,这虽算不上第一次见刘邦,但绝对是近距离的第一次,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俘虏本不会抬头仔细看刘邦,更不敢这么做,但章平却很不同,一双虎目盯着刘邦看,似乎要将刘邦的每一根发丝印在脑海里。 已经岁过五十,然须发皆黑,肾气旺盛,一袭红衣,肩披红色长袍,袍上绣着一条白色蟒蛇,却被一柄长剑斩成两节。 斩蛇起义,这个极具神话色彩的传说章平亦曾听言,言刘邦乃赤帝子下凡,斩杀白帝子。 为此很多人敬畏刘邦,愿从刘邦,但这种神话不是每个人会信,比如他章平,还有天下很多豪杰之士自然不会相信。 章平不明白,为何还有那么多豪杰、智士愿意听从刘邦,他自然不知道张良早已为其谋划一面大旗,一面可以号召天下的大旗,即仁义长者,绝不允许麾下诸将出现掠虏扰民之事,此为一;第二,亦是最厉害的一招,张良、郦食其、陆贾等人为刘邦合谋定关中之要计…… 即与民约法三章,废除秦苛法。总之一句话,民最恨秦之何处,便粉碎何处,虽然这是口头承诺,尚未兑现,但这使得当时沛公刘邦的名声响彻八百里秦川。 秦人愿得刘邦为关中王,这一条起到很大的作用,再加上项羽烧咸阳,杀秦王子婴,尽失秦心,这让秦人更加希望刘邦为关中王。 至于后来三秦将为王,三分关中,秦人又对楚霸王项羽多一分恨意,此三秦将率关中子弟征战,所杀亡秦子弟者不可胜计,又因投降被项羽坑杀数万,秦父老兄弟对之亦是有恨。 此为章平不理解为何关中子弟不太支持他章姓雍国的原因! 章平的目光从刘邦的红色长袍上移开,被一把很普通的长剑吸引,那是非常普通的剑鞘,但章平的呼吸有些不太平稳。 那剑必然就是斩蛇的赤雪剑。 从长剑上移开,章平盯向刘邦的双眼,忽然心中一悸,他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双眼。 眸光暗时似皓月,月华可照进每一处黑暗之处,包括人的心灵,亮如朝阳,虽不刺眼,却能焚尽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不是那酒窝迷人笑,章平不敢再看刘邦第二眼。 章平总算明白刘邦和他兄长章邯之间的区别,一个帝王之相,一个将相之颜,有着一种莫名的差距,那酒窝迷人笑渐渐消失,似厚非厚似薄非薄的嘴唇轻启,“寡人与秦民有约,乃约法三章,幸得秦人之爱,而为关中王,非雍王之力可阻也,吾闻若乃雍太子,当劝雍王弃废丘而降汉,如能随汉东出,为王亦可,最小为万户侯,岂能固守城池而玉石俱焚乎?” 刘邦尚未开口,章平便已知晓其意,他能活着走到这里就是尚有利用的价值,劝降章邯。 章平不知道司马欣、董翳为何还努力活着,二人对刘邦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但他知道自己的价值,更在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是劝降,苟且偷生,还是再次投入战场,血染沙场。 章平思绪飘飘,或许刘邦的宽仁之名是二王活着的原因。 章平微微一笑,拜谢道,“谢汉王不杀之恩,平愿为汉使劝降雍王。” 话音一落,刘邦那迷人的酒窝便非常快的浮现,他未曾想到章平会那么痛快的答应,心中有疑,但脸上的笑容更加令人沉醉,刘邦立刻命人准备酒宴,为章平接风洗尘,算是欢迎章平归汉。 酒是醉人的,食是美味的,但章平没有心思去饮,去食,直接向刘邦请命,“平愿立刻为大王入废丘……” 此言一出,刘邦脸颊再次出现酒窝,只是心里依旧存疑。 卢馆小声给刘邦建议,“不可轻信,恐其入废丘立刻反汉,致使雍王无牵挂,无掣肘之处……” 卢绾的诚恩毋庸置疑,刘邦相信卢绾是为汉着想,为他刘邦着想,刘邦内心何尝不抱怀疑态度,他又询问身旁的夏候婴,夏候婴的回答一样,“章平乃一谋将,如放其入废丘,章邯岂不如虎添翼。” 樊哙、曹参、周勃不在身边,灌婴亦在大营中,他的目光看向张良。 张良明白其意,轻声道,“废丘已孤掌难鸣,何惧一章平乎?” 言毕,刘邦的心不再犹豫,立刻准章平入废丘。 酒宴还在继续,章平离开后,郦食其再次请命入废丘劝降章邯。 刘邦摆手,“此行太过危及,不可……” 在刘邦的心里,已经将废丘看成一座死城,如果继续硬如顽石,他不排除用特殊手段对付此城,那么再让郦食其入废丘便是多余。 群臣诸将大多不太赞成放章平入废丘,但刘邦还是选择让章平入废丘,做出他不一样的决定。 刘邦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微笑,“章平入废丘,是否真愿劝降,寡人并不在意……” 卢绾有些诧异,“大王,此举…何为?” 刘邦看一眼张良,两人神秘一笑,似乎其间的秘密二人才明了,郦食其和郦商脸上亦有淡淡的微笑,似乎对刘邦的城府很满意,亦颇敬畏,跟一个懂得世故的王,才会有长久的富贵,否则如司马欣、董翳、申阳、张耳这般,富贵如云烟般变幻不定,跟着刘邦至少会如深山中的积雪,虽有融化之时,但至少可以保留一个冬季甚至更久。 刘邦道,“章平入废丘,一为告诫章邯,唯一的雍国外援已断,二为告知自此陇西、上郡、北地全部归于汉,雍已亡,无可挽回。对其心的瓦解,乃寡人允章平入废丘之因。” 章平的确没有想到废丘城内已是如此模样。 冰天雪地之下,各种植被的枝叶早已不见,光凭秀,就连地上的落叶亦不见一片。 常青的松树亦是光秀秀,到处是皮包骨头的人排队在一口硕大的鼎前,等着领裹腹的饭食,章平骑着一匹马缓缓的行走在青石街上,他双眸中尽是疑惑之色。 他不知道这座王城是怎么坚守下去的,自八月陈仓之战,至今五月又余,近半岁的时间过去,城内的余粮还能维持,章平很佩服兄长对这座城的掌控,纵使如此,雍军依旧保持着战斗力,保持着对城池的坚守。 第七百五十二章 最后一面 令章平感到奇怪的是章邯并没有在王宫外等候他,没有去迎接,他寻思或许章邯早就知道他已被俘。 对于章平的被俘,章邯没有在王宫前迎接,就是一种无声答复,章平忽然感觉心里有一股酸酸的东西。 有时章平在想,活着的意义何在,为何活着,难道仅仅是为雍国的建立和延续,现在雍国已是毫毫一息的老人,纵使有灵丹妙药,这位老人还能活多久? 除此,那么还为什么活着,难道陈此之外,兄弟间的情谊如此凉薄。 内城王宫外迎接章平的是守城大将王周,微微躬身,“臣拜见太子” 章平苦笑,“平不过汉一俘虏,非昔日之太子,王将军何需大礼。” 话虽如此说,但王周还是没敢放肆,依旧躬身施礼,可惜章平会错意,他以为这样说王周心里会舒服些,至少会自己起身,与他同行,可拿平还是忘记他现在的身份,他在这里是雍王之弟,雍国的太子,君臣之间还是保留着一定的距离,有着尊重和被尊重。 王周尊重章平,行礼,并喊太子,可章平却没有回应尊重,而是走上轺车,继续向王城内驶去。 一直躬身的王周脸上闪现一丝怒意,随后他跳上战马,对着甲士道“回宫!” 章平现在一心想见到自己的兄长章邯,他亦不清楚为何那么急着想见章邯,在他于北地郡被俘虏时便想着再见一下兄长。 如今章平入得废丘,心早已飞向章邯身旁。 震惊,见到章邯的那一瞬间他很震惊。 乌黑的长发已经变成灰色,脸色苍白如月,嘴唇干涩,仿佛很久没有饮水。 神情沧桑,疲惫,如风雪中的劲松,饱经风霜。 看到这一幕,章平心中一悸。 听到章平的脚步声,章邯没有抬头,斜躺在王座上,似乎已经入眠。 章平继续向前走,宦者见章平来,欲唤醒章邯,章平立刻挥手示意不可,勿惊扰章邯。 不过章邯已经起身,抬头看向章平,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然后又隐没在沧桑落寞之中,“平弟,快来,坐。” 章平快步走过去,不知该拥抱还是该行礼,忽然一个大大的怀抱将其环绕,章邯率先伸出双臂去拥抱,“回来甚好,甚好!” 章邯看到自己的弟弟,几次欲言又止,千言万语还是汇聚成一个大大的拥抱。 章平被这个拥抱弄的热泪盈眶,亲情的温暖,让章平对战败被俘的沮丧羞愧感减少,甚至短暂的消失。 “大王……臣弟……臣弟已被俘虏……”章平不知用尽多少力量才说出此句话。 章邯没有说话,那脸上因亲情团聚的笑容消失,面色有些冷,眼眸中尽是痛苦之色,许久才开口道,“平弟为汉劝降乎?” 章平苦笑摇头,“非也,王兄之心思,臣弟岂能不知,平以劝降名义不过来见王兄一面而已。” 哈哈…章邯忽然哈哈大笑,“上酒,寡人定与平弟一醉方休。” 无人能形容章邯此时的心情,唯有酒…… 二人的酒喝的不快,很慢,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长案上的美食未曾动,但酒已经饮下数樽。 柔情的侍女几次欲劝,但还是忍住没有去劝,亦不知道如何去劝。 酒喝多,脑袋会胀,会想说话,说平时不太愿意说的话。 所以章邯将所有人支开,此刻只剩下章邯兄弟二人,爵里的酒忽然变得血红,一束落日不知何时照进大殿内,照进酒爵里。 天依旧很冷,章邯却让侍女们将窗推开,他喜欢在冷风下饮酒,至少可以保持一些清醒。 残阳离去,皓月当空,月色如雪,挥洒在废丘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地上的白雪如月光,却化不开章邯脸上的愁容,“寡人已不知为何而守,守在何处,固守何意,而路又在何方?” 章邯很想问出项羽为何不来援助,难道还不曾忘却项梁之死乎…… 醉眼朦胧,看不清章邯的神情,但章平能听出章邯声音中的悲苦,无助,还有寂寞,没有人可以倾诉内心之苦的寂寞。 在看到章平的那一刻,章邯真的很开心,至少今夜不孤单,不孤独,章邯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有晶莹如雪的泪珠滑落。 章平道,“楚汉之争一起,无论何方胜,皆为收复雍国失地之时,如汉败,关中之地或尽为雍也……” 此乃章邯听到章平的最后一句话,很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昏昏沉沉,进入梦想。 饮酒之人特别容易入睡,这一觉章邯睡的很踏实,梦里没有厮杀声,没有糟心的紧急军报。 等到章邯醒来,发现章平已经不在,命人找,却早已看不到人影。 章邯心中感到发凉,已经意识到章平的不辞而别,“平弟为何不与寡人同守废丘,于汉做人质,列国大争之时王子为人质,岂有好日子……” 废丘城外的雪没有化,天是蓝灰色的,亦未飘起雪花,但章平看着渐渐远去的废丘,神情越来越冷,脸色冷如冰,像是死人的脸,看不出一点人情味,章平的人似乎随着渐行渐远,将人的精气神亦留在废丘,如今不过一个躯壳在移动。 车马沿着渭水一直向东,直到再无法看到废丘,章平的神情再次变换,是一种非常冷漠的笑,带有一丝丝的神秘,目光看着周围的树木倒退,枝上的雪或许没有来得及融化成水滴落下,就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冻成冰花。 没有下雪,但寒气不减,刘邦命人将栎阳王宫内的积雪进行清扫,点上篝火,增加温度,即便如此还是无法阻止空中弥散的冷气,是人身上散发的冷意,群臣诸将多认为章平此去不复返。 “久为人质,不如快活一日,章平不会归矣。” “归?为何还要回,废丘虽岌岌可危,然城中美酒、美姬,留恋尚不及,岂会回。” “不肯战死沙场必为胆小者,胆小者岂敢再回?” 尤其郦商帐下的战将,对放归章平心有异议,但无一人敢言,他们非常敬重郦商,郦商无言,他们自不会乱语。 忽然王宫城门处一片骚乱,一名卫士匆匆忙忙向这边跑来。 “章平归…...” 章平返回? 怎么可能,在场所有人眼睛里全是一种不解,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们的眼里,刘邦允章平入废丘劝降,无异于放归,放虎归山,如今这只虎又只身返回,难以相信,与汉军厮杀数十场战斗的章平,一个如此血性的人真的就这样归顺汉乎……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太过顺否 非群臣诸将不信章平能回,而是这一等,由大雪纷飞的寒冷等到冰雪融化之际。 冰天雪地的确不是作战的好时节,常有冻伤冻死者,然遇非战不可者,为将者总是有办法来避免寒风刺骨,御雪之寒。 郦商深挖沟壑御寒袭敌,而生擒章平,远在关外的齐地同样进行着激烈的大战。黑压压的楚军同样的藏在高高的营寨内,深深的沟壑里。 整个十二月风雪不止,田荣自认以逸待劳,由高墙绒被避寒,可尽占天时地利,未曾想黑压压的楚军会突然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雪停风止,又会突兀的出现,攻城略地,逐渐向东北的临淄城进发,一路上势如破竹,或溃,或逃,竟无法阻挡。 白茫茫大地上,黑色的旗帜连绵不绝,遮天蔽日,此乌云般的黑色楚军的确令人胆战心惊,一路上的齐兵竟多不战而逃,即便有抵抗却如螳臂当车。 “大王,太过顺否?”面对楚军行军颇为顺利,恒楚没有一丝的轻松,脸上浮现隐忧。 项羽亦觉得打的太过顺利,不过他对自己的将兵之能颇为自信,认为齐地非田荣、田横不能阻一刻。 项羽道,“何意?” 恒楚道,“大王,入齐地竟似无防守,恐有诈。” 项羽则道,“待寡人克下临淄,再有诈已为泡影。” “羽儿,恒将军言之所中……”一身墨衣的范增从外走进军帐。 项羽回头见范增一脸的忧虑,心中吃惊,“亚父,可有未料之变故?” 范增道,“行军至此,亦有月余,大小数战,唯遇田横才受阻,此田荣之计。” 闻言,项羽那脸上的一抹担忧消失,“寡人本乃直击临淄,无长驱直入之危。” 范增道,“非长驱直入之危,乃田荣舍城诱敌,齐军突然出现在东郡,沿济水已至城阳。” 项羽脸上浮现少有惊讶之色,默然良久,“好个田荣,欲来围魏救赵,寡人便欲直捣临淄。” 言毕,龙且亦走进大帐,项羽见其神色还不错,道,“可击败田横?” 龙且道,“田横不愧乃齐国大将,臣与之交战三次,田横才退守营寨……” 显然能够击败齐国大将军田横,龙且脸上还是有自豪之感,可看到范增脸上的少许忧色,再看项羽亦很快陷入沉思,知道必有情况发生。 临淄城的王宫内有一青年面容忧虑,其忧虑之色不必范增少,身后站着二将,皆甲胄在身。 青年轻叹一口气,“楚行军太过顺否,竟接近临淄郡内。” “公子,无忧,大王部署之策略颇为精妙,定可破楚,以安齐地。”一人眸光如刀,安慰说道。 “然也,公子,大王与田光将军此去必定能顺利抵达,实现战略。”另一人眼眸如墨,仿佛可吸收一切自信之光,亦能散发自信之光,他自信可以靠着这眸光给眼前的公子,齐王田荣之子田广。 可惜田广并未回过身,而是眼眸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田广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里已经无法抑制恐惧之意,“齐仅防西、南,如楚经济北由临淄之北千乘、狄县南下,田吸都尉,当如何抵挡?” 田吸听闻此言,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虽然田广看不到,但群臣可以看到,让他们看到即可,“公子,此忧大将军已解,在领华无伤等诸将迎击楚于赢县以北前,已特命都尉田解北守狄县,以防楚从临淄之北袭击。” 话音一落,田光这才回过头,眼眸中的忧虑之色淡薄许多,不再似先前,浓稠不化。 看到田吸那自信的眸光,田广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大将军所谋甚周全。” 站在田吸身旁的田即脸上亦露出笑容,见田吸似乎得到田广的赏识,心中有话不吐不快,他知道田广将来可能会继承田荣的王位,乃道,“此乃大王与大将军之谋也,不仅命大将军迎击楚于赢县以北,牵引楚军,更亲自率军欲秘行至城阳, 召回援助陈馀之田光将军南下与大王回合……” 言至于此,田即继续道,“已得飞马传报,赵太傅馀,感念大王相助之恩,兑现以南皮为扞蔽之诺言,稍作部署,亦遣将南下助齐。” 田即之言彻底打消心中疑虑,脸上的笑容不再是苦涩的,而如日光般带有暖意,“早知父王已有如此完备之策,吾何须如此寝食难安,让群臣诸吏为吾之忧,吾之错矣。” 田吸则是赞赏的目光,“大王未告知公子,此乃大王之爱子也,不愿公子愁虑,何曾知公子早已非昔日孩童,竟已颇具大将之眼光,若非末将常在军中练,恐已无法跟上公子之思。” 毫无掩饰的赞叹如春风一样向田广袭来,田广很受用,因为他已下令让田吸待他到王城卫军上走一遭。 田广亦知齐楚交战皆为试探性进攻,真正的较量尚未开始。 咔嚓一声,初到卫军便被一道咔嚓声惊住。风,旗杆居然被风折断。 风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尤其是邪风,稍不注意就会让人生病。 水上更易起风,六县城西水上的风便很大,好在是顺风,水上有只船,船上一人一马。 顺流而下,很快进入六县,中大夫贲赫速见黥布。 黥布道,“楚战况如何?” 贲赫道,“密探回报,楚入齐地势如破竹,已与田横对峙于嬴县之北,如横破,楚军可直抵临淄城。” 黥布道,“寡人知楚强,田荣非其敌手。” 黥布乃项羽所封,本为项羽心腹,项羽欲亲用之,就连暗杀义帝之事亦找黥布做。 如此之事,非心腹之人不会令其做,可自杀义帝之后,他常做噩梦,对项羽这种信重,他感觉有些受不住。 故而在项羽北伐齐,欲连黔布北上,可他的心神早已不如从前,身体的确不舔舒服,索性称病不去,遣将代其行。 黥布认为他遣将代自己从项羽讨伐齐,已做北乡臣事楚之义,可项羽却不这么认为。 至此,黥布对齐地战场颇为关系,命人秘密查探,每日回报。 听贲赫之言,黥布面有放松之色,但内心却又一股恐怖之意升起,如果项羽击齐而归,会怎么责让他。 贲赫见黥布面有轻松之意,自然不知黥布内心所忧,道,“大王,楚恐中田荣调虎离山之计。” 第七百五十四章 吾又失策 黥布诧异,“何意?” 贲赫继续道,“田荣以临淄做诱饵,命田横牵制项羽,自己亲率齐军精锐秘密由赵地南皮,沿河水南下,由白马渡河,直逼甄城之南,欲与赵、梁相约合击楚都彭城,堪忧……” 言至于此,九江国中大夫贲赫偷偷看黥布,见黥布一副深思的模样,建议道,“大王,如楚受重创,未曾亡,项王必责怨大王,是否出兵助楚?” 黥布摇摇头,“再发兵……非也……齐、楚较量尚未开始,寡人如再发兵,他国入侵当如何,况寡人已遣将发兵,寡人乃一国之君,非昔日之将,岂能楚一有战事,寡人便亲征……” 黥布说的确实没错,可问题现在项羽曾会如此想,项羽之所以迟迟没有北伐,亦是不太愿亲征。 可又担心派遣楚将无法力压齐地叛乱之王,对王的作战自然还是他这个霸王上阵才行。 毕竟对付梁地和韩地,皆遣将而去,还封郑昌为韩王去守韩地一样丢失,许萧公角为梁王,一样被彭越打的下落不明。 如果伐齐之战再败,可就大大不妙,从此再无一国尊楚。 怀王之事既已处理,这个连续拔掉自己所封三王,实在有损他霸王颜面。如不能狠狠给予田荣一击,他霸王二字无颜再用。 最主要的是汉王已经还定三秦,论地盘已经拥有七郡,和楚的势力相当,如范增所言等到汉王东出于天下,楚就很难抗衡。 齐、赵、梁已经令楚头疼,再来个汉,楚危矣,为此必须迅速解决齐,项羽不得不亲征。 龙且无奈道,“如黥布亲率大军北上助楚,何惧赵、梁?” 项羽怒道,“幸有亚父协助寡人做好部署,无黥布,寡人一样可败齐,日后问其责。” 范增则劝慰道,“黥布随未亲随,然已遣将从,羽儿,勿责黥布,夫与楚谋天下独九江王也,眼下当立刻回兵东郡。” 项羽不解,“亚父,守楚已做完备,何故回击。伐齐之前,寡人与亚父已做精心部署,沿鸿沟于曲遇、阳夏等要塞,有钟离昧为大莫敖,引诸将统一备守。西南向寡人无忧。 沿濉河于衍氏、萧、砀、彭城皆有强兵驻守,由项它为统将,率曹咎、董緤等将防备,正西向更是步步为营。 沿济水于梁地燕县、煮枣、定陶、胡陵、留县等驻军,统帅龙且虽未在,然项襄驻守定陶,引召平等将防备彭越,寡人放心。 纵有赵军妄动,然沿泗水向北于薛郡,有季布率项悍等将引兵在鲁县,赵地陈馀如有动,季布可破之。” 项羽一口气将战前的部署又回忆一遍,眸光盯着亚父,“亚父,仍有遗漏乎?” 范增似乎片刻,眸光中的忧色不减,“田荣善将兵,援赵之兵如已渡白马南下入东郡,东郡部署兵力恐不足。” 对于范曾的这个担忧,项羽一笑了之,因为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亚父,兵力何处不足,况钟离昧可调兵助之。” 范增的脸色有些苍白,全部血色,仿佛将要生一场大病一样,或许大病初愈,“羽儿,老夫又漏算一策,先前失封彭越酿成梁地大乱,如今吾竟忘记汉王,吾不该忘记汉王,刘邦始终乃羽儿最大敌人,吾又失策。” 项羽笑着宽慰如婴童受到惊吓般的范增,“亚父,寡人非轻信张良之言而伐齐,无西忧,而寡人轻信郑昌与河南王可距汉,张良之言虽为打消寡人西征还是北伐的忧虑,然刘邦关中未定,自顾不暇,此时岂会东出……寡人已接到章邯之求救书,其废丘尚未下,雍王在关内,可牵制刘邦,其如东出与楚,雍王必为内应。” 范增脸上的忧虑依旧未散,“羽儿,老父非忧刘邦东出,而乃汉军已出,未曾返回。” 项羽有些听不太懂范增之言,“已出?” 范增继续道,“据钟离昧所报,汉将王吸、薛欧东出武关后,未曾返回,而与南阳王陵兵滞留于韩地,如齐与汉通,可牵制钟离昧,如此梁地部署又彭越牵制,那么东郡岂非空虚,怎能……阻止田荣步伐。” 后面的一句话项羽没有听见,而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脸上那慑人的气势减弱,一丝忧虑居然爬上项羽的眉梢。 项羽道,“着实……不妙……” 不妙二字之音尚未落地,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此为一道混合音,骤急的马蹄声和洪亮的飞报声。 “报……梁地急报……” 听闻此声,范增脸上没有惊讶,但忧色更重,面如寒霜突降,项羽大步走出,道,“言!” 一名斥候飞身下马,欲将一简报呈与项羽,但项羽亦无心再读,直接让斥候读出来。 “齐军突拔城阳,据此欲攻定陶!” 训练有素的斥候,没有长篇大论,直接将简报上的重要内容一句话概括,那份简报已经呈交给亚父范增。 范增迅速浏览一遍,眉头的那缕忧色不再虚无缥缈,犹似凝结成愁水,“大王,田荣引齐兵,田光率齐赵合军,在彭越策应下,已克城阳,陈兵济水之北,欲攻定陶。” 其实不用范增再详述,项羽已从那“齐军突拔城阳,据此欲攻定陶”的十二字中知道事情的严重。 范增道,“大王既伐齐,当灭田荣与齐军,临淄已是诱饵,纵攻克城池,而不得居。” 此言,项羽岂能不明白,“亚父,寡人定要击杀田荣,否则吾霸王二字,何以再用?” 范增叹息,“有一计,大王可不必回击田荣,可直捣临淄。” 项羽那双瞳忽然分开,又再次聚合,“亚父,请讲。” 范增道,“兴师动众拔齐城池,如不居,犹如刀隔野草,春风又生。如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将同利,齐地可定,而划归于楚。” 言毕,范增瞥眼看项羽,见项羽面有为难之色,甚至眼眸中流出失去心爱物痛苦之色,最后那抹不忍之色爬上其眉梢。 看到这里范增轻轻叹息,心中叹道,“与人分利,终需割舍。愿大王能明了,此乃一统天下之始,非诸王并存之道,如能做,刀兵再起,然天下归楚。” 范增恐项羽不太明白其意,又补充道,“与将同利,化齐为楚,需武力与德政同施。” 第七百五十五章 兵出城阳 话音一落,龙且、恒楚等将眼眸发亮,如能割齐为侯,亦乃人生巅峰也。 项羽那痛苦之色渐渐消失,双瞳渐渐合二为一,“需布施于齐?” 范增道,“然也,分齐地赏赐于有功之将,只设侯爵,不立王,灭齐为楚。” 项羽脸色平静,“此乃吞并天下诸王之道,非霸王之行,岂非与秦皇无疑?” 范增无言以对,他自知所提为何计,自然为始皇吞并天下之路,郡县制,其下最贵者乃侯,如始皇那般兴兵灭王国,自不会再封王。 项羽很坚定道,“寡人绝不学秦始皇,否则天下群起灭楚与寡人灭秦一般。” 范增无奈的轻轻叹息,“羽儿……欲诸王并存,然汉王欲吞天下也。” 仿佛没有听见,项羽立刻下令道,“龙且,立刻引兵会援,待寡人亲至,击杀田荣。” 城阳与定陶隔济水相望,城阳城上不再是黑色的旗帜,那姿色的旗帜在尚未融化完的积雪大地上就如那飘动的紫色彩云。 无论怎么飘逸变换,始终不曾离开原地。 城外的紫色浮云却开始运动,而且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红色丝线。 移动的紫色浮云自然是齐军,由其将田光统率,远观如红色丝线的是赵军,正是田光由赵地带回的一部分赵军。 蓝色绣边的红色赵旗迎风招展,竟率先靠近济水。那紫色的流云居然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城阳城内驰出,接着便是缓慢的向济水推进。 最后齐王田荣乘战车从城阳内飞驰而出,只见田荣眼眸含笑,不笑时亦带着三分笑,但那笑意那是冰寒的,比这正月的风还冷。 济水面上到处是流动的浮冰,不同的人看到冰会有不同的感觉,任何人皆不例外,除非那人已死,没有感觉。 世上没有相同的人,便有诸多不一样的办法,田光看到浮冰,心中发愁,“战船不利行,浮冰会挡路,但愿可下场雪。” 定陶城上的项襄看到江面上的浮冰,心中大喜,脸上浮现神秘的微笑。 雪,怎么又下起雪。雪很任性,有时随人愿,有时不随,其实无论随何人愿,总有人不满意。 项襄道,“吾观齐军,短时间不会渡河,今夜命人打捞浮冰……” 有水的地方便有桥,桥本是供人过的,然人数过多便过不得。 数名齐军骑士沿着济水分散于东西两边,快速飞奔,半个时辰飞奔而回,夜色因雪花而成花斑的墨玉,因星星点点的火把途中见到对岸有动静。 “将军,桥皆有楚军把守,且桥面较窄,不易大军通行。” 田光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早已预料。 “不过,将军……” “何事?” “对岸有动静,似有水声。” “水声?可有船只?” “尚无……” 话音未落,田光已经走出军帐,原本还准备休息的神态立刻发生变化,穿上甲胄,引甲士向济水岸走去。 雪花飘洒的夜晚寂静,寂静无声,只有雪下落的簌簌声,对岸完全看不清,但却是能听到水声。 田光道,“船只,立刻找来船只……” 田光决定到江中心看看,身后忽然想起一道阻止的声音,“雪天深夜,对方是甚情况完全不知,不可冒险。” 来人是齐王田荣,田光却坚持到济水中央看看,“大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末将有把握顺利返回,能否拿下定陶,于齐楚之较量乃关键一战。” 田荣道,“也罢,千万小心。” “大王,放心,船只即将就位,待大军渡水时如暗藏危险,悔之晚矣……” 最后一句直接飘荡在水面,几只轻舟已经向对方缓缓飘去。 水声越来越近,雪花落在江面上,化为水,经冷风一吹便是雾气,穿过层层云雾,小船只在浮漂间艰难的穿梭。 船近中心时,田光发现除风声、水声,并没有什么异常,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这里的浮冰少许多。 眼睛发亮,田光大喜,“济水南岸浮冰较少,雪夜可行舟,利于突袭。” 此田光返回济水北岸时给田荣回的话,田光非常欣赏自己对细节的观察,大雪之下,他对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很满意。 下雪天很少会结冰,故而待结冰再打过去不现实,如果定陶那时用火攻,再坚硬的冰亦会融化。 田荣在思索,可他思索的不是浮冰为何会变少,而是在齐地的项羽,能偏他多长时间,早听闻那范增是个老狐狸,如果不迅速拿下定陶与彭越回合,就会转主动为被动。 齐、赵、梁欲合击彭城,需解决三路楚军,最西边那一条沿鸿沟所设防则由汉牵制,中间沿濉河这条防线目前有彭越牵制,而这条沿济水、泗水布防的则需他田荣来击垮。 如果不能及时击垮,楚军主力回援助,以项羽的作战能力,肯定是凶多吉少。 最令田荣不太放心的是由汉牵制的那条防线,目前汉在忙于关内之事,是否会全力牵制并不清楚。 陈馀初稳赵地,手里仅有三县兵马乃其掌控,赵军在一月又余是否能顺利集结,亦未可知。在张耳率军随项羽入关时,留守在信都的赵王歇并没有多少兵马,不过三四千守城兵马。 等到项羽封赵王歇为代王,赵歇迁至代地后,在李左车的建议下到时筹建万余兵马,大部分留在代地。 赵歇立陈馀为代王后,这部分兵马便有代相夏说统领,镇守代地。 陈馀作为曾经的赵国大将军,自然熟知兵马的建制,在击走张耳后,陈馀立刻着手收集张耳散兵,其中包括不少乃陈馀的旧部下,加上自己的三县之兵,作为赵国再建的本钱。 田荣欲击项羽,陈馀感念齐之恩,立刻将其精锐三县之兵随田光作战。 如今留在赵地的兵马在月余的时间里尚未完全打造出来,时间,陈馀需要时间。 故而田荣思虑一下,目前所能用之兵,除却留守齐地之兵,能与之合击项羽的,唯有彭越之兵、陈馀三县之兵,还有留在韩地的汉将之兵。 汉将没有汉王的允许,不会轻易出动,能直接调动的唯有陈馀三县赵军和他自己所引领之齐军。 彭越兵和汉将王吸、薛欧之兵只能用来策应,而且齐使再次入关,至今未归,那么汉军是否能与齐同击楚未可知。 第七百五十六章 满天冰刃 不能确定汉军何时出关击楚,可他田荣已经刻不容缓,项羽已经在击齐。 令田荣有些困惑的是汉的态度,汉明显和齐一样是与楚站对立面的,但汉击楚的目的,田荣尚看不清。 不过好在汉王有汉使回应,会与齐击楚,但目前关中有急,只命王吸、薛欧从阳夏一带牵制楚军。 回应仅仅是牵制,并不会出动出击,只会在楚军离开阵地而出击,怎么看有点想趁火打劫的意思,趁齐楚交战吞并楚的地盘。 田荣有些猜不透汉王的心思,果真如猜想那般,齐流血战楚反而会为汉做嫁衣裳。 此时的齐王田荣并不想争夺天下,只是想好好的守着齐地,做好齐王,恢复祖业,并不想真的灭楚,分楚地盘。 故而田荣有些被动,被项羽逼着出手,不主动击楚,楚亦会击齐,思来想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来个釜底抽薪。 如此田荣这才部署击楚方案,便约梁地彭越、韩地张良、赵地陈馀共反楚,如此张良才会有齐梁反书,才将反书呈献给项羽,促成项羽心里决定的最后一部分力。 既然有如此多不确定的因素在,田荣希望能速战速决,故而对田光道,“立刻渡水攻城。” 成百上千的船只出现在江面上,在雪雾中仿佛仙家之船。 忽然雪花中响起一道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如破空之箭,但却非箭的威势可比。 砰…… 巨大的冰块忽然从天而将,令正在渡水的齐军震惊,慌乱。 夜空中竟然多出满天的流星,白色的流光,带着寒气,带着冰冷的死亡之气,砸向船只。 冰块! 此刻田光才有一种被雷击的感觉,难怪济中心之南浮冰变少,这点不寻常,田光看到,亦想到,他想到或许济水在帮齐军。 可未曾想到这里并非浮冰少,而是被人为的取走,变成满天的‘礌石’,真是取之不尽的冰器,用之不竭的重武器。 能将如此重的冰块抛向天空,那么意味着南岸有抛石机。 田光挥动紫色长袍,大喊道,“保护大王,随本将速杀上南岸。” 田荣站在船头,脸上毫无惊惧之意,冷冷的看着前方的浓雾,侍中立刻劝田荣进船舱,田荣却摇摇头,他要与士卒共渡济水。 在田荣的心里,唯有如此身临战场,才能从细微中找出取胜之道,琢磨出与楚军交战的经验。 此刻的田荣不怕败,但怕与楚交手后怎么败的却不知。 甲士立刻用甲盾围成一个铜墙铁壁,将田荣护在中间。 田荣对传令使者道,“命田光速占领南岸,用火摧毁对岸的抛石机队。” 田光亦是如此想的,满天的白色流冰定是对岸的抛石机所轰砸而来,那么在江中给予的回应自然是箭。 燃着火的飞箭,如满天的萤火向对岸串流而去。 无声,没有惨叫之声,对岸只有风声,流冰划过长空的呼呼声。 怎么回事?田光震惊,命船的速度再加快。 对岸,终于看到对岸,但田光穿过浓雾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震惊的反馈。 吃惊,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田光居然没有看到抛石机和楚卒,那满天的流冰居然不是从对岸而来。 居然从定陶城头上空飞来。 上的案的其军将领田光立刻下令甲盾之士形成盾墙,抵挡这满天的‘冰雹’。 抛石机有一定的射程范围,只适合远程攻击,近距离无法造成伤害,故而田光只有一个命令,“快!” 没错,现在唯有一个字能够破这满天的巨大‘冰雹’,快,为快不破。 要加快速速离开抛石机的射程。 登岸容易,离开难,因为任何人脑袋上顶着一个盾、干是无法奔跑的,更何况还是那么多人顶着盾。 如果是下的‘冰雹’过大,直接砸飞盾,甚至砸烂,大多数人立刻晕倒,还有倒霉的少数人脑浆迸裂,血肉纷飞,而且伤口比较奇特。 纷飞的碎冰像是飞刀一样划破人的脸庞,留下一丝丝红,如果划破喉咙,那就只能咯咯几下,然后拧动几下完蛋。 田光心中憋屈,不曾想楚居然有人能想出用冰块做武器,冰天雪地下的冰块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较之箭矢而言,用起来更不心疼,多数情况下两军交战,箭矢的射击比较慎重,并不能持续的射击,哪有那么多的箭矢。 箭矢的制造虽然比刀剑戈矛要容易,但损耗太大,而且多为一次性消耗,回收重复利用率较低。 即便是打扫战场之人,亦不可能将那散乱在四周的数万箭矢回收,即便回收能再次用着亦不多,大多箭簇再已毁坏。 因为箭矢是个巨大的消耗品,故而无论哪个诸侯国界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可这满天的冰雹却不同。 冰天的冰雹仿佛用不完,齐军的士卒的损失在增加。处在济水中央的田荣眉头开始紧皱。 田荣见这满天的冰块似乎无穷无尽,便没有选择登陆南岸,他默默的看着紫色的齐军不断向南岸涌去,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对岸的紫色越浓,表明齐军已经完成首次的登陆,先锋军已经完成渡水,可以对定陶城发起第一轮的进攻。 不知为何,田荣开心不起来,心中没有一丝喜色,他亦不曾遇到以冰为武器的战斗。 那平时看起来非常柔和的水,能够给人解渴,给人生命的水居然变成一把利刃,在寒风下变成可以杀人的武器。 此次对定陶的进攻,田荣和田光进行详细周密的谋划,一定可以在项羽赶回前拿下定陶。 可首战却让田荣感到惊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期待的好事未必会发生,但担忧的坏事常常会不请自来。 田光登岸之后,靠着盾墙和弓箭的反击,总算来到‘安全’的区域,抛石机无法打到的区域。 前脚刚松一口气,后脚又不得不紧张的要跳起来,满天的冰块无法轰砸,但空中却飞来冰冷的箭矢。 密集的箭矢如雪花中的黑云,密集如雨滴,如蝗虫啃食禾苗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面对箭矢的攻击,田光却有一种熟悉的‘温暖’,面对这种射击,田光却一点不再慌乱,早就有预防。 准备攻城者,岂无防备箭矢之举,或避开射程范围,或找城外本有的遮蔽之物,或用巨大的竹排遮挡。 第七百五十七章 坚守待援 竹子较轻,于木而言。 竹子坚韧可做箭,木质坚硬且沉可做矢。 竹坚韧却轻,于空中会飘,无法远距离精准投射,木质坚硬却易折。 如今竹子被田光改良后变成既可以连成排渡水,又可拆解后为遮挡,挡住箭矢。 这些竹子经过特殊处理,涂抹上腊与漆,有一定的防火作用。 定陶上空的箭矢没有燃火,田光的在城下竟迅速搭建一个竹屋,士卒成批待在里面。 箭矢不是冰块,不能无止境的射击。 墨色花斑的夜空变成灰蓝的天空,雪还在下。 城下的战场没有一片狼藉,那些碎冰化成水,慢慢融进大地,战场上尽只有一些倒地的齐士卒,还有些许的箭矢。 竹屋已经消失,变成一个个人高的小竹排堆放在一处。田光看着定陶城,雪花下的定陶城犹如一个冰雕的世界。 田光没有下达攻击命令,而是命人下战书,向城内的楚军挑战,这战书有些特别。 竹简上刻的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亦不是劝降,更不是微言大义,而是辱骂。 田光命齐使向城内送去一封辱骂书。 静静的等待,不仅田光在等,济水中央的田荣亦站在船头等。夜已过,至白日,可惜雪花让天空有些发灰。 好在天空的光驱散水上的雾气,隔着雪花可以隐约看到齐军已经兵临城下,而且是严阵以待,等着楚军出城,与之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雪。雪冰封一切,仿佛将城下的战意亦冰封,田荣感觉不到前方那座城的战意。 奇怪,定陶这座城居然如忽然睡觉的猛虎,没有一丝的危险气息,昨夜的满天流冰梦幻一般,那么的不真实。 战意在何处,城上的黑色旗帜还在飘,但既没有箭矢飞射而出,亦无冰块投下,或许已经用完,或许在等待战机。 田荣伸出手想去接飘落的雪花,可雪花的走向忽然发生变化。 风向没有变,还是轻冷的风,只是空中多出许多声音,是这齐声响亮的声音改变雪花飘落的方向。 并非只有风才可以改变雪花下落的方向,人发出的声音亦可以。 田荣的脸色很冷肃,眼眸却含着笑意,其实田荣真正笑的时候并不多,但此刻他忍不住笑,大笑。 那声音是骂声,是可以令齐军很痛快,很热血的骂声,可楚军听到一定会愤怒,会发狂,会变成野兽一样出来觅食,会出来与齐军厮杀拼命。 楚军依旧没有出来,推算时间,已是卯时,可楚军依旧未出战,田荣感觉不妙,“传令,命田光立刻发起进攻,楚欲坚守待援。” 命令已下达,但尚未传到田光耳里,可田光却早已知晓田荣的命令,因为他的心思和田荣想的一样。 楚军并不打算出战,看样子欲坚守不出,以待援军。 田光眉头紧皱,不妙,大大的不妙,此次他所率之军仅为先锋,并不足以围困定陶,更不利于攻城,故而田光才选择诱敌出战。 蛇在洞里,难以捉到,纵使有天大的手段,亦难施展,未见敌人如何战。 引蛇出洞需要诱饵,田光自知没有准备诱饵,亦无恰当的诱饵给楚军,故而田光命士卒齐声嘲笑辱骂楚将,以此来引楚军战。 “可恶,齐军欺吾楚军无将乎!”气呼呼的楚将欲披甲执锐上阵,但被定陶守将项襄阻止,“不可,此乃激将也。” “气煞吾也,吾召平何曾受过如此鸟气!”召平相貌平平,不显山,不露水,但若看到那双眼眸,便知此人非常人,那双眼眸似藏剑刃,有股狠劲,有股不服的战意,手持一杆三角叉,叉刃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项襄却没有一点怒意,身如青柏,自带一股清风,吹尽浮躁之气,眸如静水,望之令人心平气和。 看到项襄这双眼眸,召平的怒意才渐渐消散,能够气定神闲的听项襄道,“齐军远涉而来,必欲求速战,兵峰锐利,且敌众吾寡,不可与之战,当坚守待援。 料想大王已知田荣之计,必在回援之路上。城中粮草充足,楚军只需坚守,齐军久攻不下必退,彼时再出击,纵无援兵亦可大破齐军。” 召平自然明白此理,只是实在看不得挑衅之书,听不得辱骂之言。 心中有气,必欲出,不出则伤身,心中有冤,必欲伸,否则情难抑,召平道,“田光此人太过狂傲,竟指名而骂,将军能忍,末将颇为敬佩。” 项襄笑道,“非襄能忍,而乃襄无视,吾欲清净,何人奈吾何,只要城还在,一切辱骂不过自嘲耳。” 召平道,“平第一次见齐将如此猖狂,竟留名而骂……田光……吾记下此人,待交战时,吾必亲取其命也。” 项襄却道,“留名而骂,意在激将吾等出战,偏不从其愿,吾等可回书一封。” 召平道,“将军,何意?” 项襄那如静水的双眸中射出一线笑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吾等亦可激其怒而战,而损齐之兵。” 言毕,召平若有所思,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以将军之见,田光不会攻城?” 项襄深思道,“攻城可能性不大,襄不怕其攻城,而怕其有谋城之意,济水上仍有齐军主力,如其从内谋城,防不胜防,不如激其盲目攻城,挫伤其锐气。” 定陶城易守难攻,曾楚地起事时,秦守此地,久攻不下,难倒各路诸侯英雄,甚至还在此断送过一名反秦领袖,项梁。 对于定陶,齐将田光亦知不可强攻,否则必折损。 定陶城门终于轰隆隆打开,可只是打开一个缝隙,一匹战马飞驰而出,城门再次关闭。 吊桥又哗啦啦的落下,此战马没有一刻减速,径直踏上吊桥,向齐军而去,战马上是一名黑色劲装的使者,楚使。 紫色军帐内,楚使高傲的看着齐将田光,看着田光读那封回书,青色的竹简映的田光脸色发绿。 帐外风不止,却发出呜呜的声音,在冰天雪地中仿佛有人在哭诉,又像是在倾诉。 田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锁,腮帮鼓起。 拿着竹简的手在抖动,脸色虽然难看,但自始至终皆因青色的竹简而发青发绿,看不出田光的怒意达到何处。 第七百五十八章 回守城阳 啪!竹简被扯断。 噌……长剑拔出! 噗嗤,血溅当场,那高傲的眼神渐渐失去生机。 楚使当场被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田光斩杀楚使,不言而喻,攻城已经开始…… 血,楚使的血于军帐内很快被甲士清理干净,但被丢在帐外的楚使之血开始染红雪。 纵使已死,已然被再次斩杀祭旗。 楚使一人之血只染红一片雪,华为血水,城下的齐兵之血却将大片白雪变成红色,天空飘落的雪花上甚至还点染着点点血色。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强行攻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杀伤三分之一士卒而城不拔者,亦有之。 田光脸色苍白,如此满天的雪花一样白,他的双眸发红,他熟读兵书,尤其在齐地盛行学术的地方,更有孙膑这样的兵法大家助齐击魏,渐渐的齐地的学风在群雄逐鹿的年代可谓独领风骚。 这样的氛围自然深深影响者田光。 田光清楚的记着,兵法有云,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一句话概括就是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将如因愤怒而下令缘梯而上,附蚁乱进,可能出现士卒伤亡三分之一而城不拔的后果。 这些不过是兵书有云而已,田光自认这些兵法他已烂熟于心,自认绝不会犯低级错误,更不认为自己会犯‘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的错误。 城下为什么那么红,被齐士卒染红。 空中弥漫的血腥之味让田光浑身发冷,“吾……吾竟努而攻城?” 直到田光回过神,才得知齐王田荣已下达攻城之令,那么此战不利,责任怪谁?田光额上的冷汗终于不再渗出…… 齐军攻城受挫,损兵折将是要负责任的,尤其是没有齐王命令情况下,现在至少有齐王的命令,田光的眼眸中惧意渐消。 田荣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雪花,还有那雪花中的紫色,心中突然发紧,“不妙。” 田荣立刻对传令使者道,“传令,立刻退守城阳。” “退守城阳?”不甘,不甘心,田光非常不甘心。 田光看着那倒在城下的紫色,紫色的战服,红色的血,他脸庞痛苦而扭曲。 这……这怎么能如此便撤退。 或许再强攻一下就攻入,或许下一刻楚军就会出城,田光的眸色更痛苦,没有人能理解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在抑制多么复杂的情绪。 田光咬牙狠狠道,“退兵……” 命令下达诸将不解,脸上有着不甘,“将军为何?” 一次攻击受挫就撤退,这不像是田光的作战风格。 这些战将都是跟着田光大战恒山军的人。恒山军是张耳曾所带领的赵军,入过关的赵军,见过世面。 和见过世面的人打终究费劲些,所以齐军打的很费力,亦很卖力,和陈馀联合总算将张耳打的落荒而逃,齐军总算找到当年大齐国的威风。 岂能想到会在定陶城下受阻,而且根本不愿与齐战,此乃羞辱,是蔑视。 田光又冷冷道,“撤,大王有令,立刻撤。” “如撒,楚军突然出击该如何?” “楚军若出,正合吾意,定叫其有去无回。”田光若有所思,又道,“撤退时散乱些,士气故作低落。” 诸将道,“诺!” 齐军撤兵,散乱而低落,诸将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楚军会不会出战。 定陶依旧是安静的,吊桥没下落,城门没打开。 城上的召平眸中似火在燃烧,反复又问一句,“将军,不出击否?” “不出击!”项襄说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召平叹息道,“此乃击破齐军之大好时机也。” 项襄的神色很镇定,眼眸如波澜不惊的深潭,“此非战机,乃齐军诱敌出击之计也。” 召平不解,“此为计否?” 项襄道,“仔细观之。” 经项襄之言,召平急于出击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认真仔细的看着城下,齐军撤退散乱但却步伐稳健,看着垂头丧气,但却不慌。 不太对劲,的确是有问题,如果不是心平气和绝难以发现的。 召平看项襄的眼神发生变化,眼眸中溢出丝丝的敬佩之意,“齐军主力皆在水上,如吾引兵出击,田光只需困住楚军,以待田荣来击……” 言止于此,召平额上渗出冷汗,有些后怕。 项裹道,“然也,齐军势大,如出击受损,城将不保,待项王归,无面目见之。” 水上有风,是逆风,却无法吹散田荣眉头上的愁容,更吹不散他心里的焦急之气。 就在田光引兵退至济水岸边时,田荣便接到紧急军报,城阳告急。 项羽终于还是回来,而且一回来攻势甚强,城阳直接岌岌可危。 城阳是田荣准备进击楚国的根基,不能有失,一旦失去,那么就会陷进楚地,想再返回齐国,难。 最令田荣害怕的还是粮草放在城阳,一旦粮草有失,必败无疑。 田荣对田光道,“速回,务必护住粮草。” 田光登上战船,引齐赵联军火速向城阳而赶。 城阳城头上的紫色旗帜已经再次变成黑色。 风起,那城外的楚军如一片片乌云一样,令人心中畏惧。 田光赶到粮仓处,只见那雪已经被染成红色。 紫色的齐卒成片的倒在血泊中,已经成为红色,如果仔细看,那被染红的士卒中还有黑色的战衣,因血而变成黑红色,田光险些眩晕倒地。 田荣率军登岸,令田荣奇怪的是项羽并没有趁其渡水一半时攻击。 齐楚第一次在城阳城下对峙,齐王与楚霸王的第一次战场对峙。 二王的对决决定整个天下的走向,无论二者任何人胜,此战之后天下风云再起。 齐军大帐内,田荣和田光二人脸上皆似蒙上一层寒霜,神情严肃。 田荣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丝绢交予田光,“擦一擦。” 田光这才露出笑容,接过丝绢擦擦脸上的血渍。 经过田光与楚军的一场惨烈厮杀,总算护住粮草的安全,杀的那里看不到雪,看不到白色的雪,因为雪尚未落地,已经被温热的血气融化,粮仓之处已经是血流成河。 田荣见田光擦拭干净才道,“可曾探知范增老贼耍何计否?” 项羽身旁有个难缠的人,这个人自然是范增,田荣并不怕项羽,否则怎会将项羽所封三王全部处理掉,他忌惮谋士范增。 第七百五十九章 可错不得 上兵伐谋,熟读兵法的田荣对此烂熟于心,作战之前如果能先知晓敌军之谋,那么胜算的可能性较大。 田光脸色有些苍白,“难以判断,派出去数名斥候,只有一名归来。” “可探得什么?” “贿赂诸多甲士,仅得到一个消息。”田光道,“项羽仅在进攻前一刻才会召集诸将商议,常在进攻中及时改变进攻策略。” “还有何?” “楚军先锋乃恒楚……” “恒楚?不再是龙且?” 言毕,田光眼眸中露出疑惑和担忧之色,“项羽一向最器重龙且,如今更换进军大将,必有所图。” 田荣道,“寡人常闻,龙且乃项羽麾下第一勇将,常与黥布并列,最需注意其动向。” 田光忽然微笑,似已觉察到什么,“龙且莫非欲再截烧吾军粮草?” 田荣道,“可有办法牵制住龙且?” 沉默,短暂的沉默,帐内没有人能想出方法去支开龙且,这可是一名勇将。 田荣见无人回答,继续道,“左右将军可知为何人?” 田光道,“未知具体,只知此时项羽身边唯有龙且、恒楚……不对,有士卒言曾见到钟离昧亦在军中。” “怎有可能?”田荣有些不太相信,“先前得知楚之部署,钟离昧应在鸿沟防线上,非在阳夏,便在曲遇,怎会?” 的确是令人难以相信,令人不太相信钟离昧亦会出现在伐齐的路上。 剑并非危险,藏着的剑才可怕,钟离昧悄悄离开防线,在军中必然是项羽暗藏的一把剑。 那么这把剑会刺向何处,田荣不知,亦无法预测,无法预测的时候总是会令人恐惧不安…… 楚军阵营内,项羽的怒意尚未消散,但身子却出奇的镇定,尤其那双手并没有因为愤怒而抖动。 对于田荣,项羽怒不可制,但他依旧可以保持镇定,的确让诸将敬服,他命恒楚为先锋准备着与齐军正面第一次的较量,而是让大将钟离昧默默封死所有的退路,不给齐军逃走的任何机会,龙且接替一名千夫长在大战开始前主攻齐军的粮草。 他项羽则亲引五千精锐直击田荣,要亲手抓住田荣。 兵力分配……两军对战如果兵力相当,那么兵力的分配至关重要,比如一将引精税对战一平庸之将,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雍将,但却输掉时间,受到短暂的牵制,甚至士气受到影响,如是一阵奔袭后,发现乃一土狗瓦鸡,等到再奔回去,结果遇到对方的精锐之师,以逸待劳,那么必败。 此为项羽的作战特点,他自己是名卓越的战将,对麾下的诸将战力非常的了解。 不同战力的诸将进行巧妙的分配,会发挥出超强的战力。 一个中等战将和一名优秀的将领进行厮杀,胜过对方不太可能,然勉强不败还是可以的,只要拖住对方,消耗其体力,那么再让优秀战将上阵,那必定可以碾压。 如此,项羽特命龙且去截烧齐军粮草,让战力最强的人去战粮草之军,项羽相信完成任务较容易,把齐军的锐锋留给恒楚。 恒楚的战力虽然强,但比起龙且来还是稍逊一筹。 “杀鸡焉用牛刀,大王如此安排,岂非大材小用?” “大王为何让吾等去战甬道之军?” “小声些,如传到大王耳里,挨军棍。” “若忘记否,大王渡河救赵之战,首战便是战秦甬道之军” “嘘……禁声,龙将军将到。” 话音未落,龙且已到集合地。 这些议论纷纷的将士皆为跟着龙且南征北战之士。 接到集合之令后,各个精神抖擞,准备大战齐军建功立业,可听闻他们要去截烧齐军甬道和粮仓时,那兴奋的神色渐渐暗淡,认为此乃大材小用。 龙且来到这里,没有多余的动员之话,只道出两个字,“出发!” 雪很大,风很狂,仿佛在做最后的呐喊,亦或是在和情人做最后的告别。 风淹没马蹄声,亦淹没印记,人马皆衔枚而行,一支黑色之军竟然如无声的精是在雪原上快速移动。 “怎可能?寡人已增兵护甬道……”田荣一脸的诧异,然随后变成怒意。 田光见此怒意,知道一定是田荣误认为护卫甬道之将玩忽职守,立刻道,“袭击甬道乃大将龙且,寻常之将无法抵挡,恐需臣亲自去守卫。” 粮草对于行军作战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故而押送粮草之军虽非主力,但一定是精锐。 田荣派遣精锐去看守粮仓和甬道,居然依旧被楚焚毁甬道,庆幸粮仓尚在,未曾失守。 田光在等田荣的命令,田荣却在思索,苦苦的思索,如果让田光率军亲去,便少一臂,而且他总觉得项羽遣龙且去截烧齐军粮草辎重有问题。 粮草对于齐军而言很重要,但如果是在速战速决的情况下,粮草纵使被烧,一样可以不影响战斗,甚至灭掉敌军,食敌军之粮,并非一个固定的死局。 “大王,事不宜迟,粮草恐被焚烧……”田光脸上焦急之色已经无法掩饰,身子已经转向军帐外。 田荣猛然抬头,立刻挥手同意田光的请命。 田光的脚步很快,两步就窜到帐幕处,还差一步便可以走出军帐,但田光的脚又硬生生的定住,因为田荣又叫住他。 田荣道,“不对,龙且袭粮草,明明可全部焚烧,却偏偏留有一部分,定是诱饵。” 田荣虽然未曾与龙且交过手,但龙且的战绩他听过,龙且出手怎么还能留一手,明明一击而成,自可一鼓作气,怎么还留一部分? 田荣非常愿相信此乃齐军苦战坚守的结果,可田荣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龙且以往的战绩没有放水。 田荣道,“再等等,龙且如乃诱饵,此战危矣。” 田光心牵粮草,面有焦急之色,如果真是诱饵,那么齐楚较量的大决战就会打响。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该如何选择,有时真的会令人抓狂,错即是命! 所以田光是抓狂的,他亦不知龙且那边是否为诱饵。 田荣和田光二人犹豫不决,田荣眼眸中的疑惑之色终于渐渐消散,他决定突袭楚军粮草,以牙还牙。 “报!”,一个响亮的报号使得田荣的决心没有机会表达出来。 第七百六十章 懂并不够 “报,吾军粮草尽数焚毁,护军全覆没。” 震惊,田荣完全懵掉,非诱饵乎?可怎么看亦是兵法中的调虎离山,瞒天过海,以假乱真,怎会如此? 田荣的神情略显尴尬,田光眼眸中则是一抹惋惜之色,更有一股决然之意。 粮草被烧,亦无退路,唯有一战,而且速战方可。 田光与田荣眼神交流,彼此确认,田荣只有一个眼神,杀人的眼神,无需再多言…… 田光已经率军向楚军杀去。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不只一个人懂,项羽和田荣皆懂。 项羽不屑与齐将战,欲直接擒王,直接于三军中擒杀田荣,可范增立刻阻止他,“大王,田荣此人善用将,不仅大胆启用田氏诸将,还颇为放权,大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策略定后,具体执行,绝不干涉,常不过问。” 项羽当然知道此话何意,“田荣有难,其将不救乎?” 范增道,“极有可能。” “既如此当更利于直接擒王,命恒楚和钟离昧牵制,寡人直接擒杀田荣。” 范增捋着那花白的胡须,一身的墨衣,仿佛即将近老还童的真人,“大王如此思虑,田荣亦是如此,当如何?” 此层之意令项羽一惊,能让项羽吃惊之事不多,纵使面对强悍的数十万秦军,亦毫无畏惧,但于计谋之变,常令项羽吃惊,项羽曾经学剑学兵法,渐渐领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就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便无处生存,他一向尊崇的是阳谋,是放在台面上的拼杀,不喜欢躲躲藏藏。 可现在项羽不得不想,至少有亚父替他思虑,他自然不能不考虑,忽然项羽笑道,“田荣如此计,倒正合寡人之意……” 言毕项羽看着范增,范增起初诧异,随后二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妙极,范增眸光陡亮,看项羽的眼神中充满慈爱之意,竟觉得眼眶湿润,羽儿长大矣。 范增道,“老夫竟忘记……羽儿神勇乃千古无二!” 依旧与楚对峙的齐军大帐内,田荣的冷笑之意更浓,或许这冷意太过阴冷,天忽然陡变,风起雪落。 田荣道,“速去牵制楚将钟离昧。” “诺……”一身甲胄的齐将本欲转身,却忽然又驻足,“大王,楚将龙且已焚甬道,此刻返回,何人去挡?” 田荣眉头一皱,眼眸变得更加深邃,心道,“不亏是横弟最为欣赏之将,目光果然锐利。” 此将正是田横听闻齐楚对峙后,立刻遣帐下得力战将援助之华无伤。 田荣看着华无伤道,“已有将在牵制,此刻中军之处必然空虚,寡人可亲引精骑擒杀项羽。” 田荣很自信,不仅自己自信,还相信其将会相信他田荣的判断,可田荣没有看到华无伤赞赏的眼神。 任何人皆需要认可,齐王田荣亦不例外,君与将的互相欣赏和肯定尤为重要。 田荣信重齐将,将奋力而战,而且毫无束缚的发挥其战力,故而能迅速吞并三齐为王。 华无伤担忧道,“大王,对付三齐之王可如此,然项羽不同,未将听闻其于救赵之战中,一杆霸王枪横扫千军,锐不可挡,常打破兵法之壁垒,扭转诸侯与秦强弱之势,大王不可与霸王对战……” 华无伤说的相当诚恳,田荣从华无伤的眼神里看到诚恳和衷心,但真心话却很令人伤心,一直被认可的田荣突然遇到否定,那是有些不舒服的。 作为男人,一个齐地之王,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使得田荣已经形成固有的尊严,彼时齐人立田假为王,在践踏此尊严,田荣驱逐之,甚至要杀之,不惜以出兵助楚击秦为理由,让赵、楚杀掉践踏其尊严的田假、田角、田间。 后来继续践踏田荣尊严的依旧是项氏,乃项羽,对田荣而言项羽乃一小辈,居然如此无视他田荣的存在,立三王,彻底激忽田荣,将项羽所封之王全部收拾掉。 先前的无视,田荣只有怒,如今华无伤之言则是让田荣心伤。 承认比别人弱不太容易,无人喜欢自己比他人弱,田荣亦不例外,田荣昂首道,“寡人青虎枪非摆设,勿虑,只需为寡人独挡一面即可。” 田荣拍拍身上的甲胄,已经不再是软甲,身旁的甲士已经为其准备好他的长枪,青虎枪。 青色的枪杆,青色的枪锋,那润滑的虎纹一圈圈如同天生的质地。 田荣一把接过青虎枪,眸光似寒冰,无尽的杀意似从那眼眸中溢出,“青虎枪,随寡人南征北战,曾战章邯,又杀齐地叛贼,所饮之血非王侯必将相,今日此枪隐隐有龙虎之声,寡人确信此枪将饮王侯之血,项羽必死于此枪下。” 田荣在枪锋上轻轻一弹,噌的一声,余音久久不绝,如龙吟虎啸,枪锋上散发的寒气可以让不小心飘在上面的雪花斩成两半。 枪已经在雪花之下,田荣自然已在帐外,胯下战马已经昂首人立,随时准备着冲出去,杀向楚军,杀向项羽。 战鼓雷鸣,紫色与黑色开始接壤,黑中有紫,紫中有黑。 黑色和紫色随着血的出现,在高空看下去仿佛变成黑紫色,雪花无法将其覆盖,那杀意可令雪花融化…… 霸王枪如一条黑色的蛟龙在紫色云雾内翻腾,紫色的战服,紫色的战旗,红色的血,旗在飘飞,血在飞扬,落在雪花上,随着雪花飞舞。 如飘飞的紫雾,枪在其中穿梭。 长空的雪鹰在翱翔,冷眼看着这场惨烈的厮杀,它知道下方将有很多食物等着它。 撼天动地的厮杀声无法惊走这只雪鹰,或许早已习以为常。 或许下方的厮杀暂时停止,它便落在一棵七八仗高的大树上,静静的盯着下方。 田光浑身染血,紫色的战袍已经变成血红,就连眼睛亦是红的,田光一人率兵阻挡恒楚和突然杀来的龙且,如果不是龙且所引兵马较少,他田光此刻已经倒在血泊中。 “若本不该如此……” “大王,勿为未将担心,伤口不深,稍加处理即可。” 田荣非常关切的看着战将华无伤,此刻的华无伤面如山石,不动神色,但眼眸中的痛苦之色已经无法抑制,额头上的冷汗开始直流,胸口处的血还在流,晕染战甲。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成败一念 田荣亦是血染战袍,除却那杆长枪上没有血渍,几乎看不到一处干净之处,那杆枪仿佛置身事外,青色的长枪却有些微微发抖,他目光看着四周的黑色楚军,眼眸更加冷峻,“未曾料到项羽战力如此之强,连杀数十名勇将,直追寡人,若非无伤,寡人命休矣。” 回忆起适才那场恶战,田荣心有余悸,项羽简直无法按常理而论,明明田光和华无伤牵制住钟离昧、恒楚,护卫项羽的甲士不过千余人,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向齐中军杀来,向他田荣杀来。 田荣本欲借此擒杀项羽,谁知见到项羽连杀数十名大将,转瞬间就杀到他面前,这让田荣大惊。 于是青虎枪和霸王枪第一次触碰,火花四溅,在雪白的大地上,凝重的黑色战神与紫色的龙虎之将第一次交手,田荣第一次确信项羽的传言是真的,天生神力真的一点不虚。 乌色陨石的霸王枪来势迅孟如山压,横扫如山来,疾刺如电蟒,仅仅十个回合,田荣便力不从心。 每次交锋皆虎口欲裂,每次出枪皆为致命之击,田荣自知力怯,战必死,便回马而逃。 齐军诸战将见田荣败回,立刻上前救驾,还以为田荣枪法不咋地,学艺不精,谁知一个照面就被项羽杀死,那霸王枪不仅枪身重扫着必亡,枪锋亦税利,摔着必死,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挡路的数名战将死去。 其余立功心切的齐将纷纷上前阻止,片刻数十名百夫长还有几名千夫长死于枪下,直到遇到华无伤,项羽的前进才受阻,田荣得以逃脱。 华无伤仅仅四五个回合就身中一枪,硬扛着与项羽交手,见田荣已经回阵营,安全后,这才抽身打马而逃。 没有人敢率数百骑杀入对方阵营,华无伤亦是这么想的,在他奔入齐军留出的小道后,终于松一口气,齐军快速的聚拢,将通道关闭。 华无伤绝没想到的是身后一片大乱,战马嘶鸣,兵器碰撞,鲜血纷飞,居然杀进齐军阵营。 惊恐,惊恐之余还有一丝丝窃喜,华无伤见项羽冲进来,兴奋之意弥漫全身,如此生擒楚霸王的机会,他怎能错过,立刻指挥大军围杀项羽,谁知根本无人能阻挡这位战神,或许发现周围的齐军越来越多,首次之战擒杀田荣无法实现,这才转身又杀出去。 惊讶,能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这种战力之人,他从未见过,根本不合乎常理,有悖兵法。 此人为兵法而生,还是逆兵法而生? 最令华无伤彼时兴奋,然事后感到恐惧的事情是项羽杀出重困后,刚好遇到从粮仓杀回的田光,看到这种机会,华无伤非常果断的再次杀向项羽,于是田光和华无伤二人合力杀向项羽。 二将一心灭杀项羽,以至于注意力太过专注在项羽身上,而忽略周围的情况。 钟离昧和恒楚非庸将,直接引兵将杀向侧翼,击败其左右校射,左右两翼被挤压,被压向中间。 田荣心从未这么紧张过,他亦看出此乃击杀项羽,进而扭转战局的绝佳机会,如果就此杀死项羽,不仅能脱困,更能乘胜而取彭城。 击败楚,田荣相信,从此王者生活将走向富裕祥和的道路,恢复祖业,立万世之楷模,想想很兴奋,可田荣亦知齐军处于火中取栗的状态,那种两翼的危险在冒险。 如果成功,战斗至此结束,如果失败,恐将陷入被动状态,田荣很纠结,现在与项羽的交战胜负未分,但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如是不能预测到变化,看穿自己与敌军的优劣势,那是非常麻烦的…… 因为这不是一场竞技,而是若死吾活的战斗,如果败可是要命的。 如果败迹已露,是否要果断撤离,这点完全在他田荣。 如果明知有败象而继续作战,那是逆势而行,或被生擒,或者被杀死。 一次交手就决定胜败,田荣自不甘心,他亲率数万大军与梁地彭越合攻楚地,纵使不能击败项羽,亦要给其一个痛击,打的楚痛,打的楚断骨,让项羽记住这个教训。 让项羽知道他齐王田荣不好惹,必须要给其一个痛击。 可一次交手就败逃,此非田荣的作风。 然长久的对峙胜败往往就在一瞬间,不是大战数十回合的竞技,一战必有胜败,败者不灰心,未战死,兵骨未伤,非惨败还能转败为胜,否则便是死亡。 两军交战不会给太多表演机会。 两将合力欲杀项羽,但没有成功,项羽依旧杀出重围,竟如入无人之境,配合着钟离昧和恒楚,项羽居然来个三进三出,严重挫伤齐军。 “大王,项羽战法太过诡异,不合兵法,不能以常法应之。” 华无伤忍着痛说道,他的目光看向四周的楚军,心向下沉。 “大王,吾军此战损失惨重,不宜再战当回城坚守。” “大王,田将军所言甚是,不可再战。” “项王太过神勇,吾军战将死伤太多,士辛皆恐。” 田荣挥手示意诸将勿言,他怎能不知现在的情况。 不宜再战,的确他田荣需要好好思虑下,自和楚霸王项羽对上后,现在已到清算的时候。 田荣自己知道,他和项羽互相看不顺眼,结怨已深,是无法和平共处的。 田荣道,“能杀出重围否?” 华无伤和田光二将很肯定道,“末将为先锋,定杀出重围!” 风在拼命的狂吼,如同项羽对田荣的怒意,雪在狂舞,似田荣对项羽的不满。 如同杀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兵刃,不同的军事行动有不同的策略,并非一起上就是好的。 田荣命田光佯装突围,华无伤突袭开道,厮裂缺口奔向城阳城。 高高的城墙,没有给田荣安全感,他没有到城内舒适暖和的大殿内坐着,而是直接在箭楼上进行商议。 “大王,此城不宜久守,当以此坚守之时,立刻向大将军征兵” “然也,大王,定陶楚军如出,此城危,当立刻向大将军调兵。” 诸将一致认为当立刻增兵。 华无伤一直没说话,田荣首先看向这位都尉,一个颇受田横信重的战将。 华无伤感觉到田荣的目光,“大王,末将得知不只定陶,煮枣之军,都关之军皆蠢蠢欲动。” 第七百六十二章 城阳大战 “都关?下城阳时,此城已闻风而降矣……” 煮枣并非要塞,在田荣主动迎战,准备击楚时就不在田荣的考虑范围内…… 田荣与彭越相约,彭越于砀郡与楚周旋,田荣则是直击城阳,作为进击点,为拿下战略城池定陶做铺垫。 都关,一个小城池而已,压根没放在心上,如今居然亦想来咬一口。 “此一时,彼一时,项羽亲引兵,诸县令必为立功而疯狂……” “郡县之兵不足为虑,虑者乃……” 话再亦说不出,因为他们隐约从风雪之中听到厮杀声,呐喊声。 田荣立刻走出箭楼的避风处,直接来到女墙之间,借助垛口,田荣倒吸冷气,直觉自脚底有一股寒气向上,直逼大脑。 一阵冷风吹过,田荣用衣袖挡蔽风雪,此风雪之寒比起脚底的寒意,小巫见大巫。 墙垛之下只见密密麻麻的楚军,黑色的旗帜飘动,与笔直岿然不动的楚卒形成一个非常令人畏惧的气势。 有时不动比动还可怕。攻城,楚军居然准备攻城,一刻未做停留,与他田荣城外大战之后,项羽居然未做休整。 此乃不合常理之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齐军受重创,但楚军必定受到削弱,如此未做休整,继续攻城,此威猛之劲让田荣心里发寒。 项羽,的确是个可怕的对手,击破强秦绝非偶然,那么此城能坚守多久,田荣心里有数。 因为东郡名义上为楚国地盘,虽然经过彭越和齐的连续拔城,有很多城池已经不再归楚,但反复异手,稀松平常。 城阳算是一座孤城,在东郡齐并没有强有力的犄角之城,故而田荣命华无伤亲帅部分齐军在城外与楚对持,与城内楚军形成犄角之势。 最主要的是城阳城不算大城,并不能容纳数万大军,唯有分兵方可。 田荣道,“命华无伤袭扰楚军后方,田光随寡人督城坚守,快马报于横将军,速增援兵。” 此乃田荣下达一个准备与楚长期对峙的命令。 风未止,雪犹下,不知何时开始,不知何时结束,就如同这场齐楚较量,一开始便不曾结束。 箭矢如蝗虫般涌上城阳城头,压的齐军不敢露头,皆躲在女墙内,垛口出现短暂的空缺。 奇怪,很多士卒立刻觉察出奇怪,一波箭矢之后通常还是箭矢,但那是通常。 此刻的田光脸上露出诧异,耳旁是呼呼的风声,他立刻觉得不妙,拿起盾挡在身前,借助垛口望去。 此一望,浑身冰凉,楚军已经如蚂蚁一般沿着云梯在向上爬,或许是风雪之声掩盖他们的动作,使得听起来那么的寂静而诡异。 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卒并没有借助喊杀来给自己壮胆,更没有借助喊杀来削弱敌方的势力。 楚武卒居然在一波威势骇人的箭雨后直接无声的踏上云梯,快速的向上攀爬。 如同千丈的浪涛之后却是宁静的水面,翻船的往往就是在宁静的时候突然起浪,浪不需要很大,几尺就可以掀翻船只。这一波箭雨后的默声攀爬才最可怕。 “楚卒爬城,吹向号角!” “云梯攻城,礌石就绪!” “礌石,滚木,快!” 面对密密麻麻爬上来的楚卒,箭矢已经派不上大用场,不是远距离的攻击,如果之前有准备,在楚卒靠近前就远距离的射击,还能阻挡一阵。 唯有滚木、礌石才可以大规模的杀伤。 滚木,点燃的滚木向下滚,礌石如雨下。 鲜血在半空飘洒,惨叫在风中放大;攻城不可能不死人,没有束手就擒之事,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因为之前有过痛的教训,有过绝对力量的证明。 或许冰雪封住伤口,那些已经爬上城墙的士卒被矛刺伤后,依旧毫无知觉的挥刀剑砍杀。 攻城不是野战,长兵器不利于攀城,更不利于近身作战,唯有刀剑,秦末的刀多为青铜,亦有铁制,刀柄上有一个圆环,可套在手指上挥砍,亦可用绳索固定在身上。 楚武卒的砍杀令齐士卒畏惧,他们还是第一次与楚军作战。 楚武卒有着一定的高傲,之前与秦的厮杀让他们有傲视天下的资本。 田荣冷冷的站在箭楼上,本欲亲自指挥御敌,被田光强行拉走,生死一线之间,顾不得君臣之礼。 田荣的眼眸中溢出痛苦之色,他知道如果自己在于前线滞留片刻,便会使得田光多分一会心。 厮杀时分心是致命的,不可马虎,田荣不得已退至内城。 田荣对田光道,“遣甲士,时时向寡人回报。” “谨遵王令……”下面的话田光已经顾不得再言,挥动手里的一杆齐矛,左冲右突,将爬上的楚卒一个个放倒。 可放倒一个,却又爬上来二个,这黑色的武卒仿佛吞噬紫色生命的凶兽。 城下的项羽双瞳冷冷的看着前方,看着楚卒一个个向城上攀登,火光蔓延与雪花、鲜血交织出一幅诡丽的画卷。 项羽手持霸王枪,胯下乌骓马,如战神一般定在军中,看着城阳,仿佛看着一座死城,犹如看着已经抓耳挠腮的田荣。 攻城的指挥者乃钟离昧,项羽麾下的猛将,仅次于龙且的存在。恒楚看着城上的黑色渐渐变少,面有忧色,很想立刻冲上去,去支援钟离昧。 恒楚道,“大王,末将去支援钟将军。” 项羽挥手制止,“不必,钟离昧应付得来,攻城才刚刚开始耳。只需防备齐地援兵即可。” 项羽和范增皆认为此次攻城最大的麻烦不是城中的田荣,而是齐地的田横,这位颇能将兵的大将军田横,其能力不亚于田荣,是个可怕的对手。 田荣就在城中,已无所惧,但田横不同,不知此人有何动作,会从何处杀来,看不见的才最危险。 恒楚道,“诺。” 项羽忽然转移话题道,“龙且那厢如何?” 城阳城下还有一处战场,惨烈程度丝毫不比正面攻城逊色,齐楚双方的将领一个为齐军勇将华无伤,一个乃项羽麾下第一猛将的龙且。 如果说黥布乃项羽麾下的第一大将,那么龙且便是项羽麾下的第一猛将,二者并称左右二虎。 一个智勇,一个刚猛,二者曾为楚军左右先锋,黥布常冠军,立功颇多,龙且除却功多,略有智谋,亦喜招揽智勇双全之将。 第七百六十三章 视如无睹 龙且冷冷的看着华无伤,看着这支由华无伤引领的齐军,战斗力果然不一样。 此次的齐楚大战,龙且之前于齐甬道处战田光时已经领略到齐军的战力,但此次再次刷新对齐军战力的印象。 雪花在飘落,压的枝丫摇摇欲坠,先前已经受伤的华无伤此刻伤口崩裂,已经在不断的向外溢血。 华无伤的面庞刚毅,如岩石般令人肃然起敬,对自己的伤口视若无睹,仿佛是流的汗一样,完全无感。 血在一滴滴落在雪上,使得雪融化,变成红色的水,不知该称呼雪水还是血水。 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士卒,无论是楚兵还是齐兵皆是硬挺挺的,他们的血不再流,已经凝固,不知是被风雪之寒冻住,还是死人之血本就容易凝固。 风依旧在呼啸,似在劝双方不要在厮杀,又似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呼喊助威。 雪还在飘落,将那些尚在暴露大地上的士卒用白白的被子遮盖,掩盖这一切,不再有杀戮的痛苦。 “战斗持续在现在,居然依旧在支撑,齐此将,且有些敬佩。”龙且开始欣赏眼前此将,“齐将报上名来,吾龙且向来敬佩勇士,不杀无名之辈。” 华无伤哈哈大笑,笑声惊的枝上的雪花抖落,“吾乃齐将华无伤,今日此战,痛快!” 龙且看着对方的伤口在流血,叹息道,“华无伤,吾龙且敬佩,不愿名将陨落,如投降,龙且担保可位列楚勇将之列,封侯败将,可否?” 华无伤欲再次大笑,发现伤口剧烈疼痛,只好冷笑道,“龙将军亦乃大将,如弃暗投明,吾大齐定拜为大将,位列三公。” 龙且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神色冷漠,向看一个死人似的,“伤口之血如不及时制止,一盏茶功夫,用不着吾龙且动手,若会埋骨在此。”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龙且不知道华无伤为何如此爱笑,就连华无伤自己亦不知为何爱笑,或许这笑可以缓解他的恐惧,缓解他的紧张,缓解他心中不愿透露的秘密。 刺啦……华无伤撕下身上的衣服,将伤口又包扎一层,“龙且,在吾倒下前,吾定先将若斩杀!” 包扎一层后,华无伤又提起齐戟,指着龙且道,“安敢再战否?” 此乃一句挑衅的话,一个负伤之人敢挑战楚国大将,此等蔑视之意不言而喻,楚将皆怒,但龙且却没有一丝的怒意,双眸似闪电明亮,但此刻却是寂静之电,而不是狂暴的闪电。 如同扭动的蛇,散发的战意冷诸齐将有些胆寒,但华无伤却无惧意。 齐楚双方皆战至精疲力尽,适才短暂休整,此刻再次剑拔弩张,龙且和华无伤非常默契的没有指挥兵卒相互厮杀,而是拍马上前,欲二人私战。 两军交战私战的时候并不多,如同打架斗殴的时候不多,此刻二人皆未指挥兵卒冲杀,而是各自上前。 任何人皆知道二人绝对一战定输赢,龙且的镇山戟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华无伤的齐戟则散发着寒气,令雪花不敢靠近。 二戟交锋,其势如山崩地裂,其声死虎啸狼吼。 二人斗的正酣时,忽闻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传来,急如雨点,势似雪崩,二人诧异。 仅仅片刻,龙且面有忧色,再看华无伤再双眸中浮现一缕喜色,在这个时候忽闻奔来大批人马,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齐援军。 楚各路别将皆在一方镇守,没有项羽的命令不会贸然前来,鉴于龙且和项羽的关系,他非常了解项羽,各路别将绝不会再调动。 如今停留在韩地的王吸薛欧、河南地的河南王,还有南阳王陵,皆蠢蠢欲动,如果尚不留神,这些兵马一旦出动,彭城危机。 故而项羽不会调动这些兵马,而且主力已经皆已调动,哪来如此震撼的兵马。 龙且无心再战,既然无法彻底消灭华无伤,那么就暂且放一放,看此情况,他龙且需要赶回去援助项羽。 龙且欲放一放,但华无伤却不那么想,既然齐援军已到,正是消灭项羽的时候,而且项羽所引楚军乃主力中的主力,能灭之,那绝对扭转战局。 一旦挫伤楚军,甚至灭掉项羽,那么其他还在观望的诸侯必定会响应齐王,去端掉彭城。 于是龙且欲走,华无伤极力阻止,“休走,与吾再战一百回合!” 砰! 一声巨响,龙且使出他的镇山戟的绝招,借力化力,形成镇山之力的一招。 这一力当真是令人骇然,华无伤努力抵挡,两腿紧夹马腹,挺齐戟硬扛,毕竟身已负伤,华无伤自知如再用力,必然伤口崩裂,伤势更加严重。 可华无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对自己的伤势视若无睹,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龙且的一招比一招力量大,华无伤的所用之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大,华无伤惊讶。 完全没想到之前的厮杀,龙且真的没有使出全力。 忽然华无伤直觉胯下一空,便向下直坠,战马居然扛不住龙且之力,前腿跪地,华无伤自觉糟糕,必然命不久矣。 谁知龙且并没有借此斩杀此将,而是引兵杀出一条血路,很轻易的杀出一条血路,大有临走前再打杀一番的风范。 龙且前去援助项羽,他自信定是齐军援兵来助,楚霸王项羽不能有失,一旦主帅被擒,楚军就彻底玩完。 的确没有猜错,龙且的判断是对的,那骤急的马蹄声乃齐军,是田横所派遣的都尉田吸。 都尉田吸引兵来助田荣,田吸还是比较积极的,兵已到便立刻努力欲为被困的田荣撕开一个缺口,令其可逃出城阳城。 城阳城内的田荣起初还算乐观,认为坚守半月有余不成问题,谁知楚卒居然一个个视死如归的向城上攀爬。 田光怎么杀亦无法杀完,只有努力的阻止楚军向内城攻去,并告知田荣立刻从偏门逃出城阳。 城阳本是一个避风港,在与项羽出战不利后逃入城内是最佳的选择,躲在城内可以为田荣赢得战机。 可战机是转化的,随着攻入外城的楚卒越来越多,内城便不再是寻求庇护和战机的地方,而是一个等死之地。 任何人不喜欢成为瓮中捉鳖的对象。 第七百六十四章 败走济北 逃是唯一的选择,田荣引兵向外逃,他不知道田光能撑多久,故而越早逃出越好。 雪,还是城内的雪,风还是一样的风,但城依旧不再是护身之城,晚一步便是葬身之地。 杀!唯有拼杀才能逃出。 可黑色的楚卒各个死饿狼一般,见到齐卒像是见到呆贼的时候。 温热液体挥洒的狂欢曲,让齐卒胃部痉挛,有些想呕吐…… 黑色的楚卒直到变成红色,亦是杀意高昂,这让田荣的心只向下沉,如此威猛,如此杀不尽的楚卒,该如何突围。 田荣的鼓励之语从勇者奖赏,到杀敌者赐爵,再到突围者封侯拜将…… 一次次突围,却一次次被项羽亲自压回。 项羽手里的霸王枪简直无法用正常世界观来描绘,无法用枪法如神来形容。 没有任何人能形容此枪,但此枪偏偏被握在项羽手里,更无人能解释项羽的战力。 世人皆言项羽天生神力,力能举鼎,亲眼所见者能有几人。人很奇怪,情愿相信眼睛,不愿相信耳朵,宁愿相信眼睛,不愿花心思去求证,更不会用心去看。 相信项羽能举鼎者寥寥无几,见到项羽举鼎者不多,项羽并不常举鼎练习臂力,此刻见到其神力的人早已倒下。 来不及回味,便已战死在满天雪花中。 齐卒见楚霸王项羽亲自持霸王枪,胯下乌骓马,来去自如,所到之处无不一片倒下。 那手里的枪简直像神话。 齐卒畏惧,天生的畏惧打败田荣的奖赏,什么封侯拜相,活着才是根本,人死不能享受那份荣耀,有子孙还可留给子孙,但有子孙者并不多。 天生的畏惧使得齐卒不敢向前,反而一步步在后退。 田荣知道再如此下去,他会被楚军挤在一个角落,彼时求降而不可得,结果恐比死还惨。 田荣有自知,自知项羽绝不会放过他,新仇旧怨一起算,那滋味必然不好受。 杀,田荣已知自己再喊杀已经没有用,唯有自己杀出去。 等,不能再等,再等便是坐以待毙,田荣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去,但他必须这么做,他料想自己一旦战死,那么齐国必然大乱。 自己的儿子田广能否继承王位为自己复仇,未可知,自己在田儋战死后倒是立其子田市为王,但后来还是将其击杀。 田荣击杀自己的侄子,那么自己的儿子是否会被人击杀,他还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步田市的后尘,他必须冲出去。 为儿子冲出去,此乃田荣唯一的念头,不只是要保住自己的王位,还要保住自己儿子一命。 虎毒不食子,何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一点让田荣忽然找到新的口号,“齐地勇士,杀回去,与妻儿团聚,万不可将独留娇妻于闺房。” 杀,必须杀,齐地士卒眼眸中的惧意忽然间消失,只剩下眷恋,只剩下对归家的向往,对楚军的恨意。 楚卒的杀戮风格已经让齐兵看到被俘虏的结果,看到畏惧。 齐军战力的忽然暴涨,让楚卒感到惊讶,亦让项羽感到吃惊,他手里的那杆霸王枪本是威力无比,以一当百,杀的齐卒退缩逃散。 此刻竟然主动向霸王枪的枪锋上撞去,人在求生本能的枷锁下,战力是有所保留的,当无所畏惧的一往直前,项羽的那种威慑之力便大大削减。 再厉害的枪法只能杀死人,却杀不死心,尤其是求战之心,无惧之心。 成百之人一起扑向那霸王枪,皆试图去用手抓住那枪,用身体去夹住拿枪,项羽第一次感到很吃力。 杀的有些吃力,对于一窝蜂的齐卒,项羽知道单靠其神力不足以抵挡,唯有靠着楚军戈矛之阵。 田荣一边杀,一边鼓励士气,“杀出去与妻子团聚,突围者封侯拜将。” 较高的赏赐加上对归家的渴望,让齐军爆发非常强有力的战力,田荣相信这次一定可以撕开缺口,突围而出。 不可常理,怎么可能?田荣自信这次组织的突围一定可以杀出重围,可结果令田荣自心底向外浑身冰凉。 嘀咕楚军的战力,更嘀咕项羽的战力。 上百名敢死勇士是田荣的杀手锏,是专门对付项羽的,田荣相信上百名勇士,只有一人抓住枪锋,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抓住,撞进枪锋中,其余人便可一拥而上,抓枪身的抓枪身,抱枪身的抱枪身,总之一定可以将项羽手中的枪夺下。 一个再神勇之人,一旦失去兵器,便是无牙的老虎,其余勇士便可拔出腰间刀剑,围杀项羽。 纵使不能杀死项羽,一定可以打乱楚军的作战,延缓楚军的进击,甚至吸收楚军去救项羽,那么田荣便可率军突围而出。 可令人无法置信的是项羽的霸王枪根本不允许人近身,那百余名死士根本无法近身,无法困住项羽。 身子尚未靠近,便已死在霸王枪的枪锋之下,或者死在枪身之上,纵使偶然困住,项羽胯下的乌骓马便一跃而起,直接又脱离困局,再一个冲杀,那百余名勇士便倒在雪地中。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那百余名的敢死勇士便随着雪花飘散,田荣的计划失败。 心如死灰,心如寒冰,此时此刻的田荣不甘心,他盼望着田光或者华无伤来救驾,盼望二人中有一人已经赶来援助,解决前方战场。 可事实上人影全无,只能靠自己,可田荣的青虎枪杀出一条血路后立刻又被项羽封死。 此战项羽没有选择单独挑战田荣,势必要围杀田荣,田荣自觉人生中最危急的时刻来临。 如不能安然度过,必死无疑,忽然田荣发觉不太寻常的地方,正在进击的楚军忽然减少猛烈的程度。 紧接着便听到如雪崩般气势的马蹄声,援军来兮! 田荣不知道来援者何人,但知道此乃最后的机会,错过此机会,将葬身在城阳城下。 内外夹击之下,总算打开一条血路,向东北而逃,这才看清来援助者乃田吸,来不及表赞,直奔济北方向而逃,途经范阳,齐楚再战。 华无伤感到城阳城下时,田荣已逃出,便接应田光亦直奔济北方向逃遁。 途径范阳,再次与楚军交锋,与田吸合力阻止楚军前进,为田荣败逃争取时间。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二王之怨 范阳之战,只为阻击战,并不激烈,项羽只留下恒楚牵制齐军,自己与钟离昧绕道去追击田荣。 大将龙且被项羽留在定陶,随时防备赵军趁虚而入。 田光见项羽绕过范阳,直追田荣于东阿,便立刻命田吸引兵去护驾,他与华无伤断后,来阻击恒楚。 野战的确是恒楚所在行,打的田光和华无伤合力才能阻止其北上。 看着东阿的一草一木,总是被冰雪覆盖,田荣依旧对此记忆深刻,尤其那曾熟悉的战场,隔着冰雪亦能嗅到当年的危险气息。 东阿,对于田荣而言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曾经在此他被秦军围困,被章邯追至于此,险些葬身于此。 当时田儋被章邯败杀于临济下,田荣纠集田儋余兵东走东阿,结果还是被章邯追围之。 被围的田荣当时很倔强,认为齐王田儋虽死,但齐心不死,一定可以再次回复大齐之国。 田儋虽然不抵章邯,但田荣自认可与章邯一战,不一定会败于章邯,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在田儋之下。 可几次突围计划皆未成功,皆被章邯粉碎,此时田荣依旧不承认其将兵能力低于章邯,而是觉得齐王田儋战死使得齐卒皆恐。 士卒恐而无战力,如何能与乘胜追击的强秦相抗衡,该怎么办?摆在当时田荣面前的问题是活下来,而且非屈辱的活着。 当时其弟田横便建议向楚军项梁求助,田荣寻思此时非义气之事,准备向项梁求助,就在念头一动之时,项梁却早已引兵来救。 出乎田荣意料的是项梁所引楚军的战斗力相当的强悍,两军内外夹击,秦军大败。 此时的田荣对项梁心怀感激,对项氏颇有好感。 可后面的事情却出乎田荣的预料,项梁表示愿与齐共追击章邯,谁知齐地传来令田荣无法容忍之事。 此事甚至让田荣认为比击杀章邯而灭秦还重要,那便是齐人趁齐王田儋被杀没想着来救助田荣反而另立他人为王。 田角和田间拥立田假为王,田角为相,田间为将,不管是自立为王还是被拥立为王,田荣对田假充满怨恨,这三人必须要击杀。 于是就在项梁最需要他田荣一起追击章邯时,田荣表示要回国收拾后院,后院起火必须破灭,无法再继续追击。 项梁本想劝几句,待击杀章邯后再去收拾,但转念一想亦可理解,毕竟如果自己后院起火恐怕亦是如此。 田荣便引兵回去收拾田假、田角、田间这三个可恶的人,在他的眼中是可恶的,不管田假为王是否正当,在田荣看来不可以。 事情并未随人愿,三人中田假投楚,田角亡走赵,田间本在赵不敢回。 三人一个亦未解决,这让田荣不太爽,等到项梁再次派遣使者来约共击章邯时,田荣立刻抓住机会要求楚杀田假。 项梁自然没有答应,于是二人结下怨,直到项梁战死,田荣亦未出兵,直到赵王歇被围困,田荣才隐隐觉得此举大大不妥,虽然比较解气,但如果秦灭赵,下一个便是齐。 彼时齐便是真的孤立无援,凭一己之力与秦抗,真的是死无葬身矣。 这点田荣不愿看到,故而田荣这才派遣田都、田安去援助,谁知等到诸侯联军击败秦军后,田都、田安没有返回,而是不听王令随着项羽入关。 怒,怒便欲杀人,田荣又想杀叛贼,故而先杀不听话的侄子田市,连自己的侄子亦敢杀,这令世人震惊,更令田荣自己震惊。 那可是自己兄长田儋的儿子,自己却动手击杀于墨,这一杀打破田荣自己心里的一根线,这根残酷的线。 非此即彼,杀人于无奈,杀人于残酷,田荣明了权利厮杀必不能手软,杀死侄子田市,他立刻有攻杀田安,如果不是田都败后而逃,恐怕亦会入黄泉。 至此田荣与项氏怨结的更深,已经无法调和,既然无法调和,干脆主动出击,于是攒动彭越反梁地,助陈馀反赵地。 这种矛盾和怨恨,似乎唯有二人亲身面对才能解决。 再次来到东阿,田荣心里颇为复杂,再次他想到居然不是被章邯围困的情景,而是项梁,或许他该感念一下项梁的救命之恩。 田荣曾经想如此做,可他的内心还有一种声音,那便是岂能因所救之恩便失去齐之傲骨。 项梁忽视田荣杀田假之声,那么田荣便不能如此听之任之。 再过东阿,田荣本想再走走原来的地方,可后面的项羽追之甚急,无奈只好再次由东阿直接向东奔逃,奔向博阳。 项羽追至东阿,只能看到扬起的雪花,田荣早已逃走,当真是不敢再与他项羽战。 项羽便立刻下达一道非常霸道的命令,听之令人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有点不忿,“田荣初叛楚,忘恩负义,不助楚灭秦,如今又公然挑衅,追杀田氏同族,甚至杀死其侄,此乃大逆不道,乃项羽必杀之人,谁敢助之,一律格杀勿论。” 此命令带有一定的讨伐性,但如果只看最后一句,那便是屠杀的命令,霸气的屠杀命令,即令人畏惧,又令人愤怒。 田荣不死,项羽绝不会罢休,必须要杀之。 田荣逃至博阳,同时命卢县等其他城池阻击项羽。 助田荣者格杀勿论,这道命令迅速在齐地传送,可惜卢县先接到的是田荣的命令,而非项羽的格杀令。 卢县等城池的阻隔,彻底激怒项羽,此时的亚父范增留在定陶,辅佐龙且稳定梁地,防止赵军趁虚而入,并没有跟着项羽。 项羽纵马快速追击,时间不等人,战机尤为重要,故而马不停蹄,绝非年老体衰的范增所能经受得住。 没有亚父的束缚,项羽杀的兴起,因怒意而杀,命钟离昧将敢助田荣者一律尽杀。 此时所杀的皆为齐兵,各郡县助田荣之兵,尚未波及到城中之百姓。 因为这些郡县之兵的阻击,使得田荣很快在博阳站住脚跟,开始组织反击,一面加强防御,一面筹集城中兵马,准备杀出去。 战机被贻误彻底激怒项羽,再次重申命令,“所挡者皆杀。” 楚军先锋钟离昧接到命令,前进的速度果然快许多,可突然兵马再次受阻,项羽疑怒。 第七百六十六章 各有选择 疑惑而愤怒! “为何行军迟缓?” “大王,前方有流民挡道。” “流民?” 项羽感到颇为头疼,流民,哪来的流民,齐地并未经历多大的战乱,反而是赵地、楚地等有过与秦的交战。 齐地算是比较稳定的地方,自田儋略定齐地后,除田氏内乱外没有大的战争。 流民,此时出现流民挡道绝非正常现象。 “大王,无法疾……疾行。” 钟离昧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句话,但他没得选择,必须要说出。 “田荣逃不脱,慢行即可。” 有些吃惊,钟离昧不太相信此言乃处于震怒的项羽之口。人在怒极时会失去理智。 项羽不是一个仁慈到软弱之人,否则不会因安全隐患而坑杀部分降卒,那比起白起差得远。 项羽亦非一个凶狠到任何人皆杀之人,但愤怒之时杀齐之心,可能会有。 可现在的命令让钟离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能从中听出项羽对擒杀田荣的自信。 既然田荣跑不掉,那么自然没必要去滥杀无辜,激起不满终究不好。 此刻的项羽只想能顺利的擒杀田荣即可,可接下来的事情让项羽感到无比的愤怒。 那流民中居然夹杂着武士和兵卒,在楚军缓缓通过时突然袭击,造成楚军一定的混乱。 “大王,流民中有齐兵。” 钟离昧非常气愤的向项羽回报,双眸发红,显然怒极,项羽第一次见钟离昧如此愤怒。 项羽心中叹息,本不欲滥杀无辜,无碍齐卒混于流民之中,此乃无耻之计,于是道,“再次向齐民重申,助田荣者格杀勿论,如不规避,一律斩杀!” 此道军令下达,流民中的眼眸里多出一层恐惧之色。 逃,四散奔逃! 被斩杀者不计其数,血然大地,雪变成红的雪。 楚军的前进速度大大提升,沿着汶水至博阳。 黑色的楚军威压迅速席卷博阳城。 “楚军围城,言助齐王者皆屠杀也……” “吾亦听闻,沿汶水阻挡楚军之流民,大多被杀,吾等坐以待毙乎。” 博阳城乃郡治,更是曾经济北王的王都所在,自田荣击杀田安后,这里的城郭一直没有得到修缮。 曾经的繁华不再,但依旧热闹非凡,可此刻城内到处弥漫着一股不化的恐惧气息,比风雪之寒还令人不安,城内人人自危,家家自闭。 “大王,欲征兵反击楚霸王,此有胜算乎?” “何来胜算,训练有素之齐军尚且败于楚,吾等迅速纠集者,不过乌合之众,如何能抵?” “那当如何,大王之令不可抗,楚霸王有言在前,助齐王者皆屠之!” “三老,吾等该如何?” 一游徼者自感危机,不知该如何做,向三老询问对策。此名灰发老者就是博阳城内的三老,此刻他双眸皆忧虑之色。 不知是眉头紧锁还是额上的皱纹所致,三老深思片刻道,“如不听王令,祸在眼前,听王令祸在其后……的确难办……” 三老的一声长长的叹息,使得啬夫、亭长等小吏的心头如有重石压着。 游徼苦涩道,“劝大王降楚,必不可行,恐会立刻召杀身之祸。” 三老默然良久道,“分而助之,为博阳留存香火。” 游徼道,“此言何意?” 博阳城内部分听从征召,部分吾等协力助其逃出城外,这是三老的建议,并且认为项羽绝不会真的滥杀无辜,如此激起齐地民变对项羽没好处。 三老继续道,“如楚军攻城,见势不妙,立刻投降,可保性命。” 在三老看来,听从齐王命令入伍,但对楚不做顽强抵抗,战而降,料定项羽不会杀降。 劝田荣投降项羽,是不太可能,更不敢有人如此做,即便有此勇敢者,恐话未说完便被斩杀。 众吏思索片刻,唯有如此方是完全之策。 天一直是灰暗的,雪夜比雪昼更阴冷,更能感觉到城外弥散的危险气息。 今雪夜与往日不同,城外被楚军火把照的通红,仿佛来自地下深渊的狱火,欲将这博阳城焚烧成灰烬。 数百人沿着隐秘的小道欲从片门逃走,不愿坐以待毙者纷纷跟着游徼和文无害欲遛出城外。 可他们还是低估楚军的严厉程度,鉴于流民袭击楚军的前车之鉴,楚军把他们全部以偷袭者斩杀。 项羽的怒火已经燃烧起来…… 在雪夜中默默等待的三老,神色有些焦急,他在等,等成功偷偷遛出城的消息。 可惜没有等到,等到的是攻城的喊杀声,漆黑的雪夜下,博阳城竟然变得灯火通明。 “可有急事?” “大王,楚军攻城……” “即是攻城,为何在此?”田荣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之色。 比之更为担心的是田光,此刻留在田荣身边的唯有田光、华无伤,田吸引兵救驾后便回守临淄。 田荣相信在博阳城重新拉起的人马,加上两员战将田光与华无伤足矣…… 谁知看到田光的神情,田荣的心直向下沉。 田光道,“大王,外城已破,华无伤在极力阻止楚军,快出城兮” “寡人亲自布防,固若金汤,怎会如此轻易攻破?”田荣很疑惑,眼神中满是疑色,但他现在最要做的事情是逃,于是他一边说,一边跳上战马。 雪夜的风很凉,凉透心,使得田光的话语说的有些僵硬和颤抖,“臣本率新兵进行反击,奈何……” 那眼神里有着不信,还带着一丝恐惧,“奈何,仅抵抗半个时辰便有缘械投降者,臣无奈,只好率所剩精兵前来护驾。” 投降?田荣不太理解,为何会投降? 田荣自认对这些新征兵丁待遇不薄,不仅赐爵,还准备免租税…… 田荣知道新兵需要一定的训练,否则战斗力不强,更需要约束,故而田荣还亲自下达命令,萎缩不战者斩,怯敌不进者斩,总之怯战者斩。 田光道,“臣连斩数名投降者,却无法阻拦,甚至……” “甚至为何?” “甚至临阵倒戈。” 田荣眼神中居然没有愤怒,而是出奇的平静,该逃向何处,此乃田荣目前最需要衡量之事,风雪之夜,亦根本不看清田荣的眼神,马蹄声淹没在风雪之中,马蹄印亦是如此,的确是个逃遁的好天气。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一路奔逃 喊杀声渐渐淹没在身后,田荣知道是华无伤在其身后为他们努力争取逃遁的时间,此时刻不容缓,“寡人军败,不知去向何处?” 田光沉思道,“大王,可曾记得以南皮为干扞蔽之约?” 话音未落,田荣眼眸发亮,那眼神仿佛痛苦失恋之人看到情人走来一样,“赵地陈馀?” “然也,臣闻陈馀已自立为代王,兼领太傅,可借助赵兵反击楚。” 田荣长出一口气道,“寡人险些忘记,陈馀本以三县之兵相助,此刻赵军当已初建,可与之联合。” 自十月底出发,十一月项羽正式伐齐开始,正月与田荣在城阳交手,至今已至正月底,时间已经很充足,赵军当已完建。 此时虽然风雪依旧,但风已小,雪已间歇,雪夜之风虽然凉,但却不刺骨。 春天即将到来,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本不是杀伐的季节,奈何楚军追之甚急。 忽然那风雪之中竟隐隐有马蹄之声,田荣脸色微变,“楚军追之甚急!” 田光道,“大王,此去西北方向乃历城与平原城,途中有此二城补给,大王可引兵借平原之道直入赵地,求庇于东武城。” 东武城,曾经陈馀与张耳的恒山军对战的第一个地方,田荣略微思考,心中感慨,“时运真乃轮流转,幸寡人助陈馀夺回赵地......” 田荣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已急不可耐,“事不宜迟,全速前进!” 历城仍旧在夜幕之中,风不知何时已停,雪亦停,但城中的寒气不减。 一窗前的灯火飘摇,声音很轻,但其中蕴含的惧意即无比的浓稠,甚至可以从其声音中听出此人在打颤。 “屠城?尽屠也?” “尽数屠杀……” “为何如此……吾听闻博阳城之民已降……” “部分降耳,有士卒依旧在顽强反抗,乃至于激怒项王” “助齐王抗楚王者,尽数屠杀……”说话之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是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又是一阵的骚乱。 从映照在窗前的人影,可以看出又有几人加入到这次深夜讨论。 “齐王将到,吾等该如何保命?” “不可得罪楚霸王,否则昨日博阳城便是今日之历城。” “究竟该如何做?” “杀!” “杀?” “然也,杀历县令,以距齐王。” “距齐王于城门外,此举可否?” “有何不可,昔日济北王……” “嘘……慎言……” “如齐王一怒而攻城,当如何?” 房舍内有燎炉,有温酒,还有肉香,历县丞、县尉、还有狱掾等官吏在秘密讨论着即将到来的问题。 商贾,他们从商贾的口中得到消息,得到项羽一怒而屠杀博阳城的消息。 屠杀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又继续追击,沿途之城因博阳遭遇而颤栗,反应最快的不是守城士卒,而是在各地经商的商贾,他们如不能及时得到消息,待项羽屠城时便会死的很冤。 没有人愿意死的很冤。 商贾的消息瞬间传到历城,对于历城而言不过是普通的夜晚,但对于历城的人却是晴天霹雳。 县丞那原本迷惘的神色突然变得锐利,冷漠,甚至有些冷酷,“诸位可思虑周全?” “为护妻儿老小,唯有如此。” “县令不死,吾等皆死。” 历城狱掾道,“事不宜迟,齐王骑兵至此,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至……” 还在犹豫的目光渐渐皆变得冰冷。 为自家性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们亦未去询问历城县令的意见,是否亦是如此想,便引兵冲进卧榻斩杀之,彻底断绝迎接齐王之念头。 在他们看来历城县令乃齐王田荣所调派,不是同一路人,万一谋划不成反遭其祸,他们不敢冒险。 城外的田荣怒意高涨,在城内谋划兵变时田荣引兵至城下,没有看到县令出城迎接,田荣不悦。 命士卒向城上甲士喊话,传话过去后却是静悄悄的,静的只有呼吸声…… 城上的风灯还在摇曳,映照着夜空,雪虽停,但大地上还时不时会卷起雪花,那是时不时还会吹来的风。 城门没有开,居然没有人回应,他一个堂堂齐王,如今兵败后县令居然敢不出城迎接。 田荣再亦按耐不住,大怒,骂其忘恩薄义,他下令欲攻城,“破城后,立刻诛杀县令及其属。” 田光急忙阻止道,“大王,不可,后有楚追兵,前途又尚远,如再攻城,损失得不到及时补给,危矣。” 田荣愤怨,非攻杀不可,违抗王令者岂能容其存在,当年田荣非王为相时便曾击杀不听其言者,而且还是其侄子田市;如今他贵为王,怎能有人敢如此违抗命令,还是在他兵败危机之时,必须要攻杀。 田光劝不动,心中焦急,可田荣神色忽然大变,他最终还是没能下达这个命令。 怒意之令被急雨般的马蹄声打断,或许没有风雪的阻隔,马蹄声在冰雪覆盖之下的原野上如雷声般响亮,不得不令田荣动容。 后面的项羽追兵可不似眼前的城池,如果不能与之对敌,只能继续向西北而逃。 一缕朝阳挤破云层,洒下大地,旭日如害羞的少女脸庞,盯着河水中的倒影。 这缕暖阳并没有解冻冰封的河水,冰面上除一望无际的纯洁之色外,看不到杂色,冰面上没有船只,没有行人,只有冰面下的鱼儿开始随着朝阳活动筋骨,懒散的在冰面下游动。 此段的河水自南而下穿过,依靠河水东岸建有一座高大的城池,有着完善的防御体系。 旭日试图给河水温暖,试图给苍穹下的每个地方温暖,可旭日下的平原城却没有一丝的暖意,竟比风雪还令人感到寒冷。 平原城池的吊桥已经放下,城门已经打开,狼狈逃至此的田荣整理一下衣袖,骑着骏马缓缓入城。 连续狂奔,田荣滴水未沾,在温暖的旭日之光下,田荣险些眩晕过去。 久不见天日,突然沐浴在日光下未必是好事。 田荣很累,甚至很困,但现在他必须强忍着,不能表现出疲惫之色,不能有狼狈之态,他是王,到齐地任何之处绝不能有失王者威仪。 田荣不知为何自进入济北郡,自博阳一路逃到平原城,他总感觉还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田荣说不上来是何故,但他可以确定此眼睛比在后面追击他的项羽还令人不寒而栗。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点私心 平原城中,田荣倒在软塌上呼呼大睡,这一觉睡的很沉,却不踏实,连醒几次,吓的满头大汗,可见梦做的并不香。 直到艳阳高照,田荣才起身洗漱。 洗漱至一半时便通过窗户看到在外焦急踱步的田光,便立刻召见田光。 未等田光开口,田荣先道,“寡人梦一猛虎,于坐下猛扑寡人,直咬寡人喉咙。” 说着田荣非常自然的去摸自己的喉咙,仿佛那喉咙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田荣道,“不知为何,总觉此地有双暗眸在盯着寡人。” 田光陷入深思之色,他虽不懂占卜之事,但对解梦之说还是有所耳闻,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深身冒冷汗,眼眸中的一丝惊惧之色一闪而逝,虽能逃过他人的眼睛却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 田光道,“大王,臣罪矣。” 田荣被搞的有些错愕,“何故此言?” 田光一副愧疚不安的模样,“臣听闻此城乃田安早年隐居之地……” 田光只说到这里,亦只能说到这里,下面的话不需再言,田荣已经感觉到那背后的芒刺。 田荣依旧神色不变,“华无伤,可曾赶到?” 田光到,“已在城外驻扎,打散的兵马已经重新聚集。” 田荣笑赞道,“好,带寡人前去。” 田荣衣服尚未穿完,一边说一边便向外走,又追问道,“大将军可有消息?” 田光道,“适才传来军报,大将军已聚集兵马自狄县向西直奔平原城而来。” 狄县,是个无法忘却的县城,令田横无法忽略的城池,就连田荣亦常来此,因为这座城牵动着三个人的命运。 田横还清楚的记得,他和其兄田儋、田荣在此杀狄令起事反素,又击退周市,田僧自立为王,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日子,多么令人忘怀的日子。 田荣为王后,狄县成为一个非常关注的要塞,派兵把守。 田横在田荣与项羽大战时,田横便退守在狄县。 南有田即助田广守临淄,北有田横守狄县,成椅角之势守临淄郡。 “将军,临淄不留守乎?” 田横点头,“大王兵败,士卒皆恐,需调动全部兵力以击楚。” 适才问话的是增援田荣的田吸,兵马带过去后交由华无伤统领,他自己则受田荣之命立刻返回助田广守临淄。 不过田横根据实际情况,改变策略,立刻征发临淄的留守之兵,由田吸带到狄县与田横回合,只有少量兵马留守临淄。 为援助田荣,田横甚至做好放弃临淄的准备,田吸引兵欲至狄县时,田广很想跟着去。 毕竟兵马一调走,缺乏一定的安全。 田横又道,“大王现在战况如何?” 田吸立刻回应,“大王败入平原城,平原城乃边塞要地,城池坚固,且距赵地东武城较近……” 前面的话是实际战况,后面的话田吸则有点安慰的意思,对于西楚霸王而言,似乎没什么城池比函谷关、武关等要塞坚固。 非城池坚固所能守,再坚固的城池无精兵强将把守,一样如绢布一般可轻易的被利刃划破。 这种道理田横自然明晓,所以现在田荣的情况已经毋庸置疑,非常的紧急。田荣乃田横之兄,在此时不知为何他心里起异样。 如果田荣战死,齐民怨楚,借此起事反楚,是否可为王。这种念头忽然在田横心中冒出,让田横着实吓一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太迷人,田儋可为王,田荣可为王,吾田横为何不可。 不去援助,田荣必死,他田横可在狄县顺势而起,自立为王…… 思虑至此,田横觉得不行,齐军精锐多在田荣手里,田荣可战死,兵马不能覆没,否则他纵使为王,以乃真正的孤家寡人。 救,必须要援救,必须要保住齐国主力,即便被打散一样可以聚集起来,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田横的内心不断在告诉他这些,他很想忽视,可他越想不去听,这些内心话越响亮。 无法忽视,没有人可以无视自己的内心,必须要去援助,不能让楚将齐主力吃掉,否则田齐就真的要消失。 “将军……将军……” 连续两声才将田横从突然冒出的复杂情绪拉回来,田横一脸严肃道,“立刻出发,合击项羽。” 田吸振奋道,“诺。” 田横冷冷道,“灭项羽,扬吾大齐军威!” 田吸亦跟着道,“灭项羽,扬吾大齐军威。” 不过田吸所道出的气势就远差田横。 看着齐军沿着济水向西进发,田横心中的迷雾消散,楚是一定要攻击的,齐军一定要保留的,至于田荣……最好……亦能活下来。 田横思虑着不能让田齐消失在诸王之列中,但项羽却是有另一番打算。 楚军一到便围住平原城,但是却没有立刻进攻,似乎楚知晓作为边塞的平原城其防御建设要强于都城。 博阳城曾乃济北王的都城,其都城最重要的作用并非防止敌人入侵,乃政治、经济中心,其运作和生活作用较为突出。 故而平原城虽比不上博阳城繁华,但其防御性能较强,主要是防御赵,不过现在齐赵倒是联合起来。 在秦汉时期,城池多依水而建,不论是河水还是济水,它们不仅是一个城池的生命线更是运输线。 相对于陆运,水运相对速度快又节省人力。 此时的项羽没有想着如何进攻平原城,亦未立刻下达威慑令,而是目光一直在注意一个人。 此人田氏,名假,是曾经的齐王,被田荣赶下王座,赶出临淄城,田假灰溜溜的逃亡于楚。 当时项梁收留田假,并未因田荣的发兵要求而斩杀田假,田假非常感激项氏,故而在项羽准备讨伐田荣时,田假很兴奋认为报仇的机会来临。 非常踊跃的提出要随项羽北伐,愿为项羽先锋军,攻击田荣。 在项羽追至齐地时,一路上各县兵阻隔,还有流民被田荣利用变成延缓楚军进度的一个棋子。 总之在齐地,项羽遇到的是反楚,跟着田荣继续抗楚,阻力相当大,这个时候恒楚给项羽一个提醒,“何不以田假号令齐地。” 不过项羽一直在犹豫,项羽不太确信这个决定会不会失控,是否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让田假一呼百应,到时齐地还能掌控于楚否,是否会与田荣联合抗楚? 项羽还是不太相信同为田氏会以生死相向。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为何杀吾 可项羽还是低估怨恨的力量,田假和田荣之间的恩怨是无法解开的,只能用血来化解。 故而在与齐军交战时,田假为首的先锋军反而是最卖力的,打的最起劲,恨不能直接冲上去与田荣来个同归于尽,这是个很拼命的打法。 仇人往往来自亲近之人,甚至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项羽在犹豫,在考虑是否再封一齐王,他已经连封三王,如果再封一王会怎么样,项羽不太清楚,他不喜欢模棱两可的事情,故而没有立刻采纳恒楚的建议。 平原城的上空是晴朗的,但是冰雪并没有化,因为风依旧很冷,很大,比下雪时还令人感到发冷。 率先向项羽请战的却非恒楚,亦非钟离昧,竟是田假,看到田假的那充满战意的眼神,项羽实在是不太了解,同为田氏最后竟如此恨之入骨。 可项羽哪里清楚,他们项氏看起来很和谐,可那项伯还不是在鸿门宴帮助刘邦,如今看来还是范增的预测是对的,项伯肯定是帮错人。 因为刘邦已经东出过,韩地、河南地皆已沦陷。 可项羽看项伯的眼神一点没有内疚之意,反而觉得自己很义气。 田荣是要揍,而且需要狠狠的揍,不听话还折腾那就往死里揍,项羽铁定是要揍死田荣的,但如何揍死田荣,是自己动手还是请人动手,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项羽还在思索该派谁去揍田荣。 齐楚二军再次对阵,交战一触即发。 平原城上空却忽然阴云密布,不知道这阴云从何而来。 田荣没有到箭楼去督战,没有去慰劳华无伤,而是由田光代劳,他自己现在被困在一个地方,一个他无法走出的地方。 田荣出现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里出现的原因亦很简单,在他准备出城慰劳华无伤时,忽然人言某人欲见齐王,向齐王献计退楚。 当时跟在田荣身旁的田光进谏,“大王,不可去。” 田光的意思是退楚没有捷径,别无选择,唯有一战。唯有坚定不移的联合反楚力量…… 可那未曾露面之人却牢牢抓住田荣的心,退楚之心。 不管是何人,用什么计策要献,甚至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只要有退楚之计,他的心就不能不动,虽然他现在不知道那代价到底有多大。 田荣忽然发现那要见他之人居然如此的了解他。 一个能了解自己的人,田荣怎能不来兴趣,必须要见一见,如果是朋友最好不过,如果不是最好杀掉。 田荣对田光道,“寡人去去就来。” 言毕,便命数名甲士跟从,向着那欲献计策之人走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院落,院内的积雪尚未融化,一棵棵水杉挺拔而立,似勇士在守卫者这里的主人,田荣一踏入这院落,便隐隐觉得不妙,立刻转身欲离开,却听得嗖嗖声响起。 接着扑通扑通接连不断,田荣冷汗直流,因为他所带来的甲士全部无声的倒在雪地上。 白色晶莹的雪变成红色的,在那夕阳下显得更加艳红,更加夺目,像是熔岩在流动。 弓箭射击的如此精准,出手如此迅速,让田荣所带甲士无反应的机会,绝非一般的弓箭手所能为。 果然田荣看到几个白衣射手从水杉后走出,一个年轻人从容不迫的走出,从竹屋内走出,双目似金柳,眸光似刀般盯着田荣,仿佛要将田荣大卸八块,着实令田荣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田荣才想起田光之言,但他没有悔恨自己,因为悔之晚矣,所能做的便是如何离开这里,活着走出这里,安全的走出这里。 “壮士欲杀寡人?” “然也。” “不惧灭族乎?” 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此人一身的紫衣,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息,明明透着股傲气,但却被红尘包裹,乍一看乃王公贵族,然仔细端详却是一个普通的侠士。 身份普通,但却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任侠。 田荣看不出对方为何杀自己,但却能感觉到那直接扑面而来的杀气。 杀意来临,已无处可躲,四周已无退路。 田荣立刻恢复镇定,不愧是王者风范,站在那里,静静的,即没有逃,更没有莽撞的冲上去,一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长剑,另一手很自然的垂在身前。 从田荣的站姿可以看出田荣身有武艺,且久经战场,可以说是齐国最早反秦者之列,跟着田儋没少作战,大小战,甚至是与秦的生死战皆经历过。 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但在这紫衣人眼里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是一个可杀之人。 田荣淡然道,“为何杀寡人?” “为苍生?” “一派胡言!” “博阳城被屠,岂非足下之因乎?” “此乃楚之残暴,身为齐人,当抗楚保民!” “足下天生高贵乎,齐民为何因若而死?” 田荣不再言语,他发现对方是在有意质问他,不如静静等对方说完,从中找出缺口,找到化解危机的方向。 这位紫衣人亦很淡定,反而说出令田荣非常震惊的话,“请……” 田荣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没有上前。 紫衣人又道,“请坐。” 案上有酒,那紫衣人慢慢跪坐下来,举起酒爵饮下。 “可曾听闻一句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寡人岂能不闻,此乃陈王之言,以此振臂一呼,群雄并起,如此齐地才脱离酷秦。” 紫衣人面有讥色,“脱秦之枷锁,复齐之名号,独靠足下乎?” 田荣摇头,不知紫衣人为何道出此言,只听紫衣人继续道,“秦疆崩裂,攻城略地,有能者据之,可否?” “足下究竟何意?”田荣有些不耐烦。 看到田荣忍无可忍的样子,紫衣人反而展颜一笑,笑的仿佛很开心。 “齐地唯有足下可为王乎?” 话音一落,田荣脸色大变,心中那隐隐猜想似乎得到印证,眉头微皱,眸光森寒,“足下究竟何人?” “何人?一个真正为齐民之虑者。”紫衣人缓缓站起,此时的田荣已经一跃而起,双手按着长剑,目光始终盯着紫衣人,一刻不敢离开。 紫衣人道,“田都不能为王乎?田市不能为王乎?田安不能为王乎?胶东王,济北王,齐王,三人称王有违天地乎?” 第七百七十章 命不该绝 紫衣人的话语越来越冷,语气却越说越冷静。 田荣噌的一声拔出长剑,他忽然明白眼前之人究竟为何人,绝不能再犹豫。 能喊出三人名讳者绝非齐地常人! 此时的田荣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紫衣人与自己乃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田荣不能确定此人究竟为何人之后。 田荣没有问,亦不愿问,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长剑已经刺向紫衣人。 田荣相信只要能制住紫衣人便能活着走出这里。 青光一闪,田荣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胸口一凉,田荣不敢相信这紫衣人能杀死他。 紫衣人明明距离田荣有十步之远,绝对安全的距离,他田荣手里有长剑,而紫衣人身上并没有兵刃,至少没有看到他配有长刻。 即便有兵刃,定为短兵刃,长短兵刃在远距离对战上,长兵器绝对占据优势。 无人看清紫衣人手里何时多一兵刃。 此为一把短刀,是青铜短刀,不是短剑,亦非传说中的鱼肠剑,竟是一把看似很普通的青铜短刀。 “借足下之头,全平原民之命。” 此为田荣听到的最为震惊又最为无奈之言。 田荣心中不甘,“吾命不该绝于此” 嗤的一声,刀光再一闪,那柄青铜色的刀便没入那紫衣人袖中,田荣自始至终皆未看到那柄刀是何模样,是什么杀死他的。 田荣非常震惊,眼球突出,“若乃何人?” 话音未落,田荣已倒下去,温热的液体立刻融化白雪。 红色的雪,红色的雪水。 田荣躺在红色的雪中,尚有知觉,紫衣人似乎不太想让田荣死的很痛快。 紫衣人慢慢走到田荣的身旁,蹲下去,“济北郡乃吾父王之地,以足下之血挥洒济北,以祭奠吾父王在天之灵。” 惊、恐、怒、疑、不甘……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田荣弥留之际袭击他。 命不该绝,但往往偏偏绝于此,这才有命不该绝之言,不该往往预示着发生,欲反其道而行之,唯有不要踏入此列。 田荣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嘴唇轻启,“杀寡人未……” 田荣很想说即便杀死寡人亦未必能阻止项羽对齐地的肆虐。 可惜紫衣人听不见,因为田荣早已没有力气道出,即便是这四个字亦是田荣在感到脖子剧烈疼痛时,即将飘散的意识忽然又短暂的聚集在一起时,这才有意识道出的。 可惜嘴巴离开脖子是无法发声的,因为田荣的头直接被割下来。 田荣临死前才知道紫衣人原来是济北王田安之子,田始,曾因避祸改名为王始。 田荣那最后定格的神情反而有些祥和,如同熟睡一样,揉合惊、恐、怒、疑、不甘的复杂神情渐渐变成坦然。 王侯将相不过梦一场。 曾经的豪言壮志随着意识的消散而烟消云散。 田荣的头颅出现在项羽面前,但送头颅之人并非紫衣人田始。 项羽看到田荣头颅,眼眸中尽是不信,任何人亦无法相信堂堂一个齐王会死在一个普通人手里,会这么窝囊的死去……因为这个人怎么看亦不像可以擒杀田荣之人。 “平原民击杀齐王降楚……”这是在项羽已经同意田假的请战,命其为攻城先锋时意外听到的一句话。 兵锋所至,楚卒以杉木为桥,跨过护城池,云梯靠近,城门却自动打开。 田假与楚将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如此,却见城门内走出几人,皆未穿甲胄,素衣,素车,素旗,为首的那人手里捧着木匣,直呼已杀田荣,请降。 田假很震惊,他痛恨的田荣就这样死去?田假不太相信,但他不敢做主,更不敢打开木匣去验证,立刻遗人回报项羽。 消息传到中军大帐后,率先反映的不是项羽,而是项羽的大将恒楚,恒楚不太相信,“大王,小心有作。” 钟离昧的反映亦是如此,“田荣自知难逃一死,此恐为炸死。” 不仅二将如此想,项羽亦是如此思虑,先前田荣在博阳城宁死不屈,城中之民居然跟着田荣殊死搏斗,就是不降,怎么会突然被平原城人杀死? 帐内所有人皆觉得蹊跷,项羽却道,“诸公可曾见过田荣?” 诸将皆摇头,才知项羽亦在怀疑此真假,恒楚道,“吾等皆未曾见过此人,不辨真假。” 项羽道,“幸有人识得田荣。” 话音一落,诸将这才记起此刻正在前方准备攻城的田假,此人与田荣有怨,必定认识。 田假虽曾为齐王,本乃一国之君,身份是何等的尊贵,但此刻早已是寄人篱下之人。 项羽之祖上虽曾为诸侯,但已是很遥远的时代,灭于鲁国,算不上王族之后,只能说是三公贵族之后。 论身份似乎田假更胜一筹,可在楚将看来乃田假无能,如有雄才大略,具有将兵之能,怎能败给田荣。 当时的田荣随田儋去助魏相田市击章邯,所引兵力虽是齐军主力,但并未全部带走,临淄还是有留守兵力的。 当时的田假对田儋为王心中不忿,甚至对田儋的官职安排极为不满。 田儋为王时,田荣、田横为要职,所任全是亲信之人,田假这一支脉非常的不爽。 在田假这一支脉中,除田假外最为不爽的便是田安。 因为不满,所以在听闻田儋死后,田安便极力推举祖父之弟田假为王。 田假虽然和田安乃祖孙之辈,但实际上田假的年龄并不大,相当于田安之父的年龄。 田角、田间、田安一起支持田假为王,将临淄所剩之兵。 田假不曾想田角和田间压根靠不住,未能阻挡田荣的归来。 不仅楚将看不起田假,有时田假自己亦觉得能力不及,如今终于得到报仇机会,却不料田荣被平原人斩杀,未能亲手杀之。 其实田假知道能亲手斩杀田荣的几率不大,因为如果生擒或投降,最终田荣的命运是要项羽来决定,杀亦是项羽杀,除非战场上便将其杀死。 “霸王有令,假速回中军大帐。”一道响亮的传令声将田假从思绪中拉回,田假闻令,心中又是思绪万千...... 项羽为何传吾?田荣已死,此城不会再攻,吾田假立功机会错失,不知是否会…… 想到心中那个念头,田假苦笑摇头,拍拍自己的脑袋,“岁数已不小,怎能全是痴心妄想耳。” 第七百七十一章 杀王请降 担忧不好之事,为忧,担心好事不发生为虑,此刻的田假忧且虑。 那个念头在田假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他苦笑摇头那是痴心妄想,怎么可能。 田假回中军大帐,只见帐内甲士林立,诸将皆在,各个用一种非常奇特的眼神看着田假。 那眼神中有着鄙夷,有着轻慢,却依旧有着尊敬,甚至还有一丝的羡慕。 田假觉得很奇怪,心中有着预感,将有大事发生。 项羽见田假进帐,面带微笑,这微笑反而使得田假感到心跳加速,项羽很少有微笑的时候。 旭日东升,冰雪融化,枝头上晶莹的水珠在依依不舍的留恋着,但终究还是落入大地,化进即将萌发的春季中。 前205年二月即汉二年二月,风和日丽,天地的冷气不知何时悄悄溜走,对人很温和。 田假确定项羽那笑如春风,不是萧瑟的秋杀之风,心中少安。 项羽道,“可认得此人?” 项羽说着便命人打开木匣子,田假看到田荣,脸上立刻浮现一种复杂的神情。 喜、惊、疑,还有一种不解,更有一种释怀。 喜的是昔日的仇人总算被杀,惊讶的是田荣死时的神情居然有一种释怀和平静。 故而不解,但看到恩怨纠缠之人已经死去,田假忽然亦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田假释然道,“此人正乃假日夜欲杀之人,田荣,假不曾想其会死于平原人之手。” 话音未落,诸将脸上的神情很精彩,有庆幸,有惊疑,还有人露出失望之色,虽然那神情很短暂,但还是被田假捕捉到。 那种有失望之色的人,田假能理解,他自己在得知田荣死之后,亦是如此。 项羽竟轻叹一口气,“确定为田荣乎?” 田假点头,那神情很诚恳,很确信,完全没有一丝的犹豫,“田荣此人,纵使化成灰,假亦能辨认而出。” 见田假如此神情,项羽自然确信此人为田荣,一代枭雄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此亦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如果田荣没有死,而是落在他项羽手里,觉得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让其好过。 如此方能一解项羽心头之恨。 田荣已死,头颅就躺在木匣里,可项羽不知为何,心中的恼怒之意,依旧没有完全消除,似乎没能亲手斩杀田荣,心中最后的那股怒意始终无法消除。 项羽那深思的眼眸中忽然双瞳显现,那是项羽深思后欲做决定的表现,“平原人杀王以请降,诸将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项羽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微笑,那笑恰好被田假捕捉到,令田假心中发麻。 诸将立刻形成两派,一派以钟离昧为首坚决主张扫除齐王田荣残余势力,尤其是田横手里还有一支兵马,乃齐军主力之一。 不彻底灭掉齐军主力,日后将是心腹大患,甚至会再次闹的楚国不得安宁。 这种主战派立刻得到大部分楚将的拥护,认为当如何做,彻底扫除齐地,而且齐王已死,群龙无首,正是铲除齐地祸患的大好时机。 另一派则是以恒楚为首,认为既然齐地已杀王请降不宜再兴用兵,否则会失去齐民之心,会有失道义,无法令天下诸王心服。 主战者,认为此时乃彻底消灭齐祸患的最佳良机,主和者,认为可趁机收服齐人之心,彻底征服齐国,使齐为楚之臂膀,共抗赵、梁、汉。 提到汉王,项羽那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且杀意隐现,项羽淡然道,“齐地已平,赵、梁不足为患,汉王老儿,寡人亲自西征。” 道出此言,善战之将满腔热血被点燃,但究竟该如何对付齐地残局,项羽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恒楚道,“大王,齐地残局如何应对,是否可征询下亚父。” 话音未落,项羽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不悦之色,亚父范增的确有谋略,但现在他是楚霸王,他是楚国之王。 为何任何决定诸将总是喜欢让他项羽去征询亚父意见,难道楚国真正的决策王者是亚父范增不成。 这点项羽不爽,更是从内心不愿接受。 项羽的双瞳中溢出一丝丝的不悦,但恒楚并未察觉,而是继续道,“齐地田荣虽死,但仍有残存势力苟延残喘,不可轻视,此制齐之道可向亚父征询,其善出此谋……” 后面的话直接被项羽打断,他真的不愿再听,或许压在项羽内心的情绪至此才真的爆发出来,那是多年的积压,如山洪爆发。 不爆发则已,爆发就会影响判断。 项羽知道恒楚所言甚是,齐王田荣死后,的确需要安抚,需要将这个对楚有敌意的国家彻底变成盟友。 因为此刻还有赵、梁二地明显的反楚,汉王虽出过关,但并没有完全表明态度和立场,并没有表现出完全和楚为敌的态势。 可项羽不愿意听,就是不愿意听。 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可项羽现在不想饮苦药,他明明已为霸王,为何还要受制于人。 彻底铲除齐地反楚之力,不是一样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嘛。 既然同样可以解决,自然不必再局限于亚父之局中。 亚父范增不在,纵使在,项羽的内心却已向钟离昧主战派靠近,偏离恒楚的安抚派。 项羽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田荣已死,齐地不可一日无王振抚,寡人……” 言至于此,项羽看向田假,继续道,“寡人立田假为齐王,收散兵与楚共守城阳,楚将需尽力协助齐王以制齐地。” 话音一落,满场惊讶,不仅钟离昧和恒楚二人惊讶不已,万想不到项羽会有此招,立田假为王,来制衡齐地。 不只是钟离昧和恒楚二人,所有楚将皆能听明白项羽话语中的意思,让楚将协助齐王制衡齐地,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为齐地选一个楚将为齐相,相齐制齐。 诸将皆知此刻齐地的隐患并未完全扫除,田荣虽死,但其子和其弟尚在,手中仍有兵马,没有去安抚他们,而是立他们的死对头田假为王。 这一招算是兵家的奇招,既能为楚选一个听话的傀儡齐王治齐,又能无形中将齐地残余兵力聚在城阳,为楚所用,城阳向北渡河便是赵地,明显有着聚齐楚之兵而制赵之举。 第七百七十二章 忽得王冠 如果田横与田荣之子田广不奋起反抗田假,那么只能任人宰割,轻则夺其兵权贵其人,重则割其兵权,贬为庶人。 田横如战,正合项羽之意,正合钟离昧等主战派之意,可以名正言顺的灭掉田横和田光。 钟离昧的眼神中流露出对项羽的崇敬之意,霸王不愧是兵家大宗,所虑之计果然和范增不同。 既有和之意,又有逼战之势,明知战不胜而逼其出手,如同顺藤摸瓜,再自然不过。 钟离昧率先赞成道,“大王英明,末将愿助齐王驻守城阳。” 见钟离昧立刻赞成,眼神中有着赞赏和兴奋之色,这让项羽心里很舒服,终于找回到为霸王的乐趣。 钟离昧的反应不只是让项羽有赞赏之色,更是令田假有些兴奋,那发自内心的兴奋之意,已经无法掩饰。 齐王,他田假竟忽得王冠,实在是来的有些突然,幸运来的有些突然,来的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田假楞在当场。 田假仿佛瞬间进入梦境一般,周围的一切感到那么的不真实。 田假被兴奋冲昏头脑,他虽然知道项羽此举可能是牵制齐地残余势力的办法,但终究可以再次为齐王,此乃万幸有一。 只要可以坐稳齐王,日后再次强大齐国,与楚争霸,那都是子孙后代的事情,田假不着急,不愿去想。 可此举在项羽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项羽感觉这是彻底摆脱亚父的第一步,其棋走的相当不错,项羽对自己很满意。 项羽看向钟离昧,给予赞许之色,但目光忽又转向恒楚,“恒楚,可愿为齐相,助齐王共守城阳,以治齐地否?” 恒楚有些发愣,钟离昧更有些惊讶。 钟离昧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服,一闪而逝,但致使遗留的失落之色在脸上停留许久才慢慢消散而去。 钟离昧庆幸此时的项羽一直在注意恒楚,未曾觉察他心里的那点秘密,无法抑制的失落。 钟离昧不想如此,可无奈控制不住,能完全控制住情绪之人世上本没有,纵使有除非他是死人。 死人才不会有情绪的变化。 殊不知项羽不只是天生神力与常人有异,那双眼更是有异,眼睛里的眸子化为双瞳时,不仅视力为鹰眼,更是视野比寻常人开阔许多。 钟离昧的失落之色,自然被项羽看在眼里,虑在心里,项羽自有自己的打算。 论攻城略地恒楚不如钟离昧,但若是驻守城池,没有谁能胜得过恒楚,在项羽的帐下,论攻城略地首推黥布,其次乃龙且,而后才是钟离昧、季布、恒楚等。 可若论守城,首推恒楚,其次乃龙且,而后才是黥布、钟离昧、季布等。 项羽的心中的意图不言而喻,他就是要找一个善守之将协助齐王田假驻守城阳。 毕竟对付齐地,项羽心中还另有打算,而且他不可能将主力留在城阳,故而与田横、田光先比,兵力不占据优势,故而还是以守为主。 钟离昧并不知项羽心中所想,因为项羽并不打算在田假面前道出,命恒楚以楚将的身份为齐相,协助田假驻守城阳,东制田横,北望赵地,此乃项羽心中之意。 此举钟离昧所知的乃是齐相之位,封侯拜相是钟离昧所追求,先前范增曾建议项羽以攻城略地者封侯拜相,化齐为楚地,项羽并未同意。 可此刻居然封恒楚为齐相,虽然对齐的策略与亚父范增有所不同,但毕竟还是采纳范增意见中的封侯拜相。 这点不仅钟离昧惊讶,恒楚脸上亦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怎么回事,项羽不是不愿封其将为侯,驻守齐地吗。 在楚国能以楚身份为他国之相者,唯有项氏,唯有项它为魏相。 不得不说魏豹亦算聪明,请项它为相,虽然只是名义之相,但魏国一旦有难,楚必然会相救,至少可以请名义的魏相项它来助。 项它来助,岂能不带兵马而来。 立恒楚为齐相,田假立刻明白他这顶忽得的王冠果然非田氏,乃项氏。 田假明白自己的确为一个傀儡齐王,心中的兴奋减半,但剩下的那一半兴奋依旧足以冷田假无法镇定。 王位能失而复得,终究是天底下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恒楚有些懵,初闻项羽封其为齐相,并不是很明白,他知道自己攻城略地的能力并不如钟离昧。 将这个齐相的位子给他恒楚,恒楚认为此乃他与项羽的旧交所致,等到稍稍冷静之后,恒楚才注意到项羽的语气重点在后面,助齐王共守城阳,以治齐地。 一个守,一个治,这很明显不再是主攻的态势,项羽虽然表面上不同意安抚,不同意与齐和,但实际上已经同意恒楚的建议,此乃恒楚所虑。 实际上如何,恒楚并不清楚项羽心中所想,但没有认真深思,此举会招来什么后果。 田荣的残余反楚势力会怎么样,肯定会找准机会杂再次进攻城阳,灭掉田假。 恒楚知道田横,知道齐王田荣的大将军乃田横,此次霸王项羽亲自伐齐,伐的是田荣。 此次北伐之战,齐王田荣亦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去梁地,借助彭越曾经打下的根基,占据城阳,欲攻定陶,而南下入彭城。 此战是齐地的王亲自出马欲取彭城,而齐地的大将军并未参战,势力犹存。 知道齐地大将军田横尚在,恒楚却没深思,没有思虑田横所拥有的势力还剩多少,能影响齐地又多大,是继续守临淄,还是主动攻击城阳,这点恒楚没有深思。 可恒楚知道项羽同意他的策略,这让恒楚心里很舒服,被认可的感觉。 任何人被认可皆会很开心,而且还是被楚霸王项羽认可为齐相。 愣片刻后,恒楚立刻拜谢,“臣拜谢大王,臣定助齐王固守城阳,逐步定齐地,化齐为楚之盟友。” 恒楚的一声拜谢亦点醒田假,他立刻又微微躬身拜谢项羽,“假感念霸王之恩,定立世世为楚臣之规,以报霸王复齐之举。” 项羽急忙扶住田假,“愿齐楚世世代代为盟友,共克祸乱天下者,共立天平盛世。” 忽得王冠,田假犹如梦幻,恒楚得齐相,又似水中之月,明明可以看见,但总有一种无法触摸的感觉。 第七百七十三章 激起民变 辕门外,项羽亲自为田假与恒楚践行。 残阳西照,天地一片霞光,枝头上的积雪已经不见,那出来透风的飞虫落在枝头上尽力的享受着即将逝去的晚霞,却不料忽然落入小鸟的腹中。 田假是兴奋的,去城阳为王,终于有一个根基,恒楚是忐忑的,他为将多年,跟随项羽南征北战。 从未曾想有一天居然可以拜相,恒楚在项羽自立为霸王后,封侯爵,但并没有拜相。 王侯与相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有的侯可以拥有独立的一个县,是小国,有的侯只是爵位。 恒楚在楚国的侯仅仅是一个爵位,并没有实际的地盘,可是齐国之相可就大大不同。 最令人向往的是齐国之相有着很大的权利,甚至可以把持朝政,虽然田假之齐国初建,但以后的富贵已经可以预见。 田假与恒楚引兵离开,那黑色的楚军慢慢消失在夕阳之下,群山之中。 项羽身旁的钟离昧有些惘然若失,就在此时项羽又做出一个颇为大胆的决定。 “悬头颅示威?” “大王此举是否欠妥?” “何有此言?” “生者不言,死者已矣,当入土,如此恐有田荣死士衅事,恐有麻烦。” 项羽未能亲手斩杀田荣,其心中那丝最后的怨愤始终无法完全消除,唯有悬挂其头颅于城门上,悬挂三日,以示惩戒。 不仅在平原城,在返回楚国的途中于各大城池悬挂。 残阳的余温还逗留在天地间,那一股寒冬的余威还在。平原城的上空已经可以看到星辰崭露头角。 平原城头上的紫色旗帜已经全部换成白色旗帜,倒是没有换成黑色的楚旗,这让那田始感到吃惊。 令其更吃惊的是箭楼上那悬挂的白色降旗已经变成红色,红色的液体自头颅中流出,将素旗染红。 平原城中的人起初还窃窃私语,那爱唠叨的婆子被其男人掌掴后,就变得老师,不敢再多一次嘴。 每次经过城门,紧闭着嘴,但眼睛还是会忍不住向上瞧一眼。 那么年轻人则是看亦不敢看,皆形色匆匆,深怕城头上的头颅会滴下些什么。 连续三天,无论是脖子还是眼睛、嘴巴已经干枯,没有一滴血可以在滴,或许是初春的缘故,冰雪尚未完全融化,那容颜尚存。 “实在可恶,居然把齐王……” 啪…… “胡言甚,不怕没命乎?” “楚军已离开,家中唠几句而已,怕甚?” “隔墙有耳,岂能乱语。” 楚军离开平原城,带着田荣的头颅一路南下,准备班师回彭城,顺便一路通过悬挂田荣的下场向齐地示威。 经漯阴至着县,欲由此县南下经里历城、博阳入薛郡回彭城。 就在示威第三座城池时,发生一件意外之事。 皓月当空,风很柔,如同少女的手拂过脸庞,令人早早的进入春困。 钟离昧今夜无眠,他端着酒爵,对月而饮,心中有很多话想找项羽聊,但他还是忍住内心的疑惑。 在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钟离昧不愿贸然行动,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找人聊一聊,他总是不慌不忙,没有准备充足,他不会轻易对人开口,无论是对士卒还是诸将,亦或是楚霸王项羽。 如此沿途悬挂齐王田荣头颅,表面上像是示威,但怎么看皆是在挑衅,向其地挑衅,向暗中支持田荣的人挑衅。 此举只会挑起战争,激起齐人之叛,项羽为何如此做?钟离昧不是很明白,既然要故意挑起田荣残余势力的反扑,为何还要安排恒楚为齐相,这一步棋。 一面是安抚,一面是挑衅,究竟何种决策比例偏重些。 项羽亲自走挑衅之路,看样子后者比重大,即便是安抚却透着暗流,钟离昧断定项羽一定是主张通过武力彻底平定齐地。 即是如此,为何不干脆一些。 钟离昧对月举爵,正欲饮下此酒,忽闻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甲士慌张的向他跑来。 “将军,齐王头颅不见……” “不见?” 钟离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何出此言?” “齐王头颅被盗……” 甲士尚未说完,钟离昧挥手示意,“带吾前去查看……” 钟离昧没有直接去向项羽回报,他欲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在楚军的威压下,究竟何人该将田荣的头颅盗走。 城门下有水,血水,连成一片。 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数十名楚卒倒在血水中。这里小战场并不算混乱,显然并未有长时间的打斗发生。 这些士卒是专门负责看守田荣头颅的,就是监视有可疑之人,防止头颅被盗。 如有变,这些士卒能第一时间上报情况。 钟离昧推开人群,却发现项羽亦在,一眼望去,借助月光可见项羽的神情相当冷漠。 数年的并肩作战,钟离昧知道那是怒极的神情。 项羽怒极的结果,只有一个,屠之,不服就杀,杀到齐人皆畏惧,此或许为项羽之目的。 “杀吾楚卒,盗走田荣头颅,此乃相聚叛楚也。”项羽的话很冷静,如同这初春的夜风。 钟离昧见周围躺着的楚卒,便知道此乃齐人叛变,非一人可为,定为隐藏的暗势力所为。 “如不交出田荣头颅,黎明时光之时,烧夷其城郭,所叛者尽屠之,寡人不愿看到此城内有叛楚者。”项羽看到钟离昧走来,直接给钟离昧下达命令。 钟离昧很震惊,不是震惊于项羽所下达的命令,而是此言从项羽口中说出,有出口成章之感,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顿,像是已经预演诸多次。 说的那么轻柔,那么自然,那么冷酷,那么令人发寒。 直到此刻,钟离昧才确定项羽心中有怨,此怨绝非这是田荣一人,而乃齐人,项羽痛恨齐地之人随田荣抗楚,与楚作对。 因为有怨,所以项羽没有把齐地之人看作自己的子民,而是敌国的子民,敌人的帮凶。 自始至终项羽始终没有想过将齐地纳入自己的版图,视齐地子民为楚之子民,不多杀齐之刁民,齐国反楚之力还会再起。 在项羽心中唯有打的对方彻底顺服,打的对方完全无反抗之心,才是解决齐地田荣抗楚之事的根本。 项羽自认更无多余的兵力去占据齐地城池,唯有毁掉,“烧夷齐城郭,毁其防御之根!” 第七百七十四章 反楚之心 本是清凉之夜,月色朦胧,着县的夜并不明亮,可此刻却一片通红,仿佛夕阳的泪洒满天空。 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兴奋的喊道,“快看,天好亮……” 一个少妇满脸惊恐的抱起孩童,跟着人流逃向城门。 浓烟滚滚,尘土飞扬,人喊马嘶,凄哭哀嚎,能侥幸选脱的乃上天眷顾。 这少妇看着身后那浓烟滚滚,大火烧天的城池,两行泪禁不住流出,那里是她生活数十年的地方,是她的家,更有她积攒一辈子的积蓄。 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失去家的少妇将更不容易。 可是她还在笑,对着她的孩子笑,她不愿孩子有阴影,有担忧,笑容是最好的办法…… 孩子还保持着天真的笑容,“阿母,为何离开,何时才能回?” 少妇笑道,“阿母,带狗娃去游历,会遇到很多有趣之事。” 听到有趣之事此孩童显得很兴奋,率先跑向夜色之中,只留下一道稚嫩的声音,“阿母,快跟来。” 夜色退去,东方一片曙白,一支紫色的军队停在狄县之西,距离着县尚有一段距离。 “大将军,齐王已死,吾等该如何?”田吸有些不知所措。 田横的神色却很冷静,仿佛那千年不化的冰雪,自得知田荣被平原人杀死后,他立刻命齐军停止前进。 除这道命令外,至此没有再说一句话。 田荣被杀,田光立刻向狄县的方向逃,田光知道,凭借他一个人是无法与项羽相抗衡,只能逃,事先便知田横带着军队向平原支援而来,故而迎着田横的方向而逃。 田光相信纵使项羽遭将追杀,他只要能及时和田横合兵,绝对可以击退追敌。 此刻的田光在饮水,一路上他马不停蹄的狂奔,甚至不顾后面的步卒能否追上。 最后田光只引轻车骑与田横回合,田横看到田光狼狈的样子,便已知战况不利。 田横没有开口问,他已经不必再问。 田光则立刻将齐王田荣已死的消息向田横汇报。 田横没有说话,但田吸却开口道,“项羽悬挂齐王头颅?” 田光点点头,急着去饮水。 田吸怒意冲天,“可恶!” 田吸走到田横面前,“大将军,项羽实在过分,是否行兵击之,为大王复仇。” 田横又默然许久,这才终于开口,“齐王已死,不能复生。” “可是……” 人死不能复生,此道理皆懂,但不是每个人能接收,尤其还是拿着田荣的头颅沿途悬挂示威。 田吸不能忍,田光亦是如此,但田光没去找项羽拼命,还是逃回来,田横道,“此乃项羽激将之计,如忿而出击,必败矣……” 话说的很轻,却很坚定,愤怒的田吸这才渐渐平复心情。 田光虽然已是心中恼怒,但毕竟还是命重要,他和项羽军不断交锋,知道其厉害,虽然不满项羽的所作所为,但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没有命,哪来的复齐。 田吸还想再言,却听田横道,“待斥候返回,得知战况,再做谋划……” 田横向田光、田吸等诸将传达一个方向,那便是要冷静,绝不能因为齐王之死而方寸大乱,否则让项羽趁机扫落,那可就真的要亡国。 等,无论在等什么,有耐心等的人皆非泛泛之辈。 不得不承认,好时机有时是等出来的。 旭日东升,冰雪已经不见踪影,茫茫无人烟的草原上有数匹战马如风一样疾驰,奔向紫色的营地。 振奋的消息,亦是令人骇然的消息,田吸倒吸凉气,满面怒容,“居然属城!” 田光道,“将军,齐人相聚叛楚,此乃反击项羽的绝佳时机也。” 此次不止田光、田吸觉得此乃反击项羽的大好时机,诸将中大半亦是如此认为。 可田横却眸光闪烁,徘徊深思,田吸从未见过田横如此深思的模样。 田吸知晓田横绝非一个就豫不决之人,如果其不断深思,那么此消息是否为进攻项羽的绝佳时机,还有待商榷。 田横道,“项羽已立田假为王乎?” 那名斥候再次确认打探的消息,认为自己所探听消息千真万确。 田吸则补充道,“此斥候乃末将亲自甄选于刺探信息,辨别真伪能力极强。” 田横思虑许久,所言之语居然是和田假有关,倒是出乎他们的预料,任何人皆能看出此时项羽的所作所为已经使得齐人相聚而叛,是集合齐人而战的绝佳时机,所以诸将以为田横所思所虑皆是此事。 田光仿佛悟到田横之意,“将军所虑,莫非田假篡齐?” “正是,项羽所过者尽屠,然其并未打算长期于齐地逗留,可田假不同,乃长期之敌,此乃吾等该忧虑之人。”田横眼眸中始终有一层隐忧。 田光和田吸听到田假二字,脸上皆浮现鄙视的神色,“田假此人何足道战,昔日大王轻而易举驱逐之,如非其逃命本领强,将军必生擒之。” 二人皆认为纵使项羽立其为齐王,不过是无能之辈,不足为虑。 田横却道,“吾所虑非田假,乃楚封齐相,有楚相助,乃心腹大患。” 田光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此时的确是个好机会,一旦错过,失不再来,“大将军,吾等不救民击楚,即尽失齐人之心,又失反楚之士,而后更难抗楚矣,实为不妥……” 田光的担忧,田吸身有同感,不住的点头,表示同意,“待项羽归楚,为时已晚,齐军大败,已无力再伐楚。” “并未晚也,伐楚不可,然可调虎离山,使其走入齐军圈套。”说话的人自然是田横,田横再次开口,又是语出惊人。 诸将更加不知田横,对田横越加不太了解,觉得田横的思维有些奇特。 或许他们并不怎么了解田横,此时的目光中皆为疑惑。 田横接着道,“此计如成,灭楚亦可……岂止复齐……” 此次更加惊讶,灭楚,此刻依旧还在想着如何灭楚,不愧是大将军思维。 现在楚大肆毁坏齐城郭,目的就是削弱齐地的防御体系,学习章邯毁坏邯郸城郭,杜绝反复夺城造成损失。 毁掉之后,便不利于再驻兵,楚仅在关键要塞派兵驻守,与新立齐王田假相配合逐步控制齐地。 第七百七十五章 狂生无礼 田光道,“大将军可有妙计?” 田横道,“此计需具备两个因素方成,此刻齐人相聚反楚,其一已具备,还需第二因素具备。” 两人异口同声,“还需作何?” 田横的目光看向遥远的西方,隔着层层山峦叠峰,似乎远方有着可以挽救大齐的存在。 “需入关出使汉国。” 田横说的很淡,但眉毛同却有着一丝隐忧,“何人愿出使汉国?” 田光与田吸皆有着很高的热情,“末将愿往。” 看着二人的一致的兴致和眼眸中的战意,田横比较欣慰,“切忌!此去非借兵,勿折损吾大齐之威。” 惊讶和不解…… 出使汉王却非借兵,二人更加糊涂,田横笑着解释道,“汉王需要齐相助,不过互助耳……” 田横非常耐心的解释此次出使汉国的目的,以及如何与汉王谈论此计。 二月春风似情人的手,温暖而轻柔,大地上很少再有雪花的存在,但关中某些地方依旧还残留着未融化的积雪…… 话说三秦大地,八百里秦川尽归汉后,尤其在郦商生擒章平押回栎阳后,刘邦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不仅文官有些不解和敬佩,诸将更是有些发懵,居然放章平入废丘。 诸将皆以为章平不可能真心归汉,此去定是雪花入池水,难以再见,放其入废丘反而给章邯平添一臂,多一大将,一击一守,相得益影。 可刘邦却很自信,他确信章平肯定还会回来,至于何处来的信心,诸将不知。 可诸将信任刘邦,尤其是张良入关后,很多看似举重若轻的计策却悄然发生作用。 栎阳城内,已经不见积雪,王城内外焕然一新,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擦拭一新。 栎阳的王城既然已经易主,那么摆设与色调亦发生巨大的变化,最明显的便是慢步在走廊里,可处处闻到花香,看到鲜红的花朵。 红色的花明显多起来,不只是初春到来的原因,而是有些小宦者为迎合刘邦赤帝子的身份,特地与宫女多种植些花朵为红色的百花。 一处花园内,花下长案,案上有酒,有茶,还有瓜果与熟肉。 此刻卢绾领着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布置着此场简单的酒宴,卢绾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温着酒。 或许是乍暖还寒,此时天还是有些寒气,饮温酒最佳,故而卢绾亲自一遍又一遍的温酒。 小火炉已经换几次柴,可看平时爱饮酒的刘邦此刻居然一口无法饮下去,可见心中之事的确比较令人牵挂。 这是卢馆第一次见刘邦思考事情能忘记酒的时候,刘邦无论在何时,总是能很稳稳的饮下一爵,哪怕是在鸿门宴,依旧可以很淡然的饮下。 刘邦忽然会过神,“萧丞相可到?” 卢绾无缝对接道,“尚未,吾已吩咐甲士,只要丞相一到,立刻通报,大王静等即可,不如先饮一爵酒,去去春寒。” 刘邦从卢绾手上接过酒爵,这才打算饮下一爵,酒爵已经至嘴边却突然停住,又放在案上,“子房可到?” 卢馆笑着应对,他早就知道会有此问,目前整个关中最牵刘邦之心的唯有两人,一个是在忙碌立汉社稷的萧何,还有一个就是谋划何时东出与楚争的张良。 其次便是韩信,这个具体的实际执行者,是刘邦最想见到的第三个人。 卢绾之所以能在这里,不是因为卢绾有多大的能耐,而是卢绾可以和刘邦聊一些群臣不能聊的事情。 卢绾道,“大王,莫急,派去请成信侯之人尚未归?估摸着快矣。” 刘邦苦笑,“寡人心急也,子房身体多病,当多加休息,寡人强行拖其赏''早花,车驾岂能快乎……” 苦笑一番,刘邦终于将酒饮下,一爵酒下肚,立刻调动刘邦体内的酒瘾,“再来一爵……” 刘邦侧身将酒爵准备递给卢绾,却发现卢绾早已又拿着一爵酒候着,满面笑容的在等着刘邦续下一爵。 看到这一幕,刘邦呵呵直笑,“好个卢馆,真懂寡人。” 刘邦将空酒爵交与卢绾,接过卢绾的一爵满酒。 “酒香扑鼻,花香四溢,简直令人沉醉,大王,好兴致,岂能不等臣就先饮酒。” 刘邦没有寻声望去,嗅到美酒后能如此和他说话的必是郦食其,而且郦食其那独特的沙哑酒噪,辨识度太高,刘邦笑骂,“寡人并未通知君,郦生何故而来?当真生一犬鼻不成……” 郦食其顺顺藤摸瓜,“臣正是嗅着大王之美酒而来……” 言未毕,人已经走至刘邦身前,向刘邦行礼。 刘邦放下酒爵,欲伸手去扶这位长辈,“广野君,何必如此……” 后面的话刘邦实在无法再道出口,而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是哈哈大笑,“高阳酒徒不愧是狂生……” 刘邦未曾想到郦食其趁他放下酒爵之际,顺便伸手抢过此爵酒,一饮而下。 这个举动相当的大胆,而且绝对有些狂妄,如果趁此袭击那还得了,故而刘邦一惊,但随即面如常色。 可郦食其这种举动在卢绾眼里绝对有些大逆不道,卢绾怒道,“狂生无礼,快向大王谢罪!” 卢绾一怒,跟着卢绾身旁的武士立刻怒眼坚眉,随时又冲上去的准备,只需卢绾一声命令。 刘邦却哈哈大笑,“无妨,卢绾,不得对广野君无礼。” 卢绾有些无奈,他真的很想说几句,郦食其明明很过分,但刘邦却一点不生气,适才不过是饮一爵酒而已,如果有人趁机行刺呢,那么岂不得逞。 彼时卢绾这个待卫岂不成摆设,岂不失职当斩? 故而卢绾在郦食其饮下酒的时刻,不仅怒而且还直冒冷汗。 刘邦看出卢绾的窘迫,更知卢绾心中所想,反而宽慰道,“广野君非外人,乃寡人酒友,吾与郦生二个酒徒耳,今后此等玩笑,无需在意。” 刘邦言毕,郦食其大为感动,眼睛有些湿润,他开口道,“大王,如郦生适才行刺,危矣,大王于郦生知遇之恩,今生难报一二,望大王体察卢绾之心,今后不可令酒徒靠近……” 郦食其言毕,卢绾大为震惊,心中更加敬佩郦食其,原来郦食其亦知其中之意,适才莫非不只开个玩笑饮酒耳,实乃试探吾卢绾…… 卢绾看郦食其的眼神中又多一分敬意。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关中之策 刘邦看着郦食其直笑,“寡人虽知广野君乃酒徒,然却非贪酒之人,此来可有言教悔寡人?” 郦食其眯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美酒的味道,慢慢酝酿情绪,准备开口,忽闻丞相萧何谒见的报号,刘邦脸上的酒窝浮现,“广野君,吾等稍后再聊。” 话音未落,刘邦已经迎上去,萧何则是满面春风,冬日来的寒冷迹象已经完全和萧何无关。 这个很少上阵杀敌之人,身体居然壮的如牛,比那些上阵杀敌之人还好。 萧何眼含笑意,看样子事情办的还不错,果然未等刘邦开口,萧何便已开口,“大王,万事俱备,只欠大王现身。” 刘邦见到萧何满面春风的样子,酒窝笑的更加迷人,“日子可已选定?” 萧何点点头,“臣与诸文官星吏经商讨,二月二十日,乃破旧迎新,推陈出新,大吉大利之日,肯请大王做最后定夺……” 话音未落,萧何奉上一书简,泛着青光,竹香与墨香的飘散让刘邦心神一振。 这套竹简乃萧何亲自挑选青竹,命工匠制作,书写后,亲自刻简。 刘邦展开书简,上书:因虏雍王弟章平,可趁此大赦罪人,稳住雍王残余势力:二月二十,令民除秦社稷,大立汉社稷;广施恩德,赏赐民爵,以慰秦人;蜀汉之民供给军事颇为劳苦,免除租税二岁;关中壮士从军者,复家一岁…… 观至于此,刘邦眼角出现笑意,饮一口酒后继续研读,下面写道: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者,置以为三老,每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佐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戌,每年十月赐其酒肉…… 刘邦仔细研读后,那眼角的笑意不断向外溢出,“善,酒宴之后,即刻按此办。命各县令增刻,广发此令……尤其广施恩德,从军者其家免除劳役、租税一岁,此举当乃约法三章之后续篇也,寡人颇为心慰,不仅可大大稳定关中,又可大力扩充汉军兵力,择二三城池,寡人当亲自宣读也。” 萧何不仅提议从军免除税与劳役,供给军事亦免税,这将大大提升汉国军事力量,刘邦非常高兴,其次令刘邦比较宽慰的是萧何与文臣拟定的三老一制,刘邦将其文与卢绾、郦食其二人查看,“以为如何?” 卢绾观后,那脸上同样浮现笑意,而且越来越浓,仿佛数日压抑和控制的笑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军事之计,大王已透彻分析,臣只言置三老之事……” 言至于此,卢绾目光特地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一人乃刘邦,其次是刘交,刘交是跟着萧何一起来的,他早就从身边的侍从那里获得消息,此置办三老一事乃刘交从古籍中演化而出,由刘交提议,萧何制定,一个可以佐县令、丞、尉教化万民之职。 此职位设置于乡,由乡选出一人为乡三老,再从乡三老中选出一人为县三老。 刘邦道,“直言无妨,与汉有利者,皆可畅抒己见。” 刘交亦笑着补充道,“吾与丞相愿众臣诸将皆能斧正。” 此言说的很有文化,文邹邹的,和刘邦有着很大的区别,但刘邦所带的那股灵动与豁达的劲道,刘交侧是沾染不少,或许本身亦具有。 卢绾这才很放心道,“三老可谓上接县令,下接乡里之民,其职所存看似无足轻重,然其关乎乡县之教化,与乡里安定有着至关重要之作用……” 刘邦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卢绾,“知吾者卢绾也,寡人亦喜其三老一职所潜在之优,三老一职寡人准兮。” 刘邦话音一落,郦食其此时亦看完,他抬头正看到一人慢悠悠向这里飘来。 此人一袭青衣,神态悠闲,那双眸子如清泉一样透彻,纵使再深远的问题仿佛亦可印在眼眸里。 “成信侯可算走到,郦生有酒饮兮”郦食其兴奋道,两眼看着张良仿佛在看着一个可以走动的酒坛。 闻声,最兴奋的当属刘邦,可现在刘邦没有走上前,亦没有招呼张良快坐下,而是斟出一陶碗茶水。 爵是用来饮酒,碗是用来饮茶,所以这是一个特质的茶碗,特地为张良打造的。 张良走至长案前,刘邦恰好将此茶碗递于张良面前。 茶水虽未入腹,张良心中却早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良怎能劳驾大王斟茶,良有愧。” “子房何愧之有?” 张良道,“良知章平无降汉之心,仅以乱雍王之心,却未算到章平自杀以陷大王于不义,良失算有愧……” 哈哈…爽朗大笑,刘邦反而在劝张良,“子房真乃性情中人,性情中人之谋圣,少之又少。” 言至于此,刘邦招呼大家安坐,初春的谋事宴正式开始。 刘邦继续道,“寡人兴兵灭雍,吾与章平本乃仇敌,无陷害之言,更无不义之说,寡人纵使将其斩之,天下又有何言?” 在大多将领不同意放归章平的情况下,刘邦将其放归,并确信章平能归,但刘邦内心还是有一层界线,他与章平乃灭国仇敌,防患之心还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突然,那么快,甚至一点给人反映的机会都不给。 听闻章平归来,刘邦很兴奋,吐哺接见,谁知一入房间,章平便拔出腰间短剑,直接当着刘邦的面自杀。 既不给刘邦说话的机会,更不给他自己一点生的机会,直接将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对自己特别狠,刘邦第一次有些发懵,不知为何章平在自己面前突然自杀,即没有解释,又没有任何训斥。 汉与雍已经是仇敌,敌人死之前总是要有什么咒骂的话道出,可章平太奇特。 仅仅片刻,刘邦才回过神,知道章平这样不做任何解释的死在栎阳城,那么章邯会怎么想? 自然以为是刘邦所杀害,更无再降汉之理。 刘邦道,“章邯死守废丘,宁死不降,绝非其弟死于栎阳之故,不过最后一根稻草耳。虽坚定死守废丘之心,却又为最终压垮其内心之力也。章邯之患,关中有萧丞相与敬伯在,寡人无忧,子房更无需为此忧……” 说着饮下一口酒润润桑,接着道,“当务之急,乃东出之时机,第二次东出寡人不愿中途折回,更希望能与楚一争天下。” 第七百七十七章 可提前否 提到这次谋事酒宴的主题,诸人皆眸光闪烁,兴奋至极,目光皆聚在张良身上。 二次东出天下的首次谋划酒宴上,刘邦只叫上萧何、张良、刘交、卢绾以及刚刚从陇西归来的周勃和亲自押送章平归来的郦商,想着等雏形出来后,再叫诸将商定具体执行方案。 一个大的东出方案,讨伐项羽的总谋划者只能是张良,亦只有张良能做。 论谋划来,刘邦第一信任的还是张良,至于初任大将军的韩信,刘邦认为他是总的执行者,是在第二次讨论时的主要谋划者之一。 目前唯有张良,其余人,刘邦不信任,既不信其才,又不信其人。 支撑东出的总后方掌舵者自然是萧何,故而萧何亦在刘邦此次酒宴的甄选之列。 前有总谋划者张良,后有萧何统管总补给之事,刘邦心中算是有两大支柱,腰杆可以挺的笔直。 对于具体执行攻城略地者,刘邦没有叫韩信,而是让从陇西归来的周勃以及从北地郡归来的郦商。 原因其实很简单,刘邦现在需要的是拥有实战的悍将。韩信虽有兵事上的卓越才华,但其帐下尚未形成独立的小团队支撑他。 从实际出发看,尚未亲自带众兵打过仗,那些平定三秦大地的战将皆各有帅将,韩信是无法直接节制他们的。 刘邦为此一直在思虑如何衔接,刘邦需要时间,至今他总算摸出一点点门道,故而给韩信另有安排。 郦商至酒宴上,一直很谨慎,不敢多言一句话,这点郦食其比较满意。 郦商坐在酒宴上总是会感觉到其兄长郦食其再时不时看他。 其实在郦食其得知郦商欲参加此次二出关外的首次会议,便心有担忧,郦食其一直无法想出什么理由来参加这次酒宴,不敢贸然而去,又不放心郦商此行,结果天助也,真的机会到来。 郦食其在郦商前去参加宴会,不止一次告诫其弟,福兮祸兮,现在刘邦赏赐食邑六千户,这可是非常大的赏赐。 此福必然会招致一些人的炉忌,尤其那些常年跟在刘邦身边的战将,所以郦食其以长兄的身份数次教诲其勿居功自傲,需更加小心翼翼。 郦商一向非常敬重这位兄长,更是在兄长的引荐下加入汉,故而郦商立刻谢绝诸多汉将的拜访与祝贺。 在此宴会上更是对刘邦恭恭敬敬,刘邦开玩笑说郦食其和郦商不像是亲兄弟…… 诸将的眸光皆聚在张良身上,等着张良开口,刘邦的目光却忽然扫过郦商和郦食其兄弟,仿佛想到什么,“子房先饮几口茶,润润桑……广野君,适才寡人之言未完,此来为何,不妨先言。” 一直慢慢品酒的郦食其这才如梦方醒,嘿嘿直笑,引得卢绾的眸光似刀一样划向郦食其。 郦商的眸光亦跟着热起来。 郦食其打一个酒嗝才道,“齐将为使已入关。” 刘邦正欲饮酒,立刻又放下,“何人?” “齐将田吸。”郦食其眯着醉眼道。 刘邦立刻来兴趣。 自陈胜起兵后,田氏复齐,田儋、田荣皆一世英雄,田荣不断攒动各地势力反抗楚,对楚不满,敢反抗,有血性,刘邦心中欣赏此种男儿。 故而对田氏没有反感,有心结交之,况且齐反楚,乃汉之盟友,至少在楚强之时乃为盟友,自然是多多结交才对。 盟友自然是多多益善。 见刘邦来兴趣,郦食其便将田吸欲传达的信息非常清楚的传达出来。 “田横欲连汉共反楚,诸公以为如何?”刘邦得知有盟友,心中兴奋,表面却平静如常,征询诸将意见。 率先开口的却不是武将,而是萧何,“东有齐牵制,有利东出,然齐王田荣已战死,齐地战力恐难持久制楚,可约为汉供给粮草……” “良闻齐大将田横颇有将才,既齐人相聚叛楚,齐与楚仍有久战之力。”这次说话的是张良,“其关键在于约定配合之日极为重要。” 话音一落,萧何无言反驳,但萧何既没有反驳更没有辩解,他亦赞成张良之言,但依旧坚持己见,“齐地富庶,如能供给粮草,汉可以长久于楚后方作战……” 起初萧何之言,刘邦自觉还满有道理,但再次发言,刘邦便从中听出一点猫腻,敢情萧何此言话中有话,刘邦笑骂,“萧丞相如此缺粮乎?” 萧何哈哈大笑,“一切果逃不过大王法眼。” “萧丞相此马屁拍的好……”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萧何瞪着郦食其,佯怒道,“美酒堵不住狂生之嘴乎?” 人在欢笑之时心情总是放松的,很多注意亦容易蹦出。 人在彻底放松时或极度紧张与压迫下皆能思如泉涌,亦或是空白。 短暂的欢笑后,酒意渐浓,刘邦举爵一饮而下,又非常严肃的看着张良,“子房,如有东齐策应,东出之日可提前否?”张良那双眸子依旧如清泉一样明亮,在夕阳的余晖下竟然似流动的彩虹,那必是智慧的流动。 刘邦虽然醉眼醺醺,但眸光依旧如朝阳一样,那么的明亮。 张良道,“如东齐能牵制楚,可四月东出。” 闻言,刘邦默然片刻,忽又道,“如田横于齐地能成事,何时可东出?” 张良微笑,觉得这个刘邦实在很精明,“如田横能败田假,梁地彭越不断扰楚,三月可东出。” 言毕,刘邦笑,笑的很惬意,笑的很开,不仅酒窝浮现,眼角的笑意更是令人沉醉,张良第一次望之竟有些恍惚。 张良实在不了解成为汉王后的刘邦究竟发生何种变化,但这笑似乎和以前不同。 刘邦的目光又转向萧何,一样的严肃道,“如提前至三月东出,粮草、辎重可确保持续供给否?” 言毕,刘邦的眸子竟然还能再变亮,明明如日光一般,却一点没有刺眼的感觉,如同落日一样可令人直视,且有暖意。 萧何默然,许久没有言语,脸上有为难之色,众人皆能看到萧何那艰难的表情,但他们没能看清萧何那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兴奋之色。 那是对挑战的兴奋之意,亦是对自己能够克服困难的肯定和异样的赞赏。萧何依旧默然,但眸子又亮起来,开口道,“臣尽力不拖后腿!”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东出大计 萧何是个不怎么打诳语之人,他能说尽力而为,可见萧何已经算是打下保票,这实在是个令刘邦兴奋的消息。 消失是不错,但刘邦没有至此停止,眼角还有笑意,但酒窝慢慢不见,他的眼眸里依旧是深思。 刘邦环视身边的肱股之臣,心里的底气有多一分,有可以话心事的卢绾,有谋圣张良,有治世能臣萧何,还有威武将军周勃,以及可独挡一面的别将郦商,还有爱饮酒的郦食其等。 有他们在,刘邦觉得是时候再深入的议议东出之事,刘邦眸光柔和的看着萧何,“寡人东出,丞相当如何补给前方?” 萧何略微沉思,然后看向身旁的刘交,刘交立刻会意,但无奈一摊手表示没带的样子。 萧何只好道,“不知能否借大王秦之疆图一观……” 刘邦明白萧何的意思,立刻对卢绾道,“卢绾,去,拿一份图来。” 卢绾面有为难之色,眼眸中升起一层迷雾,“大王……绾……” 刘交立刻明白卢绾之意,“大王,臣弟随太尉去取。” 刘邦看着卢绾,无奈一笑,“如此甚好。” 秦之疆图,有很多版本,很多张,卢绾的确不知选哪一张。 图取来后,萧何卷动展开,眼眸中又溢出一丝愁容,沉思片刻道,“臣随不知兵,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常闻之,此粮草先行必知军事路线,不知大王行军路线,可有策略?” 刘邦脸颊再次出现酒窝,提到东出的策略便很高兴,对此次的策略还是比较满意。 刘邦看向张良道,“子房,详言一番。” 张良正在饮茶,一口浓郁的关中茶在口中回味无穷,的确是好茶,忽听刘邦之问,张良略定心神,缓缓开口,“东争之路,必与楚争雄,现楚强汉弱,需借助诸侯之力,共分三路讨伐项羽。首先与齐地相约,由齐牵制楚,汉先下西魏,可减轻关中防守压力,下魏之后可与反楚之赵相连,进而南下渡白马,沿济水经定陶、胡陵、留县,出萧县,逼近彭城外的萧、砀主力,此为北路。 南路则由宛县出发,朝东北方向借道阳城,经叶县穿颍川郡,一路向西,再过陈郡之阳夏,入砀郡向萧、砀而来。 中路则由大王亲自统领,引汉军主力及各路诸侯军由洛阳经荥阳、曲遇(大梁)、雍丘(外黄),沿睢水经睢阳出栗县,汇合二路军后直奔彭城!此乃当前伐楚之三路行军线,仍需诸公与大王商榷。” 张良亦看着地图,用手比划着道出此大计,言毕,刘邦眸光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辉,那是对张良的信任,对张良的赞赏,对张良谋划的肯定。 “寡人与子房不止一次谈论过此总策略,实际战局虽瞬息万变,然万变不离其踪,大计在胸,伐楚不空!”这是刘邦对张良之大策略的肯定。 见刘邦眼眸中已满是兴奋,似乎已经看到入彭城的那一幕,但张良知道项羽并不好对付,章邯多可怕,可最后还是败在项羽手下。 当时秦军令各路诸侯威风丧胆不敢上前,唯有项羽敢来个破釜沉舟,唯有项羽扭转战局,灭秦大功要说首在项羽,没人敢怀疑。 只是命运总是会安排一些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刘邦,刘邦意外的首先进入关中,入得咸阳,这个意外是对项羽而言,项羽和诸侯皆知秦强,因为主力在赵地,故而刘邦才得以入关。 可这意外之中总是有着必然的因素可以探索。 这个必然的因素之一便是张良,谋士张良起到很大的作用,其次便是郦食其、陆贾等辨士,还有麾下的各大战将。 张良知道他必须时时给刘邦一个警醒,道,“此计能否落成,还需看三路统帅,此人选仍需大王与诸将敲定,此乃计成否之关键也。” 话音一落,刘邦眼眸中的兴奋之意略减,但依旧如皓月般皎洁,虽无法与天日争辉,但远过大地之民。 洛阳的余晖竟与之呼应,此眼眸中的光辉有时令人分不清那是落日之光还是刘邦智慧之光。 刘邦点头赞成,“此将帅之选,寡人欲在二月癸未立汉社稷之后,进行详细商定,直至东征开始。” 话音掷地有声,张良心中这才略显放松。 刘邦的目光再次聚在萧何身上,此时的萧何依旧在埋头看着地图。 上面河流纵横交错,水流大道如渭水、河水,支流诸如洛水、汝水、颍水、济水、鸿沟、睢水、济水等,纵横交错数不胜数。 见萧何看得入迷,卢绾亦跟着看下去,只见这些纵横交错的河流,数不数胜,交错繁杂,看得有些眼晕,卢绾立刻将目光从那如蛛网中的河流中收回。 稍稍稳定心神,卢绾感叹,萧何不愧是萧何,有相佐才华之人绝非常人,让卢绾自认是看不得这些东西。 不仅头晕,还弄不清楚,这些注定只能让某些人去做,他卢绾这个太尉还是学自己的偶像刘邦,学习他怎么用人,怎么驾驭人即可。 过许久,萧何才抬起头,目光中竟然没有一丝的疲惫之色,反而更加的炯炯有神,神态自信,“大王,自关中至楚地,河流纵横交错,取其要道,臣可沿渭水、河水,顺流直下至敖仓,于此建仓,储备粮草辎重,敖仓南距荥阳较近,可由荥阳重兵防护,无忧,于敖仓再分沿鸿沟、濉水(又名睢水)、济水供给三路大军做长线奔袭。” 话音落地,刘邦很震惊,没有如听完张良之言的兴奋,因为他的目光亦聚集在秦疆图上。 此图乃秦汇聚山东六国之图籍编纂而成,此时已经改名为汉图,由萧何、刘交带头完善誊录。 刘邦的听得很出神,他的眸光依旧很明亮,照在图上,仿佛依旧在回味萧何的话。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萧何从秦宫内拿出此图,并妥善保管,这些恐怕会随着项羽的一把大火彻底化为飞灰。 没有这图,没有对山东大地上河流的了然于胸,这粮草的行动路线怎么安排?又怎么能迅速有效且节省人力、物力的情况下送到将士手中。 无法想象,随着刘邦的一声惊叹中,他这才回过神,“丞相之言,寡人准定,此粮草补给之事完全交予丞相定夺,荥阳、敖仓……寡人会遣将把守!” 第七百七十九章 月夜之对 刘邦此言一落,当真是掷地有声,居然比对张良之计的评价还高,直接将粮草补给之事完全交予萧何。 在关外诸王中,兵事皆由大将军统管,包括粮草一般亦是大将军委托某战将来负责,可是在汉国,在刘邦的汉国中,粮草、辎重一事竟完全交予丞相来负责。 对萧何的信重(信任与重用)无以复加,诸人以为刘邦会适可而止,结果没有,只听刘邦继续道,“寡人不仅欲将粮草辎重完全交予丞相,关中之安危亦完全交由丞相兮。务必固守关中,以确保后方巩固,退可有守。” 此言一出,萧何脸色微白一下,眉宇间的凝重之色不言而喻,“大王,臣有自知,非将帅之才,守关中,望大王留一将与臣共守。” 哈哈…… 刘邦爽朗的大笑起来,“丞相果然乃行事谨慎有加,寡人放心兮,丞相安心,寡人会留一大将在。” 言毕又是爽快的大笑,随后举爵邀文臣诸将畅饮。 酒不醉人,人自醉,开心的人更容易醉。 酱酿被诸人一扫而空,文臣武将皆醉,唯有张良一人耳。 张良见众人皆豪饮,经不住劝,最后饮下一爵,后因刘邦关心张良身体状况下令道,“不准再劝子房饮酒,子房乃道中求仙之人,怎能与尔等酒囊饭袋相提并论,不得再劝子房饮酒……” 张良闻言心中又是一股暖流。 残阳不再,皓月当空,不知是夜色撩人,还是春风醉人,很快有人不胜酒力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 刘邦努力睁开醉醺醺的眼睛,看向卢绾,见其同样烂醉如泥,摇头叹息,立刻对甲士道,“速命夏侯婴驾寡人之此车,送成信侯归府。” 饮酒不驾车,驾车不饮酒,作为太仆,刘邦之御,夏侯婴一直很兢兢业业,恪守职责。 夏侯婴善驾车,驾车技术一流,又有一定的智谋,故而是车兵之将,但他自己不太想喜欢做将军,还是喜欢给刘邦驾车。 虽然现在夏侯婴已经位挤列侯,号昭平侯,但他还是喜欢为刘邦驾车,为刘邦迎送往来之客。 这在其他人眼里而言,觉得夏侯婴有些作,有些做作,但夏侯婴却很喜欢这个职责。 因为依旧可以时常和刘邦聊天,这种聊天的快乐自刘邦泗水亭长时一直延续至今,不懂得聊天之人怎能体会。 曾几何时,夏侯婴和刘邦在泗水亭一聊就是大半天,直到残阳夕照,才意犹未尽的驾车而去。 这种友谊快乐,不是每个人能体会,夏侯婴很珍惜,珍惜这种畅聊能保持到现在,即便刘邦已经为汉王,已经今非昔比,很多人会敬畏刘邦,曾经敢和刘邦说笑的人越来越少。 这点刘邦已有体会,曾颇为苦恼,好在他的身边还有夏侯婴和卢绾。 如今能和刘邦彻夜畅聊者首推卢绾,其次便是夏侯婴。 相对于威风凛凛的将军,夏侯婴更喜欢太仆这个官职。 月色如水一样洒降下来,宁静自然。 夜很静,只有辚辚隆隆的车驾声。 夏侯婴是个很喜欢聊天的人,“成信侯……” “称呼良……子房即可。” 车中的张良似乎早已在等待夏侯婴开口,无缝接话。 “子房先生……汉初定关中,根基尚未牢固,急着东出,能胜否?” 夏侯婴一开口,语气中对汉的忧虑向着张良扑面而来。夏侯婴在赶车,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但话音却能很清晰的传到车内的张良耳中。 张良道,“三秦大地已尽归汉,唯有废丘苦苦支撑,关中虽初定,但汉之根基尚在蜀汉之中,其基犹在,如萧丞相关中之策可落地,关中根基数月可成。” 此言一出,夏侯婴那有些紧皱的眉总算缓缓疏散,眉上的那抹愁云减淡许多。 夏侯婴接着道,“雍王章邯至今未降,久克不下,实见其将兵之能,此人乃秦之梁柱,大将之才,如此之英豪尚且败于项羽,汉军之中有将帅可与项羽匹敌否?” “以良之观,汉军中目前唯有一人耳。” 夜风微凉,却不疾,如同温柔的少女在低语,风将张良之言轻轻送到夏侯婴耳旁。 夏侯婴眉上的那抹忧愁又减淡几分,直到此刻已若有如无,“何人?” “大将军韩信,此人可与项羽一战,最终能够击败项羽,除韩信外仍需天下诸侯相助。” 话音一落,夏侯婴眼眸中溢出一丝疑虑,张良与韩信的交集并不多,昔日张良随刘邦入关时,韩信一直在项羽帐下。 二人无交集,张良为何断定韩信可与项羽战,夏侯婴心中有疑,此心中一疑;韩信与张良并无交情,断不会平白无故为韩信美言,此二疑。 可张良此人的智谋与眼界,夏侯婴深知不疑,尤其此人出身韩相世家,乃贵族公子,其所读谋略书籍以及环境所致,绝非常人可比。 韩信出身卑贱,虽是王孙后裔,但却为不被重视的韩王旁支,故而他对秦并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深知还不如张良对韩之故国的感情。 在秦末天下大乱时,韩信没有如其他王孙一样自立为王,而是寻找一个强大的力量攀附。 从这点来看,韩信与张良的身份,从血缘上韩信略高于张良,从威望与号召力上,韩信又不如张良。 大争之世,一个落寞的王子自然是比不上王侯将相的。 那么张良存私心助韩信美言的可能性不大。 如真心荐才,张良怎么对韩信如此笃定,此乃夏侯婴心中之疑虑。 这看起来如此复杂的诸多想法,实则不过一瞬间,片刻就在夏侯婴的脑海闪过,“韩信虽拜为大将军,其谋策在大王还定三秦中亦多采纳,然其终究未曾独自引数万兵马作战,略缺兵事经验,不知大王会将兵符安心交予韩信否?” “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令夏侯婴震惊,“不会?” “韩信叛楚投汉,不知心腹,兵者初建汉国之根,不同于其他官职,因雍齿、曹无伤前车之鉴,大王不会将新整编之数十万汉军交付于韩信。” 张良的话语很轻,很柔,但所蕴含之意却很坚定,无论夜风怎么吹拂,话音久久未散,萦绕在夏侯婴心田。 第七百八十章 月夜警示 兵者,的确乃初建王国之根,如张耳之恒山国因兵弱而失国,一国在初建时根基的确在兵。 列国争雄时在兵,天下归于强秦,秦灭而霸权落于楚,楚能号令天下,分封诸侯王,皆乃兵强。 韩信在楚的确未曾如黥布、钟离昧、季布、恒楚、龙且等五虎大将一样单独引兵,独当一面。 未曾独当一面不代表没有此能力,张良道,“韩信曾随项羽征战,熟知项羽,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汉军中知项羽之将者唯有韩信,其在项羽帐下虽未为别将征战一方,然并非其无此能也。” 这点夏侯婴赞成,于月色晚风中夏侯婴点头承认,的确是不可否认韩信的优势。 在项羽麾下曾为郎中,郎中此楚官并非演绎中所言的执戟郎,并非一个很小的军职,只是郎中这个职责比较特殊。 郎中其官始于七国争雄时代,秦、楚、汉皆沿用,掌管门户、车骑等事,他内充侍卫,外从作战。 从职责中可以看出,郎中的特别地方就是内充侍卫,故而韩信常执戟于项羽帐外。 能内充项羽的侍卫,可见项羽对其的信任,那是将性命交付于韩信,故而项羽是充分信任韩信的,时常将自己的楚戟交给韩信看管。 项羽甚至曾言,韩信持此戟犹如项羽亲临,他可以代项羽传话,有着谒者的职责。 可惜项羽不是很了解韩信的心思,项羽亦不愿去了解韩信的心思,项羽一直忙着征战,直到灭秦分封诸侯王后,项羽亦不曾想起韩信的独特之处,直到韩信和吕马童一同离开,项羽才想起韩信此人。 虽然惋惜,但并无感伤之意,后来回想韩信向他献出的那些计策,的确有着非常奇妙的地方。 如能用之,或许击败章邯会更快,亦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良觉得就是因为韩信熟知项羽,且其与韩信于关中交谈时,发觉韩信的确有大将之才,刘邦拜其为大将并未拜错。 夏侯婴自然不知道张良是怎么了解韩信的,韩信自然亦不知当初和张良的几次谈话,并非是简单而偶然的谈话。 在张良入关之后,刘邦封其为成信侯不久,便密诏张良,拜托张良去考察韩信,让张良去了解下韩信,看其是否真的如萧何所言国士无双,堪为大任。 张良与韩信的几次交谈后,他很快判断出韩信的确为大将之才,向刘邦回报后,刘邦心中大定,脸颊上浮现酒窝。 至此刘邦才决定在二次东出之际,准备给韩信安排实事,如果做得好,肯定是于汉,于韩信自己有着大大的好处。 夏侯婴叹道,“可惜……婴亦知……只是大王如未能任用为东争统帅,不知此东争胜算几何?” 张良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汉军中除韩信,尚有曹参可为东征大将,骑将有灌婴,步将有周勃,大王如能再号召天下诸侯共讨之,尚可一战,况有齐地牵制,胜算较大……然……” 说出然字后,车驾便已在成信侯府前停下,车听到很稳,没有一点紧急止步的弊端。 夏侯婴驾车于青石大道上,不仅行车稳,而且停车更稳,以至于车驾已经停片刻张良才发觉。 夏侯婴跳下车驾,准备迎下张良,却见张良已经撩开车幕,“多谢子房先生为汉谋虑。” 边说边躬身拜谢,这让张良有些吃惊,立刻回礼,“太仆严重,良乃汉王之臣,自当为汉虑。” 张良拜谢后走入大门,忽闻夏侯婴道,“子房之言,婴可告知大王否?” 张良驻足,默然片刻道,“可,只是……” 夏侯婴见张良欲言又止,知道还有什么话要嘱咐,于是道,“子房先生不必拘谨,有言可直言相告,婴代大王谢过。” 张良微微一笑,“大王得太仆,真乃幸甚。望太仆……” 夏侯婴插话笑道,“不如直呼吾为婴。” 张良哑然失笑,自己让夏侯婴直呼子房,自己却亦拘谨,“愿婴警示汉王入彭城后,不可掉以轻心,需严加防范项羽回救。勿忘初入咸阳宫之训矣。” 言毕,夏侯婴的眼眸中流出一丝奇怪之色,在张良的眼眸中竟似已经看到未来刘邦入彭城的场景。 对张良的超前眼光,夏侯婴持敬重之意,如张良之言,刘邦入彭城王宫后肯定会庆祝击楚之胜利。 初入咸阳时,刘邦曾意欲留宿咸阳寝宫,经过樊哙、张良二人合力相劝,这才离开咸阳宫,还军霸上。 那时候刘邦能忍,因为天下尚不明,为得天下不得不忍,项羽迁封刘邦为汉王,王巴蜀,他终于无法再忍,欲与项羽拼命,因萧何拿秦图书所记录的巴蜀之地乃天府之国相劝,这才屈就汉王。 如今关中终于归汉,靠着自己的武力拿下关中,但和项羽的恩怨并非解决,对项羽的怨念还在,如入彭城,不好好羞辱一下项羽岂能罢休。 胜者易骄,进入彭城的刘邦岂能再忍着对项羽的怨气,那肯定不是刘邦,故而张良有预感。 预感刘邦会入彭城后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疏于防守,懈怠守备,最后致使恶果发生。 张良但愿这种担忧是子虚乌有,但愿只是一个预感而已,故而在张良即将进入大门时他欲言又止,最后在夏侯婴的催促下,决定道出此隐忧。 张良之意,夏侯婴能理解,“大王一向信重子房先生,为何不亲自告之。” 张良苦笑,“大王听良之言,乃良之计可助大王定天下,然灭此火焰者非良之水可奏效,非侍中、连襟之人不可为之。” 见夏侯婴忠心为汉,性情醇厚又义气,故而张良直言不讳,对于刘邦入得彭城后即将燃起的欲火,非他之水可灭,或需借助土方可。 听闻张良的一番解释,夏侯婴豁然开朗,向张良微微一躬身,“子房先生之言,婴铭记于心,定会尽力向大王转达。” “福兮祸兮,转瞬而易,不可大意,不可心靡靡……” 张良已经入府,府门前夏侯婴还怅然若失的待在那里,耳旁不断响起张良月夜的最后一言。 月明星稀,夜风如水,凉凉的,吹的夏侯婴更加清醒,自言道,“子房真乃神人也,出口不凡,愿先生之言未应兮。” 求推荐,求支持,各位读者大大们,感恩遇见。在这里来不及先生特地感谢笙歌灯火的一张月票,谢谢。汉室风云录终于迎来了第一张月票。 第七百八十一章 广施恩德 月色浅淡,直至没入东方的曙白中,天已微亮,旭日即将东升,但夏侯婴依旧无法安眠。 夏侯婴竟彻夜不眠,他的脑海里不断在回响张良之言,“福兮祸兮,转瞬而易,不可大意,不可心靡靡……” 该不该立刻向大王转达此意?思来想去,夏侯婴觉得此言尚早,东征与楚争天下之战尚未开始,如此之言从何说起。 一连数日,夏侯婴一直无法安眠,最终夏侯婴摇头叹息,事情尚未临近,勿需再虑,最终夏侯婴觉得在入彭城的那一刻再告诉刘邦不迟。 又是一日月色淡入曙白的时刻,夏侯婴终于心安的进入梦想。 咚咚…… 敲门声响起,夏侯婴烦躁的抬起头看向窗前,只见一缕朝霞已经照进来。 旭日已经东升,夏侯婴紧闭双眼许久才起身,直觉困意再次来袭。 仿佛时日来的失眠此刻要一下子全部补回来,困意来临时被打扰没有人会高兴。 夏侯婴亦不例外,敲门声有些急促,夏侯婴欲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家奴,却听到很熟悉的声音。 敲门声,“父,太尉卢绾已在厅内守候。” 夏侯婴猛然一惊,暗道,“糟糕,差些忘记……” 夏侯婴立刻穿衣起身,“代为父好生招待,吾即刻就来。” 昭平侯府距离王宫不远,这种得天独厚的房产唯有夏侯婴和卢绾才有资格享受。 卢绾经常奉诏入宫,与刘邦促膝长谈,距离王宫自然不能太远,夏侯婴乃刘邦御用驾车手,自然亦不能太远。 阴差阳错的邻居,夏侯婴和卢绾二人因需常伴刘邦身侧,故成为邻居,走动起来自然方便的很。 厅中此刻安坐一人,其相貌普通,但那眼角总是挂着笑意,让任何人对其无法生出敌意,双眼灵动,但眸光飘忽不定,似每时每刻就在观察四周的一举一动。 此人自然正是卢绾,夏侯灶正在非常恭敬的侍奉,或饮茶,或食果,那眸光不断打量四周,在夏侯灶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 夏侯婴非常精神的走入厅堂,“太尉今日不饮酒反饮茶,怪哉,怪哉。” 卢绾那飘忽不定的眸光早就看到夏侯婴,他立刻放下正欲送进嘴的瓜果,笑道,“今为何日?乃三秦大地立汉社稷之日,绾岂敢耽搁片刻……” 夏侯婴笑道,“幸卢兄前来提醒,婴险些睡过头。” 卢绾亦笑道,“滕公一向准时,岂能有错,如非滕公时常及时载绾入宫,大王不知已罚绾几次也。” 言毕,卢绾、夏侯婴二人对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夏侯婴道,“车驾可曾备妥?” 卢绾道,“请滕公亲自府外过目。” 颛顼历,汉二年二月癸未,前二零五年二月二十日,春风暖大地,早已不见冰雪的踪迹。 春风拂柳,绿丝飘摇,不知何时那垂柳枝上已有嫩芽发出。 经过寒冬的深藏,那蓄含的生命力已经无法压制,或破土而出,或钻枝而出。 春风似剪刀,已在悄悄修饰关中的大街小巷,修饰八百里秦川的大地。 这的确是个生发的好季节,生长的好时节,天地在施恩,令大地复苏,汉王刘邦亦选择这个时候大赦罪人,广布恩德。 绿意盎然的村头,人头攒动,有欢声,有笑语,还有兴奋的呼喊声。 “此乃真乎?” “此事非虚邪?三老……” “与民约法三章,已令吾等惊喜,从军者复家一岁乎?” “吾家娃久捕入狱,仍能归兮!” “如梦般,此真邪?” 一位花白老人面容慈善的看着他们,“千真万确,无何,汉王将至,且听汉王宣读。” 人群中再次掀起一阵喧哗,喧哗中多是惊喜。 “快看,汉王车驾!”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一声,立刻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一条大路的尽头。 此乃绿意盎然的小村,没有青石铺路,好在道路平整,没有泥泞。 红色骑士开道,红色的旗帜飘扬,大大的汉字上书于中。 红色的火苗如绿意中的火苗,令人心生暖意。 红色骑士闪退两旁,一人架着驷马车驾向这里缓缓而来,众人只见那驾车之人居然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好一个不凡的壮士。 心中感慨,汉王不愧是汉王,就连其御亦是不凡壮士。 此人自然是夏侯婴,接连几日有些不得安眠之人,但此刻两眼却是炯炯有神,仿佛不用睡眠,打个盹便能得到休憩。 一名骑士从马上跳下,牵着他的这匹骏马走到车驾前,“大王,前路狭窄,在此换乘骏马。” 这名骑士相貌普通,但那眼角总是挂着一缕笑意,让任何人对其无法生出敌意,双眼灵动,但眸光飘忽不定,似每时每刻就在观察四周的一举一动。他看一眼夏侯婴,眼含笑意,此人自然是太尉卢绾。 一人撩开车帘,走下车驾,只见他须发皆黑,一袭红衣,腰悬长剑,那双眼眸暗时如皓月,亮时如朝阳。 月华能去驱阴暗,即便心中之暗苦,亦能照进一缕光华,心中温暖,朝阳可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脸颊此刻已经浮现酒窝迷人笑,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总是给人一种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距离。 不是刘邦还能是谁,刘邦跨上骏马,沿着小路缓辔而行,身后跟着百余骑士,向着绿意盎然、人头攒动的村头驶来。 刘邦下马,面带酒窝迷人笑的向三老打招呼,向栎阳之民打招呼。栎阳城分内城和外郭。 内城又称王城,外郭较大,乃国人与百业居住之地,此刻众人见到汉王皆是敬畏有加,并不能很放松。 刘邦道,“寡人令民拆除秦社稷,立汉社稷,从此以后关中乃汉之天下,汉待民如父母,如子;寡人特于此宣布,大赦罪人,栎阳民皆赐爵一级,从军者皆复家一岁……” 言毕,群情激动,再亦无法抑制长久以来的压抑,那些兄弟父子尚在狱中者皆高呼大王万岁。 年轻的壮士立刻表示要从军,为父母减轻一年赋税。 还有人说爵位有何用处,卢绾笑着给他们解释,“爵位可换田地房产,爵位乃入朝为官之基石,爵位越高可换得田地亦多。” 卢绾知道对于这些务农之人而言,说什么入朝为官,人家根本不懂,故而特地在田地上做强调。 第七百八十二章 破旧立新 一个久在土地之上的人,跟他说如何通过爵位获取小吏的职位,那等同于在缘木求鱼。 卢绾用国人最关心的田地、房产来讲获得爵位的好处,一下子让在场的国人沸腾。 如今的栎阳已经成为汉国的都城,从南郑迁至于此,那么栎阳的秦人再次成为国人。 他们以前是秦的国人,曾以秦国人而自豪,后来咸阳建成,栎阳成为陪都,他们不再是国人,很多人选择迁住咸阳,亦有很多人故土依恋,没有选择离开。 如今再次成为国人,成为汉国国人,这让他们只觉梦幻一般,特别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感慨万千,老泪横流。 曾几可时这些老人听他们祖父的父亲讲述秦国变法后的大变。 秦国由一个弱小的国家一跃成为傲视山东六国的强国,秦人的生活比以前富裕,可是活的却没有以前开心。 秦法的繁杂与苛刻渐渐令秦人活的越来越不自在,人活着除富裕的物质生活外,不就是活的痛快些嘛,秦人的苛法渐渐成为秦人的噩梦,如今汉王到来直接来个约法三章,接着是赐爵以及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的举动。 除此外,刘邦还将萧何所篆刻的汉律令中较为益民的捡几条进行通读,村头的老人、壮年还有青少年全部沸腾。 三老带头喊汉王万岁,感念汉王之恩,刘邦看着这些秦人的欢呼声,内心触动。 战乱年代的秦人真的要求不高,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生活,他们就支持谁,根本不像山东六国那样,非要恢复曾经的国家,但纵使复国,那里的人能过的很好吗,估计只有那里的人才知道。 宣读完毕,刘邦乘坐车驾继续到关中其他城池宣读汉之国策。 不得不说刘邦亲身去游历,效果比直接派发文书向各县好的多。 旧时代离去,总是会伴随着痛苦。 洛水北岸,临晋城内,县三老站在一宗庙社稷之处,两眼竟流出浑浊的泪水来,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在临晋城的三乡内颇具威望。 临晋县三老是位老秦人,其祖上曾经亲手参与秦社稷和宗庙的建置。 “三老,不可!” “三老,此宗庙乃……” “住口!大秦已灭,关中已归汉,难道要抱着此处过一生否?” 众人皆在劝,临晋县三老怒目而斥,可那双眸中的怒意未能成形便被浑浊的泪水冲散。 这位一向坚毅而慈样的老人,此刻忍着眼睛里的泪水,挥剑砍向秦社稷…… 后面站着的壮士面容纠结,似乎没有老人的情结在,但还是拿着手里的木棍直接奔上去砸。 砰……咔嚓...... 临晋县三老一边带头砸,一边道,“破旧立新,愿临晋人日子更美好。” 诸如此种拆除秦社稷和立汉社稷的情景不断上演。 起初刘邦在看萧何与文臣搞出的汉社稷后,立刻同意,但只是在栎阳这个小范围内,仅仅将在栎阳的秦社稷拆除,整个关中即八百里秦川内的秦社稷很多,还并没有进行拆除。 彼时大范围的拆除并没有开始,只是在刘邦的同意下,在桥阳小范围施行。 刘邦要看看秦人对他举动的反映,刘邦自底层一步步走到为王的地步,他非常了解底层下的怒意是隐患,必须要注意。 直到今天,刘邦决定大范围拆除,将汉的根从汉中移到关中。 数日后刘邦带着酒窝迷人笑回到标阳城,沐浴后稍作休息,刘邦便宣布立刻召开东出作战部署会议。 二月底的春风更暖,更柔,光秃秃的枝条已经绿意盘然,鸟巢里的雏鸟伸着脖子,站在鸟巢的边缘处,随时准备鸟生的第一次试飞。 “看甚,这么入神?”张良听到周勃的声音,回头笑道,“如今汉立于关中,如雏鸟般将展开试飞。” 周勃笑道,“子房先生言之文邹邹,勃虽听不太懂,但勃知晓汉将东出于天下,吾周勃将为大汉之将,不再为蜗居巴蜀之将,痛快哉” 言毕哈哈大笑,向张良行崇敬之礼后,率先奔向议事殿。 周勃尊敬贤才,此为他自己独有的礼节,与官职及爵位的高低无关。 张良还是依旧迈着很轻盈的步子,潇酒如风,竟如谪仙临凡。 议事殿内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所有中高级将领皆已到。 张良一入大殿,心神一震,有些恍惚…… 红色基调换成黑色,岂不就是当年大秦帝国东出一统天下的战前会议吗? 如果红色基调换成青绿色,是不是当年韩国面对强秦打来时的战前会议。 张良恍惚的时间没有维持很长,刘邦起身直接迎来,“子房,来。” 刘邦拉着子房东向坐。 张良环视一周发现这次文臣武将当真很齐全,包括一直围困废丘的曹参和镇守上郡的吕泽皆在此会议上,诸多兵事会议,这两位一般皆是不参加的。 顶多派遣帐下得力干将在会议上听取重要消息,或者根据刘邦的指示,将重要信息代为传达到曹参和吕泽帐内。 上郡和北地郡都距离匈奴较近,是关中北方的屏障,故而在降下董翳和俘虏章平后,北地和上郡全部交由吕泽镇守,大有当年蒙恬镇守北方驱逐胡人一般。 此等之事似乎唯有如吕泽这样的龙虎大将方可为。 陇西在周勃和靳歙平定后,直接交由麾下战将驻守,周勃和靳歙受诏回栎阳,参加这次东出,东出之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北路之将需与西魏战,魏豹此人神勇且善将兵,非大将不能降之。”首先开口的居然是卢绾。 卢绾那双含笑的眼睛环视四周,很快将目光落在刘邦身上。 卢绾被这次东出战前会议的规模给震撼到,觉得此时如果不能表现一下,发表几句,总感觉这个太尉做的有点虚。 卢绾很懂得怎么说话,他早已知道刘邦和张良关于此次东出之事已经讨论多次,刘邦还不止一次的征询过卢绾的意见,故而卢绾知道刘邦此次东出的路线非出函谷。 既然三川郡、韩地、南阳郡皆已经归附汉,那么河水之北除却已经反楚的赵地外,便只有西魏和代、燕之地,加上如今的赵代之地皆有反楚的陈除控制,那么只有燕、西魏目前仍未有明显的态度。 第七百八十三章 战前部署 燕王臧荼和魏豹皆是项羽所封,反楚的可能性不大。 燕辽之地较远,那么眼下首先要搞定的自然是西魏,故而卢绾根据诸多信息判断刘邦将会渡河去攻击西魏。 由于卢绾常伴刘邦身侧,对于秦图书所绘制的天下三十六郡还是有所了解的,与关中挨着的,自汉水向北,乃南阳、三川、河东、太原、雁门五郡。 南阳、三川已无忧,那么与关中挨着的河东、太原二郡则需优先解决的。 故而卢绾很自信的认为刘邦心里可能最大的趋向便是攻击西魏。 言毕,卢绾那非常居然亲和力的笑更加醉人。 卢绾自信他别的本领可能逊于他人,但这笑的感染力,卢绾自信是无敌的,他人看到至少不会讨厌他卢绾。 话音落地,那独特的酒噪响起,“上善伐谋,其次伐交,郦生以为西魏如用兵攻略,大大不妥。” 郦食其的酒噪伴随醉人的春风,直接却让卢绾眉头紧皱,那眼角的笑虽还残留,但一丝丝不悦从眸中挤出。 慢慢卢绾的眸光似一片软刀一样斩向郦食其,卢绾真的很不爽,这酒徒一开始就唱反调,让人不舒服,但郦食其根本没有看到,因为那醉眼始终眯着根本没睁开过。 不知是眼小,还是不舍得睁开。 卢绾的眸光纵使似刀,亦只能伤到自己,不过卢绾知道刘邦可不喜欢内斗,故而他的眸光瞬间变的很柔和,“为何不妥,愿闻其详。” 郦食其仿佛早就有所准备一样,或许他已思虑许久,“魏豹与大王当年同战砀郡,有过微薄交情,在项羽降章邯时其下魏地二十余城,立志复魏,然项羽却迁为西魏王,其心有怨,此其一;齐、梁、赵、代、汉等皆已反楚,楚已孤立无援,此乃大趋势,魏豹乃识势者,此其二。楚霸王项羽此刻已现孤立,其伐齐,唯一可征调者乃九江王,然九江王仅遣将将数千人从,当年心腹已不在。且观当今其所封各路诸侯王,淮南唯有临江王、衡山王、九江王,河北唯有殷、西魏、燕,此六国者,殷曾反楚,被击降,九江王又处观望之态。衡山王、临江王皆处中立,燕居偏远之北,纵使有心,鞭长莫及。如此形势西魏仍选南面侍楚否......“ 郦食其滔滔不绝,讲出许多可以不用攻略就能拿下其国的理由,每个理由皆是那么顺理成章,听得卢绾有些瞠目结舌,万没想到这位整日醉不醒的郦食其胸中居然装得天下,还不知道何时知道那么多信息。 天下动乱,消息本会阻塞,不知郦食其何得此见解。 卢绾叹息道,“广野君竟将天下局势如数家珍,如此看来,绾当真需向广野君请教饮酒之道……” 此句说的有些调侃意味,立刻将气氛向轻松推进,刘邦笑道,“在广野君眼中,天下事皆在酒中……” 话音一落,郦食其心中如花儿绽放,觉得刘邦赞成他出使,那么他郦食其再次立功的机会来临,而且将有不同的美酒可品,不料刘邦立刻道,“劝降还需威逼,兵临城下,更易劝降。” 言毕,刘邦看向张良道,“子房,以为北路纵队当以何人为将?” 张良笑道,“诸良将久在大王麾下作战,其特长,良犹弗如大王知之也。” 闻言刘邦哈哈大笑,“子房过谦……” 随后刘邦目光扫向诸将,默然许久道,“吕将军,吕兄乃汉之龙虎将,除寡人外,军中何人不识吕将军,其将兵下魏,寡人可一路睡至平阳兮。” 言毕,吕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还定三秦虽能一展抱负,然与东出争天下大有不同,大有王翦当年东出扫六合一样的威风,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吕泽眼眸中虽有喜色,但最多的还是兴奋,对挑战的兴奋,对即将横扫天下的威风有种莫名的期待…… 更多喜色来自于吕泽麾下的诸将。 除却已经独自为别将的靳歙、傅宽、陈豨等多数依旧在吕泽麾下作战。 尤其是吕泽麾下的雍齿,这个让刘邦很痛恨的人嘴角满是笑,只是雍齿的笑很快僵硬掉,只听刘交道,“王兄,交有另一种看法。” 刘邦道,“快讲。” 刘交沉思道,“关中虽大定,然根基仍需巩固,废丘一日不下,章邯一日不肯死心,便需留善守之将,与丞相共守,诸大将中攻守兼备之佼佼者,唯有曹参、吕泽、周勃等将。曹将军攻略上更胜一筹,东出更能助王兄,吕将军不仅善守,更善育将,可于关中蓄势,相比攻城吕将军更利留守,前方如有吃紧,亦可立引新军前往支援。 然交以为,关中唯有一将不可尽守。” 言毕,卢绾则表示异议,“击楚而楚不可不防,汉何须多留战将去守,除楚外,何国敢攻汉?” 刘交忧虑道,“如战不利,楚军连诸侯反攻关中,如无多名战将,如何得守?” 言毕,卢绾不知如何应答。 刘邦道,“此提议,寡人赞成,如今关中乃汉之根基,关中不能有失,仍需增守一名麒麟将方可。” 刘邦看向张良再次向其征询意见,“留二名战将于关中,是否多乎?” 张良道,“非多,乃少,唯有后方稳固方能东出无忧。如今项羽伐齐,田横欲继续连汉反楚,彼时项羽如率主力陷入齐地,其彭城布防现虽不知,但是否牢不可破至关重要,如吾等举兵讨伐,其后果如何?” 张良之言,刘邦再次惊出一身冷汗,张良反而从现在项羽的处境去分析。 现在的项羽处境,适才郦食其已经做过分析,形式比较恶劣,如今齐人相聚反楚,田横更是遣齐将田吸亲自来与汉相约制楚,项羽一旦被齐拖住,那么汉的突袭机会便来,这种情况如果反其道行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刘邦能让关中无忧乎? 汉的根基会受到致命冲击吗? 更何况关中还有一个章邯,一个极大的隐患。 在汉强盛之时,章邯之患不过痛痒而已,然一旦有变,那便是灭顶之灾。 刘邦一直考虑彻底拔除废丘后再行东出,然天下大势瞬息万变,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将悔之晚矣,故而刘邦决定东出。 第七百八十四章 守好才行 可如果强行攻城,必然伤亡惨重,刘邦不愿自己的士卒皆死在废丘城下,万一再出现意外,折损战将,大大划不来。 刘邦想过用水淹城,既能减少汉军伤亡,又能克城,然刘邦有些担忧,他刘邦占居关中,能够彻底征服秦人靠的是什么,是仁义长者之名,是约法三章等,故而他不能用此破城之法。 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取! 思来想去,刘邦下定决心,要留两名得力战将协助萧何守关中。 刘邦道,“章邯之患仍不可轻视,寡人特命龙虎大将吕泽镇守关中,麒麟将周勃东守峣关。” 此话音一落,吕泽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凝重之色居多,他亦知关中安危对于汉,对于东出有着多大的作用。 失望之中倒在意料之内,令人有所意外的是周勃。 不仅周勃本人,周勃麾下的战将各个欲言又止,尤其是宣虎几乎要开口质问为何要留周将军在关内。 平定陇西后周勃接下来的任务立刻是东守峣关。 周勃眼中有疑惑,刘邦不能不关注,“汉欲东出,楚已击败田荣,与子房所虑,范增岂能不知汉之动向,如趁虚而入,与章邯内应外合,后果不堪,故函谷关一带由龙虎将吕泽镇守,断绝诸侯趁机入关之一路念想;周勃东守峣关,断楚由南阳入关而施围魏救赵之计。” 话音掷地有声,张良眼眸中闪过赞许之色,如今的刘邦果然非入关灭秦前的刘邦。 张良只是警告刘邦东出之前,关中防守一定要做好,如今汉计划在齐楚较量及梁地骚扰的情况下,伐楚,明显有趁人之危之意。 同样之理,以早已提防刘邦的范增之谋略,不会看不出个中利害,定有意反其道而行之。 范增很可能在北伐田齐之际留有一手,时刻监视汉之动向,一旦汉大举奔彭城而来,除正面防守外,恐藏有一将由南阳入关,直逼关中。 以当下王吸、薛欧、王陵至阳夏受阻后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陈郡一线的防守之将非仅仅阻击汉军而已,极有可能欲由南阳入关。 当时的阻击者乃钟离昧,如今钟离昧是否在陈郡,尚未有确切战报。 想到南阳,刘邦不得不担忧,“王陵控制两关一城、六里湾,人称襄侯王,虽以兵从寡人,然寡人素知其少文任气,本无意从寡人也;普日寡人以兄侍之,其素重门第,有敬贵轻贱之风,项羽乃贵族之后,寡人不过布衣,其心摇摆不定,不可不防。” 刘交闻言,直言道,“王兄曾以兄侍之,其纵使不从汉,未必助楚击汉也。” 这句话其实很巧妙,等于在逆着刘邦讲话,敢如此毫无顾虑讲话者唯有四人而已,一者刘交,一者吕泽,一者张良,一者樊哙。吕泽自收留刘邦之仇人雍齿,与刘邦已经有隔阂,故而吕泽亦不敢太放肆讲话。 不过通过吕泽之人脉使得王陵以兵从汉,暂不助楚,这点功劳刘邦还是记得的。 再言张良,虽然刘邦对张良言听计从,然其冷傲恬淡,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不会冒然进言。 如此能随时言者唯有樊哙和刘交。 刘交乃刘邦之弟,关系更为特殊,故而刘交很懂得利用这种身份,为诸将言不敢言者。 刘交问出诸将心中的疑虑,包括周勃的疑虑,认为既然南阳有王陵在,可以无忧。 刘邦道,“其未必助楚,然如其中立,当如何?” 一句话直接点醒诸将,不得不说刘邦真的很谨慎。 没有人说谨慎不好,在场诸将皆知王陵与雍齿的关系,雍齿叛变未如曹无伤那样斩杀,而且雍齿的叛变可是一点不比曹无伤造成影响弱多少,能安然无恙,除吕泽的庇护外,还有王陵等将的支持。 这点让刘邦与吕泽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亦让刘邦与王陵的关系很复杂。 刘邦命周勃东守晓关之意,诸将此刻才明了,不只是备楚,还防王陵,实在是心思缜密。 樊哙那眸如皓月的眼睛,此刻满是敬佩之意,对于姊夫刘邦的佩服再上一个等级,他是赞成如此谨慎的。 雍齿与曹无伤之患不得不防……樊哙的眸光忽然射出凶猛之意,看着二个欲言又止的家伙,实在窝火,“有话直言,有屁快放,扭扭捏捏,算何汉将?” 樊哙的一股怒意令二将有些发愣,甚至冷汗直流,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和畏惧。 樊哙的反映自然直接引起刘邦的注意,刘邦走至其前,“二将何人?不妨直言。” “未将王武。”一个威武的汉子答道,脸上居然出现一抹紧张的红,似乎能直接和汉王对话是他没有想的,紧张加敬畏。 “末将程处……”另一个人则是身材修长,但脸庞坚硬如石,倒角眼,说话的语气非常恭敬。 此时还有一人在王武二人与刘邦讲话时,情悄向后挪动,似乎不太愿意与刘邦讲话。 刘邦见二人还是有些不敢言,似乎面对诸多称号麒麟将以及猎豹将,他们还是有些畏惧。 级别高者尚在,他们……不过王武与程处心中有梦,更有一股舍吾其谁的傲气,虽然这股傲气他们一直压着,但对富贵的追求无法压抑。 王武鼓足勇气道,“大王,吾与程处不过乃一小将,诸将面前不敢造次,未将只愿早些知晓三路将帅为何人,未将好……好选阵营。” 程处亦道,“然也,大王,吾等渴望于东出建功获爵。” 刘邦哈哈大笑,“期待建功,乃将士所向住也,何须吞吞吐吐,寡人即将宣读诸将攻略安排,在三月出发前,仍可议也。” 话音未落,诸将神情严肃,知道可能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最后一次机会,是人生大转折的最后一机遇,如果说还定三秦是第一次机会,没能把握住,那么这便是第二次机会,亦极为可能是最后一次。 按照当下局势分析,攻入彭城的几率较大,一战而天下定,不是不可能,那么第二次的机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机遇。 诸将皆在侧耳倾听,但刘邦的目光忽然又看向萧何,轻声道,“先前丞相言于敖仓建仓,固积粮草辎重?” 萧何起身答道,“然也,大王,需强将镇守。” 第七百八十五章 是个机会 言毕,刘邦又陷入沉思,始终尚未开口道出接下来的诸将部署,但很明显这些部署他与张良一同思虑很久。 愈到最后一刻,愈需注意。 刘邦一伸手,侯在一旁的卢绾立刻将一竹简交给刘邦。 刘邦铺开竹简,看一眼又凝视片刻道,“周勃东守晓关之时,如遇敖仓有危,立刻引兵援助。” 周勃领命道,“诺!” 言毕,刘邦的目光才再次落在竹简上,再次抬头后,面容严肃,那时常挂的笑容不见,“北路,调遣将军曹参为主将,樊哙、灌婴佐之,其帐下诸将齐心协力助之,有功奖,有过罚;南路则以王吸、薛欧为将,南阳守佐之,与王陵共击楚……” 言至于此,刘邦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诸将现可挑选三路纵队,愿从南路者,可顺带文书前往。” 接着刘邦又言归正传,“中路,则由寡人亲自率领,卢绾、夏侯婴、靳歙及诸王与寡人同行。各将帐下可自行安置将校,事后报太尉即可。” 刘邦仅仅将都尉以上级别的将吏明确安排,至于其下的左右校尉、郎中、郎中骑、郎中骑将、千夫长、百夫长等级别的将校则由三路将军自行安排。 刘邦言毕,诸将沸腾。 刘邦此言有何意义,不言而喻,等于给那些自认还怀才不遇,还未施展抱负,未能建功立业者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个可以自主选择立功纵队的机会,可以自主选择施展舞台的机会,诸将皆知三路纵队的立功机会定是不同,甚至会有天壤之别,能否抓住此机会,就看他们自己的目光,故而立刻人声鼎沸。 闹中取静,张良很擅长这一点,在刘邦允许诸将进行自主选择议论后,大殿上很热闹,但也很聒噪,张良于一角落安静下来,他的目光注意到两个人。 不知为何,听着他们二人的议论,张良眉头微微一皱。 “若归何处,此乃不可多得机遇?”说话的人是程处,他眸光闪烁,显得很兴奋,仿佛在选择赏赐的礼物,又似在考虑先饮酒还是先食肉。 男人喜欢食肉如同女人食果。 程处在很兴奋的期待王武的选择,“王兄去何处,程处便去何处……” 程处似乎对王武有着天然的信任,那脸上有的尽是肯定和敬仰,眼眸中更透着一股毋庸庸置疑的坚定,坚定眼前这位是可以改变他命运的人,仿佛跟着王武将来一定可以封侯拜相,荣归故里。 每一个男人背井离乡皆怀揣着封侯拜相的美梦,如果有一天发现出路被人堵绝,那股恨意和怨念当如河海一样汹涌。 王武神色凝重,托着下巴,微皱眉头,似乎在做很高深的思索,许久才开口道,“程处,吾二人是否为兄弟?” 程处点头,“王兄何出此言?吾程处自以王兄马首是瞻,跟着王兄一路走来才有今日殿前议事。” 很显然能于殿前与诸将议事,能与汉王对话,程处对现在的成就还算满意。 王武神情更加严肃,“即为兄弟,当同甘共苦。” 程处笑道,“那是自然。” 王武神情依旧很严肃,“吾二人不应皆困于同一纵队。” 程处一脸的懵懂,怀疑自己是否听岔,“王兄何意?” 王武非常认真的思虑道,“程弟,三路纵队中其立功机会大大不同,可曾思之? 程处点点头,“因立功机遇不同,故而需慎之又慎也。” 程处眼眸里的疑感更深,王武一点不急着解释,语气不急不缓,“既不同,吾兄弟二人为何不分处两队,日后无论孰能富贵,勿相忘。” 王武此言说的很淡定,仿佛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在程处这里却大不相同。 程处眼眸中的兴奋期待之色慢慢变成赞许,变成敬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崇拜,“王兄,此言…甚是……甚有道理,吾程处怎就思虑不出?” 王武依旧很淡定的样子,“如何?” 程处道,“甚善......” 王武道,“三路中,北路和中路立功几率较大,程弟,选何路?” 程处摸着脑门,嘿嘿直笑,“王兄首选……” 王武道,“吾从中路。” 程处兴奋的做选择,“那吾随北路。” 程处做完选择,王武那一脸认真严肃的脸才露出笑容,二人对视片刻呵呵直笑。 这一幕被张良捕捉到,那眉宇间浮现一丝丝隐忧。 “子房,可有心事?”不知何时刘邦已站在张良身旁。 张良回头微笑着看向刘邦,“大王,何时在侧?” “已多时。” “二人对话皆入耳?” 刘邦点点头,“子房如何看此二人。” 二人说着向一边走去,张良隐隐总觉有一种隐忧,“二人中王武颇有功利之心,此人有野心,如能善加引导,乃一良将。” 刘邦听其话音,似话里有话,眼眸中有一缕疑色,“莫非,子房有所察?” 张良笑道,“良不敢妄言,大王知人善任,天下少有可比,然帅可选,将校难控,大王之锐利目光未必能达一兵一辛,良只有一言相告。” 刘邦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如此,他虽能知人善任,可亦有走眼的时候,比如那可恶的雍齿,将丰邑交予他守,却来一个降魏。 至此刘邦对用人更加谨慎,要职,要塞皆经反复考察,才敢任用,此亦促成刘邦用人之术的完善,算是因祸得福。 故而雍齿之后,刘邦信用之人少有反叛者,但他虽可认定吕泽不反,却无法保证吕泽麾下曹无伤反叛而卖主求荣。 防止反叛永远是为王者必修之学,甚至一生需要不断钻研的,因为稍不留神,便会身首异处。 刘邦道,“子房请讲。” 张良道,“东征之路,要塞非熟知之人不可用。” 刘邦点头,“子房之言曾为寡人之痛,如眼蒙尘,命或可丢,寡人需当谨记。” 看着热闹的大殿诸将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干劲,张良感叹,感叹刘邦对人性的洞察,对战将主动性的调动堪称一绝,“如韩王成有此之能,是否……” 不知不觉又想到故主韩王,心中苦笑,人生何来假如? 春风一天一比天暖,绿意一天比一天浓,人身上之衣层层褪去,如蛇蜕皮,似蝶破茧欲出。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各有选择 侍女那玲珑的躯体随着衣着的变薄被勾勒的更加动人。 每次前来参加会议的文臣诸将总是会多瞄上几眼,春天的确是个发的季节,人变的更美,人的欲望更如那破土而出的禾苗般蠢蠢欲动。 这是个勾起欲望的季节,无论是建功获爵的欲望,还是男女欲望。 张良发现爱美的刘邦在这个季节并没有舍弃太多的目光去看那些侍女,几乎精力皆在战前的准备上,除去酒外。 殿内的声音不再那么杂,亦不再那么多,声音越来越纯,越来越少,亦越来越小。 直至阳春三月,大殿内的声音只有一种,那就是可以东出伐楚,可从临晋渡河水先下西魏。 一切将定,百名将校似乎皆重新找到满意的队属,这次刘邦给数百将校自己选择的权利。 甚至某些都尉级别的亦可根据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可自由选择队属,同样报于太尉卢绾,由刘邦定夺。 刘邦基本上都同意。这个举动当真是让整个汉军之将炸裂。 有的人留在原帐下,有的选择跳槽。 跳槽的人多,就会有是非,亦有犹豫不决之人。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栎阳城内到处是红红火火,红色的花,鲜艳欲滴,如同燃烧的火苗,彻底将乍暖还寒抛在后面。 绿树之下三五成簇,饮着米酒谈论着彼此的未来走向。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对未来不确定的刺激充满好奇。 乡音难改,乡音入心,四个同为沛县之人在树下自饮自酌聊的不亦乐乎。 “吾等于沛已从大王,至今却…哎…如非立功机会太少,当不比齐受、毛泽、秦同等人差。”说话之人,尖耳面冷,但能感觉到他的心却是热的,有极强的立功之心,纵使再严峻的环境,已无法冰冻其心。 眼眸中的欲火闪烁,纵使大雪寒风亦无法扑灭。 话音未落,他便饮下一口米酒,舒畅的醇香并没冲散他眉头的愁容。 回应这位尖耳面冷之人的是卫无择,“冷耳所言甚是,是该选择归属,此乃大王所赐时机,时不再来。” 卫无择那双眼眸中总是透着一种无奈,不知是对时运不济的无奈,还是对自身能力的质疑。 常言人如其名,如同他的名字那样,每次遇到无法逾越的鸿沟,总是有一种无法选择的无奈,唯有如此耳。 不知是人应其名,还是名在悄然的影响其人。 那双眸本是闪烁不定,但忽然却变得坚毅无比,一旦选择便坚硬无比,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是卫无择对自己的了解。 人贵在自知,卫无择自知他不擅长做决定,总爱犹豫,患得患失,他甚至希望人生没有选择。 有时他会苦笑,或许其父取名为无择,或许是希望他没有选择的痛苦。 卫无择继续道,“无论曹、樊、灌、周等将军,其帐下战将如云,人皆有喜好,如非交好,立功之机难得。” 如此之言,卫无择似乎思考多时,显然这有选择困难的人经历过很痛苦的历程。 期待每一次选择皆正确,这本身是种折磨,不只是折磨自己,亦在折磨他人,可卫无择自己知道他别无选择,是时候做出决定。 “如果当断不断,恐日后难有封侯拜相之日。” 卫无择最终说出这句话时,憋得满脸通红,他不愿在受其折磨,必须搏一下。 在说出的那一瞬间,卫无择常常舒一口气,显得务必的放松。 话音未落,他急忙饮下一口米酒,不知是壮胆,还是让别人看不出他的脸红是此番豪言壮语所至,还是米酒的作用。 “然也,吾与无择于沛从汉,至今仅为郎……”话未说话,因为说话之人被打断,但此人一点不生气,此人筋骨如青柏,眸光锐利。 打断他的依旧是卫无择,“非也,吾无择为郎,徐厉乃郎中,大为不同,文武双全,颇为大王看重。” 卫无择打断之人正是郎中徐厉,此人眸光锐利,常有独特的见解,故被刘邦任命为郎中,内充侍卫,外从作战。 能做侍卫,郎中,之前曾介绍过,乃帝王的侍从官统称,其职责原为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 这是一个有机会陪伴刘邦身边的近职。可在徐厉眼中却不同,他内心不愿一直作为郎官,更不愿意一直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主要职责。 虽能随时备汉王顾问差遣,但一个随时二字让他失去一定的自由。 人皆渴望自由,无论是财资的自由,还是人身的自由,似乎越往上越能自由,可以减少被人管束的人。 秦灭之后,人对自由最大的渴望便是王,为王之后,不仅财资自由,美姬亦可随意挑选,再无人可管到自己。 可人总是会忘记,高处不胜寒,最高处未必真的自由,无人能约束,反而是越高约束越大。 如不被约束,那只有死,甚至连累家族基业乃至家族之人皆赴死,比如秦二世,当时的秦二世就是不喜欢被约束。 不喜欢被杂事约束,更不愿被那些毛贼的事烦心,把这些放心的交予赵高来做,交给丞相来做。 一个阉人为丞相,至此时仿佛只有他一个。 是很自由,自由的失去命,将秦的基业断送。 绝对的自由却是死亡。 可不在其中之人怎能明了,徐厉不明了,卫无择亦不明了。 徐厉笑道,“无择兄,勿取笑小弟,当兄不知否?小弟仅为郎中,秩比三百石,无择兄为侍郎,乃四百石,犹比小弟多一百石,勿取消小弟。吾等四人中,当属冷耳兄之议郎和孙赤弟之中郎有前途,秩比六百石,比吾二人富裕兮。” “哈哈……”这笑带着一丝苦涩,如同迷蒙中的笑,带着一股冷人上头的不悦感。 这道笑声将徐厉和卫无择的无端之争打断,“吾等四人无论何郎,皆为郎官耳,不过郎中令之署耳。吾等岂非封侯拜相,位列九卿否?” 这道声音彻底又将他们四人来回现实,此次的选择将决定是否能位列九卿。 徐厉见这道笑声乃孙赤发出,便住嘴不言。 冷耳道,“徐弟所言正合吾意,三公吾不敢想,有诸将相在,位列九卿,当有一争。” 第七百八十七章 韩信流言 冷耳之言立刻让其余三人的双眸皆赤热起来,卫无择的眼神更加坚定,完全没有适才的犹豫和迷茫,居然如同换一个人似的。 徐厉的目光虽然还一样的锐利,但先前少一些活力,此刻灵动多变,再看那孙赤,不知是激动还是天生,面容变得更加红润,仿佛害羞的少女。 不知是对即将到来的机遇感到兴奋,还是总愤怒自己的现状,面容这才赤如花。 孙赤不喜欢他人盯着自己,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面容肤色,但此刻却很放得开,不断的和其余三人对视,像是在告诉对方人生需一搏,哪怕是用命。 徐厉道,“走,吾等去拜见大将军。” 东出大计的会议已是尾声,即将迈入下一步,此为最后的一片流云,能踏得上便青云直上。 大将军门前的石狮子注视着街上的一草一木,注视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管路过的是何人,石狮子皆是同一个神情回视。 街上的行人突然加快脚步,行色匆匆,但他们眼眸里的神情却是兴奋不已,因为天空忽然飘起细如丝的春雨,常言春雨贵如油,这场雨给期待太久的人太多幸福的眼泪。 可大将军门前没有诸多车马,甚至看不到相聚谈而待的场景,竟然只有一个人在门前徘徊,不忍离去。 看那神情仿佛约会情人者焦急的等待,又似不忍离家的少年。春雨撒在他的脸上,衣服上。 此人没有手撑簦,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今日会下雨。 见是温暖的春雨,似情人的手在安抚,他一点不慌张,亦不找避雨之地。 监门人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劝其找避雨之地,那人只是笑道,“此春雨当洗尽寒冬之伤,乃药雨,何故躲之。” 冷耳观之,听之,大为赞赏,“壮士所言甚妙,敢问何人,为何在大将军府前徘徊。” 监门人见又来四人,有些头疼,叹息一声不再理会。 那人见忽来四人,见其容貌,各个非寻常之人,于是笑着介绍道,“吾乃柘县人冯谿,今来拜见大将军……冯谿见过诸公。” 卫无择道,“为何不进府?” 冯谿无奈道,“大将军今日闭门谢客,任何人不见,有何事明日再言。” 闻听此言,卫无择内心一阵苦涩,“今日不见客,明日再来?明日岂不晚矣,明日一切成定局。” 卫无择那原本坚定的眼神,再次变得犹豫,无奈,若何…… 其实不止卫无择,徐厉和冷耳两人的脸色皆有些苍白,倒是唯有孙赤一脸的镇静。 徐厉那锐利的目光居然忽然暗淡下来,他很努力的掩饰失望之色,但他的确演技不行,无法控制内心的失望。 徐厉真的不愿意一辈子为郎中,可如果真的失去这次机会,他亦只能继续乖乖的去做郎中。 徐厉的目光落在冷耳身上,“冷兄,大将军闭门不见客,当如何?” 没有人知道韩信今日为何不见客,因为不知所以有很多流言。 “如何,与寡人再述一次。”刘邦勃然大怒,这吓得站在其身旁的卢绾心蹦蹦直跳。 卢绾偷瞧刘邦,内心后悔,“真不该多嘴。” 可此刻欲食言,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道,“坊间流传,韩大将军不满大王安排,闭门谢客。” 刘邦很生气,脸上还残留着怒意,但眼眸中却已无怒意,似乎对韩信此举早有预料,亦或是他本在考察韩信。 此次东出与楚争天下,不是闹着玩,稍不留神,命就玩完,不可大意,故而统兵大权能不能交给韩信。 兵符是否完全信任的交给韩信,刘邦的确需要好好的考察。 此非给一个将军职位那么简单,韩信可是大将军,一旦兵符交出,等于刘邦将自己的命交给韩信。 刘邦在犹豫,犹豫的理由却并非他不够果断,更非刘邦贪恋手中的兵符,他知道与楚争天下,不可能要他事必亲为,需要适当的放权。 犹豫的是这个可以决定上万士卒生死的权利到底交给谁,在韩信和张良二人之间,刘邦有些犹豫。 张良虽将兵能力并非出众,甚至还不如韩信,在还定三秦时刘邦已经见识到韩信之计的厉害。 可张良的谋略真的很厉害,其所领悟之太公兵法中的见解,并不比韩信底。只是韩信执行能力强,张良的谋略多在脑海中。 自张良入关后,吕尚和孙膑二人的名字便不断在刘邦脑海里徘徊,张良已悟太公兵法之精髓,如同吕尚在世,其中的兵法与计谋之见解更胜孙膑。 太师,师,两个字,同一要职在刘邦的脑海里徘徊。 太师乃吕尚(又称姜尚)的武官之职,乃西伯侯姬昌拜封。 师,乃齐威王所拜孙膑之职,以田忌为将,孙膑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最终败杀庞涓,导致一代霸主魏国逐渐沦为二流之国。 那么思来想去,军师一次开始不断在刘邦的脑海里与张良相结合。 如果拜张良为军师,他刘邦亲自统帅诸将,是否打出孙膑的战国之果出来。 刘邦相信他胜过齐威王,张良又堪比孙膑,曹参、周勃、灌婴等将岂能不如那田忌,刘邦自信他对诸将的了解。 知将,是刘邦对自己的定位,更是对打胜仗的自信,刘邦百思而得出结论,此计策可行。 总是没有韩信统帅,亦可。 刘邦道,“寡人已拜其为大将军,信还欲如何!” 此言说的很平静,听不出怒意,但语气中所携带的威压令卢绾皆不寒而栗。 刘邦道,“此次诸将大置换,乃寡人所下之令,韩信何以闭门谢客?对寡人不满,或对大将军之职不满,欲做寡人之位乎?卢绾……” 卢绾道,“臣在。” “去问,待寡人当面问,为何闭门谢客?” “大王,此举……” “此举如何?不妥乎?” “大王,是否亲自登门去看,看大将军究竟意欲为何?” 刘邦的双眼中还闪烁着掩盖残阳的眸光,“寡人先前已与其做过深入沟通,命其于关中秘密打造汉军新锐,即防关中章邯之变,又随时接应于荥阳;与寡人相谈甚欢,还向寡人献诸多建军之策,未见其不满兮。” 卢绾道,“或许韩信尚未理解大王,此次诸将大调动之深意。” 刘邦饶有兴趣的看着卢绾,笑道,“绾弟知乎?陈列几处,寡人听听。” 第七百八十八章 韩信故人 卢绾凝视刘邦片刻,略带笑意,“大王,可恕臣斗胆。” 刘邦笑道,“直言无妨。” 卢绾思虑片刻这才开口道,“大王忧虑在于某将权利过于大,恐汉国上下盘根错节。” 刘邦依旧在眼含笑意的看着卢绾。 卢绾见刘邦没有一丝怒意,接着道,“所虑不过吕氏一门。” 话音一落,刘邦嘴角笑意虽在,但眸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骇人的精光,令卢绾立刻无法再言语下去。 “哈哈……知寡人者,卢绾也。”刘邦脸颊那酒窝迷人笑再次出现,“作战需齐心协力,但此乃有度,过着便尾大不掉。” 话音一落,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片刻后刘邦才道,“去,先代寡人探视大将军。” 卢绾道,“诺!”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大将军府外那五人依旧没有离去,却躲在一棵大树下畅聊起来。 五人中有三人面有失望之色,神态黯然,只有两人眸光中似乎有不灭的火在燃烧。 雨虽能灭火,但绝非每一滴雨能参与灭火之中,并非所有的雨水皆能灭火,至少眼前的闭门之水无法磨灭二人对建功立业的欲火。 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欲望是积极的,欲望本无好坏,好坏在于人如何用之。 “未曾想冯兄入汉已经时日,的确……” “定乃时运不济,否则怎会如此。”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这种无病牢骚之音。 只听冷耳道,“吾思知一韩将军故人,或可能敲得动大将军之门。” 冯谿立刻回应,“何人?谿愿随众兄弟前去拜访。” 徐厉道,“冷兄所言莫非乃萧丞相乎?难矣。” 冷耳摇摇头,“非也。萧丞相,何许人也,今非昔日,纵使昔日,人为主吏掾,吾等不过沛县一凡夫俗子,如今更是天壤之别。” 卫无择有些着急道,“既非丞相,何人尚能与韩大将军有恩?” 一向很少言语的孙赤忽然开口道,那脸居然变得更红,“莫非昔日曾救下韩大将军之太仆?” 卫无择见孙赤语速太慢抢先道,“九卿之一,太仆夏侯婴?” 冷耳笑道,“何人言非韩信恩人不可见乎?” 徐厉、卫无择、孙赤居然出奇的一致,“冷兄所言究竟何人?” 言未毕,这下冯谿亦充满好奇,“还能有何人?” 其余三人同样是迫不及待的神色,没错究竟还有何人可以在这个关键时刻敲开韩信的大门。 冷耳见几人皆面有焦急之色,不敢再继续卖关子,便道,“同为九卿之一,治粟内史襄。” “治粟内史襄?” “治粟内史襄!” 除却冷耳本人,四人的神色各自不同,但可归纳为两种,一种震惊,一种惊疑,但无论哪一种皆带有无法掩饰的喜色。 治粟内史襄还是比较了解的,入汉时刘邦除常召见诸将商谈还定三秦之计后,便是找治粟内史了解国库的情况。 治粟内史,这可是位列九卿之一,是掌管诸谷物以及金玉之贮,如同后世所言的国库司库。 国库很多人明白,那是储存粮食金玉绵帛之地,司库则掌兵器卤簿的机构。 不过此时尚未有国库和司库成熟的概念。 汉国初建,一切仿照秦。 从属官上可以充分了解治粟内史所掌之事。从名字上有个粟字,便知与谷物有关。 其属官有太仓令和太仓丞,掌国库中粮食之贮,同时还设置有平准令、平准丞,从平准二字上便能猜到一二。 平准令、平准丞,掌国都及诸郡物价。 从之治粟内史掌管着一国之钱粮,各郡县之物价,系着万千之民。 在汉中的刘邦当时心思多在如何还定三秦,离开这个地方,自然不会思虑着如何好好治理巴、蜀、汉中之地,如何让这里国富民强。 刘邦虽然心思不在这,但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个事情他完全交给萧何,让萧何负责治理巴蜀之民,筹集钱粮。 萧何按照秦之制度,直接进谏刘邦设置治粟内史,来协助他掌国库钱粮。想到国库钱粮,那么刘邦自然会联想到日后欲还定三秦时所需要的粮草与辎重。 粮草自然需要从国库中调拨,多多益善,自然一口答应,命萧何直接照做,于是名襄之人成为治粟内史。 如此九卿的人物,此人的姓氏居然已经史失其姓氏及谥,实在是个比较奇怪的现象。 粮草有人解决,但辎重尚未有得力之人,作战需要兵器,攻城需要器械,这些需要人去锻造,需要运输。 这些军资不仅需要专门的工匠去打造,还要有人能统一调配,及时给前方作战将士做补充。 为此刘邦依旧是担忧的,他太缺少人手,自从入汉中诸将逃亡后,严重的缺少人手。 当时还是萧何为刘邦排忧解难,建议再设置一个能统一调配粮草和辎重之职,刘邦自然同意。 于是这个为兵事服务的军职治粟都尉诞生,这是萧何根据秦百官公卿制度特地分置出来。 乃独立于治粟内史外的军职。 刘邦一听此名,便大呼,“甚善!” 治粟都尉之职刘邦同意设置,但人选刘邦却发愁。 萧何当时说道,“以军匠从大王初起于郏之阳成延可担当。” 可刘邦却摇头,认为阳成延可谓将作少府,掌管兵器与攻城器械的制造,但对粮草与辎重的统一管理与调配,非懂兵事之将者而不可为。 刘邦的意思是唯有懂兵事之将,方能尽数了解汉军各兵种特需何种兵器,那些兵器需要改良,攻城机械有哪些弱点需要改进。 这些皆需要及时的反馈到军匠那里,甚至有时还需要亲自押送粮草与辎重,不懂兵事很容易被敌军截烧。 萧何这才明白,刘邦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去担任治粟都尉,于是直到韩信入汉中,被夏侯婴救下,进而见到萧何,这个军职才有刘邦认为较为合适的人选。 于是治粟都尉韩信与治粟内史襄便有平级的交往,二人算是有些交情,关系不错。 治粟内史襄府外,五人居然再次徘徊在外,犹豫不前。 “襄已为九卿,其愿拜见韩大将军否?” “贵为九卿之人,未必愿替吾等见韩大将军。” “襄位列九卿,未必愿向军事迈进,攻城略地之事,或许并不涉。” 第七百八十九章 治粟内史 “症结不在此,而乃治粟内史襄为何助吾等?” 卫无择的这句话让其余四人的心更冷,简直坠入谷底。 春雨如丝,为何看起来那么像情人的愁丝,温暖的春风,此刻将雨丝吹在身上居然有些冰冰凉凉的。 此刻连冷耳的目光亦有些闪烁不定。 吱呀一声,门居然打开,从内走出一人,只见此人眼眸炯然有神,一身的干练之气,竟然使得周身杂乱的雨丝变得很柔很顺。 冷耳感觉原本有些凉的雨丝不过是错觉,不过是衣服所穿有些薄而已,春风不再那么凉,夹杂着雨丝反而令人心中的燥热削去一大半。 看到此人,五人眼睛发亮,目光瞬间聚集在此人身上,他们皆是同一个想法,“此人乃治粟内史襄,如果抓住机会将失去最后的机遇。” 治粟内史襄看到有五人于春雨中徘徊在其门外,感到很惊讶。 显然这个吃惊是真实的,他不善于伪装,如同他管理谷物与金玉一样,这是冷耳对治粟内史襄的感觉。 冷耳先开口道,“议郎冷耳拜见治粟内史。” 冷耳的话提醒众人,这才稀稀拉拉的向襄行礼拜见,虽然参差不齐,但却各个充满敬意。 治粟内史襄本该询问为何在门前徘徊,他没有,他怀疑这些人找错人,最近由于东出在即,诸将校皆欲投个好去处,来找周勃、曹参、灌婴、樊哙者常常走过门。 治粟内史襄笑着反而做自吾介绍,“襄乃治粟内史,非将军也,曹、周、灌之将府非在此处。” 言至于此,他又特地加上一句,“况襄明日即将北上入任上郡守,东出之军暂与襄无关也。” 这一番介绍倒是令冷耳等人感到吃惊,没有询问,反而是介绍自己,还特地强调北上为上郡守之事。 不过徐厉立刻从其言论中嗅出其意,很显然治粟内史襄表明是不太愿意参与这场风云变幻之中。 治粟内史襄的话音,众人皆能听明白,不只是卫无择,孙赤、冯谿二人眼眸中亦露出失望之色,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心。 只听徐厉立刻道,“吾等此行正乃拜见治粟内史……上郡守也。” 话到一半却不知如何称呼对方之职,但无论何种之职,皆无法改变过去,他依旧是韩信之友。 韩信和治粟内史襄之间默默建立的关系不会变。 徐厉之言倒让治粟内史襄感到惊讶,“诸公莫非乃大王所遣,欲与襄同赴上郡之行?” 治粟内史襄北上,是刘邦授命,可还附带几人究竟是何意思…… 徐厉急忙摇头,“非也,非也……” 话音中透着一股焦急之意,非常想直接将此行之意告知对方,甚至直接塞进对方的脑海中。 徐厉一着急,脑海中居然出现空白,这让徐厉感到很震惊,他很少有着感觉,除在刘邦面前会出现空白,几乎没有人可以令其有这种无力之感。 非也之后,便是短暂的尴尬。 “上郡守欲去何方?不似即刻远行之人。”大破尴尬的居然是此言,居然直接抛开治粟内史襄的问题,反问对方。 身份的悬殊代表着天然具有的鸿沟,一般人不太敢跨过,但还是有人敢这么跨过一下。 问话的人是冷耳,尖耳面冷,心却热,这是冷耳一向的特点,但此言说出居然是出奇的镇静,语气中居然还夹杂着春雨的丝丝凉意,倒是令人感到很舒爽。 其余四人的春困之意直接被冷耳之言给浇醒,皆投以担忧之色,他们很担心此言会把他们最后的希望给破灭。 治粟内史襄的神色却没有一丝的波动,居然很自然的顺着冷耳之言道,“临行之前,欲拜见故友韩信。” 话音一落,众人震惊,尤其冯谿、卫无择、孙赤、徐厉四人,那眼眸中的惊喜之意如这春雨一般,来的很突然,却不忍离开。 又密又急,但又不惹人厌,令人反而很舒服。 四人眼眸中立刻迸发出灼热之光,像看着一件美玉一般看着治粟内史襄。 唯有冷耳还算镇定,眼眸中有的多是烈火,春雨无法扑灭的欲望之火,再次燃烧起来。 冷耳的眼睛很凉,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可否带吾等几人入大将军府?” 治粟内史襄看着冷耳那闪烁的眸光,他立刻明白五人之意。 春雨还在滋润着大地,滋润着初发的新叶。 青石街上多出六匹骏马,为首的马匹和服饰,让有些识趣的人远远躲开。 那为首之人并不是横冲直闯之人,亦非欺男霸女之辈,但行人对那匹好马上的主人有着一丝敬畏。 “治粟内史,堂堂九卿之一,怎么会突然降成上郡之守?” “降?哈哈……非也,襄兼任上郡之守耳。” “兼任?治粟内史怎会突然调入上郡?” 这次说话的是徐厉,其他人亦有同样的疑问,不得不说,这个调动实在有些反常。 看似一个秘密,本不该问,更不会回,可目光犀利的徐厉还是问出。 治粟内史襄却似这春雨一般不急不慢的讲述,作为治粟内史他本在汉中,在萧何尚未入关前,他先动身入关。 原本合适的治粟都尉人选空缺,韩信不再是治粟都尉,成为大将军,沿着秘密的小道进入关中,开始还定三秦之战。 随着雍国和塞国的基本平定,对翟国的攻略成为分略各地中的重中之重。 北上攻翟国的是吕泽,引丁复、朱轸攻略上郡,由于粮草远涉上郡,需要合适的治粟都尉来调配。 于是这名治粟内史暂时行驶治粟都尉的职责,亲自押送粮草至上郡,准备和董翳来持久战。 如此阴差阳错,治粟内史襄便参与到攻城翟国之战,等到董翳降后,吕泽一直镇守上郡,故而襄得以回到栎阳。 直到萧何进入关中,他又开始与萧何共同筹集粮草辎重的事情,并与刘交等协助萧何治理关中。 他本以为会一直协助萧何干下去,却忽然发生转折,刘邦调吕泽回关中,反而命治粟内史襄兼任上郡守,北上镇守上郡。 这一点治粟内史襄没有想到,其实刘邦亦未想到治粟内史襄居然有引兵作战的能力。 在吕泽引丁复、朱轸击降董翳后,治粟内史襄便引部分汉军扫荡上郡诸县,连克数城,俨然有将军风范,这点让吕泽亦有些吃惊。 第七百九十章 故人来访 这个可以掌管谷物、金玉之贮的人,精于计算之人,居然亦能将行军作战计算的头头是道。 打起仗来居然不含糊,虽比不上丁复、朱轸这种攻略城池的猛将,但亦算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好助手。 尤其是对粮草辎重的看守和调配,简直是治粟都尉最合适的人选。 治粟内史襄的事迹自然很快被刘邦知晓,刘邦大笑道,“治粟都尉人选居然是治粟内史,哈哈……只能委屈襄兼任兮。” 等到刘邦从张良那里得到可以提早东出的确切信息,刘邦便开始想着召回驻守陇西、上郡、北地郡的战将。 周勃、靳歙留其麾下将驻守,二人回栎阳,郦商则是在布置好驻守事宜而押送章平回栎阳后,就没再回去。 自十月份击降董翳后,吕泽便回守上郡,刘邦并授予其统管上郡、北地之权,随时监视北面的匈奴,东边的西魏和代地。 刘邦在与张良不断沟通东出之事中,刘邦渐渐考虑召回吕泽,于是他就想到治粟内史襄,命其为上郡守,镇守上郡。 这一连串复杂的事情其实只在秘密进行中,故而诸将只是接到命令返回,具体里面的调兵遣将,知道的人并不多。 治粟内史襄亦仅仅将他为何与上郡结下缘的事情简要告知…… 春雨未断,似人的思绪,无论是情愁还是将相之路的坎坷。 韩信将军府并不大,亦不气派,但却有着一种肃然的威严,整个府邸中的家丁各个似训练有素的兵卒。 春雨绵绵不绝,有人欢喜,有人愁,春雨如剪不断的情丝,又如那理还乱的愁丝。 花香四溢的闺房内,此刻却弥漫着无法言语的哀愁,床榻上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美丽女子。 她的美并不惊艳,却是一种不同与脂粉之美,有种几乎自然的美,那是山间清泉之灵动,松间明月之容。 此刻的她虽是一身病态,但仍散发着一股清丽脱俗的气息,“将军,香儿无法再陪伴君矣……” 言语哽咽,一行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泪珠竟没一丝浑浊,晶莹剔透的哀伤,不掺杂一丝杂质,纯粹之极,纯爱之极。 眼眸亮如萤,何有病态之相。 可韩信知道香姬命不久矣,“香儿,信今生能得香儿,虽死无憾。” 韩信没有劝香姬好生静养勿下妄言之类的,他是个将兵家之道用到极致之人,兵无常形,人怎能脱生死之困,既性命垂危之极,安慰之言多余。 韩信看着香姬消瘦的脸庞,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韩信如泥塑一样坐在塌旁,没有多余的煽情之言,眼泪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香姬的泪珠还在滑落,她不舍,真的不舍韩信,却强作苦笑道,“大将军不去忙,何故陪着妾身?” 韩信的泪水更是肆无忌禅的夺眶而出,“香儿,欲先离信而去,信却不忍离开香儿半步。” 闺房外有一人不断的来回踱步,心急如焚,他几次向走上去,欲告诉韩信已经有数次拜访者,一直闭门谢客,总不是办法。 忽然他听到闺房内一阵凄厉的啼哭声,这啼哭声是个侍女发出的,“香姊……”他没有听到韩信的哭泣声,却看到韩信那一脸的苍白,韩信有些失魂落魄,但他的眼神还是迥然有神,“栾说,何事如此焦急?” 一直在香姬闺房徘徊的人正是韩信的舍人栾说,如今算是大将军府的侍从官,但韩信一直没有给子其明确的军职,或许没有合适的位置。 栾说一直默默的以舍人的身份为韩信忙前忙后,“将军,故人来访。” 故人?这下让韩信有些发懵……故人?他韩信出身贫寒,曾靠瓢母过活,哪来的故人,在项羽阵营中,比较要好的只有钟离昧,但钟离昧不可能此时来这。 那么只有在汉中时对自已有知遇之恩的萧何与夏侯婴。 此时的萧何忙的不可开交,断不可能来,难道是夏侯婴,这可是救命恩人,必须要去见一见,“可曾向其告知,信近日夫人不适,今日闭门谢客,明日再言?” 栾说点头,“已告知,然其言不妨坐等,只为与将军道别。” 道别?韩信有些纳闷,“可为夏太仆?” 栾说摇头,“非也,说并不认识。” 不是夏侯婴,又说为故人,韩信纳闷,他今天的确不太想见客,香姬的病逝,对他的心神有很大的冲击,他的确需要静静的自己待一天,可对方称自己为故人,又要告别,韩信不得不去见一下,“带路。” 小而温馨的厅堂,一个小燎炉冒着热气,使得春雨的一点凉丝丝荡然无存,当真是温暖如春,治粟内史襄和其余五人静静围坐在一起,忽然脚步声响起,这五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冷耳等五人作为郎,常有伴刘邦身边的机会,也曾见过韩信。 只见韩信迈着矫健的步伐向这里走来,面带笑容,但却无法掩饰那双目中溢出的哀伤。 进得大将军府,冷耳等五人才知韩信为何闭门谢客,此刻竟然有些同情这位将军,更同情那位英年早逝的香姬,可五人却没有开口,他们知道有时候语言是无效的,是最无力的。 开口的只有一人,乃治票内史襄,“大将军节哀。” 韩信看到治栗内史襄后,眼眸中溢出一丝暖意,仿佛回忆起汉中的日子,韩信显然是有些意外的,“未曾想,襄兄居然记起信……” 春雨细如丝,春风柔似手,远处的一草一木,还有那假山全部淹没在雨雾中。 蛙蟾在草丛内静静的看着,看着细雨滋润着草木,静静的等着无法飞行的虫子落单。 蛙蟾一点不着急,等着那虫子飞起。 藏在草丛内的飞虫知道眼前这条路可能有危险,但它们更知道雨天飞行的艰难,它们不肯飞,亦不肯改道,与蛙蟾一直对峙着。 时间在一点点流失,天空变得灰暗,微弱的灯光在烟雨中亮起。 油脂灯摇曳,映照在韩信的脸上,韩信的脸庞忽明忽暗,“确信欲加入信之队伍?” 那五人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点头。 治栗内史襄已经离开,此刻厅堂内唯有冷耳等五人与韩信。 韩信有些吃惊,他再次想确认一下,“信将留围章邯,训练新兵,并不出关,东征之军非在信也。” 第七百九十一章 陈船河水 冷耳的眸光中先前的浴火消失,有的是坚定,他对自己的选择是不后悔的。 卫无择则笑道,“吾平生最讨厌选择,但此次吾愿意再选择一次。” 徐厉的眸光依旧是锐利的,他的眼睛却变得更清澈,更纯粹,“徐厉愿随将军,打章邯也好,东出亦罢,吾徐厉不后悔自己所选。” 孙赤的脸此刻居然很红,不知道是摇曳灯光所使,还是他在做艰难的抉择。 “吾等愿留关中。” 冯谿的脸上则是坚定的笑容,母庸置疑的笑容。 看着忽然多出的几名魔下,这让韩信有些恍惚。 他这个大将军自刘邦于汉中分封后,其实一直并没有单独引兵作战,说白点就是刘邦并没有真的把汉军的总指挥权交给他,而是以一种军师的状态辅佐刘邦还定三秦。 韩信对此亦是非常的理解与赞成,那些跟着刘邦出生入死的老将,对于他这个新任之将其实很难驭控。 兵权的至高意味着更大的空,不服之人肯定亦很多,彼时纵使刘邦将兵权完全交给他韩信,韩信亦知他无法消受的。 彼时刘邦为总统帅,韩信为军师,是最好的搭配,二人皆心照不宣。 如今情况不同,已到需要独当一面的时候,否则真的难有大为,刘邦亦曾给予其暗示,作为龙虎将是否能收服这些悍将,要靠自己。 意思是他刘邦已经将一棵桃树交予韩信,这棵树能结多少桃子,那要看韩信自己的能力。 在汉军中,已经无形中形成几个独立的纵队。 郦商是独立的纵队,都是很早就追随郦商的老将。 周勃和曹参也是,尤其是吕泽,不仅麾下皆是老资格,而且还有着自己独立的编制。 吕泽麾下的将吏之职更多以楚国旧制为参考,诸如连敖、左司马等,而直接加入刘邦麾下的多是参照秦的百官公卿制。 在这一点上,萧何起到很大的作用,毕竟萧何很早熟读各国律令,尤其是对秦律令的研究。 总之汉国军队中除非有非常高的威望或者建立过大功为资,否则很难驾驭这么庞杂的军队。 韩信知道他欲在汉庭真正有一席之地,必须要有追随自己的战将,形成自己的威望和军制,当然这都要在刘邦的允许下,至少目前如此。 显然刘邦对韩信还是蛮欣赏的,对他韩信还是颇为信重。 再绵长的雨总有停的时候,再浓的情感亦要适当的收一收。 春雨之后的春天是翠绿,充满生命力,或许朝气蓬勃并非春天的唯一,亦有萧瑟的杀气,翠绿之间亦开始多出红色的杀气,那是赤色新军的训练。 虽隐隐有喊杀声,但令人室息的杀气并不浓,相对而言反而是洛水河岸弥漫的杀气令人无法忽视。 那是寂静的,令人室息的寂静杀气,因为洛水之岸有连绵不绝的红色旗帜,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边。 数十万汉兵沿着洛水集结,纵使没有喊杀声,亦令人无法忽视那泰山般的威压。 临晋城沿洛水而建,这里溪水潺潺,哪还有冰雪的影子,冒着热气的溪水引来诸多浣女飘然而来。 有水的地方便有花草,更有灌木,更有俏丽的人儿在溪水旁穿梭。 此刻洛水北岸已经人满为患,与那花草相比,更红更艳的是旗帜,红色的旗帜,大大的汉字迎风飘扬。 红色的士卒在水边原地休息,临晋城的百姓纷纷走出城,向连绵不绝的汉军走来,起初刘邦有些诧异,不知道临晋城百姓为何出来,等看到他们手里拿的东西,这才明白原来是临晋百姓前来犒劳汉军。 刘邦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感觉,这是民意,不管是何种民意,刘邦不能不关注。 刘邦便接见带领他们出城的三老,刘邦道,“此举何为?” 三老笑道,“大王赦罪人,赐民爵,免租税,临晋人心生感念,甘愿献出牛羊与家酒犒劳汉军,愿大王护佑秦人。” 刘邦那酒窝迷人笑再次浮现,“寡人曾失约,当王关中,今日不过兑现约法三章之约耳。” 刘邦和三老在简易的军帐内聊着秦人对汉策的看法。 洛水之岸,很多少女在和壮士洒泪挥别,父兄在为子弟壮行,情至所处,竟无语凝噎。 “儿,上阵多杀敌,获爵光宗耀祖。大王已免去一岁租税,无需为父母挂念。”一个为父者亲自为子喂下那壮行酒。 “无需拼死,吾只愿若平安归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却盈满泪水,这是一位柔弱的少女在送自己的情人,不希望他能立多大功,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兄弟,马上就要打回山东,要归乡兮,痛快,来痛饮。”这是那些从丰、沛之地就已经加入的汉兵,此刻终于可以打回山东,回到乡里,有种无法说出的兴奋。 他们在得到临晋城百姓的牛羊和酒之后,开始并不敢饮食,后来得到刘邦的允许,“今日痛饮,翌日曙光之时渡河击魏。” 这道命令一下,彻底沸腾,来自山东之兵卒兴奋畅饮。 新加入汉军的关中之卒则有一个非常温馨的壮行夜宴,入夜之后,春雨终于变小,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鼾声四起。 旭日努力撕破鱼肚白的天空,洒下万道瑞光。 大地焕然一新,草木更加翠绿,河水旁的花叶芦竹随风摇曳,风车草似欲随风飘去,已经有些花朵耐不住春风的呼唤,开始提前绽放。 河水西岸,早早的便多出许多人影在草丛之间,更有诸多船只在缓缓移动,靠近河水。 精壮的士卒撩起库管,赤裸上身,正在很努力的拉动这些船只。 嘹亮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是这些流汗的汉子喊出的有节奏的拉船声。 粗大的麻绳套在船上,亦套在他们身上,站在远处指挥的有两人。 一个是樊哙,一个是灌婴,樊哙在指挥这些精壮的汉子拉船,将筹集的船只拉到河水(黄河)西岸。 灌婴则是指挥着河水西岸的渔民将船只聚拢在一个地点。 刘邦则由张良、夏侯婴、曹参、奚涓、卢绾、周緤六人陪着站在高处,遥看万千船只陈在河水西岸…… 连绵不绝的船只,川流不息的人影,刘邦豪气顿生,决定下西魏后再兵分两路,欲改变路线,“寡人欲下魏后,由河东南下直入洛阳,弗径直走函谷,为北路纵队壮势……” 第七百九十二章 欲强西魏 这个看到万千船只陈在河水西岸,豪气顿生而改变的策略,刘邦亦征询张良,“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道,“此计可,臣闻魏豹虽受项羽所封,然并非王平阳,而都安邑,其归楚之心不牢,数十万兵马全部逼近安邑,更有利郦食其、陆贾劝降魏王……” 刘邦喜道,“善!” 项羽封魏豹都平阳,但魏人对安邑有着特殊的感情,特别是魏豹作为王族之后,对安邑更是有着无法言语的情感。 安邑是曾经魏国的国都,曾经强大一时的魏国中心,故而魏豹对安邑的感情超过平阳,更何况既然被迁至河东,便对这位旧都进行改造,欲重现当年的风采。 于是魏豹名义都平阳,实则心思多在安邑,对安邑的布防以及建设非常的投入,大有将都城平阳变陪都,安邑重启为都的倾向。 大将柏直曾向其陈述过厉害,安邑距离关中较近,中间只隔着东张、蒲坂,渡河后便可击临晋,反之亦然。 都安邑有利进攻关中,亦有利防守,同样亦承担着被汉攻击的压力。 如都平阳,既有汾水天险可用,西有皮氏、蒲坂为塞,南有安邑为屏,可距关中。 安邑、皮氏、蒲坂互为特角,防御关中,以安邑为首,皮氏、蒲坂似手,可牢牢卡住关中。 柏直的分析让魏豹陷入长久的深思,久久不能做决定,安邑的确是个很有故事的地方,魏豹不能忽视它的存在,但它的确有很大的隐患。 魏豹还是不能忽视内心的声音,他内心想恢复的是强魏,而不是东迁大梁的魏国。 曾经魏豹亦想重建大梁,这个曾经饱受水淹痛苦的城池,复大魏,可惜项羽没有让他如愿,而是把他西迁,把原来的梁地划归楚,他心里不爽,他有怨,但却只能藏在心里,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 当时的魏豹便只有忍着由临晋渡河来到河东,来到这个曾经的魏国土地在这里他将建立西魏国。 起初的愤懑在魏豹看到安邑后突然荡然无存,看到这座古老的城池,他立刻想到魏文侯,想到李逵变法,想到吴起打造魏武卒,堪称一支所向披靡的魏精锐,想到魏国的崛起,一跃成为大争之时的第一个强国。 那个时候的魏国开始不断强大,将秦国东部的河西之地亦吞下。 安邑代表的是强魏,既然天意驱使他魏豹至此,那么意味着他魏豹要建立强大的西魏,亦学着先辈向西发展,夺取关中的河西之地。 亦就是塞国的地方,只是让魏豹没有想到的是塞地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虑,就被汉夺取,刘邦以极快的速度占领关中大片区域。 就在刘邦与三秦军第一次大战的时候,以柏直、冯敬、王襄为首的战将曾建议趁机向西发展,夺取塞地,强大西魏国。 可魏豹犹豫,他知道司马欣乃楚霸王项羽的心腹,是向西监视章邯,向南塞汉的屏障,如果他魏豹趁机夺取,一定会得罪项羽。 项羽一定会发怒! 楚国的强大,魏豹深有体会,他自知不如项羽兵强,故而没动。 后司马欣在被灌婴围攻时,曾想着向西魏求救,可惜临晋等渡口早就被汉军封堵,就连函谷关已派遣刘贾将军攻占桃林,以桃林为根基,严守函谷。 等到魏豹欲借助司马欣求助来个鸠占鹊巢,却发现为时已晚。 彼时的魏豹震惊,甚至有些后怕,“怎会如此迅猛?” 不仅魏豹不太相信汉军何时如此强大,大将柏直、魏申徒武浦皆感到震惊,他们不曾想到汉军竟是如此强大。 比楚或不足,比魏有余。 刘邦赴鸿门宴谢罪,等于自认不如楚强,当时魏豹觉得是项羽牵制章邯、王离于赵地,这才让刘邦得便宜入咸阳,此时他才知道刘邦的实力。 原本想着等西魏一切部署完毕后,准备找理由向西发展,这下如当头一棒,按照皇欣得到的战报,就是一支堪称神兵的七千巴人汉军使得汉对三秦之战变成如此迅猛,令人无法反映,等到终于组织起反抗后,已经处于劣势。 有时先锋军的锐气会直接影响整个战局。 彼时的魏豹询问诸将,“如战,可有胜算?” 魏豹扫视诸将,依次在魏将皇欣、王襄、骑将冯敬、将军孙遫、大将柏直、魏申徒武浦的脸上扫过。 魏豹没有直接先看向魏申徒(张良曾任韩申徒,辅佐韩王成,有点类似太尉),亦未看向大将柏直而是从级别稍低的将看起,因为魏豹知道一旦战起,真正冲锋陷阵的是诸多魏将……步将和骑将,甚至是西魏将军孙遫亲自上阵。 作为统帅三军的最高军职大将军,则是坐镇三军,并不常上阵,故而魏豹要先看看这些真正杀在前线的魏将什么反应,有没有信心,然后再看将军乃至大将的神态,他要确切讯息。 已经不必回答,亦不必再问,诸将的神态已经告知魏豹,他们没有绝对的把握。 最后魏申徒武浦道,“大王,论将兵者,与雍王比,如何?” 魏豹摇头,“弗如。” 武浦又道,“魏兵与雍兵如啊?” 魏豹又默然摇头,“亦弗如。” 武浦接着道,“雍王尚被汉王围困,何况魏乎?” 此话一出,魏豹欲强西魏梦受到强大的威胁,于是魏豹决定一个重大决策,吸收诸将的意见,暂时都平阳,其母妻皆安置在平阳。 以安邑为兵都,魏豹向诸将解释说,安邑的位置很重要,而且曾为魏都,如同栎阳与咸阳。 魏豹决定将安邑打造成一个攻防兼备的兵事基地,不仅城池极为坚固,且其周围建造兵寨,令魏兵长期往守,刑成一个强大的防御体系。 屯集各种兵种,从训练到实战,形成一个打造水陆兼备魏军的兵源基地。 为日后进攻关中,与汉争河西打下坚实的基础,鉴于汉对关中的战争,魏豹命柏直为大将军,至此柏直开始大将军的生涯,与汉设大将军一样,魏豹亦如此设,准备与汉对峙下去。 令柏直和他魏豹镇守平阳,命魏将王襄、骑将冯敬守安邑,魏将军孙遫镇东张,魏将皇欣陈兵蒲坂以塞临晋,魏申徒武浦则引兵镇守皮氏,以塞阳夏,严防汉军入侵。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东出临晋 诸将领命立刻动身启程,魏豹在汉与三秦于关中打的热火朝天时,他唯有搂着薄姬入眠才能聊以安慰受伤的心灵。 魏豹所有的心思开始放在防御体系的打造,尤其是安邑的改建,隔三差五他还会亲临,他相信时间还是充裕的,三秦王不可能那么快被刘邦全部吞下,这段时间足够修缮完毕。 无论是器械的打造,还是壁坐的挖建都需要时间。 春月如淡妆伊人,淡淡隐去,纵使再不舍繁星,亦不得不告别,因为曙光已将现,如同美人迟暮挡不住时光的流逝。 鱼肚白的天空开始唤醒河水,或许感应到即将破空而出的朝阳,河水变的很欢快。 河水欢快,在人眼里却很汹涌,并非行船的好时机,更非赏景的好时刻,所以河水东岸并没有人散步赏景。 习惯听水浪声的魏兵已经昏昏欲睡,又是虚惊一场的一天,直到有人起来如厕,这才惊讶的看到万千船只如蜂群一样涌来,梦醒的人总是会有惊慌,惊慌的人惊醒更多巡逻兵,惊起那呜呜的号角声。 号角声响起,睡眼朦胧的魏兵立刻感到头顶黑压压一片,知道那是非常可怕的箭矢声,本能的躲进事先挖好的壁垒,那嘹亮的号角声早已唤来这里的守将,皇欣。 皇欣本就半睡半醒,本就觉得今夜有些反常,出奇的静,因为往日还能听到对岸的声音,对岸移动船只的声音。 在得知汉军欲大摇大摆的渡河时,魏将皇欣立刻布置防御,蒲坂城内除常备的滚木礌石,还早早放置抛石机,箭矢和易燃物已经堆积成小山,随时准备着给予入侵者一个惨痛代价。 蒲坂城外,皇欣命人用硬木沿着河水由南向北形成一个长长的栅栏,上面除却削尖的刺,还布满诸多荆棘。 这是皇欣所特地命人砍伐而来的,认为有荆棘必然可以阻挡人的攀爬,栅栏外是有些浑浊的河水,栅栏内是每日训练的魏兵,在栅栏内还停放着诸多战船,是准备与入侵者在河水上大战的战船。 可现在已经完全用不上。 号角响起的时候,皇欣已下达命令,所以天空是红的。旭日尚未升空,但天已经被火光照亮,呼啸的火光或平地而起,或自蒲坂城头而起,但大部分没有燃烧起来,皆落入水中。 竹排涂上一层防火的蜡,形成一个绵延的防护墙,箭矢大多被挡下,尚未完全透亮的夜空有些通红,但照亮天空的竟然不是河水中的战船,而是那布满荆棘的栅栏。 “皇都尉,不好,汉军已靠近河岸,投石机所投大多落空。” 皇欣的心有点慌张,他的慌张不是来自汉军即将登岸,既然汉欲入魏,必然有充足准备,他一个小小都尉,五六千人怎么能挡得住。 皇欣的慌张来自对汉军的了解,他曾经和汉王刘邦一起攻过昌邑,知道刘邦麾下战将的勇猛。 皇欣努力镇定,“多用火箭,看准汉军,狠狠射击。” “汉军用一种防护筏,吾军火箭之攻效果甚微,汉军已经登岸。” 皇欣面有怒色,“立刻飞马快报安邑……且慢……再另遣快骑速报平阳……” 向皇欣汇报战况的是名千夫长,他立刻奔驰如风的传达皇欣的命令。 皇欣的命令一个个下达,但汉军来势太凶,整个蒲坂河岸上战船如林,汉军如红色的潮水一样向蒲坂城涌来。 “老友来访,吾自当会会,快,取吾魏枪。”站在箭楼上的皇欣说道,他知道这次能否抵挡住汉军以待安邑来援,将非常艰难,甚至说惨烈,如果他不亲自出城迎战,汉军登岸者将越来越多,以火光所照范围可以看出所来汉军数量不少,绝非他一个都尉加五六千人可挡,故而有将进谏勿出战,死守待援。 皇欣则道,“汉军此来,意非在此,乃安邑与平阳,如不出战,汉军绕行当如何?” 那将则道,“汉军如绕行,恰可从背后……突袭……” 突袭二字此将没有道出来,因为旭日已经升空,第一缕红光已经辐射而来,随之而来的是此次攻魏的汉军全貌。 黑暗令人畏惧,但黑暗亦能掩盖恐惧,人看不见危机往往会觉得安全,当黑暗笼罩后,一些看不见的危机似乎不再是危险。 当旭日东升,一切映照在朝阳下,一切那么的清晰,看得见后似乎对不可见的恐惧消失,可那看得见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目及所处全是战船,战船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汉卒,还有车马,那些较大的战船上更放置着攻城的云梯。这些本不可怕,但这些一旦连在一起,一望无际的连在一起,那就是恐怖。 直到此刻皇欣才知道来的汉军究竟有多少兵力,天尚未亮时他隐约知道汉军出动兵力不少,但绝没想到会这么多,完全超乎他的想想。 那进谏守城之将,再亦说不出话来,看着前方,久久未动。 震撼,朝阳一出,天是红的,很红,并非旭日之红,而是连绵不绝的红色旗帜,说遮天蔽日好不过分,在旭日之光下一面面旗帜如一片片血红连成天,数十万,当有数十万人马,不只是有点可怕,而是很可怕。 见到如此多的汉军涌上来,皇欣立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不只是皇欣能看到,城外的士卒亦能看到,虽然非在高处,但平视看去更恐怖,魏旗职亦是红色,但与汉旗的红色有着令人心悸的不同。 那是数量上的不同,强弱对比太明显,其次是魏旗的红中加入不少魏豹的意志,青色,木生火,更是祭奠自己兄长的在天之灵,加入青色,乃是青色的魏字,红色的底,汉旗则是黑色的字。 黑色总是会给人一种威慑,威压,飘动的汉字连成一片,如同一片乌云,让那青色有些颤栗,魏兵怯,无心战…… “稳住,临阵退敌者折!”这句平时颇具感撼力的声音,此刻却软绵绵无力,开玩笑,面对千头雄狮,两三只羊还敢向前冲,就算是长角之鹿亦能掉头而逃。 必胜的信念不是靠着口号呼喊而来,面对不断涌上来的汉兵,他们无法再淡定,开始逃散。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战皇欣 皇欣大怒,舞动手里的长枪,连杀十几名逃卒,这才渐渐重新聚扰起来,皇欣身先士辛向涌上来的汉卒杀去。 川流不息的河水此刻看起来居然是红的,并非有多少血流进河水,而是那遮天蔽日的汉旗倒影。 站在较大的战船上,刘邦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战场,看着登岸的汉军越来越多,那酒窝迷人笑再次出现。 可惜时间不久,那酒窝渐渐消失,不过眼角的笑意还在,只是眼眸中多出一丝疑惑,这一幕完全被卢绾看在眼里,对身旁甲士道,“速探登岸为何突然变慢。” 登岸速度变慢,甚至停滞,必然有变故,汉军登岸必然会遭到魏兵的阻击,这在意料之中,但登岸依旧在缓慢进行,无法阻挡此进程,但却突然停滞,绝对有状况。 “报……大王,前方有魏将率军勇猛阻杀。” 闻言,刘邦若有所思,“勇将阻路?好一个勇将,竟阻挡吾数十万汉军登岸……” 话音未落,樊哙怒道,“大王,且等,允樊哙杀过去。” 刘邦点头,“不可冒失,小心为上,汉军兵力远胜蒲坂守军,不可拼命。” 樊哙嘿嘿直笑,“大王宽心,哙自由分寸。” 岸上一将持长枪纵黄色战马,于汉卒中左冲右突,阻塞着汉军突破的缺口。只见此将砖红脸,虎角眼,四肢如松,背如磐石,神勇异常。 火还在燃烧,部分栅栏被焚烧,被烧毁的部分,是汉军主要突破登岸的地方,故而此将在火中不断穿梭。 远观可见一道黄色残影在烈火中窜来冲去,率先登上岸的汉卒皆一片片倒下,此将见汉军登岸的趋势总算被挡住,大喊,“立刻增补栅栏!” 话音未落,身后的魏兵如梦初醒,立刻欲将堆放在那的木栅栏补充上去,忽听一声怒吼,“魏将,休得猖狂!” 一声暴喝吓得那些魏兵有些胆寒,明明不远处还有烈火,明明是暖阳当空,偏偏感觉浑身发冷。 恐惧是人的本能,本就无法控制之事。 那声怒吼犹在空中回荡,却见一把双刃战斧在烈火中挥出,两道寒光在烈火中闪过,立刻就有多多血花飘落,仿佛天将梅花一样。 使用此冷月双刃斧的自然是刘邦麾下麒麟将之一,樊哙也,樊哙持一把双刃斧杀来,原本即将堵住的缺口立刻又撕开。 汉卒如被拥堵的潮水,立刻扑涌而来。 “吾当何人敢挡汉军之路,竟是老友也。”樊哙一路杀来,夺得一匹战马,跳上去欲将这条渐渐塞住的路,彻底冲开,却发现被魏将挡住,定睛一看原来乃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老友。 樊哙道,“皇欣老友,昔日一别,别来无恙否?” 那位脸一怒如砖红,怒瞪虎角眼,四肢如松有劲力者正是魏将皇欣。 皇欣见是樊哙心中一惊,遇到辣手人物,汉将樊哙的勇猛,皇欣是非常清楚的。 当年皇欣、武蒲与刘邦并攻昌邑,虽未拔,但却各自领略彼此的神勇,皇欣当时对樊哙的神勇颇为赞赏。 攻城的过程中,箭矢无眼,礌石无目,滚木无情,它们不管城下站着何人,皆一视同仁,偏巧皇欣在亲自指挥时发现魏兵受阻,心有着急,于是上前督战。 百夫长、千夫长上前无事,偏偏皇欣上前巧遇一个礌石砸下,樊哙眼疾手快,手持一把冷月双刃斧,只能见到两道寒光并做一道砍向那下落的石块。 砰! 石块竟被砍成碎块,皇欣获救,为此皇欣对汉将樊哙心中除一份敬意外,还有一份感激之情。 皇欣看到汉将樊哙杀来,心中怎能不惊,不只是樊哙勇猛,而且对方于己有恩,如今战场相见,竟是生死相搏,令他心中升起一股很复杂的哀伤。 皇欣长出一口气,“竟乃樊哙兄弟也,欣再拜昔日救命之恩。” 话音飘落,皇欣缓辔而来,与樊哙对峙。 樊哙对皇欣的神勇亦是心中敬仰,“哙于河上见岸上一将颇为骁勇,欲前来会会,不曾料樊登岸第一战乃皇欣兄也,令哙竟不知如何面对。” 皇欣道,“樊哙兄弟不必顾虑,如今吾二人各为其国,各有王命在身,于私,欣不愿与樊哙战,然于国,欣宁死不退。” 樊哙大笑,“皇兄真乃好爽之人,樊哙喜欢,好个宁死不退,魏王有皇兄为将,乃魏国之福也。” 话音落地,樊哙忽然语气变得温柔,一点不像是屠夫之口所出,人与人终究不同,并非每个屠夫皆贪财好色,亦非每个屠夫无大志。 亦非每个贩缯者能成为大将,人与人终究有各自心性所区别。 樊哙道,“汉军所来,皇兄亦见,兵力浩大,绝非若一人可挡……” 言至于此,樊哙又抬头看向这座蒲坂城,接着道,“此城内外能有多少魏兵驻守,不过五六千耳,能挡住数十万汉军否?” 皇欣拒绝回答,他无需回答,他自然知道无法阻挡,不过螳臂当车,然世人又曾想过螳臂为何挡车?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它有它不得不做的理由,此刻皇欣亦有他不可不做的理由。 皇欣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樊哙,周围无论是魏兵还是汉卒似乎当二人不存在,无人去趁着二人对话而放冷箭,似乎这个时代对放冷箭很鄙视。 要战自然要战的堂堂正正。 杂乱的战场竟然成为二人叙旧的场所,皇欣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樊哙还会继续说下去,他在听,听樊哙的劝降,“既无法阻挡,何故归降汉王,汉王识才,用才一向大度,不拘小节,不吝啬赏赐,乃仁厚长者,何不……” 直到此时皇欣才开口,直接打断樊哙之言,“吾西魏王非宽仁乎?如西魏王暴虐无道,岂可得魏人之心为王也?” 樊哙哑口无言,他竟无言以对,的确魏王豹非一猜忌而残暴之人,昔日更曾与项羽、刘邦共击秦于砀地,魏豹之神勇,项羽和刘邦皆赞赏。 如此的确无法找出西魏王豹之缺,无法从此处劝降皇欣,但樊哙真的不愿与皇欣生死相向。 樊哙继续道,“汉王欲伐无道之楚,必击下魏地,西魏王如明理爱民必降汉共击楚,此乃大势,皇兄何必独力战也?” 第七百九十五章 忠君之将 皇欣闻樊哙之言,心中感叹,“不愧为汉之将,虽为屠夫,却又明理知义。” 感叹之余,皇欣道,“吾乃西魏将,只听西魏王令,王令未下,欣唯有一战。” 樊哙叹息,他知道皇欣品行,但不得不尝试,“皇兄之忠烈,樊哙颇为赞赏,然怜兄之才,不得不试劝也,如今即是如此,哙唯有得罪皇兄!” 话音一落,二人之间的气氛立刻骤然变化,那是大战的前一刻。 皇欣握紧手中长枪,樊哙缓缓将右手中的冷月双刃斧向身后方缓缓掠去,一支还在燃烧的断枝忽然飘起,撞向冷月双刃斧。 嗤的一声,那断枝再次被截为两节,好锋利的双刃斧,不知是斧刃锋利,还是斧刃上弥漫的杀气已凝聚成器与刃合二为一。 断枝飘起并非真的杀气外放所致,乃忽然风起也。 风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大,水中的浪头越来越大,溅起的亦越来越高。 一叶扁舟在汾水之上荡行,穿过皮氏向东漂流,再沿汾水天然弯道,由东向北飘去,船上二三人影,直奔平阳而来。 船上那人醉态依旧,但双眼有神,亮如星光,腰间悬挂一酒葫芦,眯着双眼看着前方。 身旁两名甲士立于船上,随着水波的荡漾依旧可以很稳的立在那里,仿佛两个雕刻在上面的木头人。 这个眯着眼睛的自然是刘邦的辨士郦食其,长须随风飘飘。 春风虽暖,然汾水之上的风却不同,稍不留意,那股清凉之意便会令人打冷颤。 “广野君,江风非春风,易着凉,仓内暖。”说话的甲士眼眸如苍鹰,在飘荡的汾水之上,眼神一点不散乱,他盯着某处仿佛永远停在那里。 “利苍,勿小瞧郦生,吾有暖身酒,怕甚……哈哈……”郦食其饮下一口酒,摸摸肚腹,随后便是一阵爽朗大笑。 甲士之一是利苍,如今已经是汉国文臣中的一员,由于略懂剑术,成为郦食其的护卫,并跟随郦食其游说各诸侯,在入关的途中已经显现出文武兼备的特质。 在随郦食其过程中,利苍逐渐见识到郦食其作为刘邦使臣的厉害,靠着见识和一张嘴常常左右秦将,甚至令秦将倒戈,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峣关守将,屠者子,被郦食其、陆贾用重宝和一张嘴给忽悠。 至此,利苍绝对文臣虽不能如武将那样上阵杀敌,然一样可以败敌于无形,开始追随郦食其,学习纵横之术。 听着郦食其的笑声,利苍无奈一笑,酒徒饮酒之时最好不要劝酒,愈劝愈饮。 郦食其笑声甚狂,笑声随着汾水之风飘进平阳城。 春风亦凉,无论哪个季节,晚风总是冷的,夜晚的春风有些凉,但却无法让魏豹烦恼的心平静下来。 在夜空尚未降临,残阳夕照时一名甲士连续跑死三四匹战马驰入平阳,带来汉军由临晋入侵西魏之战报。 该来者,总会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早已防备汉,全面启动即可,无需烦忧。这句安慰的话还在魏豹耳旁环绕,可他的心怎么亦无法安定下来。 这句很柔的话是魏豹姬妾薄姬之言,话很在理,可魏豹还是在入夜之后心里更加浮躁。 看到鼎炉中的火光,心生不安,仿佛看到满天带火的箭矢向他射来,魏豹心再无法安定,“速召柏直进宫。” 柏直来的很快,魏豹的命令刚下达,他便已在议事殿等候,魏豹一惊,他知道蒲坂那边一定有紧急军情。 柏直此刻已经很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早已接到来自皇欣的战报。 “将军,如何?”魏豹尚未踏入大殿,声音已经飘向大殿。 柏直道,“战况极为不利,十数万汉军自临晋渡河而来,皇欣已在极力抵挡,臣已擅自主张命冯敬引轻车骑驰援,望大王赎罪。” 魏豹道,“将军何罪之有,为魏谋,寡人当感激矣。” 听到十数万,魏豹眉头一皱,柏直没有将汉军的真实兵力告知。 目前西魏兵有多少兵力可战,柏直心里很清楚,面对数十万汉军袭来,他怕魏王得知内心错乱。 魏豹的天下是靠楚怀王那数千人马一枪一矛打下来的,是一座城一座城攻克而来,真正的开国之君,吓着不可能,只会眉头更加紧皱。 “魏可与汉战否?”魏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问柏直。 柏直很自信道,“吾西魏有精兵十万,足可抵挡。” 魏豹道,“当真可抵挡?” 魏豹又问一句,柏直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其中有着一点的不自信,魏豹何许人也,一个善将兵者之君,西魏军力瞒不过他。 柏直又道,“精兵十万,可增益旗帜,号称二十万。” 魏豹道,“汉王已还定三秦,其兵力定远胜从前,虚张声势,无补于事。” 话音落地,柏直不再言语,他亦知道现在靠着虚张声势已经不起作用,汉军来势汹汹,三秦皆定,独魏可战否,他自己亦不清楚。 沉默,夜晚吹拂,二人皆觉得脖子间凉飕飕。 许久,魏豹道,“寡人亲征,坐镇安邑,可与汉战否?” 柏直眼睛发亮,“可战,然由臣领兵即可,大王乃一国之君……,” 柏直欲劝魏豹坐镇平阳,但后面的话来不及道出,又有紧急之令传来,报汉使郦食其谒见。 此消息令柏直心中大惊,脸色微变,“大王,郦食其乃善变狡诈之徒不可见。” 话音未落,风突起,吹的青铜灯闪烁,几欲使大殿陷入黑暗,慌的侍女来不及用灯罩而用衣服去挡,有的小宦者急忙去关窗。 殿内风突兀,来的快,去的快,来不及反应,不知道何时会有风。 大殿之外的风,很凉,河水岸边的风不仅凉还很大。 黑夜之中,汉军已将蒲坂围住,脚下已经血流成河,寂静,唯有河水之上的风声。 蒲坂只围未攻,因为真正的战场却在蒲坂城外,在一处高大坚实的寨栏之处。 汉军将魏兵围在一处木寨之内,天空没有星辰和皓月,似乎星辰不愿观,明月不忍瞧,皆躲在云层之内。 此处的交战很惨烈……一将手持冷月双刃斧,斧刃上还滴着血。 那双眸如皓月,隐隐有光,盯着前方的篝火,身似松柏,彪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皇兄,已无退路,降汉亦乃英豪。”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三寸之舌 烈火燃烧,欲烧红天空,火光之下是铁血的脸庞,是鲜血滋润的大地,那坚毅的眸光从虎角眼内射出。 如陨石之光,似饿虎捕食,“兄弟们,怕否?” 火光映着那岩石般的脸庞,“怕鸟!吾大魏男儿怕则是孬种!” 皇欣那坚毅的眸光中透着一丝视死如归,看着周便的魏武卒,心生高傲之感,“哙兄弟,多谢美意,吾西魏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宁可战死,不愿曲生。” 皇欣的一番言语彻底激起魏地男儿心中的战意,以及作为魏国之民的气概。 木寨外的樊哙眼眸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惋惜。 樊哙目视前方乃木寨内萎缩成圆圈的魏兵,挥挥手,竟然没有再攻击,而是数百骑士调转马头反而缓缓离去。 寨内的魏卒送一口气,原本紧绷的心稍加放松,手里的戈矛锐气大减,甚至有的魏卒不愿一直举着,欲缓缓放下休息。 皇欣见此情况,心中不安突起,“不可懈怠,列阵!” 话音未落忽然大地震颤,蹄声骤起,如山洪爆发! 黑夜中大风突起,那风中有一道寒光亮起,划破夜空,向木栅划去。 不是咔嚓,而是噼里啪啦,那木栅直接被砍成稀烂,一片黑色的战马风一般掠过。 数百骑士跟着此匹雄风霸气的战马飞驰而过。 乒乓声响起。 那道坎出一条路的是冷月双刃斧,它的主人自然是自创三生斧的樊哙。这道斧法乃其屠狗宰鹿中不断顿悟而出,对刀与血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直觉,刀的轨迹及流速,还有那血的温度,樊哙皆在此中慢慢参悟而出。 对气味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奇特感知,甚至可凭借气味来断定危险的方位,此乃斧亦有道,斧法自然。 黑暗中唯有那三三两两的篝火可以借助,但樊哙冲进后,双眼是闭着的,但那把冷月双刃斧却似长者眼睛一般。 与魏军中直取皇欣。 枪与斧在黑暗中迸发出火花…… 火花虽小,却能燃起火苗,大殿里的火花一闪,如梨花树般的青铜灯被点燃。 “任凭一张嘴,可颠倒黑白乎?”魏豹道,“寡人,倒要听听此酒徒会吐出何妙语来。” 柏直还要再说什么,但魏豹已下令,君不可戏言,自不能食言。 未见其人,先闻一股酒气飘来,还夹杂一股老人气,甚至还有一股酸。 魏豹眉头一皱,尚未回过味,一人就已经走进来,只见此人一副似醉非醉的神态,时刻眯着笑眼,但那眸光却似星光般熠熠生辉。 魏豹正欲开口赐座,郦食其却早已开口,“郦生不仅为大王性命忧,亦为王之母妻子患。” 话音未落直接被笑声打断,魏豹哈哈大笑,“不劳狂生费心,寡人母妻子女皆安好。” 郦食其不慌不忙的开启自己的节奏,“今日安好,明日或可身首异处……” 此话直接引起怒气弥漫,“酒徒,大胆!” 怒不可制的是柏直,他怒斥郦食其,已经拔出腰间长剑。 郦食其反而笑道,“王未言,臣欲斩吾郦生,大殿之上何人为西魏王,郦生只与西魏王言,请西魏王出来。” 魏豹示意柏直将剑收起。 魏豹亦觉得如此对待一个老人,非大丈夫作为,传出去,恐寒魏人心,道,“寡人何患之有,请先生言。” 郦食其眯着醉眼瞟一眼那柏直接着道,“不知大王之将可与雍王比否?” 魏豹默然不语,这点柏直已经给他分析过,郦食其见魏豹不欲,不着急,默默等,直到魏豹摇头,郦食其才接着道,“汉王已定三秦,非昔日巴蜀之汉,乃坐拥始皇之资,却无始皇之残暴,以仁义之师为天下伐楚不公,大王可挡否?” 提到秦始皇,魏豹是恨的牙根痒痒,就是秦始皇的秦军踏破魏宗庙,毁其社稷,但若说秦始皇残暴,魏豹并不同意。 魏豹非其兄魏咎,对秦始皇有更深的认知,秦始皇非残暴之君,但对那些灭国的贵族而言是极其残暴。 这点刘邦亦有更深的感悟,他对秦始皇有敬仰,敬仰其一统天下之气魄,开万年太平之志向高远。 故而刘邦在攻入关中时极力约束部下不得焚烧秦王宫,不得掳掠秦人,如此秦人喜,致使秦军解,刘邦一路打入咸阳。 秦王子婴他不杀,对于秦始皇,刘邦敬多,恨少,但对秦法的严苛刘邦是很不爽的,动不动就连坐,这点他不爽。 故而刘邦在咸阳的日子,他严禁烧杀,稍稍拿点财宝货物,刘邦还是允许,毕竟兄弟们出生入死为的啥,这点刘邦很清楚。 不仅不烧咸阳宫,还与民约法三章,这点刘邦是感同身受的,张良这个提议让刘邦对张良的信重达到一个无人比肩的地步。 这样的认识,魏豹亦有,但他的身份和六国贵族已经连在一起,项羽焚烧,他只能跟着做。 魏豹很快从对秦始皇的复杂情绪中恢复过来,笑道,“汉王既乃仁义之师,伐不义之楚,为何入侵吾魏地。” 郦食其仿佛没有听见魏豹的话,接着道,“汉王非侵魏,欲皆借道魏伐楚耳。” 魏豹暗叹,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郦食其,只听郦食其接着道,“魏不知汉意,率先攻汉,汉乃还击。” 柏直越听越生气,气的发抖,魏豹眼神掠过示意他讲话,“狂徒,一派胡言,何来魏不知汉意,既为借道,当应得吾西王魏首肯,何故吾王未收汉信。” 郦食其摊摊手,“吾郦生亦在此,何故汉无事先之言,乃郦生途中受魏关卡阻隔,至今方到,吾王寻思郦生已到故而渡河。” 柏直怒道,“一派胡言,即是如此,为何不待吾王首肯,再行渡河,休得诳语蒙骗吾王。” 柏直欲说欲气,努而上挑卧蚕眉,眸光似刀恨不能砍下郦食其的嘴,“既如吾王首肯,便为入侵,吾西魏可率精兵二十万将汉驱逐。” 郦食其哈哈大笑,“精兵二十万,大王麾下尽是妄言狂徒,恬不知耻之徒耳。” 此言说的有点过分,柏直不仅眸光似刀,而是那如柏的筋骨已经蓄势待发,手已经按住长剑,随时准备将郦食其斩杀于大殿之上。 第七百九十七章 欲捉魏将 柏直道,“春秋过半百,看似敦厚长者,不过一狂徒耳,吾西魏有多少兵马,为将者不知,狂徒何以知?” 郦食其笑道,“郦生如无记错,大王随项羽入关前不过三四万兵马,封王之今一岁未至,大王多用于安邑城修缮与宫室的建造,打造兵马非一日可为,况知西魏何处有军驻守,不难,要塞兵马不过万余,累加起来不过十万耳,何来二十万?” 这一番言论令柏直无言,令魏豹惊讶,这个看似醉眼难得睁开一会的酒徒,居然对魏地的驻守布防那么熟悉。 此令魏豹背脊发寒,春风拂来,竟如冰风冷人打颤,可仔细一想,魏豹又觉得没什么好稀奇。 东郡紧挨着关中东部,距离栎阳并不远,太原郡又紧挨上郡,唯有上党郡没有与汉接壤,但如今这个初启时代,靠着金钱什么情报拿不到,甚至王宫内他魏豹今夜和哪个姬妾共枕,皆能获得。 作为游说各诸侯的郦食其,既为纵横家自当熟知欲去之处,这是他们的基本功。 想到此处,魏豹不再慌张,“吾西魏男儿绝不欢迎不请自来者。” 柏直见魏豹忽然改变话锋以为魏豹是要准备打法其归汉,准备与汉相抗争,“狂生言汉军有数十万兵马,直观不过虚张声势,且过蒲坂再言不迟。” 此句柏直自认所说尽显西魏之风,定可戳穿汉之虚假,以涨魏志气,不料郦食其根本都没看他,而是冷冷道,“不尊长辈,郦生羞与之言。” 闻言柏直怒极,“狂……君言焉知非虚也,不过一梁地狂生耳。” 郦食其一点不生气,见到柏直生气反而面带微笑,眯着双眼笑,几乎看不到那眼睛,“将军莫非认为蒲坂能挡汉军否?” 柏直道,“吾王已命安邑增兵驰援,蒲坂渡口易守难攻,纵有数十万兵马亦休想踏入魏地。” 郦食其还在笑,他没有回答,因为亦不必回答,已有一道飞马传出向魏王宫奔驰而来。 “报,大王……” “慢点,慌张作甚?”柏直呵斥那名甲士,觉得在汉使面前魏兵如此慌张让魏豹有失面子。 魏豹没有说话,但看到魏甲士如此模样,着实不痛快,眉毛紧一紧,虽然这神态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柏直非常及时的捕捉到。 “大王,汉军已突破蒲坂,守将皇欣正与之激烈厮杀,然寡不敌众,无法阻挡汉军主力不断向向东张而去,此刻恐已与孙遫将军对峙。” 话音未落,柏直的脸色很红,如同害羞的少女。 那红色似血,似火。 蒲坂城下没有通明的火光,因为早已熄灭,城外设置的栅栏已经焚毁,唯有一处还有残缺。 一地的焦炭不再是黑色,而是红色。 红色的焦炭,夜风春来,一阵阵的腥味。 在焦炭的中心地带还有数百名魏兵组成的圆形战阵,但依旧两腿打颤,似乎已经丧失战斗力。 不知是魏武卒太过勇猛,汉卒无法靠近,还是汉军已经杀累,正在休息。 樊哙额头渗出一颗颗汗珠,夜风明明有些凉,但樊哙还是不断的渗出汗珠,双刃斧上闪着幽幽的冷光,居然没有一点血沾染。 这把斧居然可以不沾染血,不只是已经被冷月双刃斧淬炼,还是已经被杀气逼走。 汗珠和血珠混在一起,滴在地上。 汗已经湿透衣襟,樊哙叹道,“好个魏将。” 那数百名中间依然站着一名魏将,依靠着魏枪挺立在天地间,他的右腿不断的在流血。 腿被砍伤,脚此刻如同悬挂在膝盖上,在那荡着。 此将本为一脸的砖红,此刻却是苍白如绢,煞白如月,但那眼眸依旧透着倔强,并隐隐有光,那是对不曲之光,如果不是失血过多定亮如星辰。 世上不怕死者往往乃一无所有之人,那些养尊处优者一般舍不得那躯壳,纵使躯壳会慢慢老去,但还是不舍。 宁可采用各种灵药神草去浸泡躯壳,以图不毁。 能在富贵之时依旧能舍得己身,真乃大彻大悟也,此将正乃皇欣,本已是富贵之人,却还是以命相拼。 “皇兄,何故如此,降汉王绝不辱没兄之才。” “吾乃魏将,如无王命绝不降。” “汉军主力已逼近东张,皇兄连吾樊哙此关犹不能过,纵有援军亦迟矣,又何必苦苦支撑。” 魏兵援军何时能至,皇欣不知,心里没底,但他心有所向,绝不投降,“无王令恕难从命。” 樊哙现在很平静,平静的让身旁的诸将不敢与之交谈,纵使裨将奚涓亦不知该如何和现在的樊哙讲话。 如同用弓弩手进攻,那么这数百名魏卒早已不成问题,然一杀敌不眨眼的樊哙偏偏用步卒对战步卒,就是要活捉皇欣。 因为欲活捉而畏首畏尾,汉军的尚未在增加,但皇欣依旧没能活捉,只是皇欣在与汉军大战百余回合后,被樊哙用冷月双刃斧砍伤,至此失去战斗力。 皇欣不能战,蒲坂魏军本该战力减弱,孰知反而激发魏兵体内的战意,与汉军居然对峙起来。 樊哙脸色阴沉不悦,诸战将不敢言语,最终奚涓开口道,“樊将军,可否用弓弩?” 樊哙摇摇头,语气很平缓,这和平时一怒而吼的樊哙有些不同,语气不仅平缓,还很坚定,“不可,活捉皇欣。” 活捉敌将,向来皆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除非此将甘愿被俘而不选择自杀。 “项王分封不公,左迁大王于河东,大王忍乎?大王凭一己之力连下二十余城,梁魏之地本归大王,如今其下梁地尽归楚,如此为他人做嫁衣裳,大王甘心? 汉王宽厚豁达,断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从汉与诸王共同伐楚,不仅存魏,还有望可使梁地失而复得,更可除暴,望大王三思。”平阳城内的郦食其还在劝魏豹。 魏豹还在犹豫,郦食其继续道,“如再迟疑,徒增守将伤亡耳。” 先前那些话让魏豹犹豫,直到郦食其言汉王不仅宽厚还很大方,击楚之后,有望收复梁地,魏豹开始动心。 西魏与汉的强弱,魏豹内心有底,虽能与汉抗衡,然胜算不大,如果真能借助汉之力量恢复对梁地的掌控,使得梁地重新归魏,那可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之事。 第七百九十八章 舌劝西魏 这一点魏豹不能不动心,对于梁地自从项羽分封之后,他心中虽有怨但却有自知之明。 楚之强大绝非他魏豹可抵挡,既然梁地已归楚,那么休想再拿回来,等于痴心妄想。 魏豹此生不敢想,唯有默默承受,将拿回梁地之愿交予后代子孙,或许西魏后继者某天可强大到夺回梁地,进而再向西发展。 魏豹不敢想,绝非不会想,他当然想拿回,如今汉使到来言从汉或可拿回梁地,如此之事魏豹岂能错过。 这番心思看似简单却很复杂,短暂的犹豫让郦食其又追加几句,突然之间他仿佛清醒一样,看向柏直,“吾魏将皇欣可还在?” 柏直道,“皇欣勇将乃忠魏之将,此刻定与汉军血战,寡不敌众,虽不能胜,然败亦难,皇欣神勇,欲吞下其军,纵使猛虎之将亦崩掉牙齿。” 劝言这么九,道出这么多,口干舌燥,所以郦食其又开始饮酒,饮酒润桑。 搞的口干舌燥,魏豹却突然转移话题,郦食其没有生气,还是在慢悠悠的自饮,等听清楚魏豹和柏直在聊什么,他毫不客气的插嘴。 郦食其插嘴道,“此刻乃神勇之将,迟些恐为埋骨之将也。” 柏直怒道,“闭嘴!” 柏直很想拔剑,一剑将这个多嘴的老头杀死,他费尽心思的为魏豹打气,好不用意有点起色,郦食其常常凭借仅仅一句话便又打回原地。 打气难,泄气却很容易。 怎能不生气,脾气再好之人亦无法忍受如此被人折腾,更何况还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 “为大将者切忌戒骄戒躁,如此火爆脾气,郦生真不知若乃何以为大将?”郦食其此刻就是要努力激怒柏直,人在大怒之时常常会做出非常离谱之事。 言至于此,柏直欲开口,魏豹亦想解释,但郦食其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如此之人为将,大王,西魏不亡才怪,如此之将如何能与汉相抗,郦生劝大王速解其将印,代王向汉请罪。” 噌的一声,长剑再次出鞘,柏直已经怒不可制,“将相不可辱,狂生无礼!” 郦食其笑道,“莫非一国大将欲在西魏王面前斩杀汉使不成?” 魏豹转头看一眼柏直,但就是这一眼让柏直又将剑插回剑鞘,但手上的开始滴血,一滴滴落在大殿上。 似乎只有这种身体的疼痛才能让他减轻心中的愤怒,才能控制住身体不再抖动。 果然身体不再气的发抖,但握紧的手指甲却因愤怒深深嵌入肉里。 魏豹那一眼到底有什么特点,却能令柏直生生遏制住心中的怒气。 那一眼看似没甚特别,然其眸似豹眼灵动,纵使凝视前方一点,但他的余光却能看到周围,那眼眸里还透着一丝天然的野性。 从这双眸子里可以看出魏豹如猎豹般的耐力与速度,速度不一定代表力量,但却代表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威慑力,他可以用一种对方尚未反应的速度击倒敌手。 此乃魏豹的可怕之处,要说柏直将兵能力有多强,不见得,但其拥有较为靠前的资格,很早便随魏豹攻略魏地。 故而柏直不止一次看到魏豹那诡异莫测的速度,不止一次的感觉到那速度的可怕。 上一刻还在跟对方说话,下一刻那把复魏刀便已经掠过对方的脖颈,只觉脖子一凉,那眼眸中还残留着不可思议,但知觉慢慢消失,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 头在被砍落的一瞬间,还是有感觉,还觉得自己活着,周围的景色还在眼眸里,只是那景色开始天旋地转而已。 不仅魏豹在与秦军之将对战时如此,面对一座城池是攻是劝降更是转换极快。 可以说是善打闪电战,亦可说其善变,诡诈。 上一刻在与之谈判劝降,下一刻就会进攻,不早不晚就在刚对方刚回城的那一瞬间发起猛烈进攻。 既然谈判,很少一次就成,固然会有几次的谈判,在秦将还在等待第二次谈判时魏豹便已发起猛烈进攻,常常猝不及防。 故而魏豹作战勇猛,又极为迅猛,本身又乃魏王后裔,一呼百应,很快便下二十余城。 在魏豹看向柏直时,虽没有说什么,但柏直下意识看向魏豹的腰间长剑。 或许魏豹觉得郦食其太狂,需要给郦食其一点威压,总是这么贬低他西魏之将,那是不给魏豹面子。 魏豹笑道,“先生勿用担心魏将,当应先考虑自身,不惧寡人立刻斩杀之!” 郦食其笑道,“且不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以西魏王之厚德断不会寒天下士子之心。” 柏直冷哼一声,欲将自己耳朵塞住,他觉得郦食其的脸皮真厚,说拍马屁就拍马屁,一点没有准备,完全不知道他下一刻是马屁还是尖酸刻薄的话。 柏直正欲挖苦几句,不料却听郦食其道,“如柏直如此阿谀奉承毫无将帅之才之人亦能为大王所用,可见大王真乃仁慈之君,和善有德之君,不善权谋而被小人蒙蔽,如大王广开言路,开慧眼,西魏焉有不强之力,岂能任由霸楚欺凌不成?” 柏直浑身再次发抖,气的发抖,拍魏豹马屁居然还能不忘再损一下柏直,柏直当真怒极。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过半百之人,纵不能杀之,即使杀更不能当魏豹之面杀之,更不能给汉留下伐魏口实。 此层他本未想到,直到魏豹那一眼令其无法发作怒气的眼神后,他渐渐依靠身体的疼痛控制自己。 稍微冷静之后,柏直立刻明白魏豹之意,如果此时杀掉郦食其,那么必然给汉讨伐魏留下口实。 留下讨伐残暴无德、滥杀无辜的暴君口实,这个污点纵使他柏直愿自己扛,但汉王刘邦未必会这么想,一定会认为魏豹杀汉使,与刘邦为敌。 魏豹此时尚在从汉与尊楚之间徘徊,因为郦食其带来的信息很明显,就是要魏豹从汉击楚,并非灭魏。 如此魏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汉王刘邦共击楚,与汉结盟,反叛楚国。 另一个选择便是与汉抗争,继续尊楚,与汉乃至各路诸侯为敌。 此两个选择不仅魏豹犹豫不定,连柏直亦不知该如何选,从汉还是奉楚,哪个才是强魏之道? 第七百九十九章 下魏之策 柏直不知该何从,但他从魏豹的眼眸中看到倾斜,魏豹在慢慢向汉倾斜,故而他已知绝不能杀郦食其。 杀郦食其固然可坚定魏豹奉楚,但自此会使得君臣有隙,日后的前途尽毁,此乃柏直既不愿看到的。 随魏豹攻城略地,几次与死亡擦肩,尚未享受人生快乐,岂能荣华尽失,思虑至此柏直那愤怒之极的身子在颤抖中渐渐趋于稳定。 论嘴的尖酸刻薄和威力,柏直自认不如,与其自不能争辩,唯有在其离开平阳城后杀之于汾水之上。 见郦食其拍自己马匹还不忘损自己的大将,魏豹那似豹眼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 郦食其常奉刘邦之命来往于诸侯及将之间,那种察言观色还是非常拿手,迅速觉察到魏豹眼眸中的寒意。 电光火石之间,郦食其便想到此次出使的目的,在郦食其准备动身欲劝西魏王豹投降时,曾向刘邦要过一个谈判之底。 背靠临晋,面朝破涛汹涌的河水(黄河)时,刘邦心生感慨欲先下西魏再由魏地南下入洛阳,去汇合河南王、韩王一同击楚。 面对壮阔的河水,不只刘邦有感慨,郦食其更是胸中顿生豪气,欲靠着三寸之舌与百万之师比高低。 虽然有人说儒生只会不会强国,强国依旧需要靠兵强将广,可郦食其偏偏不服,他要成为古今第一人,第一个靠着三寸之舌去拿下一国,甚至二国、三国,与大将比功。 郦食其问道,“大王欲如何下魏?” 是个很好的问题,更是一个任何人皆能问出之人,但能答者却不多,刘邦眼眸中没有疑问,反而透着一股兴奋,“何意?” 郦食其亦不拐弯抹角,“大王欲灭魏,或乃降魏。” 刘邦知道郦食其腹中早已有猫腻,便道,“愿闻其详。” 郦食其眼眸熠熠生辉,丝毫没有一个酒徒应有的眼神迷离,接着道,“大王如以兵灭魏,置其地为汉国之郡,郦生乃用离间祸乱之计,令西魏内耗,以助大王灭之,如乃全其国而投降之,令其从汉击楚,郦生则另用一套说辞。” 刘邦沉思片刻,“豹神勇,又深得魏人心,定其地不易,收魏人心更难……寡人欲西魏叛楚从汉,为汉之臂膀,如此甚好,既减少汉军伤亡,更可增盟友之力,共击楚,如河南王那般。” 郦食其笑道,“臣知之矣……” 言至于此话锋陡转,“大王,西魏如降,欲何以赏赐拉拢魏豹,可有底数?” 刘邦默然许久,最后他走到郦食其身旁压低声音道,“魏豹所怨项羽者,乃西迁河东,坐拥梁地也。” 郦食其眯着小眼道,“大王此意,乃以梁地诱之?” 刘邦点点头,但没有说话,酒窝迷人笑浮现脸颊,似朝阳般的眼眸不断挥洒,似有无穷尽的话告知郦食其。 郦食其心领神会,“臣立刻启程,估摸臣入平阳,可行逼魏之势。” 此乃汉入魏地,渡河水之前郦食其和刘邦的一次谈话,那次谈话让郦食其有更为妥当的谈判筹码,亦有更大的把握。 只听郦食其在魏豹面前继续道,“大王如斩汉使,不怕落下残暴无道滥杀无辜之口实,彼时汉不伐魏人神共愤也……” 其后的话让魏豹直接用诚意的微笑堵住,诚恳直至,“先生于赴死前面泰山崩于前面而不改色,寡人敬仰,酒仙之雅名,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言至于此,魏豹立刻命人赐上座,“先生请上座。” 郦食其勉为其难的挪动身体换座位,脸上流露出一副很惋惜而心痛的样子,“大王如再不下命令,大王所言蒲坂守将将亡矣。” 那语气诚恳之极,那脸上的神色如同亲友去世一般的惋惜和悲痛,这一幕看得柏直压根直痒痒。 此生如不能斩郦食其,恨不能再不为将。 魏豹默然片刻终于开口道,“柏将军,立刻传寡人令,举国从汉,不得抵抗。” 闻言柏直眼睛变红,眼泪即将滚落,内心狠狠道,“如此不战而降,直实恕难苟同,好个郦食其,殿前此举,直深深记下矣。” 柏直红着眼睛道,“臣,领命!” 残月淡,晨风暖。 悬挂的明月彻底消失在东方的鱼肚白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初阳出山,春风暖人,数名红色甲士纵马从平阳斜过安邑,直奔蒲坂而来。 数名甲士皆身穿红色战衣,身后是三面红色的魏王令旗。经过东张时,汉军与孙遫正剑拔弩张。 汉之红如泰山旭日,魏之红似江河落日,无论哪种皆为昊天之日,只是人心观之不同,故有区别。 日还是原来的日,这是人心不同耳。 数匹快马掠过东张后,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于无形,似乎从未发生过,无论魏士卒还是汉士卒皆有一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独自留下孙遫一声重重的叹息,不知道是叹旭日之美,还是谈即将到来的落日残缺。 数匹魏使的战马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向西南方向的蒲坂奔来。 旭日很红,似少女思春之羞红,又有女红般阵痛。 红如血,蒲坂城外虽一片焦土,却红如血,如初生的旭日般。 皇欣的长枪还在舞动,单手舞动,另一只手靠着一把长剑支撑受伤的右腿。 每次冲上来的汉卒皆死在那杆魏枪之下。 冷月双刃斧在旭日之下闪闪发光,散发着瑞气,那夜晚的冷幽之光毫无踪影。 樊哙那双眼睛射出令人心悸的眸光,看着眼前的大战,从漆黑如墨的夜晚战到残月当空,再到旭日东升,那皇欣依旧还在战,就是不降。 奚涓有些看不下,劝樊哙道,“樊将军,汉卒伤亡太大,不如让涓去战,定可生擒此将。” 奚涓提着乌蛇矛向樊哙请战,樊哙知道此事的皇欣绝非奚涓的敌手,上前去厮杀生擒皇欣的可能性较大,然而樊哙没有同意。 对于一个令人敬仰的战将而言,最重要是一份尊重,樊哙没有当皇欣为敌人,故而樊哙后来没再战,而是让汉士卒上前围攻。 “不必,如此忠君之将,当以礼敬之,哙敬重此种魏将,以弩箭射之,勿生擒。” 樊哙这句话尚未落地,数百支箭矢呼啸着射向魏将皇欣。 第八百章 举国属从 战到此时的皇欣身旁已经没有可以站着的,唯独只有他自己还在战,皇欣微笑着抬头看向天空,“来世还为魏将!多些哙弟成全……” 此话音未落,又一道声音响起,并伴随着骤急的马蹄声,“魏王令,西魏与汉盟约,魏将皇欣勿战。” 这道悠扬的声音随着旭日之光洒向这片狼藉的战场,回荡在上空。 可惜此道声音皇欣再无无法听见,他所能听到的唯有他自己的那道声音,来世还为魏将…… 数百支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嗡鸣声将这两道声音淹没。 魏王令,西魏与汉盟约,魏将皇欣勿战,此言还能再重复,因为魏使还活着,但那来世还为魏将再亦无法听见。 魏使重复第二次时,樊哙楞在当场,久久不曾言语,奚涓作为裨将负责接待魏使,下令清扫战场。 奚涓知道樊哙需要安静,需要独处的时间,不能打扰。 樊哙将皇欣身上的箭矢拔出,一根根拔出,抱着其身走向一个有花有草有木的地方,亲手将其埋葬。 旭日洒将大地,蒲坂一片姹紫嫣红,绿叶更透亮,百花更鲜艳,的确是个踏春的好时节,如无血战,春风送来当乃花香,何来夹杂一股血腥味? 旭日从来不会偏袒任何地方,只要是无遮挡处,皆毫不吝啬的赐予瑞光,驱走黑暗,驱走那令人恐惧的气息。 阳春三月的光很柔,很暖,没有一丝的灼热,站在山顶看旭日东升,那是一种享受,可以感受那蓬勃的生机。 数日后,刘邦和魏豹一起在安邑城内的小山上看日出,旭日之光无私的照亮大地,却不灼伤眼睛,让人欣赏他的初生之美。 旭日不偏不倚,对世人皆是如此,它给世人机会看清它的容貌,待它高升之时便不再喜欢人用眼睛盯着它。 如同美丽的浣女着一翠绿长裙在竹林间戏耍,此时可观,可赏,待其归家去衣,便不愿再让一睹芳容。 魏豹决定举国降汉后,便随郦食其一同到安邑来见拜见刘邦。 此时的汉王刘邦已将汉军驻扎在安邑城外,魏将军孙遫、魏将王襄、骑将冯敬得知魏豹已从汉而魏犹在,只是从尊楚到奉汉而已。 那么此时的刘邦不再是关中汉王,亦为魏地大汉之王,魏豹将侍奉之王,故而三将立刻前来参拜。 刘邦很想怒骂他们顺势而为的举动,但被张良提醒,忍住没有骂他们。 刘邦很看不惯他们如此,认为有辱为将风度,他哪里知道那是魏豹特地交代魏将要遵礼有孝,彰显西魏国风。 刘邦欲羞辱这看似“势利”的魏将,张良看得出,立刻提醒勿如此,三将对刘邦恭恭敬敬,直到数日后魏豹亲自从平阳乘船顺流而下,至汾水最南端,又纵马向安邑而来。 魏豹到来后,已经是深夜,刘邦没有接见魏豹而是与之相约,翌日于安邑城内小山巅赏日出。 曹参、灌婴、樊哙等将进谏刘邦勿在城内赏日,安邑城内暗藏危机不可轻视,安邑城外一样可以赏日出。 无人知道刘邦为何邀魏豹赏日出。 可刘邦却执意如此,便带靳强、樊哙、周緤、夏侯婴等人护驾,引兵入安邑。 旭日东升,唤醒大地的那一刻,真的美。 旭日从不偏袒,从不吝啬,齐地亦沐浴在旭日之下,临淄城的晨曦依旧那么迷人,朦胧之美,王宫未经战火,依旧那么的庄严而堂皇。 一将健步如飞的奔行在走廊间,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大将军,汉已由临晋渡河击魏……时机已到!”奔走之人正是齐将田光,兴奋喊道。 大殿之上,二人并列而立,其中一人广额浓眉,眸如星火,此刻亦是兴奋不已,“叔父,汉已击魏反楚,为吾父王复仇时机到兮。” 得到汉入魏地消息后,斥候立刻向临淄城快马奔来,拼着跑死数匹战马,只为能尽快入临淄城。 等到刘邦降魏后,这消息才进入临淄城。诸齐将满脸的兴奋,最开心的当属田荣之子田广,他此刻想的全是可以重新聚集兵马击楚之事。 诸将的目光皆聚集在田横的身上,皆在等着田横开口,“田既收散兵,所收如何?” 在诸将皆兴奋不已时唯有田横还是那么淡然,似乎没有什么事能令其动容。 没有直接对汉王刘邦入击魏地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冷不丁的问出这一句。 不过这句在田广耳朵里却非冷不丁,而奶询问是否准备充分。 田吸开口道,“禀大将军,田既将军奉大将军之令由狄县一路向西收散兵,已得数万人。” 在田荣败退至平原城,被平原人杀死后,田广大怒欲用兵问罪平原人,被田横阻止。 此时的田广尚未引兵做过战,虽一直监国,却并未被田荣正式立为太子,故而对诸老将并没有号召力,他自知需要依靠田横叔父。 田横阻止田广冒然用兵后,便立刻行驶大将军的权利,在齐王田荣死后,他立刻迁田既为将,命其由狄县向西收田荣被击散的齐兵。 加之项羽所过尽屠之,激起民变,齐人相聚叛之,这些叛者得知田横命田既收散兵,立刻往投之,如此竟得数万人。 田横听闻得兵数万,那眼睛中射出一道眸光,如一把横斧一样令人不自觉的心悸,诸将知道田横将要下达命令,一个可以改变齐地惨状的决定。 紧接着又一股笑意在田横那炭火般的面容上弥散开来,使得眼眸中的那把杀意四溢的横斧之光看起来不再那么生人勿进。 田荣立如岩松,扫视诸文臣武将,“项羽败杀吾王兄,仍不息宁,齐人并不愿与楚为敌,然求降不得,项羽居然如此残暴,屠戮齐人,烧夷城郭,着实不给齐人活路,既不给生路,横愿亲身杀出一条生路,愿随横者,翌日随横出发。” 诸齐将并未听清田横具体的说辞,因为他们的血液已经被楚的暴虐给煮沸。 只听见田横的最后一句,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伐楚。 得数万兵马后田横没有冲动到要立刻去跟项羽对着干,故而那番言语后便是沉默,田横沉默,但诸将却沸腾,无法压制的沸腾。 第八百零一章 项羽徇齐 田解率先请命道,“大将军,未将愿为伐楚先锋,立刻去截杀项羽” 不可否认,楚的行径让诸齐将愤怒,每个为将者皆欲击楚,一为其民,二为立功。 田解的率先发言,立刻唤起齐将的风采,各个抢先为先锋,田横无奈一笑,“先王将十万兵马尚不能败楚,反遭横祸,齐不能再有重创……” 话音未落,诸将疑惑,怎么回事,先前明明是要击楚,为何此刻又道出此言。 所有人皆在凝神倾听,包括田广,他心中报父仇心切,眼眸中的疑色最浓。 田横看着诸将眼中的疑色,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轻轻说道,“田氏叛齐投楚者至今仍有田假存活,此人与楚为附庸,助楚残害齐人,当先安内,后击楚。” 这句话一落地,诸将眼眸才如浓露消散,变的明亮,尤其是田光,他对叛齐者有深刻的体会,“叛齐者田都才被父王击杀,如今在齐地为祸者唯有田假耳,叔父之意,乃西伐城阳?” 当年与田假一起另建齐王国的二位即田角、田间去赵不敢归,另两个叛田荣者乃田都与田安,田安已死,唯田都留楚。 如此与田儋、田荣之齐为敌者唯有田假、田都在楚,田角、田间在赵。后田都与田假一同随项羽北伐田荣为先锋军,田荣将田都击杀,田假得以逃脱,故项羽唯有立田假为齐王,让恒楚做齐相辅佐田假镇守城阳。 田光立刻意识到田横之言所指,故有此言。田横点头道,“然也,西伐田假,再次反于城阳,与汉王、梁地彭越,共击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自田荣战败的那一刻,田横便想着如何预防最坏的一幕,想着反击,但项羽实在太强大,追的很紧,而且怒火一直在烧,直接最终导致田荣的死。 田横更没想到田荣的死并没有熄灭项羽的怒火,竟将怒火烧到郭与城,烧到齐人。 许多城郭被毁,许多地方彻底失去防御固守的可能,此或许为项羽彻底摧毁齐人反抗的资本,可是如此做却给田横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田荣被杀,本就因齐人对楚很畏惧,杀王请降,平息项羽的怒火,不愿陪着田荣去死,可是他们的愿望没有实现,被项羽的一把火给堵住活路。 人在没有路的时候,如不能再踏出一条路,便只有原路返回,齐人选择再踏出一条路。 已无原路可走。 田横敏锐的嗅出再次复齐的机遇,齐地十数个要塞或被毁,或被占领,但齐地依旧有大半在他田横手里,借助齐人的怒火可以将火烧的更旺。 用齐人的怒火锻造自己的权利地位,似乎此火不用,有些不人道。 当时没有人理解为何项羽会将怒火烧到齐人头上,并未因为田荣的死而熄火,除齐人挑战楚霸王的权威,偷走田荣的头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一般不太会有人注意到项羽此举的背后。 项羽虽然烧夷齐城郭,只是为毁掉要塞的防御措施,毁其根基,对于其城内之人,项羽起初并未下令屠杀。 项羽只想毁掉他认为的军事防御根基-城与郭,如同将龟壳砸碎,使得其失去防御的根基,无法很好的防御,自然不会再想着反抗。 一个没有剑的人,如同拔掉牙齿的猛虎,对楚不再有威胁,此乃项羽心中所想。 故而只毁其城,但那些失去城郭家园的人怎么想?这是蛮横的强盗行径,是将他们逼上绝路,于是他们唯有反抗,纵使没有兵器,亦利用农具来反抗,大有陈胜揭竿而起的意味。 毁其城郭,自然可以削弱其力量,甚至可以令其短时期无法具有防御的能力,一个没有防御能力之国,自然不会再想着反叛。 没有自保之力,何谈反叛。 项羽如此想,很多人亦如此想,可城郭毁掉,数岁内便能重建,甚至一岁之内便能重建,然反心一生,便难灭,纵使没有城郭依旧可以反击,项羽再怒亦不可能将齐地所有城郭毁坏,如此必然惹天下之怒。 项羽在济北郡一番折腾后,有将请示是否班师南下归彭城,但项羽没有这么做,项羽却道,“如今齐地亦有齐王,有恒楚为齐相,寡人放心,然齐地人随田荣叛寡人,必须给予惩戒,否则不知痛,继续向东,向东徇临淄郡,如有不曲从者,立刻攻杀之。” 没有范增在的日子,项羽狂到嗨,他要用武力向齐地宣示,但凡反楚者是何下场。 项羽引军至临淄郡时,彼时的田广向田横请战,欲战项羽,为其父田荣复仇,将楚军驱逐,田横摇头拒绝,理由很简单,楚势很强,齐军败而散,无法再与楚战,唯有坚守。 彼时诸将中不少人开始畏惧而颤栗,他们不可能不畏惧死亡,因为他们很年轻,刚迷恋上这个世界。 田横彼时表示临淄城有他田横在,项羽休想攻破,如此临淄城才逐渐安定下来,因为他们相信田横。 田横更是下令备战,准备死守临淄城。进入临淄郡的项羽一路上倒很顺利,无不屈从,彻底实现徇临淄郡的目的,但询至临淄郡东南部,接近胶东郡时,遇到不愿屈服楚国之县,项羽下令攻之。 这次他命项冠去攻,拔之,趁胜之际,项冠建议直取临淄,将田荣之子田广擒杀,彻底灭齐的反抗之力,但项羽却认为田荣已死,再击杀其子,断其后,不人道,况田广在临淄,其城必然殊死抵抗,楚徒增伤亡,不利,向东徇齐意在令齐地屈服,不再反叛,最后项羽又加一句,“临淄乃百年古城,寡人不忍毁坏,继续向东……” 楚军继续向东,徇至北海,于潍水西岸驻军,隔河遥望高密,遭使徇高密,高密县令亲自乘船至潍水西岸,膝行而前,拜见项羽,项羽悦,赐酒食。 命楚使继续向东渡胶水,徇即墨,即墨人如高密令一般臣服,并献酒食奉于楚军,犒劳楚劳师动众,罚乱齐之人,项羽开怀大笑,至此已至三月,刘邦从临晋渡河击魏。 田横亦准备攻击田假,将田假再次赶出齐地,如能击杀再好不过。 第八百零二章 还需再忍 田荣当时未能逼迫楚杀田假,他田横来完成亦不借,待旭日再次东升时,旭日撒向潍水,金光灿烂,楚军士辛大多皆酒醉未醒,唯有三万精锐未曾饮酒。 面对酒池,这些士卒竟能完全尊奉项羽命令,不沾酒,当真是训练有素,有齐人欲讨好项羽,特持酒去劝这些士卒饮酒解乏,被当场斩首,至此方知楚军之严。 旭日洒向济水,同样的波光粼粼,同样的宁静样和,只是水草轻颤,有小船隐在芦苇水草间悄然渡河,紫色的甲士在旭日下显得神勇异彩。 这是田横率领的齐军自夜晚悄然衰渡河,至旭日东升时已全部渡过,至东阿却不再前进。 一连数日不再前进,诸将再次迷惑,尤其是田既、田光、田吸三人最为心急,“大将军为何不再南下?军久在于此,城阳必知,彼时有备,难以有突袭之效。” 田横的眸光自东阿看向遥远的南方,准确说是西南方向,巨野泽之西,即城阳的方向,“纵使疾速南下,楚军未有备乎?” 田横的一句发问让田既首先陷入沉思,他略微沉思道,“末将听闻项羽麾下最善守者乃恒楚也,其不守彭城,却守城阳,此乃项羽失职。” 话音一落,田既看向田横,期待田横的反馈,诸将亦在求证田既之言是否正确。 田横点头,“然也,恒楚善守,黥布善攻,如今黥布为王于九江,此次侵齐,其并未随军,而乃遣将将数千人耳,其心亦不在楚项羽,恒楚善守却守城阳,彭城必然空虚,如待汉攻入彭城,项羽必不能顾齐,如此当为诸将与横复收城邑之时。” 闻言,诸将眼神皆复杂,有疑惑,有焦躁,有无奈,甚至有绝望,疑惑恒楚真的如此善守否? 听闻待汉攻入彭城,更待何时,焦躁不安。 需汉入彭城牵制项羽,齐军方敢与恒楚较量,带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绝望,是对收复失地的绝望,渐渐不太相信田横是否真能收复齐地。如今城阳兵马不过恒楚所引楚军万余,齐军却有数万兵马,难道还攻不下吗?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的齐军兵马当有城阳守军的五倍,正可攻之。 田光眼神中有着无奈,“唯有汉击彭城,方可攻城阳否?” 田横道,“自不必等到彼时,吾驻军在此不前,非等汉王联军攻彭城之时,乃等项羽再远百里。” 这次是田吸表示不解,“再远?” 田横点头,对华无伤道,“项羽徇齐,此时走至何处?” 华无伤无缝衔接,竟对项羽的行踪了如指掌,“现于潍水西岸,与高密隔水相望也。” 田横点点头,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枝头上的红日,霞光万丈,脸上浮现笑意,使得眼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横刀杀意稍稍收敛,他知道战机需要耐心等待。 狼很懂得在适当的时机捕猎,对待猎物要有耐心。 田横道,“待其入琅琊郡准备返回彭城时再出击。” 田光立刻明白田横之话。眼眸中满是敬佩之意,“将军果然会选时机,末将敬佩,莫非乃项羽沿着沂水由琅琊郡入东海郡而待入泗水之上时再行攻击,一来楚军远离临淄,可及时回援不失后方根基,二来又可进而夺取彭城,牵制项羽无意袭击临淄,如此攻守兼备,将军可是此意?” 田光的一番言语让诸将刮目相看,如此攻守之势的策略,竟然分析的面面俱到,更让田横对田光的印象空前的上升,“孺子可教也。” 两军相争之时孰能先掌握先机,便将大幅度提高获胜的几率。 何为先机,先机乃伐谋,先机乃事先知晓敌军的行军落线,事先知晓敌军主将何人,事先知晓敌人的计谋,总之料敌先机方可,总结一下,映照兵法有云,知己知彼。 田横知道自己的兵马有多少,更知项羽楚兵有多盛,他知自己欲出东阿击城阳,却不知项羽下一步,所以他要确定项羽的行军路线。 确定项羽是否真的入琅琊郡,是否如水流一样由高密出发而潍水直流南下,分细流入沂水,再由沂水于下邳向西入泗水,直接流入彭城。 水善寻路,有水的地方必有路,纵使再隐秘,这是水所走的路,由胶东郡穿琅琊郡,经东海都而入泗水郡,直接绕过彭城而去。 田横要确定项羽是否真的如此行军,春风拂柳,垂柳已发新,不知哪个调皮的拽断一根柳枝编成帽子戴在头上,看着很神气,却不知柳枝的痛。 东阿的南面是巨野泽,这里百花盛开,水草嫩绿,随风摇动,水中鱼儿自由自在的摆动尾巴,虾、蟹在水草中嬉戏,更有勇敢一点的蟹从水里爬上岸边,尽情的享受阳光的温暖,花香使得它更加沉醉,竟忘记这里是禁区,是人类活跃的地盘。 蟹直接被强行放进竹蓝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熟悉的场景渐渐远去,更没想到它很快便被放到火上烤,那种痛处无法想象,庆幸的是这过程很短暂。 “兄弟们,可曾听闻齐楚又要交战?” “又打?不可能?” “有何不可?” “齐王已死,霸王烧夷齐城郭,齐仍敢反抗?” “若不知齐将军在收散兵乎?” “莫非真的要战?” “吾等兄弟一直躲藏于此,非长久之计……” “兄长之意?” 一群在巨野译亡匿之人非常兴奋的在谈论齐楚之战。 “没错,自彭将军与萧公角大战,吾等逃难于此,一直靠着泽中鱼虾过活,没见过女人,没吃过粗粮,吾竟怀念起粗粮……”一雄壮的汉子说道,他眼睛放光,但眸中还是有深深的疑感,“吾等投楚,或是投齐,何方能胜?” “兄长,为何不再投彭将军?”这位瘦弱的青年一脸的迷感。 啪的一声被那雄壮汉子打一巴掌,“可曾听清楚吾之言?” “楚已败杀齐王,城池且被毁坏,何以还能与楚抗衡,自然投楚。”瘦弱的青年还是不懂,“可投楚岂非叛彭将军……” 啪!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那雄壮的汉子怒道,“不长记性!狗屁彭将军,当年起事拿吾弟开刀,吾忍下此辱,跟着他四处攻略梁地,到头来竟如此待吾…待吾等兄弟,此人非吾之将军。” 第八百零三章 为王心酸 “兄长所言甚是,彭越用人不公,连狼子那种货色亦能为骑将,对吾兄长,竟一校尉亦不舍得给予!” 啪……又是一巴掌! “卫胠那小子,怎能与吾相提并论。”雄壮汉子怒道,狠狠的又给那瘦弱青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的他险些站不住,本来营养不良的苍白脸色,此刻居然变得很红润,像是有心事的少女之脸。 “兄长说的是,那小子不配,吾兄之功当与扈辄相提并论,彭越待兄甚是不公,当从楚。”那瘦弱青年道,“兄长,有兄弟于东阿见齐军渡济水,东阿兵力悄然增加,必有南图之意,不如趁机将此情报献于楚将,以作晋身之资。” “吾正有此意。”那雄壮汉子凶狠道。 由巨野泽至城阳来往之人基多,且多为渔民,众人便扮作渔民混入城中。 “好大架子,吾田假好歹乃齐王,四郡大地之王,竟各个唯恒楚之命是从!群臣诸将也罢,如今一个小小渔民竟然藐视寡人!” 侍从亦佯怒道,“着实可恶,实在可恶……” 后面的马屁话没有再说出,因为田假的人已经阴沉无比,再说下去便不再是马屁话,而是挨揍话,“究竟为何?” 自从项羽二月封田假为王后,至今已经数十日,为王的日子确实很舒服,也很爽,曾经的他未曾想过还能再次为王。 受楚庇护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但那衣食和为王时的衣食完全不同,虽然为王的时间很短,但那为王的感觉田假一直没有忘,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来。 当时的田荣很猛,很凶,誓要杀死他田假,幸好他有先见之明,逃的快,他知道自己和齐相田角是无法与田荣军相抗衡,故而田假非常果断的弃城而逃,逃入楚。 逃入当时项梁的麾下,狼狈入楚的那一刻,田假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弃城而逃是否对得起那些支持他的齐地贤士。 未过多久他的心便彻底安定下来,没有内疚和不安,因为他的选择被证明是对的,随着田都亦败归于楚,田安、田市接连被杀,田假确信当初的选择是非常对的。 田荣的将兵能力和他田假不是一个等级,更非他的相国田角和将军田间所能比。 这个时候的田假心安定下来,总算没有如那些与田荣不对付的人一样被无情杀死,但他没想到田荣并没有忘记他。 在楚追秦军而要求齐、赵发兵一起共击章邯时,田荣居然做出一件令田假非常恐惧的事情,居然要求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他田荣才肯出兵。 居然还没忘记要杀他田假,这个时候的田假内心充满恐惧,他不知道项梁会不会因击章邯而杀他得援兵。 彼时的田假眼眸中除恐惧之色外,还有一丝丝怨毒之意,他可是齐王田建之弟,和他田荣同为齐王田氏族人,竟然要必杀自己。 王权之争当真是若死吾活,没得选择,追溯一下,其实他们有着同一个祖父,只是在传承过程中,兄弟之间有过争夺,当时的田儋就觉得那时不该由田建来继承齐王之位。 昔日田荣的咄咄逼人,让田假心里有一个阴影,亦变的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诞生一个人生信条,那就是活着,一定要活着,活着便有翻身的机会。 鹿死孰手,还真不一定。 当时的田假曾想逃亡,再次从楚逃亡,不能死在楚,但命运峰回路转,项梁没有答应田荣,并没有杀他之意,此举让田假对项氏有着很独特的情感,不仅是有好感,心有感激,更对项氏明理讲大义而感到敬仰。 田假觉得留在楚,一定可以拥有再次反击的机会,直到项羽北上怒击田荣,田假知道机会来临,能否抓住要靠自己。 他和田都皆随楚击田荣,他们二人曾经败逃时的兵力各自尚存部分,田假和田都彼时皆以为依靠这点本钱或许能再次迎来人生第二春。 再次获得项羽所封之王爵。 于是彼时的田都和田假由同命相怜到暗中的王位之争,那时的二人皆明白一个道理,项羽伐田荣,必擒杀田荣,到时何人被立为齐王,掌管齐地,那么要看项羽看重何人。 当时的田假深知自己没有田都勇猛,比冲锋陷阵自然无法比,唯有比孰的命长。 面对可以立功的机会,田假皆让与田都,让田都冲锋陷阵,期待田都能有什么状况,或许田荣感应到田假的心念,于是一次较为惨烈的命运战打响。 当时田荣未曾想到战场上居然还能再次见到田假,于是擒杀田假之心暂时放在败项羽之后,特命爱将华无伤全力攻击田假,田假与田都本在合力对抗华无伤,见华无伤太过猛烈,一副誓要擒杀他田假的样子。 田假恐惧,他不能死,故佯装不抵,引兵而逃,独留田都抵抗华无伤,田都完全没想到战场之上田假会有如此行径,竟临阵逃脱,完全不在预料之中,战局变化太突兀。 瞬间懵掉,而且压力陡增,士卒见田假引兵而逃,皆以为不抵而撤,于是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唯有田都力战而死。 不战必死,因为田都已来不及逃。 这一战让项羽很愤怒,觉得田假不堪大用,造成初战不利,欲斩田假,恒楚规劝方才罢休。 项羽无亲,如斩田假,击杀田荣之后无傀儡之人可立为齐王,项羽只好暂且忍下一怒。 田假为王之后,渐渐忘记曾经寄人篱下的日子,数十日后,慢慢的齐王之风渐长,对群臣诸将凡事先问恒楚,事无巨细皆断于恒楚,心生不满,这让田假愈加无聊。 人总爱给自己找事,太忙生怨,除非所忙为自己,且非被迫而忙,主动而忙心无怨,却生贪与懒。 太闲则会无聊,无聊便会生事,无事亦生非。 田假开始看恒楚不顺眼,便遣人秘密打听项羽徇齐已至何地,何时才归彭城。 此举乃田假夺回王权的第一步,只要项羽回到彭城,田假相信凭借他在齐地尚有的根基,可以逐渐搭建一个他田假的势力。 慢慢寻觅忠于自己之人,可将恒楚架空,田假数十日的观察,发现恒楚虽善将兵,但对庙堂之事不甚精通,此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八百零四章 权争滋生 田假冷冷道,“皆乃何种人,可笼络为寡人麾下否?” 此言一出,侍从有些震惊,此言意味着要和恒楚争权,这名侍从一直伴随田假,忠心耿耿,但终究是人心肉长。 见到昔日一些伙伴悄悄向恒楚阵营靠拢,数日后就得到升迁,他亦羡慕,怎能不眼红,他曾不止一次欲离开田假,谋得高位,然常年的情分绊住这名侍从的脚。 此侍从想到昔日田假对自己的赏赐和好处,他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可心不再是从前的心,如今听到田假此言,他比田假还兴奋,“大王,可乃与恒楚分庭抗礼乎?” 田假问的直接,这名侍从亦很直接。 田假点点头,“寡人命若为郎中,悄然笼络忠于寡人之士。” 此侍从显得很兴奋,“诺!” 行军打仗可能非擅长,然笼络人心田假还是有一套,甚至让他人为自己去死,保住自己的命,更是一种超乎寻常的能力。 此侍从终于找来这几个巨野泽盗贼。 田假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很震惊,“齐军欲偷袭城阳?” 这不能不说是个非常惊天地的消息,可恒楚得知后为何不和他商榷,还是说他已有十足的把握来对付齐军,根本用不着和他这个齐王商榷。 “千真万确,吾有兄弟自东阿卖货,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那雄壮的汉子说道,都自己得到的信息有着绝对的自信。 “大王,恒楚知此紧密要闻,居然不与大王商榷,分明不把吾王看在眼里。”侍从添油加醋道。 田假闻言陷入沉默,一直以来大事小事皆断于齐相恒楚,这让田假变得很寂寥,亦很不爽,但没办法,自己这个王乃项羽所封。 无楚,何谈田假之王,田假懂得,所以田假忍耐,然忍耐是有限的。 星火之际,如果有微风吹拂,那么就能染成熊熊烈火。 侍从见田假脸色不善,便又加一句,“大王欲彰显自己权威,需与恒楚向左。” 田假不明白,“此言何意?” 侍从道,“在固守城阳前提下,于无关紧要之举动中,否定恒楚。” 闻言田假若有所思,点点头,“可行。” 田假那灰色黯然的眸子忽然亮起来,他转头看向那名盗贼之首,“壮士本投恒楚,何以转投寡人?” 无人知道田假此刻在想什么,为何突然问出此话。 壮士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侍从见状,免双方尴尬,急忙开口道,“壮士起先不敢高攀大王,未敢越界拜见,更不知大王亦欲掌兵,此等豪杰投军,本为杀敌立功,故而直奔楚将,再寻机缘向大王自荐……” 一套话说的毫无违和感,说的田假面露微笑,说的冷汗直流的盗贼渐渐消汗。 田假道,“原来如此,寡人命若为将军,统领寡人麾下齐兵,与齐相恒楚共守城阳。” 那雄壮汉子立刻躬身拜谢,“臣拜谢大王。” 起身之后,一脸的笑容,他没想到会直接得一个将军,超乎意料,绝对的意想不到。 日光下的绿叶变得透黄,如同此刻恒楚的脸色,春风吹拂,嫩叶轻轻摆动,舞姿优美,如同此刻那新任将军的笑脸。 嫩叶的透如此刻田假那明澈的眼眸,面容上的笑不死从前那样,此刻的笑发自内心,一个被压抑许久的人突然释放的笑,会有些怀疑。 可这笑更蕴含着一股力量,田假要反击,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王权。 对于田假独断任命齐将,恒楚作为齐相脸上的神情已经做出回答。 儿戏,简直就是儿戏,一国之将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岂能轻易任命。 恒楚道,“齐军欲突袭城阳,臣已做好防御备战,无需任将出击,齐军兵力强盛,不可与之战。” 田假则道,“城阳之守,寡人自然完全放心齐相之备,如此驻外之将乃小事,何足挂齿,相国何必太过较真。” 恒楚心中叫苦,甚至欲骂人,他觉得不骂几句真的无法平复内心,与不知兵事之王相谈,如对牛弹琴。 庆幸,庆幸霸王项羽乃善将兵,恒楚与之交流从未如此费劲,如今面对田假的举动,他亦感觉到田假对自己的不满。 凡事皆断于相,恒楚心中坦然问自己,此时如换成自己能否忍。 答案是很显然的,他不能忍,所以对田假一些小举动便睁只眼闭只眼。 在防守上恒楚非常自信,自信完全可以抵挡齐军来犯,由于兵力上的悬殊,他又自知不善攻伐,故而以守为攻。 万余精锐楚军,恒楚自信可抵挡田横数万齐军,对于城内外的诸将安排,他有着清醒的认知,几乎每个将校皆清楚其优缺点,故而每个位置他都自信人尽其才。 可恒楚对这位新任的将军一点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田假又明确说将他安排在城外守将职责上,统领城外的所有齐军。 城阳现在的驻军共有两种,一种是万余精锐楚军,一种是田假曾经所带的齐地残兵,最近又招募一些齐地之卒。 慢慢的,到如今田假竟然聚集三千齐军,对于楚军的安排,恒楚有着绝对的权利,这点他毫不怀疑,更不会推让,此乃项羽所吩咐,要牢牢掌控楚军的兵权,有此在,齐王才为楚之齐王。 恒楚一直记得,故而未曾有过懈怠,楚军的每日训练,他都是亲力亲为,齐王只能检阅,无法过问。 可是对于齐军,对于渐渐聚集成形的三千齐军,恒楚却没有把握将其掌控,或者亦不知该如何将此三千齐军并入楚军中。 楚军和齐军还有着天然的敌视关系,项羽为扶立田假为王,震慑那些楚霸王权威之人,将不服从者一律斩杀,还毁其城郭,造成齐人的反感,更有齐人相聚叛楚。 这些聚集在田假麾下的三千齐军虽然是听命于齐王田假,间接听命于楚霸王项羽,听命于齐相恒楚,可是他们没有感觉到与楚军之间的亲密。 三千齐军反而感觉到羞辱,感觉到楚军对齐军的蔑视,有点当年诸侯军对章邯秦军士卒的蔑视与辱骂。 田假所率的三千齐军与恒楚所引的万余楚军之间的隔阂逐渐拉大。 两军之间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渐渐滋生,如同田假和恒楚之间的王权矛盾。 第八百零五章 田横谋战 田假于此时选择新任齐将,非常准确的找准时机拿住三千齐兵的心。 一旦找准时机,人的要求往往会降低,纵使一个普通之人,只要身不残,他们亦能接受。 找一个巨野泽盗贼为将,此为田假为王数十日一直默默不作为的第一个举动。 不仅令三千齐军震惊,惊中多少有丝丝喜,亦让恒楚有些为难。可否为将,恒楚作为楚国的开国元勋,那眼力还是很厉害的。 恒楚看得出此人不可为将,然田假亲自点名,带领的还是三千齐军,他恒楚能拒绝否? 恒楚虽不善庙堂,然智勇却非凡人可比,自然感觉到田假的异常。 久在沙场滚爬者,对杀气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一向温文尔雅而又随和的田假气韵发生变化,他感觉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是敌意,从未有过的敌意,在田假寄楚篱下时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现在也是恭敬有加,但那敌意纵使再掩藏还是无法躲避恒楚的觉知。 田假虽项羽所封,然终究是齐王,恒楚乃楚之齐相,逆田假之意,可以,可得罪的不是田假,而是那三千齐兵。 得罪田假本在情理之中,自他为齐相的那一刻,这一天迟早的事,任何人不喜欢被架空,他恒楚亦是如此。 可那三千齐兵却不同,一旦悄无声息的哗变,那么身首异处,绝非危言耸听。 田假看着恒楚,在征询他的意见,身子竟忍不住打颤,如果不是衣服遮着,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双腿在抖。 唯有田假的眼眸没有闪动,坚定不移的看着恒楚。 杀气,田假感觉到恒楚那身上那久经沙场才有的杀气,忍不住在抖动,但田假知道没有退缩的余地。 今日退缩,日后便再无夺回王权的可能,故而他的眼眸出奇的镇定。 恒楚无奈道,“城内守军只管重要,不如任其为守将,城外交给恒楚。” 田假却道,“城内守军即如此重要,当为恒相国统领……” 既已退让,自然要一步到位,此乃田假的做事风格,如不能抵,那就彻底放弃,逃,如能胜,那就斩草除根。 此乃田假被田荣赶出齐国仍追着要杀的逃亡经验所锤炼的心智。 本不该活着,被追着打,逃到异国已然被惦记着,时刻欲杀之,这种整日的恐惧与焦灼早已经改变田假的心。 一个由胆小变得求生欲更加强大的人。 死亡面前唯有勇气才能活下来,这种流亡折磨让田假对机会非常的珍视,一旦有根草,便死死抓住,除非草被拽断。 田假终于开怀畅笑,在他的秘书房内开怀大笑,因为恒楚最终同意,他不知拥有自己的将,还有兵。 兵虽少,但有为王的根基,他相信会越来越多。 福祸相依,渔民可来往于巨野泽与城阳,但亦有渔民来往于巨野泽与东阿。 水波荡漾,光影映照在树上,嫩叶上,叶子随着光影变换,不知是叶子随心情变色,还是水波给嫩叶新的妆容。 叶子下站着一人,一直默默伫立许久,那如横斧般的眸光掠过那光影变换的叶子忽然自语道,“光影随虚却能变换嫩叶之色,兵法何尝不是如此。”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脚步匆匆却很轻快,来得应该是好消息,果然只听田既道,“大将军,果如将军所言,田假与恒楚有隙。田假任巨野泽盗贼为将统城外三千齐军,恒楚已承认,但楚军之权依旧在恒楚手中。” 田横的眸光再次如刀锋般闪亮,他已看到战机,“巨野泽盗贼为将?” 负责知彼的乃田既,“大将军,楚军仍在恒楚掌控中,其人善守,竟毫无可乘之机。” 田横道,“横所言非恒楚,乃田假新任之将,纵使三千齐军,亦可拖垮万余楚军。” 田既似有不解,略微沉思,眸光中的疑色渐渐变淡,“大将军,莫非此巨野泽盗贼有战机可寻?” 田横反问道,“可知此人底细?” 田既道,“此人本乃梁地彭越麾下,因与之不和,于萧公角伐彭越时败亡走巨野,后彭越击败萧公角,此人未再归入其队,一直隐藏于巨野泽为盗。” 闻言,田横那始终如刀锋般的眸光竟变得柔和,溢出笑意,“善,甚善!” 田既又将具体所探得的消息和盘托出,听完后,田横的直觉告诉他,此人隐藏巨野泽此时出泽,必有功名心,与彭越有着瓜葛,能力不会太差。 “将兵之能太差之人,反而不利计划执行。” 田横立刻召集诸将,商讨破城阳之际,在星辉之夜此句乃田横讲的第一句话。 “大将军何意?”田吸挠着头,不解道。 田横道,“可将兵之人才可挑起祸心。” 田光闻言,眼眸里尽是兴奋之色,“此人若与恒楚有内斗,必然有可乘之机,然如何让双方内斗?” 话音落地,诸将脸上皆是同样的神情,田光、田既、田吸、华无伤等将皆看向田横。 田解和田广此时留守临淄,亦是默默期待着前方的好消息。 田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两位战将如有所争,何所争?” 此言立刻让诸将陷入深思,其中华无伤则率先开口道,“兵权……” “决策权。” “作战部署。” “对错。” 田横笑道,“皆正确,诸将可还曾记得钜鹿之战?” 提到钜鹿之战四个字,仿佛回到很遥远记忆里,田既道,“怎能忘记,那一战当真是天下最令人难忘之战。更出现两名背叛者……” 田光、田吸、华无伤眼眸里溢出复杂的神情,想起那一战似乎有悔,有恨,有憾,还有一种不可捉摸的妒。 那一战惊天动地,未能参加有憾。 那一战之后,田都和田安背叛田荣随项羽入关,有恨,恨叛徒。 可那一战之后,二个叛徒竟然被封王,还有一丝丝悔,后悔没能参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这句向天下世人发出的一问,当真是振聋发聩,何人不愿为王。 参加之人,大多裂土封王,不济者亦能封侯,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妒。 此种复杂的心情自然不愿被田横知晓,田横乃田荣之弟,是田荣的铁杆兄弟,亦是痛恨叛徒,不愿从楚。 救赵可以,从楚不可。 第八百零六章 田横反楚 从楚便是背叛,这是田荣和田横的底线,与楚的恩怨难以化解。 田横道,“钜鹿之战之前,可记得发生何事?” 田光眼眸更亮,“大将军……所指可乃宋义与项羽之争?” 田横笑道,“然也,果然田光最知吾。” 田既、田吸偷偷超田光白一眼,好像谁不知似的,就田光嘴快。 田横道,“宋义与项羽之争,果为项羽斩杀宋义,夺得兵权,因可知为何?” 此次诸将皆争言,似乎不愿再将露脸的机会让给田光。 短瞬间,诸将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起来,对此,田横还算比较满意。 对调起诸将的战意和积极性,田横自信他比自己的兄长要更胜一筹。 “救赵策略不同,宋义欲坐山观虎斗,待秦赵两败俱伤,再出击,而项羽则认为灭掉弱赵,对秦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损伤,反而会给秦全力对楚之机。” 抢到发言权的这次是田既,这个时候他亦知晓田横所言之意,“两位战将如有所争,何所争?” 争的原因是策略权,实质还是兵权。 田吸补充道,“彼时天寒地冻,士卒多冻饥,楚军战力在下降,秦军若再灭赵,士气最盛。” 田横笑道,“不仅策略不同,秦楚战力强弱对比在拉大。如今楚败齐,兵徇齐,稍有不从者便烧夷城郭,齐楚强弱再拉大,故而齐不可再败,败无退路。” 言至于此,田横的语气变得很严肃,眼中的笑意全无,那横刀般的眸光再次出现。 诸将脸上皆出现紧张的神情,知道下令的时候到来。 田横继续道,“令田假与恒楚内斗,削弱强楚,弱齐变强齐,此战只可胜,不可败。” 诸将齐声道,“齐必胜,楚必败。” 信心虽非靠言语可获得,但有时不得不承认,众志成城的言语的确可以提升信心。 田横朗声道,“田光,听令。” 田光立刻战的笔直,静静聆听田横之令,“末将听令。” 田横道,“田光引二千齐军挑衅那新任齐将,只许败,不许胜。” 田光眸中虽有诧异,但还是应声道,“诺!” 田光领命正欲离开,田横又追加一句,“虽不许胜,然需屡败屡战,彻底激怒齐将。” 田光道,“末将得令。” 田横目光示意,田光得令离开,他的目光又看向田既,“田既,若引一万齐军,于城阳之南,乘丘之北设下埋伏,静候楚军入瓮,一杜绝其逃归定陶,封锁楚使南救之路;二,如定陶北上援助,伏击之!” 田既道,“诺……” 话音虽落,然田既眼眸中的疑惑却更浓,欲言又止,这自然无法逃过田横的眸光,“可有疑惑?” 田既略微思索,“大将军,末将其能有限,伏击恒楚军尚可,然又防阻定陶援军,一万人,末将深感不足。” 话音一落,田横若有所思,“再增五千,可否?” 田既眼眸中的雾色立刻消散,“足可。” 田既亦得令离开去点将调兵,田横的目光在田吸和华无伤身上徘徊,最终定在田吸身上。 田横道,“田吸,速引一万齐军于城阳之西北驻扎,严防西、北两个方向。” 田吸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看一眼华无伤,那意思分明是大将军最后倚重的是吾田吸,华无伤老兄还是多努力兮。 田吸道,“末将谨遵将军令……” 话音未落,只听田横对华无伤道,“华无伤,为裨将,虽横率军从东袭击城阳。” 同样的话音未落,华无伤眼眸含笑,神情高傲,高傲的看着田吸,朗声道,“末将得令。” 百花绽放,溪水潺潺,绿意之中本乃放浪之时,可惜春日苦短。 春日的残阳更红,更艳,似春花一般嫣红,只是黄昏之时便开始花瓣收拢。 虽不知花儿为何收拢,或许是为留存朝霞那点余温。 城阳城外,东北之处乃齐军营寨,此刻营寨内欢声笑语,寨内酒香四溢。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有将军引领,今后吾等齐人再不必受楚人鸟气。” “从此吾等一切听将军,以将军马首是瞻。” 祝贺声、马屁声在营寨内此起彼伏。 那齐将怒道,“胡言乱语,何为以本将军马首是瞻,当以齐王马首是瞻。” “对!将军所言甚是,是吾等妄言,妄言矣。” 齐将怒斥几个巨野盗贼,“今后在军中慎言,小心脑袋。” 如今被齐将任命为左右校尉的盗贼小弟连连点头,“将军,小弟谨记,谨记。” 啪!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如今亦是左校尉,别整天小弟称呼自己。” 此左右校尉立刻点头道,“诺!” 此齐将又笑道,“各处巡防如何,可要严防突袭?” 左右校尉皆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又增派人手。” 此齐将道,“田横叛贼仍无消息乎?” 左校尉摇头,右校尉的眼眸中开始有疑惑,“莫非吾等兄弟所获信息有误?” 左校尉则道,“盼望田横杀来?” 右校尉瞪眼回视,“若叛贼不来,岂非欺君,齐王如何想?” 二人皆看向这名新任齐将,齐将亦是眉头微皱,“田横不来,以假战报欺君,如来,三千齐兵能挡否?” 左右校尉互视一眼,皆摇头表示不敌,将这个难题又抛回去,“将军,该当如何?” 这位新任的田假之将没有回答,已不必回答,呜呜的号角声只穿云层响起来。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穿过七彩的晚霞,响彻整个齐军营寨。 三千齐军立刻紧张起来,奔跑者去拿武器,然有一小半则是东倒西歪,走不成道。 看到这一幕,齐将的心直向下沉,怎么会偏偏选择他上任的这一天,而且还在欢庆之后。 许多齐兵饮的东倒西歪,如何打仗。 齐将担忧之际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较为明智,料到可能会选择在他庆祝之日发起突袭。 庆祝之日怎能不饮酒,饮酒怎能不醉,杀醉人简直砍瓜切菜。 齐将担忧会有此事发生,靠着他与彭越游击秦楚的经验,他知道饮酒放纵之时是非常好的偷袭时机。 因为有此经验,他命三千士卒分批次庆祝,一日仅五六百人饮酒祝贺,如此五六天便可尽饮。 既能保持每日最根基的战斗,又能让每个士卒享受畅饮的待遇。 第八百零七章 不断挑衅 齐将大喝道,“所有未饮酒的兄弟,随本将出战。” 右校尉忽然提醒道,“将军,寨内不留守乎?” 齐将思虑片刻,“左校尉,引留五百兄弟镇守营寨。” 左校尉领命道,“诺!” 齐将与右校尉引二千人马出战…… 田光引两千兵马,初至便怒斥大喊,“同为齐人,居然助楚为虐,速速出来受死。” 二千人马虽悄然至城阳东北,本来隐藏在水草之间,遥望那高大营寨,田光本在思虑如何来个突袭。 一名千夫长疑惑道,“田将军,大将军令吾等挑衅田假之军,如此潜藏以图奇袭,岂非有违大将军。” 话音未落,田光苦笑,一直随田荣征战的他早已形成大将习惯,无论是随田荣诛杀田安、田市二王,亦或是奉命援陈馀收复赵地,他皆是一个果断而凌厉的战将。 苦笑,田光苦笑自己,沙场攻伐有道难,如今他发现最难的是演戏。 沙场上的战将无不以求胜,但胜难,然败更难,求败岂不是最难的,因为败常常关乎着性命。 败而存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没有人喜欢败,田光自然不例外,可此刻田横让他败,如何败的合乎常理,并非易事。 田光此次不但要败,而且还要屡败屡战,那么自然要做到败而不乱,至少要保持实力。 兵力不能折损太多,一想到这里田光便头疼,问题是让士卒知道自己乃送死,必然不会战,会逃。 死战,可能会胜,可又不能胜,必须杀敌而败,这就有点难度。 田光愈想愈不知如何用兵,“对于助楚为虐者,自然要击杀,然要杀而败,本将未曾有过此类之战,若等可有良策?” 另一名千夫长则道,“将军,吾有一言,虽算不上计,然即可杀敌,又不用违背大将军之意。” 田光道,“速讲。” 此名千夫长立刻道,“敌进吾退,敌退吾击,反复骚扰,必然激怒齐将。” 对此言,田光的眼眸中不断露出怀疑和肯定的双重情绪。 水和火本不能并存,然釜中之水架于火上,可饮,可做饭食。 水与火并非不能共存,甚至可以依存,要看以什么形式。田光此刻就是如此的心情,乍一听不太可行,仔细一品,里面颇有道道。 田光追问道,“何解?” 此名千夫长将自己曾经的狩猎经验娓娓道来,“吾本为猎户,曾常年于山中狩猎,略懂如何获得猎物,无非扰、疲、困、击,对于强悍之物,不断袭扰,拖其疲,而困之,最后击杀不过一瞬间,对于弱者,一击必杀即可。” 田光道,“可,立刻袭扰叛贼田假之军。” 在田光的眼里,田假是叛贼,是逆贼,不是所谓的王,而直呼其名,对其军更是冠以叛贼田假之军。 对于楚,田光如被项羽烧夷城郭而无家可归之人那般痛恨楚,痛恨楚的肆虐,但对于助纣为虐的田假军更是恨之入骨。 人很奇怪,可为一个女人杀的若死吾活,为田产房舍而斗的头破血流,而代表这一切的权利之争更是水火不容,纵使亲兄弟又如何,更何况仅为一个姓氏。 田假一支和田荣、田横、田光一支便是如此,杀戮已起,便无法停止。 故而田光在那名千夫长的提示下,不再遮遮掩掩,更不用想着如何突袭敌寨,而是决定正大光明的挑衅。 田假军之将非常的愤怒,在他荣升之日,庆祝之时来骚扰,明显带有挑衅意味。 可孰有规定,某些日子不可用兵? 更无一人规定在升迁欢庆之时不可用兵。 “逆贼,齐王在城不来投归,喜做反叛之贼,不惧父母妻子灭乎?吾乃齐王之将,散兵速降归,否则格杀勿论。”田假齐将怒吼道,似将对彭越多年挤压的怨气全部喊出,又似将巨野泽所受之苦全部算在田光身上。 此人的声音竟然虎啸一般响亮,那浑身散发的气势竟可令猛虎逼退。 田光挺起齐矛,向身边人指着那将冷笑道,“可知此人有何外号?” 两名千夫长皆摇头,田光解释道,“此人号称猎虎,实际胆小如鼠,萧公角与彭将军大战,此人临阵鼠窜,竟窝在巨野泽为盗,不敢再见彭将军;依靠劫持落单浣女逼迫其家上交货物,如此鼠辈竟给自己取号猎虎,岂不笑掉大牙?” 哈哈…… 话音未落,便是哄然大笑。 挑衅,向来以言语轻蔑和藐视行为而挑衅他人,但对他人最大的挑衅往往并非言语可奏效,但亦是最廉价的方式。 以言语侮辱可以不动一兵一卒,甚至不见刀兵,却可以引起刀兵,故而田假在 羞辱,不仅他一个人羞辱,还命令数百将士齐声羞辱。 受辱而不怒者少有人,故而此名绰号猎虎的田假齐将立刻回应,用手里的三角叉来回应。 三角叉并不在猎虎手里,本在田假军右校尉手里,田光自然没有注意,此人不在他的注意之列。 可这三角叉已转移到田假齐将手里,看到三角叉,田光心神一震,眼眸中竟溢出一丝复杂神色,有怒,有恨,有惋惜。 此兵器让田光想起早年的好友田安,这个曾经一起并肩定齐之人,一起于齐地杀过秦兵,后田安被田荣派去攻略济北郡,田光与田安分开。 未曾想此次分开两人竟慢慢走向对立面,田安竟随项羽入关,更被项羽封王,这种结果让田光有怒,更有惋惜,一念之间,竟是天壤之路。 更有一丝丝的不忿,如果田安真的一直为王下去,他田光自认内心会不平,心中会永远存在一根刺,他自己亦觉得不可能拔除。 谁知田安一死,心中那丝不忿荡然无存,那根刺更消失于无形。 或许那根刺本就不存在,只是每个人皆欲为王,他亦不例外。 田安已死,可田光心里的那份隐隐的不悦还时不时会发作,如今再次看到使三角叉的人,他的心又开始揪。 田安之死的确给田光不小的触动,在人生如白驹过隙的短暂时间里,很多人选择一搏,哪怕失败。 去年田安的死,让田光感到一股凉意,冷飕飕的从脚跟沿着脊椎直冲后脑。 的确很残酷,但田光亦明白在秦末大动乱时代生而为人,本就要经历此种苦痛。 第八百零八章 反复侵扰 杀,唯有厮杀,唯有正视眼前的三角叉,才能破除心中的障碍,此乃田光此时的想法。 矛与叉的较量从挑衅开始。 一个故意为之,一个怒气冲冲。 一个初为将欲立威,一个欲复独立之齐,完将相之志。 二人为心中之志而战本没错,错在二人不该遇到一起。 齐矛如电蛇,快而灵动,三角叉迅猛而霸道,似乎可将天叉出三个洞。 田假之将相信这一叉没有人能挡得住,所以当他看到田光撤矛拨转马头而逃,他大笑道,“休走!” 可田光并没有逃走,竟是冲进齐阵打杀一番,田假之将怒而追击。 田光与田假之将猎虎再战,十几回合后立马打马逃遁,“鸣金收兵。” 满腔怒气的猎虎早已怒不可止,“休走!” 田假之将立刻引兵追击田光,追不多时方知上当,根本追不上。 此次来挑衅的田光所引兵马多为轻车骑,特点就是跑的快。 何为轻车骑,何为轻骑,在秦汉之际尚未形成装备齐全的真正骑兵,多为步卒骑马,到目的地下马作战,故而这些骑士并非西汉中期配备,并没有大量利于砍杀的刀和长剑。 尤其是精钢打造的兵刃,尚未出现。 故而这些骑士手里多为戈矛,一旦到达目的地,下马便为兵卒。 还有车兵,同样的依靠兵车只能来个一次冲击,剩下的便是下车作战。 这些统称为轻车骑,唯有后期那种长时间在马匹上或者战车上作战的才称为骠骑或者车兵。 打,追不上,又恐前方有埋伏,那么唯有退。 田假之将怒气冲冲,“无耻鼠辈,只知逃!” 喘着粗气,唯有叹息道,“鸣金收兵。” 三月之春柔,不仅那花香很柔,很醉人,就连那泥土亦带着芬芳,草地上的土是湿润的,踏出来的路亦是湿润的,可为什么突然烟尘四起。 明明春雨滋润过的道路,加上草的绿意哪里会有突起的烟尘。 如此不得不说田光真的很会利用一些小伎俩。 小伎俩,大智慧,田光受命欲南下挑衅田假之将时,他突然想到一点,利用烟尘来掩护己军撤退,同时亦可反用之。 于是在南下之前,田光特命人挖土晒干,用车运这些干图,起初士卒不解,此刻才知道用处。 田假之将见追击不成,原路返回,结果纵马而过是烟尘四起,在烟尘之中视线受阻,忽然又听四面杀声四起。 田假之军乱做一团,田光趁机引兵杀回。 烟尘消散后,田假之将发现多为自相残杀和践踏,怒极,“停!” 一道怒极而出的大吼,使得还在自向攻伐的齐卒如梦初醒,脸上皆是震惊。 田假之将怒不可制,“追!” 右校尉发觉不对,提醒道,“将军,恐还有诈,不易再追。” 此提醒当真如醍醐灌顶,令这命绰号猎虎之人眉头拧在一起,摸着三角叉的手在抖,甚至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这是怒极的表现,右校尉发觉自己这句话令猎虎愤怒之极,他害怕之极,简直要怕的要命。 不知道该如何办。 猎虎还在抖,诸士卒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追还是退。 默然许久,猎虎不再抖动,他终于平复,此刻再追定然来不及,下令道,“回寨,严加防守,立刻竞选五百善骑射者。” 右校尉领命道,“诺!” 回到营寨,田假之将立刻命左右校尉分别甄选善射者,猎虎非常擅长总结战斗经验。 此乃猎虎的特点,懂得及时调整,此乃彭越赞赏猎虎的原因,亦是彭越欲召回他的原因,可惜二人走向陌路。 半个时辰后,五百善骑射者便已经挑选完毕,田假之将非常的满意,正准备讲几句。 呜呜的号角声又响起。 “报……叛贼来袭!” 猎虎冷笑一声,“立刻上马,随本将出战。” 寨外已是残阳夕照,那一片晚霞之光照在大地上,竟红的如血。 猎虎怒道,“贼将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田光晃动自己的齐矛狂傲道,“有何不敢?本将乃齐将田光是也,逆贼,还不快快下马来降。” 猎虎冷笑一声,“这次休走!” 挥动三角叉,那五百轻骑立刻从两边飞奔向田光战阵,田光眸光闪烁,笑道,“倒是蛮长记性。” 这次田光倒是没有跑,与之交战,反而有种被猎虎包围的趋势,猎虎甚为开心。 由于田光的突袭,那酒醒之人,立刻亦加入战斗中。 田假三千齐军全部出动,五百轻骑机动袭扰。 三千对两千,本不能围之,然猎虎依旧令军围之,如同三个打两个,猎虎利用三人一组去围困对方一两名士卒。 看起来行得通,田光亦被围困,猎虎笑道,“田光小子,速速下投降,本将军绕若一命……” 话音未落,便脸色大变,的确已围住,然他却低估田光之猛。 田光这次没有与之纠缠,而是集中兵力,身先士卒,以一杆长矛杀出一条血路,再次而逃。 猎虎战意彻底被调动,“此次休走,立刻追击!” 在追击中田假之将猎虎再次领略到田光的逃跑速度,为逃命居然丢掉所有可以扔掉的东西。 甚至将老旧的战车,还有战旗将扔掉,一样的奔逃。 追击的田假三千齐军见战旗,立刻速度慢下来,他们居然下马疯抢这些战旗,在猎虎连斩三名士卒,这才勉强保持追击的速度。 虽然耽搁时间不长,却已拉开距离,无法再追击。 返回营寨时,吸取上次的经验,居然穿草地而过,不敢走大路。 一日连续二次遭到田光的袭扰,这个战况立刻引起齐王田假和齐相恒楚的注意。 田假乘青铜轺车出城阳东门,向他的三千齐军营寨驶去,同行的还有楚军统帅恒楚。 “两次袭扰?” 田假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田横的动作这么快,眼眸中已有焦急之色,“霸王进入琅琊郡,居然立刻遣先锋军来攻城阳,果然心急。” 猎虎自信道,“大王,叛贼先锋兵胜,如增调末将一千人,定可全歼之,以震慑田横贼军!”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瞟向恒楚,又很快的回到田假身上,那眼神分明是在示意田假,如能再增调一千楚军,归其统领,定可将田光先锋军全灭之。 第八百零九章 可否借刀 恒楚自接到田光袭扰至今一直很平静,身如磐石,步履稳健,那眼眸清澈如水,“田横选择霸王将出琅琊入东海郡之际,遣将而击,倒真乃用兵大家,知己知彼者,如此反复袭扰,定为田横烟雾诈计耳,并非田横主力先锋,乃为其掩护而已,不可不防,当仍以坚守固防为主。” 闻言,绰号猎虎的田假齐将有些不痛快。 猎虎不解道,“非田横主力先锋?非也,那田光乃田荣时期麾下战将,如今更是田横爱将,此军定为主力之先锋,大王,其先锋军不过如此,主力亦可战也。” 何为非田横主力先锋?这不明显在否定他猎虎的判断,怀疑他二战田光,最终连田横的主力先锋都没遇到,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靠着楚霸王在身后就可以藐视他的存在?猎虎那眼眸中有一丝丝的厌恶,他是齐将,恒楚乃齐相,准确来说目前田假这个齐国内的所有军队当由他猎虎来统领,如今居然公然质疑他的能力。 猎虎道,“大王,田光轻骑兵较为善战与突袭,战力顽强,本将引兵围困仍然被其突围,定为田横先锋军。” 田假、恒楚、猎虎三人开始纠缠此次的袭扰,但他们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呜呜的号角声又响起。 猎虎怒吼道,“居然还敢来?” 战斗又起,此次田光引兵来战,兵力居然比之前多出二千,兵力上升到四千,只是另外两千被隐藏在野草中,不知道从哪来的。 猎虎战意高昂,誓要歼灭这支先锋军,这次田光还是和上次那样选择逃。 猎虎哈哈大笑,“此次还能走?” 猎虎相信这次他有一个充分的准备,故而命精选的轻骑进行包抄,可是令人害怕的一幕发生。 就在猎虎自信可以将之全歼于草原之上,一处荒草内忽然冲出两千人马,直接来个里外夹击,猎虎再没有怒意,有的只是恐惧。 没有人愿意死,猎虎在巨野泽曾是那么的自由自在,虽然过的是躲藏的日子,但好歹亦是一方小霸主,只要楚不来为难他们,他可以一直做盗赋做下去。 此次出泽,猎虎是为更好的未来,直白点就是为更好的生活,并不想死。 故而他立刻组织敢死队一次次向外突围,去寻找救援,去找田假。 田假和恒楚目前尚在城外的楚营内,在猎虎向田假请战,准备痛殴田光军时,田假一口答应。 田假不忍拒绝,亦不能拒绝,因为寨外的田光军骂的太狠,太难听,是个人绝不能忍,所以战斗再次开始。 只是田假未曾想到,这场看似无关紧要的侵扰战,一开始便无法停止。 一名名派遣出去的斤候回来得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不安,最后是一名浑身染血的甲士奔至他面前,并非他派出去的斤候。 这名浑身染血的甲士告知田假,他的那三千齐军被田光军围困,死伤近半。 话音未落,田假浑身冰凉,这是他仅剩的兵马,在城阳经过增补和筛选才打造出这支三千齐军。 怎么可能呢?如今居然一下折损近半,能不着急吗,他变的很紧张,非常紧张的看着恒楚,那眼眸中的情绪复杂之极。 不安,忧虑,恳求,甚至恐惧,一系列的情感瞬间袭击,让田假有些站不稳 他不安,如果此次全军覆没,那么他获得王权的根基将被毁,从此成为彻彻底底的楚国下的齐王;他有优虑,担心恒楚不会出兵救助他的人马。 可为他的三千齐军,又心生恩求恒楚出兵之意,能击退田光之军,能拯救这支军,他以后不会再让猎虎随意出战。 可恒楚的眼神为何难么的冷静,那么的清澈如水,竟然看不见一丝涟漪,这是心若止水还是冷酷之极。 在田假眼里,这是一种藐视,冷酷的藐视,他从这种藐视感觉到恐惧。 恒楚是不会轻易改变坚守的决定,不会出兵相助,定是要给他这个齐王一个教训,一个惨痛的教训,从此他田假只能在楚军的庇护下才能得以生存,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恐惧,田假感到为王数十天以来最深的恐惧,一种窒息的感觉,想逃避,这种眼神,恒楚看在眼里,他在等,等田假开口,可田假一直没开口,他心里亦较为复杂。 此刻是援助,还是坐等这支潜在的障碍消除? 田假这支三千军对于他齐相而言是潜在的威胁,一旦这支军壮大起来,那么就会失控,这是恒楚不愿看到的,亦是项羽不愿看到的。 坐等其军被田光灭,等于借刀杀人,除去障碍。 可恒楚的内心不能不为之动容,他是一名战将,懂得在战场上相互配合的重要性,如果任由田光将这支齐军食掉,那么无疑是断掉一只臂膀,此乃恒楚不愿看到的。 恒楚很清楚,田光这支军,只是一个诱饵,只是一个烟雾,肯定还有一支军在默默等着他,为何还没出现? 这让恒楚内心有些不安,那眼眸虽然清澈,但内心已经起波澜。 恒楚以自己独特的感知,他觉得城阳西北方肯定有一个口袋等着他,如果稍有不慎,会被困见在里面。 田假还是默默看着,最后开口说出二句话,不是命令却胜似命令,“相国,如果这支军覆灭,城阳还有援军否?楚军会真心护佑城阳人否?” 沉默片刻后,田假出此两句,让恒楚眉头微皱,眼眸中第一次出现疑感,但一闪而逝,再次恢复清澈的眼眸。 春风很柔,但却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没有人会觉得此时的风吹在脸上是冷的,但恒楚则感到凉凉的,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恒楚不得不出战,他本不打算亲自出战,他的任务在为齐相的那一刻就已经规定,那就是坚守城阳,亦监视田假,楚国不要齐国的地盘,却要齐王臣服于楚,或者说让楚国之将掌管齐国的军队,这是项羽不肯走秦始皇一统天下全归楚的路,范增想出的另一招。 控制诸侯国的军队,只要将其军队牢牢控制,便可以坐拥天下,可这个注意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因为那个承担控制他国的人,容易失控。 人在没有富贵之前容易保持清醒,可一旦富贵可就不好说。 今日为楚人,熟知明日为何人? 可现在不得不出战,他不理解田假脑海里在想什么,居然亲自率领百余名骑士去救助猎虎,这明是是送死,此时的恒禁不得不重新认知这个曾经楚国庇护许久的田假,心机居然如此深沉。 或许知道恒楚绝不会为他这支齐军而改变坚守防御的策略,田假选择亲身试险,拿自己的危险去赌,这本非常人所能为之,敢如此做的如非不怕死便是疯子。 田假如此做让恒楚心中一楞,这把刀还能借吗…… 第八百一十章 愈需冷静 显然田假不是疯子,他亦非不惧死之人,只是现在的田假比被田荣赶出齐地时更有魄力而已。 亦更懂得看人,田假料定恒楚绝非见死不救之人,这已足够。 恒楚那杆丈六长矛当真不是春风里的垂柳,不仅刚猛,力量亦大的出奇。 恒楚的矛法却如那柳枝一样缠绵不绝,十几回合后,田光汗如雨下,渐觉体力不支,不敢硬抗,打马回阵,恒楚则一鼓作气,持丈六战矛引兵杀去,丝毫不给田光反应的机会。 田光的四千兵马怎能抗住恒楚五千楚军的攻击,如乌云般压来,田光军如同竹子被巨石压弯,一旦从巨石的压力下找出缝隙,便拼命的逃。 可以逃,这是田横给田光军下达的特权。 逃是田光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他逃的方向是西北,向城阳西北方向而逃。 被解围的猎虎如同被踩压的脸,此刻那脸又胀又红,怒意比任何理智都来的猛烈和直接,他直接引兵追杀过去,“田光休走,身上留下三个窟隆再走。” 直接阻止一个有怒意之人的举动,是愚蠢的,有些痛终究需要他自己去品,当胸中怒意渐长时,如果不找一个方式发泄,他会发疯,甚至会打自己,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田假没有阻止,而是见猎虎追上去,亦打马欲追,恒楚急忙劝阻,“齐王,此次出兵乃为齐军解围。” 恒楚称其为齐王,而非大王,有着小小的微妙变化。 此次出兵带出一半楚军,因为他需要防着田横的突然袭击。 恒楚既然引军而出,便不再考虑应不应该出兵,而是如何将兵马安全的带回。 城阳西北方向,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般危险气息。 那春风里的气味似乎和往常不同,恒楚欲阻止田假,可惜田假似乎没有听到,直接追向田光。 恒楚眸光中闪现一丝杀意,许久未曾有过杀意,此刻的他居然很想杀无田假,这让恒禁有点吃惊。 田光正在纵马狂奔,向着广阔的草原奔去,却忽见左前方有一支黑色的军队杀来,居然是恒楚,田光大惊。 田光第一次感到惊讶,没想到恒楚用兵居然如此迅速,田光脸色苍白,就差二箭之地,便能安全,因为他知道田吸秘密藏军在西北方向,正在等着恒楚入套。 速度还是慢些,就在即将脱离危险时被楚军拦截,田光第一次感到背脊发凉,这是死亡威胁的感觉。 恒楚见田假不听劝言,非常无奈,不过并非冒失的追上去。 恒楚只为楚负责,只为楚霸王项羽负责,在项羽的王令下协助田假对抗田横,在田横尚未出来前,他没有理由去为田假的军队担心。 田假的军队在恒楚看来,实在可有可无,可既然已经出兵,那么就不能空手而回,能将田光后面的一支军提前引出来亦不错。 恒楚如此想,立刻从小道包抄田光,这才将田光拦戴在草原上。 这里没有踏出来的路,各种杂草丛生,春风之下尽显旺盛的生命力,可是这里忽然杀气弥漫,鸟、兽、虫皆纷纷退避。 “哈哈……田光逆贼,此番何处逃?” 何处逃……这三个字田假齐将猎虎连续重复三次。 田假之将看到恒楚突然杀出,胆子立刻大许多。 田光哈哈大笑,“没种之人,楚军未出现前,怎不见鼠辈叫嚷!如此胆小如鼠之辈,田光懒得理会!” 战场上的田光完全忽视猎虎,目光全部聚集在恒楚身上,“楚将器宇不凡,可为恒楚否?” 恒楚眼眸依旧清澈如水,昂首挺胸,那一股立于天地间的傲气令人心生敬佩。 恒楚手持丈六长矛,语气冷冷的,如同那冰冷的矛锋一样,“吾乃大楚之将,齐相恒楚是也,速速下马投降,免得身首异处,一身本事再无施展一天,吾观其乃大将之才,何必为反贼卖命!” 田光哈哈大笑,“反贼?好个反贼!先王引兵救魏,此贼不思救主,不知援助,居然意图谋反,自立为王!孰为反贼?” 此言可谓尖酸刻薄,直指恒楚身旁的田假。 这让田假脸上发烫,甚至有一肚子话要辩解,但田假一句话未说,化作一双冰凉的眸光,明明阳春三月,但田假的眼神能冰冻人。 田光继续挑衅田假,“此人乃窃国之贼子,如能为王,陈王起事初为何不称王,反而待先王与秦战,平定齐地后而意图抢夺王位,此人不过鼠贼耳,何以为齐王?” 田假脸色一阵的苍白,白的几乎透明,适才红似情人脸,此刻又苍白的几近透明。 是什么让他脸色加此变换,愤怒,唯有愤怒,而且还是无法忍受的愤怒。 愤怒常常令人身体不由自主,杀意自溢而出。 田假的身体在抖动,苍白的脸色上忽然浮现一抹笑容,冷漠之笑,忽然间只见剑光一闪,田假居然拔出长剑,怒吼一声,“杀,剿杀逆贼!” 此举让恒楚震惊,猎虎发愣,二人绝未想到此次率先发起进攻的居然是田假。 恒楚听到田光的羞辱之言,他已经感觉到不妙,因为兵法里有一条是万万不能怒而攻。 将怒而攻十有八九会中计,故而恒楚担心,担心田假因怒意难平而命令齐将出战,间接命令楚军出战。 因为此刻田假还死不得,齐地仍需他镇定。 田假没有下令齐将冲杀,反而是自己先冲出去。 这个战斗来的很突然,恒楚依旧冷冷的骑在马背上,没有随着冲出去。 恒楚是楚将,要为楚军负责,此刻在恒楚的眼里田假只是楚扶持的一个王,田假可以冲动,但恒楚不能,他必须要保持冷静,高度的冷静,他忽然挥动长矛,命令士卒进攻。 这次恒楚没有自己身先士卒来冲杀,因为他还是觉得此处暗藏危机,必须要冷静对待…… 田光之军是诱饵,至今恒楚还是这么认为。 恒楚骑在战马上,静静的看着猎虎所引齐军和楚军合力攻击田光,他自己则静静的观察着四周。 首次冲杀,恒楚仅派出一千士卒向前厮杀,大部分兵力并没有动。 咚咚...... 忽然四周擂鼓声大作!正在厮杀的猎虎猛然一惊,本杀的田光军连连倒退,此刻骇出一身冷汗。 田假更是惊的差点从战马上跌落。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不战欲退 田假一脸的恐惧,此时已经不是冷汗直流,而是眼眸中的恐惧已经流入骨髓,第一次感觉到恒楚的可怕。 并非是突然有敌军围来感到恐怖,而是恒楚的先见之明,早就提醒过他田假,只是田假认为不会那么巧。 这种先见让田假有些后怕。田假以为纵使田横欲来攻城,那也是进攻城阳城,而且那么多兵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定可以提前探查到。 这种令田假感到有些发寒的是恒楚的判断,果然这里有一支军在等着他。 春天里忽然来乌云,那是要有春雨降下,春雨细柔绵绵,并不会使行人惊慌,可眼下的这片紫云却让田假有些打颤,三人中唯有恒楚神色淡然,眸子依旧清澈如水,只是那眉毛开始紧皱。 观那紫色的旗帜,兵力至少近万,近万兵马的确令恒禁不得不皱眉,但并没有感到恐惧。 跟着项羽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此刻的恒楚早就不知道恐惧为何,恒楚所能做到就是保持冷静,保持应有的战力。 在未到决战时刻,尽力保持军队的战力,这是恒楚所需要做的,看到至少近万的兵马,恒楚依旧可以保持冷静。 静而生慧。 田假和猎虎两人早已方寸大乱,撤围向恒楚靠近。田假的齐军各个面有恐惧之色,楚军士卒则面色如常,各个如铜铁一般目视前方,看着那近万名齐军向他们压来,居然神色如常,仿佛木雕一样。 田光大喜,万没想到,田吸引军及时解围。 田吸受田横之命引军藏于城阳西北,就是要严防城阳西北,防止田假向西北而逃,对于田光袭扰田假军和楚军,并没有一定要呼应的命令。 田光作为齐将率先袭扰田假军,他的任务中带着明显的诱敌深入的意思。 故而田吸布置好口袋,完全可以等着田光诱敌而来,不用主动去解救。 田吸此刻如此做,完全是临场应变,更是与田光之间的默契配合,田吸得知田光有危险,立刻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坐等田假或恒楚入翁,而是主动将口袋向前移动,不再以伏击为主,而是主动出击。 田吸欲分兵击之,田光道,“不可,楚军骁勇,各个以一当五,且有田假军在,当集中兵力击之。” 田吸若有所思,“此刻田假与楚军联,可知兵力有几何?” 田光多次袭扰和打探,对城阳的布防熟知较之田吸要深广。 田光道,“恒楚引五千楚军,田假尚有一千余,然吾军亦有伤亡,四千兵马尚有三千余。” 田吸增兵田光一千,本以优势兵力准备伏击重创田假军。 的确伏击成功,田假军损失近半,然田光军亦受到损伤。 田吸寻思此刻兵力是恒楚二倍,围困是不太可能,然分兵击之,的确有一定的风险,田荣战败身死后,齐军士卒多恐惧,战力并未完全恢复,如此折算一下,兵力反而相当,甚至会被楚军反超战力的情况出现。 大战一触即发,田光和田吸在考虑如何击楚,此时令人比较吃惊的一幕发生,田假那千余兵马居然开始缓缓撤退,而楚军纹丝不动。 田假开始撤退,居然准备离开此战场。田吸有些着急,从级别上看田吸略逊于田光,故而开口征询其意,“楚军欲退,当放虎归山否?” 田光见田假有条不紊的离开,楚军亦有人马开始掉转方向,欲走。 田光道,“此时吾等兵力犹胜楚军,机不可失,可立即出击。” 话音未落,田吸点头同意。 咚咚……战鼓声再次响起,进击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田吸亲自擂鼓,骑士没有立刻冲上去,竟是命步卒和弓箭手缓缓逼近,一点不着急,本来还在撤退的楚军立刻安定下来。 那安定的速度非常迅速,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田吸军缓缓推进,田光引轻骑开始从两翼包抄。 恒楚至此还是尊奉一个原则,坚守城阳,一切以坚守城阳为准,在没有得到项羽新的明确命令之前,恒楚不打算为田假在齐地攻城略地,更不愿轻易开战而损耗楚军兵力。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为目前恒楚所尊奉的原则。 在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时,田假却接到恒楚的命令,“撤军。” “撤军?”最惊讶的就是猎虎。 不仅田假尤,尤其猎虎以为恒楚会引兵和叛军来一次激烈的战斗,怎知与田光、田吸军对峙一段时间后,居然选择撤军。 大出意料,田假齐将猎虎道,“如此撤军,叛贼如趁机掩杀当如何?” 田假点头赞同,他虽然不太知兵,却亦知在撤退时很容易遭受敌军的袭击而大败。 用兵不是闹着玩,稍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 这个教训之前曾有,距离他们还不算太遥远的便是曾经的那场秦楚大战,秦军统帅王翦,楚军统帅项燕,项燕是个非常能打的将军,曾经把秦军打的大败。 就是在王翦上场替换李信后与项燕对峙时,情况逆转,项燕率楚军向秦军挑战,寻衅以使其出战,秦军却不出,而是在修筑军防,坚壁不出。 项燕命楚军数次挑战秦军,秦军皆不战,而是休养生息,项燕认为秦准备在此长期驻扎打拉锯战,是长期对战的过程,故而引兵向东。 王翦见军中士卒精气神得到修养,士卒可用,于是率军追击,命壮士战而大破楚军,更在蕲南斩杀将军项燕。 这个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猎虎不能不慎重,田假更是面有忧虑,恒楚自然亦知这个道理。 恒楚和项梁之间的关系莫逆,项梁何许人也,乃项燕之子,二人曾有故交,恒楚对项燕战败而死的教训岂能无一点警示。 恒楚不仅记得楚国的骄傲即项燕的战绩,更为项燕的战死而惋惜,那么如今面对强敌而撤退,会不会出现项燕的惨状,恒楚心里很清楚。 不会,断然不会出现此惨状,因为恒楚确定对面的叛将非王翦,如是田横,恒楚尚有此虑。 恒楚虽非项燕,但却和项燕后人有关联,其兵法要义虽不敢言深得精髓,恒楚却敢肯定对面之将无法与王翦相提并论,更不具与他比肩之资。 自信有时就是那么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第八百一十二章 寡亦非弱 “无虑,贼其将绝非吾敌手,如追,可利用地形分而灭之。”恒楚非常自信的说道。 猎虎还是不主张就此撤退,当给叛军一个痛击再回军。 恒楚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道,“将军若有胜算,不妨与叛军一试。” 言毕,没有回应,而是寂静,唯有春风低语和远处那咚咚的擂鼓声。 默然片刻,猎虎挠头道,“吾猎虎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为大王战乃本将职责,然兵力悬殊太大,末将……以相国之计为准绳……” 话音未落,田假脸色微变,却并非因猎虎的话锋突变,而乃田光。 只见一支紫色军向楚军杀来,乃田光引轻骑在所有注意力皆在田吸军上时,悄然绕到后面发动攻击。 战斗在田假、猎虎吃惊的情况下打响,却依旧无法令恒楚惊讶,甚至连一点点紧张亦无,田假实在不知道恒楚是怎么做到镇定自若的。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因为楚军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田光的轻骑尚未靠近时楚军的弓弩手已经迎上。 春风里忽然响起咻咻声,甚至可以用嗡嗡的声音来形容。 一支箭可用嗖嗖声,成千上百支则大不相同。 那绝不是嗖嗖的声音,而是射人心神的声音。 田光的轻骑自然没有甲盾装备,不过是脱胎于步卒的晋升而己,此次他的目的是便于机动突袭,实现分割楚军进而可被田吸的步卒实现包围击杀的效果,因为是轻骑兵而非重骑兵,在秦楚汉之际重骑兵尚未大量出现,并未成为主要军种。 此时并没有马登,故而善射的轻骑兵射程和轻步兵没法比。 故而恒楚在田假、猎虎皆有些方寸大乱时,他的眸光其实一直在观察,发觉田吸军多轻步卒,只有数百重步卒,恒楚寻思那定是保护主帅的。 田光则多是轻骑,机动性较强,如果来偷袭,用轻步卒射杀即可。 如果阵型被冲散,那唯有靠着重步卒来与对方轻步辛对战,重步卒对战轻步辛是具有很强的优势,故而恒楚看到对方兵种的组成,虽然兵力上有悬殊,但却一点不慌乱,此为恒楚引楚军被迫参战时所引楚军虽仅有五千人,可组成却相当的考究。 二千重甲步卒为主力,加一千轻步卒相辅,又配一千轻骑兵以及一千重骑兵。 面对田吸的轻步卒,恒楚对自己的二千重步卒(又称材官)有绝对的信心。 对于田光的轻骑兵,恒楚相信那一千轻步辛和一千重骑兵可以狠狠的教训田光,他有着充分的自信。 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不开战而救出田假之军,恒楚绝不愿楚军与齐再战。 不愿再战,绝非怕战。 在田光引轻骑尚未靠近时,恒楚只轻轻摆动令旗,那一千轻步辛立刻弓弩齐发。 轻步卒的射程远超轻骑,田光自然难以抵挡,一波射下,便纷纷落马。 田光见恒楚有备而来,立刻掉转马头,向回走,突袭不成立刻回还,绝不恋战,此乃田光用兵的特点。 故而在轻步兵射退田光后,重骑兵立刻冲出,欲趁势灭杀田光。 “好个田光,反应倒快!”恒楚感慨田光反应奇快,如果再稍迟些,一千重骑兵便可以收割田光的参军。 恒楚眸光里竟多为赞赏之色,而非可惜之情。 突袭不成,田光没有气馁,他早就知道恒楚的厉害。 田吸的轻步卒相对于楚军的重步卒而言,虽然移动速度较快,然在于战甲的防御上就差很多。 少甲或不穿战甲,此为轻步辛的特点,但其机动灵活性较高,移动速度很快,可以想象,穿笨重的战甲奔跑和不穿战甲奔跑那速度绝不是一个等级。 其实这并非田吸不愿多装备一些重步卒,如当年秦军重甲兵那样,只是这些步卒中多为相聚反楚的齐人,并没有足够多的战甲给他们穿戴。 轻步卒可配备弓弩、矛、盾或者干、戈,有专门负责持高大甲盾者,面对敌军的射击或者冲刺时可以有效的组成盾墙,亦有只手持长矛者,在持盾者的掩护下进行刺杀敌军,两者如配合的好,既灵动又具杀伤力。 还有的则手里只拿着弓弩,同样在甲盾的掩护下,以箭矢来招待敌军。 与轻步卒相比,重步卒则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皆身披铠甲,手持戈矛,皆为精壮之士,否则笨重的铠甲便会让人喘不过气。 重步卒直接可与放方之军格斗,可战轻步卒,亦可战轻骑兵,只要困住,那是必死无疑。 恒楚被迫提前与之战,只是令恒楚感到略微吃惊的是齐将田光初战不利,这种态势竟很快被田吸稳住。 田吸居然直接动用五千轻步卒拉住恒楚的重甲主力,再用弓箭手从侧翼发动攻击,使得楚军有些吃力。 不过更吃惊的还是田吸,他没想到楚军战斗力极为强悍,兵力明明二倍儿楚军,然齐楚两军却陷于焦灼状态,短时间竟无法分出胜负。 骑着战马于高岗处的田吸心中着急,田光在其旁看着亦觉得情况不太妙,“如此战下去,吾方轻步卒必为楚重甲卒所挫伤。” 田吸亦有此感,此时他才觉得兵力多寡非胜负之关键,强弱才是根本。 如同数十万乌合之众难抵数万精兵。 如今楚军各个以一当三,那么五千兵马,便可抵敌方一万五,更何况现在田吸和田光两军加起来并不到一万五,如果再加上田假之军,齐军反而处于劣势。 紫色之军与红色之血彻底在绿意中染出一片壮烈图景,红色、紫色成为这里的夺目主色调,黑色浓重的色块不大,但却很有张力,不管紫色如何挤压,那黑色块如同硬石一般,仍能保持阵型。 楚军仿佛成为一块钨铁在紫色的左右夫击下,游刃有余,唯有远处一缕黑色是灵动的,是飘动的。 那一缕黑色是数名骑士,黑色的甲士,纵马飞驰,速度奇快,明明春风柔和,然数名骑士各个战衣索索作响。 春光里本没有疾风,此刻却胜似北风呼啸,是战马太快,还是甲士心急…… “报……恒将军,贼将田横突袭城阳……” 甲士直呼恒将军,而非齐相,这让恒楚愁上眉梢,必是守城楚军裨将特遣快马飞报。 第八百一十三章 田横大将 城阳果然告急,甲士喘着粗气将田横突然从城东突袭城阳之事简要汇报。简言之,田横在恒楚出城与田光、田吸纠缠时,田横突然袭击城阳。 此时的田假更加慌张,看着恒楚道,“皆怪寡人鲁莽,如今城阳将不保,相国当如何,寡人一切听从相国之举。” 恒楚没有任何犹豫,下达命令,“回援城阳。” 留下断后的本是步骑混编,很显然恒楚早有准备,他没有按照常理出招,而是让重骑兵留下断后,率步骑迅速回援。 恒楚引军回,那些重骑兵的作战情况立刻发生变化,不再是杀敌为主,而是拦截,阻止齐军追击。 此支重骑兵乃恒楚自跟随项羽后不断完善和发展出来的一支精锐骑士,各个胡服短甲,一队兵刃为长剑,一队兵刃为长矛,一队为弓箭和长剑皆配备。 不仅恒楚对这支重骑兵爱护有加,项羽更是较为关注,特为这些善骑射的猛士配有金属甲。 在残阳下,闪着幽幽青色的青铜铠甲所携带的威势,让田吸步军滞步不前。 步军一旦结阵,三米长的矛、戈、钺、铍等长兵刃组成兵器之林,重骑兵的冲杀就会受到很大的阻隔。 可一旦步军阵型被冲散,情况会立刻发生变化。 弓弩的射杀让步军短时间出现混乱,一旦有机可乘,那持长矛和长剑的骑士立刻冲上去,一旦步军缓缓恢复阵型,立刻纵马逃出。 如此三番五次,让田吸非常的愤怒,“数千齐军竟被一千重骑拦阻。” 田光引轻骑追击,唯有田吸一人怒意难平,然这一千重骑深知他们的任务,并非杀敌而是干扰齐军的追击。 只要可以减缓田吸行军即可,故而他们时而骚扰,时而逃遁。 残阳如血,春风虽柔却化不开那浓郁的红愁,那夕阳下最令人惆怅的还是那拉两万余齐军围困城阳的情景。 残阳的红,温暖的风,却无法使恒楚有一丝的暖意,那紫色齐军的红如同紫色的冰云让恒楚第一次感觉到压力。 紫色的旗帜随风摆动,如同紫色的波浪早已将田假和猎虎吓的两腿发软。 恒楚望去,只见田横之军车、步、骑非常完美的配合在一起,正在对驻守城外的五千楚军对持。 在两者的一片空地上,那青色的小草已经被染成红色,东倒西歪的躺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士卒。 残破不全的旗帜在想恒楚宣告,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激战。 好在城阳尚未攻破,还有击退田横守住城阳的可能。 恒楚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失守欲夺回就难矣。 恒楚换成巢车,远远向田横军望去,只见田横将轻步兵在前,各个手持弓弩,或肃然而立,虽为身未披甲,却更加有利于随时弯弓射箭。 或成单膝跪射状,身披紫色战甲,手持弩箭,只要一声令下,那弩箭冲天而起,似乎要将那残阳射落。 立射轻步兵在弓弩方阵外围,随时准备发射弩箭的跪射轻步兵在阵中心。 重步兵则在轻步兵后,各个身披铠甲,手持长兵刃,或戈,或矛,或铍。 军两翼则为车兵,各个单辕,驾四马,如今近距离观察,可见一乘有三甲士,其中御手身披铠甲,肩有紫色披膊,且披膊长至手腕,将整个手臂罩住,手有护手甲,颈部有颈甲防护,腿部则缚有胫缴。 车上另外两名甲士,每人配有两套柄长为三米的矛、钺(类似于斧),或刺,或砍,除此还有两套弓弩。 远以弩箭射击,近则以矛钺格斗,两名甲士皆神勇异常,眼眸中的杀意若隐若现,随时准备着随战车向楚军杀来。 在战车的周围居然配有步卒八人,可谓兵车一乘乃甲士三人,步卒八人,六乘一组,三组十八乘加指挥车一乘为一队。 车兵之外,则是骑兵,皆胡服短甲,没有披膊,利于骑射,重骑兵在右,轻骑兵在左。 重骑兵居然一律皆为金属铠甲,持长矛、长剑,杀气外放。 左侧的轻骑兵,或着皮甲持齐弩,或不着甲而手持弓箭。 军队的后方则是装备有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的攻城兵。 看到田横军如此的装备和组合,恒楚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仅装备精良,如此排兵布阵已尽显田横作为齐国大将的兵法大家风范。 更令恒楚震惊的是秦末之际,车、步、骑分编已趋于成熟,车、步的混编已不多见,如今在城阳城下居然再次看到车步混编情景,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不安。 在作战时,战车和步兵常常配合,步兵与战车协同,既能掩护战车的安全,又利于在战车的冲锋掩护下,扩大战果,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但这多为兵车与步卒两种兵种的协同而非混编。 如今看到田横如此做有些不安,一旦城外守军被打破,那么后方的攻城兵便会立刻下城阳。 此刻城阳的守军仅有三千,在恒楚准备引兵援助田假军时,布置五千精锐楚军驻外,城内则是三千精锐留守。 再查看其骑兵,更令恒楚面有担忧之色,重骑兵居然一律的金属铠甲,这在如今灭秦之后各国军队尚未完善之际,是稍有的显现。 如今初建之国,无论是重步兵还是重骑兵,或为皮甲,或为石甲,能身穿金属铠甲者多为校尉级别以上的战将。 作战时编组,乃于平时编制的基础上组成而成,组成更加大规模的作战军队,常称为部曲制。 秦时,凡有战,乃太尉和皇帝商榷任命一人为上将或大将为三军统帅,此三军常称为楼船、步军、车骑。 在大将之下,大将、太尉或护军都尉再一同商榷(为大将者常升为太尉),根据作战需要和总兵力分设若干将军,即前、后、左、右四副将以及裨将军, 裨将军乃辅佐大将作战,地位或高于四副将,或平级。 这每个将军则统率若干个部,部的长官乃校尉,即一部一校。 校尉之下又设若干个曲,曲的长官乃军侯,即一曲一侯。 曲下则为平时军队的编制。 以步兵而言,千人设二五百主,又称千人或千夫长,下设二个五百主,各统领五百人。 五百主下设百将,每百人有一百将,共有五个百将统领。 第八百一十四章 遇到对手 百将之下又设两个屯长,各领五十人。 屯长之下,每十人又设什长,各自统率十人,共五个。 什长之下,再分设伍长,每个伍长统率五人。 五人为步兵的最小单位。 恒楚熟读兵法,更是对各国的兵制有所研究,尤其随项梁曾研习楚国兵法,钻研项燕的作战经验。 恒楚知道五人乃步兵的最小单位,项梁曾给他说过,为何将步卒以五人为最小单位,即便兵力不足之时,亦不轻易减五为三。 五人如同人的五根手指,配合的手便可如手一样去抓,牢牢抓住敌人,困住敌人,如当五根手指牢牢握紧,便又能化掌为拳,用拳头狠狠的去砸,粉碎敌人的意志。 骑兵或四,或五,故而有四骑一组,五骑一长之说。 车兵则是或八或六,有五车一长(六韬·均兵篇所言),八乘为一偏(即一行)为最小编制。 然一乘配有三甲士,故车兵与骑、步又有不同,可以说以三为最小编制,即御手、车左、车右。 恒楚虽不能看得太清楚,然熟读兵法与各国兵制的他放眼一望,便知田横所采用的乃五与四的编制。 步兵、车兵皆以五为最小,五车一长,五人一伍长,骑兵乃四骑为一组。 观之装备,恒楚知道此乃田横所率齐军中精兵之精锐。 恒楚与田横尚未交手,然恒楚已经感觉到这次他已遇到强劲对手,绝不容有失。 田假看到田横之军容两腿打颤,心中怯战,曾萌生投降,然田荣田横兄弟对他的态度,又让田假背脊发凉。 纵使逃亡,还不忘杀掉他,田假如今内心七上八下。 田假之将猎虎先前的豪言壮志此刻被那残酷的战场吓的两腿发软,那整齐的军容和精良的装备又让猎虎忍不住牙齿打颤。 在恒楚尚未从巢车上下来时,已回到城内的田假拉着猎虎低语问道,“以将军之见,恒楚与田横战,胜负如何?” 猎虎一副认真思虑的样子,思虑良久,又是一种很诚恳的样子,开口道,“大王,田横非那田光,更非那助田光者,不仅兵力胜于恒楚,而且装备精良,那城下死伤之比便可断定。” 田假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一皱,在进城时,他亦看到那片狼藉的战场,似乎躺着的楚兵多,齐卒少。 再看那装备,比恒楚那号称精锐的楚军居然略逊一筹。 田假道,“若论甲胄之精良,唯有楚霸王所引精锐可比。” 猎虎点头,看着田假,“大王,普天之下,恐唯有霸王能护佑大王。” 两人正在议论之间,忽听城外雷声大作,大战已经开始。 猎虎显得非常的紧张,那神情仿佛在春日的百花中看到毒花一样,“大王,当趁此交战之际,寻一安全之处。” 田假没有回答,城外的战鼓还在响,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仿佛将田假的心神慑去,久久没有回应。 默然良久,田假一开口差点没把猎虎惊倒,“寡人欲出城,与相国同战。” 猎虎忽然又不认得田假,在他的心里田假绝对是个贪生怕死,而又极爱权利之人。 突然感到很陌生。 田假的心思目前自然不是猎虎所能了解,大战已起,作为齐王亲临战场,所带给士卒的鼓舞作用,倒是其次,田假心里有另一种打算。 这一点其侍从再清楚不过,立刻马上给田假找来甲胄,此甲衣颇为威风和帅气。 贴身的乃皮革所制,柔软舒适,皮革上则是青铜片的甲片,一片片叠加在一起,如同鱼鳞一样闪闪发光。 虎头披膊,竟长至手腕,腰悬长剑。 场外率先进攻的居然是楚军,首先对齐军发起进攻的乃轻骑兵,弓弩齐发,从侧翼袭扰。 齐军的两翼乃车骑,同样以弓箭回应。 天空中忽然多出两片乌云,箭雨哗哗落下。 齐军的重骑兵立刻迎面而上,持长矛长剑冲杀而去,防御极强的铠甲在箭雨中发生乒乓的声音。 那骑兵的战马各个亦是甲具齐全,防护交好,完全不惧箭雨,各个奔如飞,冲向楚军。 第一次的交手非常重要,无论恒楚还是田假皆密切注视着。 箭雨将弱时,轻装步兵紧跟而上,或弓箭,或弩箭,齐军的重装骑兵在箭雨中折损小半,大部分已经冲近楚之轻装步兵。 看着手持木质长矛或长剑的重装骑兵,恒楚冷静异常,没有给前将军下达指令。 箭雨还在继续,但箭矢的损耗较大,他的制作和搬运又非一日而成,故而不可能持久。 在轻装步兵,三次轮番后,箭雨终于小下来,恒楚这才挥挥令旗,前军之将拔出腰间长剑,“列阵,前进!” 楚军后面的重装步兵五人为一组,形成方阵,缓缓向前,直接迎上重骑兵。 面对重装步兵,齐军重骑兵居然无所畏惧的迎上那长矛、长戈。 令人吃惊的一幕再次发生,恒楚心中有些发寒,但眼眸一样的清澈似水,毫无慌张之意。 手持的长矛的重骑兵居然奋力将长矛投掷出去。 近距离的重装步兵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楚之重装步兵本乃进攻型,没有大的盾甲在前。 当看到这一点,楚之前军之将吓的脸色苍白,如果此时在让甲盾兵上前护卫显然来不及。 前将军果断决定舍弃前面的重装步兵,命后面的重装步兵回到甲盾墙之后。 一阵的惨烈声之后,齐军重装骑兵居然趁乱之际又杀回,把战场留给那车步混编之军。 这下前军之将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眼睁睁看着楚重装步兵折损小半。 面对突兀而来的车步混编之军,恒楚起初不祥之感更浓,他知道必须要迅速下决定否则必然兵败如山倒。 对于那少有的车步混编之军,恒楚果断采取轻车骑配合的打法,让兵车之将列阵阻挡齐军的冲击,让轻车骑在周围不断射击步军。 双方进入焦灼,齐车步混编之军居然被拖住前进的脚步,田横看到后,心中一愣。 田横赞叹道,“不愧乃楚之善守之将。” 田横挥动手里的齐鲁刀,一种田横自制的单刃短剑,只是在短剑上加长柄。 有点像铩,但又不同,他本欲亲自率重装步兵冲杀过去,忽见前方的车步混编之军大乱。 第八百一十五章 田假败逃 这一点倒让恒楚有些意外,意外中带着喜,田假不知何时居然引车骑从旁夹击而来。 如此二打一,立刻战局发生变化。 田横很果断,立刻鸣金收兵,见齐军退去,田假非常兴奋,欲追。 因为自己的加入令田横军鸣金收兵,这让田假信心暴增,他欲追上掩杀一阵,却发现恒楚并没有命军跟上。 田假只好灰溜溜回军,“相国,叛军败退为何不追?” 恒楚还是那副很冷静的样子,“大王,请看……” 顺着恒楚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齐军鸣金收兵的情况,那车步混编之军退的一点不乱,后面的重步兵已经严阵以待。 盾墙形成的缺口成为齐军退守的通道,一旦退去,缺口立刻弥合。 轻步兵立刻从裂开的盾墙缝隙间上前,严阵以待,如果楚军追过去,必然会受到重挫。 田横退的快,留的后手反击会更快,以退为进,令人不得不慎重。 可田假只看到到手的兔子飞走,有的是惋惜,有的是惊喜,惋惜没能趁机打败田横,惊喜的是他的决定影响战局。 这给齐军很大的鼓舞。 “齐王万岁,齐王威武。” 士卒们对齐王田安的印象大大改观,自逃入楚国后,亡国无能,胆小怕死,一直和田假挂钩。 纵使田假想维护一下形象,却无从说去,跟着他逃到楚国的士卒不是渐渐加入楚军,就是离开,能留下的不足数百。 没有钱粮养活,任花言巧语,任再善待士卒,亦无用,一个个离开。 幸好田假逃走时还带着金帛玉珠,勉强维持着这些士卒的生存。纵使如此,亦无法阻止士卒的闲言碎语。 再强的心志亦抵不住闲言碎语的不停念叨,渐渐田假的形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 人的形象虚无,看似无形,所带来的影响却实实在在,一旦没有那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一些事情就变得很微妙。 比如田假再次被项羽封王后,他在城阳名义为王,可都尉以上的将每一个将其看作王。 诸将反而对恒楚毕恭毕敬,纵未有令,却寻令而从,常以各种借口登门拜访。 对齐王的轻视,成为田假心中一种病,渐渐演变成他与恒楚之间的冲突。 田横打来,田假和恒楚便在策略上常向左,可恒楚在楚军中的地位,田假无法望其项背,甚至齐军中的地位渐渐被恒楚取代。 此时看到那所剩不多的齐兵对他的态度,田假非常高兴,被打散的千余人兵马,经过收散兵渐渐又恢复成两千。 田横军与恒楚军、田假军对峙,双方皆未急着进攻,待田吸、田光军汇入田横之大军后,依然没有急着进攻。 等,是最难熬的,田假主张立刻发动进攻,趁现在叛军战意稍稍削弱。 恒楚没有变,眼眸还是那么的清澈如水,继续调整布阵,“叛军战意并未削弱,反而在积攒。” 此句乃恒楚给出的判断,田假不信,所言他看到血。 很多的血,楚军的血,田横军之血,田假军之血,他人的血,自己的血。 已是在血泽中战斗。 贸然进攻陷入田横亲率的重骑兵包围内,田假面如死灰,他后悔,后悔没有听恒楚之言。 田假为王做的有些憋屈,好不容易找到感觉,怎能不多嘚瑟一下。 见田假陷入重骑兵,一直紧皱眉头的恒楚这才缓缓眉头舒展,“田横主力乃中间步骑。” 五千重骑兵,五千重步兵,这加起来和他恒楚之军相当。 田横其余兵力可以忽略不计,土狗泥鸡而已,车骑相配看起来威势吓人,但缺点极为明显。 车兵较慢,没有骑士快,却一旦乱,乃大乱,会出现乱撞的现象。 田假被那重骑兵围困,极为危险,恒楚不敢再耽搁,田假如死,对齐地的控制终究是个麻烦。 打蛇打七寸,攻人攻死穴,恒楚找准田横主力,便全力出击。 一万兵马,全部出动,一场决战打响。 轻骑、轻步兵拖住田横的车兵和重步兵,渐渐拉长战线。轻步兵的优势是远距离射杀敌军,但缺点是一旦敌军攻入近距离范围,将毫无反抗能力。 轻步卒一般不穿甲,持弓弩,远距离射杀,可一旦被敌人近身,那么弓箭将毫无用处,所能做的便是逃。 轻骑同样一般不穿甲,或者皮甲,持弓弩,好在是他们一旦箭矢用完,尚可纵马逃。 可怜的便是轻步卒。 恒楚的轻步兵的伤亡率开始不断上升,但恒楚的神色则变得更加凝重,依旧坚持着他的步伐。 在轻骑亦不断损伤的情况下,恒楚引主力即重步卒和重骑兵与田横的主力对上。 田横见主力短时间处于内外夹击之下,心依旧是横的,没有乱,更没有慌乱中让车步混编之军去援助。 针尖对麦芒,总能分出一个软硬来。 在恒楚的帮助下,田假终于从重骑兵的包围下冲出,田假和猎虎皆紧张万分。 恒楚道,“勿慌,与贼军对峙下去,楚必胜。“ 无人知晓那自信从何而来,恒楚有自信,自信长久战下去,楚必胜。 故田横之军与楚军如两个武艺高手对战一样,数个回合下来,彼此皆未获得可以称道的战国。 为一击而胜,双方出现短暂的对峙,依靠耐心寻找对方的缺点。 如同两个剑客彼此凝视对方的眼睛,忽然有一方突然将眼睛闭上,另一方眼睛还是在凝视,并非出现慌张无错的情景,可是突然一片落叶从空中飘落,在短瞬间恰巧挡住视线。 虽然仅仅是瞬间,但对于高手便已足够,而且闭上眼睛只靠听觉者,那落叶产生的微弱气流逃不出敏锐的听觉。 这片落叶便是田假军,恒楚曾对田假言楚军必胜,可田假并不相信。 田假不信恒楚能对抗田横,他相信唯有项羽亲自率军才能降之,田假便做出一个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败逃,城阳在田假看来已不安全,唯有南面才安全,他开始向南撤。 田假心中在想,“既然楚军必胜,寡人先走一步。” 他不相信恒楚之言所带来的安全,田假相信唯有自己身上的这双腿才最安全,逃才是最安全的。 在田假的世界里,逃又不丢人,他又非第一次逃亡。 第八百一十六章 归心似箭 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乃临阵退怯,畏惧不前,胜不易,败却从来不需要努力。 田假自认为退的很稳当,可却将恒楚陷入被动局势。田横兵马未动,因为没有合适时机。 田假败退给田横一个很好的时机,没错,他没从恒楚这里找突破口,对于一个防守无死角的高手而言,唯有使他分心才有机可乘。 田横亦在算,算准恒楚无法做到毫无心乱,无法不顾这位无能的齐王田假。 心乱最可怕,那是自乱阵脚的宿命。 田假的结果很惨,他料想既然楚军必胜,他撤退到安全距离并没有错,况且他是王,王本来就该在安全的距离内,把危险留给群臣诸将,留给恒楚。 可却忘记他田假之王并非靠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赵铍秦铩,便是秦汉时期枪的前身。 非自己打出来的,就要懂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边缘,才能将王座坐牢。 田横之军忽然动,动的还是重骑,杀的田假仅剩百余骑而逃,而且还是在猎虎战死的情况下,在恒楚被动出击牵制田横重步兵的情况下。 被动出招,防多击少,恒楚的命运,此刻的田假已经完全不顾,纵马直向南而逃。 本欲从定陶渡济水经成武、单父,出萧县逃入彭城,但在城阳之南,他又听到战鼓雷鸣,人喊马嘶,吓的浑身汗毛倒立,脊背生寒。 对生命的珍贵一向是田假尊奉的原则,活着才是根本,他本不知为何活着,自从被推举为王,恢复其父的祖业成为他毕生的追求。 田假自认虽未有雄才大略,但抱负还是要有的,身边只要有能人便能实现这个抱负,前提是要活着。 在田氏中他比任何人皆有活着的欲望,“速探前方有何状况?” 一名甲士脸上恐惧之色,但又不得不奉命探查,暂时冲当斥候。 此名甲士算是未辜负王命,“大王,乃叛军与定陶楚军交战,战况双方僵持。” 侍从道,“可知楚将何人?” 甲士道,“乃项氏之将项襄也。” 侍从又问道,“叛将可知何人?” 甲士的眸光中似乎有一丝恐惧之色,道,“叛将田既。” 田既之名一出,田假脸色微变,眉头紧皱,知道情况较为麻烦,田既在齐国除田横、田光之外,就属他最惧将才之能。 田既与田光又略有不同,一个灵光机动,一个沉稳有智,一旦被田既拖住,困住,欲脱离必然掉层皮。 田假毫不犹豫道,“绕道。” 侍从怀疑自己听错,“绕道?大王,绕道路程甚远。” 田假很确信,“绕道,远但安全。” 田假于是立刻改道,沿着济水经昌邑、胡陵而南下入彭城。 春风拂动,清水潺潺,项羽徇齐,徇至北海后便沿着水流南下,沿着沂水穿琅琊郡,过东海郡,经下邳,沿泗水入彭城。 入泗水郡后,项羽便将军队交予钟离昧带领缓慢行军至彭城东,他则和项悍等将乘船于泗水之上,轻飘飘入彭城。 此乃项羽唯一一次未带虞姬出征,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往彭城,急切欲见虞姬。 那温润如玉而又俏丽俊秀的容颜让项羽恨不能插翅飞入彭城。 彭城王宫外,范增由项庄护卫,率陈婴、曹咎、项伯等群臣诸将迎接项羽凯旋而归。 范增在项羽击败田荣,追杀田荣时与龙且留守定陶,北望赵地,西监汉王,等确定田荣已死,项羽徇齐后,范增归彭城。 白发墨衣的范增看到神武异常的项羽凯旋而归,面带慈祥之笑,那仿佛看着游子归来般的笑容。 充满父爱,更带有一丝的骄傲之意,“羽儿,一路可还顺利?” 项羽虽面带微笑,然霸气外露,“顺利,个别县挡路,不过攘臂挡车。” “霸王万岁,楚国万世。” “小小齐国不过跳蚤蹦跶,岂能知鲲鹏之志!” “霸王之威,威震四海,昔日始皇不过如此耳。” “齐王已灭,叛贼必将烟消云散,有此之鉴,看何人还学之。” 群臣诸将各种赞扬之声此起彼伏,项羽心中舒畅,第一次觉得这种赞扬之声真的可以令人神清气爽。 昔日始皇喜群臣歌功颂德,项羽鄙夷,如今细想,歌功颂德本无好坏,就看当不当得。 项羽自信他当得此歌颂,灭暴秦,恢复诸王旧制,天下诸国能复立,虽不能说皆是他项羽之功,然离开项羽之功必然如空中楼阁。 如无他项羽,平地起广厦,难。 项羽欣然领之,他没有过多的接受群臣的赞美,亦未和范过多的交流,而是直奔王宫。 王宫内有虞姬,那才是他得天下后最珍贵的,霸王之权在项羽看来不过是他替天下找杆竹子,让曾经倾覆的制度再回来而已。 当霸王又如何,做皇帝又能如何,能长生否,秦始皇之死便是答案,无论王侯还是将相,最终皆难免一死。 未得天下前,复国第一位,如今楚国已复立,天下诸位又乃他霸王所立,霸权已至鼎峰,项羽突然觉得有一丝丝恐慌。 内心的恐慌,霸王之后人生将走向何处,项羽一度有些恐慌,直到他从朝堂退下,回到寝宫,面对虞姬时他知道余生将走向何处。 虞姬,虞姬的温柔,虞姬的温情,虞姬的情才是他项羽最终的归属。 诸王之王,霸王之位并非他项羽此声最终的归路,项羽明白这一点后,在北伐齐国时,他没有带上虞姬。 因为项羽相信,齐再强,强不过秦,秦尚且被自己所灭,灭齐不在话下,故而他没带虞姬,北上平叛不过数日而回,无需带着虞姬冒险。 昔日业未立,国未建,项羽并未有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给予虞姬,唯有他的军帐,如今不同,彭城已修缮王宫,这里是他的归宿,更是他和虞姬的归宿,故而他很放心虞姬在此。 项羽此心已经飞向寝宫,期待与虞姬团聚。 虞姬笑容如花,“霸王。” 项羽笑道,“不必如此称呼,寡人于此并非霸王也。” 虞姬嫣然一笑,“羽君,虞姬数日来甚是牵挂,幸昊天护佑,羽君凯旋而归。” 项羽一把将虞姬搂在怀里,柔声道,“虞姬,羽行军在外,甚为挂念,齐贼已灭,日后再无外事可拆散吾与虞姬数月。”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不可扶也 项羽言毕,虞姬的眼睛变的更亮,缕缕情意不断流出,项羽拉着虞姬对坐在长案两旁。 残阳退去,浩月显现,月光如水,如情语,似蜜言,月下有长案,案上有佳酿,一爵下肚,虞姬脸频飞红,甚是可人,项羽痛快连饮三爵,欲挽着虞姬休息,忽一阵香风吹来,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大王.....” 是侍女的声音,不只项羽眉头微皱,虞姬那水灵的眼睛里竟亦有一丝诧异之色。 这使女的声音虞姬听得出,乃其贴身使女,不仅能干体贴,更是最有眼色之人,怎么会选择此时闯入,必有要事。 “何事?”虞姬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柔,那么轻,更带着信任,似一股春风一样令人舒坦。 声音本不会令人有此感觉,可加上虞姬此人便会有如此奇效。 侍女喘着香气道,“上柱国谒见。” 范增?这个时候,范增怎么会前来拜见,这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可现在竟然真的第一次发生。 范增是一个很稳重之人,很难有慌乱和焦急的状态,如今入夜之际,又是项羽北伐归来的第一个夜晚,范增居然求见,到底有何事情不能等到明日再言。 项羽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寝宫,向前殿走去。 月色忽然变得朦胧,夜色凉如水,项羽的脚步很轻快,他不愿让亚父等太久,更不愿让虞姬等太久。 议事殿在一片空矿的青石砖上,显的很寂寥,寂寥的议事殿内透出微弱的灯光。 那青铜灯本来是楚国内能找出的最大的灯,如花一样绽放,每个灯座上皆燃着跳动的红光,这十数个灯光皆在一个如树开枝散叶般的灯树上。 这座灯似一棵树一样,那灯苗就是树叶。 如一棵树的叶子全部亮起来,那本该很明亮的,可相对议事殿而言,它还是太小,大殿内还是有些幽暗。 幽暗的大殿内,范增白发墨衣,墨衣隐于黑暗中,唯有那白如雪的须发在默默告诉世人他有多寂寥。 范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雕,忽然他的目光看向殿门处,因为脚步声已经响起,项羽尚未走进来,但比脚步声还快的是他的声音,“究竟何事,劳亚父大驾?” 范增面上的神色虽淡然,但眸中的忧虑无法忽视。 范增道,“田假适才入彭城。” 项羽那神色一直如常的眼眸竟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田假?” 这个时候项羽最不愿听到的名字就是田假,一旦田假入彭城,必无好事,项羽能料到发生何事,但还是开口询问,“何故不在城阳?” 范增道,“城阳失守,败逃入彭城。” 对于这个消息,项羽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田荣已死,何人有如此之能?” 项羽不仅对自己有信心,更对恒楚有信心,城阳有恒楚坚守,有齐王田假为号召,田荣已死,他项羽更是亲率兵马徇齐,三齐大地已定,至于赵地,梁地,遣将攻略即可。 可如今田假灰溜溜败入彭城,那么恒楚在何方,一想到恒楚项羽心头便是一震,感觉气血翻涌。 范增道,“田荣之弟,叛将田横。” 田横?项羽在脑海里思素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当年田荣被章邯追至东阿,他曾随叔父项梁北上救田荣,在东阿大战时,曾经看到过田荣麾下有一员猛将,连斩十数名秦将,其中还有一名校尉。 项羽欣赏勇将,曾留意过,得知此人乃田横,田荣之弟,当年和田儋、田荣一同起事。 听闻攻破城阳者乃田横,项羽那一向镇定的眼眸忽然有一丝焦急和担忧之色,“恒楚何在?” 田荣一死,项羽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却忽略另一块顽石,如今不得不重新审视。 城阳失守,项羽虽然面有怒色,可他的眼眸一直很平静,甚至还是如烈焰一样明亮,毫无风烟,听到叛将乃田横,项羽的眼眸中溢出忧虑之色。 项羽第一次担忧恒楚的安危,恒楚之将与龙且一样,皆与项羽有着很深的情感在,非 非其他猛将可比,在项羽心中更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亲信之人,往往非爵位高低,官职大小所能表现,项羽对龙且和恒楚的信重,已非封侯拜相那么简单,故而将齐地的安危交给恒楚,如果恒楚出问题,那么将给项羽很大的打击,是杀掉田荣所不能弥补的。 范增自然知道项羽对恒楚的情感,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据田假之言,假与恒楚将军一同拼杀而出,恒楚将军为断后,未及时撒退,被叛军围困,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项羽特别关注的四个字,项羽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无比,眼中双瞳缓缓出现,随后又瞬间合二为一。 怒意,冲天的怨意在刹那间出现和消失。 过许久,项羽才冷冷道出一句,“田假,不可扶也!” 范增感觉到项羽的怒意,不知这把怒火会如何,范增眸光闪烁,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增此来就是要告知项羽,齐地仍未平定,不可大意,但最该注意的是刘邦,是已经降下魏国的刘邦。 刘邦的势力在不断的扩张,最该担心的是汉而非齐,可惜项羽的反应让范增那眸中的忧虑更深。 夜更深,月更明,星更稀。 月光之下数匹战马离开彭城,向北奔驰而去,蹄声如疾雨,直接奔向济水。 常言日月不可同辉,殊不知日和月,甚至星辰一直在那,从没消失过,这种道理或许只有星占师才能理解。 故而精通天象的范增抬头看着日月同辉,他心中有种不安,项羽起的亦很早,昨夜他立刻连续派出数名斤候去打探,要确切的信息,无论现在恒壁被俘,战死,亦或是逃亡,一定要个确切的答案,项羽在虞姬的陪伴下并不能睡的很沉,梦中总是会梦到恒楚被围攻的场景。 一匹战马在笔直的大道上畅通无阻的奔驰,纵使驰入内城,亦无需下马,直接飞向宫门前。 首位斥候带来的消息是城阳已被田横占领,恨楚将军已不在城阳,可确定未被俘虏,第二位斤候所传讯息,恒楚将军的随身长矛被插在城门前,判断或已战死。 第八百一十八章 心跳之路 接连数位斥候带来的消息皆指向一个不太好的结果,恒楚或已战死,项羽心中的怒意开始慢慢蓄存。 一声鸡鸣响破晨晓…… 一轮红日缓缓升空,红润霞光毫不吝啬的撒向彭城,给清凉之夜带来一股暖意。 扫除乍暖还寒的冷意,可这缕霞光照在一个人身上时,那人却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恐惧,恐惧让这人忍不住发冷,紧紧衣服,双退发麻,竟不敢走上那车架。 车驾乃九尺华盖,豪华大气,可此刻却让田假望而却步。 那代表至高无上王权的车驾此刻却如索命车,田假恨不能离的越远越好。 侍从适才告知田假项羽大怒,而且似有人说恒楚败下阵乃田假临阵退缩造成的。 这让田假更加不敢上那车驾,可车是项羽派来接田假而来,他又不得不去。 田假眼神中带着绝望,在看向那跟着他数年的侍从时,又溢出一丝丝希望。 侍从道,“大王慢行,臣随后就到。” 听到随后就到,田假那恐惧的神色居然消失,立刻转身,视死如归般的走向那车驾。 一个侍从的话竟可令田假消除疑虑,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车驾辚辚隆隆的离开,只留下田假侍从伫立良久未动。 直到车子消失在霞光的街巷内,只留下婉转的鸟叫声,虽清脆动听不免有些凄凄惨惨。 田假侍从立刻回去换上破旧而普通的衣服,乘坐一辆极不显眼的单辕单马的车,行至王宫后门停下。 脱下那破旧的衣服,露出华贵的着装,又从看似很普通的包裹里取出珠玉等财宝,将沿途守卫的冷脸一个个变成热情的笑容。 一路走来居然接近项羽的寝宫,尤其是逐渐在靠近虞姬的住所。 突然剑光一闪,再次拦住田假侍从的去路,那拦者语气冰冷而又毫无感情,“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这里是通往项羽寝宫即虞姬所住之处的最后一个关卡,此处更是一个非常人所能知之路。 能走此处的人在楚国或富或贵,故而拦路者没有直接击杀。 红日不断升空,整个王城开始明朗起来,隐藏在角落里的贩夫走卒开始陆陆续续走上街道。 死寂一般的彭城忽然活跃起来,彭城共分两个区域,内城区域又称王城区域,另一个则是外郭区域,是商贾、国人、贩夫走卒生活的区域。 外郭区域是最热闹的,鸡鸣时这里的声响便多起来,红日升起时那寂静的大街小巷立刻出现流动人影。 仿佛瞬间从天上降落,或从地下钻出,无端无端的冒出这么多人。 故而一旦到此时再行车通过这里便较为困难,纵使那无人敢占据的官道,亦是不太清净,周围已经摆起小摊。 更有一些混世的小纨绔以比胆大而走走这官道,纵使被抓住亦不过是呵斥一顿,孰能拿他们如何。 捣乱者偶尔的扰序,加上入宫上朝者皆纷纷走上官道,故而或早或晚才能享受清净。 一旦不早不晚,不仅拥堵,而且周围嘈杂,如今现在田假的车驾便陷入这闹市。 可赶车人一旦不着急,田假听闻周围的嘈杂声竟忍不住出冷汗,他总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 车子慢慢的行使,田假突然有种如果此时车驾停止不前,那该多好,现在他忽然有点后悔。 多次的逃跑经验让田假对危险有种莫名的天然感知,他能感觉到越向前走,越有危险,他真的该听侍从的话,再次逃亡,逃亡他国,比如赵国。 田假能感觉到危险,侍从同样是这种感觉,侍从认为如果楚真欲加害他田假,那么当立刻离开楚,去楚的敌国,近的乃赵,远一点的则是关中的汉。 可田假不相信项羽会真的因为城阳失守而斩杀他,他相信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齐地只要一日未平,那么田假便有可利用的价值。 有价值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死去。 故而田假走上此车驾,现在他有些后悔,后悔车驾能停止不前,可偏偏事与愿违。 越担心的事情却越容易发生。 车子没有停止,反而再加快。 不知过多久,周围的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静的只有他的心跳。 辚辚隆隆的车轮声,缓缓的马蹄声,周围的风声,再无别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安静下来,按照路程估算此时尚未踏入内城,应该在外郭与内城的交汇处。 按照以往的情景,这里应该是最热闹的,一些来早的群臣诸将常在此稍作休息,一些有背景的商贾常在此处设酒馆或客栈。 总之绝不该那么寂静的,不太合乎常理。 今日田假所乘之车亦是较为奇怪,在一层竹笭外居然还套有一层黑色的绢,让这车内变得有些阴凉。 如今还是阳春三月,并未炎夏,为何如此装扮此车,田假没问,亦不敢问。 忽然车驾又停下。寂静,彻底的寂静,没有车轮滚动之声,彻底陷入寂静,寂静的可怕。 田假感到一股股寒意自外向车内蔓延,这让田假感到更加不同寻常,如今春暖花开,怎会有一股寒意。 静默片刻,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声音尖锐,非男非女,“罪臣下车,参拜霸王!” 这下有点让田假恐惧,又惊有惧。 怎么可能?霸王怎会出现在此处,有点不太合乎常理。 此处下车参拜,王城皆未进,这绝非平时楚待他流亡之王者。 田假只好自己掀开车笭走下车驾。 震惊,居然群臣诸将素衣,自认继承五行之德的项羽,将国色定为黑与黄,以相克之理,压制周朝火德。 水德,项羽自认他所开创的楚国乃水德,非旧楚,但保留一些土德,故而黑与黄为主色调。 如今怎么全是素色(白色),这让田假有些不解,交戟之士形成夹道,当真如同接见罪犯一样的接待田假。 田假心中的惧意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乃义愤填膺,是感到羞辱的愤懑,他好歹是齐王,即便是流亡者。 项羽如此阵势接见他,是何意? 那维持夹道的楚卒虽然依旧是黑主色调的战衣,但各个右臂上系着一条素带。 田假心中的怒意又忽然不见,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占据主导。 有大臣或将相死去?为何楚卒如此? 这明显是在为某人发丧,田假更加疑惑。 第八百一十九章 田假之死 疑惑中的恐惧逐渐上升,或许传言是真的,楚霸王真的以为恒楚的败亡跟他田假临阵逃脱有关。 田假不太相信恒楚真的战死,一个楚将真的会为他这个齐王战死? 不太可能,怎么看都不可能,田假敢抓准机会逃,就是相信恒楚绝不会真的和城阳共存亡,不会蠢到真的与田横军拼命,就为守住城阳而身处险地? 田横军数量上可是多于恒楚军,死守的结果可想而知。 此乃田假立刻决定撤逃的原因,他临撤前并不相信恒楚所做的判断,恒楚判断可战胜田横,城内外互为特角,与之打持久战,最终可以战败,而且他发动全力攻击时,认为可以重创田横,然后迅速回城坚守,只需待田横撤退时追击即可。 田假不信,田假逃归,在当时齐楚力量悬殊,但胜负尚未明朗之际逃。 田假相信他一旦逃归楚都彭城,恒楚必然不用再坚守城阳,撤军即可,只要与定陶之军会和,或者待霸王再遣将合击田横即可。 田假想的很好,在上一刻他还抱有幻想,可现在走在交戟而成夹道中,他的身子已不听使唤。 走至近前,才发现项羽居然亦是素带缠腰,看到项羽如此打扮,田假立刻从头凉到脚。 春风暖人,何处来的凉风,田假只觉骨头皆冻冰。 项羽一声怒吼,“身为齐王,乃三军统帅,竟不思勇战,临阵退却,致使楚军重创,该当何罪?” 田假被那一声怒吼吓得差点瘫倒,两腿软软的,唯有那一点尊严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骨头里流淌的那缕齐王之血还在燃烧,支撑着田假没有直接瘫下去。 三军统帅?什么时候成为三军统帅?这把田假吓坏,这可不是一个随便能得到的名头,三军统帅有很大的权利,却担负着更大的责任。 尤其是责任问题,田假只是项羽所封的齐王,是一个可以号召齐人的王,这是田假的定位。 在他成为王后,不希望再像首次为王一样被人灰溜溜赶出王宫即可,他认为这次有楚做靠山,有楚将为相可以安坐王座。 然后根据他自己的节奏,一点点将王权落实,从未对恒楚所率之军有非分之想,亦不敢去想。 对于拥有楚军绝对控制权的恒楚而言,在城阳这个新生的田假齐都之地,恒楚之相权是完全碾压田假的王权。 田假心中埋怨过,甚至开始计划如何夺回王权,但对那楚军依旧不敢有非分之想。 为此,田假只想着如何尽快组建属于自己的齐军,而非夺其权。 何时他田假成为三军统师,而且造成楚军大败,恒楚生死不明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他真的心中不愤。 田假辩解,“霸王,田假冤枉,恒楚将军之败,并非假之错,假只是自保而已,况恒楚将军目前下落不明,并非已经战死……” 言至于此,项羽怒色尚在,但眸中的怒意锐减不少,尤其是恒楚只是下落不明,并非战死,这让项羽暂时忘记前面田假之言的推卸责任。 田假继续道,“恒楚将军如听假言,岂会兵败而下落不明……” 此句彻底激怒项羽,项羽最痛恨的便是怯战者,如果当初救赵时,他项羽亦如其他诸侯那般,畏惧不前,恐怕赵早已不在,秦仍未灭。 项羽道,“若乃齐王,当与家国同在,城破而逃,弃群臣诸将于不顾,此乃一罪;为王本乃三军之帅,不知鼓舞将士,却一味劝将弃城而走,泄士卒勇战之气,乃灭国之象,此二罪;若亡国而不思恩,竟遣人入寝宫欲加害寡人虞姬,此乃三罪……此罪乃不可饶怨之重罪……” 田假彻底懵掉,何以有加害成姬之说? 莫非他田假的侍从背叛自己? 田假不相信,可眼睛却忽然瞪的很大,简直无法相信,他竟然看到自己的侍从。 此刻竟站在楚武士的身旁,侍从低着头,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那血痕的确很淡,因为被冷汗冲淡。 田假有些慌,此玩笑开不得,会开掉脑袋,这点田假非常清楚,如果说城阳之战,他当逃兵犯下大罪,只要恒楚还活着,罪不至死,但若是遣人入寝宫害虞姬,那么他必死无疑…… 田假有些慌,“霸王,假绝无此意……还不快向霸王解释……” 田假待从的嘴没有动,依旧低着头,田假有些着急,“霸王面前,还不速速说明真相……” 田假声音焦急,但焦急中更带着责备。 没有人喜欢被责备,更无人喜欢连续反复被人责备。 田假侍从一直低着头,不答话,越不答话,田假越急,越急越责备,忽然田假侍从抬起头,眼睛竟有些亮,那像是泪珠盈眶之故,又像是怨念的眸光,“启禀霸王,田假惧死,命小奴潜入寝宫,贿赂王后,如不成便挟持以谈条件。” 田假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更有一丝怨毒。 田假不明白侍从为何如此说,他的确让侍从去贿赂虞姬,但后面的话绝对侍从自己所言。 话音飘落,田假感觉脖颈凉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春雨。 春风暖人,然春雨却带着一丝凉意,不知是寒冬的余寒还在,还是田假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刀锋划过他的脖颈。 这场春雨滋润着大地,滋润着彭城,冲刷着饱受战乱的城池,欲将血污冲刷的干干净净,洗尽人身上的烟尘,还彭城人一个干净舒适的生活。 春雨洗尽泥污,洗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的乞丐。 此时有人才惊呼,“恒楚将军?” 有人在彭城的小村巷内发现恒楚将军,这个讯息如同春雨一样随风潜入千家万户,自然更潜入彭城王宫。 这场雨不仅还原人的本来干净的容貌,还将那地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空中的血腥味已经很淡,被折首的田假至死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不甘,他不相信这次逃亡会成为终点。 田假更不相信项羽真的会杀他,他毕竟还有利用价值。 没人知道是何人为其收尸,只是彭城人听闻那名卖主的侍从忽然从王城内消失,不知道是被杀,还是找机会已溜走。 梅开二度的齐王田假虽然已死,但有关他的影响并没有断,还存在于彭城国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第八百二十章 当忧西患 此刻彭城街头小巷流传着这对冤家主仆的闲言闲语,皆言田假因其侍从而死,但没想到为其收尸的还是他的侍从,曾经聚集麾下的数百名门客居然无一人敢为田假收尸。 还有人说将田假之死归咎于侍从,有失公允…… 一个被春雨洗净的乞丐匆勿从小巷内走过,正在话聊此冤家主仆之事的两个老人诧异道,“那人很像恒楚将军。” “的确很像,只是吾不明白,恒将军为何怕见霸王” “还用想乎,自然因战败之事,万余楚军居然只有数千人逃至定陶,怎有脸再见霸王……” “齐王田假因此而死,实在……” “嘘,有楚卒……” 只见淅淅沥沥的大街小巷内,忽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很多楚卒,朝那乞丐围拢而来。 那乞丐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清澈如水,无论什么雨总是凉的,衣衫单薄又被雨淋着难免会颤抖,但他立在春雨中居然稳如磐石,看着楚卒向他涌来,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慌。 这些楚卒没有拿戈矛,皆是腰悬长剑的武士,在雨水中快速向那乞丐靠近。 越来越近,百步,五十步,就十步时,这些武卒突然停下。 “恒将军,大王甚是想念将军。” “恒楚平安归来,甚善,甚善!”项羽看到恒楚归,甚是开心,他没有问为何恒楚归彭城,而不来见他。 项羽不问,恒楚如鲠在喉,那眼泪却哗哗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见到恒楚还活着,项羽大喜,把即将举行的点将调兵退后,要为恒楚接风洗尘。 这下恒楚彻底慌,噗通一声跪在项羽面前,“大王,臣有罪,臣战败有罪,岂敢再劳烦大王……” “恒兄,不必再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故纠结于此。” 项羽的宽慰让恒楚受宠若惊,更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感激之感,他知道项羽对于战败之将的态度。 对士卒甚为有爱,但对将有功会赏,无功绝不安慰,能不重罚已不错。 项羽治军森严,赏罚不一定能分明,但一定在努力的做,如果对于恒楚战败之罪不给与惩罚,如何服众。 恒楚心中有疑惑,但看项羽脸上的神情绝对没有责备之意,更谈不上要重罚。 这让范增眉头禁不住一皱,站在身旁的项庄亦觉得项羽对恒楚当真如兄弟。 恒楚当年能与项梁并列被会稽郡殷通看上,欲与之反秦,恒楚之才可想而知,恒楚比项羽大,二人倒成为朋友。 能和项羽成为朋友的不多,这首先需要得到项羽的认可,目前能成为无话不谈者乃龙且、恒楚二人,甚至和他们的关系超过项庄、项冠和项悍等项氏子弟。 项庄大破项羽和恒楚之间略显尴尬的对话,“恒将军,究竟怎么回事?” 恒楚便将大战的经过,简要叙述一番,当时恒楚与田横军正在对战,处于关键一战,恒楚已经看出田横军的要害,亦是田横的根基,准备直接摧毁其根基。 本是长枪与长矛的碰撞,奈何恒楚的长矛忽然端掉一节,比对方短几寸,就是这几寸差点要恒楚的命。 恒楚侥幸而逃,却要恒楚军的命,近万的兵力损失大半,只剩下数千人逃向定陶,被驻守在定陶的龙且、项襄收归。 田横自然不会错过斩杀恒楚的机会,遣将追击,一直追到大梁之北,恒楚仅率数百骑逃至于此。 在大梁之北又经历一场激烈的血战,这一战恒楚丢失丈六长矛,跳下战马,隐于草丛内才躲过一劫。 不过追击的叛将被恒楚打伤,更斩杀一名军侯。 等到齐叛军离开后,恒楚这才从草丛内出来,欲寻路而回却迷路,误入河南国的边界。 河南国目前已投降汉王,已是汉王刘邦的地盘,自然不能多逗留,于是恒楚用身上仅剩的长剑兑换一匹马,准备返回。 就在此时恒楚从河南国边界的茶水坊探听一个惊人的消息,居然听闻刘邦已经降下西魏王豹,准备率兵南下入洛阳。 此消息直接让恒楚浑身鸡皮疙瘩,此消息简直比田横反城阳还要可怕,汉王刘邦的力量此刻远胜齐国。 范增听闻那眸中的忧虑之色不再是雾状,而成忧虑之水,但却使得范增的眼眸更亮。 范增不愿相信恒楚所言,“汉王如今已尽占河水南北两岸乎?” 恒楚偏偏很肯定的点头,“汉王刘邦已下西魏,河南王早在之前便已投降,而韩王信则本乃随刘邦入汉之将,如今关外河水南北两岸,唯有殷王尚未降。” 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范增那眉头拧在一起,一向挂着愁容,忧国忧民的范增意识到自己的预言正在一点点应验。 奈何项羽不听他范增的。 听恒楚之言,一向很自信无忧的项羽此刻双眼中亦有一丝丝的担忧之色,但眸中含的怒色居多。 以恒楚所探查之言,赛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西魏王豹、河南王申阳、恒山王张耳、韩王信皆已归汉,且目前六王中有五个王皆为他项羽所封。 恒楚深深忧虑,“大王,六王已归汉叛楚,此汉王之危犹胜田横兮。” 项羽那眼眸中忽然溢出一缕奇怪的神色,“公然叛楚之殷王如今尚奉楚否?” 恒楚道,“据梁地和河南地之人言,那殷王司马卬的确行为难以理解,在强如西魏者尚且已降,那司马卬居然坚持距汉。” 此举不但令项羽感到奇怪,范增亦摸不透殷王的脾性,“以老夫多年观人之术,竟猜不透司马卬究竟何为?” 司马卬的行径的确令范增有些迷惑,在刘邦出关外降下河南王,姬信又下韩地时,殷王司马卬选择反楚,目的无外乎是在向汉示好。 如今汉王已至西魏之地,司马卬居然不降,这怎能不令人费解。 范增苦笑道,“殷王者,乃欲独立于霸权之外耳,既不归楚,又不屈汉,保持独立……有意思。” 项羽忽然接话道,“既不归楚,又不屈汉,独立于天地间,倒不失一位铮铮汉子,亚父,可传寡人之令,如殷王不屈汉,寡人必命陈平率楚军助之。” 范增笑道,“大王英明,眼下威胁楚之霸权者乃汉而非齐,任由田横闹腾,亦翻不出楚之掌心,大王当忧西患。” 第八百二十一章 策略不变 听项羽欲命陈平率楚军助殷王距汉,认为项羽忧西患,终于和他范增之虑合轨,甚是欣慰。 范增话音未落,项羽却又道,“西忧如脚疾,齐患乃心腹大患,必先除之。” 范增惊讶,“羽儿……” 项羽道,“亚父,勿忧,亚父之虑寡人知,然心腹大患不出,难以西征。东郡、砀郡乃楚之疆域,齐不断叛乱袭扰,当先安楚灭齐,再御外。” 策略不变,这让范增心中空欢喜,对齐之痛恨已入骨髓,如不能彻底拔之,项羽必不愿西征,范增算是明白,只是代价到底有多大,他不敢估量。 范增叹息,“也罢,大王,西患不可不虑,当再严防之。” 项羽道,“亚父所虑甚是……” 言至于此,项羽看向恒楚,“恒楚听令。” 恒楚的神情似乎尚未从战败阴影里走出,依旧有些憔悴,但闻言听令二字,恒楚立刻精神抖擞,准备接受调遣。 只听项羽道,“若虽战败有罪,寡人命若戴罪立功,调任大莫敖,沿鸿沟于曲遇、阳夏等要塞引周将军等诸将严加防守西线。” 恒楚道,“得令。” 戴罪立功,项羽这招不仅直接免恒楚战败之死,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在军事上范增不得不敬佩项羽。 言毕,项羽又看向钟离昧,“寡人特命钟离昧为北伐大将军,与寡人一同北上击田横,再灭齐。” 钟离昧那眼眸中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末将得令。” 项羽走向项悍、项冠、项庄三人面前,这是项氏中的佼佼者,看着他们项羽脸上浮现自信而骄傲的神色,目光先停留在项悍面前,“项悍独率一支楚军,随寡人北击田横,如西有变立刻奔赴济阳,沿济水与龙且互应,严防濉水一线。” 项悍朗声道,“诺!” 项羽的目光落在项冠身上时,项冠肃然而立,敬听项羽开口,“项冠亦独率一军,随寡人北伐,如有变立刻前往鲁县,换回季布。” 项冠道,“诺!” 最后项羽走至项庄身旁,对项庄语重心长道,“项庄紧随亚父,保护好亚父,此战关键中亚父犹重也。” 项庄手按长剑道,“大王,尽管放心,有吾项庄在,任何人休想近亚父之身。” 此言一出,范增心中一股暖流,项羽对范增关心已经超出君臣之意,不是对一般谋士的关切。 历代君主对谋士的关怀自战国以来非常的用心,得人才者得天下,君主对人才的渴求空前高涨。 任何人皆看得出项羽对范增的关怀已如子对父。 项羽再一次加强对汉的防范,使得范增那始终紧皱的眉稍稍舒展,但眸中的忧虑尚在。 项羽道,“齐贼叛乱一日不可纵容,立刻调集楚军,增调萧、砀部分兵力。” 诸将领命,立刻行动,整个彭城虽处在春雨绵绵中,本是个适合春眠的时节,但彭城乃至周围的城池已经沸腾,如春风过草地,没有一棵草是安稳的。 春雨洒落在小溪中,水面激起千朵水花,那密集与躁动和现在的彭城气氛没啥两样。 各城池兵马,再次聚集在彭城之北。 彭城之南,泗水之上一艘艘太白船自西向东而去,每只船上皆载东海郡十名楚卒。 此次受项羽征调令,东海郡的士卒乘船沿沂水经下邳入泗水,源源不断向彭城之北运输。 密密麻麻的船只如春雨一般密布在水面上。 民间皆知春雨贵如丝绸,并非每个地方皆如此,皆因冬、春少雨之故,然如有雪降落之地,开春一样很滋润。 如冬季之雪化水不足以滋润土地,加上冬风狂吹,会使得春季干燥,这个生发的季节如缺水可想而知。 此时春雨不仅来的及时,更是来的面积范围相当的大,春雨乘风穿过东郡,飘过河水,亦非常无私的滋润着西魏大地。 不仅滋润着魏人的心,亦滋润着魏豹那差点燃起火的心。 经过郦食其的劝说,魏豹动心,决定投诚,为向刘邦表示诚意,特连夜乘船沿汾水直下,再换乘战马不间歇的向安邑赶来。 结果当夜白辛苦赶路,刘邦没有接见,而是让他在营帐内暂休一夜,明日陪他赏日出。 魏豹心中大怒,自己如此有诚意,结果刘邦却如此待自己,完全不像是王与王的平等接见,分明有臣子待招的感觉,这让魏豹心生怒意。 心生怒意,欲归安邑行宫休息,柏直劝言如今刘邦在城外营寨内居住,不辞而别独去安邑恐生祸端。 魏豹只好忍耐,待春雨停歇,旭日东升之际,魏豹去拜见刘邦,刘邦只是轻轻一句,“稍等片刻,随吾安邑城内赏日。” 刘邦语气随意,话语中带着决定的意味,完全没有询问魏豹的意思,这让魏豹眉头一皱,他很不喜欢被人安排的人生,更不喜欢逆来顺受故而率兵反秦。 魏豹纵马驰骋,一身的铁骨从浴血中打出魏家江山,岂是逆来顺受之辈,故而魏豹感觉刘邦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长者。 长者不应该是尊礼重道,谦恭待人吗,怎么会是这样? 身受魏国贵族熏陶的魏豹,虽然他少年时魏国亦不在,但族训还在,宗族之礼教犹在,在魏豹的眼里刘邦绝非是他心中的长者。 魏豹曾在梁地征战时而与刘邦结识,那时相处很短,彼时他还未王,如今再见竟是物是人非。 不知是魏豹心境已变还是刘邦亦不再是身为沛公的那个刘邦。 长者在魏豹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绝非是刘邦,然他没有注意刘邦在与他魏豹讲话时不再称呼自己为寡人,而是与之以亲友口吻相待。 贵族有贵族口中的长者,布衣有布衣眼中的长者,不可同日而已。 最令魏豹有些脸色惨白的不仅是刘邦的口吻,还有其身旁的“侍从”,那两名侍从居然只是看一眼他,居然没有行参拜之礼。 眼中居竟然完全没有他魏豹,有些无视他魏豹的存在,这让魏豹心里落差更大。 可魏豹那里知道那两名侍从是何许人也,一个乃卢绾,一个乃夏侯婴。 魏豹只是觉得那二人,一个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剑眉之下两眼炯炯有神,仿佛无需睡眠,打个盹便能得到休息,的确非凡俗之人,只是觉得乃不眠侍从的绝佳人选。 第八百二十二章 网罗罪名 另一人则是相貌极其普通,眼角始终残留笑意,毫无距人之意,那双眼睛倒是很灵动,在魏豹身上打一个回旋后便离开,至此再亦没有于魏豹身上停留,一双眼睛一直在刘邦身上转。 一旦有人走近,他的目光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这点让魏豹亦断定其乃侍从的不二人选也。 此二人虽有特异之处,但在魏豹眼里依旧是侍从,侍从见到王居然是此种神情,这让魏豹很不舒服。 只是让魏豹有些不安的是二人中有一人似乎在那见过。 夏侯婴,魏豹可能没见过,可卢绾时常跟随在刘邦身边,他第一次和刘邦结识之时,卢绾就在身旁。 只是匆匆一瞥,自然很难记得,寻常人早已将其容貌忘的干干净净,可魏豹记忆力惊人,勉强记得一点轮廓。 总之汉王刘邦在魏豹眼里经过反复衡量,绝非长者,可不得不说刘邦身上有一人格魅力,吸收诸多人才聚在其身边。 东方渐渐发白,春雨之后整个安邑变得更加明亮,山烟翠,水清绿。一行人乘轺车来到山脚下,其中亦包括魏豹,魏豹心中虽然不悦,但他亦知此行关乎西魏的未来。 魏豹投诚,现在他要看看刘邦是否有诚意,是否肯履行那诺言,帮助魏豹拿回本属于魏国的东郡和砀郡。 曾经的梁地本属于魏,如今被划归于楚,此乃魏豹的遗憾,令他心里稍安的是此刻梁地并非完全在楚的掌控下,而是与彭越分割掌控。 彭越之威名,魏豹知晓,大败萧公角一战早已将彭越扬名天下。 纵使从楚霸王那里拿回,与彭越共分梁地乎?此乃魏豹心中疑虑,故而那山巅上徐徐升起的旭日之光未能驱散魏豹心中的疑虑。 刘邦笑道,“西魏王,可知寡人为何相邀共赏旭日之景?” 魏豹摇头不解,他是真的不清楚刘邦葫芦里卖什么药。 刘邦登高望远,遥指东南方向,群臣诸将随着刘邦的手指看向那里。 只见层峦叠嶂,一片翠蒙蒙,众人多不知其意,郦食其忽然嘿嘿直笑,“大王莫非,邀西魏王共望魏地故土?” 言毕,魏豹眼睛发亮,东南方向,穿过河水的确是他的故土,梁地。 刘邦笑道,“酒徒之酒果然未白饮,如此大好河山,本该物归原主,奈何项羽以强欺弱,分封亲善之将,迁离旧主。人虽有亲善之好,然为王者切忌……” 面对壮阔缤纷的河山,刘邦豪气顿生,一番言语更开启对天下归属的讨论。 秦灭天下当安定,可秦遗留下来的问题令人不得不重视,那些疆土当物归原主,还是分封给有功之臣。 意见不一,讨论非常的激烈,甚为贵族的魏豹有着很强的传承观念,在他的脑海里东南方向的梁地本属于魏氏。 出身布衣之人则不那么认为,坚决支持陈胜的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当属于有功之人。 拼什么流血流汗之后,那疆土让挂着出身标识的人来坐天下。 张良在出关之前一直在为刘邦谋划如何击败项羽,如何败楚,一为韩王成复仇,二为实现他心中的抱负。 人是怕怀才的,无才可以无虑生活,可一旦有才就想施展,否则便会心里不舒服。 为此张良一直在为刘邦谋划伐楚,详细的作战计划已经和刘邦及诸将讨论完毕,可还是欠缺一个出师之名。 没有合适的出师之名,张良一直在思考着这个伐楚之名,从未间断过,听着群臣诸将的讨论,张良意识到仅仅靠讨伐项羽分封不公是站不住脚的。 无论尧舜还是三皇,皆无法做到让每个人感到公平,主宰天下的分割让每个人都感到公平本身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同阴极而阳,公平的极致便是黑暗,便是不公平,仅仅因项羽为天下宰不平而讨伐,显然说服力不足,号召力不强。 听着他们的讨论,张良一直在想着一个事情那就是义帝熊心被杀,这个事情他和刘邦连续讨论多次。 虽然知道杀义帝者,项羽的嫌疑较大,可苦于没有证据,故而在张良的提醒下,自关中之时刘邦就已经遣人向东调查义帝之死的幕后。 如今已下魏,接着便是准备击降又归楚的殷王,那么彼时与赵、代、齐连成片,整个关东连成一片,全是反楚的势力,伐楚的时机已到,可现在义帝之死的幕后调查仍无结果。 亦不能仅等着这个秘密事件的结果,虽然有江湖传言乃项羽授命他人所杀,然究竟是谁所杀没有确凿的证据。 九江王、临江王、衡山王,此三王中究竟何人为真正的执行者,不得而知,故而刘邦在得到张良的提醒后,连续遣十数名暗使偷偷东出南下去打探。 刘邦开始的讨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张良这才抛出一个问题,“项羽为天下宰不平,然伐楚必有出师之名,此名诸君可有良策?” 魏豹开口道,“自当是项羽为人残暴,嗜杀,主宰天下不平,顺者封,逆者贬,王诸将善地,迁旧王恶地,等等诸多罪名可为天下共击之。” 以魏豹开头,开始对项羽罪名的网罗,直至旭日高升,将至午饭时仍唯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头,不过好在有诸多备选方案。 午餐刘邦选择在安邑城外就餐,魏人见汉入魏地除登岸时的那场战役外,对魏民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没有对魏人掳掠,魏人喜。 见西魏王又安然无恙,而且还能和汉王刘邦平起平坐,魏人大喜,持牛羊与佳酿而慰劳即将东征之军。 魏豹起初不悦,但在大事上较为明理,他知道靠自己是不可能收复故土,依靠汉王为统帅的诸侯军必然可以成事。 只要汉王能协助他魏豹收复失地,休管他是何种长者。 酒至半酣,魏酒的劲道开始上头,魏豹道,“汉王,豹愿遣将引魏兵相随,豹在后方筹集粮草以援汉军,同时重新召集魏兵,只要汉王有需,豹再亲引兵南下相助。” 魏豹的话越说越激动,汉王刘邦迷人酒窝笑浮现在脸上,“有魏之勇兵相从,伐楚诸侯军再添一股力量,何愁伐楚不成,来干一爵。” 第八百二十三章 早有心思 酒能助兴,数樽酒下去,诸王侯开始对伐楚的进一步谋划,魏豹表示待他安置好西魏国内相关事宜,立刻亲自引新兵相从,先遣骑将冯敬引西魏精锐听候调遣。 刘邦虽不知西魏兵如何,然对魏将略有兴趣,他对每个为将者皆有不少的关注,冯敬的名字,刘邦第一次记住。 如果为帅者,不知将,为何统帅诸侯军去伐楚,故而刘邦对将有着独特的关注,但又不能直接询问冯敬为何人。 听闻冯敬乃骑将,于是便将其分调给灌婴统领,同时对卢绾小声道,“密告灌婴,令其留察此人才能如何,是何出身。” 为何要调查魏将,卢绾有些不解,虽然没有直接开口问,但眼眸中的疑色刘邦看得明明白白。 刘邦伸手示意卢绾再靠近些,低语道,“天下未定,如有一日其反,知彼知己也。” 卢绾恍然大悟,神情严肃道,“绾立刻去办。” 看着卢绾离开的身影,刘邦心生感慨,孰能想到今日之卢绾乃昔日之学伴,又有何人知昔日之刘季乃今日之刘邦。 如今西魏已降,再下河内,那么除遥远的燕地,河水南北两岸反楚势力将连成片,与齐赵合可将楚从北面包抄,楚南三国,已有两王中立,衡山王和临江王并非楚兵助伐齐。 唯一相助者乃九江王,然后九江王亦非忠心相助,仅仅遣将将数千人,连一万兵马都未出。 那么如此情况,伐楚的时机的确已到。 然此刻楚国是何情况尚未知,与刘邦相约共伐楚的齐不知现在是何情况,是否已出兵,能否拖住项羽,未可知。 伐楚之际如箭在弦,如何快速拿下河内,刘邦首先听取郦食其的建议。 郦食其道,“大王可陈兵少水之上,命臣携珍宝入朝哥,有汉军为腰杆,郦生全力劝其降汉,如不听,大王再伐之。” 秦置河内郡,治所乃沿少水而建的野王城,司马卬被项羽封为殷王,都朝歌之后,依少水而建的野王城与其他两座依少水而建的怀县、武德并称殷国三大重镇。 由河东(郡)入河内(郡),欲攻下殷国,那么必然需先拿下少水(又名沁水)之南的野王、怀县二座城池。 进而才可渡河水向修武进发,克下修武便能直逼朝歌。 南下野王、怀县,武德将不攻自破,没有怀县的支撑,武德便是孤城,它很难与东北方向的修武成犄角之势。 这是由于距离武德最近的乃怀县,与其仅有一河之隔,况且修武乃军事重城,乃与朝哥为犄角之势,殷国兵力有近半在修武。 因为修武与朝歌之间的关系,故而武德对修武而言并不重要,反而是怀县。 这些地理的便利和兵力的布防,作为殷国的近邻西魏非常的关注,故而西魏王豹曾命人慢慢翻越太行山至河内查探兵力布防。 刘邦喜欢做事之前皆做充足的准备,故而在下魏后准备收河内时,欲找较为了解此处的向导官。 急于找向导官,因为刘邦欲给曹参等将进一步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是如还定三秦时走小道而出击陈仓那样寻太行山小道,还是南渡河水,再从河南地寻一渡口向北入河内。 每次遇到问题,刘邦的原则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故而不拘一格选人才,只要能有利伐河内,那么就可以任用。 令刘邦意外的是向导无需再找,眼前的魏豹居然比在场的任何人皆了解河内。 刘邦脸上再次浮现那酒窝迷人笑,眼眸中还带着一丝狡黠,仿佛在问魏豹为何对殷国的部署如此熟悉。 魏豹看出刘邦的心思,不再遮遮掩掩,反而主动解释道,“河内郡本乃魏国故土,豹虽不才,然却一直不念家国之恩,故而豹曾游历过河内……” 魏豹讲话点头为止,刘邦自然听得清楚,眼眸中的一丝忧虑一闪而逝,听得出来魏豹是怀有抱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收复故国山河,纵使此世不可,其后代即位者必传其志念。 这一点对于魏国贵族的魏豹而言乃复国大志,值得肯定和赞赏,可此念亦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那就是六国旧贵族对复国的执念。 亦在告诉刘邦,纵使现在魏国降汉,然西魏还是西魏,是独立的,纵使占据魏地,有朝一日亦会收复故国。 此观念很可怕,让刘邦降下西魏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 刘邦心中感慨,非始皇暴虐,非二世而秦军战力下降,乃六国贵族不灭之心犹在,复国之念已经深入骨髓。 始皇一世可灭六国,然六国复燃非二世乃至三世、四世可守,究竟需几世可熄灭其复燃之火?刘邦推测恐秦始皇亦未知,故而嬴政后期只能靠不断的出游来震慑六国。 除武力外便想着各种方法来消灭六国后裔的复国之心,除强而有力的铁腕和酷法外,秦始皇亦尝试统一思想,统一文字,他相信待到百世、千世乃至万世后,天下用同一个文字,说同一种官话,读同样的书,用同样的度量衡,天下岂能不安定。 六国贵族纵有反心,亦无力,可惜秦始皇的家业和理想并非被胡亥所继承,打下的江山被二世胡亥玩崩坏。 刘邦思绪翻飞,他不知道当时秦始皇在统一天下时心中如何想,在统一之后又是如何想,但他相信此刻的思绪必有与始皇相吻合的地方。 始皇未曾完成的理想,吾刘邦来完成吧,刘邦思虑至此,他先前下魏的喜悦之情完全消散,心中又多一股愁绪。 对河内之地,魏豹早有心思,此心于西魏有益,于汉而百害,灭其国难,可灭其心更难。 刘邦思虑到这一层,他决定转变对魏豹的态度,甚至对天下从汉的诸侯王有个新的态度。 那就是必须要得到六国贵族后裔的真心支持,纵使心有不服,亦消除其不服之力。 如何做,刘邦心中不知,前路一片雾蒙蒙,忽然刘邦想到张良,他决定要和张良好好谈论下此番大业,真正一统天下的大业。 张良的计谋多源自于人心的引导或掌控,武关、峣关守将,是也,鸿门脱险,是也,火烧栈道,是也……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兵入河内 不仅谋略过人,对心的研究堪称帝王之师。 酒宴撤去,刘邦与群臣诸将开始商椎下一步进展计划前找到张良,与张良提出此隐忧。 张良只道出一句话,“心顺者用之,心倔者驯之,逆者困之,叛者杀之,兵强者抽之,兵弱者并之……”一句话道尽对诸侯的应对,简言之,就是恩威并用。兵马强的削弱抽调,兵弱者直接并之。 由于先前反叛之事让刘邦变的有些多疑,但对张良则是充分的信任,可他对两秦王还是有些放不下,“子房,如何看司马欣与董翳乎?” 张良思虑片刻,春风拂过道骨,他轻轻咳一声,“大王,董翳乃一都尉,此危在兵,如今损失兵马,难再兴风作浪,唯司马欣凭一狱掾之身挤进王侯之列,此人略加注意即可。” 刘邦点头,“寡人谨记子房之言,望司马欣能知天下之势。” 击降杀之不详,但留之又有隐患,的确让刘邦不得不防着点。 在接下来准备由河东入河内,刘邦所作令群臣诸将感到惊讶,没有决定立刻分兵南下,而是选择亲征河内,此举让众人吃惊。 在攻略河内上,反而大胆任用魏将为先锋,以魏豹之计为攻略河内的总策略。 卢缩有些不解,“大王,为何用魏豹之计?” “魏约更知河内布防” “魏豹可信否?” “其收河内之心乃真,所透露布防非假,如无真心,除非梁地不欲取也。” 卢绾心中之虑,实乃诸将之虑,故而刘邦非常详细的解释。 残阳夕照,大地一片祥瑞,百花更艳,绿萌更透着一股红色祥瑞,可祥瑞之中却弥散着无法掩盖的杀气。 刘邦亲率大军,特命曹参为攻略河内的大将,灌婴为右先锋,魏将为左先锋。 在魏豹的目送中红色的汉军逐渐消失在太行山脉中,红色被山翠之色淹没。 魏豹有些发愣,从汉击楚最后的命运如何,他不知,心中总有一些恍惚,他是否要亲自引兵随从,还是需要再观察一下,汉并非第一次东出,上次汉东出,魏豹立刻派遣斥候打探消息。 风云变幻之际,由不得魏豹不关心,彼时听闻河南、韩地全部归顺汉刘邦时,魏豹就知道他与汉早晚有一战。 只是魏豹最终还是选择举国从,免除这场流血之战,虽然已归降汉王,可是否要亲自将兵从,他还想看看河南王申阳、韩王姬信是如何做的。 司马欣和董翳已无多少兵力,只有数千护卫队而已,此与拥有数万兵马的河南王和韩王不同。 到时汉王引诸侯兵伐楚,如果河南王、韩王、代王兼赵太傅陈除皆亲自引兵,他魏豹必须要考虑亲自将兵。 直到完全看不见汉军和自己所遣魏将后,魏豹这才离开,纵马至汾水南端换成船只急奔平阳。 平阳中的人已经让他急不可耐。 河内、河东、河南并称三河,又称中原大地。 少水南岸的野王城守将最先发现汉军,见如红色潮水一样涌来,吓得野王城守卒两腿发软,许久才仓皇的向城内之将汇报。 野王乃自殷商时期便为京机重地,至纷乱的战国时代,便一直是军事战略要地,北望上党,西防河东,西南有河雍、东南有怀县,互为犄角,共同防御河南国。 司马昂为殷王后对河南的申阳、河东的魏豹皆有提防之心,故而在野王、怀县驻守兵马,如有变随时向朝歌汇报,最近可向修武城汇报,修武有他殷国大将镇守。 只是司马昂一向不安套路来,并没有和河南王、西魏王有交涉,反而在刘邦出函谷下河南王后选择坚起反楚大旗。 当时有殷相国询问司马昂为何反楚,司马昂道,“寡人不愿河内生灵涂炭,坚起反楚大旗,以迷惑汉王,使汉王不来击河内。” 这的确是一个招数,直接将殷国变成反楚同盟,汉自然没有理由再用兵,可是他司马昂没有想到反楚的后果,汉卒的影子没有看到,却立刻遭到楚兵之击。 河内还是没能避免兵祸,而且楚入河内,没有直接进攻朝歌,没有给司马卬思考的时间,先拔下朝歌周围的城池以作威慑。后司马卬再次投归楚霸王,继续增兵以防河东与河南之地,看到守卒大惊失色,眼眸中满满的惧意,野王守将怒道,“何故大惊失色?河东有变乎?” 守卒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咬下一口,竟然短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快速的点点头,因为他知道野王守将不喜欢慢慢吞吞,只好以点头快速回应,野王城守将道,“魏军来犯?” 守卒点头,又长出一口气准备说话却被野王城守将打断,“既如此,迎击即可,何故大惊小怪,可告知校尉?” 守卒这才开口道,“已告知,然左右校尉并不敢善作主张。” 野王守将眸光如刀,他很生气,很不情愿的推开怀里的美人,又狠狠的饮下一口酒,“真不令人省心。” 野王守将大步走出去,看到左右校尉早在门外等着,狠狠剜他们一眼。 校尉陪野王守将登城,首次放眼望去,野王守将两腿发软,脸色苍白,强行压制浑身的颤抖,但未走到垛口处还是软软的倒下。 左右校尉没敢笑,因为他们的脸色再次煞白,之前他们看到如此多汉军和魏军,差点吓尿,情况还不如守将,右校尉道,“将军,是否出击?” 守将又是狠狠瞪一眼右校尉,“如此之多汉军如何抵……为何先不告诉本将,还有汉军。” 这个时候野王守将才想起那守卒没有说出重点,城外的确有魏军,但只有极少数,大部分乃汉军。 观那飘飞的旗帜,兵力少数有数十万,如何抵挡,吐口吐沫似乎可以将城池淹没。 “此过先记着,如不能将功赎罪,必挨军棍。” 那守卒连连感恩,“多谢将军。” “为何谢吾?” 殷守卒没有立刻回应,那守辛又是一阵的目瞪口呆,仿佛看到史前怪物一样。 左校尉见守卒发愣,欲开口提醒,结果顺着守卒的眸光一看,他亦跟着发愣。 右校尉望去则脸上浮现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又有何事?”说着野王城守将欲站起身。 第八百二十五章 卵欲击石 右校尉道,“汉军欲绕道而走,未有攻城之势。” 守将站起,发现汉国大军并未向城池围拢而来,反而分兵,一支沿着少水向东而去,大部分开始渡水向北而去。 野王守将不太相信……这是什么情况,他有些发懵。 左校尉喃喃自语,“莫非汉军未将野王城看在眼里。” “休得胡言,还不速速向朝歌汇报。”野王守将看着左校尉怒道。 左校尉有点发愣,“吾。” “正是。” “吾一人?” “难道要本将陪着去。” “末将不敢。” “还不速去。” 如此重要军情自当要派遣军侯以上的将前往。 左校尉一溜烟向城外奔去,专走小路,不敢走大道。 看着左校尉离开后,野王守将这才仔细向城外望去,发现汉军的确渡河而去,并没有对野王城有进攻之意,远远望去,可见渡河后的汉军再次分兵,分出一支沿着少水(又名沁水)北岸向东而去。 看到这一幕,野王城守将心中一惊。 莫非汉军欲对野王、怀县、武德同时进攻,不怕被殷军各个击破? 右校尉那眼眸中忽然寒光一闪,“将军,汉军已分兵,留在城外之兵寡弱,可迅击之。” 野王守将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没有立刻回应。 主动出击,能否战胜,他没有把握,而且殷王一直在告诉他们要防着西魏兵。 河内本乃魏地,魏豹定有心收失地,天下风云再起,不得不防。 防魏兵,却从未想过抵御汉军,总觉得汉军距离他们还算遥远。 汉军还定三秦,其战力不弱,听闻章邯皆成困兽之斗,故而守将心中颇有顾虑。 右校尉道,“将军,城外不过四五千兵马,末将引兵可与之战。” 野王城外,绿菌之上红色的汉军没有将野王城池围困起来,而是静静的待在城外,如同狼与猎物在对峙。 侥幸,人任何时候总是会有侥幸心理,野王守将见汉军大部分渡河而去,认为城外不足为虑,于是他同意右校尉选择薄暮时期突袭,欲在晚饭时突然袭击。 城外的残阳终于下山,薄暮降临。 “戚都尉,为何还不进攻?” 说话的人是身材魁伟之人,曾为秦弩将,正是如今的汉都尉秦同,率领弓弩兵在曹参麾下听令。 此次曹参命其与都尉戚鳃相配合,共同制衡野王城。 野王城有兵马万余人驻守,足见殷王对此要塞的重视度。 面对数十万汉军,野王城守将自然不敢造次,甚至准备献城保命,不然野王城军民齐送死,有违司马卬以仁孝治国的理念。 可此刻城外只剩下四五千汉军留在这里,自然会心生轻视。 这点秦同心知故而他主张立刻发起进攻,先下手为强,将驻扎在城外的殷军消灭一部分。 戚鳃则道,“曹将军命吾等只守不攻,只需能拖住此城之军即可。” 秦同点头,但还是有着自己的看法,“殷军如进攻汉军,吾军兵力较弱,难免会被动。” 在汉军进入河内后,曹参立刻发出作战部署,命秦同、戚鳃二人配合者牵制野王城,杜得臣、室中同直奔怀县,魏选、毛泽则在渡少水后奔扑武德。 三支分兵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此三处的殷兵,无需强行攻城。 攻城非不得已而为之,攻城较难,损失比较大,而且需要的兵力亦较多。 兵法常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虽然兵法需要与时俱进,不必一定要五倍才攻之,但至少兵力要在三倍左右。 五则攻之,或言攻城,或言野战,总之,兵力弱不可攻。除非能将诈兵用到极致。 如今兵力分出的并不多,故而任务不是消灭此三城殷兵,而是牵制即可,给汉军主力直扑修武,进而威胁朝歌进行策应。 然后才是郦食其出使朝歌,先礼后兵,能劝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刘邦自然开心。 因为刘邦有此之心,故而对辨士的信重要强于楚霸王项羽。 在项羽这里,武将、勇将永远是宠儿。 是故戚鳃不主张进攻,然情况却出乎意料,殷兵于晚饭时突然袭击。 站在城上的野王守将大喜,因为他看到汉军真的大乱,已经开始逃散,这出乎野王城守将之料。 意料之中带有喜色,可惜喜悦总是很短暂,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看到那散乱的汉军外又有一支兵马从远处的丛林里奔来,速度很快。 在尚未达到战场时便开始下起铺天盖地的箭雨。 逃散的汉族居然非常巧妙的逃离箭雨所射范围,纵使不能脱离,却有干与盾护卫。 不仅野王守将吃惊,那右校尉更吃惊,可惜他没有将这种表情持续很久,因为死人是没有表情的,纵使有也很快恢复无表情。 这支实然杀来的轻骑是弩将出身的秦同事先藏起来的一支精锐铁骑。 无论是秦同还是戚鳃作为曾经威震天下的秦军之将,他们都还保留着秦军一些优良传统,并根据大将军韩信的提倡,进行稍稍的改善。 如今行军会有一个传统,无论是食反还是就寝,永远是轮流制,永远不能出现空挡区,故而在行军中有部分兵力先食。 野王城右校尉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不是每次突袭都能成功,殷兵很快遭到汉军的反击,戚鳃亲自率兵直接杀向右校射,欲直接解决这次发动突袭的始作诵者。 自信的右校尉只一个照面就被戚鳃折杀。 此名右校尉做梦没想到他出城立功的第一战,便遇到晓勇善战的旧秦将。 城上的野王城守将眼睁睁看着五千殷军溃败逃散,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根本轮不到他率军做最后的收尾之战。 薄暮之下,天空还有余晖,并未完全被黑夜吞没,野王城居然被一层红色的薄雾笼罩。 薄暮之时野王城常笼罩在少水形成的水雾中,但从没有出现过红色的薄雾。 不知何时那距离野王城较近的溪流已变成红色,死去的殷兵被堆积在一起,堆在河岸,与野王城遥望相对,直接形成一个令野王城守将畏惧的小山。 月色朦胧,一道残影飞入朝歌城,直接让朝歌城沸腾,无法再保持夜晚的宁静。 紧张、恐慌还有令人窒息的绝望,没有希望的恐慌是令人窒息的。 第八百二十六章 国小志大 “可曾听闻,数十万汉军入河内?” “适才得知,好恐怖。” “数十万兵马,殷国怎能抵挡,毫无胜算矣!” 情况严峻,每人脸上皆没有往日的笑容。 殷国以殷王司马卬为首奉行仁孝治国,这和纷乱的秦末以力为立国之本完全不一样。 可这好在使得朝歌城内人人以仁为本,以孝为先,笑容在他们脸上开始浮现。 如今听闻汉王率数十万兵马打来,他们完全懵掉,恐慌之极。 “怎能抵抗,朝歌才有多少兵马” “若怎知朝歌兵马有几何?” “吾之姊乃宫中美姬,颇受宠爱,某些事略知一二。” “如此说来大王将降汉?” “十有八九,吾王以仁孝治国,怎忍心见生灵涂炭。” 朝歌城内大街小巷都在议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从薄暮到深夜,从深夜到旭日东升。 朝歌城居然出现第一个不眠之夜,这是非常不同寻常的一夜。 旭日的第一缕瑞光穿过窗,照进大殿,照在殷王司马印的脸上,他脸色有些惨白,经瑞光普照,这才有些红润,眼睛里还有着血丝,显然昨夜他也是不眠的。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安然入睡的,除非是死人或者将死之人,亦或是这事其实根本和他无关。 显然司马卬想与此事无关都不能,他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司马卬打个长长的哈欠,“三座城池皆成死木?” “怀县、武德二城出战皆惨败,唯有野王城守将最后选择坚守,故而尚在。” 回答的是殷相,少水三城已经被拔二城,还有一城亦是元气大伤,逼得野王守将只能坚守,想有所作为不太可能。 司马卬道,“野王城一万兵马竟不敢出战?” 殷相忙解释,“已出战,只是中计而元气大伤,野王守将不得不坚守城池。” 殷王叹息道,“寡人记得野王守将乃相国之侄否?” 殷相诚惶诚恐,立刻躬身道,“举贤不避亲,正是小侄,臣尽力践行吾大殷国仁孝治国,自当举贤不避亲。” “善,甚善。”司马卬不再叹息,而是眼神看着门外的松柏,缓缓道,“汉入侵殷国,可已报之楚?” 殷相国道,“已报,尚未有消息。” “尚未有消息?”司马卬一向说话很温柔,此刻语调忽然变高,其中蕴含的怒意不言而喻,这让殷相有些害怕不敢回答,实则亦用不着回答,司马卬立刻接着道,“楚军驻守之地距离朝歌不远,为何尚未归?” 语调较高,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沉静,只是里面包含的怨意无法抑制的在向外流。 司马卬知道自上次陈平率魏王咎客引楚军击降他后,楚军虽然返回,但并未离河内太远,不仅增兵在东郡燕县驻守而北望朝歌,亦在白马留守,与朝歌隔河相望。 陈平当时所率的楚军大部分留在白马,与朝歌隔河东西相望,随时监视朝歌的一举一动。 殷王司马卬再次降楚后,他的国策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骨子里的傲气却越来越浓,越来越高傲,司马卬对在殷国的司马家族言司马家人对内当以仁孝为先,对外要有骨气,敢于向霸权挑战,但又要学会适当的委曲求全。 司马卬在说到这个的时候还特地拿自己做例子,敢于向楚霸王项羽挑战,又要因势而识时务,在面对楚军北伐时,选择为保全朝歌而投降。 司马氏铭记殷王的教诲,此刻面对数十万汉军入殷,他们立刻选择投诚。 “大王,数十万兵马殷国无力抵抗,当立刻采取投诚,遗使者与汉王谈和,免得朝歌生灵涂炭。” 一名司马氏人说道,他的话立刻得到满堂文臣武将的赞成。 “太尉所言甚是,数十万兵马来袭,朝歌无力自保……” 无力自保四个字没有完全说话,被一句听起来有些粗鲁的话打断,“无力自保个屁!” 此句一出,立刻引起殿上一阵喧哗,甚至有人能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名武将,“朝歌和修武有数万精兵,击汉虽难胜,然自保足矣,何来无力自保!” 这名彪悍的战将直接怒怼司马太慰,使得殷国太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眸中怒意四射,却又不敢发作。 此乃殷国最有名的将军,不是他的将兵能力有多强而是他的胆子很大,敢顶撞殷王,与殷王殿前争执。 有一次气的殷王拿履砸他,但这位武将依旧是面不改色,为此殷王事后没有惩罚,反而嘉奖,鼓励群臣多进谏。 这个时候太尉将目光投向相国,向相国求助,但两人的眼神中都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司马卬手里,于是二人的目光又看向司马卬,静静等司马卬最终的决定。 司马卬眸光在群臣诸将脸上扫过,最后他将眸光看向王座,反而问出一个与此不太相关的问题,“诸公,可知此座代表什么?” 殷相国率先回答,“此乃殷国王权的象征,代表着殷国千万百姓之福址。” 言毕,诸将看着这位相国,眼眸中是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鄙视、羡慕、敬仰等复杂的情绪。 对殷相的马屁表示鄙视,但对殷相拽出这又恭维又无伤大雅的词,又实在是有点佩服和嫉炉。 “此座代表戈矛,代表千万人的性命,但更代表光明,代表正义,纵使千万人之血亦可换。” 群臣诸将开始对那王座所代表为何,进行小小的讨论,最后慢慢趋于安静,司马卬却轻声道,“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乃殷国之骨气,良臣尚不侍二主,吾殷王岂能反复无常,既已再侍楚,虽还是楚,但亦有节气,岂能随意再降汉,不仅寡人需有节气,殷国更需要!” “然也,吾王霸气,吾王言之有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此言居然从那名敢于顶撞司马卬的武将口中说出。 一个敢于进谏之人,怎么突然奉承起来?此名武将好像意识到群臣诸将的目光,脸一红,解释道,“吾非阿谀奉承,乃未将肺腑之言,吾大殷国虽然地窄人稀,然大国气概不可输。” 此名武将说的是慷慨激昂,竟然真的使得大殿上的靡靡颓废之气消散,战意逐渐上升,司马卬每次做出惊人的举措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可是他却有着自己的魅力,让他的群臣和诸将慢慢跟着他的节奏走。 第八百二十七章 二次碰撞 反楚是然,再次降楚亦然,如今决定和汉战更是如此。 司马卬开口之后,群臣诸将其实已经知道殷王欲战,有忠臣决定劝谏司马卬,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反而被司马卬的节奏带着走,越来越激昂。 旭日春风,一片生机勃发,大殿上一片沸腾,绝对的人声鼎沸,却不嘈杂,只有一种声音。 “力战贼匪之汉,扬吾大殷国风!” 最后只剩下这一道声音,司马卬示意群臣诸将安静,瞬间的安静令司马卬有些脱离大殿,仿佛置身世外。 司马卬收回意识道,“传令命修武全力阻挡汉军北上。” 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在等候指示的修武传令使立刻飞奔上马,快速向修武而来,跟着这名甲士后面的还有一万精锐,五千重骑兵,五千重步辛,驰援修武。 修武城上旋旗招展,修武城外则是一片萧杀,营寨内殷兵各个摩拳擦掌,戈矛擦拭的程亮,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惧色。 修武城已经被围困,兵力悬殊太大。 汉军将修武围困后,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静静待一天,既没有挑战殷兵,又没有进攻城池。 修武城的驻防由殷国大将军亲自部署,与朝歌城的总部防司马卬遥相呼应,的确是殷国的两大支柱。 只要这两根柱子还在,殷国就还在。 修武城的驻守军分两部分,一部分在城内,数量不多,六七千人,大部分在城外,二万余人,加起来共有三万兵马左右。 数量的确不少,可是与汉军相比数量差的远。 修武守将看着战意高昂的殷兵,眉头反而皱的有些紧,面对兵力众多的强敌,他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压力。 派出去的使者已经归来,带来的消息其实并非他所愿,裨将问他是否要出战,他的回答是等朝歌的消息。 看着城外与之对峙的汉军在休养生息,完全没有疲危之师的姿态时,左右校尉有些着急,前来请战,建议在汉军尚未休整完毕时先下手为强,纵不能胜,亦可重创汉军,扬大殷军威。 在左右校尉的眼里,国大小不在疆土,而在将心和士气。 将心又往往受限于兵力的多寡,难为无米之炊。 这位殷国大将军的回答还是一样,等待朝歌来的消息。 是战是和,要看朝歌那面的意思。 “将军面对汉军为何变得那么胆小,昔日叱咤河内之大将军何在?” “能不畏惧否,汉军兵力如此众多,实力悬殊,战无胜算,自不敢贸然出战。” “吾听闻将军在等朝歌命令,是战是和,岂能由大将军决定。” “无战何来和,汉军强盛,岂愿与殷国和,不顽强抗战,绝无和谈之期。” “唉,昔日楚军不到一万兵马,尚且投降,今日据言数十万兵马,怎能抵挡。” “嘘,小声点,将军巡查将至。”殷国大将军例行每日的巡查,严禁一切松懈行为。 任何人在大军压境下不可能保持完全的镇定,与之对峙的汉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 这种煎熬比痛痛快快的杀一场要可怕的多。 怕死人皆有之,但在某些时候会不惧怕死,甚至觉得它的滋味蛮好,在与情人表达爱意时常如此表达,在怀抱希望时会如此想。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此刻,一种被恐惧侵扰而寝食难安的时刻,一般人是经受不住,故而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将军。 殷国大将见汉军开始在修武城下安营扎寨,心顿感有一股的凉意,这是打算不走的节奏,更是准备做长期攻占的准备,如此靠速胜是不可能击退汉军。 当一座庭院在家旁落建,生活是无法不受其影响的,更何况还是杀气弥漫的大军在床塌一侧安营扎寨。 汉军如红色海洋令人畏悸,其内有一铜顶红幔的军帐,比其他军帐大很多,这里是汉军的中军大帐,帐前甲士林立,帐内酒香四溢。 帐内却没有人饮酒,各个神色肃然,等着汉王刘邦说话。 刘邦却没有开口,开口的是太尉卢绾,“野王城、怀县、武德三县已不足为虑,修武兵马不过数万,囊中之物耳,是立刻发动进攻,拔下修武,进而攻朝歌还是按原计划,诸公以为如何?” 汉军进入河内,发现殷兵不堪一击,少水三城其二竟一击即溃,剩余的野王城军直接龟缩在城内不敢出。 的确是出乎意料,刘邦起初认为欲降下殷王必定要非一番功夫,因为他早已得知殷王曾经反楚,本以为会和汉一样与楚对立,谁知他很快又投归楚。 既然已再投楚必然不会轻易再叛楚,背叛是有代价的。 刘邦深知代价,无论是背叛者还是被背叛者。 虽不知殷王司马卬和楚谈什么条件,但既然再降肯定有痛楚被楚捏在手里,刘邦不是第一次和司马卬打交道,多少有所了解。 对项羽更有了解,项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背叛者,说逆耳羞辱之言都要烹杀。 再说这司马卬当年居然想着趁刘邦牵制秦军时,他欲趁机入关,甭管什么原因,一律封死,直接北上和司马卬军交战,最终将司马卬军打回河内。 这是第一次刘邦和司马卬的碰撞,等刘邦第一次出关降下河南王时,便听闻司马卬反楚,当时刘邦觉得很快他们会并肩作战,谁知司马卬没有坚持多久,再次投归楚,没能坚持和他刘邦联盟的那一天。 如今入河内,刘邦同意先试一下殷兵的战斗力。 都说司马卬的殷兵满能打的,所以收殷王可能会费点力,谁知一试才知不堪一击,即使如此,还需要再召降吗,直接灭掉其不更好。 刘邦不是死板之人,很懂得根据实际情况做变化,故而他觉得是否还有必要再行召降计划。 卢绾作为太尉将刘邦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首先感到意外的自然是郦食其,他已经准备在汉军攻打修武城时去朝歌劝降殷王。 郦食其道,“大王,攻城不易,纵使拔得朝歌,亦是损兵折将,今汉军尚未与楚有过交战,不易损兵在河内。” 郦食其说的话很简单,没有多余的修饰,仅仅一句话,便将自己主张招降的原因道出,郦食其很懂得画蛇添足的道理。 第八百二十八 又分兵乎 用兵打下殷国和劝降殷国是两种很不同的方略,结果亦不同。 一个是稳定性,打下来的往往是最牢靠的,人有的时候不打怕,便会翘尾巴,二是立功者不同,一个是武将立功,一个是纵横辨士取功。 郦食其深知这次如果能凭借一张嘴拿下殷国,那意义非同小可,如此有谁敢再轻视辨士,轻视口舌之人…… 凭借一张嘴和智谋拿下陈留,只是他郦食其晋身的一个基本功,再与陆贾诱降峣关守将时,那亦不过是再添一瓦而已,但如果能拿下一国,与往日之功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如功成,那可是天壤之别。 拿一国与得一城,于郦食其而言那将是质变,故而郦食其心中有一点点的私心,不太希望用武力拿下。 郦食其言毕,是短暂的沉默,张良眼眸转动但没有说话,他将眸光看向曹参,曹参感应到与之四目交汇。 曹参此人稳健少语,敦而敏,自能领悟张良之意,在群臣诸将当中曹参比较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张良,一个是韩信。 曹参是此次伐殷的主将,他开口道,“大王,殷兵主力尚未出战,深浅未知,臣可试之,以威慑之,以广野君之舌剑,刨开朝歌之龟壳,殷王可生擒。” 言毕,刘邦很快明白曹参之意,主张左右开弓,兵谋并用,闻言刘邦点点头。 这点刘邦似在意料之中,突然间刘邦做出一个令人略显意外的举动,没有再问樊哙、夏侯婴、灌婴、靳歙等武将,而是转问刘交等文吏。 武将大多会偏向用兵对付殷国,在尚未与楚正式交手前刘邦的确不太愿意损兵折将,不过刘邦亦知畅通无阻不太可能。 文臣考虑的情况与武将必然不同,至少角度会截然不同。 刘交的眼眸中透出对郦食其的赞赏,再开口前他的眸光瞥向郦食其,仅仅这个眼神,刘邦已经知道他的主张,但他还是要听完刘交的话。 刘交道,“臣弟,赞成广野君和曹将军之言,兵谋并用,然臣弟有一个不太成熟之见,愿为大王解忧。” 刘邦点头,示意他接着将下去,赞成曹参和郦食其之言,刘邦意识到,但却没想到刘交还有计策。 “汉军兵力强盛,当尽显其优,不必全在于下城,臣弟窃以为可同时分兵直取朝歌,既令朝歌、修武不能首尾呼应,或有意外之攻功。” 刘交居然主张再分兵,这点令刘邦有些意外,但眼眸中对其弟的赞赏之意不断向外流出。 “诸将以为如何?”刘邦直接询问诸将的意见。 诸将多认为再分兵有些冒险,有被殷兵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危险。 意见分歧,刘邦将眸光再次滞留在张良身上,这位虽为亲身带兵打过仗,但那一条条来自太公兵法的奇谋的确很受用。 张良道,“此计可行,攻略修武之时,广野君可与汉军一同至朝歌城下,如不降,再攻之,此先礼后兵可为汉军之佳话。” 刘邦那酒窝迷人笑出现,“善!交弟此举可谓大胆而不失分寸。” 刘交笑道,“此举非臣弟一人所虑,乃刘贾将军所提,臣弟与文臣共虑之。” 刘贾,这位刘氏远属之人的名字再次进入刘邦的耳朵,眸有喜色。打虎亲兄弟,刘氏之人有才之人愈多,刘邦自然会很舒心。 天下相争之时,血浓于水的观念还是深入骨髓,比之非刘氏者,可令刘邦更加安心。 刘邦道,“既如此,命刘贾随灌婴北击朝歌。” 刘邦心悦,所以立刻有命令,所以郦食其随着灌婴这支军队向北而去。 “何为?又分兵?” “将军,汉军之将不知兵,此乃兵家大忌。” “将军,殷军或可创造史上以少胜多之最。” 裨将、前将军皆在对修武守军大将即殷国将军提建议,认为汉军统将不知兵,居然利用兵力的优点一再分兵,已犯兵家大忌。 殷国将军却还是很镇定,没有一点有便宜可占的意思。 春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吹拂,嫩叶变得翠绿。 朝歌城的翠绿之叶已成景,但赏景之人比往日少很多,那美丽的湖畔早已不见踪影。 热闹的街市家家闭门,铺铺歇业,一副人人自危的样子。 “汉军来攻?” “千真万确,旌旗蔽日,不知有多少兵力也。” “吾观兵力比非数十万,不可压在此处。” “何所知,吾从宫中得知,汉军兵分数路,少水三城已不在,修武城已开战,数地已起狼烟,汉军竟欲速定河内,当可压汉。” “吾王已下达力战之令,如今之局势,能胜否……” “嘘!勿再有此言,可是要掉脑袋。” “掉脑袋?吾这花白脑袋早该搬家,好不容易有些安稳日子,娃子又上战场,能否归来尚且不知,有何惧?” “吾等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为殷国运量,不再在聒噪几句,有何趣?” 藏身在酒肆中的食客议论纷纷,那脸上对朝歌城命运的关切犹弗如谈资的摄取。 凡有战,酒客竟在此对赌,一场或许改变朝歌城的大战在他们这里竟成谈资和对赌之乐。 这些花白的老人似乎对这座城池的最终归属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这场战场结束后,孩子们是否还能归来。 朝歌城外军容焕发的殷兵已经严阵以待,朝歌城上的兵卒早已持兵刃默默等待。 等待命令,等待投下滚木、礌石的命令,等待弓弩齐发的命令。 今日的殷王没有头戴玉冠,更没有王服在身,而是铠甲上身,闪着青铜色的鱼鳞铠甲造价不菲。 甲胄在身,多为皮甲,能用金属甲者唯有大将、上将和王者贵族可佩带。 此套铠甲乃司马卬为王后亲自督造的铠甲,贴身者采取犀牛皮质,外则是很薄的青铜片,如鱼鳞一样叠加在一起。 肩膀处的披膊则是由燕地而来的铁和皮质打造而成。 除此外还有轻便的护手甲以及胫缴,这的确是一个造价很昂贵的战甲。 司马卬穿着他威风凛凛,仿佛有回到叱咤河内的岁月,手握长剑,走上箭楼,亲自督战。 看到一个长方脸,针松须,眸如宝玉的人一身闪光的向箭楼的垛口处走来,一身甲胄的上将贲郝立刻行礼道,“大王,何故亲自前来,此处颇为危险。” 第八百二十九章 战前来使 危险?朝歌若不保,还有何危险?司马卬眸光如刀一样掠过,“寡人曾为将,与众兄弟四处征战于河内,方得河内之地,岂有惧怕之言?” 对于司马卬那如刀一样的眸光,上将贲郝没有避开,更非曲意逢迎,一样坚持己见道,“吾王,如今非将也,乃殷国之君,当于安全区域坐镇三军,不可涉险也。” 哈哈…… 司马卬哈哈大笑,“敢于寡人面前顶嘴者,唯寡人上将贲郝也。” 司马卬看着那岩石般的面庞,刚毅的眼神,无奈一笑,“寡人于内城门外设帐,城下战况随时与寡人回报。” 贲郝那面如岩石,不动声色,少见其笑容,眸光如刀一样坚硬而锐利,微微躬身,“谨遵王命!” 言语虽然有些冲,甚至不会和颜悦色,很多人不喜欢这贲郝,有时候司马卬也会被气的浑身打斗,几次欲斩,如不是司马卬之母力保,估计已被斩。 司马卬之母对贲郝的忠勇很赞赏,但更令司马卬之母觉得难能可贵的是贲郝不避权贵的傲骨,心中唯有天地正气,对此大加赞赏。 司马卬是个孝子,殷国又以仁孝为治国理念,故而贲郝倒成为一个忠臣典范。 虽然贲郝在殷国的地位很牢固,殷王司马卬更是对他的忠心有极大的肯定,但其性格确实得罪不少人。 如今面对汉军来袭,他是庙堂之上极力主战者,其实除非常个性的司马卬外,他是唯一一个主战者。 面对排山倒海式的汉军,能挺起腰杆要战者少,能拿出作战方案的少之又少,能不为其他所扰乱者依旧坚持原则者,又少之又少。 上将贲郝主战的心给司马卬很大的信心和鼓舞。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反复小人,再次归楚后,对降汉司马卬内心有一点点抵触。 此并非汉王令司马卬讨厌,而是若再反楚,项羽绝不会放过他,不会再有击降之言。 不可一世的田荣尚且被项羽击败,而且还被杀,他司马卬可不想再惹怒项羽,故而他主战。 不仅主战还立刻向楚发起求助,只是楚军那边一直没有给予回应,说来很奇怪。 司马卬立刻箭楼后,贲郝的眸光便全神贯注在城外,城外的春风很柔,但没有人愿意选择在这个时候踏春。 城外之军一片萧杀,城上的贲郝还是不太放心,他决定出城,决定亲自与汉军对峙。 上将是要作战三军的,可如果不适当的向前走走,那么士气是否会与他同步真的不好说。 一出城,贲郝就遇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一个似醉非醉神态的灰发老人,时刻眯着笑眼,但那眸光却似星光般熠熠生辉,让贲郝不敢轻视。 贲郝的眸光在这位老人身上来回扫视,如同刀光一样打量这位醉翁,“汉使?” 一个过半百的人怎么可能来做汉使,贲郝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一个老者乃为汉使。 郦食其点点头,“吾正乃汉使,欲见殷王。” 贲郝道,“可有汉节丈?” 节丈是真的,但对郦食其这位本该在家享清福的老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怀疑归怀疑,通报还是必须的,贲郝便亲自通报。 司马卬一脸的惊讶,“汉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司马卬不是一个走常理之人,“寡人已决定战,何需见汉使,斩杀即可。” 贲郝却道,“如真为汉使,大王不惧?” 此言倒是令司马卬眼眸中有一缕复杂的神色,殷地被数十万汉军入侵,此时如斩杀汉使会是什么后果,他自然比谁皆清楚。 将相或可降,然他这个殷王恐怕不会有那么好的结果。 司马卬笑道,“何惧之有,左右不过是失去那宝座。” 司马卬要斩杀郦食其是真,郦食其却还是活下来,因为郦食其有张嘴,一张可以左右他人的嘴。 事实证明不该让多嘴之人多嘴,不是坏事情就是影响判断。 郦食其不但饮着酒,还饮着殷国上好的酒,因为这是司马卬都不舍得饮的酒。 郦食其眯着笑眼,“项王为人,有功不赏,有过必罚。” 司马卬被郦食其逗乐,“不赏,寡人何来拥河内为王?” 司马卬自信可以怼的郦食其无话可说,可郦食其那眯成线的小眼里没有一点慌张的神色,还是那么的气定神闲。 郦食其反而哈哈大笑,“殷王之功威震河内,一戈一矛打下城池,本乃为王,何须他封。” 这回无话可说的却是司马卬,司马卬发现接多嘴之人的话是自讨没趣,司马卬决定不再说话,看郦食其会怎么说,如何将含苞待放的花儿讲的开放。 郦食其反而停下继续讲话,而是叹息,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态,这下司马卬有些忍不住。 讲就讲,叹什么气,司马卬的兴趣反而被激起,虽然知道这又是多嘴之人布的局,但司马卬还是决定看看这葫芦里有啥药。 司马卬是个喜欢挑战和冒险之人,纵使失败又何妨,当年万一成功,那么关中说不定是他的。 司马卬道,“汉使为何叹息,寡人之酒不美味否?” 郦食其依旧是无奈道,“非酒之不美,乃因大王不明理而苦闷。” 这下戳到司马卬的心,他一直奉行着以仁孝治殷国,怎么会是一个不明理之人。 没人喜欢被冤枉,伸张委屈是人的本性,司马卬道,“汉使何处此言?” 郦食其依旧一副为司马卬惋惜的样子,“楚霸王乃奉行霸道,不从者如齐王田荣,身死道消,降者如秦王子婴非斩杀,非大王降而活,乃霸王欲有河内,大王不国代看耳……” 郦食其接下来一段话说的是司马卬目瞪口呆,仔细想想有的确非常有理,说项羽对待不顺从的反叛者是不会宽恕的,对待投降者一般亦是采取斩草除根。 新安杀降便是最为令人心惧的例子,还有被杀的秦王子婴,还有田荣的降卒亦被坑杀,如果不是田横顺势而起,不知还有多少被坑杀。 项羽向来对反叛者的手腕是铁腕,如今不杀他司马卬乃是欲有河内,不过代看,待他解决自身麻烦后,必然会回过头来对付他。 郦食其就是要让司马卬自己细想项羽对待投降者、不顺从其意者、反叛者是何种手段。 第八百三十章 不该如此 “汉王待诸侯及诸将如何?”郦食其来个自问自答,“恒山王来投,汉王厚待之,立功于韩地者封为韩王,河南王投诚,家国犹在,西魏王以国属焉,社稷犹在……” 郦食其未言投降之事,开始讨论项羽和刘邦的对比。 司马卬忍不住插嘴道,“世人皆言汉王乃长者,何故入侵三秦之地?” 郦食其哈哈大笑,“滑天下之大稽,汉王尊义帝之约,先入关者王之,项羽背信弃义,改封汉王,汉王入三秦不过如约耳,且看塞、翟二王,汉王并非赶尽杀绝,反而全其性命,岂如项羽灭杀齐王邪?” 司马卬再次被怼的说不出话来,郦食其的语气依旧很舒缓,但其中蕴含的气势却令人感到不安。 不知不觉中司马卬被带进郦食其的节奏中,郦食其每说一句仿佛一座大山上又增加一块石。 司马卬不知不觉中感到胸口越来越闷,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站不直腰,司马卬有些后悔接见汉使。 不得不承认郦食其的确是个很能讲话,很会讲话之人,一向自信气场强大的司马卬此刻不得不避开其眼睛。 如若再让郦食其说下去,司马卬相信自己会忘记曾经反过楚,忘记他已经下达君令命修武和朝歌皆奋力抗敌。 人容易忘记最初的想法,尤其在外界有可动心者,所以司马卬不愿郦食其再开口,所以郦食其便不能再开口,因为酒已经堵住他的嘴。 美酒好肉送其出城,司马卬将这个任务交给上将贲郝。 贲郝主战,自然不会给郦食其好脸色,不过贲郝忽然灵感爆发,得到一个很好的灵感,那就是假意答应郦食其。 使郦食其将这个殷王欲投降的消息传达给汉军,使汉军解备,然后突袭,必然可打胜汉军。 对于此计司马卬起初不太同意,认为如此做太过卑鄙,此为出尔反尔。 贲郝笑着回应,既然欲战,何故辞计,战败结果都是一样,战胜的结果亦是如此,谁观用何计。 兵法曾云兵不厌诈,如汉胜,汉王会不取河内乎…… 司马卬无言以对,他不愿战败,更不愿将这里交给他人,有感情的人总是会留恋故土,谁能不眷恋故土? 司马卬便点头同意,同意一旦汉军松懈,立刻进攻。 兵临城下的汉军之将乃灌婴,麾下除常年追随者还有刘氏中的勇将刘贾。 灌婴眸如深潭,本该清澈无比,然那深不见底的眸光中却慢慢溢出淡淡的疑惑之雾,这是灌婴很少有的眸色。 一双浓眉此刻亦缓缓上下浮动,他不得不思考郦食其所言。 郦食其带回的消息时明日殷王会率军出降,的确是个好消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诸将中失望者有之,暗喜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平者有之。 如殷王真降,将无战可打,何来立功,在生命边缘讨生活的人并非不在乎生命,而是他们可谓生命的价值得到无限放大。 如果能杀敌立功,获爵封地,继子荫孙,便是他们的价值,与之相比,生命算什么。 无战何来英雄?如殷王真降,迫切立功者失望。 已经立功,不愿再进取者,渴望平安享受待遇,能不战自然是好,何人能保证每次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连项梁这样保护周全之人尚且战死,何人能保证他们这些将校可以平安。 除此两种外,更多的是嫉妒和不平。 凭什么一张嘴动一动就可以立下比他们浴血拼杀数十次还不一定能换来的功劳。 不平,嫉妒,甚至愤怒。 灌婴没有以上的诸多情绪,这点似乎早在他贩缯时已经经历过,那种江湖生活他早已变得心如磐石。 风浪再大亦无法移动分毫,纵使十万次的拍打休想动其分毫,不过令其缩小而已。 灌婴反问郦食其道,“殷王之降,广野君以为如何?” 令所有人感到震惊,包括那些心有嫉妒者,没想到李郦食其却言,“降心不够诚,需小心夜袭。” 此言一出,灌婴那眼眸中少有的雾色终于消散,再次恢复成清澈如水。 灌婴立刻下令道,“置办酒宴,佯装庆祝,假意松懈,静等殷王来袭。” 刘贾的眼眸亦变得雪亮,“如此正好将计就计,妙哉,末将可引军潜于寨外,待殷王现身,生擒之。” 灌婴笑道,“可。” 时日尚早,艳阳高照,残阳并未西斜,然绿荫之上却是一片红。 修武城外已有一处惨烈的战场,戈矛残缺,旗帜燃烧,士卒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战场一片狼藉。 “将军,殷兵战力居然如此之强,让末将上场,定可痛击殷军。” 说话的人浓眉大眼,鼻子挺直,使其脸更瘦削,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其饱经风雨的岩石,那么的坚定,有耐力,那眼眸中还有一股冷漠的傲气。 可以看得出他骨子里透着一丝冷漠,对生命的冷漠,这种人似乎天生乃将相之才。 有时对生命的冷漠反而是最大的尊重,似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样,并非真的不仁,而是对待万物平等。 人是生命,草木亦是,这人的眼眸中透着一视同仁,无论是贵族还是布衣之农,并非有贵贱,但此人对人还是高低之分,只不过高低区分不再是出身,而是个人之能。 那张岩石般的脸庞似是无情的风霜雕刻而出,无疑在向人宣示任何苛刻的环境条件他都可以忍受。 曹参缓缓摇头,“不可,再等等,齐受,若乃本将之左右手,不可自乱阵脚。” 齐受的确是个很称职的副手,是曹参较为欣赏之人,故而一般较为难啃的对手都是让齐受来对付。 沉稳有谋,坚毅敢战,此乃曹参给齐受的评价,齐受亦觉得自己受得起此言,可此刻他第一次出现焦急的状态。 明明有着极为有利的条件,兵力强盛,经过休整又非疲惫之师,怎么会打不夸殷兵,不该如此! 修武城下的二万余兵马居然挡住汉军的攻势,使得汉军不能对修武成造成有效的攻击。 曹参对攻城非常慎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不会下令攻城。攻城伤亡比要大于诱敌野战。 故而当引兵主动寻汉军野战,汉军求之不得,立刻命朱濞出战,谁知首战居然不利,反而被阻在峡谷之处。 不应该如此。 第八百三十一章 其下攻城 看着战将朱濞进攻受阻,汉军主将曹参虽然依旧沉着冷静,但不得不又增派一将前去助攻。 魏选引兵五千兵马前去,总算打过峡谷,与引兵正面交战,可令人意外的是双方正在交战,忽然有一支重骑兵冲来,直接扭转战局。 战将魏选受伤,差点被俘,这下曹参眉头紧锁,一向如曹参一样稳重的齐受再亦无法安坐。 齐受一跃而起,向曹参请战,愿率八千精兵重创殷军,给其当头一棒,让他们知道汉军真正的实力。 面对汉军接连受挫,诸将再亦沉不住气,各个跃跃欲试,欲一雪前耻,下魏之后的汉军战意高昂。 未胜之前渴望胜,获胜之后期待感消失,甚至会有一点空虚与寂寞,但胜利滋味总是比失败好。 下魏的功劳虽亦有郦食其之功,但多在士卒厮杀之功,故而战胜的荣誉让汉军渴望更加大的胜利。 人在愿望完成之后总是会希望有更好的,孰不想更舒适一些,虽然不知道那终点在哪里,但追求过程中不是很美妙乎。 没有永无止境的探索,何谈一步步的进步。 乘胜而来,却一连受挫,不仅士气受损,最守不住的自然是诸将校、军侯。他们不仅守不住,甚至有些愤怒,认为一定是前方汉军大意才致使汉军首战不利,每个部曲皆向做搬回面子的人。 战时在平时编制的基础上按照部曲制组成各大的战团,一部一校,即部的长官为校尉,这与都尉有所区别。 都尉乃郡尉,是可掌管一郡之兵的人,校尉则是战时组编之职,此时的校尉相当于都尉,但战时一旦结束就会取消,和长时间掌管一郡之兵的都尉还是有不小的区别。 部下则有若干的曲,曲的长官乃军侯,即一曲一侯。 假设三十万兵马有大将统领,下设到前后左右四副将及裨将后,每个将军可统率五六万兵马。 将军下如果分四个校尉,那么一个校尉统领的兵马约一万五左右,此时的校尉统领的兵马不散少数。 如果再分三个曲,那么每个军侯可统领五千人。 如今这些军侯和校尉已经无法安坐,各个请命愿率本部人马去向殷兵施威。 看到诸将甚至士卒皆愿与殷兵真真正正的打一场,曹参那眼角浮现一缕难以觉察的笑容。 挫败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曹参从中看到力量,潜在的力量,可以毁灭修武驻守主力的力量。 “将军,殷兵太过嚣张,当给予痛击。” “小小殷兵居然如此嚣张,本都尉实在无法再忍受,居然敢突袭甬道。”齐受再次言语,他实在看不惯殷兵嚣张的样子。 “怪选疏忽,竟然遭暗算,折损汉军颜面,选惭愧,愿增兵至一万与殷军再做较量,如不能斩杀敌将,誓不回还。”魏选脸色一阵苍白,一阵红,折损汉军之威,魏选感到脸火辣辣的烫。 士气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发高涨,曹参觉得给引军一痛击的时机将要到来。 曹参终于决定给殷军以痛击,这让齐受作战劲头更大,然曹参的眸光没有落到他身上。 那眸光还是落在魏选身上,这让齐受有点失落,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隐忧,他担心魏选不能与殷将军战,如再折损军威便大大不妙。 可齐受实在不知如何当面说出心中想法,毕竟他不能肯定此次魏选再战一定会败,既不能确定自然更不能说,即便确定他亦不知该如何表达。 魏选得到一雪前耻的机会,精神高涨,对曹参给予雪耻的机会,眼眸中尽是感激。 一度魏选亦觉得这是曹参给予的机会,谁知他出发前曹参又叮嘱一句,“努力败,引出殷军便为大功。” 曹参居然让魏选再次乍败,而且实现不告知士卒,演的逼真些,很显然乍败还是有代价的。 没有鱼饵,鱼是很难上钩的。 齐受心中所想虽未道出,但曹参却看得出,与韩信交流之中,曹参深得其中一点要义,那就是心战。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伐谋之说博大精深,其中最有实战效果的就是心里战,攻心为上。 如能修武守将认为汉军的确非想象中那么强,是可战的,那么便能引出殷兵,使其入得自己所部战场。 不仅使得地利易换,更从心理上麻痹对方。 一切部署完毕,诸将散去,齐受始终未走,他心中有话要与曹参聊,曹参自然看得出。 曹参道,“可是有不明?” 齐受不喜欢在自己人面前拐弯抹角,“末将不明,魏选不善攻伐,此去如再战败,当如何?” 曹参笑道,“吾汉之骁骑都尉,一向深知参之心,为何此战略显心急,魏选此战,如胜反而不利汉军总决战……” 言未毕,齐受一拍脑袋,一脸的羞愧,“受羞愧,将军莫非诱敌出战?” 曹参道,“全力攻城,定可拔修武,然参不愿以极大的伤亡换取修武,大王尚且不急,参有何急,以极小损失拿下修武方为大王之所需,攻城为下也。” 齐受脸上一阵红,“末将居然被出战以来所胜冲昏头脑,惭愧,惭愧,竟忘记将军准则。” 曹参道,“如殷军被诱出,可有计策全歼殷兵?” 齐受岩石般的脸庞很难得的挤出笑容,那冷傲的眼神中溢出自信笑意,“将军,可虚建粮仓,假意重兵把守,诱敌袭击粮仓,来个火攻。” 略微沉思,拍手道,“妙计!此计要全仗齐都尉矣。” 齐受语音斩钉截铁,“受定让其有来无回!” 艳阳渐渐偏西,春风很柔,天却有些干燥,使得处在生死边缘的人更加躁。 “手下败将居然还敢来?”殷军校尉哈哈狂笑。 此刻与殷兵直接对峙的乃朱濞所部军,然后战不利,但朱濞没有气馁,反而努力的寻找各种机会给予殷兵一击。 魏选在战不利时立刻将兵暂调于朱濞指挥,他自己立刻回曹参之幕府内复命,并请命增兵。 令魏选感到非常顺利的是曹参同意他再引五千兵马前去战殷军,意外的是只需败,要乍败的很认真才行。 “上次吾轻敌,令若等侥幸获胜,如敢出战,吾魏选必生擒之……”魏选归来,在殷兵前面变得更加嚣张还有点狂。 第八百三十二章 汉殷之战 狂,人人都会,但能够像魏选这样狂的令殷军受不了,追着屁股打的还真不多。 能做到如魏选这样的不是每个将领都可以,朱濞起初很震惊,明明已经占据优势,兵力略是超对方,战力渐渐欲压制引兵,偏偏就是差一点。 差一点可以击溃殷军,却败的让朱濞找不出一点毛病来,引兵立刻相助,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汉军士卒不愿被追着打,几次停下里战,但每次打到关键时刻总是会鸣金收兵。 修武城下的殷军幕府内,有些沉不住气。 “将军,需消灭汉军有生力量,此支汉军不可放其归队,溪流入江,仍会分流而回。”殷军裨将很担心,他知道殷军与汉军在兵力上有较大的悬殊。 如今靠的是地利方能独挡十余万兵马,如不能将分出而来的支军消灭掉,那么地利一旦失去,必死无疑,到时回力无望。 殷将军眼眸中少有的疑色渐渐消失,变的斩钉截铁,他知道一直耗下去,输的一定是殷军,值得搏一搏,坐以待毙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下达命令趁胜追击。 命殷军左右校尉联合追击魏选,他自己则引军从他道去袭击粮仓。 粮仓与甬道,一军的生命根基,能否胜得汉军,袭击粮仓的这一战非常关键,如果将汉军粮仓焚烧,一定可以大败汉军,创造史上的奇迹。 从此成为殷国史上的传奇人物,这个诱惑的确不小,殷将军连日来阴云不散的神情,此刻终于云淡风轻。 残阳夕照,天地间仿佛被染上一层红润,天边的火烧云像天空被点燃一样,令人心悸然又绚丽多彩。 草丛间隐藏的殷兵蠢蠢欲动,眸光如狼一样盯着那远处的粮仓之寨。 红色的旗帜迎风微微飘动,像是在向殷将军招手,他真的忍不住要冲出去建功,不久便能立下不朽功勋,可他还要忍,要忍到残阳没入山林,大地进入沉睡时。 如果没有星月,那更好,殷将军第一次希望星月无光。 星辰在,只是星辉柔和,月亦悬挂,只是月色朦胧。 月色朦胧,虽比不上月黑风高,但亦是不借的突袭时机。 “可曾探得?” “将军,这里的确乃一超大粮仓,里面堆积如山,吾与数名兄弟混进去,完全确认。” “有多少兵马看守?” “五千,而且有些松懈。” “善!”殷将军觉得这是绝佳时机,绝不能再犹豫。 一万余殷军精锐全部出动,如群狼扑食一样向着那巨大的猎物奔去…… 朦胧的月色之下,酒香四溢,鼾声四起,这让朝歌城外的殷军显得很兴奋,不仅殷军上将贲郝兴奋不已,连殷王司马卬都坐不住,欲亲自率军与灌婴军交战。 “确定酩酊大醉?”司马卬的眼眸变的很亮,还有一丝丝兴奋,这是他为王后少有的兴奋之色。 司马卬道,“当年寡人欲入关,被刘邦打回,如今寡人欲亲自给其一个狠狠教训。” 灌婴率大军而来,正面迎战,司马卬自知打不过汉军,可如果汉军此刻完全不防备,的确是个挫伤汉军的很好时机。 如同一只猫在缓缓迈着步子,随时准备着攻击的状态,一旦猎物放松下来,可以立刻捕食。 征战河内时,司马卬一直是这个用兵方式,而且屡试不爽,他相信这一战或许可以改变殷国的未来,纵使不能全胜,亦可以等到楚军支援。 司马卬的甲胄一直没有脱下来,这次他决定亲征,毫无意外的上将贲郝果然又要阻止他亲征。 司马卬道,“此战尤关殷国存亡,寡人必须亲征,上将军先尝汉军,寡人随后,如此寡人不算涉险,如此战不利,寡人纵在城内又如何?” 最后的一句反问透着一股无亲,让一向不露声色的贲郝亦长长吐出一口气。 用兵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无论胜者还是败者,皆踏着无数人的生命在搏斗。 月色朦胧,殷军上将贲郝引兵突然杀入汉军军营。 仓皇而逃,汉军上一刻还在呼呼大睡,下一刻却非常麻利的逃遁,这点让贲郝有些意外,但并未多想。 人在逃跑时的潜能始终是无穷的,能跑这么快在贲郝的眼里是正常的。 汉军一窝蜂的逃,使得一直处于恐慌状态的殷军彻底得到释放,追的很猛,杀的很起劲。 一片乌云忽然遮住朦胧的月色,星辰渐渐隐去,夜变的很黑,阵阵夜风送来花香,但花香中还夹杂着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吐。 朝歌城上的司马卬看到这夜色,心中暗喜,“此天适合突袭。” “报……大王,上将军大败汉军,正在快速追击。” 首战大吉,司马卬很高兴,但狡猾的他没有立刻率军出城而击,而是命斥候继续打探消息。 接连数次快马斥候汇报的消息都一样,司马卬那眼眸中的欲望无法再抑制。 自己的成果自不愿拱手让人,那么只有一战,显然现在是一战的好时刻。 在无边无际的黑色中,有一双眼眸如星辰一样明亮,“司马卬是否出城?” 另一双充满野性的眸子在回答,“尚且没有。” 不过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中还透着一丝丝焦急。 “再等……” “再等?”戴野终于忍不住,眼眸中流露出焦急之色,“杨喜被追着打,有些扛不住。” 一双黑夜中如星辰一样明亮的眸子是灌婴的,作为这支北伐朝歌的主将,引十余万兵马来攻朝歌。 对于劝降之说,灌婴本来处于不排斥,亦不支持的状态,但灌婴知道刘邦想要的结果,令殷王司马卬俯首称臣即可。 故而郦食其去劝降,灌婴与本部之将、刘贾等商榷下朝歌之计,为减少损失,一致认为攻心为上,诱敌出战。 可是如何诱敌出战,众人束手无策,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郦食其出使而归,才有此计出。 灌婴询问郦食其对司马卬的投降怎么看,郦食其之言令诸将诧异,郦食其脸上并没有劝降成功的喜悦,而是说出司马卬投诚有诈。 作为一个常年察言观色,靠一张嘴走天下的郦食其,他对人的一言一行有着独特的认知,司马卬是否真心欲降怎能瞒过郦食其。 第八百三十三章 将计就计 魏豹从汉前的神情和姿态与司马卬有很大的差别,眼眸最明显。 这个消息送给灌婴一战而定河内的大好时机。 刘贾、灌婴、戴野、丁礼等将皆以为将计就计可大败朝歌殷军,甚至一举生擒司马卬。 将计就计,就在于计中计,他需要一定的代价才能逼真,灌婴懂得这个道理,诸将亦懂得,可士辛却不懂得,他们希望胜,不希望战场上被杀死。 没有人愿意成为计划中被牺牲的一部分,这一点高尚的人亦很难做到。 灌婴很为难,刘贾则建议用刑徒来组成这样的一支军。 此次给他们的好处是可以免除妻子兄弟的租税与劳役,可以给他们争得土地,其至更大的待遇。 这个建议让灌婴想到章邯组织骗山囚徒大败周文的前车之鉴,立刻命杨喜率这支军对抗即将到来的危险。 贲郝入汉军之营,长驱直入,居然如入无人之境,汉军退的很快,这点多少还是让他有点心虚,直到遇到郎中骑杨喜,遇到强有力的阻击,他这才放心的追杀下去。 人就是如此奇怪,紧不得亦慢不得。 与此同时命斥候将消息向司马卬传递。 夜很黑,风很冷,司马卬引兵悄然行军,向着灌婴撤退的方向行军,忽然萤火漫天,不知是惊醒草丛中的萤火虫,还是唤醒藏匿于乌云后的星辰。 点燃的火箭如同雨点一样撒将下来,司马卬提前与汉军交战,这次与之对立的乃丁礼。 丁礼手里的长戟散发着寒光,如同他的火云眸一样吞吐着杀意。 丁礼那双眸子什么都没注意,就在跳动的火把之光中找寻司马卬。 双方的厮杀指挥,丁礼居然完全交给李必和骆甲,他自己则完全盯住司马卬,欲生擒司马卬。 司马卬作为殷国之王,三军统帅,其防卫最为严密,想生擒他自然不易,但世上哪有真正的固若金汤,哪有真的密不透风的防御。 为撕破防御,丁礼故意以身涉险,以都尉的身份亲自来诱敌,这点胆识非常人可有,常人亦无法做到。 众人不信,司马卬亦不相信汉军中会有这样的勇将,居然来个三进三出,杀的血染战袍,杀的殷兵无法维持阵形而前进。 司马卬见来将如此鲁莽,心中大喜,“何人可生擒此将,寡人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勇夫倒是有,然蠢夫亦是不少。 财宝动人心,没有能力为之者往往先冲出去,他们觉得至少战死还能给妻子兄弟博取些东西。 真正可战者在犹豫之间就错过机会。 一名战将出去,没再回来。 二名战将出去亦未归,第三名乃左军之将持矛杀向丁礼,却永远躺在地上,这让司马卬感到肉疼,再亦不敢令战将单独去杀丁礼。 丁礼连杀数名殷将,让司马卬立刻放弃这种于千军万马中直接取敌军之将的做法,他已证实丁礼武艺超群。 直接擒贼先擒王是不行的,只能靠列阵,靠千万士卒的集体力量。 司马卬不再令战将单独去斯杀,但这已经无法阻止一件事的发生,殷军的指挥中高级将官在不断的减少。 千军万马一旦失去中坚指挥力量,那将是一盘散沙。 很快司马卬发现丁礼所引军的意图,非击败殷兵,亦非阻挡司马卬之军,竟然是专门破坏其军的阵型,斩杀军候级别以上的将领为目的,意在制造混乱。 司马卬感觉冷汗直流,最可怕的是汉军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各个战力高昂,似乎在这片战场等候已久。 司马卬立刻发觉不对劲,这是一个陷阱,看似汉军败退处于劣势。 司马卬亦知兵败如山倒,在汉军败逃之际可以伸手割一波生命,可现在发现这竟是个陷阱。 黑夜中相遇本身看不到对方兵力到底有多少,明明是突袭的好时机,可惜这时机并不只是对他司马卬。 借助那跳动的火把之光隐约可以看见汉军的数量并不比他司马卬所引兵力多,但各个彪悍,初步判断这是断后之军,本身就是为防止朝歌城内之军追击做拦截的。 司马卬如此认为,丁礼起初所做的亦是如此,命校尉和军侯亦打响这个口号。 可是每次汉军在殷军兵力优势上压的后退时,便会从黑暗中再次冲出一支汉兵,兵居然越打越多。 司马卬立刻觉得不对,决定撤回朝歌,却忽然身后一阵大乱。 身后忽起一片火海,人喊马嘶,密集的箭雨再次射来,而且那如星星般的火把如长龙一样将殷军围拢起来。 看到周围逐渐亮起的火光,司马卬的只觉晚风越来越凉,但他毕竟为开国之君,是从杀伐中走出来的,沉着冷静外加敏锐的嗅觉告诉司马卬,他已中汉军的诱敌深入之计。 因为不知不觉殷军跟着汉军的节奏越打越远,距离朝歌居然有些遥远,纵使站在高处亦无法看到朝歌的灯火。 夜空下的火没有小,反而越来越大,随着风越来越大。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夹杂着惨叫声响彻空旷的山谷。 烟尘四起,火光冲天,到处皆是火海,奔跑的火人很快倒下,发出一股股烧焦的味道,随风飘散。 “将军这里根本没有粮草,全是易燃干草木……” “将军,这里竟是风口,粮草怎会建在此处!” 陷阱,此处绝对的陷阱。 殷将军有些发愣,四处皆在燃火,可他却感觉到有一股冰寒之意不断自脚底升起,这是足以将人冻住的寒意。 一步错,则满盘皆输,与汉军长时间的对峙就在一念之差彻底完蛋。 “撤!”如今的殷将军只剩下这一个字,撤,还要快速撤。 本来一支支点燃的箭矢是带着希望来灭汉军粮草的,但这火一旦燃烧起来,却发现他们走入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火攻变成焚烧自己的火灾,那一支支燃烧的箭矢落在粮垛上瞬间点燃,未等殷将军吩咐诸将继续焚烧其他粮垛,火便很自然的将诸多粮垛连成一片,一片火光。 仅仅瞬间粮仓之寨便成一片火海。 “将军……冲不出去,汉军已经封锁所有出口!”殷军裨将脸色苍白,在火光下那张脸居然变得如同一张血脸,令人不愿直视,这句话仿佛来自血狱。 第八百三十四章 击降殷王 惨白的脸,跳动的火光,还有恐惧的眼眸,这一切让这位裨将看起来不像来自人间。 殷将军浑身发冷,在烈火中发冷,这是汉军欲将他们殷兵全部火烧,变成这里来年的养分。 殷将军那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些血色,不知是火光还是他已经恢复镇定,“众兄弟,汉军欲将吾等困于此,用火焚烧,岂能让汉军如愿!” “绝不如其愿,誓与汉军拼杀!” “纵死亦拉汉军垫背。” 面对死亡,或畏惧,或无畏,如果有活命之路,人的本能是求生,是逃命。 可如果活路被堵,唯有前面一条活路,纵是火海,亦只能跳下去。 面对四周的火海,殷兵脸上皆写满恐惧,然听到殷将军一番激励之辞,潜藏在体内的求生欲立刻变成狂野的战力。 杀,一定要杀出去。 各个如豺狼一样向外扑,面对箭雨毫无畏惧,与其被火烧死,不如死在那箭雨之下。 那密集的箭雨对殷兵而言居然如同久旱逢甘霖,看得汉将毛泽有些汗毛倒竖,这是他为将以来遇到过最惨烈的一战。 毛泽眼眸清澈如泽,作战晓勇,善于拖疲敌人,一旦被其缠住,很难甩掉,如同深陷沼泽既不能拔腿而走,又不愿意与之纠缠,因为越挣扎反而越陷越深,此乃毛泽令敌军感到头疼的地方。 因为毛泽的这种作战特点,曹参命其为围困的最前线,即负责用弓箭助火,又负责用弓驾压制殷兵的突围,必要时负责缠住突图的殷兵主力。 毛泽道,“立刻回报曹将军,殷兵实围太猛烈,兵力不足以完全压制。” 快马自火光处冲出,冲向黑夜,奔入汉将曹参的幕府内。 夜还是那么黑,但粮仓处的火光没有变弱,反而随着凄厉的惨叫将周围数里的百兽惊走。 黑夜中的毛泽眼睛被烟火熏的不断流泪,“如何,可曾增派援兵?” 甲士道,“曹将军下令,命毛郎将继续坚守,援军随后就到。” 这让毛泽眼眸中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但一闪而逝,眼眸中还是那么的坚毅,更有一丝丝倔强。 毛泽不相信自己会压制不住殷兵,于是他组织汉军再一次将殷兵压回原处,可惜求生的本能太过强烈,还是被殷兵冲出。 就在毛泽那脸色有些发红,不愿承认失败时,汉援军终于赶到,却惊讶的发现竟是曹参亲自率军而来。 殷兵再被压回后,再次被无边的烈火包围,他们变得更加疯狂。 曹参道,“全面封锁,降者不杀!” 火还在燃烧,那夜空中弥漫的枯焦之味越来越浓。 夜不再那么黑,或许被那大火烧出一片鲸鱼白,烟尘下的惨叫声渐渐变得稀稀落落。 粮仓已经不复存在。 灰尘漂浮,脚下焦炭一片,不只是草木之灰还是殷兵之烬。 从尚未烧尽的旗帜可以看出非情愿永远留在此处的殷兵在半数以上。 天已经亮,战场没有被打扫,反而围起来,汉卒用土将那些尚未烧尽的殷卒埋藏起来。 有些汉卒在埋藏中忍不住要呕吐,战争从来都不会给任何一方有同情,胜负皆需要血来洗刷。 汉卒抬着一个自杀身亡的殷国将军缓缓向一处挖好的坑走去,在坑的一旁站着一将,眼眸如星月,眸光柔和静如水,似乎欲洗尽那焦炭之身,还其本来面貌,正是亲自引军而来的曹参。 曹参看着这位宁死不降的殷军之将,心生敬意,“为将者竟有此节气,诸将当引以为榜样。” 对于这场灭掉修武主力的惨战,曹参没有一点喜悦之情,每次获得大的胜利曹参没有喜悦,反而更加的谨慎,甚至对生命更敬畏。 没有人是常胜将军,今日杀敌,他日或许被追着杀。 旭日冲破鱼肚白,划破浅墨的天空,天地变亮,一片绿萌上竟已是血流成河,更有一片草木被烧得枯黄。 这是一个小山,山上之树绿意盎然,但诸多棵树上有一半的绿叶变成枯黄色。 一棵树上一半绿叶,一半枯黄,这是奇观,是人类的大火造成的奇观,看起来很壮观,只是很少人能从风中听到它们的哭泣声。 这片奇观之林外是围成数匝的红色巨龙,是由汉军士卒组成的,没有缓缓向前亦未离开。 中军中有两位身披红色斗篷的将军,他们身侧还站着数名军侯,诸部校官皆在四方严防殷军突围。 那肩披红色斗蓬且手持蚕丝枪的灌婴看着从远处飞驰而来的斥候道,“如何,可愿降否?” 灌婴身旁的刘贾,亦是一名将军,此刻作为北伐朝歌之军的副将,似乎已有点着急,“灌将军,不必那么客气,让贾引兵杀过去,直接生擒之。” 灌婴摇头,再次看向郦食其,“此战,汉军损失不小,避免敌军殊死搏斗,还需广野君再行一次。” 一半绿,一半枯黄的大树之下,司马卬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天很蓝,亦很干净,很奇怪一朵白云都看不见,奇怪的是在司马卬的眼里那天有点红。 忽然一道声音使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大王,有汉使前来。” “汉使?”司马卬回过神,眼神闪烁,“快请。” 再次看到郦食其这位一身酒意的老人,司马卬神情依旧是一副王者的样子,但眼眸中的那种傲气早已荡然无存,“汉使,请坐。” 郦食其没坐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的司马卬,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郦食其还是眯着眼睛,拿着酒葫芦不断的向自己的嘴里灌酒。 贲郝很生气,怒道,“见吾王,为何不参拜?” 说着欲拔长剑。 剑已拔出,但郦食其还是如此的态度,这个时候他眯着眼睛看着司马卬,似乎没将贲郝看在眼里。 郦食其知道如果此刻司马卬怒而起,那么谈判还是会费些口舌,但如果司马卬没有生气,反而起身与郦食其平视而谈,那么便不用再谈,殷王必降。 看着贲郝即将拔出长剑,司马卬立刻阻止,“汉使面前不可无理!” 旭日缓缓上升,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似乎在讨论着它们世界的一场恐怖灾难,树叶近半枯萎,好在这里的杀气已经锐减,人已经开始离开。 第八百三十五章 都尉陈平 汉军和殷军已经不在这里,此刻的他们已如长龙一样向南而去。 春日之景很美,万物生发,百花争艳,但人却是一脸的愁容,司马卬随着汉军南下,仅引数百骑。 直到司马卬决定降汉,他才知道修武已经被汉军拿下,而且修武的主力军被消灭大半,一想到死去的殷兵,司马卬有些深深的歉意。 司马卬其实早就知道与还定三秦又下西魏的汉相抗衡,他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西魏要比他殷国强,而且强很多,依旧选择投降汉,可见欲挡汉的脚步,那是螳臂挡车,只是让司马卬有些不甘,甚至敢于与汉想抗衡的原因是有楚这座大靠山。 “大王,勿灰心,臣吸引汉军注意,大王可趁机而逃。” “逃?何处去?” “楚,向楚请兵,定可复得殷地。” 提到楚,司马卬眸中流出一丝丝怒意,虽然在强制压制,那像是触碰到他心中的隐痛。 “楚?寡人再降楚时,已与楚有约,为何不见相助之兵?” 贲郝心中亦有不解,那眼眸中迷惑的雾气不比司马卬少,“末将亦不懂,吾确定数名使者已入楚。” 其实在接到汉入侵殷国的那一刻,司马卬便决定派遣使者入楚请兵,负责请援的便是上将贲郝,他确定派遣出去的殷使已经入楚地,而且进入东郡的白马和燕县。 起初的回应自然是欲用兵需先得到楚霸王的同意才能出兵。 可项羽一直忙着齐地的事情,先是击败田荣,后是急着徇齐,没有给与明确的回复。 故而白马的楚军一直看着汉军入殷地,却没有动。 最重要的是白马的守军被增调去击齐,使得楚对汉入殷一直没有动作。 司马卬见楚未及时派遣援军,便只好先靠自己,但司马卬始终相信殷再投楚时的相约。 可始终未见楚兵,司马卬当时对楚有些心不满,后又听贲郝的建议直接派使者去找当时击降他的都尉陈平,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援助,纵使不能直接发兵,至少可以将信息向楚国能说得上话的人传达。 项羽在忙着徇齐,但亚父范增在田荣死后没有再跟着项羽徇齐,否则一定会极力阻止项羽屠杀齐人,阻止项羽烧夷齐城郭。 可奇怪的还是没有楚兵入殷援助,他哪里知道齐与汉相约,一个继续城阳反楚,一个渡河击西魏。 相对让项羽闹怒的齐地田横,项羽自然会暂时忽略殷地,各地的兵马自不能轻易调动,没项羽之令何人敢离开驻地半步…… 白马之东乃濮阳,此城在秦末为东郡治所,在这个地方项羽、刘邦和章邯的别将曾经大战过。 此地虽然重要,但楚更喜欢定陶据济水之天险,将其作为治所,重中之重,派重兵把守,但濮阳又距离赵地很近,不能忽视。 故而楚将濮阳作为第二要塞,降下殷地后,为监视赵地、殷地,范增曾建议项羽于濮阳、白马之间设防,监视二地。 陈平降下殷王的军队多在白马,还有一部分在燕县,而陈平和那些魏王咎客常住濮阳。 陈平在濮阳一边作为东郡都尉的身份开始招募濮阳壮士组建新军,一边参与沿线的防御,负责东郡的北防线,统领濮阳、白马、燕县、酸枣等城池的联合防御。 东郡北防线乃与济水一线的南防线相对而言。 对于济水一线,这条亦不容忽视的防线由陈平作为都尉来负责,这是非常大的信任。 “如何,大王可曾有令出兵?” “禀陈都尉,吾未曾见到大王。” “为何?” “待吾到彭城时,城内唯有亚父、令尹,等大王徇齐而归,未及见大王,又立刻北伐城阳。” 城阳之战,陈平虽然没有参加,但知晓这场灭掉田荣的大战,城阳与濮阳距离不远,在城阳大战时陈平是待命状态。 齐楚之战,陈平断定楚可以胜齐,但未曾想到田荣那么快败退,更没想到田荣直接被平原人杀掉。 齐一旦平定,那么楚必然会回过头对付汉,可令陈平百思不解的是项羽为何逼反齐人。 齐地再次反叛,就在田荣击城阳,攻打田假和恒楚时,陈平听闻汉入魏,如果魏能抵挡一阵,那么殷国短时间必然是安全的。 按照项羽灭掉田荣的速度,那么败田横应该亦不难,纵使汉入河内那时项羽应已腾出手对付。 令陈平惊讶的是西魏王豹根本没有开打便已降,出奇快的入河内。 陈平心中有些慌,“速去城阳,向大王请命,如不及时援助殷王,其必然会降汉。” 陈平即刻决定速命魏王咎之客向城阳请命,但显然一向很懂得阴谋的陈平在此时犯下一个错误。 魏王咎之客有好几人,在陈平为东郡都尉后,对先前为定殷地付出努力的诸客,陈平皆给予奖赏。 一向自信得宰天下,亦如分肉甚均的陈平却忽略一点,他只知道论功行赏,按照功劳给予一定的位置安排。 可天下人心岂能纯以功而论,何为功,这里面能完全做到公平吗,显然是不能的。 数名有能力者在同一事件面前,他们建功的概率是一样的,所缺少的很明显是舞台,这个舞台人在下意识中会不自觉的给自己偏爱的人。 能力再强,没有施展之地,一样不过凡人一个,甚至这种痛苦还不如做个普通的凡人好。 在沙漠内,怀有重宝不如一个拥有水的人,如此才有挣功之言。 一直没有机会立功的魏王咎某一客,终于求得一个差使,作为传言小吏迅速向彭城传达陈平之言。 项羽徇齐时,范增先留定陶,后回彭城,由项它、项伯协助范增既为粮草,又安抚楚民,征集新兵。 入得彭城,过许久才见到范增,然其言未能及时传达至项羽,项羽就已经再次北伐城阳,去打田横。 范增一向对汉有提防,得知汉已入河内,范增着急,即刻传使者向项羽回报,因为在项羽北伐时曾言此刻诸城池布防,唯有他项羽之令,不得擅自调动。 范增命这名魏王咎客先归,等项王之令。范增很想对付汉,将汉从殷内赶回汉中,甚至赶回巴蜀去。 可范增亦知此刻项羽一心灭齐,的确分身乏术,不能同时对付齐、汉。 第八百三十六章 怒上加怒 齐、汉不像齐、梁连在一起,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无法顾东又顾西,那么在对付齐国时还有一个梁地的彭越时刻盯着楚国,盯着楚国的后方。 故而范增亦知不可轻易调动东郡之北的防线,传劲装使者快速追项羽,向项羽请命。 魏王咎的这位客初为小吏,以为此功可以轻松拿得,谁知并没有拿到确切的回复,陈平有些不高兴,便责难几句。 陈平命其再直奔城阳,向项羽请命,询问如何处置河内之地。 城阳,一个饱受战火的城池。 春雨如丝,降临这座饱受战火的城池,湿润之气总算使得这里的火气没再那么旺。 火气虽没那么强,但项羽内心的怒火却再亦无法压制,率兵攻城阳,竟然久攻不下。 “田横竟比田荣还难缠!” “大王,田横此人不仅深得齐人心,更得田荣兵法之髓,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需增兵方能克。”一向骁勇善战的钟离昧,此刻没有一丝的轻松之色,眉宇间很凝重。 项冠、项悍两员战将正在与城阳外的田横军对峙。田横遣田即、田吸二战将与项冠、项悍对战,自己引田光、华无伤守在城内。 对于数万兵马,田横分任前后左右四副将统领,同时特命田光兼任裨将,佐田横对战楚霸王项羽。 项羽看着幕府里的沙盘,没有说话,许久才道,“何将对战项冠、项悍,竟如此难缠?” 钟离昧回答道,“左军将田光,右军将华无伤,二将之勇不下项冠、项悍,大战数次,各有胜负,未能突破防线,无法进行攻城。” 项羽若有所思的看着沙盘,这是城阳的缩略图,石块前画着一条护城池,城池前紫色的齐军和黑色的楚军对峙。 紫色的旗帜与黑色的旗帜分别相对插在沙地上,数量上黑色的较少,但气势却不输紫色的。 那城阳城由石块堆积代表,其中亦插着紫色的旗帜。 项羽只是凝视,没有言语,片刻钟离昧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还是开口道,“大王,最令人隐忧者乃横跨护城池之浮桥。” 项羽道,“怎讲?” 钟离昧一五一十的道出,不知何时一座木桥漂浮在护城池上,不是悬空,而乃漂浮。 木制的桥就如同船一样在护城池上漂浮着,起初楚军不知齐军此乃何意,最后才发现此乃一种罕见的计策。 每当项冠、项悍太过勇猛,田即、田吸无法阻挡时,或城中的华无伤出城援助,或齐二将打不过立刻沿着浮桥后撤。 如果楚军追击,立刻与狭小的浮桥上作战,楚军立刻不能施展开来,反而发生很可怕的现象。 那本来连接两岸的浮桥方向发生变化,以南门为参照点,那浮着的桥本为竖着却很快变成横向。 没错,方向发生变化,在两军于浮桥上大战时,齐军从靠近城门的那一端推动,使得浮桥的方向发生变化。 如此那攻上浮桥的先锋军就遭到齐军强有力的围剿,惹得项冠和项悍怒而攻,由竹筏大举进攻,齐军立刻又逃进城去。 田横将齐军分成两类三种,城外和城内两类,城外又分两种,一种是护城池前,一种是护城池外。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还故意制造一个可以漂浮的桥,故而走此桥进攻城池,那么齐军就会里外夹击。 如果不走浮桥,齐军就利用浮桥快速调动城外的齐军,竟和楚军玩起运动战。 这可把项羽给气坏,“火攻,将浮桥烧掉,断其城池水源,架竹木筏而过,攻城。” 钟离昧思虑片刻道,“大王,离昧率军亲自攻城。” 项羽道,“可,如强攻不下,立刻撤军,寡人与诸将再谋他计。” 话音落地,幕府后忽有项冠之声,“大王,项悍追击齐军,陷入齐军包围。” 项冠已经迫不及待的闯进幕府,一脸的焦急模样,见此情景项羽眉头一皱,心中来气,“项氏男儿,岂怕阴谋……” 项羽嘴上如此说,但眸中的担忧之色无法掩饰,对钟离昧道,“暂不攻城,有劳钟将军救出项悍。” 钟离昧道,“诺。” 钟离昧走出幕府后,项冠便急着去救项悍,“何处去?” 项冠一脸的急切,“救助项悍。” 项羽一脸阴沉,“大敌当前岂能中齐军狡诈之计?” 项冠脚步定住,一脸愧色的看着项羽。 项羽道,“若即刻启程,前往薛郡鲁县驻守,换回季布将军。” 项冠拱手道,“诺!” 春雨还在缠绵,项羽的心有些潮湿,此刻心中的怒火无法使其蒸干,此时他想起亚父范增,心中想道,“如亚父在……当会如何,或许有计破之。” 项羽立刻对内侍道,“立刻遣甲士至彭城请亚父。” 这道声音下去,得到的回应却不是老内侍的诺声,而是另一种声音,“禀大王,陈都尉传话而来。” 陈都尉,陈平,此刻能有何言传,项羽下意识中将内心的火又点燃,“宣。” 一名小吏即魏王咎客中被陈平责备几句那人,战战栗栗进入项羽的幕府。 站在春雨之中的小吏趣步前行,穿过木质影壁,消失在影壁之后,突然一声怒吼从影壁后传出。 这道声音蕴含的怒气竟使得幕府外十步之遥的春雨之丝飘动。 一匹骏马风驰电掣自城阳向西北方向奔去,濮阳城外的大树被春雨砸的啪啪响。 春雨突然变得很密集,使得城阳隐没在一片雨雾之中。 殷地既降楚,何以又降汉,霸王有令传都尉陈平立刻至城阳,当面讲清楚殷王既降楚为何又不战而降汉。这是项羽从城阳遣快马甲士传令而言。 听闻此言,陈平立刻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究竟怎么回事,为何项羽言殷王不战而降汉。 陈平作为都尉,既然只要任务是监视河内与赵地,对河内殷王的动静还是有所了解,他知道殷王没有立刻投降汉,而是在汉入河内后与之对峙。 殷王降汉是在陈平遣数名使者向项羽请命不得后又遣魏王咎一客去城阳请命,在其走后不久便听闻殷王降汉一事。 汉王刘邦的行军速度超出陈平的想象,西魏王豹不战而从,其中缘由暂且不知但陈平可以肯定的是能让西魏王豹不战而从者必有利可图。 第八百三十七章 封印而逃 此其中必然隐含天大的阴谋。西魏王豹如能抵抗,河内地绝不会那么快陷落,楚一定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入河内的汉。 只是汉的步伐实在太快。 久攻城阳不下的项羽怒气未消,却又听闻河内殷王降汉,那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 想不生气都难,项羽大怒,“殷地既定,何故降汉,陈平何在,命其速来城阳请罪。” 项羽之怒如山洪似天雷,诸将吏皆知项羽估计要重重责罚平地殷地者,一传十,十传百,各有差别。 待到陈平得知已经变成项羽怒欲诛定殷者将吏。 春雨之丝叫之前更粗,如一道道箭矢从天而将,站在濮阳城一处高山亭台内,陈平的眼眸里的疑色比山中烟雨还有浓。 疑色慢慢凝聚,凝聚成惧意。 男儿功业未成,不能轻易涉嫌,家有富娇妻,世上还有诸多山河未踏足,绝不能涉险。 项羽怒而会做何事,陈平有所了解,自跟从项羽击秦,直至入关中,他对项羽的秉性多有了解,怒而烹人是常有的事。 忽然陈平眼眸中变得清澈,但眸中流露出的惧意却更加清晰。 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是多么大的悲哀。 陈平出亭,解下槐树之下的战马,冲入春雨中,向着城阳的幕府所在处奔去。 陈平的都尉幕府在一处很幽静的庭院内,大屋前有一株海棠花,随风雨而动,如同风雨中的飘动的火苗,那是内心求生的欲望。 走进大屋,陈平缓缓走到案几前,长案后是一个个长方形的箱子,皆为木质,但观其材质绝非一般槐木,或为楠木而制。 陈平走至木箱之前,伸手打开其箱,至今里面金光闪闪,在春雨天此物所散发的金光令人心动,更令人有一股暖意升起。 箱内乃金二十溢,此金虽非后世那种质地很纯净的黄金,但所含的金量已经远比先秦时纯很多。 陈平昔年家里贫穷,只有贫穷之人才知道金钱的可贵,虽然后来陈平娶到一个富商孙女,然其妻虽比自家富裕,然和真正的富贾相比那是还有很大的差距,更不能与公卿贵族相比。 二十溢黄金在陈平看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陈平看着这一箱箱的金,眼眸中流露一丝不舍。 片刻陈平的眸光从一箱箱金子中移开,停留在长案上的印绶之上,陈平拿起抚摸片刻。 陈平叹息道,“金、印与命比,甚轻也。” 说着,陈平便将都尉之印包裹起来,从箱中拿出几块金,其余将一箱箱金全部封起。 唤一使者,对其曰:“此金银送若,略表常年追随之苦。” 此使者不过一小吏,见陈平突然送出如此多金钱,有些受宠若惊,嘴上虽连连推却,但手却不自主的向前伸去。 “陈都尉,此乃何意,吾随陈都尉,乃心甘之愿……” 后面的奉承话,直接被陈平打断,指着身后的箱子和长案上的印绶,“此金、印劳烦使者归还项王。” 此言一出,此使者震惊,完全惊呆,都尉之职居然放弃,这在他看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乎常理。 “陈都尉,此玩笑开不得……” 陈平笑而不语,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青铜长剑,大步走出幕府。 使者惊讶的声音还在春雨中回荡,但陈平之人已经消失在风雨中。 陈平纵马行驶在春雨中,春雨之丝突然变得很轻很柔,陈平勒住马头,一身蓑衣斗笠的陈平仰头静静感受着春雨的滋味。 背后一把长剑,一个包裹,一匹骏马,陈平只身行至于此,前方是个岔口,一个乃宽阔的平坦大道,一个是布满野草荆棘的小路。 该向何处去,陈平有些犹豫,一个通向齐地,一个可至河水,那里是殷地、赵地的方向。 “吾此次一逃,已成楚之逃犯,普天之下与楚相抗衡者,赵、齐、汉,然能长期对峙者,恐唯有汉矣。”陈平心中默默寻思,此一去路究竟该向何处。 在陈平从小道消息得知项羽欲诛击降殷地将吏时,不管真假他已决定离开楚,但究竟该向何处他思虑过,只是尚未确定该向何处去。 齐地田横正在与楚交战,自身难保,究竟能否恢复齐地,以楚霸王项羽的作战能力,有些难。 赵、代之地此刻已为陈馀所掌控,虽然陈馀以赵王歇弱而自封赵太傅,会让赵王歇有些不舒服,但赵王歇毕竟心存感恩,短时间不会与陈馀有交恶。 最重要的是赵王歇身旁还有一个李左车,赵国名将李牧之孙,那可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人物。 一个陈馀,一个李左车,恐没有他陈平很好的前途,陈平并非对赵王歇没信心,而是对陈馀没信心。 陈馀自诩名仕,有熟读兵法韬略,自然不会喜欢他这种满肚子阴谋的人。 赵、齐很快在陈平的心中派出,南方的诸王更不在陈平追随之列,曾经见过刘邦的陈平很快将心偏向汉王刘邦。 起初的汉蜗居在巴蜀,但此刻已经还定三秦,此时之汉已非彼时之汉,已经坐拥始皇之资。 唯有汉耳。陈平此种情绪看似复杂,其实不过短短的一瞬间,看起来如同毫不犹豫一样。 小路很窄,并不好走,陈平或牵马徒步,披荆斩棘,在路好走时便骑马一路小跑。 茂密的树叶遮挡住细柔的春雨,使得小路还不算太滑,捡小路一路向西,行至河水南岸时,春雨已停。 雨虽停,但天还是阴沉的,那黑压压的云时刻提提醒着行人随时还会有绵绵不绝的春雨降下。 河水南岸沿途密集分布着茅屋,偶尔还能看到一座座青砖院落。 俗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靠山的多为猎户,以打猎山猪野兔为食,有时还能狩猎得珍贵毛皮,以此来换取生活必需品。 所住之屋,多为青石堆砌而成,加上防潮防冷的藤蔓。 那么靠水的毫无疑问自然是靠打渔为生,鱼虾螃蟹等等,不过河水岸边还有一种人,他们并非完全靠打渔为生。 这些人被称为船人,这种人不但会捕鱼,还精通水性,更擅长造船和渡船。 这些船不像可载兵的战船,他们小巧而灵活,在江中如同一片落叶,行驶的速度反而比战船要快。 第八百三十八章 不取更贪 渡河对他们而言,如同行走在陆地,如同猎户翻越在山中一样,在飘荡的生活中他们不仅适应那脚下的不稳定,还练就一副很厉害的眼神。 复杂的渡河者在船人的眼中,如赤裸的孩子,仅仅望一眼便知雄雌。 什么样的人,下至隶农商贩,上至公卿贵族,他们见的人简直比江中的鱼儿还多。 贵族者怎会请船人渡河,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不太可能,公卿贵族自有他们专门的船只,有专门的撑船人。 这自然是归功于战争,秦灭六国的大战,使得六国诸多贵族失去往日的险要地位,昔日的贵族成为庶人,更别言公卿。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公卿贵族依旧拥有数不尽的财宝,足够他们生活。 渡船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仇视这些公卿将相,他们的舒适生活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 在秦末大乱之下,这些人过的很苦,为生存有些人便铤而走险,在江中干些不要本钱的买卖。 “十枚铜钱。” “吾只需八枚。” “上吾船,只需六枚即可。” 陈平脱去蓑衣斗笠,一身的绸缎让河岸的船人沸腾,人人争抢着来抢这一单生意。 这些热情的船人,甚至开始用手来拉陈平。 当有人说只需六枚便可渡过河水(即黄河)时,直接惹怒七枚、八枚、九枚者,那眼神不亚于在看一个仇人。 这种眼神让陈平有些害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的仇富之意。 这种眼神陈平有些熟悉,而且能够理解,他曾经穷过,甚为贫穷过,穷过的人都能理解那种眼神,亦曾经投射过那种眼神。 就在陈平茫然于几人的争吵时,突然有一道声音打破这个争执的僵局,“船客,吾家便宜,五枚铜钱足矣。” 六枚铜钱已经惹众怒,使得出价七枚、八枚、九枚者皆在仇视那人,甚至要围攻此人。 如今来一个五枚铜钱者,那还得了,还不直接群起而攻之。 不过陈平很机敏,他最了解人情世故,一旦有人敢在要加六枚铜钱者道出此言,那么肯定不是一般人。 寻声望去果然见一彪悍的汉子,那人脸上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盗巴,看起来像是盗贼。 那几个争吵的船人立刻安静下来,陈平看着似乎气氛又要紧张起来,甚至会打起,他快速的思索该如何去劝解,耳旁却传来一阵的温顺之声。 “宋仲长好。” “仲长既然看上这笔生意,吾等兄弟还吵嚷做甚。” “仲长有请。” “仲长,此船客看着不似小气之人,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五枚铜钱,来回尚不够汉钱。” “然也,此生意当属仲长,价钱当有仲长自定,五枚铜钱怎配仲长之力。” 那彪悍的船人笑道,“吾既言五枚铜钱,岂能言而无信。” 其余船人皆不敢再与之相争,陈平心知此人并非一个善茬,肯定不是一个良人,但看此情景如果此人不渡他,那么其余人肯定不敢渡他陈平。 此刻的陈平心中焦急,他必须尽快离开梁地,离开楚的范围,随时后面可能会有追兵。 一个都尉逃跑可不是小事,此都尉即郡尉,在景帝中二年才改为都尉。 一郡之尉逃跑,东郡的北部防线无人看管,此事肯定会惹怒项羽,一旦被追上,加上此时殷地降汉之事,陈平相信肯定没好事,被斩的可能性非常大。 纵使陈平有三寸不烂之舌,但他觉得以项羽的性格,一旦被抓哪有好果子食。 在陈平的脑海里,那就是尽快离开河水南岸,便道,“此乃船资,平先行谢过。” 陈平直接拿出数十枚铜钱递送至那船人面前,谁知那船人仅仅伸手捏五枚铜钱。 大感意外,陈平没有细想,只觉得此人倒有些意思,不被多余的钱所动,陈平又将钱推给对方,对方皆不受。 陈平便不再客气,随那船人登船入河。 看着陈平消失的背影,众人皆摇头叹息。 “可惜,一个美丈夫将魂沉水底。” “可叹,吾等钱虽多些,但不要命。” “奈何不只红颜祸水……” “可惜那一副好皮囊。” 一叶扁舟消失在河面上,这些船人散去,又各自去寻找新的生意。 扁舟飘荡在水面上,行至河水之中时,船突然慢下来,那船人的眸光时不时瞥向陈平。 陈平心中诧异,那敏锐的心灵立刻觉察到不妙的信号。 那眼神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不止一次瞥向他,就一定有问题,那眸光先是掠过别在包裹上的长剑,后在包裹初停留片刻,最后在陈平的怀中和腰间停留的时间较长。 不过停留的时间是相对的,虽然长亦不过眨眼之间。 这种眼神的飘忽虽不能每次皆让陈平捕捉到,但仅有一两次就足矣,足够陈平断定此船人为何仅需五枚铜钱便愿意渡他过河,欲谋财害命。 那船人的眼神扫过一把长剑时,心中寻思,“能佩戴此长剑者,定为将校之人。” 在掠过那包裹时,虽看不透里面是何物,但心中断定,“其包裹不大,但分量不轻,必为金与宝器。” 等到船人的眼神来回在陈平腰间和怀中逗留片刻,眼眸变得更亮,心中欢喜,“以其气度和服饰、长剑,必为将校之人,绝不会错,与包裹相比,那身上定有玉宝,若能得一上好玉器,吾此辈无忧。” 俗语言眼睛乃心灵窗户,在船人思虑之时,那眼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道凶光,溢出一丝杀意。 那股狠劲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个欲行凶害人者,总是掩饰在好,那眼眸中的杀意还是会不自觉的流露。 纵使一个人在笑,杀人时脸上带笑,但他眸中绝无法静如止水,一定会溢出一丝丝杀意。 感觉到船人身上散发的杀意后,陈平心中惧怕,思虑竟有些乱,大脑居然一片空白。 与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陈平不惧,因为他作为指挥着无需亲自上阵杀敌,性命有足够的保障。 可独自一人遇到谋财害命的盗贼,欲不惧,不可能做到。 陈平立刻伸手捧一手河水给自己洗脸,一股凉意让陈平瞬间冷静下来,河水上突然刮起一阵江风。 江风携带的凉气自然要凉于陆地的春风,这股凉风使得陈平完全冷静下来。 第八百三十九章 儿女情长 陆地上的诸多脱身之计已经无效,此刻在水中,根本无处可逃,除在船上外根本无处可去。 陈平那眸光忽然一亮,似乎那星辰之光刺破云层。 陈平先去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干粮还有一套换穿衣服,他拿出一块干粮,咀嚼几口。 船人那锐利的眸光立刻扫向包裹,脸上浮现一抹失望之色。 吃下几口干粮后,陈平脱下上衣,赤棵着上身,又拿出一块干粮走向船人。船人眼睛瞥见陈平脱下衣服的过程,心中暗骂,“日,居然没有金玉宝器,晦气。” 那脸上还带着礼貌式的微笑,眼眸中的那股杀意已经完全消散。 这股眼神,陈平看着便舒服很多,“老兄,先食些午饭,由吾暂且来撑船。” 陈平没有恐慌的发抖,亦未解释过半句,他明白有的时候不能解释,会越描越黑,到时便真的很危险。 越是强调此地无金,越是危险。 船人见陈平身上无金玉宝器,又那么热情,便笑着接下干粮,既然不能干一票,自然亦不能太亏待自己,客人愿意撑船,再好不过…… 水上再无要言,陈平下船,开始一路向西走,一边走,一边打听汉王此时在何处,有人虽然不知汉王具体在何处,但汉军的中军幕府在何处,还是有些人知晓。 陈平就这样一路风餐露宿,待到修武时,他的干粮已经耗尽,须发亦较脏且散乱,他欲见汉王的心是火热的,但理智告诉他,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陈平告诉自己必须要梳理一番才能去见汉王,那么再见汉王前他想到一人,便寻一处河边简单洗漱一下,便向那汉军大营走去。 春风还是那么柔,花儿却更艳,翠黄的叶子渐渐变成青绿。 一颗颗海棠树悄然开花,粉而不艳,红而不火,放眼一看会令人忘记绿叶,眼中只有那海棠花。 在海棠花下有一位婀娜的女子,容似海棠之花骨,貌如出水芙蓉,此刻泪花点点,惹人怜。 “戚夫人,又思小王子?” “如意还小,怎能不思。” 一位美人,一位侍女站在那海棠花下,窃窃私语,殊不知身后不远处正痴痴的站着一人默默观察着。 此人隆准龙颜,酒窝迷人笑慢慢隐现在脸颊上,正是刘邦。 刘邦看着那远处的倩影不自觉的想到二人相遇的场景,当时刘邦初封汉王,听闻自己被赶到巴蜀之地,心情那个郁闷,能抚慰刘邦心灵的除萧何还定三秦的宽慰之言,便是遇到这个美人,戚姬。 心中的苦闷无法释放时,如果身旁有个温柔体贴的美人相伴,心情自然会好很多。 恰恰在这时戚姬受父之命与母、弟等人入关,准备与家人一同迁居汉中。 在天下分封出来之后,戚鳃得知刘邦受封汉王,欲入巴蜀,日后会不会再出来不知,即使出汉中更不知为何时,于是决定接妻子女入汉。 话说郁闷的刘邦在经过萧何的一番劝说决定入汉后,他的心情还是有一点点堵的慌,此时忽然想起沛县的妻子吕雉,如果此刻有妻子在身旁温存一下或许能舒服些,但一想到将吕雉接过来,必然要将两个孩子亦接过来,如此家里只剩下刘太公肯定亦不放心,虽然还有二兄刘仲在家照看,但必然还需将刘太公接过来,才不失汉王仁厚之意,如此就要将整个家人接来。 越想刘邦越摇头,最后否定这个想法,还是等到汉中安定之后再接过来,不过一想到吕雉的美,刘邦心中便是一动,可一想到吕雉的性格,想到自己做亭长她在耳边的唠叨,刘邦又感觉头皮发麻。 没有一个女人天生愿意嫁给穷人,为柴米油盐发愁,一个豪族富家之女放着县令夫人不做,去嫁给一个混好几年才混成一个亭长的人,如果不是看中他的潜力,便是这女人有毛病。 爱情,在那个战火连年的时代还没有成长的土壤。 从母系社会翻身做主的男人根本还没给女人一个立足的地位。 可女人知道他的命运是和男人息息相关的,在嫁给尚未改名为刘邦的刘季后,自然不会时常给刘邦好脸色。 吕雉包揽家务和农活后,她的心中对生活的向往就全部转移给刘邦。 吕雉希望刘邦不只是满足于做一个亭长,男儿当向上走,于是温柔的吕雉在怀孕生子之后,她的性情慢慢发生转变,吕雉自然不愿意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他激励和鞭策刘邦向上走,这点让刘邦时常心里不舒服。 不仅如此,吕雉还拿一个老者讲述的看相之言继续激励刘邦向前。 慢慢的刘邦对吕雉的爱意有所减少,觉得吕雉像是一个无形之鞭,没那么温顺,但心中亦存有感激。 男人毕竟有的时候确实需要鞭策。 刘邦想着吕雉的好,心中又畏俱着吕雉的那种似如男人的钻劲,总之他发现吕雉在生下刘盈后性情有所变化,如同一个带刺的玫瑰。 就在刘邦决定入汉之前,他在樊哙、夏侯婴等将的陪同下于关中闲逛,便恰巧遇到戚姬,就在那一刻,刘邦的心直接被威姬的姿态所拿住,而且总感觉有些眼热,像是在哪里见过。 至此在威姬的陪伴下,刘邦的郁闷心情终于消散开来,之后刘邦的三子刘如意便出生,这让刘邦更加宠爱这位戚姬。 “大王,何时来,妾不曾相迎,还望赎罪。”那婉转的声音将刘邦从回忆中拉回。 刘邦眼含笑意,看到戚姬他内心不自觉的和吕雉相比较。 一个出水芙蓉,一个带刺玫瑰,一个似温顺的小猫,一个如酣睡的老虎,相比之下,刘邦更喜欢这出水芙蓉,不会扎到手,更不会担心被咬到。 刘邦笑道,明知故问,“寡人寻声而来,戚姬,为何哭泣?” 戚姬擦拭眼泪,“妻思念如意,不觉间悲从心中来。” 刘邦一脸认真的样子,“如此为何还随寡人出征,不妨回关中……” 刘邦说的轻描淡写,但戚姬听在耳中便泪花点点,“大王征战天下,除暴安民,如此劳苦,妾怎忍心粗部之人来照顾大王。” 戚姬之言,刘邦听着很舒坦,他总是能让刘邦暂时忘却战争的残酷,走上前一把抱住戚姬,“既如此,现在好生照顾下寡人。” 第八百四十章 一个偶然 戚姬叮咛一生将头埋入刘邦的怀中,“真坏。” 戚姬被刘邦抱在怀里伸出头看着这个令自己很敬仰的男人,“大王始终面带笑容,可有喜事?” 刘邦笑道,“殷地已定,寡人心喜,再过数日,寡人可带戚姬到周王城走一遭。” 戚姬那眼眸发亮,一脸的兴奋,像是一个被宠坏的猫咪,“真的……” 刘邦点点头,“那是自然。”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海棠花丛中,春风拂动,花枝摇曳,春风不仅吹绿大江南北,更给茫茫天地增添许多色彩。 春风拂面,花香醉人心,一人满脸的兴奋之色,快步向辕门走去,“平弟,别来无恙。” 陈平放眼望去,只见辕门内走出一人,此人仪容不俗,士子风流之范。 走近时只见此人眸光如星,熠熠生辉,陈平拜见,“无知兄,自临济一别,好久不见,平拜见无知兄。” 魏无知见陈平一身行者打扮,有些诧异,“无知听闻平弟于楚霸王身边谋事,今日来此,莫非?” 陈平脸微微一红,笑道“不瞒无知兄,今日特来投汉。” 魏无知面露喜色,“平弟入汉,真乃喜事,走,与无知饮一爵如何?” 魏无知便在修武城内的一个小酒肆内招待陈平,二人一爵酒后,魏无知直奔主题,“平弟于楚为何职?” 陈平毫不犹豫的说道,“都尉。” 有些出乎魏无知的意料,“都尉?” 魏无知有点不太相信,都尉不是一个小职位,很多战将立下许多功劳才会有今日的都尉之职。 陈平道,“项王不能信人,欲杀有功之臣,平乃去楚。” 魏无知道,“以平弟之才,汉王之雄略,定可有番作为,无知愿为平弟尽力引荐。” 陈平立刻起身拜谢,“平拜谢无知兄,有劳无知兄……” 魏无知道,“平弟不必客气,只是需委屈平弟在客舍先住下,等大王归,魏无知立刻去拜见汉王。” 陈平诧异,“汉王不在修武城?” 魏无知点点头,“汉王得知殷王已降,正在押解途中,殷地已定,汉王便至修武乡里走一遭,欲了解殷地风土人情。” 乡野之间总有一些意外的美景,刘邦是个很喜欢遇见意外的人,即能放开心尽情享受这美景,又能承受这意外的摧残。 这海棠的美景就是刘邦在意外中遇到,穿过海棠,刘邦直接欲走捷径回到车驾上,便走入农家之地,忽然引起一个乡野姑娘的怒喊,“富贵足,勿踏吾禾苗。”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悦耳动听,刘邦闻之精神一震,但那声音中的怒意让刘邦忍不住浮现那酒窝迷人笑。 虽有怒意,却带有一丝撒娇之意,在刘邦听来是这样的,刘邦放下戚姬,看着远处那走来的乡野姑娘。 一袭红衣,行走在绿油油的田地间,刘邦有些恍愧,仿佛看到曾经在田间的吕雉。 那姑娘没有走太近,毕竟面对陌生男子,乡野姑娘纵使有一身的胆识,但还是会害怕。 如果不是身有一身武艺,绝不敢如此。 那姑娘远远的站着,只能依释看到一些轮廓。 刘邦微笑,“姑娘勿怒,吾这就离开田地。” 刘邦寻路走向车驾,一阵温存后,刘邦道,“回城。” 车子刚入村落,便让夏侯婴停车,“寡人口渴,讨口水。” 言毕,夏侯婴便下车欲入农户取水,“大王,稍等,吾去去就来。” 刘邦看着这竹院柴门,说不出的亲切,道,“寡人亦去。” 刘邦很久没有到过农户中,此刻突然兴致来也。 入得农户家,立刻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非常警觉的看着刘邦。 刘邦快速上下打量此人,只见此男丁容貌敦厚,虽然眼神非常的警惕,但眼眸中还有带有一丝恭敬。 毕竟人如不瞎皆能看得出刘邦乃贵人,贵人到此还能有何图…… 刘邦立刻解释道,“吾口渴难忍,路过宝地,借口水。” 此男丁见刘邦相貌不俗,服饰华贵,便知非常人,更加恭敬道,“贵客请,贵客先请坐。” 此人将刘邦引进大屋,夏侯婴、樊绘一左一右跟着,最后才是戚姬和一侍女进屋。 那十五岁的小伙从厨内恭恭敬敬捧来一碗茶水。 刘邦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小伙不仅恭敬的为每人端来茶水,还将一些饭食拿来,欲给刘邦食,“乡野之地,无甚美食招待贵客……” 刘邦倒是不客气,很有嚼头的吃起来,道,“敢问壮士何名?” 那小伙依旧很恭谨的样子,“石奋。” 刘邦爱其恭敬,对其道,“吾乃汉王,若家还有何人?” 石奋恭敬对曰:“奋独有母,不幸失明,家贫,唯有姊,能鼓琴。” 刘邦若有所思点点头,“能从吾乎?” 石奋恭敬道,“奋心愿效劳,奈何有母独在家……” 话未说完,突听一道很有慈爱的声音,“男儿当走天下,岂能因母而牵绊,母有其姊即可。” 说着门外缓缓走来一老媪,刘邦望去见老媪挂着木拐,眼睛是瞎的,正在向院内缓走,虽然头发花白,步履很慢,但却矫健。 身子骨很硬朗,但最吸引刘邦的还是搀扶老媪的少女,一袭的红衣。 这红衣少女一脸吃惊的看着刘邦等人。 只听那老媪继续道,“如今吾儿得遇汉王,乃吾儿之福,岂能顾念老身。” 石奋惭愧道,“母亲所言,儿谨记。” 那少女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怎会是若?” 石奋和其母皆诧异,石奋道,“姊怎认得贵客?” 那红衣少女笑道,“适才贵客在田地踩……” 这少女再次让刘邦感到惊讶,刘邦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如果说适才田间的野性还可以理解。 毕竟一个女子见几个陌生男子,衣着不凡还敢如此,有些胆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乃汉王,居然还敢如此的说话,这就不是一般的胆识。 刘邦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少女。 其母立刻打断她,“不可对贵客无理。” 刘邦看着那少女道,“可曾愿随寡人入城?” 话音一落,戚姬脸上闪现一丝不悦之色,但她不愿让刘邦觉察,背过身,适才看那少女的眸光中还残留一丝嫉妒之意。 没有一个女人不吃醋的,更何况还关系着未来的富贵? 红衣少女忽然脸一红,扭过脸去,“贱女有母赡养……” 第八百四十一章 慧眼识才 刘邦欲召石奋之姊为美人,这让石奋很诧异,如此家中岂非只有一老母,如何能行。 不仅石奋觉得不妥,其姊石姬亦不同意,然其母却是面带笑容,始终都是很淡定。 汉王在她面前似乎与他人并无益处,反正看什么都是一样,她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 老媪的心很明亮,说道,“老身最担心者乃奋儿,如今姊弟二人皆有去处,老身甚慰。” 跟在身旁的樊哙笑道,“吾王既有此意,岂能独留老夫人在家。” 石奋惊喜道,“大王此意莫非……” 石奋激动的说不出话,但脸上的恭敬之意更甚,经樊哙后面的介绍,其家可徙至关中,包括属族亲人,只要石姬愿意。 石奋激动的跪拜刘邦,再次恭恭敬敬的拜谢,但石姬一直没有点头。 刘邦笑道,“如姑娘不愿,吾不勉强。” 石姬那眼睛滴溜溜直转,看着刘邦带着石奋即将走出门。 石姬道,“为何对吾家如此看重,如此好?” 石姬在等,等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答复,对这种突然来的幸福,她有些不知所错,甚至不知是福是祸,或者说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落到他们石家头上。 刘邦笑道,“一碗茶水之恩胜过金玉宝器,乡野之善乃世间最美。” 嘴上如此说,但眸光看向石奋后,又瞟向那红衣姑娘。 刘邦回过身看着这位在乡野田间长大的姑娘,总觉得她和出身名门世家的女子不同,有着独特的气质,独特的韵味,这让刘邦想起他的情窦初开,曹氏。 曹氏出身卑微,但颇有智慧,对刘邦亦是真心实意,尤其在他人看不起刘邦时,她一如既往的支持刘邦,鼓励刘邦朝自己的梦想走。 不管他(她)是何人,心中总会有梦想,于是一个布衣之人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亭长,没有任何人脉,这不仅是刘邦努力的结果,更是曹氏、王媪、武负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毕竟交朋友是要钱的,刘邦没有多余的钱来酷酒。每酤耗费的钱或许不多,一年积攒下来却不少,好在刘邦擅长拉顾客,一年下来给刘邦赊的钱远远少于因刘邦而赚的钱。 刘邦在她们这里算是无底薪的劳务人员,完全可以靠提成来折算。对曹氏之情,那不只是感激还有说不清的情愫在。 看到这石姬让刘邦想起那不一样的曹氏。 不知此时的曹氏在沛县如何…… 刘邦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石姬那水灵的大眼睛盯着刘邦忽然问出一句,“从大王归城,吾尚能种地否?” 话音未落,刘邦被逗乐,呵呵直笑。 夏侯婴和樊哙见到刘邦开怀大笑,心里亦跟着晴朗,这么久他很少看到刘邦有那么开心的笑容。 自从成为汉王后刘邦的开怀大笑不见,但脸上那迷人酒窝笑时常浮现。 二人皆明白那是挡箭牌的笑,从那种笑里可以感受到刘邦的亲和力,却无法感觉刘邦的内心波动。 无法感受刘邦真正的内心。 刘邦笑道,“可,寡人之地任由耕种。” 石姬这才笑着对石奋道,“容吾收拾一下,与母亲后来。” 刘邦欲留下一辆车驾给石姬和其母,自己骑马回城,被石姬拒绝,“吾等乡下人没这等娇贵。” 说到这里石姬不经意间瞥一眼戚姬,等到刘邦即将走出竹院时又补充几句,“愿得几匹马为脚力。” 刘邦便将骑士的战马留下数匹,那些骑士只好徒步随刘邦向修武城奔去。 石奋随着刘邦入城,被拜为中涓,负责受书谒。一进城,石奋有些目不暇接,他几乎没进过大成,能去一个小集市就算是不错的机遇。 如今不仅入得城,还进得汉王的行宫,算是中军大帐所在。 石奋平时见过的排场不过是三老级别的,长至十四五见过最大的排场不过温县令的排场,如今看到汉王的阵仗完全懵掉,这可比那温县令逼格高很多,对刘邦更加的恭谨。 一入行宫,刘邦便立刻接到中谒者灌婴和太尉卢绾呈上的谒贴,发现已经有很多人欲拜见他刘邦谋求一职。 人生际遇不是时常有,没人愿意错过一个天大的机会,如今汉王入河内,这是一个难得送到家门口的机会。 汉王可是比殷王要强大数倍的王,跟着汉王混自然会比殷王司马印强。更何况此刻的殷王已经投降,河内已归汉,最后殷地是否会被取消王国,恢复郡县制,何人能说得准。 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抓住机会,那么再找这样的机会必然要难上加难。 刘邦于汉中拜韩信为大将的用人形象早已传遍山东(即关外),每个人皆欲博一下,万一实现富贵。 刘邦看着一位能征善战的中谒者和太尉还在兼任送书谒的事情,心中忽然有一丝歉意,是该让一切更加清晰明了,给他们减压,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这是刘邦给自己的定位。 越是能专心做事,越能成功。 人才纵使最多,人才就算是再厉害,如果不能合理有效使用,不仅没有好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刘邦道,“此等小事,今后可交与石奋来做。” 刘邦便简单给石奋做介绍,亦告知卢绾和灌婴石奋已为中涓。中涓这个职责,灌婴再熟悉不过,当初他曾经就是以中涓的身份跟从刘邦击东郡尉于成武而开启裂变人生。 刘邦道,“共有几人?” 卢绾道,“经初步挑选,已有七人,其中一人持魏无知之荐贴。” 刘邦本在下意识点点头,突闻有人持魏无知的举荐帖而来,这让刘邦大有兴趣。 魏无知是何许人也,这和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一样,那是有着很响当当的身份。 据魏无知自荐时说自己乃信陵君魏无忌的孙子,一向崇拜魏无忌的刘邦,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对魏无知比较宠爱。 一般能成为宠臣的不是能聊得来,志趣相投,就是爱屋及乌。 刘邦立刻道,“现召七人俱进。” 卢绾和灌婴皆有些诧异,卢绾看着外面的天空,今日艳阳高照,正是午饭之时。 卢绾略微提醒道,“大王,已到午饭时辰,不如饭后再召见。” 第八百四十二章 陈平入汉 刘邦摆摆手,“无妨,就在此时,传食,寡人与贤者共进餐。” 卢绾便不再说什么,亲自招呼庖厨准备酒食。 刘邦吩咐石奋去引他们入见。 厅内七人在等候,石奋一入厅,立刻见这些等候的人争先上前,递谒贴(相当于推荐信或者简历)只唯有一人一直很淡定,没有上前搭话。 “石中涓,吾乃先来者。” “吾乃太尉举荐。” “吾乃……” 听着似乎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听着他们的声音,看着他们的神情,石奋第一次感激自己的运气,感恩自己能够修到这样的福气,对这样的福气,石奋只有更加的兢兢业业才可以。 石奋虽然是姓石氏,但绝非石头,一点不木钠,他待刘邦很恭敬,对这些将相亦是恭敬,但心思却很缜密,这是刘邦从第一次见他,并与之聊天后判断出他是什么的人。 他石奋能直接成为中涓,最主要的是还能直接负责受书谒这个环节。 这个环节看似是个不怎么重要的职责,可这在后世可是那大名鼎鼎的太监所仰仗起家的东西。 谒者,这官职是属于郎中令之下的。 石奋看着众人道,“勿急,俱进。”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露出轻松的神情,因为这些人知道进去拜见汉王的顺序颇为重要,在此饭时进去过早或过晚皆不太好。 如果风险一起担着,那就不同,就在众人有些放松时只听石奋道,“哪位乃魏无知所荐之人?” 陈平闻言,知道机会难得,非常恭谨的将书谒交给石奋。 石奋拿着陈平的书谒领着陈平等七人走进殿内。 陈平望去只见刘邦正在进餐,看到众人进来立刻停止进食,起身相迎,“赐座。” 随后接过石奋递上来的书谒,但刘邦并没有看,而是放到一边,直接开口道,“赐食。” 很快饭食上来,众人见汉王刘邦命人撤走饭食,仅仅留下酒,便开始查看众人的书谒。 刘邦粗略浏览一下,认为里面大致在介绍各自的出身和擅长,尤其是引荐之人更是用红字标注。 在这个看出身的时代,很多人已经养成习惯在入仕求前途时都会摆一下自己的出身,毕竟这些人不只在一个国谋求过前程,无论是西边的魏,还是东边的赵,北面的代、燕甚至都有人去过,有的人为碰碰运气,甚至连南面的临江国、衡山国都去过。 无一例外,晋升之资都和出身有关,可他们不知道刘邦的特点。刘邦更看重的是曾经做过什么,自己有什么特长,最好能直接知道可在汉军中能够做什么。 刘邦不太喜欢太含蓄的人,喜欢能自我展现特长的人,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时间太重要。 刘邦没多大耐心长时间考察一下,除非那人的职位太重要,比如韩信,这位大将军在刘邦看来需要好好的考察,通过时间来判断。 在汉国,尤其是军权那是刘邦赖以生存的根基。 刘邦大致浏览后,发现这些谒贴居然笔墨浪费在不改浪费的地方。 直到看见陈平的谒贴,刘邦才眼前一亮,将目光从谒贴上收回后,看着正在进餐的七人道,“食罢,就舍馆休息矣。” 刘邦说这句话,是打算睡个午觉,也是让他们先休息,改日他再找陈平和其中几个还算中意的人才聊几句。 此话一出,刘邦便准备让石奋带他们安排住宿。 正在进餐的陈平立刻停下,其实他并心思进餐,仅仅饮下几杯酒,食几个果子,心中一直在盘算如何向刘邦自荐,却突然听闻让他们到馆舍休息,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休息,何时再见到刘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可以。 陈平有些着急,待他人已经随石奋向外走的时候,陈平立刻道,“大王,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 刘邦已经站起身欲离开,陈平一句话直接勾起刘邦的兴趣,心中道,“陈平,此人说话倒很懂得吊人胃口。” 为事而来,所言不可过今日,刘邦从这两句中直接嗅出凝重的气息,这是要有计策要献出。 甚至会影响东进与项羽争天下的作战计划,怎能不引起刘邦的重视。 刘邦道,“先生有何要事,寡人洗耳恭听。” 陈平一句话叫住刘邦,但亦令其余人驻足,陈平心里知道欲想在此立足,必须要和刘邦单独好好聊聊,“大王东进乃与项王争天下,臣有要事不得不即刻详谈。” 风云突变的大争之势,军情那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从楚国来的,又急着献策之人,那么必然会有重要的兵事之言。 刘邦自然听出陈平之意,知道陈平欲和他单聊,于是挥挥手示意石奋带其余人速先退去。 其他人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他们自己心里知晓,没有不可过今日的紧要之言,只有跟着离开。 待其他人皆离开,刘邦道,“先生可有赐教?” 陈平知道能否一展抱负,要看自己所掌握的东西,以及自己的本事。 陈平道,“臣知大王欲与项王争天下,可知楚此时布防强弱在何处?可知项王此刻与齐相争状况如何?” 刘邦发现这些所谓的人才总喜欢先来几个询问…… 不过刘邦不得不承认,这两句问话直接问到点上,刘邦虽然做详细作战规划,可对楚的了解真的不多。 在汉军所有将吏中从楚的核心要员内走出归汉者不多,能了解楚国布防者少之又少,甚至说没有。 如今所知道的皆为不能称之为秘密的消息。 比如现在项羽正在和齐将田横纠缠,梁地有彭越正在不断骚扰楚,赵地已经掌控在陈馀手里。 虽是有利作战的信息,但皆为不痛不痒者,更深层次的兵事机密,无从得知。 陈平如此问,表示一定知道不少秘密,这倒出乎刘邦的意外,让刘邦有些欣喜,有可能魏无知直接举荐一个深知敌方军情的人。 刘邦道,“尚不甚了解,望先生赐教。” 陈平道,“如今乃大王东伐项王之最佳时机。” 这话直接抓住刘邦的心,“此话怎讲?” 说到此处陈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项王北伐齐王田荣,田荣败亡后,未曾安抚齐地,反而烧夷齐城郭,所过多残灭,致使齐人多叛楚,项王一时不能下城阳,捉田横。”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与语而悦 说到此处刘邦的眼睛发亮,不自觉的将坐垫向陈平方向挪动。 此种小小举动被陈平看在眼里,知道已经引起刘邦的兴趣,继续捡要点说道,“田横颇能守城,有其在东扰,项王一时只能自顾,无暇西望,梁地彭越又善游击,败萧公角之后不断骚扰楚军后方,使得楚之大将镇守而不能擅离,如此项王被牵制,楚只能守矣。” 刘邦兴奋道,“寡人已与兵师谋划作战部署,然尚需完善,因不知楚,请先生细谋。” 刘邦便将与张良谋划的作战部署大致告知陈平,虽然有所保留,但能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一个叛楚而来的逃兵,足见刘邦对他陈平的信任。 陈平见刘邦足够信重他,心中一股暖流,颇为感动,“臣甚为感激大王信重,定当为大王详细谋划,可有官图。” 刘邦立刻对着外面喊道,“卢绾,快取那秦三十六郡图。” 卢绾应一声,片刻便命人将一巨大的图抬到殿上,随着这图缓缓的展开,陈平的眼睛是越瞪越大,脸上浮现震惊之色,完全不带任何掩饰的震惊。 更无夸张和早做。 陈平道,“臣于楚谋事,从未见项王能取出如此之图,凭此图汉已占据先机,胜楚之半已在握。” 这套恭维之话说的刘邦很高兴,没有人会拒绝好听的话,只要说的到位,说的不显山不漏水。 陈平提到此处,刘邦再次感激萧何的远见,如果当时入咸阳宫在诸将忙着入府库拿金玉宝器时唯有萧何做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那这些图以及秦律令恐怕会随着项羽的怒火彻底化为灰烬。 一旦化为灰烬,那短时间绝难再造出这些宝贵的书籍和律令。这可是秦国之君历时数代才完成的,尤其在秦始皇时期这些更是聚合六国财富才完成的。 刘邦道,“此乃归功于萧丞相,他日可与之相见。” 陈平非常了解自己的才能和所长,故而他非常善于搜集与人有关的情报,堪称一个非常厉害的高级间谍。 因为陈平自知论带兵打仗他没有一点优势,无法与项羽麾下的五大战将以及诸勇将相比。 为此陈平给自己做的定为很明确,那就是做一个情报高手,基于人心的攻心者,以攻心来化解诸多危机,甚至战胜敌方。 总之一句话,陈平给自己的定位便是以阴谋为主、阳谋为辅的攻心者,这和张良有很大的区别。 张良乃以阳谋为主、阴谋为辅的太公兵法的传人。 陈平知道自己的定位,自然对楚军以及楚要对付的诸国的军情颇为上心,甚至堪称了解。 对于人与情报的了解,这点上陈平、张良、韩信则是不谋而合,只是三人对人心的应用不同。 陈平道,“灭掉田荣后,项羽立刻调整部署,沿着沿着鸿沟于曲遇、阳夏等要塞改调恒楚为大莫敖,引周将军等将统一防守。此防线颇为牢固,不知大王欲遣何人为将突破。” 刘邦道,“恒楚此人如何?周将军又如何?” 陈平道,“恒楚善守,周将军得钟离昧用兵之精髓,善攻。” 刘邦若有所思,“南路中王陵善守,不惧周将军,薛欧、王吸,独自遇恒楚恐不能破,然二人密切配合,可破恒楚,且有南阳守齮为后方支撑,可无忧。” 陈平点点道,眼睛又看向濉河一线,陈平手指着沿线城池,“项羽沿着濉河于衍氏、萧、砀、彭城进行周密部署,乃由项它为统将,率曹咎、董緤等将防备。” 闻言,刘邦没有做过多的停顿,直接道,“项它此人如何?” 陈平思虑片刻道,“此人颇有治政之能,然将兵之能并不突出。” 刘邦直接回应道,“原来乃萧何之才者,亦无虑。” 陈平走到此巨图的右侧,指着那济水一线道,“楚沿济水于梁地燕县、煮枣、定陶、胡陵、留县等驻军,则由龙且任统帅,项襄驻守定陶,引召平等将防备彭越。” 说到此处陈平特强调道,“龙且乃智勇双全之将,攻守有道,不易对付。项襄驻守定陶,此将守有余,攻不足。” 闻言,刘邦陷入沉思,默然许久才道,“此北路,寡人尚需再思虑一番。” 陈平所知仅仅乃项羽徇齐的部署,在项羽决定北伐田横时临时做的改动,并不能尽知,并不知项羽增调项悍于伐田横时如有状况,立刻援助济阳。 再一次加强北路防线,以防汉渡河而来。 刘邦示意陈平接着说下去。 陈平继续道,“项羽沿泗水向北于薛郡,则遣季布率诸将引兵于鲁县监视赵地陈馀,对河水之北赵地,楚心有忌惮。” 陈平自然亦来不及知晓项羽已经进行的调动,见城阳始终不下,已增调项冠援驻鲁县,换回季布大将。 讲述完毕,刘邦大喜,“恨不与先生早遇。” 陈平又将自己的看法简要的叙述一番,尤其是汉军部署计划的补充,刘邦听闻后心中大喜,“子之居楚何官?” 见刘邦大喜,陈平眸中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为都尉。” 刘邦若有所思,招呼石奋进来,对其曰:“速传诸将吏至议事大殿。” 石奋应声而去,立刻传达汉王的召意。 群臣诸将皆一片哗然,皆以为汉王欲南渡河水进攻楚地。 “才降殷王,殷王尚未至,即行南攻楚乎?” “以汉王之秉性不该那么快。” “莫非因今日大王所见楚之亡卒?” “非亡卒,乃亡将,吾从魏无知那里得知,此人乃楚之都尉。” “大王本欲待殷王押解至此,再行朝议,此举真乃那楚之亡将?” “何甚亡将,在吾观来,不过一楚之亡卒耳,今日大王再行朝会,必有作战调整。” 此人之言使得嘈杂的议论立刻变弱很多,只见那说话之人形如挺拔之灌木,眸光圆润,却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时不时的还会闪现一道道锐利之光。 众人见乃吕泽麾下都尉元顷,这是一名勇将,跟着吕泽还定三秦,攻打翟国立过大功,从诸将中脱颖而出。 私议者军职低,军职高者多在王前伴驾,共同商议兵事,比如张良、曹参、郦商等。 皆因军中一些要闻总是从高向低逐渐传播,当然也有例外,除去那些重要位置,这些位置又非军中将校者,比如中涓,比如谒者。 第八百四十四章 陈平惹嫌 因为不知,所以才猜测议论,都尉级别者常第一时间参加兵事要议,自然不需要猜测。 他们需要的是多多开动脑筋,在汉王刘邦面前多多献计。 此刻听元顷如此说,这些千人以下的将官立刻停止猜测,有一位都尉如此说陈平,他们自然有一定的信服度。 在这里更正下,在秦汉时期并没有千夫长和百夫长,只有五百主,二五百主,二五百主又称千人。 以步兵为例子,平时军队的编制乃千人为顶,基于萧何对秦制度和法令的了解,刘邦的核心战队依旧以秦为参考。 千人之下分涉五百主,百将,屯长,什长,伍长。参照秦的郡县兵,郡守下有单独掌兵的郡尉,后在景帝时期才更名都尉。 如此可以做一郡之尉(都尉)的元顷说的话,这些千人,五百主,百将皆信。 一位五百主道,“当真乃一楚之亡卒影响大王决策?” 元顷并非一个爱嚼舌根的人,但他真的不太高兴,不太高兴一个亡卒居然会打破之前的作战计划。 成信侯张良,此次伐楚的兵师,尚且不能完全敲定一些详细的作战计划,而是便打便调整。 如今未入楚地,竟然能说动汉王改动策略,真的是令元顷有些意外。 元顷道,“吾元顷只是耳闻,只知此人乃魏无知所荐。” 闻言,诸将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眸光中的神色变得很复杂,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不屑。 话音未落,在诸将的羡慕中,元顷迈着步子走向前面的议事殿。 此次刘邦召集的会议参加人员皆乃部曲级别的人物,千人之将,五百主没有资格参加,但他们却有权利在这里议论,及时向他们的长官军侯或者校尉获取信息。 元顷走进大殿,见诸战将已到,曹参、樊哙、灌婴、郦商等将军皆已在。 诸多将校非常自觉的和自己的长官站在一列,这些别将及副将大多是坐着,而那些校尉、军侯大多是站着等候。 文臣则是以刘交为首,郦食其、陆贾、张苍等早早的在大殿上等候。 目光看向殿外,静静等着轺车的到来。 片刻之后在艳阳夕照的时候,终于看到一辆青铜车向这里驶来。 青铜轺车上站着一人,没有坐着,这是一辆三人乘坐的车,中间是御手,此人站在左侧,右边站着一位甲士护卫。 由两匹马拉着,在青石砖上发出辚辚隆隆的声音。 一身青衣,龟形筋竹,骨如鹤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那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 来者只有成信侯张良,看到此幕众人有些诧异,少有的一次,刘邦居然没有和张良同乘一车。 的确令人意外。 意外之余,众人立刻想起什么,有些难以置信,但在那难以置信的眼眸中他们看到张良身后很快出现一辆战车。 这辆车同样是三人,中间那御手居然乃太仆夏侯婴亲自驾车而来,左边站着刘邦,右边站着的赫然是陈平。 两人皆未扶着身旁的扶手,而是同时抓着车盖下的柱子。 陈平站在右边,一手拿着矛,这明显是车右的装束,而且还是刘邦的车右,车右意味着陈平欲为刘邦的参乘。 刘邦的参乘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且不止一个,曾经一度是樊哙,在鸿门宴时樊哙乃刘邦钦点的参乘。 随着樊哙已经迁为将军,樊哙很少再担任刘邦的参乘,现下刘邦的参乘人员乃周緤、靳强,靳强时而为将。 如今陈平如此与刘邦同乘,又拿着长矛,腰悬长剑,这明显是参乘的意思。 诸将一片哗然,随着车驾的临近,诸将才安静下来,但眼眸中的神色较为复杂,就连一些老将,如今身为别将的樊哙看到后亦是满眼的诧异。 这个新来的楚之亡卒,仅仅半天的功夫,到底是凭借什么就能与刘邦同载。 车驾停在台阶前,刘邦拉着陈平的手向大殿走来。 陈平脸上此刻居然没有一丝害羞之意,似乎能与汉王同乘一车乃是应得的。 那些出生入死的老将看陈平的脸色立刻发生变化。 元顷看到这一幕,望向陈平的脸色有些敌意,甚至带有一丝的不解和不屑。 对刘邦如此之举不解,对陈平无寸功之人能博得刘邦的信重定凭口舌之利,并非什么能人,不屑。 走进大殿后,刘邦首先引陈平拜见张良,非常热心的给张良介绍。 陈平虽然在汉尚未有寸功,但看诸将的眼神一点没有愧疚之意,甚至眼眸中还有着一丝傲娇。 这就是自信,陈平自信他的能力很快能折服诸将,甚至让诸将为之佩服,但看张良的眼神则是流露出一抹赞许和敬佩。 对于这位阳谋至圣的人物,陈平是打心眼里是佩服,由衷的佩服,故而陈平向张良行礼,“平拜见兵师。” 张良虽不识得陈平,但却识得刘邦的识人之术,能为刘邦所看重,必然非俗之人,张良又颇懂相术,一观便知非俗人,“先生过礼。” 刘邦为二人引荐之后,接下来刘邦直接宣布一件事,“寡人今日速召群臣诸将,一为议事,一为拜将。今特拜平为汉军都尉,使为参乘,并典护军。” 此言一出并非一片哗然,而是立刻引来诸将那如刀一样的眸光,全部向陈平斩来。 陈平非用眼观,便立刻感觉到周围那杀意一样的眸光,那是不待见的眸光。 对于刘邦的认命,诸将心有怨言却不敢立刻道出。 “大王得楚之亡卒不过一日,未知其高下,却即与同载,望大王三思。” 诸将吃惊,在刘邦道出此言后,除却在场的曹参、郦商、夏侯婴、灌婴外,无不吃惊。 最吃惊的还是卢绾,卢绾甚为太尉,更是刘邦的同窗兄弟,那关系没的说,可见刘邦对陈平的信重,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卢绾知道刘邦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故而卢绾并没有开口,那些老将心中虽有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那些自芒砀山便跟着刘邦的周灶、孔聚、陈贺等将心中亦升起一股不服之气。 跟着刘邦虽然一步步官运亨通,至今更未战死在沙场,是幸运的,更有感激。 毕竟那些比他们军职高的,的确是能力非凡,可陈平凭什么不过一日便可典护军,做都尉。 第八百四十五章 增调关中 不服,心有牢骚,但并未说出,可听到此言,正中下怀,正合其意,于是他们的目光皆带着感激寻声看去。 发现居然乃周苛之弟周昌,因为激动说话有些结巴。 周昌那副倔强刚直的样子,加上因激动而说话结巴,直接将刘邦逗乐。 众人见乃周昌倒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出乎意料,敢如此直言本该是其兄周苛(堂兄),御史大夫该说的话。 刘邦成为汉王后,周苛被封为御史大夫,以敢直言闻名,此谏言本该周苛说出,未曾想居然乃其从弟周昌所言。 不过周昌此言立刻得到卢绾的回应,卢绾亦觉得不太妥,“然也,未知其高低,反使其监护军长者,多有不服,恐寒长者心。” 话不多,语气亦很轻,却如雷击一般很快传入诸将耳中,诸将多附议,“太尉所言甚是。” 刘邦闻言呵呵直笑,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拉着陈平东向坐,与张良等皆坐在左侧。 直接挑开新的话题,“殷王将到,寡人欲即刻南下洛阳,召集诸王共伐楚,诸公以为如何?” 灌婴击降殷王后,本随大军一起押解殷王,本在缓慢向修武进发,突闻传令使者命灌婴速至修武。 于是灌婴率千余人火速赶往修武,命刘贾引军加速行军。 此刻听到刘邦欲提前南下知洛阳,倒是令他有些意外,证实传言非虚,的确乃陈平凭借一张嘴让伐楚计划提前。 曹参道,“殷地初定,尚未稳固,大王欲提前南下乎?” 曹参开门见山直接问出要害,诸将的眸光皆聚焦在刘邦身上,等着解答。 刘邦直接道,“即刻分兵,鉴于陈都尉略知楚之布防,寡人欲于洛阳汇齐诸王军,中路之军当稍后方能东征,故而北路之军是否要增兵调将,寡人在此欲听诸将意见。” 北路纵队的大将乃曹参,诸如樊哙、灌婴等副将皆由曹参调遣,刘邦此言自是说给曹参讲的。 曹参道,“如中路与北路不能同时行军,北路压力将陡增。” 一向骁勇悍战的樊哙亦觉得如果中路大军不能牵制住一部分楚军,北路必然相当危险。 灌婴脸上亦出现忧虑之色,灌婴亦知此举非同小可。 北路之将开始议论纷纷,脸上,眼眸中皆写着忧,写着愁,不用刘邦去问亦知压力是多么的大。 刘邦首先看向张良,询问其意见,“子房可有良策,聚集各路诸侯军非一朝一夕……” 张良道,“大王既知中路诸侯军聚集非一朝一夕,又恐失去作战先机,唯有增调至北路纵队,良窃以为可增关中新兵。” 刘邦点点头,“寡人正有此意,诸将以为如何?” 陈平一直没有说话,他初来乍到,对这里面的情况不太熟悉,唯有洗耳恭听,认真听取各路信息。 曹参自然希望再增兵,没有意义,诸将皆言可,既然准备增调关中新兵,刘邦自然知道这将给关中的吕泽和韩信带来很大的挑战。 首先吕泽代替曹参围废丘,兵力上不能太少,以防章邯从中作梗,其次是正在训练新兵的韩信。 韩信被拜为大将军后,一直没有真正的掌兵,没有独自带兵打过仗,刘邦对这位大将军既有期待,又有顾虑,期待韩信真的可独当一面,成为攻必克,战必胜的大将。 其次如将兵马交予韩信又有所顾虑,故而刘邦才想出一招,让韩信在萧何的协助下,根据户籍数,开始抽丁建军,打造一支新军。 此支新军,刘邦给过韩信承诺,新打造的汉军将由韩信统领,如能在他刘邦东争的途中将章邯解决掉,将会让他这位大将军实至名归。 韩信为此心甘情愿留在关中,一边训练新兵,一边协助吕泽监守废丘。 如今从陈平那里得知楚的事迹情况,如果此时错过对楚开战的时机,后续再伐将加倍的困难。 故而刘邦立刻决定增调关中兵,将韩信那支新军调来,这必然会伤害韩信的心。 本让韩信训练新兵使其可将兵,如今增调关中兵,无疑是给韩信一个打击。 为此刘邦对靳强道,“若亲自快马回趟关中,带寡人亲笔信去调韩信之兵。” 靳强道,“诺。” 这张帛书乃陈平为刘邦所拟草,因为增兵的事必然不是一个小事,故而与陈平探讨后,陈平立刻为刘邦草拟一份增兵之书。 刘邦观之大悦,未改一字,让石奋拿起,誊抄一份,准备遣将回关中。 靳强带着这调兵之令,翻越太行山,入东郡,再由临晋渡河,直奔栎阳而去。 此刻的栎阳非常的热闹,萧何率领诸文臣将第二批准备的粮草已经整装待发,一路由渭水、河水顺流直下,另一路则沿丹水,运往南路纵队。 南路纵队虽然有南阳守筹集粮草,但毕竟有限,无法长时间支撑王吸、薛欧军。 最关键的是由于伐楚的需要,王吸、薛欧军进一步扩充兵源,五六万兵马,消耗的粮草不少。 这支军比较庞杂,有二将所引的汉军,亦有南阳兵,还要王陵兵。 萧何看着这些粮草和军械即将启程运送关外时那股成就油然而生。 忙碌完,萧何难得清闲,准备回到栎阳城中饮壶茶,好好休息,好不容易放松下来。 那如碧潭的双目缓缓即将合上,还剩一线缝隙时瞥见其长子萧禄匆匆奔来。 萧何立刻张开双眼,眸似燃星,看着萧禄奔来,眉头一挑,“粮草押运,可有事乎?” 萧禄摇头,“非粮草之事,乃中尉靳强纵马回关中,前来拜见。” 闻言,萧何立刻站起身,由于站的太快,将长案上的茶水陶壶带翻,慌得的侍女急忙收拾。 萧何挥手道,“快,有请……请入厅堂……” 话音未落,萧何的人已经走出那悠闲的书房,留下侍女手忙脚乱的收拾,只是在萧何走后,速度慢下来。 萧何刚踏入大屋之厅,迎面扑来的便是焦急的气息。 靳强窄袖短衣,合裆长裤,大有胡服骑射的风范,眸如烈火,肌筋如藤蔓。 看到萧何走来,立刻躬身行礼,“拜见萧丞相。” 萧何示意侍女继续为靳强奉茶,“不必拘礼,鞍马劳顿,先饮茶解渴,何今日专侯靳中尉之事。” 第八百四十六章 新的机遇 经萧何如此提醒,靳强忽然觉得口渴难忍。 靳强一路快马飞驰,途中不曾下马,渴时缓马前行,在马背上饮水,饿在马背上食。 不幸的是所带水不多,在一次饮水时马失前蹄,水囊中的水洒的所剩无几。 为早日到关中,靳强没有去驿站补充水,而是加快飞驰,只有在中途驿站换马时,饮过几次。 最后一次换马后,靳强再无饮水,此刻又饥又渴。 靳强从怀里拿出信件交予萧何,这才饮下茶水,食几口饭。 刘邦一共写两份书信,一份给萧何,一份给韩信。 萧何看到刘邦的书信后,立刻明白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做。 增兵,汉王一道命令下来,很容易,可是将兵源从关中发到那里前线并非易事。 征兵首先要考虑每家人的男丁情况,一般三丁抽一,或者二抽一,先前因为汉王的惠民政策,的确关中之人非常踊跃参加新兵。 可那一批兵已经被刘邦带到前线,还有一支数万军队乃韩信正在训练。 此支军队对韩信而言意味着什么,萧何清楚,而且对关中安定更有着很大的意义。 此刻这支军要交给靳强带走,如此做汉王会失信于韩信,但如果临时征兵必然来不及。 的确是一件不太好做的事。 …… “大将军,汉王此举颇为不公。” 说话的人尖耳面冷,心却很热,眼眸中的欲火闪烁,纵使大雪寒风亦无法扑灭,此人自然是投入韩信帐下的冷耳。 十数天的相处,虽然未曾打过仗,但冷耳对韩信已经心生敬佩之意。 仅仅利用一千人,便将雍王联络在外的潜藏叛军给制服。 那是一次尝试,很小的尝试,是韩信对新军的一次考验,将隐藏的危机点给连根拔出,这让冷耳甚为佩服。 “此军乃大将军所训练而成,抽调而走,大王此举何意?” 此次说话的是卫无择,他又一次陷入不知如何选择当中,虽然这次的选择并非是他,而是韩信。 “萧丞相到。” 幕府外响起一道报号,韩信听闻昔日的恩人萧何前来,立刻出门相迎。 诸将不再言语,其实他们知道汉王之令必不可违,只是发发牢骚。 此时的韩信并非一身甲胄,而是一身的素衣,迈着轻盈的步子向萧何走去,“丞相驾临,信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萧何笑道,“大将军过谦。” 没有过多的弯弯,萧何直接开门见山,直接代汉王肯定韩信训练新兵的作为,给予肯定,并加爵。 同时将汉王的命令传达给韩信,“与楚之战即将开始,大将军可继续募集新兵,待新兵成,可前往荥阳助守。” 萧何当着诸将的面道出韩信将出关至荥阳之事说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与韩信至书房内密探。 留下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看向最早跟着韩信的栾说。 如今的栾说已是大将军幕府丞,与韩信的关系算是最为密切的。 四人目光看向栾说,虽然没有说话,但栾说明白其意,他们皆在问丞相萧何为何避着他们与大将军谈话。 栾说遥遥头,“此事突然,大将军未曾与吾提起过。” 言毕,栾说直接转身离开,没再和这四人聊天,自始至终皆为一脸的平静,这让四人感到一定的隔阂。 冷耳等四人刚开始入韩信幕府时尝试和栾说交好,发现这人始终不冷不热,于是便放弃。 见栾说离开,四人放开聊,在美丽的晚霞下迎着春风聊。 那天边的晚霞很美,如同现在他们的心情。 跟着大将军在关中虽然可学到很多,能立下寸功,亦可安全晋升,但那晋升空间终究有限。 大将军目前只是一个闲职,纵使立功能立多大的功,但如果大将军出关,那便是鱼跃龙门。 “大将军如至荥阳,吾等将可立功兮。” “大将军出关,吾等一展拳脚时机到矣。” “吾早就有言,与楚争霸天下非数代之功,如止于当今,吾等欲寻立功之机难上加难。” “继子荫孙,或许就在此次出关。” 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四人聊的很兴奋,一向讨厌选择的卫无择毫不犹豫的支持此次出关。 面冷心热的冷耳此次不但心热,面亦热,竟兴奋的出汗,当初在可以重新选择前程时他冷静选择韩信,是有一定苦衷的。 刘邦身旁的吃手可热的战将麾下实在是人才济济,战将如云,冷耳不愿意被埋没。 既然有机会选择,冷耳坚信选择不会错,因为他知道韩信绝非久居池中之物,不管是早起的忍受胯下之辱,还是后来叛楚归汉,都在说明韩信是个有功利心之人。 渴望证明自己,渴望一展宏图,绝不会一直做个空头大将军,既是如此,大将军正在蓄势而飞,那么选择鲲鹏,必定借助其风势起飞。 面容红润的孙赤第一次不再如少女般羞红,那脸上的红润变成热血。 眸光锐利的徐厉,已经在思考出关后如何能挣得头功。 四人兴奋的聊着,期盼着萧何和韩信走出书房,好探听一些消息,掌握先机。 谁知这一聊,便一直聊到繁星点点。 无人知晓此晚萧何和韩信聊些什么,但只知韩信出得书房时,皓月当空,那星月竟然比往日明亮许多。 又是一个月下之夜,只是无需再有萧何月下追韩信。 韩信送萧何出将军府,直到萧何的车驾消失在星夜中,韩信才回过身,看着身后的将军府牌匾。 大将军三个字仿佛映着韩信的心情,那字竟散发着红润之光。 刘邦有赤帝之说,故而汉崇尚红色,红色的战袍,红色的甲胄,还有红色的字迹。 多日来失去香姬的阴霾在韩信的脸上不见,那眼神恢复如鹰一样的锐利。 眸如皓月,散出精光,驱散迷雾,那一对眉亦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韩信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福兮祸兮,能否一展宏图……且看吾驱散关外之乌云!” 这次萧何和韩信畅聊数个时辰,直到繁星点点,萧何才离去。 萧何的意思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将训练之兵送之前线,这是他韩信出关后可在荥阳将兵的晋升之资。 第八百四十七章 兵临洛阳 萧何说的透彻,韩信听的激动,韩信之心为兵生,却并不知如何与刘邦和谐相处。 无人喜欢被强行塞东西,无人喜欢违意而行,刘邦自不例外,刘邦任韩信为大将军乃因萧何故。 虽然刘邦与韩信聊,欣赏其能力,但兵权的放任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还定三秦打的不错,刘邦又加封其龙虎将,那是吕泽才有的待遇,意思是韩信可自己设置兵制,组建属于自己的一队。 刘邦此举亦有无奈,毕竟跟着他的这些老将并不甘心屈于韩信之下,为韩信驱使。 为此还定三秦,韩信虽为总谋划,但还是要假借刘邦的威望,彼时的韩信类似于师,如孙膑一样。 最高统帅依旧是刘邦,韩信在刘邦提供的便宜下,淋漓尽致的发挥着兵家之能。 或许谋划与亲身将兵仍有不同,刘邦在还定三秦后还是没有令其独率一军。 这一点韩信亦明白,在还定三秦之战中,他终于明白刘邦为何封其为龙虎将,为何没有直接令其掌兵。 这些老将真的非靠将兵之能高才可统帅。 统将和统兵的不同,让韩信认清自己,开始潜心训兵,蓄势待发,如今他的机会到来。 根据萧何和韩信二人的磋商,一致认为汉王刘邦欲令韩信助守荥阳,实则北望广武和敖仓。 敖仓那将是汉粮仓的基地,至关重要,故而命周勃东守峣关时,如有紧急情况立刻驰援敖仓,东望砀郡。 繁星隐去,旭日划过长空,那一轮红日唤醒大地,薄雾在瑞光下呈现一层仙境,在那仙境内走着一支军队。 红色的巨龙蜿蜒而行,穿过函谷关,直接向三川郡进发,经新安,过河南县,直接向河南国的国都洛阳而来。 此时的洛阳热闹非凡,丝毫没有上一次面对汉军时的剑拔驾张。 一支十数万的大军驻扎在洛阳之北,在河水南岸绵延百里,那曾经的周王城洛阳在浩大的汉军面前像是一只温顺的羔羊,显得那么弱小。 在汉军中还有一支殷兵,这支殷兵明显是一支精兵,当他们却是刚从忙碌中回来,身上还有一些污泥。 “吾等乃殷军精锐,竟做这种事情!” “大王降汉,气节犹在,何以遣吾等修复平阴渡口?” “自然为向汉王表示诚意。” “可叹吾王,大殷国雄主,竟如此……” “少言两句,小心开罪。” 在司马印被俘虏而押解到修武后,刘邦亲自迎接,礼遇之,司马卬高傲的心本并不服汉,为朝歌之民不得不降。 当修武见到刘邦后,司马卬这才知道为何汉王能够还定三素,为何可以令河南王、西魏王、韩王信皆愿从。 刘邦自身的魅力开始令司马卬折服,最重要的一点是殷国投降后,汉军在殷地竟然秋毫无犯,唯有那些坚持不降,认为司马卬软弱者,汉军不得已对其继续进行围剿。 曹参命灌婴、樊哙彻底平定殷地后开始与汉王刘邦实行分兵,曹参引兵渡河,停在卷县以西,敖仓以东,在这里补充粮草,拟定向楚进攻的详细计划。 刘邦则在司马卬军为先锋的带领下,由平阴渡河,向洛阳之北而来。 司马卬命军队迅速修复渡口。 看着河水南岸的平阴渡口,感慨万千,司马卬感慨当年未曾从这里渡河入关。 刘邦遥望南岸的渡口,心中思绪繁杂,当年若不是速度快些,北攻平阴,绝河津,恐怕司马卬已经入关,接下来的走向还真的不好说。 司马卬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心里却有些憋屈。 刘邦毁掉的河津,如今却让他司马卬来修复,世上总是会有一些这样的事情,纵使不忿,但亦不可奈何。 司马卬与其说是先锋,不如说是殷地畅行无阻的招牌,看到殷王纵马在前,何人还敢拦路。 如此刘邦带着司马卬来到洛阳之北。 将兵马驻扎在洛阳之北。 明明是朝阳升空,此刻却旋旗蔽日,洛阳城上的河南兵卒看到乌压压的汉军如乌云一样压来,还是吓得喘不过气。 城上的士卒连滚带爬的向守将汇报,守将脸色苍白,立刻纵马向宫中汇报,言汉军打过来。 这当然直接被申阳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河南本已从汉,何来攻城之言?”河南王申阳此言直接将洛阳守将唤醒。 冷汗直流的洛阳守将,亦是河南国的大将,此刻苍白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河南王申阳道,“速备车驾,寡人欲出城迎接汉王。” 上次刘邦出关至陕县慰问关外父老,汉兵尚未到达洛阳时,申阳便选择投降。 不是申阳怕死,更非申阳无能,而是申阳有自知之明,他自知无法与三秦王比,尤其是无法和雍王章邯相比,三秦尚且被汉王平定,如今的汉王岂是河南国能抗衡的。 申阳有自知,所以面对汉王的第一次出关便选择投降。 如今汉王是第二次入河南国,而且还亲自率领十数万兵马进入河南国。 申阳的第一反映是刘邦欲向东击楚,否则为何率领如此多的兵马从临晋渡河。 西魏王已降汉,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河南国,申阳听闻刘邦再次出关,便知道此次出关必定是与楚争天下有关。 降西魏的目的是何,明白人皆知。 自刘邦还定三素,汉与楚就走向对立面,不仅不听从楚霸王项羽的号令,还大有与楚争天下的野心。 无论西魏还是殷国,那是河南国的近邻,北面的动静不可能不关注,自申阳从汉,便与依旧尊楚的殷国、西魏是敌非友。 殷国再次降楚,西魏一直以来未曾表示与楚决裂,那么可以当成依旧尊楚。 北面两国看起来尊楚,他河南国乃从汉,道不同,自然倍加关注北方,等到听闻汉已入魏地,立刻遣人密切注视。 快马使者奔波于洛阳与河水南岸之间,一道道快马飞书传入洛阳城。 西魏降汉,殷国不降反被俘虏,河水北岸除遥远的燕国,皆已经结成反楚联盟。 河南王申阳心中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如那殷王一样被俘虏,并造成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那真的是既不能保住高傲的王位,又害的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 如此,当真是罪人一个。 城门轰隆隆打开,河南王申阳亲驾青铜轺车向汉军大营驶去。 第八百四十八章 楚舞当歌 申阳身后的河南将军立刻引兵而出,这引得申阳寒光四射,“寡人欲拜见汉王,若引兵剑拔驾张,何为?” 河南将道,“汉王引兵而来,福祸未知。” 申阳怒眼圆睁,“河南国已尊汉,乃汉之盟友,汉王岂会加害盟友乎?” 申阳训斥归训斥,等到申阳的车子即将消失的时候,河南将军立刻道,“跟上,保护好大王。” 申阳在驾车行驶的过程中心里在寻思,“千万别硬来,勿给寡人添麻烦。” 申阳亲自驾轺车,仅有数十骑跟在左右,向汉军大帐驶去。 早有汉卒将河南王驾车而来的消息告知刘邦。 刘邦听闻立刻与陈平、张良一同出迎,身后跟着甲士护从,负责安全的乃周緤。 申阳停下轺车,走下来欲拜见刘邦,却发现刘邦那酒窝迷人笑忽然消失,眉头一皱,申阳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向后望去。 薄雾已经消散,那红日悬挂在高空,可以清楚的看到镶红边的青绿色旗帜向这里飘来。 申阳生气,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命身旁的御史大夫代自己向身后的河南将问罪。 后面的河南将军很执拗,执拗的在远处看着他们的大王,只要大王有闪失,立刻引兵冲上去。 明知以卵击石,偏偏要恶心下这石头。 刘邦的神色变换很快,瞬间那笑容又挂在眼角,只是身旁的护卫眸光依旧如刀,怒目而视的盯着前方。 申阳很恭敬道,“汉王,请入王宫。” 申阳欲亲自为汉王驾车,这被刘邦拒绝,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低调。 河南王虽然已降,如果做得太过分,一旦惹众怒,那么暗藏的危机突然来一下,那可很危险,明箭易躲暗剑难防。 一寸短,一寸险,就怕惹怒河南国的爱国之民,袖中藏一个短短匕首,直接来个行刺,防不胜防。 秦始皇的暴传遍天下,刘邦心中纵使有所崇拜,喊出大丈夫当如是也,但亦不敢表现出一二,但是秦始皇总是被行刺的事情,刘邦还是心有借鉴。 刘邦自认不是秦始皇,不会如秦始皇那样遭到六国后裔的痛恨。 可毕竟击降一国,总有几个人有情绪,总有一些流血牺牲,孰家有人战死不悲愤,悲愤之人一旦有爱国理由,那可不得了。 刘邦欲自己入洛阳城,首先出现反对的是卢绾,卢绾认为那河南王身后的河南将眸光中总是隐隐有一缕杀意,那军队更是透着不善。 卢绾坚决认为汉王当留在军营内,命人在洛阳之北修建行宫,在新建的行宫中开始接见各路诸侯王,不应将与诸侯王汇聚之地定在洛阳王城内。 卢绾这话得到诸将大多数的赞成,却引来一弯怨水,那如清水般的眼眸轻轻瞥一眼卢馆,眼中透着失望,又透着怨。 这女子腰如柳枝般柔美,正是刘邦新得美人戚姬。 刘邦自与戚姬相遇后,才感觉到当男人的乐趣,感觉找到真爱,他感觉戚姬和吕雉很不同。 一个柔中带刚,如同棉絮中藏针,一不留神就会被扎一下,一个则是温柔如水,香甜如蜜。 这香甜又和他的初恋曹氏不同。 说不上哪里不同,刘邦闲下来时细想,或许戚姬更能懂他的心,其次乃出身不同。 曹氏乃布衣之女,靠着自己的智慧操持着酒肆,虽柔情似水,但骨子里还透着酒香,如烈酒一样,饮多会醉,甚是会上头,亦会难受。 可遇到的戚姬却不同,如冰糖梨水,纵使战事繁忙,一身的疲累,甚至一肚子火气,可看到戚姬的笑,经过戚姬的服侍,很快化于无形。 刘邦看到戚姬目有失望之色,心中更加坚定他的选择。 刘邦思虑片刻依旧道,“河南王盛情难却,岂能驳河南王一片热心,不必劳民伤财,再建行宫。” 言毕,卢缩脸上的忧虑更甚,却听刘邦道,“卢馆,速撒换洛阳城禁卫军,吾与殷王、河南王同入王城,共同谋划此伐楚大计。” 河南王申阳有些诧异,“撤换禁卫军……” 不过申阳立刻明白其中之意,的确如此才能令人放心。 将心比心,申阳自己亦觉得如果王城内全是汉兵,他亦无法安枕。 如今既然从汉,既然决定跟着汉王混,那么索性将诚意做到底,申阳立刻下令将王城内的河南军全部撤出,自己命人迅速打扫寝宫,给刘邦腾空,自己则在洛阳城的一处别院住下。 刘邦这次本又欲拒绝,奈何申阳很执着,“昔日张丞相在此,申阳岂敢自称为王,这周王之寝宫,唯有汉王当此住。” 张耳和申阳二位故人见面,各自感慨,申阳感念昔日张耳的宠溺才有今王洛阳之日,张耳自然是谦虚一番,言申阳本乃将相之才,具有王者之气,为王者乃天命使然。 见申阳有为难之意,张耳推心置腹,方知申阳乃真心从汉,不愿河南国平添战火,希望能得到汉王的信任。 如何得到信任,首先便是这寝宫的去留,汉王坦然住之,其心必然信申阳,故而张耳便向刘邦建议,“此王宫如非汉王,何人可住?殷王、河南王皆乃降臣,自不能住,耳乃亡国之人,更不会有此心思,大王不必谦让。” 张耳的确说的很诚意,刘邦心有此意,戚姬的眼神亦透着光。 刘邦知道戚姬动心,很想到曾经周王居住的地方看看,因为戚姬本是姬姓周王室后裔,洛阳对她有着难以描述的吸引力。 这些刘邦自然知道,在相遇的那一天便非常详细查过此女。 戚姬虽然为戚鳃之女,但其实并非亲生,乃义女,乃同族兄弟之女,戚鳃见其孤苦无依,便将其收为义女。 戚姬给刘邦的一个眼神便是千言万语,刘邦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向张良请教此事,询问占据洛阳寝宫是否合适…… 张良的意思很微妙,“洛阳王城乃周之旧都,入住于此,有代周而治天下之意,有此天意,可住,然需加强戒备,便施惠于洛阳国人。” 询问陈平,陈平则悄悄道,“大王欲得天下,洛阳王城何足道哉……” 这句话说的很阿谀,但却非常霸气,正合刘邦之意。 刘邦住进洛阳寝宫,宫中宿卫之事则由卢绾亲自来抓。 戚姬入得洛阳寝宫后,花容绽放,如鱼得水,竟开心的翩翩起舞。 舞袖,折腰,步法灵动,舞姿曼妙,竟让刘邦看得有些痴。 看到这区别于栎阳的宫殿布置和修饰,戚姬随心而发,翩翩起舞。 刘邦惊艳,“惊艳!此乃何舞,可有名字?” 戚姬舞姿渐缓,笑道,“此乃妾新得楚舞,未有名也。” 刘邦开心道,“寡人可称之为……戚姬舞,若为楚舞,吾为楚歌。” 第八百四十九章 片刻恬静 话音一落,戚姬的舞姿突然加快,令刘邦惊讶的是戚姬扭动腰肢,居然可以让折腰至九十度,居然不倒,刘邦称奇,竟忘记附歌。 戚姬的舞姿渐渐放缓,开口唱起诗歌,声音清脆婉转,中间加一句,“妄已舞,王快歌……” 刘邦这才从婉转动听的美妙歌声中回过神。 舞姿悦目,歌声舒心,刘邦二次出关以来一直紧绷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刘邦从美妙的感觉中回过神,开始唱楚歌,楚舞当歌。 刘邦随便抓起身边的金器轻轻敲击,唱曰,“雄鹰展兮,翱四海,得诸王兵兮,何惧楚来……” 歌声豪迈,越唱越激昂,愈唱愈痛快,就在这时寝宫外响起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大王,有紧急之人谒见。” 刘邦不喜欢麻烦,没人喜欢,但他喜欢挑战,越是他人不看好的,刘邦愈是来劲。 刘太公送刘邦去上学,希望他学个学问,他偏偏爱混,学书不成希望刘邦能好好务农,置办产业,他偏偏游手好闲,与狐朋狗友一起混食混饮。 最令刘太公生气的是混食混饮不是混他人的,竟是被人混饭的那一个,天天带着一帮人到家里蹭饭,刘太公一生气将他们赶出去。 一两次还好,经常来,刘太公受不了。 发话如果不是自己回家吃饭,休想回来。 无奈刘邦只好到刘伯家中蹭饭,刘伯很疼爱这个弟弟,可刘伯去世后,立刻遭到遭到其嫂的嫌弃。 刘邦想着混个大秦的小吏做做,刘太公是不赞成的,劝刘邦说刘家没这个人脉。 可刘邦偏偏靠着这份执着成为亭长。 这种执拗而又灵活的性格成为刘邦一步步成长为汉王的根基。 刘邦身上处处透着矛盾,那双眼眸时而如皓月,时而如明日,有时他很有情,自从认识戚姬后始终宠爱有加,不曾有变。 可刘邦又有很无情,曹氏为其倾心,为其生子,遇到吕雉后便将之抛于脑后。 吕雉富家女,姿色还不惜,可生完孩子后,由于田间劳作,身材和相貌发生变化,等遇到戚姬后便移情于戚姬。 成为汉王,还定三秦后才想着接家人,在汉中时未想真正过将吕雉接来。 还定三秦后亦未真正动过这个念头,否则接人不会遣王吸、薛欧与王陵引兵而去。 话说接个人还要带军队过去吗,这接人的诚意不是很足,于趁机看齐梁反叛时捞点好处是真的。 刘邦的心渐渐被戚姬收住后,他没有学习商纣或者其他沉迷女色的君主,而是将其当成平心静气的港湾。 在这片刻的歌舞中刘邦感觉是无比幸福的,甚至超越为王的感觉,但刘邦知道这种幸福建立在为王的基础上。 没有汉王的头衔,戚姬不可能来到他身边。 唱楚歌被打断如同一股气被憋回,刘邦幸福的笑容还在,但眼眸中的不悦一闪而逝。 刘邦没有让戚姬避让,只是让其坐在一旁,召人进来,见是卢馆,刘邦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何事竟让太尉亲自前来?” 卢绾道,“有自称新城三老董公前来谒见。” “董公?”刘邦脑海里立刻浮现如郦食其一样的老头。 青绿的水面忽然起涟漪,那垂柳在风的搅动下,较长的树枝不断的划破水面,形成一道道涟漪。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断枝落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吓得刚冒泡的鱼儿迅速潜入水底。 睢水之上有一只船,船上有一灰发老者,须发皆灰,但眼睛却一点不灰,反而眸如火矩。 一身黑色的甲胄在青色水波上的映照下显得庄重肃穆,腰悬长剑,沿着睢水巡视布防,突见水面上有一只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船只华贵,船头竖着一面大旗上书楚字,船上甲士林立。 船头还有一面项氏旗帜,这让灰发老者认定乃项氏大将或者令尹,便停船匍匐而拜。 船只在经过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很清冷而孤傲的女声,大意是不必那么多礼,妄身不过是大司马一妾室而已。 这种自报家门不报还好,报后这须发皆灰的老将面上立刻羞愧的发烫,感觉跪拜错人。 那船上始终未见女子自船舱出来拜见这位老将军。 只断断续续听得船上的侍女道,“听大司马言,此董緤不过叛贼秦嘉之将耳,戴罪之身,夫人不必多礼。” 一句不必多礼当真没有出舱拜见董将军。 仅仅让一小侍女谢董緤。 船就这样慢慢飘过,只留下浑身发抖的董緤。 怒,如何不怒! “将军,昔日与秦大司马征战,何有此辱。” 如今竟被一女子侮辱,董蝶已经气的满脸通红。 有二五百主(又称千人)道,“自将军随韩王郑昌略韩地,郑昌降,将军败亡,项羽苛责之后,楚愈加不重视将军,以将军之才岂能受此辱,请击杀之。” 战败没有让董緤感到灰心或者羞耻,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曾经跟着秦嘉与项梁对打过,虽然败给项家军,但那是活的很潇洒。 如今居然越来越不受重视,萌生离楚之意,犹豫再三,对千人点点头,同意教训下那狂傲的贱女,千人便将那船上之人皆射杀,不久得知杀死的乃大司马最爱的姬妄,这下惹怒曹咎。 一开始就和董緤在驻守上有着意见分歧的二人,这下矛盾彻底被激发。 董緤认为梁地彭越不可小视,应多加防范,对于汉更应警惕,可曹咎认为防守的重点应在赵和殷。 曹咎大怒,便言董緤不听号令,学陈平欲逃楚之事快马告知项羽。 在曹咎看来董緤敢杀其爱姬,本是欲逃的节奏。 项羽本在为殷地降汉、陈平背楚归汉、田横叛楚而久攻不下感到愤怒,此刻听闻又有人欲逃,立刻下令给项它,命其捕杀董緤。 董緤听闻连夜而逃,普天之下敢接受楚之逃将者唯有汉,故而董緤毫不犹豫的逃亡汉。 听闻刘邦在洛阳,立刻飞马向洛阳逃遁。 董緤便带着数十骑向河南国奔去。 河南国有着董緤比较有感情的地方,那就是新城,那是他成长的地方。 董緤是铚县人,但长期活动的地方是新城,曾为新城三老,号为董公。 如今离开楚,他便不再是一路别将,便唯以三老董公的身份向洛阳而来。 “何人来此?” “新城三老董公求见汉王。” 第八百五十章 袒哭义帝 洛阳城门处多不少红色的身影,皆为汉兵。 此时的洛阳城已经换成汉军把守的城池,盘查变的很严,此时是关键时刻,在刘邦选择入住洛阳王城时,一场伐楚大战的谋划进入第二阶段。 诸王之军将在洛阳汇聚,为此洛阳城的安全便显得很重要。 刘邦在由平阴渡河水之时便在思虑何时何地聚集诸侯王的军队,又是以什么样的口号伐楚。 刘邦思虑许久,张良和陈平皆在思虑,但都没有一个很满意的。 如今进得洛阳城,那紧绷的脑袋还在想,一直没有停过,纵使想休息一下,亦做不到。 有的时候让自己安静下来,心安理得的静下来,那比忙碌的好还难。 想到有些头疼和窒息,故而一看到戚姬翩翩起舞,顿觉赏心悦目,刘邦的心才渐渐安静下来,那胸口的闷气才疏散开来。 戚姬楚舞,刘邦楚歌,二人配合起来,倒是片刻的恬静与幸福。 听闻有新城三老董公求见,刘邦心中起一丝丝希望,但并非想太多。 洛阳城的监门见有老者欲见汉王不敢怠慢,便立刻向上汇报。 这老人便被带到一郎中的面前,郎中道,“有何事求见汉王,可有谒贴?” 一边说着,那眼神时不时向董公的怀里望去。 董公摇头,“没有。” 这郎中眼中有一丝不耐烦流露出来,“可将事情间要告知,吾代为传达。” 这董公摇头,“亦不可代传,吾所言不可过今日,否则必会给汉王带来极大损失,耽误不得。” 郎中一听心中不悦,但亦不敢再耽搁,立刻去向卢绾汇报。 卢绾乍一听,心中不悦,哪来的疯子,上来就要见汉王刘邦。 卢绾直接给其回言,汉王并非任何人相见便见,完竟有何急事,先上谒贴,怎能直接来见汉王。 岂能是个人都可以凭借“吾之言不可过今日”便可以见,陈平这一套不会每每奏效,卢绾心中不悦的思虑道。 那郎中心中有气,气呼呼的回见董公,自然没有给董公什么好脸色。 化身董公的董蝶无奈,暗中思量看来今日汉王非昔日之汉王,不太容易见,便拿出事先准备的谒贴。 同时又从怀中极为不舍的拿出一个珠子,塞到这位郎中手上。 那郎中的脸色由雪白变成海棠花。 惨白不耐烦的神色变成友善的神情。 人笑的时候难免会因兴奋而面部血液加速,快速将珠子塞进怀里,像是把女人揣进怀里,像是把这辈子的美酒美食统统揣进怀里。 不过此郎中脸上还是带着一些埋怨的神色,“早些拿出,岂不不更好否?” 此名郎中再次向卢绾,将要见到卢绾时,他的笑脸立刻打住,变的一脸的严肃,仿佛带着一股幽怨而来。 这股幽怨让卢绾立刻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这让卢绾不愿多看那郎中一眼,没有人喜欢看冰冷脸。 昔日的卢绾总是笑脸看着那些神气的秦吏,尝尽心酸,如今贵为汉国三公之一,那份早年被压抑的情绪在这春发的季节,被不自觉的释放出来。 还被放大,不给他人脸色已经不错,岂愿再看那冰冷之色。 不过对于这位郎中一脸的不苟言笑,卢绾倒没理由训斥。 卢绾冷冷的打开谒贴,看到那竹简上的一行字,立刻脸色微变。 卢绾的眼神看向寝宫的方向,那里是刘邦和戚姬所在地方。 眼神中有些迟疑,但还是迎着头皮迈步上前。 可卢绾的脚步忽然变得很重,迈上一步显得极为吃力。 听着刘邦那高昂的歌唱,卢绾很想退回去。 卢绾了解唯有刘邦和戚姬歌舞相伴时才是刘邦真正休息的时候,并非躺在踏上睡多久。 有的时候睡得久反而更累。 看看天,艳阳即将西斜,似乎不能再等,等到晚餐时间一到就麻烦,于是迈步上前。 夕阳来的快,要看与何人在一起,刘邦只觉才观一支舞,才唱一支歌,出门时已是夕阳。 夕阳真的很好,可惜美景太短暂。 适应夕阳的光线后,刘邦那副浪荡公子听曲观舞的样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代雄主。 在柔和红润的夕阳之景下,刘邦见到这位非要面见自己的董公。 董公和刘邦的见面并没什么特殊的,不过特别的是刘邦出现错觉,感觉眼前之人必和他有亲,否则为何一见到刘邦就嚎啕大哭。 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 见面的形式亦有些独特,刘邦答应去见董公,却并未在指定地点相见。 靳强带领一千甲士护卫刘邦前往约定地点,未至时,实然冲出一人,拦住刘邦的车驾开始痛哭。 这让刘邦诧异,直接震惊的愣在当场。 感到吃惊的还有陈平、张良和灌婴等人。 刘邦得知这人欲见他之何为,便觉得事关重大,自知不能独自决定,故而带上张良、陈平等人。 一见面未曾开口便痛哭流涕,不仅刘邦惊讶,张良和陈平亦是纳闷。 刘邦诧异道,“董公,此乃何意?” 董公还在哭,像是停不来,这自然引起文臣武将的侧目。 皆以为此老者有些碰瓷。 刘邦示意石奋将董公扶起来。 石奋费很大力才将董公扶起,依旧眼泪汪汪的看着刘邦。 “汉王,义帝本乃天下共主,项王不义,竟暗杀义帝于江中。” 闻之,刘邦一脸震惊,但那眼眸却是清澈如水,没有一丝的吃惊之意,义帝之死,刘邦有所耳闻,得知熊心之死亦在意料之中。 可义帝毕竟乃天下之主,岂能未有一点惊讶。 刘邦道,“此言当真?不可乱言。” 董公一言,张良那一向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竟掀起层层涟漪,陈平那明灭不定的眼神亦陷入长久的寂静。 二人似乎皆想到什么…… 董公眼角的泪珠依旧在缓缓溢出,不知从何处挤出的泪水,竟像是多年侍奉过义帝熊心似的。 董公拿出一条衣带,看质地较为华贵,乃绢帛之物,里面写着一行血字,那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上面的辛酸和苦痛至今犹在。 董公道,“此乃义帝于江上逃亡时,命人向各路请兵之书。” 刘邦观之,手在颤抖,观毕,紧紧将这求救书抓在手里,眼泪开始从明亮的眼眸里溢出。 忽然刘邦脱下衣服,面南,袒而大哭,匍匐在地,嚎啕大哭,“义帝兮,奈何死于乱臣之手……” 刘邦这一哭倒吓到群臣诸将。 第八百五十一章 坐实贼名 刘邦之哭来的太突然,来的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哭让群臣一愣,随后张良和陈平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张良立刻示意灌婴等战将,陈平示意刘交、周苛等文臣。 卢绾较为能懂刘邦,见其哭随后亦明白。 于是群臣和诸将一片哭声。 张良和陈平劝刘邦从地上起身,勿太伤身。 刘邦道,“项羽大逆不道,当伐之。” 董公便立刻进谏道,“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而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此告之诸侯,以此名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皇五帝之举也。” 闻言,刘邦心喜面怒,“善!立刻为义帝发丧。” 刘邦立刻传令,命三军集结,他要亲自为义帝发丧。 残阳犹在,春风拂来竟有些微凉,大有秋风萧瑟的感觉。一阵风吹过,卷起轻尘,在残阳的照射下竟出现蒙蒙的彩雾。 十数万的汉军形成一个圆形,戈矛林立,一片肃然,黑压压人头,红红的一片,竟无一人说话。 无声的士卒站的笔直,那携带的威势,比厮杀声还令人畏惧。 在圆形的中央是一个高台,临时迅速搭建而成。 圆形中忽然出现一个缺口,一行人向高台走去,为首的自然是雄姿勃发的刘邦,身后乃有两列相随,一列张良、陈平、刘交、郦食其等,一列卢绾、灌婴、靳歙、夏侯婴、孔聚、陈贺等。 文臣武将随刘邦缓缓登上高台,片刻后一辆轺车辚辚隆隆从那缺口中驶入,车上坐着一老者,须发皆灰,但两眼却炯炯有神。 刘邦又亲自走下高台,去迎接这灰发老者。 灰发老者谢道,“董公不敢有劳大王之驾,吾可自登台。” 高台上夕阳吹风,凉意已浓,或许春风中本来还带着寒冬余寒。 刘邦一脸的阴沉,一脸的悲情,任何人皆看得出刘邦今日心情不太好,不然脸上的笑容怎么不见。 不仅酒窝迷人笑不见,就连那常挂在嘴角和眼角的笑亦不切,昔日那个亲切可亲的刘邦不见。 此时的刘邦如同当年母亲刘媪去世一样,阴沉似水。 站在靠近的士兵见汉王如此,各个脸上不敢有丝毫的笑容,皆是一脸的激昂。 夕阳下沉的速度很快,眼看即将落下,刘邦终于开口。 诸多士兵皆在等着,等着刘邦这次南渡至洛阳的第一次露天讲话。 刘邦的话就是立功的机遇,故而每个士卒皆竖着耳朵听。 清清嗓子,刘邦终于开口,“天下公立义帝,北面事之,如今楚项羽大逆不道,竟然恩谋害其主,残杀不服从者,顺其者昌,逆其者亡,再次挑起战争; 暴秦乱世,民本亦水火之中煎熬,如今暴楚再起战端,其罪犹盛于秦,竟不天下安定; 此天下之贼,当诛杀,方享太平,今寡人亲为义帝发丧,三军皆素服,哀临三日,共诛杀楚之杀义帝者,有功赏之,无功嘉勉……有罪则罚,望三军之众,齐心协力,共伐无道之楚!” 刘邦的话不多亦不少,恰在刘邦讲完时远处的那轮红日坠入山林之中,不见踪影。 远处山林的鸟儿批命的飞,欲在夕阳未落前归巢,期待着早日与雏鸟团聚,可惜还是晚一步。 庆幸晚霞尚在,鸟儿们并没有因为黑暗而慌乱飞行的队形。 最后一片晚霞被夜幕吞噬后,变得很安静,山林中偶尔会传来狼吼虎啸。 夜幕中洛阳城千家灯火使得这座城像是无法入眠的少女,失眠。 今夜注定将是无眠的一个夜晚,在王城内的大殿上此刻亦是铜灯闪烁,酒香四溢,还能闻到阵阵的肉香。 似是酒宴,却没有酒宴的气氛,刘邦的眸光一直很凝重,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凝重过。 群臣诸将皆知刘邦是个乐观的人,更是一个不认命而执拗的人,很少有困难可以如此击垮刘邦。 此时的刘邦神情如同被击垮一样的凝重,但却没有击垮的颓色。 刘邦、张良、陈平、董公四人围坐在一张长案上,郦食其、灌婴等文臣武将或三五成群,或二三成队,根据人以群分自觉的搭配着。 刘邦、张良、陈平面前的炖肉已经变凉,但无一人去食,平时爱酒的刘邦此刻亦未曾饮下一爵。 众人不曾想那董公居然可以和刘邦等人坐在一起,群臣诸将中不乏 张良道,“吾等苦思伐楚口号,不料这天赐的口号竟在董公这里。” 刘邦心喜,面色已经很平静,“天赐董公,寡人不曾想,项羽真敢方杀义帝。” 董公道,“项羽此事做的极为隐秘,但董緤曾为楚将,恰逢知其事,偶尔得知项羽阴令九江王黥布、恒山王、临江王击杀义帝之事,或因此事,项羽不顾及曾冲锋陷阵,竟因曹咎妾之事诛杀于吾。” 陈平道,“此事形成檄文,当可抵十万大军。” 刘邦点点头,他自然知晓以此事做檄文,必可号令天下。在此之前诸侯王愿亲从者并不多,目前唯有韩王信、河南王申阳以及俘虏的殷王司马卬,至于赛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已经没有多少兵,并不足以值得号令。 西魏王、赵王、代王、燕王、齐王以及南方诸王之前皆不在号令之中,没有足够的口号,不知该如何号令项羽所封的南方三王即临江、恒山、九江。 纵使不会跟他汉王去伐楚,能保持中立亦好。 可刘邦没有把握,甚至张良亦无良策可确保动三王之心。 如今以项羽放杀义帝之贼名号召天下诸侯王,愿从者必然有之,南方三王纵然不从,必然会保持中立。 坐实项羽天下之贼名,南方三王绝不敢助楚,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与贼为伍。 况且此三王皆在项羽阴令诛杀义帝者中,三王若敢动,必然会引火烧身,无人愿意背负杀义帝之骂名。 纵使义帝仅乃虚名,如周天子一般,并非实主,可名义上终究是君,弑君者无人愿做。 即便此乃项羽阴令,可三王乃执行者,无人愿意成为最终杀义帝者。 按照董公所言,此最终击杀义帝者乃九江王黥布,如此刘邦才明白为何项羽北伐田荣,黥布不愿从。 第八百五十二章 传檄诸侯 黥布和项羽自义帝之事便已有裂痕,千古骂名非小事,恐累及子孙,故而在接到项羽阴令,黥布必然心中不愿。 不知因何原因,黥布最终决定使将击义帝,追杀之郴县。 至于为何黥布下定决心,为项羽除害,让自己担负这可能遗臭万年的骂名,其中的缘由董公不知,刘邦亦无法猜透。 张良虽善谋,对知人亦有一套,但此种事情必然做的极为隐秘,不太容易泄露,除非某参与者走投无路自暴。 九江之将引兵击杀,纵使再隐秘亦无法保证没有旁观者,会走漏风声,可黥布为何接受项羽之令,这走漏的风声会小很多。 不过刘邦可揣测一二,肯定因此事黥布并未听从项羽的征兵令,亲随项羽北伐田荣,仅仅遣将将数千人。 如此当此檄文传至天下,黥布必然会因做贼心虚而不敢妄动,此刘邦所思虑。 事实上以此事为檄文的确具有巨大的效力,抵得上二十万大军。 何人去写此檄文,刘邦在董公、张良、陈平三人身上眸光徘徊。 陈平自荐,刘邦赞赏陈平踊跃,但还是选中张良,在刘邦看来还是张良出身好,有谋略,重要的是有文采。 在文采方面,刘邦偏向于张良。 张良当仁不让,开始起草伐楚檄文。 笔是刘邦亲赐,墨是刘邦近身的中涓石奋亲自磨墨,刘邦在帛上起草,一旁的书吏执刀准备刻录竹简。 张良看此架势,笑道,“良并非一书成句,或有修改,不必如此紧张。” 言毕,张良之言倒让执刀小吏一脸的为难,有些不知所措,一脸求助的望向身旁的石奋,希望石奋能说些什么,他们不敢直接向刘邦汇报。 石奋没有言语,自顾自的磨墨。 执刀小吏有些着急,却听刘邦身后那救命的声音,“先退下。” 执刀小吏才如释重负,庆幸的跑到一边。 静静等着张良执笔,此时的刘邦才招呼群臣诸将饮酒食肉,或者食几个果子。 刘邦食一颗水果,咧咧嘴,还是换成果酒,最近刘邦不爱五谷之酒,偏爱果酒。 一爵之后,刘邦见张良已经落笔,未及张良转身,刘邦已经走过去。 只见那帛书上写着:“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乃天下之贼;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应缟素,悉发关内兵,收三河之士,协韩锐兵,南浮江汉,顺流而下,为义帝伸冤,愿从诸侯王共击楚之杀义帝者。” 聊聊数语,并不多,刘邦观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听闻义帝被杀后那凝重的神色此刻又多一份疑惑。 刘邦道,“子房,收三河之士,协韩地精锐之兵,寡人明白,然南浮江汉以下,此乃何意?” 如今西魏已降,殷国已定,河南王自首次出关便已从汉,此时的三国已经成为汉的势力,对于河南地、殷国刘邦打算直接以郡治,但目前尚不成熟,不能直言。 三国是以河水(黄河)界,河南为河南王,秦时称三川郡,河东即西魏,河北成为河内即殷国之地。 殷地与西魏乃以太行为皆,太行以西,河水以东乃河东郡,是西魏的地盘。太行以东,河水以北称之为河内。 集结三河之士已经不成问题,除西魏王豹实力犹存外,殷王司马卬这位的王爵算是已经基本被刘邦取缔。 司马卬不降而被俘虏,那么国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刘邦麾下诸将皆如此想是有一定的根据。 在司马卬被俘虏见到刘邦后,刘邦虽然礼遇之,但再无放其归朝歌之言,如司马欣、董翳一样被带在身边。 司马卬待遇竟和司马欣、董翳一样,故而诸将皆以为殷国已经不存在,刘邦自己亦是如此想。 对待诸侯王,直接降者与不降而俘虏者对待极为不同,比如司马欣、董翳的王爵虽还在,但最明显的待遇就是兵权被夺,唯有数千人的护卫军攻其调遣。 殷王被俘虏后,刘邦立刻给曹参下令,命其将殷兵并收,只给殷王留下数千人的护卫军,还为刘邦渡河开路。 刘邦对其三人的态度明显和对张耳这位亡国者大有不同,对张耳依旧带着一种尊贤的感觉。 张耳这个恒山王在外人看来已经国破不再,可在刘邦眼里依旧是王者。 再说此河南王申阳,他一开始就投降,故而刘邦保留其河南军,对其王爵之号尚未动取缔之意。 可河南之地太为重要,乃汉东出的翘板,从地理上看,刘邦心中早已有取缔之意,然尚未取缔之时机。 韩王信乃刘邦自己所封,其兵从自然亦不在话下,故而这些刘邦皆明白,唯独对南浮江汉以下仍有不解,“莫非子房,对伐楚计划又有不同妙策?” 张良自谦道,“非良苦思妙策,乃董公之言于良有启发。” 汉王道,“愿闻其详。” 张良道,“因董公之言,良有一虑,巴、蜀、汉中之兵可由江汉顺流南下,兵分两路,一路经汉水而下南阳,与薛欧、王吸汇合,加入南路纵队,另一支乘船可沿江水,穿南郡、衡山、九江,由广陵北上过东海郡,渡淮水,沿泗水至彭城。” 在张良的脑海里如同有一张天下三十六郡图一样,在沙盘上手画河流,指点沿途要塞。 张良补充道,“此支兵马以楼船军为主,意在携汉之军威,威慑沿途之临江、衡山、九江三王,纵使不随汉北上击楚,能保持中立即可, 沿途此军可在此三郡稍有停留,即探三王口风,亦可威慑,如有助楚贼者,即可实行突袭。” 此言一出,刘邦脸上还在维持着镇静,维持着为义帝之色默哀的神色,但眼眸中的兴奋之光已经无法压制。 刘邦神色凝重道,“然也,立刻誊刻数份,传檄诸侯王。” 经过张良的一番解释,刘邦发现此次伐楚的声势还可以更浩大,可以向南扩展到江淮一带的三王。 如此楚必定被伐楚合纵联盟包围,其势必胜,定可一举败楚而得天下。 刘邦非异想天开之人,做事之前总喜欢多思,多问,思考弊端,问其利害,心中无有三个方案,绝不动手,此乃刘邦自小养成的特点。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三个准则 无论混朋友请食饭,还是东征灭秦,心中必须要有备选方案,方采取行动。 世人皆言细节决定成败,刘邦心中的细节便是可胜者精选两个,退路者一个。 如果请狐朋狗友饮酒,所选之地,一者父母家,一者兄长家,一者酒肆女主,免得长吊一棵树,打脸。 如父母兄弟皆不可靠,那可依靠的酒肆女主亦不可单一。 刘邦同样遵循这种内心的想法,总感觉仅逮着一个主使劲坑,肯定会惹毛对方,故而刘邦的赊酒的地方同样是三个,曹氏酒舍,王媪酒肆(酒舍),武负酒肆。 一个赊一段时间账,便换另一家。 好在让刘邦(本书在刘邦成为沛公前一直成为刘季)安慰的是,岁末此三家常折券弃责,刘邦一年白食白饮,居然交友的成本大大的降低。 此乃刘邦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更意外的获得一个儿子。 虽然刘邦在中阳村的百姓眼里没有正经职业,更无人家愿将女儿下嫁于他,但刘邦并没因此而降低娶妻的要求。 直到曹氏为刘邦诞下一子,依旧没有娶曹氏的念头和趋向。 曹氏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不快,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周礼崩坏,但终究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想博得名分,终究是有难度的。 秦末汉初要说寡妇不能再嫁,那是不对的,没有这个硬性规定,更没有贞节牌坊之说,比如陈平的夫人,张耳的夫人皆为再嫁。 问题就在这个再嫁上,曹氏如果选择再嫁,那么是可以获得名分的,问题是刘邦没有娶曹氏。 刘邦对娶妻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如果不是名门望族,或者商贾之家,刘邦还看不上。 故而刘邦和曹氏有感情,按推测更是初恋,可对待这个初恋,刘邦终究还是下半身思考的多一些。 等到遇见吕雉,既比曹氏年轻漂亮,又比曹氏家有身份,最重要的是更有钱,还有是豪族。 于是刘邦的理智战胜下半身,果断选择吕雉,娶为妻子。 在秦末汉初时代,一个男人妻妾成群,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经地义,有吕雉为妻,本可再纳曹氏为妾。 看起来很顺理成章,但刘邦心中所想或许没有和曹氏透露国,或许曹氏心中亦自己所想,总之二人没有连线。 收曹氏入刘氏门,嫁娶那是要钱的,这就回到那些再嫁女人的一个共同特点,无论是陈平夫人,还是张耳的夫人,他们共同点就是富有。 没钱,似乎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一种无形的障碍,很难打破。 没钱是第一,其次在吕雉身上,吕雉自认乃豪族之女下嫁身份卑微的刘邦。 如此就帮已经很赚,带来的嫁妆是用来生活的,肯定不会哪来去养曹氏和那个刘肥。 有这点在,刘邦想娶曹氏过门,难。 再看曹氏,自剩下刘肥后并没有朝着入刘氏门的方向努力。 刘邦未给曹氏名分,究竟为何难以说明,但里面多少肯定有吕雉的原因。 或许吕雉下嫁刘邦的一个条件就是不准娶曹寡妇过门。 既然刘邦欲娶他这个豪族之女,正经过日子,那么就不能再与那些杂七杂八的女人来往。 就是这个门槛直接断绝曹氏进刘氏的门,或许吕雉这个条件,加上吕雉之兄吕泽给刘邦的难看,为难,不爽等等,让刘邦有些没那么挂念吕雉。连带着吕雉之子刘盈亦不是那么挂念。 吕泽庇护反贼雍齿,此乃刘邦心中的一个结。 在刘邦看来杀人是需要时机的,错过那个时机,再找机会杀就没那么容易。 雍齿丰邑叛刘邦归魏,刘邦没能杀掉雍齿,后来雍齿反而加入吕泽麾下,由于在吕泽麾下履历战功,刘邦再欲杀而不可得。 这点不爽在刘邦的潜意识里慢慢转移到吕雉,甚至其子女。 刘邦自认并非所谓的君子,只要能更舒服的活着,可以牺牲掉一些东西,于是成为汉王的刘邦在遇到一个年轻漂亮而又能歌善舞的戚姬时,刘邦又通过下半身的思考果断选择宠幸戚姬。 戚姬成为汉王之妾,此时的汉王之妃乃吕雉。 古时,妃乃帝王的妻,仅次于皇后,亦指王、侯、太子的妻。 刘邦为汉王,曹氏虽从刘邦较早,但非明媒正娶,吕雉乃正妻,故吕雉乃王妃。 皇后只是一个名号,皇帝给谁可不一定。 曹氏、吕雉、戚姬,在刘邦的潜意识里又慢慢完成这个三准则。 这种三准则已经慢慢渗透进刘邦的骨子里,如今欲东伐楚,同样他的骨子里又下意识的赞成张良的三路大军共伐楚的决策。 得到董公的伐楚方略,明其为贼,天下共讨之的大方略,刘邦这才敢悉发关内兵。 注意刘邦欲发关内兵,并非怀王之约的先入定关中者的关中,一字之差,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巴、蜀、汉中皆为关内地,此次刘邦不只是发兵于时常言的三秦之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 刘邦此举不仅要发内史、上郡、北地、陇西四郡之兵,还要发巴、蜀、汉中之兵,乃发七郡之兵。 与九郡之楚相比,虽然少两个郡的兵力,但实际上却有所不同,此时的南阳已经被王陵盘踞,与汉将王吸、薛欧协同,如同归汉,而东郡和砀郡即梁地又时常遭到彭越和齐的反叛与骚扰。 如此相当于楚一下子失去三个郡,与此时东出的汉王相比,反而少一郡。 在兵力上,只看数量可以说可以压制楚。 由于出师有名,刘邦的信心更足,决定再增加兵力,悉发关内兵,来个更大的楚汉之战,大有一战而定天下的念头。 之前刘邦率军由临晋渡河击魏,号称数十万大军,其实兵力定多二十万,加上目前南路的王吸与薛欧,二十余万而已,不及三十。 刘邦此次给萧何和韩信下令,奚发关内兵,兵力再增加十万左右,使得伐楚的兵力达到四十万。 内心一向遵从三个准则的刘邦,在看到张良的檄文中写有南浮江汉以下,立刻想到另一个层面。 此兵力不能完全交给汉将王吸、薛欧,现在的南路军,已经三分,王吸、薛欧、王陵。 如果将十万兵马由南路而来,势必归属南路之军统帅,加上先前五六万兵马,兵力不少,刘邦并不是很放心。 第八百五十四章 是激是诱 故而闻之,刘邦眸中浮现一丝忧虑,但听到张良的解释后,此十万大军可分兵,那么暗藏的危险将会降低。 此乃刘邦非常希望看得的,刘邦的三准则,既要有进击的备选方案,还要有退路的选择。 将十万大军分散开,不完全压在王吸、薛欧身上,刘邦的内心才渐渐安定。 十万大军既要分开,又需协同作战,那么南浮江汉而下的战将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邦忧虑道,“南浮江汉以下,此为良策,此十余万兵马,然分兵之将何在?” 张良、陈平皆未言语,这个时候卢绾在一旁一直静静的听着,此刻那眼珠又在滴溜溜直转。 眼眸一转,立刻想起范目此人,于汉中还定三秦时,范目率领的先锋军起到很大的作用。 彼时张良和陈平皆不在,二人就算能力通天,亦不会想到巴蜀之中还有一位可以和汉军诸将军相比的人物。 此人号称范三侯,皆因刘邦三次封赏其侯,终不能留其在身边。 如此人物有王侯的潜质,卢绾知晓这一点,但并非每个人能知晓,数千战将,何人能一一叫上名字,甚至知晓他们的优劣特长。 此非常人所为,卢绾在将兵攻伐上的确没啥特长,但有一点是常人所不能比,那就是记忆力。 凭借这一点,卢绾登上太尉的位置,诸将虽知此多因与刘邦的关系。 可他们并未有过多的怨言,因为这个太尉,掌管整个汉国的军政要务,这就需要足够了解各路将领。 仅仅这个本领就足够令卢绾可以安稳的坐在这里,他人的眸光中纵使有不解,不屑,不服,但心中的咒骂却是少之又少。 卢绾的眸光立刻瞥向刘邦身前的酒樽,踮起脚尖,发现立刻的酒已不多,他立刻冲着一侍郎招招手,示意对方将一酒樽抱上来。 卢绾接过酒樽,缓缓向前走去,尽量不去打扰刘邦与张良、陈平、董公的谈话。 张良和董公皆不胜酒力,如厕,只剩刘邦与陈平。 轻轻撤换掉酒樽,眼睛飞快的瞥向刘邦的酒爵,轻轻为刘邦斟酒,并小心翼翼的送到刘邦眼前。 刘邦下意识拿起酒爵就看到卢绾,“卢绾,若乃汉军太尉,此等小事……” 刘邦本想言此等小事由舍人、中涓去做即可,不必如此,但忽然想起卢绾的特点,“卢绾,可知巴蜀汉中可用之将?” 卢绾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能够表现一下的机会又到,“大王,可曾记得那范三侯?” 言毕,刘邦有些发愣,随后忽然呵呵直笑,“可乃三封其侯而留不住之范目也?” 卢绾笑道,“大王,好记力,正乃范目,此人所引巴人卒为先锋,还定三秦时所向披靡,此人可用。” 刘邦点点头,“此人乃将军之才,有王侯之德,可惜不能为寡人所用。” 闻听此言,陈平轻轻咳一声。 刘邦道,“陈都尉可有驱将之法?” 陈平思虑片刻,“臣不了解此人,不知其可有弱点?” 刘邦思虑一会道,“范目巴人族长,爱族人,恋乡,不求名利,倒非缺点。” 陈平则补充一句,“优点即缺点。” 捋着胡须,陈平思虑片刻,“既发关内兵,不如从兵源数量上有所变动,比如巴郡多征兵,如巴人族长出将者,可减免兵源之征。 同时再施加于恩惠,立功多赐爵一级,如此巴人亦愿从军,而自去说服巴人部族长。” 陈平表达的核心一点就是利用人的弱点,来激发他的反抗力,而主动去承担此事。 刘邦一听,有点意思,如同当年刘太公激发他非要混出个小吏做做。 刘邦进入沉思,如此的确可以激发范目的反抗欲,协助巴人渡过这次大规模的征兵,可显然是有后续的问题的。 这一点刘邦没有对陈平讲,此时恰好看到张良走来,或许能从张良那里得到不一样的思维,两者结合,当能解决此问题。 刘邦便将心中疑惑以及陈平的建议简单告知张良,询问张良的意见。 张良没有急着回答刘邦,而是静静观察片刻,这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刘邦很喜欢看张良思考的样子。 没有那个领导不喜欢认真工作的员工。 细致的观察,张良发觉刘邦是认同陈平这个观点的。 每个人都喜欢自己的观点被认可。听闻刘邦的建树,张良此时心中涌出一股希望,希望刘邦不要立刻从人性的弱点出发。 人之初性本善,而是希望从人的优点出发,试着激发其长处。 张良的眸光很清澈,他清楚如果刘邦已经开始认同陈平这个观点,想强行肯定不行,还会给刘邦一个欲成霸道权臣的潜质。 为王有为王的尊严,张良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忽然他的眸光看向长案上的酒,“大王,此酒甚美,与其借酒消愁,不如用其为勇士壮胆,凯旋而归后,不妨再大醉一场。” 卢绾眉头紧皱,一旁的卢绾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张良会答非所问,能听到高妙的解决策略,即便非自己所思,亦是一种享受。 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卢绾很喜欢记下这些妙策,或许那天翻出来可以一用。 显然张良的回答让卢绾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刘邦的反应却是陷入沉思,显然刘邦听懂。 陈平一听,赞道,“缺点即长处,如此人当真淡泊名利,其激发将有些困难。” 张良则道,“激发其反抗,不如激发其保护欲,范目既爱巴人部族,其保护欲必将大于反抗力,反抗力不长久。” 张良此言,令陈平暂时无言,没有立刻想出继续支持自己的观点的地方。 刘邦道,“二卿所言皆有妙处,寡人甚慰,即刻传令,部族长者参加东伐,可削减兵源,如能不登岸而威慑三王者,即获大功,获大功者可独治其族。” 听完张良和陈平的建议后,加上对范目的了解,刘邦觉得既要拿住对方的弱点,使其出山,又要激发其德长,使其尽力。 崇山峻岭,苍翠如烟,巴郡山水不仅养巴郡之人,更孕育出喜与自然搏斗的性格。 或与狼虫虎豹为友,或为狩猎而涉险,战斗似乎成为这里的天性。 巴人爱战斗,并非他们凶狠,而是他们要生存。 第八百五十五章 再度出山 丛林之间茅屋点缀,偶尔有青石屋坐落在山间,这是猎户在山间的恬静庄园。 一巴人少年自丛林间不断快速奔跑,后面有兵卒不断在追击。 “速速站住!逃兵是要重重责罚!” 奔跑在前面的巴人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依旧在自顾自的奔跑,他没有多少很高大尚的思维。 唯一的目的,就是跑,不要从军,不要被抓走去做什么兵卒,靠着立功一步步获爵。 在他的心里那是狗屁,在山间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嘛,口渴饮泉水,饿就摘下果子果腹,偶尔打个野鸡回来,放在篝火架上烧烤,那香味怎能是所谓爵位所能比。 巴人少年所以他要逃,不要从军去打楚,楚跟吾有何干系,又不会请走吾所拥有的一切。 山泉、野果、野鸡就是这位巴人少年的一切,于是他拼命的跑,好在他靠着对山路的熟悉成功的拜托后面的追兵。 巴人少年冲着后方满意的大笑,随后快步没入苍翠的树林间。 追巴人少年的兵卒回到营地,这里的营寨是新的,木棍栅栏上的树叶还没有完全干枯,但范目的心情却有点干燥。 兵卒回到军营后立刻告知有兵卒开始逃,听完汇报,范目一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斥责。 这一切似乎在范目看来皆在意料之中,巴人虽好战,但并不穷兵黩武,能安详的生活,没人喜欢脑袋搬家的感觉。 好战之风在范目的骨髓里,所以他为巴人部族向刘邦请组劲旅,立功不只是继子荫孙,还能给巴人部族带来极大的好处。 范目心里清楚,并非他多高尚,此为部族长的责任,否则为何巴人选自己为一部族长。 士卒抓逃兵未抓到,千人听闻心里很害怕,“不行,如此怎能完成征兵数,会受到汉律惩罚,必须将其抓回。” 在这里发号施令的不是范目,因为范目自回乡便拒绝再出征,故而此次响应刘邦悉发关内兵的乃各个千人(二五百主)在各地进行招募。 范目恰好在此千人征集兵卒的地盘上,而且还是汉王所封,自然不能直接抛开。 范目在这里像是一个协助其挑选的,根据部族长所掌握的特权,可以快速的找出这些人的特点来。 族有族规,基本的书籍记录,就在范目这里,在范目所掌握的信息里。 此刻听到范目要去抓那孩子,他心里没有同情,也没有着急,而且好奇为何这位少年做逃兵跑掉。 如果不想从军,大可躲起来,在不满足征丁基本条件的家里是可以拒绝,不入军。 在此少年逃的那一刻,范目便翻出此人的户籍查看,仅仅一个好奇引起更多的好奇。 范目发现此人完全符合不必应征的条件,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老母,只有父亲为何没有记载便不再清楚。 如此一个人选择从军,如今又做逃兵,范目兴趣使然决定去看一看。 根基户籍上的登记,范目踏上寻找逃兵之路,当然不是自己独自去,前面百将亲自带人开路。 一路上还骂骂咧咧,认为抓住后,一定要重罚,否则人人效仿怎么得了。 入伍铜钱拿去,人却想着逃,想直接白拿汉军粮钱,其实那么容易的。 搞不好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因过错而失去,百将自然极其不想有此结果。 青苔爬满石墙,山间的石屋显得很幽静,显得那哭泣声更加清晰幽怨。 石屋内潮湿但不阴暗,屋子不大,但摆放竟然有序,看得出屋子的女主人很注重整洁。 物虽各有其处,却显得有些凌乱,似乎每个地方皆被翻找过。 那先前还笑的巴人少年此刻眼泪汪汪,一边眼泪汪汪的翻找,一边哀求的看向一个江湖的医者。 躺在床上的女人,面容憔悴,眼眸温柔,充满母爱,“吾儿,不必再找,母之病难以痊愈,多年病根而已,过几天便好。” 女人如此说,但巴人少年并没有停止动作,然后转身看着翻山走林的医者,“吾只有这些,未有多余铜钱……” 未等巴人少年说完,那医者转身欲走,巴人少年着急,快速转到医者前面,“先生曾答应,有钱便给吾母看病” 医者不理会,绕过少年而走,巴人少年着急,追出石屋,又扑倒在医者面前,拉住去路,“请医母……” “几枚铜钱,不够老夫脚钱,更何况药材乎?” 巴人少年没有再听,他忽然从地上爬起,一个翻身便战起,吓得医者急忙向后退,以为少年欲用强。 巴人少年爬起后,便向山中逃。 “勿逃,医母,吾有钱资。” 将要跑进丛林,此言令其驻足,回身怯怯的看着来者。 来者有数人,其中一人巴人少年认得,正是欲抓其回营的兵卒,而且还来一位百将。 百将一挥手,数卒立刻围上来,欲抓巴人少年。 巴人少年没再逃,“欲出医母之资可当真。” 回答的不是百将,正是随行而来的范目,“千真万确。” 巴人少年道,“如族长答应救母,吾愿受罚。” 范目没有再回答,而是行动,直接拿出数十枚铜钱送到那医者面前,“够否?” 那医者看着范目,接过铜钱,又转身回到石屋。 百将毫不犹豫,“骗军钱,做逃兵,此罪不可轻饶,为以儆效尤,当处斩!” 言毕,命其开始围捕,巴人少年震惊,一时间不能接受此接过,在他看来不过是投几枚铜钱而已,何至于死。 意识到这一点,巴人少年眼眸中尽是惊恐,欲逃,已来不及,在他周围是冰冷的矛尖,他有自知无法冲出。 巴人少年身体被两名巴人卒驾起。 “放归,侍奉其母。” “范侯,恕末将不能从命,此人有罪,末将奉千人之命,需给予重罚,吾如私放,其罪累加。” “不必担心,一切责任,吾范目来承担。” “族长之意……末将不明。” “汉王有令,已命目为东征统兵之将,吾自知何人可为卒,可有意见?” 百将一时不知真假,但范目在巴人部族的地位,还有汉王所封侯爵,皆非百将所能揣度的。 百将一脸茫然,随后看到范目拿出将军之印。跟在范目身边的一人,居然从包裹内取出将军印绶,还有一份任命帛书。 第八百五十六章 何苦如此 “是否要验证真伪?” 百将有些恐慌,“末将不敢,恭喜范将军再度出山。” 百将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卒放手…… 看着范目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这位巴人少年楞在当场,久久未曾移动,直到石屋喊出他的名字。 巴人少年回到石屋,见母气色烧好,脸上终于再次浮现笑容,此笑容明显比逃奔时的那次要笑的开。 “儿,那医者为何去而复返?” “有位长者救济。” “儿,可知巴人男儿谚语?” “有恩必报!” “可,母……” 女人那有些憔悴的脸上却溢出不容置疑的神情,那是一份刚毅,柔中带刚的情绪。 “乃此次东伐楚之将。” 女人忽然明白,明白巴人少年的意思,欲报恩,必定不能行孝心。 女人思虑片刻,眼神中透着一份独有的倔强,“恩孝不能两全,为母愿吾儿乃一知恩图报之男儿。” 或许细想难以就此顺服其子,便道,“若吴大婶孤苦无依,将要至此,与母倒可为伴。” 军营内不断有男丁入伍,有领汉军之服,有在领戈矛的,还有的在领干粮,因为此次出征是乘船沿江汉而下,故而干粮显得尤为重要。 这些初入军营的男子脸上还带着复杂的情绪,有的懵懂,有的憧憬,更多的还是茫然。 不知道此去会不会将小命留在异国他乡,茫然中带着恐惧。 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范目驻足良久,直到身旁那名随从提醒道,“将军,范将军?” 连叫几声,范目才回过神,欲继续向前走,忽然想起什么,“可知船只集合处?” 随从指指营地东方,一脸的诧异,“将军为何不去中军大帐?” “大帐内不过几张长案,屏风、沙盘而已,有何急着瞧,先去船舫。” 范目如此说着,迈步改变方向。 放眼望去,船只多为渔民小船,大小不一,新旧不一,样式不同,看到这里范目眉头微皱。 心中担忧之色更重,如此大小不一,形式迥异的船只漂流在江面上如何形成十万大军东流而下的威势。 看到这些范目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此次东征如无良将后果不堪设想,彼时别言威慑江淮三王,恐有去无回,极有可能十万大军皆沉没于江中。 范目自然知道巴蜀之地不算小,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或许他们隐藏在深山,藏匿于丛林,但目前至少没有比他范目更强者。 如果没有比他范目强的将来带领,范目那心中便有一股不可忽视的情绪,十万巴、蜀、汉中之人的命运绝不能有“湿”。 长时间带领一部族的发展,久而久之会有割舍不掉的情感,这种情感让范目本能的为这次将领的人选上心,这亦是征兵为何范目会出现的原因。 看到这一幕,范目开始下令将这些大小不一的船只统一起来,选一标准,取大小相差不大的船只保留,其余统统归还渔民。 数量不够,便命军匠立刻打造,此举立刻遭到其余将领的不满,甚至是那些渔民的不满。 此时范目仅仅作为部族长的身份前来,并非将军,此时来到朐忍城外的大营寨内的人,并非只是范目所在部族。 整个巴郡有无数个部族,大的部族就有七八个,范目只是其中之一,更何况还有汉中、蜀郡中来的壮士,甚至亦为部族长。 岂会全部听范目的,他们费力弄来的船只岂容他人七手八脚的瞎比划。 随从不解道,“范侯,明明乃一悠闲侯爷,何苦再添军旅之苦?” 范目在汉王刘邦还定三秦时急流勇退,为此刘邦封侯挽留依旧离开还乡,如今数月过去,为何又要披坚执锐。 这点随从并不理解,故而有些替范目感到不值得,看着那些部族长对范目的窃窃私语,他有些来气,甚至在范目巡视船只时,跑去和他人辩论,最后居然动其手来。 将自己随从从其他部族的威胁中救出后,范目没有给予安慰,而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怒骂。 范目道,“吾为何不愿从汉王继续征伐,而返乡乎?” 随从低着头不敢说话,范目又重复一句,“可知否?” 此命随从家臣有些委屈道,“范侯乃为巴人部族而战,既出征之意已达成,不愿再为个人名利而屈心。” 范目曾为部族人讲述过他为何为汉王阻劲旅,何以又急流勇退,一切在心,并非汉王不好,汉王的确乃英主,可范目此生所求非个人顶尖荣耀,乃为巴人千万男儿开路,仅此而已。 范目本人更喜欢游历于巴蜀秀丽山川之中,酷暑树下乘凉,严寒之下燎炉旁,一樽酒,一碗炖野肉,三五之士辞赋狂。 如此才是范目所求。 “可为何今日?” 范目道,“昔日还乡之因,即乃复出之果,巴蜀之十万子弟性命,目岂能无动于衷。” 每个人心中总难免会做些不太愿意的事,范目返乡,自然是不愿继续在功业中滚爬,清静自然才是他的追求。 随从的家臣还是不解,“如此,违背初愿,岂不委屈范侯爷之心,实在不值。” 范目道,“并非一无所取,吾范目为将,汉王已许诺条件,不必登陆征伐楚地,只需于江上威慑三王即可,如能不战而还乡,范目委屈吾心又如何?” 十万大军如愿分兵,如有千万男儿免于战火,范目此行无憾。 范目道,“吾有心赏景,如景有焚于战火之危,目当仁不让。” 言毕,随从这才无奈叹息道,“范侯高节,吾远远不如。” 范目道,“汉王明号,欲伐天下之贼,檄文已传遍天下,各路使者或将至诸侯,巴蜀之族如不尽力,有通贼之嫌。” 纵有千山万水,春风总能轻易十里飘行。 春日里翠山清水的画卷,少有船只往来,随着汉王于洛阳袒苦义帝,为其发丧,传檄天下,共伐楚贼后,江面上突然冒出许多轻舟。 一人一骑,或二人一舟,汉使如春风一样在江河纵横的大地上弥散开来。 西魏之地,都城平阳之北一片山林里,魏豹纵马狩猎中。 一名中涓兴高采烈的拿着猎物穿梭在林间,其身后还有两名甲士在抬着一头硕大的野鹿向下马休息的魏豹奔来。 “大王,收获颇丰。” 第八百五十七章 薄姬心思 看着气喘吁吁的中涓将飞禽放在面前,那硕大的野鹿更是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看着这些猎物,或惊惧,或闭眼,或流泪,魏豹不忍再看。 魏豹忽然道出一句无关其事的话来,“可知这些猎物为何为寡人捕捉?” “大王神勇,此等措物见大王之威,只能束手待毙。” “大王弓箭娴熟,纵使神鹰亦未能选出大王神箭。” 一道道夸奖的声音此起彼伏,但魏豹的眉毛皱的更紧,阴沉似水,那夸奖声渐渐消失。 适才魏豹追逐猎物,忽然放慢脚步,最后干脆停在草丛内,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鹿,身旁人自然大气不敢出一下,亦是看着前方。 直到前方那群鹿不知为何忽然分开,独留一只野鹿。 野鹿落单,机会出现,魏豹这才射下猎物,那飞禽一样,亦是如此获得。 自刘邦离开魏地,如今下殷地后又向洛阳而去,到时一同伐楚,其他诸王要是亲自将兵从,他魏豹没有将其从,始终会觉得少点什么,恐有不妥。 这一点不妥慢慢的侵蚀魏豹的心情,纠结的心让魏豹有些无心狩猎,看到落单的猎物,他的心情反而更沉重。 落单的野鹿易狩猎,单飞的飞禽易捕捉,这让魏豹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自己,越加的阴沉纵水。 此时那中涓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吩咐身边的甲士将野鹿抬走。 忽然马蹄声疾。 魏豹眉头一挑,寻声望去只见一名红色的甲士向这里奔来,身后的魏国旗帜随风摆动。 甲士飞身下马向魏豹奔来,“大王,汉使到。” 汉使? 自己担心的,或者心中预料的果然要发生,魏豹寻思。 魏豹道,“即刻回宫。” 王宫不大,但修饰精致,不是金碧辉煌,西魏并不崇尚黄色。 雕梁画栋,玉石装点,珠瑙雕花,给人的感觉是精致。 汉使感叹这魏王果然有当年魏惠王的遗风,至王城,他受到的礼节大有当年魏国礼让之邦的作风,最主要的是接待他的西魏大将军没有丝毫的架子。 不过令汉使感到奇怪的是西魏的群臣和将吏有一种有别于汉的风格。 一个位于九卿的人物可以敢与三公据理力争,丝毫没有一点畏惧之感,似乎能与上级争论一番特有面子。 这点倒让汉使感到诧异,等见到魏豹更是有一种不解。 一个如此彪悍的人物,讲话很文邹邹的,心思细腻,对待汉使温文尔雅。 在汉使的眼中魏豹乃一征伐魏地的开国之君,为征伐的战将出身,不过未多细想,便将那檄文呈给魏豹。 魏豹看后,那原本脸上的一层疑云竟然消散,眉头亦舒展开来。 魏豹眉头舒展,有人的眉却开始紧皱起来,秀丽的脸蛋上神情呆滞,眸光凝视着池塘的鱼儿游来游去。 春日的柳絮在池面上飘飞,似乎要遮住丽人的眸光。 “王妃,不妙,王妃……”一个侍女边跑边喊,但那凝神看池中鱼的女子似乎对这一侍女的大喊大叫,即空见惯。 故而没有回头,亦未一脸诧异,依旧在看着那游来游去的鱼儿,似乎她自己已经变成水里的鱼。 “王妃,大王欲亲征。” 此话音一落,只见那女子轻蹙峨眉,一缕忧愁自眼眸中溢出,这才转身道,“大王现在何处,速带吾前去。” 这女子是魏豹比较喜欢的薄姬,如今听闻魏豹欲亲征,那股担忧之色便自然而然的流需而出。 一个女子过的好不好,要看她所嫁的男人,如今历经苦难,虽谈不上破茧成蝶,但亦成为西魏国中一个不可轻视的女子,成为西魏王妃的薄姬感觉人生已经胜却万千女子,更非红尘女子可比,但最近他有些愁。 这愁既和魏豹有关,亦和其母有关,其母魏媪将薄姬送进魏王宫中,目的是博取富贵,既为自己正名,恢复曾经魏国宗室之女的荣耀,亦给那个死去的薄氏之夫一点安慰。 所幸薄氏没有辜负魏媪的期待,进宫后凭借姿色和才艺,尤其是那点温婉的气质立刻博得魏豹的喜欢。 只是薄姬不曾想,其母并不愿止于此,在魏媪看来她的心更大,既然现在魏豹称王,魏室重新崛起成为王族,那么魏媪想的就是要挤进王族行列当中。 女儿仅仅为姬妾还不够,她要女儿诞下王子,成为魏豹王后,让其外孙成为魏王,让她这一支再次成为魏国王族。 见薄姬始终没有身孕,魏媪着急,一旦有机会进宫,便是一阵的催生。 薄姬的心事,其母自然问的比较少,每次进宫所问的大多是魏王待女儿如何,是否经常宠幸,薄姬自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每个进宫的女子都希望生个公主或者王子什么的,可薄姬有时并不这么想,至少在她刚进宫的时候不是如此想。 薄姬初进官,常常想着女人为何一定要靠着男人活。 靠着男人给名分,如果在宫中不能生个儿子,那地位和侍女其实高不出多少,纵使生的是女子,一样的名不见经传,这让薄姬心中多少有点不忿。 不过不忿归不忿,但薄姬亦知容颜易老的道理,如果不能及早生个一儿半女的,到老来倒没有依靠,想到魏豹如随汉出征,心里便有一丝丝担忧,一旦出征何时归,是否真的可以战胜楚,是福是祸,薄姬很快在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哈哈……魏豹哈哈大笑,“爱妻过虑,天下诸侯皆汇聚于汉王麾下伐贼,寡人岂能龟缩家中,岂不令天下诸侯看轻吾西魏国,此事非小事,寡人需亲将兵从之。” 薄姬见魏豹那连日来眉宇间的阴霾不见,便已猜知一二,此次随汉代楚的决定,心中恐怕已经落定,难以动摇。 薄姬便说些希望大王多加保重,早日凯旋而归,战场无眼,定需做好防护之类的话,之后便有些扭扭捏捏,竟是口齿含糊以来,而且脸上飞霞升起。 哈哈……又是一阵笑,一阵很畅快的笑,看着自己爱妾脸红的样子,魏豹心中一甜,“无妨,寡人喜欢言无不尽也,纵有唐突,寡人乃斤斤计较之人否?” 魏豹的鼓励没有让薄姬接下来的话说的很自然,依旧是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眼神不断的扫视周围人,示意有人在场,她不便说。 第八百五十八章 汉使入赵 魏豹支开所有人,薄姬小声在耳旁道出后,那小脸红扑扑的。 望之,魏豹这次显得更欢,眼眸中全是兴奋之色,“此有何难,寡人出征前,定让爱妾能如愿以偿,寡人相信,待凯旋而归之时,宫中必然会多一王子。” 檄文如春风的柳絮一样向四海飘飞,诸国为之震动,最先响应的居然是西魏王豹。 汉使至平阳王城后,不曾想到会那么快召见,当场就决定会亲自将兵从,之后便没有消息。 使者有点发愣,很想说既然已经决定将兵从,为何没有回书,他还等着拿到回信向汉王复命。 这一等便是残阳西下,繁星点点,竟一直没有消息,汉使有些生气。 希望之后漫长的等候,谁都不会高兴。 总感觉魏豹先前答应的很快,快的让人感觉是在假意应对。 肯定如此,汉使很快不再怀疑,确定魏豹是在假意答应,是在稳住他,此时恐怕是要软禁使者。 如此一想,汉使便很生气,于是对于晚餐的酒水开始没来由的挑剔,还对端上来的水果表示极其不新鲜,表示要见西魏王,斥责怠慢汉使的行为,要求西魏王当面来解决这个问题。 结果让汉使吃惊的是无论是侍女还是中涓之类的人,对他总是笑嘻嘻的,一提到魏王何在,他们就自觉的离开。 纵使汉使大骂,这些人依旧是笑脸,直到深夜汉使有些疲,便沉沉睡去,睡梦中还在怨西魏王忽悠汉使,小心遭汉王斥责之类,直到第二天旭日升起,一睁眼便看到魏豹一身甲胄的站在他面前,吓得浑身一激灵。 魏豹将一帛书交给汉使,“寡人欲发书请从……” 汉使还是一脸的朦胧,闻言,那眼眸中笑光却越来越亮。 西魏之东乃殷地,殷王已降自不在话下,殷国之东便是赵地。 旭日东升,垂柳千万条,春风浮动,映着瑞金的水光,如同金丝缕,河畔上有一座宫殿,其规模让飘行在湖中的渔民或者商贾只能仰视,更不敢靠近一些。 这处宫殿渐渐成为来往于湖上船只的茶后谈资。 “赵太博而已,竟与赵王宫殿等同,不尊周礼。” “说话小心,勿被有心人听取。” “听取有能如何,吾不过一低残渔民而已,难道治罪不成?” “仅凭三县之兵,假借齐兵便能赶走恒山王,又将赵王迎归赵地,此举非王侯之才能为之?赵王能不感激否?” 湖中一只小船内断断续续的聊着河畔上那座宫殿主人往事,一老一少倒是聊的很悠闲。 那少女嘟着嘴,“感激就能越轨否,纵礼乐崩坏,君臣之道岂能不遵守?” 老者无奈笑道,“赵太傅,可不只为太傅,其乃代王也。” 少女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瞪着眼睛,“代王?在赵地为臣?” 老者笑而不语,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前方的宫殿。 这宫殿群,占地虽然不大,亭台楼阁虽然没有赵王宫殿房间多,但每个房间的大小则是同等规格的。 里面的假山、溪水,草木,曲径通幽,其美景当真是令人如临仙境。 宫门前一辆车驾缓缓停在那里。 刚穿上太博服的陈除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为何换车驾?” 陈馀神情一滞,那名家臣小心翼翼的回复,“据言大王乘车驾去迎接汉使,故而……” 陈馀眉头一挑,其家臣看在眼里,“太傅,要不再等等?” 陈馀心中听闻赵王为迎接汉使如此隆重,有些不太高兴。 想到汉便想到张耳,陈馀对张耳的仇恨已经无法消除,如今汉王刘邦庇护张耳,此时陈馀自然知晓。 陈馀对张耳有恨,可张耳在汉国得到礼遇,陈馀是有所耳闻。 和仇人交好的人,陈馀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这一切家臣看在眼里,故而说要再等等,等赵王的车驾来,这辆不上。 陈馀眉头一皱,随后说道,“不必,进宫。” 陈馀心里知道,他现在在赵虽然掌握兵权,但终究是臣子,这里并非代地,还是要给赵王一点面子。 信都(张耳的恒山国改名为襄国)王城威严大气,此处经过两代王的修缮,已经颇具当年赵国都城邯郸的威势。 笔直的干道上,一辆驷马拉的王车在辚辚隆隆的行驶,车上坐着二人,一左一右,左为赵王歇,右为汉使。 汉使时不时擦擦汗,时不时搓搓手,能与赵王同乘,始料未及,眼睛不听的瞅着四周,尤其是两旁的赵国甲士。 当真是夹道欢迎,只是汉使不明白为何要夹道欢迎他这位汉使。 汉使眼眸中的兴奋难以抑制,被重视的感觉何人不喜欢。 缓行穿过热闹的商市区,经过叮叮当当的匠做区,来到编户区和国宅区,在这里可以看到赵国群臣诸将的住所是何等的大气。 再经过肃然的官署区终于来到宫廷区。 一至宫廷区周围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没有商市区的小孩哭闹,亦未那挥汗如雨的叮叮当当声,更听不到车马往来频繁的编户区和国宅区。 寂静,威严,令人身子不自觉的挺直。 下车后,赵王亲自引着汉使在前,群臣诸将在后,这让汉使腿肚子打转,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汉使心中强力压制内心的波动,不断告诫自己,“吾乃汉使,吾乃大汉使者,不能丢汉王之威势。” 汉使踏在台阶上,腿还是忍不住抖动一下,好在穿着长袍并不能看清,汉使庆幸自己穿的不是长裤。 进入中心大殿,立刻礼乐响起,让汉使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赵国的三公九卿。 走进大殿,早已是侍女待奉,甲士林立,酒香四溢,野味果实应有尽有,踏入大殿的第一步才发现酒宴已经备好。 汉使额上的汉出的更多。 “汉使,请。”赵王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汉使微微躬身,“岂敢僭越,赵王请。” 赵王歇依旧道,“汉使代表汉王,汉王举义兵伐天下之贼,乃天下诸王盟主,赵歇岂敢先行。” 赵王和汉使谦让,一时间没人敢先行一步。 赵王的群臣眼眸中射出一丝不快,眼睛盯着汉使的脚,如果汉使真的敢踏出那一步,恨不能立刻冲上去,与之辩论。 就在此时台阶上又走来一人,群臣和诸将皆恭敬有加的向其问候,“拜见广武君……” 第八百五十九章 汉使放心 一声声问候立刻让赵王歇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与汉使一起回头望去。 只见一人双目如月,眸光如矩,仿佛可看到常人无法留意的地方。 身如峭壁之松,筋骨如韧之藤,虎背苍劲而灵动,观之似武将,用之方知乃智囊。 正是赵王歇比较信重的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因赫赫战功被封为广武君。 文臣见之,自觉推让一步,躬身施礼,武将遇之收敛气焰,恭敬一声广武君,甚至眼中还有一丝丝的自豪。 赵国能有广武君,日后必定昌盛,武字非白来。 赵歇那原本闪烁不定的眼神,只盯在广武君身上,“广武君来之巧,为寡人与汉使排忧解难兮。” 简述之后,李左车便明白其中的奥妙和难处,如今汉王收三河,声势浩大,可谓早已逆转楚强汉弱的形式。 那么汉伐楚亦在情理之中,自霸王和亚父将刘邦左迁到汉中,这场楚汉之争便已经开始。 难处就在于此时楚汉的强弱并无明白分界线,楚汉并未交过手,强弱难断,但李左车可以肯定一点,在楚败齐的情况下,赵若能助楚,汉则弱。 这是因为李左车分析出河南王申阳和殷王司马卬皆弱于齐,甚至加起来皆不如,唯有西魏王豹算是可与赵、齐相比者。 对于楚,赵目前走的路子自然是敌对,因为赵太傅陈馀怨项羽。 委屈总是伴随着努力,陈馀曾经作为赵国大将军四处征战,更与叛贼李良血战,终于立赵歇为王,成为赵国的肱骨之臣,为保护赵王,又与那秦军将领王离、章邯斗,打散后,他陈馀又去恒山郡、代地去招募士卒,为的就是保护赵王和张耳的富贵与安全。 吾陈馀拼死拼活,凭何说吾贪生怕死,不肯营救,难道明知羊入虎口,亦要喂虎才是勇义,才是高义? 为何吾陈馀的努力看不到,偏偏盯着吾拥兵不前上,难道张耳不知因为吾陈馀在巨鹿之北,秦军才被牵制吗。 不仅张耳看不见,项羽更看不见,封张耳为王,给吾三县之候,生气,陈馀带着气。 坐车驾向王宫而来,王宫大殿前,人影攒动。 助人即是助自己,更何况相助的还是赵王,李左车稍微思虑,便决定为赵王歇解围。 为人解困,自己会惹麻烦,李左车长处在兵事,与伐交方面自然亦有着一套,只是平时李左车不愿抢典客之事。 李左车便以严格的周礼来行事,汉使仅仅能代表汉王,但终究非汉王,进入大殿后,汉使便将那檄文通过李左车传给赵王。 赵王看到檄文,脸上一阵的激动红,但仅仅是红,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赵王并不恨项羽,因为项羽只是左迁,还保留他的王爵,他心中是充满感激的。 曾对张耳感激,对陈馀感激,亦对项羽保留他王爵未曾成为韩王成第二表示感激。 当初张耳和陈馀立他为王,恢复他赵氏荣耀,心生感激,后来左迁,对张耳有些怨,陈馀将其迎回,对陈馀的感激又进一步,但赵太傅的把持兵权,却又让赵王歇感到一丝丝威胁,好处易忘,为难和不爽总是记的时间很长,甚至会抵消那一份份感激。 赵王歇对太傅陈馀的感觉如同政治联烟,太过相敬如宾,和李左车的搭配倒像是两情相悦。 李左车还是建议汉使南向坐,赵王歇东向坐。 如此隆重的对待汉使,心中一股能为汉使的自豪感冉冉升起,“赵王,檄文已阅,可是要随汉伐楚乎?” 赵歇对楚没有恨,但却有惧意,项羽让赵歇走,去代地,把赵地留给张耳,心里不爽,如同在繁华地区的房子被人强行征收,被赶到荒郊野外,心里一百个不愿,可只能忍着。 如今再次住进信都,那心情和从前不太一样,除意外之喜外,便是有一点点担心。 最近这担心随着齐王田荣的死,变的更加令人心慌。 无论是代王还是赵王,终究还是王,这和陈馀不同,赵歇不喜欢自己成为第二个田荣。 赵歇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直接和楚相抗衡,希望多多训练和征集兵员,打造数十万赵军的强国,维护赵国的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可赵歇知道太傅对楚项羽的怨,否则哪会有他重新回到信都的可能,心中不太想做,但又必须表现的欲伐楚,此刻赵歌心中就是如此想,如此寻思,“赵本在连齐制楚,楚倚强欺弱,赵自不会袖手旁观……” 接下来赵歇极力在宣扬赵与楚之间的恩怨,赵对楚有着无法化解的恩怨,让汉使放心,对楚,赵是永远站在对立面的。 此话直接让汉使露出轻松的表情,如此出使的任务算是完成,赵王既然说和楚是对立面,那还能有什么意外,自然是相应汉王刘邦伐楚。 汉使如此想,赵王与群臣亦是如此想,唯独李左车眉宇间有一丝隐优,“果真如汉王所言,楚霸王放杀义帝,此乃天下之贼,天下共讨之,赵岂能例外。” 赵王歇还在和汉使打着圆场,让汉使的心安定下来。 打不打楚,赵歇的眸光向李左车寻求过意见,但李左车认为此事还是要等太傅到来再言,李左车心中明镜似的,天下伐楚的趋势很明显,故而默默提点一下赵歇,“伐楚之势已势不可挡,然赵太博与恒山王耳有怨,恐有变数,小心应对,不能拒汉,然又不能立刻答应。” 赵歇不太相信,难道昔日同甘共苦的人当真如此之恨,犹自超过项羽对其的不公? 赵歇欣赏李左车的谋略,亦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赵太博乃贤人,乃高士,岂能因个人恩怨而误大义。 讨伐楚之杀义帝者乃义举,赵太博陈馀不会如此,故而接到汉使后,他一再表示赵会跟着汉的步伐走,自始至此,赵歇都是一脸的微笑,直到带着微笑到来的陈除出现。 赵歇立刻将檄文传阅陈馀,“太傅,伐不义之楚,时机已到。” 陈馀脸上有笑容,但那笑让赵歇心中一紧,那是从未有过的笑,看似在笑,但笑里藏着一丝冰冷。 陈馀其实早就已到,看着赵歇对汉使的态度,听到赵歇与汉使的对话,陈馀那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 第八百六十章 吾有条件 陈馀不怪赵王此举,天下伐楚大势之下,逆流终究费事又不讨好,他气的是赵王居然不等他,不知会他先见汉使。 陈馀自然不知道,汉使是低调进信都,在信都食完美食才到招待馆去,直接要求见赵王。 汉使直接要见赵王,没有点名要先见赵国太傅。 招待馆的典客恰巧是赵王歇亲自选拔上来的,见汉使直接越过陈馀来找赵王,立刻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寻常。 能出使赵地者,必然对赵地有所了解,那么汉使必然知晓此时的赵地何人说话算数,既然知晓还直接谒见赵王,并未先拜见陈馀,必有猫腻。 此典客心中快速打着注意,思量再三,觉得自己终究是赵歇的人,于是直接去通报赵王。 赵王得知后,心中虽然有一丝丝喜,觉得终究有明理之人,吾赵歇乃真赵王后商,陈馀再有功不过一有些贤名的游侠而已,如今纵然贵为赵大博,但在外界看来赵地未来终究乃吾赵歇的地盘,心里如此想,但嘴上还是吩咐让车驾即刻去接太博陈馀。 陈馀到来首先肯宝赵王的决定,会出兵助汉伐楚,但赵歇的欣慰尚未弥散开来,陈馀却直接提出一个要求,“汉杀张耳,赵乃出兵。” 一句话直接让准备饮酒的汉使愣在当场,赵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但眸子里多是不太相信,不太相信陈馀真的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陈馀和张耳并没有世族的深仇大恨,仅仅是赵国危机时,两人政见不同,最后分道扬镳而已,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二人本是再无瓜葛,张耳为王与否,在何处为王本和陈馀没有关系,然得知张耳为恒山王,都信都,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公,对张耳由义生恨。 恨人者,常爱之,无情何来恨,陈馀的这份恨直接超出赵歇的理解。 草长禁飞,春风挑柳。 景怡人,风舒心,本来洛阳城处处是这种怡人场景,可随着一匹马,一辆招车的驶入,瞬间给人一种入骨凉的感觉。 “无理……赵王岂有此条件乎……”刘邦听到汉杀掉张耳,赵才出兵,简直无理要求,下意识的怒。 想骂人,这算什么,不过话到一半立刻后悔,转瞬让刘邦想起之前项梁向齐请兵共击秦,结果田荣回复的是楚杀田假乃出兵。 直至项梁兵败战死,齐都未出兵。 果然是和田荣一个路子,田荣肯借兵陈馀兵马,两人倒有相似之处。 恰在身边的陈平及时撤一下刘邦的衣角,刘邦的话锋立刻骤转。 赵使见汉王刘邦动怨,下意识的缩紧身子,等着刘邦怨后的结果,或许将他暴打一顿,从此赵不从汉击楚。 刘邦接着道,“定乃奸邪小人所为,赵王乃贤君,赵太傅又乃贤臣,何来此无理条件,此定有小人挑拨,回去转告赵王,如从诸侯王击楚伐贼,亡国之人,可由赵处置。” 赵使入汉,洛阳城的气氛其实并没有变,只是令人感到无比的透心凉。 洛阳城内的一处院落,幽静而宽敞,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从天而降,洒在海棠花上,使得花的红更加润泽,更加饱满。 一位长者正在悠闲的饮茶,在这个崇尚酒的时代,一个人独自饮茶的品性如这雨中的海棠,虽滋润便不免孤独。 此人身材修长,仪表堂堂,走路自带贤名之风,虽不再年轻却须发皆黑,面有褶皱却满面红光。 正是受到汉王礼遇的张耳,在汉王的庇护下他过的还算悠闲,虽徒有恒山王之名,但也难得偷闲,过的比较滋润。 一善占星的甘公在其耳旁低语后,张耳饮茶的手有些抖,眼眸中全是疑惑之色。 “吾与汉王有厚交,岂能杀吾否?” 难怪张耳不信,自他入汉后,汉王先是厚遇之,又寻思为其复国,此种交情早已超过君子之交淡如水。 仅仅这些还不够,还为其训练一支千人护卫军,时刻保护着张耳的安全,如今厚待,忽然欲杀之,岂会相信。 出关之后,更是鼓励张耳收集曾经的恒山散兵,一点点壮大自己的实力,为日后夺回赵地打下基础。 汉杀张耳,赵乃出兵,这一点张耳相信,必为陈馀所为,可以想象到的条件。 汉王真的会为争取赵军的支持而杀他张耳吗,张耳不信。 张耳的一位老宾客说道,“大王,甘公所言非虚,吾听闻汉王之言,如赵从诸侯王击楚伐贼,亡国之人,可由赵处置。” 此宾客虽然已上年纪,但一点不像是老者,身子佝偻但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正是张耳比较信重的恒山相国贯高。 张耳的另一位宾客恒山王丞相赵午立刻建议道,“大王,当趁祸患未至时及时避之。” 赵午说的很隐晦,但张耳听得明白,此言是要张耳趁刘邦未动手前赶紧走。 想到逃,张耳开始迷惑,天下之大何处去,此时如果汉王不收留,还能归楚,显然不行。 除却汉和楚还能去哪,那里是赵、代的敌手,赵和齐有些渊源,如此一想倒真是无路可去。 甘公、贯高、赵午等一批忠臣皆用一种基于自己的关心眼神看着张耳,他们各个充满关心。 皆认为张耳留在汉实在太过危险,指不定哪天脑袋搬家去换数万赵军。 张耳的思虑很乱,无心再饮茶,忽然他很想饮酒,贯高为其斟满酒。 酒能壮人胆,亦能助人思考。 今日的决定至关重要,不只是关系着能否复国的问题,而是能否活下来,是否可以让张氏很好的生存下去。 贯高和赵午虽是张耳的老宾客,但对刘邦的了解并不深,昔日刘邦从张耳游,在其门下做事。 那些时光张耳历历在目,过往的经历一点点在张耳脑海里浮现,张耳欲下决定,这些不能不考虑,它们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现。 “大王,欲成大事,不可有侥幸心理,否则后悔无益。”贯高又追加一句。 张耳道,“赵使之前,汉王所言未必当真,又不可不防,先行打探,去探探汉王口风。” 过往的种种让张耳的心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刘邦杀他的理由有,但张耳相信对刘邦的判断,刘邦此人乃重情重义的任侠品性,更是天下为之津津乐道的仁义长者。 第八百六十一章 真走不得 以仁义长者和约法三章取得关中秦人之心,滥杀无辜绝不会和刘邦扯上关系,刘邦绝不允许这种闲言碎语和他挂钩。 张耳在酒香的滋润下,他决定再探一下汉王口风,尽量将事情弄得更清楚些,如此好做判断。 如果汉王欲杀他张耳,难逃到哪里,如今三河已归汉,向南韩地、南阳皆在掌控范围。 此时逃绝非明智的选择。 张耳欲亲身探口风,诸宾客不同意,最后贯高坚决代张耳去打探消息,督促赵午引那一千精锐壮士日夜轮守,保证张耳的安全。 洛阳城的王宫内,丝竹管弦之声此起彼伏,莺歌燕舞,爵卮交错。 汉王刘邦一脸笑意的以酒宴来迎接两王的到来,西魏王附书请从,渡河而来,韩王姬信得知刘邦至洛阳,亦将韩兵赶来相会。 酒宴上刘邦的笑容虽然在,但带着一丝丝苦涩。 在赵使道出赵出兵的条件后,刘邦心中便有些憋屈,戚姬第一时间觉察到刘邦心中的郁闷,没有依靠小巧伊人来讨得刘邦的愉悦。 戚姬知道刘邦为何烦忧,便以琴声抚其心,莺歌换其笑,待刘邦暂时从心中烦忧转移到琴歌上后,戚姬这才故意拧动柔美的腰肢,做楚舞的前奏。 赏心悦目的确可以暂时忘却烦恼,但刘邦在戚姬楚舞将起的时示意其停下。 心中有拿捏不定的事情,故而刘邦这才来到寝宫见戚姬,在后花园赏雨中的海棠。 刘邦以为美景和歌舞会让自己忘却烦忧,发现越听心越乱,刘邦苦笑自己当真是做不了沉溺琴音之中的人。 心中有事越耽搁越不舒服,那些能坐怀不乱,心甘愿沉沦之人,果真不是一般人,亡国之君的心竟然需要一样的强大才能承受。 在听闻张良求见后,刘邦立刻离开,留下戚姬独自惆怅,但脸上的笑容很快再次浮现。 张良的谒见让刘邦的心情总算开始转变。 张良道,“大王,韩王、西魏王将兵已至,汉中兵马已在集结,不日能便南浮江汉以下。” 刘邦心喜,“来之甚快,善,速请!” 在汉使渡河回洛阳复命时,一直思索不亲身将兵有些不妥的魏豹立刻选择将兵南下。 心中有急,马行便快,西魏王豹留下大将柏直镇守西魏国,他自己则率骑将冯敬和西魏将军孙遫渡河南下。 由于急见汉王,故而魏豹和冯敬率骑兵先走,留孙遫引大军随后。 韩王姬信在得知刘邦率军南下至洛阳,便知道汉王欲连诸侯伐楚,故而在汉使未至时便将韩兵前往洛阳。 如此刘邦身边共有河南王申阳、殷王司马卬、西魏王豹、韩王信、恒山王张耳、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 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之兵在刘邦还定三秦时已经灭的差不多,没有多少兵马,唯有数千人护卫军而已。 恒山王张耳被陈馀击败时,率残兵归汉,好歹有五六千兵马,过河内时,由于张耳的号召,曾经逃散于赵地各地的兵卒自邯郸郡西入张耳军。 如此张耳兵马竟然慢慢汇聚近万人,纵使如此在汉军中其引兵力数不过如一都尉所引。 在十数万大军中,一个都尉所引之兵可能有数万,故而此时的张耳虽为恒山王,但其兵力尚不如一个都尉。 此所以贯高等人劝张耳逃的原因,如果汉王欲杀张耳换赵数万兵马,张耳根本无还手之力。 故而如今七王中,除司马欣、董翳其余五王皆有兵马,这让刘邦适才惆怅的心稍稍得到安慰。 立刻以酒宴来迎接西魏王豹、韩王信,这让二王心情舒畅,尤其是韩王信对刘邦既有感激之情,又有敬佩之意,昔日更有君臣关系。 让西魏豹想不到的是汉王竟颇为礼遇,对等目前的七王似乎看不出亲疏来,但一个感觉大家皆很清晰。 汉王此时已经稳坐诸王之上,其势头已经高出楚霸王,如今坐拥关中的刘邦,五王无一人敢与之同席,赛王司马欣、翟王董翳甚至没有与诸王平起平坐的底气。 酒宴很热闹,刘邦命戚姬引领一众舞女载歌载舞,诸王汇聚一堂相互问候,同为司马氏的殷王和赛王互相交流与结识,在追溯的过程中或哈哈大笑,或举爵砰饮。 河南王申阳和旧日故交张耳二人有说有笑,聊天昔日在信都相处时的种种往事,竟有些落泪。 张耳本在本部人马保护的院落内,在得知赵使言汉杀张耳乃出兵后,贯高等门客坚决认为不可在抛头露面,贯高代替张耳去打探消息;走后不久,张耳思虑再三觉得不露面不行。 君子之交在于信任,陈馀和张耳之间的恩怨便是出于不再信任,张耳不信任陈馀,认为陈馀杀害张黡、陈泽。 陈馀更是对张耳失去信任,生气之举,居然一点不退让的拿走兵权。 在张耳得知刘邦正在宴请来洛阳的诸侯王,并邀请张耳过去,其宾客昔日的恒山丞相赵午认为此行危险,恐一去不复返,认为不可去。 张耳如不去,刘邦会怎么想? 会以为张耳乃惧诛而亡,认为张耳已认定刘邦会杀他。 如果逃亡,此举无疑在告诉天下人刘邦欲杀昔日的门主,杀昔日的旧友张耳,为得赵军而杀友的骂名必然会悄然掀起。 假如他张耳真的一走了之,便是张耳对刘邦的不信任,必然会让刘邦对张耳有新的看法。 在刘邦看来或许会那雍齿、曹无伤一样乃反叛之人,如离开汉去其他国家还好,但如入楚,此背汉降楚的行为,刘邦会怎么想? 其中要害张耳非常清楚,故而不顾赵午的反对,毅然决然的乘车参加此次诸王盛宴。 酒宴中申阳这才得以与张耳叙旧。 西魏王、韩王则与刘邦聊的很嗨,唯有翟王董翳独自与诸将畅饮,眼睛时不时向诸位瞥去,偶尔小声嘀咕一句,“彭城之战后,不知此酒宴中还剩几人……” 董翳与章邯、司马欣皆为秦将,但董翳和司马欣不同的是他为武将,对章邯由衷的敬佩,对司马欣始终是有一只眼看。 看着酒宴上诸位称兄道弟,皆口乎汉王为兄,董翳脑海里忽然冒出此句,他太清楚楚军的战力。 董翳深知楚霸王项羽的厉害,曾与项羽对战者,现场诸王中唯有司马欣,其余诸王包括汉王刘邦在内皆未曾与项羽战过。 第八百六十二章 群英汇聚 不曾与之战,岂能知项羽的威猛,以少胜多,以劣势战优势,还能战胜,最后迫降章邯。 项羽那种破釜沉舟的神勇恐怕当世难找出第二,围困钜鹿,秦军很强势,各路诸侯皆不敢向前。 向前者不是被击溃,就是全军覆没,秦军的威势当真是无人敢搓其锋芒,可楚项羽偏偏敢。 项羽之楚军不输当年秦军横扫天下的威势,凭借兵众的多寡来衡量,为时过早。 董翳的心思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此刻在一片喜庆之间,刘邦的笑容渐渐变淡,那脸上还挂着惨笑,眼眸中却是凝重。 酒宴的盛况于洛阳中必是空前,刘邦又加大酒宴的盛况,酒樽一具具摆放在预备位置,瓜果与美食轮流上案,琴弦丝竹不断,歌舞一场接一场。 八王(汉王、韩王、西魏王、河南王、殷王、恒山王、塞王、翟王)汇聚在洛阳,诸侯王的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连绵不绝,如山脉一样此起彼伏。 八王与卫士聚集在洛阳王城的一片空地上,刘邦将酒宴摆的很大,至少配得上八王汇聚的场面。 刘邦带头举爵畅饮后,西魏王、韩王在与刘邦碰过面后,便与其余诸王相谈畅饮,刘邦则悄然走至一酒帐内。 刘邦没有选择离开到房间内交流,作为引领者刘邦有着一定的不可为。 陈平、张良随刘邦进入临时休息的酒帐,刘邦尚未说话但二人敏锐的目光已经从刘邦身上看出,刘邦此时的心情绝非酒宴上的笑容。 酒帐内还有美酒,刘邦再不曾瞄一眼,酒帐内还有侍女服侍,刘邦命她们离开。 刘邦开门见山,“赵欲杀恒山王耳,方乃出兵,子房与陈先生,以为如何?” 刘邦手里把玩着一个坚果,不听的捏坚果,似乎想将心中的烦闷捏碎,将问题捏碎。 陈平望一眼张良,对于这位三军之师,出身高贵,且又真具才学之人,陈平是真心钦佩。 尤其在张良助刘邦鸿门脱险时,陈平便已经开始留意到时的武安侯刘邦身边的人。 张良便第一次进入陈平的耳中,并特意留意张良。 张良的事迹陈平略知一二,在刘邦进关中的过程中屡献计策,故而那是陈平第一次留意张良。 张良或许不知在那趟鸿门宴上不只是项羽和范增注视过他,还有一个陈平在默默关注。 实则那一场鸿门宴看似参与者人数不多,但波及的影响面较大,项刘两大集团中诸将似乎都在暗暗观察。 观察是否会有利于自己的变故…… 然陈平和张良并没有交集,直到陈平这次修武归汉才有第一次交集,那眸光中携带的信息,在两个决定聪明人的眼里已经是心灵感应。 张良自然知道陈平之意,不再推辞,率先开口,“以大王之见,连诸王伐楚,有无赵军,紧要否?” 刘邦默然片刻,“现居洛阳诸王者,唯有西魏王豹与韩王信之兵可与赵军相比,失之,可惜,无之,亦可。” 张良道,“既大王心中有数,万不可因陈馀个人恩怨斩杀张耳,而失天下从汉诸侯之心。” 刘邦点点头,又沉思片刻看向陈平,“陈都尉可有良策驱赵助汉?” 陈平亦开门见山道,“大王有此问,平可揣度王不舍赵军乎?” 刘邦默然点头,刘邦心中有三原则,进则有二,退则有一,能多出一支力量自然胜算更大。 对付楚霸王项羽,刘邦看着各路诸侯军汇聚在洛阳,心中却更加不能笃定,反而心里发慌。 一方面刘邦希望伐楚之兵多多益善,可多却意味着协调统一作战很麻烦,在宴请诸王之时,实则刘邦立刻秘密使卢绾核查诸侯王兵力强弱。 殷王的兵马不用说,有曹参和灌婴两位战将合力打配合才将殷王俘虏,可见殷军还算强盛。 可与西魏兵比差些,与河南王兵在伯仲之间,弱于韩兵,恒山兵能战但数量较少。 司马欣和董翳暂时指望不上,如此一看,看似汇聚七王于洛阳,却难免有乌合之众,故而刘邦心中又渴望精兵。 对于能最终打败张耳的赵军,陈馀组建的这支赵军,刘邦不能不重视。 刘邦点头后又开口道,“与楚争,赵军在侧翼,至关重要,纵不助汉,非助楚亦可,寡人望其中立。” 陈馀以五县之兵,假借齐兵反楚,怎会助楚,在张良和陈馀听闻此言时没有吃惊之色,眼眸里流露的是赞赏,还有一点点敬佩。 张良和陈平皆想到赵军所在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在楚之侧翼,某些时候定会影响着楚汉的战局。 故而两位谋士皆以为赵需要拉到汉营中,使其与汉一起击楚,可能其他诸将会想陈馀如此怨恨楚霸王项羽,怎么会助楚。 可诸侯割据之势变换莫测,今日是敌,明日或许为友,经过战国七大雄主的连年兼并战,诸多天下游士和将相脑海中皆有着昔日纵横之术昌行天下那一套。 赵陈馀或许不会助楚,可万一陈馀有意外,赵国未必会袖手旁观,万一楚汉相争,赵收渔翁之利,怎么办? 故而在陈平和张良心中,没有拿到赵国入盟出兵之书,未见赵军渡河从汉,一切皆不可作数。 绝不能以固有思维来揣测赵的行动。 陈平和张良如此想,但二人没想到刘邦亦如此想,既然三人思想有交集点,陈平接下来觉得有必要一针见血。 陈平便继续道,“陈馀所求不过泄恨而已,大王何不求人类张耳者斩之?” 闻言,刘邦眼睛一亮,语出新奇,不安寻常思路走,刘邦心里一直徘徊在赵军这股力量和道义之间。 赵军此股力量不能忽视,与楚争是要死人,刘邦不愿有任何意外,故而他希望赵军从汉击楚,可杀死昔日旧故张耳,刘邦做不到。 别人走投无路来投靠,而且还是旧故,昔日更有情意在,来投却杀之,此非义举,更非英明君主所为。 杀不得,又不舍赵军这股力量,更不放心楚汉相争时赵地虎视眈眈,一向思维活跃的刘邦亦陷入思虑的泥潭中。 陈平一言如划破苍穹的第一缕曙光,如黑夜里忽然亮起一盏灯,刘邦心动,眸光闪烁。 第八百六十三章 岂忍杀之 陈平此计可行,而且还能避免杀张耳之不义之名,事后即使陈馀得知亦无可奈何,只会留下汉王仁厚岂忍杀害故旧之美名。 天下游士闻之,只会更加趋之若鹜。 如今不是诸王争霸,而是秦灭之后的大风雨,这场风雨必然是腥风血雨,免不了要死人,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可没人愿意做着被杀之人。 何人愿意为张耳死,何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在这一点上有些困难。 先是寻找相似之人并非易事,其次还要杀掉此人,这对那个人而言有些残酷。 张良知道这是一件残酷之事,但张良并非一个故作善良之人,他更清楚杀掉张耳带来的后果,与其杀一王,不如杀一普通之人。 这是春发之际杀一不相干之人,终究不太好,张良便开口,“寻觅人类恒山王者并不易,时局不等人,可再寻一擅长易容之人,寻一战死之卒,易容枭首即可。” 张良之言简直让刘邦如浴春风,“子房所言甚善,如此甚好。” 刘邦不是道德楷模,更非仁慈之人,如无杀伐果断和游刃有余的心,是当不得王。 王并非人人可做,可做王不必非要杀人才能完成事情,刘邦此刻不太想杀人,尤其在未和项羽交战前。 在此之前,刘邦欲保持心性的完整,愈是如此,愈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张良的方法恰好说到刘邦的心里去。 寻一相似战死之士,略加易容,便枭首放在匣子中交给汉使再赴赵地。 信都城的美景还在,大街小巷中的丽人穿行,但此次汉使入赵再无心欣赏,手心不断冒汗。 此次汉使不是一个人来,带着几名甲士,轺车缓慢穿行在街上,周围杂耍忽然停下,卖小食的,爱吃甜食的皆停下来凑几眼,随后才是响亮的吆喝声。 再入信都王城,汉使没有再去先拜见赵王歇,毕竟手里拿的是陈馀想要的。 在赵太傅的府邸里,汉使战战栗栗的等着,强作镇定,汉使知道手里的人头并非张耳的,可必须表现出是真的。 如何做到,一路上汉使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不断幻想着各种可能,张耳死后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有交情的可能是种愤怒和悲伤,有恩情的可能更多的是愤怒,有利益的关系可能仅仅是个惋惜。 究竟自己该是那种表情,汉使不断琢磨着,他最终选择的是一种惋惜,如果表现出和张耳曾有过故旧,真怕陈馀连他亦杀掉。 事实上在陈馀看到汉使的那一瞬间,他早将汉使抛在脑后,眼睛已经完全盯在匣子上。 汉使依旧一脸惋惜的站在一侧,没有多说一句话。 陈馀看着匣子,良久才命人打开,仅看一眼,陈馀便将头扭过去,他是恨张耳,但对张耳多少有着一点感情。 毫无感情关联之人不会成为仇人。 那“张耳”的面容有些狰狞,似乎带着一种“愤怒”和“不甘”,仅仅看一眼陈馀仿佛看到“张耳”紧闭的双眼又睁开,在怒瞪陈馀。 耳旁仿佛在怒骂陈馀,骂陈馀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陈馀心中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如此之人,故而命人又立刻合上。 见陈馀如此神情,汉使心中松一口气,既然陈馀已经相信死者乃张耳,那么任务算是完成,不久便能随着一支赵军渡河返回。 陈馀忽然开口道,“张耳死时,可有话?” 此话一出,汉使微微一愣,但反应比较机敏,立刻答道,“使臣不敢言。” 陈馀笑道,“言者无罪,汉使直言无妨。” 此次出使赵地的非前次那名汉使,而是刘邦特派之人,陆贾。此次能否骗的陈馀,带回一支军队,出使之人非常关键,尽量让陈馀的注意力多在汉使所言上,而非那假人首上。 陆贾非第一次出使这种艰巨任务,之前和郦食其贿赂峣关(一说武关)武将便是一次艰巨任务,经过上一次的磨砺,陆贾渐渐对出使轻车熟路。 可这次出使不同,陆贾手里拿的是假张耳的人首,如果被识破,陈馀势必大怒,彼时恐祸及自身。 关乎生死的一场出使,陆贾还是头一次,他自己亦完没行到,此次的出使会跟他日后的出使风格奠定基础。 更为陆贾日后的前程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如果上次的峣关(一说武关)出使是陆贾展露头角,那么这次便是堪当大任。 在汉军大营内,郦食其是第一辨士,是汉王的纵横之士,那么可以跟随郦食其身后的便是这陆贾。 当然这皆是建立在辨士基础上的,如张良作为使臣时那就另当别论。 陆贾出使赵,心中不紧张那是不太可能的,手心里第一次冒汗,见到陈馀相信那是张耳之首时,陆贾心中一松。 可不等这口气彻底松下来,陈馀一句问话,让陆贾浑身一个颤,幸好他在途中已经料想过种种可能。 陆贾先是卖个关子,既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亦给自己心情的舒缓提供一个时间过渡。 直到此时陈馀才将目光聚在汉使身上,发现此汉使并非上一个,只见此汉使胡须飘然,眸如星火,身如青松,非凡俗之辈。 陈馀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汉王派出此种气度不凡之人为汉使,足见对他的重视,便先赎其如有言语不敬的冒犯之罪。 陆贾道,“恒山王……张耳临死前大骂成安君乃枉有贤名,实乃睚眦必报,沽名钓誉之小人,耳纵死而无悔,其不久必赴黄泉谢罪……” 后面的话很难听,陈馀大怒,命人将那匣子中的“张耳”之首级焚烧。 陈馀之客立刻抱着匣子准备去焚烧,但走的步子很慢,果然没过多久,陈馀心情平复后,又开口道,“厚葬。” 陈馀客领诺命而去,陈馀则置酒宴款待汉使陆贾,陆贾恐夜长梦多,急于脱身,但又不能太过急于离开,以免陈馀起疑心。 陆贾辞谢,“使臣之命已完成,当向汉王复命。” 陈馀见陆贾言语不卑不亢,颇具风采,甚为欣赏其才,便赏赐其金玉后,即刻遣将将兵与陆贾一同入洛阳。 陆贾与赵军一同南下渡河入洛阳,刘邦见陆贾带赵军而回,心喜,便欲赏赐陆贾金玉,陆贾谢曰:“此非独陆贾之功,不敢受。” 第八百六十四章 打小教育 刘邦便一同赏赐陈平和张良,至此河水南北两岸的各路诸侯基本汇聚。 河水之北除却极远的燕王外,已经尽在汉王麾下,河水之南,除正在和楚交战的齐国,便只剩下那江淮流域的三王。 西魏、殷、河南、韩、恒山、赵(代)、赛、翟等八路诸侯王尽在汉王麾下,刘邦的豪情顿时高涨,尤其在刘邦听卢绾回报说此刻的各路诸侯联军兵力已达五十三万。 可以说是楚军兵力的数倍。 刘邦豪情高涨,但并非头脑发热,他觉得伐楚联盟还可以再有所作为,他的眸光瞄向江淮流域的三王。 对于三王如何拉拢和策应,刘邦再次向陈平和张良征求意见,陈平的回答是有目前五十余万的诸侯联军做背靠,汉将范目南浮而下足以震慑三王。 张良的回答则是另辟蹊径,在张良的判断中认为此三王皆与楚有隙,根据董公的消息,此三王皆参与诛杀义帝的行动中。 三王中衡山王、临江王保持中立的可能性较大,就差一把剑悬在头顶上,使得他们只能想着自保。 那与楚有故旧的九江王英布自项羽讨伐田荣之时就已经有郄,如能给予范目以统帅楼船军的权利,以其还定三秦时的威猛,必然可以威慑三王。 刘邦点头,命人制作将印,火速送往巴蜀之地。 江水(长江)贯穿巴郡,自朐忍向东流向南郡,并直转南下环绕南郡南端。 南郡故楚之地,江水之北,汉水之南有一座古城,这里风景秀丽得天独厚,此处可谓一座极适宜居住的城池。 这座城便是故楚郢都,此时已名为江陵,在楚柱国共敖将兵攻略下,如今的南郡已经不再有秦的踪迹。 秦军的旗帜已经不见,城池上一切与秦有关的能换则换,这里渐渐恢复成故楚的风貌。 共敖本是南郡人,对故楚有着别样的情怀,在项羽封其为临江王后,共敖便毫不客气的接受此王爵,开始重新改造江陵。 曾经的故楚之都变成临江国的国都,一人站在最高的宫殿上遥望这片土地,感慨万千。 此人阔面虎牙,狼体豹腰,英武魁伟,生的不凡,那双眸如雄狮之眼,令人不敢直视。 少年时代的共敖曾想着能进入郢都事楚,能为楚之强大做一份贡献,希望在秦逐步横扫的铁骑下成为一名抗击秦的楚将。 可惜共敖没有机会,没有找到晋升为楚将的机会,没有等到他的抱负实现,楚国便已被秦灭。 楚灭之后,共敖特别愤恨,于是在陈胜吴广起事后立刻响应陈胜,先在南郡乡里征战,在听闻楚国名将之后项梁起事,便率兵北上加入项家军。 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在项梁立楚熊心为怀王时,任命为楚怀王柱国。 共敖的地位仅次于楚上柱国,受命攻略南郡,他没想到此南下征战一打就是数月,再亦没有回到北方战场来。 共敖逐渐控制南郡,成为南郡的一方霸主,在项羽封其为临江王时,共敖非常感慨的登上郢都,在那一刻他心中五味杂陈,开始命人重修郢都,重建自己的国都江陵。 常年带兵之人对自己建立的功勋,有着充分的底气,那是历尽艰难,浴血拼杀所得,亦更加珍惜得来不易的成果。 站在这最高楼阁上的还有一人,乃一青少年,此人英姿勃发,身材挺拔如劲松,双眸清澈,自有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 共敖对此人语重心长,“为父打下这片天地,建立临江国极为不易,庆幸吾儿智勇双全,需好生看护家业,不求千秋万代,但求可传数百年,打下吾共氏贵族基石。” 此青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共敖之子,共尉。自共尉打小,共敖便不断鼓励其子研习弓马,熟读兵书,做一个智勇双全的临江王子。 共尉很理解共敖的一片心意,更为拥有如此神勇的父王感到骄傲,对共敖的教导皆铭记于心,不断的努力,倒是没有辜负共敖的期望。 共尉不仅弓马娴熟,兵书更能倒背如流,并时常跟着共敖攻略黔中郡和长沙郡,战场的历练逐渐养成共尉傲视天下的心性。 王者姿态已经一览无余,这让共敖甚是开心。 共敖曾对群臣诸将言,“寡人一生有两大得意之作,一是攻略南郡,重建故楚之都,其二乃培育一个比较满意的王储。” 群臣诸将见共敖如此说,便知道临江王的下一位便是共尉,一些大臣便死心塌地的效忠太子,没有任何内斗之心。 共尉得到共敖的一片谆谆教导之后,便准备跨上战马巡视各地布防,最后的共尉热衷上巡视临江军。 南郡之地,共尉或纵马驰骋,或乘船游历,大有临江王二世巡视临江国之风。 今日共尉又跨上战马引兵出江陵,一路南下,准备巡视长沙郡,在尚未渡江之时,共尉一脸震惊,因为他看到江上竟然旌旗招展。 连绵不绝的红色旗帜竟然将天映成红色,仿佛血阳夕照。 共尉大惊,“江上何时出现大军,为何无人上报?” 不仅大惊,共尉还大怒,他作为太子一直以来对巡视各郡县乐此不疲,对于临江国的布防,他非常满意。 共尉相信纵使一只昆虫欲飞过临江国,必然要经过他共尉的同意,否则休想安然通过。 为何如此数量的大军已经乘船驶入南郡南端,而且行驶缓慢,竟然犹如停在江面上。 共尉跟着父亲共敖打过几次仗,但大多是对付匪盗之患,从未遇到过大规模的军队,如今看到后有些慌乱,竟一时间不知该引兵阻止,还是立刻回报临江王。 还是临江王麾下的一员老将比较老辣,立刻建议共尉一面派出使者去江上交涉,打探消息,一面即刻快马飞报临江王。 共尉立刻点头,“然也,速报父王。” 共尉读过兵书,对突然出现在南郡江面上的军队心中还是有些犯怵,打盗贼与军交战还是有所不同。 不过从小培育出来的傲视天下诸侯的心性还是让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得知停在江上的乃汉将范目所引的楼船军,共尉决定亲自登船问罪,询问为何突然侵入临江国,事先毫无通告。 第八百六十五章 南郡之王 诸多老将皆苦劝,共尉这才打消此疯狂念头,静等父王共敖的出现。 共敖得知后,立刻纵马前来,身后还引八千精锐。 得到飞报言有军入侵南郡南端的江上,共敖没有如往常一样大怒。 士卒看惯共敖一怒狂击匪盗之幕,甚至狂追到匪盗无处藏身而甘愿受虏为止。 此次士卒没有看到共敖大怒,而是一脸的镇静,最近天下的形势一日三变,他自然知晓。 形势多变,楚汉之争已经开始,投降的投降,亡国的亡国,项羽北伐田荣时曾经向九江王黥布徵兵,却没有向他徵兵。 或许在项羽眼里,共敖并非他的亲信,黥布才是他项羽所看重,对于他临江王或许压根没有想过让他出兵。 当时的共敖虽感激项羽分封,但他更喜欢自己独居南郡,称王淮南,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王。 齐楚交恶,他临江王并不想掺和,项羽没有徵兵于共敖,共敖亦乐得清闲。 看到共敖的到来,其子共尉斗志昂扬,血液里的战意开始蒸腾,“父王,请下部署命令,孩儿愿做先锋。” 看着共尉一脸的斗志昂扬,共敖心中欣慰,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敢战的人才有活的可能。 敢战的人,才能活的很滋润。 共敖笑道,“勇气可喜。然此汉将绝非盗匪可比,需寡人亲自去岸边会会。” 临江太子共尉见共敖神情凝重,知道这次面对的不是毛赋,不是盗匪可比的,便道,“父王,让孩儿一同去。” 共敖道,“吾儿勇气可嘉,然国家尚需看守,如寡人若遇不测,太子立刻继位发动剿贼,切忌无论到何时,皆要攻守兼备,伏谋、伐交皆需与伐兵同行。” 共尉不丛,但更有理智与自知。共尉自知与其父共敖有很大的差距,便不再言语,目送其父引兵纵马向长江北岸挺进。 江上万千船只如一座小山在飘动,江面波涛汹涌,不知何时江面上已经有落叶飘落。 春风辞旧叶,拂出新芽来,南方的植被和北方不同。 春日到来,旧叶和新芽同处一枝,共敖每次看到这些剥落的老叶便有一丝丝感伤,如今天下的风云变幻何尝不是如此。 如欲不愿为新芽让地方,只能努力的做长青树。 共敖遭使者驾一叶扁舟向汉军飘去,片刻后汉将范目亲自乘船来到岸边。 共敖与范目的见面就选在岸边。 共敖看着身后那连绵不绝的战旗,知道如果汉军真的是要胁迫其从汉击楚的话,将真是一个很难权衡的事情。 在共敖得到的诸多信息中,他判断出楚汉目前在争夺天下的霸权,是霸权的归属争夺,并不知刘邦心中真正的想法。 楚汉的争霸,共敖并不想参加,故而他不愿助楚,更不愿助汉,如果汉来强迫,他临江国是否真的要和汉开战。 一时间共敖思绪翻飞。 看着江上的数万楼船军,他不确定能否将其击退,或者临江国因此迎来巨大的变化。 看到汉将范目后,共敖便直接开门见山,“临江国与汉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行军至临江南端,此举何为?” 汉将范目第一次见共敖,他曾听说过共敖善战,独立率领一支楚军逐渐干定南郡最后因功称王。 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有所震撼的,阔面虎牙,狼体豹腰,那双眸子如雄狮之眼,倒是天生的战将。 范目微微躬身,以示行礼,“汉将范目奉汉王之命,借长江之道,响应天下伐楚之举,此次不过借路耳。” 范目在临江王前面没有一丝的慌乱,侃侃而谈,似乎对入侵一说完全否认。 共敖对范目的不卑不亢倒是很欣赏,正欲质问借道为何不事先遗使者通报,心中一股被侵犯的怨意渐渐储蓄而起。 自己家田地里突然有个陌生人,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的。 江风微微凉,水浪拍打着礁石,岸边的灌木葱绿,偶尔有一只小松鼠在树枝间穿梭,显得自由自在。 未等共敖的怒意蓄满,范目却抢先道,“楚项羽放杀其义帝,此乃天下之贼,汉王为义帝发丧,愿从诸侯王击贼,故而吾引兵过江,大王曾乃义帝柱国,当与汉共伐楚贼。” 此言一出,共敖那一直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原来是想与诸侯约击楚,并非真的来击降临江国。 汉王连收三河(河东西魏、河北的殷国,河南的河南国)之士,尤其那殷王据说被汉王用兵击而俘虏,恐怕殷地从此变为河内郡,回复秦时的郡县,如果不从汉击楚,而落得这样的结果,这是共敖绝不愿看到的。 共敖不愿意参加楚汉之争,但更不愿被俘虏,故而他心里此刻特别的复杂。 江边的风在此刻变得更凉,随后他挺直腰板开口道,“寡人虽曾为义帝柱国,然寡人此刻乃临江王,既非义帝之臣,又非楚之臣,更非汉之将,寡人只愿临江国国泰民安,如有危及临江国者,寡人与大临江勇士誓驱逐流寇……”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共敖直接否认其为义帝之臣,更非项羽之臣,虽与天下诸侯王一样,同为王,但并不北面事何人。 共敖传递给对方的意思是他共敖乃自立为王,并非真的由项羽所封而为王。 如此一来共敖即否定会助楚,又拒绝从汉,而且明确表示,如果有人会危及临江国的安全,必然会举国驱逐。 随着江风吹来,范目感到一股股战意,那是长年累月的杀伐才具有的气息,范目对此比较敏感。 久战沙场的范目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见对方已经表态,便不再纠缠,亦不再有劝言,立刻抱拳道,“既如此,范目不便在此多加叨扰……” 平平淡淡说完,平平无奇的转身离开,共敖内心有些吃惊,就这样离开? 仅仅几句的交涉,汉军就放弃与之联盟击楚? 共敖不太相信,可眼睛却不断的告诉他,汉军的战船已经开拔。 船锚已拔,汉军的战船顺流向东。 共敖内心震惊,面容如常,身后的诸将感到惊讶,内心对临江王的威势更加敬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在他们看来一场大战在共敖轻描淡写的交涉中烟消云散。 第八百六十六章 威慑江淮 春风依旧,江涛滚滚,江水岸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或许是归来的鸟小心翼翼可还是吵醒雏鸟。 一直紧张的看着其父临江王与汉将的交涉,一直紧握拳头的共尉看到江面上令人沉闷的船只消失后,才放松下来。 遮天蔽日的旗帜散开后,蓝天白云,使得江水变的更青,心情亦变的轻松。 士卒飞马来报,得知汉军已经离开后,共尉大喜。 “大王果然威武,风采不减当年。” “吾大临江王岂非一个小小汉将所能相提并论。” “大王威武,一个交涉,几句话便退敌,未将佩服至极。” “大王风采犹胜当年,天赋也。” 一个个兴奋的像是自己立功一样。 悲伤会传染,开心亦是,这种赞美之词让临江太子的脸上浮现笑容,彻底没有警惕忧郁之色。 远远望去共敖纵马而来,共尉立刻兴奋的迎上去,此时才发现共敖脸上的神色依旧带着一丝丝隐忧,见到儿子共尉跳下战马,看样子是有一段教诲。 共尉快步向共敖走去,“父王,敌军已退?” 共敖道,“未必,汉军所来蹊跷,尉儿立刻将平时训练之锐士调去暗中追踪。” 共尉眼珠子乱转,“父王,莫非怀疑汉军撤退是假,在吾等放松时突然回击。” 共敖眼眸中喜色一闪而逝,对共尉的分析表示很满意,但眉宇间还挂着一丝忧色,这种忧色在他艰难攻略南郡时慢慢形成的。 能够不需要楚国支援军队和粮草的情况下,完全靠着自己在南郡打下一片天,还能将黔中郡的秦军击溃,总之这种身为别将,可攻略一路的人物,皆有王侯之才。 因为小心翼翼才能在秦军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共敖很小心,自然渴望他的继承者和他一样小心。 现在对这个结果,共敖很满意。 共尉立刻派遣训练有速的甲士乘一叶扁舟悄然追上去,随波逐流的小船上几名劲装汉子悄悄跟着,各自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奇怪,汉军不似有回击之意” “万不可大意,继续跟踪,相信太子判断非虚。” 几名劲装汉子乘几只船沿着不同的方向追去,为掩人耳目,这些甲士皆未穿战甲,皆着渔民之服。 越追踪,几组甲士越是迷惑,看着汉军浩洁荡荡向东而去,一点没有回战的意思。 江陵城的箭楼上,共敖和共尉二人进行着猜测式的对话。 “一路向东,没有停……此举何为?” “父王,莫非汉军不过借过耳?” “如果此支汉军欲击楚,何必何必南浮江水,大绕其道,大可由南阳向东而去。” “父王孩儿思虑,此军不过障眼法,当密切注视西方之巴郡与汉中,恐已虎视眈眈。” “障眼法……”共敖沉思道,“尉儿提醒及时……” 共敖脸色虽然还残留着对共尉的欣赏,但眼眸已经流露出思考的意思,仿佛想到什么,“此支汉军莫非仅仅威慑江准?” 共敖立刻问道,“汉军目前在何处?” 一斥候回答,“已入停衡山郡内。”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如果此支军顺流而下意在监视和威慑江准地区,那么这是一种什么谋略,是否有点自大。 “威慑江淮……仅仅汉一别将而已,岂能威慑江淮三王?” 对于这个问题不只是共尉有此一问,衡山王吴芮长子吴臣亦有此质疑,其战将梅鋗更是觉得汉王如靠着一路别将便能威慑江准三王,这是一种失策,这是绝不可能的做到的。 梅鋗眼眸中掠过一丝轻蔑之色,握紧手中的长剑。 梅鋗虽被项羽封为万户侯,但他还是喜欢待在吴芮身边,跟着吴芮一起治理衡山国。 梅鋗并没有去自己的封地,而是交给自己的儿子去打理。 或许项羽所封万户侯的头街很响亮,他眼中的轻蔑之色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衡山国的太平和美食美酒让他愈加爱惜得来不易的生活,如果有人想侵犯衡山国,梅鋗第一个不答应。 吴芮的另四个儿子各个英姿勃发,听闻汉军停在衡山郡内的长江上不走,各个向其父王请战,跃跃欲试,像是小老虎欲尝试第一次狩猎一样。 尤其吴芮那最小的儿子,反而身材最高大,一身的戒装,这和其余四人是显得格格不入。 吴芮的第五子高傲道,“父王,让孩儿会会那汉将。” 吴芮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呵呵直笑,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常宽慰的看着这位小儿子,满眼的慈父之爱,“有梅将军在此,吾儿不得聒噪,当虚心学习,如有战,父王会让梅将军带若作战。” 吴芮的小儿子听闻,非常高兴,恨不能马上跨上战马上战场,不过吴臣看得出,其父亲根本没有要战的意思。 吴芮道,“数万楼船军自然无法真正威慑江淮三王,试想,如衡山国出兵助楚,数万汉军攻来,何以自守?” 此话一出,那原本一脸傲视,完全不把汉将放在眼里的梅鋗则眉头一皱。 吴芮之子,陈吴臣外,其余几人皆是一脸的疑惑,眼神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吃惊,“父王,欲助楚乎?” 梅鋗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有着同样的疑惑。 吴芮道,“寡人虽为项羽所封,然此片天地本乃我与诸将浴血拼杀而来,于此为王,乃番地百姓所支持。楚汉争霸,寡人不愿参与,愿得衡山国安居乐业。” 话说完,梅鋗似有所悟,吴臣眼中亦流露一丝疑感,“父王,既如此,何以有出兵助楚而无以自守之言?” 吴芮看着几个儿子皆是一脸的疑感,笑着让梅鋗来解释,并告诚几个儿子还是要多跟梅将军多多学习。 梅鋗和吴芮非一般的君臣关系非常像是兄弟,故而吴芮的儿子中,有两个都是梅鋗抱过的,同样非常慈爱的看着他们,“大王虽言不愿北上助禁,却并非绝对,如从另一层面思考,纵使不助楚,汉军亦未必真登岸击衡山,恐意在牵制吾街山国。” 闻言,吴臣若有所思,如此来看,汉军滞留在江中其实不过在监视三王,如有一国北上支援楚,必定会趁其虚弱夺取城池,到时必然顾此失彼,得不偿失,纵使前方战事再有利,亦不得不回援,如此一想,吴臣才明白汉军为何在江上逗留,没有一点进攻的意思。 第八百六十七章 何以凭借 换一种写法,来不及先生苦于找不到让大家喜欢看这本书的理由,故而决定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和角度,求支持。 在汉使向衡山国邾城飞驰时,衡山国的正发生着一场衡量权变的事情。 虽然衡山王吴芮被封为衡山王,管辖衡山郡,但过个分封其实不如不封。 此分封在吴芮看来是一种削夺,这和其他左迁旧主差不多,甚至更过。 对此分封感到最为愤怒的就是吴芮的几个儿子,包括其同乡梅鋗也感到不爽。 说起来这算是一个小故事,可以追溯到吴芮起家之时,吴芮最初是在番地活动的,这地方在什么位置,就是目前的卢江郡,被划归给九江王黥布。 吴芮最初被秦封为番君,他借助此身份在番地打天下,用强力的手腕来铲除番阳盗赋,势力逐渐扩大,在秦末大乱时启用刑徒来响应起义,这个时候他遇到未来的女婿番阳盗黥布,与之一起从番地逐渐打到长沙郡。 在洞庭湖一带活动,那个时候诸多秦朝官吏见吴芮和其女婿黥布如此强悍,便份纷加入吴芮的反秦队伍中。 曾经在秦征百越时饱受煎熬而屈服为秦朝官吏的人也纷纷加入吴芮的反抗队伍中,比如闽越王无诸,以及后来的东海王(又称东瓯王)驺摇等皆率民反抗秦。 受到吴芮的影响,百越地区纷纷起来反抗,后来驺摇等这些人跟随吴芮随项羽灭秦。 这就是后来项羽因吴芮率百越之兵而封王的根基。 因为无诸、驺摇等勾践后裔人的支持,吴芮才得以率百越之兵攻秦。 如此可以说吴芮的活动地盘以及所能影响的地方多在卢江郡的番阳地区以及长沙郡的洞庭湖一带,而且在百越之中具有一定的威望。 结果封王后,吴芮没有在长沙郡或者卢江郡称王,反而北迁至衡山郡为王,吴芮与梅鋗等诸将相岂能不知项羽的心思,把吴芮从自己长年经营的地方移走,这比将燕王韩广移走,或者将赵歇从信都移到代地还要令人气愤。 吴臣是气愤的,其余几个弟弟更是吵嚷着不搬迁,不到衡山郡就国,不过吴芮是冷静的,梅鋗同样是冷静的,他们都知道楚兵太强,项羽很霸道,如果不听从楚的分封,那么必然会受到楚的惩罚,后来齐王田荣就是一个非常生动的例子。 吴芮之子吵吵嚷嚷,要反抗,吴芮不动声色的选择举家搬迁,任由孩子们的哭闹,还有群臣诸将的不舍乡里的情绪。 一个地方呆久了终有不舍。 不过吴芮的声望还是战胜群臣诸将对家乡的留恋,跟着吴芮来到衡山郡,吴芮心里自然很不爽,但他知道不能表现出来,自己曾经活跃的地方,一个划给黥布,好在黥布是自己女婿,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长沙郡却划给临江王,这点就让吴芮心里很不舒服,自己辛苦经营的地方,到时候却成为别人的鼎中物,吴芮岂能忍,但他还是忍下。 现在何人拳头硬就是道理,吴芮不得不服从。 如今楚汉开始相争霸权,吴芮心里第一个反映就是不助楚,但是否要助汉,吴芮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 故而汉使一到,吴芮大加礼遇,又是美食,又是美酒,但一提到衡山王是否愿随汉击楚,吴芮使用好酒来回应。 这次出动的汉使还是巴郡中的人杰,几个回合后,如同打太极一样,踢来踢去,汉使便知道吴芮无意随汉击楚,便留下一句,“衡山王之意,汉使已知,告辞。” 汉使干净利索,知道吴芮之意便不再逗留,见汉使走的匆忙,吴芮倒是有些意外,立刻开口道,“寡人与楚有隙.......” 后面的话吴芮没有再言,他相信汉使能听得懂。 汉使向范目复命,暂且不说,单说另一名汉使入九江国,九江国的六县随着汉使的到来,使得六县的暖春提前结束,有些倒流到寒冬一样。 六县大街小巷里开始议论九江国可能会有战事。 以九江王善战的性格,不可能在等到汉军抵达九江郡南端才出兵距敌。 黥布的作战风格一向是冲到前面,作战勇猛,一向是先下手为强。 故而六县人皆在议论黥布准备如何攻击汉军,六县城中的黥布的确有些紧张,只是他紧张的并非那江上的汉军,见朱建有些紧张,宽慰道,“相国勿虑,汉之巴蜀军意在窥视三王,并非用兵于江淮。” 片刻,黥布看到自己的大将肥诛向这里走来,看到后黥布差点笑出声来,“肥将军,一身甲青,此乃何意?要出征否?” 肥诛听闻,一脸的诧异,“大王,汉军将至,虽不会助楚击齐,难道不给汉军一点颜色。” 黥布道,“寡人心有担忧,但忧不在汉,而在楚。” 肥诛道,“大王,何意?” 黥布便给肥诛解释,他已听闻汉王已东出,连降西魏和殷地,此刻汇聚洛阳,为义帝发丧,遣使者知会各路诸侯王,欲共伐楚项羽。 他人或许不知,可黥布很清楚,击杀义帝的是他黥布,虽然他是奉命行事,但毕竟是他做的。 刘邦的檄文向各路诸侯王国飘去,他黥布自然亦有一份,拿到这份檄文后,黥布有些颤抖,昔日黥布驰骋沙场,不曾颤抖,如今却有些抖动。 究竟怎么回事,这让黥布吓一跳,他至今从未怕过什么,更不惧死,甚至屠过城,这样的恶名他从不躲避,都是勇于承担,包括那坑杀秦降卒,他从未有过今日的抖动。 或许只有偷偷摸摸的,不能公开的事情才会令人颤抖。 各路诸侯如果共伐项羽,他黥布该如何做,这是他担心的,“助楚,项羽伐田荣,寡人不曾去,其心有怨,不随汉,汉王如败楚,寡人得罪汉,楚汉之间……” 黥布不用再说,肥诛已经明白,如今的黥布想自由,虽然已得罪楚,但还不想从汉。 “如今汉欲攻楚,寡人如不出兵助楚,项王会饶恕吾否?” 黥布直接道出内心的担忧。 事到如今,各路诸侯王不得不考虑站队的问题,楚汉已经开战,虽然两军并未交锋,实际上从汉还定三秦便已经开始。 第八百六十八章 常言道 这点黥布不可能看不出,他的疑惑最近随着他的噩梦常常让他惊醒,有时候黥布会梦见那些坑杀的秦降卒来索命,有时会梦到项羽召其进彭城而将其杀掉。 黥布身旁有侍女端着果盘,爱吃瓜果的黥布却是拿起又放下,竟然变的扭捏起来。 大将肥诛道,“大王已然得罪项王,何有此问?” 相国朱建则一脸刚直,“大王为王,项王亦为王,同为王,何有大小,昔日为上下,今日皆为王兮。” 按照这两位的分析,认为黥布已经得罪项羽,再加一条也无所谓,而且同为王未有贵贱。 朱建又道,“况日前汉军于江上虎视眈眈,出兵过多必然空虚,出兵少必然遭各方怨。” 黥布托着下巴琢磨,最后愉快的从果盘上捏一瓜果,放在嘴里咀嚼,在黥布决定做观望者时,在北方的洛阳城内各路诸侯王汇聚后,在刘邦的带领下开始向东而去,同时命曹参北路军即刻向楚的防线发起进攻。 三月底的春风变的有些急,恨不能一下子将大江南北的花都染红。 十数日的准备后,汉军北路之将早就跃跃欲试,不过北路统帅曹参却是看似一脸的悠闲。 曹参悠闲的在沙盘前走来走去,有时候到教练场上看看士卒的斯杀,就是不曾发出进攻的命令,曹参派出数名斥候,一个个陆续回来,每回来一个曹参便摆动一次。 沙盘不断的完善着济水、泗水之间的防线图 每个要塞的兵力,何人为将,不断的进行着记录和完善,这可让樊哙着急的嘴上起泡,“曹将军……敬伯兄,别再瞎研究,直接开打,打完才知道何处弱,何处强,何处为突破点。” 樊哙很急,最后急的说如果曹参怕,让他樊哙做先锋攻击即可,曹参则是不着急的解释,而是一点点询问樊哙,诸如现在济水一线的楚军防御如何,何处兵多,有多少兵力,何人为将,可已弄清楚。 之前陈平所言的东郡北路防线现在总兵力是多少,如今楚汉交锋,会不会突然南下,看似兵力过多的要塞是不是虚防,那么看似薄弱的城池是不是个诱耳,可曾调查清楚? 结果把樊哙问的一愣一愣的,樊哙嘿嘿大笑,“樊哙不懂此等绕绕,只知道冲锋先登,只需告诉樊哙攻何城,何时攻即可。” 曹参笑着说别急,会有樊将军大展神威的时候,让楚军感受一下汉军的威力。 樊哙走后一连又是数日,焦急的气氛又开始上升。 这次来催战的不是樊哙,而是以作战迅疾闻名的灌婴,“大王下达命令已过数日,将军为何迟迟不动,以此日程估算大王将至成皋,将军行兵至酸枣便不动,何为?” 灌婴与刘贾等将在朝歌击降殷王后,将大部分军队留在朝歌由刘贾统领继续镇守朝歌,以防殷兵反叛。 灌婴则是在刘邦的紧急召令下赶往修武,参加因陈平到来得知楚军大致布防后召开的紧急会议。 等到刘贾率军由朝歌南下与曹参、灌盈、樊哙于卷县之西,敷仓之东汇合。 至此曹参的军队一直没再动,一直休养士卒,并进行休整,随后在刘邦下达东击楚的命令后,行至酸枣之南便不动。 诸将开始有些耐不住,先是樊哙,后是灌婴。 常言兵归神速,不过在曹参看来皆有一定的前提条件,在尚未了然于胸时那不是神速,而是无头苍鹰的乱撞。 长久的等待是长久的蓄力和寻机。 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前提是要看准何为时机! 风车草随风摆动,三月底的海棠已经陆续开放,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曹参命人将沙盘移到外面。 那一双如月华般的柔和光华中终有飞出一道凌厉的锋芒,欲斩破苍穹。 “时机已到,樊哙听令,立刻行军向煮枣发起进攻,记住尽力打猛,打狠,引诱龙且派将支援。” 曹参看着沙盘中的煮枣,向樊哙发出命令,并指出作战的目的,意在诱出一部分定陶之军,给主力进攻定陶创造良机。 煮枣在定陶之西,宛朐之北。 煮枣或许是名字不太好,总有种水深火热的感觉,反正这里的百姓不太喜欢,迁怒于这个名字,因为这里的矛光箭影在曹参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中骤然开始。 常言道没有空穴来风。 当煮枣开始诸军时,有些商贾、富农还有豪族绝地这里不再那么安全。 纵使再金城汤池,有兵的地方终究不安全。 开始的很猛烈,停歇的没道理,该停歇的时候比如早餐或者午餐时,没有停,反而更猛烈。 不该停的时候偏偏鸣金收兵,比如夜间休息时,本可夜里投降的。 没有偷袭,煮枣的楚兵担惊受怕,一夜无眠,如同煮沸里的枣子。 车骑的冲击很刚烈,鲜血和残肢很快让一向有优越感的楚军感到有些慌乱,几个回合后便龟缩在煮枣城内坚守不出,面对攻城,樊哙自然没有时间来玩攻心或者内部瓦解楚军,这非樊哙的风格。 猛攻成为樊哙的首选,弓弩、刀剑轮番上阵,一日下来整个煮枣城变的血迹斑斑。 樊哙作为攻略煮枣的一路先锋将,他先是在幕府内从容的指挥,随着城久攻不下,开始派遣猛将陈夫乞亲自带兵登城。 命数名甲士随时向樊哙汇报战况,起初汇报的是城上楚军太顽强,攻不上去,后面的回报变成伤亡的数字。 再最后樊哙便是暴跳如雷,却并非因为陈夫乞作战不利,而是煮枣城上的楚将见樊哙攻城太猛,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便开始怒骂。 骂樊哙一个屠夫不配为其敌手,作战风格竟是屠戮的风格,有辱汉王仁义之名。 最后顺带连汉王一起骂,什么仁义长者,欺世盗名,什么难听便招呼什么。 狗急会跳墙,人急会骂人,樊哙攻城太疾,把楚将打急,开始大骂。 樊哙大怒,欲拿着冷月双刃斧亲自登城杀楚将,被奚涓阻止,“不可,万万不可。” 樊哙越劝越怒,非要亲手斩杀煮枣守将不可。 奚涓着急道,“汉王有令,勿要保护樊将军周全,况为将者当坐镇军中,情势未到非将军亲自冲锋陷阵不可。” 第八百六十九章 打的你没自信 奚涓的规劝没有让樊哙安静下来,双眼因发怒而变得血红,简直像是发疯的猛虎。 按照樊哙的意思,不用拉我,今日非将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生擒,然后斩杀祭旗。 不要以为楚军有霸王项羽引领就是天下无敌的,项羽能战胜章邯,我家汉王一样可以,直接将三秦王打的服服帖帖。 虽然现在还剩章邯一人在关中苦撑,那也只是苦乘,坚持不了多久。 自认出身将门之家就把屠夫看不起,樊哙有自尊,别的都好忍,唯独伤及自尊。 樊哙力气很猛,硬向外冲,奚涓拦的非常吃力,急忙给站在一边的革朱使眼色。 革朱立刻会意,继续劝道,“将军,此乃楚军激将法,万不可上当。” 连劝带拉,总算让樊哙没能冲出去,稍稍平复心情后,樊哙依旧怒气冲冲道,“几时可攻下?” 奚涓道,“将军暂且休息,奚涓亲自带兵响应陈夫乞,定在今晚拿下此城。” 樊哙见奚涓如此郑重的说道,这才挥挥手,“速攻,如今晚还拿不下,勿阻止吾亲自登城。” 奚涓领命道,“诺。” 奚涓走出大帐,只闻得雨点般马蹄声渐渐远去。 煮枣城之战随着奚涓的加入变得越加激烈,激烈到什么程度,用一个形容词就像是下饺子。 没错,噼里啪啦,每时每刻都会有人从空中落下,落在下面的血河中,如同下饺子一样。 不过下面的士卒又像是蚂蚁上树,虽然速度不快,但一点点的占据位置,城池已经被红色的潮水淹没。 红色的汉卒非常有节奏的攻城,就像是潮起潮落的河水。 有爬城的,有撞击城门的,还有拿着工具挖墙角的,总之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打的煮枣城的守将此刻是满眼通红,那不是杀红眼,而是累的,他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睡觉。 一会跑东,一会跑西,一会指挥南门,一会跟着士卒一起搬动礌石和滚木。 煮枣守将被汉军攻城弄的满头是汗,连最起码的饭食都没时间吃,这下可惹的他又开始大骂。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询问定陶那边是否来援军。 楚卒则是一脸的苦闷,“将军,城被围困数匝,根本突围无望。” 煮枣守将有点傻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说什么,突围无望,三四千的楚军精锐在此守城,连个突围送信也做不到。 不太相信,就在煮枣守将心中祈祷定陶那边每三日的各地巡逻可以发现这一幕,他相信这血腥味随着春风一定可以飘到定陶。 忽然,有楚卒惊恐的喊道,“将军,不妙,汉军不再围师必阙。” 围师必阙,这是自古以来的一种打法,为避免城中之士卒殊死抵抗,而留一个缺口给城中之兵逃跑的地方。 如此可以降低攻城的难度,如果对方不实行围师必阙,那是要全歼的意思。 “城下汉将言,如不投降,将屠城!” 回报的楚卒脸上的惊恐像是水中的波浪一样一层带着一层。 不妙,不再围师必阙,这就是要屠城的节奏。 此时残阳渐渐淹没在丛林后,群山下。 城下的汉将打的有点疲惫,陈夫乞和奚涓轮番上阵攻击,可这座小城居然像是一块难啃的硬石头。 怎么咬就是不出缺口。 樊哙眼看着残阳落山依旧打不下来,怒眼环睁,真的无法再抑制怒气。 本来樊哙有些着急,但好在他相信麾下的几员战将,可不料两名战将战至落下,已然未下,恰逢曹参中军那边遣斥候来询问战况。 其实曹参主要是想问问煮枣这边是否吸引定陶军支援,这下让樊哙更着急。 起初围师必阙,留着缺口,奈何楚军并不从那缺口冲出,没有向定陶送信。 樊哙哪里知晓其实煮枣守将遣出去的几名送信使者皆很不幸的被汉军当做漏网之鱼给射杀。 樊哙下达的命令是夕阳下山前拿下煮枣,绝不能将出师不利的名头套在樊哙先锋军上。 结果不知道是非常不给力,还是此煮枣之将亦是如他所想,不愿成为汉军第一个被攻克的城池。 夕阳下山后依旧没拿下,他又下达命令让革朱从城北进攻,完全将此城围住。 当时革朱提示如果从北城进攻,那么便破围师必阙的原则,在楚军看来可能汉军是要血洗煮枣,有可能激起楚军的誓死反抗,而且敌军无法突围报信,达不到曹将军要求。 樊哙的解答是可以挑选汉卒自己扮成楚军报信,此举小事情。 樊哙的攻城之略便是先礼后兵,告诉煮枣军如投降最好,否则必然屠城,期待依靠威慑来吓住楚军。 不料楚军坚守的更牢固,这下樊哙当真坐不住。 诱敌或者挑战,煮枣军皆不出战,无法依靠野战来完成任务,只要用强攻。 强攻不奏效,只好用威慑,以屠城来威慑煮枣城,希望可以再次上演沛县的那一幕。 曾经的沛县就是依靠这一点让城中百姓杀掉县令自己开门的。 不过樊哙不是刘邦,他没有刘邦把握此策略的能力,更没有萧何和曹参的帮忙,里应外合才成功。 如今仅仅一个屠城威慑,反而使得城中人人自危而为自己战。 樊哙心中大怒,真是给面不要面,这是要死磕的意思。 樊哙再亦不局限于革朱、奚涓、陈夫乞三员战将的围攻,他亦亲自拿着冷月双刃斧攀云梯。 樊哙的猛劲直接吓到煮枣守将,头顶战盔,身穿一铜片鱼鳞甲,如鳄鱼一样的向城上杀来。 小小煮枣城本防守严密,奈何樊哙亲自登城使得汉军士气大振,守将不得不调守城门的楚卒向城上支援。 于是非常戏剧的一幕出现,城被攻破,但不是从樊哙的正面战场上突破的,而是城门防守薄弱被攻破。 这一场攻守战打的楚军失去以往的自信,跟着霸王连破秦军,直逼咸阳,那时的他们多自豪,可如今第一次自信被打垮。 最可怕的是自信被打垮,那将是兵败如山倒,坚固的堤坝一旦有缺口,水只会让缺口越来越大。 自信的缺口亦是如此。 樊哙欲屠城,奚涓力劝不可,此举将违背汉王之意,汉王兴义兵,走的是仁义之君,灭贼的正义大旗。 第八百七十章 岂能言而无信 奚涓说的很有道理,但樊哙有自己的道理。什么叫举义兵,难道义兵就不杀人一样的要杀敌。 不过一个名头罢了。 作为汉将岂能言而无信,既然他已经曾先言如不投降便屠城,那么就要做到,否则楚军不会知道汉军的威力。 这些不过是樊哙的自己的理论,他屠城最主要的理由是辱骂,辱骂汉王,此罪不可饶。 其次是此城人好战,如就此离开,继续向东,这些士卒一但聚集起来从后面突袭,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汉王现在不在身边,前方的战场还是由他樊哙说的算。 奚涓苦劝不得,便只好言明,此举非同小可,他要上报曹将军,此乃作为都尉的责任。 鉴于奚涓要上报曹参,樊哙这才暂时打消屠城的念头,决定进城徇楚,只要此城臣服即可,否则他不排除用武力让其城臣服。 不幸的是煮枣城的降卒和百姓见汉军进城,以为是要屠城,于是在汉军松懈之际发动暴乱,致使汉军险些溃败。 这下樊哙真的大怒矣…… 定陶军自始至终没有遣兵助煮枣的意向,故而在灌婴的左路军达到定陶之西时便准备发起进攻。 龙且遣项襄出战灌婴。 灌婴之战打的很艰难,在曹参率主力大军达到定陶之西时便接到两个消息,一个让他不敢自我做主,一个是令他有些意外。 灌婴这位战将一向是疾战为闻名,而且其所率本部战将各个勇猛异常,而且颇具谋略。 或许是昔年钻营经商之道留下的根基,这让昔年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小商贩在作战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喜欢察言观色的他们能非常准确的找到敌军懈怠的时机,至少是敌军士气不太高涨的时候进攻。 走南闯北,大脑里自带指南针的他们,在勘察作战地形上具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即便在茂密的丛林里,在深山中他们也能非常及时的找到出路。 适合将敌军引入茂密丛林,经过几个转来转去,立刻便将敌军利用地势来分割,再集中兵力各个吃掉。 走南闯北的他们早已练就花言巧语,这让他们在与敌军伐交时常常可以极快的抓住敌方将领的弱点,迅速的从内部瓦解他们。 敌军兵力越多,一旦不能协调统一便越是致命。 他们皆是贫穷的小商贩,最爱钱财,故而灌婴常常以此来极力部下,这让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强。 此优点亦是缺点,如果把控不好,往往会因钱财而起叛乱,甚至倒戈。 利益给的足,给何人干不是干。 灌婴为约束手下,他自己在这个小小的本部人马中制定一个小小的等级。 只要立功越多,在这个小团体内便具有较高的荣耀,这个荣耀便可以让获得者拿到等级下面的犒劳。 可以不断的叠加,如果等级低,缴获的战利品要上交一部分给等级高者。 那么等级高者便能获得累加的财富,这是其他本部人马没有的待遇,纵使有敌军那财宝亦无法动其心。 因为在灌婴的本部人马中等级高者不仅可以拿到下面的犒劳品,还能获得相应的尊敬。 这种感觉暂时是其他地方无法给予的。 无论哪个国家,一个五百主甚至将校不能好好的巴结一下三公九卿,那是无法拿到稳定的好处。 可灌婴制定一个小小的规矩,根基他们本部人马的等级,日后何人发达后不能忘记拉一把等级高者。 靠着这一有效的凝聚力,灌婴本部人马的战力极其强悍。 刘邦麾下的诸将自然不知道灌婴部的这点秘密,而且作为一路别将拿到战利品后,是有权奖赏自己部下的。 只当是灌婴在奖赏方面处理的比较好,只知灌婴部作战迅猛,极少有战败的情况,却不知本质原因。 即便强悍的灌婴军居然亦战的极为困难,楚军的反抗力如山洪一样,一波比一波厉害。 曹参纳闷,为何会如此,尤其得知龙且遣项襄出战,龙且坐镇三军,将城外与城内的兵马全部调动在外定陶之西,阻挡汉军的步伐,那项襄居然阻止住灌婴。 根据先前曹参停止不前,不断派遣斥候打探济水沿线布防讯息时,特地注重调查过项襄,对各要塞的将领还是比较了解的。 项襄在项氏中的确算是一名有能力的将领,但以曹参的判断,他还不是灌婴的对手。 对项襄的了解,灌婴比曹参更彻底,灌婴利用麾下善于用野路子打探消息的戴野,对项襄进行充分的了解。 项襄此人曾长期跟在范增身边学习兵法,对兵法谋略还算略通,他和项悍等人不同,是个有点真本事的人。 对付这位战将,灌婴可谓下大功夫,先是遣人贿赂项襄身边的人,打探第一手消息,比如何人为校尉,何人为前曲军侯(部曲制,一部一校,一曲一侯,前后左右军侯)。 打探清楚之后,灌婴不着急进攻,在严防楚军来袭的情况下,继续深挖项襄军内部的人员机构和优缺点。 爱吃的利用老乡送点好吃的,爱饮酒的送点酒,为的是在真正作战时如果楚胜能给留个活路。 爱金玉的毫不吝啬的送金玉,尤其是军侯和校尉级别的,希望楚军胜的时候不要斩尽杀绝。 灌婴自然知道尚未交战不可能就利用这些好处便能楚将,只是给自己留个退路,不要逼的太紧。 对于敌军而言只能慢慢渗透,如果给灌婴时间,一定可以完全将项襄军内部瓦解,不过现在是汉伐楚,不可能给灌婴太多的时间。 楚军自然也不会,见到汉军来犯,岂能不迎敌。 不过灌婴知道这些只是基础,也是见笑最快的,在这期间再掺杂一些误导楚军的消息,甚至打探项襄军何时防守松,何时要进攻的机密。 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灌婴对项襄军发起进攻,结果令灌婴吃惊的是这次的软攻居然没有起到作用。 楚军战起来依旧是那么的生猛,那些拿到好处的将校在与汉将厮杀时一点不掺水。 这让灌婴感到吃力,经打探才知此因皆为樊哙屠煮枣之故,煮枣城中有他们的兄弟姊妹,甚至父母。 第八百七十一章 骂要骂对路 煮枣城守军和定陶军中更有着关联,樊哙屠城直接激起项襄军的愤怒。 愤怒的情绪可以摧毁一切,包括直接建立的联系,甚至信任。 有多少人因为愤怒和亲朋吵架,甚至和闺蜜走向破裂,仅仅一个没忍住。 没错,仅仅一个没忍住,项襄军中的将校一怒而未收住,便将金玉给砸掉。 这场进行的软攻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诸将狠的牙根痒,但只能拼命和楚军交战,两军便僵持在一起,谁也没占到好处。 汉将樊哙屠城的事情很快被曹参知道,曹参有点惊吓,甚至有点生气,因为这屠城必然会打乱之前的作战部署。 人在愤怒和畏惧时表现的行为是不一样的。 恐惧时要不退缩,要不盼望它早点到来。 此时的楚军便是这样,他们不再等着与汉军交战,而是愤怒的找汉军报仇。 故而曹参收到的飞马快报是项襄军让灌婴军有点吃力。 曹参立刻快马向灌婴询问是否要给他再增兵,调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似一句话,或者一个想法牵涉的可就多很多。 兵力的部署兵法牵涉最直接的便是粮草的多少,兵械的配比,还有战旗和军服、甲胄等,还有釜灶、军帐等。 调兵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想法或许简单,这些都是曹参等将在一场场战役中快速摸索出来的。 灌婴的回应是不必再增兵,只需他曹参能牵制住龙且,不让龙且支援项襄,灌婴便自信可以将项襄击降。 曹参和龙且即将开打之战暂且不提,单说灌婴军和项襄军。 由于之前白忙一场,很多计划未能如期进行,但并未一无是处,还是有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项襄作战时的喜好,喜欢将车兵和步兵混编,喜欢身边只少有一名校尉随时听他调遣。 如此灌婴决定利用丛林地形来分割项襄的兵马,进行逐个消灭,最后围困项襄的地点。 留一名校尉在身侧,就是留一支军和项襄绑在一起,有一部不能随意的发挥。 喜欢将车兵和步兵混编,那么只要兵马引诱到山林之地,那么车兵必然失去效力,只剩下步军可为重骑兵宰割。 灌婴命丁礼率轻骑兵不断骚扰项襄布阵在前的车步兵,这是他的前军。 车兵一旦将轻骑兵围住,轻骑兵必死无疑,故而前军不断追击,使得项襄非常看重的前军朝着引诱的方向走。 由空旷的原野变成较为狭窄的山林之地,前后左右一起拱卫中军的阵型不得不进行调换。 因为地势的变化,项襄不得不将五军部署变成三军部署,变成左中右三军。 项襄在中,其余两名校尉分引左右军。 灌婴又命戴野攻击左路,李必、骆甲攻击右路,边战边退。 这场战斗灌婴充分发挥经商贩缯时的特色,吆喝,吆喝的频率和时间、地点会根据对象的不同而进行调整。 这种吆喝的本领被灌婴变成此时的辱骂,针对事先探查出楚将的性格特点,对左军和右军实行不同的辱骂风格。 骂也要骂的对口,否则不会引起多大的情绪波动,如同一个陌生人上来骂一句傻叉,那么定多是冷冷的回一眼,轻轻的回骂一句。 这种浅显的骂是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灌婴摸索出来的骂人分好几种,有针对人身辱骂的直接招呼其祖上之类的,但这是最低级的。 稍微高一点的是羞辱之骂,这需要对敌军有一定的了解,比如知道对方曾是一个屠夫和豪门家婢女私生之子,直接羞辱其屠婢私生岂能为将,当为打扫如厕的下贱之职位,直接骂起出身。 还有很对所做之事进行曲解性的辱骂,诸如一命校尉的爱妾偷偷和其下属某五百主私通,这校尉还如亲兄弟一样看待五百主。 当真是若妾即吾妾,若之女人也是我之暖床物之类的,甚至要求那校尉亦拿出来让大家尝尝鲜。 直接骂的那名校尉将其麾下五百主给斩杀,造成混乱,甚至哗变。 项襄的左右军被汉将支开后,项襄便单独面对灌婴,此时的灌婴军一直在默默守株待兔一样。 见二军已经杀远,灌婴这才疾击,挥动蚕丝枪亲自上阵杀敌。 项襄虽然略懂兵法,但对武艺并不如项羽、项冠等人,在武艺上略逊灌婴一点。 走江湖,玩商贩的哪个人身上没点拳脚功夫,没有一点能耐压根无法在商贩的江湖里讨得饭吃,搞不好直接被匪盗给做成无本买卖。 作战对判断力和耐力的考验非常严格,如同烙饼一样,火候过一点焦,欠一点生。 看到自己所引之军作战渐渐出现不利的状态,这个时候就像烙饼,如果立刻撤兵而走,敌军掩杀而上,那么很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那可就焦。 可如果判断失误,开始作战不利仅仅是某个小因素,而就立刻选择撤,比如两军交战,前面的战车之轮突然崩掉,整齐进发的战车,如同高速路上的车祸,一旦一辆出错,就会发生追尾。 较为严重的就是直接造成初战不利,如果这个时候觉得不妙,立刻中军和后军后撤,那么前军很不幸的将成为他人晋升的垫脚石。 最可气的是这功劳还是白送给别人。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甚至屡见不鲜,故而作战前检查下战车是否性能交好,自己的兵刃是否有折断的危险,还有战马是否已经受过伤而被注意,还在流血等等。 此一切皆为影响胜负的关键,不可不察,可百密总有一疏,如果此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先战不利的原因,那么败就很简单的会发生。 没那么多绕绕弯弯,战争往往就是如此,秦汉之际尚未有马镫,一些兵械尚未得到完善,一些城池甚至还是土夯之墙,外面仅仅一层砖石而已。 兵种的分离还没有完全发展成熟,既有战国的特点,又有新时代的创新,战斗的胜负还没那么复杂。 有时一条河就阻止住十万大军。 项襄就在此时判断失误,见楚汉之军初交锋,楚军锐气不断削减,楚军的攻势被压制,尤其是灌婴的左冲右突,让项襄很快做出判断,撤军,向定陶城撤军。 可惜等到项襄意识到,已经晚矣,灌婴不战则矣,战必迅疾。 第八百七十二章 无需招降 功夫讲究为快不破,快就是速度,就是力量。 一支军队在灌婴的指挥下,打的很迅疾,就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 一击不破,迅速做出改变,只要有薄弱的地方,一旦咬住就迅速的撕裂。 千韧之上的水流直冲而下,纵使下方是坚石,亦会打出一个声响来,甚至失去稳如磐石的地位。 项襄军不断的溃败,但令灌婴吃惊的是兵败之后并没有四散奔逃,反而依旧散而不乱的欲聚在项襄周围。 灌婴看出这项襄用兵一个极大特点,不知道依靠什么方法,让溃败的楚军能非常自觉的去找他们的统将项襄。 必须要把打散的楚军彻底隔离开,那么才有可能生擒项襄。 高手交锋而生心心相惜之意,这项襄是个有能力的将领,如果不能将其击杀或者生擒,日后必为汉军的劲敌。 灌婴立刻再命吕马童、杨喜为一路纵马分割楚军,王翳、吕胜为一路进行迂回包抄,杨武、陈署为一路强力分割敌军,分三路阻止溃散的军队向项襄聚拢。 被打散的项襄军再亦无法聚集在一起,项襄如同被削去手臂的残废人失去抵抗的能力,所能做的便是逃。 灌婴亲自将兵围困,不给项襄突围的机会,即便如此,项襄依旧能指挥楚军进行有效的反击,试图寻找突围的地方。 灌婴只好命汉军狠狠的攻击,彻底将项襄军打成一个失去四肢的残废。 机会已经出现,彻底全歼项襄军的机会到来。 令诸多汉将不理解的是灌婴没有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而是要招降。 明明可以一举灭之,偏偏要招降。 杨喜和吕马童感到不解,“将军,不出半个时辰,必可击杀楚将……” 王翳、吕胜、杨武、陈署等立功心切皆主张灌婴不必招降,灭之即可大涨汉军之威,又可给楚军一痛击。 只有戴野与丁礼赞成灌婴的做法,此刻汉军虽然处于优势,但欲全歼还是有些困难的。 如真到那时,项襄必定会下令楚军四散而逃,如此在定陶再次汇聚,犹可保留部分兵力。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项襄没有放弃转败为胜的信念。 否则项襄不会看着楚军被分割包围,有被全歼的危险还依旧在努力的指挥作战。 奇怪,怎么回事,怎么停止进攻? 项襄看着汉军已经完全处于优势,却突然停止进攻,眼眸中浮现疑色,一位二五百主见是机会,立刻建议道,“将军,好时机!” 项襄挥挥手,示意停止突围。 片刻便听到一汉使在阵前高喊速速投降,免得身首异处… 诸如各种威胁加诱惑的语句开始向楚军阵营飘去,什么楚军已被分割包围,难以逃脱,投降后汉王会优待等等。 汉军和楚军中有许多是老乡,都属于泗水郡,打断骨头连着筋,没必要为因为厮杀而车成为世仇。 煽情的,威胁的,拉感情的,讲道理的,诸多软攻又开始向楚军这边蜂拥而来。之前汉军对楚将的调查现在又开始发挥作用。 针对之前的诸多了解,汉使归纳几种具有杀伤力的软攻,除以上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楚与汉的奖罚不同,归结起来就是汉王比较大方,楚霸王似乎与名号不符,小气一些。 还拿曾经的楚将做例子,诸如吕马童,级别虽然小一点,但那可是跟着项羽,深受项羽信赖的人,为何会背叛,汉使大加宣扬一番。 最近比较有说服力的便是都尉陈平,这可是爵位卿级别的,为何弃楚从汉,楚将可以多加想象一下。 汉使没有将话说的特别满,就是要给楚将一些想象的空间。 话虽然说的很在理,但项襄是何人,乃是项氏中较为受项羽看重的人物。 投降,怎么可能! 灌婴身边的诸如五百主,千人等将皆心中一动,他们先前的怒气在与汉的厮杀中渐渐消磨掉。 怒气终究不是很持久的东西。 诸楚将虽然心有所想,但还是不敢表露,毕竟对于力压众诸侯王的楚军投降还从类没有过先例,如果让项羽知晓,后果可想而知。 按照项羽的性格,处死肯定是轻的。 在项襄这里,关键是丢不起那个人,如果投降日后无言再面对项氏。 如果此次诸侯王伐楚胜利,楚以失败告终,那么他或许还能成为挽救项氏的英雄,可如果楚转劣势为优势,最终如击秦一样战败诸侯联军,那么他必定是项氏的耻辱。 英雄和耻辱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选择真的很令人痛苦。 汉使的语言的确起到作用,项襄看着周围楚将那扰豫的眼神,他知道一个人终究是想活着的。 有的时候投降或许不是贪生怕死,而是避免让自己变得自私。 为自己的荣誉而连累诸多人跟着一起死,这看上去的确是宁死不屈的战将,可这样做真的对吗? 算不算另一种自私? 项襄不知道,他对这些概会开始出现模糊。 不过项襄本能的选择拒绝,拒绝投降。 “将军,楚军不知好歹,不如给末将一个机会……“ 吕马童看到立功的机会,不愿错过,见项襄不肯投降,此刻的汉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分割包围的成效已经显现,吕马童觉得瓮中捉鳖,不捉白不捉,他的这个想法和杨喜等人不谋而合,灌婴没有听从他们的意思而是决定将此情况汇报给北路统帅之将曹参,请示下一步的举措,对楚军继续实行围困。 围困中的项襄不断鼓励楚军,“龙将军援兵将至,众将士,坚持必定转败为胜。” 诸将士对龙且的能力是非常认可的,与常冠诸侯军的黥布并驾齐驱,他们想到龙且将军,心中的那份恐惧暂时被压制,可他们哪里知晓现在的龙且日子亦不好过。 龙且虽然善战,亦很勇猛,身边更有智勇双全的周兰相助,可谓所向无敌,如果真是黥布与龙且相斗,那么黥布未必能赢得龙且。 可再厉害的战将手下亦需要勇士相配,楚军税士多被项羽率领攻打田横,留给龙且驻守定陶的楚军不过二万余人耳。 攻与守有着很大的区别,兵力的部署也是大大不同,一万兵马守住关口,阻挡十万大军,不是新鲜事。 第八百七十三章 我就是不服 可曹参统领的这支军队却是十余万大军,除却现在屠攻煮枣的樊哙,以及正在围攻项襄的灌婴军,曹参亲自率领的还有六七万兵马。 定陶军,龙且为统帅,遭项襄率八千精锐与灌婴斗,灌婴在兵力上虽然多与项襄,但面对楚军的留守精说,还是不敢轻视,利用分割包围的方式将项襄彻底给困住。 龙且得知项襄被困,准备再遣周兰去营救,结果直接和曹参对上,被缠住。 曹参的兵马多于龙且,可一向谨慎的曹参并不敢大意。 曹参遣杜得臣先尝楚军,不利,曹参此时才知道龙且不愧为项羽的第一战将。 杜得臣有些惭愧,“末将折损汉军颜面,有愧,请将军责罚。” 曹参摆摆手,“杜将何罪之有,龙且乃楚军枭将,需谨慎对待。” 齐受见诸将脸上有些畏惧,立刻向前一步请命,“将军,未将愿会会那龙且。” 兵力明明强于对方,却士气衰弱,齐受实在受不了。 齐受开个头,毛泽亦跟着出列,“毛泽亦愿助战。” 兵力弱而不惧,不气馁,依旧胸有成竹,兵力强盛则不骄,不轻敌,不想当然,是非常不容易的。 兵力强盛如果有骄色,甚至轻敌,那么优势就会转为劣势,曾经项梁的例子,还历历在目,曹参怎敢大意,况且曾经楚军在赵地的战况,曹参曾经研究过,这一切皆是得益于和韩信的交往。 韩信就是一个很善于总结和研究的人。 从以往的战局中研究各方的优缺点,胜在何处,又败在何处,如果再来一次如何扭转战局,韩信此种种分析是让曹参开始欣赏韩信,并直到如今非常赞赏的原因。 曹参从零零散散的讯息中分析过赵地的战场,认为项羽能挫败秦军,绝非运气,更非莽撞所致,乃是一种气,士气,精神气,一种可揽日月的豪气。 项羽麾下的大将龙且、黥布、薄将军等皆具有此等吞吐天下之气,以此豪气扭转不利的局面,诸侯军的士气渐渐被激发,最终战胜秦军,那时的诸侯联军与秦军总兵力旗鼓相当,能战胜乃项羽和诸将的英明果敢的指挥。 如此楚军岂能大意。 曹参经过先前斥候探查的准备,加上先尝楚军而得来的第一手消息,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遇到对手,较之还定三秦遇到的对手还强大。 当时曹参坚守景陵应对三秦军时也没有此压力,这是一个棘手的战将,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依着兵力的优势将龙且军分割。 曹参询问杜得臣,“与若首战者,乃何人?” 杜得臣道,“周兰。” “此人如何?” “智勇双全,不太好对付。” 听闻此种评价,齐受轻轻冷哼一声,不服之气益于言表,齐受再次道,“将军,周兰此人可交与未将来对付。” 曹参见齐受浑身战意爆发,但依旧冷静异常,既欣慰又为齐受感到高兴。 齐受此人,曹参还是比较寄于希望的,见其有不服之意,欲战,但依旧不失冷静。 齐受此人那如岩石般的脸庞如同那寒风冰刀雕刻出来的,仅仅一张脸就在告诉别人他是一个从严酷环境中磨砺出来的,这样的人如果心性不够沉静,不够坚定,那么此人必然是另一个极端,是个疯子。 曹参知道齐受不是疯子,乃是一个天生的将才,有谋略,有胆识,此刻他既然要找周兰甚至龙且一较高下,那么他必然有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换做他人,曹参或许认为他是在说大话。 齐受不仅去摸清龙且军的组成,以及各诸将的特点,还有龙且的缺点,也进行过非常复杂而巧妙的探查,这点是曹参放心的原因,诸如龙且的忌讳,龙且作战习惯性的让何将为先锋等等。 杜得臣在交战时,齐受并没有闲着。 曹参笑着将周兰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齐受,不过曹参有前提。 基于之前曹参所作的调查,他果断决定采用分割,命诸将两两一组实行袭扰,诱敌。 三月底的天是灿烂的,但定陶城却如阴云笼罩一样,人人脸上皆无笑容,定陶城上空时不时传来阵阵的厮杀声,楚汉两军已经交锋。 楚军中军大帐内龙且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曹参此人还真非庸将。” 一交锋,龙且便意识到眼前的对手不简单,不比对付章邯简单,而且他之前曾和曹参等汉将在大战李由时配合过,当时并非对曹参有很深的印象。 如今再见,龙且发现这曹参给他的辣手程度不亚于当年章邯麾下的董翳、姚卬、盗巴等将,甚至要强过他们。 毕竟还定三秦究竟怎么打的,谁和谁交的手,龙且不可能知道,但他可以肯定曹参的将兵能力可与黥布、季布等将比拟,不敢大意。 周兰敏锐的判断出曹参的意图,“龙将军,汉将曹参意欲分割吾军。” 龙且点头,“周兰所言甚是,且亦有此意,吾军精税虽善战,然终究敌众吾寡。” 龙且和周兰皆表示无论汉军如何诱感和骚扰,皆保持阵型不乱,敌来吾杀,敌走吾不追,敌疲吾反分割。 龙且这套打法,让汉军的分割战术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无论是秦同的弓弩队与戚鳃重步军配合的再巧妙,还是室中同与朱濞的虚实配合,都无法令楚军分开,不为所动。 “分割之计必为龙且所看破,不易再继续。”魏选给曹参提议。 帐外依旧是战鼓雷雷,时而还能听到刺破云层的呐喊声,但曹参亦听得出,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实质性的交战。 楚军意识到自己兵力寡的弱势,非常懂得抱团取暖的道理,宁可冒着全军被包围的危险。 有意思,曹参知道自己和龙且在心里上已经开始过招,拆招,看孰能扛得住,曹参这边质疑声开始逐渐变大,认为龙且已经看破,分割之计已经不行,不如集中兵力来一场硬的对决。 对峙还在继续,曹参没有改变计策,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办,就有两个事情等着他处理,一个是樊哙屠城而来,曹参不敢私自处理此事,只好让樊哙去向刘邦亲自汇报。 第八百七十四章 对不起不可以 煮枣虽然已打下来,但是付出的代价在曹参敏锐的判断中,代价不小。 这个代价自然不是兵力的折损,而是在汉军名义上的蒙尘。 曹参很清楚刘邦目前所行的旗号。 之前是东伐项羽,并没有很响亮的噱头,可现在不同,乃是举义兵东伐放杀义帝之贼。 名正言顺很重要,可现在樊哙屠城,这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可大可小,如果那范增以此来做文章,那么可能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樊啥则嘿嘿直笑,“有如此严重乎?” 曹参只能摇头,樊绘虽然是归他统帅,可他毕竟与汉王连襟,不好处理。 樊绘见曹参如此认真,知道情况不太妙,便只好引领数千人向刘邦去请罪。 樊绘知道刘邦对名义的看重性,关中的约法三章就是,还有他劝其刘邦离开咸阳寝宫的事情,都是刘邦开始对名的觉悟。 欲从群雄并起的年代中夺得天下,那么必然要脱胎换骨,首先注重的就是这名。 虽是名可名非常名,但这常名的威力太大。 为此樊哙便去请罪,樊哙暂时的离开,麾下少一员猛将,这是令曹参感到棘手的。 不过令曹参略微感到放心的是副将奚涓倒是能暂时填补樊哙暂时走后的空缺,依然可以继续实行对楚军的战略攻伐。 樊哙屠城带来的影响,刘邦会如何处理,暂且不提,曹参得到的另一个消息是灌婴大破项襄,而且最令人意外的是灌婴收降项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意外,能令项氏战将投降,那是非常的不容易,俘虏敌将可以,甚至俘虏一个王。 灌婴能俘虏殷王,这其中除却时势造就,其中还有着灌婴独特的个人作战风格在里面。 此时项羽和齐田横纠缠,但毕竟击破田荣,更导致田荣之死,楚在强势之中,如今让第一个项氏降将出现非常不易。 在曹参的脑海里,觉得项氏各个如项羽一样,投降,怎么可能,如果是一位非项氏之将投降,还可以理解。 春雨如丝如帘,润物细无声,悄然挥洒在苍青的大地上。 或许这场春雨扫去沉闷,飞燕离巢在空中洗澡,树枝上的松鼠饮着无根之水,下方的青蛙在草丛中觅着食,小白兔亦不甘寂寞的在草丛中欢快的蹦跳着。 可下一刻它们忽然间像嗅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匆忙间藏匿起来,飞燕回巢,青蛙跳入水中,松鼠快速的树梢爬起,仿佛下方有极大的危险。 数匹快马从旁道路上一闪而逝,马上乃红衣甲士。 惊的小白兔没入深深的草丛内。 一只狮子和一只猛虎互相厮杀而来,两者斗的非常凶,狮子渐渐处于劣势,忽然间从一旁又冲来一只雄狮。 两只雄狮夹击这只老虎,老虎负伤而逃。 春雨生发,但却没有阻止楚汉两军的杀伐。 汉军大帐内曹参非常赞赏的欢迎灌婴铩羽而归,准备利用降将项襄获得楚军的要害,从而迅速破敌。 曹参得到的回应是不可以。 “投降可以,吾绝不助汉攻楚。”这是项襄投降时说的条件,灌婴帐下的战将戴野不愧是野路子非常牛的人。 戴野在临敌之际用非常手段套得项襄的软肋,那就是项襄此人乃一孝子,其母恰在定陶郊区的村落内。 项襄此人其父曾战死于秦楚之战,和项羽一样都是跟着项梁等人东躲西藏,其人非常孝敬其母。 戴野便命人火速向一村落内奔去,前面所说的那数匹快马就是奔着此目的而去。 有母为人质,项襄不得不降,但投降之时明确说明,他绝不助汉攻楚,他是项氏之人,爵不会残杀同胞。 灌婴欲大营此要求,丁礼、杨喜等人皆劝阻,认为此时不可轻易答应,如果答应此事,那么在与楚相争时此人不助汉,汉王必然怒。 总之一句话,万万使不得,既然项襄军已经被困,成为待宰的羔羊,没有必要那么麻烦。 可灌婴却不这么认为,他自砀郡从刘邦反秦之后,便知道刘邦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亦是优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不战。 尤其是刘邦遇到张良后,对于策略上越加重视,故而南阳守投降,刘邦封其为侯,以南阳守为开始,刘邦喜欢上这种策略。 仅仅靠武力向前走,那太慢,而且阻力非常大,甚至常常会反受其累,可武力和招降同时用,则大大不同。 虽然南阳守投降并非全是张良的功劳,还有陈恢的功劳,但这种策略灌婴亦看在眼里。 李必、骆甲曾向灌婴建议,以中谒者之迅疾,如能借助诸多软攻进行招降,那么必然所向无敌。 灌婴听闻后,立刻采纳。 故而对于楚将项襄,招降比击败更难,亦更有意义,故而在极少数人的支持下,力排众议,坚持用吃力未必讨好的击降的策略。 不排除武力,击为主,降为辅,而不是击杀,歼灭。 杀人太多的确可以增加威慑,但同时会增加人内心的恐惧,恐惧到一定程度,就会有反作用。 陈胜吴广敢反抗秦,难道不怕杀头吗,当然怕,但不反抗是死,反抗亦是死,不如搏一把。 恐惧的极致便是无畏。 在灌婴得到项襄的回应后,亦是一愣。 对不起,降汉可以,但吾不可以助汉,项襄非常坚定的提出这个条件。 在项襄看来什么讨贼,不过是一名目耳,汉既然要与楚争夺天下,那么必然会有与其他诸侯杀伐的时候,彼时他才上阵杀敌亦可。 只要能让这数千男儿活命,能让母亲安心,他项襄可以投降。 灌婴接受,开始向曹参汇合,见曹参与龙且已经交战数次,龙且军虽然兵力上弱,但战力似乎不弱,竟各个以一当三。 汉军攻上,楚军立刻反击,汉军退,楚军纹丝不动。 灌婴立刻看出问题所在,汉军现在兵力强盛如同潮水,但楚军却顽强的如顽石。 无论潮水如何拍打、冲击顽石,顽石依旧纹丝不动,如果汉军略显疲惫,这块顽石立刻还会滚动。 的确有点棘手。 曹参见灌婴归,心喜,这支军队归来,那么便可以考虑强攻,强行撕开楚军的防护罩。 樊哙、奚涓那支军队在樊哙向刘邦复命后,处理完煮枣事宜,亦开始向曹参汇拢。 兵力一旦汇聚,那么任由楚军再顽强,终究可以一锤碎石。 第八百七十五章 适合的才好 曹参准备一锤碎石,任楚军再坚硬,直接给一锤。 这个策略刚产生,兵马尚未进行大的调动,周兰立刻觉察出不妙。 周兰见汉军还在袭扰和挑战,但袭扰的程度明显变成蜻蜓点水,就是这一点变化,周兰便觉察出不妙,立刻返回中军指挥大帐,建议龙且分兵两处,不能再聚在一起。 龙且不解,“吾军兵力弱,为何分兵?” 周兰道,“汉军虽依旧在袭扰挑衅,然不似之前,已是蜻蜓点水,未将探查,灌婴败项襄已归,其兵力足以围困吾军……” 话至此立刻被龙且打断,“项襄如何?” 周兰微微一愣,随即这才意识到项襄这个人物的存在。 项襄是项羽比较器重的项氏战将之一,将他安排在定陶,可见项羽对其的信重,更是期望项襄能从龙且、周兰那里学到什么。 周兰是个非常敬重有才能之人,不管是否为项氏贵族,故而他对龙且敬佩,但对着项襄,他的印象并不坏,但无丝毫敬佩之意。 项襄曾跟着范增学习兵法,算是有谋之人,周兰也喜欢和懂兵法之人聊,但毕竟战场厮杀经验不足,故而周兰并没有将项襄看成可与季布、钟离昧等并肩的战将。 在周兰这里,那五大虎将才是他入眼的人,心中更是自觉不必他们差,就是差点机会。 如今听龙且的语气,才知道项襄的安危似乎比定陶城的得失还重要。 城池失守还能再夺回来,但项襄的安危不容有失。 周兰道,“下落不明,据言……” “如何?” “已降。”周兰说的很淡然,似乎没有一点意外。 龙且则是震惊无比,“投降?怎可能?” 龙且是不相信的,他不相信项氏之将会投降,除却霸王项羽不可以常言断之外,诸多项氏之将各个勇猛异常,秉性刚硬,皆是宁死不降之人,怎会如此。 龙且的眉头皱的更紧,如今真如周兰所言,项襄已降,汉军合围,于楚军的确是大大不利。 龙且读过不少兵法,他清楚无论何种兵法,皆以人为本,围绕人心在打转。 能令项襄抛弃项氏尊严,愿意接受归降之人,可见汉将的厉害之处。 龙且陷入艰难的抉择,是继续集中兵力与汉军对峙,还是分兵行事,一路继续与汉军纠缠,一路固守定陶,利用定陶的城高池深。 定陶乃重要关隘,北阻赵、代,西阻汉、河南,这是项氏楚国的北面门户,故而在彭越于巨野泽附近活动时,东郡诸多城池皆臣服于彭越,唯独定陶难下,使得彭越始终不能完全占据东郡,砀郡亦是。 彭越在梁地纵横,有定陶、开封、外黄等城池存在,始终不能尽力施展。 周兰和龙且都一致的判断出曹参这支军的目的是度过济水南下萧、砀,是要与其他汉军汇合攻彭城。 龙且在济水上的布置,必定亦被曹参知晓,如今煮枣已被屠,定陶、胡陵、留县便是牵制这支军的三个要点。 定陶、胡陵、留县加起来兵马不足五万,需要联合濉水一线的楚军,才能与汉军兵力不至于太悬殊。 不过很快龙且发现,刘邦亲率大军离开洛阳正向砀郡而来,调兵不可能,那么能否将汉军牵制在定陶至关重要,如此可以给他调集济阳、胡陵、留县等地的楚军争取时间。 周兰亦建议龙且尽快将军队聚合而来,纵使兵力不及,但足以坚守,阻挡这支汉军的步伐。 龙且同意此举,故而决定打一场胜仗,来扬楚军之威。 既然决定一战,龙且便没有采取周兰的计策,没有分兵诱敌,准备集中一个拳头去打。 周兰的打法是分兵诱敌,以龙且的帅旗为虚张声势,来诱汉军主力来战,给龙且创造直击曹参大营的机会。 龙且的打法则是握紧拳头,直接粉碎汉军的要害,如同高手对决一样,用尽所有的力气和精神盯住对方的要害,不出手则罢,出手就痛击要害,诸如伤及膝盖、眼睛、裆部、脚趾、手臂等等。 这是龙且用的非常得心应手的打法,集中拳头一拳解决战斗,不拖泥带水,不来诸多花样,简单直接,这是龙且作战的风格。 此打法雷厉风行,这点深得项羽赞赏。 想一拳解决,这点此时此刻与曹参欲一锤解决问题,不谋而合。 周兰自然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自己用习惯的打法,忽然换一个未必适应,仅仅这个适应的时间可能会错失良机,甚至酿成不可估量的灾难。 再好的打法亦需要适应,不仅为将者需要适应,为兵者亦需要适应新的打法,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故而革新一些策略动动嘴可以,但实行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熟读兵法的周兰自然知晓这些,兵法是理论,计策是基石,但如果为将者不能非常轻车熟路的驾驭,就不能轻易改变战法,那牵涉到密切的配合,牵涉到默契程度,默契意味着战机,意味着无数的身价生命。 如果不能熟练新的计策,纵使再好,不如一个看似平庸但却能发挥到极致的策略。 周兰熟读兵法后得出的一个心得就是计策没有好坏之分,只有适合与否,只有是否能精准的领悟到精髓,能否将其用到极致。 兵法道法自然,各种计策只要能用到极致,便会殊途同归。 因此周兰每次给龙且出谋画策时皆努力的贴合龙且的作战特点,他建议龙且分出疑兵调动汉军主力击虚,楚因而可避实(汉军锋芒,主力)击虚(汉军空虚之处),直接斩将,如果能将此路汉军主将斩杀,便能扭转战局,甚至一击大破汉军皆有可能。 龙且眼眸中尽是沉思之色,周兰此计的确可圈可点,的确是个好计,如对付他人,龙且会毫不犹豫的如此照做,可如今他有些犹豫。 能让项襄投降,此等汉将心性,龙且竟有些拿不准。 此计怎能保准不会被汉将看破,从而来个将计就计,龙且思虑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用自己熟练的打法,来给汉军一个下马威。 龙且下达命令后,周兰有些不放心其余将领出战,恐首战不利影响士气,他便坚持亲自出战。 第八百七十六章 还是避避好 对于周兰这位文武兼备的战将,龙且还是较为赞赏的,从项梁起事后,他一直追随项氏,大大小小献出不少计策,而且效果不错,屡立战功,亦得到项羽的信赖,为此项羽便将这位智将调遣给龙且,佐龙且为副将。 龙且是项羽的心腹,较为倚重,甚至超过项氏子弟,而且龙且的将才之能,项羽非常欣赏,如此再配一个有谋略的副将,如同亚父辅佐他项羽一样,如此项羽才非常放心的将防守定陶的重任交给龙且。 在项羽北伐田横时,他接收范增的建议,准备加强对汉的防御,特别向龙且说过,“龙将军,楚军兵力寡人多带走伐齐,只有薄弱兵力为龙将军可用……挺住,待寡人返回,切忌,如有危险,活着第一,城可丢,命万不可丢。” 定陶城池虽是战略地位中较为重要的关隘,但比起命来较轻,城池失而可复得,命不可,项羽不希望因固守城池失去信赖的大将,一番言语龙且当时一股暖流在心。 为防守好定陶,在城外修建壁垒,汉军屡次挑战不得,此次周兰率军出战,直接遇上准备粉碎壁垒的汉军。 汉军兵力得到补充后,准备夜衔枚击楚,曹参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改变策略。 曾经章邯的夜衔枚击大破楚军,那是项梁有骄色,疏于防备,可现在楚军戒备森严,始终防备着汉军的挑鲜,出现突袭的可能性非常小,故而曹参遣得力战将齐受为先锋率先对楚军发起进攻。 齐受手持一柄吴钩,肩挎一张硬弓,那如岩石般的脸庞迎着春风,眸子如刀一样盯着那壁垒,正在思考是否要采取火攻,烧其壁垒。 不过很快打消此念头,这壁垒不似行军在外临时搭建的营寨,多是夯土围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只有驻守兵马功能的小城。 此壁垒较为防火,不像行军临时搭建的营寨那样,在准备和敌军打长期战时往往要修筑营寨,那时用的多是各种坚硬的木杆。 就在齐受准备让勇士直接攀上去,从里面打开寨门时,那寨门却自动打开。 恰赶上周兰出战,准备为龙且的总决战做好一个开始。 两个先锋将在此时此地遇上,战争不可避免。初次交锋,心里有所准备的周兰还是微微吃惊,他不曾想汉军如此勇猛,尤其那汉将齐受有几次差点要他的命。 周兰文武兼备,在武力上虽不及黥布、龙且、季布、钟离昧、恒楚等大将,但却可以和薄将军、项悍、项声、召平等人并列为勇将。 可现在遇见的齐受武力值简直骇人,周兰不敢再持戟上马与之亲战。 不是怕汉将,而是不愿做无畏的牺牲,明明可以坐镇军中靠着谋略和头脑取胜,何必拼蛮力。 蛮力被称为蛮,但终究有巨大的力量,还是不能忽视,眼前的齐受便具有令人不敢轻视的蛮力,况且他还有一定的谋略。 此时的周兰才感觉汉军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弱,在关中时刘邦不敢与项羽斗,不得不鸿门宴请罪,可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项羽统帅诸侯联军,兵力四十万,号百万,刘邦兵力十万,号二十万,四倍的兵力,刘邦自然不敢相抗。 可如今情况却大大不同,诸侯各就国,项羽能统帅的兵力锐减,相反汉王刘邦的兵力在还定三秦后大幅度上升。 如今虽然楚项羽依旧是霸王,占据着天下共主的名号,但实际上兵力的悬殊在悄然变化。 周兰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相信楚军的战力,只是第一次硬碰硬便遭遇到打击。 难道楚军只有在项羽的引领下才是所向无敌的吗,周兰背脊出汗,但想这些自然无用,立刻使分一个分身术,进行虚实的分兵。 周兰不敢分多,恐反而被汉军各个击破,兵分二队,将自己的将旗放在一队,直接来一个金蝉脱壳。 龙且在壁垒内听闻周兰战不利,已经提着一杆镇山戟跨上战马准备出寨助力,忽见马蹄声疾。 吧嗒…… 周兰率兵而回,立刻向龙且建议,“将军,汉军士气强盛,不可战,需坚守壁垒。” 紧随着马蹄声的是寨外的喊杀声,龙且听得出来那是汉军向营寨攻来,如果只是来一波箭矢阻挡,不过是下一场毛毛雨,即浪费箭矢又起不到作用。 既然汉军决定攻城,一场箭雨岂能阻挡,故而龙且没有命弓弩手在壁垒上向汉军实行猛烈的箭雨。 龙且依旧坚持引兵与汉军战。 周兰建议道,“将军,还是避避好,锋芒太锐。” 龙且未听,命士卒打开寨门,大大的打开,留下一句话,“周兰看守营寨,待龙且斩敌首而归。” 战马一阵嘶鸣,龙且如一头忍许久的猛虎向外冲去。 周兰作为裨将岂会龟缩在壁垒内,如果龙且战败,壁垒固守无益,人家根本不会理会一个空虚的营寨。 汉军如果对壁垒势在必得,对定陶势在必得,他们必然会滞留在此,直到拿下定陶,但周兰清晰的判断出汉军的目的不在此。 汉军意在大败定陶军后南下,直取萧、砀,逼近彭城,彭城是他们的目标,现在不过是在清楚后患,扒掉背后的芒刺。 周兰立刻亲自登上了望台,指挥分布在壁垒周围的楚卒随时准备着阻挡汉军的突袭。 果然如周兰所料,在龙且率军出击后,汉军再亦没有靠近壁垒,只能听见远处没人的荒原上传来阵阵厮杀声。 厮杀声由浓烈变淡然,甚至有些渐行渐远的意思,周兰心中突生不妙的感觉,对数名斥候道,“速去探查前方龙将军战况,时时向吾汇报。” 数名斥候领命打马绝尘而起…… 周兰希望龙且还是避避的好,可他毕竟是裨将,是副将,无法完全左右龙且的想法,他亦无法知晓出战必不利。 即便不利,周兰也知道不能多言。 “报……龙将军大破汉军,正在全速追击汉军!” 一名斥候飞马来报,来不及下马,报完又掉头继续探查。 听闻龙且大破汉将齐受,心中一松,但听闻龙且全速追击汉军,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心中总是发慌,总觉得龙且如此贸然追击而去有些不妥,具体那里不妥,他也说不上。 第八百七十七章 汉铁骑从这里开始 周兰在了望台上有些站不住,在狭小的空间内踱步,一会捋胡须,一会拍打扶手。 “传令,立刻随本将支援大司马。”周兰终究是忍不住,决定支援龙且。 龙且出战一击大败齐受,一向自信的齐受这才真切感受到楚国五大虎将的威力,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齐受虽然战败,但他一点也不慌,汉军更是有条不絮的逃。 没错,居然可以做到有条不絮的逃,齐受将军队临时分成前中后,后军时不时停下来战一场,为前面争取时间。 后军眼看楚军越来越多,这才继续奔逃。 龙且正在追击,忽见前方一片没人的青草晃动,立刻挥手,“停。” 看着那晃动的青草竟然不敢再追击,一名千人询问道,“将军,为何停下?” 龙且谨慎的看着前方,心中犯嘀咕,觉得胜的太顺利,追的更顺利,虽然有断后的汉军阻挡他追击,但并不是拼死的程度,“遣百将率百人探查前方是否有埋伏。” 百将领诺命而去,百人左右一分,立刻钻入没人的草丛,片刻后便只剩下风吹的哗哗声。 不久草丛快速晃动,那百人再次聚集在一起,皆向百将汇报,不曾有埋伏。 如此确定后龙且这才引军继续追击,这片青草竟有一箭之地长,走至一半时便听闻哗哗的流水声。 这里竟然是一片水草,陆地草丛里不曾有伏兵,这里更不会有,龙且如此想着催促楚军加快通过这里,他总感觉这里怪怪的。 齐受引兵从这里过,龙且的军事嗅觉告诉他这片青草潜藏危险,不过走至水草间龙且的心才稍稍放下。 水草间忽然冒出一个个弓弩的士兵,这些汉卒居然潜藏在水草间。 嗖…… 一阵弓弩乱射,完全无章法的乱射,但却打乱龙且的行军,接着龙且便听到一阵阵响雷般鼓点声。 不妙,中计,龙且如此想着,便大喊,“冲出去。” 情急之下,龙且没有想着停止前进,后撤,而是命楚军继续向前冲出去。 片刻龙且便看到迎面而来的一支彪悍之军,正是汉将灌婴,迎面杀来。 水草间的弓弩如果是乱射,眼前的骑兵则是非常有章法。 灌婴纵马立于军前,命左右校尉李必、骆甲分引汉骑兵配合厮杀楚军。 李必、骆甲曾为驰骋天下的秦军铁骑之将,曾跟着章邯纵横关外,后来章邯、司马欣、董翳三分关中,二人便归为塞王司马欣麾下,成为赛王之将。 司马欣是三秦王中战力比较弱的一位,也是将兵能力略低的,二人算是成为塞国比较依赖的战将。 投降汉王后,便归为灌婴麾下,灌婴与之聊方知其能力非常突出,尤其是在骑兵的建设上。 为此灌婴保举他们为校尉,当时的刘邦对灌婴那是非常的信任,虽然灌婴年少,然数次疾战,屡立战功,拜灌婴为中谒者,就是准备好好培养。 那时的刘邦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降将的具体归属或者官职,就把这个权利完全交给灌婴自己定。 降将李必、骆甲不曾想灌婴非常看重他们二人,便真心愿辅佐二人,彼时的汉军主力多为步兵和车兵,虽然也有少量骑兵但不成章法,而且不够独立,不够成规,多以步兵和车兵的附属存在,是为车兵、步兵打配合的存在。 这点上汉军的骑兵和此时弓弩兵一样的鸡肋存在,至今弩将秦同、室中同依旧为曹参军的配合存在,尚未独立成军,不能单独作战去。 那时李必、骆甲见汉军主力中没有一支独立的装备精良的铁骑,便向灌婴建议组建汉军骑兵,灌婴也很赞同去,就向刘邦请示,但那时的刘邦忙着如何尽快平定三秦,思考何时东出,对组建汉铁骑是一拖再拖。 灌婴便利用汉王给的特权小范围的组建汉军骑兵,任李必、骆甲为骑兵校尉尝试训练汉骑兵,鼓励他们多立功,靠汉骑兵的功劳引起刘邦的注意,这样他好方便再向刘邦提此事。 此次汉王刘邦东伐楚,灌婴觉得这是新建汉骑兵崭露头角的机会,而且灌婴也清楚论步军的将兵能力他不如曹参,论车骑又不如樊哙,论步兵与车兵的配合又不如周勃,论车兵又不如夏侯婴,唯有汉步骑混编较为擅长。 曾经走南闯北的灌婴很早就成为善骑者,他在跟着刘邦西征入咸阳的路上便慢慢给自己做定位,发挥自己的特长,走骑将的道路,可惜一路打来,直到入咸阳刘邦也没有组建独立铁骑的打算,骑兵一直是配角的存在,并没有所谓的骑将。 要非说骑将的话也只有樊哙算是一位,曾被刘邦拜为郎中骑将,但依旧是轻车骑的存在,这和李必、骆甲想打造的汉铁骑有着很大的差别。 轻骑兵多是少甲或者不穿甲,手持弓弩,以远距离射杀敌人,一旦近距离被逼近就全军覆没,但李必、骆甲打造的则是远距离可射杀敌人,近距离又可以冲杀的铁骑。 各个即善射又善于进行马上作战,即简单的马上冲杀,新型重骑兵,但也不完全抛弃轻骑兵。 龙且所引楚军乃马步军,只有极少数有马骑,也就是只有少数骑士,多为步卒,为追击汉军还多为轻步军,重步军在后,是用来最终解决战斗的。 龙且一路战来,从没有遇到过汉骑兵,看到那装备不亚于楚骑兵的汉骑兵,心里咯噔一下,大大的不妙。 此时的数万楚铁骑多被项羽带到齐地的战场,龙且这里多为善守的步军,他之所以敢追击汉军就是知道每日来挑战的皆为步军和轻骑兵。 李必、骆甲向灌婴建议利用新建的汉铁骑来大破龙且,先是齐受引步军和轻骑来挑战,将楚军引出,再用弓弩兵埋伏于水草中躲避楚斥候的探查,待到楚军入埋伏地带一半时,用汉铁骑前后冲击,必可大败楚军,灌婴大赞其计,立刻采纳。 李必、骆甲左右冲击,楚军大败毫无悬念,骑兵冲击步军如砍瓜切菜。 龙且自知不敌,便急忙拨转马头向来时路逃去,忽闻人喊马嘶,不知何时灌婴引骑兵从后面包抄而来,龙且大怒,持一杆镇山戟奋力冲杀。 龙且神勇,未能阻止其突围而逃,然却只能引残兵而逃,兵力损失大半。 第八百七十八章 心有些乱 龙且战败逃亡至定陶城内,坚守不出,见汉军没有围击而来,有些纳闷,但还是第一时间遣快马向城阳而去。 城阳在巨野泽之西,定陶的东北,距离不远,龙且本想引残兵直接向城阳复命,但接应他的周兰却建议他继续坚守定陶。 周兰从壁垒率剩下所有的楚军去接应龙且,李必、骆甲大杀一番龙且军后,受灌婴之命追击龙且。 如果能活捉龙且最好,不能则立刻向中军汇拢,不可恋战。 李必、骆甲追击遇到周兰,二人作为秦将曾与周兰交过手,知道其有勇有谋,从周兰和龙且手里讨便宜不太容易,便引兵而回。 周兰断后,龙且引残兵回定陶,不敢再出战。 等到周兰回城后,站在定陶城头上的龙且感到纳闷,汉军为何不乘胜攻城。 见到周兰后,龙且自觉损兵折将有损楚军之威,决定留周兰在定陶继续坚守,他亲自向城阳请罪。 周兰劝其勿行其事,龙且询问为何,周兰详细分析道,“大王战齐,与田横纠缠于城阳,齐始终不破,心早有怒意,如闻龙将军定陶大败,即便估计情意嘴上不言,心中必定怨将军。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虽败,然城池犹在, 此城高池深,纵只剩残兵依旧可坚守,汉若来攻必定损失惨重,彼时如大王破齐,闻言来援,汉军必破。 如今汉意在彭城,必不会滞留定陶,待汉军离开,将军召集济水、泗水沿线的兵马,彼时声威大振,如此再行追击,必可与项它、曹咎军合击汉军。” 闻言,龙且若有所思,那眼眸中的深思之色更浓,自项羽成为楚霸王后,他也感觉到项羽的变化,项羽更喜欢听好的,听胜利的,听如何统管天下,对反叛他的,不遵从他的,心渐渐越加的霸王之心。 顺者昌,逆者亡。 自项羽成为霸王,他龙且和项羽的见面次数变得越加少,谈心的时间微乎及微,二人渐渐有些距离,他现在还真的有点犹豫。 听周兰的分析,不无道理,虽然战败,但定陶城池还在,仍可坚守,对于汉军而言就是背后的一个小刺。 拔之费力,不拔终究是个掣肘之处。 龙且心有些乱,在项羽将济水沿线防御交予他时曾言勿死守,保命要紧。 这下龙且开始质疑这句话的本意,霸王此言究竟是何意,是真的要他以保命为主,城可丢弃乎? 龙且不敢确定,但可确定的是此刻与齐纠缠不休的项羽见到他心里肯定不爽,还可确定的是他的确该以沿线的总防御统将身份存在,而非定陶城的坚守者。 项羽交给他的是沿线的防御,并告诫不可死守定陶,是不是说让他龙且以沿线大局为重,不可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没错,一定是这样,龙且在内心里思考着这些。 回过神只听得周兰又道,“将军乃济水、泗水沿线之统将,只要将军坚守定陶,其沿线城池必军心不乱,一檄号令可调兵马来援。 汉军不攻则已,攻令其腹背受敌。” 此言话音一落,龙且的心才沉淀下来。 龙且道,“即是如此,即日起严加防守,准备与汉军厮杀。” 数日之后依旧不见汉军来袭,龙且有些坐不住,心里又开始乱,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汉军还不只一路,在分兵行事,任务完成即可拔营而走。 仅仅数日后,各沿线的官道上多出许多战马,各个快如闪电,疾风骤雨般飞奔。 在定陶之西,鸿沟沿线上更早有十数匹战马来回奔腾不息,不断传递着各城池的战报以及行军命令。 鸿沟之东,一片赤红,红色的旗帜遮天蔽日,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却仿佛夕阳之红提前降临。 这片红映的鸿沟之水皆有些红润,如同流动的岩浆。 此片旗帜形成的阴影印在一座城墙上,此城正是陈郡中的阳夏城。 阳夏城上黑色的楚旗梭梭作响,箭楼上戈矛林立,弓弩上弦,一片萧杀之气。 城外的绿地上同样的旌旗招展,只是士卒身上的服饰不是同一色的黑,而是黑色与黄色相搭配。 黑压压的楚军威势慑人,一辆战车上站着一将,此将身如苍松之挺拔,虎眼鹰眉,眸如青铜剑。 黑色胡服,身穿铠甲,肩披黄色斗篷,威风辚辚,手持一杆乌色的长枪,号乌虎。 此人正是执意要出城主动迎战的项声,他所乘坐的战车旁还有一批骏马,马上是他的裨将。 此裨将身如劲豹,眸似星辰,那脸上似乎一直带着从容的笑,但眼眸中的忧虑之色很浓,他就是不断要劝项声坚守无出的留公旋。 阳夏的楚军其实并不多,之前能够将汉军拒之城外,甚至令其暂时退却,后入韩地驻扎。 那是因为当时钟离昧率大军来阻,此刻大军亦不在,项羽遣项声和留公旋留守阳夏这个战略要地,统一由恒楚统领,阻止南路汉军入砀郡。 先前汉将王吸、薛欧引汉军与王陵兵准备向东北方向的丰邑挺进,名义上是去接家人,在项羽发兵阻止后,王陵回到他的驻守地,商州上洛,继续做他的襄侯王。 王陵虽然回去,但将所引那部分兵留给王吸、薛欧来统领,算是对刘邦招降的回应,但心里他一直不愿归顺刘邦。 回到自己的地盘后,立刻加强兵马操练,严格防守武关、蓝关,商县城以及六里湾(也是张仪用计谋以六百里变六里醉翻之地)。 王陵看清刘邦并不是真的要去接家人,而是准备与楚开战,争夺天下,楚汉之争意见端倪。 等到刘邦再此东出,连下西魏、殷地而南入洛阳,在洛阳汇聚各路诸侯王,并为义帝发丧,广发檄文时,王陵决定先保持中立,不随汉军伐楚,他从心里不太相信刘邦会赢项羽。 曾经的小弟做王,还要和自己崇拜的贵族项羽争天下,王陵的心很复杂,也很乱。 曾为豪族的王陵那是要面子的,何人不要面,几乎很难找到可以将面子丢在地上完全不在乎的人。 曾由刘邦侍奉的老大,如今却要反侍奉,这点心里本就过不去,加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陵脑海里固有的观念中是向着比自己出身还高贵的项羽。 第八百七十九章 你不是项羽 因为看在好友雍齿、吕泽的面子上暂时归顺刘邦,帮刘邦接家人,但不代表愿助刘邦和楚争天下。 回到自己的地盘后王陵便保持中立,没有明确自己的立场。 王陵接到刘邦发来的檄文和号召书后,他默默的放在一边,没有理会,不打算如其他诸侯王一样亲自将兵从汉,仅仅又为王吸、薛欧增些兵,加上原来留在汉军中的凑一个整数,五千人。 王陵此举很像黥布遣将将数千人从项羽北伐齐一样,明显保持中立,给自己留后路。 此时的南阳守已在汉营,在刘邦南战南阳入武关时他就已投降,至此没有改变国立场,算是立场比较坚定的一位。 可此时的南阳守并没有兵马,很早就被刘邦带走入关,后又入汉中,虽然逃亡一些,但至此南阳守没有兵马。 在未得到汉王刘邦的允许,一直不敢招兵买马,直到刘邦准备东出与楚争天下,他这才在王吸、薛欧的授意下召集南阳壮士,组建南阳兵,穿的是汉军服,用的是汉旗帜。 如此汉军的数量在增加,但增加的不多,不过二三万人,等到刘邦下达悉发关中兵的王令后,巴、蜀、汉中近十万的兵马开始沿江汉南浮一下,并一分为二,五万精壮士卒归入王吸、薛欧军。 如此王吸、薛欧军总兵力达到十万。 十万兵马,王吸、薛欧倒吸冷气,他们从未统领过如此多的军队,之前随刘邦西征入关,最多引兵不多数千。 即便是受命出武关假借至丰邑接汉王家属为名义出南阳,其兵力不过二三万人。 两三万人二人统领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可等到加上南阳守筹集的兵马,至五万左右时两人感到一点点吃力。 如今再加上从关内发来的五万兵马,十万兵马二人顿时感到肩上的重担变大。 王吸、薛欧只好重新组建幕府人员,扩大人数,按照汉国的制度进行部曲制分管,增加数名校尉,十数名军侯。 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再次逼近阳夏时,守城的项声丝毫不惧,大有项羽之风,被赞许为小霸王。 可是项声的裨将留公旋则不赞成如此做,汉军兵力比之前多出数倍,汉众楚寡,不以出战,当坚守。 阳夏城西有鸿沟之险,留公旋认为可于河岸设防,作为第一档屏障,如被突破则固守阳夏城即可。 城上的项声起初同意留公旋的建议,在鸿沟东岸深挖沟壑,修筑壁垒,可令项声没有想到的是王吸、薛欧未走寻常路。 趁月黑风高之际,遣人绕过壁垒,由鸿沟南端渡河,一路北上在睡梦中打杀楚卒,突破第一道防线。 到此时留公旋便不敢再言什么,他的建议在汉军看来根本就是鸡肋,鸿沟由北向南,纵横三川、砀郡、陈郡三大郡,那么长的沿线,如此一一深挖沟壑。 项声阴沉似水,却没有责骂留公旋的计策太烂,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汉军当从阳夏的对岸渡河,近距离攻击才是。 可汉军便便分兵绕道行事,分支竟然接近固陵之北,而大军依旧是陈船渡河的样子。 等到尚未松懈时,汉军突然出现在壁垒内,不仅灭掉第一道防线的楚兵,还依靠人多的力量,迅速填平一段沟壑,为大军渡过提供便利。 汉军旗帜飘扬在城外时已是艳阳高照。 鉴于所提计策失败,留公旋便没再阻止项声出战。 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破釜沉舟,以少战多,引领诸侯全歼王离军,何等的豪气,何等的吞吐之志,曾跟着项羽的项声那是便从心中敬佩项羽,甚至佩服的五体投地。 立志要做项羽第二,成为第二个楚军猛将,为此不仅苦练乌虎枪,力求能完全模仿项羽的霸王枪,还学着项羽处处寻找以少胜多的机会。 为练就项羽的霸王枪法,项声将自己的枪打造的与霸王枪同等重量,每日如无战事便虎虎生风的练习枪法。 久而久之,居然真的练的有模有样,如果不看面容,只看项声舞枪,还以为是项羽在练武。 只是项声哪里知道那霸王枪的独特之处,并非是因为它重,而是那本是一块天外陨石,因不愿浪费此陨铁,故而除打造一把霸王剑外全部用来打造这把长枪。 剩下的陨铁打造两件兵器不够,打造一件又太重,铸器师苦恼,后因项羽天生神力,这才全部用来打造一把粗于寻常枪、戟的长枪,由于此陨铁材质花纹如鱼鳞,故名虎头龙鳞枪。 等到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改名为霸王枪,之所以自封为西楚,一说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等于把原来的楚国加上梁地分成三楚。 城外汉军旗帜连绵不绝,兵力达十万,他项声所驻守的兵力不过二三万,汉军兵力是他的数倍,这竟没有让他眼眸中有一丝恐惧,反而尽是兴奋。 项声很兴奋,但留公旋的眼眸中却是恐惧,留公旋太了解项声想做什么。 留公旋为项声的副将后早已发觉其对项羽敬佩,那么敬佩的一段就是学习,学习项羽的种种行为。 项声欲学项羽以少胜多! 项声的这个行为,留公旋早已觉察,先前这才极力阻止他出战,以坚守为主,可现在他知道已经挡不住项声扬名的步伐。 留公旋苦恼,“若非项羽,有霸王之心,未有霸王之力也,更无霸王之兵略。” 跟着项声出战后,留公旋心里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活下来,安然的从这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中活下来。 最好还不被俘虏,这是留公旋迫切希望的。 想活下来,不愿做无谓的牺牲,便不能冲锋陷阵走在最前列,还不能不尽力,否则兵败如山倒,到时逃亡何处。 留公旋满脑子在思考这个事情,他的眼眸里没有注意到那遮天蔽日的汉旗,直到交战擂鼓声响起,他才回过神。 一回过神便听闻项声道,“留公旋,给本将压阵,看吾来个……三进三出。” 项声本想说来个九进九出,但转念一想项羽能九战大破秦军,斩杀苏角,俘虏王离,逼使涉间自烧杀,其中的诸多因素,他项声似乎还不具备,故而改成三进三出。 第八百八十章 力量对兵谋 “看吾来个三进三出,斩杀敌将,大破汉军……”豪言尚未落地,项声舞动乌虎枪已经杀出去。 将怂怂一窝,将勇勇三军。 项声的威猛直接也带动楚军强大的战力,初战交锋,还真的令留公旋感到意外,项声还真是杀的三进三出,铩羽而归。 “哈哈……如何,吾项声可曾口出狂言……”项声本想再继续夸耀一下自己,但如今大地当前,不便沾沾自喜。 留公旋的确很惊讶,他想不到项声的战力竟如此惊人,不愧号称小霸王。 “可曾斩杀敌将?”留公旋还是比较关心这些,如果真能初战便能斩杀敌将,势必可以挫伤汉军,扬大楚军威,令汉军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汉军不敢妄动,留公旋相信他可以利用手段徐徐图之,直到把汉军内部搞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纵使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一旦不能协调一致,再多的兵只会更容易被灭掉,三五只狼或许不好对付,但成千上万的狼群一旦内斗起来,那么相互踩踏亦能让它们元气大伤。 可惜却听项声道,“吾三进三出,直到杀退汉军先锋,未见将校。” 未见将校,这算什么先锋,分明是试探之军,如果以最弱之兵试探楚之将,那么……不秒…… 留公旋立刻觉察出不秒,如果汉军这十万兵马,有强中弱三分,那么此汉将则是非常厉害的博弈人才。 将己方兵马分成三种不同战力的兵,分别去和楚军作战,几次试探必然会知楚军强弱。 如果是中对强,弱对弱,强对中,那可是全军覆没的危险。 汉军如果依靠兵力之众,不走这些术数之道,不涉列奇门遁甲,不过是击溃而已,楚军一哄而散,战的战,逃得逃,降的降,不可能全部歼灭。 再强悍之军,如敌军四散奔逃,如百鸟入林,何处找出,待时日一到直接来个化散为整,死灰复燃,那就大大的不妙。 强烈的危险气息让留公旋再次提醒项声,“项将军,虽尚不知汉将为何人,但汉将颇懂奇门之术,不能再让汉军如此慢慢试探下去。” “雕虫小技,管什奇门之术,再花哨招数亦抵不过强悍之力,吾楚军男儿,皆以一当五,如此首战之际,吾这杆长枪才能三进三出, 再厉害又能如何,纵使万千繁杂蛛网,吾皆一火烧之。”项声还很不屑这些邪门歪道,搞的那么复杂的术数,项声曾学过这些,但他弄不懂,也学不明,亦愈加讨厌这些所谓的旁门左道。 项声很赞同项羽的阳谋,走力量之道,走强兵之道,在他们看来兵法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皆不堪一击。 戈矛坚硬锐利,甲胄防御强悍,战马移动迅速,装备精良,这些硬实力的打造才是根本。 骑兵不仅配备防御极强的轻短甲胄,还配有利用砍杀的环首刀以及利于马上射击的弓弩…… 总之各种兵械的加强,不同兵种巧妙有序的配合,这才是强军之道,项声不相信那些。 “不可,如果直接一部直接出动,会打草惊蛇,务必一举歼灭方可,现今楚军尚有不少在城内,一旦让楚军大觉不妙,龟守在城内,强攻必然损失较大。” “那让二部出动。” “亦不可,二部虽比一部略弱,然其中甲曲战力极强,甚至犹胜一部各曲。” 汉军军营内,汉将王吸和薛欧对出动何部何曲有分歧,更如何进行诱敌亦有不同的看法。 此时的汉军并非走楚制,除吕泽部,多走秦制,这得益于汉丞相萧何对秦制的了解。 因此对汉军临时集结的数十万大军,皆进行部曲制,此时的王吸、薛欧南路军兵力达十万,亦进行部曲制方便协调统一。 简言之,一部一校,一曲一军侯。 对于阳夏之战,王吸和薛欧皆没有悬念,对汉必胜有着充分的信念,只是对何时出何兵有小小的分歧。 二人将十万大军分成三部,每部又分六曲,一曲五千余人。 王吸有些担心,“如果再让三部中丙丁二曲,兵力会损失较多,亦会影响士气。” 不见兔子不撒鹰,未见猎物不放走狗,不损失一部分兵力,增能全部调出楚军,不战则矣,一战需彻底消除后患,更可以给前方楚军守将以威慑。 先前几场试探,薛欧还算满意,出动三部中的丙丁二曲兵马,虽然他们年龄结构不像一部中那样皆为青壮,但他们这些老将老兵亦不敢被潮流埋没,战斗起来亦是勇猛。 装备上虽然不同,但他们并未有埋怨,因为他们知道哪些精良的硬弓和利刃,拿给他们反而会影响发挥,反而不如已经用习惯的戈矛。 新征的壮士因为年轻力壮,故而给他们配备的多是强弓,射程远,但对身体强度和力量有较高的要求。 最让这些老兵觉得合力的是他们负责的多是短距离作战,不会分配给他们远距离奔袭作战。 奔跑是个体力活,尤其还是穿着甲胄拿着兵器跑,那可比简单的跑步要困难的多,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负重前行已经很累,更何况是奔跑。 这些精锐虽然装备精良,而且粮草还是最好的,可是他们的作战任务也是最艰苦的,这点让老兵和新兵皆心腹。 想要好的待遇那就靠自己去争取,如果自感体力不如从前,或者身上有伤不便参加艰苦的作战任务,自觉退下来。 丑话在前面,王吸和薛欧已经事先说明,自愿选择部曲,如果不能胜任及时向各自校尉上报,自觉退居二线,否则一旦触犯军法或者完不成军令,甚至拖累作战任务的皆重罚不饶,甚至斩首。 反复的试探,这些老将老兵打算还算卖力,竟硬抗楚军,但明显打的很辛苦,是否上调换二部兵马上去,薛欧和王吸在做最后的商榷与衡量。 薛欧道,“再坚持一战,同时命二部、一部最好准备,一旦有时机立刻重创楚军。” 王吸见薛欧同意自己的看法,眼眸中终于流出欣慰的神色。 几次战斗下来,楚军似乎尝到甜头,大多认为这支看似兵力众多的汉军,实则多为乌合之众,战力不强,甚至认为多乃老弱病残、滥竽充数之辈,隐隐有欢喜和耻笑之声。 第八百八十一章 谁不想立功 几场下来,楚军中立过功的便战意高昂,表示要再接再厉,尚未有出战机会,迫不及待想立功的已经跃跃欲试,甚至向其左右司马去请战,让左右司马代为向上传达楚军愿战的意志。 “一定乃汉王悉发老弱病残以壮声势,不过在威吓楚军耳。” “然也,此等倒送立功之机遇,岂能便宜诸多老将。” “若可猜测,将军会允许吾等请战否?” “或许会,甚至会大举进攻。” 楚军中到处在议论着立功的事情,这些言语自然早就传到项声和留公旋的耳朵里。 此时项声一脸怅然,在帐内无声的踱步,长期练习枪法的他走路已经很轻,很稳健。 留公旋则是一脸的担忧。 如今士气高昂皆愿杀敌立功,已经开始逐级向上反馈,初听皆喜。 士气高昂何人不喜,留公旋见士卒各个以一当五,而且纷纷请战,这对阻挡汉军步伐有着很大的益处。 可如项声所言,他感到太顺,不像当年救赵那么惨烈,汉军兵力众多,但每次交战皆为老兵,这让项声有些纳闷,于是他派遣斤候去打探,去汉军中打探,可奇怪的是派出去的斥候不是一去无回,便是回来皆言汉军多老弱病残,这是汉王刘邦把家底都搬出来的节奏。 项声有些怀疑,但他作为三军之将又不能亲自去探查。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相信所查结果,还是采取保守的打法。 留一部分精锐在城内,一部分精锐他亲自率领冲杀,一直以来如此。 交战像是一锤子买卖,成不成很难再来一次,败者损兵折将,甚至再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大战,一旦战败,不只是数年无法复原,甚至灭国。 项声真的不敢将所有的兵力全部调出,若是完全失败绝无翻身可能,到时不知该如何向恒楚交代,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项羽。 项声年纪轻轻在此为将皆因项羽破格提拔,他不愿让项羽失望。 “楚卒请战,若如何看?”项声还是非常谨慎的向留公旋询问,虽然他浑身充满战意,但关乎阳夏城池的得失,他一点不敢马虎。 留公旋眼珠子转了转则道,“汉十万大军,怎可能尽是老弱病残,恐为示弱之计,然汉军如此示弱,倒是会折损汉军士气,如此一战,胜负难料,还需将军定夺。” 老狐狸项声暗骂留公旋,等于什么没说,难道他项声不知道这可能是陷阱,说来说去还是要他来决定,正是一点责任不用担,但又找不出苛责的地方。 明明确确指出这是一个陷阱,留公旋算是向他表明立场,但最终是否一战还是要看项声。 项声道,“传吾军令,调出城内兵马,入夜后突袭汉营。” 一道军令立刻让阳夏城内外骚动起来,有兴奋的,有担忧的,还有迷惑的,更多的是恐惧,议论着这场战斗可能带来的后果。 无论是打架斗殴,还是行军打仗,他们皆认为兵力多赢的胜算才大,像破釜沉舟大破秦军的战绩不是每个战将可以做到的。 三月底的夜空繁星点点,那皓月之光如冷玉一般连着星辉成万千银河,柔美而灵动。 这幅美景之下却是一片厮杀,在此春眠的诸多野生动物慌不择路的向远处的丛林奔去,就连已经入眠的小鸟亦吓得从鸟巢中飞出,转几圈发现无处可去,只好再次回到鸟巢,但是紧闭巢门。 杀伐之气令夜晚的虫叫也淡不少,血腥味却让虎豹豺狼有些难掩那火热的眼眸,几次想试探性的到战场中捞点猎物,但终究被那充满杀意的勇士给吓退,他们不怕人,不怕落单的人,但如此多的士卒拿着戈矛冲杀,还是忍着腹中的饥饿转头离去。 “究竟为何?为何汉军战力如此之强!”项声血染战袍,一脸的阴沉似水,本来的他一直坐镇中军指挥,留公旋在前线督战。 可是留公旋那边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到最后前来传达战况的甲士不用言语,从表情便能看出。 在通信极为落后的时代,传达军令只能靠着腿和嘴,有时候三军相聚的距离比较远,后军往往看不到前军的影子,左军看不到右军的边际,故而这才有前后左右四副将的设置。 项声再也无法安稳的待在中军,挥动他那杆沉重的乌色虎纹的长枪,强横的战力渐渐压制汉军的进攻,但却无法阻止汉军将他们完全围起来。 这次不再是三进三出,而是九战九退每次突围都被汉军打回来,汉军的战力突然变得很强,强的令项声血染战袍。 项声本隐隐已经猜到有问题但他还是没有忍住一战成名的心,他想创造战绩,让他可以并列五大虎将的战绩。 就是这个小小念头让项声陷入被动,突围成为目前唯一的目的,摆明汉军欲全歼阳夏守军。 就是没忍住,没耐心慢慢打持久战,十万汉军压在城外,任何人难免心乱,如果趁敌军不备直接来个痛击,纵使不能击败敌军,至少可以让敌军惧怕,让敌人畏惧便可威慑汉军。 已经为时已晚,项声所能想的就是如何突围。 留余旋也不想就此成为俘虏,甚至被不知名的小卒给杀掉,那就太冤。 项声向留公旋询问突围之计,留余旋眸光闪烁,倒是认真思索起来,随后他的脸色凝重,像是想到什么紧要之计,便示意项声支开闲杂人等。 跪坐在岸前的项声认为留公旋定有良策,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命人退下。 等到侍女和护卫皆退下后,留公旋这才附耳与项声说上几句,留公旋话还未说完,项声已经脸露怒意,但还是没有发作,强忍着怒意使得脸有些发红。 等到留公旋直立身子回到自己的位置,项声阴沉似水的开口,“勿再言,否则休怪项声以军法处置。” 留公旋淡然一笑,充满歉意,却没有羞愧之意。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拥有如今的地位,留公旋怎会放弃,他不愿意努力揽在手里的东西化为泡影。 从布衣直接成为一县之令,还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副将,这种得来不易的荣耀要是随着这次的战败而烟消云散,留公旋心有不甘,“将军,破除万难,披荆斩棘,顶着项氏摘系的压力,才有今日,将军甘愿就此失去昔日荣耀否?” 项声冷哼一声,“吾能走到今日,乃吾拼杀而来,岂能为护……吾不愿身败名裂。” 过上富裕生活之人是无法再过乞丐的生活,不是他失去能够吃苦的心,而是原来的人群不会再接纳他。 第八百八十二章 似乎插翅难逃 项声如今是将军,可以镇守一方的将军,他不愿意投降而身败名裂。 项襄投降的消息第一时间已经传开,永远无法理解为何这种事情的传播速度要远超军报。 在项声得知项襄成为第一个投降汉军的项氏之将,他心里非常的鄙夷项襄,觉得简直是耻辱。 如今让他项声学习项襄投降,成为他鄙夷的人,打脸,怎么能容忍。 留公旋自然看出项声的苦恼,“将军是诈降,又非真降,如能使得汉军懈怠,便能突围,活命才能保荣耀,如果被俘房,那名声恐不如投诚者,结局亦大不一样。” 项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诈降,他从来没想过,但又不能否认这个办法很好。 兵力相差太悬殊,他已经尝试图突围,可惜每次都失败,此刻项声黑着脸道,“那就有劳旋裨将。” 先前还是残阳普照,下一刻便是春雨润物,只是此时的雨不再那么细,那么柔,倒是如万千雨箭要刺穿大地,又似情人的缠丝欲束缚世人。 这雨似乎不忍见草地上全是血腥味,来一场彻底的清洗。 已经连续重创阳夏守军的汉将此刻在思考新的问题,楚将投降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被围困明知必败,自然没有再战下去的理由。 全灭阳夏楚军就在眼前,是否在此时接收投降,王吸和薛欧又有不同的意见。 王吸认为令阳夏守军覆灭就在眼前,没有必要接收投降,而且很有可能是诈降,欲趁此突围。 不过薛欧则持不同意见,他倒不是否定王吸的看法,同样认为这可能是楚将脱身之计,但他考虑的是另一层次,现在距离汉王刘邦下达讨伐项羽的命令已经过去十余天,居然还在阳夏逗留,被只有两三万兵马的项声阻挡。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到时不知道刘邦会如何想,其余二路大军之将得知又会如何看他们。 薛欧如此一说,王吸也面有焦急之色,他们二人皆知这次东伐是立功的绝佳时机,他们皆关注的是北路军。 中路乃刘邦所引的各路诸侯王联军,兵力众多,沿途自然没有敢阻挡的,行军速度不会很慢,但北路大军和他们南路大军兵力相当,如果北路大军一路杀伐先至彭城,就没有他们立功的机会。 立功机会似乎不常有,失意却常半人左右。 王吸、薛欧率军以迎接刘邦家属为名义入楚,伺机为汉打下一个基地,行动至阳夏却受阻失败,此刻再被阻,那就说不过去。 不知道该如何向其他汉将证明自己,王吸和薛欧皆不愿在此多逗留,但夺人性命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欲杀人性命,自然会受到殊死抵抗,谁不愿将性命结束的没道理,将其全部灭掉终究要废些劲。 不仅费劲,还费神。 雨还在下,一双眼睛变的比之前更亮,更大,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一样,又亮又大,非常不舍的看着一件件宝物从眼前拿走。 诸如玉、金、珠、翡翠等等,项声看着这些眼睛瞪的大大的,非常的不舍,这诸多宝物有些是项羽赏赐的还来不及藏在家中,有的则是从阳夏城内搜来。 知道项声平时除练习武艺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宝物,故而有些想谋得一职之人便投其所好。 金钱宝物,男人不爱者少之又少。 “非要送如此众多宝物否?”项声有些不舍,眼里又有些疑惑的问出。 留公旋开口道,“如此才能显出诚意。” “诚意……”项声感到惊讶,但随后他若有所思,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留公旋简单的进行解释,在他看来项声的确是个将才,但在人际交往,揣度人心上,使用软攻上是欠缺的。 项声也大致明白这是通过贿赂来迷惑汉将身边的人,此其一,其二是如此重金贿赂来向汉将表明真的愿意投降,其三是用这些去瓦解部分汉将的斗志。 楚军在一片低矮的山坡上,有些居高临下,汉军虽然围的水泄不通,可是攻灭他们还是要付出很大代价,这点双方都明白,于是就暂时保持距离,看样子是要困死楚军,但也有流言说汉军不愿在这围太久,着急入场郡与其余军回合。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片灰蒙蒙,雾蒙蒙,最后竟是漆黑如墨,不仅雨大风也大。 在这个夜里,薛欧同意王吸的注意,准备接受阳夏军的投降,而且雨天也有泥石流,亦不利再进攻,为防止后患,决定收缴他们的兵器。 楚将项声的回应是可以接收此条件,准备明日缴械,无论明日天晴与否会亲自至军中投降。 王吸、薛欧也想着如天晴便即可拔营,继续东进。 如此雨夜,如此的连日战斗,直到此刻王吸、薛欧才放松的沉沉睡去。 睡梦中依稀听见战马嘶鸣的声音,似乎还有阵阵厮杀声,王吸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紧张,急着下阳夏继续推进的心情开始在梦中上演,他相信是这样的,是该适当放松一下,冷静的心才能有利决断。 可梦中的世界忽然晃动起来,朦胧中感觉身子被摇动,悠悠转醒,耳旁已经响起急促的声音,“王兄弟,快醒醒,楚军突围而去!” 突围?王吸听闻一时间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追,立刻追。” 薛欧道,“已经派兵追击,不过大军还是继续向东为好,此次楚军突围已经损失惨重。” 稍微定神后,王吸这才开口道,“早知有诈,不曾想还是使其逃脱。” 楚军突围后一路沿着鸿沟向北逃,没有向东入场郡奔萧、场而去,而是一路向北而逃,逃向开封。 那里是恒楚驻守的地方,也是鸿沟一线防御的总指挥处。 春雨已歇,天地一片苍绿,红日缓缓自山巅升起。 项声纵马狂奔,忽然勒住马头,战马人立,他用力夹住马腹,不让自己摔下来,眼眸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逝。 只闻的马蹄声疾,震的远处的山林之叶抖落雨珠,竟然形成雨雾,在旭日下映出一片彩虹。 如此壮观之景,项声没有一丝赏心悦目的感觉,立刻命所剩全军列阵。 片刻之后从那水雾彩霞中奔出一支黑色人马,黑色的旗帜,黄色与黑色的战服,看到那飘扬的楚字旗,项声那警惕的心才放松下来,但眸光一刻不敢放松,紧盯着前方。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不过乌合之众 远处的人马也发现项声这支军队,立刻遣甲士前来通信,项声这才得知乃项县、陈县等兵马受命向开封赶来。 那边听闻来人乃项声将军,亲自前来拜见。 具体询问才知恒楚在集结鸿沟沿线的兵马,脸上有一丝震惊之色,“大莫敖为何要调兵?” “未将不知,只知很紧急。” 项声道,“速随吾见大莫敖。” 雨后晴空万里,视野极其开阔,放眼望去只见开封城外兵马集结,一片萧杀之气。 壁垒营寨内一将肩披黄色长袍,目光迥然的检阅士卒练兵。 开封县令(楚国称公)走上前道,“将军,项声将军到。” 项声?怎么会在此?恒楚听到此消息下意识的感到不妙。 其实就在刘邦于洛阳聚集各路诸侯王,并发檄文来讨伐项羽,恒楚便知道楚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腹背受敌,不仅有田横反齐,如今还有汉王率领个诸侯讨伐,曾经楚国掌控的疆域,大片已经归于汉的掌控。 就连楚国本身的疆域也被齐、梁地彭越、南阳王陵等给搅和,当真是岌岌可危。 恒楚来不及请示项王,便立刻向他负责的沿线发布集结命令,准备阻挡刘邦的步伐。 恒楚得知刘邦兵力数十万,他心里没底,知道可能阻挡不了但能阻挡一时便能为项羽争取一点时间,争取能破齐后及时回击汉王。 在召集兵马时,他和开封令和几个副将皆一致认为不能调动阳夏驻军,因为汉军此时兵分三路来讨伐楚已经天下皆知。 汉军南路还是需要阳夏守军阻挡,故而听闻项声纵马而来,感到惊讶,甚至有些不详的感觉。 “快请……”恒楚立刻道,他已经猜出发生什么,但还是没有将其以军法的形式带上来,想想他的身份,便改变态度。 军令如山,纵是王族之人又如何,此乃楚军铁律,这些恒楚知晓,但他更清楚项声乃项羽颇为看重的战将。 重点培养的战将。 项声见到恒楚,一脸惭愧,“未将未能守住阳夏,请将军责罚。” 恒楚没有一点责罚的意思,甚至还升其为裨将,与他一起对抗刘邦的中路大军。 面对刘邦率领五路诸侯军浩浩荡荡而来,恒楚询问二人的意见,如何阻挡汉军,是主动出击还是坚守。 恒楚、项声、留公旋、周将军展开一番讨论。 抛却北路和南路军,刘邦所亲率兵马包括各路诸侯多大三十余万,兵力悬殊太大,留公旋认为不应战,当深挖壁垒,坚守为主。 只要能阻止其军,为楚霸王争取时间即可,这是留公旋的意见。 项声沉默,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面对南路十万大军他都没有阻挡住,还差点搞的全军覆没。 其实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关隘设壁垒阻挡入侵之军效果是各不同的,具有天险者,加上人工壁垒甚是可以凭两三万人阻挡十几万大军。 有的时候不是兵力多就是优势,反而会成为缺点,比如狭长的山谷,大军不能并排而行,那么十几万大军甚至数十万大军只能排成长长的人龙,如果从峡谷两旁的高处攻击,大军肯定损失惨重。 人是情绪之物,特别会受到他人影响,尤其是看到败乱那一刻,他们的本能就是认为已败,要逃,根本不会在乎敌军多少人。 不过他们都知道开封城的设防并没有很大的优势,阻挡三十余万大军还是痴人说梦。 周将军尚未与汉军交过手,但他曾经在随楚军入关时与河南王申阳、西魏王魏豹、恒山王张耳等人并肩作战过,认为各路诸侯中除西魏豹外,其余不过乌合之众,至于汉军在周将军的眼里,不过是曾经和项王一起斩杀过李由的沛公军而已。 有些战将他曾接触过,认为可以一战,汉将多是贩夫走卒,屠狗吹鼓之人,并非将相之家,哪里懂得兵法,用兵之道可和屠狗、贩缯不同。 周将军的意思是乌合之众而已,纵使数十万也不过如当年周文一样最后被善将兵的章邯打的羞愧自刎。 周将军拿出周文来和刘邦做比较。 当时的周文至函谷关外有兵卒数十万,车千乘,最后却是一败再败,愧对陈王而自杀。 此言一下子使得参加兵事会议的诸将燃起战意,低落和恐惧一扫而空。 恒楚听到留公旋和周将军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见,一时间陷入沉默,随后看向项声,“项将军以下如何?” 项声一直处于沉默当中,眼眸中不断流露深思之色,留公旋和周将军的话让他想到另一只种可能。 项声知道刘邦绝非周文,汉军已今非昔比,他与王吸、薛欧的交手就已经感觉到。 更何况刘邦身边还有诸多诸侯王,如果说能把他们看成乌合之众的,唯有霸王项羽才有如此魄力和战斗力。 不过项声很明白,如果不战,汉军亦可能直接无视他们,穿过曲遇、开封、外黄等地,直逼彭城,那就大大不妙,到时候项羽肯定大怒。 不阻挡汉军,事后项羽必定怒而责,阻挡却无足够的兵力。 恒楚善守,他自己很清楚,论攻伐,他自知可能不如项声。 在恒楚的内心非常赞同留公旋的主张,以开封为中心,南北各要塞皆深挖壁垒,操练兵马,加强预防阻止汉军前来。 汉军到来只管各种箭矢和滚木招待,还可来诸多易燃的油脂来招呼汉军。 主动出击还是暂时放放。 听闻恒楚的问话,项声开口道,“当攻守兼备,可令阳武、曲遇守军先尝汉军,以试强弱,败则退守,如可战,倒可阻挡一时,诸将亦可立功也……” 帐内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没有丝竹之声相伴,有的是帐外训练场上的断杀声,没有美酒飘香,则是满满的紧张气息。 恒楚、项声、留公旋、周将军四人商谈决定先让阳武、曲遇的守将率军向汉军先尝。 之后四人便开始耐心的等待,恒楚和项声在留公旋、周将军的陪同下每日督察士卒操练,更是不断派出斥候打探前方的战况,而且还命二地城池的守将每隔半个时辰向开封汇报战况。 四人终于在美酒中等来第一份消息,回报说刘邦做出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居然让一个亡国之君张耳率他那五千残兵打头阵结果可想而知,张耳被阳武的守将挫败。 第八百八十四章 项羽不在之时 “果不其然,乌合之众耳。”周将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似乎他早就聊到一样,甚至还有一份的得意,那感觉像是在说,如何?我何曾有误? 周将军继续道,“张耳此人虽曾为赵国贤相,但终究非将兵之人。” 话音未落,周将军看向留公旋,那眼神中含着很复杂的意思。 留公旋的主张和周将军截然相反,此刻那眼神中带着一丝蔑视。 作为钟离昧帐下战将,自认其勇武与谋略可与周兰相比,对于留公旋,那完全不在自己的考虑之列。 巨大的危险下有巨大的机遇,此时楚汉已经正式宣战,楚汉之争已经无法避免,既然如此那么何人能从中抓住机会,那么封侯拜相的机会就会到他头上。 既然杀伐不可避免,有战功可立自然要揽在自己手里。 没有贫穷过的人是无法知道那种痛苦的滋味,才能体会对金玉的渴求,有心爱之人才会知道努力拿到更多金钱的意义。 周将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的他没有尊严,没有金钱,躲躲藏藏,直到遇见钟离昧,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他成为一名百将,最后一路走到都尉的位置,成为钟离昧帐下的裨将。 跟着钟离昧参加巨鹿之战,赢得荣耀,但这也打开周将军的渴望之心,他渴望再立功。 项声问道,“攻曲遇之将何人?” 周将军道,“乃河南王申阳,此人曾为张耳宠臣,虽曾攻下河南、洛阳一带,但那在大势之下,不过顺水推舟之力,而且在汉王屡战洛阳而不下之时,克下河南一带,此人抵挡不住曲遇守将。” 恒楚有些难以置信,刘邦率各路诸侯向东而来,与楚的交锋怎么会派出如此弱的军队,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大军暂停,完全可以分兵行使,大军继续前行。 项声似乎看出恒楚的疑惑,“是否在思考汉王为何不继续行军?” 恒楚点点头,开始一种猜测。 项声认为一定是刘邦尚不知楚军强弱,犹自还停留在鸿门宴的阴影中。 曾经刘邦想做关中王,把守函谷关不放项羽等诸侯进来,结果直接被楚军攻破。 当然那时攻破函谷关的是黥布等将,如今已经不在项羽的掌控中,但是对楚军的畏惧还是有一点的,也不能说是畏惧,是慎重,对楚用兵还是有些慎重的。 几人的讨论尚未进入正道,就听到一则令几人非常恐怖的消息。 阳武被占领,守将被杀,曲遇守军更惨,几乎全军覆没,这消息很突然,项声不太相信,“怎么可能?为何如此?” 不仅项声,恒楚、留公旋、周将军也一脸诧异,明明首战是恒山王张耳和河南王申阳的战败,怎么会如此快的转变。 究竟为何有如此转换,恒楚等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对刘邦大军已然逼近,眉头皆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四月的残阳将天空炒成疏璃彩,莫春之风已经稍稍带些暑气,风虽然还是那么的柔和,却多一股狂劲在里面。 按照秦未汉初的颛顼历而言,乃春正月,夏四月,秋八月,冬十月,那个时候的正月相当于后世的二月,即春天的第一个月。以此类推,四月算是暮春,夏初。 “子房与先生之计当真是相得益彰……”刘邦此刻的心情相当的不错,自还定三秦以来,虽然算是已和楚宣战,但并没有真正与楚交锋。 二次出关还算顺利,三河之士已收入麾下。 长时间的容忍项羽,让刘邦一次又一次吃下那难以下咽的气,使得心性更加坚韧沉着。 明明先入关却不被认可,此一气,明明皆为反秦功臣却只能鸿门赴宴请罪,又是一气。明明自己该是关中王,却被赶到巴蜀之地,又是一辱,刘邦一忍再忍,直到此刻他终于觉得可以吐出那口怨气。 率七王(司马欣、董翳,此二位仅有王爵名号,被刘邦废掉;西魏王、殷王、河南王、韩王、恒山王)向东而来,数十万大军,不将项羽踩在脚下,让其认错,实在难以平复心中曾受过的伤。 何人不要面子,尤其是岁数大项羽很多的刘邦,被小辈接连的欺负,实在是有些憋屈,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可在权利场上,在关乎着时代子孙的利益场上,何人会在乎你是否为长者,是否小辈无理欺负长辈,拳头就是硬道理。 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一只彘肉如何分,分多分少怎能会有绝对的公平,没有人会关心曾经为抗秦留过多少血,跟我关系好,看着顺眼,就分一块好的。 功劳大小还不是拳头硬的说了算?你功劳再大,不被认可亦是白搭。 项羽依靠强硬的拳头,在分割天下时明显没有考虑立过大功的刘邦大叔的感受,不听话就给你一块全是骨头的肉。 刘邦忍,一忍再忍,今日终于不再忍,但刘邦没有失去长期以来隐忍的冷静。 现在项羽正在与田横纠缠于梁地城阳,他虽不在彭城坐镇,但还是不能想当然,所以刘邦率军穿过博浪沙来到河南国与西楚的交界处即曾经的三川郡、砀郡、东郡的交界处时,面对阳武、曲遇两座拦路城池时,他没有立刻盲目下令进攻,而是听取张良和陈平的建议。 此时的河南王已降,虽没有明确废国为郡,但已经与郡无疑,而阳武和曲遇一个靠近东郡,一个靠近场郡,这里曾为魏地,亦被称为梁地。 这里在项羽大封天下时归为自己的统辖内,但是却忽略在此的彭越,自那时起梁地便一直处于彭越的袭扰中。 西楚的后院一直被彭越袭扰,项羽曾派萧公角去讨伐结果被彭越打的大败,可见彭越的厉害,而在这种环境下阳武与曲遇却一直还在西楚的掌控内,并没有落入彭越的地盘内。 故而刘邦对二城之将颇为重视,并没有因为兵力多就轻视第一次与楚的交手。 数十万大军本可碾压两座没有多少兵马驻守的小城,但张良建议还是先礼后兵,派遣张耳率军至阳武传发檄文,河南王申阳率军至曲遇,实行召降。 刘邦一口答应,二王率兵离开后,陈平又提出阴使兵暗暗靠近,如有不降之心立刻突袭。 等于一边引你在外谈,一边悄悄靠近你家。 第八百八十五章 君子报仇十年晚否 刘邦觉得有些道理,没有犹豫,又命靳歙引兵悄然靠近。 张耳率兵至阳武,立刻遣人将檄文传进城内,城门倒还真的打开,吊桥放下,只是迎接张耳的乃八千楚军。 阳武守将破口大骂,“楚霸王封若为王,不知图恩,却意图反叛,何为……” 先前还只是说张耳不知感恩,后来就开始怒骂,各种辱骂上身,张耳怒而战。 张耳兵马本身的兵马没对方多,且是怒而战,结果可想而知。被人辱骂,或者对方压根不给解释,不顺自己之意,往往会生气。 张耳并非一个爱生气之人,但他遭遇灭国之后心情本来就憋屈,不顺,尤其有人再以灭国来说张耳报应之类,那一般是无法容忍的。 既然不肯响应檄文所指,那就不用再客气,立刻命麾下的赵午去战。 赵午不善战,特命骑将田叔首战,虽作战勇猛,奈何兵力悬殊,赵午指挥不当而战败。 阳武守将见恒山军败,便欲乘胜追击活捉张耳,给侵楚的汉军一个当头一棒,让汉军明白他们就算还定三秦,与楚,与强楚还是有着很的差距。 张耳见兵败,面子上挂不住,命贯高令剩余兵马从背后夹击楚军,贯高劝张耳勿生气,胜败乃兵家常事,恒山兵寡,不如向汉王再增些兵,再战不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贯高给的建议,张耳却不能再等,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汉王。 向阳武传檄文,看着是以礼交涉,实则是首战之功的机会。 纵是数百之功,往往首战之功往往容易被人记住,更容易得到奖赏,后来者不过是锦上添花,是无法获得重视。 可首战之败亦容易被人记住,张耳不愿这次首战就这么放弃,命贯高拼战,务必将阳城守将困住。 一步错,步步错。 贯高拥有治世之能可为相国,可惜没有将才之能,或者恒山国不会那么快被陈馀打垮。 贯高只好命步将孟舒向楚军杀伐,孟舒虽有将才但士气不在,纵有高超的指挥艺术,只能勉强维持不败。 楚汉僵持,阳武守将感到吃惊,即将溃败之际居然能够及时稳住,还真是超出想象,有两下子,只好准备动用镇守阳武的铁骑。 这五百铁骑乃为镇守边界的一支奇兵,不仅装备齐全,还是精挑细选的能战武者。 精通武艺者以一打十轻轻松松,如果再配合一些比较厉害的阵法操练,那么五百人可以发挥出五千人的威力。 此五百人精锐铁骑曾经在梁地大乱时重挫过彭越,基于人数少,只能采取敌进吾退,敌退吾进的手法,避实击虚,运用运动战和高超的武艺,剿灭有生力量,使得彭越被打得只能干怒火而无济于事,眼看队伍一点点减弱。 久病成良医,这五百人的打法很快被彭越发现其奥秘以及可怕之处,于是学习其战术,最后在梁地不仅站住脚,还将秦军打的到处逃,就连后来项羽遣萧公角来剿灭彭越,反而被打的大败。 此五百人曾为秦兵,在反秦趋势锐不可当时,他们本身又非秦人,便投城,成为楚军,就是如今阳武守将非常看重的五百铁骑。 五百铁骑的冲出,直接伤到张耳的自尊,他难以置信,“五百骑,仅仅五百骑?” 怎么可能,五百骑就把五千恒山军打的溃散。 “大王,损失太大,当向汉王请兵再战。” 赵午和贯高皆是如此来劝,劝首战不利也非张耳之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勿争一时。 二人最后规劝的落脚点还是这一句。 可张耳太渴望成功,渴望曾经为王的滋味,如今他是亡国之君,有刘邦的庇护,诸将相对他毕恭毕敬,可他从别人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并没有得到王应该有的尊严。 不,吾张耳不愿在诸侯面前抬不起头,在来时有诸将相皆愿为此首使,吾张耳向汉王请命,为其开路,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面对汉王。 张耳没有退缩,亲自站上战车,不再龟缩在那勇士护卫的临时指挥处。 恒山残军见张耳亲自压阵,士气大振。 “勇气可嘉,可惜挡不住吾五百铁骑之冲杀……”阳武守将远远看着张耳出现在战车上,身穿甲胄,肩披长袍,居然亲自指挥压阵,倒是满欣赏其勇气,不过还是无奈的摇头,“徒劳而已。” 逆转,突兀的逆转,无法相信会发生,但它还是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 “将军,阳武城失守,汉军突袭!”有带血的甲士慌慌张张来报,看样子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阳武守将难以相信,“调虎离山!糟糕,快回撤……” 不过很快他发现不对劲,既然阳武城已经失守,已经被汉军占领,再回去有什么用,唯有逃。 逃,向何处逃? 阳武守将快速做出决定,向曲遇撤退,他和曲遇守将多少有些交情,此时去那里,再好不过。 恐怕此时曲遇也已收到汉军的那份檄文,过去或许还能助其一臂之力。 转过一道山坡,忽见一支彪悍人马静静的等待。 如同千米赛跑,跑的气喘吁吁,达到终点时已经精疲力尽,只能喘气,连站都站不稳,却发现真正的敌人就在终点等着。 即便只是一个小孩,一把刀也能解决。 更何况阻挡他们的还是汉军枭将,身如虎豹,眸光似箭,手持一杆墨色长枪,舞动起来如蟒蛇翻滚。 “何处去!降者不杀,否则,助贼者格杀勿论!” 靳歙只给他们留一句话,便将他们完全围起来。 阳武守将感到奇怪,“此路乃通往曲遇之秘经,汉军怎会知晓?” 守将很想知晓,也不明白,可惜他没有时间在思考,因为靳歙的枪已经向他杀来。 一场厮杀已经开始,只是令阳武楚将感到震惊的是周围的士卒开始一个个投降,并没有随他厮杀。 最终只有那五百铁骑随他厮杀到底,他很自信有这五百铁骑,突破这里,逃亡不成问题。 事实再一次让他震惊,靳歙帐下亦有铁骑,而且大有胡服骑射的感觉,骑兵的战力居然不输于这五百铁骑。 阳武楚将怎能知晓靳歙之前的战绩,那种辉煌恐怕他得知后才明白不该以骑兵对阵。 第八百八十六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曾经的靳歙在西征时便已经战功赫赫,逐渐在骑士上展露头角,在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时,曾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因为刘邦赐爵封号临平君。 等到入关战蓝田北时,更是斩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 骑长虽然没有骑千人将官职大,但不仅能斩杀车司马二人,还斩杀骑长一人,这就很能说明当时靳歙的能力,也能说明秦军乃是车兵和骑兵的混编,乃车骑军。 在对战车骑上屡立战功,特长便非常凸显出来,刘邦自然看得出,便在为汉王后迁为骑都尉。 作为骑都尉是早期汉骑兵为数不多的骑兵之将,直到还定三秦时樊哙靠功劳逐渐升为郎中骑将,并招降李必、骆甲这样的骑士,这样汉军中的骑将才逐渐多起来。 到如今汉王东伐项羽时,汉军的骑兵虽然尚未单独成军,但骑将的数量已经在渐渐增多,已小具规模。 在骑兵上,灌婴那支军队中因为李必、骆甲为骑校尉,算是慢慢出现较正规的骑兵,另一支就是周勃,还有一支便是靳歙的本部人马。 由于周勃入汉已为将军,是统领车兵、骑兵、步兵三军的将军,不再是骑将,但里面也有小规模的骑兵。 樊哙同样在还定三秦后已是将军,同样率领三军,但其本部人马里自樊哙升迁后,再没有勇猛的骑将,也未形成较为正规的骑兵。 曹参入汉为将军,一直是三军之将,在步军的运用上达到非常高超的技艺,配合车、骑,算是非常厉害的将帅。 不过单说骑兵,各部军中尚未出现数万的正规骑兵,目前勉强可以说有三支,一支乃灌婴部,一支乃吕泽麾下的丁复、傅宽,还有一则是靳歙部。 目前由于汉王尚未重视对汉军骑兵的建设,故而灌婴部的骑兵并未壮大起来,倒是吕泽麾下的楼烦将丁复,得益于吕泽独特的楚制体系,逐渐拉出一支善骑射的狼骑兵。 而从入汉中迁为右骑将的傅宽,入汉为骑都尉的靳歙,二人在刘邦的直属率领下慢慢自己组建骑兵,发挥各自的特长。 刘邦没有要求,没有给予优厚的土壤条件,但二人逐渐发挥自己的特长,互相交流着拉起一支骑兵。 没有战马和装备,他们就从秦军那里拿来,斩杀秦军骑千人将后,往往没有急着赶紧杀绝,而是尽量俘虏他们,将他们的装备拿来用。 二人尤其在看到曾经的秦将李必、骆甲归入灌婴麾下后,不断的组建骑兵,而且训练有素,他们暗暗与之良性竞争。 故而在骑兵方面,阳武楚将遇到靳歙部,那真是针尖对麦芒,强中自有强中手。 在刘邦听从张良建议,遣张耳发檄文招降阳武楚将时,又听从陈平的建议,保证万无一失,故又遣靳歙引兵暗暗靠近,又增加对楚的威慑,又增调傅宽引兵向前。 傅宽和靳歙曾有数次配合,二人见楚军击溃张耳军,立刻采取攻击,由傅宽负责攻下城池,靳歙在城外伏击阳武守将回援。 只是一直未等到阳武楚军,与城内傅宽互通有无后,傅宽立刻从城内及时捕获消息,得知一个秘径,推测阳武守军恐由秘径逃亡曲遇,为曲遇那边增加压力。 靳歙走小道火速去截杀。 在不熟知的地方去截杀一支泄气的楚军,对于骑将而言有些难,在苍茫青绿的大地上,到处密林小道,截杀不成反而会有迷路的危险,到那时恐是灾难,可对于不断训练组建骑兵的骑都尉靳歙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证明,要证明组建骑兵的选择是对的,是有着大作用的,不只是作为一个附属和骚扰存在。 在秦王嬴政横扫天下时秦军铁骑虽然出现,但依旧没有逃脱配合其他兵种才能发挥战力和意义的命运。 与车兵配合,称为车骑,还设立车骑将军,从没有骑兵大将军的存在。和步兵配合,有时称为轻骑。 只能秦王嬴政统一天下,派遣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在与游牧民族斗争的过程中,才逐渐出现独立的骑兵。 这支收复河南之地(河套地区,三河之地的河南)的秦铁骑,威震匈奴,蒙恬更是成为中华第一勇士。 可惜蒙恬一死,三十万大军自散,最后只有十余万,少大半兵力,由王离率此军南下击赵。 这支曾令匈奴惧怕的秦铁骑可惜不擅长攻城,在久攻不下时依旧能令各路诸侯望而却步,靠近者皆覆没,曾令天下反叛的诸侯都畏惧。 似乎总是一物降一物,这支秦铁骑偏偏遇见楚铁骑,一支由项羽打造的精锐楚骑。 秦楚精锐再次相遇,这次秦没有那么幸运,没有王翦大破项燕的战绩,而是被项羽九战而大破,到最后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这支威震北胡的秦铁骑就这样全军覆没,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一支军队到底是因蒙恬而起,随蒙恬一死而长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仅令章邯震撼,亦让这些骑兵将领不得不深思。 靳歙要改良,他不知道如何让骑士一个个都能如他那样在战马上也可以冲杀。 不过靳歙可以改变武器,改变轻骑和重骑的配合。 阳武守将很努力,自己亲身持长戟冲杀,倒是能在汉军中来回,越杀越起劲,认为汉军骑兵不过乌合之众。 心中略起轻视,就是这一点点轻视直接要他的命,那长枪如一条墨色长蛇一样,不知道如何来到他面前。 就是这样的诡异的出现在阳武守将的肩头,他滚落下马,被汉卒的长矛刺死。 身为阳武城守将,楚军中的都尉级别人物,再进一步就是将军,本以为可以在阻挡汉军前进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功业上再进一步。 直到阳武城守将战死时,他的眼眸中才骇然的发现这支汉军的步兵中居然有他认识的人,甚至是曾经比较信重的人。 因为这人在阳武城中任由他训斥,羞辱,甚至打骂都表现的很忠心的人,可就是这人的出现,阳武城守将才知道汉将为何会知道此秘径。 在阳武城发生这种一波三折的战事时,曲遇城外的河南王申阳最终的结果也不错,以极少的代价斩杀曲遇城的守将。 第八百八十七章 酒能壮人胆 只是河南王申阳所用策略有所不同,他先是以极猖狂甚至欠打的高傲神态向曲遇城的楚将挑战。 这种高傲的神态,蔑视,甚至略带人格的侮辱让曲遇城的楚将立刻引兵出战。 一战,申阳大败,谨慎追之,再战再破申阳军,在曲遇城的楚将看来没有所谓的激将和埋伏,真的可以追着打。 一个不过如此的人,靠着一点关系封王而已,于是追击战不断上演。 片刻前猖狂高傲的河南王如今被自己追着打,这是一种极大的愉悦之感,愤怒会令人失去理智,极大的愉悦之感亦会令人头脑发昏。 一直追着申阳暴打的曲遇城楚将万没想到真的会有埋伏。 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最后在不甘心的情况下被申阳斩杀。 汉王亲率的讨伐大军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破第一道防线进入砀郡。 汉军跨过阳武、曲遇的消息如暮春之风一样迅速传向开封。 开封城东的一片萧杀的营寨壁垒之内,更加压抑的气氛在蔓延,如同即将下雨的沉闷气息。 下雨前的闷热令人头晕眼花,浑身像是被粘物浸泡一样,虽不舒适却甩不掉,现在不仅开封城内的每个人,就连这城外营寨内破强秦的战将和士卒都感到无比的压力。 试图与汉联盟之军交手的楚军已经给他们做一个很好的表率。 数十万大军中的主力尚未出动,仅仅两万余人的先锋就碾压楚军而过,虽然那两城的守将,起初恒楚并不看好,但总是要给新人机会。 可残酷的事实没有给新人成长的机会,还是参加过钜鹿之战并入过关的楚将才能委以重任,这是恒楚现在的想法,可惜已晚。 恒楚、项声、留公旋、周将军皆感到大战前的沉闷,其余诸将,包括那百将的脸上都难以再见到笑容。 生死存亡的大战要来,此战过后他们还活在这世上否,是否还能和家人团聚,是否还能回到温柔乡里,还是奇迹般的大破汉军,扭转不利局面,顺利等到霸王破齐西来,最终战胜汉军与各诸侯王的联盟之军,楚再次登上不可企及的巅峰。 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但盘算的前提似乎都认为此战不可避免,是必须要一战。 别的防线上他们暂且可以不管,如果汉军联盟从他们这边防线上突破,顺利进入砀郡,即便沿濉水一线是由项它和曹咎在负责,但如果被突破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因为汉军联盟一旦进入彭城,那么在城阳与齐纠缠的霸王项羽肯定会将怒火烧到他们这里。 放汉军联盟沿睢水(又名濉水)直入彭城,那此种灭族的大罪,无人敢承受,就算是和项羽有莫逆之交的恒楚,故而其他诸将更不敢怠慢。 酒,酒能壮人胆,它是一种能量得到提纯的美味之物,是个可以激发人潜力的东西,即便是胆小之人饮下亦能豪言壮语的挥洒。 故而营寨内弥漫着一股很特殊的气味,恐惧和酒的混杂之味。 开封城外的楚军营寨内,人人都在和自己告别,和那个怯战的自己告别,与酒相伴,饮下壮行酒。 当年项羽的大无畏精神似乎让他们在酒中找到,要战,必须要死战,绝不能让汉军联盟从他们防御之线上突破。 呜呜…… 低沉洪亮的号角声突兀的响起,响彻营寨上空。 虽有心里准备,但恒楚还是深深的长出一口气,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数十万大军分批次向开封城外而来,有快,有慢,走的前面的比较快,移动闪电。 由于军队太过庞大,粗略分成前军、中军、后军,而且前后不相见,即便是中军和前军交换意见,快马亦要片刻的飞奔。 不敢怠慢,恒楚一点不敢怠慢,调集所有能调动的楚军,准备与联军硬抗,他知道这次可能要经历比反秦还要艰苦的战斗。 反秦之时还要诸侯相助,此刻却是大大不同,这次楚军是要接连与各路诸侯斗,甚至打的精疲力尽还未能与汉军照面。 这点不仅恒楚,诸如项声、留公旋、周将军等皆认为刘邦必定不会先让汉军主力出战的,一定会让其他诸侯军扫除一路上的障碍,为汉军与萧、砀之间的彭城主力决战保存最好的战力。 毫不疑问,久经沙场的恒楚毫不怀疑的这么认为。 巢车上,恒楚与项声各自分站一辆,极目远眺过去,果然见到最先和楚军对持的乃一片青绿色。 在这个暮春季节仿佛是可以隐身的一支军队。 “韩军?”站在巢车上的项声看向身旁的另一辆巢车,那巢车上站的正是负责鸿沟沿线防御的大莫敖恒楚。 鸿沟自河水而出,向东由广武、敖仓,穿过博浪沙,经曲遇,在大梁、开封处转而向南,沿途过陈留、阳夏、固陵、陈县,在项县汇入颍水,颍水向南汇入淮水。 这道防线在恒楚的紧急命令下,除一些留守兵力外,在开封聚集数万楚军。 恒楚下意识的点头,隔空喊话,“然也,此韩军经那姬信一手打造,颇有劲韩之风,不可大意。” 项声亦知韩王姬信善战,曾被汉王拜为韩太尉,将兵定韩地,并击降霸王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的确不能小瞧。 当下以旗帜向下方的留公旋传达命令,留公旋看到后心中一惊,看那令旗的颜色和摆动的幅度,便知道来兵不可大意。 留公旋手持一杆长矛亲自来压阵,只见前方韩军戎装肃然,戈矛林立,弓箭在弦待发。 如果用一种感觉来形容,对,那就像是一块青绿色的寒冰,令人看着发冷,牙齿打颤。 只这一眼,便知此汉军不好对付,仅仅以旗帜来判断,少数三万兵马,三万精锐为开路先锋,汉王果然没有让汉军打头阵。 与这支定韩地的韩兵交手,留公旋不敢大意,亲自指挥作战,便准备登上战车,亲自冲杀。 韩王姬信见对面的楚军张弛有度,阵法有序,知道绝非阳武守军能比拟,自不敢轻视,遣自己得力干将王黄出战。 王黄使的是青铜矛,留公旋使的则是来自韩国技艺打造的铁长矛。 秦末时代,各国兵刃各有优劣,韩国、燕国、楚国在冶铁的技术上走在前列,尤其是韩国和燕国,此两国打造出来的铁器,坚韧和锋利是相当的优秀。 第八百八十八章 大可不必如此 不过在秦统一六国的过程中六国发现秦一直还在使用青铜兵器,认为秦国冶炼技术太落后,兵器的落后,必然会影响战力。 可交战之后才惊讶的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秦国在青铜的冶炼上已经达到技艺的巅峰,铜和锡的比例已经达到完美,使得青铜兵刃在硬度、韧度以及长度上达到几近完美的结合。 山东六国这才发现秦国的兵刃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落后,反而是将他们认为落后的冶炼发挥到极致。 不管是冶铁还是冶炼青铜,做到极致便是王者之风。 青铜色加上花纹的装饰要比乌色发白的铁色要好看很多,故而白土人王黄喜欢使用秦制造的青铜矛。 白土,一说属于上郡,上郡在秦惠王十年由魏献于秦,方为秦三十六郡之一。 可以说王黄乃秦人,但却常以三河之士自居。 厮杀,青铜矛上是红色的血,铁矛尖上滴着温热的液体,也是红色,无论他们原来是什么颜色,皆被红色占据主导。 站在巢车上的恒楚忽然瞳孔一缩,心中似乎想到很不妙的地方,而站在巢车上的项声则是眸光一直盯着下方战场,脸上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焦急,这份焦急直接将项声引下巢车,他忍不住要亲身作战。 恒楚的眸光却盯住另一个方向,那里是汉军绝尘而去的方向。 没有停留,居然没有任何停留,在韩军与恒楚之军交战时,汉军径直向另一个方向,外黄的方向而去。 暮春之际,本是温暖四溢,恒楚却感到一股子冰凉之意升起。 恒楚急忙命人将控制巢车高度的绳索缓缓松下,恒楚立刻向项声那个方向走去。 项声已经从身旁的勇士那里接过他的长枪,又重新换上一套甲胄,准备跨上战马,只要战马嘶鸣一声,他项声就会冲进战阵中,纵使不能稳胜,但绝对可以令战局稍稍倾斜一些,他刚跨上战马恒楚便出现在他面前。 恒楚道,“勿急,楚之危险在外黄……”项声眸光一愣,随后翻身下马,虽然不太明白恒楚具体所指,但隐隐觉出不妙。 项声道,“恒将军,此话何意?” 恒楚道,“吾等一直密切注视汉军联盟东向,竟忘记梁地一直令人头疼之贼。” 项声一直驻守陈郡之阳夏,对于梁地之事知之甚少,但对于梁地的大事还是知晓的,比如那彭越,一个令项羽动怒的人,最后遣萧公角将兵来伐。 当时项声听闻彭越能引起项羽如此重视,尤其后来还将萧公角击败,他便记住此人。 “莫非乃梁地之贼,彭越?”项声亦想到,心里猛然一惊,但那眼神随后又变的很坚定。 恒楚点点头,“梁地之贼彭越,有数万贼军,不可掉以轻心,如是趁楚与韩军交战,从背后突袭吾等,危矣!” 彭越的人马发展至今虽然壮大,也只有数万人,和如今拥有数十万兵马的楚国还是无法相比。 可奇怪的是彭越的数万兵马却非常的顽强,不仅在秦军的夹缝中存活下来还能一步步壮大,到最后还能相应齐的号召,在梁地反楚,不是仅仅竖起反楚大旗,而是真的出兵击楚,这终于把项羽惹怒,派兵镇压,可惜首次出事不利,但项羽的心思已经完全被齐地所吸引,无暇分身其他。 可并不代表彭越真的被人遗忘,恒楚便没有遗忘,他在梁地与彭越交过一两次手,知道彭越的可怕之处。 恒楚没有犹豫,对项声说,“这里交与吾,速向外黄挺进,向彭越讲和,立图稳住彭越。” 项声想想也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如果真的被彭越知晓楚已经与汉之联军交手,那么必然会趁机来个趁火打劫。 实则肯定会知晓,汉王广发檄文讨伐楚,彭越不可能不知晓。 项声道,“恒将军何必讲和,以末将看,大可与菑县邢说军合击破之。” 恒楚摇摇头,“如今大王滞留于齐地,汉军联盟兵众,楚军略寡,如能少一劲敌,于楚有益。” 此时楚处于劣势,恒楚不得不动用项羽给的特权,可以适当的去招降一些曾经楚要剿灭的对象,减轻一下负担。 曾经颇为难打下的外黄,如今已经成为彭越军汇聚的地方,成为彭越的据点之一。 四月的风不再那么柔和,多出一股劲,吹的战旗索索作响。 一片苍翠之色中这片红色和远方缓缓而来的红色巨龙,有着相同,又有着不同,这红色的旗帜看起来像是汉旗,但又不同,他和如今的西魏军的旗帜有着相似之处。 它不像汉军之旗如同初生之日,更像是岩浆,充满热力,似乎永远不会熄灭,只要有柴木,即便是碎屑落在上面,立刻会燃出火焰来。 骤急,如急雨般的马蹄声响彻峡谷,留下一道残影,一道烟尘,飞快的奔入营寨。 看其装束是一位千人以上的将领翻身下马,径入中军大帐。 “大将军,楚军遣使者讲和……另汉王率军向外黄而来,当如何?”此将正是彭越比较信赖的战将卫胠,绰号狼子,别看身材瘦高,但两眼炯炯有神,学的很快,跟着彭越东征西讨,颇受彭越信重。 目前在整个彭越军中,除其摩下猛将扈辄外,彭越最欣赏的便是卫胠。如果说扈辄是智勇双全的大将,可独当一面,那么卫胠便是一员猛将,是个可冲锋陷阵的战将,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策略,都可以由卫胠来安排完成。 彭越听闻后,陷入沉思,此时楚军遣使者来求和,一定是楚军遇到棘手的问题,如今已经没有功夫再来对付他彭越。 敏感的嗅出机遇,这是对付楚军的好时机。 见彭越没有一直说话,卫胠又追加一句,“楚一定有强敌,此为突袭之绝佳时机。” 彭越点头,“快,速请扈将军,进账议事。” 话音未落,帐外又响起一道声音,“大将军,楚有强敌,正是吾军夺得城池之时机。” 一人已经站在帐外,正是扈辄,彭越立刻示意其进帐。 彭越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让扈辄感到惊讶。扈辄有些疑惑,他眸光看着彭越,紧紧握住腰悬之剑,“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不可忽视之人 彭越见二人皆是一脸的等待,似乎已经准备来一场突袭,再让楚军痛一下,彭越笑笑,“时机自然是佳,越亦有此意,然如此东攻西略,虽有十余城,却无一可凝聚梁地之人,在梁地无法稳居,如项羽破齐而归,何以与楚抗衡。” 话音未落,扈辄已明白彭越之意,于梁地东征西讨,城池常失而复得,无法将梁地民心汇聚在一起,终究欠缺一点东西,“莫非将军欲立魏后?” 彭越点头,“诸将随越奋力杀伐,皆盼封侯拜相,然至今难有归属,越愿立魏后,以号召梁地人与楚久战。” 彭越现在觉得数万兵马是无法长期和楚国争斗的,因为楚已建国,有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粮草,但彭越对自己这支队伍有着长远的隐忧。 将来这数万兄弟何去何从,难道要解甲归田,如果自己不称王,那么诸将便没有归属,他不是没想过称王,只是在梁地似乎他的这个身份还不足以压住梁地。 或者说梁地人心,彭越没有把握获得,那么退而求其此,只有立魏后。 卫胠其实早就想劝彭越自立为王,但彭越的回应是一直模棱两可,也不敢老问,如今彭越说出此折中办法,自然赞成,“大将军,立魏后,此事可行。” 二人皆赞成彭越立魏后,如此他们算是有个奔头,但非常敏锐的卫胠立刻发现彭越的异样。 卫胠试探性的询问,“将军,可有难处?” 彭越点头,“吾等皆为布衣,并不曾与贵族有过接触,何处寻觅暂且不论,但前有周市之鉴,需慎之又慎,只是……” 说到这里彭越又是犹豫之色,皱眉道,“纵寻觅一魏后,其人如何,是否乃明主,如乃昏君,岂不自掘坟墓……” 此言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如此一说,卫胠和扈辄皆认真起来,他们自然想过,想过浴血拼杀出来的成果为他人作嫁衣裳,万一立的魏王不听从他们,或者慢慢安插自己的人,那岂不是很冤。 扈辄渴望着建功,“大将军,究竟当如何?” 卫胠也附议的点点头,左右皆不行,他心里有些着急。 彭越道,“卫胠,若适才言汉王到何处?” 卫胠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回答,“汉王率军向外黄而来……” 说完卫胠才意识到这里面蕴含的意思,外黄的东边菑县,就是一直与他们纠缠的楚将邢说,是个比较难缠的楚将,向这里来,多少有点麻烦,纵使汉军联盟兵力众多,但不如直接沿着濉水走,如今走这条菑渠(又名谷水),似乎是冲着彭越军来的。 只听彭越道,“与其尚不知魏裔深浅,不知何处寻觅,不如暂栖一王之下。” 彭越不久前接收齐王田荣的将军印,算是栖居齐王之下,数万兄弟算是有个归属,缺什么,短那些,可以找齐王要。 只是没想到田荣和项羽交手没有坚持多久,就败下阵,而且还被人杀掉。 如今楚汉相争,归楚不太可能,那么栖居汉王之下,不仅能继续于梁地和楚争地盘,还能多一道防护,如果将来楚兴师问罪,他还可以向汉请兵。 扈辄道,“大将军,欲率众归汉否?” 彭越点点头,“汉王率天下诸侯王伐楚,与吾等为友非敌。汉军联盟势盛,断不可与之为敌。” 卫胠闻言,赞成道,“大将军,此事可交与未将来……” 彭越捻着胡须,眼神中没有一丝放松之色,“不急,吾等率军乃归,非降,姿态不必太低。” 韩军与楚军交锋后,汉军与其余诸侯一路直接奔向外黄,此时走在前面的乃汉将陈贺、孔聚。 为何向外黄而来,这点和军中的张良和陈平有关联。 数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东进,沿途一些小城池压根不会放在眼里,况且那些小城池的守军也不敢出战,皆龟缩在城内颤颤巍巍。 牵涉到自家性命,未来形势又不可说时自然将龟守放在第一位。 能够入得眼的也就是开封城驻守的恒楚,而且见恒楚调集人马,兵力达到数万,亦不能掉以轻心,故而命韩王姬信去击恒楚军,刘邦准备率军沿濉水直接欲过陈留,向萧、砀而去。 这本是已经定的线路,谁聊这时张良忽然建议转道而行,不沿濉水过陈留,经襄邑,竟然是向陈留之东去。 此种临时改道会让诸将迷惑这一决定自然立刻引起质疑之声,其中质疑声比较大的就是郦食其,对于何以改道外黄,有很大的不理解。 外黄并无楚军重兵把守而且有陈留为根基,可直取襄邑。 襄邑乃楚军的一个粮仓,陈留在汉王刘邦为沛公时便已经拿下,借由郦食其之计拿下陈留,将陈留的粮草取走。 项羽建国之后,对陈留曾为刘邦所占领,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将楚军粮仓之一放到襄邑,而非陈留。 在郦食其看来只要能动用之前陈留的根基,陈留必定可以作为汉军东击楚的一个据点,进可击,退可守。 陈平曾为楚臣比郦食其略加多知道一些楚之部署,立刻明白张良之意,“外黄虽无楚军,然却有一支不可忽视之力,如能为汉王所用,当真如虎添翼。” 张良望一眼陈平,眼神交流,对于陈平能快速领悟他的意思,倒是有一点另类知己的感觉,但是张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那就是他和陈平有相似之处,但却有非常不同的地方,不能相容,像是水和火。 不过张良知道并非水火不容,而是两人的谋略有着很大的本质区别,如同水和火,似月和日,阴和阳的区别,但是两人的谋略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画之策虽不同,却都能抵达一个地方。 张良道,“然也,外黄有大王昔日之战友。” 刘邦有些惊讶,“战友?” 张良不再打哑谜,直接道,“梁地彭越,此人善将兵,如今兵力已达数万人,颇为善战,曾击败萧公角,断萧砀主力之一,与齐、赵共反楚。” 刘邦这才想起曾经和彭越之间的交集,想起共打昌邑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彭越来日必为一方枭雄。 的确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当需会一会。 第八百九十章 反楚未必从汉 张良话音一落,诸多将领有些不明白,一脸的疑惑,既然此彭越与齐、赵共反楚,当为汉伐楚之联盟,为何还要去纳归? 耐不住的卢绾代诸将问出疑惑,皆以为彭越既然反楚,必是汉之盟友,岂能会有击汉之日。 诸将也明白最危险的对手不是明面上的楚,在他们看来楚在联军面前,在绝对的兵力面前,必然落败,那么最危险的就是暗中的敌手。 最危险的是这些看似盟友的人,如果背后阴一手,那可就是食不完兜着走,甚至会伤及性命。 张良别的话没有多说,就只提一下河内的赵地陈馀…… 仅仅几个字,诸将便觉得背脊发凉,的确,赵地陈馀是跟着田荣反叛楚国的第二波,田荣先反,其后又赐将军印给彭越,怂恿彭越反梁地,助陈馀反赵地。 陈馀可以说反楚很彻底,直接将张耳打跑,如此一个与楚不和之人,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随汉伐楚,而是提出一个杀张耳的条件,否则不从汉伐楚。 反楚是反楚,却不从汉伐楚,与张耳的个人恩怨大过对楚项羽的不满。 此言立刻让诸将哑口无言,而且令他们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没错,反楚不代表从汉,殷王司马卬是一个,陈馀是一个,这彭越是不是还真不好说,故而当刘邦认为一道檄文可以聚集天下诸侯,尤其是反楚诸侯时,张良特别及时的给予一个警示。 就是这个警示直接让刘邦决定该当,向外黄方向而来,并命陈贺、孔聚为先路军,护送郦食其向外黄而来。 有大军压境,再遣郦食其这辩才去和彭越交涉,相信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邦在郦食其出发前,向其嘱咐,勿言招降,多言合纵,意在令彭越有归汉之意。 归和降一字之差,但心境却大大不同。 差之毫厘,尚且失之千里,心境不同或有巨大的差别。 “大将军,汉军已逼近一箭之地,小心有诈,不得不防。”卫胠刚接到斥候探报,立刻向彭越回报,提醒彭越。 彭越则不慌不忙,“如往日一般防楚即可,况汉无出击之由,如来犯,吾彭越无惧。” 卫胠面有焦色,鼓越则是气定神闲,每次见到彭越气定神闲的样子,卫胠心中便会扬起一股敬仰之气,他实在不明白彭仲(彭越的字)是如何做到的。 彭越道,“且等,勿慌。” 卫胠虽然很相信彭越,但警惕的心还是不敢大意,在扈辄操练全军时,卫胠还是非常警惕的亲自去压阵,和远处的汉军对峙。 一箭之地外的动静,卫胠一点不敢放松。 当听到马蹄声响起时,卫胠立刻命人列阵,随时准备战斗。 不过马蹄声虽然很疾,但却显得有些孤单,并非万马奔腾的感觉。 这让卫胠紧绷的心放松很多,不过片刻就看到数匹战马向他这个方向奔驰而来,为首的居然是一位灰发老者,人尚未看清,就闻到一股酒气。 等到那匹马来到近处,那浑身散发的酒气更浓,虽然浓烈却不刺鼻,卫胠有些恍惚,眼前的人居然像传说中的酒仙,直到后面的数名骑士跟上,他才回过神来。 “来者何人?”卫胠一脸警惕的看着郦食其。 郦食其呵呵一笑,“汉使郦生,欲谒见彭将军。” 郦生,难道是郦食其,高阳酒徒郦食其? 这个名字太耳熟,他跟随彭越在砀郡东征西讨,到过陈留,也知道高阳酒徒的名声,知道是一位高士。 卫胠非常礼貌的向其施礼,随后一脸严肃,“请随吾来。” 郦食其与数名骑士在甲士之林中缓缓向彭越的中军大帐而去。 大帐内彭越见到郦食其,仅仅是以对待谋士的态度称呼一声先生,随后才是以汉使之礼接待。 郦食其没有多少的寒暄,上来直接是对彭越在梁地饶楚之功的肯定,然后就是点出彭越面对的危局。 扈辄一听立刻不高兴,冷哼一声,“危言耸听。” 想趁机反驳一下,但彭越立刻制止,“不得对汉使无理……” 后面的话在郦食其听来似乎是教训麾下战将的话,不料彭越则是大笑,“吾彭越在梁地,无时无刻不在危机夹缝中求生,如今已有数万兵马,有何畏惧,请汉使指明……越不喜狂傲之人。” 不仅轻轻松松化解郦食其所言的危局,还留下足以震慑汉使的话。 彭越言毕,郦食其同样是狂笑,“砀郡人皆言吾郦生乃狂生,不料彭将军比吾还狂,将军征战梁地数岁,然城池多得而复失,始终无安定之居,以寸尺之地怎能与强楚抗衡,以不可一世之齐王田荣尚且身死道消,待项羽击齐而归,将军何以抗楚?” 郦食其话语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像是在叙述一个即成事实,“汉王举义旗伐楚贼,天下诸侯相应,彭将军何故独立抗楚……” 后面的话郦食其一直在分析彭越目前的优劣势,以及归汉后的各方面好处。 彭越道,“汉使之言,皆乃镜中花,水中月,彭越需务实之名,梁地乃故魏之地,如得魏后,梁地何惧楚……” 按照这个逻辑说下去,郦食其觉得这又是拒绝的节奏,还真是比较难缠,看这种态度,郦食其心中有些疑惑,看来那张良果然厉害,这彭越虽然在反楚,但是否归汉真的不好说。 一切不定的因素在楚汉之争中都不能不考虑,否则极其危险。 惊讶,彭越话锋转的令郦食其感到惊讶,只听彭越说道,“……汉王在何处,可否引荐?” 青山绿水间数名甲胃在身的的战将跟着彭越向一处山涧走去。 咕咕的泉水在流淌,青青的草丛混着泥土气息随着暮春之风飘散在一人的发丝间,那人努力的深吸一口气,随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待到天下太平时,当放浪于山水间……” 此人肩披红色斗蓬,背对着众人。 忽听有人道,“大王,彭将军到。” “快请。”这人转过身,正是一脸淡然的刘邦,适才沉醉在景色中,一时间有些恍惚,刘邦定定神,看向彭越。 此时的彭越果然和当初一起攻打昌邑时有所不同,此时的彭越一身软甲,同样的肩披红色斗篷,如果不是彭越和刘邦的身材不同,乍一看难区分。 第八百九十一章 指定君臣 那气质和装束居然有王者风范,不过二人最不同的是彭越身上散发着令蚊虫逼退的气势,那是浴血杀伐才逐渐凝结出来的。 彭越道,“彭越见过汉王。” 刘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引彭越入大帐,彭越没有再绕弯弯,直接开门见山,表示愿归汉击楚。 郦食其亦早已将先前彭越所言所想告知刘邦。 刘邦知道彭越心中所想,欲令彭越长期助汉伐楚,这和彭越自发的伐楚很不一样。 彭越反楚是自发行为,打不过可以开溜,可如果归汉击楚,那就势必会受到汉的节制,这一点上身为汉王的刘邦深有体会,被人节制的滋味不舒服。 能够率领三万余人在梁地成一方诸侯,还敢反楚,定是一个不愿屈居人下的枭雄,让这样的人听从汉的调遣的确不易,如果不能给与合适的位置和理由,是难以令其甘愿为汉卖力。 到此时阶段已非给好处就能将其收买的,此阶段的彭越绝非收买二字可沾边,刘邦在心里已经快速盘算过各种可能。 等到郦食其回来后,听闻他与彭越的一番对话,刘邦心里立刻知道如何拉拢彭越。 刘邦先命石奋为彭越等来将斟酒,上瓜果,随后他拿起酒爵先给彭越,“欢迎彭将军,干。” 彭越非常谨慎的将酒一饮而下,刘邦爽朗一笑,随后传竭者去叫魏豹。 魏豹接到传见之意感到疑惑,此时刘邦在接见彭越,为何单单叫他在旁呢,难道……下面魏豹没敢多想,心里志志的走进大帐,见过刘邦后便默默安坐在一旁。 彭越也感到纳闷,看一眼刘邦,又瞄一眼魏豹,只听刘邦开口道,“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从弟也,真魏后……” 话至于此,魏豹心中一愣,敢情唤吾来,乃欲点鸳鸯谱,强拉君臣关系兮。彭越一直在梁地活动,在其兄魏咎昔年称王之地攻略城池,这点魏豹一直很清楚,也非常佩服这条汉子。 魏豹在借助楚怀王给的数千人收复魏地时,曾和彭越打过交道,更是非常赞赏这位枭将,欲收为麾下,可惜彼时彭越并不愿屈居其下。 如今刘邦亲自为他们指定君臣,这点真的让魏豹没有想到,有些意外,心情颇为复杂,有吃惊,有欣喜,有忐忑。 吃惊就不必说了,欣喜的是如真能得一方诸侯为臣,那么联合起来一定可以强魏。 忐忑的是彭越未必愿意,未必真的能收服彭越,突然天降一大臣,福祸未知…… 再看彭越,听闻此言,他眼眸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有一点点吃惊,有一点点不悦,还有一点点惊喜。 彭越没想到刘邦会为他急于立魏后着想,这让彭越心生惊讶,心里压着的地方似乎通顺,刘邦亲自为彭越说魏后之事,那么后面的话他已经可以猜到,故而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惊喜。 只听刘邦道,“魏后即在眼前,何须他处寻觅,彭将军当为魏相国,西魏王以为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西魏豹和彭越心知肚明,既然汉王亲自为他二人指定君臣,岂能有不受之礼。 西魏王豹立刻起身,展颜一笑,“豹早已久仰彭将军之贤能,今如能得彭将军……彭相国佐助,豹幸甚。” 一个个皆为老狐狸,这么快就改口称呼相国,彭越心中五味杂陈,能从将军升为相国,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一点彭越心里是愿意的。 田荣仅仅给他一个将印,但汉王却拜其为魏相国,如今将相集于一人,从此便有归属,如同当年的周市一样将相集于一人。 向前一步便是王,退一步则是独揽军政的将相,彭越对于这个安排,心中还是比较满意。 毕竟汉王在彭越看来已经今非昔比,昔日为巴蜀之汉王,还定三秦后便开始由受封到分封的转变,第一个分封的便是韩王姬信。 当时汉王封姬信为韩王,项羽封郑昌为韩王,两王在韩地争夺,最终拿得韩地的是姬信。 似乎事实在证明汉王所封实至名归,那么如今汉王拜自己为魏相国,那感觉自然比齐王田荣给的将印还管用。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没有沐浴斋戒,没有各种礼节的铺垫就拜相,但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之举,更何况还有西魏王豹在此。 彭越拜谢道,“越谢汉王之封,谢西魏王信赖,越既为魏相,当为魏国大业尽力。”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当为魏国大业尽力,并非言为魏豹尽力。 魏豹听的明白,嘴角微微一笑,刘邦见彭越欣然接受魏相国之职,那迷人的酒窝笑开始展现。 彭越开口道,“魏相彭越愿从汉王与诸侯共击楚贼,请汉王示下……” 汉王在诸侯王中的地位,彭越心里很清楚,魏豹算是降从汉王,其余各路诸侯亦是,那么现在虽然为魏相却要听从汉王的调遣。 受人节制虽然不爽,但亦有充足的好处。 刘邦微笑道,“擅将己兵,继续扰楚,略定梁地,使楚失去后院……” 话音一落,彭越心中惊喜,他其实内心便不十分愿意从诸侯击楚,主要是不愿受节制,如今刘邦命其擅将其兵,继续略定梁地,这让彭越心里很舒服。 如此之言,彭越还和原来一样继续呆在梁地,不同的是脑袋上多一个魏相的头衔。 刘邦举爵道,“西魏王得贤相,良将得名,各司其职,共同伐楚,来,干一爵。” 酒不得不说有时候可以促进感情,几爵之后,彭越、魏豹、刘邦三人之间的生疏感渐渐消失,只剩下笑谈。 残阳西照,几人还在畅聊,营地里的篝火已经燃起,帐内的青铜灯已经亮起,映照在帐幕上几人砰爵的身影。 繁星点点,大帐内热闹起来,由三人的密探慢慢变成各路诸侯王的酒宴。 有为汉王得一枭将相助而祝贺的,也有为即将打到彭城而憧憬的,亦有为前面萧砀楚军主力阻扰而忧心的。 还有为挣功闹心的,如此多的诸侯将相,如何部署成为一个闹心的点,每个人都希望有立功的机会。 皆不愿食别人咬碎掉下来的碎肉,跑的最快的,跑在前面的似乎可以食上肥肉。 第八百九十二章 不可尽报 诸将无人觉得前面的楚军会有多大的阻力,看在眼里皆为美食兮。 在分食的憧憬中月明星稀,渐渐困意来袭,有人开始打哈欠,刘邦宣布散会,准备散场休息,明日开拔,继续向东走。 就在困意来袭时,夜空中忽然响起呜呜的号角声。 闻之,诸将脸上有一丝的惊疑,刘邦则是很镇定,“勿慌,早有防备。” 刘邦见各路诸侯之将有些面有惊慌之意,便将已经做好的布防,告知他们,早有靳歙和孔聚在防备楚军来袭。 各路诸侯中诸将的神色和各路诸侯王有着鲜明的对比,五路有兵的诸侯王神色淡然,另外两名失去兵马的司马欣、董翳神色稍稍有些复杂。 此时彭越则道,“大王,彭越既归汉从诸侯,此战不如交由吾来处理。” 刘邦点头,“静等魏相国佳音。” 彭越即刻给自己的战将扈辄、卫胠下令,集合全军,给汉王一个见面礼。 项声带着恒楚之令,率军离开开封向外黄挺进,兵遣楚使与彭越讲和,希望可以稳住彭越,只要不归汉什么皆好说。 楚使过去,彭越没有回应,还直接斩杀楚使,项声大怒,听闻汉王在庆祝彭越归汉,怒而攻。 明知兵力悬殊那么大,还怒而攻,项声内心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但势到如此不得不做。 准备给汉一个警告,亦牵制一下汉的形成,并为菑县的形说军一个准备的时间,项声虽然怒,但为将最根本的还在,那就是用兵每走一步,都要有意义,没有意义的路程少跑一些。 得知汉军继续向外黄而来,楚将恒楚和项声都猜到可能发生的不妙事情,故而给菑县的形说送去信,要求他配合项声牵制汉军。 现在形说军尚未抵达,那么拖一下汉军是有必要的。 项声在心里已经有决策,击汉,见情况不妙时立刻撤军。以卵击石虽然找死,但若这只鸡蛋不停的在其周围打转,必定可以起到迷惑对方的作用。 欲与汉明战,阴与菑县形说夹击汉军,不料和项声大战的是彭越。对于彭越,项声不曾与之交战过,彭越很少在陈郡活动。 不知彭越,只知此人曾败萧公角,故而初次交锋还是比较重视,随着交战时间的推进,项声发觉这三万余人马战法有违兵法。 项声从未遇到过如此赖皮的战法。 “叫嚣挺厉害,然不过如此,一战即溃!” “不可大意,恐有表象,彭越之军颇为狡诈。” “再狡诈,亦挡不住吾铁骑之冲杀……” 三万兵马的配备了解后,项声觉得他所引的铁骑可寻找机会,一击擒主帅。 项声所引兵马不过万余,目的亦只是牵制而已,如今觉得可将彭越击垮,他觉得彭越有违兵法,之前萧公角战败,定是轻敌所致。 不该动用轻步军,便便不断射击。尚不该重骑兵冲杀,就要来重骑,明明重骑兵不多,还向主力一样让其他兵种配合。 诸如彭越让重骑来冲杀,打不过就跑,项声率兵去追,在他的脑海里想的可能会有材官(步军)来拦截,而且还是重步军,阻止项声的追击,结果居然是轻步军。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箭雨,让项声猝不及防,只好撤退,马首转身的那一刻却看到彭越亲自率骑兵追杀而来,而且后面还跟着不穿甲胄的步军,用的长剑和戈矛。 虽是步军,但奔跑速度却很快,各个如赛跑之士,追上就是一阵厮杀。 如此三番五次,完全没有一单章法,可却牢牢控制住节奏,打的项声招架不住,在邢说军尚未抵达前就向恒楚的方向败退。 直到这一刻,项声才感叹道,“此乃有违兵法,怪哉。” 彭越没学过什么兵法,所以根本不懂得如何用兵法,只是直到他有着自己的一套用兵手法。 独特的用兵手法打的项声措手不及。 等恒楚再次见到项声时,两人真的想抱着哭一会,恒楚与韩王姬信的交手则是势均力敌,明明兵力比韩兵强,初战还能将韩兵,谁知后来却连连失利。 恒楚道,“汉军步伐不可挡,无法再隐瞒下去,当速速向霸王飞马传报。” 不过项声却不那么认为,觉得如果就此向霸王说他们抵挡不住汉军步伐,那么必然会对他项声有看法。 迁怒可能不会,但对项声的器重必然会受损,“末将也以为,当飞报霸王,但不宜言吾等无法阻挡,只需言汉王率诸侯联军东侵……” 项声此言,恒楚听得很清楚,很明白,亦很无奈,他是这路沿线的总指挥,大莫敖,但不得不考虑项氏人的看法。 项声似乎看出恒楚的担忧,“汉军联盟势众,独力难支,可立刻向项它求助,两路夹击,定能阻挡汉军。” 向项它求助,恒楚不是没想过,濉水一线当以项它、大司马曹咎为统帅,如今汉军势大,那一路都难以独自抵挡,可恒楚不知如何开口。 如今既然项声如此想,如此有关全局之事,不如让项氏之间自己沟通。 不可尽报……只要萧、砀主力给予配合,那么一定可以阻挡汉军,而且汉王所走路线除初入砀郡外的几座城池外,本就为濉水一线所负责。 即是如此,恒楚自然不好再多言,“既如此,当立刻飞马传报,吾听闻汉军另一路已突围定陶防线,欲南下,大司马龙且应当早已报与霸王。” 此点上项声和恒楚有一致看法,认为龙且肯定早先报于霸王,应该知晓汉军东侵。 话说龙且、项襄驻守定陶阻挡曹参,不料曹参军战力太猛,不仅突破定陶防线,还击降项襄。 原本龙且还不打算向项羽飞报定陶战况,不过一战失败而已,只要能牵制住曹参军即可,他听从周兰的建议坚守定陶不出,只要曹参军离开,立刻可从后面追击。 可后面发生的情况令龙且不得不重新考虑,曹参军在击败龙且、项它后,接着向昌邑、胡陵而来。 见曹参军离开,龙且从后去击,命周兰守城,结果反受灌婴军的骑兵打击,差点被围困。 龙且本已命昌邑守将召平阻挡汉军,与他龙且合击,大破曹参军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第八百九十三章 小题大做 昌邑城池不仅易守难攻,而且守将召平是一员勇将,颇为能战,当时随萧公角去攻打彭越时,曾看穿彭越之计,可惜萧公角没有听而大败。 萧公角大败后,项襄被项羽派去援助梁地,召平收散卒后又继续随项襄战梁地,等到龙且从北伐田荣之战抽身亲自负责济水沿线防御后,召平又被派遣去驻守昌邑,定陶由龙且亲自压阵,和项襄驻守。 定陶败于汉军后,龙且立刻命昌邑守将召平阻挡汉军,并命胡陵、留县驻守兵马向昌邑集结,共同阻挡汉军南下。 不料一向能战的召平却被曹参麾下的齐受、戚鳃大败,在胡陵、留县兵马尚未集结完毕时,召平就龟缩昌邑城内,坚守不出。 龙且感觉情况不妙,这才立刻向定陶的东北方向即城阳,飞马快报。 城阳城下的齐楚大战进入焦灼状态,田横收齐散卒加上反叛齐者有数万人,兵力将近十万。 田横将兵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城外,驻扎在护城池旁,另一部分则在城内防守。 城外还分两种,和项羽纠缠不休。 项羽增调项冠驻守鲁县,换回季布,项羽亲自冲杀救出项悍,等到季布率军火速赶到,楚军大振,项羽立刻信心满满。 如今站在项羽身边的是两员虎将,季布与钟离昧,这是跟着项羽参加钜鹿之战,又攻入关中的大将。 季布一到,如同左右双臂齐全,项羽信心倍增,一定可以克城。 项羽坐镇幕府,命钟离昧牵制城外的齐军,再命季布、项悍联手攻打城阳城。 自古攻城乃下下策,野战兵力对比部署与攻城大不一样,攻城兵力需要数倍,季布兵力的增加的确让楚军大振。 结果没有出乎意料,攻城打的很艰难,从三月打到四月,连战未能下,城池依旧没有攻破。 项羽不再愤怒,而是越来越重视起来,思虑着如果当初田荣不列阵与之战,是否能攻下城阳城,还真的不好说。 说不定今日的难缠局面早就上演。 战败田荣,随着徇齐的过程推进,项羽一度认为齐地不足为虑,可没曾经想田荣之弟田横居然一路飙升,反于城阳,竟然连战不下。 大大小小已经有十数战,胜负反复,齐卒仿佛脱胎换骨,一个个如同死士,居然能和楚军的勇士,甚至那曾经的八千精锐打的难分胜负。 士气分高中下三等,下等士气战必败,高等士气战未必胜,但必定不会败,可现在的齐卒士气有点超越高等。 简直各个是死士,项羽不太明白,齐王田荣已死,一路徇齐,齐地莫不臣服,何来那么多的死士,居然宁死不屈。 等到范增被项羽请到军中后,按照范增的话说,此乃项羽击杀降卒,所过多屠之故。 项羽很生气,因为在他看来烧夷齐城郭,乃削弱其防御体系,并未要屠杀城池,只是后来在徇齐过程中偷袭楚军,还偷走悬挂示威的田荣头颅,这才击杀。 范增的意思是不管是何原因,如今造成齐卒人人自危,皆为自己誓死之战,故而士气高涨,不可连触其锋,建议项羽安抚所占城池,勿掳掠。 如此所拔城池的反楚气焰才慢慢散淡下去。 不过有些为时已晚,并不能阻止齐军将士的气焰,各个死士般的守城,一直未曾克城。 帐内的项羽看着沙盘上的旗帜,有些出神,忽然幕府外有人报,“龙且将军、恒楚将军来报。” 项羽眉头一紧,“速传。” 不好的预感,龙且和恒楚的战报皆抵达城阳,那么肯定没好事。 实则龙且早该来战报,只是起初认为可以召集沿线兵马进行阻击,不料事情超乎预料,这才飞马来报,正好和恒楚之报赶在一起。 汉军突破定陶、昌邑,欲沿泗水南下,目前尚有胡陵、留县等驻军阻挡,龙且正在集结沿线兵马准备追击汉军。 突破定陶,这个消息令项羽非常不舒服,后面的几句才让项羽没有感到眩晕。 恒楚的战报也很简单,言汉王刘邦率各路诸侯王东侵如砀郡,正在竭力抵挡,奈何兵众。 项羽连攻城阳不下,已经有些窝火,如今听闻汉王趁其伐齐之际竟然向东攻楚,看到那份檄文后更是大骂刘邦,“此乃小题大做,可恶之极。” 义帝是项羽阴使人杀掉的,但皆秘密而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刘邦何以借此大作文章。 项羽双瞳溢出怒意,面容冷如冰霜,如果放杀义帝之为真的被刘邦拿住把柄,那么这个消息何人所泄露。 项羽将那檄文拿给范增去看。 范增一开始就不赞成杀义帝,但楚怀王处处和项羽作对,压制项羽,甚至还阴通齐、赵、梁共同伐楚,这点真的让范增很尴尬。 当时范增建议项梁立楚怀王,目的是为大败秦军,重建楚国,现在既然为项羽的亚父,自然要为羽儿着想。 亚父亦是父,为父的岂能不为孩儿着想,最终范增在义帝与项羽之间很快做出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侍奉项氏,更接纳亚父之称,那么只能站在项羽这一边。 对于弑杀义帝之事,范增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赞成,也不反对,既不参与,亦不阻碍。 义帝被杀之后,范增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只是在听闻义帝熊心被杀于江中,仅仅叹一口气,“一山不容二虎,奈何无有虎之力。” 熊心最终是作茧自缚,把自己送上黄泉路。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熊心不愿成为傀儡,只有放手一搏,不是作茧自缚,就是碌碌无为,一生行尸走肉耳。 王权之争,的确是孰的拳头硬,孰便是王者。 自春秋以来,王室争劝不息,纵使亲兄弟也能成为厮杀的仇敌,更何况非亲非故的熊心与项羽。 成王败寇而已,只是范增没想到义帝之死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 楚强时,自然无人敢言语什么,强者为尊,杀个王算什么,齐王田荣尚能连杀田市、田安二王反楚。 楚强时杀王自然没什么,故而纵使杀掉韩王成,在项羽看来不过捏死一个蚂蚁,能算什么,韩地还不是不敢言语,那曾助刘邦的张良还不是只能接受。 只是范增忽略一个细小的差别,不可忽视的细小差别,楚怀王不再是楚王,而是义帝,更是项羽亲自尊奉的义帝。 第八百九十四章 破齐再击汉 义帝,乃天下共主,名义上非一国之王,乃天下之主,类似周天子。 韩王成将为侯,再杀之,别人不敢言语,就连韩地也不敢立刻率兵反楚,因为范增知道张良即便因为楚杀韩王成而愤怒,但绝不敢反楚。 张良虽有谋略,但不善将兵,肯定翻不起浪,故而范增这才同意杀掉韩王成,不仅是同意,还极力促成杀掉韩王成。 先是建议项羽将其废为侯,然后再杀之。 鸿门宴未能杀掉刘邦,那么就将协助刘邦逃出的张良之主灭掉,既算是给张良一个震慑,更是给天下一个震慑。 向天下传达一个信号,敢与楚作对者,即便是王者一样可以斩杀。 此举的确垫定楚霸王的名号,令天下看似臣服和畏惧,尤其在击败田荣而徇齐时,那霸王威风的确达到巅峰。 可惜敢反抗者依旧敢反抗,汉王不仅还定三秦,毁掉项羽的分封布局,还使得殷王司马卬竖起反楚大旗,后来被击降。 原以为霸王之威可震慑司马卬,令司马卬坚守河内殷地,谁知居然还是被汉王攻下殷地。 如今田横反楚令项羽留齐地,汉王则欲趁虚而入彭城,这让项羽有些后悔当初鸿门宴太过轻松的放过刘邦。 项羽再面对范增,则心中更加尊敬,认为亚父范增有先见之命。 虽然尊敬有加,但心中多少还有一丝丝怨气,在项羽的内心还有一丝这样的思虑,觉得汉王如今东出伐楚,多半是因为鸿门之宴和迁居巴蜀之故。 如果给一个还不错的地方,或许汉王便不会讨伐楚国。 虽是如此,但项羽这点心思自然抵不过愤怒,刘邦如此大肆宣扬他放杀义帝,欲联合诸侯讨伐他,让他怎么能不愤怒。 “刘邦小人,可恶!” 既然人家已经联手各路诸侯打向自己家门口,项羽自然不会再想着汉王真的只是想如约得到关中之地而已。 更不会认为刘邦仅仅是不满分封而打来,更不是来讨什么说法,这是要准备造反,要联手灭楚的趋向。 范增道,“大王……此举不过汉王借题发挥,小题大做耳,汉王侵吞三秦,其灭人宗庙,毁人社稷之罪犹胜于杀怀王熊心。” 在这里范增不再称呼熊希为义帝,而是怀王。 项羽道,“亚父,如今已连兵击齐,当如何?” 范增沉思片刻,“大王以为彭城防御如何,能否挡住诸侯军,以待大王破齐而归?” 范增知道项羽之心,对其的恨让项羽已怒火攻心,已经连攻齐而不下,就这样走,肯定不甘心,但楚都彭城此刻危在旦夕又不能不考虑。 如此重要抉择,范增不好替项羽选择,只好用反问的手法,让项羽自己好好思虑一下。 项羽陷入沉思,此乃有史以来最难做的选择,他在幕府中来回踱步,慢慢走出幕府,看向外面的天空。 询问现在彭城的防御如何,得知目前项它、曹咎已在彭城内外做好部署,曹咎更亲临萧、砀前线。 龙且已经开始集结济水沿线的楚军,东部鸿沟沿线,恒楚亦在集合散兵准备追击汉军。 天空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项羽道,“有项它、曹咎、龙且在,汉军突破防线,少说需要十数天,十数天后,寡人必可回击汉军,遂破齐,再击汉。” 项羽做出这个决定,像是经历一场生死一样。 范增眉头一紧,忽然之间又舒展开来,他知道这个决定还是有些冒险,但时至今日引兵而回,齐地城池必然尽丢,前功尽弃。 既然决定不准备立刻返回,破齐再归,那么必然要加快拔城的进度。 范增道,“既然大王已有决断,必有拔城之计,然汉军来势凶凶,需再加强防范,当增兵之。” 只有汉军,项羽自信楚军有足够的兵力对付,然各诸侯联合进攻,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各地的部署。 默然良久,立刻道,“项悍可在?” 一身战意的项悍立刻走向前来,“大王,悍随时待命,如何攻城?” 项羽道,“非也,速带近万精锐绕道至济阳,切断汉军退路,与龙且实行包抄,随时监视济水之南梁地,尤其外黄之彭越,如有时机,南下与邢说军合击彭越。” 项悍领诺命而去。 项羽随后又对传令官道,“立刻快马向鲁县项冠传令,命其集合鲁、瑕丘、邹、薛等鲁地兵马,南下于彭城之北加强防御; 另传恒楚集合鸿沟沿线兵力分兵增援彭城之南,于竹邑、取虑之北,防守彭城之南;项它、曹咎继续加强彭城之东防御,待寡人破齐而归,合击汉军!” 项羽迅速做出调整部署,范增那焦急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即便如此范增心中依旧有着一丝丝的不安,话音一落,数匹战马绝尘而去,向着四面八方飞奔,消失在苍茫的大地上。 如今留在项羽身旁的只有大将钟离昧和季布。 项羽仰头看一下天空,白云变换,如同现在的局势,不知道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但项羽很肯定再给他十数天必定可以攻破城阳,亲自拧下田横的头颅,让齐地永远翻身之日。 项羽道,“钟离昧、季布,全力攻城,城外之兵,交与寡人。” 钟离昧、季布领命,“诺!” 轰然一声炸响,那原本还是白色飘逸的云忽然间变成乌云。 从乌云上洒下微凉的雨点。 滴落在一张弥散淡淡愁容的脸,这张脸本在抬头看着天,此刻竟然任由雨水洗刷自己。 “将军,城外田既、田吸兵溃,抵挡不住项羽猛击。” 闻言田横将目光从烟雨的天空收回,眉头皱的更紧,他清楚如果项羽亲自出马,那么两将即便联合起来也打不过项羽。 项羽太过神勇,有的时候与项羽对战根本不能以兵法论之,完全不按照兵法来,实在有点诡异,甚至可怕。 田横道,“传令,立刻退回城外壁垒内,严加防守……” 一道命令下去,场外已经被黑色楚军打的有些散乱的紫色,快速向修筑的壁垒退去。 箭楼之上又奔来一人,一身的甲胃已经染血,那战袍已经被戈矛划破,但眉宇之间的英气使得他看起来没有窘迫之感,或者那眼神和英气已经令人忽略那份窘迫。 第八百九十五章 深思还要熟虑 田横看到后还是眉头一皱,“如何?” 田光道,“项羽派出两员大将,轮番攻击,城内兵力和兵械有些损耗,抵挡略显吃力。” 田横无言的点点头,从周围的喊杀声,以及触目所及的楚军攻城方阵,他心中早已知晓齐军此刻全靠一股劲在撑着,打的很艰难,这股劲道亦是项羽屠杀降辛,烧夷齐城郭造成的。 田横的眼眸中的疑色渐渐变浓,“汉王已联合诸侯王东伐楚,项羽为何还不退兵?” 只要项羽退兵,他田横便可以追击。 此时的华无伤在指挥防御,田光希望从田横这里得到解决眼下危机的方案。 楚军攻城实在太过猛烈,如果不是与城池共存亡的信念,肯定是难以坚守住的。 田横的眼神中又溢出一丝犹豫之色,眸光闪烁不定,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田光默默的看着田横,等着决定命运的一刻。 田横长出一口气,“时日,与楚战,孰能坚持孰便能胜,待汉王攻入彭城,吾不信项羽仍能滞留此地……” 话至于此,田光赞同的点点头,势到如此,的确是看何人能多坚持几日,汉王率大军伐楚,一旦攻入彭城,城外楚军不战自解。 可这个时间点怎么去衡量,是城阳之城先破,还是彭城先破,真的不好裁定。 只听田横又道,“向临淄传言,速立田广为齐王,以齐王名义,号召齐国全民抗楚!” 此言一出,田光面有激动之色,因为他知道如此号召三齐大地全民抗楚,那么楚一定不能讨得便宜,因为齐人不仅能战,还有汉王等诸侯军的牵制相助。 齐、汉共制楚,楚必危。 不过田光的眸光闪烁,片刻后便试探性的开口,“将军,收散卒抗楚,挽齐国于危卵之际,当自立为王。” 话音未落,田横冷冷的扫视田光一眼,“休得胡言,王兄田荣待吾不薄,田广之侄甚贤,当立为王,不可再乱言。” 田横的这道立王之令如此时的天将之雨似的向三齐大地传去,也向场郡传来。 雨滴不大却很密,这的确不是一个行军的好日子,所以刘邦命兵马驻扎在睢阳之北,如果再穿过栗县,突破砀、萧的防御,便能向彭城进发。 刘邦看着帐外的雨水,非常无奈的叹息,随后询问身旁的石奋,“前方可有战报?” 石奋摇摇头,非常恭敬的回答,“大王,柴将军勇武,栗县一定会有好消息。” 闻言,刘邦微微一笑,在刘邦将大军驻扎在此后,命河南王申阳率军去攻打栗县,去试探一下前方的楚军战力,不料曾经将兵定河南县一带的战将,如今却在栗县打败仗。 申阳回报后,有将言申阳不尽力,怎么可能连一个栗县亦打不下来。 刘邦则是微笑待之,便命汉将柴武率兵向栗县进攻。 选柴武去克栗县,柴武帐下的战将觉得汉王有意为之,当年柴武就是在栗县被当时还是沛公的刘邦将兵马强行并去。 四千余人被并,这在柴武心里肯定有一个结。 不过看柴武则是非常愿意前往,曾经兵马不过四千余人,如今所能带的兵马早已超过万人。 柴武对帐下的战将只言一句话,便令诸将不再言语,“诸将如不随汉王,能有今日否?” 只一句,所有人皆知道他们如果当年没有追随汉王,恐怕不会有今日,如果再不随项羽入关,那么可能会像彭越这样长久没有归属。 柴武对栗县也有一份特殊之情,决定在栗县给自己一个交代。 柴武离开之后,天空便下去雨,刘邦不仅有些担心起来,天气上好时尚且无法攻克,如今下起雨来,对守城的楚军那是极为有利的。 “大王……”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刘邦从思绪中拉回,寻声看去见是卢绾一脸春风的向帐内走来。 卢绾道,“大王,可喜,柴将军已拿下栗县。” 话音一落,刘邦则是很淡然,只是那迷人酒窝笑浮现一下,随后开口道,“敬伯,此时到何处?” 敬伯,曹参之字,刘邦话锋一转,卢绾倒是没有让此话落地,“禀大王,据快马传报,曹将军已击败龙且、项襄之定陶军,已过昌邑,准备过胡陵沿泗水南下,不过樊将军回去后,稍信言,定陶稍有变动,但抵达之时不会耽误。” 樊哙因为屠戮煮枣的事情被刘邦大骂,狠狠的训斥一顿,言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打刘邦的脸,准备将其留在身边,不再允许他带兵打仗。 在诸将的的求情下,刘邦这才令其待罪立功,回军中但要严格听从曹参的调遣,不得胡来。 此时刘邦笑道,“善,传令,全军食饱饮足,雨稍停时立刻开拔,向萧砀挺进。” 卢绾领命,一脸兴奋的转身离开大帐,将此消息散步于诸侯联军中。 这种紧张和欢愉的气氛立刻在全军中蔓延,栗县已拿下,那么接下来面对的将是护卫彭城的萧砀主力,必然会是一种惨烈的交战,故而人人有些紧张。 欢愉的气愤自然是来自于人的本能,对食物和美酒的本能,让他们有些抑制不住的欢愉。 可以畅饮,何人不喜欢。 这种紧张和欢愉的复杂气氛立刻让张良觉察到。 张良见已经有百将开始用酒食慰劳兵卒,觉得有些不对,立刻向中军大帐走去,准备拜见刘邦。 此时的中涓石奋侍奉在刘邦身边,站在幕府的外围,见张良向这里走来,知道刘邦一向很信重张良,立刻迎上去。 张良道,“大王,可曾休息?子房有要事谒见。” 石奋笑道,“大王初得前方柴将军捷报,此时心情舒畅正与戚姬下棋,成信侯稍等,待吾知会一下。” 张良微微一笑,“有劳。” 进得幕府内,刘邦一如既往的招呼张良坐,命人上茶,暮春时节的雨天有些凉,非常贴心的命侍女上热茶暖身。 张良直接开门见山道,“大王,可准备进发萧、场?” 刘邦毫不隐瞒的点点头,见戚姬还在为他们准备食物,知道和张良这一聊可能会很久。 戚姬悄悄准备后,又轻轻的离开,非常恰到好处的看一眼刘邦而离开,这让刘邦心里感到很暖。 不仅人长的美,能歌善舞,还那么的体贴。 第八百九十六章 幸有子房 张良便开始道出自己心中的隐忧,“大王,可知齐地现今如何?” 刘邦道,“寡人已听闻田横重立齐王,欲携三齐之士与项羽纠缠……项羽一时间定无法抽身。” 说到最后,刘邦眼眸中露出轻松的神色,虽然转瞬即失,不过张良无需去注意,因为心中已有注意。 张良道,“诸侯联军已入场地,项羽必知,虽没有去齐击汉之动向,然不得不防,如项羽突然袭来,后果不堪设想,况楚军最近有调兵迹象,不可不慎重。” 张良如此之言,刘邦神色变得凝重,虽然一路走来刘邦表现的很轻松,一副伐楚必胜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内心也一直有隐忧。 项羽把十余万精锐全部带到齐地,那么现在三路大军一路走来,遇到的楚军并非精锐中的精锐,到底楚国的水有多深刘邦不清楚。 此时的南路大军在薛欧、王吸的带领下已经穿过拓县,于睢阳之南驻扎,虽然途中在阳夏遇到阻击但无伤大雅。 达到睢阳之南后,王吸、薛欧立刻向刘邦飞马报告行程。 刘邦心情比较愉悦,南路军已经汇合,北路军在曹参的带领下已经接近胡陵。 到时三路大军汇合,必然可以一举破萧、场之楚军,入彭城。 如今柴武又克栗县,当真是顺利。 可顺利之下刘邦的直觉告诉他,还是有危险存在,伐楚入彭城并非十拿九稳,潜在之忧从刘邦数年的历练中已经觉察到。 此时张良之言正好切中刘邦内心深处的隐忧。 在张良面前,刘邦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道,“子房,可有加强之策?” 张良的眸子亮如雨夜中的明灯,“大王,陈平曾言薛郡乃彭城北之屏障,各地多有兵马驻守,如项羽遣将调集兵马南下,对汉军将是一个潜在之危,当由北路军进攻之时,做好薛郡之牵制,此其一; 彭城之南,竹邑、取虑城池之处有隐患,南路王吸、薛欧军可负责防范,断绝前后夹击之危,此其二; 其三,最为要紧,项羽此刻滞留于城阳,当有一别将单独调往定陶,既略定东郡,又可随时防备项羽南下,为第一时之阻力,乃汉军反击之缓冲。” 话音一落,刘邦脸上如同消去一层雾气,笑道,“寡人幸有子房兮。” 刘邦思虑片刻,立刻对卢绾道,“卢绾,若去将郦商请来。” 作为太尉的卢绾,此刻刘邦命其亲自去请郦商,可见刘邦准备做出重大部署,立刻骑马向军中飞奔而去。 雨还在下,只是没那么密集,不一会一名战将湿漉漉的走进幕府,此人形比劲松,在风雨中仿佛是一棵万年青,眸似碧潭,体如猎豹,正是郦食其之弟郦商,一名曾为单独征战一方的别将,陇西都尉郦商。 郦商微微一躬身,向刘邦行礼,然后又向张良和卢绾打招呼。 刘邦命石奋招呼人将食物撤去,换成果酒和瓜果,俨然一场果酒会。 刘邦笑道,“郦将军,可知寡人为何命太尉请将军来。” 郦商作为经常独自搞定一方的战将,对用兵非常的自信,曾经别将定北地、上郡,对自己的用兵那是没得说。 郦商以将军为陇西都尉,这是什么概念,就是郦商乃汉国之将军,但同时又兼任地方军官,即陇西都尉,这是一郡上的军政长官,直接向汉庭负责的。 陇西如此大的郡,又是老秦人的发源地,镇守之人自然很重要,如果暂时没有派遣郡守来统管陇西,那么陇西郡尉就是陇西最大的官。 相当于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政一把抓。 能够担任此职者不仅将兵能力要出色,还要有一定的治政才能方可,总之军政皆能行方可。 此时的郦商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相信实力,现在刘邦命卢绾来请自己,估计是前方战事还是不利,准备让自己出马。 郦商道,“大王,可是否令商拔栗县乎?” 话音未落,郦商身上的战意就开始弥散,这是常年征战的结果。 刘邦摇摇头,“非也,寡人欲以商为别将,率兵前往定陶,略定东郡,切忌,主要是监视项羽,如项羽南下,第一时间阻挡其步伐,并遣快马回报。” 摇头,这让郦商略感惊讶,但听到下面的话,郦商认真起来,越听越觉得压力很大,略定东郡是假,牵制龙且其次,防备项羽是真,这个责任可不是一般的大,寻常将领不可能会被派遣去做这个任务。 项羽何许人也,自封西楚霸王,神勇无二,前无古人,战力很强悍,和项羽斗,郦商只觉背脊发汗,每到有压力时郦商总是会不自觉的出汗。 郦商拱手道,“未将领命,只是……” 刘邦见其有难言之隐,便笑道,“郦将军,但言无妨。” 郦商想想,声音郑重道,“大王,未将本部人马兵力不够,请许诺未将点将。” 这等于要给自己增兵,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事情,因为现在是伐楚之际,每个战将帐下的兵马皆关手着他们封侯赐爵的功勋,每个将都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兵马被抽调。 兵力变少,意味着建大功的机会就会变少,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郦商下定决心说出,因为他觉得去牵制龙且还好说,但若是对上项羽,这点兵马还不够。 话一出口,还在思考这句话是否唐突以及牵涉的利益,却听刘邦道,“可。” 刘邦答应的很爽快。 雨在风中斜斜的落下,落在郦商的甲胄上,顺着甲胄向下滴落,使得甲胄焕然一新。 雨水打湿胡须,此刻郦商的胡须上如同多出许多晶莹剔透的玉珠,在郦商的眼前那是数千汉军将士,这是他毫不客气的所点兵将。 烟雨之中看不清这些士卒的眼神,或有不愿,或有被选中的惊讶,但那都是点缀,无法掩饰他们身上的彪悍之气,这些士卒和山东汉军不同。 数千人不仅各个要杆笔直,人人身上似有武技在身,实时上这些人皆是关中卒,他们在秦帝国征伐天下的过程中保留从军的传统,从小便有专门的人训练他们战场斯杀之技。 不仅精通长矛戈的攻伐,也具有近身搏斗之术,甚至具有指挥才能,一句话,这些人都是从小都在培养的士卒,如今是汉军中的精锐。 第八百九十七章 此事干不得 郦商直接要走数千人,也看出郦商对这次北上有预估,恐将是艰难的数场厮杀。 雨稍停,郦商率军开始从睢阳出发,向东北方向而去,雨稍停就火速前进,雨下大就地扎营避雨,过虞县、单父,向昌邑、胡陵之间而来。 在昌邑和胡陵之间正经历一场厮杀,一场对峙许久后的厮杀。 收到龙且的调兵令,戚县、留县等城池的兵马向胡陵集合,准备向北而去,实现与龙且夹击汉军的战略意图。 不料尚未与龙且军取得联系,就和汉军在胡陵之西遇上。 雨水丝丝绵绵,一道红色的残影在雨水中飘忽不定,那红色残影下是一匹黑色的战马,同样的套有护甲,马面和马蹄上皆有马具防护。 胯下是披甲的战马,手上是一杆乌色发亮的长枪。 没有强大的力量风暴,有的是一道劲力,超越极限的速度使得枪刃携带枪锋之气直接隔断雨丝。 斩断雨丝需要的不只是力量,还有速度。 噗嗤!极强的穿透力,直接刺破一名楚将的胸膛,虽不知此人乃一名百将但曹参知晓此将是造成此路汉军进攻受阻之人,必须要除掉。 这肩披红色长袍的竟然是汉军北路主将曹参。 做为三军主帅一般是不怎么出手的。 曹参出枪速度极快,一枪击中一将,待拔出后不过转瞬之间,过得片刻那温热的红色液体才从这名楚将胸口喷出。 红色的液体飘散的花朵落在地面上,很快被雨水冲淡,连血腥味都变淡,随着一名楚将被杀死,其将负责的这片就陷入混乱,曹参此时却掉转码头离开战场。 百余重骑兵随曹参冲出阵地,曹参纵马向一高处奔去,眸光向身后的战场看去,见刚才自己一枪杀死一名楚将的地方,汉军突破防御将有些混乱的楚军冲出一个很大的缺口。 跨马站在高处的曹参于细雨中扫视全场,片刻间他的眸光又在一处楚汉焦灼的地方停留片刻,眉宇间有些忧虑。 曹参帐下的诸多战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能令他们任何一人止步不前,便是难缠之处有难缠之人。 曹参一拍马腹,一马当先,舞动长枪向那焦灼之处杀去,身后的百余重骑兵立刻跟上。 横扫如旋风,令兵卒逼退,出击如蟒蛟,如此五进五出。 每次都让战局的有利一面向汉军倾斜,战场之上个人力量那么的渺小,可个人的作用又是那么的大,尤其为将者。 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念头决定百万人的生死。 曹参每次进出就会让楚军某一面防御陷入瘫痪,几次冲杀后,看似小小的缺口,小小的影响,却渐渐出现巨大的作用。 巨大的吞噬作用。 如同一个堤坝,几个细小的孔开始逐渐变大,直到无法再忽视,等到意识到不妙已经为时已晚。 楚军初次集合,尚未达到默契配合,加上统帅龙且又不在,各县兵马聚在一起有点像各自只顾门前雪,显得很雁肿。 汉军如同一杆长枪捅向马蜂窝,楚军如马蜂一样溃败四散。 汉将趁胜追击,岂会放过此立功的机会,各自恨不能卸甲追击,百将以上的战将各个亲自冲杀在前,欲擒杀几个司马、军侯、骑长什么的。 曹参帐下的四大勇武之将齐受、毛泽、杜得臣、戚鳃更是向四面拉长军队的弧线,准备进行围捕。 不过此时曹参却下达勿追的命令,四大勇武之将闻之有些不太明白,但战将魏选则明白曹参之意。 于纷乱的战局中看出潜在的危机和潜藏的战机,这是为将者必备的素养。 楚军看似四散奔逃,然则各自为独立小团体,看似溃散实则各自有着逃兵的保命招数,一旦将他们都逼上绝路进而联合起来,反而是个麻烦。 此为穷寇莫追的原因之一,但并非一定不能追,要看为将着如何判断。 可如果只是追击其中一两路败军,那么必然手到擒来。 命令下去,有人欢喜,有人失落,但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于此时发生。 “将军,逃亡楚军又退回……”魏选震惊道,这在魏选看来有些蹊跷,不得不防。 初闻,有点诧异,怎么会又退回,莫非他们在逃难中临时决断,选出一名统将,卷土重来?看出大败的根源? 曹参心中感到不妙,如果果真如此,那的确是个麻烦事。 如此曹参不得不再次打算让另两位勇将上,但魏选还是发现异样,“将军,楚军虽然返回,但却是狼狈逃窜!” 魏选如此一言,曹参这才将眸光看向不远处的战场,选在高处为指挥之地,这是曹参比较钟爱的方式。 喜欢一览无余,喜欢这种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放眼一看,的确情况不太一样。 曹参立刻觉察出如今绝对是重挫楚军的时刻,不是大破,而是重挫,其至将这支驻守地方的楚军给剿灭,使得接下来的前进速度能够变快。 没有武力的震慑,诸城闻风而降的可能性不会有。 曹参道,“传令诸将,立刻随本将围杀楚军。” 诸将听令,各个如狼似虎向楚军杀去,楚军见腹背受敌,纷纷投向,这倒是出乎曹参的意外。 本想着楚军那么善战,必定是血战一场,如此可灭掉一部分楚军,为中军东取萧、场减轻一些压力。 结果楚军纷纷投降,俗言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杀降呢,这事绝不能干,除非到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眼前就有一个杀降的例子,项羽因坑杀田荣降卒,烧夷城郭,所过尽屠,这才有项羽身陷齐地泥潭的结果。 曹参可不敢干此事。 樊哙屠煮枣被刘邦严厉斥责,并让其戴罪立功交由曹参严加约束,如有再犯就地重罚,绝不姑息。 刘邦如此做,足见对杀降的排斥,此事万万做不得,眉头触不得。 楚军投降这本是好事,接下来他便可以直接南下向萧、砀而来,可这些降卒怎么处理,里面潜藏着太危险的因素,一旦哗变,将是灭顶之灾。 留之不理,他日又为劲敌。 不过等到楚军投降后,曹参这才发现楚军为何退回,竟然是陇西都尉郦商率兵前来。 看到郦商,曹参感到颇为意外。 第八百九十八章 钱多好办事 怪不得楚军又狼狈退回,根本无路可退。 郦商的到来也带来几份信件。 雨意暂歇,天空还是灰蒙蒙,如同不愿睡醒的少女,静谧,凉风吹来,绿叶抖落,焕然一新。 暖黄的灯光从帐内溢出,温暖着帐内人,也温暖着帐外人。 血染战袍的诸将来不及换洗衣服,开始纷纷向这暖黄的光走来。 各个战将竟没有丝毫适才大破胡陵等地楚军的喜悦,他们有的是庄重,神色中还带着一丝疑虑,似乎将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 郦商所携带的其中一份信件已经在曹参的手里。 案前的曹参眼珠上下滚动,时不时定睛思考,眼眸中溢出深思之色。 帐下诸将时而观望曹参,时而窃窃私语,不知道究竟有何事情,既期待又忐忑。 曹参所看的自然是刘邦和张良所商量的加强之策,其实早在郦商军未到前,汉传令使者已经向曹参军奔来,但可惜的是传令使者被楚之剑士击杀。 绕道而行的传令使者和郦商一同到达,尤其是郦商的先锋骑士速度不慢。 阅完之后,曹参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将此信件传阅诸将,尤其是灌婴、樊哙等大将。 在得知郦商此来的任务后,曹参对张良更加的倾佩,不仅由郦商留在东郡继续牵制项羽,必要时还会接受曹参总的调遣,这有点超出曹参的预料。 “将军,哙觉得此时不可分兵,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樊哙看完立刻表示不该再分兵去伐薛郡,如此汉军兵力太过分散,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要不得。 曹参也不着急,让樊哙好好说出自己的理由,樊哙认为征讨薛郡少数需要两三万兵马,如此分兵有隐患。 薛地樊哙早年随刘邦曾战过,吕泽也曾在薛地大展身手,甚至其麾下的曹无伤还在戚县斩杀泗水郡守壮。 薛郡是彭城北面的防御,肯定有重兵把守,以斥候所得情报,薛郡中诸如鲁、瑕丘、邹、薛等城池皆有兵马驻守。 要薛地平定,没那么容易,而且在他们南下准备伐楚时还得知薛地有季布镇守,这可是一员虎将,不好对付,樊哙自知不如,故而只能多要些兵马。 俗语人多好办事,现在樊哙对定薛地没有信心,只能多要兵马,这是因为薛地的镇守之将换人后,汉军并未及时知晓。 郦商又拿出一张薛地的布防图,交予曹参,这是陈平在刘邦进入砀郡后,立刻调动曾经在楚国为官里的人脉四处打探楚军布防,绘制出泗水郡、薛郡等地的布防。 当然陈平虽然很积极,但必定能力有限,套取这些情报也需要钱,他成为都尉并监军后,所收的贿赂都用在上面,但依旧不够。 就在刘邦和张良商量下一步如何攻入彭城时,刘邦同意张良的建议,但对别将定薛地的人选犹豫不定,刘邦认为樊哙难当大任,恐其再忍不住屠城。 这个时候张良又为刘邦解决这个顾虑,“大王,如与樊将军兵力增加,且有薛郡布防图,又将如何?” 刘邦大喜,“寡人无忧,可令樊哙略薛。” 话音未落,刘邦立刻话锋一转,“子房有薛郡布防图?此物可抵数万精兵。” 张良笑着摇摇头,“臣不知,然臣知有一人定可绘制此图。” 刘邦疑惑,“何人?速速请来,花重金亦可。” 张良道,“无须外请,此人就在大王麾下,不过的确需要重金。” 张良言毕,刘邦更加疑惑,如果按照张良所言此人乃他刘邦麾下,那么只需一个命令即可,何须再需要金钱,愿意为刘邦免费办事的人太多。 他们当中各个甚至愿意拿生命来为刘邦办事,因为他们知道刘邦不是一个小气之人,很大方,从不吝啬赏赐,算是一本万利,是白手起家的捷径。 只要立下大功,纵使出身卑微,一样可以封侯拜相,其次也是将校之前途。 在汉国的百官中,那么多职位,刘邦总是能那么轻悄悄,恰到好处的安排在恰当的位置上。 除极个别外很少有怨言,这点是非常的不容易,尤其在汉国初建这个阶段,基本都是靠能力说话,唯才是用。 这点与天下各大诸侯国有很不同的地方,并不看重出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能力,出身贵族的靳强可以委以重任,出身卑微的商贩灌婴一样可以成为一员别将,成为中谒者。 故而天下游士纷纷向刘邦靠近,向汉国这个集团靠近,竭尽全力的为汉画策,讨要重金者少之又少。 刘邦道,“请子房明言。” 张良道,“大王参乘,都尉陈平是也。” 刘邦略显惊讶,“陈平?” 张良点头,“陈平曾为楚将,在楚国有着人脉,最近陈都尉一直在疏通关系,打探彭城之布防,只是最近陈都尉探查止步不前,恐遇有难处……” 张良话音未落,立刻对卢绾道,“快,速请陈先生。” 卢绾令诺命立刻一路小跑去请陈平,片刻后陈平冒着暮春之雨奔向刘邦幕府,取下蓑衣,走进幕府后庭。 刘邦便将张良之言向陈平简述,询问陈平是否可以绘制薛郡布防图。 在消息不甚灵通的时代,一张布防图有时抵挡上十万兵马,有时甚至可以左右战争的胜负。 陈平闻言一笑道,“禀大王,臣毫不夸张可言以金钱疏通关系之手段,非臣平莫属,然……” 一个转折又抓住刘邦的好奇心,虽已经五十几的刘邦但常年保持好奇心,其心往往能决定生活的高度和活跃度。 刘邦示意陈平继续说下去,大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先为绘制楚国布防图让一让。 陈平继续道,“然臣所有金玉已散尽,只能绘制出目前彭城附近布防图,薛郡……” 话至于此,刘邦立刻明白陈平的言外之意,又露出那酒窝迷人笑,“尽管道来,需要多少金玉?” 陈平躬身嘿嘿一笑,“大王,钱多好办事,顺便是否可以犒劳一下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布防之士。” 哈哈…… 刘邦哈哈大笑,什么犒劳冒险打探情报之士,不过是为自己弄点酬劳,不过这点刘邦也很清楚。 人皆食五谷杂粮,并非顿顿可有肉食,可有美酒饮,没钱寸步难行,其实在每个时代这都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第八百九十九章 眼眸中一抹疑色 刘邦一阵爽朗大笑后,“准……” 刘邦立即看向侍奉在侧的石奋,对其道,“速带陈先生取金玉,勿吝啬。” 不得不说金钱的确是个好东西,重金散布下去,没多久陈平便获得薛郡的布防图。 刘邦命人带着布防图火速追上郦商,命其交给将军曹参。 拿到布防图后,曹参略微一看,缓缓道,“薛地驻守将领非季布,且看此图。” 曹参走到樊哙面前,将图交给樊哙,对这位与刘邦连襟的兄弟,曹参保持着应有的敬重,即便级别给樊哙高。 在樊哙面前,曹参昔日的优越感已经变淡,即便今日为北路统将,樊哙归其统领,而且还有刘邦的书信,名言好生管教这位不听话的樊将军。 可曹参还是感觉他和樊哙之间有些怪怪的,实在不能以普通上下级而论。 听闻薛郡的楚之部将非季布,在接下布防图的那一刻,樊哙嘿嘿直笑,“非季布,樊怕个鸟。” 曹参亦笑道,“吾汉之悍将樊哙,犹怕季布乎?” 樊哙脸微微一红,“非哙怕季布,而乃其兵力众多,其军在季布手里,哙所引之兵如太少,无法取胜,如在庸将手里,樊哙何惧有之!” 曹参笑道,“不怕是龙且或钟离昧乎?” 闻言,樊哙又是一愣,唏嘘一声,生怕真的乃为二人之一,“不会如此巧乎。” 曹参笑而不答,示意樊哙看手上的图,樊哙虽然为屠夫之子,但家境殷实,其父曾送其书院学书。 只是樊哙不太爱学,略识几个字后便继承父业,继续做屠宰野味的行当。 拿过布防图后,樊哙粗略一看便感到头疼,帛上的图画倒是能看懂,但上面的字大多却不认识,只认得少数几个字。 直到此刻才知道早年读书是多么的重要,樊哙再次脸一红嘿嘿直笑,“曹将军,哙识字不多,可否大致讲述一遍。” 曹参道,“薛地守将乃项氏之将,项冠,图上分别详细标注鲁、瑕丘、邹、薛等地楚军驻扎位置以及兵力多寡……” 曹参将各地的兵力部署和位置简要叙述一遍后,便将这图交予奚涓,让奚涓协助樊哙进行解读图上的信息。 奚涓文武双全,是樊哙的绝佳帮手,其所立之功不亚于樊哙,堪比樊哙的另一伴。 如果说樊哙之勇千人无敌,扫除立功的障碍,那么奚涓之谋,便是其立功钥匙,二人配合,一般的城池根本不可阻挡。 曹参如此之说,樊哙再次信心倍增,“如此,樊哙只需两万兵马即可。” 话音一落,樊哙看曹参的神情,发觉情况不太妙,曹参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但这笑没有一点阴森的感觉,这是觉得有点那啥,说不出什么感觉,却听曹参摇头,“没有两万,只有一万五。” 樊哙惊讶,“一万五?” 兵马一万五,如何扫平薛地,只能做到牵制罢了。 曹参看出樊哙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不必扫平薛地,只需牵制薛地兵马无法南下即可。” 果然姊夫刘邦对自己不太放心,不愿再调配大量兵马给樊哙,限制其发挥。 一万五千人的兵马,尚不如现在统兵的都尉所引兵马之多,当真是在限制樊哙。 这么多兵马牵制可以,要想彻底击败甚至屠城,不太可能。 樊哙思虑片刻,无奈道,“哙已知大王之意,何时出发?” 曹参淡然道,“即刻出发。” 这话倒是出乎樊哙的意料,居然即刻出发,由此可见刘邦已经在做最后一环的周密部署。 一旦各方条件具备,那么必然是对彭城发起总攻的时候。 伐楚不是一件小事,自然不会走到那打到那,一定是需要周密的策略,也不是逐个破城而至目的地,如同下棋一样,并非一味的攻杀吃子,而是直接围杀将帅。 一旦各方都部署妥当,待到发动时,必定如雷霆万钧,如泰山压顶,直接摧古拉朽,一步到位。 现在汉军诸将如同围棋上的棋子,只要一旦都部署好,那么就能将那些令人讨厌的黑子提掉。 到时便能直接占据西楚的核心位置,彭城,只要将彭城攻下,将彭城的各个要塞皆变成汉军把守,从此西楚将从地图上龟缩在一隅,甚至抹除。 最终将西楚这个庞然大物抹除,是刘邦最终的目标,但刘邦也知道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想完全抹除,一战不可能做到,但一定可以使得楚元气大伤。 知道刘邦在做紧要的一环,樊哙自然也不能落后,至少不能拖后腿,于是领命道,“哙即刻启程。” 樊哙引兵离开,究竟是如何攻略薛地的暂且不提。 话说知晓郦商此次行军而来的目的后,曹参心中大喜,他正是担心后面的龙且会追来,故而不敢大举南下,在击败欲和龙且会合的胡陵、留县、戚县等各地联军后,一直在休整,没有立刻南下从彭城之北进攻。 说是休整,其实一直心中有隐忧,一直在思考完全之策。 巨大的风险伴随巨大的机缘,但并不代表万事不必思虑周全,那是走入劣势,不破不立的境地才会如此。 故而曹参虽再破楚军,但眼眸中忧虑之色时常浮现。 眼眸中的那一抹疑色,诸多战将或许看不到,但魏选看的很清楚,他算是一个比较擅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将领。 此刻得知郦商行军的目的,那眼眸中的忧虑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如薄雾一般的阴霾消失,这点让魏选留意到,推测大军将要拔营。 看到最后,曹参在刘邦给他的信件中还提到必要时郦商将受自己调遣,既然郦商是来协助北路之军。 做为北路之军的统将自然亦要回馈一二,准备调拨数十名骁勇善战的百将,这被郦商善意拒绝。 郦商道,“大王命商北上就是为牵制龙且和防范项羽,怎能为曹将军增压,临来前商已向大王点兵,曹将军无需如此。” 曹参道,“既然如此,参不便多言,然郦将军来至匆忙,粮草必然不济,可从军中调拨一些,郦将军此事不必再推脱。” 来的时候郦商不是没想过粮草,曾向太尉卢绾提过,但卢绾的回复是粮草之队必影响北上速度,汉王允许就地解决。 第九百章 东攻砀萧之地 有卢绾此句,郦商自然明白,于是只带数日干粮便向昌邑、胡陵之间全速而来。 途中郦商下令千人以下不得问粮草之事,跟帐下老将亦不敢言粮草,皆以为粮草队在后方。 郦商一路前来其实一直在思考粮草之事,就地解决,该快速怎么解决,还好他有一些作为别将攻略汉中、北地、上郡的经验。 刘邦入关前,郦商曾为别将攻旬关定汉中,那是他便拥有自筹粮草的能力,不可能关外的刘邦来送粮草。 能成为一路别将,除出色的将兵能力外,便是拥有自筹粮草、自扩兵源等诸多的能力。 可郦商明白,那个时候没有遇到真正的强者,多数能力都和郦商差着等级。 如今如果面对龙且、项羽这样的强者,兵力如果不占据优势,那么必然是挨打的份。 想在与他们对决的时候自取粮草可就难矣,之前在北地、上郡单独行动时临走时可是带着一大批粮草的。 最主要的是三秦大地归汉已是大趋势,北地那是当做汉地盘来做攻略的,拿下城池后,立刻就有汉将占据,栎阳更是会派遣官吏来接受管理,有时候也根本不用派遣,雍军败退后,城池中的大小主动归汉,便拿着各种牛羊美酒来犒劳汉军。 在攻略三秦大地时,那自筹粮草还是较为容易的。 如今在东郡和楚骁将斗,自备粮草让郦商倍感压力,可曹参这句粮草必然不济,可从军中调拨一些的话,如同雪中送炭。 郦商拱手谢过曹参,便将一份军令交给曹参,最后清点粮草率军沿泗水向西而去暂且不提。 济水和泗水在定陶之东汇聚,也可以说是济水过定陶后,一分为二,一路向北穿过济北郡、临淄郡流入大海,另一路向东再向南,变成泗水。 刘邦遣郦商而来,在曹参看来算是解决后顾之忧,可以沿泗水一路南下于彭城之北驻扎,修筑壁垒,准备进攻彭城。 可看到刘邦的军令后,曹参有些迷惑,军令中则是命其南下,向萧县而来,目的是牵制住驻扎在萧县的一支主力军,如果能击败更好,为汉军中路破砀县楚军进行掩护。 砀、萧驻扎着守卫彭城的主力军,如果砀是第一道防线,萧就是第二道。 在防御中存在着一个怪圈,那就是第一道防线特别难突破,一旦第一道被突破,往往后面就是势如破竹,甚至一路横扫,所向无敌。 刘邦当时在攻入关中时就是如此,在三川洛阳附近没有讨得便宜,找到机会,改道南阳,准备入武关,武关相当难打,最后靠着张良之计才勉强突破,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等到第二道防线,峣关则比第一道容易很多,同样是张良出计策,郦食其、陆贾出马立刻就从上善伐谋中取得成功,攻心成功,进而一举大破峣关守军。 待到第三道防线似乎更加不堪一击,连夜作战居然没费多大劲就突破蓝田,进入咸阳。 三道防线,刘邦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最长的自然是武关,这个关头本身就易守难攻。 如今的情景,刘邦觉得和当年入关情景类似,只是略有不同,至少突破第一道防线后,有彭越相助,在梁地不断骚扰,第一道防线反而不用费太大力,得益于白捡一个统帅三万余人的大将。 有如此大将收拾第一道防线的残局,汉军的压力小很多,但第二道防线就只能凭借自身实力来突破。 刘邦相信第二道防线即砀县楚军一旦大败,那么第三道防线便不足为虑,进入彭城指日可待。 可现在居然停留十日,居然又是止步不前。 先前栗县受阻,河南王申阳亲率兵马无法突破,最后由柴武都尉出马,才击破楚军,大军再次开拔,在砀西稳稳扎营。 由于柴武在栗县立下大功,刘邦迁其为将军,命其为先锋继续向砀县进发…… “柱国,不可,项柱国,万万不可。” “柱国当坐镇彭城,不可亲临前线,太过危险。” “然也,定陶之战,柱国不顾及个人安危,亲临定陶,以步将统领楚军与龙大司马共击汉军,可定陶寡不敌众,险些被虏,此险绝不可重演。” 原来项它、魏咎作为睢水一线的防御主帅,见定陶龙且、项襄军面对十余万大军,兵力悬殊,便引兵去助龙且。 不料还是败给曹参军,龙且兵败,项襄投降,项它逃回彭城。 项襄投降汉军的事情很快传遍京都彭城,项氏战将中成为俘虏投降者,项襄是第一人,很多项氏子弟眼眸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也只有项它知晓一个项氏战将甘愿被俘而不自杀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仅要忍受来自家族的鄙夷,甚至驱逐出族,从此家族谱中不再有项襄此人,还要面对汉军那边的各种非议。 被俘、投降所要忍受的要比战败多的多,甚至比战胜还要付出很多,承认自己战败,而且甘愿被俘,这里面掺杂的事情很多。 俗语说死后一了百了,可见死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不是死就能解决问题,活着反而是一种责任。 投降,项襄一定是付出很大的勇气,项它能够理解,有人偷偷议论说是因为项它和项襄是好友,这才如此看。 不过虽然项氏子弟一片嘲弄之声,但有项它和项伯的庇护,项襄的家人倒是安然无恙,没有受尽白眼和奚落。 等到项它回到彭城,坐镇彭城的曹咎便将汉军已经行至栗县的消息告诉项它,汉军即将逼近砀萧之地。 得知此消息,项它甚为担心,再次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亲临前线压阵。 群臣诸将皆阻止,皆规劝,就连项伯也觉得有些不妥,无奈拗不过其性子,而且项羽临走前已经宣布曹咎和项它乃睢水沿线的防御主帅,项伯只好答应。 曹咎也认为相它不宜再冒险,但项它说服曹咎道,“如今汉王率各路诸侯王已经逼近砀、萧,汉王尚且亲征,如今项王不在,吾等不应代项王镇守前线乎……” 寥寥数语,说的曹咎竟无言以对,默然良久后,曹咎开口道,“既如此,曹咎亦当亲临前线。” 第九百零一章 我不只是会耍剑 项它点头,二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行事,曹咎以大司马身份亲临萧县,项它(一作项他)亲临第二道防线,砀县。 这第二道防线乃由楚军三四万精锐驻守,不仅城高池深,而且城外修筑非常坚固的壁垒,和砀城池形成浑然一体。 虽不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要塞,但挡住十余万兵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再有非常出色的将领镇守,那么即便是二十万兵马想一举突破也不可能,非丢一层皮,少一块肉,才有那个可能。 因为有这支精锐在,故而项羽在城阳发齐时才有先破齐后击汉的底气。 此支兵马在芒、砀之间,经常实地操练,兵强马壮,战斗力极强。芒、砀山对于刘邦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里曾是刘邦发迹之地,亦是避难之地。 如今再次滞留于芒、砀之间刘邦感慨万千,起初在柴武突破栗县之后,刘邦便命其为先锋之将,先行试探砀县。 不料一试就是十日。 “柴将军,此等楚军战力甚为彪悍,非栗县之军可比,是否向汉王请兵增援?” 一名战袍染血的战将向一将军进言,此战将身如韧槐,大有劲风不能动其根之势,眸光似火。 对面的那位将军则形如岩松,神如猛虎,眸似碧潭,乃一勇谋兼备之将,自然就是刘邦此刻的先锋将柴武。 柴武见战将唐厉血染战袍,便能猜到前方的战场到底有多激烈,可柴武不甘心,才由都尉升为将军,并由刘邦亲自授予将印,岂能在砀县无功而挫,不甘心。 此刻刘邦非常倚重的豹将靳歙自突破第一道防线以来,刘邦一直没有让他在出手,柴武心里很清楚,这是在藏拙,在磨砺这把利刃,在蓄势待发。 一旦靳歙出马,砀县之功恐和他柴武无缘。如今新升为将,刘邦又给予那么好的机会,柴武不想放弃,他能敏锐的判断出如此砀县由他柴武领衔拿下,必定可以跻身十八豹将之列。 这唐厉由刘邦增调给柴武,战力不弱,几次冲杀都是他一马当先,杀的力怯时才退回指挥阵地。 前线打的苦,汉军一直被阻挡在护城池外,连真正的城下都没有逼近。 不过虽然苦,唐厉也算是条汉子,努力拼杀,不愿去向柴武要求增兵,因为按照他的推算,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突破,从而兵临城下。 可未曾想,原本已经快坚持不住的楚军,不知怎么回事,战力忽然又进行飙升,实在无法突破,而且险些被一战将击杀。 此楚将甚为勇猛,一把加长之剑居然削铁如泥,剑法刚猛又不失空灵,或劈,或斩,或刺,每击出一剑,必然有人倒地。 如那长剑击中的是骑士,骑士咽喉只有一点红,连声音都发不出,便随着一条血柱倒下。 如砍中长矛,必然落下一地矛头,再催马击出,竟如一道小旋风一般,必然有十数汉卒倒下。 或收剑在腰间,换一杆楚戟,与汉军中竟入无人之地,唐厉望之,心生怒意,怎能让一楚将挡住立下盖世之功的机会。 持铍一路杀向那楚将,二人大战十余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铍法精妙,静如龟息,动如脱兔,杀意似风,风过无痕,轻轻来到,待觉知有风时为时已晚。 再看那楚将,一杆长戟蛇走蟒吞,静如寒冰,不动却自发寒意,动如猛虎,不出则已,出虎爪岂能落空? 老虎狩猎前总是会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如出那虎爪自然不愿落空,可惜这戟法虽然厉害,但那铍法也不差。 唐厉早年曾随刘邦游历,后遇奇人传一铍法,奇人说这铍法可助唐厉建功立业,走向封侯拜相的人生巅峰。 归来后,唐厉自诩乃将相封侯之人,当多加自勉,众人皆耻笑,认为这孩子和那刘季(刘邦未起事时的称呼)一样疯疯癫癫,说的好听乃任侠,说的不好听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可唐厉一点不气馁,更不生气,依然默默修炼那铍法,继续与刘邦交往,一直等到秦末大乱,刘邦起事后,他立刻以舍人身份加入刘邦。 一路靠着那奇人传授的铍法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一名都尉,距离封侯拜相已经不远。 一个乃号称楚国第一剑客,一个乃奇人传授铍法。铍,就是一种将短剑装在长柄之上的兵器,它的改进版叫枪。 枪的盛行让铍渐渐退去,枪法盛行于秦末乱世,铍法几乎很少见,因为这归根结底有点类似乎剑法,只是将剑加一个很长的柄。 与其说乃铍法,不如说它很像长柄之剑的剑法。 这名楚将久战不下,发现这人使用的兵器居然不是枪,而是少见的铍,心生敬才之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对方先开口。 唐厉开口道,“楚将何人,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卒。” 这名楚将冷冷的看着唐厉,眼眸中还带着一丝孤傲,“大楚之将项庄是也,来将何人?” 项庄?唐厉的眼神立刻变得很郑重,并非因为项庄很厉害,而是这个名字太有知名度。 鸿门宴上要杀刘邦,汉军中无人不对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感到耳熟能详。 如此一个人物,别管其用兵能力如何,岂剑法必定不一般,需要尽全力应对,如果死在这里,那就他不划算,封侯拜相之路不能就此断绝,唐厉愈加的重视对手。 唐厉开口道,“汉将唐厉,今日我二人相遇,必要见个高低。” 得知来将乃汉将唐厉,其铍法令人称道,不论别的,单言这铍法修炼已经非常不易,项庄知道今日遇上对手。 项庄精通剑道,剑意内敛为最高剑法,道法自然,如风卷残叶,那才是剑之道,他从对方的铍法上早已看出对方亦通剑道。 项庄知晓铍法不同枪法,犹如长柄剑法。 剑意对剑道,二人皆对方不好对付。 项庄暗道,“必须拿下此将,吾项庄绝非只会舞剑,必须要向亚父证明庄亦能将兵取胜,更向项王证明吾不只精通剑道,亦懂兵法,更要向亲临砀县之项它证明。” 唐厉自然不知为何砀之楚军明明将破,偏偏又起死回生,战力暴涨,就是因为项它的亲临前线。 第九百零二章 南下会师 项它不仅亲临前线,还带来一员勇猛之将,就是剑道高手项庄。 项它的到来不仅鼓舞士气,还带来一员战将,再高超的计策和兵略,如果没有好的战将去执行,终究是雨泡。 楚军本已在苦苦支撑,如随时即将破裂的雨中水泡,项庄的到来,使得这水泡又增加一层防护,看起来即将破裂的迹象完全消失。 项庄和唐厉的厮杀,像是一种博弈,项庄武艺的高超,也带动楚卒的战意,使得楚军各个奋力拼杀。 项庄将剑道应用在戟上,在与唐厉的厮杀中终究是技高一筹,唐厉渐渐觉得已达到自己的极限,不敢再隐瞒下去。 唐厉立刻抽身战场,向先锋之将柴武禀报战况,这次柴武能为攻打砀县楚军的先锋非常不易,这种机会不是每个战将可以获得,纵使与刘邦关系有亲的刘贾将军欲请为攻砀先锋,刘邦都没有应允,而是将机会给于栗县立功的柴武。 此种难得机遇,唐厉自然知晓,也不愿托其后退,该报不报,该守未能守,该破未能破,此为将之大忌。 柴武听闻默然许久,他知道唐厉的厉害,不仅武艺了得,还是名都尉,一名都尉愿为他新晋之将所调遣,可见此人的心性也是了得。 不只是汉王之令在其作用,唐厉是在真的帮助他柴武,而且是真正卖力的厮杀,如此心性之将在前方尚且打的如此辛苦,楚军中必定有变故。 柴武道,“可知与唐都尉对战者,何人?” 唐厉道,“鸿门宴舞剑者,项庄。” 柴武闻言,心中微惊,“竟是此人。” 项庄既然来砀县,那么此刻坐镇砀县的必然是楚军中较为有威望之人,柴武道,“刺探一下,砀城中究竟何人在坐镇?” 唐厉领命,“诺。” 唐厉离开后,柴武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情况不太妙,是否要向汉王请援,如果长时间不能克下,其实不用他请兵,刘邦必定会遣将来助攻,到时必定会比较被动,柴武觉得的确已到极限,虽然很想证明自己可以为不亚于周勃、灌婴、夏侯婴、郦商等将,但现在感觉还是差一点,或许是差在兵力上。 刘邦给柴武的先锋军不是很多,万余,可见刘邦对他柴武的信重还无法与郦商等将相比。 就在柴武思虑间忽闻唐厉的声音,“将军······此刻坐镇砀县者乃楚柱国项它。” 柴武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楚军战力猛然提升,据先前所收集的军情,这时濉水沿线的防御主将乃曹咎、项它。 不过柴武发现异样,那就是唐厉眼眸中居然没有担忧之色,唐厉看出柴武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幸有汉军来助,砀城指日可下。” 果然,汉王果然还是等不及派遣汉将来助,心中有一抹淡淡的失望,不过更多的是兴奋,至少可以合力拔城,分得一部分功。 为柴武能全力攻城,周围小城和要道早有诸侯军解决。 柴武点点头,“何位战将?” 唐厉道,“中渴者,灌婴。” 柴武诧异,“灌将军一直在北路纵队,何以在此?莫非……北路军已南下?” 唐厉点头,“听灌将军言,曹将军已在攻打萧县,特命灌婴来助砀。” 柴武心中哑然,不曾想那名动楚国的大将龙且竟然没有抵挡多长时间,就让汉军突破,一路南下。 听闻此言,柴武没有感到汉将之间的竞争压力,而是有一丝宽慰,暗道,“无足够楚军精锐,纵为楚国虎将又能如何。” 思虑至此,柴武昂首道,“传令全军,立刻随吾全力进击楚军,与灌将军共拔城。” 柴武决定不再有所保留,要全力出击,不愿落后于灌婴,他是知道灌婴的勇猛迅疾。 残阳西下,砀城内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润,花儿更红,更艳,绿色的草木上也晕染一层害羞之色,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城中的萧杀之气以及逐渐走向低落的士气。 “项柱国,城外汉军兵力陡增,即将抵挡不住,还是趁早从偏门离开。” “此非弃城而走,项柱国乃濉水沿线主帅,不容有失。” 劝项它弃城而走的声音此起彼伏,这让项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近他感到很憋屈。 率兵去助龙且结果战败而走,回到彭城,如今又亲临前线督战,不料还是逃的份,这让项它很没面子,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治政上为一把好手但在将兵能力上,他不如项声,甚至不如项悍。 项它道,“城外战况如何?” 一位裨将说道,“城外汉军中那灌字将旗到来后,吾军一直被压制,几次交锋之下,胜少败多,兵力折损,项庄将军负伤一次……” 项它惊讶,“负伤?” 能将项庄打伤的人绝对不简单,项它立刻意识到砀城的危险。 连年征战,城外的田地有些荒芜,在春发的季节,荒草疯长,即便是经过碾压依旧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荒草之上两种颜色对峙在绿色之中,一种是红色为主色调的汉军,另一方则是黑色为主色调的楚军。 萧城之门缓缓打开,一骑飞速而出,后面跟着百余骑向楚军阵营中奔去。 楚军大帐内,一将脸色凝重,“那汉将曹参何须人也?” “禀……大司马,此人曾乃沛县狱缘曹参,现为汉王麾下大将。” 狱缘,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吏职,曹咎曾为狱缘,为此得以与栎阳狱缘司马欣写信保项梁出来,至此成为项氏非常信重之人,项梁时期已经为大司马,如今也得到项羽的信重,命其与项它等人镇守楚国之都彭城。 曹咎听闻率军杀来的乃汉将曹参,略感惊讶,一是惊讶于汉军居然突破龙且军南下而来,二是惊讶于此将居然也是曹氏,立刻遣人刺探,看是否能够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关系,如果他曹咎和曹参有些关系,必然可以动用关系将这场彭城危机化解,纵使不能完全化解,至少为项羽回军争取时间。 曹咎思虑许久忽然抬起头,“今汉军兵力强盛,诸将以为如何克敌?” 无人回答,许久之后,曹咎的嘴角有些抖动,似乎在进行着很艰难的衡量,“敌众吾寡,胜算几何?” 第九百零三章 彭城如丢何以见项王 曹咎直接道出一个所有人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萧县兵力还没有砀县的多,而城外的曹参军除却发兵助攻砀县的灌婴军,还有八九万兵马,直接将萧县围困起来。 这次曹参没有采取攻心之术,直接来硬的,上来就打。 城外的一场斯杀暂时结束,但萧县城内的阴霾不比砀县淡薄,曹咎为鼓舞士气,亲自入城外军中坐镇。 曹咎问出那句话后,场面一度有些安静,许久后,有将颤颤巍巍开口道,“大司马,敌我兵力太过悬殊,难以抵挡,战必亡,不如降……” 话音一落,曹咎没有立刻回应,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眼睛扫过诸将脸上,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他们的战意有多少…… 有那投降之言,接下来稀稀拉拉有三四名楚将表示不如弃城而走,投降和逃走在他们看来还是有着区别。 不过在曹咎看来,结果结果都一样。 曹咎还是没说话,直到无人再言,便挥挥手,立刻有数名精壮的武士冲进大帐。 曹咎淡淡道,“言降者,动摇军心,皆斩之……” 话音很轻,击在几人心田如同千钧,如同雷击。 随后帐外才响起求饶声,临死前的呼喊声,最后变成咒骂声。 曹咎道,“何人愿出战,项王曾有言,赐爵赏金。” 曹咎这波操作很快让军心稳定,但却是死气沉沉,楚军将士自击败秦军获得的信心在一点点褪色。 龙且没有挡住北路汉军,这给他们的打击不小,而且大部分精锐被项王带到齐地,他们心里没有底气。 下至屯长、什长、伍长之吏,上到百将,五百主、千人等将,各个都是一脸凝重,他们已经做好与汉军斯杀的准备,但眼眸中的自信却淡很多。 曹咎话音落地后,片刻才有楚将请战。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曹咎稳稳的坐在帐内,没有言语,因为曹咎的沉默,整个帐内很安静。 隐隐可听见外面的厮杀声,曹咎走到一沙盘前,上面插满小旗帜,根据斥候带来的消息随时改变着沙盘的图形。 不仅有萧县的诸乡地形,还有附近砀县的粗略情况,双方的战将各个都是通观全局的能手,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此时的曹咎看着沙盘,没有做出任何吩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等,等待这次的突袭结果。 这次楚军出击,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悄悄的向斥候刺探的汉军薄弱之处进发,等到临近汉军时这才战鼓雷鸣,发起猛烈的攻击,希望可以给汉军一个打击。 如果能杀掉一将校,那将是极为成功的。 惊讶,曹咎很惊讶,不久帐外终于响起马蹄声,可惜斥候回报的消息居然是先尝军皆覆没。 曹咎不信汉军战力如此彪悍,又派出两名楚将,结果一样,皆被汉军斩杀。 “大司马,不可战,汉军锐气不可挫。”一道道劝其勿战的声音响起,面对接连受挫,这次不赞成的声音比之前大很多。 在曹咎犹豫之间,汉军在曹参麾下之将齐受的指挥下,发起猛攻,楚军壁垒已经有被突破的地方。 “螳臂当车,如何是好?” “汉军将猛兵众,彭城危矣。” “如彭城丢失,待项王归,不知将如何处置吾等。” 焦急,无奈,忧虑,不安等等复杂的情绪凝聚成恐惧,开始在军中弥散。 令人有些胸口发闷的情绪让曹咎果断作出决定,曹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不可战,唯有坚守,下令全军撤回萧县城内,严加防守。 楚军在曹咎的命令下,纷纷逃向城内,只是令曹咎感到惊讶的是这齐受作战太过迅猛,一路猛追穷打,损失不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兵力的不足,曹参非常果断的转换策略,由主动出击改为被动攻击,同时遣数匹快马,向两个方向传递消息,一个是城阳,一个是砀县。 萧县被围成三匝,曹咎亲自坐镇箭楼上,准备迎接一场猛烈的厮杀,甚至想过可能会与城池共存亡,萧城如丢,彭城为孤城,危卵耳,彭城如丢何以见项王。 可项羽曾言如果汉军来攻,打不过,务必尽量保存楚军实力,其实就是学习彭越的那一招,打不过跑,然后不断骚扰,牵制汉军,直到项羽归来。 可没有等到汉军攻城,曹参居然采取一个比较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切断水源,阻隔一切物资进入,也包括人,只能进,不能出,并开始遣人宣扬无法阻挡汉军步伐的思想。 这个思想总结起来,就是汉王宽厚,不杀降卒,伐楚大军已经三路会合,五十六万曹参直接说成是六十万大军逼近彭城,如果阻挡就是螳臂当车,如果从汉还能立功。 不管是兵将,还是布衣之民,这下萧县城开始出现异常现象,城中之民开始偷偷的遛出城,未过几日萧县城显得有点空空荡荡。 “大司马,当抓回来斩杀,以儆效尤。” “如此逃下去,此城岂不成为空城。” “流言动军心,如此下去,不战自溃,如何是好……” 曹咎大怒,下令封锁城池不准出,但很快他意识到已中曹参之计,等于是自己承认楚军必败无疑。 这是在逼着他曹咎引兵出击,很生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做。 出战不敌,守城自内部开始自溃,而且汉军围困,似乎这是一个死局,该如何做…… 不过至今,曹咎尚未想过弃城而逃,还有着坚守的信念,直到一道军情随着一匹战马快速入城,曹咎的守城信念开始瓦解。 信念的崩塌中还带着一丝的疑惑,这怎么可能,曹参何时出现在砀县城外,他可是一直在萧县城外驻扎,那和自己一样的曹字大旗每天都在飘扬。 曹参军虽然没有立刻采取攻城,但曹咎每日都在和汉军打交道,派出密探乔装成汉卒混入其中,大大小小的讯息都能得到,如果曹参不在军中,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 “大司马,既然汉军之将曹参不在军中,此乃突围好时机,不可坐以待毙。” “与其成为瓮之物,不如趁早破围而去,另寻战机。” 诸多声音开始劝曹咎弃城,避免做困兽之斗和垂死挣扎。 曹咎还在犹豫,但是随着又一个残阳没入山林,他接到砀军大败的消息。 第九百零四章 两曹相遇 突然消失于萧县城外的曹参居然率军出现在砀军之后,与灌婴、柴武等前后夹击将砀军打的大败,项庄受伤而走,项它险些被俘,二人一路欲逃入彭城,无奈后追前堵,一直无法向彭城的方向逃。 曹咎得知此消息,忽然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缓缓升起,立刻道,“随吾突围,接应项柱国。” 夜漆黑如墨,好在繁星点点,借着星辉可隐约看见,一偏门缓缓打开,移动的火光之点忽然出现在城墙一角,密密麻麻如同相约而出的萤火虫。 杀! 杀声忽然响彻萧县城下。 戈矛相交,杀声阵阵,那密密麻麻的移动火点像是流动的岩浆,向着汉军的封锁圈冲去…… 精疲力尽,奔跑的精疲力竭,马疲人困,曹咎率军突围后,一路向东逃,欲回彭城。 “大司马,情况不太妙。”一骑将说道。 曹咎不解,“何意?” 骑将道,“突围是否太容易,竟没有追兵……”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曹咎已然明白,“若之言,可指彭城之路上有埋伏?” 那骑将点头,“正是。” 曹咎陷入沉思,既无追兵,必有拦截,这是诸多身经百战的老将所固有的思维,或许战争的残酷让他们容不得一点马虎。 要说汉军会放过他们,没人会相信,如果没有追兵,必定前有埋伏。曹咎心中在盘算,在思考曹参的心里部署,他们皆曾为狱缘,有着下意识本能的相同动作。 狱掾相当于现在的典狱长,经常负责抓捕要犯,那么对于要犯的行踪有着敏锐的嗅觉。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此为二人在经常抓捕犯人中常常忽略的地方,想到这里,曹咎忽然呵呵直笑,他似乎想到什么,曹参不在军中,但汉军的各项部署皆很严密,突围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险些出不来,付出极大的代价才突围。 或许曹参本就在军中,只是故意释放的迷雾而已。 曹咎道,“后无追兵,前更无埋伏,此乃汉将曹参欲驱赶吾等于彭城,一网打尽,大可将计就计!” 言至于此,诸将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甚至有的还是一副崇拜的样子,唯有那骑将还是一脸的隐忧。 “别瞎想,若能与大司马相比否?” “大司马可曾立过大功,岂能比呼?” “大司马判断不会有错,勿再狐疑” “大司马决断英明,事不宜迟。” “彭城城高池深,纵有数十万大军,欲破之,必令其损失惨重,定可坚守至大王归来,毫无悬念。” 曹咎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拥护声音,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即刻向彭城全速前进。” 曹咎纵马行走在中间,非常警惕的紧盯着四周,为护卫大司马的安全,自然是前后簇拥着,保护其安全。 暮春的夜空很静,静的可以听见来自很远地方的虫叫,叽叽咕咕的叫着,一湾水泊旁还有青蛙在叫。 丛林深处偶尔还会传出狼虫虎豹打鼾的声音,这是一个很寂静的夜,静的让人有些感到不真实。 越向东走,曹咎愈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转过一个山角,山道两旁忽然战鼓雷鸣,密密麻麻的箭雨如煌虫般蜂拥而来。 这怎么可能,不该有埋伏,如果是普通之将必定会设伏,可曹参不是一般之将,是和曹咎有着同样职业经历的人,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现在曹咎有些看不清同样为曹氏的曹参。 不合常理的用兵,在曹咎看来是的,实则不过是他想的太复杂而已。 既有埋伏,曹咎也不优柔寡断,立刻决定改道,前军立刻变成后军,后军立刻变成改道的前军,左右军立即如展翅的羽翼护住中军。 传令者纵马在前军和中军之间飞奔,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曹咎率军从小路向西北而去,汉军似乎已经料定萧县楚军欲逃的路线,再次遇到阻击。 不过楚军求生的本能和意外出现的另一支楚军,让汉军的封锁失效。 出现的另一支军居然是项它、项庄所引楚军。 两军在此相遇,皆感到意外。 “多亏项柱国到来及时……” “未曾想竟在此遇见曹司马,如此萧城已丢,投奔无望。”项它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砀军的战败,曹咎第一时间得知,那个时候他想着突围去接应砀军。可砀军战败后,曹咎又改变主意,过去也是羊入虎口,不如回彭城,于彭城会合。 只是不曾想汉军各处拦截,曹咎心中料定彭城已是危在旦夕,并不乐观,他心中又有新的方向。 项它在阻挡汉军逼近彭城的最后两道屏障即砀、萧全部被汉军突破后,他的心头被阴云笼罩。 彭城的存亡时刻,楚国的存亡时刻已经迫在眉睫,项它一时间心神有些慌乱。 在星空之下,项它、项庄、曹咎三人在非常紧急时刻商榷该如何化解彭城危机。 “如今项王远在齐地,远水无法解近渴……”项它非常忧虑的说道。 曹咎则道,“彭城已危,此事必须快马飞报项王,彭城防御需再加强,如当年巨鹿之战,不必坚守月余,十数天项王必归。” 月明星稀,三人经过短暂的商榷,做出决定,由曹咎试着引开并牵制一部分汉军,项它、项庄二人率军绕道回彭城,将彭城之南的竹邑、取虑的地方军和彭城之东的下邳军都遣人调过来,加强彭城的防御。 “梁地兵马是否调回,共同拱卫彭城?有济阳之项悍军和菑城邢说军必可阻汉军于城外。”项庄在与曹咎分开前又追问一句。 曹咎思虑片刻,摇头,“不可,外黄尚有汉军驻守,贼将彭越又在梁地不断挑衅,如抽调而回必会给项王增加压力……” 原来在彭越于外黄归汉后,刘邦即命汉将王武、程处二人率军驻守外黄,牵制邢说军,协助彭越略定梁地。 星辉变淡,东方的天空仿佛有一条大鱼飞过,只能看到它肚腹的一隅,不知到底是什么力量,忽然有一道浅色红瑞的光线划破鱼肚白。 红润渐渐晕染这片天空,如同遮蔽不住的少女春光。 砀城之西炊烟袅袅,阵阵饭香在营寨内弥散,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士卒三五一组聚在一起食饭,有酒有肉。 第九百零五章 彭城到底有多少财宝 “汉王赏赐全军酒肉,莫非前线又有捷报?” “还不知否?砀、萧间楚军已完全溃败,大王准备拔营逼近彭城。” “然也,彭城在数十万诸侯军前,不过江海中一片落叶耳。” “以卵击石也不足以形容彭城之弱。” “兄弟,吾可曾打诳语……为兄言中兮,此次东出,必定可沾福气,日后可与子孙吹嘘。” “哈哈……”几名汉卒一边进餐一边畅快的聊着,还一边憧憬着进入彭城后的场景。 彭城已经今非昔比,乃是所谓天下共主,楚国国度,更令他们向往的是项羽曾经从秦都咸阳那里携掠过来的各种奇珍异宝。 当年他们跟着汉王进关中,作为汉卒是没有机会进入的。 诸多汉卒只能从带领他们的百将或者千人那里零零散散的得知一些信息。 汇聚零散的消息,咸阳的富有已远超他们的想象,聚集六国的财富,到底是何模样,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可是这些和他们有缘的不多,只有初入关中时从其百将或者千人那里得到过一点好处,后来刘邦封府库,还军霸上,就再也没有好处向军中流去。 再后来士卒听闻项羽至关中,到咸阳,把一些美女、金玉货宝装车拉走,车辆排成长队,远的望不到边,这一幕士卒大多看到过,那个时候这些士卒心里除羡慕楚军外,内心还有一种不满,甚至是愤怒,凭什么这些货宝都归楚? 走就走,还放一把火将咸阳宫给焚烧掉,连捡漏的机会都不给予,那实在是令人愤怒。 即将到手的财宝化为飞灰,怎能不愤怒! 士卒没有什么高超的情操,他们要切切实实的好处。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对楚就没有好感,那些关中之卒对楚更没有好感,曾经的家园也连带着被烧,甚至还有一些亲人被掳走。 如今这些汉卒成分较为复杂,有来自山东的,也有来自关中的,但不管来自哪里,对楚皆没有好感。 汉王被左迁入巴蜀,这些士卒除却逃跑的,那些即便没有逃走的,心中的怨恨多半又剑指楚国。 “楚当年带走如此多货宝,该吐出些许也……” 忽然一名百将拿着一块肉走向聊天的士卒,非常兴奋的加入到士卒的聊天当中。 “萧百将,可当真?”一名士卒一脸期待的询问那百将。 “那是自然,吾从一军侯那里听闻,当年项羽从咸阳掳掠无数金玉货宝……”说到这里,那萧百将压低声音,示意他们都靠近些,“吾听一都尉言,汉王欲收彭城金玉货宝分予三军将士。” 什么?分货宝?这个消息直接让汉卒兴奋的两眼放光,酒意都醒几分,浑身的战意不自觉的从身上弥散开来。 这种喜悦、兴奋、期待的复杂气氛先从汉营中开始酝酿,炸开,如那一缕旭日之光一样瞬间弥散在河南军、西魏军、韩军、恒山军、殷军等诸侯军中。 等到复杂而玄妙的气氛蔓延至各路诸侯军时,已是艳阳高照,诸侯军已经开始拔营,前军已经开拔。 可中军大帐依旧是纹丝不动,里面话语莺莺,偶尔有爵卮交错的声音。 “今砀县初定,仍有砀残军在外,如有河南军来镇守,寡人放心,纵有楚军卷土重来,寡人何惧?”刘邦看着河南王申阳举杯道。 汉王此意何为,让河南军来镇守,莫非让吾申阳滞留在砀县,待诸王进驻彭城,奇珍异宝皆收入囊中,再由吾申阳入城? 如此是否太过欺吾申阳之弱,吾河南王并非软柿子,这个王爵乃吾…… 申阳的脸色一白,但很快恢复酒红,不过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像是饮下一碗馊水,还装作很美味的样子,“申阳……会遣得力干将死守砀县!” 虽不情愿,但申阳还是选择顺从,不过也给自己留后手,仅遣将从。 申阳不知道刘邦会不会再追击一句,亲自驻守之类的,但令人比较意外的是刘邦一口答应,并没有多余的话。 刘邦还言与诸王进入王宫后,在王宫内举行庆功宴。 此言话音未落,刘邦的那含笑的眼神又看向魏豹,魏豹下意识里咯噔一下,不过他对自己的底气有充分的认识,故而心跳加快片刻又恢复平常。 魏豹看一眼身旁之人,只见此人长须飘飘,鹤骨竹筋,眼如星海,眸似星辰,望之深不可测,又慧谋无边。 张良和陈平皆注意到此人,观之当真是如星海一样深不可测又慧谋无边,如此将来魏与汉为敌,此人如为将必为劲敌。 此人会意魏豹之眸光,淡然道,“汉王,砀、萧楚军已破,项羽得知必急回救,入驻彭城时机不可错,当速围,萧县由周叔驻守即可。” 刘邦的眸光从魏豹身上移到周叔身上,望之,心生敬重,但眼眸中有着疑惑,不知此乃何人。 魏豹道,“周叔乃吾西魏智将,善守之将,由其率军镇守犹胜豹也。” 这个时候魏无知走至刘邦身侧,小声道,“此人乃周市之从弟,善守兼攻,此人才能堪比其兄,因其出身未能接掌魏军,魏王咎自烧杀,其退居山林。” 如此一番言语,刘邦心中对周叔有一大致的描绘,对于此人留守萧县颇为放心。 刘邦道,“周先生所言甚得寡人之心,萧地就有劳周先生,诸王即刻随寡人围彭城。” 大帐内的声音总算停止,诸王将相陆陆续续走出,数十名汉卒非常麻利的去拔营帐。 不知是彭城内的财宝在召唤,还是真的人多好办事,一盏茶的功夫,大帐已经拆解完毕,装在独特的辎重车上。 这辆辎重车乃汉王特用,上面全是汉王所用的衣物、营帐、饮食等等,由周緤亲自押送。 数十万大军分批出发,穿过砀地时一部分河南军留守,同时刘邦命刘贾、柴武继续追击砀、萧残军。 大军继续向萧县进发,周叔率二万人留在萧县,其余兵马浩浩荡荡沿着谷水逼近彭城,那场面甭提有多壮观。 如果这数十万大军每人丢一衣物扔进谷水,那么谷水就会断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谷水的颜色因各色旗帜变成彩色,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第九百零六章 彭城大战一 小标题:背楚投汉之人何以在此 彭城,艳阳之下流光溢彩,繁花似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彭城的山水之间。 这是一个充斥着香车宝马的地方,街道上依旧是热闹非凡,但这番热闹之下已有暗流涌动,无法压制的沉闷气息在蔓延。 “吾听闻汉军已击破砀萧之军,指日便可抵达彭城,是否逃之?” “为何要逃,柱国和令尹皆言彭城固若金汤,欲破城岂非容易,待霸王归,汉军必鼠窜。” “可诸侯军可号称六十万,彭城只有老弱病残如何抵挡?” “怕个鸟,汉王一直有长者之名,难道入彭城还能烧杀抢掠不成,倒霉者唯有王宫内耳。” “然也,彭城守住与否,与吾等布衣有何干系。” “此言倒也非虚,城破与否亦与吾等商贾无关,无论今后彭城归属何人,生意还是生意,不过换一伙伴。” 国人和商贾各自在他们的酒馆内议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彭城大战。 在他么看来或许,彭城根本不会发生大战,守城者估计会直接献城投降。 与这份繁华热闹极为不对称的便是那王宫内外的窒息和安静,甚至还带着扭曲的滑稽。 此时的王宫已经没有载歌载舞,更没有欢声笑语,有的是窃窃私语,有的是不安的气氛。 后宫内一个极为丰满的美人一脸不信的说道,“不可能,汉王蜗居巴蜀,怎能打到彭城?” “可汉军已破砀萧,正向彭城而来。”一个偏瘦但极为秀丽的美姬说道。 “吾闻汉王好美姬,如城破,吾等岂不……” 此言一出,众美人皆是一脸的恐慌。 “项王英伟神武,可乃汉王,吾闻乃不过一牙齿松动一身老气之长者……”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按照现在的推断就是认为项羽乃神武雄壮的英俊青年,而刘邦不过一个年过五十的糟老头。 与其跟一个糟老头在,自然没有日日与英伟之男相伴好。 “哎……”一美人长叹一口气,“虞姬真好命,伴项王身边,免于此难。” 项羽再次击齐,攻打田横时带上虞姬,令虞姬随军,不知是项羽预料到什么,还是习惯虞姬伴驾。 “故而令尹欲护送吾等出彭城躲难。”那偏瘦但极为秀丽的美姬说道。 “可众姊妹又能去何处,城外恐更乱,犹不如城内……”言至于此,那丰满的美人又是一脸的迷惑,“令尹既护送吾等安全出彭城,为何迟迟不见来人。” 这句话让众美人又面面相觑。 这些美人并非项羽所爱,是项羽接受亚父范增的提醒,为维护与西楚各大势力而做出的让步,与西楚中的强大家族进行联姻。 如今令尹项伯传来紧急消息,说汉王率各路诸侯已向彭城逼近,命她们随一支精锐军悄然转移出彭城,可迟迟没有动静。 “六十万大军,彭城老弱病残,如何抵挡?”令尹项伯一脸忧郁。 “诸侯兵马虽号称六十万,然各路诸侯不过受汉王劫掠,其实各有心思,并非一心,愿战者唯汉军耳,彭城修筑深沟高垒,必可坚守十数日。”上柱国陈婴坚持己见,认为当坚守待援。 绕道回到彭城的项它、项庄,便将调集而来的地方楚军聚集在彭城之西,时刻准备迎敌。 项它作为柱国本与陈婴这位上柱国乃上下级关系,上柱国虽是掌管军政的最大官职,但在项梁时期,有点像是一个名誉之职。 彼时陈婴为上柱国,共敖、项它皆为柱国,等于将陈婴的实际权力三分,陈婴的实际权力并没有多少,兵权完全在项梁手里。 项梁曾经由召平矫称陈胜之命任项梁为楚王上柱国,他也做过上柱国,当时陈婴率数万人归他项梁,觉得这个职位当给陈婴。 等到项梁死后,兵权一度回到怀王熊心手里,后拜宋义为上将军,兵权看似转移到宋义手里,陈婴依旧是个名义上的军政最高长官。 宋义被项羽斩杀,兵权回到项氏手里,等到项羽自封西楚霸王,陈婴依旧为上柱国,并封侯,但兵权实际上则完全在项羽手里。 项羽为避免一手抓所带来的繁琐压力,便欲将兵权下方一部分,除大司马曹咎、龙且外,便将兵权也分给柱国项它。 对于上柱国这个职位,项羽为霸王后心中有所顾忌,这个职位在战国时代楚、赵设置,相当于大司马,当掌兵权,但项羽对非项氏(除亚父外)不是很放心,故而欲拜范增为上柱国。 范增辞谢,范增很明白,不能在西楚政权刚建立时就发生内讧,故而后来辞去,项羽尊奉为国老。 项羽较为倚重的范增尚且尊奉为国老,尚且为一荣誉虚职,陈婴自不能再有什么,这是项羽所想,也是范增所希望的。 故而陈婴一直为上柱国,名义上的西楚军政长官。项它见满朝的群臣诸将中,陈婴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坚守派,面对汉军逼城的压力,依旧能保持立场,项它非常的敬重。 项它已经领略过汉军的厉害,对于目前的防御,能抵挡多久,未可知。 项它道,询问陈婴,“上柱国以为目前彭城防御能抵挡多久?” 项伯亦看向陈婴,眼神中同样是此问。 陈婴脸色微微一红,竟一时间说不出话,不知该说什么,“婴非将兵之才,不敢妄语。” 见陈婴不说,项伯道,“以伯推测,不过数日耳。” 项伯这言语的确是实话,在项它看来现在所有能调集的兵马不过五六万而已,能抵挡号称六十万诸侯军数日已经很不错。 可此言一落,项它没想到陈婴会道出一句令二人都很惊讶的话。 一向信谨之人,居然敢道出如此大胆之言,“令尹曾于鸿门宴以身蔽汉王救之,又助汉王得汉中,如今汉王不知图恩,反伐楚,令尹何以如此厚待汉王?” 此言一出,厅内群臣诸将皆是一惊,不自觉的看项伯的反应。 闻言,项伯的耳朵有些微红,眼眸中闪过一丝愧意,不知是有点愧对项王,还是心中有着难以言语的隐秘。 项它脸色有些尬,不知陈婴如何提此事,却没想到陈婴并没有停止,“私与汉王约为姻亲者,不宜共守彭城。” 第九百零七章 彭城大战二 小标题:此举算是报恩吗 此言一出,项它微微一愣,本以为项伯会大怒,但项伯没有,不但没有,还选择离开,“既如此,彭城事宜暂有上柱国负责。” 陈婴的确对西楚很忠诚,对项羽所建立的西楚国很围护,忠诚的让项伯甘愿退出。 项伯自知也知道曾经和汉王有往来的他的确该避嫌,否则楚将心中有疑,彭城更危。 项伯退出大殿后,看着已经被残阳烧红的天,心情如这火烧云一样,多姿多彩,但只是有点云不开,叹息一声,他决定到西门箭楼上看一看。 在勇士的护卫下,项伯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轺车走去,他心有些疲倦使得精神上看着有些颓。 或许是一直在忧心彭城安危使得他心力交瘁,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情,他的脸上已经浮现难以掩盖的疲惫。 走到轺车前,项伯忽然驻足,没有立刻登上轺车,“备马。” 其御手(司机)有些发愣,不知为何令尹突然不坐轺车,自己骑马。 项伯跨上战马,似乎想重回一下曾经起事的岁月。 随从看着令尹不坐香车该骑骏马,有些诧异,在他们的记忆当中令尹项伯很少再骑战马。 一匹马自然比车驾跑的快,随从已经感知到项伯的迫切心情。 “令尹,慢走……”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项伯回头看去,乃一宫女此刻正向这里驶来,能乘坐一辆轻巧的漂亮轺车,也只有后宫的那几位。 此宫女直接将那位除虞姬之外最得宠的美姬欲请项伯移步。 不用宫女再多言,项伯便知道叫他为何,便淡淡道,“待伯巡查而归,自会前往安排诸事。” 宫女回去复命暂且不提,单言项伯登上箭楼,向西望去,心中一阵震惊,汉军已经兵临城下,别的不言,只看那连绵不绝的旗帜,项伯便知道彭城防守乃如脆弱的蛋壳一般。 项伯不知道殿内的议事进行的如何,他只觉得必须要为彭城做些事情,否则只有破灭的结果,甚至不敢想象汉军进入王宫是什么结果。 忽然脑海里闪现一个人,张良。 张良从汉的时候他早已得知,在项羽杀韩王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在韩地的张良必定会投奔汉。 没错,或许只有张良才能帮助自己。 “令尹,此刻朝堂皆言公与汉王有婚约,不宜再与汉臣有往。”一人建议项伯不要再冒险,此人眸光似剑,身材不高,但蕴含韧力。 观之,乃具战将之资。 项伯道,“公杲,若能不知,缠虽曾与汉王有姻约,但缠知……不过汉王以表忠项王之意,缠入汉营乃为报恩救子房而已……” 项伯,名缠。 言至于此,那名为公杲之人还是不太赞成,“杲知令尹爱楚,可群臣不知,避嫌为妙。” 项伯无奈,“诸侯军围彭城数匝,危在旦夕,缠岂能弃彭城安危于不顾,自怜羽翼否?” 公杲面有惭色,“令尹所言甚是,公杲自惭,杲愿为楚使入汉,求见张良。” 项伯微微躬身,“彭城万千之民安慰拜托公。” 汉军围彭城数匝,刘邦寻一近山,登高望远,彭城轮廓尽收眼底。 望着繁华的彭城,心中感慨,如果战火起,繁华就会不复存在,心中有一丝惋惜,恰好陪在身边的郦食其看出这一点。 郦食其道,“大王,郦生愿入彭城为使,令楚献彭城。” 刘邦心喜,笑道,“广野君深知寡人。” 于是刘邦命郦食其为汉使,入彭城劝降彭城,刘邦相信携五十六万诸侯军而来,除却各地驻守和逐北者,仍有数十万困彭城,下彭城指日可待,不过探囊取物耳。 郦食其领命离开,此刻拱卫在刘邦身侧的乃卢绾、靳强、周緤等人,准备下山回营。 刘邦回身见一身青衣的张良拿着一根登山杖向上走来,刘邦素知张良一身病体,但张良好养生,身子骨倒是有些好转。 刘邦急忙迎上去,“子房,登山,活动筋骨乎?” 从张良的神色中没有看出一缕焦急之色,如非焦急之事,何劳张良拖病体前来。 张良哑然一笑,“非也,大王,可是牵广野君劝降彭城乎?” 刘邦点头,“然也。” 张良道,“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刘邦眼眸中溢出一缕疑色,“可有不妥乎?” 张良示意刘邦可否近言,刘邦会意,二人至一树下密谈,靳强、周緤等将远远的护卫着。 张良道,“关中之时,项伯曾夜入汉军救臣,今彭城有难,臣欲报项伯救命之恩……” 言至于此,刘邦虽然神色淡然,但眼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子房,真乃钟义之人也。” 张良自然注意到刘邦的变化,没有给刘邦继续想象的空间,接着道,“臣已归汉,自为汉臣,不会因恩而通报于楚,实则诸侯兵至,彭城亦是囊中物,臣有一策,可减少折损而下彭城,且能许臣报恩。” 刘邦大喜,“既能圆报恩之念,又能下彭城,如此甚好,愿闻其详……” 残阳如血,如同血洗彭城,那弥散的恐惧气息如同血腥味一样令人作呕。 箭楼内的休息室内,项伯心神不定,不断的在房间内踱步,片刻门外响起报号,“令尹,有人求见。” 听闻此声,项伯脸上喜色一闪,“可是公杲?” 门外的随从道,“并非公杲,乃项庄将军。” 项伯听闻乃项庄,乃速请其入内。 项伯知道项庄和项羽的关系,乃兄弟,关系还不错,(推测可能为亲兄弟,因为项伯和项庄曾一起舞剑,估测可能非父子,再排除项梁之子的可能,而项燕只有三个儿子,长子项渠,还有说名项荣、项超,次子项梁,三子项伯。) 项羽留项庄与项它等共守彭城,是急于厚望的,的确是一员战将。 项庄进来,开门见山,言朝堂所出结果乃出战试诸侯军,结果楚军见汉军兵众,竟一战而四散溃逃。 项庄道,“吾闻季父有通汉之道,是否有缓兵之计。” 原来是陈婴主坚守,命人试探诸侯军,不料楚军与诸侯战,见兵众且精竟然溃逃,项庄这才想起找项伯,欲借助项伯曾有恩于张良,而寻缓兵之计。 项伯道,“吾已命公杲入汉张良,可至今未归。” 第九百零八章 彭城大战三 小标题:总是差一步 项伯已命人入汉张良,此举让项庄看到缓兵之计的可能,但至今未归,心中又极为忐忑。 忽闻公杲求见,二人脸上皆浮现喜色。 公杲入室,迎面带来的气息却是沮丧,看得出他虽然在强颜欢笑,可那眼神已经告诉项伯,此次出使汉军,已经失败。 项伯难以置信道,“张良不愿献计?” 项伯遣公杲入汉,其实是为能够取得一个与张良私下见面的机会,让张良替自己想出一个缓兵之计。 这种要求项伯觉得对方不答应也很正常,必定汉楚有别。 公杲却摇头,“非也,吾不曾见到张良,倒是听闻汉使郦生已如彭城……” 话音一落,项伯和项庄面面相觑,这对曾在鸿门宴上舞剑的二人,此刻倒是同仇敌忾,希望可以化解彭城危机。 汉使郦食其,二人皆有所耳闻,他入彭城那么必然是来劝降,以现在诸侯兵强的状态下,不会有别的可能。 项伯道,“可知来者有何说辞?” 公杲道,“柱国尚未召见汉使。” 不见汉使,此举为何,等于是向城外的数十万汉军宣战,纵使意气风发不过以卵击石,又有何用。 项伯心中在想,欲见张良不过是想借助其人想一个缓兵之计,如今既然见不到,不如去见见那郦食其。 项伯哪里知晓并非张良不愿见他,而是公杲入汉恰逢张良去拜见刘邦。 公杲留下,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张良,后才听闻张良已离开汉营,究竟去向何方,他不知晓,汉军更不可能将一位兵师的去向告诉敌方。 待公杲从南门入城,恰逢听闻汉使郦食其入彭城,这才急急的奔西门而来,向项伯回报。 项伯道,“备马,去见见汉使。” 彭城内夕阳平静柔美,街上的行人仿佛知道将有大事发生,纷纷收摊回家,这里的繁华即便是入夜还是人来人往。 直到一更(五更古时流传下来的一种夜晚计时制度,相当于晚八点左右)之时,才会安静下来。 洁净而绿意的青石街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秦末汉处,砖石之路并不多,只有比较重要的官署和商贾街区才有,大部分乃夯实的土路。 在商贾街道的尽处,接壤官署区的地方有一座二楼酒肆,这里环境优雅,开窗可见垂柳和池水,但此刻站在窗前的人没有心情赏景。 身后的长案上摆放着酒香扑鼻的美酒,但这一头灰发,一身酒气而醉态龙钟的人却没有心思再饮一爵。 “汉使,请速速离去,再多待亦是无用。”耳旁不断传来请他离开的甲士声音。 这个人自然是汉使郦食其,那亮如星光的眸子里不禁有疑惑之色溢出,他为汉使常游走于诸侯之间。 此次出使彭城,欲见楚国柱国项它,郦食其相信凭借他的一张嘴和城外的数十万大军,拿下彭城不在话下。 不料郦食其入城,柱国项它并未见他,这让郦食其有点纳闷,两国交战虽不斩来使,但不见来使的也很少。 郦食其信心满满不见未见到项它,等到夕阳落下后,得到的休息是拒绝,拒绝投诚。 疑惑,不可能不疑惑,如今兵临城外,任何人都不怀疑彭城是守不住的,可为何负责守卫彭城的柱国却不相信。 在郦食其看来不见他,就是相信彭城还能守。 郦食其对这个结果表示质疑,起初他对来者道,“楚不听汉使之言,悔之晚矣,请再转告柱国,汉使郦生为救彭城而来,为彭城万千之命而来,不见岂非……” 郦食其大费口舌,每次都用尽方法以足以勾起柱国兴趣的理由,可惜还是失败。 郦食其摇摇头,准备连夜回营,算是劝说失败的一次。 其实郦食其根本不知道每次过来与他传递消息的其实就是项它的谒者,项它就在二层。 项它和郦食其通过这名谒者传达消息,虽然没有见面实则已经交锋数次,可惜没有让项它下定决心愿意将彭城献出去的理由。 项羽将彭城交予项它、项伯、项庄、曹咎、陈婴等,其中颇受项羽信赖的就是曹咎、项它。 在楚国的威望上陈婴不亚于魏咎,但二人中项羽选择魏咎,毕竟魏咎和项氏有渊源。 于项它、项伯、项庄中,项羽比较依赖的是项它,项它的才能可为相国,但由于各种复杂的关系,只能委任为柱国。 项伯因为辈分和资历升为令尹(相当于相国),项庄乃是一员战将,故而在范增看来,彭城有将相(项庄、项它)坐镇,开拓不足但固守有余。 故而范增同意项羽这样的安排,同时他对项羽这样任人唯亲的举动,心中有着淡淡的隐忧。 虽言举贤不避亲,但重要位置皆为项氏,范增总觉得这会局限楚国的格局。 陈婴和曹咎是为数不多的非项氏为要位者,曹咎为大司马,但在范增看来又不如龙且、项声,但算是一个能战之将。 有二人辅助,彭城至少不惧汉王来袭,范增这才放心随项羽北伐田横。 项它算是项羽将彭城托付者之一,献出彭城,此事太大,项它自不会轻易答应。 不过既然汉使郦食其前来,不进行一番交涉,又觉不妥,因为不知道是否里面隐藏着缓兵之计。 时间紧迫,现在对彭城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在汉军大举进攻前只要能拖到项羽南下来援即可。 作为柱国与上柱国的项它和陈婴二位皆达成一致,拖,一定要拖住汉军,让汉王不要那么着急的发动攻城。 项它秘密至此,却始终没有见汉使,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因为汉使的目的,他很清楚,必然是招降。 降,非项它所愿,但他有惧怕见到郦食其,惧怕在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中将城池拱手相让。 直到郦食其离开的那一刻,项它站在楼梯前始终举步不前。 一阵车马的声响后,这家酒肆归于平静,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静的让项它喘不过气来。 项它有些无助的抱头蹲下来,喃喃自语,“镇国家,抚百姓,给粮草,不绝粮道,吾所长,然攻守杀伐之道终非吾所长……” 言至于此,忽然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钻入项它的耳中,令其微微一震。 “又差一步,为何总是一步,彭城之危无解乎?” 第九百零九章 彭城大战四 小标题:欲得天下,伐楚不过初步耳 声音虽然不大,但话语中所隐含的忧虑,还有熟悉的音调,项它听得出那是令尹项伯的声音。 繁星点点,那眨眼睛的星辰似乎要对项伯说些什么。 项伯抬头看凝视星空,只听公杲说道,“令尹,接下来如何做?末将可引兵去追。” 将眼神从星空中抽回,“回西箭楼。” 回到箭楼时,项伯心情比较低落,心头蒙上如同忽然遮月的乌云。 乌云遮月,但月还在,令人着迷的夜并非月夜,而是乌云散去的皓月之夜。 回到箭楼,项伯居然接到张良欲见他的消息,地点自然不会在箭楼之上。 西城门外的一处茅屋旁,项伯非常意外的见到张良。 二人十数月后再见,心中各有感慨,竟一时间无言以对,短暂的沉默后,张良率先打破沉默,“彭城将破,为当年救命之恩,良特来相告,望速速离去。” 张良没有言其从汉,更没多余的话,只是表达此乃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项伯心中微暖,“吾昔年杀人幸子房收留,霸上入营相助,不过报恩万分之一耳,何谈救命之恩,子房言重……” 客气话,项伯没有办法再说下去,话锋陡转,“吾为楚令尹,逃之不义,为之奈何,可有计教吾?” 张良道,“彭城守兵可当数十万诸侯兵否?” 项伯非常诚实的摇头,“不抵……” 张良又道,“昔日,汉王兵弱且无背项王之意,尚且请罪于鸿门,如今项王不在彭城无法及时请罪,况且今则不同,汉王以项王放杀义帝之贼命讨伐,此为义兵伐楚,各路诸侯响应,城不破,项王不自罪于天下,诸侯岂肯退兵……” 项伯听出张良之意,此次刘邦伐楚并非报鸿门之私怨,乃伐项王放杀义帝之罪,如此之说,止兵绝无可能,但缓兵之计尚可思虑。 项伯直接开口道,“项王并未杀义帝,乃义帝之为太过损楚,欲联赵、齐灭西楚而分其地,此乃灭国之谋,项王岂会坐以待毙,故而命昔日大将警示下义帝,为帝着当镇抚各路诸侯,而非因偏见而灭人国,不料警示超出预料……” 说到这里项伯尽量为项羽找一个很好的洗白言辞,殊不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反而再承认项羽不义之举。 项伯想传达的意思是义帝不义在前,而非项羽不仁,此谋划灭国之人即便为义帝,岂能纵容。 张良明白项伯之意,也是直击要塞,“既有误会,当使楚汉二王面解也,如能做足诚意,以待二王和解,彭城之危或可解。” “诚意?”项伯不是很明白,眼眸中尽是疑惑,还在等待张良再说下去。 张良却道,“良已为汉臣,只能言至于此。” 临走时,张良又拿出一竹筒,并示意看完焚烧。 看着张良等人消失在黑夜中,独留项伯一人呆呆战在那里好久,不远处的甲士远远的看着。 那脸上同样有厌战情绪,似乎这场战斗会夺其他们幸福的生活。 走在黑夜中的张良其实也不猜不透这楚汉之争的结局。 张良对项羽没好感,有怨,甚至有恨,恨其杀韩成,毁其复韩之梦,故韩王成一死,他立刻入关从汉,心中有着一念,即为助汉伐楚,以告慰韩王成在天之灵。 然伐楚的结局到底如何,是真的破城后毁其宫殿,灭楚社稷,张良不知道,但他知道刘邦乃能容纳之人,灭秦而不杀子婴即是此证。 此次伐楚是令楚臣服于汉,如同西魏、殷、河南、韩那样臣服而国存,还是灭楚分其地。 其中玄机,张良并非未看透,乃不忍直视那残酷的结局。 韩王成死时,张良的确怨恨项羽,恨不能提刀攻打项羽,然真的看到各路诸侯兵临彭城下,张良又有些恍惚。 汉与楚是否能并存,一山不容二虎,张良自是明白,昔日项羽不仁杀刘邦,封其为汉王,大封天下,无非是想共享灭秦果实。 如果昔日项羽真如那句“彼可取而代也”一样,做皇帝,而非回到诸王并存的时代,那么刘邦必定会除之。 从项羽的种种行为,张良分析而知项羽只为霸王,与立功之人共享天下,而非称帝以致楚行天下。 秦灭六国而一统天下,项羽则灭秦再造诸国,此乃反秦始皇而为之,故而不忍杀刘邦,纵使败杀田荣后,也非想并其地,首先想的还是立田都为齐王。 可与汉王刘邦的交流中,张良隐隐探知刘邦心中之抱负,乃愿继始皇之业,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 二人有着不同的抱负。 项羽只为霸王,而刘邦志为一帝。 不过张良知道刘邦心中志在为皇为帝,但帝皇之路并不容易,三河之地皆存留王,除却殷地乃攻打而虏司马卬外,设立郡县,其余二地,河南和西魏皆依旧保持诸侯国的形式。 这并未如当年秦出函谷关,逐渐蚕食六国之举,秦当年是打的六国一个个覆灭,但如今除三秦大地外,各国还在,并非灭国之举,纵使塞王、翟王依旧未杀,没有还手之力,但终究还是保留着王爵,并没有彻底灭掉。 故而在张良入关后,刘邦与之彻夜交谈,最终确定总方略,乃近降远攻,对于近距离的要尽量招降,令其加入到汉军阵营中,集中各路力量伐楚。 意思就是能成为与汉王争天下者为楚霸王项羽,目标就是击项羽,其余的能招降拉拢,就尽量不采取灭国。 刘邦询问为何,既然吾欲得天下,自当灭国设立郡县。 张良只说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天下反秦纷纷自立,诸侯联合才败秦于赵地,诸侯之力不可小觑,如今项羽封各路诸侯王,一旦表现出要灭人之国吞其地,必定会惹众怒,人人为自保而群起而攻之。 欲得天下,败强楚方为第一步,待到实现灭楚的第二步,阻挡的大树已拔,第三步才是风卷残叶。 刘邦对此总方略较为认同,萧何掌握的那些秦书籍,他曾命人每日抽半个时辰读一读,对秦的过往还是较为了解。 秦出函谷灭六国的艰难,刘邦甚为了解,如今山东可不止六国,欲最终一统天下,欲在有生之岁完成秦皇未尽之业,必须用不同于秦的一统之略。 故而首选的是降下西魏,令魏从汉,不得已才攻之,幸好西魏王豹从汉击楚。 第九百一十章 彭城大战五 小标题:还有什么可依靠 起初号召各路诸侯的理由不太充分,总是伪装的再好,别人也知道汉王欲与楚霸王争天下,得天下的主宰权。 让诸侯甘愿从汉击楚,击楚之后有什么好处这就很难拿捏。 没有一个非做不可的理由,那么利益就很重要,如何让各路诸侯王甘愿从汉击楚,那么击楚的好处如何分,就至关重要。 故而在渡临晋,欲令西魏王豹从汉,便以协助其拿回梁地为利益交换,当初刘邦初出关,降下河南王时理由就很简单,日后汉与楚必有一战,河南之地乃翘板,如从汉共享伐楚之利,如不从,即刻攻打灭之。 没有多余的回旋余地,河南王自知不敌汉军,又为河南国民着想,选择从汉。 只有殷王司马卬在刘邦二出关时选择不从,故而攻击而俘虏司马卬,强行将殷兵并入汉军中。 直到刘邦由殷地入洛阳,遇到董公,这才拥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一个诸侯不太容易拒绝的理由。 至此,刘邦不用再调兵到各地去一个个威逼利用拉入阵营内,一卷檄文便抵数十万大军将各地诸侯收入阵营内,不仅使得西魏豹亲自将兵从,各路诸侯更增发兵。 既然只是讨伐项羽之罪,那么下彭城后该当如何,张良一时间看不清后面的局势。 或许刘邦心中已经清晰的结果,张良如此想着回到汉营。 彭城外篝火如星辰般散落在周围,如同众星捧月般。 汉营内,一处中军大帐上映着数道人影,光影舞动,晚风吹动,仿佛有一股股杀气自帐内溢出。 郦食其有些失落的向刘邦回报入城后的情况,虽然掌握彭城守卫军的柱国项它没有给予明显的投诚的信号,但郦食其还是敏锐的查出城内目前三方势力的各自态度。 令尹项伯倾向于不战,悬殊太大,坚守无益;上柱国陈婴主张坚守以待项羽归,认为当年赵国面对王离、章邯四十万大军,钜鹿尚能坚守,灭秦之强楚何惧汉也。 郦食其言至于此时,刘邦豪迈道,“寡人举义兵伐楚,彭城之战岂非钜鹿之战,坚守以待诸侯来援,如今各路诸侯王皆伐楚,坚守无援,项羽可调之兵有几何;秦虽强,却有赵高之奸佞,二世之昏愚,岂可同日而语……” 柱国项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之危不亚于赵国之钜鹿,所能依靠的兵力极其有限,北面有齐国,现在西面有诸侯联军,所能依靠的只有项王破齐而归,没有任何同盟。 曾经由楚分封的王,曾经看似的盟友一个个皆倒向汉,还能依靠什么。 汉军的威力项它已经亲临前线感受过,虽然说龙且战败一部分原因在于兵力少,但如果真的兵力相当,龙且一定可以战胜汉将曹参吗,项它心里没底。 龙且和黥布相比,项它还是倾向于黥布的将兵能力,甚是认为项声逐渐表现出来的将兵能力可与之并列。 打不过,投降献城又不甘,也觉得对不起项羽。 听完郦食其的汇报后,刘邦道,“既如此,翌日晨,发起进攻,寡人不愿彭城遭受战火,无奈贼臣不醒……” 刘邦依旧保持统一的口号,放杀义帝的贼名不能放过。 任何一个机会,刘邦都不愿错过,昔日的羞辱,昔日的忍辱皆为今日,如今师出有名,自当大作文章。 省事省力之事,自当多做。 此夜注定无眠,项伯无眠,因为张良的报恩之言,项它无眠,因为不知道彭城何时遭到夜袭,必须打起精神。 项庄更无眠,他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城上每个地方需要部署多少兵力,放多少滚木礌石,思考如何能将现有兵力发挥到极致,如同他的剑术一样。 攻其不得不防,而自己不用再防,但如今已经没有攻击的能力,只能死守各处。 项庄非常紧张的巡视四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但再坚强的人也躲不过困意的来袭。 项庄真的不愿入睡,但他的眼皮不听使唤,如千斤重一样的眼皮缓缓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前一亮,项庄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僵住。 项庄看到一支军队竟然已经兵临城下,项庄下意识的命令士卒赶快向下推滚木,但很快发现异样,这支青绿色旗帜的军队没有通过云梯来攀墙,竟然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城内,随后的是红色潮水般的汉军。 项庄震惊,“为何如此?” 裨将脸色黯然道,“令尹和柱国再三思虑,决定开城投降。” 什么?这个结果令项庄有些眩晕,险些晕倒。 项庄立刻冲下箭楼,骑上战马向王宫内行驶而去。 火红的旭日驱散浓雾,驱散清晨的微凉,但却驱不散城阳城外一人的愁容,更无法驱散众人心里的浓雾,令人看不清前路的浓雾。 一人目运双瞳,神色冰冷,没有一脸的怒意,但眸子里的杀意仿佛令空气结冰。 此人自然是一直滞留在城阳的项羽,“可恶,刘邦老儿,待寡人杀回去,加倍奉还。” 曹咎战败后,知道情况不妙,便火速向城阳报信,见到曹咎的那一刻,项羽感到浑身冰凉,难以置信,“刘邦已入彭城?” 曹咎在前往城阳的路上,便已听闻汉王刘邦入彭城的消息。 钟离昧感到惊讶,“怎会如此之快,大王已做防御部署,怎会?” 不仅钟离昧等将吃惊,范增更吃惊,没想到各要塞的防御居然没有抵挡住汉军,最令范增感到意外的就是龙且、项它、项襄三人居然没能拦住曹参军。 项羽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在初听刘邦攻入彭城的消息,他的怒意也仅仅一闪,接着便是恢复冷静,他知道此刻必须要冷静,冷静才能解决这次灭国的危机。 如今面对的是两个强敌,一个是齐,一个是汉,最可恶的是汉,居然联合各路诸侯趁彭城空虚袭击西楚国都。 齐本已平定,但现在却成为回救彭城的芒刺,不得不防,数万齐军如果趁自己回救彭城,来个夹击,腹背受敌,当真危险。 项羽道,“亚父,彭城失守,不得不回救,当如何,可有对策?” 范增自听到彭城失守的消息后变的很冷静,和平时的范增不太一样,那眼眸里带着一丝丝的倔强,兴奋的倔强,仿佛一匹狼嗅到猎物一样。 第九百一十一章 彭城大战六 小标题:死局中找出路 范增当然知道西楚已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彭城那边刘邦已得手,身边还有张良、陈平二位谋士,城阳这里不仅有难缠的田横,还有齐国不断增援的兵马。 于死局中赵出路,这种挑战让年过半百的范增感到一丝丝倔强的兴奋。 当初没能为项羽除掉刘邦,如今项羽必定已下定决心除掉刘邦,他要将这盘死局走活。 其实在范增得知彭城陷落后,便开始遣人默默做着准备工作,直到项羽和诸将实在想不出完全之策的时候,项羽才想起亚父不在身边,即可遣人去找,并没有找到,范增却自己乘车回到军营内。 彭城失陷的消息让整个楚军营寨蒙上一层寒霜,明明是春暖花开,但却感觉提前进入寒冬,诸将的心情难以镇定,忐忑,无措,甚至恐惧弥漫他们的内心。 彭城中有他们的妻子,不知道诸侯军进入后会怎么样。 可是范增却很镇定,仿佛彭城失守和他无关一样,听到项羽询问,范增凝视沙盘许久,以手作画,画出目前的形势图,“据项冠所言,薛郡之地,汉将樊绘率军已攻下薛、邹,此刻正与项冠交锋于鲁、瑕丘之间,城池几经易手,彭城之北已渐由汉军掌控,从北面进攻极为困难,刘邦定会继续增加防备……” 言至于此,范增的手又画向西边,那中间有一个简易的木屋代表彭城,“彭城之西,必有汉军主力驻扎,过成武,经单父、留县,直抵彭城之西,路最短,然防守最严,不宜正面进攻,大王回救所引兵马少,则不敌,所率兵众,齐地难以压制,后患无穷,如此唯有出奇兵,方能有一战。” 诸将面对如此不利局势,心多有绝望,认为难以战胜齐汉两大强敌,心里甚至认为不应战,应讲和,但皆不敢表露,可看项羽则战意满满,誓要狠狠给汉王一击。 当年钜鹿之战,项羽身上那种破釜沉舟,无畏无惧,不击破强秦誓不还的战意和信念又在身上出现,这种战神般的感染力让诸将心头的雾霾消去不少,如今再听范增分析形势,提出用奇兵的策略后,诸将心里的惧意开始消散。 心有期待,期待着与霸王再创战争奇迹。 诸将只听项羽道,“羽儿亦有此忧,亚父,愿闻其详。” 范增道,“放眼天下诸侯王,唯西楚铁骑可纵横天下,以车步兵与汉军正面碰撞,难以取胜,兵力悬殊太大,如以楚铁骑为奇兵,数百里长途奔袭,二三个时辰必可速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可大破汉军,后续兵力再跟进,调集彭城周边兵马,对汉军再进行最终清算。” 闻言,项羽立刻点头赞成,事到如此,情况紧急,彭城如不能及时解决,后援必断,又陷入齐地,当真灭顶之灾。 唯有出其不意,打迅疾之战,这点项羽早已想到,“不瞒亚父,羽儿亦有此意,以三万铁骑迅速回救,然所走路线,羽儿心中有疑,最短线路必有汉军把守,欲避开其耳目,极为不易,一旦刘邦有所察觉,速增兵阻挡,翻越难矣;如绕道而行,必可避开耳目,悄然前行,但行程遥远,迟矣,待汉军一切布置妥当,为时已晚。” 用奇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出其不意,如果让汉军觉察出迹象,严加防范必然失去奇兵之效。 现在刘邦初攻入城,一切尚未站稳脚跟,待到其布置妥当,再向北伐,与齐南北夹击,极危矣。 暮春之阳暖暖的,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叽叽喳喳,似乎在好奇彭城外为何会来如此之多的人。 一将纵马而来,“大王,下榻之处已安排妥当,可移驾。” 此人正是率先进城的战将之一,靳强,他和孔聚一起先进城,扫除潜在的隐患,确保所住之地无安全隐患,做好兵马部署后,这才出城迎刘邦进城。 原来是刘邦决定翌日进攻,然在曹参部署完首轮进攻事宜,战鼓擂响之时,却看到那城门缓缓打开。 彭城最终不攻自破,项伯、项它、陈婴等人选择投诚。 待靳强言可入城,诸将已经按耐不住,皆以为刘邦一定可以一马当先,冲进王宫,直奔项羽的珍宝美人之处,不料刘邦却没有急着入彭城,先是下达一条令张良都感觉微惊的命令。 那就是立刻命人快马回关中调吕泽出关,不仅增兵至下邑令其驻守,还调傅宽去协助。 因为在彭城开城门的那一刻,刘邦总觉得哪里还有疏漏,思来想去,觉得那种不安来自西北方向的项羽。 为能安然进驻彭城,西北防线必须加强,在下邑驻军,如果项羽从成武向东南而来,必可阻挡。 西边有砀、萧为屏障,北面薛郡有樊哙阻挡,西北方向下邑再有重兵把守,那么彭城就真稳如自家后院,将有一个完美的弧度来拱卫彭城,项羽不可能绕过齐地从东面打过来。 北面,西北,西面都有重兵驻守,项羽想回救彭城,那就难。 虽不能处处设防,但又三处钉子在,刘邦这才安心的进入彭城。 汉王入彭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门是开着的,却被故意撞的咯吱吱响,“为何不战而降,彭城拱手相让,有何面目见项王。” 话说项庄自箭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汉军入彭城,惊的一身冷汗,但得知彭城已降,立刻纵马向王宫而来。 此刻坐镇王宫的乃令尹项伯和柱国项它,但他们皆知这里不久将换主人,至于换多久,能不能再变回原来的主人不知,西楚命运如何,二人面面相觑,就在此时项庄闯进来。 令尹项伯则厉声道,“各路诸侯王数十万大军压来,彭城能挡否,心里有数否?” 项庄心里很明白,不可能挡住,螳臂当车而已,纵使有奇迹,但他知道这个奇迹不是他所能创造的。 项伯接着道,“既不可阻挡,不如开城迎之,汉王贪于财货,好美姬,以此啗汉王,使其昏懒,怠其军,令其不欲立刻北上夹击项王,必可为项王回救争取绝佳时机……” 一番言语说的不紧不慢,项庄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否则一旦打起来,彭城会变成何种模样,真无法预测。 项它道,“可避免血流成河,令尹不愿留下残垣断壁予项王,此乃以退为进,以美人财货削汉军锐气,待项王猛烈杀回,必是砍瓜切菜耳。” 第九百一十二章 彭城大战七 小标题:置酒高会 项它一席话,使得气氛变得很怪异,明明是投降,如今却有一种即将打胜仗的感觉,如同汉王已进入他们编制好的陷阱。 项庄此刻才知道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用剑才能解决好。 忽闻一声,“报……” 走进来一人,见是战将公杲,“令尹,柱国,汉王已至宫门。” 项伯道,“好快,随吾出迎。” 暖阳洒落,照在一张娟帛地图上,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伸出褶皱的手在地图上游走,尤其在成武、单父、丰邑、下邑、萧县、彭城之间游走。 这须发的老人星目月额,远观有股仙风道骨的样子,在楚军中除范增有此风骨别无他人。 默然许久范增道,“此条线路,单父、丰邑、下邑皆是障碍,尤其在刘邦未入彭城时,吾已遣人探查过,此处有汉军兵马增援迹象,定为彭城西北方向汉军重点布置之障,如此走,距离短,但阻隔大,耗时长,难以达到出奇效果。” 范增的手又在地图上游走,手指由北向南划过成武、虞县,至栗县,由西向东出萧县至彭城,“此线路,虞县还好,但绕路,且蒙、栗二县皆有汉军驻守,能否隐秘绕过虞县尚有问题。” 项羽道,“蒙、栗二县可知有何人驻守?” 范增抬头道,“据菑县邢说回报,外黄与蒙县皆有汉军牵制,外黄乃王武为首,蒙县乃刘贾为首,欲夹击菑县,王武不足为虑,此人素骄贵爱财货,可以封侯厚利啗之,唯蒙县刘贾难以利动之,此人乃刘邦属疏,乃同杆也。” 项羽喃喃道,“蒙、栗、萧三县聚兵而阻,必为刘邦所知,难以用奇兵。” 言毕,范增又盯向地图,耳旁响起项羽的声音,“亚父,羽儿欲东破鲁县,南出胡陵,直击萧县汉军,亚父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范增眸光一闪,但随即眉头紧皱,“此路倒是较短,胡陵、沛县、留县,据探,目前倒无汉军重兵把守,但鲁地有汉将樊哙,此乃汉王猛将,如在此耽搁,汉军发兵沛、留,将不妙,下邑如再得知,速至沛、留拦截...太过冒险。” 范增觉得这条路太过冒险,但如果能迅速通过鲁县,不恋战,不给汉军反映的机会,倒是可迅速抵达萧县。 范增也清楚,如今抵达彭城只有三条路可走,一路绕行,一路从西北直接斜插,一路则是从北面而来。 不过北面是刘邦比较重点防御的,遣大将樊哙在攻略,从北面出还是有打草惊蛇的危险。 项羽则道,“樊哙,可乃鸿门闯帐勇士乎……” 见范增点头,项羽默然许久,“无论从何路,皆有风险,事不宜迟,刘邦正于各处要塞布防,如亚父所言现汉军尚未完成严密布防,需速战,待其防御严密,将为时已晚。” 范增无奈点头,“从鲁地出胡陵,至萧乃直线之路,的确乃行奇兵之绝佳路,可佯攻城阳,以作破齐再回救彭城之相,可掩护羽儿奇袭鲁地,顺利南下。” 项羽眼眸中杀意隐显,“速命龙且入鲁地,与项冠牵制鲁地,钟离昧、季布率诸将随寡人杀回彭城。” 诸将领命,皆曰:“诺!” 抬头见云卷云舒,刘邦有些羡慕的看着天上的云朵,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像云一样自由自在,每个人都有枷锁,如今刘邦心中的咖锁打开一把,如同那云朵一样在舒展。 项伯、项它率西楚群臣武将迎接汉王到来。 毕恭毕敬,所有楚臣皆毕恭毕敬。 不可一世的项羽,自封西楚霸王主宰天下的项羽,如今他的老巢被自己拿下,刘邦心中顿生一股傲然之气。 率各路诸侯王数十万大军讨伐西楚,这等功业何等大也,由不得刘邦心生豪迈,如今进得彭城,见到楚臣一个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刘邦的豪气升到巅峰。 在项伯、项它、陈婴等楚臣的引领下,来到西楚王宫大殿。 进入大殿内的诸将眼睛多发直,皆惊叹不已。 秦王宫富丽堂皇,二世又将其发挥到极致,可看现在的西楚王宫似乎不比秦王宫差。 片刻间唏嘘声响起,诸汉将小声的议论着,皆言从秦王宫掳掠来的货宝果然不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刘邦内心亦是震撼不已,他没想到项羽会从秦咸阳搜刮这么多,这可大有比他还贪于货宝。 入咸阳所能拿的谁也不比谁少。 财宝晃人眼,所以刘邦入住楚王宫首先做的就是旅行之前的诺言,收货宝分之,分予各路诸侯之将。 其次刘邦决定当晚留宿,这个时候刘邦才发现项羽的后宫内美人比他的还多,还水灵。 各路诸侯之将熙熙攘攘分财宝,刘邦则很大方的与各诸侯王分美人,算是共享东伐西楚的战利品。 在货宝和美人方面,刘邦真的很惊讶,惊讶于项伯、项它为首的楚臣所作的行为,他们居然不留余力的将货宝美人献给刘邦,把一些隐藏的货宝也拿出来。 盛大的胜利自然是要盛大的庆祝。 置酒高会,王宫内外靡靡之音响起,香裙飘起,折腰舞起。 有忙着饮酒寒暄的,有互相祝贺的,还有窃窃私语想谋取一二的,还有想着趁庆贺之时到彭城的柳柔之地放松一下,但大多并没有探索的嗜好,他们皆想好好的食一餐,到平时不舍得去的地方享受一下。 如今有这么一笔财富,自然是找最好的酒肆,食最好的美味,找最漂亮的侍女服侍,反正彭城内的侍女是西楚的,再多叫一个又何妨。 酒能壮人胆,也能挖掘人的欲望,歌舞赏心悦目,亦能消磨人的心志,其至迷失在莺歌燕舞中,一颦一笑,一舞一唱,直到深夜,舞才停,歌才歇。 歌舞的停歇让王宫显得很静,静的即便是窃窃私语也有大声喧哗的感觉。 几个谒者和郎官在为今日的收获窃窃私语,满脸的兴奋,满眼的火热,每个人的眼眸都射出那种有些贪婪的眸光,恨不能将对方的据为己有。 这货宝实在太诱人,他们从没见过,从没想过会得到。 世上有很多东西从来不敢想,但真的来到面前所带来的往往是狂热。 明明今日的高会已结束,该去休息,他们可以花掉一小部分就可以有个舒适的夜晚,可他们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第九百一十三章 彭城大战八 小标题:不急不急 由窃窃私语变成小声的讨论。 “休得在此低语,速速退去。”一道声调不大但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见石奋向这里走来,立刻收起货宝离开。 石奋摇头叹息,走出大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却见一人匆匆忙忙,无奈一笑,“看来今夜来进言者不止一人,吾还是稍后再就寝。” 这人长的比较肥美,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如替星,一闪之后就是长久的墨色,如果对视就会发现似乎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在西酿。 不知道那眼睛里究竟藏些什么,令人微微有些不安。 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人,所以石奋立刻向其施礼,“陈参乘,二更时分还来谒见大王,可有急事?” 这夜未入寝还跑到后宫来打扰的正是陈平,目前刘邦极为看重的一个谋士。 陈平笑道,“心念汉军安危,不吐不眠。” 准备睡个好觉却被打扰,没人会乐呵呵的,但今日刘邦似乎心情特别好,没有一点责怪打扰其就寝的意思。 陈平见刘邦已经换上宽松的衣物,知道不能耽搁太久,便直奔主题道,“大王,臣有一言不吐难以入眠。” 刘邦笑道,“单言无妨。” 陈平道,“大王,汉军虽已入彭城,然北患未除,臣曾侍项羽,其用兵颇有谋略,不可不防,如今正陷入齐地,如连齐共击之,必可大破楚军。” 言毕,刘邦神色如常,但嘴角有一抹神秘的笑,“陈都尉之言,竟与子房异曲同工之妙。”陈平心中惊讶,看刘邦的神情似乎和张良已经有过一番交谈,或许已经告知刘邦该如何与齐共破项羽。 陈平道,“既成信侯已为大王献策,臣便不再多言,愿大王及时发兵,一战定天下。” 刘邦宽慰一笑,“众将士披坚执锐,冒死至彭城,当置酒高会搞劳三日,三日之后大举北进。” 三日?听闻三日,陈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三日耳,以如今的防御,纵使项羽回救彭城,三日绝无可能打回彭城,沿途已有拦截。 刘邦的意思是不急,项羽回援正中下怀,三日之后必可大破项羽。 如此想着,陈平带着一丝疑虑回到房间,暂且不提,单说刘邦。 刘邦准备入住寝宫,先后有两人拜访,一位是张良,张良建议趁热打铁,既不费力,又不反弹,只要一锤下去稍凉便能定型,要彻底击败项羽方能得天下,拔下彭城只是绝佳战机的序幕。 按照张良的意思,东伐彭城可理解为围魏救赵,只是这次救的是齐,拔彭城使其不得不回援,如当年孙膑伏击彭娟一样,给项羽来一次灭顶的伏击。 对此,张良分析项羽可能回救的几条路线,甚至采取驱与诱的手段将项羽引入埋伏点,彻底击残楚。 既然争天下就争到底,如今已攻入彭城,楚汉相争已是一山二虎之势,不是楚灭就是汉亡。 张良本想说在没有彻底击败项羽前,置酒高会不妥,但这种胜利带来的喜悦不只是刘邦一人的,乃各路诸侯将相,不太方便说,但他必须要警示刘邦,告诉刘邦强敌尚未消灭,拔下彭城只是第一步。 能否夺得天下,接下来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一步错可能就是深渊,刘邦对张良的分析和提醒非常的赞成,给张良的回应是今已部署樊哙略薛地,调吕泽驻守下邑,萧、砀更有重兵把守,安然庆祝三日没问题。 三日的搞劳将士,必可为三日后的北击项羽提供强大的战力。 张良走后,现在陈平又来提出隐忧,此二人当真是得天下的助手,二人皆走后,刘邦则陷入沉思。 刘邦内心感到有些恍惚、犹豫、不忍、迷惑,诸多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涌现。 进入彭城,胜利似乎来得太快,有些恍惚,从还定三秦到如今住在彭城王宫,实在是有点恍惚,但现在心中又有些疑惑。 鸿门宴时项羽想杀他,那个时候楚汉就已经走向对立,虽然项羽那时候并没有下定决心杀他,但就是这个没有杀他的决心,使得让刘邦有些犹豫。 如今彭城已经攻克,接下来要怎么做,刘邦疑惑,是真的北上与齐合击项羽于齐地? 击败项羽之后又当如何,杀之否? 刘邦心中又有一丝不忍。 没有人是杀人狂,无人愿意天生就爱杀人为乐,当初项羽欲击他于霸上,估计只是不满于他欲为关中王,令项羽颜面有损,已封章邯为雍王,怎么可能再让刘邦为关中王,面子上可过不去,况彼时已计划三分关中三秦王。 此三分关中,不只是关乎项羽的面子,还关乎着他要废除怀王之约,废除怀王权利的象征,故而一怒而击,多半是想让他刘邦服软,服从项羽的领导,尊奉项羽的霸主地位,并非真的要杀死刘邦。 因为有这个心里根基,这才最终没有进击霸上,同意刘邦鸿门谢罪。 鸿门宴上范增明明伺机杀他,但项羽不予理踩,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项羽并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他刘邦。 昔日曾并肩作战,是兄弟,毕竟又是刘邦先入关,杀之的确有不义之名,又滥杀功臣之嫌。 范增是个老江湖,他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死之理,可项羽还年轻,没看透这些。 项羽不忍杀之,刘邦何尝愿与项羽来个生死选择。 刘邦犹豫、不忍而迷惑,他现已住进项羽的寝宫,内心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最终面对项羽,真的要杀死项羽才能拿天下吗。 还是像对待河南王、西魏王那样处理项羽。 东出以来,有降从者,又不从者,不从者如能灭之,自当灭国设立郡县,这是刘邦比较愿意看到的结果。 灭国归入汉郡县,逐渐建立大汉帝国,重续秦始皇的帝国大业,但刘邦多年的军旅生涯,加上为王的经历,他已明白一个道理。 秦始皇一统天下,但很快分崩离析,虽有二世昏庸和奸佞赵高当道之因,但归根结底乃六国不甘被灭,一有时机便卷土重来,兴复国大业。 如今项羽分封各路诸侯王,有强有弱,弱者灭就灭之,但强者不宜灭之,否则会走秦一统大业的老路。 第九百一十四章 彭城大战九 小标题:重走始皇之路 故而如西魏王、赵王、代王、河南王等,尤其是西魏王,刘邦首先采取的就是令其降从。 一旦灭国不成,反有各路诸侯合纵之危。 如今从汉者,刘邦暂且不予考虑,今仍有赵、代、燕、齐、临江、衡山、九江并未从汉,皆一一灭之还是如对河南、西魏、韩王一样迫从之? 刘邦在心里默默思虑着。 这天下诸侯公认最强者乃西楚,当如何处理,是令其臣服而威压于天下诸王,还是走始皇之路。 秦始皇之路在刘邦内心是首先,但现在天下诸侯各自盘踞,此路一旦走不好就会有步秦覆灭之后尘。 如将西楚灭掉,天下再无可与汉争天下者,各路诸侯王必来朝见,可花无百日红,王国强不过三代。 昔日魏国强盛,然三代而衰,最后被秦所灭。 思虑至此,刘邦眉头紧皱,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不希望自己一手创建的大汉三代而衰。 灭楚之后,汉今日之强可令天下诸侯王臣服,然数代之后呢,未可知。 秦尚且二世而亡,汉又会如何…… 思虑至此,刘邦的眼神变得坚定,眼眸如日月变换,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吾大汉日月当普照之。 灭天下诸侯王,建立大汉帝国,秦始皇未曾完成的伟业,吾刘邦踏歌而行。 胸中雄略既定,刘邦心头迷雾消散,眼眸如皓月明亮,不过眼下要做的还是要联合各路诸侯的力量,才能灭楚。 灭楚之后才是逐渐蚕食各路诸侯王。 怀着这种伟业之思,刘邦在美人怀抱里入睡。 繁星点点,晚风送来香风阵阵,不知何时又送来阵阵血腥味。 血腥味在薛郡大地上弥漫,一匹战马披星戴月向邹县地界的营寨内飞奔而去。 战马是匹好战马,可惜一到辕门就马失前提,轰然倒下,那甲衣带血的战士直接从马背上飞出去,跌落在地上。 “何人?”一声训斥响起,辕门前了望台上的甲士立刻发现有人欲闯入营寨。 星辉朦胧,看不清来人。 辕门内立刻冲出数名持戟之士,将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用力抬起头,想开口说话,此时才有人借助微弱的火光看清。 “革郎将?”持戟之士惊讶的发现从马上跌落的竟是郎将革朱(一说棘朱)。 见是革朱郎将,持戟之士放下戟,将其搀扶进大帐。 干涩的嘴唇饮下一口水后,才缓过气,开口道,“樊将军,鲁城失守……楚军突袭……太快,速度太快……” “楚军?何来楚军?”奚涓惊讶。 不只是奚涓惊讶,樊哙也觉得不可思议。 薛地所有的楚军本已在樊哙的掌握之中,此时鲁、瑕丘已拔城。 是在项冠尚未来得及将鲁、瑕丘、邹、薛等地兵马集合在一起时,已破鲁、瑕丘二城。 项冠先是猛战樊哙不敌,败于鲁,退守瑕丘,汇合瑕丘兵马复振,然而依旧被樊哙、奚涓合力击败。 项冠战败后没有向西逃,而是向南走,紧急调集邹、薛二地的兵马,楚军又复振,樊哙命革朱、陈夫乞驻守鲁县,他与奚涓继续追击项冠。 项冠再次复振,樊哙、奚涓与之战,未能胜,两军僵持,交锋数次各有胜败。 楚军不能南下援助,汉军不能尽定鲁地,但樊哙可以确定的是项冠已无多余薛郡兵马可调动。 在鲁地,除薛、邹二城的兵马外,项冠不可能再有兵马,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支楚军,而且还能将革朱、陈夫乞打败。 革朱的能力,樊哙是非常清楚的,这位勇士以越人连敖起于丰,勇武善战,但却因为参与雍齿的叛丰行为而前程受阻。 自入汉为郎将后,他人不是都尉就是将军,多已位列九卿,甚至三公,可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郎将,不得不说一步错就步步错。 丰邑时跟着雍齿混,倒霉,被吕泽救下后,编入曹无伤帐下,在霸上时又偏偏赶上曹无伤叛刘邦,时运的确够差的。 曹无伤如果不叛刘邦,以其功绝对可以封侯,成为一位将军,那么他革朱亦能为一都尉。 曹无伤被诛杀后,吕泽怜其才华,向刘邦进言而幸免于难,在入汉时军队大量被削减,当时十万军队中诸将开始各种周旋而各奔前程,不愿前往那人极罕见的巴蜀之地。 未出发之时已走近半,入汉中途中又是走的走,逃的逃,革朱这次总算做出正确的决定,没有站错队,在他人逃亡甚至拉着他一起逃的时候,选择坚定的入汉。 刘邦无奈见诸将多逃亡,又是用人之际,于是选拔一批丰邑子弟补缺,其中革朱被任命为郎将。 在还定三秦时,汉军阵营中战将越来越多,刘邦也就将革朱给忘记,没有单独任将,而是继续待在樊哙帐下。 当时的樊哙职位并不高,后来在还定三秦中屡立战功这才升迁为将军,樊哙见革朱作战勇猛,又颇具谋略,向刘邦举荐为都尉,不过刘邦一直没回应,既不说同意,又未曾言拒绝。 很多士卒为革朱的过往影响仕途感到惋惜,但革朱却看得开,乐的轻松,他觉得能在两次叛变中存活下来已是万幸,入汉还能为郎将算是汉王大恩。 革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跟着樊哙东出伐楚作战更加勇猛,在攻打煮枣时立下战功,可惜其曲下(部曲制,一部一校,校尉,一曲一侯,军侯)没能约束好,一个士卒强要一个女子,诱发煮枣的动乱。 这才导致樊哙一怒而屠城。 屠城不是无缘无故的,但樊哙只看到煮枣城民相聚袭击汉军,致使樊哙有此一举,奚涓规劝没能拦截。 樊哙屠城事关重大,当时负责北路纵队的曹参不敢处理,便遣其至刘邦帐前谢罪。 刘邦得知大怒,责罚后令其戴罪立功,但刘邦限制其所能调动的兵马,为此樊哙回到军中,所能调动的兵力减半,看似在薛地只能牵制楚军不能略定。 然万余的兵马在樊哙的手里倒是超出预料,尤其是在奚涓、革朱、陈夫乞的协助下,居然攻下鲁、瑕丘,重挫项冠军,一路追至邹县。 樊哙和项冠于邹县正在对峙,突闻鲁县复失,革朱、陈夫乞被楚军大败,感到奇怪。 第九百一十五章 彭城大战十 小标题:纵横天下的楚骑 樊哙不解,“革郎将,陈都尉皆乃勇将,况鲁、瑕丘之楚军早已败散,何以失守?” 革朱脸上还残留一丝恐惧,咳嗽片刻才道,“末将实不知何以天降楚军,多乃铁骑,速度极快,吾与陈都尉得知有楚军来袭,立刻开城出战,不料……” 言至于此,革朱又连连咳嗽,还咳出一缕血来。 奚涓道,“革郎将伤势不轻,歇息片刻再言。” 樊哙同时则道,“不料如何……稍休息片刻,此事交予奚将军来查探。” 奚涓的能力,樊哙是非常敬佩的,在刘邦为汉王时就已任命为将军,乃早期的将军之一,可谓军职比樊哙还高。 奚涓因战功被拜为郎中,一直跟在刘邦身边,出谋划策,待刘邦为汉王欲还定三秦时已为将军,让樊哙跟着奚涓一起战斗。 奚涓的智加上樊哙的万夫不当之勇,使得奚涓、樊哙这支军队在还定三秦中屡立战功,大有所向无敌的感觉。 二人的配合不但让奚涓立下赫赫战功,更让樊哙凭借战功很快升迁为将军。 于是在东出伐楚之时,可单独作战的诸路汉军中,樊哙、奚涓军是有两位将军坐镇。 奚涓不仅勇猛,而且擅长刺探军情,擅长用谋,对于薛地各城池的楚军状况,奚涓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绝对是一清二楚。 在尚未踏入薛地前,奚涓已经命麾下之人将薛郡的楚军兵力部署给搞清楚,但也付出代价,死伤不少暗战精英,而最终得知薛地乃鲁、瑕丘、邹、薛处有大量兵马驻守,其余不足为虑。 那么如今薛地再出状况,樊哙一点不着急,因为他相信奚涓可以搞定,但内心也在想着各种可能。 以奚涓搜集情报的能力,刘邦已入彭城的事情早由奚涓第一时间获知。 樊哙得知此消息开心中夹着忧虑,彭城已破,那么在城阳的项羽必定会遣将南下支援。 所经之路,有多条,薛地恐为所经之一,那么必然会战事吃紧。 故而樊哙欲急破项冠军,但项冠得邹、薛二城之军补充后,战力大盛,一时间难以克下。 如今咋闻鲁县有楚军来袭,还将革朱和陈夫乞打败,樊哙心神平静下来后想到的便是项羽的援军。 樊哙道,“不好,必为彭城援军,当速速点齐人马拦截。” 话音未落,那革朱咳嗽声停下后,道,“末将伤势无碍,军情紧急,起初陈都尉作战,吾去迎战,奈何楚骑根本无心与末将战,而是绕道而走。” 樊哙和奚涓惊讶,绕道而走,此举好胆大。 战场之上,是绝不能将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况且还是与楚为敌的汉军。 只听革朱继续道,“吾见楚军不战而走,如此急着赶路,恐为援助项冠之军,欲与项冠夹击樊将军、奚将军,故而引轻骑兵追击。” 此次樊哙所引万余兵马多为材官,只有少数的车骑兵。故而革朱只引数百骑士率先追击,还不敢追的太快,怕后面的步兵追不上。 接下来革朱脸上又浮现一抹恐惧之色,“不料楚骑太过恐怖,不仅各个善射,还配有长剑,身穿重甲,不仅防御惊人,还极强的杀伤力,数百汉骑兵只有数骑逃回,如不是陈都尉见状不妙率军前来接应,吾已战死。” 听到楚骑善射已是惊讶,毕竟胡服骑射的技艺不是短时间可训练成,一支数量众多的楚骑打造完成绝非易事。 再听闻还配有长剑,那就更稀奇,当年的秦铁骑就是配上青铜长剑而所向无敌,无论是刺还是砍,使得在马背上的骑士对付步卒战力大增。 加长的青铜长剑可谓代表秦冶炼青铜的最高技艺,里面加注一定比例的锡,不仅让曾经的青铜短剑变的很长,还极具韧性。 不过秦末汉初,各路诸侯的骑兵中配备长剑的还是有的,比如那燕国铁骑,在增援钜鹿时,臧荼所率的兵马中就有燕国铁骑,配备的则是铁制长剑。 可拥有长剑的骑士毕竟还不是很普遍,毕竟在秦始皇一统六国后销毁兵器,在严酷的管制之下秘密打造的兵器有限,并非每个诸侯军能否配备。 汉军中骑兵便没有成为一支独立的兵种,常常作为附属角色协助步兵和车兵作战。 后面革朱又言其骑兵还穿重甲,这就非常骇人,重甲一般是石片鱼鳞甲或者金属战甲。 轻骑兵一般不穿甲,个别会配备皮甲,只有重骑兵才穿重甲。 胡服便于骑射,金属战甲尤其是青铜鱼鳞甲,不仅较石片轻,还具有极强的防御力,故而金属短甲乃骑兵最佳配备。 不够造价昂贵,非一般国力可支撑,放眼当今天下也只有西楚能做到,因为项羽入关后秘密做出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使得楚军战力猛增。 奚涓道,“项羽从关中不仅掳掠众宝,居然还将秦兵器库搬空,甚至传闻命人盗走秦皇墓中兵刃,如此看项羽早在关中便已秘密打造可纵横天下之楚铁骑。” 樊哙听闻倒吸一口凉气,这的确不太妙。 当时项羽一把火焚烧咸阳宫,掳掠无数货宝美人东去,但恐怕这些皆不足以让项羽看重,倒也非常大方的赏赐给诸侯王,如此想来也只有兵器和战甲才值得项羽用重兵押送,一车车的向西楚运送。 彼时樊哙曾与刘邦谈论过此事,项羽掳掠那么多货宝美人竟舍得分给他人,不像其性格,可无论怎么分,那一车车密封的货箱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当真稀奇。 刘邦当时推测其中装得必定是兵器战甲等,如此一来当今天下当属楚最强,汉不仅被削减兵力,还被撵到巴蜀之地,不知何时才能与楚争天下,难道要一辈子死在巴蜀之地。 当时的刘邦很生气,想找项羽拼命,后由萧何的规劝才屈居巴蜀之地。 现在听闻一支铁骑出现在鲁县城外,便知道项羽已遣奇兵欲回救彭城。 樊哙道,“奚将军,如项羽出奇兵回救彭城,吾等当立刻延缓其回兵速度,不应再与项冠纠缠。” 奚涓点头道,“然也,吾立刻命月影卫火速向彭城传达项羽回救之军情。” 第九百一十六章 彭城大战十一 小标题:耐心等才有战机 月影卫,乃奚涓亲自组建,是专门负责暗杀和搜集情报的队伍,皆是从赤侠中精挑细选而来,不仅各个武艺高强还擅长追踪等刺探之术。 奚涓本人武艺高强,又略通谋略,和吕泽麾下的剑侠蛊逢有的一比。 蛊逢善剑术,武艺了得,且通谋略,乃吕泽麾下的一员虎将,如今乃刘邦所封的十八豹将之一。 奚涓则善射,堪称神射手,与周勃乃汉军中二大射手,且善于矛法,短矛与长矛皆擅长,那杆乌蛇矛用的更是出神入化。 其短矛如蛇形之剑,不动则矣,动如蛇吐信,便伴随如蛇游走的声音,死在其短矛之下的秦将不知有多少。 月影卫,月下有影,只要有影便躲不过追踪。月影卫由薛城南下向着彭城而去暂且不提。 樊哙点将欲去拦截那支楚骑兵,由奚涓留下牵制项冠。 星辉朦胧,火把摇曳,樊哙率军出寨,未行多远便遇到楚军,为首那将手持一杆戟,散发着幽幽青铜之色,竟是项冠。 樊哙借着朦胧之色见乃项冠,微微一惊,本由奚涓在牵制,为何出现在此。 项冠呵道,“若之敌手乃吾楚将项冠,何去?” 樊哙怒道,“竖子,岂能与吾为敌,速速投降,否则今日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冷月双刃斧闪着幽幽的冷光,划破黑夜,留下一道道血珠,樊哙如一杀神似的杀向项冠。 与樊哙厮杀多次的项冠知道此人不好对付,便命勇士速速让开,指挥他们攻击汉车骑,项冠自己舞动项氏之戟来战。 戟斧交锋,火星四射,一个项氏悍将,武艺不凡,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汉将,自创一套战斧之法。 几次冲杀,转眼间便是数十回合。 项冠暗暗骂道,“屠夫,好厉害,战斧竟如此霸道。” 项冠自认内力不弱,戟法娴熟,可依旧打的双手颤抖。 樊哙则是满腔的怒意,他不算与之纠缠,他的目的是去拖住那支奇兵,虽然还不知那奇兵的统帅是何人,但他确定必是西楚中的一员彪将。 几次绕开皆被项冠率军缠上,令樊哙怒火中烧,决定杀掉项冠再去追击,几次冲杀中,樊哙忽然马失前蹄,栽下战马。 此种变故令汉军士气锐减,主将如果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项冠见此情景,岂能错过良机,纵马持戟杀来,一杆长戟斜斜刺下,砰的一声居然被挡下。 樊哙在低落战马的一瞬间觉得情况不妙,即刻做好防御,不仅及时挡住那一刺,接着变招,使出三生斧,三股力道叠加而来,只听噗嗤一声。 一道空气波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飘散,空中的灰尘和那飘动的血滴皆能表明这股力量的强大。 红色的液体飞散,两只马腿横空飘飞。 项冠大惊,不曾想这跌落下马的樊哙还有如此战力。 两人下马又战在一起,就在此时忽听林中一侧战鼓雷鸣,见红色旗帜飘动,立觉不妙,寻马而走。 借着朦胧的月光,樊哙只见一将从楚军侧后方杀出,“来将何人?” “樊将军,陈夫乞来助。”来将正是樊哙帐下的战将陈夫乞,如今已是都尉。 樊哙道,“陈都尉,速追击项冠,吾去拦截那骑兵。” 樊哙相信陈夫乞、奚涓还有受伤的革朱一定可以对付项冠,他希望去拦截那支骑兵,为彭城那边争取缓冲时间。 四月的夜有些凉,更凉的是樊哙的心,樊哙引兵一路追击,居然连那支骑兵的影子都看不见。 樊哙没有休息,披星戴月追击,如此看那支楚军亦未休息,他的职责是略定鲁地,防卫彭城之北,既然有支奇兵从鲁地向南而去,樊哙觉得要追到底。 没有回去的理由,却有追击的动力,樊哙一路追到胡陵地界,遇到阻击,居然是驻守定陶的龙且,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胡陵地界。 龙且在定陶出击曹参军被打败,之后就一直坚守在定陶城内不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胡陵,樊哙知道情况非同一般。 胡陵乃薛郡和泗水郡的交界处,是从鲁地南下入彭城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要塞,出胡陵就可以沿着泗水直奔彭城。 如今龙且出现在胡陵,可以推测定是项羽遣龙且入鲁地助项冠,打开彭城之北的通道,那支奇兵的统帅极有可能是项羽。 樊哙心中着急,欲急着突破楚军的拦截,南下助刘邦,可是他遇到的是龙且。 龙且、项襄战曹参大败,并不代表龙且将兵能力弱,很大一部分在于兵力弱,如今樊哙所引追击兵马不过数千,遇到龙且一战才知西楚大司马的名头不是吹嘘的。 龙且入鲁地,欲协助项冠战樊哙,扫除彭城北之患,暂且不提。 项羽率三万铁骑出巨野泽入鲁地,击破鲁县与瑕丘之间的汉军,一路势如破竹,南下出胡陵,汉军不可挡。 樊哙欲阻却被龙且、项冠拦截,一时不能破。 四月的夜渐短,星稀,月不知藏在那朵乌云内。 “大王,为何不直奔彭城之北?”季布有些迷惑,见大军忽然转道。 大军没有沿着泗水过留县,而是改道向萧县而去。 按照事先所想当直奔彭城,项羽纵马与季布并行,“据各方斤候所查军情,寡人再做完善,直奔萧县,由萧县向西击汉军侧背。” 将天亮之时,楚军在萧县之西的山地丛林间停驻,数匹战马向萧县而来…… 一轮红日划破鱼肚白,彭城迎来第一缕瑞光。 瑞光通过窗,酒在一张雕凤画龙的床塌上。 “大王……”一阵阵时大时小的呼喊声传入床塌内,一人非常慵懒的伸着懒腰,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烦,不知是谁大早上来打扰清梦。 刘邦翻个身,想再睡一会,酒劲消散不少,但还是想睡。 刘邦心中在想如果樊哙在彭城,是不是又会像入咸阳宫一样,自己要留宿而樊哙劝说其离开。 如今今非昔日,已不惧怕项羽,完全可以留宿。 难道真的是樊哙,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樊哙目前正在鲁地攻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宫内。 不过那呼喊声还在时不时传来,刘邦揉揉眼睛,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是卢绾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 彭城大战十二 小标题:欢乐之下的忧虑 卢绾是个有情商的人,不会轻易闯寝宫,虽然刘邦曾言如有急事可直接入后宫找他,但卢绾一般不会做这事。 卢绾在外面,说明事情紧急,非小事也。 刘邦撑起身体,抓起衣服,边穿边向外走。 裘被内有一头漂亮的乌发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蛋从悄悄掀开的被子里露出。 走廊处,假山溪水,还有阵阵的花香,但卢绾一脸焦急的在那走来走去。 见到刘邦走出来立刻迎上去。 刘邦道,“何事,太尉如今紧张?” 卢绾道,“诸侯军将领争吵起来,甚至要动武!” 此言一出,刘邦也觉得惊讶,诸侯军如果内乱,那可是灭顶之灾。 刘邦道,“可知为何?” 卢绾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原来是这些诸侯军在谁先入彭城发生纠纷和矛盾。 或许是彭城内的货宝美人太过诱人,楚从咸阳掳掠过来的财宝动人心。 各路诸侯皆想率先入彭城,不愿待在外面。 刘邦了解之后,无奈一笑,彭城的繁华让何路诸侯先领略皆有不妥,便道,“除却驻守之军外,一同入城即可。” 卢绾微微一惊,“皆入彭城?” 卢绾感觉不太妥,彭城经过项羽的扩建已经大数倍,让诸侯兵马皆进彭城有风险,一是城内会混乱,一是城外无军驻守,一旦项羽杀回那可就糟糕。 况且彭城即使再大,不可能将数十万兵马容纳后而不混乱。 没有哪国国都能容纳数十万军队,纵使可以也很危险,一旦被围困,断水断粮必将麻烦,只能出城迎战,既然必须出战何必皆入彭城。 刘邦自然知道不可能全部进入,数十万军队皆入彭城不现实,但每个诸侯引万余精兵入彭城还是可以的。 萧县之西的山林内,季布纵马向中军大帐而来,“大王,彭城日夜欢歌,防守松懈,可出击。” 项羽道,“再等等……” 艳阳高照,楚军养精蓄锐,夕阳残照,楚军骑士各个战意高昂,经过一天的休息,精神饱满。 “大王,钟离昧率军赶到,是否出击?” 听闻钟离昧赶到,项羽心喜,看情况时机已到。 项羽为让铁骑迅速南下藏于萧县之西的丛林内养精蓄锐而不被注意到,特命钟离昧与巨野泽处战郦商,二军战的非常激烈,汉军以为楚军欲从巨野泽南下过昌邑,殊不知钟离昧不过一个诱饵。 郦商的对手很快就换成济阳的项悍,钟离昧南下回援彭城,按照项羽事先的计划,他没有在萧县之西驻扎,没有和项羽会合,而是悄悄出现在萧县之东、彭城之西,以吸引汉军的注意力。 现在钟离昧已到位,时机已到,季布已经等不及冲上去大杀一番,可项羽摇摇头,还是没有一丝要进攻的意思。 项羽道,“再等等,待诸侯军多入彭城,在其酒醉酣睡之际,迅猛出击,扫除萧县之军,直逼彭城,寡人要刘邦老儿有来无回,入得城,休想再出城。” 夕阳落山,大地一片苍茫,彭城被暮色掩盖,点点星火亮起,如同火龙一样缓缓进入彭城。 彭城王宫内张良眼眸中闪着一丝隐忧,“皆入彭城乎?” 刘邦道,“暂时耳……各路诸侯一路披荆斩棘助寡人杀入彭城,岂能露宿野外,当皆入城畅饮,欢聚三日而已,今乃第二日,三日后各路诸侯各引其兵出城,同北伐项羽。” 刘邦的意思很简单,认为置酒高会三日,让各路兄弟畅饮三日不碍事,项羽不会在三日内杀回,三日后便可饱餐北上。 已到彭城,不让他们入彭城,似乎说不过去,伐放杀义帝之贼尚未完成,刘邦心知,但他希望士卒们得到足够奖赏刺激后,可以更加奋勇杀敌。 陈平道,“三日耳,成信侯倒不必太过紧张,会留足够兵力在外驻守,轮流庆祝,当无忧。” 陈平此言倒也可以,当年入咸阳未能如愿,宝物被楚拉走,如今汉军入彭城,倒是可以给点奖赏。 陈平的意思是城外防守严密,城内可适当庆祝一下,不过他建议刘邦在第二日换一批士卒置酒高会时,休息好的第一批士卒可以拔营向北前进。 不过刘邦没有采取,对陈平道,“先生过滤。” 刘邦第二日醒来,接到卢绾反馈的问题后,便决定令他们皆入彭城,汉军本部人马也开始浩浩荡荡向彭城进发。 张良担忧,“曹参军乃汉军主力,不宜调入彭城内。” 张良最担心的还是汉军中的步兵主力调入彭城,不过这个担心还是被刘邦的自信给掩盖。 刘邦道,“十余万兵马在外驻守,子房无忧,纵有楚军来袭,能前进分毫否?” 刘邦要曹参军入彭城,所以城外目前只有王吸、薛欧驻守。 王吸、薛欧率军在彭城之南防备竹邑、取虑等准水沿线的楚军。 现在汉强楚弱,更攻入彭城,南面的楚军自然不敢有异动,一旦项羽打来就不同。 风很轻,夜如水,星辉酒落萧县城外的营寨内,一道声音略显惊讶道,“当真?” 一名西魏斥候非常肯定的对周叔说道,“确定,有楚军迹象,虽在隐蔽,但还是由吾等兄弟捕捉到。” 此名斥候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可以捕捉到如此重要的讯息,让他很有成就感,隐隐还在期待着奖赏。 只听周叔点点头,用一种非常赞赏的眸光看着这名斤候,“兄弟辛苦,去领响钱。” 斤候脸上立刻绽放笑意,领命后烟一般飘开。 周叔那柔和赞赏的眼神立刻变得很严肃,“立刻请周将军来。” 片刻一将向大帐走来,观此人长相敦厚,身形雄壮,操着一口浑厚的声音,“竟有楚军乎?” 这人是善于守城的周灶,故而在下萧城后,刘邦命周灶率汉军与魏军的周叔共驻守萧城,密切注视彭城之西。 大帐内灯火摇曳,不断传出商议的声音,二人的影子映在帐幕上,像是两个彻夜不眠的老友在畅谈。 声音中时而有激动,时而有担忧,其中周灶的惊讶之声较多,对于周叔的奇思妙想感到敬佩。 时不时冒出一句,“竟有此计可令战力暴涨,如同兵力倍增兮。” 第九百一十八章 彭城大战十三 小标题:战神项羽 直到月明星稀,军中开始出现调动,一股涌动伴随着星辉的朦胧反而浓郁起来。 “不公也,为何汉卒畅饮欢快,吾等却在深夜巡视。” “甚困兮,有何巡视乎,无两三日楚军岂能到矣?” “吾听闻,楚军在萧县之东北方向出现过.....” “不过砀、萧残军耳。” 萧县之军,无论是汉军还是西魏军他们的眸光皆瞄向北面,防备着北面突然袭来的楚军。 二将有些紧张,但士卒的眼中已经多出一缕缕怨意。 夜很深,风突然有些凉。 项羽默默向东方望着,天由墨蓝色渐渐在变,每变一分项羽的眼眸便冷一分,眸子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天渐渐变成墨玉蓝,星月不知害羞还是别的原因已隐藏起来。 “酒,哪来的?” “嘘,小点声,此乃城内兄弟偷偷拿来,今晚可小酌一竹碗兮。” 酒气开始淡淡的弥漫,困意也开始弥散。 “兄弟,去休息,有吾值守即可。” 看着一个个东倒西歪,眼皮打架的士卒,那些没有饮酒的,前半夜休息过的人开始让士卒去休息。 本来军中是轮换值守的,但大家被彭城内的喜悦气氛感染到。 危机可以感染人,令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但喜悦却可以使人放松。 放松便容易犯困。 长时间高度集中的人突然放松会有疲惫、困意来袭。 千斤重的眼皮慢慢合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开始响起。 墨蓝的夜空慢慢变成浅白色。 啪嗒…… 大地开始震颤,万马奔腾的声音立刻让睡眼朦胧的士卒感到错愕。 “楚军来袭,速速防守。” “楚军来袭!” 呜呜的号角声在萧城上空响起。 或睡梦中被斩杀,或迷糊中失去意识,或惊愕中被砍下头颅,那惊恐的眼神仿佛定格在那里。 慌乱,奔跑,嘶喊,伴随着血液飘洒,这个夜再也没有香甜的安静。 杂乱与死亡气息的充斥,这与置酒高会的热闹相当不同。 有百将或五百主呼喊着阻止反击,但却被排山倒海般的冲杀声淹没。 千人(二五百主)依旧是坦然自若的组织反击,对楚军从侧后方而来虽然感到意外,但也没有完全疏于防范。 善守的周灶与精通兵法的周叔早就告诫过他们,兵者诡道也,任何不可能出现的方向皆有可能。 “侧背受攻击?”周灶感到不解,因为探测到北面的楚军没有动的迹象,只能表明来者不止一支楚军。 斥候在混乱中快速穿梭着,接着发白的天空已经能够看到黑色闪电般的楚军,在各处出现,如天降神兵一样。 “报……吾军左翼受到楚骑冲击,太过猛烈,溃不成军。” “报……吾军右翼受到楚骑冲击。” “报……前军受到楚骑攻击。” 各处受到攻击的声音传来,这下一向镇定的周叔也感到一丝丝压力,深感不妙,“定乃项羽率楚骑而归,楚骑堪比驱胡之秦骑,非一般轻骑可比。” 闻听此言,周灶感到没来由的压力,他作为善守的将军,甚知重骑兵对步军的优势。 轻骑兵对步兵的杀伤力主要在远程,一旦近距离杀伤力就会减弱,一旦被长矛步兵围住将会有覆灭的危险。 可是重骑兵则非常的不同,不仅配有弓还配有长剑,居高临下劈杀而来威势不可挡。 有人可能会在想在长矛、戈阵前,重骑兵如何冲击,还未到跟前就会被刺死,可是别忘记,骑兵往往会和车兵配合。 车兵往往在前面,目的就是冲散敌军的阵营,一旦冲散,无法结成矛林阵,那么砍杀起来就是砍瓜切菜。 尤其剑的加长,使得冲杀起来更加方便,这支铁骑在打野战方面可谓所向无敌,不过骑兵如果在攻城上那就是完全矮上数节,甚至发挥不出一点威力。 攻城靠的是攻城器械,为将的各种部署和指挥,兵卒的勇猛攀登与冲杀,没有捷径可走,往往伤亡很大,靠的皆为步兵,骑兵也只有在城门被攻破后发挥迅速冲击敌军,占领城池的作用。 马奔跑的速度自然要比人快很多,城池一旦被攻破,那么骑兵在短时间就能占领各个阵地,迅速掌控一座城池。 故而在接到斥候不断传报各处有楚骑攻击的情况后,周叔和周灶两人对望一眼,皆认为和楚骑正面对抗肯定不行。 周叔道,“吾来组织战阵阻挡,周将军速令步卒回撤萧城,以守为攻。项羽必急着进攻彭城,定不会恋战,待回守萧城,楚骑离去时,立刻引轻车骑追击。” 周灶道,“然也,将军所言正合灶之意。” 为配合萧城的驻守,西魏兵马乃车骑和步卒的配合,周灶军多为步卒,只有少量的骑兵。 周灶持青铜铍骑上战马指挥汉卒向城内撤,果然项羽不太关注回撤萧城的士卒,而是意在剿杀汉军与西魏军的有生力量,冲杀一段时间后,项羽便命大军继续向东打。 只是在突围回撤的时候周灶遇到项羽,项羽的一把霸王枪打的周灶虎口欲裂,手臂发麻,但周灶的那杆青铜铍亦非等闲视之。 长长的青铜铍舞动起来倒像是一个长臂人在使剑,剑术自春秋战国以来不断在演化和发展,相当于其他兵器的使用要成熟很多。 周灶的青铜铍倒也杀的项羽不敢轻视,看得出来项羽无心与之恋战,周灶避重就轻,每当招架不住视时便撤,指挥士卒上前。 可惜士卒在项羽的面前竟然如泥塑一般,竟被项羽摧古拉朽的杀在当场,项羽的眸光在战场上环视,寻找着他的猎物。 项羽此刻无心与周灶玩猫捉老鼠,他的眸光不断在战场上寻找可杀之将,千人、军侯、校尉,乃至三军之将才是他的目标。 见周灶躲开,项羽也不追杀,而催动胯下乌骓马杀向西魏阵营中,每次冲杀就有一名将领死于霸王枪下。 西魏军在周叔的摆兵布阵下,早已结成盾墙来阻挡楚骑的冲击,周叔向来也对自己的作战部署深有信心,可是见到项羽的杀伐,他的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战阵的确阻挡楚骑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如同竹子上的硬节阻挡住裂开之势,可却无法阻挡项羽那不可思议的战神威力。 第九百一十九章 彭城大战十四 小标题:喑恶叱咤 看似牢固的竹节竟被项羽一枪刺破,那携带千斤的威力以及举鼎的气势下,由周叔亲自部署的‘坚硬竹节’竟如摧枯拉朽般被毁。 周叔早知霸王举鼎的传言,亦知楚霸王的神勇,但未曾想会如此神勇之状,他突然发现周密的战阵和部署并非牢不可破,更非所向无敌,再完美的战术还是需要勇将来完成。 周叔相信西魏军如果此刻有冯敬这样的勇将在,项羽绝不能如此轻易突破战阵。 见防守不妙,立刻转守为攻,欲向楚骑发起剿杀。 周叔非优柔寡断之人,他见无法阻挡项羽的铁骑,步将孙遫和骑将冯敬无一人在身旁,周叔忽然觉得自己似一个难为无米之炊的巧妇。 立刻决定退,一边向彭城内的西魏王豹传信,一边向彭城退,因为他知道那里有十余万汉军驻扎,绝对可以抵挡楚军。 初退入城内的周灶立刻觉察出不妙,未等楚军及时离开,西魏军可能就已被重挫,于是引兵又助攻出去。 周叔和周灶再次并肩作战。 周叔道,“为何去而复返?” 周灶道,“这支楚军太过彪悍,且无意攻城,只为击溃城外之军,特来相助。” 周叔无奈道,“然也,亦在摧毁吾军,东向彭城,楚军攻击甚疾,不利再战,当退守。” 周灶道,“灶亦有此意,退守城内坚守为上策。” 二人达成一致,周灶立刻让自己的搭档杜恬向萧城杀去,不料杜恬发现一个很恐怖的现象,退路居然已被钟离昧封死,没错,钟离昧率军而杀来。 这下周叔和周灶感觉不妙,两人眼神交流,立刻决定向彭城南退却。 为安全撤离,周叔命西魏军有序防守,准备分批次的撤离,或许是汉王的缘故,汉军得到率先撤退的优待。 可令周灶与周叔感到惊讶的是楚骑忽然放弃围歼,纵马消失在黎明前,在一轮红日划破天空后,楚骑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全速前进的汉军和西魏军。 周叔非泛泛之辈,这点项羽也发现,发现要灭掉这支西魏与汉的联军比较费劲,是个不太好啃的骨头。 故而项羽将击溃的残兵交予钟离昧,他自己率军立刻离开这里,因为他知道驻守砀县和栗县的河南军、汉军会立刻赶来,到时必定会被缠住,一旦缠住就会影响楚铁骑那势如破竹的气势。 现在项羽的目的并非歼灭萧城之军,而是要给楚军一个信念,楚军铁骑纵横天下必定势如破竹,各路诸侯即便是汉军在铁骑面前也不过是土狗瓦鸡耳。 这种所向无敌的气势是项羽目前要传递给三万精兵的信念。 周灶和周叔撤退的速度不算慢,向彭城传递信息的斥候速度更不慢,但周灶、杜恬与周叔感到彭城已至日中。 周灶看到一生难以忘怀的一幕,各路诸侯军四散奔逃,唯有汉军边战边退,十余万大军一分为二,有的退向彭城之东的谷水,有的退向彭城之西的泗水。 向东退却者乃汉将王吸,向西退者为汉将薛欧。 其余诸侯或逃散,或做壁上观。 周灶震惊,周叔倒吸凉气,别离周灶去寻西魏王豹。 周灶自认为楚军来袭的信息已经传至彭城,为何彭城之战,诸侯军打的如此被动,仿佛被偷袭一样。 接连退却的王吸、薛欧军士气低落,大有被挤入谷水、泗水的危险,故而在顽强的抵抗。 忽然彭城门大开,一支汉军精锐冲出,乃车骑与步军的组合,为首一将正乃汉军麒麟将之首曹参。 曹参为前军向楚军挺进,其后为刘邦、恒山王张耳以及诸将,左边是韩王信将韩兵,右边乃西魏王豹将西魏兵,后面则是汉将刘贾、河南王申阳、殷王司马卬。 在外驻守的部分诸侯军被楚击溃逃散,此刻见各自的王出城,便纷纷向其汇拢。 各路诸侯王欲收散兵,项羽看在眼里岂能令其如意,欲命季布从侧翼攻击。 处在中间位置的刘邦看着来势汹汹的楚军,眼眸闪过一丝惊慌之后,心神立刻安定下来。 与楚军正面交锋是第一次,但刘邦和项羽的交锋却不是第一次,有过鸿门宴的经验后,刘邦对这个还算讲信义的人,没有如其他诸侯王一样的恐惧。 刘邦初步了解项羽后,对其没有心底里的恐惧,但对其的军事才华并未真的领略过,这次看到项羽率楚铁骑将还处在置酒高会气氛内的诸侯联军打的溃不成军,刘邦第一次惊叹项羽的军事能力。 项羽北上救赵,打出天下闻名的一战,军事能力可见一斑,但并未真的见过,所以项羽的战神之名也仅仅在刘邦的印象中,在想象中,在内心里尚未有清晰的认知。 如今见项羽率楚骑而来,十余万大军在外驻守,居然几个冲杀就溃不成军,实在令刘邦感到震惊,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对付项羽。 王吸、薛欧的将兵能力,刘邦是知道的,两人合力阻挡项羽如饿虎般的攻击,居然如同一把利剑割绢帛一样。 绝非王吸、薛欧懈怠,而是项羽率领的铁骑太强。 虽然置酒高会,但并非数十万汉军皆日夜饮酒,不过是诸侯王、诸将相一起欢庆而已,许多将军、都尉当未疏于防范,纵使想畅饮一番,也是轮流而来,这一点刘邦从不亏待诸将,但也绝不姑息,故而要说沉迷于酒色疏于防范那是不存在。 只能说明项羽比他刘邦预料的还要厉害。 此次杀回来的楚军有多少,至今居然没有探查出来,几乎各处都遭到楚铁骑的冲杀,像是四面埋伏似的。 刘邦自然还不知晓首次与项羽接触的士卒是啥感觉。 如同杀神一样,喑恶叱咤一声,声震天地,令人胆寒,那种威势甚至使人肝胆破裂,当场吓死的皆有数百,更何况与之战者。 一声足令千人皆废。 凡是遇到项羽的战将,无论是汉将还是其余诸侯之将皆陨落在这场突然而来的变故。 无人知晓杀回的楚军有多少,因为根本来不及反应,四面八方皆有冲杀声,也无暇去顾忌来者有多少兵马。 旗帜有时会有假相。 虽然不能及时查知有多少兵马,但张良和陈平皆能推算,诸如西楚一共有多少兵马,皆分布在何处,项羽带到齐地的兵马有多少,不过十余万而已。 第九百二十章 彭城大战十五 小标题:临阵倒戈的家伙令人恨 纵使全部杀回,数十万汉军依旧数倍于楚军,怕甚? 理论如此,可现实却有很大的反差,这让张良心中有隐忧,陈平感到有些不安。 如果钜鹿之战的那种战神般的气势被调动出来,胜负还真的很难说,在某种程度上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兵力的多寡,而是诸如能战的有多少,将帅能力的高低,还有天时地利等等,这些张良自然知晓,所以张良进言刘邦勿大意,项羽之勇可抵千军万马。 陈平面对此刻突兀的变化,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点那就是可以围而歼之,为稳定军心,必须要挫败一次项羽。 如此刘邦决定亲自出城压阵,在这点上,诸将皆不太赞成,诸如曹参、灌婴、夏侯婴等麒麟将也不赞成,认为汉军主帅当安全第一,项羽的目的一定是汉王刘邦。 不过刘邦还是采纳陈平的进言,为不断挫败的汉军鼓舞士气,并命曹参为前军之将,先与楚军战,与王吸、薛欧呼应。 项羽很神勇,但却非嗜杀成性,他有着很强的目的,此次回来就是要活捉刘邦,必要时击杀之。 至彭城大败汉军后,见军中没有刘邦,立刻决定变换矛头的方向,剑指彭城,由于项羽的三万精锐多为骑兵,非利于攻城,便欲借助胜利之威劫诸侯兵相助之,不助者皆诛杀。 三万铁骑打的诸侯军溃散,这种情况下项羽相信他们一定会从楚攻汉,临阵倒戈,刘邦能许诺的,他项羽也可以。 此一时彼一时,敢攻击彭城,甚为可恶,在项羽看来全部都要处死,但项羽并非莽夫,知道能用之自然要借力。 项羽首先瞄向的就是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这两人对刘邦一定没那么顺从,肯定心中有怨念。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本在城外驻守,第一天在彭城参加刘邦举行的宴会后,便被安排在外面守城,这让二人心中颇有落差。 董翳很生气,司马欣劝道,“吾等乃亡国之君,岂能日日高坐于宴会中。” 董翳不解,“好没道理,张耳不亦为亡国之人乎……” 司马欣叹道,“张耳与汉王乃有故交,吾二人岂能望其项背。” 董翳冷哼一声,心中压抑许久的不满,随着这声冷哼喷薄而出,随后又长叹一口气,“亡国之痛……” 两人自清晨醒来,带着醉意未尽的眼酸脑胀二人聊的很起劲。 如今汉王伐楚入彭城,对他二人的待遇让其心中的郁闷越来越浓稠。 原本刘邦给他们承诺,说在东出时如果能劝一郡降下,便以其地封之,当时他们心中满怀希望,满心欢喜的愿意随刘邦东出争天下。 司马欣和董翳毕竟乃项羽所封,起初他们的条件就是协助东出争天下可以,但他们有选择权,选择何处助,何处不助。 刘邦同意,这让他们昏暗的天划破一道光芒,渐渐亮起来,乌云都消失一半,他们的天空很奇特。 一半是乌云,一半是蓝天。 出关以后,二人发现刘邦的确很大方,对立功之将的赏赐非常的大方。 此举更加坚定他们二人助刘邦东争天下的心,司马欣和董翳常常思虑在何处为王,日后一定要建立世代相交的邦国之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司马欣和董翳发现一个非常诡异的地方,刘邦是很大方,但根本没有给他们立功的机会,随着东出的步伐,刘邦麾下的战将和能人之士越来越多,压根轮不到他们去建功。 如此以来,那么刘邦的承诺便是一句空言,无法兑现的空言,这让司马欣和董翳心中的疑惑渐浓,渐渐变成挤压在胸中无法释放的苦闷。 刘邦在大摆宴席之时,并没有忘记司马欣和董翳,为他们送去最佳的美酒和美食,可在心情大变的二人眼中,这酒食已变成施舍,变成对尊严的践踏。 跟着楚霸王项羽,他们是王,能在故秦地上称王,是做梦皆难以想象的,为秦卖命不过封侯,投降项羽成为王。 如今投降汉王刘邦,却只是一个亡国之臣,一路东伐入彭城,刘邦再无提起许诺他们一郡之地为王。 司马欣和董翳心中的不满,渐渐变成一种诅咒,诅咒项羽打回来,将刘邦打的一败涂地,这种心思二人起初不敢表露。 酒总能将人不愿说的话给勾出来,司马欣和董翳的酒劲尚在,却挡不住郁闷的饮酒,如今似乎只有酒才能让他们舒服一些。 一国为王终究好过阶下囚,顶着一个王冠似乎已成为一种似黔字的耻辱一般。 这种耻辱感靠酒能减少一分。 借酒二人的胆子也大一些,司马欣道,“今汉王日夜置酒高会,项王闻彭城失陷,比疾驰而回,料汉王能当项王乎?” 董翳默然许久,一副沉思的样子,他的确不太确定楚汉相争究竟孰胜孰败,以兵力而言,汉军数倍于楚,胜当在汉,可楚霸王项羽曾以少胜多,于赵地大破秦军。 此破釜沉舟之战绩,焉能不会复来,故而董翳心中迷惑。 许久,董翳道,“项王乃当世神勇无二之战神,胜负难言,今汉王置酒高会,诸将相多懈怠于酒色之中,如项王疾驰而来,恐汉落败。” 司马欣点头,“董弟所言甚是,项王不日回击而来,如汉有败退之势,欣欲复投楚,不知董弟是否跟从?” 董翳道,“翳愿从司马兄投楚。” 司马欣与董翳二人于清晨边饮酒边秘密打算着楚霸王回杀而来后,将作何打算。 二人的聊天直至日中还意犹未尽,便立刻见到飞马来报的斥候,言楚霸王项羽杀来。 闻言,司马欣和董翳面面相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言投楚,项羽便已杀回,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这速度太快,快的不正常。 从东郡城阳杀回彭城,纵使两三日的时间也很难杀回,步卒全速奔跑,能跑多快。 居然在汉王置酒高会的第二日便杀回,其实他们那里知晓,此次杀回的三万精锐多为西楚铁骑,第一日晚便已杀回,只是一直潜藏等待一个一击即溃的战机,并没有因愤怒而立刻作战。 项羽并非一个鲁莽之人,更非完全如韩信所言的匹夫之勇,只是项羽有他自己的性格弱点,这些弱点恰恰是刘邦所具备的长处。 第九百二十一章 彭城大战十六 小标题:二秦王的心思。 刘邦所具备的长处,即用人之道恰恰是项羽所不具备。 比如刘邦有一双慧眼能识才,一对妙耳能听言,能辨对错好头脑,一颗平衡好心态。 刘邦麾下逐渐增加的大才首先依赖于那双慧眼,比如郦食其、陈平,还有尚未崭露头角的韩信等等。 刘邦还拥有一对妙耳能听言,关键是还有一个能辨别对错的好头脑,比如那南阳郡守的门客陈恢,听其言,不仅使得军队逐渐壮大,还加快入关的速度。 关键是有一颗平衡的好心态,见郦食其乃一游说之才,立刻强压心中怒气,热情的接待郦食其。 这颗好心态还表现在入秦咸阳宫后,欲留宿时的樊哙规劝,起初不听,张良复劝才听。 此需要一颗很强悍的心态,才能将欲望压下去。 项羽之所以烧秦咸阳宫,除却对秦的仇恨外,估计也有一丝嫉妒心理,这么好的地方,吾项羽不住,其他人亦休想住,于是一把火烧之,这种心理或许是千丝万缕中的一丝。 项羽杀回,见项羽连战连捷,从斥候那里得知,项羽从清晨自萧县一直打到彭城。 城外的汉军大败,各路诸侯军溃散,司马欣和董翳立刻想着该做些什么,如欲复投楚,现在是时候行动。 司马欣对董翳言分头行事,董翳去和楚霸王项羽联系,表达二人复归楚的心念,他司马欣去给项王准备一个大礼。 刘邦见被项羽击溃散的诸侯军,开始慢慢向各路诸侯王靠拢,此时想起关中的两个降王,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 项羽率铁骑杀回,竟然一直没有休息,从清晨一直打到日中,此时本是休息午餐的时候,但项羽还在打。 故而刘邦压阵出彭城迎战,前军的曹军立刻与项羽军交锋。 前面的军还在打,中间的刘邦忽然想起关中的两个降王,司马欣和董翳。 项羽打回来,正是激烈交战,胜负难料的时刻,刘邦怎么会突然想起司马欣和董翳来。 诸将或许不知,但刘邦心中很清楚,司马欣和董翳乃关中的二个秦地之王,一旦趁此走脱,被项羽尤其范增利用,那么关中就会有极大的隐患。 一旦被范增利用,那么司马欣和董翳二王就会成为西楚进攻关中夺地的二大战将,可谓是两大之患。 刘邦夺其地置郡,二人心中必有怨恨,定向复国,项羽利用其复国之心,那么就会多出两个攻击汉军后方的二大隐患。 其次是司马欣和董翳曾由刘邦待为上宾,东伐楚又带在身边,有些汉军的军秘他们知晓,对关中的防御部署更是了如指掌。 此二人在关中为王数月,对关中较为了解,汉军二次东出时,刘邦做的一些部署,很难逃过他们二人的眼睛。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雍王章邯一直在抵抗,未降的情况下,他们二人的心并未完全死透,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章邯能翻盘,然后他们二人再趁势而起。 如同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一样,二人有此心,便有人为他们卖命换金玉以及那遥不可及的爵位。 此时的司马欣就知道关中河上守为阎泽赤,驻守河上,修筑河上塞,来防御关中,还知道关中的章邯一直在与吕泽、韩信纠缠。 如果此时汉在彭城大败,那么趁胜必可引兵直取函谷关,在司马欣看来此刻关中除却吕泽和周勃二人镇守,其余人皆不为虑,只要项羽能遣将随他二人杀回,一定可以断其后援,甚至夺回失地。 故而刘邦见项羽杀回,他立刻询问司马欣、董翳何在? 卢绾去找竟没找到,刘邦的疑心开始加重,此时司马欣却很神奇的出现在刘邦的身边。 刘邦道,“楚汉大战已交锋,塞王何处来?”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楚汉交锋正激烈之时司马欣何在?项羽杀至彭城时,城外的王吸、薛欧军苦战项羽时,司马欣在哪里。 司马欣非常恭敬道,“罪臣在楚汉激烈交战时,查知楚军底细。” 闻听此言,刘邦心神一震,但眼睛里波澜不惊,“此次项羽军有几何?” 司马欣侃侃而谈,“禀汉王,此次项羽回救不过三万楚兵而已,大军尚陷入齐地耳。” 言毕,司马欣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面的话看这神情似乎很重要,但又难以启齿。 刘邦一笑待之,自然是但说无妨之类的话,司马欣这才思来想去决定道出自己的看法。 三万楚兵不足为虑,为何现在汉军战不利,皆因士卒畏惧项羽之勇猛,叱咤一声甚至千人皆废,且项羽军中多猛将,故而汉军怯而败。 以上是司马欣的看法,所以司马欣的建议是为防止士卒畏战而造成汉军接连溃败的想象,当背水而战,不给汉军极诸侯军退路,激发他们为自身而战。 刘邦闻之,思虑再三,司马欣的建议得到几位战将的支持,于是刘邦做出判断,此提议可使,但是否真的要执行,刘邦并未完全下定决心。 做选择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就在此时前方曹参指挥汉军击项羽的三万精锐,结果超出意料,一向很少有败绩的曹参军竟大败而走。 纵使曹参治军较严,也挡不住人怕死的本能,楚骑士的勇猛,还有兵器的锐利,尤其是长剑的砍杀,使得汉步卒措手不及。 曹参战不利的消息由前军传到刘邦这里,刘邦终于下定决心,命汉军包括诸侯军分兵而战,一路在谷水沿岸,一路在泗水沿岸, 分兵而战也可令楚军分兵行事,削弱其力量,如楚不分兵,可东西夹击。 这种部署,左思右想没啥问题,的确可执行,但此举遭到一个人的反对。 战斗还在继续,无人顾及肚子是否饥俄,汉军皆在为保命而战。 见数次冲击将曹参军击溃,项羽欲乘胜长驱直入,直接去打刘邦,欲打中军,却发现韩军、西魏军向东西方向逃散,唯有汉军还在苦苦抵挡,这不仅让项羽更加确定诸侯联军并非齐心,也让楚士卒相信各路诸侯军不过土狗瓦鸡。 伐楚之诸侯军号称六十万,实则愿战之不足半,这是项羽对楚卒的信心鼓舞,也是范增为项羽进行的剖析,并非不可战胜。 第九百二十二章 彭城大战十七 小标题:不灭的复国心 楚军战意更加高昂,认为肯为汉王战者皆汉军耳。 可很快项羽发现不太对,不仅西魏军、韩军退却,汉军亦退却,项羽一时间不知该击何处。 由于知晓自己兵力的多寡,故而项羽不打算分兵追击,此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董翳。 项羽心中的那股被压抑的怒意开始暴涨,此刻的他本在一心战汉军,怒意暂时忘却,但看到董翳心中的怒意又出现。 项羽怒道,“昔日子为秦将,乃天下诸侯公敌,吾受降封子为翟王,为何叛我?” 话音未落,手里的霸王枪已隐隐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可以想象,死在这杆霸王枪下的人不知有几何。 此枪如动,董翳之命今日必留在此地。 董翳立刻解释道,“大王,翳并非从汉,大王令臣南面称孤,乃千世之恩,然汉王霸占臣之地,将臣赶出上郡,无家可归,臣忍辱偷生,只为见大王,望大王助臣复国灭汉。” 不用听完,从语气中项羽已知董翳之意,董翳言毕,一表对楚的忠心,对汉的恨意,似乎在说他董翳从未叛楚,只为留命杀回关中。 董翳的话虽然让项羽手中的枪渐渐熄灭战意,但项羽那双瞳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尤其现在楚汉之争尚未明朗,在尚未擒杀刘邦前,项羽不愿相信叛变者。 董翳自陈无叛变,怎能保证不是遮眼法,项羽的眼眸里还带着怒火,董翳知道还需要拿出诚意,才能再次得到楚的庇护。 董翳道,“大王,臣与司马欣有一计,可大破汉军,活捉汉王。” 这句话才让项羽眼眸里的怒意和疑虑减少,静静的等待董翳的献计,示意董翳继续说下去。 董翳立刻将计策和盘托出,“汉军兵力数倍于楚,楚欲擒汉王,需速胜,绝不能给汉王组织反击之机,故而吾与司马欣商议,由司马欣将汉军引向谷水、泗水二岸的低洼处,其军多步卒,楚可利用较高地势以铁骑俯冲而下冲杀汉军,将汉军挤入谷水、泗水,以水破之,纵使诸侯军有百万岂能挡大水之无情。” 计策内容大致讲完,项羽才将霸王枪交由两旁数名勇士抬到一边,放在兵器架上。 项羽自知三万精锐难以尽破数十万汉军,在项羽的心中原本所想只是将汉军击败,击溃而逃,甚至能直接擒杀刘邦即可。 完全将五十几万的诸侯联军全部杀掉那是不现实的,三万去打号称六十万的大军,这种比例,总是站着不动,杀也会杀累。 纵使留齐的兵马回抽一部分,也不过六七万,不敢抽调太多,因为还有齐军一直在楚纠缠。 能击溃已经是奇迹,要大杀诸侯军不太可能,除非击降他们,然后再坑杀之。 可坑杀降军并不容易,往往是在敌弱吾强的情况下方可,现在是汉强楚弱,杀降如果不能迅速完成,一定会酿成灭顶之灾。 当年那二十万秦军,亦不过坑杀心中不满极欲哗变的五六万降军而已,是采取杀一儆百的策略,而且其中坑杀的多为五百主以上级别的将领。 不满的秦将皆杀之,秦军自然变得老实,不然项羽入关中何来四十万大军。 如今董翳和司马欣提出用水来助攻,这的确是一个打的汉王元气大伤的好策略,也是好时机。 现在刘邦在外,只要能用何时的计策围住汉王,引汉军来救,然后将汉卒多击下谷水、泗水,那么必然可以将汉国彻底打垮,打的汉王再无还手之力。 如果只是击溃而逃散,只要刘邦不死,还会散而复聚,如果再让刘邦回到关中,那么再想重挫刘邦就难上加难。 项羽心动,看着董翳,“翟王如何引汉军向谷、泗水退却,如此险地,狡猾之刘邦岂会上当。” 董翳道,“司马欣以楚军情报诱之,故而需大王配合。” 董翳便将司马欣的交代告知项羽,为让汉王觉得走出一个不错的决定,需将西楚的一个重要军情告知刘邦,还有彭城附近的地形图亦需假意传至刘邦手中。 此举非常的大胆,告知刘邦自己这方的兵力以及优劣势,是一险,将彭城附近的详细地图流传至刘邦手中,此二险。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将己方弱点告知刘邦,很容易让刘邦抓住击破楚军的突击点。 再者就是这地图,一份详细的地图有时可抵得上百万大军,足见其价值和重要性。 一张绘制详细的地图便能充分利用地利来作战,有时一片河,一片林,一个沟壑皆能阻挡百万大军。 比如数十万大军去攻打一国,如果事先没有准备船只,此国之王引兵渡河而逃,那么一条江水足以拦截数十万大军的追击。 彭城伏附近的地图告知刘邦,等于将胜利的一半交给对方,如同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一目了然。 项羽犹豫,大司马曹咎不同意,认为降汉又降楚,当心有诈,此计太过冒险,等于拿自己的死穴在押注。 一旦有失,满盘皆输,再无翻身之日。 项羽自然知晓,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项羽看着手里的一份地图俯视许久终于还是交给董翳,“速速将图交予司马欣,望从速,不能使汉军有喘息之机。” 一旦刘邦喘过气,让渐渐击溃、散、乱的汉军喘过气,慢慢有效的组织起来,那对于只有三万精锐的项羽而言,那是灭顶之灾。 项羽在交出这张彭城地形图之前,亦速下令命项声、恒楚回援,以防汉军喘过气来。 “此图……”这张图到刘邦手里之时,刘邦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看司马欣的眼神已有些不同。 刘邦亦知此图的分量,这是一张以彭城附近最详细而略微绘制其他城池的泗水郡图。 是个相当完善的泗水郡图,上面标注着大大小小的西楚要塞,以及粮草之地,虽然不是全部的西楚九郡图,但已价值十万大军。 在司马欣建议刘邦以谷水、泗水沿岸摆兵布阵,来激励汉军勇战时,有一个人差点推翻司马欣的建议,那就是叔孙通。 叔孙通反对司马欣的建议,“臣曾事项王,知项王有一支三万精锐铁骑,乃精兵之精锐,不仅全以旧秦兵器库来装备,还配有上好的匈奴马匹,皆乃戍边(长城军)秦军之战马,可日行千里……” 第九百二十三章 彭城大战十八 小标题:六易其主乃小人否 此言未毕,司马欣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几次欲打断叔孙通,但叔孙通压根不留一丝气口。 只听叔孙通接着道,“自城阳至彭城,如自鲁地出胡陵,沿泗水过沛、留至彭城六百余里,飞驰不停,不过两三个时辰耳,今项王如此迅速而回,臣断定楚军乃多铁骑,汉军如沿岸布阵,楚居高临下冲击,恐多挤入水内,危矣。” 叔孙通在彭城待的时间较长,对周围的地形也较为了解,对楚的军事状况也多有了解。 一向以博士着称的人,从未带兵打过仗,所言多为妄言,这是诸将对叔孙通的评价。 尤其是司马欣见叔孙通欲怀自己的计划,更加毫不客气,“叔博士六易其主,实乃六姓家奴耳,欣不屑与之争论。” 六易其主,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小声的议论。有人不解何为六易其主,有投汉的知情者便悄悄的告知。 说这叔孙通本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徵,成秦始皇的待诏博士,始皇死后便侍奉秦二世。 在山东豪杰群起反秦,秦二世不喜听反叛猖狂的消息,便假意奉迎二世而获得赏赐后,立刻逃亡,回故乡薛地从项梁。 待项梁战死定陶后,见怀王逐渐收兵权,势力渐渐变大,又从怀王。 等项羽焚烧咸阳,大封天下诸侯王,尊怀王为义帝,徙长沙时,叔孙通未从怀王南下,而是留事项王。 汉王刘邦领五诸侯入彭城,叔孙通又毫无节操的降汉王。 至此六易其主,这种不断变换没有一点忠义之人,在士子眼中是最鄙视的。 可刘邦却不这么认为,攻入彭城后,西楚的许多儒士不仅不降还辱骂刘邦,皆被刘邦关进牢笼里以示警戒。 纵使骂的再凶,也并不杀戮。 只有这个叔孙通比较特殊,不是一味的顽固不化,而是注意观察刘邦的言行举止,尤其是刘邦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 叔孙通发现刘邦非常独特的一点,就是无论他多讨厌一个人,甚至多恨一个人,甚至开口大骂,但是该重用还是会重用。 如此的汉王正是他叔孙通要追求的人,于是叔孙通毫不犹豫的降汉,待在汉王身边,作为一个知识渊博的博士,随时为刘邦解答一些礼仪和民俗上的事情。 刘邦与叔孙通一聊才知道这个儒生还是非常有才能的,是和郦食其不同的才华。 其实在叔孙通初次从汉时,卢绾就对刘邦说此人反复无常,不值得信任,但刘邦却是呵呵一笑。 刘邦只是回卢绾一句话,每个人都在找寻自己的天命,有的人很幸运,一下就找到,从此不离不弃,一直追随,可有的人却没那么幸运,需要几经波折才能找到天命。 卢绾心领神会,便不再言语。 刘邦留叔孙通在身边,并赐食于他,在置酒高会上更是让叔孙通同席,这让那些诸将感到不解,对叔孙通靠着当面阿谀奉承获得显贵嗤之以鼻。 如今项羽杀回,楚汉交战,汉不利,从未带兵打过仗的叔孙通,此次又是一改常态,竟建议刘邦不要按照司马欣的建议来,较为危险。 叔孙通不知道司马欣此举有何用意,甚至怀疑他对汉王的忠心,可现在的他处于被人数落六姓家奴,自然不会当面和司马欣说什么。 叔孙通只好将知晓的全部告知刘邦,刘邦闻之,立刻陷入沉思。 司马欣见状不妙,但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狠狠瞪一眼叔孙通,心中暗骂,“卖主求荣之贼子!” 司马欣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绢帛地图,微微犹豫一下将其呈递给刘邦,刘邦接过一看,大喜。 此图自然是董翳于楚汉交战激烈的时候秘密交给司马欣的,以做计策的关键棋子。 刘邦看到此图,立刻对彭城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这让刘邦大喜。 司马欣道,“通往泗水、谷水处有峡谷和一片丛林,那里楚铁骑无法驰骋,完全可以反击而城,纵使楚各地兵马汇聚而来,为时已晚。” 刘邦静静的听着司马欣的建议,眼眸盯着地图,思考着此建议的可靠性。 每个决定皆是复杂的思考结果,尤其是关乎小命的抉择,短短的半天,汉军的防御几近崩溃。 在这彭城之外,如果由他刘邦压阵对战项羽的决战失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其余诸侯恐怕会叛汉从楚,对项羽的兵力优势恐怕会丧失。 汉军此次伐楚的总兵力不少,可除却各地驻守之外,留在彭城附近的兵力需要重新估算。 在得知项羽杀回后,刘邦与张良、陈平、卢绾等人商议后,紧急做出调整部署。 由于张良身体不好,刘邦命陈贺、孔聚二人各率二万五精兵保护张良,一旦作战不利,立刻向砀郡雍丘方向撤离。 这五万汉军乃从刘邦的中军抽调而出,加上入彭城后,刘邦为加强北部防御,命张苍率三万汉军协助樊哙防御彭城之北的鲁地。 如此刘邦的中军只有十二万兵马。 曹参的十三万大军除却一路的损耗后,现在也有十万左右,为前军;王吸、薛欧初次与楚军战,大败后,被项羽斩杀数万,十万兵马还有六万左右,在左右两翼策应韩王信和西魏王豹军。 不计算诸侯军,刘邦在彭城的兵马,还有二十八万左右兵马。 项羽引三万精兵率先南下从萧向东打击汉军后,便已经在召集各地楚军,正在向彭城而来,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恒楚、项声军。 刘邦知道在身边的只有二十余万,如果此战不利,诸侯倒戈,加上项羽正在从各地召集而来的援兵,那么兵力优势必然丧失。 故而刘邦很慎重,可惜张良不在身侧,便将此图给陈平看,陈平曾在西楚为都尉,又为卿爵,对西楚的了解肯定比他刘邦了解的多。 陈平拿着地图仔细一看,的确是吓一跳,的确是泗水郡的详细布防图,不仅绘制精细,而且材质还非常难得。 绝对不是一般的地图,乃是西楚国的一份布防图,这种图居然会出现在司马欣手里,陈平不得不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瞟一下司马欣。 陈平给刘邦使眼色,刘邦会意,立刻与陈平在一侧商议。 第九百二十四章 彭城大战十九 小标题:岂能独走,皆要安全撤离 陈平用手指着两处,“汉军如能在此两处布防,楚骑的确无法驰骋,如能抵挡住楚军猛攻,可游刃有余部署反击,召集刘贾、彭越、柴武回援,必可大败项羽。” 刘邦道,“先生以为可行。” 陈平道,“以图布防无有问题,然此图乃绝密,臣昔日侍奉项羽不曾见此图,何以出现在司马欣手里,恐有诈。” 刘邦默然,“寡人亦有此虑,如战不利,可退守彭城乎?” 陈平倒是沉思一会,开口道,“项羽都彭城,自信兵强马壮,未修筑彭城防御体系,更未扩建城池开辟营地,不易守,且彭城乃西楚之都,不知是否有秘径可通,臣不敢妄言。” 刘邦一向敢于担当,不仅有敢于担当的勇气,还有敢于担当的智慧,绝非一味的莽撞和冲动。 当年丰西泽纵徒,那可不是一时从动,是经过缜密思虑后的担当,既然左右皆是死,不如卖个人情,落草为寇。 去骊山是死,落草为寇,成为帝国的逃犯或许还能活命,刘邦不是一个近视之人,他想过纵徒的后果。 天下之大不知几千里,秦帝国的逃犯很多,相信秦作为一个超级帝国不会单单花大力气追捕自己,和他一样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浑水才好摸鱼,这是刘邦首先思考的。 成为逃犯何时才能过上光明的日子,刘邦不知,但刘邦知道那个时候如果不如此选择,必死无疑。 在骊山他刘邦可没有萧何这样的好领导照顾。 将逃跑的刑徒和劳役一个个抓来是不现实的,但释放后,刘邦相信肯定会有人愿意跟着他一起落草为寇。 因为他们这些逃犯如果回去被抓一样糟糕,如无亲友投靠者逃亡又无处可去,跟着眼前的刘邦或许还有一个去处,这种结果也是刘邦思虑过的。 亡匿在芒、砀山之间,绝非是刘邦一时的兴起和冲动,早年的任侠生活给他打下一定的心里基础和生活基础。 后来做沛公,诸人皆不敢当,刘邦敢当,这个敢担当同样不是刘邦的一时官隐之起。 刘邦敢做某些事皆是经过深思熟悉的,虽然早期的刘邦心思还不算缜密,但性格好爽的他绝非鲁莽之人。 对于彭城之战的后果,刘邦心中有一份担当,因为稍有不慎,那些跟着自己的能人异士将会丧命,即便败退亦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撤离。 诸如文臣张良、陈平、郦食其、陆贾、周苛等,武将曹参、灌婴、夏侯婴、靳歙、傅宽等,这些人的安全他必须要考虑。 如果只顾自己逃,弃军而逃,弃前线文臣武将而逃,下次危难之时,何人再愿意为他刘邦卖命。 故而刘邦对司马欣的建议,陈平的思虑,比较慎重,大脑里不断再碰撞,只是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前面的战况似乎已经在为刘邦做选择,在无形的催刘邦。 曹参军的斥候飞马来报,言项羽军太过猛烈,曹参合数次,败多胜少,不断向中军退却。 左右两翼的韩王信与西魏王豹战不利,不敢再合兵。 汉军将败,已至关键时刻,刘邦不再犹豫立刻下令三军向谷水、泗水方向撤去,欲背水而寻山谷、林地与楚久战。 有刘邦的命令,汉军败而走,混乱中司马欣寻一匹马,于败退的大方向上寻小路而走。 司马欣见后无汉卒,立刻纵马飞驰,至一林道见早有一支悍军在此等候,见那黑色的旗帜和黑蓝相间的战服,司马欣的心安定下来。 这支人马有楚军,也有司马欣的那支数千护卫军,在人群中司马欣看到熟悉的身影,阔背豹腰,狼目虎面,方口鹰鼻,身材高大,手持一杆蟒矛。 初见此人,司马欣微微一愣,但仔细一看便知发生何事,此人正是翟王董翳,此刻他舞动一杆蟒矛,道,“司马兄,吾等速随曹司马阻杀汉军,定能报灭国之恨。” 见董翳一身战意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耐不住要反汉,欲杀汉军。 在董翳身旁的是西楚的大司马曹咎,引一支彪悍的楚军在准备着截杀汉军。 司马欣道,“汉军正在撤向山林与谷地,拦截其向谷水、泗水逃,恐将付出代价,需有心里准备。” 司马欣看着董翳提醒道。 董翳笑道,“司马兄,亡国之痛,日夜侵袭吾,丧子之痛吾更一日不能忘,如此痛苦,不如杀个痛快,虽战死而不悔。” 哈哈······ 曹咎道,“善,既如此,事不宜迟,速速截杀汉军!” 司马欣、曹咎各引那仅剩的数千护卫军,随曹咎向一处山林杀去,途中人马开始分道,楚军也是一分为二。 一支随着司马欣向谷水方向的山林奔去,一支则是董翳、曹咎二人向泗水方向的峡谷奔去。 后面的项羽率军追的急,原本还在有序退却的汉军,开始有些慌乱。 项羽一直盯着刘邦,刘邦奔向哪里,项羽向哪里猛追,其余分散而逃的汉军由钟离昧率军来追击。 季布为先锋不断砍杀着护卫刘邦的军队,季布与靳歙二人第一次遇上,打的难解难分暂时拖住季布的猛攻,这给刘邦向山林之地争取时间,在那里步军将会发挥优势,在那里勇猛骑兵的威力将大大降低。 卢绾、刘贾在前为刘邦开道,眼看就要奔向山林,却忽见丛林里飞出如煌虫般的箭雨,使得刘贾慌忙向后撤,欲用甲盾之士组成盾墙来阻止,却见司马欣率军杀出,在汉军尚未组成护卫墙之前一阵猛冲。 刘贾和卢绾皆认得司马欣,在见到司马旗帜时二人诧异,刘贾亲自阻杀冲来的楚军,却惊讶的发现带头的居然是司马欣。 司马欣居然已经倒戈。 虽然现在项羽奇袭而来,连败汉军,但汉军终究还是占居兵力的优势,并没有完全败。 卢绾立刻将前方遇阻的情况快马告知处于中军的刘邦。 刘邦闻之大骂司马欣乃反复小人,刘邦对司马欣算是宽仁对待,没有杀掉,更是给予王者的待遇,甚至寻找给他立功获封地的机会,可惜。 由于司马欣合楚军猛烈攻击,使得汉军不能按照原定计划向居高临下的山林之地撤退。 第九百二十五章 彭城大战二十 小标题:大难临头各自飞 按照刘邦所想本是借助地势阻挡项羽凌厉的进攻,使得汉军能够进行休整,以步军在山地的优势将楚骑分割,进行各个击破。 听闻此消息,刘邦怒,为破司马欣欲决定亲临前方,想狠狠的责问司马欣,陪在身边的夏侯婴劝其勿如此,刘邦胸中的怒意很快消散,变回异常冷静的刘邦。 前方的刘贾受阻,片刻间于后方断后的司马卬传来战报,言打的很惨烈,很辛苦,希望得到支援,刘邦便遣周昌前去相助。 此时的殷军被项羽引铁骑几个冲刺就溃败。 项羽吼一声,数百殷卒肝胆碎裂,殷兵不敢战,多逃散,唯独司马卬与殷将、殷都尉数人率兵厮杀。 项羽怒瞪着司马卬,“殷王,何以叛寡人?” 司马卬哈哈大笑,“吾为项王守河内,苦等楚来援而不至,吾如不降汉,国不在,司马氏族亦危矣。非殷叛楚,乃楚背殷也。” 项羽闻之大怒,手里的霸王枪瞬间舞动起来,如同一辆矛刃组成的战车一样,向司马卬杀来。 那殷兵在项羽的乌骓马下如同土狗瓦鸡,如风吹草地,扑倒一片,殷都尉和殷将急忙护驾,皆被斩于马下。 此时的司马卬见情况不妙,立刻拨转马头欲逃。 暂时被阻拦的项羽立刻下令道,“斩杀司马卬者,重赏。” 重赏之下,楚卒各个皆为勇士,顶着矛林和箭矢向司马卬围拢而来。 司马卬并非一个庸人,乃智勇双全的开国之君,武力也是不弱,可惜双拳难抵四手,一杆赵戟无法将数十根长矛一一挡下,而且越来越多。 司马卬曾为勇猛的赵将,此刻将自己的武艺发挥到极致,但很快惊恐的发现,将他围住的楚卒开始散开,那匹乌骓马又出现在司马卬的视野中。 那杆横扫千军的霸王枪距离越来越近。 司马卬心中有些着急,一旦项羽近身,司马卬相信自己必死无疑,以项羽的神勇,十个司马卬也抵不住项羽所杀。 放弃战斗,那是不可能的,司马卬从一个别将走向王爵,建立殷国,有母亲和司马氏族人要考虑,能活着一定要活着。 活着,在汉王之下才能为他们谋仕途,司马卬自知必须要战。 战场上的战斗如同虎狼与猎物的游戏,猎杀的猎物越多,越需要精湛的捕猎技巧。 捕杀的高超技艺是靠着一次次追逐和扑、跃等等动作反复训练的结果。 除却后天的练习便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力量,很显然项羽在武艺的训练远超司马卬。 诺大的战场上也是小战场组成的,司马卬和项羽就是其中一个小战场。 久经沙场的司马卬知道一旦开打,就不能露出破绽,在项羽面前露出破绽那就是死。 所以司马卬上来便是全身心的贯注,赵戟舞的滴水不漏,防御堪称完美,这是他攻略河内,身经百战凝练出来的战技。 司马卬对自己战胜项羽没有十足的信心,但对自己的战技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能坚持到汉王遣将来助。 疆场之上,前中后左右五军常常相隔有些距离,有的时候前军即先锋军会与中军相距数里。 负责断后的殷王司马卬、河南王申阳与中军还是有些距离,感受到项羽的厉害后,申阳见河南军伤亡惨重,汉军大势已去,便果断选择欲向河南地逃亡,但他行至砀郡便遇到状况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河南王申阳的果断逃跑,使得后军的锐气大减,本来属于后军的汉将刘贾又被刘邦临时调走,司马卬果断决定向刘邦求助,难以独挡楚军。 司马卬对自己战技的自信没能牵制项羽多久时间,那么复杂,那么完美的防御,仅仅一枪,一枪便粉碎司马卬完美的防御。 百变千化的防御,项羽仅仅一枪便刺破那滴水不漏的防御。 再周密的防御不过是坚硬的杆、盾,只要那一枪力量足够大,达到一枪破苍穹,任何花销的防御之技都将在这一枪之下破碎,这是项羽在练习剑术时悟出的,最后用到枪法的独创上。 将力量与精神都灌注在枪锋上,一枪解决战斗。这当然是对付难缠勇将所用,对付普通士卒不过秋风扫落叶。 司马卬手里的赵戟已经不见,前胸的战甲已经破损,温热的液体正在毫不客气的向外流。 司马卬甚至不相信自己还活着,能在项羽那灌注全部力量与精神的枪下逃过,至今还没有,除非项羽不想杀此人,司马卬自然不信,果然听到项羽冷冷道,“若本死罪,寡人念子之勇武,如从楚,为楚之将,待破汉之后,若依旧可为殷王!” 司马卬哈哈大笑,“事不过三,卬曾从楚,无奈楚非为臣护国,卬岂能再为楚! 今楚有放杀义帝之贼,岂能与贼为伍!” 闻言,项羽怒,这刺伤项羽的自尊,项羽对叛变自己的人很少会有怜惜之心,给对方将功赎罪的机会,不料对方不感恩戴德,居然还辱骂自己。 项羽杀人从不犹豫,也不惧怕杀人,只要项羽认为改杀之人,纵使有千般阻隔一样照杀不误,不愿杀的人,任由谋士如何献策,皆不为所动。 鸿门宴的刘邦,彭城的楚义帝熊心,即是如此。 司马卬两叛楚,本是项羽难以容忍的,给其戴罪立功的机会反而不要,项羽毫不客气,一枪结束一代王者的命。 “殷王!” “殷王……为殷王复仇,杀!” 司马卬的死立刻激怒殷兵。 项羽的霸王枪杀死的人不计其数,死在其枪下的有秦兵、齐兵、汉兵,还有诸多战将,但从未饮下一王者之血。 殷王的血似乎唤醒这把陨铁打造的霸王枪,如龙吟虎啸一般在军中挥洒杀气。 震惊呼喊殷王的自然是殷将士,但那道喊“杀’的声音却是来自周昌。 周昌虽然一着急有些口吃,但口吃之人喊出来的往往非常有穿透力,在周昌的提醒下,殷军的战力猛然上涨,使得项羽那闪电般的速度遇到阻力,周昌命汉军从侧翼协助。 复仇的力量是很大的,故而周昌相信此时可以利用项羽斩杀殷王的事件,激起殷兵的斗志,可他还是忘记一点。 第九百二十六章 彭城大战二十一 小标题:十余万的生命 现在的殷王非彼时的殷王,而是被汉俘虏的殷王,殷军也非一个斗志满满的殷军,而是被汉打败之后,战心换散的军队。 殷兵的斗志虽被激起,但却无法长久,毕竟殷兵数量较少。 对殷王的忠心终究抵不过对生命的渴望。 殷王既然已死,又无继承者,殷国将不复存在,还在为何人卖命…… 周昌的阻止还是没能挡住项羽的怒火。 前后皆不妙,刘邦果断决定向谷水沿岸撤退,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周昌只能边战边退。 项羽见司马欣的相助起到作用立刻分兵向谷水、泗水两岸推进,欲将汉军冲杀进水中。 汉军初战不利,陈贺、孔聚受刘邦之命护着张良于向砀郡撤退,途遇前来助战项羽的恒楚、项声军。 恒楚急着去助项羽,知道三军精锐加上搜集的萧、场残军还是会和汉军兵力相差很多。 恒楚出战,汉将陈贺迎战,楚不利,项声、恒楚一起出战,楚众汉寡,陈贺战不利,以张良计,孔聚协助,二将力战楚,楚汉僵持。 张良从楚援军中看出不妙,特命斤候去探汉王战况,得知汉军大败于谷水、泗水之上,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张良心中一紧,立刻对陈贺、孔聚道,“汉王有难,良不能独走,望将军助良回救汉王。” 陈贺、孔聚二人为难,孔聚道,“吾二人受汉王之命,乃护成信侯西退,不敢有违。” 张良神情严肃,“汉王有难,良岂能独存,汉王在,则臣在,汉王若不在,诸将何所附?” 彭城附近的谷水、泗水为何是红的,是残阳染红,还是红色的花瓣浸红。 夕阳风有些冷,冰冰凉,如果不是夕阳风中的血腥味,真的会让人觉得这是一条由夕阳染红的谷水。 厮杀声还时不时回荡在彭城东西两处之谷水、泗水的上空。 由于司马欣的叛变,看似可以让汉军获得优势的地方竟成为一场惨败的诱因,汉军一被楚军冲赶到谷水、泗水之岸,项羽在此地的战术立刻发生变化。 不再是以斩杀多少汉军为目的,而是多鼓励骑士冲撞和驱赶汉军,将他们撞杀进谷水、泗水中。 这支楚骑在项羽组建之时便是以狩猎、放牧的形式来训练他们,以群狼狩猎的残酷形势,来淘汰训练他们。 这支铁骑在装备尚未精良前曾给秦军一个致命打击。 当时钜鹿之战,王离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围钜鹿,其中多为大秦铁骑,铁骑对一般的步兵具有很强的优势,故而当时的各路诸侯皆不敢战,陈馀给陈泽等将五千人先尝,全军覆没,这就是秦铁骑对步卒的优势。 攻城非铁骑优势,但野战对于行动迟缓的步卒而言具有机动的优势。 可是这支秦铁骑却栽倒楚铁骑的手里,今大秦已灭,秦兵器库中精良的甲胄和兵刃皆装备在这三万精锐上。 如今这三万以铁骑为主的精锐更加战力彪悍,如同驱赶羊群一样,将汉军向水里赶。 背水之战的确让汉军的怯战得到改善,各个为自己所战,可是却忽略一个问题,汉卒面对的是骑兵。 骑兵一次猛烈的冲击,汉卒会本能的躲避,从而造成互相踩踏落水的囧况。 汉卒要是结阵为自己而战,楚铁骑便迅速绕开,各个如同凶残的战狼一样看着待宰的羔羊,主要有一处尚未携带,便是一阵猛烈的撕咬,将缺口越撕越大。 温热的液体在空中飘飞,会水的纷纷跳进谷水内,不会水的被挤进水后便像抓住生命的稻草一样死死抓住那些会水之人,会不会水的结局最后都一样。 水火无情,谷水的浪涛毫无留情的将他们吞没。 混乱的状态不久被汉将控制,欲反击时楚铁骑立刻又会绕开,纵使有汉车骑来阻挡楚铁骑,但也是寡不敌众。 汉骑兵的数量较少,不过数千,而且车骑主要是在保护刘邦,并不能做为一支主力军与项羽这支三万精锐抗衡。 目前汉军的骑兵主要为灌婴部,傅宽、靳歉部,丁复部,樊绘部,像曹参、周勃这样的麒麟将,皆以步军为主,配合着车骑甚至楼船,乃三军统将。樊绘目前在鲁地,丁复在入彭城后调给吕泽镇守下邑,只有灌婴部,傅宽、靳歙部。 二部的骑兵加起来不过数千,根本无法对抗项羽的铁骑,不过牵制住数千楚骑,由于骑兵的机动性,骑兵很难困住骑兵,只有步兵的盾墙才能将他们围在一起,然后依靠不散的阵型,缓缓将他们挤杀。 可现在汉军已经被项羽给冲散,也被项羽军杀的满脸惊恐。 数十万大军互相踩踏,互相挤压,散乱无序的戈矛杀死同伴者居多。 厮杀声,呼喊声,痛哭声,人喊马嘶,还有那扑通扑通的落水声,还有那闻之令人毛骨悚然的救命声。 这种混乱的血腥场面一直杀到星辉满夜,混战声才渐渐平息。 谷水和泗水流速变缓,一个个翻滚的人在里面随波逐流,某些段域已经停止流动。 杀死、淹死、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令谷水断流。 汉阵营中星火点点,人人略显狼狈,赤色的汉军此刻变得更加艳红。 在汉军周围是层层的黑色楚军。 那浓郁的黑色令汉军冲不过去,甚至听得马蹄声皆是汗毛倒竖。 “大王,汉军损失惨重,大势已去!”卢绾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精神显得有些颓废。 刘邦道,“各部战况如何?” 卢绾道,“汉军各部损失总计恐有十余万。” 刘邦心中震惊,难以相信,“十余万?数万楚军竟令汉军阵亡十余万!” 刘邦不仅难以相信,还心生怒意,更多的是不解。 陈平立即道,“非汉不抵楚乃自相踩踏,相随入谷水、泗水,此乃汉失利之根本,汉败于已。” 刘邦道,“以先生之言,当如何?” 陈平道,“汉军连败,士气不可战,又谷水、泗水挡路,大军难以短时间渡水北走,当迅速突围南下。” 刘邦默然不语,随后抬头询问文臣诸将的意见。 平时爱聒噪的人现在是鸦雀无声,文臣们多凝眉深思,希望可以想出一个计策出来,不说可以反败为胜,能脱困即可。 第九百二十七章 彭城大战二十二 小标题:汉军欲南走山 豪气万丈的战将们此刻多脸色苍白,各个咿咿呀呀说不出所以然。 此刻曹参率军在泗水沿岸与楚战,算是拖住一部分楚军,使得项羽拿来专门对付刘邦的兵力减弱。 王吸、薛欧此刻在最外围,不断与楚发生碰撞,此时的汉军优势不在,兵力锐减。 除却各地驻守的兵马在彭城附近的汉军总兵力本有二十余万,近三十万,如今一战就损失十余万,实在是有点恐怖。 虽然这个数量是在各校尉、军侯根据还在身边之人估算出来的,但不排除逃亡、假死以及跳进水中逃生的人。 抛去这些,刘邦心中估算折损肯定有八九万,但不管怎么样兵力减少一半,汉卒人人畏战,这的确不是一个好兆头。 周昌道,“殷王司马卬战死,河南王申阳亡走。” 这句话让心头阴霾的刘邦更是感到一股凉意,“殷王为汉宁死不降楚,乃真王也,捎带其尸身,事后厚葬之。” 这个消息是刘邦最担心的,现在各路诸侯开始背汉从楚,塞王司马欣最是令人痛恨,临阵倒戈最可恶,翟王董翳也倒戈,河南王申阳选择不战而逃,等于背汉,司马卬战死,当初跟在身边的七王如今只剩下张耳、西魏王豹、韩王信。 七王变三王,刘邦对司马欣恨之入骨。 张耳不必说,二人有故交,韩信王乃刘邦自己所封,唯有西魏豹目前不知其心。 在三王叛汉,殷王战死的情况下,西魏王豹的心是否还会那么坚定的跟着汉而与强楚为敌,刘邦不确定。 刘邦对这样能力较强且为王的人采取大用大疑的态度。 魏豹之勇谋堪称大将,他的能力很大,那么他的忠汉之心就有待考证。 在几次作战中魏豹虽然也在与楚战,但刘邦能感觉到并没有尽全力。 魏豹将兵从,首选的其实是善守的周叔,这就意味着西魏军在伐楚中以守为攻,保存实力为主。 不一定能战无不克,但绝对可以让楚不能轻易重伤自己。 这点秘密,起初刘邦并未发现,随着一路行来,尤其是项羽在萧县遇到的阻力,如果不是周叔和周灶皆善守,项羽根本用不到日中才打到彭城。 这个时候刘邦越加希望张良能在身边或许能有妙计产生。 在刘邦决定出城与项羽大战时,将自己的文臣武将进行拆分,怕的就是一旦扎堆,被项羽来个一网打尽,那可就糟糕,见汉军战不利,刘邦果断作出决定,让这些文臣谋士先撤离,他刘邦和诸将来吸引项羽的进攻,将人才安全撤离。 这一点让那些杀伐四方的诸将很不理解,这些平时不能披坚执锐上阵杀敌的人,为何如此看重他们的命。 可在刘邦心中这些人和勇将是一样的重要,关键时刻指不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汉军大败,给各地驻守的战将和军队带来不小的冲击,其中驻守砀县的河南军听闻汉军大败,河南王败逃,恐楚军杀来,他们便欲逃回河南地。 彼时的柴武一直在关注彭城那边的消息,听闻汉军大败,其余人建议他降楚,柴武却果断选择继续从汉。 柴武果断补位砀县,使得那些尚未逃离的河南军被强行并入汉军。 诸如此类的变化悄然在各地进行着,这与刘邦在谷水、泗水一战大败有着必然的联系。 刘邦道,“无大批船只,无法北渡,唯有南下,楚必紧追,何处可安身?” 卢绾忽然有话不吐不快,有几次皆想开口,皆被他人抢先,刘邦道,“卢太尉,有话速速道来。” 卢绾道,“芒砀之间尚有汉军驻扎,且彭越军在附近,可诏其护驾,大王可依据早年对芒、砀山地形之熟知,借此对楚军进行反击。” 现在汉被项羽打的大败,唯有败退,但退向哪里,刘邦心中迷惑,诸将和文臣意见不一,最终的选择却在他刘邦,选择若对则可卷土重来,选择错误不仅自家性命堪忧,还会让更多的人丧命。 不同的声音变成对卢绾的支持,支持卢绾的建议,认为可向芒砀山退去。 刘邦的目光又聚焦陈平,询问陈平的建议。 陈平道,“汉虽败,然楚汉之争仅仅开幕而已,臣谏大王以芒、砀为喘息之地,东保雍丘,与彭越共阻楚于河南地之外……” 鸣鸣…… 咚咚…… 陈平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号角与战鼓声淹没。 空旷的原野上,向来只有水流的哗哗声,但今夜却多一种毛骨惊然的声音,像是士卒临死前的挣扎。 已死者不能复活,这声音从哪里来,只因拼杀停止后,这里太过安静。 所以此刻才能注意到这种声音,这是草丛里的沙沙声。 原来是藏在草丛里的人忽然冲出,接着就是喊杀声,随后便是战鼓和号角声。 “楚又来攻?”刘邦面有讶色,这才刚结束一场战斗怎么又来战,难得楚军不歇息。 汉军虽然败,但仍有不少兵马,虽然项羽调集各地驻军来,但也有不少损失。 忽然一将纵马而来,“大王,成信侯与陈贺、孔聚二将军杀来,已撕破一缺口,大王可速速上马……” 十余万兵马的损失使得楚汉兵力悬殊逐渐速小,随着彭城之南的竹邑、取虑,彭城之东的下相、下邳,以及其东北的傅阳城池的驻军向彭城汇聚,项羽的兵马不再只是精兵三万。 三万铁骑负责分割、冲杀、驱赶等任务,汇聚的各驻防军则完成对汉军的围困。 借助谷水、泗水的河岸线,楚军完成对刘邦的初此围困,由于是单匝围困,便被张良用计以陈贺、孔聚二将的智勇撕破一个缺口。 项羽指挥三万铁骑为主的精锐大败汉军,杀汉卒十余万人,取得空前的胜利,使得楚军那种不安的亡国危音荡然无存,更让楚军人人坚信西楚乃天下第一强国,霸王之威乃亘古无二,诸侯联军又如何,一样不能战败西楚,不过土瓦耳。 不过这巨大的胜利也消耗巨大的心神和体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以完成对汉军歼灭的决战。 正在休整的项羽想到刘邦从何处种种突围的可能,却绝没想到突然的一战来自外围。 第九百二十八章 彭城大战二十三 小标题:欲不断分解,以金蝉脱壳 外围的突击不但迅猛,而且诡异,专捡楚军的薄弱部分进攻,楚军的精锐完全被避开,尤其那三万铁骑,虽有损耗,但项羽会虽是择勇士补充。 在楚国能成为骑士那是一种荣耀,人人愿意经过残酷的训练成为骑士。 骑士不但在陆地上战技高超,还要具备弓马娴熟的特点,尤其是擅长在马上开弓射箭,需要精湛的马术,由于配有长剑,还要学会在马上的搏击剑术。 一个骑士的培养要比一个兵卒难的多。 故而铁骑当真是可以横行天下,但是它也有一定的弱点,一旦被长矛阵困住,冲不出去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不过步卒依靠阵法想困住铁骑自然也是很困难的。 不断从各地来的西楚地方驻军组成首次对刘邦的围困。 依靠谷水这条可挡十万兵马的天险,实现大战以来的首次围困,但杀汉卒十余万后,二者兵力缩小,但兵力依旧相当,能实现围困靠的也是谷水与泗水。 楚军的各地驻防军乃项羽军目前的软肋,论战术和装备皆不及西楚的中央军。 陈贺和孔聚又是自芒砀山便起事的老将,身经百战,二人密切配合,依靠张良的声东击西,一下就撕开缺口。 刘邦听闻张良不愿独自撤向雍丘、外黄附近,来回援,心生感动但毫不犹豫,立刻做出决定,向南突围,奔向自己发迹之地,芒砀山。 此刻汉军与张良、陈贺、孔聚会合后,依旧有近二十万兵马,分批次的逐渐突围。 留下断后的是刘贾和陈豨,刘贾本在驻守蒙县与外黄的王武、程处牵制菑县邢说军。 得到汉军战不利,刘邦首先想到的是蒙县的刘贾军。其余汉军不能轻易调动,乃整个战略布局上的重要钉子。 刘邦想着外黄有王武、程处驻守即可,可与彭越共同牵制邢说军和济阳的项悍军。 对于王武、程处二人的能力还是有一定认知的,虽不及樊哙猛,不及曹参那么稳重而又深谋远虑,但绝对可以驻守一方。 只是刘邦忽略一点,能力是不错的,对二人之心,刘邦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考虑,认为自己提拔出来的,应该不会叛汉,汉毕竟还是强大的,故而将刘贾调回。 陈豨是一员猛将,他本在关中随吕泽围困废丘,并时不时去拜访下韩信,二人聊的蛮痛快,在刘邦入彭城调出吕泽镇守下邑时,他跟着出关。 出关后,刘邦便让陈豨负责彭城的安全,这一点陈豨做的还不错,至少在置酒高会时,彭城没有出乱子,只是刘邦没想到乱子很快在萧县出现。 陈豨和刘贾打的很猛烈,但很快发现项羽根本不愿与之战,命此刻赶来助战的项声和恒楚来击二人,项羽自己立刻引钟离昧、季布二员虎将追击项羽。 项羽对彭城附近的熟知使得刘邦东躲西避,怎么也甩不掉,追之甚急,靳歙停止与楚战数次,放使得刘邦有喘气之机。 此时叔孙通向刘邦献道,“臣知一秘道……然不能行大军。” 刘邦道,“速速道来。” 叔孙通曾作为楚怀王的一个博士,常与各种人士答辩,久而久之,多知泗水郡内的奇事趣闻,常常带着儒生弟子百余人走访各地山川,知晓很多秘经。 刘邦心中在思考是否要抛下诸将,从秘经走。 后面楚军的追击声隐隐能够听到,诸如卢绾、曹参、灌婴等人皆建议刘邦从小路先走,在芒砀山会合。 时间紧迫,刘邦果断决定不弃诸将而去,在他心里想的如弃诸将而去未必安全,其次是他不能一有危机就自己先溜,这必定会影响日后他在汉军中的威望。 刘邦决定将自己的帅旗交由靳强,由靳强代他刘邦大行秘经,注意是大行,故意为之,迷惑项羽的追击方向。 项羽纵马正在追击,忽闻前方的季布遣丁公回报,汉军并非两路,一路向小道而去,路窄难走,不易大军追击,另一路则是大军逃遁的方向。 项羽笑称奸诈老儿,分兵迷惑不过雕虫小技,立刻欲分兵追之,钟离昧道,“大王,恐乃汉军金蝉脱壳之计,如每行一叉处皆分行,吾军将被支解。” 项羽亦道,“寡人亦知此定为汉之诈计,速遣数百骑追之探查,如为汉王,速回报,不是立刻返回,寡人在此等候。” 面对汉军分兵逃亡,项羽没有分兵追之,追下去的确有被支离破碎的危险,倒是反被围剿,可就大大不妙。 项羽依靠骑兵众且速的特点,各自遣数百起追之,何处为汉王即刻回报。骑兵追步兵那还不是轻松很多。 故而项羽很快依靠骑兵的速度找准刘邦逃亡的方向。 就在项羽不断加快追击的步伐时,负责断后的陈豨、刘贾收彭城大败的散兵,得数万人。 暂时与汉王失去联络的他们,决定继续收散兵,然后到芒、砀间会合刘邦。 直到此刻陈豨、刘贾才知彭城之战虽说损失十余万的兵卒,实则很多溃散逃走,落水者存活也是十之四五。 彭城虽败,但谈不上伤筋动骨的大败,只是此战使得汉对楚所具有的压倒性优势荡然无存。 各地赶来援助彭城之军,使得项羽的兵力很少上升到十余万,与此刻的刘邦军兵力没有悬殊。 兵力悬殊尚且能一击即破,如今兵力汇聚,项羽非要定生擒刘邦不可。 项羽兵强且速,很快两军在灵壁东的睢水之岸相遇,对峙。 由于项羽的紧追不舍,依靠骑兵的速度不断破解刘邦的分兵逃路之计,途中张良再向刘邦献计。 于谷水、泗水上的彭城大败已经使得汉卒恐,皆怯战,不宜在泗水郡乃至砀郡与楚展开长期的对战。 经过此次伐楚之战,项羽肯定会加强泗水郡内的防御体系,使得彭城更加牢不可破。 彭城本身依靠泗水、谷水使得三面环水,具有天险,易守难攻,此乃项羽伐齐敢于将精兵带走的原因。 率十余万大军伐齐,那是因为项羽相信依靠彭城的天险,项它、曹咎、恒楚、项声、留公旋、龙且等人一定可以将彭城守的死死的,定能待项羽破齐而归。 第九百二十九章 彭城大战二十四 小标题: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因此明知刘邦向东而来,项羽得知后依旧有底气准备破齐再击汉,就是因为他对彭城的防御有自信。 不仅项羽自信,范增也认为可以抵挡汉军的来袭,在范增看来号称六十万大军的诸侯联盟,唯有汉军可虑,其余不足为虑。 如今让汉军入彭城,项羽必定严加防范,在重点伐齐还是击汉之间的摇摆,张良也认为项羽会选定汉。 今后对汉的打击将高于伐齐,有项羽这个堪称战神的人存在,再近萧都难,更别说打入彭城。 鲁地、梁地乃西楚的后园,项羽肯定也会重兵打击叛乱,故而张良在行军途中已为刘邦战楚谋划大的策略。 在逃亡之中,刘邦问张良,“楚强,如何反败为胜。” 张良道,“汉大败,士卒恐,楚犹强,士气胜,鲁梁之地难守,当回荥阳,扼守河南地,如昔日之强秦,进可攻取鲁、梁,退可保守关中,且与关中较近,又可速断粮草补给之线,会诸败军再图大计。” 逃亡途中的刘邦当场采纳,竟没有丝毫的疑虑,有时诸将觉得是不是刘邦太信任张良。 可只有张良和刘邦二人之间才能明白那微妙的感觉,张良有着谋战的大格局,汉战败后他心中的大策略已经在慢慢成形,此刻与刘邦一交流,发现刘邦不仅能迅速理解,甚至还能为张良的策略提供完善的灵感。 当年大秦就是东出函谷横扫天下,其中的翘板就是三川地,只要三川地在手,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失去三川郡就相当麻烦。 三川郡曾为韩地,所以第一个要灭的也是韩,秦灭后,三川郡改为河南郡,项羽立河南王。 其实彭城大败后,刘邦心中就在想着后路,此次大败,汉卒皆恐,那么与楚争天下将是长期之战,非一日之功。 一次讨伐解决天下归属不太可能,楚比刘邦想象中强很多。 将是一场持久战,甚至比灭秦要难。 既是如此,那么昔日秦尽吞天下之路,便是如今刘邦的借鉴,故而张良一说,刘邦立刻采纳。 不仅采纳,还立刻向散落在各处的汉军传信,欲于荥阳会师。 不过在会师之前,刘邦还想着一个事情,挥之不去的念头,雍王,此次他刘邦大败,那么必然会给关中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这点刘邦道出后,张良也在思考,可谓内忧外患,但眼下最该思考的是击退项羽,解决燃眉之急,然后才能慢慢从长计议。 此刻在刘邦身边的文有张良、陈平、郦食其、陆贾、周苛、叔孙通等,将有曹参、灌婴、夏侯婴、陈贺、孔聚、王吸、薛欧、靳歙、傅宽、靳强等。 在外的别将有郦商、樊哙、柴武、奚涓、陈豨、刘贾、蛊逢、王武、程处等,还有大将吕泽此刻在下邑。就不一一列举,只看名字确实有些枯燥。 王吸、薛欧二将所率十万兵马,多为步卒,首先受到冲杀的就是他们,虽坐镇不乱,从容指挥,奈何挡不住项羽之神勇。 兵法在项羽这里往往会失灵,甚至有违兵法。 由于损兵折将,让二人在刘邦面前很没面子,面对追击而来的楚军,二人向刘邦请战。 本来前军之将乃陈贺、孔聚,右将乃灌婴,左将靳歙,后军之将为傅宽,跟在刘邦身边的中军之将为靳强、夏侯婴、王吸、薛欧等,曹参为三军之将,与陈平、张良协助刘邦做决策。 此刻王吸、薛欧主动请战击项羽,刘邦素知二人的能力,便允其出击,因为此二人皆是从丰邑就跟着刘邦混的早期人物,而且是以舍人、中涓这样亲密的身份从刘邦。 是知根知底之人,忠诚度和能力是认可的,所以还定三秦后迁其为将,将东出武关迎接并试楚的重任交给他们。 二人的战力随着大大小小的战役在不断攀升,王吸所用乃一杆长枪,薛欧所用乃丈三之镐。 薛欧所用的武器很特殊,一丈三尺,柄端安一大拳,拳握一笔,铜拳铁笔,这种兵器或砸,或扎。 扎着就亡,砸着必伤。 此兵刃很奇,其镐法也很独特,杀伤力不小,一马当先倒是让汉军重步卒,取得不错的进展。 一个人的奋勇杀敌,那就像长矛的矛头,能刺入多深,就要看矛头是否锋利。 薛欧的镐威力不小,但季布的赤雀枪也很锋利。 一轮红日划破天空,暮春之风令万物精神为之一震,空中飘散着血腥味,或许这个血腥味吸引到蜘蛛。 虫子在叶子上咯吱吱的吃着,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蜘蛛网。 此次楚汉交锋是薛欧、王吸出动出击,欲击退追击而来的楚军,季布来迎战没有动用骑兵,而是楚军轻步兵和重步兵的组合。 薛欧亲驾战车率车骑兵进行冲杀,站在战车上的薛欧,依靠战车的速度,使得镐的砸击力非常大。 季布指挥轻步兵上前跨出三步,做出待射的姿势,默默的等着冲杀而来的汉军。 越来越近,楚军的轻步兵依旧没有上弦的动作,但楚卒人人都是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早已看到汉军大败落荒而逃的样子。 兵者,诡道也,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如此自定或许是季布的镇定,使得他们可以看到汉车骑越来越近,依旧没有拉弓的动作。 哪里来的汗珠,有的楚兵额上已经有汗珠渗出。 紧张,超级紧张。 季布依旧没有动,就在薛欧几乎可以看见季布的面容时,季布才动。 没有挥动赤雀枪,而是挥动令旗,旗帜一动,下面的旗帜跟着挥动,百将看到后一声命令,“列队,散开。” 拿着弓弩的轻步兵居然忽然三五列队,后面立刻补上重步兵。 砰!砰!砰…… 高大的盾牌,一个个砸在青草之上,形成连绵不绝的盾墙,盾墙之间一根根长长的矛戈,像是一支支怪兽露出獠牙。 薛欧眼看就要冲进楚军阵营中大杀一番,却看到原本准备射击他们的轻步兵,却突然撤后。 因为是看到楚军阵营是弓箭手在列队迎战汉军,故而薛欧命车兵在前,骑士在后,且车左持盾牌,车右用弩来远距离射杀楚兵。 第九百三十章 彭城大战二十五 小标题:耐心的等待,只有致命一击 为增加射击的杀伤力,薛欧亦准备靠近些在攻击,就在他预判距离合适时,战况却突然发生变化。 季布居然变射击为防守,防守中还带着攻击,那一杆杆三米长的矛,犬牙交错,分明就是张着嘴的猛兽。 等于往矛锋上撞,那比人还高的盾墙护着楚卒安全,此时射击已无法对楚兵造成杀伤力。 待改换成矛、钺已经来不及。 多少个来不及酿成大错,战场上的错更是难以挽回。 向矛锋上撞,找死的多,能将矛锋折断的少,不是没有,薛欧就是这样的。 薛欧的战车撞翻干盾,盾牌翻飞,血肉纷飞。 可薛欧非常的明知,在战车撞上去的时候,他已经翻身跳上战马。 薛欧战车旁还奔跑着一匹空马。 看到薛欧跳上这些战马,拨转马头,准备后撤,季布没有命楚卒追击,而是等着前仆后继的汉车骑撞来。 看到薛欧着了道,王吸在旁一直没有动,因为季布身后的骑兵没有动。 或许楚军认为薛欧在逃,但王吸却不那么认为。 薛欧回撤之后,立刻稳定心神,欲指挥汉军进行变阵,但为时已晚,季布后面的骑兵开始出动。 出来的楚军铁骑,对散乱的汉车骑进行分割围杀。 王吸觉得不妙,早已指挥汉重步兵去反击楚军,季布的计策倒是没能立刻得逞。 围坐三军之中的项羽一直在高处看着远处的楚汉厮杀。 钟离昧有些着急,“大王,汉军先锋已是强弩之末,如果任由汉军驰援,会前功尽弃。” 钟离昧说的驰援自然是说王吸对薛欧的驰援,他看得出如果让汉军稳住,一旦找回信心,欲再大败汉军将会有很大的难度。 这点不仅钟离昧看得出,恒楚、项声等将亦看得出,项羽却好像没有看出一样。 项羽却开口道,“可知与季布战者为何人?” 这里认识汉军将领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人认出,当然不是近距离认出的,应该是通过斥候的秘密查探。 可这也不是,却是因为那独特的旗帜,王字与薛字的将旗。 军中姓王、姓薛的人不少,尤其在楚军中有不少还是薛郡之人,仅仅凭借旗帜很难判断。 可项声偏偏能判断,因为项声和王吸、薛欧二人在阳夏交过手,对他们独特的旗帜较为熟悉。 项声立刻答道,“王吸、薛欧,听闻乃从丰邑便已从刘邦。” 项羽道,“二人能力如何?” 项声思虑片刻,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汇,“二将合力,可与季布匹敌。” 项羽道,“刘邦既命二人为前军之将,那就再让季布坚持下,令其左右来援。” 这个决定很大胆,看到汉军处于劣势没有立刻增兵出击,见汉军二将再慢慢互相配合,几次使得季布有些招架不住,项羽也未让钟离昧或者恒楚去援助。 等,项羽在等机会。 不仅项羽在等,刘邦也在等,张良已经为刘邦谋划眼下的去处,经芒砀山休整后,欲回荥阳,再图大计。 不过眼下不击退项羽,难以从长计议,刘邦与张良、陈平等人在等,等曹参击退项羽的消息。 曹参也一直在等,看王吸、薛欧能不能让项羽再派出一将,如果能抵挡项羽的两员虎将,曹参便觉得反击的时机才到,打出汉军军心的时机才到。 目前在韩信尚未真正实至名归为大将军前,除萧何,曹参是最为欣赏韩信的战将。 韩信虽拜为大将军,但尚未真正掌兵权,不说最高兵权,次一级的也没有。 可是曹参却很喜欢和韩信谈论兵家,收获不少,如今韩信还是一个打造新兵的将领,尚不如周勃、曹参、樊哙、郦商等能指挥的兵马多。 故而一些还定三秦后看事实说话的人,并不太热衷于走访大将军府,可曹参却不同。 曹参此刻在体会谋战中对人心的运用,他在等,等项羽再多出几个战将,只要能将楚军的几个主要干将拖住,相信曹参可以击退项羽。 不会让楚军的锐气接连不断的飙升,必须要给予扼住。 能否扼住,此战非常重要。 直到恒楚出战,曹参才命左军之将靳歙出马,战不多时便传来楚军不利的消息。 “靳将军,果然神勇,楚军受挫,曹将军,可趁胜夹击,予吾二千骑兵,定可大破楚军。”齐受兴奋道。 曹参帐下的骑将不多,骑兵也不多,但数千精锐之骑还是有的,这是曹参军的底牌,齐受又是曹参较为倚重的战将。 “不愧是汉军虎将,居然能抵挡一时。”项羽眼眸里射出一丝赞赏之色,但转瞬即逝,接下来眸光中的杀气弥漫,宛如实质。 项羽看向身旁的项声,其浑身战意,那目光时刻盯着不远处的战场,眼眸中时不时溢出嗜血的兴奋。 战场犹如狩猎场,追逐猎物的猎狗对血腥味有着天生的敏感度,猎物只要受一点伤,只要有一点血腥味,猎物纵使跑的再远,也难以逃脱猎狗的追踪。 这项声可不是猎狗,而是一支猛虎,虽然在钜鹿之战中并非一路别将,但作战勇猛是深受项羽欣赏的。 在项羽破釜沉舟杀过去时,项声的表现堪比薄将军,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已是初出茅庐,大有一方大将的风范。 项羽对项声道,“项声,速引五千铁骑,吸引汉军右侧,为寡人一举擒下刘邦创造条件。” 项声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一听闻项羽之令,那脸上的兴奋之色一览无余,回身领命道,“大王,待项声斩杀敌军右将,正乃大王直击中军之时。” 项声的确是一员虎将,所引铁骑又是精锐,但依旧不是项羽直击之时,因为项羽还在等,等孰先乱分寸。 一支楚骑的加入,使得汉军的靳歙渐渐吃不消,靳歙弓马娴熟,是个不可多得的骑将。 项声和靳歙的碰撞可谓是骑将与骑将的碰撞,二人对弓马的娴熟不分上下。 战力和谋略同等的情况下,就越发显现出兵力的优势,恒楚则是善于车步守城。 可以说恒楚是位以车步来守城的能手,一般将领打不下恒楚所守之城。 项声则是善于骑兵长途奔袭,迂回包抄,总之各种突袭战是项声的拿手好戏。 第九百三十一章 彭城大战二十六 小标题:百战而得的敏锐 项羽遣恒楚出战,意在协助季布防守,使得季布的攻击力逐渐体现出来。 季布乃一员攻守兼备的将领,在有人相助为守,他便会表现极强的攻击力,在后方空虚之时,他又变成极为擅长守门的将领。 此种将领最为可怕之处就是不知何时为守,何时为攻,看似为守,或许就是致命的一击。 季布此种特点和汉军的麒麟将之首曹参相对应。 在曹参的严密防守下,楚军虽然追至灵壁,但却不能立刻取得进展。 项羽没有犹豫,也没有莽撞的进攻,而是遣帐下攻守兼备的将领季布出战,就是要步步为营,打好首战,一点点瓦解汉军的防御体系。 一旦汉军的防御出现漏洞,项羽相信以他所向披靡的闪电速度,可以在刘邦尚未反应过来便生擒之。 在年轻而勇猛的项声辅助下,季布转攻为守,使得靳歙部逐渐出现弱势。 “何以转强为弱?”齐受感到有些不解,左将靳歙的出击使得季布捉襟见肘,本可再出两千骑兵,由他齐受纵马杀去,一定可以大破季布,进而转守为攻,向项羽发起反击。 可转眼却发生变化,很快前方斥候回报,言项羽遣一将率五千楚骑杀的左将靳歙渐渐处于弱势。 左将靳歙的智勇,齐受是知道的,一向比较自信和高傲的他有时也自认不如靳歙。 如今靳歙的军职虽然还是骑都尉,但实际上曾为别将与周勃平定陇西,那所立之功,身为骁骑都尉的齐受自认甘拜下风。 齐受跟着曹参屡立战功,逐渐升迁为骁骑都尉,他从一个卒逐渐升为骁骑都尉,这让齐受很有成就感。 如今听闻靳歙被一楚将打的逐渐处于弱势,齐受自然是难以接受。 戚鳃道,“靳都尉虽骁勇,然楚骑众,双拳难敌四手。” 毛泽思虑片刻,也对曹参道,“汉军骑兵较少,难以牵制五千楚骑,需再增派骑将。” 其余诸将,诸如杜得臣、朱濞、秦同等人要求出战,协助靳歙。 曹参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曹参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是在和项羽进行兵略上的较量。 虽然曹参尚未与项羽正面交锋,两杆长枪并没有进行实质的交锋,但二人的心神已经在交锋。 项羽,不愧是号称战神,不仅常身先士卒,常率领楚军做出令人称奇的战术。 不论战略,但言战术,项羽堪称天下第一,无人能出其左右,这种包含战机、心里等等的杰出战术让曹参倍感压力。 不敢轻易的做出遣将行为,为此不得不让刘邦拿主意。 在刘邦目前的核心指挥小组中不过六七人,有张良、陈平、刘交、郦食其、曹参、灌婴、夏侯婴等,在灵壁之东,芒县之南的濉水之岸,直接与楚军接触的前敌总指挥中又有三人组成。 这三人分别为曹参、灌婴、靳歙,这三人常在最前线与中军中往返。 如今靳歙已亲自上阵,在前线指挥的人就只剩下曹参、灌婴,要想制止这支骑兵的不断分割与包抄,那么必须要再派出善于骑射的将领,傅宽善骑射,但作为后军战将,负责稳固后方,不敢轻易调动。 两军交战,最怕的是什么,前后夹击,一旦被楚军前后夫击,必败无疑。 接到曹参的回报,刘邦立刻决定让灌婴出战。 灌婴一向的作战风格,又疾又猛,而且年纪轻轻,颇具江湖武技,一杆蚕丝枪舞的滴水不漏。 项声则是项氏中武力仅次于项羽,与项庄不相上下的人物,而是在兵法造诣上胜于项庄,有小霸王之称。 项声的不断袭扰,使得楚军又牵制住一员战将。 汉军左右两翼受到牵制,前军王吸、薛欧又战不利,现在中军暴露无遗,看似是时候进攻刘邦的时刻。 钟离昧道,“大王,大破汉军时机已到。” 项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依旧很冷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广阔的原野,高低不平,项羽的指挥之所在一处高岗之地,没有军帐,在烈阳当头,只有一顶车盖立在那里。 项羽起身,静静的望着,不知道他在望什么。 眸光在云层之间徘徊,不知道究竟在思考什么。 项羽道,“不急,汉军中仍有曹参在守卫,必须要调出曹参,再对刘邦发起猛攻,争取一击必杀。” 虽然在彭城之西大破汉军,但最终能否擒杀刘邦还是一个未知数。 立在高处的车盖之影慢慢发生变化,时间在慢慢的溜走。 项羽忽然眸光一闪,杀意弥漫,“钟离味听令……” 话音初起,钟离昧早已做好准备,那柄裂石锤早已由两名勇士抬到身侧。 钟离昧道,“大王,未将已等候多时。” 项羽道,“悄悄绕到后方,伴攻其背,一旦汉军松懈,立刻转虚为实。” 钟离昧领命,不但领命,还绕道很远的距离。 汉军后方之将乃傅宽,不但要防止楚军从背后突袭,还要负责准备渡河的船只。 傅宽用兵很谨慎,敏锐的觉察出有一股危险在靠近。 每个在战场上经过生死的人是否都有着鹰一样的敏锐? 战场上是残酷的,但磨砺出来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 听一听风向,看一看动物奔跑的方向便能觉察出战场的变化。 如果是数千人马的奔跑,有时会带来狂风。 傅宽见楚将来战,立刻迎击,却发现来将并不愿与其战,而是不断的袭扰,如此三番两次,傅宽亲上战马,来会会来将,道,“来将何人?可敢与吾一战!” 激将法自古就有很多种,但傅宽看似并没有任何激将之意,但他已使钟离昧不得不自报家门。 这是因为傅宽后面的话使得钟离昧差点提前转虚为实。 傅宽没有怒骂而是一种不屑,对钟离昧的不屑之语,诸如项羽帐下无人乎,竖子亦来聒噪,跳来跳去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等等。 钟离昧怒道,“无知之人,吾乃霸王麾下钟离昧是也……” 话未说完,傅宽又是一阵不屑,不相信他就是钟离昧,认为钟离昧一定会如何如何。 傅宽的话说的没啥特别,却一步步有点扰乱人心神的意思,不过傅宽遇到的是钟离昧。 钟离昧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将,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策略。 第九百三十二章 彭城大战二十七 小标题:怎一个残字了得 战场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即便偶尔移动一下,暂时充当某个职位,比如先锋之将受伤,右将军会暂时补上,但事后也会立刻归位。 毕竟大的战场上纵横数十里,一将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不断走位。 钟离昧牵制住傅宽,傅宽本来就是刘邦安排防御后方的,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傅宽却低估钟离昧的厉害,那可不是一般战将可比,其用兵能力与季布、龙且并列,甚至还强于季布。 在项羽帐下,可与黥布相比,绝非项它、项悍可以相比。 站在高处的项羽依旧目运双瞳,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变换莫测的战场。 傅宽渐渐有些不支。 就在这时,项羽冷冷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立刻为寡人破汉王,立功者获双爵。” 此时此刻作战,获得的奖赏将双倍,这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完全可以让十万兵力的楚军发挥出二十万的战力,更何况现在项羽可调用的总兵力已经和汉军相当。 项羽率人马向刘邦的中军位置杀去,没有前军和左右二将的牵制,项羽直接长驱直入,直奔刘邦所在位置。 在中军之中,护卫刘邦在外围的首先是张耳,张耳不能亲战,数千战战栗栗的恒山军面对项羽的冲击如同洪水冲刷土岗之尘。 后面阻击的则是西魏王豹,与项羽大战十余会合,力怯不抵而走,西魏军在周叔的指挥下以最小的损失败退。 兵力已经折损的西魏王豹本无心再力战。 项羽的双瞳隐隐发光,已经可以看见汉军的阵营。 一入汉阵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按照这个速度必定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束战斗,但项羽心里又有些不安。 长驱直入,项羽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却有些不安。 这个不安项羽没有持续多久,便遇到强有力的阻击,不知何时灌婴率诸将杀回中军来阻挡项羽。 原来是曹参在指挥各自作战时,特别叮嘱过灌婴对外名为右军之将,实则乃中军护卫之责。 此意也是刘邦的意思,更是张良对诸将位置的变化用奇门遁甲之术进行安排,就是要确保反击不成,立刻固守。 灌婴回援后,立刻实行对项羽军的分割冲击,而且遣出丁礼去战项羽,曹参则遣齐受,二人协助陈贺、孔聚二将围战项羽。 四英战项羽,血战不止,轮流上阵,终使得项羽止步不前,无法再突破防线。 不过四将却身披数创…… 项羽眼看一箭之地外就是刘邦的所在之处,但四人避免近身战,不断用长兵刃配合阻杀。 陈贺、孔聚、丁礼、齐受,各个皆是智勇双全的猛将。 孔聚更是书香门第,儒家大成者孔子的后裔,从小学的就是全面发展,由于智勇兼备,又是最早从刘邦起事,故而很受刘邦的重用。 项羽几番冲出,欲杀向刘邦所在处,皆被四将拖住。 刘邦见汉军战楚极为不利,于是决定压阵,命战将靳强加入阻击,这使得项羽更难再迈进一步。 项羽虽然无法更进一步,但是却使得汉军的战将不得不将重心向中军靠拢,分心保护刘邦的安危。 虽然事先有所部署,但还是低估彭城初战带来的影响,汉卒怯战,汉将如无米之炊的巧妇,更低估季布、钟离昧、恒楚三大虎将的战力。 汉军再次大败,多为季布、钟离昧、恒楚三将引勇士将汉卒挤杀进濉水。 湛蓝的濉水变成红色,红的刺眼,红的令人炫目,不只是汉卒的血液使得濉水沸腾,还是汉卒的红色战服和旗帜使得这条濉水失去原本的颜色。 数不清的汉卒落入水中,或抱着对生命的渴望被淹死,或怀着恐惧落入水中,宁愿被浪涛卷走,也不愿再参与这场战争,或在落下濉水前已经死去,只留下丝丝缕缕的意识感受水的温暖与冰凉。 场面已不是一个惨字了得,这场彭城大战从萧县开始,到彭城,再到现在的灵壁之东,已经不知有多少士卒长眠下去。 此彭城大战与矩鹿之战相比,伤亡的人数甚至还要多,矩鹿之战章邯投降,不说后面的杀降,其实在人数损失上尚不如彭城大战。 项羽的怒火依旧没有燃尽,他的怒火还在燃烧,似乎要将濉水都烧成红的。 这场追击战使得汉卒两腿发颤,纷纷要投降。 汉将见士卒各个怯战,不是逃散,就是投降,纵使斩杀数十名汉卒已无济于事,便任由他们逃。 这些汉将只好组织起来血战,便不断向刘邦的中军靠拢。 据刘邦自己回忆这个惨状,不堪回首,不知到底有多少士卒丧命,只知道落水的士卒竟使得濉水断流。 濉水之风有些凉,沿岸的战场多是混乱不堪,唯有汉军的核心位置还在维持着坚固的阵型。 如同一个有弹性的竹子,纵使项羽再用力,终究还是会被弹回来。 对于近在眼前的汉王,钟离昧要求加大兵力,集中起来突破,季布则是主张先扫荡外围的汉军,将他们皆扫除干净,再对刘邦实行围困。 恒楚的建议则是引蛇出洞,既然防守严密,难以突破这最后的防线,不如假意露出一点破绽,使得汉王有逃出之机,再行伏击。 项羽的怒火似乎比对齐还大,那些被打散的汉卒纷纷投降依旧被杀,这下使得背水的劣势,渐渐变成背水的优势,各个为活命而战,不断向刘邦的中军靠拢,使得项羽更加难以突破。 项羽道,“停止攻击,传令三军,季布、恒楚、项声困汉军三匝,钟离昧断烧汉军粮草,毁其补给,其余诸将随寡人司机而动。” 汉军再次大败,落水者犹胜谷水、泗水之战,濉水为之不流,汉军接连收到重创,兵力大减,完全失去兵力优势,被项羽围困三匝。 黑色的浓郁慢慢淹没红色的鲜艳,但红色依旧是天地间的醒目之色。 “据言楚围汉王数匝,恐难脱困,吾等该当如何?” “汉王乃赤帝之子,定能带吾等脱困……” “然也,汉王乃赤帝子,怎会陨落于此?” “汉王脱困,吾等能得活否?” “汉王仁厚,定不会抛弃将士不顾。” 第九百三十三章 彭城大战二十八 小标题:水可导引,西北风可借否 汉被围困数日后,这种议论开始多起来。 人在激动之时可能会不计后果,但在被困之后,人心渐渐沉静下来,开始考虑自己。 同伴的惨死使得他们更加怕死,也更愤怒,但也更矛盾。 投降是没好结果,项羽太过凶狠,投降者也杀,不降被困也等于送死,不知该如何。 军中渐渐断粮,士卒渐渐面有饥色,一个个排队等着领稀饭。 炊烟袅袅,饭香四溢,说是吃饭,不如说喝汤,那真是越喝越饿。 架不住饥饿,各种不太顺风的话语开始咿咿呀呀的多起来。 一股不安的气愤开始在空中弥漫。 “楚围数匝,军粮将断,为之奈何?”一道有些无奈的话语从一向带笑的刘邦口里道出。 东伐项羽,落差最大的莫过于刘邦,从攻入彭城,诸王拜服,受尽尊崇的汉王,变成如今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项羽追着打。 不过刘邦自然也不是好欺负,项羽虽然大败汉军,但多已逃散,按照刘邦的指示,逃散之卒如能再归于各地驻守将领,不仅无罪,还会获爵奖励。 打败仗不治罪,如能回归队伍还能获赏,这是少有的事情,这和天下大多数诸侯王的做法很不同。 其实这是张良为刘邦做的谋划,既然汉军大败,败势不可逆转,但蓄势可做,再惩罚于事无补,反而容易激起反叛,不如宽大处理,使得打散的汉将能迅速聚集出来。 刘邦同意,而且还做出决定,这让逃散的汉将慢慢寻找容身之地,在砀郡便汇聚不少。 故而刘邦虽然战败,但战力犹在,只是力量已分散,而分散在刘邦身边的战将各个都是经历惨战洗礼的,留下来的各个不仅作战勇猛,更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谋略。 失败不是天生的,也没有永恒的胜利,先前攻入彭城是胜利,现在是惨败,但下一刻未必还是惨败,刘邦相信与楚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与楚的决战尚未到来,现在还是初试的阶段,知道项羽的历害,也算是一种所得。 战争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刘邦内心不免有些着急。 不过无论刘邦如何着急,始终皆是坦岿然不动的样子,大有敌军纵使困吾千万重,吾自坦然不动的气势,很多战将本来有些慌,尤其是在缺口粮的时候,此刻见刘邦如此坦然自若,心里倒是踏实很多。 诸将虽然踏实,但刘邦内心却并不平静,早已如波涛汹涌。 起初被围困时,刘邦还是比较淡定,但几次突围并未成功,渐渐一缕愁丝开始爬上眉梢,问出那句为之奈何后,许久没有人说话。 擅长纵横术的郦食其建议遣数十名勇士,寻薄弱环节突围去找援兵。 卢绾表示反对,首先突围不容易,其次现在诸将被打散,想找到数量居多的汉军并非易事,而且在鲁地、砀地驻扎的军队都肩负着各自的任务,如果突然撤离必然会受到追击。 突围不出去,如果不到外面请援兵,还能怎么办,诸将皆不知该如何做。 数十名身经百战的战将皆沉默不言,脸上还有一丝惭色,似乎对束手无策感到惭愧。 沉寂片刻,张良开口道,“汉军两次大败,兵力优势尽失,如今乃楚强汉弱,唯有借力方能突围,一旦突围,当立即遣斥候向关中报信,请兵来助汉王。” 项羽在彭城连续大破汉军,汉军优势尽失,正是消灭汉王的绝佳时机,项羽绝不会轻易放弃此等机会,即便突围也是被楚军猛追的情景,甚至会有被追上生擒的危险。 故必须要有汉军来接应,否则尚未到荥阳,未能实现先前的首步计划便会死在异乡。 刘邦道,“借力?” 刘邦有些不解,此刻距离他们较近的就是芒、砀二城,那里虽有些兵马,但绝对不够项羽军塞牙缝的。 远水解不了近火,近水又不够火给蒸发的,该怎么办,一向激灵的刘邦感到极为棘手。 张良却道,“借力,非借兵,道法自然,突围之道当借助自然之力,项羽能依靠劣势兵力大破汉军,重挫汉军,便是借水之力,死入谷水、濉水者远多于战死之卒,项羽能借水,汉亦可借风。” “借风?”刘邦闻言一阵惊喜,但惊喜中还夹杂着疑虑。 水看得见,通过引流或者驱赶入水,还能借助,当年秦灭魏,攻打大梁打许久皆无法攻克,最后便是靠着水攻,靠水淹大梁,终灭魏国。 水的力量可以借,可以看得见,即便如此,借水之力依旧不太容易,而风虽能感觉到,却根本看不见,如何借助风之力,似乎有些痴人说梦。 借风之力,听起来有些魔幻,从未听说过天地之风可以借助,诸将皆惊疑。 灵壁之东,濉水之岸,零零散散的有诸多茅屋或者木屋点缀其间,这里本是砀郡和泗水郡交界处渔民生活的地方,但看到汉军向这里奔来,后面的楚军紧追不舍,知道这里将变成战场,早早的弃家而逃,向芒砀山之间逃匿,等待这场惨战结束后再回来。 楚汉僵持数天后,汉军为加强防御,汉王便命人以简陋的房屋为各级将领的指挥所和住处,甚至拆除部分房屋来修建壁垒,深挖高筑,使得接连惨败的汉军防御体系变的异常坚固,短时间难以攻克。 项羽为追击刘邦,所引兵马多为骑兵,后面汇聚而来的也是步卒,是重步卒,却不是攻城的步军,更没有攻城机械,使得简易的防御拥有超乎意外的防御作用。 刘邦坐在一竹院内,这竹院经过简单的修缮,成为汉军被围困后全军上下最好的休息之地。 刘邦道,“子房言可借风之力,愿闻其详。” 张良道,“臣四下探查过此地风水布局,此乃阴阳倒逆之地,暗合巽风、散云之地必有西北之风成于濉水之上,需汉王多多耐心等待。” 说到巽风,大多数人皆有所耳闻,这是伏羲八卦里的,精通易经八卦者更知其意。 然实则伏羲并非只有八卦,更非根据此八卦推演出来的六十四变,而是有十六卦,其中的散云便是其中一卦。 第九百三十四章 彭城大战二十九 小标题:兵力再强,挡不过风吹水淹 实则伏囊有十六卦,也就是基于十六卦的二百五十六变,由于这伏羲十六卦泄露天机,曾被神明抹去一半,纵使这八卦的六十四变到周文王手里也已经有所变化,再到这秦末天下大乱,始皇焚书后,原本深奥难懂的伏羲八卦的六十四变的卦数也不全,能动一二的就不得了,能精通的人已廖廖无几。 据说鬼谷子精通伏羲十六卦的二百五十六变,略微传授弟子一二,便能搅动风云,只是这种奥妙之术继承者难觅。 张良便是早年遇到一名神秘老者,传授太公兵法,在太公兵法里便有这十六卦的玄奥之术的记载。 说到太公可能有人不太熟知,但若提到姜子牙恐怕没人知道的较少,姜子牙可是黄老道家,对这伏羲十六卦颇有研究。 张良说会有西北大风相助,诸将皆疑,就连刘邦也觉得玄乎,将信将疑,不过刘邦对这种神黄玄学虽不全信,但却相当的尊重。 即是如此,刘邦也只好将这个看似荒唐的脱身之计完全信任的交给张良,甚至对全军说军中一切皆要听张良调遣。 张良可调动一切资源来实现这次脱困,别管是否荒唐…… 这个命令使得汉军上下脸上皆是一副非常怪异的表情。 不过张良并没有调用多少人,而仅仅是让靳强、周緤带着数十人在周围转了一圈。 根本也没做啥,只是在濉水之岸边砍几颗树,移动几块大石,挖一条水沟,引出数条细流等等。 诸将自然多数不知张良究竟再做什么,不过还是有些人似乎能明白张良究竟在做什么,比如曾被逼着饱读书籍的孔聚,依稀能明白张良这是在略微改造大地的脉络,在连通巽风和散云两个方位,使得四月常刮东南风的濉水之岸,也偶尔能够吹来西北风,起到散云的作用。 当年大禹治水可以使河水改道,疏通洪水,同样的张良知道风也能疏通,甚至改道,推迟与延伸等。 所谓行军打仗皆天地之力不仅事半功倍,甚至可挡十万大军,比如无情的水和火,还有这看不清本体却能觉察出的风。 风何种模样,看不清,但风所过留下的痕迹却是一目了然,风所过之地,或草木摇摆,或飞沙走石,如果吹到人身上,或如少女的手轻柔而温暖,或如冰刀一样令人畏惧。 濉水之上的风和大陆上的风往往不太相同,忽然刮起西北风,大雨飘泼并不稀奇。 四月份的天(颛顼历,按照现在的计算,相当于五月,已是夏日)本是艳阳高照,不过将近五月,已有着夏日的燥热。 无论谁被困在一个地方数日,心情绝不会好,炎热更助长这种躁动的心情。 楚军围困汉军后,日子似乎比较不错,主要是劫掠汉军的粮草辎重,辎重皆焚烧,粮草拿来自己食用。 全军上下日夜食饱睡足,皆等着项羽下达进攻命令…… 项羽心中的火气已经变淡不少,也不急着进攻刘邦,只给诸将下达一个命令,困死刘邦,既然强攻较难,损失又大,那么就困死刘邦,待汉军粮草食尽,定让刘邦主动引颈就戮。 汉军两次大败,兵力锐减,楚汉强弱已发生变化,使项羽心中的隐忧完全消失,兵力少时尚能大败汉军,如今是楚军兵力略占优势,还怕甚,慢慢困死刘邦。 日中,再次到楚军午餐时间,楚军庖厨在釜前煮饭,忽然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不过沙尘终究没有蒙上饭汤,因为釜已经翻倒在地。 那烧烤的野猪与牛羊也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被吹到哪里…… 呼…… 咔嚓…… 轰隆隆,棵棵大树折断,轰然倒下,那轰隆隆就是大树倒下和飞沙走石形成的震撼现象,诸多人脸上皆是一脸震惊,只见乌云遮天,像是大雨将来。 在南方生活的他们对忽然来场大雨并不感到稀奇,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雨点落下。 竟忽的狂风起,折木发屋,茅屋之草非常不情愿的离开梁柱,屋顶被掀起。 窈冥昼晦,天色灰暗,如同昼夜颠倒,直接迎着楚军狂吼而来。 直吹的战马嘶鸣,直吹的楚兵无法睁眼,直吹的士卒无法站稳,直吹的楚军诸将走路费劲。 战马受惊而走,骑士在后追,粮草被吹散,护粮之军手忙脚乱,存放的兵刃被吹起,营帐拔地而起,楚军竟被一阵风吹的大乱,来的突然而猛烈,楚军坏散。 季布非常艰难的顶风走进大帐,抖落尘土,尚未待季布开口,项羽早已听见帐外人喊马嘶,情况不对,“汉军来攻否?” 项羽初闻有些震惊,他本已部署好防御,纵使汉军欲突围,也绝不该如此状态,正欲出幕府查看,迎面遇季布。 军帐和幕府还是有所差别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芜原野之外,人迹罕见之处,军队常伐木用军帐为将军搭建大帐,但如果有村落之地,则往往直接寻一人家,进行简单修缮作为大将办公之处,谓之幕府。 幕府要比军帐好一些,与行辕略同。 季布道,“非汉军来攻,乃忽起大风,逢迎吾军,造成混乱,恐汉军趁此大乱来袭,请大王速定策略应对。” 项羽脸色一白,“不妙,速奏响号角,传令三军即刻备战……” 话音未落,帐外已经响起音质深沉厚重的号角声,在如猿啼之风的呼啸中,这种低沉的号角声幸好还有穿透力。 不过号角声并不能立刻制止混乱。 “大王,此风较大,不易骑马,待风稍弱,再行突围……”卢馆见真的自西北起大风,对着汉军之背吹来,像是催着汉军向楚军阵营杀去。 刘邦道,“四月忽起西北大风,此乃天助寡人脱困,天意不可违,违必定遭殃。” 大风起,刘邦立刻命汉军趁风势向楚军冲杀而去,并对诸将言与荥阳会师,各自分散杀出去。 也特别对曹参、靳歙等将言突围后西取雍丘,与外黄之城南北成犄角之势,扼守砀郡与河南地联系的要塞,切断楚军西进河南之路,为荥阳会师打造坚硬屏障。 突围之时卢绾、灌婴、夏侯婴、刘交等皆主张万余人伴刘邦突围向西,但却遭到二人的阻止。 第九百三十五章 彭城大战三十 反对的这两个人,首先是张良,张良认为大风虽造绝佳时机,但不易目标太大,而是让项羽产生错觉。 令一支军趁机猛攻楚军,再分出每股数千人之军四散飞奔,造成汉军趁机逃跑,唯有汉王所在之军犹在战。 故而进攻项羽这支军队不仅数量要多,还要作战勇猛,大有趁此大风转败为胜的趋势。 即便项羽有所怀疑,分散而去的数支人马也难分真假。 另一个反对之人是刘邦,刘邦也不主张率万余人而走,不只是目标大的问题,现在汉军损失惨重,唯有数万人马,不能再有损失,“项羽目标在于寡人,寡人离营,项羽必急追,不会再有心思围歼汉军。” 刘邦的意思是以他为诱饵,引项羽追击,使汉诸将皆出困,收散兵而后汇聚荥阳。 刘邦见此想法与张良、陈平一致,立刻决定如此行事,只是陈平又追加一句,将骑兵皆带走,即行动迅速又能护其安全。 汉王刘邦立刻下令,命陈平跟着韩王姬信遁走,张良随张耳、张苍军西走,留高邑、召欧、沛嘉等率数万步兵趁机攻击楚军。 同时命曹参、靳歙西取雍丘,欲与外黄之地南北扼守三川大地,为刘邦退守荥阳,做好卷土重来的准备,争取时间。 孔聚、陈贺率本部人马断后,王吸、薛欧侧翼掩护,刘邦率灌婴、靳强、夏侯婴、周緤等将,引千余骑兵突围;四将突围后,先至下邑回合。 其余诸将等皆有安排,闻听这个安排,高邑脸色一白,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 高邑是何许人,简单说这个人地位在初从刘邦时地位不低,以客从起啮(啮)桑。 当时无论是曹参还是周勃、樊哙等,不是中涓就是舍人,能以客从的不多,其中卢绾、张苍就是。 卢绾是何职位,已经是太尉。 还有那如葫芦籽一样肥硕白皙的张苍,在张耳入汉后,就已经为恒山郡守,还不是因为张耳为故恒山王的缘故,高邑如此想着。 总之甚为客者,似乎都混的比他高邑好。 各个都是将军、中尉等等,还有那陈平,一来就是都尉,这让高邑心里有些落差。 一路灭秦和还定三秦,其他人立功的机会很多,很少有他高邑的,而且当年在周勃先登啮桑拿下此城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如今兵败,才想到迁为将军率诸将正面突击楚军,心中的不悦不自主的诞生,不过转变一想能为将军也不错。 情绪看似复杂,但不过转瞬之间,就是这转瞬之间却被刘邦捕捉到。 刘邦道,“可有难处?” 高邑欲言又止,但知道时间宝贵,还是开口道,“欲吸引更多楚兵,需汉将相助,高邑恐难支。” 刘邦思虑片刻,项羽太过神勇,汉卒皆怕,的确需要再增加一些,“王吸、薛欧听令。” 于是刘邦又将王喜、薛欧留下进攻楚军,为刘邦突围打掩护。 天昏地暗之中,一支红色的汉军如把长剑一样直插楚军。大封从西北向东南猛吹。 原本睁不开眼,又无法站稳的楚军,忽然遭遇汉军的猛击,有些吃不消。 项声、留公旋打的很辛苦,有些吃不消,项声立下留公旋继续前线作战,立刻向项羽回报言刘邦可能要从他项声防御的方向逃跑。 出的大帐见大风猛吹,诸将多站立不稳,唯有项羽稳稳立于风中,但他的心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被吹的有些倾斜。 不明白睢水之上为何会吹起那么大的风,堪称诡异。 难道是溺死在睢水之中的亡灵形成的飓风,来找他项羽复仇,想到这里项羽心里一惊,但依旧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 即便是又如何,他这杆霸王枪不知饮多少壮士血,不怕再加上一些,项羽犹豫片刻,也觉得刘邦很可能从项声的方向逃。 不然以项声的战力怎么会那么吃力。 项羽便跨上乌骓马,手持霸王枪亲自打压这次突袭。 在风沙之中,项羽看到一名战将,手持一杆黑黝黝的长棍,不知是何材质打造,凡是被他扫着的楚卒皆倒地。 一杆长棍被舞动的竟如龙飞虎啸,此将自然是汉将高邑。 项羽打马去战,高邑不敌,拨转马头欲逃,项羽岂能放过此人,将枪立在原地,取下马上的长弓,欲以硬弓射之。 项羽自彭城大败汉军,刘邦向南遁走,欲以吕梁山为资进行抵抗,以为到达吕梁山就没有问题,结果依旧被他闪电般的骑兵打的溃败,击杀数万后,败逃至灵壁之东,睢(濉)水之上。 项羽自然知晓汉军欲背水之战,不能给汉军以喘息之机,最终汉军还是惨败,围困刘邦数匝,准备歼灭汉军,杀掉刘邦,结束这场战争。 不料忽起大风,着实令项羽有些懊恼,既然风欲阻止项羽杀刘邦,他心中豪气顿生,欲杀退狂风。 于风中射箭,其实不是在射人,而是在与风较量,射出去的箭与矢便不再受人控制,如同泼出去的水,能影响它们的唯有空中的风。 风力稍微一大,就会射偏,射入其他遮挡物。 这一箭,项羽就要证明他与风的巨决斗,与风斗个输赢,他相信只要能于狂风中射杀汉军一将,那么必然可以给楚兵以极大的信心。 使得狂风中的楚兵获得心理的安稳。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无奇不有,也很有很多士卒皆信怪力乱神,如果真的让楚兵相信天将大风护佑汉王,那么这场战斗将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 因此项羽需要射中那高邑。 风沙之中本睁眼已成问题,谁聊项羽不但不受影响,那双瞳竟隐隐散发着蓝光,使得沙尘逼退。 正待弯弓射击之时,忽见沙尘中又杀出两名汉将,一将舞一杆青鹰长枪,一将使一柄丈三镐。 二将夹击项羽,项羽用忙用弓箭挡架,随后抛下弓箭,取出霸王枪战二将,二将似乎自知不敌,转身隐入风沙之中。 这二将自然是持青鹰长枪的王吸和用丈三镐的薛欧,二人非常自信,也相信他们自己无法战胜项羽,故而不战而走,也相信昏暗的风沙之中,极其影响视力,项羽不可能看清他们的方向。 第九百三十六章 欲收家室而西 小标题:仓皇而逃,但绝不气馁 薛欧隐入天昏地暗的风沙之中,欲斩杀普通楚将,却忽觉后背有一股危险靠近。 这是一种本能,本能对危险的预知,急忙回身使用一锥。 砰! 火星四射…… 乌骓马快,很快追上薛欧,霸王枪向薛欧背后一刺,如果不躲避必死无疑。 薛欧也顾不得去思考项羽为何能在睁眼皆困难的风沙之中看清前方事物,还能远距离的看到他。 薛欧现在眼睛处蒙着一块半透明的黑色丝缯,如此才能不受风沙影响。 几个回合下来,薛欧感觉不敌,心中恐惧,生出本能的保护欲,力量又大几分,可依据不敌,眼看要死于马下。 真该薛欧运气好,召欧持一杆黑铁铍恰好杀到此处,二将合力战项羽,虽不能战胜但逃跑绰绰有余。 秦末之际,除秦喜用青铜兵刃外,各国多有冶铁而造的兵器,其中属韩国、燕国打造的最为精良。 召欧所用的黑铁铍就是从刘邦攻略韩地时获得,从此爱不释手,不作战时清晨便进行练习。 铍等于是将一把短剑按在长柄上,虽然其中暗合剑法,但又和剑法不同,和棍术结合,大有早期枪法的由来。 项羽用霸王枪杀的二将分散而逃,正欲择一将追杀之,忽闻身后季布喊道,“霸王,有一支人马杀出重围,向北遁去。” 项羽微微一愣,觉得其中必有猫腻,“估测有多少人马?” 季布道,“千余人左右。” 项羽快速的做着衡量,千余人向北逃,这向东突围的明显有数万人,项羽立刻冷笑道,“刘邦老儿奸诈,定欲以多寡蒙骗寡人,季布……” 不用项羽说完,季布便知道要让他去追逃跑的刘邦,正转身欲走,又闻一将向这里喊道,“项王,又一支人马向南逃遁。” 项羽笑道,“有意思?纵用千万分身术,今日休想逃脱。” 来报者是乃恒楚,一脸的灰尘,眼睛睁开都有些苦难。 项羽立刻道,“季布引车骑,向北追,恒楚引数千骑兵向南走。” 话音未落,留公旋又道,“大王,有支兵马向东突围而出。” 项声本和留公旋在极力阻止高邑、召欧、王吸、薛欧等将的攻击,却因迎风而战不利,使得一支向东而逃。 项羽苦笑,看来这刘邦还真是会刷花样,立刻道,“项声、留公旋,速引楚骑向东追,寡人要看刘邦如何跳出。” 一支千余骑兵离开被风吹的昏暗如夜的睢水之岸,一路向北逃,待看到艳阳出现在视野中后,立刻向东转道,准确说是向东北的沛县方向。 此路千余人车骑正是刘邦率灌婴、靳强、夏侯婴、周緤等将突围而出。 起初在选择突围方向上,刘邦和众人也是颇为头疼,陈平、张良皆以为当以迷惑的方向,向南。 最终刘邦还是选择直接向北,过沛县收家室而西,多个方向突围,项羽一定在选择上会出现迷惑。 精通兵家之道的项羽,非常清楚金蝉脱壳、分身之术等等计策,往往声东击西,来虚的,他刘邦偏偏就不选择声东击西,就要向北而去。 只是刘邦没想到,项羽压根没有过多思考,直接三路皆去追,和先前用的方法一样,得知何处为刘邦,他项羽便亲自追去。 残阳夕照,已尽黄昏,刘邦率千余车骑一刻不敢停,一路狂奔,至一处山坡才停下休息,善战骑术的灌婴忽然脸色微变。 灌婴将耳朵贴在地上,静静的聆听,片刻向一棵大树下走去,“大王,楚追兵将至。” 对于有追兵,刘邦一定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刘邦见灌婴的脸色不太对,似乎还有话藏着未说。 刘邦道,“来者甚多?” 灌婴道,“辨音可知,来者似乎不只一路,似有东西两方夹击而来。” 东西夹击,刘邦的脸色也禁不住微变,内心震惊,但脸色很快恢复镇定,有点恐怖,情况不太对。 若是骑兵追来,刘邦所引兵马为车骑,自不用惧怕,打不过就接着跑,可如果一路是楚步兵来截杀,那就大大不妙。 此时此刻就怕是截杀,刘邦突围后,项羽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不仅会遣楚骑追击,恐怕也会快马向沿途各县送信,令各县之公截杀。 一旦被骑兵和步兵东西夹击,那就大大不妙。虽然骑兵对步卒具有很大优势,但似乎优势之下也有缺点。 骑兵一旦被长矛步卒围困,只要不能突围,那就等着被挤杀。 刘邦忽然不知欲收家室而西,是对还是错,如果被楚军抓住,以项羽的性格绝不会轻饶自己。 一腔雄心豪情恐怕只能饮恨酒泉,深埋地下。 靳强和周緤立刻各持兵刃护卫刘邦,将刘邦护在中间,夏侯婴架车兵准备迎战,灌婴则令骑兵列队,手里的蚕丝枪已经散发着杀意。 “大王,陈豨来也。”忽然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尤其在刘邦耳旁响起。 刘邦脸上闪现一抹喜色,陈豨居然是陈豨。 原来是陈豨、刘贾引兵为刘邦断后,使得刘邦能够顺利南走吕梁山,后来欲寻刘邦而不得,便在彭城附近收集被打散的汉卒,慢慢的聚集一支人马。 刘邦脸上的喜色虽然一闪而逝,但神情明显好很多,沮丧之意荡然无存。 紧绷的心稍稍放松,可未维持多久便看到另一支彪悍之军黑压压的向汉军冲来。 楚军果然还是追上来,速度果然不满,令刘邦心里发凉的是追兵不少,观旗帜粗略估算该有六千车骑。 兵力不少,必将又是一场恶战,如果不是偶遇陈豨、刘贾,恐怕这次就真的难逃。 为首一将刘邦认得,正是有着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的项羽大将季布。 季布一路追来,心里想着千余人而已,一旦追上,必然可以生擒刘邦,绑回去让项羽发落。 可季布忽然发现,他错矣,居然有汉军来迎刘邦,观兵力居然与楚军相当,那么就非常棘手。 不过好在汉军多步卒,季布有着非常充足的自信。 季布道,“汉王何以趁霸王伐齐而击楚,速速下马受缚,季布愿为汉王于霸王面前请命。” 第九百三十七章 丁公追刘邦 小标题:丁公追刘邦,灌婴新发现 代汉王请罪,这个诺言换做别人可能不过一句戏言,但从季布嘴里说出,众人皆知其分量。 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可不是世人乱说的,乃重诺言的侠士风范,甚有墨家死不旋踵的气概。 刘邦却笑道,“放杀义帝乃不义之人,人人得而伐之。” 下面的话刘邦没有再说,而是陈豨和刘贾用行动来回答,陈豨道,“大王先走,楚军交予吾,陈豨定让季布止于此。” 季布的美名,很多游历的侠士皆知,自然也包括早年游历天下的陈豨,也知道季布一诺的重要性。 那季布并不知陈豨,还欲在劝刘邦投降,免得刀兵相见的时候,一不小心射中,到时无力回天,哭冤无处去。 话未说三句,便闪出二将,“休得狂言,先过吾青蛇矛,再言其他。” 那青蛇矛在夕阳下竟闪着幽幽的青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再看那所使之人形似崖松,眸似饿狼目,是将相之才。 季布知道遇到棘手之人,再看另一人眼如碧潭,眸如星辰,清澈而深邃,又炯然有光,绝非勇将,手持一杆双信蛇矛。 此二将不仅相貌不凡,还皆使长矛,能将矛用的很顺溜,皆是战将。 看此矛的材质还有拿长矛的姿势,季布很快判断今日欲想擒住刘邦,必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绝不容易。 刘贾亦道,“若之敌手,乃吾刘贾与陈豨也,休打吾王主意。” 两将纵马拦在当前,季布眼睁睁看着刘邦调转马头,率车骑欲离开,季布心中一急,顾不得其他,转身对一将道,“丁公,若率二千楚骑追汉王,吾来牵制此二将。” 站在季布身后的一将,乃与季布连襟之人,一说为其舅舅,一说乃季布同母异父的弟弟。 丁公道,“得令。” 随后季布又对另一将道,“季心,战使双信蛇矛者。” 季心,乃季布之弟,以任侠而闻名,在布军中为一小将历练。 季布、季心兄弟战陈豨、刘贾暂且不提,单表丁公去追刘邦一行。 在陈豨、刘贾对峙季布之时,由夏侯婴驾车,刘邦率灌婴、靳强、周緤等将一路向沛县而去。 尘土飞扬,残阳之下,那尘土皆有着红润,一道道光束自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洒落。 一支红色的汉车骑急速的赶路,向沛县之城奔去。 相隔两三箭之地的还要一支楚骑在快速的追击,一刻不敢停留,或许是车兵没有骑兵奔跑的轻快,也或许其他的原因,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丁公所引一半轻骑,手持弓弩,一半是重骑兵又称铁骑。 或许是加上马匹的不同,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刘邦隐隐能听到后面那有别于汉骑的马蹄声,还有那吆喝声,似乎还有似有似无的催促之音。 奔跑之中最忌讳马失前蹄,不过这事情偏偏被刘邦赶上,忽然马前提踏空,直接将刘邦从马背上跌下。 这一跌使得后面的四将大惊,尤其是卢绾立刻勒住战马,大喊,“汉王。” 汉王…… 这一下使得后面的将纷纷下马去扶刘邦。 “汉王,可曾摔着。” 纷纷既着急,又关切。 刘邦摸摸腿,“幸得荒草相救,寡人无大碍,哎呦……” 刘邦又摸着自己的腰,庆幸腰还好,如果不是道路旁乃密而长的草被,肯定会伤的很重。 刘邦苦笑道,“虽无大碍,却再骑不得马。” 夏侯婴道,“如此只能乘战车,汉王,快上车。” “汉王,哪里走!”一道中气很足的声音从后方的风中传来。 如此一耽搁,后面紧追的楚骑已经赶上,当务之急自当退敌,灌婴上马,立刻引汉骑列队挡在前面。 靳强提起青铜乌刃戟,立马护在刘邦身前,周緤提起放在树旁信武刀,但转念又插在地上,以背护着刘邦上战车。 夏侯婴早已坐在战车上,随时皆可以纵马而走。 刘邦登上战车,夏侯婴正欲赶车向前,刘邦却意外道,“稍等。” 既是稍等,夏侯婴便没有赶车,他很少会问为什么,只见刘邦眯着眼睛望向楚骑之阵。 楚军骑士各个已经从后背取出箭矢,已经上弦,有的虽没有弯弓搭箭,却从马腹旁抽出双戟,一对,一拧,就变成一杆双头的长戟。 单手已经握紧马绳,双腿微开,随时做夹腹的动作,进行冲击。 还有的弓箭依旧正马背上,但却手握长剑柄,看来是准备在冲击的过程中用长剑攻击汉军。 楚军剑拔弩张,弓弦上箭,汉军同样是做好应战的准备。 双方似乎皆已做好大战的准备。 此刻汉骑兵的战将灌婴的眸光却瞄向楚骑马腹处,眼神中略显惊讶,但也有一丝丝的兴奋,似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灌婴惊讶的发现楚骑士的脚上皆套着一圆圈时的绳索,这套绳索连接在马鞍上。 看到这一幕,灌婴眼神发光,因为他太能体会作为骑士的痛苦,那就是在运动中进行骑射稳固性差,必须骑术非常娴熟才能做到胡服骑射。 还有就是持戈矛或长剑的骑士,在冲杀时完全靠上身的臂力,脚下很难借力,力量往往很难从下向上。 必须靠加紧马腹才能借力,使得力量能从下向上的贯通,才能很好的使出力量,才能很好的发挥出马上作战。 因此,汉骑一直没有组建起来,一是刘邦没有重视,而是对骑手要求太高,培育新兵,如果是步卒,很强的将军一个月就能使他们上战场,或结阵或冲锋,可是骑士却不一样。 数月皆不一定有成效,故而灌婴在得知李必、骆甲的专长和建议后,有心组建也只能组织小股骑兵。 这个新发现,让灌婴看到短时间组建汉骑兵的可能性,不善骑射的可以利用那圆绳脚套,灌婴不知那是何物便姑且称之为圆绳脚套。 灌婴的神色既兴奋又欣喜,这一幕自然第一时间落在追来的楚将眼里,心里发慌没底,不知道汉将在搞什么。 走南闯北贩缯的灌婴很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立刻准备冲击楚兵,却听刘邦道,“来将可是丁公否?” 追来的楚军之将正是季布派遣而来的丁公,在季布被陈豨、刘贾阻拦时为擒住刘邦,在季布牵制汉军时命丁公率楚骑追击。 第九百三十八章 巧骂退丁公 小标题:丁公虽退,危险并没消失 见刘邦认出自己,立在楚骑中的丁公有些发愣,立刻想起先前汉王率五路诸侯号称六十万大军伐楚,浩浩荡荡,一路所向披靡,当时丁公就在砀郡睢阳守城。 刘邦下轻易下睢阳,生擒丁公,刘邦见其相貌不凡,又知乃季布之弟,季布乃闻名于楚地的任侠。 刘邦作为楚地一任侠,对季布此人自然也是知晓,对其算是敬佩,故而没有杀丁公。 可彭城大战,三次大败,先败谷水、泗水,又败吕梁山,再败灵壁之东睢水之上,每次大败搞的刘邦很窘迫的身影中就有季布此人。 钟离昧、季布协助项羽杀的刘邦每次都是很狼狈的败逃。 刘邦早年为任侠时对千金一诺的季布之敬佩,荡然无存,只剩下对季布的恨。 恨其使自己几次险些没命,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那么对丁公自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后悔当初的决定,不过刘邦不是一个沉浸在过去的人。 丁公道,“楚将丁公是也,汉王速速下车,以免短兵相接。” 灌婴青少年热血,一听丁公如此说,便欲挺起蚕丝枪去战,却见刘邦由夏侯婴驾车来到阵前并未继续奔向沛县。 刘邦反而继续道,“寡人曾念子贤,未曾加害,今两贤岂相戹哉!” 闻言丁公没立即回话,但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听刘邦继续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丁公愿做忘恩负义之举乎?况吾有骁骑虎将在此,又有战车之贤相伴,且兵力相当,若能胜否?” 丁公闻言良久,“汉王之恩,吾不敢忘,今吾当未见以报汉恩,来日再见必当短兵相见。” 言毕,丁公引兵解,消失在茫茫原野上。 准备作战的灌婴、靳强一脸惊讶,难以置信,夏侯婴有些发愣,久久不能平复,感觉有些忧惚,就这么骂退矣? 难以置信,周緤已经紧张的手心出汗,如果丁公欲擒住汉王,必将是一场恶战。 周緤不怕死,怕死就不会跟着刘邦反素,无论什么状态皆伴左右。 汉王大败,很多战将见汉势弱,便心思活络,纷纷向楚营倒戈而去。 尤其是一些地方诸侯,那些占据一两县之地的小诸侯,倒戈的更快,那些王者除却没有兵马的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外,皆在观望中。 河南王逃散,殷王司马卬战死,目前为止只有恒山王张耳、西魏王豹、韩王姬信,这三王还没有反汉的迹象。 小诸侯,那些当年刘邦西征路上击败而投降的秦将,由刘邦封侯或者任命为一县之令,这些倒的很快。 此时的周緤心依旧跟明镜似的,他认为这次是汉王大意,没有想过楚骑如此机动和迅速,没有做好万全之策,继续跟着汉王,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周緤已经决定拼命,他怕的是汉王被擒住,彼时将无所依靠。 人突然失去可依靠者,心里会空唠劳,这是令人恐惧的地方。 望着丁公消失的方向,刘邦心中一松,长出一口气,但转念心里又一紧,“不好,快,快驰向沛县。” 原来是刘邦就在放松的一刻,立刻想到丁公说的最后一句,“来日再见,必当短兵相接……” 这句话里有话,丁公不打算捉拿刘邦,但不代表别的将领不可以,还是要速速离开为好。 残阳夕照,枝繁叶茂的丛林里一支黑色的骑兵在快速奔逃,那为首的一将正是丁公,双腿紧夹马腹,一路狂奔,“快,天黑前务必赶到沛县。” 这支追到刘邦却没有与之激烈交战的楚骑,此刻在丁公的带领下迅速向沛县赶去。 有骑长道,“丁公,吾等不战而走,季将军得知是否怪罪?” 丁公道,“吾等虽追上汉王,然兵力相当,未必能取胜,与其死拼,不如直取沛城,掳其家人,亦算一功,今日吾以报恩,来日大可生携之,吾等如能于沛县设伏必可生擒之。” 丁公的意思是这支千余骑的汉军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各个为死士,绝不像其他汉军一样一打就散。 哒哒…… 战马踏在夯实的土路上,如疾风骤雨,从小道飞驰奔向沛县。 沛县是刘邦早期的反秦根据地,论对根据地的感情,这沛县排在第一位,犹胜丰邑。 故而在刘邦拿下丰、沛之后,最终在西征之前将家人接到沛县去住。 沛县不仅城高池深,而且生活条件也比丰邑好很多。 刘太公、刘仲、吕雉等皆在沛县生活,自从得知刘邦受封汉王,众人那叫一个乐,尤其是当时的吕雉。 刘邦成为汉王,那么吕雉自然就成为王后,刘盈自然是未来的汉太子,但吕雉再看刘肥的眼神就与过去有所不同。 过去碍于刘邦的面子,还能给予笑脸,可现在刘肥也是王子之一,历史上的种种权利更替吕雉非常清楚。 皆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吕雉偏偏史书诗经皆读,这下自然知晓秦之前各大战国为争王位打的若死吾活。 知道这些后,吕雉看刘肥的眼神变的不同,为此曹氏便带着刘肥到沛城的一个偏远之地居住,不愿再让自己的儿子涉足那即将充满刀光剑影的地方。 彼时的吕雉,见曹氏没有一点要争夺的意思,这才渐渐放下心,但是没多久,也是刘邦为汉王没多久,就听闻戚姬怀孕的消息。 吕雉对这个比较在乎,自己辛苦照顾家,生儿育女,刘邦在外沾花惹草她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可她在乎的不是吃何人的醋,而是他儿子的王位。 起初戚姬怀孕的消息还是吕泽托人传到沛县,就是告诉吕雉早作打算,好好教育刘盈,确保刘盈的太子地位,尤其是要挣得刘太公的支持。 吕雉虽然知道刘邦之父所言没什么分量,但毕竟是刘邦之父,必要时或许能说上一两句。 不过彼时的吕雉还不算太担心,毕竟戚姬怀孕生出来的未必是儿子。 可是十个月过后,戚姬在关中诞下一子,刘邦取名如意,这名字取的就让吕雉心中窝火。 自己诞下儿子取名为盈,戚姬所生儿子就叫如意,这刘邦对戚姬的宠爱还真是令星辉褪色,吕雉心中那嫉妒的小火苗已经无法控制的冒出。 第九百三十九章 一个做母亲的心思 小标题:大难将至,却不自知 沛县的大大小小的人物皆对吕雉迎合,觉得能巴结汉之王后将来可以在汉国谋个官职做做。 可大家皆看到吕雉情绪的变化,不敢造次,只好去找审食其。 审食其发现吕雉自从汉王东伐楚还带着戚姬,这下就更加发火,时不时发莫名火,尤其刘邦这次率各路诸侯打入彭城,便开始置酒高会,完全没有想着接家人一起到彭城欢聚一下。 如果说虽入彭城,但楚汉胜负未分,并不安全,为何在东伐楚之前,不接吕雉等家室入关中。 这点让吕雉开始对刘邦产生失望,对戚姬在关中享受王妃的待遇,感到不舒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刘邦对戚姬的宠爱已经在吕雉的内心种下嫉妒的种子。 刘邦入彭城,吕雉心里是开心的,但又是不爽的,不能与刘邦一起分享成果,这点让吕雉很不爽,分享成果的居然是戚姬。 庆幸的是戚姬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在大战之前去乡下疗养躲过一劫。 不爽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担心,刘邦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这些吕雉从审食其这个搜集情报的高手得知后,首先的反映是恼怒,生气,气刘邦居然又收很多美人;随后才是担心如此以来项羽一旦打回来,那怒火恐怕难以想象,很有可能也学着刘邦,虽不能立刻打入关中毁其后方,突袭一下沛县,将他们掳去当人质,从而牵制刘邦,这不是没可能。 吕雉想到的是这个危机,于是吕雉便让审食其将刘家人皆叫到一起商量。 刘太公表示他年纪较大,不愿离开,让大家先去找刘邦,到汉军之中就会安全,刘仲也不愿离开沛县,意思是刘太公在何处,他就在何处,他刘仲要尽孝。 大嫂拉着自己的儿子也说会跟着刘太公,不愿离开沛县。 刘仲更是从心里不爽吕雉当家的样子,一个妇道人家居然连自己这个做二兄都要听她的,这算什么,岂有此理,可毕竟吕雉家境乃豪族之家,只好忍气吞声。 吕雉见家人各个没有远见,皆认为外面还没有沛县城内安全,心中叹息。 或许是沛县住惯以后,大家皆不愿离开,吕雉给大家提的意见是躲到乡下去,既不回丰邑,更不能在沛县的边缘,躲远点,等楚汉正式交锋,看结果,如果汉胜,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汉不利,也可以免于祸患。 可惜众人住惯沛县,享受沛县城提供的美食和衣物,再也不愿离开。 众人皆劝吕雉放宽心,现在刘季可是汉王,而且可以号召天下诸侯王的人,不必那么忧虑,可是吕雉却一刻没有放松。 在刘邦彭城置酒高会时,吕雉越加心事重重,他与审食其商榷,为避免可能到来的危机,将自己的儿子刘盈放在乡下保护起来。 审食其赞成吕雉的忧虑之举,他准备精选数百人护着刘盈离开,却听到吕泽从关中出来,驻守下邑的消息,这下吕雉立刻改变主意,准备将刘盈送到其舅吕泽那里。 这个决定也是没错的,而且以吕泽的能力,麾下那么多战将一定可以将刘盈保护好。 不过刘盈尚未出发前就被一个突然起来的事情耽搁,项羽已经发起反击,过沛县并没有掳掠他们为人质的举动,而是一路南下奔至萧县,然后从西边向彭城进攻。 大嫂和刘伯这时皆认为项羽不会拿家室做人质,已经打到彭成。 这个时候城外不仅有楚兵还有流寇,很不安全,更加认为当坚守沛县。 吕雉听闻刘邦大败,心中更加惊恐,沛县绝对不宜久留,刘邦入彭城收人家的货宝、美人,等于是掳掠人家的家室,以项羽的性格怎能放过他们。 这次吕雉再次召集家庭会议,将心中的担忧全盘道出。 这个时候刘太公也有些慌,听闻项羽将自己儿子打的大败,而且听闻项羽很暴虐,动不动烹煮人,内心有些惧怕。 刘太公不是惧怕自己死亡,而是惧怕自己的孙子孙女成为项羽的烹煮对象,刘太公思虑许久,长出一口气,像是放下很大的包袱,“收拾家伙,离城。” 话音未落,只见审食其气喘吁吁的跑来,“王后,大大不妙,楚军已兵临城下!” 诸人震惊,脸上皆是恐惧之色,总觉楚军距离自己很远。 在吕雉不断提醒大家可能会有危险,要离开时无人听,此刻听到楚军将打进城,才知道其实死亡距离他们很近。 居然楚军打进城,那么毫无疑问,楚兵的目标是他们,楚军不会吃撑无事来沛县逛一趟。 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吕雉道,“速速逃离沛城,按照事先所言,分散出城。” 沛县之城已经乱做一团,大街小巷里人人自危,各个向隐秘之处奔逃,慢慢发现攻入城的楚军并没有把他们当目标,更没有大肆的屠杀和掳掠妇女,这才忐忑的躲在家里,没有再向城外逃。 吕雉选一亲信护着刘盈与其女鲁元公主一起从偏门走,送他们至其兄吕泽驻守的下邑。 对于刘仲、大嫂,吕雉打算让他们与刘太公一起出城找汉王,可他们却坚持认为回丰邑才是准确的,吕雉感到无奈,最令吕难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注意还是由刘仲的长子刘濞提出。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能影响刘仲,一个五十几岁的人。 在危急关头,这让吕雉微微一愣,既然如此,吕雉便由他们去,刘太公不太同意,认为大家还是聚在一起安全。 小小的刘濞却坚持认为聚在一起反而不妥,楚军入沛志在抓捕汉王家属,意思是因三叔之故,他们皆成为笼中鸟,于想逃,必须不同方向逃,如此方可增加逃出沛城的可能。 刘太公很喜欢刘仲,更喜欢这个孙子刘濞,其不仅勇武,而且嘴很甜,刘太公本担心分散会因力量薄弱而被抓,但知此孙神勇,可护其父安全,这才勉强同意。 再说起刘伯之妻,见刘仲欲回丰,也搂着孩子刘信,表示愿随刘仲回丰邑。 刘信,此刻才十三四岁,平时和刘濞玩的最好,见刘濞要向丰邑而去,也表示愿意随着从兄去丰邑。 第九百四十章 伟大的母爱 小标题:大有大慧,小有小勇 吕雉原本想着大家一起出城找刘邦,和刘邦会合,在她看来丰邑也不安全,楚军来者不善,不会善罢甘休,但看刘仲和刘信之母的意思似乎不太愿意找刘邦。 在吕雉得知沛县守将最终听闻楚军打来防也没防就弃城而逃,感到气愤但也感觉到城外楚军的危险性! 见刘仲、刘信之母有所顾虑,吕雉也能理解,毕竟项羽最大的目标就是刘邦,那么追击刘邦的楚军肯定最猛烈,也是战力最强的,也伴随着最大的危险。 吕雉绝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非常的果决,既如此立刻道,“事不宜迟,轻装速行,于城内,聚在一起,互相照应,一旦出城,立刻分散而走。” 言毕,大家各自收拾,准备逃。 吕雉、刘太公等人早早准备好,只带上一个小包裹,准备离开,可就是不见刘信之母和刘仲如时来约。 “翁父,速走,城已破,不宜耽搁,命要紧。”刘濞在催促刘仲赶快走,刘濞之弟刘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濞虽然只比他大两岁,但个头却比刘广高很多,而且十几岁的刘濞已经略显彪悍勇猛。 如果说项羽乃不世出的霸王,力能举鼎,刘濞之力也能举起小鼎,已略显骁将的风范。 有几次刘濞皆想从军,得知刘邦东出争天下,他很想去,这自然被爱子的刘仲拒绝。 刘濞催促刘仲催的开始有些着急,甚至语气皆有些变味,可刘仲一会翻找地契或者店铺的契约,一会摸摸那带不走的物件,地上已经堆着大包小包,数十个。 刘仲比较能置办家业,相对应的也比较难以放下。 刘濞快急哭,抓住地上包裹向外扔,见刘仲又会捡回来,便开始抖散掉,便对其弟刘广使眼色,一起散掉这些包裹。 刘广平时很怕自己的兄长,一个眼神下来,立刻照做。 刘濞催促刘仲道,“翁父,吾等非搬家,乃逃命也。” 刘濞虽然彪悍,脾气也暴,但也能容忍,他在其父面前还是不敢造次,劝说几句不行,便只好去找大父(爷爷)刘太公。 刘太公狠狠的训斥一番,大骂刘仲怎么现在没刘季出息,大难之前,命要紧,家业丢弃还可以慢慢置,命丢还能再活一次否……如此云云,训斥的刘仲脸红。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操持家业的人不知道个中的难处,不怎么参与置办产业的人自然放得下,刘伯依依不舍的离开,带着一包裹的地契随大家一起向城外逃。 吕雉拉着刘盈、鲁元公主,本想多送几步,然后让亲信领其从偏门出,寻小路投奔其舅吕泽,人算不如天算,不料一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一支楚骑。 竟向他们迎面而来,大包、小包一看就有问题,吕雉的心提在嗓子眼,刘太公本能的护在孙子刘信之前,没爹的孩子最受大父(爷爷)心疼。 刘仲本能的护在刘太公身前。 审食其下意识的护住吕雉,手已经握住腰中长剑。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吕雉让鲁元公主带着刘盈混入人群,学着寻常家孩子一样。 做完这一切吕雉又要刘濞、刘信、刘广等孩子也混入人群逃命,言楚军未必认得他们就是刘邦家室。 只要做到如常人反应无疑即可,可让孩子镇定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是最天真的,怕就是怕。 话音未落,就有人喊,“将军,此为汉王家室。” 只见楚骑中有一酒赖模样的人冲着他们喊,吕雉看着还有点眼熟,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为难之时,已有人或为利,或受威逼,总之已经背叛他们,投靠楚而博得赏赐。 刘仲认得此人,骂其卖主求荣的小人,这下更确定刘邦家室的身份,楚将立刻下令围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一闪而出,接着就是一阵马惊和轰然到底的声音,那为首的百将模样的人已从战马下跌下。 噗嗤一声,只见刘濞用长剑插入那人的心脏,这个变故太突然,双方皆愣住,吕雉首先反应过来,“快逃。” 吕雉完全没想到刘濞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勇猛,在楚将尚未动之前就冲上去,直接斩杀下达命令之人。 这一幕刘濞显得极为彪悍勇猛,杀气一起,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武技,居然一跳三尺有余,直接使得楚骑大乱。 刘濞直接跃上一匹战马,几次冲刺,楚骑大乱。 趁乱众人四散奔逃,鲁元公主拉着刘盈与那亲信侍卫向偏门跑。 吕雉慌乱中拉着一人就向小巷中跑,待稍停下来,才发现身旁只有刘太公一人,其余人皆走散。 沛县城不大,但也不算小,角角落落藏人还是非常可以的,就在一处小巷内,这里不是青砖铺路,而是夯实的土路,路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个十五六的青少年拉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狂奔,忽然女人跌倒,后面的追兵将到,令二人恐惧的是前面也有楚骑出现。 由于道路狭窄楚骑已经跳下战马,持长剑一前一后向他们涌来。 “此人正乃寡妇曹氏,刘邦微时外妇,此子乃汉王庶出之子。” “不管是否庶出,抓住即是功。”曹氏见楚骑将要抓住他们二人,心中着急,但脸上却有一丝丝的怪异的笑。 曹氏对刘肥道,“肥儿,要代为母找到若父,若父会给一立足之地,要好生过活。” 刘肥摇头,“不,肥儿,只与母在一起……” 就在此时,曹氏忽然做出一个令人非常诧异的举动,拉着儿子忽然挤入一个杂草丛生的无人踪迹的小巷,拉开一个地板,将刘肥推下去。 刘肥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就觉得眼前一黑,跌落进一洞,只听得嘴通一声,里面有水声。 很快曹氏将洞口用杂草遮掩,向来时跑,便藏在草丛里。 “奇怪,怎么转眼就没。” “此地吾等不熟,皆仔细巡逻。” 这些楚骑士眼看就要抓住曹氏母子,这可是大功一件,虽然比不上抓一个嫡出,但庶出也能领赏。 这几个楚骑士和丁公的关系不是太好,所以在丁公分配任务时,抓捕刘太公、吕雉等人交给亲信去追捕,他们几人只能来追这庶出者。 第九百四十一章 没爹的孩子早当家 小标题:没爹的孩子,私生子的痛 这几名骑士抓几个沛县人做向导,一路向这里杀来,希望可以生擒那传说中的寡妇之子刘肥。 如其名一样,这绝对是一个看似很亏实则很肥的差事。 一个妇女,一个少年,如果他们不能抓住,那么今后怎么能在楚骑中混。 长剑在草丛中滑动,曹氏非常谨慎的看着他们走向刘肥藏身之地。 这里本是曹氏小酒馆酿酒的天然之地,很少有人知晓,这次沛县大乱曹氏首先想到的是来这里躲一躲。 不聊途中遭遇楚军,两人一路逃,曹氏于途中被箭矢射中。 为制止流血,曹氏撕掉裙摆包扎,这使得曹氏别样风情,楚骑紧追不舍,虽有包扎但依旧有血滴渗透而出,楚骑寻着血迹而来。 眼看楚骑将要找到刘肥的藏身之处,曹氏忽然起身奔跑。 草丛被踩踏的声音瞬间引起楚骑士的注意。 十数名骑士愣在当场,一副不知道要不要追过去的样子。 或许一个刘邦不会娶的女人没啥用,抓到也不会领到什么赏赐。 可犹豫片刻,骑长还是下达追擒的命令。 既然现在一无所获,如果抓不到那庶出王子,只能去抓那女人,不能什么皆捞不着,在骑友面前抬不起头。 地洞下的刘肥脸色煞白的躺在水里,这水不深,而且还有一股股酒香,但刘肥却没有一点醉意。 甚至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刘肥已经泪流满面,他听到楚骑士的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心跳到噪子眼这个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楚骑皆离开。 许久之后,这里变的很安静,只剩下风声,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受惊鸟的叫声。 刘肥大着胆子,沿着土墙壁上的凹陷处向外爬。 这是酒窖的踏梯,不一会就能看到一团草被掀开,一身泥污的刘肥探出头脑。 刘肥一身粗布衣,满身泥污,披头散发,衣服也被刮烂,如果此时真的有人看到,也认为这是流民,是乞丐,怎会想到这是刘邦的私生子,刘肥。 刘肥看着四周静悄悄,忽然悲从心来,眼泪开始不断向外流,“阿母……” 刘肥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在浓密荒草中飘动,没有人回应。 阿母……试探加颤栗,没有回应,刘肥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有些天旋地转。 只觉天忽然昏暗,看不到远方,这种感觉让刘肥冷汗直流,他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也是一个无父的孩子,庆幸的是他从小在母爱的疼惜中长大,虽然有流言蜚语,但无妨这没心没肺的孩子快乐的成长。 或许是有眼缘,刘肥和常常偷出来玩耍的刘盈相遇,两人玩的还不错,后来知道是兄弟,两人的情感有些许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得知一些朦胧真相,刘肥也曾怨过,但好在有母亲之爱,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反而有些释怀的感觉。 起初他对是刘邦的私生子感到不舒服,慢慢的刘肥在他人的口中得知他不知不觉已经成为王子,成为汉国王子。 或许是这个身份,使得沛县方圆百里之人无人敢再对其指指点点。 说三道四的急剧减少,甚至绝唱,开始靠近者变多,套近乎者增加,甚至赞美者,愿意与之交流者变多。 这让刘肥渐渐有一种恍惚感,忽然觉得作为私生子也不错。 不过曹氏依旧教育刘肥做人要低调,要谦和,要懂得福祸相依的道理。 劝刘肥不要得意忘形,在听闻汉军彭城大败的消息传来后,曹氏那颗心不能自抑的一揪,感觉有未知的危险在靠近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人非常殷勤的邀请刘肥,曹氏下意识的阻止,她已经觉察出异样,这个时候的邀请定有所图。 听话的刘肥这才又感觉到这个身份的双重性,昔日带来令其兴奋的东西,此刻又带来一些可以刺伤人的东西。 刘肥没有去,可是曹氏的担心还是发生,沛县城外很快有楚军兵临城下。 开小酒肆的曹氏早在汉王率诸侯浩浩荡荡入彭城时就已经觉察出危险的气息。 酒肆内人来来往往,从彭城传来的残缺消息最先在沛城的各大酒肆内传播。 老江湖的曹氏立刻觉察出这喜庆后的危机,这点和吕雉很相似的预感。 可惜还是稍稍迟些,楚骑借助熟知他们所在的沛人的引导很快飞驰而来,他们没能提前藏好。 少年刘肥见不到其母,心里有些慌,稍微稳定心神才想起曹氏之前叮嘱的。 如果沛县有危险,立刻回丰邑…… 丰邑那里曾是曹氏的生根之地,最初就是靠着酿酒的技术谋求一个生存之道。 在丰邑有一个曹氏自己秘密搭建的地下室,那里是她的小天地,更是刘肥童年的天堂。 刘肥慌不择路,向沛城外走去,未走几步就看到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曹氏,静静的躺在草丛里。 脸色惨白,因为血已经流尽,身旁还有一把短剑,看到这一幕刘肥脑袋嗡的一声。 原来是曹氏为保护刘肥,吸引楚兵故意暴露目标,见楚兵追来,无处可逃时选择自杀。 刘肥抱着其母曹氏的身体发呆,许久才轻轻的抽泣起来,不敢放声痛哭,深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害怕楚骑士并未走远。 直到听到远处马蹄声渐渐远去,刘肥这才哭出声。 不过刘肥也知晓此刻并非只是哭泣时候,于是便用手挖坑,用一个时辰才将其母埋藏起来。 恭恭敬敬的磕几个头,擦拭眼泪,转身离开,专捡偏僻小路,加上此刻他活像一个乞丐,没人太注意,便溜出城。 一出城便择小路欲回丰邑,恰看到熟悉的身影,刘肥正要招呼两声,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缩回。 只见吕雉拉着刘太公,审食其持长剑护着二人走在前面,从一小路钻出,慌乱中择路却见一支楚骑奔来。 “快,围起来。”楚将下达命令,根本不管能否看清为何人,只要是带着包裹鬼鬼祟祟就一定要抓起来。 那名骑长手一挥,十余名骑士围上来。 这么一围,得来的结果差点没让那骑长乐的从战马跌下来,没想到抓住的二人居然是汉王之父与汉王之后,这下可就走上发达之路兮。 骑长道,“速报丁公。” 第九百四十二章 夏侯婴的超绝车技 小标题:途遇姐弟,关键时刻车技很重要 城外的楚车骑中,丁公一脸严肃,此刻听闻抓到刘太公和吕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那笑容转瞬就冰释,依旧很镇定的样子,“可伏击到汉王?” 一名骑士正要开口,忽见一匹战马飞驰而来,战马上的楚将血染黑色战袍,但神情高昂,洋溢着喜悦的战迅。 “报……成功伏击汉王,其千余骑折损大半,沛公欲逃。” 丁公嘴角溢出一丝微笑,“追!” 丁公登上战马,双脚踏在草绳编织的脚踏上,接过士卒递来的黑铁矛,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箭一般射出。 一辆较为宽敞的战车快速在土路上奔逃,扬起扬尘,扬尘之中还有数百骑紧紧跟随。 尘土飞扬中时不时传来短兵交接的声音。 “追,分头追!勿亡走汉王!”一道非常坚定势在必得的声音在尘土中响起,是要抓住刘邦。 刘邦本来坐着战车上,此刻忍不住扶住车盖之柱,站起身,“夏侯婴,再快,无需考虑寡人。” 后面追的急,刘邦一手持剑,一手扶着车盖之柱,不断催促夏侯婴再快些,刘邦感叹,“未曾想沛县有埋伏。” 后面的短兵交接声越来越小,看来是灌婴、靳强暂时拖住追击的楚兵,此刻除却驾车的夏侯婴,就只有周緤率数十骑跟在一侧护驾。 就在刘邦稍微放松警惕时,忽然杀声又起,从一旁杀出一支彪骑,冲向刘邦。 周緤持一杆长柄刀,名曰信武刀,对刘邦道,“大王,勿慌,有周緤在……” 话音未落,话锋又转,对着冲来的楚骑暴喝一声,“休得猖狂,食吾一刀!” 换句话说,别猖狂,看吾怎么杀的尔等哭爹喊娘。 这突然起来的一个变故,使得护在刘邦的汉骑只剩十余骑。 十余骑加一辆战车,刘邦的六十万大军至此就只剩下最小单位的车骑形式。 可怜,可叹,但看刘邦心中着急,但面色依然镇定。 啪! 夏侯婴将马鞭在空中甩的很响,但是爱车更爱马的夏侯婴根本没有将鞭子打在马身上。 舍不得打马,夏侯婴相信战马已经尽力,它们在尽力的奔跑,只需扬鞭催促即可,没有必要真打。 鞭子擦着战马的腹背而过,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可刘邦不是一般人,刘邦看得出夏侯婴爱惜战马。 此时的刘邦甚急,要想战车跑的再快些,必须要将鞭子打在马身上,要想马儿跑,除给予粮草,还要实实在在的给予鞭策。 正待说夏侯婴,忽然见前方有两个身影,熟悉而陌生,两个孤单的身影。 或许是听到马车的声音,两个少年惊恐的转过身。 刘盈! 夏侯婴的眸光首先盯在那男孩身上,发现竟然是刘盈。 两个孩子脸上的惊恐还在,看样子他们是受到不小的惊吓,自沛城逃出,一路上吃过不少苦头。 刘盈和鲁元公主二人惊恐的看着即将向他们飞驰而来的战车。 原来护着刘盈、鲁元公主的亲信打算带着二人从偏门出,随后找一辆马车送他们道下邑。 不料途中遭遇楚兵,那名亲信卫士血战楚兵,保护他们二人逃,最后将二人藏在草丛内,自己迎上追来的楚兵。 刘盈看到那名亲信侍卫被追来的楚骑砍杀,惊的要喊出声,幸被略显镇定的鲁元公主捂住嘴,这才逃过一劫。 楚骑杀死那名亲信侍卫后,以为二人已经逃的远,就纵马去追,待到楚骑走远,鲁元公主(其名已不可考)才拉着其弟刘盈走出那蚊虫叮咬的草丛。 不料才出虎口,惊魂未定之际,又闻车马之声,十岁左右的鲁元公主能有多大的定力,她非刚毅之人,乃温柔可人的小女儿,听闻那车马声,吓的花容失色。 六七岁的刘盈也是懵懵懂懂,也知道那些黑色骑士对他们没有好意,没有笑脸,即是有笑容,也是那么阴森森的。 刘盈能分辨出这些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其母脸上的笑容有何不同。 这个时候的少年刘盈已经知道好坏人,黑色的楚兵要抓他。 看到奔来的车骑不是黑色的,多穿红色战服,这让刘盈反而比姐姐更镇定。 刘盈看到那战车竟然慢慢减速,接着就看到那驾车之人跳下马车,向他们走来,刘盈黑怕的向姐姐身后躲。 鲁元公主道,“弟,勿怕,是父来接吾俩。” 鲁元公主在刘邦藏匿芒砀山时已有记忆,记得自己父亲刘邦的模样,现在看着虽然与之前大不相同,那股由内而外的气韵没变,感觉没有多大变化。 所变的不过是服饰,还有那一身外在的气息,鲁元公主还不知道那就是外在的气息,王者气息。 刘盈已经不记得刘邦的模样,看这陌生的一幕,还是怕怕的。 跳下马车,向他们走来的自然是夏侯婴。 夏侯婴道,“快,上车。” 正在逃遁的刘邦忽见马车渐渐停下,又看到那熟悉的女儿模样,知道遇到自己的儿女。 一直神色自若的刘邦此刻眉头微微一皱,也下来。 夏侯婴抱起刘盈,让鲁元公主跟着他快上车,下车的刘邦也顺手将女人抱上车,“快,已追来。” 哒哒…… 他们后面又响起马蹄声,非常紧急,不知道是灌婴他们还是楚骑。 自刘邦打算过沛县收家室向西,待到沛县城外,准备遣人去求家室时,忽然遭遇埋伏。 防不胜防,打的刘邦一个措手不及,千余的车骑折损大半,幸得灌婴作战非常迅疾而勇猛,这才拖住楚兵使得刘邦乘车率数百骑逃。 途中又遭遇一次伏击,如今只剩下十余骑,此刻风吹草动皆令人惊心动魄。 大有草木皆兵的感觉。 如果后面追来的是灌婴、靳强他们,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是岂不糟糕。 故而刘邦命夏侯婴赶紧赶车,这才夏侯婴也知道情况紧急,于是将那长长的鞭子打在战马身上。 这下战马飞奔,战车辚辚隆隆的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行驶。 有几次战车颠簸很厉害,刘盈吓得大叫,鲁元公主吓得脸色苍白。 遇到两边高低不平的路,战车险些侧翻,幸得夏侯婴赶车技术高超,刘邦从心里暗暗称赞夏侯婴的车技。 如果不是这高超的车技,真的不敢想象后果。 第九百四十三章 这样才能活一命 小标题:屡踹儿女,实为活命 后面的马蹄声再次逼近,刘邦回看一眼,几乎神魂离体,黑色的楚骑映入眼帘。 黑色的楚骑后面反而是紧追不舍的汉骑,红色长袍的灌婴持蚕丝枪追击。 看到楚骑却未看到汉骑的刘邦有些着急,走到杂草茂密之地,立刻道,“慢行。” 夏侯婴有些纳闷,现在楚骑在后追的正急,刘邦怎么突然慢行,虽不明刘邦有何举动,但还是立刻照做。 刘邦时常有意想不到的举动,这点夏侯婴还是非常坚信刘邦的决定。 车子稍缓,就听到噗通噗通两声,接着是哭声。 刘邦将刘盈和其女推下车,“若姐弟,勿言汉王之子,速速自躲避,夏侯婴速赶车。” 结果夏侯婴没有加快赶车,而是停下车又将他们抱上来,抱在前面。 等到二人坐稳,夏侯婴这才加快赶车。 噗通!噗通! 刘邦又将刘盈和鲁元公主推下车。 夏侯婴照旧下车收载之。 如是者三,夏侯婴道,“情况虽紧急,然不可以再加驱赶,马疲,已至极限,奈何弃之?” 这次夏侯婴将他们放在驾驶坐的位置,使他们搂着自己的脖子,抱紧自己,夏侯婴这才加速驱赶马车。 车迟缓,刘邦着急,大骂夏侯婴,“愚蠢!楚兵追之甚急,与其皆被追捕,不如分散而走,或有活命之机。” 依照刘邦的意思,现在楚骑就在后面,已能看到那黑色的旗帜,如果被追上全部被项羽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让刘盈、鲁元公主不与自己同行,楚必将其当做普通的赶路孩童,或许能放过他们。 夏侯婴自然开始不太明白此意。 听闻刘邦一番言语,心中思虑倒是有些道理,或许让他们下车真能性命无忧,如果被追上恐怕是斩草除根。 不过既然已经抱上车,那就只有一路狂奔。 马车行走的速度终究赶不上单骑单人,后面的黑色楚骑还是渐渐出行,而且越来越多。 刘邦的眸光再次看向两个孩子,刘盈躲在鲁元公主身后,依旧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刘邦。 鲁元公主的眼神里出现复杂的神色,听其父刘邦的解释,他们远离其父或许能活,在一起反而会被一起抓捕的危险,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其父。 刘邦再回首却发现黑色的楚骑中逐渐出现红色的身影,而且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红色的汉骑向这里奔来。 那一马当先的正是肩披红色战袍的灌婴,其后则是靳强,二人率数百骑而来。 看到二人的身影,刘邦心里这才放下一块大石。 刘邦看着二将道,“靳强,若迁为中尉,速向下邑吕将军言,令其前来会合,灌婴留下护寡人左右。” 靳强领命道,“诺!” 话音未落,靳强率百余骑已绝尘而去。 灌婴护着刘邦、刘盈等向下邑而去,远远已可看到下邑城池,引开楚骑的周緤也已回到刘邦身边。 夏侯婴负责赶车,灌婴、周緤一左一右护卫刘邦与一对儿女迅速向下邑而去。 诸将看到下邑城近在眼前,已安下心来,但刘邦的眸光依旧在四周警惕的游走。 越是接近关键时刻越是要警惕,这是刘邦在彭城大战后得到的最直接教训。 忽然刘邦心头一沉,在下邑城外那连绵不绝的砀山之东,看到一支黑黑压压的楚兵出现。 灌婴和周緤也立刻发现远处的情况,紧张万分,灌婴道,“大王,速行,吾等力战。” 夏侯婴正待列队防护,却又听马蹄声震苍穹,便伴随一声声呼吁声,“汉王勿惊,蛊逢来也!” 只见一将飞驰而来,肩披红色长袍,马未至,其犀利之气已在近前,观其纵马身姿又颇具飞鹰之神。 至刘邦近前,飞身下马,一杆长槊立于旁,行跪拜之礼,观其举手抬足自带灵动之气。 刘邦还记得此人,此人以善长剑术闻名,乃吕泽麾下的一员虎将,蛊逢,不仅武技高强,还非常忠义,常护吕泽安全,除为二队将外,其实还相当于参乘。 蛊逢之后是一身铠甲的吕泽,没有乘马,而是乘战车而来。 砀山一处小矮坡,神色有些憔悴的季布望着远处的刘邦,季心道,“兄长,是否立刻击之?” 季布在追击刘邦时遇见陈豨、刘贾军的阻击,使得刘邦逃走,命丁公追击,后得知丁公并未成功,但是在沛县伏击成功。 与陈豨、刘贾纠缠片刻,两军一时难分胜负,季布便立刻决定改道,拿出楚郡图,这是一张汇聚梁地、鲁地、泗水郡的地图。 在地图上思索着刘邦可能逃向的地方,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刘邦是要逃向沛县。 沛县是刘邦初反秦的根据地,这点季布很清楚,但季布在鲁地防守时曾对周围的情况进行过调查,知道丰邑、沛县、单父,这三个城池乃汉廷最初的三个根据地。 单父有吕泽麾下之将驻守,丰邑乃任敖驻守,沛县似乎没有大量兵马驻守,反而是刘邦家室居住之地。 这一点也让季布很惊讶,家室之地居然无大量兵马驻守,在汉王东伐楚时没有想过先将家人接回去。 虽说之前季布也听闻刘邦曾遣汉军出武关,欲接家室至关中,但那明显目的不纯,接个人至于要遣军队。 既没提前接,也无遣将守卫,这个疑点,季布没有多想,于地图上在丰邑、单父之间看许久,最后的他眸光无疑中在下邑这个城池看上一眼。 下邑,乃彭城西进之路上的要塞之一,关键是下邑城依砀山而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且山间还建有领仓。 地理位置要比丰邑、单父好很多,季布道,“下邑可有汉军驻守?” 季心道,“斥候尚未回来。” 听闻此言,季布开始不安起来,下邑如果有汉军驻守,那么必将是个麻烦事。 季布寻思刘邦麾下那么能人异士,而且还有一个叛楚的陈平,肯定知道下邑的重要性。 下邑必为汉军若有不测后撤的防御点之一,思虑至此,季布道,“兵行下邑,勿与陈豨纠缠。” 楚军将行,斥候恰好飞奔而回,斥候一口水未喝就来回报,“季将军,下邑有汉军驻守,兵力不弱,有数万人。” 第九百四十四章 败走下邑 小标题:败走下邑,稍稍收士卒 季布道,“守将何人?” 斥候立刻回答道,“乃汉王妻兄吕泽。” 吕泽,这是一个不太好对付的角色,季布早年游历时还曾拜访过吕泽,此人将兵能力暂且不说,可此人的感召力实在不弱。 彼时吕泽门下宾客如云,非常人所能做到,如此其麾下如今的战将肯定不少,那么去对付他多少会有点麻烦。 不过在刘邦未到下邑前如果能拦下,那么必将大功一件,于是下令全速前进,欲在下邑地界砀山附近截住刘邦。 如此才看到上一幕的情景,季布看到汉军已出城,亲自来迎接刘邦,季布估摸着吕泽肯定亲自出城,再想追捕刘邦难以登天。 搞不好季布自己还会交代在这里。 虽然截擒刘邦无望,但也没有立刻撤兵,而是派遣数名斥候向下邑城刺探消息。 消息不是那么容易刺探,所以死掉数名斥候。 下邑城不知为何竟然固若金汤,小小斥候混进去皆不容易,季布哪里清楚,城中都住着什么人物。 人称剑神的蛊逢,可亲自训练一支赤影卫队,这是专门负责宿卫安全之事,尤其是保护吕泽的安全,防止刺客。 这赤影卫,无论白天还是夜里,他们皆如影子一样藏在暗处,或树梢,或房顶,或河旁,各个皆身怀剑术之人,监视一切不轨之人。 故而季布遣数名斥候,一入下邑城立刻就被赤影卫一剑封喉。 蛊逢组建的赤影卫和奚涓组建的月影卫相得益彰,各有千秋,各有职责。 月影卫是专门负责暗杀和搜集情报的,各个从赤侠中精挑细选而来,他们的特点不是各个武艺高强,而是非常擅长追踪等刺探之术。 可以说两个卫队,一个负责刺探,一个负责反刺探,当好有着相反的任务。 季布派出数次斥候皆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便觉得吕泽麾下的能人异士太多,还是先回报项王再说。 好在丁公已经向季布回报,已经抓住汉王之父以及汉王之妻,可惜没有抓住其子。 话说刘邦一路逃来,中途还连续踹孩子下车,希望刘盈和鲁元公主能以普通孩童那样躲过此劫,跟着自己反而会成为楚军目标。 本来刘邦是打算将一对儿女向下邑撤退,中间途径丰邑时,刘邦还是觉得在他尚未稳住脚跟前,不宜让孩子跟在自己身边,毕竟年少既不能上战场,也不能出谋划策,还要分心护其安全。 这次夏侯婴才知道刘邦为何不愿与孩子同行,欲收家室而西的计划失败。 丰邑由任敖坚守,是刘邦的铁哥们,曾为保护其妻而与那欲轻薄吕雉的狱卒大打出手,将那狱卒打伤。 深得刘邦的信任,这点夏侯婴当时也知晓,和刘邦一起把酒言欢的人就那么几个,当时的夏侯婴还是比较敬佩任敖。 夏侯婴多与刘邦在泗水亭聊天,虽然聊的比较投机,但并未为刘邦担过什么大事,只是将他的车驾曾经给刘邦用。 任敖不同,那是真的为刘邦而两肋插刀。 任敖的能力,夏侯婴也是知晓的,初起时以客的身份从,后击败反叛的雍齿夺回丰邑后,任敖便以御史的身份坚守丰至今。 东伐楚入彭城前,刘邦特地做过几件事,一件事调吕泽回关中,驻守下邑,一件就是给丰邑的任敖增兵,唯独没有派兵守沛县。 这一点刘邦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没有增兵驻守沛县,或许他对沛县有着充分的信念,相信沛县之士非常支持刘邦,一定可以坚守住城池。 可刘邦忘记一点,沛县之士的确非常支持他,可当年聚集的沛县之士不过三千人,多由刘邦、吕泽等人带走,留在沛县城池的人马并不多。 西征秦时,吕雉、刘太公等家人搬迁过去后,并没有让守将多多招兵买马,这才有沛县之祸。 刘邦经过丰邑后,果断将刘盈、鲁元公主交给任傲,自己和诸将向下邑而来。 至下邑,刘邦虽然狼狈,但并未着急行事,而是先舒舒服服泡个脚,泡脚的确可以令人放松。 人在放松之下脑子才好使,在泡脚中刘邦立刻下达几条命令。 一条是立刻分兵驻守,一部分兵马继续驻守下邑,随时抵挡楚军来袭,分出一部分兵马至砀驻守。 第二条命令就是放出讯息,暗中令散兵散将向下邑汇聚,不可声张。 第三条也是暗令,尚未正式下达,就是刘邦见楚骑来众,如高山积水竟势不可挡,心想着准备组建郎中奇兵,准备稍稍汇聚诸将后才进行明令。 命令下达后,在彭城打散的诸侯也在默默找寻着汉王,欲寻找汉王,从其麾下。 没有汉王在,诸多战将感觉没有主心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来抵挡楚军。 楚骑为追擒刘邦,已经略微分兵,稍稍分散,项羽恐骑兵太过分散而削弱力量,故而没有继续分兵。 项羽汇聚楚军后,开始遣数批斥候向各方打探刘邦逃散的方向,只要一得到刘邦的下落,就立刻率兵追击。 由于秦末的道路并非如今日那么畅通,消息亦未那么灵通,纵使刘邦就藏在项羽眼皮底下,就藏在项羽隔壁,有时也未必找得到。 楚斥候在各处找寻刘邦的下落,刘邦则悄悄放出话,令散兵散将汇聚,慢慢的诸如卢绾、陈豨、刘贾、孔聚、陈贺、高邑、申屠嘉等等汇聚在刘邦身旁,军砀。 汉军慢慢向砀汇聚,刘邦麾下的兵马渐渐多起来,底气也变得十足,准备下一步动作,西过梁地,撤向战略目的地,荥阳。 在这里,荥阳对于刘邦而言不是一个简单的城池,而是以荥阳为首的所代表的荥阳一带,包括巩县、成皋、广武、敖仓等地。 尤其是敖仓,这里曾是秦为东争天下,建立的粮仓,乃大秦帝国东出函谷关后的辗转站,是最为重要的踏板。 以敖仓为聚集点,将关中、巴蜀之地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汇聚于此,为大秦向东,乃至向齐地进发提供源源不断的后援保障。 如此重要,故而在刘邦突围前,张良、陈平已经为刘邦谋划好再次反击的大策略。 具体策略如何,是要待汉军主力皆撤到荥阳一带后,再做细化。 第九百四十五章 那不安的身影 小标题:反叛的心思,关中不安分的身影 彭城大败后,汉诸将四散而走,溃败的诸军在梁地、泗水郡等处各自为战,抵挡着楚军铁骑的剿杀。 楚铁骑一战而败汉军联盟,号称六十万大军被打的一败涂地,损失数十万,睢水为之不流。 至此,天下诸侯谈楚骑而色变,汉军诸将多是闻楚骑而走,唯有少数战将与楚骑大战。 由于楚车骑只是项羽带回来的主力先锋,其余主力也多为步卒,面对楚步卒,汉将则是一点不含糊,不惧怕,倒是能将楚步卒打败,甚至灭掉。 如此溃败之势渐稳,没再继续糟糕下去,听闻汉王在下邑砀山,诸将立刻向砀汇聚。 溪流汇聚,这个动静不可谓不大,虽然刘邦下令秘密汇聚,不要声张,但还是很快被项羽得知。 虽不知刘邦是否在下邑,但汉军诸将向那里汇聚,那里必然有大人物,定是虎将级别的人物。 于是项羽立刻遣钟离昧率八千铁骑,二千车兵,共计一万车骑向下邑进发,季布已在下邑的砀山附近,便又增车步军由项声率领从后。 攻城军多为步兵和车兵,骑兵鉴于其速度和机动的特点,多是用来追击弃城之军,或者快速截杀和扰乱援军。 不过步兵和骑兵也会有配合,那就是用来伏击援军,围点打援是惯用的伎俩。 泡完脚,沐浴完毕,刘邦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自彭城大败,至今未曾合眼,这一睡睡的很沉。 未能睡到自然醒,刘邦便被一件紧急之事给吵醒。 卢绾急急地的在门外徘徊,刘邦一边穿衣一边赤脚向外走,看卢绾那神情不用问。 果然听卢绾道,“汉王,楚军连夜来攻,城外战事吃紧,不宜在此久留。” 刘邦早就想到刘邦回来攻,可未曾想来得如此之快,“为何早告知寡人。” 卢绾道,“大王甚疲,入睡较沉,皆不叨扰。” 刘邦斥责,“生命攸关之紧急,何谈叨扰之说?” 诸多训斥之词脱口而出,一点不给卢绾面子,这让卢绾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以及刘邦对此刻是否脱离危险的态度。 没有训斥完卢绾,刘邦就已经跨上战马向箭楼飞驰而去。 此刻在箭楼负责指挥的是吕泽,城外的战场已经是尘土飞扬,在城外大战的乃灌婴、陈豨二将。 这个时候在砀驻守的乃刘贾、陈贺、孔聚、高邑等诸将,下邑城目前还是刘邦暂歇的地方,故而除城内有丁复、蛊逢、郭亭、郭蒙镇守外,城外还有灌婴、王吸、薛欧、朱轸等将。 吕泽见刘邦前来,躬身行礼,“汉王。” 刘邦道,“吕将军,城外战况如何?” 吕泽眉梢爬上一缕愁丝,“楚骑甚猛,灌婴、陈豨二将力战未能退敌,此刻暂歇,由朱轸为先锋,王吸、薛欧为左右将苦战楚。” 刘邦道思虑良久,道,“楚军乘胜而击,其兵锋难挫,突围之时,斥候已向关中飞驰,不久援兵必至,此地不宜久守,立刻备战而退。” 吕泽从刘邦的最后几句里听到,防备楚军,边战边退的意思,“大王,事不宜迟,可引兵西过梁地,泽在此殿后。” 刘邦点头,立刻进行撤退部署暂且不提,话说刘邦自突围之时,就已遣数名斥候与数名带着刘邦之令的使者快速向关中飞奔而去。 几条小路皆尘土飞扬,数匹战马从烟尘中飞驰而出,马不停蹄,战马上的甲士灰头土脸,但顾不得其他。 途中仅仅在马背上缓行时饮几口水,食几口干粮,其余时间全在飞奔。 待战马飞奔驰向函谷,距离函谷关越来越近,这个自春秋战国以来便已经闻名的函谷关,此刻透着一股冷峻和苍青。 函谷守将见数名斥候和使者从四面八方向关口闸门处驰来,身后皆是三面赤旗。 三面旗帜,这是代表十万火急的意思,几乎和函谷关下斥候喊话的同时,城门就已经打开。 函谷关上有一人眸光非常锐利的盯着下方,此人本在河上塞巡视,后得到关中萧何的紧急之令,迅速赶往函谷关。 至函谷关时,发现城外烟尘四起,知道情况不妙。 见斥候和使者皆至关外,此人立刻命打开城门,战马快速向关中飞奔而去。 关中一片宁静,但上空却蒙上一层乌云,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但并未下雨。 那一层层的黑色乌云下还有一片耀眼的白光,像是白云又像是太阳留下的一处脚印,使得乌云没能继续前进。 乌云成片,其中当属那废丘最为密布。 薄暮已至,但废丘城内却忽然忙碌下来,一处处风灯亮起,数匹快马向废丘城的王宫内奔去。 王宫内走廊中也比平时热闹许多,来来回回的人影络绎不绝。 大殿内一盏盏青铜灯被点燃,一人的眸光比平时亮很多,他没有穿王服,更没有戴王冠,却是一身的甲胄,就是一个将军模样。 此人看着身上的甲胄,苦笑,“寡人还是喜欢这戎马之装,穿长袍,戴王冠实在臃肿掣肘,繁琐不堪。” 这人自然是雍王章邯,自被围困废丘后,数月过后,他依旧在孤立坚守,不仅自己坚守,他还能鼓舞将士与他一起坚守,一起等待那重见天日的机会。 待从关外传来刘邦彭城大败,被项羽追着打,据章邯派遣出去的百余命分散各地的斥候回报,他们得知一个非常令雍国振奋的消息,汉军主力几乎在关中丧失殆尽。 不管汉军主力是否真的丧失殆尽,汉王刘邦大败,那么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待项羽向西挺进,到时他章邯再从关中策应。 那时定可内外夹击,灭汉重建雍国,指日可待。 不仅章邯自觉机会来临,各个雍将已经激动的无以复加,纷纷走出家门,走出军营,向王宫而来。 尤其是雍王的大将王周,此刻两眼眸如猫眼发亮,健步如飞的向大殿而来。 “大王,时机已到。” “大王,此乃天意,乃上天垂怜,雍国将兴。” “大王,臣今日夜观天象,汉将死,雍将兴。” 仅有的十数名群臣诸将纷纷向章邯祝贺,表示雍国反击的时机已到。 章邯看到诸将纷纷表示反击时机已到,愿请战,即兴奋又不安。 第九百四十六章 群英保栎阳 小标题:诸侯之子汇栎阳,欲发老弱未傅诣荥阳 诸将皆能猜到时机已到,章邯自然也知晓此刻是趁着汉军在关外大败,进行反击的绝佳时机。 不仅如此,从关外传来的消息回迅说汉军主力丧失殆尽,这真是天赐机缘。 可是章邯看着诸将纷纷攘攘,甚至那脸上都洋溢出笑意,似乎看到雍国的疆土将遍布八百里秦川,重建大秦帝国。 在诸多美好的声音中,甚至还雍臣策划着辉煌的未来,认为汉灭掉塞、翟,这是天赐代劳;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汉灭二秦王,雍灭汉,从而一统关内,再南下收取巴、蜀、汉中,彼时便可坐拥当年始皇之资。 或许雍王休整十年,可寻着始皇足迹东出争天下,一统河山。 这些言语的确是令人兴奋的言语,甚至令人热血沸腾,可是雍王章邯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章邯心里很清楚,纵使汉王在山东大败,可关中犹自坚固,反击谈何容易。 诸多群臣诸将之言,章邯并未放在心上,章邯一直在等待一人的到来。 这人一进大殿,章邯便迎上前去,群臣诸将见王周到来,渐渐安静下来。 章邯打算开口询问几句,嘴尚未开便听闻王周说道,“大王,此乃天亡汉也,请速速出战!” 这句话王周说的很亢奋,很激动,颇有建功立业,大干一场的气概。 可此话却让章邯心中一阵,一丝凉意由内而外透。 诸将这么认为,这么说,难道作为本王的守城之将王周也这么认为。 章邯神色不变,或许王周敏锐的觉察出雍王的异样,询问道,“大王可有不妥?” 章邯道,“汉王虽败山东,然关中仍有十数万将士,固守废丘之残兵何以定关中?” 此言一出,场面立刻如遇冷气袭击,那青铜灯上的火苗都有些颤栗,哆哆嗦嗦,随时有灭的可能。 安静,寂静之夜,诸将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各种尬色。 王周也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大难题,雍军被困数月早就没有斗志,每日看到城外的汉军操练,或麻木,或提心吊胆,当初战无不克的大秦锐士已经已不复存在。 城中兵马数月之后逃的逃,死的死,加上重新征兵与训练不过近万人,和关中遍地皆是赤汉士,怎么相比。 没错,纵使汉王山东大败,关中也非他们这帮残兵败将可以染指的。 难道汉王东出伐楚没有做好防备?这句问话再次让诸将冷静下来,不过打击归打击,这是绝佳时机是没错的,必须要抓住。 王周思虑片刻试探性的和章邯说,“大王之意,莫非时机尚未到?可是在等关中发兵去关外?” 闻言,章邯的眼眸里才有一丝欣慰之色,“然也,以项王之威岂容汉王入彭城之举,定会西追击汉,关中必悉发兵增援,彼时空虚方乃时机。” 汉王大败,造成的天下局势,必将巨变,如果项羽一路打到函谷关,关中萧何不只是发兵那么简单,恐将汉陷入悉发关中老弱未傅的危险境地。 如果真到那时,才是弱雍战强汉的最佳时机。 此刻汉虽然有些伤筋却未动骨,汉依旧很强,至于对于残喘的雍国而言,现在不是力量对等的时候。 王周道,“大王所虑甚是,末将以为如此千载难逢之机,当与关外之楚共同营造。” 王周之言,章邯已经听出其中意味,“王将军,可有计策?” 王周道,“楚于关外战汉,关内汉军发兵不过月余时间,然必会留兵于关内,汉王一日不弃关中,关中则难取,以臣之见,汉虽定陇西、北地、上郡,然并未驻军,汉化未久,三秦之地成败皆在栎阳,如能使守栎阳之军调走,必可有机可乘。” 章邯如有所思,许久默默点头。 栎阳是此刻汉国的中心所在,在咸阳宫烧毁后,这里成为大汉的中心之一,至少是目前的后方中心。 前方中心在荥阳一带,也是刘邦将要依靠的前方战略中心。 栎阳王宫上下到处皆是紧张压抑的气氛,汉王战败的消息使得这座城池蒙上一层阴霾。 焦灼的身影充斥着整个王宫,一个个走路皆匆匆。 在关中非紧要位置之人皆快马加鞭向栎阳赶来。 一些熟悉却又不常见的身影涌向大殿内,在诸多身影中有三个人的身影较为特殊。 一个形如青松,目似碧潭,眸似燃星,眉梢虽带着一丝忧虑,但面色如常,此人正是坐镇关中的萧何。 一位身材英伟,一双鹰眼却长着虎鼻,如鹰一样的眼神令人不安,眸如满月,仿佛有精光可穿透迷雾,驱散纷乱,留有存真。 那一对英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这人不是别人,恰是在关中不断打造新锐劲旅的韩信,他是第一个被通知速进栎阳宫的一人。 后面到来的这人也不简单,只见他虎体狼腰,豹头猿臂,那眸虽如月光,但柔和之中透着锐气,令人不能直视。 此人一身甲胄,腰悬长剑,踏步向殿内走来,正是坚守峣关的麒麟将周勃,得闻汉王彭城大败,周勃震惊,接到萧何之信,快马回栎阳。 在听闻汉王刘邦大败彭城后,周勃的第一反应就是率本部人马东出武关,去援助刘邦,但这立刻遭到帐下战将丁义的阻止。 丁义建议周勃越是此刻越是避讳,既然丞相萧何急召将军回关中,当先回关中,如果没有汉王之诏令,而私自出武关,到时候汉王刘邦怪罪下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勃思虑片刻,觉得骑将丁义说得对,于是留下诸将坚守峣关,他率数百骑快速回栎阳。 周勃一踏入栎阳,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因为他看到平时很少能看到的身影,那就是各路诸侯之子。 刘邦为汉王后,封一批侯爵,此时各路诸侯随刘邦东伐楚,其诸侯之子多在关中的府邸,很少出门。 此刻这些诸侯之子居然有一部分在栎阳汇聚,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讯息。 更不同寻常的是他看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萧何之子,萧禄、萧延,一下子调出两个儿子,各个身穿甲胄,一副上战场的模样。 第九百四十七章 信重总需要一个过程 小标题:韩信韬光养晦待时机,周勃东出助汉王 周勃、韩信皆入座,萧何便开门见山道,“汉王彭城大败,战况甚急,王令速发关中兵,周将军,韩将军以为如何?” 韩信一直在关中训练新兵,萧何得知刘邦大败后,立刻给韩信稍过去一句话,将军乃国士无双,此乃一展宏图,获汉王信重之机。 意思是汉王大败,现在是韩信东出函谷,向汉王证明自己大将之才的时候,尤其是证明自己可单独带兵征战一方的时候。 之前韩信随刘邦还定关中,充其量乃刘邦身旁的一兵师。 故而韩信一见萧何那简单的竹简,立刻浑身热血沸腾。 按耐不住的心早已飞向关外。 在关内,韩信曾想着拔下废丘给汉王证明一下自己,不过当时围困废丘的乃龙虎将吕泽,不太方便抢功,而且他的任务主要是训练新兵,使得东伐楚皆为能战之士。 如今不仅韩信知道展现大将之风的时机已到,其关中追随者诸如栾说、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等将皆认为封侯拜相的机会到来,皆纷纷表示愿随韩信出关击楚。 韩信率先开口道,“以信之见,楚军能所向披靡,乃有一支楚骑,为扼制楚,当速组建一支汉铁骑。” 周勃则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着韩信,“此刻汉王危在旦夕,当速引兵东出助汉王,何故言它,韩将军如惧怕楚军,可坚守关中,周勃愿提锤杀出关外。” 韩信之言,萧何能明白,“何知韩将军之意,然组建骑兵非一朝一夕,且需汉王之令,为时已晚。” 韩信觉得其实并不晚,组建一支骑兵,并不难,因为三秦大地已定,当年秦所具有的资本汉已具备,陇西的猛士加上北地、上郡的马匹,拉起一支汉骑不难,难的是千骑易得,一将难求,也就是骑将难求。 韩信的意思是需要从曾经的秦将中挑选,可现在坐镇关中的只有萧何,连太子也没有,只有一个数月大的王子刘如意,没有人能做主者。 故而萧何也很快支持周勃,否则这个决定,而是先把关中现有的汉军支援到前线。 只听萧何继续道,“当务之急,需先发兵援助汉王,然关中仍有章邯虎视耽耽,何需要一将镇守废丘,后续兵卒动员只需月余便可发往荣阳。” 汉丞相萧何一语直接道出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首先是立刻发兵至荣阳,增援汉王刘邦,其次是加强对废丘的防御,绝不能在这个时间让雍王章邯钻空子,绝不能有失。 萧何的意思是周勃或者韩信二人,何人去关外助汉王抗项羽,何人留下关中防范雍王章邯狗急跳墙,是目前需要解决的。 韩信很想出关打出他韩信的名头,但周勃看样子自也不愿在关中待着,想救驾。 毕竟他们不再是单独一人,而是代表着本部人马,韩信更需要一场胜仗证明自己。 韩信和周勃见萧何面有隐忧,便询问萧何在顾虑何事。 此时已到汉国存亡的关键时刻,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故而萧何直接道出心中顾虑,原来是刘邦突围时派遣数名斤候和使者从不同的道路向关中报信,命关中的周勃出关救驾,却没有提到韩信。 在刘邦被项羽追击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周勃,是自己较为信任的周勃,并且要求萧何将关中现有的兵马全部交给周勃,出关增援荥阳。 对于韩信的谋略,刘邦是欣赏的,但危急关头浮现心底里的名字还是首选周勃。 在逃亡下邑时刘邦才想起颇具将才的韩信,觉得是时候大力启用韩信的时候,给韩信一个证明实战的机会,如果效果不错,刘邦决定放兵权给韩信,让韩信放心的去打,放开的去展现汉军之威。 故而刘邦逃出重围后,又立刻追加数名使者向关中飞奔而去。 是故萧何前后连续接到两道命令,一道是让萧何将关中现有的兵马交给周勃出关援助,一道命令是让韩信率兵出关援助,而且两道命令之间没有任何解释,似乎有些矛盾。 此刻的关中虽然大定,陇西、上郡、北地等各有兵马驻守,但若全部带走,如果章邯趁机搞事情,那可就是大事情,必须要留下一将在关中。 吕泽本来在关中,后来刘邦入彭城后,调其驻守下邑,如今又将周勃、韩信皆调出关外,有点冒险,萧何就是这么认为的。 关中是汉的大本营,是后方,如同当年的丰沛一样,是不能丢的。 萧何也相信刘邦是不会放弃关中的,还定三秦,历经数月才当上关中王,怎么会放弃。 或许刘邦忘记关中还有一个章邯,二秦王已经灭掉,陇西、北地、上郡也已经大定,章平也被俘虏而自杀,河上塞已在阎泽赤的修缮下逐渐完善,匈奴欲南下趁虚而入需掂量一下,或许已经忘记还有一个章邯。 或许章邯早已被刘邦忘记,实则刘邦并未忘记,刘邦相信关中已被汉平定,大势已去,雍王再坚持也是徒劳,故而命吕泽围困废丘,断废丘水、粮的运输,总之将废丘彻底变成一个孤城。 一座缺少缺粮的孤城能坚持多久,可万没想到这座孤城居然还真能坚持那么久,更未想到废丘城内居然有水源,外面的水源虽然断掉,依然不妨碍城内用水。 之所以关中大定,唯有废丘没有强行拿下,因为刘邦欲得秦人心,不能为攻下废丘,造成废丘城生灵涂炭,遍地哀鸿。 既然不会放弃,自然还是会考虑留一支汉军来监视章邯。 周勃和韩信这才知道萧何紧急召他们的原因,周勃则道,“丞相不必担心,峣关吾会留下几名善守之将,武关一线必将是固若金汤。” 周勃言毕,韩信的意思也是会安排几个善守之将防御废丘,只要能维持原来的防御体系就没有问题。 周勃还追加一句,“留下部分汉军精锐固守标阳,可无虑。” 周勃看出萧何是准备号召诸侯之子来守栎阳。 商谈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残阳如血从窗前挥洒而入,萧何不敢耽搁时间,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三人便决定这次的应急之策。 第九百四十八章 项王离去齐地乱 小标题:项王无奈离齐,田横速收失地 刘邦在彭城大败,究竟损失多少,或者说状况如何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刘邦命其再发十万兵马支援,已经说明汉军的损失。 十万兵马不是个小数,不能一下子集合起来,只能先将大部分精锐带走,随后萧何以最快的速度征兵。 这一点萧何一点不担心,也越加敬佩大秦帝国所打造出来的那一套军事制度。 从抽丁到训练,还有兵器的打造皆有法可寻,还有包括战服和旗帜等各种辐重皆是有一整套很完备的作坊流程,只需沿用或者稍加修改,便能事半功倍。 大秦这一套治国制度真的相当不错,可惜没有良臣和明主来进行大力推行。 有这么一套行之有效的流程,萧何不担心发关中兵的事情,还是比较担心关中内乱。 三人最终决定由韩信带着新训练的兵马出函谷关到前线支援刘邦,周勃则是率领本部人马从武关出发,从南阳向北支援汉王。 一旦决定,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各自行动起来。 韩信依旧很淡然的点兵,但跟着韩信的数名战将却对关外充满向往。 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山东各国是何模样,人就是这样,人在关内时盼望着关外,人在关外想着关内。 关外的战场如同天上的风云,变幻多端。 远在山东的鲁梁大地上战火始终没曾灭过。 东郡的城阳(在今菏泽市的东北边)之外,战场陷入焦灼,一直龟缩在城内的齐军,已经不止一次的发动进攻,楚军打的很辛苦,开始不断的撤退,转换其他占领的城池坚守。 “亚父,没有吾楚国铁骑,没有那万余精锐,此最后几座城池将保不住矣。”楚将薛公说道。 薛公,一般是指薛县的县令,是西楚国的地方小诸侯,诸如留公旋、萧公角等,大秦称之为县令或者县长,西楚称之为公,皆为项羽挑选的楚将去担任,为西楚镇守各地郡县。 自项羽率三万铁骑为主的精锐南下击汉,加上钟离昧、季布都猛将率军从项羽,留在城阳与齐对战的楚军力量变得极具减弱。 这是亚父范增深深忧虑的,也是亚父极力支持项羽这么做的,否则西楚将面临腹背受敌的亡国之危。 当时尤其是汉携五路诸侯号称六十万大军来伐楚,如果不及时回救,那么后援必定会被切断,到时必进不得,也退不得;如果撤兵太多又会陷入齐军反扑的危险,就是这个时候亚父范增极力推崇项羽率三万精锐火速南下,并让钟离昧、季布等猛将协助,亚父选择留下,与薛公等诸将牵制齐军。 薛公眉头微皱,最近仗打的很憋屈,先前是跟着项羽不断追着齐王打,追着齐军打,还围困城阳,可现在转攻为守变成挨打的一方,在城阳、都关、黎城、范阳等城池间徘徊,竟打的极为受挫。 有几次已经进入鲁地,与龙且、项冠等军接壤,不过一旦缓过气又再次回到东郡。 齐、鲁、梁、楚纠缠不清的地方,如今渐渐被齐人田横所收复。 看着一座座城池复为齐,薛公等将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可范增知道此刻留在齐地的楚军目的不再是灭齐,不再是消灭叛楚的田横,而是牵制田横。 绝不能让田横率齐兵扰乱项羽南下击汉的计划。 好在项羽在彭城大败刘邦的消息快速传到亚父和诸将的耳朵里,这代使得低落的士气受到些许鼓舞。 “亚父,当真要放下齐地城池?”薛公还是有些依依不舍,“齐地数城,乃项王率将士浴血奋战方拿下。” 其实不仅薛公,很多诸将皆不愿放弃,尤其在夺城中首登之将,更不愿弃城,甚至表示愿与城池共存亡。 范增道,“齐将田横之才不输田荣,今自立为齐相,与田广共收齐地,其锐非霸王不能压制,吾等不应做无谓之死,今闻汉大败于彭城,霸王正急追汉王,汉王之患犹胜齐;鲁地乃西楚之背,现有汉鼠之患未解,当速助龙将军定之。” 范增的意思是此刻当务之急非齐地不能守,而是西楚之背患即鲁地未平,会使得西楚不得安宁,必须定之。 范增之言是要完全放弃齐地城池,这让诸将心里不太舒服,等于打到的猎物拱手让人,可范增的威望似乎又不是诸将所能怀疑的。 薛公心中思虑,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帐外一声长长的报号,“报……大王之令简到。” 范增立刻出帐去迎项羽之令简,诸将亦跟随而出。 看过项羽的传令之简,范增内心有一股欣慰,欣慰项羽和他想到一处,当务之急不再是齐地。 项羽传令滞留齐地之将回定鲁地,暂时放弃齐地。 自从在临淄的齐王赶到城阳后,城阳内外的齐军声威大振,不仅誓死坚守使得城阳犹如铜墙铁壁,还使得齐军战力飙升。 因为使得田横可以整军出战,留田光、田吸助齐王田广,自己亲率田既、华无伤二将征战齐地,逐渐复收齐城池。 田横很清楚,现在不收复城池更待何时,没有项羽这位神勇无二的统帅在,其余将,田横不放在眼里。 此非轻敌,而是自信,田横知道没有猛虎带领,那群豹子难成气候,需要迅速收复失地,一旦项羽回来,哪怕是钟离昧或者季布中回来一将,就会相当棘手。 田横率田既、华无伤一路打来,当真是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得城池。 只是令田横想不得的是收复的城池其中个别的还是会反复失去,这才意识到西楚国的二号人物范增,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一群羊在范增的手里居然也变成狼,虽然比不上猛虎与雄狮令人畏惧,其势难挡,但也较为棘手。 纵使一只猛虎被一群狼围住,老虎也可能会被狼分食,只是狼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的。 田横不希望因为轻视而折掉麾下虎将,故而对范增所率的楚军也是认真以待,与范增周旋起来。 最令田横忌惮的就是鲁地的龙且、项冠二军,如果范增使诈,突然冲出龙且或项冠,必定会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 随着齐地城池的逐渐收复,楚军士气慢慢削弱,这才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 第九百四十九章 鲁地得而尽失 小标题:楚得势,鲁地失而复得。 一旦齐楚纠缠起来,范增发现楚军陷入一个泥潭之中,越是动弹陷得越深。 可又不得不继续周旋下去,直到范增听闻项羽在彭城大败刘邦,打的刘邦损失汉军主力数十万,阴霾不散的心头这才放晴。 有这个鼓舞士气的好讯息,范增的策略立刻发生变化,放弃齐地,消除彭城之背的疾患,即鲁地。 如果鲁地不能妥善解决,会使得项羽陷入东西两处疲于奔命的境地。 鲁地失守,会直接危及彭城的安全,那么到时项羽又必须回救,纵使彭城部署加强,但范增还是有隐忧。 在范增看来汉王麾下有那颇具谋略的张良在,还有一个熟知楚军的陈平在,不会看不到这个战略要地。 范增的担忧是汉王遣将扰鲁地,为鲁地的汉军助力,那么楚军就会出现两大战场,如果齐田横收复失地后又击楚,彭越再反梁地,到时楚将被分割成四处战场。 细想极恐,范增知道楚军兵力有限,绝无法分兵四处战反叛,彼时必将陷入疲于奔命的被动状态。 那可是分身乏术,极为危险。 在范增分心牵制齐地时,心中已在为项羽制定大的战略,对付汉王的战略,也是再次平定天下的策略。 范增思虑待平定鲁地就准备回彭城,将心中想的策略面对面与项羽商榷一下,尚未想出如何与诸将言,项羽的令简便及时到,可真是省时省力。 薛公等将自然不会疑虑什么,纵使没有项羽命令,他们对亚父范增的军令也多是执行。 项羽南下回救彭城时已经说过,他项羽不在时,一切军事行动听亚父的,这是项羽的命令,所以他们以一种近乎空降的形势,出现在汉军的背后。 齐军还在想着如何与楚苦战,却不知楚军何时消失的。 汉军本来在樊哙、奚涓、张苍、革朱、陈夫乞等将的指挥下在与龙且、项冠斗战,大大小小不下数场,各有胜负楚汉在鲁地对峙起来。 双方的将领皆是高度集中,各自揣摩如何将对方击溃,甚至擒杀。 樊哙和奚涓本来在龙且的到来显得捉襟见肘,龙且和项冠猛烈进攻樊哙、奚涓,眼看将完胜,却遇到张苍率军赶到,两军进入僵持阶段。 对峙时间一久,樊哙、奚涓、张苍身心开始疲惫,在听闻刘邦彭城大败后,樊哙的神情更是有些恍惚,失去主心骨的感觉。 刘邦大败,是该立刻离开鲁地去救助刘邦,还是继续奉刘邦之令战鲁地? 奚涓、张苍皆认为汉王大败,再继续留在鲁地已不合适,当初镇守鲁地,是拱卫汉军之北的安全,是为防止楚军从彭城之北杀回。 如今显然已经失去占鲁地的意义。 故而樊哙心中恍惚,迷惑,不知所措,这让樊哙心里很不爽,不爽自己的犹豫。 樊哙的性格如同那屠狗之刀一样,皆是一刀两段,很少会拖泥带水。 在鸿门宴时刘邦觉得不辞而别是否不妥,樊哙就觉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辞什么别,没什么好辞别的。 樊哙一怒甚至毫不犹豫的屠城,完全没想过屠城带来的后果,如今血气方刚的性格居然也会犹豫起来。 樊哙看着那被残阳染红的天际线,长出一口气,“退兵。” 奚涓道,“退向何处?” 樊哙毫无犹豫的说向西撤,寻找刘邦,总之一句话与汉王汇合。 张苍的意思是向西撤的同时,尽量取得和汉王主力的联系。 呜呜……听到号角声,三人微微一愣。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停过,听见号角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这号角是从后面响起。 意味着有突袭,楚军是如何绕到后面的,这让三人略感诧异,但很快稳定心神,不去纠结这些,而是要有序的撤退。 刚决定要撤退,就遇到楚军合围之势,樊哙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消息灵通的奚涓早已脸色大变,奚涓是个勇不亚于樊哙,智谋不低于周勃、曹参的人,总之是一个中才,可能比张良、陈平、韩信、郦食其等这样的大才逊些,但绝对非一般战将可比。 奚涓最大的特点还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刺探军情的能力。 不仅能第一时间刺探到军情,还能提前预测敌军动向,现在的奚涓还想着如何能够误导敌军。 如此便能抵得上力战、苦战数场,甚至力拔十数城也未必能取得诱导敌军的结果。 奚涓脸色一变,樊哙就知道情况不妙,已经很少能令奚涓动容。 只听奚涓道,“不知是项羽还是范增之意,楚已经放弃齐地,来定鲁地。” 张苍道,“无论何人之意,汉军安全撤离即可。” 革朱、陈夫乞皆点头赞成张苍之意,事不宜迟,立刻撤退即可。 可不久他们发现情况远非想象的简单,这鲁地进来容易退出却难很多。 范增一入鲁地,他没有指挥薛公立刻对汉军发起偷袭,而是将汉军彭城大败进行大肆渲染,将汉军伤亡人数再次夸大一倍,不仅使得楚军士气暴涨,还让汉卒人人心恐。 人心也是很奇怪的,一旦认定自己做不到,往往就是做不到。 范增就是要给汉卒灌输将败的心念,然后才是令龙且和项冠配合进攻汉军。 战斗相当惨烈,范增的智谋渐渐显露出威力,原本被汉军打怕的楚军,尤其是在步兵、车步上可谓战斗力极强,不仅打的秦军丧胆,还让楚军吃到苦头。 在刘邦入彭城前后,樊哙、奚涓、张苍所率的汉军几乎将鲁地彻底变成汉军的天下。 打的项冠狼狈,龙且有些泄气,可这转眼之间就发生变化。 那原本有些屡败而有些丧气的龙且仿佛变换一个人,浑身散发的虎将之威令汉军开始害怕。 或许是之前龙且给人感觉没啥特殊,总是出现在能够预料到的地方,大有以逸待劳的感觉。 在汉将三人的指挥下,打几次漂亮仗之后,没人再惧怕龙且,将这位号称西楚第一战将(黥布封王离开后,龙且成为西楚第一战将)的龙且看成普通战将。 可是现在这龙且仿佛换一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降临,诸如水源处,荒土岗,还有那密不透风的竹林等等。 第九百五十章 樊哙失鲁又遇险 小标题:鲁地尽失又遇险,嗜血杀出西归路 杀的樊樊哙暴跳如雷,杀的奚涓有些怀疑自己抓取敌军动向的特长信念,也杀的张苍怀疑自己计算有误。 张苍善于历法、术数的计算,还有对地理的了解,可以说张苍是位略懂奇门遁甲之人,这也使得汉军总是能在适当的地方打以逸待劳的仗。 数术虽然复杂,但所用之人简要用之,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现在这些似乎突然失灵。 张苍额头直冒冷汗,樊哙知道张苍是个读书人,肚里有两下子,便询问道,“楚军连出奇兵,当如何安全撤离,可有良策?” 张苍苦笑,他认为龙且突然一改战术,打的汉军措手不及,只有两个可能,一种是龙且一开始就在隐藏实力,在误导。 樊哙思虑片刻,摇摇头,表示不信,几次差点抓住龙且,龙且、项冠不可能拿这种风险来玩,玩不好命就搭进去。 张苍便说出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楚军中来一位高人,至少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在这人面前,张苍不敢再献丑。 不过樊哙不太相信这些,在他的作战中,只有一个字,杀! 即便是铁壁重围,也可以杀出去。 奚涓的眉头却皱的很紧,他派遣数名月影卫去刺探军情,寻找突破口,结果只回来一个,但也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范增在指挥龙且,而且龙且在范增的指挥下竟使得楚军拥有不一样的非凡战斗力。 也得知范增身旁亦有一支保卫其安全并负责刺探军情的卫队,不仅杀退月影卫,还刺探汉军的各个部署。 奚涓道,“突围不易,项羽不久还会遣将来,汉军极为不利。” 樊哙了解到龙且的特殊性,此人在项羽的指挥下,可谓所向披靡,如一把锋利的长枪,在范增手里又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一样披荆斩棘,令人难以招架。 再锋利的兵器如果只是静静的待着,那是无法看出它的威力。 龙且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战将,如果用得好,他不愧是目前西楚的第一勇将,他和钟离昧、季布有着很大区别。 说龙且无谋略,可帐下却聚集周兰等智谋之士为其效力,尤其周兰能力非同一般。 与楚军的几次交手,奚涓最佩服的就是周兰,虽然交锋时间很短,但已有大将风范,如果周兰为将,奚涓和张苍皆认为难以抵挡。 在得知入鲁地的高人乃范增,奚涓的反映是对樊哙道,“樊将军,既是项羽亚父,乃西楚肱骨之臣,如能击杀之,必有利于汉。” 樊哙毫不犹豫点点头,他虽然不知范增如今在西楚的地位如何,但他可以确定杀死项羽的谋士,可以瓦解西楚,使其自解。 可这话张苍听闻,却持反对意见,他认为刺杀一位国老级的顶级谋士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会引来什么结果,况且杀义士会不会给汉王招来骂名,这些皆需要考虑,必须要得到汉王同意才可。 张苍的一番言论才让二人打消遣人趁月色朦胧之际刺杀范增的想法。 樊哙道,“勿忧,纵使枯木生花之计,哙也能打碎它……来人,速取吾冷月双刃斧。” 片刻便有二人将那散发着冷光的双刃斧抬来,樊哙一探手,将其抄在手里,挥动两下,“这斧刃需要饮一两楚将之血,方能醒来。” 言毕,樊绘又对张苍嘱咐,说一会跟紧他樊哙突围,跟不紧如果陷入重围,他樊哙可不回救。 张苍笑笑,在这个世道混,没有个两下子是难混的,当年他在大秦帝国做御史时,没少得罪人,夜里走路没少打架,虽然是靠嘴皮子和墨水混饭的吃的,可这骨头却早早的在一次次打架中锻炼出来。 可以说现在的张苍是文武双全,只是这武技在樊哙眼里实在是有点鸡肋。 在鲁地几次战斗,樊哙已经给张苍的武技下一个定论,有点像泼妇打架,难以在军中取敌都尉,更别说是将,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自己的脑子打仗靠谱。 现在是要突围,便叮嘱张苍跟紧自己。 只是让樊哙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差点交代在鲁地,没想到龙且的战力不是一般的强,如果不是樊哙过于勇猛,加上张苍的及时援助,他真的要死在龙且的镇山戟下。 事情是这样的,樊哙的冷月双刃斧杀出一条血路,眼看就要突围,突然从一旁射来一箭,幸亏樊哙反映及时,但就是这一走神,一侧忽然刺来一戟。 这一戟居然能借力化力形成镇山之力,大有樊哙三生斧的威力。 由于太过突然,樊哙着了道,眼看那戟要从右肩斜劈而下,幸好张苍的一杆长矛及时出现,化解一部分力量。 樊哙这才缓过神,力战龙且,张苍、奚涓从旁策应,这才顺利突围。 战和走,是两个不一样的方向,可樊哙的撤退与众不同,他往往是以退为进,在退的过程中给予楚军狠狠一击。 回马三生斧,不仅是樊哙的绝招,也是他用兵中的与众不同,而且屡试不爽,在楚军以为樊哙此乃佯走之计时,樊哙就真的这样完成撤退。 由鲁地入梁地,过昌邑时,昌邑楚军只是在城中观望,并未出战,一直默默的看着樊哙率军而过。 消息并不甚灵通,项羽于彭城大败刘邦的喜势并不能及时的影响到各县城池,昌邑守将召平。 这位老牌反秦义士,身经百战的战将此刻还停留在不断失败的阴影里,先是败于彭越,而又被曹参狠狠揍。 作为陈胜的老将,至今还能存活着,召平有自己的一套存活之计,见汉军至昌邑,并未急着出战,再由斥候探查发现汉军并未停留,只是路过而已,也非常识趣的未出战。 曾经跟着陈胜的大将,诸如周市、武臣、李良、邵骚、田臧、葛婴、韩广、张黡、邓说、张贺、宋留等等,一个个皆陨落,永远长眠于世;召平从以上这些战将中学到立身之道。 既不学韩广、武臣那样自立为王,也不学周市、葛婴等人立他人为王,即不学张黡这样为义赴死,也不学田臧那样夺吴广的兵权,是个非常精于存活之道的人。 陈胜强,从陈胜,陈胜兵败,就找项梁做帮手,项梁死后见项羽强,就立刻转投项羽。 第九百五十一章 彭城大败后的汉将 小标题:鲁地尽失又遇险,归去途中何处去 听闻刘邦率各路诸侯浩浩荡荡伐楚,召平立刻很自知的坚守为主,不与汉军死战。 见汉军从此过,第一时间就是不予理会,做好防守即可,等到斥候回报乃樊哙率军西归,召平立刻觉察出异样。 召平的直觉就是彭城一定有状况。 项羽完胜刘邦的消息,传的确实快,但并非每个城池的守将能收到传报。至少在项羽认为需要第一时间知晓,并作出调整部署的将领。 忙于追逐刘邦的项羽,和转战于齐、鲁之地的范增皆短暂的忘记昌邑的召平。 被人遗忘,必然会生气,但召平没有,主动遣斥候南下刺探情况,在斥候走到单父地界,丰邑之北的时候就折回,得知项羽回救彭城,完胜汉军。 这下召平麾下的诸将,诸如五百主、千人等各个建议召平利用汉军大败的势即刻出击。 利用楚胜之势,定可大破汉军,立下战功。 召平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也怕自己判断失误,他擅长抓住机遇,所以至今依旧是一路别将,可他谨小慎微,怕一步走错,走上那些老兄弟的老路。 一步错,就是归于黄泉,后悔来不及。 昌邑城外的山道上,樊哙、奚涓、张苍三人分前中后走着,作为这支汉军的统兵之将,樊哙反而喜欢走在前面,如先锋军一样,虽未冲锋陷阵但依旧锐气不减。 走在中间的是张苍,断后的是智勇双全的奚涓。 剑士一路踏行,在大军尚未达到某地时,这些人就已经在别人的房顶上行走,刺探着看似散乱的线索。 这些线索回到奚涓耳朵里,便是诸多散乱的毫不关联的讯息,召平,斥候南下,城中弓箭手集结…… 杂乱的讯息在奚涓这里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判断后昌邑地界暗藏危险,立刻遣快马,飞报走在前面的张苍和樊哙。 在奚涓分析那散乱的消息,知道昌邑城中的手将乃召平,是个老油条,立下不少战功,但也没少打过败仗。 可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战斗,无法让召平倒下,陈胜、项梁、武臣等皆倒下,可他依旧在。 不上不下,却令人不得不防。 斥候南下,奚涓推测召平一定掌握楚汉现在的强弱之势的转变,有弓箭手集结,可能会出现轻骑兵。 西楚铁骑已经威震天下,不可大意,虽然城中多是召平本部人马,但随项羽征战多年,本部人马早已混入西楚之兵,如果有骑兵出,依旧不能大意。 不过奚涓放心的是樊哙所率的主力乃车骑兵,而且还是一支战力非常强盛的汉车骑。 这支汉车骑曾助樊哙一路破敌立功,先是随着樊哙在雍县之南破雍军轻车骑,随后又在好畤助樊哙立功,迁为郎中骑将。 可以说这是汉军中最早的郎中奇兵,樊哙成为较为年轻的郎中骑将。 这支汉车骑又跟着樊哙从击三秦车骑于壤东,力战,樊哙迁为将军,可以说这支汉车骑见证樊哙一路飙升的过程。 此支汉车骑不仅对汉军意义非凡,对樊哙个人也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汉军早期中汉骑并没有组建,也没有单独为军,刘邦也从未想过把骑兵打造成一支可以威震天下的铁骑,可以北逐匈奴的那种;那时的刘邦还是比较重视步军的建设,以步卒为主,骑兵和车兵一样只是配合性的存在,是以配合汉军主力(步兵)而存在的附属兵。 如此樊哙帐下的这支汉车骑,算是汉军中比较耀眼的一颗星星,与夏侯婴统帅的车兵一样,是个特殊的存在。 直到李必和骆甲加入汉军,暂归灌婴统领后,才主动性的组建一支规模很小的骑兵。 如此使得早期的汉军中只有四部有骑兵,一个是灌婴部,一个是傅宽、靳歙部,还有一个是丁复部,再一个就是樊哙部。 不过规模都不大,加起来不过数千骑兵,在项羽南下回救彭城时,丁复与樊哙二部皆不在,汉骑兵根本无法阻挡数万的楚铁骑。 最主要的是阻挡铁骑的只能是车、步军,车阵可阻挡骑兵,步军形成盾墙一样可以阻挡,但骑兵阻挡骑兵很难,只能做袭扰和冲散。 汉车骑入梁地,经昌邑时,奚涓第一时间将所获得的情况告知樊哙和张苍。 樊哙也觉得到昌邑楚军欲动的气息,欲先战昌邑,再向西。 或许又是一场恶战,跟着樊哙作战的革朱、陈夫乞非常清楚樊哙的作战风格,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全是硬碰硬。 全军上下很紧张,昌邑让很多人想起昔日的岁月,那是跟着刘邦与彭越合攻昌邑的岁月,很多人看着身旁的战友再也没有战起。 不过这紧张的气氛很快被两件事给打散,一个是张苍的建议,一个是来自汉王的消息。 终于与汉王取得联系,得到的讯息是撤出鲁地,还守荥阳,等于各处樊哙撤军的方向。 刘邦东伐楚时给樊哙的命令是战薛郡(鲁地,鲁国被楚地所灭。),防御彭城之北,自不能失守,可越战越艰难,不得不退出鲁地,负责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只是向西退可以,但退向何处,樊哙有些模糊,在樊哙的记忆中煮枣可以驻扎休整兵马。 煮枣那里抗汉者已经被屠灭,那里应当安全一些,不过这遭到二人的反对,一个是张苍,一个是奚涓。 奚涓经历煮枣之战,知道屠城前因后果,故而他坚决反对在煮枣停留,而是继续向西撤,退至燕县进行休整,因为燕县有汉将把守。 三人虽然如此决定,但对最后的落脚点还是有些迷惑,他们渴望与汉王取得联系,但自彭城大败后一直没有取得联系。 现在得到汉王之意,回守荥阳等于拥有目标,黑夜里知道看那个星辰。 影响樊哙欲战昌邑的第二件事是张苍的建议,他建议以疑兵牵制楚将召平,大军渡济水而西。 樊哙便果断决定让张苍做疑兵牵制楚将召平,樊哙率军先渡河而去,奚涓随后,并接迎张苍。 昌邑城中的召平听着诸将出击的建议,没有冲动,没有立刻打出去,而是派遣斥候多方位打探。 第九百五十二章 回兵途中遇反叛 小标题:梁地楚将心思活,召回途中遇反叛 “将军,汉军驻扎于山头,似欲攻昌邑。” “汉军似有长期驻扎之意。” 斥候们带来的消息多为张苍于山间驻扎,实则虚置旗帜,以作攻城之状。 召平得知这个消息,心中竟有一种放松的感觉,下命令严防汉军攻城,勿出击。 总之召平找到一个舒服楚诸将坚守的理由,不用出击,他知道汉军虽在彭城大败,但汉军战力并没有完全消失。 知己知彼,方能作战,城中的诸将自不会说什么,随着对这支汉军的了解,城中的诸将开口出战的越来越少。 汉将第一狠人,樊哙,这可是一个敢屠城的主,在天下诸侯王中比较注重以仁义之师取天下的乃属刘邦。 汉王刘邦也是一个比较注重出师有名的人,故而在西征入关时听张良的建议,以仁义诛残暴之名,并听取陈恢的建议,使得一路上的城池望风而降。 入关后更以约法三章来取得秦民之心,还定三秦也是一样,总之刘邦的每一步皆带着仁义、取民之心的名号。 如此汉王,岂能容许麾下诸将屠城,这是万万不能的,因此汉王麾下的战将尤其曹参、周勃、灌婴等麒麟将皆不敢屠城。 可樊哙却敢屠城,这是一位实至名归的狠人。 得知这位狠人率领张苍、奚涓能在鲁地游刃有余的周旋,而且还能从龙且、范增、项冠等军中撤出,他们就没有信心。 借助张苍得到疑兵,加上樊哙汉军第一狠人的名号,使得昌邑军一直没出城。 这支汉军便顺利渡过济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一路无话,话说樊哙先渡济水而去,绕着定陶走。 定陶当初在龙且、项襄手里,虽然曹参将驻守之见龙且和前来援助的项它大败,但未能拔城。 拔城和野战还是颇为不同的两码事,尤其是曹参得益于韩信的兵法后,攻城更是认为下下策,诱敌出城才是上策。 将攻城能转变成野战,那才是用兵的高手。 曹参非常希望成为这样的高手,故而在当初经过定陶时只将前来迎战的龙且打败,但没有去拔城。 那意思是若守城,吾过路,若敢出城战,敢叫有来无回,后来固然楚军不敢追击。 可樊哙却不是这样,只是如今汉王打败仗,士气低落,定陶肯定是今非昔比,能绕则绕。 至煮枣时,樊哙、奚涓、张苍没有率军从城中过,而是走村落。 没有夹道欢迎,就连热闹的集市皆空无一人,家家闭门不出,完全出乎意料。 樊哙、奚涓、张苍三人商榷的是欲在煮枣补充粮草,在燕县进行休整,补充兵源,因为燕县有汉将驻守。 在燕县休整之后就继续向西过酸枣、卷县至荥阳与汉王汇合。 不料煮枣人人自危,闭门不出,街上除一些孩童天不怕地不怕的玩耍,竟然看不到青壮年人。 这些人在何处,是被迫从军,还是受到什么惊吓,在无法觉察的背后有一股力量使得他们皆躲避起来。 见如此情景,无奈,樊哙只好率军继续赶路。 前方的路忽然变得有些昏暗,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 暮春之阳本已经有些热辣,此刻努力的刺破乌云,似乎千把光剑被折断一样撒向大地。 将变天,人困马乏,摆在樊哙面前的问题是继续赶路,还是就此结营过夜。 樊哙询问奚涓,此地为何处,距离燕县还有多远的距离。 未等奚涓开口,张苍却率先开口,说此处乃长桓地界,南面是平丘,西边是燕县。 这里本是魏国兼并卫之匡邑、蒲邑,后设置首桓,秦并天下后改为长桓。这里乃河水冲击平原,地势平坦,少有缓坡。 本该一马平川,可现在荒草丛生,这里竟有缓坡实在有点怪异。 略通阴阳八卦之术的张苍,感觉这里不吉利,换句话说这里阴气太重,非煞星不能压制。 樊哙心想,何为煞星,现在吾樊哙身上不知背负多少条人命,煞气很重,害怕个鸟,为反秦杀过不少人,现在为对付楚,屠过煮枣。 现在他樊哙不就是一个煞星吗? 奚涓月影卫早就对周圈进行过查探,这里方圆十里渺无人烟,甚至连只野兔皆不愿在这里待,因为这里曾是处理死士的地方。 什么意思,就是曾经战斗阵亡的士卒皆堆埋在这里,时间一长竟然荒草之地。 没有危险,但驻扎在这里多少有些晦气,想到这里樊哙道,“既如此,继续赶路,天黑前赶到燕县。” 才出虎窝,又遇狼群,樊哙等人那里知晓,等待他们的并非是汉将的出营。 天空乌云一片,无法根据太阳计算时辰,可是张苍根据风向,估算天已至黄昏时分。 燕县,春秋时为姞姓燕国的国都,后世称为南燕国,燕有二国,一称北燕,一为南燕。 算是一个历史久远的城池,经过后世的修缮,至秦末楚汉之际,这里已经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城池,向北那河内朝歌,向西与酸枣共同遏制三川大地。 燕县城郭之东,在芦苇丛中有人影晃动,接着突然的变天,可以看到那些人影多为红色战服之卒。 天空忽然出现一道绚丽的光,使得乌云烧成彩云,天空像是火炉炸裂一样,将那乌云烧成火云。 借助这火云可以看到芦苇丛中,还有那荒草中皆有红色的人影,方能是汉卒,可他们的神色却有着偷偷摸摸。 “吾等本乃汉军男儿,今日为楚卖命,可否妥当?” “有何妥当不妥当,何人给饷钱多,吾等兄弟便为孰卖命。” “然也,如今何人不知汉王大败,今楚强盛,汉弱,为汉战,何来归途?” “可吾总觉与程处背汉从楚,多有不妥。” “何来不妥,愿闻其详?” 这些新换阵营的士卒颇为忐忑的议论着,其中一位关中子弟说道,“程将军言汉将樊哙将至燕县,令吾等在此埋伏,为投楚献上诚意之礼,可吾闻那樊哙乃汉军第一狠人,有人屠之称,程将军能战胜否?” 汉军上下多知樊哙甚为勇猛,暴怒之下浑身煞气四溢,在汉军中敢屠城者唯有他。 为此刘邦重重责罚樊哙,命其戴罪立功,如今汉不利,汉王不知所踪,更无人约束,与之战,这些士卒皆对程处能否战胜樊哙而心里犯嘀咕。 第九百五十三章 浑水想摸鱼 小标题:天下似池塘,浑水好摸鱼 总之认为这次伏击没什么胜算,瘦死骆驼比马大,和汉斗还是有些玄乎。 可程处却很自信,他与老友王武、魏公申徒相约起事,当时几人的言论非常激动。 王武、程处本驻守外黄与驻守蒙县的刘贾一起牵制菑县的邢说军,后刘贾被调走,不久这二人便听闻汉王彭城大败的消息。 王武遣人立刻找来程处、魏公申徒、桓婴,四人秘密商谈一个时辰,越聊越嗨。 “汉伐楚大败而归,如项羽向西攻入关中,天下格局又将大变。”王武很肯定的说道。 “如王兄之言,关中之地又将易主?”程处话语中带着疑惑,但眼眸中却闪烁着期待,那是毫无掩饰的欲望。 程处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函谷关的方向,西边的天空似乎在向它招手。 魏公申徒分析道,“吾闻关中雍王依旧在坚守,今塞王、翟王皆亡入楚,关中之地或重归三秦王之手。” 桓婴却摇头,“未必,以吾所知,项王并不信任三秦王,否则分封时何以削弱其兵力,还分割秦军。塞王、翟王未必能再为关中王,然定为楚伐关中之先锋军……” 魏公申徒道,“吾赞成恒婴之见,楚汉之争,天下割据必变,今楚虽强,然兵力有限,不可尽定汉城,必分食于天下诸侯,此乃天赐良机,封侯拜相,乃至裂土封王,犹未可知。” 王武也道,“人生如白驹过隙,此机不可失,如天下重新归于平定,吾等再无翻身之机。” 程处看着王武,试探性道,“王兄之意……撤换城头旗帜?” 王武点点头,“池水已浑,浑水好摸鱼。” 楚汉于彭城的较量彻底使天下这池塘变得浑浊,遍地战火再起。 话说项羽率三万精锐(多是楚铁骑)大败刘邦,再会合彭城附近的楚军,连续挫败刘邦,打的汉军元气大伤,之后项羽没有继续率铁骑追击刘邦。 没有继续追击,一是不能确切知道刘邦究竟逃向何处,一旦他再离开彭城远一点,刘邦再来来个回马枪,那可不妙;再者因为项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将追击刘邦的人物交给麾下诸将。 彭城他要重新部署,留下兵力防守,将戚姬接回彭城,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故而项羽遣使者传令范增,助项冠、龙且定鲁地,同时将戚姬送到项羽身边。 对于戚姬,何处最安全,项羽认为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是他霸王身边,大有无红颜知己在,得天下又如何的架势,不过项羽很贪心,天下、美人皆欲得,美人只要戚姬。 待彭城部署之后,项羽恰知刘邦逃向下邑,这才遣项声率兵而去,与提前到的季布配合着擒杀刘邦。 不过下邑之战传来的战报,让项羽再次眉头一皱,“非寡人亲征,不可捉刘邦乎?” 项羽无奈,再次准备亲率楚骑去截杀刘邦,可却让项羽有些犯难,兵马多有诸将分引而走,没有足够的兵力对付刘邦。 如今留在项羽身边的是除那三万精锐外,还有收集的拱卫彭城的萧、砀主力,如今重新部署,防御绰绰有余,绝对可以使彭城固若金汤;可大举截杀刘邦,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项羽欲待龙且或者恒楚归来,再亲自截杀刘邦,可心中的忧愁却不自禁的溢出眉梢,这让项伯、项它看在眼里。 项伯宽慰项羽,话也不多,大多是这次彭城之战,楚完胜汉,至此汉必元气大伤,五年之内汉难再出关。 项羽听听基本也是左右耳走一遍,心中还在思考如何才能擒杀汉王,这种攻入自家院内的行径,实在令项羽恼火。 项它则不同,而是给项羽分析道,“大王,汉虽大败,然关中根基尚在,欲灭之,非一朝一夕,当务之急,乃休养生息,以壮兵力,彼时齐、汉同力,西楚何须怕之。” 柱国项它虽不是令尹(相当于丞相),但思维才智却具备丞相之资,他的意思是西楚伐齐又击汉,极为疲惫,当务之急非急着灭汉,而是休养生息壮大兵力,如果西楚兵力再多打造出二十万,那么放眼天下,总是齐、赵、汉合纵何惧哉。 项羽无奈道,“非寡人好战,齐地不平,汉又野心勃勃,何以休养生息?” 项它道,“今汉居关中,又似故秦复生,为使西楚休养生息,唯有扼汉于函谷、武关之内,令其十年不能踏出,彼时楚可联诸侯再入关,灭汉以分其地。” 闻言,项羽若有所思,良久道,“昔日如晋未三分,秦休想踏入关外,然今三晋大地更有复杂,不仅南阳、韩地、河南、河内、河东已归汉,赵、代二地更与楚有隙,何以扼汉于关内?” 项它却道,“大王伐齐时,三河之士皆归汉,赵、代亦与西楚有隙,然此一时彼一时也。” 项羽兴趣大起,“何意?” 项它道,“今汉王大败,天下形势归于孰,诸侯于楚汉之间必有新选择,大王可恩威并施,三河之地乃至赵代必叛汉归楚,可再封王以扼汉。” 项羽思虑觉得项它所言颇有道理,可一想到三河之地就头疼,因为即便是梁地犹未可控,鲁地也是刚收复,更甭提韩地、南阳、赵、代,这个时候项羽想到范增,“如亚父在该多妙哉。” 项它见自己所提策略,项羽没有反对,而是对执行感到棘手,他也知道项羽不擅长伐交。 在伐交和谋定战略布局时,非范增莫属,项羽自感不通,言待范增归来再言其策,眼下项羽还是说道,“命项庄点兵,寡人翌日出发。” “大王不必如此着急,项柱国之言,乃纵横之术,灭汉非此举而难完成。”范增协助龙且、项冠定鲁地后,他没有一刻停留,而是心中一直想着灭汉大策略。 越想越觉得必须尽快和项羽商榷,为此范增做出一个大胆决定,骑马一箭之地,乘车二箭之地的轮换赶路。 项羽看到范增感到极为惊讶,他没想到范增能提前归来,实在有些意外。 项羽看到范增,立刻起身去向殿门处搀扶之,经过此次汉王侵入彭城之事,他对范增的远见和卓绝的谋略更加信服。 第九百五十四章 借矛西伐 小标题:事必躬亲,不如借矛西伐 项羽道,“亚父,柱国之言,羽儿赞同,然各路诸侯王背楚从汉,侵吾西楚之都彭城,此举难以饶恕,否则岂不向天下宣示,西楚之都可入也,有一恐有二,如何是好?” 范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列国争雄之时,尚有朝秦暮楚,今汉强从汉,楚盛从楚,此乃趋吉避凶,人之本性,各路诸侯兵虽弱,然犹如遍地之花,楚蜂岂能尽取其蜜。” 范增这一比喻,项羽听得明白,范增的意思是天下之大,西楚能有多少兵马,岂能分兵尽讨之。 只听范增继续道,“如楚分兵去讨,力必散,如汉集中来攻,何以当之?” 项羽道,“以亚父之意,当如何?” 范增非常赞赏的看一眼项它,“鞭长莫及,借刀伐汉,今大败汉王,各路诸侯稍加恩威,必可闻风降楚,如再许诺封侯,乃至裂土封王,肯为楚击汉者必如那遍地之草。” 项羽陷入沉思,那双瞳时而开,时而合,“亚父,可有细策?” 范增道,“攻汉有三路,一为函谷,一为武关,另一条乃是沿江水入巴蜀之地;欲入函谷关,必先取荥阳、敖仓一带,乃正面硬碰之地;武关之路,在于南阳,吾闻王陵党聚数千人盘踞南阳,其人并未真心从汉,可策反之;江水之路,只需疏通九江王即可。” 一番言语,如同拨云散雾,项羽心喜,面带微笑,“愿与亚父细细部署。” 范增道,“此三路,尤其函谷一路最为要紧,如能于汉王之前抢占荥阳一带,便能西锁函谷之路,关中粮草辎重不可由河南地直输敖仓,此举若成灭汉已成一半……” 说到这里,范增命人拿出西楚疆域图,首先将眸光盯在西睢水两岸的四座城池,陈留、雍丘、外黄、襄邑。 陈留最早被刘邦西征路上收复,其中粮草皆取走,其城已空且无军事要塞的修筑,与雍丘、外黄相比,不如此二城重要。 雍丘战略地位较为重要,曾经楚与秦在此发生过大战,那时项羽和刘邦联合攻打三川郡守李由(李斯之子,三川郡即河南地),并于雍丘斩杀李由,取得西击秦的一场大胜利。 外黄同等的重要,同样也是刘邦、项羽当年合力攻外黄未能打下,反而接到项梁战死的消息。 此二城如在楚,便可切断河南地与砀郡的联系,即可西进函谷,又可作为外围防线,防护彭城。 襄邑之城,水路畅通,且建有粮仓,可遣将驻守以做楚西伐汉之粮仓。 恒楚,项羽立刻想起恒楚来,要说攻击不弱防守很强的战将自然要数恒楚,率先想起的就是恒楚。 钟离昧在重新整备萧、砀、彭城的防御体系,将拱卫彭城的二三线防御按照项羽的部署进行加强;龙且和项冠在定鲁地,季布在追击刘邦,现在只有恒楚还能调遣。 在一场飞沙走石的大风协助下,刘邦逃脱,汉军四散而走,恒楚便去追击曹参、靳歙等将,沿着濉水一路向西追。 要说何人合适驻守伐汉的后援粮草基地,唯有恒楚。 不只项羽如此想,项它和范增皆如此想,只是如今恒楚在何方。 萧县之西,一匹快马狂奔,战马已大汗淋漓,可甲士还在不停的拍打战马。 一声嘶鸣,战马距离驿站还有百步之遥,却扑通一声摔倒。 这名甲士从地上连滚带爬,跑进驿站,将一竹筒交给下一位使者,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虚脱还是昏过去。 一名接一名的使者,将一则消息快速传到彭城。 巧合,实在是巧合,巧合的带来前方的消息给范增。 范增听闻恒楚前方带来的消息没有说话,项羽有些激动,如果让汉军控制住要塞,岂不可以安然撤退,这是项羽不能容忍的。 范增即刻阻止项羽,认为楚行军再快也无法及时阻止汉军一步步做好后撤布置。 范增给项羽分析,刘邦的谋士一定在建议其撤守荥阳一带。 此时可以利用楚胜之威,加上许以为王,必可使各路地方势力蜂拥而上。 许以为王?项羽有些不太明白。 范增便道,“当年怀王之约,命羽儿先北伐,致使羽儿失约,今日吾王亦可效之,今河南王国已不复存在,竟成汉之郡,羽儿如以先定河南地者王之,令诸侯为楚先锋,楚可充分筹备,以在荣阳与汉一战定天下。” 先定河南地者王之,有点意思,项羽立刻同意,并命钟离昧安排好一切事宜后,立刻随他向西击汉。 雍丘,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或许是这个城池是因攻伐而应运而生的,城外荒野每当夜幕降临,还是能隐隐听到低语抽泣,像是有人在诉说着这里的战火之痛。 这里的土壤为何是红的?或许曾经干涸的血迹还留在地面上,还在侵染草根,这里的田野已经很久无人翻种,每个路过此地的人看到满目的红色皆会加快步伐。 这里曾是秦与楚的战场,是刘邦、项羽与秦将(三川郡守)李由的战场,在这里李由被曹参斩杀。 曾经的血迹早就干涸,如今又是哪来的血红的液体。 新旧的血液将这里灌溉,草木长的很旺盛,此刻雍丘城下更是一片狼藉。 在残阳之下,一片红雾升起,战死的士卒已经被清理干净,全部扔在挖好的沟壑里。 车辙遍布雍丘四周,城墙上又新添红色血迹,在残阳下看上去仿佛是一座红色的城堡。 雍丘城门大开,一支红色的军队如蛟龙一样缓缓挺进,还有一支军队留在城外。 站在雍丘箭楼上的一将心生感慨,“昔日,吾于此城下斩杀秦将李由,今再登此城,望可退楚。” 说此话之人自然是汉将曹参,他对这个地方有着很深的印象,就是在这里曹参力战而斩杀李由,从此威震当时的楚军,奠定曹参在日后汉军中的地位。 曹参入汉为将军,从这里就已经打下基础。 身后走来一人,曹参没有回头便已经发觉到身后之人乃情绪有些波动的魏选。 曹参回过身,“可告知王武、程处?” 魏选道,“将军,所遣传令使者皆被斩,斥候查探,王武已反汉从楚,整军欲西击汉。” 第九百五十五章 谁给的肉香跟谁 小标题:王武反汉,不过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音一落,曹参眉头一皱,齐受怒道,“小人反复无常,曹将军,予吾三千人,定取其首级。” 听闻王武反叛,齐受立刻义愤填膺,这是因为他知道汉王是非常看重二人的。 当初刘邦西征,王武作为秦将降汉,当时已为武安侯的刘邦拜其柘公(柘县县令),王武率兵从刘邦入关。 当时跟着王武一起入关的还有程处。 刘邦破格提拔,再东出伐楚之际,更是重用,将外黄这么重要的要塞交予其看守,让彭越能够放开手的在梁地扰楚。 居然敢反汉,齐受第一个请命要去干掉王武,曹参没有着急的部署,而是询问魏选一些基本信息。 王武为何会反叛,跟着他反叛的有多少人,他是否有响应之人……不急不慢的了解王武的反叛情况。 据魏选迅速了解的情况,曹参才知道项羽居然下达一个命令,先定河南地者王之,次之封侯,万户侯,这可和当年引起腥风血雨的怀王之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曹参断定这肯定是那处处为难汉王刘邦的范增所为,能想出此招的似乎也只有范增才可以。 王武不仅自己反汉,还怂恿着程处于燕县(南燕之都)反叛,还拉着魏公申徒、恒婴等将一起反叛,自立为侯,相应楚之王约,不敢称王,与诸将相约定河南地共享其果。 此人野心极大,相应西楚的号召,可以名正言顺的攻略河南地,还能得到楚军的粮草资助;自立为侯,可以更好的号召诸将,使得大家有奔头,相约定河南地共享成果,这使得他立刻得到诸将的相应,其中地位与其相当的就是魏公申徒。 这么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反叛必须要给与狠狠的打击,只是遣将攻击不足以震慑反贼。 曹参于是吩咐齐受接替靳歙在城外防守,而是派遣骑都尉靳歙。 靳歙这位战将非常勇猛,不仅弓马娴熟,善于骑射,还颇具兵法谋略,故而在刘邦还定三秦时,命其别将定陇西,与周勃一起二人率兵将难缠的陇西给扫平。 陇西是老秦人的发源地,民风彪悍,非智勇双全者不能胜任。 在陇西靳歙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能力,更加赢得刘邦的信赖。 在刘邦突围前,已经做好分兵而走的准备,为使得汉军主力能够安全撤离,刘邦接收不少张良、陈平的建议。 其中一个就是命靳歙协助曹参取雍丘,做好大门的关合。 齐受手痒本欲提兵刃去打王武,并不放心其他战将去,但见曹参让靳歙前去,便不再说什么,而是亲为靳歙甚酒,“代吾狠狠教训王武。” 外黄是个相当特殊的城池,刘邦和项羽早年皆攻略过此城,未能下,无论对于楚还是汉,这座城池很特殊,后来彭越于外黄从汉,让王武、程处在此驻守。 外黄城上的一片红云已变成黑色的乌云,那是旗帜的更换。 一将早已不是红色斗篷,已是黑色的戎装,倒显得精神抖撒,而身旁的士卒还是红色战服。 “柘公,汉军来犯。”一名士卒模样的甲士略显紧张的来报。 他曾经为汉卒,如今却成为反汉之人,与很多兄弟可能戈矛相见,可令这名士卒感到兴奋的是他直接被提拔为百将。 这种军职的提升直接战胜反叛的紧张。 这位百将口里的柘公自然是反将王武,神情肃然道,“立刻备战!” “诺!”这名新任百将兴奋的领命而去,看着这人的远去,一人非常赞叹的看着王武的身影。 柘公就是柘公,就是与众不同,一县之令真的不是想当就能当。 这人对王武的人格魅力感到敬佩,能令全军士卒人人兴奋,人人愿意追随,尤其是不仅得到程处的大力支持,还能让魏公申徒甘愿结盟。 这些人物曾经各个是称霸一方的豪族之人,现在甘愿聚在王武麾下打天下,真的不简单。 王武的自信中就有魏公申徒率兵来支援的原因。 为能够形成战略性的部署,特地让程处在燕县反汉,当时程处还不太明白为何要如此。 王武的解释很真理,也很简单,意思是水果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王武在外黄附近发展,程处在燕县附近发展。 二者距离不算太过遥远,可以互相支援。 给程处的一句鼓舞就是陈胜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直接让程处热血沸腾,一直埋藏在内心的欲望彻底被撕开。 秦灭之后,天下在项羽的分封之下,被瓜分殆尽,他早已熄灭心中封侯拜相的浴火,可楚汉之争的开始却常常让他做一个梦。 程处常梦见一个猴子来追他,又抓又挠,他醒来后自认为此乃天暗示他将封侯兮,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反汉。 为向王武展示自己的能力,也向西楚霸王表达他们从楚的诚意,程处选择主动截杀汉军。 在汉军四散奔逃,沿着不同的路向荣阳汇聚时,程处将眸光瞄向鲁地的汉军。 鲁地汉军得知汉王大败,必向西回撤,将经过东郡,过燕城回荥阳的可能性较大,于是他准备在燕县城外伏击汉军,给西楚霸王一个非诚诚意的见面礼。 程处用的策略很简单,没有复杂的部署,就是隐瞒,隐瞒消息,隐瞒已经反叛的消息,将汉军引入伏击圈,然后突然袭击,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当程处帐下之人听闻要对付的是汉军第一狠人樊哙,心里皆犯嘀咕,但又不敢多说,不敢去扫程处的兴。 程处决定亲自去迎接樊哙之军,并邀请樊哙、奚涓、张苍等人进城接风,然后将所属之军诱骗入伏击圈。 残阳彻底没入山恋中,大地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虫叫声,连狼虫虎豹皆已入穴休息,月色朦胧,星辰害羞的躲在云层内。 跳动的火把从城门冲出,十数骑士护卫着一辆轺车向城东行驶而去。 在城东有一条火把组成的巨龙正在向这里涌来。 行走在前面的正是樊哙,汉军本欲在长桓地界休憩,樊哙接收张苍对风水的探查,于是率军继续赶路,本想可在天黑前赶到燕县,不料途中却走岔路,耽误一段时间,赶到燕县城外已是月色朦胧之际。 第九百五十六章 看似机会或许要你命 小标题:天下不是人人可得,站队很重要 樊哙远远看到有一团星星点点的火光向这里移动。 正欲命斥候到前方打探,忽闻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马蹄声,疾如骤雨,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樊将军,慢行,适才据月影卫探查,燕县之军已反!” 闻言,樊哙怒,“竖子也敢反乎!速速随吾杀进城,砍下反贼脑袋,当夜壶。” 奚涓道,“虽已反,然却无迹象拦截吾军,吾特命月影卫千人提前潜入城中打探,得知燕城此刻把控之将乃程处,言欲隐瞒反迹加害吾等,夺其军……” 奚涓言至于此,樊哙已经怒不可制,但他没有暴跳如雷,在听到此城乃程处把控,知道情况比预料的糟糕;程处本在外黄与王武一起驻守,现在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反叛者并非孤立无援,乃有呼应,于是耐着性子听。 只见奚涓继续道,“强攻必定损兵折将,不如将计就计……” 墨色的夜空居然没有一颗星辰,那本朦胧的月色忽然被乌云遮住。 天很黑,那团星星点点的火光更加耀眼。 在黑夜中本看不清一箭之地外的事物,却听见空中传来一道略显殷勤的声音,“可是樊哙将军否?” 樊哙非常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团火光,心神微微一愣,远远的根本看不清对方,如何就能确定他就是樊哙,再次确定程处已反叛,早有准备。 程处的声音,樊哙并没有多少记忆,可是奚涓却有一个好耳朵非常敏锐,听闻那道殷勤的声音,奚涓很肯定的对樊哙说,“是程处。” 没有汉王或太尉之令,程处怎能出现在此处,本身已有问题,即便现在是非常时期。 樊哙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随后对奚涓道,“以计行事。” 奚涓率骑兵向一旁驶去,消失在黑夜中。 樊哙和赶来前方的张苍静静等着那团星火。 片刻便看到乘坐轺车的程处至近前,跳下车,身旁的几名骑士各个身穿短甲腰悬长剑,各个目光迥然的盯着樊哙、张苍。 程处对樊哙恭敬道,“樊将军,有请。” 樊哙微微一笑,“吾乃粗人,坐不得车,还是骑马舒服。” 言毕,樊哙没有上车,而是纵马前行,这让程处有些尴尬。 程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幸好黑夜中根本看不到,但程处的胸捕却起伏几次,似乎在压抑心中的不悦。 程处心中冷笑,“耀武扬威,一会定将其大卸八块,喂狗。” 见樊哙不给面子,程处的眸光又看向张苍,一样的笑脸道,“张郡守,请上车。” 张苍笑道,“吾一恒山郡守耳,樊将军不乘,苍岂能乘坐。” 程处尴尬,只好自己乘车返回,追上樊哙,此时的樊哙缓辔而行。 程处道,“樊将军远征而归,定是疲惫,城中已备好酒宴,为将军接风……” 言至于此,程处又瞄向樊哙手里的双刃斧说道,“将军,征途劳顿,不如将沉重兵刃放置车上。” 程处非常殷勤的希望樊哙将那把闪着冷光的双刃斧交给他,卸下兵器,甚至卸下战甲。 不过卸下战甲这句,程处衡量许久还是没说,觉得如果再说下去,必定会引起樊哙的疑心。 程处让其御(驾车手)缓慢驾驶,合着樊哙的快慢。 晚风吹拂,有些凉凉的,樊哙一手提疆绳,一手持冷月双刃斧,眸光没有四下打量,黑夜中也很难看得清楚。 樊哙却将眼睛闭上,静静的聆听四周的动静。 眼睛在黑夜里会变弱,但耳朵却不会,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皆能听到可以听到的,甚至可以听到常人不能觉察到的。 早期的樊哙常上山打猎,练就敏锐的耳朵,还有天生的鼻子,对气味更加敏感。 晚风中吹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樊哙推测前方已经发生交锋,结果如何尚未知。 将至一拐角处,忽然啪的一声,战马嘶鸣,轺车突然加快,战车上的程处一溜烟跑掉,身后的几个骑士更是如风一样跟随,只留下一道凶狠的声音,“立刻射杀!” 话音一落,却没有箭矢射出,更没有打斗的声音,片刻后那消失在黑夜中的程处忽又折回,此时的程处有些狼狈,没有乘坐战车,而是换乘马匹,后面追着他的正是汉将奚涓。 程处有些发懵,明明已经设下埋伏,怎么几人没事,而且根本没有打斗的场景。 程处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撤向樊哙那里,樊哙、张苍身后皆是汉兵,此刻依旧在慢悠悠走,似乎在以逸待劳,此刻猛然向这里冲来。 程处暗叫不妙,立刻向南奔去,同时命人射出一支燃烧的火箭,这下原本隐藏在黑夜中的士卒,纷纷冲出。 樊哙见奚涓计划完成,立刻引兵掩杀,程处原本是要伏击樊哙。 不料那伏击之兵全部被奚涓率领月影卫队干掉,反而在程处奔回燕城的路上反伏击程处。 樊啥之所以慢悠悠的行军,就是要拉长距离,也给奚涓拉长执行任务的时间。 使得奚涓不仅将埋伏全部反杀掉,还能清理好战场,使得程处毫无察觉。 待到程处以为走至伏击圈,纵马离开,命人立刻射击,结果连一支箭矢也未射出。 即将要回到城中,结果反而受到截杀,这一连串的变故,防不胜防,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程处勇猛过人,凭借一杆青铜戟杀出一条路,他恐怕要交代在今夜。 一出汉兵之围,立刻率城外之兵向南逃,奚涓、樊哙一阵掩杀,杀声震动燕城。 燕城内原本还在行走的路人,听闻杀声还以为有军攻城,吓的四散奔逃。 城中还在坚守的士卒不明所以,开始小声的议论,议论着城外的情况,坚信城外是程处占据上风的只有二成,其余人皆认为汉军会占据优势。 随着城外杀声渐渐变小,变远,城中士卒气馁之风大刮,纷纷四散奔逃。 城外有一将杀的非常猛烈,如果不是手中的兵刃不同,还以为是樊哙,此人正是陈夫乞,他杀回到樊哙身边,“樊将军,程处直向南逃,似欲南渡济水。” 樊哙道,“追。” 革朱也汇聚在身旁,道,“渡济水而追?” 樊哙点点头,表示要一路追击。 第九百五十七章 被糊弄的陈馀 小标题:说好的人头呢,糊弄我呢 此时张苍也来到樊哙身旁,建议樊哙不要追击,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经酸枣,过卷县,会兵于荣阳。 樊哙不知是被反贼激起内心的欲望,还是什么原因,坚持要去追击,“程处素善王武,今必不孤反,其败退向南,必定有与相应之人。 如王武、程处等人皆反,于梁地反兵四起,必不利汉王西撤,需追击。” 樊哙的意思是反贼有同伙,如果令其与其同伙会合,必然会成为西楚的先遣军,会是一个麻烦,必须要在其南入砀地前灭之。 追,毫不犹豫的追击。 在樊哙的军令下,汉军还是向南追击程处。 程处为逃命,命敢死勇士阻挡汉军,自己率兵极速向济水之岸奔去。 那些船只像是早就在此等候一样。 一路南追的樊哙发觉情况有些微妙的变化,这程处一路难逃,像是有人在接应,速度很快,路很熟,不像樊哙等人,至一岔路口还要考虑一下走哪条。 张苍似乎想到一种可能,“项悍率军驻守济阳,莫非其投奔楚军乎?” 奚涓这回没能及时获得讯息,不知道这程处是要逃向何处,是济阳还是渡河向南而去。 选择,每次选择看似简单,却决定着迥然不同的走向。 逃向济阳,不用渡河,向南入砀地需要渡河,在这个选择上,奚涓和张苍皆没有给出很确切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时间紧迫,每过一盏茶,反贼便逃的更远…… 济水浩浩荡荡,但却冲不散遍地的风烟,外黄城下交战惨烈,已经分不清是汉军,还是叛军。 血液将士卒皆染红,一样的红,红的已经难以分清敌吾。 外黄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王武的本部人马,一部分是魏公申徒带来的地方军。 王武的本部人马早已是换成汉军军服,是红色,魏公申徒所带来的兵马虽然是地方军,可也是尚魏之色,亦是红色,只是战服样式不同,旗帜不同,但杀红眼后怎么能辨别的出。 外黄城箭楼上站着一人,此刻他神色严肃,但是却没有看着远处的战场,而是望着天空,一轮红日唤醒外黄城内外,驱散雾气,一片晴朗,却没能让这人脸上的寒意少一丝。 他关心的是一则消息,每次听到脚步声都会回头望一眼,每次都失望…… 脚步声再次响起,但他没有回头,或许失望的次数有些多,甚至他怀疑自己背汉从楚到底对不对。 “柘公,使者已回。”来人是魏公申徒。 柘公自然是王武,他一直认为沛公能成为汉王,他柘公凭啥只能是柘公。 王武立刻招呼使者进入房间,这是箭楼上特地为王武准备的指挥所,里面不仅饮食器具俱全,还有弓箭枪矛,最主要的是一张地图,这是一张砀郡地图,上面详细的标注着各个要塞,几个城池进行标红,其中有外黄、雍丘、燕县、白马等。 尤其是白马这座城池,那里有白马津,是北渡河水的渡口,非常重要的地方,多标注几次的小地方。 王武走到地图前,回身道,“赵太傅如何说?”现在的赵太傅自然是陈馀,王武在决定反叛的时候,他不仅派遣程处夺取燕城,并从楚向项羽争取支持,还遣使者渡河北上,去争取代王陈馀(兼任赵太傅,自命太傅)的支持。 王武这人学当年的田荣,不仅自己反,还争取盟友。 除却西楚霸王外,便是距离河水(黄河)之北的赵地。 陈馀当初遣兵从汉王伐楚,是有一个条件的,那就是张耳的人头。 当王武在策划反汉时想到去拉赵来助自己,当时魏公申徒持怀疑态度,觉得可能性不大,何人不知陈馀是怨恨项羽的,怨项羽所封,向齐请兵击走张耳,反楚于赵地。 现在怎么可能跟着他王武反汉。 王武冷静的分析,此一时彼一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王武遣人只捎去一句话,“张耳未死。” 只有四个字,王武相信这四个字足以让陈馀考虑背汉之事。 果然陈馀遣赵使和斥候去打听,尤其是向曾派遣从汉将赵兵者,未有多长时间就得知汉王刘邦之欺骗,并没有杀死张耳,居然用一个相似者来糊弄自己。 陈徐确切信息后没有大怒,也没有骂刘邦,而是对王武的使者说道,“愿得柘公别将略下白马,迎吾赵军南下。” 听到使者汇报赴赵的结果,王武大喜。 王武的眸光看向一旁同样有些兴奋的魏公申徒,二人眼神交流。 魏公申徒道,“能得赵楚相助,何惧汉!” 不过二人的喜色很快被愁容取代,陈馀会派兵来助,但需要遣别将先拿下白马,迎接赵军南下,这可是展现诚意的时候。 无利不起早,陈徐愿发兵相助,虽然有张耳未死之因,但也绝非因为这一个原因就让数千人马渡河而南下涉足楚汉之争,肯定有着长远的打算。 陈馀不是傻子,此举在王武看来是在试探,试探他王武的实力,在测试王武是否值得帮助。 即便是要背汉尊楚,但也有多种选择,既然要帮助王武,那么就必须看看王武值他发多少兵马。 当初从汉王遣将将数千人伐楚,现已打水漂,没想到汉王彭城大败,楚汉强弱一目了然,在陈馀看来如果汉王没有大败,张耳没死就没死吧,至少有个从汉之功,可现在情况大大不同。 赔本的买卖不能常做,一不小心小命就赔进去,赵国初建,他这个代王也是刚做为多久,必须要加强赵代的国力,方能立于乱世。 赵国的家底经不起一次次败,而且助一方比得罪另一方,如果对方获胜,怪罪下来那就是灭顶之灾。 楚可以打的齐王田荣身死,又打的汉王主力严重损失,这么一个主,日后秋后算账,可就不好对付。 这点不只是陈馀如此想,赵王歇和李左车也是这么认为。 今日助汉,明日助楚,有朝汉暮楚之诟病,言论一起,大大不秒,赵王歇只想恢复赵家祖业,陈馀只希望可以建立千秋功业,为陈家子孙世代于代地为王建立基业。 陈馀并不在乎什么诟病,但却不能不考虑眼前混乱局面。 第九百五十八章 突然的背后一刀 小标题:非常情景非常手段,只是总有意外 既然陈馀有这样的一个要求,王武就不得不考虑,必须为之,可选何人去犯难。 如果选择之人能力偏弱,不仅北上白马不能解决问题,可能还会损兵折将,减弱外黄的防御。 遣去之将能力过强,于外黄又有不可控的事情,外黄的战事焦灼之下,一步走错就是满盘皆输。 魏公申徒想了片刻,最后举荐道,“桓婴骁勇善战,可派遣其北上下白马,所率兵力千余人即可……” 魏公申徒的意思是桓婴的能力不弱,但也不是最勇猛的,在勇猛上军中有人可以比拟,但胜在他智勇双全。 桓婴离开,外黄可以有他魏公申徒、王武坚守城内外。 王武拿着酒卮一边走,一边饮,这个时候正是焦灼时期,汉将靳歙的彪悍他算是领教,不仅本人彪悍,所引兵马更是彪悍。 尤其是靳歙帐下的数百骑兵,彪悍劲绝对可以和一战而闻名天下的楚骑有的一比。 每次王武欲让桓婴从侧门遛出,以百余骑去突袭靳歙的营寨时,不仅得不到便宜,反而被靳歙给狠狠的劫一次营,杀的差点将城外的寨点丢掉。 城外的寨点一旦丢失就会失去犄角之势,变成一座孤城。 变成孤城是极其危险的,一旦围困起来,即使不攻击,仅仅是困,也是极其麻烦的事,用不多久,内部一旦瓦解,极其危险。 初次反汉如果不能取得胜利,那是一种打击,必须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王武在思索,思索的时候他喜欢饮一点果酒,借助这种非正常情况来找找灵感。 找个不同寻常的路子,王武相信自己的反叛之路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成为梦寐已久的王。 王武道,“速传桓婴。” 速传,所以桓婴很快出现在王武身前,只是让桓婴的眼眸中有着一丝不悦,或者说是一种不快。 不信任,居然让他桓婴北上白马,桓婴认为这是对他的不信任,是一种左迁,拿下白马在他看来,要比坚守外黄要容易。 这几次和靳歙的大战,虽然败多胜少,可是在与之交战的过程中,他已经渐渐数落靳歙的套路。 数次的交手,才刚刚熟知对方的套路就要离开,不甘,不愿,不高兴。 魏公申徒看出桓婴的不悦,悄悄对王武说,王武笑道,“不必担忧,吾素知桓婴,此事交由吾,拜托魏公做好外围防御。” 王武和桓婴的交心场所不是王武的指挥所,更非外黄城内的县廷,也非一个豪族、贵族方能进入的酒肆。 这是一个几近外黄城北极限的地方,说起来还是比较特殊的,这个小阁楼非在地上,非在河上,而是在一棵大树上。 十数米之高,数人无法合围的大树之上有个可以容下数人的阁楼,这是一个奇观。 盘旋的楼梯直入树梢,非身份高贵之人难以登阁。 王武和桓婴二人站在楼阁之上,远远的眺望,一望无际的绿,那千差万别的树木如数十万人马奔跑在草原上。 隔着层层的翠绿之外是层峦叠嶂。 那起伏的山脉,像是一条龙在翻滚,又像是绿色的波浪。 王武道,“如此江山,非吾等几人之力可坐拥,下白马只为迎赵军南下,吾等兄弟如能在梁地打出半边天,定可福及子孙,然吾仍有隐忧。” 桓婴诧异,“柘公隐忧何在?” 桓婴的眼神中有着不确信,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柘公一向是自信的,从不做未有准备之事。 王武道,“桓婴弟,吾等空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心,然却无吞天之力,北上新赵,东有强楚,西有广汉,吾等何以立足?” 桓婴似乎听懂王武之意,“吾等欲有梁地,孤立不可为。” 王武道,“然也。” 王武思虑着自己的大计,“楚强,可攀,赵代日益坚,又需联,齐地恶楚,尚不知如何盟之。” “楚可攀,赵可说服,然梁地彭越其志不小,其材不少,可与之争否?”桓婴立刻想到梁地一霸彭越。 彭越此人连楚遣萧公角打败,这个主的确不好对付。 王武道,“是故,武希桓婴弟与程处能控制东郡,与齐盟约。” 程处、王武、桓婴、魏公申徒等一起反秦,相约共立大业,谁知势不给力,他们怎么折腾,都没能起来,反而被刘邦和项羽完全压制住。 桓婴道,“柘公无忧,此事交由吾……” 桓婴的话不多,但没说的一句皆是板上钉钉的。 桓婴顶着朝霞引千余人出发,王武没能及时目送,因为靳歙没有给他机会,后在魏公申徒的坚守下,王武才匆匆向那特殊的阁楼赶去。 王武还未登上那阁楼就有甲士匆匆向这来。 “乱矣!大乱!”那甲士上气不接下气,听那语气情况似乎很不妙。 王武道,“何以大乱?汉军来援?” 对于魏公申徒的能力,王武是非常相信的,相信他一定可以坚守住,能够挡住靳歙的攻击,除非汉军有援兵。 一向镇定的王武,额头上开始冒汗,如果再来援,王武很肯定,难以抵挡,他不仅没有援兵,还刚将桓婴调离。 王武走到拴马的树前,解开绳索,准备上马亲临城外督战,在这一刻他准备将城内兵马调出一部分增援。 上气不接下气的甲士此刻终于缓过劲,着急道,“非也……柘公,乃程将军前来支援,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此刻正乃一举反击灭汉军之机。” 有些懵,王武有些发愣,意外来的突然,来的有些不知所措。 震惊中带着欢喜,可欢喜中还带着隐忧。 王武目前只向赵国陈馀求助过,即便是强楚,他都没有向其伸手,他知道此刻项羽正在忙着追击刘邦,不一定会见兵力集中在这里对付汉别将。 赵太傅陈馀虽然遣将将兵从汉伐楚,但只是数千人而已,根本就是一个象征性的从汉。 如今张耳之事,陈馀一定会背汉,算准这一点,王武才向陈馀求助,桓婴才率兵出发,怎么可能迎赵地而回,所以王武很快将这个可能也否决。 只是没想到会是程处,明明没有召其来援,他怎么会来到砀地,莫非东郡又有情况? 突然的背后一刀,王武惊喜中带着隐忧,却让汉军有些措手不及。 兄弟姐妹们,汉室书友们,来不及先生回老家有点事,所以改成一更,预计九月份恢复双更,感谢大家的支持,感恩! 第九百五十九章 泰极否来 小标题:军制已建,渐有实效 汉军正在与城外的魏公申徒对峙,渐渐的靳歙感觉到极强的压力。 这个压力主要是兵力的不足,靳歙不过三千兵马,而王武则有五千人马,魏公申徒也有三千人马,共计八千人马。 这八千人马,除去桓婴带走的千余人,以及折损,还有五千余兵马。 反军兵力倍之,如果不是靳歙的智勇难以克制王武,最后 打的王武无法西进。 王武反叛之时就想着主动请缨,向西打,粮草自然是自己解决,对于这样的人,项羽自然是欢喜的。 故而王武将根基设在外黄,如果外黄被攻略,那是相当麻烦的,再向西楚求粮草,为时已晚。 兵马两日没有粮草,立刻就会麻烦,故而王武竟被靳歙牵制住,不敢向西。 桓婴的几次作战没能打退汉军,这才知道靳歙在汉军中威名绝不是浪得虚名。 兵力的压力,使得王武之队渐渐摸到靳歙的风格,这让靳歙感到压力与日俱增,欲迅速解决战斗。 可靳歙还是低估王武的能力,王武料定靳歙的心思,没有急着与之交战,不应战。 在焦灼之际,不知为何突然背后遭受袭击,靳歙所率之军有腹背受敌,岌岌可危的境地。 幸军中有一人早先提出的警示而免于灾难。 这个人物在军中提出,王武如此周旋,定是坚守待援的策略,肯定有兵马援助,而且认为不是西楚就是赵,赵的可能性较大,需要做好防备。 此刻靳歙所率兵马本就不多,如果再分兵,有被王武分割消灭的危险,因为诸将皆认为当时王武与魏公申徒分率城内外,形成掎角之势,就是伺机对汉军来个内外夹击。 提这个警示的是个将军级别的人物,故而靳歙又不得不考虑,思虑片刻命一军侯率汉军防备北面,也就是赵地的方向。 此人的地位可以说比目前的靳歙还要高,或许是高处不胜寒,走到将军级别后再向前一步就比较困难。 这人就是入汉那年就已经被拜为将军的陈胥,在攻秦入关的时期就已经立下大功,尤其是在刘邦从雍齿手里夺回丰邑时立下功劳,这是陈胥崭露头角的一战。 在此之前,陈胥只是项梁增兵刘邦的五千人中的一卒,距离那十个五大夫将的级别差的远。 以五大夫爵位为将之人十个,平均算下来,一将率领五百人,就是五百主级别的将领。 这十个五百主级别的将领那是项梁借给刘邦,刘邦自然后来要还回去,但个别卒还是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就是在夺得丰邑之战中立下战功,从此陈胥获得刘邦的注意,刘邦长一双好眼睛,选中他,从此陈胥跟着刘邦。 入汉为将军,在汉中拜韩信为大将之时,刘邦便特提拔陈胥为右司马,为刘邦督查监管各军。 起初汉全军上下并未设右司马之职,只设左司马,而且左司马此职也常常在二队中出现,也就是吕泽一队出现。 刘邦一队的编制渐渐向大秦靠近,多因萧何熟知秦律,尤其在入关萧何得到秦图书律令后,刘邦一队的建制更是脱胎于秦。 总之在刘邦的直属部队中少有司马相关之职,也没有上柱国、柱国等,而是太尉。 司马,主管国家兵权,下设左司马、右司马,乃其副手,相当于大秦的太尉,刘邦为汉王,沿袭秦制,立卢绾为太尉。 刘邦所属可称之为一队,但随着刘邦为汉王,又败韩信为大将,所属之军不断扩张,尤其在还定三秦后,刘邦所属的一队之名已经不复存在,唯有二队吕泽还独立存在。 吕泽所引二队规模虽比不上刘邦直属,但力量也是不可小觑,尤其是吕泽麾下的那些老将历经百战后,简直是千锤百炼的战将,各个都具有巨大的潜力。 如果不加以约束,吕泽的势力,他刘邦就很难完全收编,在还定三秦时还能同心协力,可是随着汉国的势力逐渐占据旧秦,在大秦帝国的基础上,汉已今非昔比,必须要进行新的调整。 于是才有刘邦亲选信得过之人迁为右司马,为其督查吕泽系之军,便选择陈胥。 汉王势大,不仅各路诸侯王归附,吕泽系之将也是和和美美,可汉王彭城大败后,已经能觉察出吕泽系的存在。 可汉国之下派别太多,不可能一一同化,故而刘邦也是选择拿大放小,不让某部做大,又孤立某部形成独立性,最好可以镇守一方,单独作战。 可以做大,毕竟老乡见老乡,终究亲切,但不能超过刘邦心中的标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刘邦所看重的陈胥逐渐显现出来。 靳歙本为吕泽麾下,但却在陈胥的推荐下得到刘邦的信重,拜为别将略陇西。 鉴于二人的关系,靳歙见陈胥有此顾虑,立刻遣一军侯照做。 程处突然出现,的确让靳歙大惊,有些手忙脚乱,却没有不知所措,因为陈胥的确是一个好帮手。 “究竟为何?” “汉军有防备……”话没说完又被打断。 “靳歙军兵力有限,何来防备?” “本是如此,可……” 本可前后夹击,灭靳歙军并非实现,不过在王武看来即便汉军有防备,灭之不过时间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觉情况不对,程处的出现兵不只是惊喜,后面居然还带着危险。 王武震惊,“复言一次!” 魏公申徒有些狼狈,“程处并非闻讯来援,而乃被追击至此。” 王武立刻心中明了,心跳皆跟着加速,他意识到眼中性,“来将何人?” 曾经作为汉将的王武对刘邦麾下的诸将还是比较了解的。 魏公申徒道,“似是樊哙。” 樊哙?王武震惊,樊哙这是汉将第一狠人,在何人将兵能力超强上,樊哙可能轮不上,可要是说狠劲,樊哙绝对是第一。 能够让项羽说句真壮士也,绝非一般勇士,浑身所夹带的气势至少不惧项羽。 敢闯帐质问项羽的能有几人? 听闻乃樊哙率军渡河追来,王武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速命令全军,撤出外黄城。” 魏公申徒有些不甘,“撤出?仅仅因为一介屠夫。” 王武摇头,“屠夫?非也?屠夫岂能入关而不乱,甚至劝阻汉王勿留宿咸阳寝宫乎?” 第九百六十章 兵法无法约束的地方 小标题:曹参击反贼,缓兵有计策 屠夫岂能有超前远见,劝汉王鸿门立刻脱险,道出‘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之言,岂是一介屠夫。 这么一个狠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王武要撤,魏公申徒稍有犹豫,不过还是决定准备撤出,还是晚一步。 王武很生气,“无法撤出,吾是否听错?” 没有听错,魏公申徒有些愧疚的说,程处的到来的确给出灭靳歙的机会,可是意外来的更突然。 程处到来的优势被樊哙追击而来打破,可撤离还是可以的,但现在的情况让王武有些脸绿。 魏公申徒道,“向西已无法撤离。” 王武毫不犹豫道,“向北如何?” 程处脸色微微一白,不知道该如何说,“向北需要寻找新渡口,为杜绝汉军追击,程处已毁掉一渡口。” 这话让王武和魏公申徒脸色皆有些难看,或许程处面子上过不去,非要再搏一把。 程处道,“吾来拖住汉军,柘公和魏公先北撤……” 一个人的潜力往往在绝境中可以显现出来,程处顶住樊哙的猛烈攻击,使得王武、魏公申徒安全撤离。 这下让靳歙有些着急,一急之下便欲全部出动追击,此时陈胥再次提出防止范军来个恶狗回扑。 这次靳歙没有听,他觉得叛军仓皇而逃,不全力追击,恐鱼入大海。 王武、魏公申徒向燕城方向退去,途中魏公申徒突然提出杀个回马枪,打个汉军不得不回救。 这一下靳歙得到自家营寨被焚烧的消息,诸将愤怒,欲杀回,靳歙很平静,平静的在思考自己的问题。 究竟是为何陈胥能够保持极为令人赞赏的冷静,他靳歙渐渐失去兼听则明的去向。 陈胥的级别很早就比他高,如今更是右司马的职位,按照职位高低上,右司马要比他这个骑都尉要高。 实际上右司马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责,多负责谋划之职,在军中还担任着管理,使得大将之令和汉王之令能够很好的贯彻下去,这就会得罪很多人。 这么个职位虽尊却这么人人退避之,可陈胥似乎能做到很好。 靳歙为自己的疏忽导致营寨被毁向陈胥道歉,还为让反叛逃走而自责。 翻转却时时发生,靳歙以为叛军已经追不及,很快就会渡河。 不仅靳歙这么认为,王武也是这么认为。 夜幕降临,星辰闪烁,月亮不知隐没在何处,王武忽然见前方火光点点,接着左右两侧也出现。 王武的第一反应就是快回撤,“有埋伏,快……” “曹将军在此,反贼休走,速速束手就擒,负荆请罪!”这句话如林中之光,穿云穿林而来,吓的王武浑身一震。 说此话之人却非曹参,而是曹参帐下战将齐受,如今也是骁骑都尉。 想走,甭想痛快走之,齐受见喊出曹参的名号,王武却冷笑,“男儿立在世间,可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空有将相之才,不过一奴儿。” 此言一出,曹参没有怒,怒的也不是齐受,怒的是魏选,大骂道,“竖子不过大秦走狗耳,本该葬身于庶民怒火中,幸得汉王一念之恩存活,汉王推心置腹,尔等之举甲虫不屑为……” 寥寥数语,却集中魏选所能思虑之词,搜肠刮肚,欲骂个痛快。 齐受没有怒,但那柄吴钩却真的大怒,说是吴钩,其实一种弯刀。 吴钩是一种在春秋争霸时代流行的一种弯刀,它以青铜铸成,形似剑而曲,那时吴国善铸钩,故名吴钩。 说起吴钩里面又有个小故事。 相传吴王阖闾命于吴国中悬赏百金做金钩,有人杀其二子,以血衅金,成二钩,献于阖闾。 阖闾不知道此钩与众夫子之钩有啥区别,钩师向钩呼其儿子名,吴鸿,扈稽,我在此,王不知汝之神也;声绝于口,两钩俱飞,着父之胸(飞贴胸前),吴王大惊,乃赏百金,遂服而不离身(随身携带,不离身)。 此钩可以说是后世各种刀的祖宗,刀祖,不仅如此,它早已成为舍身报国、驰骋疆场的精神国侠之神。 佩戴吴钩的齐受于黑夜中不知凭借什么,来到王武的身边,直接一刀下去,砍伤王武。 王武那如岩石般的脸庞露出一丝冷意,魏公申徒引兵急忙救驾,被曹参亲率勇士杀的狼狈而逃。 王武、魏公申徒极力呼应,但搁不住曹参帐下几员勇将的杀伐,大败而逃,造反信心满满,最后却是狼狈向北而走。 黑夜很静,只有虫叫和偶然吹出的沙沙声,原本的点点之火瞬间扑灭,没有人愿意带着萤火虫逃生。 黑夜是凉的,也是令人沉静的,但饮完酒还是会让人浑身发热。 “汉王……成信侯、陈都尉来会合。”卢绾那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笑容,他相信成信侯张良和都尉陈平的到来会让楚骑紧追不舍的情况有所改变。 刘邦正在和诸将饮酒,浑身发热的诸将皆欲表示和项羽决一死战,如此被追着,有失汉威。 诸将的情绪渐渐影响刘邦,使得刘邦也浑身发热,纵使夜风凉飕飕,依旧无法驱除浑身的热意。 那是被追急之后的怒意,刘邦已做好与项羽拼死的决定,刘邦不信他汉国的步军挡不住楚骑。 项羽的确很勇,这种勇是可以影响战局的勇,明明汉军占据优势,可一遇到项羽亲率铁骑而来,立刻向大败的趋势走。 刘邦怀疑是彭城大败后,诸将心不定,不肯用全力作战,故而亲自督战,这才发现项羽之勇已经超出兵法范围。 看到项羽如一把利剑不断砍出缺口,明明该进攻的地方办成防守,该坚守的地方被项羽击破。 如此一路打来,刘邦怒,尤其是怒现在追击他的季布,季布既然一路追着不放。 没有喜欢被人追着打的感觉,刘邦也不例外,被追急之后,刘邦收到诸将的感染,决定要和项羽再拼一把。 可一听到陈平和张良来会合,立刻改变注意,收回即将下达的命令。 高邑有些惊讶,“大王,为何放弃主动出击?” 在高邑看来,现在的季布已经犯兵家大忌,孤军深入,季布绝对是孤军深入,可诱敌入瓮,灭之。 看起来的确可以灭季布,给楚军一个打击,令楚不能继续向西。 第九百六十一章 下邑献策 小标题:帝王之心乃舍弃,张良下邑献定计 下邑城是个天然要塞,依山傍水,既有谷水至此,又有鸿沟的分支,此刻城内外皆有兵马驻守。 一方驻扎在下邑城外的砀山脚下,诸如刘贾、陈贺、孔聚、高邑等将,一方是下邑城内外。 城内有吕泽率丁复、蛊逢、郭亭、郭蒙等战将镇守,城外还有灌婴、王吸、薛欧、朱轸等将,可谓下邑非常的牢固。 故而先至下邑城外的季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遣斥候多方打听汉王在何处,得知刘邦在下邑城内,他还是没立刻行动,耐着性子等。 汉不动,季布不动,汉军若动,他接着追,这种作战风格和彭越有类似之处,带着鲜明的任侠之风。 季布帐下的本部战将多是慕其一诺千金的美名而来,更多是重信义之人,各个在季布帐下如臂驱使。 耐心,季布很有耐心,一直等到项声、恒楚率万余铁骑杀来,这才会合出击。 城外的战将各个卖力,灌婴战迅疾,王吸、薛欧打的很稳重,吕泽麾下的朱轸战的很敏捷。 不过不管怎么战,损失数十万兵马的汉军,士卒皆恐,战将多怯懦,最主要的是主力受损。 不利的消息不断向下邑城内传起,刘邦的心神不断受到打击,这个时候城内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只有丁复、蛊逢、郭亭、郭蒙等将坚决表示向楚反击,狠狠的打。 其余之将皆主张退,向西退,向战略目标退。 不过这个时候吕泽对此时楚汉之战造成的诸国环境进行反复的思考,向刘邦提出向虞县撤退。 吕泽率军在下邑驻守,挡住季布、项声的攻击,让刘邦安全迅速的撤向一个战略要点,虞县。 借助虞县的缓冲之际,谋定缓兵之计,意思是现在项羽认定汉王在下邑,必会亲率大军而来,下邑城难以长期坚守。 在下邑收集部分散兵,西过梁地,在虞县进行休整,在借助曹参等将获得雍丘记忆外黄,那么就可以将楚遏制在梁地。 刘邦衡量许久,决定迅速向西撤,及早至战略要地荥阳。 夜幕可以吞没一切,即便夜空有星辰镶嵌,月色朦胧之夜依旧是漆黑如墨,更何况不见星辰之夜。 这是一个悄悄离开的好时机,由丁复率本部汉骑杀出,吸引楚军的注意,为做到佯攻的效果,由郭亭、郭蒙从东门出击,城外的灌婴做接应,刘邦出城。 下邑的守卫战打的很激烈,项声、季布以及恒楚的步军皆无法突破防线,不得拔城。 恒楚建议向项羽请兵,将下邑和砀郡皆围困起来,确定汉王在下邑城内,特别难打。 季布摇头,持不一样的意见,他认为汉军攻击如此猛烈,一定是假象,多半是为混淆视听。 季布认为刘邦不会坚守下邑,肯定会向西走,当多加留意汉王突围。 这一次的判断,季布得到项声的赞成,让恒楚率步军主攻,季布切断下邑向砀的路口,项声负责追击汉王。 漆黑之夜走一人,难以觉察,走数千人悄然消失难,但只要不点火把,还是难以觉察。 楚军的确没有发现,可无光引路,刘邦与诸将渐渐离大路越走越远,渐渐走入一片山楂树,不能及时和驻砀的刘贾、陈贺、孔聚会合。 穿过山楂林,刘邦心神惧疲,突见前方有星星点点,看到点点火光刘邦第一次感到心神不宁。 护驾的王吸、薛欧向前打探,才知前方竟是来会合的张良、陈平,这个消息让有些萎靡不振的刘邦精神大振,有些荣光焕发。 刘邦纵马向前,恍的后面的刘贾持一双信蛇矛急忙赶来,“汉王,慢走,小心有诈。” 刘邦本在纵马向前,他从没怀疑过张良、陈平,此刻听闻刘贾之言,刘邦微微一愣,的确这个时候叛军四起,一切未可知,刘贾有此顾虑正确。 稍稍一愣,不过刘邦还是纵马向前,大笑一声,“无忧……跟紧。” 一句无忧,让刘贾胯下放缓,但跟紧二字让刘贾有些错愕。 张良听闻前方乃汉王灭火把摸黑赶路,立刻也纵马向前,陈平的马匹略慢,紧跟其后。 汉将护卫张良、陈平和刘邦分散突围后,此刻相聚,倍感亲切,刘邦下马,两步并做至张良马鞍前。 这个举动让张良震惊,欲下马,却早已被刘邦挡住下马的动作,踞(蹲坐,大概就是蹲在马鞍之下的状态)鞍而问道,“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吾共击楚,建立功业者?” 刘邦的声音略小,唯有张良可听闻,后面的诸将皆未靠近。 张良见刘邦如此礼节,在马鞍下来对着张良说话,这是非常大的礼遇。 这个时候张良忽然想起曾经的老者对他说的话,“读此书乃为王者师,後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 帝王之师的预言看来映在今朝,思虑片刻说出他对天下形式的分析与预测,“九江王黥布,楚之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天纵之才,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二人可急使,用之,可解燃眉之急;而汉王麾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可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 最后一句话张良说的很肯定,如果刘邦欲捐关以东,寻可与之共同者,那就捐给黥布、彭越、韩信此三人,这三人可助刘邦得天下。 闻之,刘邦心中微微一惊,张良的话似乎早就在嘴边,就等着刘邦询问一样,不过他惊讶的不是这个,惊讶的是所捐三人的人选。 为打败项羽,刘邦心里再一次进行蜕变,由起初的求封一王当当,怀王之约的关中王无缘后,便开始分王的心里路程。 不过除却韩王姬信,刘邦尚未真正分封诸侯王,韩王姬信早在关中已经许诺其为王,其余并非真正分封过。 刘邦出关一路来,反而灭掉几个王,把他们的国土变成汉国的郡县,不但没有再分王,反而消灭几个王,把他们的国土食掉。 俗言道,覆水难收,食进去之物,没有再吐出的道理,可现在刘邦却在下邑的黑夜中做出汉王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决定。 这个决定也是刘邦真正下定决心欲和项羽一争天下,来个一山不容二虎,东出以来刘邦走的路子是讨伐,是联合诸侯王去讨伐楚,争夺天下的霸主权。 第九百六十二章 敢大舍才会有大得 小标题:有舍才有得,大舍大得 可现在不同,不是讨伐,不是争霸权,而是灭楚,一统天下。 故而刘邦决定将食下去的疆土吐出去,分给他人,只为可以打败项羽,寻几个可助自己得天下之人。 没有人嫌弃自己的地盘少,任何一人不爱惜自己的国土,春秋以来各国争霸,逐渐走向激烈的兼并战,就是为的自己的国土一点点变大,甚至并吞八荒,一揽四海。 将既得利益捐出去,这是很不容易俄,但刘邦在今夜,下邑的寂静之夜,他决定将关以东捐出…… 刘邦道出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吾共功者,张良奇之,心中感叹帝王之气概,帝王之胸襟,一览无余。 张良在研读太公兵法时,曾认为能舍弃疆域利益的王者之人,少之又少,怎会出现,如果出现,舍弃疆域者又是如何一统天下的。 今日张良倒有豁然开朗之意,刘邦的一问让张良豁然开朗。 大败之后,刘邦短暂的低落后,立刻重新燃气斗志,而且还是一揽四海的气魄,要舍弃,舍弃所得,只为打败项羽。 这个转变,刘邦自己不仅有些空灵的感觉,张良更是对刘邦由衷敬佩,因为敢大舍之人,才是帝王气概,小气,不舍一寸土,难成大器。 所以刘邦说出以上的言论,张良便立刻给出策略。 张良画策一出,刘邦不仅有拨云见雾的感觉,也有微微的诧异。 黥布此人没得说,确实楚之骁将,灭秦救赵他立下的功劳非常的大,也是有材,更是深得项羽的青睐,所以项羽封其为王,但自从处理楚怀王之事后,两人有隙,张良道此人,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项羽杀楚怀王真正授意的人是谁,这张良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仿佛能算准世间之事。 彭越,刘邦算是老相熟,在一起攻打昌邑时便已经觉察出此人绝非池中物,刘邦率诸侯王伐楚,彭越于外黄率兵而归,算是比较识时务的人杰。 反梁地后能在项羽的怒火中辗转生存,绝对是个王侯之人,张良言捐此人,算是代刘邦捅破心中的那层膜。 可张良言自己麾下诸将唯有韩信可属大事,独挡一面,这让刘邦微微一惊;当初夏侯婴推荐,任其为治粟都尉,未见其奇,萧何又来举荐,任其为将都不足以留住,非拜为大将方可。 韩信为大将在还定三秦时的确提出几个行之有效的策略,还提出一套休整汉军的方案,使得看起来有些业余的汉军变得越加正规。 在韩信为大将之前,没有很严格的军纪军规和军制,刘邦拜将也很儿戏,为此萧何才建议刘邦要斋戒沐浴封坛拜将。 鉴于其策略颇有成效,刘邦待韩信也很好,以己车载韩信,衣其衣,食其食,说的简单点就是同车同食同衣。 可一说到兵权,刘邦尚未完全放手给韩信,这个互相信任的过程到彭城大败总算完成。 夏侯婴的举荐,并未信重,萧何的反复推举,认为韩信走后门的比例大,直到还定三秦,刘邦的心中才算真正将韩信看成将军。 张良入关中时并未结识韩信,只是在鸿门宴上见过一次,此刻连张良也言诸汉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刘邦既惊讶又欣慰。 好在韩信已属汉将,用起来也方便,张良说捐关以东弃之,可捐韩信,但事后是否要给韩信封地,要看他刘邦最后的核算。 彭越,也已归属汉,他刘邦更拜其为魏相,令其继续在魏地扰楚,但现在汉军大败后,情况如何未知,所以需要遣人去连彭越。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去策反黥布。 这个时候刘邦便很想念郦食其,这个酒徒办起事情来那是毫不含糊,不过自突围后就打散,郦食其没能及时汇合。 漆黑之夜,没有凉意,暮雾不能掩盖目光,刘邦半蹲在马鞍下,与张良的一番谈话,让刘邦于黑夜之中看到一颗很亮的星星。 与张良、陈平的汇合,得知一条小路,意外打通下邑和砀山的连接,走小路与刘贾、陈贺、孔聚、高邑等将汇合,继续向西。 夜色变浅,天空变得灰白,但却没见红日划破长空,看到的却是黑色的乌云压来。 一阵狂风吹来,丛木摇摆。 黑色的是风,灰白色的是雨,刘邦抬头一看知道一场暴风雨将来。 黑云虽远,但来的快,来的凶,白色虽少,但就在头顶,大雨将来还是要避避雨。 淋湿之后,湿哒哒贴在身上,既不舒服,又会生病,绝对可以影响战斗力,如果被楚军追上,结果如何未可知,但汉军不会占到便宜。 刘邦骑在战马上,望着远处烟雨蒙蒙,问道,“此处为何地?” “汉王,弃马上车。”与此同时也响起一道关切的声音,卢绾见天欲下雨,立刻建议刘邦换马上车,车上有车盖。 为奔驰的速度,夏侯婴驾的车是简易兵车改装的,和秦始皇坐的车驾差很多,气派不如,但速度很快。 刘邦走的急,一辆四周有遮挡的王驾都没找到,即便和当初陈胜称王后的车驾都不能相比,连个同色的马都找不到。 卢绾言毕,刘邦没有下马,注意力集中在身旁的张良,看向张良。 张良道,“汉王,此地为虞县境地。” 闻之,刘邦立刻说道,“寻一处宝地,安营扎寨。” 虞县,是个还不错的地方,此地产美女,还有肥美的水草,非常适合驻扎休整军队;还是一个西过蒙县、睢阳的后基之地。 虞县境地,本是鸟语花香,但西过梁地的刘邦却觉得鸟声太吵,花儿恼人,但此刻连鸟叫也没有,天地陷入一片白茫茫。 诸将的情绪本让刘邦看什么都不对付,可陈平和张良的会合,带来几个建议,让刘邦烦恼的心情暂缓。 那突然来的大雨,让刘邦西进的步伐停止在虞县,眼眸中流露出焦急之色,但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这滋味不是刘邦自己心生,是张良之言的定心,是心安的滋味。 急雨如倾盆而下。 张良之言让刘邦不断思索何人去策反黥布,在雨中的大帐内,一场围坐的畅谈悄然进行。 雨中的火显得那么孤单,大雨中显得随时被浇灭,却能给人一股暖意。 第九百六十三章 携十二人南下九江 小标题:谁说儒生无用,一张嘴抵数万军 给刘邦心中带来暖意的是刘邦叫来几个核心人员,围炉而谈定计策。 由于刘邦欲捐关中之地,来找与共功者,那么人选就显得很重要,如果选不好,不仅会寒此刻追随之将,还会酿成分不均的恶果。 之所以各地纷纷叛楚,挑战楚的权威,就分封不平,纷纷反叛。 这次的核心人员是在刘邦身边的几个,如张良、陈平、刘交、卢绾、夏侯婴、灌婴、靳强等。 “楚骑来众,追之甚急,一旦项羽得知吾在何处,定是猛扑而来,可策反黔布,令项羽留击之,可缓燃眉之急。”这是刘邦向几位核心人员传达的意思。 “然也,欲使项羽必留击数月,当需一能言善辩之士,方能令布勿以楚强汉弱而判断天下之势。”陈平得知张良的献策后非常赞成,他率先和刘邦达成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去策反黥布。 张良给指出方向,陈平根据刘邦的心思,立刻谋划具体执行方案。 如今汉于彭城大败,各路诸侯王皆以为楚强汉弱,与汉无所依,欲策反黥布是相当有难度的,何人去做,人选暂时难倒刘邦。 现在不仅郦食其不在身边,连二号人物陆贾也不在身边,楚在后紧追,事不宜迟,需要立刻遣人去。 陈平给出刘邦的建议,多是离间和策反的阴计,和阳谋是很不同的感觉,刘邦乍一听还有点不太习惯。 这个时候陈平向汉王提出组建一支可以打暗战的队伍,刘邦赞成,让陈平正式组建这支队伍,不仅能打明战,还能打暗战的全能人员,尤其擅长策反和离间的危险任务。 欲组建这支队伍,刘邦首先想起的就是奚涓以及奚涓初步组建的月影卫,很显然在陈平看来,现在的月影卫太小儿科,完全达不到陈平的要求。 陈平离开后,身边就只剩下任谒者、中涓之职等亲近的人。 看着大部分着儒服的人,刘邦心中的不悦之意渐渐生出,“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 这些人都是刘邦的亲近之人,绝对信得过,但要说计天下事,能力多不足,故而刘邦心生感慨,可用之人太少。 恰好负责传达禀报(谒者)的随何进来禀告事情,听闻刘邦如此说,随何心中有些不快,不是为自己不快,而是为儒生们抱不平。 随时道,“不明白汉王之意?” 不清楚刘邦所谓,其实是在反问刘邦。 刘邦也不拿架子,正在为张良的计策落实犯愁,没有合适的人选,再好的计策,如果没有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巧妙去完成,那就是海市蜃楼,无疑反而是有利无害。 刘邦道,“谁能为吾出使淮南,令布发兵倍楚,留项王击之数月,吾取天下可以百全。” 随何道,“臣请使之。” 闻言,刘邦眼眸中没有惊讶,也没有质疑,有的是肯定,随何何许人也,旁人或许不知,但能成为刘邦谒者的人皆是亲信之人。 不了解的人,怎么敢用在身边。 看人准不准,在刘邦的世界中那不是绝对的,需要不断的总结经验。 能留在刘邦身边的人不多,诸如石奋、周緤随何等人,各个有自己的特色。 石奋和周緤二人一直像是刘邦的贴身侍卫,周緤是无论任何情况,始终没有离心之意,让刘邦在乱矢中有一丝安全感,石奋做中涓更是兢兢业业。 有一批的贴心忠心之人相随,利与不利,皆是种基础力量。 随何是一儒生,和叔孙通、陆贾等人皆是儒生,或许是汉王战败的原因,厌恶穿儒服之人,叔孙通立刻穿短服,着楚服,刘邦看着顺眼很多。 对此,随何看不惯叔孙通阿谀奉承,谄媚于上的嘴态,他依旧是儒服,说其儒服不得不提起齐鲁之国。 鲁国因为是继承东周(后人如此分)的礼教,是战国时代继承周礼最完整的国家,孔子便是鲁国人,极力倡导儒学和礼教,而齐国又是办学行教最昌盛的国家,可以说齐鲁之地多儒生。 刘邦恰恰不喜人穿儒服,不过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发现他们的长处。 随何与叔孙通同为儒生,但二人的风格颇为不同,是故至今为谒者。 刘邦道,“需多少人人相助,尽管说。” 随何申出两根手指,“臣只需二十人相从。” 刘邦这会有点诧异,“二十人即可入淮南?淮南有三国,多有三不管地带。” 随何很肯定的说,“臣只需二十勇士即可,吾为汉使,自当行大道,何惧毛贼拦路。” 刘邦默然片刻,但眼眸中有着赞赏之光,最后直接对随何说道,“公如能令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如能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公之功犹如伐城之将,封侯拜相亦可期。” 随何深深拜揖,说道,“大王,臣即刻南下入六,如不能令布反,臣自罚于蛮荒南越,后生与野人为伍。” 说走就走,随何只带二十名勇士启程南下。 六,即六县城,乃九江国的国度,也是黥布的家乡之地。 九江郡治所为寿春,乃故楚之都,其所在之郡算是旧楚的中心地之一,九江国算是南楚。 九江国和临江国、衡山国皆属淮南疆域,在淮水之南的大片疆域内最强当属九江国。 一代骁将,防御自己的国土那还是固若金汤的,不言黥布率兵离开之说,单说防御,那能力不亚于章邯。 九江王黥布打别人,不一定每战必克,但能守住他的猛烈攻击的不多,当年刘邦派兵守函谷,不让诸侯进,函谷关易守难攻,项羽遣黥布等将进攻,一样攻克。 一路上随何不断思索着黥布的优缺点。 随何从虞县出发,向西南而去,由睢阳经苦县、项县,弃马乘船,沿颍水一路南下进入九江郡。 穿寿春境界,再一路南下至六县。 真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水路在那个时代就是高速公路,就是高铁,要比陆路要快。 迎着红日出发,送走晚霞时终于到达六县城,数日后随何终于见到黥布。 起初随何作为汉王使者,没能及时见到黥布,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说太宰或许有些陌生,它始设于周,相当于秦汉时期的相国、丞相。 第九百六十四章 自以为强大 小标题:当断则断,见机行事 太宰的职责原本是负责掌管国家的六种典籍(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用于辅佐国王治理国家,但随着周王室的衰弱,它的地位在春秋战国时期下降很多,以至于停止使用。 在大秦帝国治下,太宰只是负责皇帝饮食和祭祀所用食物供奉的官员。 在九江国,它就是黥布的独特产物,总管九江王室事务,要见黥布大多需要通过太宰,除九江国的相国和大将外。 除去早朝,想见黥布就要经过太宰。 随何入九江国,第一日,首次见的是相国朱建,此人性廉刚直,行不苟合,一点不掺杂,知道汉使入九江的目的,待随何倒是很热情,不过仅次于诸侯之间的礼仪,没有一点过火的意思。 随何本想和相国朱建好好聊一下,借此人达到此行的目的,却发现朱建较为刚直,为人有口辩,费尽口舌,目的难达到,每次提要见见九江王,朱建便以他事糊弄,九江王之意已经很明显。 不过朱建见随何较为忠心兢业,便提示他欲见黥布,需先见太宰。 看着随何离去的车驾,叹息,“汉王麾下多此等之材,楚汉之争,未可知,大王,臣已尽职……愿吾王明察秋毫。” 第二日见太宰,时间过的飞快,直到夕阳西下,影子越来越长,依旧没能等到黥布接见的消息。 随何知道这次南下有一定的难度,但必须要见到黥布,见不着九江王,纵使有千万妙计也不得施展。 第三日,太宰直接不让谒者去迎接,摆明就是让随何知难而退,可随何完全没有感觉,依旧面色如常的入太宰府。 红日东升到艳阳高照,黥布依旧不召见,随何已经知道怎么回事,欲想说服黥布,见黥布是第一次。 随何便改变策略,大举为太宰惋惜,眼眶湿润,太宰不明所以,询问,随何的回答是为其富贵流逝惋惜,为其性命担忧。 太宰说随何危言耸听,随何说道,“王之所以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以为使也,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可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大王倍汉而与楚亲近也。” 随何就给太宰一句话,让他随何见见九江王,说的对,那正好,对九江王有益处,说的不对,那就把吾随何等二十人全部咔嚓,一了百了,怎么看都是有利无害。 太宰为内主,相当于秦汉国的郎中令,做内主时间一长,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向外主(相国)看,他虽然不能胜任将军,但丞相他自认可以。 一个阉人赵高能中车府令到郎中令,再走向丞相,一个个成为大秦帝国的权臣,这位太宰相信自己也可以。 不仅自己相信,还相信黥布也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 与九江国的相国相比,这位太宰更希望可以由内走向外,现在听随何之言,看来他这次向黥布递话或许能立下一功,思虑至此,太宰一大早便向王宫出发。 朝阳尚未染红天空,太宰便怀揣心思前往黥布的宫殿,黥布的宫殿不是常人可以进,尤其是后宫。 太宰能进去,黥布听完太宰转述的汉使随何之言,黥布默然许久。 “大王,是否见见?” 黥布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一株海棠花失神,直到太宰再次开口,他才开口,“命谒者传汉使。” 随何见到黥布没有急着劝其从汉,先来家常话试图拉近距离,然后才开门见山,拿出一帛书,交由中涓转递,“汉王使臣恭敬进书大王御前,吾窃以为大王所为奇怪,为何与楚如此亲密?” 这句话有点明知故问,可黥布见其认真的模样,又不太想,汉王不可能遣一个没有见识和格局之人。 黥布还是耐着性子言,“吾随项王北上救赵,西征入关,得以裂土为王,楚于布有恩,自如兄弟,寡人北乡而臣事之。” 闻言,随何心中暗喜,终于上道,“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 言至于此,黥布情不自禁的点头,只听随何的语气中透着质疑,紧接说道,“项王伐齐,身负板筑,身先士卒,大王宜悉发淮南兵,身自将之,为楚军前锋,此为北乡事之,然今发四千人,遣将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彼时大王宜骚淮南之兵,渡淮河,星夜兼程,日夜助项王会战于彭城下,然大王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垂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如是乎? 大王不过提空名以乡楚耳,实则欲厚自托,臣窃以为大王不可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背盟约而杀义帝也。” 随何直接点出黥布的死穴,做臣子的不去救助,那肯定会遭受怨恨。 一口气说这么多,随何发现黥布脸色有些复杂,一会青一会红,似乎触及黥布一直刻意隐藏的事情。 随何在说杀义帝之事,完全没有将其不义之事和黥布沾上半点关系,好像义帝之死和黥布无关。 虽然黥布是受项羽之领取,但这个事他还是不太愿意承认。 黥布转过身,那眼眸之光似乎在催促随何接着说下去。 随何非常注意拿捏倾听者的情绪,“然而项王恃战胜而自强,汉王却能收诸侯,而还守成皋、荥阳,凭借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边境要塞,楚击汉于荥阳,如还兵,中间隔着彭越略控之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劳民伤财。 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能攻,退则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以恃也。假使楚胜汉,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 随何这数句鞭辟入里的话,渐渐让黥布的鹰眉微微有些紧皱,他自己的确也知道北面事之,事的不怎么样。 黥布没有亲自将兵助项羽伐齐,别人或许不知原因,但黥布自己心里清楚,义帝之事只是个导火索。 第九百六十五章 前后夹击当如何 小标题:楚将邢说固守,刘邦受阻菑县 欲当一个安安稳稳的自在王,齐楚相争,未来如何,难说,不愿掺和,最直接的一个原因,或许他人不会理解。 战场无眼,为楚战,万一流矢射来,为王的日子尚未享受,就一命呜呼,这可不大大不妥。 随何还欲如何劝黥布暂且不提,单表遣随何南下后的刘邦。 刘邦不曾想到一句牢骚话居然激将出一名潜藏在身边的人物,在随何南下之时,刘邦也穿过蒙县,渡河向西,来到菑县境地。 一路无话,却遇阻于菑县。 邢说率楚军驻守菑县,兵力不多但也不少,如果不加以防备,足以大破汉军,给刘邦带来极大的威胁。 话说休繁,刘邦的本意是直接绕过菑县,让前方的外黄汉军前来接应,但张良却仔细分析说,“彭城不利,诸侯摇摆,外黄守将曾为秦将,大王已至菑县境内,外黄、雍丘无一信使来,需提防叛将。” 张良之言果然应验,陈平初步组建的暗战队伍开始发挥作用,带来外黄反叛的消息。 王武、魏公申徒已反于外黄,程处反于燕,听到这个消息,率先破口大骂的是卢绾。 大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杀掉,任其为柘公,还准备委予重任,不过卢绾还没唠叨完,刘邦却已经和陈平聊下一步。 卢绾见刘邦一点不着急,反而很着急,“大王……卢绾请击之!” 刘邦佯怒道,“着甚急,若乃吾汉之太尉,如今此样,有何太尉之风……” 卢绾这才回过神,刘邦告诉卢绾王武、魏公申徒、程处已被曹参、靳歙、樊哙等将攻破,已经逃离。 听完说话,卢绾这才嘿嘿一笑,刘邦得知叛军已经被处理,是否可以直接绕过,和曹参等将汇合于雍丘。 张良的意思还是一样,不能直接绕过,邢说不是一般的楚将,可不是王武、程处能比的。 如果说龙且是项羽的御用大将,那么邢说就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一个楚军上将,一个镇守一方的大员。 张良退出大帐外,刘邦又将陈平召进来询问,陈平熟知楚将的优缺点,得知邢说镇守菑县,也变得严肃起来,战,必须战。 刘邦道,“何人可抵邢说?” 陈平道,“非大王麒麟将不可为,只是汉军兵力弱,难以拔城,只能诱敌出城,击之。” 刘邦若有所思,便授命吕泽进攻邢说军。 吕泽寻思邢说军多在城内,需以辱骂将邢说军全部引出,然后以丁复所率楼烦军进行突袭,分割灭之。 吕泽也知道彭城打败刘邦的是楚骑,因为楚军铁骑的厉害,使得楚军最终以少胜多,打的汉军元气大伤。 楚铁骑厉害,不过吕泽对自己麾下的战将丁复有信心,丁复本是赵将,而且本部人马又是楼烦军,皆擅长弓马骑射。 提起楼烦或许有人感到陌生,但说到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的改革,当是如雷贯耳,而诱发赵武灵王改革的就是楼烦国。 楼烦这个国家善于骑射,组建的骑兵一度打的赵国无法与之抗衡,强横一时,赵武灵王便向楼烦学习,这才有胡服骑射的改革。 是故丁复打造的楼烦军可以与楚骑媲美。 于是吕泽便命蛊逢诱战,每日在壁垒前骂喊,邢说终于没忍住,引兵出战,被丁复的骑兵袭击,又被郭亭、郭蒙左右夹击,倒是获得小利。 令吕泽感到惊讶的是邢说居然也留有后手,出击的并非先锋主力,在遭受汉军夹击时,隐藏在杨树林内的先锋军忽然杀出,打的丁复的骑兵有些措手不及。 丁复本就做好准备打硬仗,却还是感到意外,这邢说果然是个攻守兼备的大将,想打败邢说没那么容易。 赵地长刀和楼烦的弯刀总算拖住这股凌厉的攻势,使得灌婴率军及时从侧袭击,打败邢说军。 邢说也非常识时务,见情况不对,立刻率军回城,坚守不出。 “将军,将士们大骂以致口干舌燥,那孙子就是不出。”冯无择依旧骂骂咧咧,这位大秦的旧将历经百战,如今勇猛依旧不减当年。 冯无择曾为秦始皇的战将,和蒙氏、王氏等为大秦的将门之家,在跟随李由率军平叛至雍丘时被俘虏。 如今为吕泽麾下的勇将,百战不惧,一直以来皆是跟着吕泽战,从汉定三秦到东出争天下,没能独立作战过。 现在汉大败,刘邦正是用人之际,不拘一格拔人才,冯无择也希望可以在保护汉王西撤中可以立下一功。 冯无择负责正面战场,丁复负责突袭造成汉军的优势出来,郭亭、郭蒙则是左右寻找突破口。 这一番安排,在吕泽看来是可以大破邢说军,结果还是低估邢说的厉害。 吕泽道,“可有把握强攻此城?” 冯无择虽然在汉军的军职不是很高,又曾为秦将,但他毕竟是经验老道的老将,能在秦始皇时期因功受封为武信侯之人,岂是泛泛之辈,故而吕泽非常的尊重冯无择。 刘邦这个时候也注意到冯无择,想起当初没有像斩杀李由那样斩杀冯无择立威。 刘邦的关注,使得故秦将冯无择战意高昂,不为自己,而为儿子冯代。 儿子冯代曾问过其父,自己的弟兄冯敬为何入魏,没再召回,在他冯代逃亡后却很快被父亲召回入汉。 冯无择的理由是经过他多年官场经验,他看出汉王刘邦是个做大事之后,值得从汉延续冯家基业。 只是令冯无择感到惊讶的是其子冯敬和他没能走到一条道,政见不一致,冯敬愿从西魏王豹,不愿从汉王刘邦。 冯无择也没勉强,在他看来家族兴旺不放在一棵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冯无择的战意没有让他冲昏头脑,“将军,如今各路汉将皆在外,此时兵力不足,难胜。” 闻言,吕泽毫无犹豫道,“继续监视楚军,吾去找大王商谈。” 丁复道,“将军,此城如不能拔,汉王那厢……汉王还有兵马调拨乎?” 攻城需要的兵力,诸将跟明镜似的,这些残兵打野战可以,但攻城还是远远不够的。 蛊逢道,“将军,此城如不能速拔,待楚追兵至,危矣。” 第九百六十六章 只是各扫门前雪 小标题:改换门庭,不过为自家千秋之业耳 丁复、蛊逢等将表现出忧虑,蛊逢认为不能再拖,需用非常手段,一旦后面项羽亲自率楚骑杀来,那将是难以承受的危险。 麻烦常有,需要解决,吕泽没有同意蛊逢的非常手段,直接去回禀刘邦。 刘邦立刻召集张良、陈平、卢绾、刘交、夏侯婴、灌婴等与吕泽部商议对策。 “兵力不及,当速召曹参起来迎驾。” “不可,曹参镇守雍丘,乃汉军主力撤回荥阳之门,不能有失。” “然也,济阳项悍虎视眈眈,稍有不慎,西回之门有关闭之危。” 诸将议论纷纷,多是不主张将曹参调回,认为曹参如果调回,雍丘、外黄一旦有失,等于西归之门被关闭。 刘邦便询问张良的意思,张良的意思有点模棱两可,他认为可遣一彪悍之将保雍丘,使曹参来援解燃眉之急,一旦过菑县城,再让曹参回守雍丘。 再具体一点,张良就不再言语,他知道什么话该说到什么程度。 问陈平,陈平的建议是命一得力干将保守雍丘即可。 众多的意见中寻一个正确的难,多数一致往往也有多数皆错的可能。 意见纷乱,需要刘邦迅速做出决定,刘邦立刻下达命令,命靳歙保雍丘,曹参引兵夹击菑县。 汉军的步卒没能挡住楚骑的冲杀,但放眼天下,步军为主的各国军队中,汉军步卒战斗力是非常强悍的,可谓所向无敌的,这点刘邦有着自信。 一路西伐而来,项羽和范增部署的楚军防御,一个个被汉军攻破,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入彭城。 即便是项羽信重的龙且率领步卒为主的楚军,一样被曹参、灌婴打败,汉军在车步上可谓战斗力很强悍,不输西楚。 攻城略地,靠的多是步卒,刘邦相信曹参的能力攻略叛军,扫除障碍那是没问题的。 只要项羽没及时率楚铁骑亲自杀来,那么曹参一到,菑县城必破。 曹参此刻没有在雍丘城内,而是在点兵,跟在他身旁的是都尉靳歙,看两人的神色,知道又有情况。 曹参对靳歙道,“吾去击柱天侯于衍氏,四五日便能回,靳都尉保雍丘,勿有失。” 靳歙道,“曹将军放心,有吾靳歙在,楚军休想染指雍丘。” 即使相隔一箭之地,如果是茂密的杨林,喊话,对面也无法听清,没有即时通讯的情况下,纵使相隔不过一两箭之地,错过也是常有之事。 话说去繁,带着刘邦之令的红色骑士沿着土路飞速奔向雍丘城下,曹参率军已经离开雍丘,间行(走小路)衔枚去攻柱天侯于衍氏。 柱天侯(名字不可考)是刘邦西征路上投降封侯的秦将或秦令,能够被封侯的皆是难缠的角色。 诸如南阳郡守就是一个,如果不是难缠刘邦也不会想着绕过南阳不打,直接入武关,也不会出现张良第一次极力劝阻的事件。 自在韩地再遇张良以来,这是第一次张良极力劝阻的事件,为报刘邦收复韩地之恩,韩王成也极力同意让张良代自己送刘邦入关,一路走来,张良屡次献计。 让张良劝阻刘邦勿绕过南阳,就知道南阳守是个难缠的角色,南阳也是一个难以跨过的地方。 为此,刘邦接受陈恢的建议,封南阳守为侯,命其驻守宛城。 也就是能封为侯的,不是一县之令,就是一郡之守,柱天侯的反叛和王武的反叛破坏力处于同等等级,甚至比王武的反叛还令人抓狂。 故而曹参没有遣将去,而是亲自率诸将前去平叛,独留齐受协助靳歙保雍丘。 靳歙巡视各处防守至东门时见一红色甲士飞速驶来,便以为曹参情况有变,立刻出门迎上那命甲士。 靳歙打马上前,喊道,“可是曹将军信使?” 那红衣甲士没有停马的意思,回应道,“汉王之使也。” 听闻汉王之使,靳歙下马迎接,一名都尉下马来接汉王之使,是对汉王的尊敬。 汉使也不敢怠慢,下马传达。 汉王受阻菑县城,这个消息立刻让靳歙和齐受两员战将感到左右为难,汉王受阻是要前去助架的,可现在曹参不在雍丘,只有他二人在此。 雍丘不可失,至少现在不可失,所以一定要坚守,但此刻汉王遇阻,即是机遇又是潜藏的危险。 靳歙和齐受二人商量何人留下继续保雍丘,何人去援助汉王。 一个是新兴的别将,现为骑都尉,另一个是常年与曹参并肩作战的老将,现为骁骑都尉。 两人皆是都尉,而且都有骑字,充分说明二人皆弓马娴熟。 齐受自请坚守雍丘,让靳歙率兵马前去助汉王,虽然齐受封骁骑都尉,但在攻城略地上,齐受觉得还是靳歙更胜一筹。 战争不是二个人的剑术比拼,靠的是千军万马的指挥,尤其是骑兵,仅仅让马匹听话,能够协调统一的向前走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用兵不是礼让,是生死搏斗,容不得半点虚假,一步走错可能就是深渊,连累千万将士埋骨他乡。 齐受与其他千人级别战将的皆推靳歙去援助汉王刘邦。 在西取雍丘,保持西退之门畅通的策略中,靳歙是作为曹参的副将协助之。 各路小诸侯反叛,改换门庭,不过是为自家千秋之业考虑而已,但这已经影响到刘邦与项羽之争。 刘邦需要重新审视这些诸侯,有些是西征路上投降的,有些是一遭就加入的,还有一些是豪族,还有一些是靠着战功一步步封侯的。 这次的大败,让刘邦重新划分他麾下的这些封侯者,目前接到一个个反叛者多是起点很高的人。 当初不是镇守一方的秦将,就是秦县令,最次的是豪族,是名门,这些人一开始立场就不是很坚定,倒是那些出身卑微之人,靠着一步步战功获爵的人才是比较牢靠的。 靳歙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以中涓的身份从汉,初起宛朐,靠着自己的战功一步步拜封骑都尉。 面对如今汉败彭城,各路小诸侯纷纷或中立,或倒戈,不过各扫门前雪,这个时候靳歙觉得是个好机会,可以稳定他在汉军中的地位。 第九百六十七章 兵者诡道也 小标题:用兵与虚假相伴,假者真不了 提着脑袋闯天涯,为的啥,最高不过封侯拜相,最低不过荣归故里,在人才济济的汉王麾下,能够封侯,而且获得数量可观的食邑,那是不太容易的,必须要多多立功。 欲多多立功,那就需要多多的机会,欲得机会,自然要取得刘邦的信重。 刘邦是汉国之王,按照刘邦的雄韬伟略,那是要建立大汉帝国,只是这个帝王志藏在心中,目前还不能透露。 如果让天下各路诸侯王知晓刘邦欲灭天下诸侯,一统天下,学秦始皇来个郡县制,那么必定会遭到天下诸侯群起攻之。 彼时不是汉与楚争,而是汉与天下为敌。 如今刘邦借助董公的提示,使得项羽与天下为敌,才取得优势,优势必须要好好把握。 刘邦自遣汉信使去雍丘请兵,就一直在纠结,是来一次猛烈攻城,打的楚将不敢出,还是静静等待,等待楚军耐不住出城寻战。 在下邑、虞县补充的粮草快耗尽,而菑县城内的邢说军则有着充足的粮草,坚守数月皆无问题。 刘邦可不敢在此逗留太长,季布、项声在后,那么项羽还会远吗? 每耽搁一个时辰,便多一分危险。 思来想去,刘邦还是忍不住去找张良聊聊,这次他没有召张良谒见,而是亲自步行去找张良。 刘邦脸上还挂着春风淡然的笑容,嘴上却开口,“子房,楚兵将至,奈何等之,可还有制敌之策?” 张良思虑片刻,眼眸中似乎隐现一缕不愿为之的神色,“增益旗帜以作疑兵,分兵诱敌……” 说到最后,张良似乎不愿再说,邢说此人非一般势力之徒,一般的诱耳难以打动他的部署,这是张良看透之事,也是觉得此疑兵诱敌之说不太容易实现。 在刘邦兵力不及时,张良曾多次提出增益旗帜以作疑兵,尤其是黎明前围宛城三匝,进入武关后,多次疑兵号称三十万大军,吓的秦军自解,因大破之。 这种虚张旗帜的计策在消息无法及时灵通之际,屡试不爽,张良以此为基础,完善出多个妙计,使得刘邦以劣势提前入定关中。 此刻张良再次以太公兵法的化字诀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阴阳皆是相互转化的,邢说在菑城内为强,出城则弱,汉攻城为弱,野战为强。 汉军兵卒的战斗力在天下可是闻名的,不属于任何之国,即便是楚军。 现在汉军的缺点在于汉铁骑,但目前所知行军说多为车步,没有多少骑兵,邢说军是没有优势的。 欲尽快消除这个隐患,防止西归荥阳时从背后突袭,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化强弱,这个诱饵必须要足够,才能引邢说军出城, 刘邦一听自然很开心,行,那就赶紧实行,可张良一说出具体执行方案刘邦犯难。 没有足够的兵力亦假亦真,这个计策大致的方向就一个字,骗,以假化真。 何为以假化真,简言之,就是开始是假,假的真不了,使得自以为高手之人上当,后面是真,真的假不了,故而可一举大破之。 甚模样的诱饵可使得邢说冒险出城战,张良没有明说,但刘邦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最合适的诱饵自然是他刘邦自己。 这又是一个风险,是需要冒险的,刘邦有些犹豫…… 马蹄声打断刘邦的思考,解决掉他的犹豫,这是汉信使返回的消息。 消息,意外的消息,既不是曹参来援,又不是哪路别将来会师,而是靳歙率军来援。 刘邦大喜,对张良道,“此计可行。” 然后刘邦的目光又对石奋道,“立刻给靳歙发令,命其为别将击邢说军,略梁地。” 得知来援的不是曹参,立刻命其为别将,相当于临时将军,因为现在还不足以封靳歙将军。 将军也分很多种,大将军统领所有将吏,下面如果按兵种分类,有步将、骑将、车骑将、弓弩将,如果按照军职,则有前、后、左、右四副将,还有辅佐大将的裨将。 如今的靳歙已经立下不少功劳,但还不足以封将,因为和他有着相差无几的功劳之人还有很多,封何人对其他人皆不平。 诸将心有不平,极为影响战斗力,甚至会酿成叛变、哗变的结果,刘邦非常慎重,故而拜其别将,相当于将军,但军职依旧保留骑都尉。 这是一种讯号,是给正在攀升期的战将一个讯号,如果干得好,就会升为将。 人皆有一个心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城中的邢说军终于安耐不住,一楚军都尉脸色有些涨红的来见邢说,“将军,有战机。” 这涨红的脸显然是兴奋所致,将所发现的战机毫无保留的告知邢说,邢说有些不相信,那眼眸中无法掩饰的是怀疑,“汉王欲绕过菑县西入河南地?” 这名都尉的脸上再次荡出红色的涟漪,“斥候已探明,汉军在悄然撤退,而且据细作言汉王偃旗而留守,可速击。” 虽不知真假,但如汉王真犯兵家之忌,那可真是天赐良机。 邢说道,“晚餐之时立刻袭击,一探虚实。” 这名都尉仿佛看到自己立下生擒汉王的大功,获得封侯之机。 迫不及待,此名都尉迫不及待杀向汉军,邢说也有些耐不住,站在箭楼上观望,天色昏暗,只能靠着火把之光的多寡与移动的情况来判断。 在邢说身旁还站着一名都尉,眼眸中溢出羡慕之色,还有一丝幽怨,怨邢说为何不让他去立头功。 立头功有风险,但收获往往颇丰。 邢说和另一名都尉在箭楼静静观察,终于发现火把快速移动,战斗已经打响。 楚都尉率数千人衔枚出击,欲来个突然奇袭,一打才知道汉军早有防备。 仗打的很辛苦,楚都尉确定壁垒内有汉王,否则汉军为何反击的如此激烈,打的楚军向前一步皆困难。 艰难之中,楚都尉还不忘使诸侯以探虚实,得知壁垒内大帐未撤,汉字帅旗犹在,数百名精壮勇士护着那大帐。 这个架势真的像是在保护汉王刘邦。 在用兵之中欲让对方探查什么,相信什么,也是门学问,所谓兵不厌诈,要看诈在何处。 大帐外汉王的仪仗还在,帐内却早已不见汉王踪影。 “楚军会上当否?” 第九百六十八章 邢说倾巢而出欲捉刘邦 小标题:菑南或为险境,该不该追 陈贺有些摸不准,依旧觉得做的不够。 刘贾也是吃不准,道,“可让孔将军战之再猛烈。” 刘贾,刘邦实行计划时留其在菑东进行疑兵,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陈贺道,“吾去引兵助之。” 刘贾左思右想,大脑里虽然进行着复杂的思考,其实不过一瞬间,“亦可。” 菑县城中气氛骤冷,森然的戈矛在风灯下闪烁,今夜看不到月光,却能看到星辰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城外的护城池内蛙声一片。 与其宁静恬美的夜景不太协调的是马蹄声急,如疾风骤雨,数名甲士向城中而来。 一楚军左司马正在检查战车和兵刃的损坏情况,核查粮草辎重的损耗和补给。 见数命黑色甲士驰来,知道有重要军情,喊道,“可有汉军情况?” 甲士道,“都尉有言,汉王被困,正在极力突围,请求速援。” 围住汉王,这个消息不仅使得周围正在搬运辎重的楚卒惊讶,也使得左司马立刻奔向箭楼。 箭楼之上,另一名都尉请战,“将军,幸围汉王,不可走脱,请引五千人增援。” 如真围住汉王刘邦,此等大功岂能任其飞走,煮熟的鸭子是飞不走的,但若是被他人吃掉,又实在可惜。 所以邢说道,“点齐兵马,吾亲自去。” 宝剑一旦出鞘,不饮血再回鞘似乎对不住剑锋沐浴在光下。死亡总是和黑暗相接,锋利的神兵往往藏在鞘内才能保证刃的锐利。 黑夜中邢说率全部兵马出击,加上正在交战的,约有两万余人,这是邢说驻守菑县的资本,是他的全部家当。 这两万兵马还是楚军主力,是和项羽北伐齐之主力军同一训练营,皆是项羽打造出来的。 项羽的三万车骑(以骑兵为主)和邢说的两万军皆是王牌军,在刘邦率军东伐楚时,也只能留下汉将于外黄、蒙县共同制约邢说,并没有下令强攻菑城。 因为刘邦知道强攻必然受阻,而且可能会损失严重,攻一座深挖壁垒的城池,兵力的相差是数倍,甚至十余倍。 如果有五千人守城,可能需要五万人才能拔城,可如果留下万余人分守在菑县东西,那么邢说绝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出城,强势变弱势,汉军便不惧。 当时为防止邢说率军从后闹事,便在外黄、蒙县留下两万余兵马;王武、程处各率五千在外黄,刘贾率万余人在蒙县境内。 根据斥候探报,邢说军两万左右,刘邦留下兵力相当的战将驻守,不怕其闹事。 只是后来彭城大败,刘贾军被调走,外黄只要坚守即可,不用去和邢说军战,只是未曾想汉王战败,外黄的王武立刻反叛,还让程处在燕县反。 现在刘邦欲西过梁地,至荥阳,由于河南王申阳在彭城的表现不怎么样,刘邦立刻密令启动备用方案。 那就是升迁缮治河上塞的阎泽赤为假相,东出与宣虎一同控制河南地,将河南国彻底变成河南郡。 话说申阳随刘邦伐楚,在彭城大战时不怎么卖力,其实向前追溯一下,可以看出一点端倪,河南王申阳在刘邦首次东出投降后,就已经感觉到背有芒刺。 由于曾经的三川大地即现在的河南国(曾为三川郡)曾是秦东出的翘板,也是现在汉东出的基地,刘邦是不会放弃对其地的控制,不会像处理魏国那样可以完全保留其社稷的完整。 这一点申阳也明白,故而在申阳投降后,他的河南军就任由刘邦进行收编。 刘邦拜宣虎为河南将军,命其收编河南军,驻守河南,一旦有变,立刻与阎泽赤一同控制河南地,这是刘邦的密令,也是申阳感到的芒刺。 河南王申阳率河南军随刘邦东出伐楚,其军也只是当年跟着他的赵军,乃彼时赵相张耳派遣当时的宠臣申阳南下攻略河南一带时的赵军。 这部分赵军乃申阳的老本,根基,其余的河南军乃其建国后逐渐建立起来的,只是建军尚早,尚未稳固就遇到刘邦还定三秦东出争天下。 后建之军占据河南军的大部分,但很快被汉控制,由河南将军宣虎统领,此刻正驻扎在洛阳。 既然申阳彭城大战败逃,虽不像司马欣那样明着投降楚,但其立场不坚定,使得流刘邦立刻启动备用方案,迅速控制河南地。 这也是刘邦在彭城大败后,准备以荥阳一带为根基,准备与楚长期争战的原因,因为洛阳为中心的河南国已经变成汉国的河南郡。 如此情况,也难怪申阳不卖力,在他投降之时已看出刘邦胸中的大志,名为河南王,实际不过一晚年富贵而已,真正掌控河南地的不再是他,而是河南将军,以及未来的郡守。 在申阳为避免战火投降时,刘邦热情待之,没有设河南郡守,不过是为笼络人心,这点申阳心里明白,但也知汉东出的趋势不可挡。 刘邦有后手,故而大败后立刻决定西过梁地回荥阳,此刻遇阻菑城,以张良之计,再行虚实之计。 邢说率全军出击,半个时辰发觉不对,对右司马道,“吾观汉王不似在壁垒内,可遣数名斥候,方圆十里速查。” 右司马回应道,“吾已派数名斥候去查,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 黑夜中的马蹄声很响亮,很快带回来一个令人迷惑的消息给邢说。 “汉王果然不在壁垒内。”最先杀出的楚都尉回到邢说的身旁,他发觉壁垒内的确没有汉王的身影,一切是虚张。 “可汉王不趁机绕过菑城向西,为何向菑南而去,其中必定有诈。”右司马查出汉王的去向后,感觉蹊跷,出言阻止邢说率军向南追击,恐有诈。 左司马则不同意右司马的看法,认为这是计策,是汉王在菑东虚张声势准备攻城,实际率军欲从菑南渡河,沿着睢水向雍丘而去。 雍丘,此时已经被汉军控制,邢说的左司马早已探查到这个情况,不仅汉军攻占雍丘,还将外黄的王武击破。 原本邢说还忌惮外黄的守军,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坚守菑城,将菑城变成一颗钉子,他相信只要项羽杀回,那么他这个钉子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拦住刘邦西去的退路。 第九百六十九章 此大败而逃之汉将乎 小标题:活捉楚之都尉,汉将威震楚军 只是邢说没想到项羽大破汉王后,外黄之军竟然成为楚向西击汉的先锋,王武、魏公申徒居然准备先行向西击曲遇,让燕县的程处向南过酸枣城击阳武。 将阳武、曲遇这两座连接梁地与河南地的关隘要塞把控住,作为礼物献于项羽。 没有外黄的威胁,邢说便准备大干一场,可惜这个消息没有开心多久,就听闻王武、魏公申徒、程处被击败的消息。 闻听此讯后,邢说叹息道,“竖子,不足与之为谋。” 直到现在邢说见刘邦欲绕过菑城,他也看到战机,“吾赞成左司马之言。” 外黄已经重新被汉军占领,雍丘也一样,那么汉王究竟是欲退入外黄休整,还是退入雍丘暂歇,邢说与帐下的都尉、司马有不同的意见。 此刻一名都尉正在与孔聚、陈贺对峙,时不时发生小摩擦,最先出战的楚都尉此刻回到邢说身旁,他赞成向南。 右司马认为汉王向菑南而去,看似欲渡河向雍丘退去,却隐隐觉得其中有诈,左司马则根据目前雍丘与外黄的汉军驻守兵力的多寡判断汉王必欲撤向雍丘。 右司马依旧在劝阻邢说,“邢将军,外黄与雍丘相比,外黄城池更为牢固,昔日项王与汉王并力攻之,而未能拿下,雍丘一战反而斩杀三川郡守李由。” 说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项王何许人也,汉王又是何许人也,天下两大雄主,昔年并力攻外黄皆难以拿下,外黄城池的修筑当真是一绝,易守难攻。 邢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追击,可时光如流水,它并不等人,于是邢说立刻命数名军侯前线指挥继续与刘贾周旋,使另一名都尉返回,听听他的意见。 二名都尉,两名司马,给邢说的意见居然是一半一半,右司马和后出战的都尉认为汉王去向有诈,恐计中计,虚中有实,实中有诈。 左司马和先出战的都尉认为刘邦使汉军于菑东做疑兵,悄然南下渡河,实为绕菑城取道雍丘。 有时正确答案即便在别人的口中,但能够选中,还是要靠自己,任何时候为将者最终的选择无人替代。 在厉害的谋士也有迷惑的时候,为将者最应有的才能便是从纷乱的选择中找出正确的一个,而且要快。 慢一点,敌人可能已经逃掉,慢一点可能是己军的灾难。 邢说下达命令,“立刻南下追击汉王。” 得到命令两位都尉皆一马当先,率先引先锋军追击而来。 夜依旧很黑,所幸夜空有星辰的照耀,微微有些发蓝,能够依靠星辰的位置辨别方向。 夜空下的汉军行走速度不急不慢,似乎在等待什么,又或是在畏惧前方的黑夜中会冲出什么。 黑,远古之夜很黑,不似今日,没有那么多灯光,是漆黑的,渺无人烟之路更黑。 在深山、密林中隐藏着狼虫虎豹,甚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凶兽也经常在人极罕见之处出没,这里是它们的天堂,决不允许外来者侵入。 汉军士卒本该人手一只火把,形成火龙来驱散凶兽,但这支汉军似乎为掩人耳目故意只有寥寥百余只火把在星星点点的移动。 嗷呜…… 忽然前方传来嚎叫声,似虎又似狼,不只是何野兽,这使得走在前面的士卒惊恐,不敢向前。 卢绾向刘邦说道,“汉王,前方恐有野兽出没,需点火驱逐。” 刘邦寻思,“时机将成熟,也罢,点燃火把原速前进。” 黑暗中的火把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使人忘记恐惧,使得野兽逼退,火把组成的巨龙在黑夜里照亮夜空。 这也使得在后面追击的邢说军发现踪迹。 黑暗中追击敌军是个不太容易的事,一是难以辨别方向,二是不太容易寻找敌迹,如果敌军有人熟知道路,命人熄灭火把星夜中赶路,那真是近在咫尺也看不到。 如果再衔枚而行,那真是难寻踪迹,此刻听闻前方二箭之地有汉军踪迹,火把缭绕,数名军侯向邢说回报汉军踪迹。 邢说大喜,命二名楚都尉立刻绕道从左右两侧夹击。 二名都尉引十名军侯分率菑城的精锐向那片火龙悄然驶去。 邢说没有亲自率军去生擒刘邦,在黑暗中他总觉得有只眼睛在盯着他看,浑身感觉不舒服,还是先让两名都尉探探路比较好。 邢说用兵较为谨慎,是个不太容易吃亏上当的主,他让两名负责军务的司马率兵在后面防备着,把退路做好,让两名都尉为先锋,他邢说在中间,两翼则是千人和五百主在护卫。 邢说静静的等,等着一旦打响,便立刻采取行动,如果战有利,立刻引兵去生擒汉王。 没有忽然,兵刃的冲刺声,乒乓声好,还有厮杀声就这么发生在黑夜中,只是有所不同的是比邢说预料的早些。 一名楚都尉持矛,一名楚都尉持戟,正在满怀信心的向那火光处潜行,准备杀个措手不及,不料己算不如他算,直接着别人的道,反而被袭击。 既然袭击那速度不会太慢,否则没有效果。 一阵箭雨之后,两名都尉手忙脚乱,还没看清敌军,便绝对后撤,向前走等于自投罗网。 黑暗处有汉军潜藏,谁知那火光处的汉军在守株待兔。 持矛的楚都尉慌不择路,迎面遇上靳歙,这是一场好杀。 矛如青蛇杀光现,墨蛇长枪如蛟走。 靳歙的长枪是墨色的,为陨铁打造,号墨蛇,意在说明靳歙的枪法迅猛而不失灵动。 蛇的蜕变就是蛟,靳歙经过上百场的厮杀,已经悟出自己的枪法,蛟蛇枪法,既有蛟的威猛,又有蛇的灵动和速度。 一枪使出,如蛟出洞,携带着凌厉的杀意形成一道旋风,楚都尉的长矛试图刺穿这道旋风,反杀这突然冒出的汉将。 持矛的楚都尉对自己的矛法很自信,这杆青铜长矛跟着他久经沙场,不知道饮下多少秦将吏之血,如今又要饮下汉将之血。 砰! 乌色的枪尖居然击中矛锋。 咔的一声,长矛折断,那墨色的长枪直接刺向楚都尉的肩头。 仅仅数个回合,靳歙就将持矛的楚都尉刺下马去,长枪抵住其胸口,命数名汉卒将其生擒。 第九百七十章 汉虽败但战力犹存 小标题:求功心切遭夹击,身得敌将汉复振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黑夜中那名持戟的楚都尉尚未反应过来,两耳只闻的厮杀声。 此刻的持戟楚都尉正在和持戟的汉将厮杀。 戟与戟的对杀。 只见这汉将的长戟划出一道道杀意的气流,卷起地上的陈叶,在空中乱舞。 两旁的野草和植被经过二人的厮杀,不少青色的叶子也在空中飘飞。 这名持戟的汉将正是右司马陈胥,他正杀的起劲,接着微弱的星光忽见一将杀来,凭借身上的红色长袍,依稀判断正是汉将靳歙。 靳歙道,“此楚将交由吾,可速围杀楚军将吏。” 战斗来的很迅猛,陈胥自然知道后面还有楚军,这不过是数千人的先锋军。 陈胥立刻率骑兵将楚卒进行围杀不断速小范围,再严密的网总有漏网之鱼。 靳歙也没指望可以将邢说军的先锋全部斩杀,而后面的楚军不知,这也不太现实,能让后面的楚军迟些反应,会给汉军带来极为有利的条件。 协调的围杀还是走出数名军侯,率残骑向后面的邢说回报战况。 得知前面楚军先锋战不利,都尉被生擒,心中骇然,出师不利,这极为影响士气。 邢说道,“立刻出击,务必救出先锋军。” 这支五千先锋军乃精锐中的精锐,最令邢说心痛的是此次出行任务的十名军侯只回来数名。 五百主和千人不算,这十名军侯乃这两万余兵马的核心指挥之将,中级将领,除却都尉和司马外,就是这十名军侯。 如果都尉和军侯全部被生擒,那就大大不妙,临时提拔一人容易,但战争的经验和相互配合的默契,可不是能提拔出来的。 想到这,邢说再无法镇定,但营救的命令刚下达,便遭受到打击,邢说发现背后大乱。 邢说怒道,“后军何以大乱?” 早有千人(二五百主)惊慌来报,“后军遭汉军突袭,二司马战不敌,正向此处退来。” 夜风吹来凉凉的,但邢说脊背汗珠不断渗出,顺着脊柱向下流。 本想悄无声息的突袭刘邦,生擒刘邦,此刻却前后遭遇埋伏,真是后悔没听右司马的果然有猫腻。 邢说军遭遇前后夹击,那结果没有悬念,可想而知,邢说军在菑南的黑夜里大败。 这场战斗打的惨烈,从星空闪闪一直打到东方曙光出现。 左右司马率军在邢说之后,就是防止被突袭,可突袭真的到来,二人又手忙脚乱。 突袭两位司马的是灌婴和陈豨二员战将,灌婴率的是汉军为数不多的汉骑,陈豨则是车步。 两位司马也是从百将一步步干上来的,跨过都尉成为司马,是个不用再上战场,亲临前线的职位。 按照现在的话说,可以蹲办公室,转转脑,动动嘴皮子即可,不用再一枪一矛的动真格。 都尉有兵权,而且是实打实的,但阵亡率高,相对而言,将军就安全很多,可如果战败将军是要负全责的,有的时候甚至要被斩首的,故而很多将军见无法保守或取胜,就弃城而走。 最舒服的就是司马,到这个级别,司马负责管理军务。 司马早在春秋时期就已设置,主管国家兵权,相当于后来楚国设置的柱国、上柱国,相当于秦国太尉。 如果说司马相当于柱国,大司马就相当于上柱国,下设左右司马为副手,职同太尉,纵览一国上下的军政事务。 这两位司马自然和龙且、曹咎这样的大司马没法比,但也是个可以管理军务的能手。 打过仗,杀过敌,才能管得好这军务。 用兵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不仅需要粮草,还需要的事情很多,弓箭的损耗,兵器的折损,旗帜和战服的更换,淡水的补给,伤员的医治,兵马的补给,车辆修缮,马匹的照料,军帐的增补等等。 最容易让人忘记的就是深挖壕沟、高筑壁垒所用的板筑等工具,这些繁重的工具是否短缺,是否毁坏,等等一系列繁重的工作皆需要有人能统一协调起来。 如果协调的好,事半功倍,甚至可以使战事取得战术上的优势,如果协调不好,比如敌人打来时壕沟没挖好,壁垒没筑成,会降低防御,甚至带来严重损失。 这些繁琐的军务需要善于调度之人来完成,甚至还要会打仗,故而那些可以征战一方的别将,帐下往往会配备官吏繁杂军务的左右司马或者长使来辅佐。 有的将领直接兼任司马。 司马简言之,是掌管军政的官职,负责管理军赋,组织军训,执行军法。 司马下设左司马、右司马来协助司马管理军政。在司马之上,有时会再设置大司马,位其之上,是个加号的荣誉,比如大司马龙且、曹咎。 大司马之下的司马也会分类,诸如车司马等等。 现在对于邢说而言,左、右司马两个非常得力的助手,是长期配合默契的伙伴,一旦被俘,失去臂膀,短时间很难再寻觅,人才难得。 邢说军能够在此屹立不倒,即便是彭越也不惧,靠的是他的核心助手,将自己的军队分成两部,一部一都尉,还设置一个司马来领。 都尉主战,司马主军政。司马,都尉,将军,铁三角。 司马在农闲时没少组织兵训,但兵训和战场很不一样,实战可以出战术,战术再指导实战,可战术研究太多,脱离实战,就成赵括,在沙盘上谈兵。 长期的兵训面对打法不同的汉将,完全非兵法熏陶出来的战将,有些措手不及。 待到曙光显现时,两位司马被打的大败,提前向邢说靠近,还战死数名千人。 邢说只想说赶紧撤,于是鸣金退兵,可遇到灌婴、陈豨、靳歙等将的轮番夹击,实在扛不住。 邢说道,“可见到二都尉?” 右司马脸色阴沉,“二都尉已成俘虏,邢将军,吾二人助将军突围。” 一轮红日很费力的划破鱼肚白,战场一片狼藉,灌婴和陈豨等带着战利品向一处山坡奔去,那里是刘邦临时搭建的休憩处,汉旗在风中梭梭作响。 靳歙率军在右司马陈胥的协助下打扫战场,将可再利用的物资收走,百将率人看押十数名将官。 靳歙站在一树下休息,眸光落在那成为俘虏的十数名将官之处,但未停留多久,眸光又瞟向黑压压的一处。 第九百七十一章 汉军少有之职的右司马 小标题:从将军到右司马,是升还是降 那黑压压的一处,乃招降的吏卒。 看到他们,靳歙眉头一皱,长出一口气,见右司马陈胥向他这里走来,问道,“如何?” 陈胥叹息道,“可惜,邢说之左右司马奋力厮杀,令邢说逃脱。” 邢说的逃脱似乎在靳歙的意料之中,抓都尉难,但抓一军之将较难。 陈胥道,“除靳都尉身得其都尉二人,司马、侯十二人,尚有降吏卒四千一百八十人。” 靳歙有些微惊,“几何?” 陈胥知道这个数字是比较敏感的,处理不好,一旦哗变就极为危险,“共计四千一百九十四人。” 靳歙倒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数字的含义,这近五千人常是一个都尉所引之兵力。 在一支只有数万的军队中,一将之下也就三四个都尉,比如两万人下设四个都尉分领,每个都尉就负责五千人。 五千人的兵马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但有时会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可以扭转战局,不可不谨慎。 陈胥道,“降卒众,如何处置?” 靳歙道,“歙不敢独断,吾去请示汉王,请右司马严加留意降将吏。” 陈胥一脸严肃道,“陈都尉大可放心。” 四千多的吏卒,靳歙不敢独自处置,毕竟现在乃非常时期,稍有不慎就会烙下后遗症。 对付降卒和降将的事情,靳歙直接推给刘邦,在这上面靳歙还是非常佩服刘邦,能够驭将,能够识人。 看走眼的时候只是少数,而且看走眼的往往是生活多年的人,知根知底的人,压根不会怀疑。 可对于不太知根知底之人,刘邦的眸光还是很毒的。 话说靳歙乃都尉,为何对一右司马如此客气。 现在说说汉国内的司马和都尉之间的关系,从大汉后来的品阶上看,都尉似乎高于司马,秩比两千石。 郡守级别的是两千石,故而两千石又为郡守(后期改为太守)的别称,因为郡守俸禄为两千石,即月俸百二十斛。 都尉即郡尉,乃一郡之武职。管一郡者,设郡守,其下郡监,郡尉,郡监汉不常设,一郡中便是郡守和郡尉,分掌民政和军事。 在刘邦打天下时,一郡不常设郡守,尚未到大行治理天下的时候,正在争夺天下时常设郡尉即都尉代替郡守为一郡最高官职,比如陇西都尉郦商。 那么回过头来看司马之职,在刘邦为汉王的期间,只有左司马和右司马,并没有将领担任司马的记录。 这如同后来只设立左丞相和右丞相,不设相国一样,刘邦麾下只有右司马和左司马。 截止此时,汉军中任过左司马的有曹无伤、陈贺、孔聚、唐厉,四位,除去叛变被杀的曹无伤,那么汉军中目前只有三位左司马。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三位左司马,皆是以左司马入汉,也就是在刘邦为汉王时,他们以左司马的身份入巴蜀。 此时的陈胥是什么身份,将军,是汉元年即为将军的人物。 在刘邦为汉王的元年,拜为将军的人不多,除耳熟能详的曹参、周勃、郦商、卢绾等,其余的多连都尉皆不是,比如樊哙,不过是郎中。 也就是说陈胥在汉元年已经为将军,可谓立下的功劳绝对不小,可与曹参、周勃等人相比。 如此一个人物,后来却以右司马东出击项羽,那么右司马之职就比较特殊。 跟着刘邦打天下,多是爵位越来越高,武职越来越高,不太可能越做越低,顶多停滞不前。 那么如此推断,汉元年即为将军的陈胥,不犯什么错误,不会降职,那么右司马的地位当比将军高才是。 可根据汉的品阶来看似乎又比将军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右司马当与太尉有关联。 卢绾入汉为将军,陈胥也是,待东出争天下,卢绾变成太尉,升迁,曹参也变为中尉,这是升迁的趋势,偏偏陈胥以右司马东出击项羽。 太尉是统管汉国军政的最高武职,那么庞大的事务,定是有丞来协助,一人肯定无法完成的,必有助手。 司马(大司马、上柱国)又相当于太尉,汉却只设立左右司马,并没有司马,又以右为尊,故而可推测此时陈胥的这个右司马进一步就是太尉。 此时汉军中三名左司马,有且仅有一个右司马,陈胥这个右司马乃整个汉军的右司马,统管整个汉国的军政和军赋,而不是某个将领下的属官。 左司马有数个,推测为某将军、都尉的属官,协助将军、都尉管理军政,尤其是管理辎重和执行军法。 不过不是所有司马皆只管理军政和军赋,非常时期,还是要充当战将,引兵上战场,陈胥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角色。 陈胥代表的是太尉,是刘邦,故而靳歙对其非常的客气。 红日普照,树荫之下,刘邦凝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片刻负责传达的石奋向刘邦回报靳歙谒见。 刘邦点点头,石奋将靳歙引来,将招降四千余吏卒如何处理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击破邢说军,还俘虏那么多士卒,刘邦立刻敏锐感觉这是一次重振汉军士气的机会。 一路被追着打,甭提多憋屈,此刻大破邢说军的胜利可以给汉军鼓舞士气,刘邦立刻对石奋道,“速请太尉卢绾,收编降卒。” 将这些降卒交给太尉来处理,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卢绾打仗或许不在行,但处理军事要务算是一般能手。 靳歙听的很明白,将此事交给太尉,等于再转交给陈胥来处理,东出函谷伐楚以来,诸将渐渐明白汉军中有一个非常特殊人物,那就是右司马陈胥。 一个汉元年就已拜为汉将之人,是资历很深的老将,竟然渐渐淡出引兵杀伐的疆场,成为一名管理军赋和军政的右司马。 起初诸将皆以为陈胥犯错而被左迁,他人越走越高,陈胥却向下走,可随着东伐的征程,逐渐意识到这右司马的特殊之处,竟然隐隐有太尉副手的迹象。 可以说陈胥是以将军之身兼右司马之职,陈胥如何完成收编暂且不提,单表刘邦。 大破邢说军后,汉军是南下渡睢水再向西入雍丘,还是直接西入外黄休息,刘邦征询各将吏意见。 第九百七十二章 故地重游豪情在 小标题:故地重游,回忆重重 击破邢说军,使得邢说率残兵回守菑城,坚壁不出,再也没能力组织汉军西归,兵马稍作休整,此刻恰在刘邦身边的有卢绾、刘交、刘贾、陈贺、孔聚、灌婴、王吸、薛欧等将。 张良身体不适在帐内休息,陈平作为护军都尉,此刻正在督查汇聚之各路诸将。 有功记录,有过也记录。 大军的行走方向需尽快确定,事不宜迟,此刻刘邦心中寻思不知随何是否劝黥布成功,不知道是否能留项羽而不西进。 不管结果如何,项羽虽然不知为何尚未亲率大军追来,但楚将率楚骑紧追不舍,不能耽搁。 卢绾、刘交、刘贾等人皆主张入外黄城休整,孔聚、陈贺建议入雍丘休整,再西行入荥阳。 灌婴则同意入雍丘暂歇,因为外黄和雍丘相比,近距离范围是座孤城,不似雍丘还有陈留做响应。 王吸、薛欧等将则同意中谒者灌婴的看法。 刘邦的决定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命灌婴率兵马军雍丘,协助目前驻守雍丘的齐受,待曹参平定衍氏即刻返回。 金光灿灿的流水变成橙色,夕阳让河水变得美丽而夺目。 谷水、泗水的夕阳之流光也反照着彭城,本是流光溢彩的彭城,本该是庆功的喜庆气氛,此刻却充斥着愤怒的气息。 项羽很愤怒,差点就暴跳如雷的愤怒,回到彭城后的项羽怒不可制,差点就要咆哮,尤其是进入寝宫的那一刻。 后宫,那是除项羽任何男人不得踏足半步的地方,可现在他到处仿佛可以看到刘邦的身影,因为刘邦留下的气息还随处飘散。 奇耻大辱,绝对无法原谅的奇耻大辱,比起彭城失守,寝宫内的床榻被刘邦躺过,项羽愤怒。 无法抑制的愤怒让项羽立刻欲提着霸王枪,亲率楚骑追击刘邦,但这被范增阻止。 范增道,“大王此刻尚不可离开彭城,需坐镇彭城,有龙且亲率大军追击即可。” 项羽道,“此辱不可恕,唯寡人亲杀之,方舒心中闷气。” 范增给出一个让项羽不得不慎重考虑的理由,“北有鲁地虽驱汉而定,然仍有齐虎视眈眈,南有九江王疏亲难定,大王遣数名使者催促其出兵助楚,至今未见一卒渡淮,此乃反楚迹象,其不偏不倚尚好,如阴从汉背楚,大王一离国都之郡,黥布击楚,何人可挡?” 黥布,提到黥布,项羽恨的牙根痒痒,但项羽非常困难之际黥布睁眼瞎,就是不来相助。 如果说伐齐时遣将将数千人是应付,那后来汉乘虚而攻彭城时,黥布不佐楚,那就是完全不奉楚的表现。 封黥布为九江王,黥布也表示北乡而臣事之,可压根没有托国之意,这是要完全靠自己,自然楚也甭想靠九江国。 关系为何会走到今日,项羽被气氛的情绪缠绕,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干脆不再想。 如果黥布真的图谋不轨,彭城之南的防御城池,项羽相信没几人能挡住黥布的攻击。 除龙且、季布外,真的没人能挡住黥布的进攻,而且还要率精锐才能与黥布对峙。 此时比黥布更难缠的是刘邦,对付刘邦需要龙且、季布等将,那么可以让齐地、淮南皆不轻举妄动的人物也只有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意识到这一点,理智终于战胜心中的愤怒,“命项冠率军驻守鲁地,曹咎发援兵助之,龙且速回。” 残阳隐没,晚霞洒落,薄暮降临,溪水之旁,浮柳之下,两人话别,一人乃汉国的开拓者刘邦,另一人则是汉国集团的二号人物,吕泽。 刘邦彭城之败,仓皇而走,因吕泽率军驻守下邑,故而从小道从之,可谓吕泽这位二号人物在汉军败退后起着很大的作用。 初步汇聚散将,在下邑使得刘邦歇歇脚,进而西过梁地,为安全期间,吕泽一路率军护送至菑县境内。 刘邦得知樊哙在外黄,又有骑都尉靳歙率军来援,以曹参为首的诸将又平定叛者王武、魏公申徒、程处等,刘邦觉得安全许多,纵使楚军追来亦有一战之力。 至此刘邦略觉心安,于是命吕泽回守下邑,牵制楚军的进攻,他则率诸将入外黄休整,再向西行,经阳武、曲遇之间,过博浪沙,沿着秦始皇走过的路入荥阳,部署荥阳一带的防御。 心下大定,送别吕泽后,刘邦没有立刻拔营动身,而是站在溪水边静静的看着吕泽率军没入地平线下,直到夜幕降临,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后,刘邦才回营。 卢绾询问是否立刻动身入外黄,刘邦只回一句事不宜迟。 外黄,对于刘邦而言是个非常独特的地方,有不少回忆在此,看到外黄刘邦难免会想起曾在这里从张耳游,一住就是数月。 张耳是大梁人,当时秦灭大梁之后,张耳便住在其妻所在之地即外黄,刘邦便数次来外黄找张耳。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是快意人生的任侠岁月,就是那段岁月才慢慢形成刘邦豁达的性格,海纳百川的心胸。 或许是外黄有着刘邦独特的记忆,才下意识选择外黄为西过梁地至荥阳的中转站。 不仅如此,外黄还是个城防建设较为完善的一座城池,在刘邦和项羽联手于雍丘下大破秦军斩杀李由后,乘胜攻外黄,依旧未下。 亦就是说只要坚守不出战,依靠其城防可固守,楚欲拔之,必有损失,定令其脱层皮。 薄暮下的外黄城朦朦胧胧,暮风吹来,千层叶莎莎作响,仿佛在苍茫的薄暮中还能看到和项羽一起并肩作战的场面,又仿佛看到他从张耳客游的一幕,那沙沙声像是往日的低语。 当真是故地重游,幸豪情尚在。 月色朦胧,晚风吹拂,马蹄声急,一支骑兵迎面飞驰而来,为首的一将眸如夜空之月,隐隐有光,身似松柏,彪悍劲勇。 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令邪者避退,不喜与之对目,背后背着一把沉重的双刃斧,号冷月双刃斧。 正是略鲁地的樊哙,此刻听闻刘邦将至,兴奋的他很早便在吊桥外等候,借着朦胧的月色见到旗帜飘扬,立刻一马当先冲向前去。 第九百七十三章 纵有千金力难抵困意袭 小标题:一入外黄即梦乡,诸将心急守外黄 慌得奚涓从后连喊三声,“将军,慢行……小心为……上。” 后面的话奚涓没有说出口,本想劝樊哙谨慎为好,万一来者非汉而乃楚,岂不糟糕。 在情势逆转的那一刻,奚涓就变得很谨慎,他虽然凭借月影卫的高效技能已经探查出汉王刘邦欲西入外黄休整,而非雍丘,可谨慎的他还是不敢大意。 王武、程处敢反叛,无非是王侯将相的诱惑,现在即便是汉旗帜怎能确保那不是反贼? 可奚涓的话没有机会喊完,樊哙的马匹早已消失在尘土中。 刘邦见樊哙前来迎接,看到这位彪悍之将安然回来,眼睛也有些湿润,这位性格有些冲动,身上时常溢出杀意之人,深怕他在鲁地因冲动做出什么事。 见樊哙平安归来,心中久违的复杂情感涌现,樊哙对于刘邦而言,不同于任何人,他和卢绾一样有着特殊的挂念。 樊哙嘿嘿傻笑,“大王,臣未能守住鲁地,无颜见……” 刘邦笑道,“一场小败而已,勿挂齿,速先入城,其后再议。” 樊哙道,“诺!” 诸将护从,刘邦纵马驶入外黄城。 曾经率兵攻打而不克,如今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入外黄城,颇有感慨,在感慨中刘邦进入梦乡。 在未入城之前,击败邢说军,诸将心情放松,脸上终于浮现笑容,如驱散阴霾一样,战败的阴影终于被笑容淡化,但刘邦的心一点没轻松。 在下邑与张良对话后,张良的下邑画策已经燃起刘邦的斗志,要灭项羽,这份斗志藏在心里,使得刘邦没有因击破邢说而轻松,有的是时间概念,希望尽快将心中的部署完成。 一句话尽快入河南郡,在荥阳一带开始督建防御体系。 汉军长途跋涉,连战连败,已经颇为疲惫,必须要休息,要休整,否则会逼跑一些人。 入得外黄城,刘邦原本还想叫上张耳等人,自然不是回忆和张耳曾经的豪情岁月,而是尽快落定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 壕沟需要挖,壁垒需要筑,甬道需要通…… 诸般事情皆需要有人牵头来做,人多好做事,那是有序之下,刘邦需要把心中诸多紧要完成的事情分派给几个人,让他们领着去做。 谁知道当戚姬伸出玉手为刘邦洗脚时,一股困意来袭。 这股困意当真厉害,入林万树吼,不见半分形。 休管火烧眉头,愿做睡中仙。 戚姬轻轻唤道,“吾王……” 任由戚姬呼唤,刘邦已沉沉睡去,幸刘邦在床榻之沿入睡,戚姬握着刘邦的双脚,将其放在塌上,爱抚着刘邦也沉沉睡去。 话说这戚姬也真是命大,彭城大战时他在乡间养病,以刘邦对其的宠爱,她完全可以在彭城内寻一名医药治,但戚姬偏偏喜爱乡间风光,这才躲避彭城大战。 待刘邦突围后,护卫戚姬之将送其至虞县,又与刘邦团聚,是故刘邦在虞县多待几日,除处理要务外,得戚姬照料。 戚姬的轻歌曼舞,使得刘邦战败疲惫的心如烈阳嫣儿花遇树荫,几尽枯萎的心渐渐舒展。 这一睡可急坏诸多战将,如陈豨、刘贾、孔聚、陈贺、王吸、薛欧、高邑等将在原地急的转圈。 虽入外黄,但追兵未解,危机时刻存在,然诸将皆不敢去打扰刘邦的睡梦,虽有刘姓之将如刘贾却为刘邦疏属,不敢造次。 只好觅樊哙,欲定诸事,再行安歇,否则这些将哪里肯安睡。 无奈樊哙迎刘邦入城后,便不见踪影,寻至许久只好向卢绾、刘交请示。 卢绾目前是太尉,乃汉国上下掌管军政的最高军职,虽然这个军职在还定三秦至东争伐楚,并没有独立行使,但它毕竟是在军事上除刘邦外最高的决策者。 刘交现在是郎中令,可以相当于太宰,是主内的最高之职。 如果丞相(相国)、太尉主外朝官,那么这郎中令就是主内。 具体掌殿中议论、宾赞、受奏之事以及宫廷宿卫之事,其中最耳熟能详的就是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有再重要的事情,没人代为传达,一样白搭。 纵使官职再重要,没谒者(中涓)传达,见不到汉王,那就是虚职,最主要的是这个职责还担任宫廷宿卫之事。 等于核心要员的安全问题,郎中令来负责。 卢绾、刘交与诸将商议,经过一番口水的议论,形成两种声音,一个是暂且休息,一切待翌日再议,让诸将在各处做好把守即可,另一个是依着刘邦先前所言行事,总之没有一种声音是去叫醒刘邦。 这一觉好睡,只睡到忽起大风。 入观传钟声,箭楼传鼓响,唯闻千树怒,一梦惊觉醒。 刘邦一身冷汗醒来,惊的戚姬柔声道,“吾王,噩梦乎?” 刘邦道,“纵是噩梦,必有不祥。” 言未毕,刘邦边穿衣,边向外走,刚出下榻处就差点和迎来急急奔来的卢绾撞在一起。 刘邦道,“城外是否交战?” 卢绾神色中还带着惊恐,“不曾想一夜之间,城外便有数万兵马,攻城甚急。” 刘邦略惊道,“如何一夜之间楚军便至?” 话一出口,刘邦便已猜到,多半是令汉军闻风丧胆的楚铁骑。 卢绾道,“乃龙且率楚骑而来,下马为卒,趁黎明人寐之际爬墙攻击,攻之甚急,幸高邑率武卒十二时辰戒严,苦战击退。” 刘邦立刻召集群臣诸将向箭楼督战,刘交欲去,被刘邦制止,命其坐镇城内,勿乱,外黄城的坚固刘邦是相信的。 外黄是个古城,深沟高垒,更有外郭与内城之分,刘邦纵马穿过内城,至箭楼处,却发现陈豨、刘贾、孔聚、陈贺等诸将早已在此等候。 “战况如何?”刘邦未下马便急着询问道。 陈豨道,“王吸、薛欧二将军正在苦战,楚军攻势甚猛,又有叛将王武率残兵来助。” 听闻这个被打跑的王武如今借着楚势又归来,着实微怒,“命灌婴来击反贼。” 言未毕,诸将拥刘邦上那箭楼,单见黑压压的楚兵在城外驻扎,不似急攻,倒似缓拔。 数千楚卒持铲土工具有序的挖沟,数千楚卒则用双板相隔数步立在那里,中间用筑(杵)夯土。 第九百七十四章 怎能不想一雪前耻 小标题:用兵不仅烧金,还烧脑 刘邦见识到人多力量大的奇观,仅仅一夜之间,城外就多出一道壕沟,一堵壁垒,城外的攻城已经停止,但城外的动静不比攻城来的弱。 楚军趁黎明之际先来一波攻击,随后便是深挖壕沟,高筑壁垒,这是要打算长期与刘邦战外黄,似乎不拔外黄不罢休。 可这一幕又让刘邦有些想不明白,如果他刘邦就此率军西去,入荥阳,那么花费力气建造壁垒岂不妄费…… 可转念一想,楚军此举不似攻城那么简单,这是要在外黄驻军,进可攻,退可守梁地,外黄是楚军的战略要地之一。 刘邦道,“楚将何人?” 陈豨欲开口被高邑抢先,“乃楚之大司马,龙且是也,还有项氏焊将项声,其骑兵往来断绝各路要道,外黄已成孤城。” 这个消息让诸将有些紧张,或许是彭城战败的阴影还在,刘邦则反问道,“项羽不曾在军中?”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不曾在军中,项羽不知为何留在彭城。” 说话的人竟是消失一夜的樊哙,他的身边乃汉将奚涓。擅长刺探军情搞暗战的奚涓,连夜就摸清四周的情况,在得知楚军来袭时,立刻告知王吸、薛欧时时防备,只是未曾想楚军悄然而至,并没有悄然进攻,直到黎明之际,人困入寐之时发起进攻。 待旭日东升,一座不大不小的壁垒出现在外黄城外,似一小城,壕沟内引外黄城池之水,似欲利用地势抽干城池之水。 这座小壁垒宛如一座平地而起的小城与外黄近望相对。 壁垒内有一处大帐,帐内龙且正在摆弄沙盘。 帐外一声马啸,龙且抬头一看,只见项声进帐来,“大司马,可立刻进攻外黄。” 龙且知道这次务必要攻破外黄,捕杀刘邦,故而项羽给他十万兵马,这是要向西打入函谷关的架势,但龙且自在定陶败于曹参后,心中更加谨慎,“可探知守外黄主将何人?” 项声道,“乃樊哙、夏侯婴之辈,唯有陈贺、孔聚等人可需谨慎应之。” 在项声看来樊哙、夏侯婴之辈不足为虑,唯有孔聚、陈贺这种饱读诗书兵法之人才是他的对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项声从小熟读兵法,对大战前的知彼较为重视,探查此刻刘邦的确在外黄城内,城中的战将不是曹参,灌婴也不在,这两名战将曾在定陶大破龙且、项它。 故而龙且对此刻刘邦身边的战将是何人较为关注,因为他和曹参交过手,对曹参这个对手还是谨慎为好,这十万兵马中有精锐楚骑一万,万不能有失。 虽是这样的心里,但龙且另一种情绪占主导地位,他不服,当初没能阻止曹参率军南下,一切是因为兵力不足,现在不仅兵力足够,还有精锐楚骑,即便遇到曹参,一样可以大破之,以雪前耻。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话在龙且看来是骗人的,连续战败不仅会失去霸王的信任,甚至会获罪。 为以证军纪,并杜绝争相冒功,不自量力的行为,亚父范增可能会建议项羽斩杀失利主将。 龙且还是希望可以立功赎罪,故而心虽急,但理智告知他要稳着来,不一定要攻城,可以先将外黄各个要道堵住,将外黄围起来,汉王如不愿受困必然遣将出战。 一旦野战,龙且相信依靠骑兵优势绝对可以大破汉军。 以己之长,攻其之短。 汉军的步卒很厉害,但楚军也不差,可是一旦遇上西楚的铁骑,那就是克星,砍瓜切菜,彼时可胜。 龙且道,“勿急于攻城,且待围困,汉王必遣汉将来战,野战方乃楚骑天下。” 项声知晓龙且有所顾虑,继续道,“大司马,有计可生擒汉王。” 龙且惊讶,“何计?” 项声道,“那从楚之王武言知一条密道,可悄悄入外黄城内,如此来个里应外合,必然可擒汉王。” 龙且眼眸中射出火热之光,“速传王武。” 原来王武反于外黄时,曾修筑一密道,是为不测时可由密道逃走。 背汉从楚,必然会招致汉军的攻击,是故王武留已后手。 王武道,“此密道较窄,不能行大军,需一支奇兵方能于内制胜。” 一直与王武打配合的魏公申徒也开口道,“只需一千死士必可擒汉王,如擒汉王,其军必乱,彼时大司马从外攻,汉可破。” 这个突然的变让龙且有些恍惚,但无疑是个很好的消息,没有什么比悄然打入外黄城内来个突然袭击更能好的计策。 无论多坚硬的外壳,被保护的必然是脆弱的,如同那蜗牛或者龟,如果没有坚硬的壳子,它们轻易可灭之。 龙且立刻道,“速精选一千五百壮士,薄暮之时入城,得手后,以火为号。” 复杂,兵事很复杂,但用兵有时又很简单,一个简单的决策往往会改变走势。 在狗尾巴草茂盛的千步之外,有人跌倒也难知,况是草木茂盛的城池。 话说刘邦在箭楼上督战,见城外的楚卒不断的深挖壕沟,不出数日便能将外黄城彻底变成孤岛,到时如果项羽再率军而至,那么就是引颈就戮的下场,怎能如此,故而刘邦命陈豨出战,阻止楚军继续困挖外黄城。 城外是一场好杀,从艳阳高照,杀至残阳西归。 起初陈豨稳立军中,沉着冷静的指挥汉卒结阵战楚军,后来直接持青蛇矛亲自欲擒杀楚将。 只是那楚将乃晓勇善骑之将项声是也,舞动一杆乌色虎纹枪,杀的陈豨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武艺。 两人在军中或单打独斗,或指挥人马对阵厮杀,陈豨瞥眼周围的楚军依旧在构筑壁垒,似乎没受影响,这让陈豨心中有些着急。 陈豨在城外的战况自然牵动着刘邦,话说刘邦在箭楼上督战,见陈豨打的很艰难,但也没有颓败的迹象,但时不时有流失射向箭楼。 这射入箭楼木材上的箭矢在卢绾看来却不像是流失,而是有楚将早已发现汉王在箭楼上,这是楚军的强弓硬驾手离军寻一藏身之处,以待伺机一击射杀刘邦的阴谋,故而卢绾坚持让刘邦下箭楼,至内城与外郭之间的一处院内落足。 在安全方面,刘邦没有坚持,便听取卢绾的意见,由樊哙等将护送离开箭楼,命刘贾守外郭,孔聚、陈贺率军与城外助陈豨,与之成特角之势,勿使楚军靠近城郭。 第九百七十五章 该舍就要舍 小标题:要舍就大舍,西撤转战河南地 高邑、王吸、薛欧等将分守其余城门,不在话下。 单说夕阳爬上枝头,龙且见壁垒粗略营建完毕,便点齐兵马,趁黄昏前士卒饥饿进餐时,忽然向陈豨军发起进攻,打的陈豨军措手不及,纵使陈豨青蛇矛已经炉火纯青,也架不住突然杀来的镇山戟。 龙且的镇山戟一戟比一戟迅疾,而且力量逐渐叠加,如泰山压顶,杀的陈豨败退。 陈贺、孔聚见陈豨战败急引兵左右夹击来助。 龙且的先锋军受挫,即刻鸣金收兵回营寨壁垒内。 龙且回到壁垒内,整顿人马命项声等待发起总攻的时刻。 话说刘邦离开箭楼,欲寻一院落歇脚,作为指挥汉军的中心地,却忽然起一阵怪风。 风无声,却入林万树吼,直吹折刘邦的帅旗,刘邦心生疑惑。 此刻通占星问卜的甘公恰随张耳一起伴驾,见此平地起风折断帅旗,言不利向前,当退回,另寻一路。 樊哙哈哈大笑,道,“大丈夫行路,怕甚鸟风。” 说着就要纵马向前,被刘邦拦住,“不可鲁莽,拨转马头,调转方向。” 正待拨转马头,忽闻一声,“何处走!” 片刻身后喊杀四起,楚卒如同天降,向着刘邦所在位置杀来。 刘邦震惊,“何来楚军?” 外黄城的坚固,刘邦是非常清楚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楚卒。 数万之军最怕没有主帅,一旦刘邦被捕或被杀,那么汉军必然大乱,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刘交、卢绾等皆非常注意宿卫之事。 只是谁能想到半路忽然杀出楚卒,在不太可能的地方出现楚卒,偏偏刘邦身边并没有上千兵马保护。 从林内忽然冲出的千余楚卒,向刘邦围拢而来,欲擒刘邦,情况危急。 纵有万军在城头,远水亦难解近火,正在焦急之间,只闻得一声暴喝,震的耳鸣,“楚贼休得猖狂,看斧。” 樊哙持冷月双刃斧杀气滔天,楚卒不知好歹,持吴钩迎面杀来,却似砂砾遇狂风,杀的四面倒地。 樊哙的杀气使得楚卒畏惧,樊哙所率领的百余骑居然杀的千余卒无法结阵,使得刘邦突围而出。 恰逢大风不止,吹的刘邦睁不开眼,只顾纵马前奔,回首再看只有夏侯婴、周緤二人率数十骑相从。 话说刘邦出得城,勒住战马,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对周緤道,“速传汉将前来相护,命陈豨等将向西撤。” 刘邦遭遇突袭,便知道外黄城不足以守,果然潜入城中的楚卒造成城内大乱后,立刻放火箭升空,龙且见此消息,立刻命全军分三路攻城。 不过这三路却非孤立行军,而是首尾相连,成巨蛇阵向前推进,一路若受到猛攻,其余两路可立刻驰援。 以鹰眼角度看,此时的楚军像是曲折的巨蟒不断的向外黄吞食而来。 内外夹击,汉军战不利。 话说高邑、王吸在守东门,本在指挥士卒向下抛礌石,杀阻楚卒攀登,突闻身后一阵大乱,东门处居然戈矛四起,不知怎么回事。 王吸继续苦守,让高邑率兵去东门看,发现不知何时城外的楚军居然打通一地洞,楚卒经地洞里不断向城内钻入。 高邑怒,命士卒立刻火烧烟熏洞口,这才制止楚卒向城内涌。 然终究是迟一步,从地洞钻来的楚卒打开东城门。 王吸见楚军连夜不断的深挖沟壑,高筑壁垒,只觉奇怪,但万没想到这是障眼法,纵使一次次攻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原来在暗中偷偷打通地洞。 外黄城内大乱暂且不提,只表刘邦遭遇突袭出城,刚出危境,又入险地。 刘邦纵马走的急,身后没有多少兵马相随,迎面却遇到一支人马,明明有汉军的元素,但扑面而来的却是杀气。 为首的一将身穿甲胄,目光迥然,虽然残阳入林,天地一片昏暗,可借助火把上的跳动火光,依旧一眼便认出刘邦,“此乃汉王,速速围擒。” 这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兴奋,正是从背汉从楚的拓公王武嘴里喊出。 王武话音未落,数名骑士立刻欲围拢而来。 看到这一幕,刘邦吃一个蹬心拳,暗道,“不妙,莫非吾刘邦命绝于此。” 不知为何,刘邦忽然发觉腰间的赤霄剑有些发烫,隐隐有龙吟之声,闻之,刘邦精神一震,斩蛇起事的无畏与豪迈立刻使得刘邦自带威严。 唰的一声,刘邦抽出赤霄剑,薄暮之际,这赤霄剑竟然有隐隐赤光流转,使得骑士无一人敢率先上前。 恰是这一耽搁,后面持四棱锏的夏侯婴纵马而来,还有舞动信武刀的周緤纵马而来。 先纵马而来的一名骑士尚未反映过来,就直接被夏侯婴的四棱锏给砸死。 周緤也舞刀赶至刘邦身边。 王武见算上刘邦只有数十骑而已,决定抓活的,下令勿射击,生擒之。 王武不准射击,可周緤所引十余骑却没有这个规定,反而射杀数名王武的骑士,见情况不对,便不再顾虑那么多,命士卒道,“箭雨伺候……” 话音未落,的确是漫天箭雨落下。 只是这箭雨不仅令刘邦惊讶,更令王武吃惊。 箭雨从王武军侧背射出,王武军士卒纷纷倒地,眼睛里是惊慌的恐惧。 没有高大的甲盾遮挡,王武军忽然成为待射击的靶子。 咚咚…… 战鼓雷鸣 杀! 杀声四起,竟是灌婴率领本部人马杀到。 借助一片混乱,周緤、夏侯婴护着刘邦向大树后藏身,不过绝不是左右保护那样,而是三人背对背,成三角形后撤。 李必、骆甲在灌婴的率领下引汉骑不断冲击分割王武之军,使得魏公申徒和王武两军首尾不能相顾。 灌婴的蚕丝枪很快突破王武的防线,杀向刘邦躲藏的方向,眸光不断寻找着刘邦的身影,在混战之时还不能高喊汉王何在,否则容易被敌军趁虚而入,必须要确保绝对安全之下方可。 在戴野的指挥下,杨喜、吕马童各持趁手兵刃合力攻击魏公申徒,杀的魏公申徒独立难支,败走;丁礼、王翳率军继续围杀王武,杨武、吕胜作战勇猛,战迅疾,很快打垮王武的中军。 王武见战况不妙,立刻对身边的裨将道,“鸣金退兵。” 第九百七十六章 还是要讲究个地利的 小标题:闹中取静,静才能生慧。 王武来的快,去的也快,见事不妙,立刻溜之大吉。 灌婴率军击退王武,并没有阻止汉军败退的趋势,灌婴的眸光在扫视,声音低沉的呼喊道,“汉王……灌婴救驾来迟,汉王可在?” 风吹云散,一缕皎洁玉光洒下。 满目的葱绿之上洒着血珠,借助玉光挥洒而下,血珠闪着诡异之光,这黑夜不太黑,因为有皎月。 大树之后闪出一人,正是持四楞锏的夏侯婴,“可是中谒者否?” 夏侯婴借着月光看清来将正是灌婴,却未直呼其名,因为他欲听听灌婴如何回话。 灌婴道,“正乃中谒者灌婴是也。” 言毕,刘邦这才从树后走出,道,“楚攻甚急,速与寡人西军荥阳。” 灌婴领命,欲护刘邦至荥阳。 话说王吸、薛欧、刘贾、高邑等苦守外黄,陈贺、孔聚、陈豨等将也正在力战城外,忽然外黄城上空一声清脆的笛声响起。 笛声悠扬穿云,绕梁,闻之,王吸、高邑引兵弃东门而走;持一柄丈三镐的薛欧正在西城门浴血搏斗,笛声响起,立刻引兵就撤,任由楚卒如蜂涌一般攀上来。 薛欧欲走西门出,恰遇项声引铁骑冲杀而来,使得本欲冲出去的薛欧之军又被压制回城,等于要在城内围杀或招降。 见到此种情况,薛欧暗道不妙,“吾薛欧一路拼杀而来,至今方为将,无奈将折于此?” 投降楚军?薛欧不愿意,他绝不愿意投降,先不说投降后汉王得知会怎么处置他的家人,虽然汉王宽仁不会为难他的家人,可前途尽失,因为降楚后的待遇肯定不会现在。 如果西楚霸王能够知人善任,也不会有那么多游士楚将叛楚从汉。 这个心思如电光火石般在薛欧的脑海里过,片刻被一声嗖嗖的破空声拉回心神。 只见一甲士率一支强攻硬弩之队杀来,嗖嗖的破空声不断响起,蜂拥般的箭矢击退项声的楚骑,使得西楚铁骑一片混乱,战马之面虽有马具遮挡,但依旧挡不住硬弩的穿透力,射腿的,穿腹的。 战马乱,楚骑士也纷纷落马。 薛欧借助月光和火光依稀看见乃是履立军功已升任队率的申屠嘉,大喊,“吾为先锋,助将军突围。” 只见申屠嘉射光箭矢,收其强弓,从背后抽出一根竹木和一青铜殳头。 青铜殳头与竹木柄先是一对,再一拧,组成一柄竹木青铜殳。 此兵刃本乃春秋时期的五兵之一,至秦末楚汉之际少有人用,殳头刃部呈三棱矛状,锋利异常,可以刺杀,殳头根部厚重,乃一带刺的青铜球,可以砸击。 装上竹木长柄,既可以如长矛与长枪一样刺杀,又可以如锤一样砸击。 申屠嘉不愧是年轻的勇士,一路或刺,或砸,竟然在西楚的铁骑下杀出一条路,遇上使乌虎枪的项声竟然大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两位少年英雄,一个项氏英豪,一个梁地少勇之士,杀的难解难分。 薛欧趁机使一丈三镐杀出重围,申屠嘉也不敢恋战,丢个虚数,拍马而走,率弓弩队向西而走。 在外黄之西,开封之东,文臣诸将与刘邦回合,刘邦见张良、陈平、刘交、张苍、卢绾、叔孙通、樊哙、奚涓、刘贾、灌婴、靳强、靳歙、陈豨、孔聚、陈贺、王吸、薛欧、高邑等文臣武将皆在身边,心甚慰。 无论被打散多少回,只要核心的文臣武将还在,刘邦心中就不惧楚。 一路连夜狂奔,人困马乏,此刻月明星稀,已是深夜,本欲就地扎营休息,忽见奚涓急匆匆而来,言龙且率兵从小路追来,竟马不停蹄,尚有三箭之地便可抵达。 靳强、靳歙二将请战,“汉王无忧,臣愿死战楚军,以绝扰寝之楚。” 二将的战意也感染着诸将,尤其是高邑也极想立功,他很早以客的身份从刘邦,见到他人一步步封侯出将,高邑心中越来越失落。 高邑认为楚趁胜威,不追至函谷关似不罢休,不能再涨其士气,愿再立战楚军,让刘邦可以安枕入眠,缓行入荥阳。 意思是汉将高邑愿力战楚军,使得刘邦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天亮缓缓启程入荥阳。 诸将多有热血者,血液里的那股战意被其他人的言语激起,还有樊哙已经拎起冷月双刃斧欲点兵去战。 面对纷纷扰扰的诸多意见,刘邦的心反而变得更沉静,大有闹中取静之意。 静才能生慧,这点刘邦越来越能体会。 龙且引兵紧追不舍,是停下来继续与之战,还是尽快撤回荥阳,如果继续退,能安全退入荥阳吗,还是刚入荥阳,楚军就将荥阳围困。 既然要战,在哪不是战,这是其中一名战将豪言壮语的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点醒刘邦,战可不是在哪都是战,既然要战还是要讲究一个地利的。 此地依旧是梁地,虽然有彭越在梁地继续袭扰,牵制住一部分楚军,但终究是西楚的地盘。 这个地盘西楚虽然没能完全控制,但毕竟有数十城池在,终究不能完全占据地利,但荥阳一带不同,自设河南郡至河南王申阳战不利而走,已经彻底收其王权,只给其富贵,其地尽为汉郡县。 在荥阳一带才能占据优势,思虑至此,刘邦脑海中忽然有一道光闪现,那是一个不祥的画面。 刘邦自彭城大败一路向西过梁地以来,他一直有一个隐忧,这个隐忧和两个人有关。 一个是季布,一个是彭越。 刘邦询问奚涓,“可曾有季布之踪影?” 奚涓摇头,“不见。” 刘邦感到纳闷,初败彭城时他被季布追的很狼狈,如今项羽增调龙且、项声率大军西追,那么季布应该会配合作战才对,为何至今未出现。 思虑至此,刘邦立刻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季布很有可能在西过梁地入荥阳的某个城池外静静的等着他刘邦自投罗网。 此时恰逢负责暗战的都尉陈平走来,开口道,“大王,已探知,季布佐助恒楚逐步尽复彭越所下城池为楚,钟离昧与项羽留彭城。” 后面的话刘邦听进去,但没仔细考虑,他相信随何入淮南似乎已经起到作用,虽然尚未听到黥布反叛的消息,但至少已经开始牵制项羽。 第九百七十七章 大方的彭越真敢丢 小标题:不计较一城一池,该丢就丢 刘邦只注意到前半句,季布、恒楚二人居然将彭越所下城池尽数复为楚,这怎么可能? 刘邦道,“彭相国之将才不输黥布,何以尽丢城池。” 原来陈平曾进谏刘邦组建暗影尉,挑选善谋能战之将充当要位,打造一支暗影军,刘邦立即授意组建。 此暗影尉直接领导着一支特殊的军队,负责一切暗战,其下有奚涓领导的月影卫等,皆是善谋能战之将充当要位。 奚涓、陈胥等将皆是在刘邦为汉王时已为将军,是个级别较高的老将,当时的樊哙、灌婴、靳歙等将皆非将军。 选这样的将兼任暗影尉,组建一支人数不多,但力量庞大的暗影军,不仅笼罩整个汉国上下,还能逐步渗透其他诸侯。 这支暗影军的最高负责人除刘邦外就是陈平。 刘邦为方便开战暗战,特命为右司马的陈胥兼任暗影尉,以右司马这个特殊职务渗透整个汉军,使得暗影尉不仅可以对外,还可以督查整个汉军。 当陈平进谏组建这支暗影军时,刘邦立即答应,因为这给刘邦一个很大的启发,那就是杜绝叛将,即便不能杜绝,也要将其造成的损害将到最低。 雍齿、曹无伤的背叛让刘邦一直很头痛,因为再锐利的眸光也无法完全看穿内心,他刘邦无法确保每次所用之人皆不会叛汉。 组建暗影尉,督查全军,只要汉军中有反叛的苗头,便能依靠暗影尉处之。 可以理所应当的督查全军的就是右司马这个职位,在目前太尉为最高军政武职时,右司马是其最高助手。 无需精挑细选,刘邦直接凭借自己的判断命右司马陈胥参与其中。 陈平让奚涓去查附近战况时,又令右司马陈胥遣人去查更远距离的情报,彭越的情况。 探查情报不同于疆场上的正面厮杀,凭借一矛一戈,来不得半点疏忽,靠的是巧劲。 除战场上一矛一枪的格斗厮杀外,其余的兵事运用皆是难以明示的,也是不可或缺的,包括粮草辎重、板筑、将校的选拔任免等,这些不在台面上的手段恰恰是渗透帝国军队或许情报的最佳手段。 得益于暗影尉,因此陈平道出一直没有追击而来的季布在做什么,刘邦闻之惊讶。 不仅惊讶情报内容,还惊讶于陈平对天下疆场的了解竟可以如此地步。 陈平道,“大王彭城不利之时,彭相国已复亡其所下城,尽数丢矣。” 尽数丢掉?刘邦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但他相信自己不可能听错,他刘邦战不利,彭越立刻将攻下的城池立刻丢掉,任由楚分兵复收。 这个操作让刘邦震惊又佩服,至少彭越知己知彼,尤其能看透天下之势。 此彭越还真大方,浴血奋战打下的十余城,说丢就丢,是个敢舍之人。 刘邦道,“彭越现居何处?” 陈平道,“已独将其兵北居河上,远离梁地。” 跑的倒也快,刘邦叹之,心中略微思量道,“传令全军,原地休息一刻,全速西过大梁,穿阳武、曲遇之间,经博浪沙,过京、索之间,入荥阳。” 得知彭越已经将兵北居河上,刘邦立刻觉得不妙,如彭越不在梁地牵制楚军,那么季布、恒楚收复梁地城池不过数日耳。 如待季布、恒楚率军与龙且、项声回合来击,刘邦相信他难以出梁地,这个想法刘邦自然没有选择和诸将解释。 时间宝贵,自然顾不上解释,立刻下令快走。 诸将有不明者悄悄问张良,此时的张良依旧是汉军的兵师,是刘邦赖以倚重的重臣。 其实张良已看出一些玄机,但他知道何时退何时进,何事可说,何事不可说。 机会全是让自己占据,那么物极必反,倒霉之运就会找上自己,张良已经精通道家玄学,领悟越是精深越是知道以退为进。 很多机遇还是要留给年轻人,留给他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张良见诸将疑惑,这才说出刘邦此举之意,彭越北上居河水,梁地无人牵制楚军,楚旦日可复城池,梁地已非久留之地。 张良说的很含蓄,诸将各个皆是有慧根之人,说的含蓄,听者明白。 休息一刻后,诸将率军立刻拱卫刘邦欲西过大梁,在大梁附近的开封城又遭遇反叛之将拦路,刘邦命张苍、靳强率军出战。 两人皆是文武兼备之将,但都有特色,一个善阵法之将,一个乃善攻伐且武力高强之人。 张苍率军正面交手,靳强从侧翼攻击,仅仅一个回合,驻守开封的叛将便落荒而逃,连家眷也不要。 家眷中有美人,张苍献于刘邦,刘邦没看上,张苍请赐,全部收入房内。有人言张苍好色,张苍笑而不答,知晓之人才知张苍乃另有隐情。 大梁、开封附近的叛将本就驻守开封,当年刘邦率军与秦将赵贲大战,大破赵贲军后其逃入开封城内固守不出,刘邦攻不克,继续西进。 强攻不克,但刘邦一西进,耐不住的赵贲便有出城,会合杨熊准备战刘邦,赵贲一离开,刘邦留下的一将便率军悄悄入城,迅速将开封城占据。 后来赵贲数次于三川大地与刘邦交手,没再回开封,这守将占据开封城后心就开始慢慢变化。 人有时就会这样,没进过大城的人在好地方待久之后,就会慢慢变化,变得他自己认不出。 直到秦被灭,天下被项羽裂土分封,此人还是固守在这里,每日活的很潇洒,没事就在开封城周围转悠,逐渐把开封城周围的十几座城池拿下。 拿下十几座城池后,此人便开始膨胀,认为自己也应该和项羽分封的那些诸侯王一样,足以为万户侯,至少他不是陈馀那样的三县之侯。 看不上三县之侯的他却并没有等来受封之诏,既没有刘邦的分封,也没有项羽的分封。 待到刘邦率军东伐项羽时,其出城迎接刘邦,言语中毫不隐藏的道出他定开封城一带的功劳。 言语中大有和定河南城(彼时为三川郡,位于洛阳之西)一带的申阳可比,申阳被封河南王,他虽不敢为王,但封个万户侯还是可以的。 刘邦这才想起早期的麾下中还有这么个人物,敏锐的刘邦自然听出其意,也不好拒绝,便封其为天柱侯。 第九百七十八章 梦想可有但别过分 小标题:人需自知,反叛靠实力 求封算是给封,但却不是万户侯,这让天柱侯心中不快。 天柱侯,其名已不可考,此人自许其功可为将相,在刘邦还定三秦时,他已经将户牖、大梁、启封、衍氏、尉氏等十余座城池平定。 结果只封一个空有名号的小小侯爵,就是没提他的食邑在何处,有多少户,这让天柱侯很在意。 最令他不满的是仅为一个口头之封,连个像样的印绶都没给,别提这个分封有多儿媳,简直是一种侮辱。 等待刘邦伐楚至外黄,彭越率三万余人归汉,刘邦封其为魏相国时,天柱侯怒,他觉得不公平,彭越不过下魏地十余城就拜为魏相国,他天柱侯也是下十余座城池怎么就…… 天柱侯不服气,心怨汉王分封不公,他哪里知晓彭越所下十余城池有多大,每城有多少驻军在,又是多么的难打。 单说彭越曾攻下的外黄城就是他天柱侯克三四座城池所不能比。 最初有资格分封天下的有四人,一个是项梁,战死的早,再者就是楚怀王熊心,还有就是项羽,刘邦一直是讨封的角色,行驶分封的觉悟比较晚。 他先向熊心求封,熊心只是拜其为梁将,并未封,后来心动向项羽讨封的念头,但他毕竟曾为刘邦麾下,于是想着先向刘邦讨封;只是刘邦一直忙着还定三秦,没有搭理他,自此心有怨念。 刘邦伐楚至开封城时,终于获封,但却心生怨气。 不服之人总是能找到理由不服气。 待到刘邦在彭城战败的消息传到天柱侯的耳朵里后,他先是哈哈大笑,使得麾下别将感到莫名其妙,随后便告令全军反汉从楚,并派出使者使楚。 战在开封城上看着使者远其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中,天柱侯偷偷的乐。 使者离开后,天柱侯便找善于占卜的巫师,给其卜一卦,算算他反汉是否有利,巫师占卜一卦言反于衍氏可为王侯。 天柱侯一听大喜,赏珠一斗,金百溢,便在衍氏竖起反旗。 每日站在衍氏箭楼上等候使者归来,某一日,天未亮,东方尚是鱼肚白,他就离开不舍的床榻,阔别依依不舍的美姬,登上箭楼坐等使者归来。 如果楚使能随着一起来,带来一个货真价实的侯爵之印绶,那该多好。 鱼肚白渐渐变红,像是被鱼肠剑从里面划破一样,一道道红光从天幕上飞出。 红光之下,终于看到人影,只是人影有些多,而且还有车马一起到来,一面面红色的旗帜让天柱侯有些发愣。 恐惧,他千等万等,等来的是曹参率汉军杀来。 或许是曹参派遣的先锋之将说话比较难听,直接激怒天柱侯,使其体内的桀骜之气被激发,战意飙升,没有选择坚守,而是拎着一杆梁地之戟率军主动出击。 结果没出天柱侯的预料,倒是超出曹参的预料,冲动杀出的天柱侯近距离见到曹参之军的军容和军纪严明,以及整个汉军散发的锐气,立刻知道他真的很冲动。 曹参麾下的战将只出动一个毛泽,就差点将天柱侯的毛给拔光,杀的节节败退,在戚鳃的呼应下,天柱侯差点被击杀,最后率残兵仓皇而逃。 一路逃到开封城,曹参没有再追,而是率军再次回守雍丘。 回到开封城的天柱侯越想越生气,想到为其算卦的巫师,欲将一肚子窝火之气撒在巫师身上,命人寻巫师,早不见踪影。 天柱侯仔细巡视开封城发现其城池的建造,不仅城高池深,城外还有壕沟壁垒相呼应,简直比衍氏好数倍,气的天柱侯暴跳如雷。 在开封城内,天柱侯秘密收集散兵,甚至不敢再弄出动静,以待时机东山再起。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天柱侯再次发现一个绝佳的好时机,还是直接和刘邦有关。 天柱侯听闻刘邦在外黄被楚军狠狠的揍一顿,被打的仓皇而逃,料定刘邦接连大败,士气必然低落,而且文臣诸将皆被打散,实力定然不及万分,这可是他立大功的好时机。 如果能擒住刘邦,献于项羽,那么他必然可以封王。 天柱侯欲拦击刘邦,其帐下诸将校皆不同意,纷纷劝谏,认为刘邦虽败但绝非吾等可比的。 天柱侯先是一笑,而后是训斥,狠狠的训斥,言彭城大战,汉王刘邦麾下的诸多封侯之将,或逃散,或战死,或反叛,或远遁,实力必然大减,天柱侯相信自己的判断。 反叛刘邦的绝不只他天柱侯一个人,诸如王武、程处、桓婴等各路小诸侯,只要他能将其联合起来,一定可以生擒刘邦。 诸将校皆以为不妥,可事实似乎在证明天柱侯是对的,秘密派出去的斥候立刻联系到王武、程处。 程处自燕城被击败,逃向外黄与王武会合,之后又被曹参、靳歙、樊哙联合败之。 王武、程处、魏公申徒本向东郡逃,逃入临济后坚守,发现汉军没有追来,接着便听闻龙且、项声率大军追击刘邦,季布、恒楚率军逐渐收复梁地数十城池,梁地的情况在慢慢变好。 他们虽然战败,可梁地的情况在逐渐变好,就连一向能征善战的彭越皆北逃居河水,梁地除西过的刘邦根本没有威胁。 军雍丘的曹参虽然厉害,但相信不久必然会被季布、恒楚给牵制,根本无法顾及其他。 三人合计决定出临济,向龙且靠拢,独自寡守在临济是不会有好事降落,更不会有功劳将在头上。 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乘胜而来的龙且军,必然有立功的机会,如此不仅能保命,还能在西楚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武对程处、魏公申徒说他们三人必须要团结在一起,合不一定能胜,但分必败,合在一起至少能保命。 于是在龙且、项声在外黄建造壁垒,准备拿下外黄作为战略要地之时,王武、程处、魏公申徒三人率军南下,做先锋。 战不克时,王武向龙且献计,可从密道派出一支奇兵杀入城内,来个里应外合。 龙且采取其计,王武却没被安排为领队之将入外黄城,王武也知道龙且对其三人还有顾虑,并没完全信任,毕竟诈降之事常有。 第九百七十九章 前进还是滞留 小标题:莫名而来的危机感,为功而前进 王武也不气馁,便留在西门埋伏,欲截杀逃出城的汉军,令他们兴奋的是居然等到刘邦走此门,自投而来。 王武、程处、魏公申徒大喜,喜上心头,苦从眼来,不料却见到灌婴率军而回。 数日内情绪起起伏伏,王武口吐鲜血,眼前一黑,摔下战马,丢掉半条命,正不知该是回找龙且,还是另做打算时他接到反叛者天柱侯的讯息。 王武得知后立刻答应前往开封,与天柱侯会合,并传甲士从小道快马回信。 只是令王武失望的是他们三人(王武、程处、魏公申徒)率军尚未赶到开封,就听闻天柱侯大败而逃的消息。 死里逃生的天柱侯才知道他和刘邦实力之间的差距,随便一路别将皆能将其击的溃败,天柱侯率军向何处去,暂且不提,单表刘邦。 刘邦率军至大梁附近的开封城,心生感慨,这里依稀还能看到曾经战斗的身影。 击败不堪一击的天柱侯没有做停留,过大梁向阳武、曲遇之间奔来,瞥眼望大梁,这里曾是魏国繁华的国都,结果秦军引河水、鸿沟之水水灌大梁。 大梁城足足浸泡三个月才轰然倒塌,这座盛极很久堪称天下优秀都城典范的城池撑三个月才毁坏。 水火无情,这座被大水浸泡三月的大梁城每到黑夜似乎还能听到那无数救命的呐喊声。 刘邦自然没有听到呐喊声,却听到喊杀声,楚骑的喊杀声,刘邦震惊。 好快的楚骑,要是在河南地的门口被围困,那可就丑大,现在的刘邦还摸不透项羽究竟做何部署。 除命龙且不断追击外,还有没有别的安排,项羽不是军事无脑,依他的军事才华,追击他的同时肯定会想着进攻关中。 即便项羽想不到,那老谋深算的范增也必然会考虑。 楚骑来之甚急,后军之将王吸、薛欧战不利,前军之将孔聚、陈贺,右军之将樊哙,左军之将刘贾护卫刘邦急速向曲遇撤退。 面对迅疾灵便的楚骑,刘邦奔走依靠的也只能是车骑,故而主力为步卒的汉中军只能在后面结阵抵挡楚车骑。 在此刻刘邦再一次感觉身边的兵太少,能及时跟在身边的兵太少,也就是骑兵太少。 迅疾的楚骑来袭,逃还是要依靠车骑,刘邦甚为苦恼,幸好身边还有孔聚、陈贺、樊哙、刘贾、灌婴、靳强、靳歙、陈豨等骁将,不仅护着刘邦自己,也护着张良、陈平、刘交、卢绾等文臣。 楚军骑将乃项声,不仅悍勇,又善于骑兵的战术,迂回包抄、伺机而动、奇袭等已经娴熟至极。 数量极少的汉车骑不敌,于曲遇境内节节败退,战不利。 龙且对付刘邦的中军之卒,项声不断截杀刘邦,使得刘邦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项声欲杀欲兴奋,对身旁的留公旋道,“汉王数败,且与主力分散,其军已不能战,此乃一鼓作气虏汉王之功也。” 留公旋道,“吾闻河南地已为汉郡县,曲遇之境已乃汉地,望将军慎之。” 项声的兴奋没有带动楚骑彻底将刘邦军击溃,渐渐证明留公旋的言论,汉军入曲遇似乎晒蔫的花儿吸收到水分。 正面战场是张苍、奚涓、王吸、薛欧在指挥,龙且以压倒式的优势推进,如狂风扫青草。 张苍忽然叹息道,“将虽勇,奈何士卒皆恐,犹在彭城之败中,真乃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之奈何?” 奚涓道,“奉汉王之令,吾早已转告关中,估摸援兵将至。” 风中不知何时已有股暖意,暖意中还夹杂着躁气,使得散发寒光的兵刃上出现细小的水珠。 楚亚将周兰道,“大司马,深入敌国八九百里,粮草不能及时供给,如汉深沟壁垒,攻城则力不及,需待季布、恒楚将军来援,筑甬道以给食,再行西进。” 周兰的意思是现在楚军已犯孤军深入之险,不可冒进,前面的三川大地已经是汉之门户,后有关中为盾,不可不慎之。 一句话周兰建议龙且暂缓,以待恒楚、季布来援,即便项羽、钟离昧没有亲率大军来,只要得到恒楚、季布之军的协助,定可破汉。 周兰的建议提出后,龙且陷入思考,一路追着刘邦打,打的刘邦现在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一味地的跑,现在追到曲遇。 过曲遇就是三川大地,的确是汉的地盘,至少在三川大地上各个城池中没有楚军,不像在梁地,还有很多城池在楚的掌控内。 如同在一个没有亲朋好友的陌生地带,指不定从哪里会冒出奇兵杀的措手不及,这是周兰的顾虑。 龙且最后还是下达命令继续追击,理由之一是项羽之令其追击汉王,至曲遇而不进,不仅无功还必为项王疑。 其二是刘邦各路诸侯之将尚未汇聚在刘邦旗下,如待其汇聚而又有关中发兵佐助,那可就真的难以击破,时不我待。 最后一个理由也是最难以启齿的理由,他虽然贵为大司马,但只是三大司马之一,现在西楚国内有几股势力在制衡,如不能立功难以保爵位。 目前西楚国内有以项羽为首的项氏宗族之将组成的势力,最为庞大,其二乃是亚父范增潜移默化构建的异姓诸侯将组成的势力,其三乃以主持南方军政的大司马周殷为首的南方诸侯之将。 为制衡西楚权贵,集中霸权,项羽有意削弱一方势力,没有军功之人会逐渐淡出西楚权利中心,这点项羽虽然没有明说,但龙且已经能感觉到。 在伐齐和部署西楚中心和梁地一带的防御体系时,项羽多用项氏子弟,异姓诸侯之将在被慢慢排挤。 西楚国内的三位大司马,除却位于南方的周殷,天高霸权远,只有他龙且和曹咎。 虽然他龙且和项羽乃儿时玩伴,关系匪浅,可慢慢的龙且渐渐发觉到成为霸王后的项羽和他之间出现一层隔阂。 和项羽的关系渐渐还不如大司马曹咎,这让龙且有危机感,尤其在汉王东伐,北路汉军曹参、灌婴击败他和项它之后,这种危机感跟强。 前进还是待援,不,不是待援,而是滞留? 宋义北上救赵滞留安阳四十六日不进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第九百八十章 京索之间 小标题:周勃现曲遇,汉王走京索 龙且虽然是大司马,但却不是唯一的上将军,不如上将军尊贵,一名上将军尚未如此,龙且心里在盘算。 要说关系,他龙且和项羽是儿时玩伴非同一般,可陈馀、张耳反目为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定陶南,曹参、灌婴击败龙且和项它之后,龙且已经能感觉到项羽待项它(项他)和自己有些区别。 战,必须继续追击,而且还要更迅疾,项声已经比他龙且快,龙且在与刘邦留下的汉军主力战,项声可是在追击刘邦本人。 龙且急击张苍、奚涓、王吸、薛欧等将,项声数困刘邦,幸得灌婴、靳强、靳靳歙力保而走。 狼狈,披头散发的狼狈,不知是被树枝挂掉束发之巾,还是被那险而又险的长枪挑断。 酒窝迷人笑消失不见,那嘴角和眼角常挂着的淡淡笑意也不见。 王者毕竟是王者,那气度依旧存在,只是语气中已经夹杂责怪,如果当事人在肯定会破口大骂,故而只是责怪,“卢绾,早已告知萧何发关中兵,为何迟迟不见援军,萧丞相欲谋反关中乎?” 卢绾憨笑,“东伐项羽时,萧丞相已近乎悉发关中兵,再行征兵恐要时间……” 卢绾还想在为萧丞相说些什么,却瞥眼见刘邦那眼眸中怒意一闪。 刘邦不是一个爱生气之人,生性豁达,此刻刘邦与其说对萧何心生怀疑,不如说刘邦再苦于没有人给予宽慰。 汉大败,军心大乱,刘邦急需要做的就是宽慰,他要不断输出能量宽慰,可何人能给刘邦打气。 显然能为刘邦打气的人不多,能为刘邦打气的唯有他自己,在他悟出大舍大得的道理后,才有下邑画策的一幕。 张良画策所荐三人算是给刘邦指明一个方向,但它却不能解决当下的危机,必须要击退龙且军。 天边悄然出现片片黑云,只是那黑云在涌动,那是数千黑色的楚骑出现在天边。 呜呜…… 号角声又响起,刘邦极不情愿的再次跨上战马,准备继续走,却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是笛声、鼓声、箫声、埙声的交替之音,不仅嘹亮还极有穿透力。 这有节奏的间隔声音刘邦再熟悉不过,军中能用这套音律来遥控数里之外的唯有周勃军。 刘交喜道,“王兄,周将军援至……” 卢绾也极为兴奋,“有周将军在,龙且军可阻。” 汉将周勃是诸将中可以与曹参、郦商等将相比的,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如其率数万汉军来援,那么龙且必定可阻,可能阻挡多久不可知。 如周勃能重创龙且军,那就另当别论,不过现在刘邦没抱这种心思,“命陈贺、孔聚助周勃,其余诸将随寡人西入荥阳。” 过曲遇,西至京、索之间,再北入荥阳,这是刘邦目前定下的行军路线,因为荥阳城周围有数座城池,如群星拱月一样。 单单荥阳城不足为虑,但有数城拱卫就相对安全许多,刘邦不径直入荥阳,而是由京、索北上入荥阳,那是有原因的。 刘邦打算留一部分精兵埋伏在京、索之间,袭击楚军于荥阳(现郑州市下辖县级市)之南,如果楚军受阻选择于荥阳之东进攻,那么汉军可秘出武强、齿氏来个东西夹击。 想是这么个想法,但具体如何不可知,在草木旺盛的两县之间,不仅有未知的野兽出没,也更有利于埋伏兵马。 到这个时候,打的不只是地利,还有适应能力。 刘邦主要想的还是利用京索之间的地利遣将驻守,在荥阳南面牵制楚军。 下达命令后,文臣诸如张良、陈平、刘交、张苍、叔孙通等,武将诸如樊哙、奚涓、刘贾、灌婴、靳强、靳歙等,护着刘邦向西疾行。 陈贺、孔聚、陈豨等策应周勃战楚军。 话说龙且没有听取周兰的意见,继续西进追击败退的刘邦,在龙且看来只要再快些就能擒得汉王东归,哪里会想到会有埋伏等着他。 项声率车骑兵战的很猛,可靳歙、灌婴、樊哙所引汉车骑也一点不弱,丝毫没哀兵之说,尤其是灌婴帐下的骑兵让项声有种打到铁板上的感觉。 数次冲击下来,项声有种当年在和秦军王离骑兵苦战的错觉。 周勃在刘邦彭城大败消息传至咸阳后,立刻受命回栎阳,与萧何、韩信等商议应对之策,最终决定韩信、周勃皆出关迎助刘邦,萧何则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 征兵发粮非一朝一夕,故而萧何分清轻重缓急,使周勃、韩信先出关。 周勃得令后,立刻回到峣关,部署完基本防御后,立刻引兵出武关,经南阳向曲遇而来,欲在曲遇拦截楚军。 说其周勃,就不得不说说周勃的行踪,在周勃作为别将和靳歙一起参与定陇西之后,他便被刘邦委以重任,东守峣关,作为守大本营的将军。 也就是周勃没有参与刘邦合诸侯东伐楚的大举动,而是守好家,把汉国的家底守好。 在守峣关之时基本无战事,战事多在关外,在刘邦伐楚的路上,那么周勃在干什么,做着和韩信有些类似的事情,那就是训练新兵。 除却整顿本部人马,就是请命招兵买马,加强关中的防御,在这个过程中周勃帐下的战将变多,军队扩充。 这个举动很多人不理解,认为本部人马足够守好峣关,直到关外汉王战败,诸将才发现周勃的远见。 由于兵力的扩充,现在东守峣关的兵马绰绰有余,于是安排好峣关的防御之事后,周勃立刻引精兵经南阳北上,在曲遇迎刘邦。 丁义、武儒主张深入梁地迎刘邦,周勃没有采取,没有急着入梁地战楚立功,而是埋伏在曲遇。 既然刘邦欲回守荥阳,那么西过梁地入河南地必经曲遇、阳武,这是最近的距离,如果绕行将多出数日,甚至十数日的路程。 楚军西进的目的是擒杀刘邦,自然也是直逼荥阳,不会跟着汉军绕圈,直达目的地。 以逸待劳,这是周勃首先给本部人马定下的基调,不过还远远不够,周勃为给楚军造成极大冲击,采取虚实相应,由弱到强的不同搭配之法。 如同一首乐曲,不同的音色、音调搭配才能奏出美妙的曲子。 第九百八十一章 谁说兵法就必须如此 小标题:兵法不过是经验之谈,打的顺即可 车兵善冲击,打乱敌方阵型,当在前,周勃偏偏放在后面,还那么的恰到好处;骑兵机动迅疾最宜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勃偏偏放在中间;轻步兵善射,本可远距离射杀敌军,可放在重步兵之前,周勃再次反其道行之。 周勃先是轻骑兵突然乍现,与楚铁骑交锋,待有不利时立刻退出,紧贴而上的是重步兵,结阵抵挡楚铁骑。 汉军重武卒可以说威震天下,不仅曾打的秦军溃败,攻入咸阳,还在定陶南败过龙且。 当抵挡一阵,汉武卒打的很惨烈,龙且终于找到一雪前耻的机会,指挥后面的车骑向汉武卒冲来。 周勃果断让重步兵后撤,让轻步兵上前。 一阵的弓弩射击,虽不密集,甚至稀稀疏疏,但每发必中,这支轻步兵居然各个是神射手,走的不是慑人的气势,而是百发百中的杀伤力。 这支很独特的轻步兵的出现,暂时压制楚骑的冲击,一波接一波的射击,为重步兵的后撤提供时间。 龙且见汉将欲令重步兵撤退,心中冷笑,认为这是汉将欲将主力撤走,岂能给其安然撤离的机会。 龙且本想让项声配合着拦住汉军的后撤,忽见又有两支人马杀出,左右夹击项声,其中的汉将面容有些熟悉,正是来助周勃的陈贺、孔聚二将。 为立下大功,一雪前耻,龙且下令车步以甲盾掩护快速向前推进。 这下少甲或者不穿甲的轻步兵怎能挡住,立刻撤开,向两侧退去。 龙且见状,时机来临,指挥车步加快步伐向前推进,亚将周兰感到很不安。 两边没有草木,却是一种凹凸不平的地质,像是熔岩凝固一样,不利于车兵通行。 龙且决定让楚武辛轻装追击,周兰觉得其中可能有诈,不能让楚军拉的太长,否则首尾难以照应。 周兰的担心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突然响起,隐藏在山体后的骑兵忽然冲出,汉骑居然现在才出现,这的确让龙且感到意外,一番冲击,楚军遭受损失,幸听从周兰的建议,没让楚军前后拉的太长,否则会被截断。 这下龙且感到汉军还有未知的战将,其能力不可估量,还是谨慎为好。 龙且便利用兵力的优势,步步推进。 穿过这凸凹不平的地貌,来到平坦的荒原,到处是茂密的野草,看到这里周兰脑海里又浮现一个画面,比骑兵还有冲击力的车兵如果现在冲出,那可是大大不妙,甭管是楚军轻步兵还是重武辛,那都将是灾难。 周兰道,“将军,当速命车骑四周护卫,恐有伏兵。” 龙且着急追击周勃,斩将夺旗,便道,“周兰多虑,汉军只顾仓皇而逃,何来伏兵,况吾楚军十万兵马,何惧区区数千人马。” 周勃留下本部多数人马驻守峣关,自己仅引近万精锐出武关驰援。 对于峣关的守将而言,兵马自然是越多越好,新人只能靠量来壮势,可对周勃和帐下的老将而言则不是。 对于周勃而言,不需要多,需要精,故引近万精锐来驰援。 兵马虽然不多,但各个以一当十,战斗起来这一支近万人马有时候可以牵制数万敌军。 当年周勃率此军还定三秦,曾牵制雍军数万。 周勃的目的就是牵制楚军,他自己也知道如兵力悬殊,取胜将会很难。 龙且劝慰周兰无忧,话音落地,没有多久便听到辚辚隆隆的战车声。 还真是邪门,周兰的担心一个个应验,龙且没觉得周兰很有远见,也不太愿意承认他这位主帅还没有周兰有见地,而是叮嘱周兰勿再乌鸦嘴。 战车的出现使得楚军进击受到严重冲击,十万大军本被分成前后左右中五部分,现在不仅前军受阻,左右也受到战车的猛烈冲撞。 明明是十万大军的优势,完全可以将刘邦的残兵败将围困,结果不但没有围困,还被阻挡在曲遇。 在这里耽搁的越久,那么刘邦已入荥阳的可能性越大。 周兰看出龙且的担忧,说此行西伐意在铺路,为后面项羽率大军打入关中探路,抓住刘邦还不是最终目的,即便入荥阳又如何,一样拔下荥阳,如难打下就立即绕过西行,不信刘邦会坐看函谷关被攻克。 一旦出城而战,再击之。 清凉迎旭日,晚风招胶洁,风中的血腥味明显浓稠很多,大片的野草已经被压平,血液浸入大地,变的有些泥泞。 近十万大军居然被阻在曲遇,而且汉军的兵力还不多,这要是传到彭城,岂不极没面子,龙且决定亲身率八千锐士携杀汉军主将。 弓马娴熟的周勃此刻没有骑在马上,而是站在战车上,黑色的楚军不断从红色的潮水中挤出,周勃眉头一皱,立刻道,“撤入曲遇城。” 毫不犹豫的撤向城中,坚壁固守,只要守个数日,汉王必然安全抵达荥阳。 龙且见汉军有序的撤向曲遇,心中冷笑,“吾有十万大军,吹箫、屠狗、贩缯之辈,有何惧之。” 龙且目前虽未来得及探知来将何人,但素知刘邦麾下多吹箫、屠狗、贩缯之辈,只要不是曹参这样的秦吏出身之人,他不看在眼里,便决定绕过曲遇城不打,直接继续追击刘邦。 周兰再次出来阻止,“大司马,曲遇军在后,汉王在前,如前后夹击,此举有危。” 龙且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原野,知道已不能速擒刘邦,便听从周兰之言,围住曲遇进攻。 不料这一打,居然在曲遇城逗留数日。 如群蜂回巢,叮的曲遇城变成暗红色,城下一片狼藉,横七竖八,但这座城依旧屹立不倒,仿佛一个石生的巨人立在河南大地上,拦住楚军的去路。 龙且有些恼怒,“数日不下,刘邦恐不见踪影,为之奈何?” 周兰也感到棘手,“未曾想,此吹萧之人居然如此能战善守,兰窃以为可分兵行事。” 周兰此言说到龙且心坎里,怒容渐消,龙且思考片刻,命项声、留公旋留下继续围攻,令周兰随他龙且继续西行击汉。 军令如山,楚军中悄然发生变化,曲遇城中的汉军尚未知。 第九百八十二章 京索间现迷重 小标题:楚兵急追刘邦,京索间现迷重 苦战数日,丁义一脸愁容的来找周勃,“周将军,城中粮草将尽,楚军又欲做久攻,汉军处境艰险。” 提到粮草,周勃自觉有些大意,作为一路别将独挡一面之人,自然对什么考虑的皆很周到。 数年下来,早已形成镇密的思维习惯。 为驰援汉王,以逸待劳,只带七日干粮以做赶路之用,然后想着就地取食,当年别将定陇西时已养成这种情况,不料这次阴沟翻船,入得曲遇才发觉城中没有多少存粮。 周勃的眉头挑动,“大王,现至何处?” 有人可能觉得稀奇,迅信不达,如何及时得知刘邦离去后行至何处? 永远不能低估人的智慧,尤其是秦未楚汉之际人的智慧,历经诸子百家,世上奇术异学已经达到一个顶峰。 即便秦始皇焚书坑儒也不能禁全,不过消其万一,始皇一去,藏书的,默写的,一样样恢复过来。 说这么多,就是要说说奇术,周勃也掌握一种,那就是音律,通过合于自然的音律来传达消息。 为确保刘邦安全撤向荥阳,在至曲遇后,便在通向荥阳的各个要道安插身怀绝技的斤候,既可以暗中迷惑敌军,又可以快速传达信息。 单宁道,“已至京索之间。” 得知汉王已至京索之间,周勃眉头舒展,眼眸突然增亮几分,似心中已有计策,究竟周勃欲待如何暂且不提,单表那京索之间。 京索指的是荥阳之南的两座城池,京县和索城,索城距离荥阳最近,在荥阳西南方向,和北面的敖仓如同星辰拱卫明月。 万里无云万里天,蓝天之下,城头之上到处是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不仅京县、索城之上旗帜飘扬,其城外也不乏旗帜。 山头间、溪水旁、草木间、土源、水泽等处处可见营寨壁垒,到处可见红色的汉旗飘扬。 最令人倒吸凉气的是这些营寨的木栅还带着叶,沟壑旁还堆着新土,竟然是新建造的营寨,处处可见军帐,这一幕不仅让一路西行身心疲惫的刘邦感到惊讶,也着实让率军追击的龙且感到震惊。 一入京索之间,龙且的自信开始受到撼动,楚士卒锐气也跟着锐减。 龙且见入目便是营寨壁垒,认为已到荥阳城的防线,没有一场恶战是无法进军到荥阳城下。 龙且下令原地休息,先遣人探路,数名斥候回来后,龙且和周兰二人询问的问题不太同,龙且大致问一些有几处营寨,大概有多少顶军帐,估计有多少兵力,是车骑较多,还是步辛较多等问题。 周兰的询问却是有些不同,得到的答案不能满足,又亲率斥候兵近距离探查。 近距离周兰发现其中有猫腻,营寨是新建的,沟壑是新挖的,里面还没有引水为池,最主要的是他抬头看天,已是午餐之时,却没有一缕炊烟升起。 没有炊烟,难道欲唱空寨计? 熟读兵法的周兰知道有一种瞒天过海的计策,不同于金蝉脱壳,这计策虚虚实实,难分真假,信之则止步不前,不信则有冒进之嫌,着实为难。 周兰和龙且一路行来,遇到的汉军阻力,多为硬碰硬,汉将为护汉王,一个比一个猛,基本都是武力阻扰,用计策的少有,绝没这种情景。 如今来到京索之间,周兰不知不觉生出一身冷汗,明明尚未到炎夏,哪来的汗。 人言无知者无畏,的确是无所惧才不知怕为何物,越是熟读兵法越是觉得这京县之北,索成之南,处处危机,步步有险。 如再以常法待之,必然有险。 周兰回禀龙且,道,“吾率斤候仔细探查,知此京县之北,索城之南,大大小小皆可见营寨壕沟,寨内无炊烟,沟内无池水,乃虚实之计,大司马当慎之。” 龙且一听心里不太高兴,什么叫大司马慎之,好像他龙且就天生该上汉之当一样,说什么虚实之计,言大虚空,没有实质,如何慎之。 遇到懂自己的人不容易。 龙且道,“以亚将之言,当如何击汉?” 周兰快速的思考和整理着自己的策略,此行的目的之一是荥阳,是围困荥阳的刘邦,一路向北,皆有营寨,该击何处,何处才有汉军的伏兵,分兵击之,乃下下策,汉将巴不得楚军如此行事,好来个各个击破。 分兵乃兵力充足的情况下,分兵突围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分兵需要慎之又慎,敢这么做的也只有霸王项羽。 周兰道,“虚实之间,难辨,与其寻找汉军战,不如诱蛇出洞,待其露出马脚。” 这是要等着对方出击,等着挨打的办法,用笨办法来应敌,龙且觉得不妥,自己率楚精锐高昂而来,怎能被动挨打。 周兰说这里是汉的地盘,在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找汉军太难,但可诱其出来,击之,并非被动挨打,楚军亦可以虚实应之。 龙且不解“如何虚实应之?” 周兰道,“汉将用此虚实伸张之计,一为壮势,二为伺机擒主将,楚可移星换位,以旗帜和行仗疑惑汉军,大司马可藏于军中。” 言毕,龙且已知晓周兰的意思,就是以帅旗和阵仗来迷惑汉军,简单说就是找个人假扮大司马龙且,龙且本人可隐藏在军中悄然穿过这个危险的地段。 只要能穿过这个处处是坑,不知何处会爆发的地方,顺利完成对荥阳的围困,那么就是一功。 有此功不仅可以在西楚国站稳脚跟,还为项羽亲至做好迎接工作。 龙且已经感觉到高处不胜寒,作为三大司马之一,没少惹人眼红,儿时的交情并不可靠,唯有军功和封地才是实的,立功之心敢叫龙且冒险。 如能避险,自当乐意为之,龙且道,“愿闻其详。” 周兰说出两个大方案,一个是大军在后,分兵探路,让一支支分兵去踩点,即便遭遇汉军猛攻,后面的大军可以立刻支援,如果汉军也耐着性子不出击,楚军便如同搬运货物一样,一车车运过去,但究竟那辆车里才有真货,一切看货主。 周兰的意思就是让龙且隐藏在这一支支的分兵中,而且每支分兵需首尾可看到,能够及时呼应。 第九百八十三章 韩信出关 小标题:卧虎屈居待时机,京索之间展军威 龙且听着还蛮有道理,示意周兰尽快捡紧要的说,时间紧急。 周兰便长话短说,此方案的弱点就是分兵力弱,无法预知汉军何时发动进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汉军击准,大大不妙。 方案二,则是全军一同前进,龙且不在中军之中,隐藏起来,故意露个弱点出来,诱敌。 周兰说完,龙且深思片刻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先派数千兵马前面探路,然后后面再设疑惑的帅旗,向前推进。 在移星换位的策略上,龙且稍作改变,将原来的帅旗收起,重新制造几面一样的旗帜,分置在前后左右中,意在令汉军不知楚之主将在何处。 龙且如此决定时,周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心里的想法,他觉得此法乃处处是,不如那一处是。 如果有一处安置帅旗,汉军可能追击,处处是,可能就不再去追。 数千楚士卒已经离开大军,行走在京索之间,向索城靠近。 等,龙且在等,周兰也在等,三盏茶已饮完,依旧没听到前方的动静。 京索之间,除城池方圆百里,便是茫茫的草木之林,杂草丛生,湖水荡漾,这里是鸟儿、虫儿还有狼虫虎豹的天堂,军队从此过,鸟儿飞起,树枝摇曳,定会惊起千层绿浪。 三盏茶后,居然没有听到鸟惊飞的声音。 一处山坡上,这里没有营寨,只有简易的几顶军帐。 有一处军帐最大,前有一个帅旗迎风招展,上书韩字。 帐内没人,帐前树下站着一将,甲胃在身,红色的斗蓬迎风鼓动,身旁有数名战将簇拥。 此将身材英伟,鹰眼虎鼻,眸如满月,似有精光可透过迷雾看穿那虚虚实实,那双英眉竟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此刻他眸光如剑一直盯着东南方,像是能看穿那数里之外一样。 一尖耳面冷之人说道,“大将军,如此轻易放过数千楚士卒,不击乎?” 尖耳冷面之人乃在沛县就跟着刘邦起事之人,冷耳,还是以客从起沛。 当时能以客从刘邦的不多,冷耳便是其中之一。 看着他人一步步攀登,走向人生辉煌之路,当时的冷耳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在内心却如火一样燃烧,他不愿意一直停留在郎这样的职位。 郎是君王的亲近之人,但冷耳不满足止步于此,便想着向上走,这个时候他交情不浅的一个人给他一个提示,那就是依附韩信。 这个提示之人就是刘邦之弟刘交,当时刘交对冷耳说欲获晋升之资,可先依附于大将军韩信,一旦有起色君再做打算。 当时韩信虽为大将军,但并未真正掌握兵权,从刘邦还定三秦到欲东出争天下之时,韩信之职更像孙膑那样的兵师,一直给刘邦做谋划,并没有单独领兵作战的机会。 故而很多战将并不看好韩信,多选择周勃、曹参、灌婴、郦商、吕泽等帐下效命,当刘交提出建议冷耳依附韩信,感到吃惊,但冷耳相信刘交的判断。 刘交不仅刘邦喜欢,很多将相皆喜欢,毕竟读书人之间,共同话题多。 冷耳听从刘交的建议,依附在大将军韩信幕府下,当时的情景,冷耳还历历在目,作为汉国大将军的府邸居然是冷冷清清。 如今韩信率军出关,一路向东,收败逃至河南地的散兵至京索之间。 看韩信那股浑身散发的自信,似乎要力挽狂澜一样,其他战将是浑身战意四溢,欲力战楚军立军功,可再看韩信却有些奇怪。 没有滔天的战意,从他身上只能感觉到沉静,跟在韩信身旁不会急躁,纵使有急切的立功之心,但战意却可以沉淀下来。 冷耳知道现在是韩信独立掌兵的首战,之前没有过独立带兵的机会,作为大将军这是不可思议的,故而冷耳能理解韩信求战的心,可看韩信的神情和气场哪有一点憋屈之意,竟能如此稳重不燥。 可看着兔子从眼前的草丛里即将溜走,冷耳再也无法保持镇静,冷面心热的他几乎要反过来。 面热,心开始凉,可以吃掉楚军先锋,也给楚军一个兜头一棒,这么好的机会立刻要消失,赤热的求战心开始凉。 韩信却不这么认为,“勿急,不可为获一只鹿而丢掉整个鹿群。” 韩信的意思是必须要将一群兔子皆收网中方可。 栾说则道,“将军,吾闻龙且乃西楚大将,其会入圈否?” 栾说曾为韩信的舍人,在关中一直陪着韩信周转,有时韩信做治栗都尉做的不爽的时候,奕说便是韩信的开心果,时常给予鼓励,除却韩信已经故去的香姬外就属栾说能说说知心话。 在韩信拜为大将军后,栾说就留在大将军府邸做一个幕府丞,料理一些杂事,相当于中涓、谒者。 慢慢的栾说成为大将军的属官长史。 韩信的眸光很亮,“龙且此人,信知其素贵,喜争功,爱慕荣,汉彭城大败,自认楚强汉弱,其擒王盖世之功岂会让与他人……” 韩信了解龙且,他从项羽征战四方,项羽身旁的人还是非常理解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陌生的敌人。 韩信继续道,“此次领兵乃其亚将周兰,信不敢如此冒险……” 因为对龙且为人较为了解,韩信便为龙且量身打造一个战场。 对人的心里和地形的了解与把控,是韩信准备在京索之间给楚军上一课,一节终身难以忘怀的课,一个难忘的记忆。 围在韩信身边的诸将听到韩信与冷耳、栾说之间的对话后,已经知道韩信对这场战斗的信心,甚至令诸将惊讶的是楚军似乎每步都在按照韩信设定的方向走。 第一次和韩信出战的汉将还是感觉有点不太真实,感觉有些飘忽,怎么可能去算着楚军可能来的每一步来设定迎敌之术,甚至根据斥候及时的回报,进行及时的调整,没有人是这么作战的。 刘邦麾下目前炙手可热的战将,诸如曹参、周勃、郦商、吕泽、灌婴、夏侯婴、靳歙、陈豨、樊哙、奚涓、蛊逢、张苍、柴武等等,很多战将的确也能预测,甚至看三步,可如韩信这般直接看十步,甚至直接看到结局的没有。 第九百八十四章 让吾绕道那不可能 小标题:示弱也有技巧,只为狠狠的那一击 韩信认为如此安排,只适合对付楚大司马龙且,换一别将未必适合,诸将半信半疑,且看韩信究竟怎么打赢这场战斗,阻止楚军再向西的步伐。 忽然有斥候纵马向这里飞驰而来,看服饰根本看不出是汉军甲士,就是一个普通黎民百姓。 斥候道,“报……将军,楚军又分出一支兵,向北行进……” 言至于此,诸将的眸光再次汇聚在韩信身上,有的战将诸如孙赤的眸光分明在言,将军之言未必应验。 韩信则依旧气定神闲,那斥候喘口气又接着说,原来并没说完,“大军紧随其后,只是……五军之中皆有帅旗,不知龙且在何处。” 见招拆招,终究慢他人一步,还会略显被动,可取否?诸将皆是这么个心思,原本要以假乱真,伺机直接擒住楚军主帅,现在似乎有变化。 卫无择背着手在冷耳身侧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起脚尖看看下方,脸上浮现选择的痛苦,不知道时不时趁下方的一支楚军尚未完全通过,引兵来个突袭。 思来想去卫无择还是没开口,只是用手去触碰冷耳,眼神交流,意思是快让大将军出击。 韩信却道,“诸将忘记信之前所言乎?” 冷耳这才猛然想起韩信是要整个鹿群,而非仅仅击败,“将军不在乎龙且在何处……” 韩信道,“然也,依计行事……” 诸将领诺令暂且不提,单表龙且安排先遣军探路后,发现汉军竟不敢出击,似乎已安全通过,欲悉率全军通过,周兰立刻阻止,建议龙且不可掉以轻心,再派遣一支军开路。 龙且没有拒绝,为尽快通过京索,不愿与亚将纠结于此,于是分五部向前走,每部皆有一帅旗。 行至一箭之地,忽闻一处营寨擂鼓震耳,寨内响起辱骂和挑战声,但就是不见汉军冲出。 龙且不屑,命左军之将率兵杀出,如离弦之箭,去势汹汹。 寨内内郎中徐厉,率二千人在这个新建之寨内,见楚军大部终于到此,立刻命数百卒喧闹,其余从寨门后悄悄离开,躲入事先挖好的沟壑,弓箭待发。 见楚卒冲入寨内,见汉军不见踪影,怒骂一声怯懦后离开,徐厉很想冲出去,但还是按住手中的剑没有冲动,静静的等着楚卒从寨内完全撤离。 看着楚卒离开的背影,徐厉心中一阵惆怅,“不知大将军此举何意,为何不与楚军痛痛快快打一场,奈何躲躲藏藏,令楚卒看笑。” 左军之将率军还入大军中,还报龙且,龙且冷笑,言韩信常空言兵法,多似玩笑胡闹之举,不切实际,兵者勇战也,不靠勇战阳谋取胜,尽耍雕虫小技。 当下不再理会,继续前进,行军约莫两盏茶功夫,又闻汉军挑战之声,坚壁不出,只是一味的辱骂挑战。 龙且怒,命右军之将攻击,此寨内乃郎中骑冯谿,依靠壁垒弓箭抵抗楚军半个时辰,随后率军撤里,冯谿虽走却几乎无折损。 楚右军之将见满沟壑的楚卒尸体,怒,火烧营寨而回,龙且见火光冲天,知道楚再次击走汉军。 楚右军之将回报,“汉军激烈抵抗,末将不辱使命,烧毁其营寨儿回去。” 他没有说出楚军以一定的损失才击走汉军,汉军其实损失不多,毕竟有备而防,各种防御手段皆向楚军招呼。 弓箭、礌石、滚木还有可燃的油脂,全部是汉军事先准备给楚军的,用兵有损失才是理所应当,龙且明白,所以他没有回报。 龙且下令继续行军,周兰觉察出异样,这情况不太对,虽然汉军每次皆是小打小闹,可这像是故意以弱示之,迷惑楚军,后面一定潜藏着很大的危险。 最令周兰感到不安的是在得知京索之间的汉军主将乃韩信时,他感到不安,韩信此人他也有所了解。 当时周兰和韩信同时为项氏效力,一个为郎中,一个为龙且的亚将,皆是常能与项羽接触的人,彼此也熟络。 熟络之后,周兰和韩信彼此赞赏,当时的钟离昧也很欣赏韩信。 能彼此欣赏的人,如今却为敌人,怎能不让人感到恐慌,感到不安。 周兰便命后军加强戒备,以防汉军从后方突袭,同时暗中令斥候化作汉卒去获取进一步的军情。 得到的结果有些令周兰咋舌,韩信居然在这虚虚实实之间隐藏着一支锐利之军,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真的出现。 又行一箭之地,接连再现挑战,麻木,楚军有些麻木。 龙且冷笑,自认为汉军虚张声势,汉军不过鸟儿叽叽喳喳,根本不敢与楚战,分明是极为怕战。 对于汉军的挑战不以为意,欲直接绕过,周兰觉得不妥,寨内旗帜虽少,可斥候回报壁垒内有不少釜灶,是驻军的地方。 一句话,此势非虚,绕过,汉恐从后突袭。 龙且考量片刻,命前军之将攻击,周兰再次严密查探周围情况,发现这个营寨建造的很奇特。 寨子建在通过索城方向较近的一条路上,如果绕路而行,必然要多行数日路程,彼时荥阳城下必定是布防严密,固若金汤,再行攻伐必然多费周章。 这是算准龙且必不愿多行几日路,此处必有诈,虽不知诈在何处,但一定有问题,这些想法周兰给龙且进行透彻的分析。 龙且本人也在想,一路走来汉军多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始终没有遇到真正顽强的抵抗,多年经验的他也觉得此处必将是一场恶战。 故而龙且命作战勇猛的先锋之将率五千勇士拔寨,激战在继续,龙且、周兰寻制高点观战。 放眼望去,寨内外楚卒与汉兵交战极为激烈,如疾风吹叶,骤雨降临,半个时辰后,但见有一楚军甲士纵马来报。 甲士道,“禀……亚将,大司马,汉军拼死固守,吾军伤亡太大,请求支援。” 支援,那是必须的,打到现在已经覆水难收,必须拔寨从这里过去,否则必影响士气,龙且和周兰皆同意增兵。 只是遣何将增援,二人意见向左,龙且欲调铁虎士去拔寨,速速通过这里,周兰建议右军之将即刻,铁虎士乃此楚军精锐之锋,不可轻易动之。 第九百八十五章 破楚京索之间 小标题:摈弃个人匹夫之勇,将校之间需为一体 对错往往一瞬间,也不好判断,即便这瞬间周兰是对的,但此刻他没世间慢慢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龙且这么想,还是下决定让铁虎士组成的铁虎军来拔寨。 伤亡是必须的,前方不断传来伤亡的消息,龙且冷冷的盯着前方,面容冷峻,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汉军太顽强。” “突破,终于攻入寨内。” “寨门已开,将军,可速通过。” “大司马,寨已拔。” 龙且决定即可鱼贯而入,周兰又提醒道,“未见韩信,恐汉军有后手,需谨慎,不可全部通过。” 龙且道,“亚将过滤,韩信终究不过一执戟郎,定是见寨不可受守,提前退去。” 这次周兰比较坚持,认为当分批通过,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这里地形乃锁喉之处,小心总是没错,如此龙且也无奈,觉得顾前怕后非用兵之道,只好命周兰率其本部人马断后,他龙且亲自率兵通过。 营寨壁垒前楚汉之卒横七竖八的倒着,但明显是楚卒较多,寨门大开,此刻寨内整齐划一的站着楚铁虎军,静悄悄的等着迎接龙且通过。 楚军排列成长长的一字形缓缓进入。 这个营寨看起来很奇怪,明明坚守的兵力不多,围栏却建造的很大,军帐也大很多,这些本是怪异的地方,此刻却在龙且眼里再正常不过。 前面的虚张声势已经使得龙且见怪不怪。 “大将军,楚军之首已至伏击圈。” 附在草丛内的韩信没有说话,眼眸静静的看着天。 片刻又有斥候回报,“大将军,楚军之首已出伏击圈……” 韩信还是没有说话,在其一侧的冷耳有些控制不住,又是一次的折磨,有过片刻,冷耳脸上开始出现汗珠,“大将军,楚粮草辎重已至伏击圈。” 韩信这才开口,“全力出击。” 话音一落,草丛里忽然犹如腾起蝗虫一样,嗡的一声升空,接着化作满天的箭雨,在楚军头顶下起密集的箭雨。 一时间,人喊马嘶,楚军乱做一团,箭雨过后是削尖的竹子,砸向楚军。 火光冲天,粮草辎重被焚烧,龙且率兵后撤。 幸周兰又准备,然依旧杯水车薪,龙且大败,后撤,后撤的过程中,那原本只是挑战的汉将如饿狼一样冲出营寨。 楚十万大军被冲的七零八落,徐厉、栾说、卫无择、冯谿、孙赤五将率五支数千人的汉军分隔楚军,欲化整为散来灭掉这支楚军。 韩信要的不只是大败楚军,而是要吃掉这支楚军,彻底大破楚铁骑不败的神话,由于楚铁骑锐不可当,非骑兵不能克制,但汉军建制不全,唯有以他法克之。 韩信想的就是用地形来克制,把楚骑分成若干只,以长兵阵困之。 困骑兵非常难,骑兵太过迅速,尤其是带着马具和马蹄铁的骑兵更是所向无敌,马不受影响,依然可以保持前冲之势这是非常可怕的。 骑兵再厉害,可一旦遇到不利的地形,马一旦跑不开,装备齐全的骑兵还不如轻步兵。 利用这一点,韩信给龙且下个套,为龙且上当,汉军也遭受不小损失,但却打的楚军心生畏惧,难以置信,至少对韩信这个名字心生畏惧。 龙且有些慌,他不相信这京索之间只有韩信这支军,一定遭遇数支军的合围,对周兰道,“此地还藏有其他汉军,楚战不利,当如何?” 在后撤时周兰用车骑开路,使得汉卒未能实现分割灭之的任务,楚军不断突围,逐渐汇合,聚拢。 周兰道,“楚战不利,汉军有备,当构筑壁垒,徐徐图之。” 周兰的建议是京索之间汉有备,不可冒功,需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修筑甬道,和汉军长期对峙,无法速战。 龙且没有犹豫,立刻下令撤军。 原本空无一人的战场此刻已经堆积如山,人、马交叠在一起,在狼藉的战场中,韩信静静的站在至高处。 栾说道,“将军,楚军突围聚拢,已后撤,追击否?” 韩信道,“不必,兵力悬殊,追击汉无优势,周兰乃智勇之将,不可与之野战。” 下达命令,令诸将集合,汉信欲点兵,却发现孙赤没能及时汇合,韩信没有生气,他发现汉军虽立法,但执行力还远远达不到。 此时栾说建议待孙赤回,以军法处置,法不申不立,韩信作为大将军欲改军制,但实际无兵权的他很难执行,幸有刘邦所拜的右司马陈胥在执行军法。 可陈胥有自己的想法,并没完全按照韩信所想,而且很多律令皆通虚设,并没能得以执行。 现在韩信出关,有自己独立率领的一支,虽只有一两万人,对于一个大将军而言一点寒酸,可这是起步的机遇,需要好好把握。 栾说很清楚韩信现在需要什么,需要威信,如果麾下之将敢不听令从事,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小到军令不行,军队指挥失灵,大到因此吃败仗,小命丢掉。 故而栾说建议军法处置孙赤。 韩信没有言语,忽闻斥候来报,言孙赤冒然追击楚军,反被包围,已降楚。 此言一出,诸将震惊,这次韩信出关的首战可谓告捷,不料却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韩信却道,“可知军令前后冒然追击?” 斥候思量片刻,“难知前后,伯仲之间。” 出现这个事情,诸将惋惜,韩信却下达命令言伺机营救,其违法之罪在救回之后言。 此举让诸将内心打翻五味瓶,内心波动,绝不丢下一支打散之军,不放弃一将,只要在韩信军中,就不是一个人,总之绝不是孤军奋战。 丢下同伴逃走,此乃大忌,这是韩信军法中的首要组成部分。 此令刚刚传达,便接到汉王刘邦已至荥阳,在召集诸将汇聚荥阳共商大计的消息。 栾说道,“将军,该当如何,先救后还报乎?” 韩信思虑片刻,那眸子如皎洁之光,“军令不可欺,冷耳、卫无择率军营救,其余诸将速随吾还荥阳。” 得令后冷耳、卫无择伺机营救,韩信率数百骑当先赶往荥阳,后面大军紧随其后。 话说韩信星夜兼程,在一处溪水旁安营休憩,至深夜之时草丛间悉悉索索,似有人再向营地靠近。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一战而实至名归 小标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送金求去处 负责巡视的徐厉发现后,立刻命汉卒持戈矛缓缓靠近。 “何人在此?”徐厉一声暴喝,手里的一张硬弓已经拉满,随时准备对付冲出来的人和物。 夜间有野兽出没,可寻思野兽惧怕火,那么肯定是人。 “勿惊,冷耳、卫无择与孙赤返回。”草丛间响起熟悉的声音。 黑暗中人看不清,但声音是难以模仿的,徐厉听得出来是冷耳的声音,徐厉有些纳闷,这么快就营救而回? 冷耳简述,原来是孙赤诈降,保全一支汉军,途中寻机突围而走,恰逢冷耳、卫无择前来营救,成功逃离,楚军并没有追击。 回报韩信后,便结营入睡,清晨之时便出发向荥阳飞驰。 旭日东升,韩信纵马遥望荥阳城,映入眼帘的景象令韩信吃惊。 戈戟之士分列两旁,刘邦率群臣诸将亲自迎接韩信归来,这让韩信有些恍惚。 如此隆重,韩信立刻想起昔日封坛拜将的风光,热泪盈眶,“汉王亲迎信于城前,信受宠若惊。” 刘邦呵呵直笑,那酒窝迷人笑再次出现,“孰能一气慑楚,唯吾韩大将军。” 刘邦携手韩信入彭城,惊艳全场,诸将心惊,尤其是千人以下的诸将,那眼神里射出复杂的眼光。 看着刘邦率群臣武将入荥阳城后,在城外驻守的千人以下诸将像炸锅一样,彻底沸腾。 “可曾听闻,大王欲正式令韩大将军挂帅出征。” “吾亦有所耳闻。” “快透漏一下,究竟是何状况?” 一个周氏的百将一脸回忆的模样,“此言……说来话长,且听吾慢慢讲来。” 这位周氏百将绘声绘色的从韩信拜将后未能独立统兵的原因说起,一直侃到韩信首次独立率兵出关击退楚军,以故楚不能再向西而立下大功。 不过在这位周氏的百将口中道出一个令士卒感到很玄的事件,韩信即将真正掌兵权是因为成信侯张良故,张良下邑画策,汉王刘邦决定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放兵权给韩信。 给予韩信独挡一面的机会。 只是韩信自己目前尚不知,这个消息还是他从卢绾的侍卫中打听到的,至于张良和刘邦讲些什么,无从知晓,可即便是皮毛的信息也足以令人震撼。 这名周氏的百将嘱咐听者无乱言,在汉王尚未正式下达命令前不可胡言,要保守秘密。 “军中将有大变乎?” 那周氏百将道,“大变意味着偌大机遇,吾欲投入大将军帐下,寻找立功之机。” 周氏百将之言立刻让很多屯长、百将、五百主心动,他们这些人尚未有好的归属。 诸如曹参、周勃、樊哙、灌婴、郦商等帐下已经满员,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现在如果韩大将军独立编制,那么这可是一次大机缘,人人心动。 关中曾有过一次,只是很多人错过,如今又有机会,岂能错过,俗言再一再二不再三。 “周兄,可否告知该如何拜入韩信帐下?” 真可谓默默无闻门前清,一朝得闻天下知。 此次韩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之间,使楚兵卒不能西,已现大将军之威。 已解燃眉之急,试想如刘邦被楚追着打,连战连败,如果被追着打到函谷关,那可就大大不妙,一旦函谷关被攻破,汉国危矣,由于韩信率军阻楚军于京索之间,故立下不小的功劳。 军中传言,张良为刘邦的下邑画策使得刘邦重新审视韩信,但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尽除,京索之战使得刘邦彻底打消其疑虑,只是心中又升起一层担忧,不过与眼下之危相比,此忧在后。 韩信即将真正崛起,使得军中人心浮动,很多一直没能投个好去处的游子,心里立刻产生强烈的希望,那些已经身为百将、五百主的人纷纷表示想改换门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有好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这名周氏百将小声道,“可拜见护军都尉陈平……” 夜很静,马蹄声脆,一处别院前暖红的风灯随风摇摆,来人往来如梭,热闹非凡,欲入院之人进门前忐忑,出门的人则有喜有忧,但大多是笑呵呵的离开,甭提有多开心,像是家里有喜似的。 在这人流之中有一个人眉宇之间怒意不散,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嘴里骂骂冽冽,“好个陈平,盗嫂之贼,竟敢轻看于吾,走着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大吹大擂韩信的周氏百将,显然他入陈平府碰到一鼻子灰。 “周兄,如何?讨得何职?” “周兄自然是比吾等有前途,日后大将军帐下,还望多多提携。” “周兄,吾等先去也。” 周氏百将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这些老熟人。 这些人皆是得益于周氏百将者,各个获得一个好去处,满面春风,等待着建功立业的机会,可周氏百将知道那陈平对他的安排极为不好。 不仅不好,还轻看他周氏,因此心中有怨。 实则陈平压根没有轻看之意,陈平根据前来之人所送之金的多寡来分配,这周氏所赠乃一白玉,陈平不知其贵便分配予恶处,故而周氏很愤怒。 此夜有人欢喜有人忧,三日之后即将召开荥阳之会,在这之前军中暗流涌动。 京索之战后,韩信一战而实至名归,用不多的兵力击退楚十万大军,大将军今后必将实至名归,于是不仅韩信所住之地前拜访者增多,陈平所住院落之前也是热闹非凡。 夜很静,满天繁星,本是入眠的好时刻,可荥阳城的夜里好几处皆是彻夜不眠。 在城中还有一处充满着紧张的气氛,不断传来埋怨声。 这里是叔孙通以及跟从他的儒生弟子,足足有百余人。 百余人住在这个院子,他们皆是在彭城和叔孙通一起降从汉之人。 这些儒生弟子今夜似乎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愤怒和疑惑,私下大骂叔孙通溜须拍马,专进奸滑之人,非常不高兴。 此夜注定是一个沸腾之夜,这些儒生弟子有人听闻大将军韩信将起,众人私下聚在一起讨论着去留的问题,讨论着各自前程问题,越说越激动,最后开始骂叔孙通。 第九百八十七章 怨气满院 小标题:荥阳城暗流涌动,陈平受金惹祸 儒生弟子骂的起劲,却不知叔孙通已经悄然站在其后的不远处,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言论,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原来是有弟子悄悄溜出这次私密聚会向叔孙通告密。 叔孙通慢慢向他们走过去,发现叔孙通的立刻闭嘴,声音立刻变得稀稀拉拉,只剩下背对着叔孙通的。 不少儒生弟子挤眉弄眼,但是那对面的骂开后,刹不住,越骂越气愤。 直到叔孙通轻轻咳嗽一声,那些还在大骂的儒生弟子这才立刻闭嘴,由于刹的太快,一口气被强行压下,使得脸被憋的通红。 叔孙通没有生气,“诸位有怨吾叔孙通,可当面与我说,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 儒生弟子最怕的就是被人剥夺君子的称呼,故而有人鼓足勇气开口道,“弟子代众人有话要问先生。” 叔孙通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人开口道,“吾等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于汉王,专言大猾之人,何也?” 叔孙通苦笑,“汉王方(正)蒙矢石与楚争天下,诸生能争斗乎?” 话音一落,诸生无一人言,他们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并非每个百家的子弟皆是文武双全,大多皆是身怀一门学问之人。 墨家子弟人人会剑术,可儒家却不同,因材施教,学习各种本领。 叔孙通见诸生面有颓色,又道,“是故通先言斩将寨旗之士,诸生姑且待我,我绝不忘矣。” 言毕叔孙通离开,诸生陷入沉默,周围只能听到虫叫声,许久没有人说话,直到有人开口言欲到他府碰碰运气,才打破沉默,但相随之人不多。 因为现在非常时期,汉王新败,此刻的确正是用人之际,会有诸多的机会,但并不代表会落到自己身上。 深夜,月明星稀,皎洁之光下街道人空空荡荡,没有人在街上瞎溜达。 荥阳城的人都知道汉王来这里,会带来无限的商机,可也会带来无穷的兵灾,可谓商贾开心,百姓愁。 打仗是要死人的,死人终究是不好的。 汉王到来定会带来一些好处,这里必然会因为汉王的原因水涨船高,甚至会赐爵鼓励荥阳军民,但兵祸之下是否有福享受却不可知。 空空荡荡的青石街道上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十数骑向一处石狮门前驶去。 在这十数骑中最前面的是中捐石奋,他对身后的战将道,“周将军,此乃汉王特地为周将军甄选……将军府,石奋只能送至于此,还需回报汉王。” 这位石奋口里的周将军正是在曲遇阻击项声、留公旋的周勃。 原本想着依靠曲遇城内的充足粮草坚守十数日,和楚军耗上,耗死楚军,不料却失算,城中的粮草早就随着数次的战争耗光。 曲遇这里乃兵家必争之地,几经易手,数次大战后这里已经受到严重破坏,粮草耗尽后没有得到补充。 河南王申阳也没将曲遇看的很重,故而这里一直荒废着。 没有粮草的支持,人不可能饿着肚子作战,得知汉王刘邦已至京索之间,转眼就能到荥阳,周勃心里一琢磨立刻下令突围。 趁着还有几日的口粮赶紧走。 在周勃率军出武关决定在曲遇阻击楚军时,诸将皆很兴奋,感觉在武关整日只能空操练,已憋坏,今一定可以在曲遇打个痛快,让楚军知道不是所有的汉军主力皆在山东,留守在关中的汉兵楚军惹不得。 结果还算不错,起初打的楚军滞留曲遇,进退两难,最后龙且才决定分兵行事,由项声、留公旋配合着接续围困曲遇城,龙且则率军继续西进追刘邦。 这个战绩让周勃本部人马感到很自豪,可时间没过多久就发现粮草不足的紧急情况。 周勃率军突围向西收散兵欲至荥阳,途至武强之西时遇到汉王使者,得知汉王召集诸将汇聚荥阳的命令,这才星夜兼程赶往荥阳。 至荥阳已是深夜,周勃使军驻扎在荥阳城外,自己便率十数骑向内城驰去,在内城遇到等候多时的石奋,如此在石奋的带领下前往落脚之处。 风餐露宿,周勃一路颠簸,身体很疲惫,穿过影壁,来到二进的正屋,正要休息,忽见一个人影在二进院内,周勃脑袋嗡的一下,第一反映是刺客,有刺客闯进院内,欲行刺,此刻周勃的武器不在身边,早有侍从接过妥当放好,眸光四下一扫,看到有一土块。 拎起土块就向那人影砸去。 彭!哎呦! 嗯?声音好熟悉。 “从兄,莫打,我也。”竟是那名周氏百将急忙喊停。 周勃借着朦胧的月光缓缓走过去,见是自己远属从弟,这个人平时爱赌,好酒,不怎么上进,故而至今还只是一个百将。 周勃诧异道,“为何在此?” 原来这名周氏百将打听到周勃即将落脚的地方,打通关系提前进来在院内静静的等周勃来。 从入夜一直等到深夜,知道今夜周勃会入荥阳,故而他一直等,不愿白日再来拜访,总觉得有些事还是晚上说好。 大屋(堂屋)内,周勃命人上茶,一边饮一边示意这名百将尽快说。 同为周氏宗族,远不过三代之人,但亦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这名百将鼓足勇气对周勃道,“将军,有人轻蔑周将军,吾之颜面算不得甚,可……” 将事情原委添油加醋讲完后,周勃感到震惊,才知道这陈平趁现在危难之际发横财,居然受诸将金,还来个金多者得好处,金少者得恶处,此消息着实让周勃愤怒。 周勃愤怒的不是陈平收从弟的玉不给办事,而是愤怒这个行为,这行为可是会慢慢蚕食汉军。 虽然这受贿之事再正常不过,可一名护军都尉受金而安排去处,此事可小可大,说的大点,如果因为金多安排一个庸将在关键处,可是会坏大事,故而周勃很气愤这个。 周勃随着刘邦一路出生入死,逐渐打下汉国江山,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挖墙脚之人。 可是状告一个护军都尉不是一个小事,他需要盟友,虽然周勃也看不惯一个叛楚降汉之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居然爬到诸老将头上,可陈平毕竟是刘邦看重之人,而且在陈平的帮助下的确拔得一些城池,尤其是在东伐楚之时。 如今战败而归,士气低落,这陈平居然做受金之事,周勃为汉王忧虑。 第九百八十八章 屯兵荥阳 小标题:萧何发兵屯荥阳,陈平受金被诋毁 不过陈平权限也有限,一些核心位置自然还是刘邦亲自任定,可中下层武职也至关重要。 起初周勃、灌婴、曹参等老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怎么在意,可尤其最近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老将的预期。 自刘邦至荥阳,向天下发布召集令,召集诸将会于荥阳,共商灭楚大计后,那些被打算的诸将逐渐向荥阳靠拢。 作为别将常年征战一方的郦商率兵至,驻守雍丘的曹参也做好部署后率精锐抵达,可谓四面八方向荥阳汇聚。 荥阳如同一个漩涡中心在不断的吸收散兵,至即将召开荥阳之会时,太尉卢绾向刘邦汇报汉军重新聚集的情况。 除去彭城接连战败而溺死、战死、逃亡不归外,汉军依旧有十数万兵力,但刘邦听闻并没有卢绾脸上的那种欣慰。 汉军大败后,主力并未丧失殆尽,能征善战的悍将并没有损失,比较厉害的谋士也一个没少,这点卢绾很欣慰,甚至很开心。 汉国的核心即都尉以上的战将和谋士一个没少,安全的撤回到荥阳,这也算是一个非常大的胜利。 刘邦心里欣慰,但面上并没有一丝庆幸的喜悦,直到周苛急匆匆的来传递一个消息,刘邦这才露出酒窝迷人笑。 萧何所发十数万关中兵已至荥阳,这个消息不仅让刘邦心神振奋,也让汉军复振。 人多力量大的特色再次体现。 可这也立刻让陈平变得非常的忙碌,至荥阳的新军诸将开始私下游走于陈平的府邸,使得这个受金之事变得更加疯狂。 最终引起周勃和灌婴等将的不满和担忧。 周勃找到一路东征的灌婴商谈,“此事看似是小,影响是大,可大,可小,岂能姑息。” 灌婴也发觉陈平为护军都尉后汉军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婴亦着实震惊,武职虽低,却乃军中基石,可大王甚信之,进言可有效否。” 周勃道,“如惧引火上身,此事不妨由勃来言。” 灌婴受激,“吾灌婴非惧,只是大王方忧楚汉相距,此事……” 周勃却道,“内患大有外忧,汉国乃大王与吾等浴血奋战而建,岂忍心见其蒙尘。” 灌婴思虑,“婴愿从周将军为汉去乱臣。” 距离召开荣阳之会还有一天时间,曾经打散的将领大多已经率军汇聚在荣阳城外,刘邦不打算再等,时间拖得越久越棘手。 有问题及时解决,在今夜刘邦有些无法安眠,戚姬的舞姿也没心思欣赏,看看时辰,这夜还真漫长,忽然想起石姬还有其弟石奋,便欲唤石奋。 忽见石奋自请进殿,作揖行礼,“大王,周将军、中竭者等诸将求见。” 周勃、灌婴?入夜来见必有要事,刘邦道,“快宣。” 周勃、灌婴等人鱼贯而入。 刘邦道,“诸公不及明日大会再言,今夜入帐,必有妙计教寡人。” 周勃率先开口道,“臣有事甚心忧,不吐不快。” 灌婴也叹息道,“臣亦是如此。” 两位元老级的人物这么说,其他诸将也跟着附和。 听话音,这是要准备弹幼一个人,刘邦向来了解此二人,今日有些怪怪的,便知道有问题。 刘邦示意他们尽管说。周勃道,“彭城战败,并非多是诸将战不利,恐有反覆乱臣使然。” 刘邦面有讶色,“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周勃便用眼神示意灌婴,灌婴是随着刘邦出关一路东伐项羽,他和陈平是一路同为汉王左右,是最有发言权的。 周勃没有参加东征讨楚,一直在驻守峡关,是故他觉得还是要灌婴开个头比较好。 灌婴会意开口道,“启禀大王,臣一路征伐之间,发觉本部人马不知何时竟多出许多陌生面孔,多为五百主、千人之将,其之能臣不甚了解,指挥起来,未能如常默契。” 灌婴此言一出,刘邦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这的确是个问题,灌婴话里有话,刘邦听得明白,这等于是有人在主将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人手,甚至强行安排人手,这是刘邦最不愿看到的。 灌婴话到于此,同样非常默契的看向周勃。 周勃咽一下唾沫才开口道,“大王,陈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其腹中未必有也,臣闻平居家时,盗其嫂;事魏不容亡归楚;归楚不中,又亡归汉。今日大王尊官之,令其护军,然臣闻平受诸将金,金多者得善处,金少者得恶处,平反覆乱臣也,愿王察之。” 周勃言毕,刘邦陷入沉思,没有说话,眼眸时不时瞟向周勃,周勃额头不自觉渗出汗珠。 周勃自知不善进言,此乃御史大夫所专长,督查、进谏等等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很多人的运作方可。 位列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可与丞相相比,现在周勃进谏此言,不知其可,汗珠已经渗出额头。 不知为何,周勃面对今日的刘邦不再如从前那么轻松。 从一个亭长走到如今的汉王位置,刘邦的变化令周勃不自觉的渗出冷汗,这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无形威压,尤其是在这种威压下去说一个人的坏话。 即便是为汉国着想,但说出的话终究是不善之言,如果说得对还好,如果有误,会成为谗言佞臣的危险。 见周勃额头冷汗直流,灌婴立刻附和道,“汉新败彭城,诸将惧楚,平此时依旧受金,诸将往来,非强汉之臣也。” 寂静,话音落地后的再一次寂静,许久响起刘邦的声音,“寡人已知……” 然后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休息,这事怎么处理,刘邦要好好想想。 周勃、灌婴也知道这事他们该说的已说,剩下就看刘邦如何处理,非他们所能左右,于是非常及时的退出。 等到告状的离开,刘邦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招手示意石奋上前。 石奋会意,恭恭敬敬道,“大王,是否传陈都尉进殿?” 荥阳城的大小房屋在刘邦眼里就是军幕府,都是军帐,这让刘邦时刻想着虽然在城中,又有士卒守卫,看似安全,但有可能也是处于翁中,火炉,面对项羽的伐汉大军,可能会葬身火炉内,必须要慎重。 刘邦摆手,“非陈都尉,速传魏无知。” 第九百八十九章 陈平遭诋毁 小标题:面对谗言巧应对,陈平以退为进 石奋道,“诺。” 魏无知心中有些忐忑,汉王夜里召见他,有何事不能在明日的大会上言,或者大会前也行。 进得殿,只见刘邦一个人在透窗的月光下缓缓踱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会拿笔在绢帛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什么。 石奋轻轻的走到刘邦身后,“大王,魏无知到。” 刘邦哦了一声,依旧背对着魏无知,挥手道,“赐坐。” 魏无知起初有些忐忑,路上非常讨巧的向石奋咨询究竟大王找他何事,石奋的回答的确是实话,说不知道三个字,但魏无知也很会来事,悄悄塞给石奋一些物件,是一个很小的茶器,石奋也不拒绝。 没穷过不知道穷的可怕,曾过清贫日子的石奋也不介意收一些作为生活之资,不过其妹曾教导过石奋一定谨慎做人,恭敬待事,必要是也要学着变通,小毛病可以犯,但大毛病却不能沾身。 因此石奋也学着不那么不近人情,太清廉反而不好,当有人拿着礼物找他办事,他也帮人家,只是石奋一直忘其姊的教诲,只拿小益,不贪大利。 石奋途中给提醒,“大王先前曾接见周勃、灌婴诸将,事关陈都尉。” 后面就没再说,魏无知笑道,“无知谢过石中涓。” 魏无知这才知道刘邦诏自己来的事情可大可小,影响前程事小,牵扯到陈平或者其他人那就不妙。 陈平是他魏无知举荐的,这事魏无知心中有数。 等到魏无知坐好,刘邦这才忙完自己的转过身,走到魏无知前,也跪坐下来,“魏无知,可知罪?” 刘邦见魏无知的神色,又看到魏无知和石奋的眼神交流,刘邦推测魏无知已知道何事,便直接开口。 魏无知则道,“大王之言,臣愚钝,不知。” 刘邦依旧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怒意,但没有怒意比有怒意还令人感到不安,那如皓月的眸子竟纯粹的如一弯碧潭,深不可测。 刘邦素知魏无知为人作风,便开门见山道,“近日寡人闻陈平受诸将金,金多者得善处,金少者得恶处,可有此事?” 刘邦的语气说的很平静,听不出有任何怒意,如今的刘邦不再是从前游历外黄倾慕魏公子无忌的那个任侠,这种语气魏无知能听出其中的意义。 刘邦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族之王,他是凭借本领从小乡村一步步走出来的布衣之王,身上难免沾染地气,以及任侠之气,破口大骂是常有的事情,很多如今位高权重的人被刘邦劈头盖脸骂一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干的好夸奖,干得不好,那就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 此刻没有骂,说明这个问题非寻常问题,或者说难以界定,魏无知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狡辩的,在刘邦面前狡辩是没有用的。 魏无知说道,“臣所荐者,能也,大王所问者,行也……” 刘邦一听好个魏无知,魏地的辩才果然厉害,这一开口就将刘邦目前专注的地方进行转移和划分。 等于对陈平进行剖析,意思是魏无知所推荐的是能人,乃奇谋之士,有利于楚汉之争的人,现在刘邦询问的却是陈平的行为人品。 有奇能之人大都有些毛病,那么品行非常端正之人倒是很多,很多劳苦大众皆是如此之人,可这些人除却为兵外皆能益于楚汉之争吗。 刘邦只听魏无知接着说道,“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无益处于胜负之数,大王何暇用之乎?今楚汉相距,臣进奇谋之士,乃顾其计诚足以利国家耳。盗嫂受金又何足疑乎?况大王用人,英雄不问出处兮。” 闻言,刘邦哈哈大笑,“魏先生言合我意,石奋送魏先生回。” 石奋送魏无知暂且不提,刘邦又命一谒者召陈平。 陈平来之前已经知道周勃、灌婴进言之事,是魏无知离开大殿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提醒陈平,让陈平早作准备。 陈平站在刘邦身前,心中已有对策,刘邦也没废话,直击要害道,“先生事魏不中,遂事楚而去,今又从吾游,信者固多心乎(忠信之人本来是这么多心的吗)?” 魏无知先前已解释,他所推荐乃奇谋之士,已经承认陈平盗嫂受金之行。 按照寻常之法,既已坐实,就可以直接执行,但刘邦不这样想,他要从多角度、多方面去了解同一个事件,尽量不带情绪和主观判断的去问出这个事件的原委,然后再加以判断。 听闻刘邦之言,陈平心下感叹,好一个周勃、灌婴,这是要砸吾饭碗,甚至会弄死吾陈平。 无冤无仇,竟如此,陈平心中无奈一笑,二人此举吾已记下,日后再言。 陈平道,“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之说,故而去事项王,然项王不能信人,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而不能用,平乃去楚。吾闻汉王之能用人,故归大王。至于受金者,臣裸身来,不受金无以为资,诚臣计画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实无可用者,所受之金具在,请封金解印,得请骸骨。” 闻言,刘邦立刻谢己歉意,请陈平上坐,表示自己不该有此疑。 刘邦就这点好,发觉自己有错,立刻向陈平道歉,立刻礼坐。 待陈平欲离开时,刘邦又以金玉厚赐,“翌日荥阳之会,吾静听先生再出妙计。” 旭日东升,薄雾消散。 伴着花香诸将向一处较为庄严的宫殿走去。 群臣诸将分列沿着台阶向上走,放眼望去可见侍女往来如梭,在宴会间迈着轻盈的步子摆放各种瓜果、酒水以及各种兽肉。 没有人进行指挥,但大家非常自觉的根据自己身份站在长案之旁。 刘邦首先举起酒爵向诸将拜谢,谢诸将为汉浴血奋战,“汉乃诸将之汉,非刘邦之汉,为汉,诸将干此酒。” 凉酒下肚,暖意上升,或许是酒的原因,借酒的阳刚之气,诸将的情绪首先直接汇聚在陈平身上,不愿与反覆乱臣坐在一起。 这个似乎酝酿很久的情绪终于在此时爆发。人有时候还是满在意排次,那象征着身份,往大了说就是地盘的分配。 由于项羽的分配不均天下再次陷入纷乱,这个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第九百九十章 韩信欲申军法 小标题:齐心协力谋策略,韩信欲重申军法; 由于陈平受诸将之金,使得诸将所处之位有微妙的变化,自然出现摩擦,这个情绪再加上数日来被楚军追击打的憋屈,开始皆欲在陈平身上找到出口。 汉军彭城大败,接连被楚军一路追着打,死伤无数,很多亲密的战友皆死在这场战斗中,一时间悲伤、狼狈、憋屈、恐惧、不满、不平、愤怒等等情绪慢慢聚在心中。 此种复杂的情绪很容易引起暴躁,尤其是战败后的将帅,刘邦作为三军最高统帅,他的情绪也是难免会受这些情绪感染,好在刘邦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刘邦对这些情绪的回复却是令人震惊的,“都尉陈平……” “臣,在。”陈平出列,额头忍不住冒冷汗,看来这盗嫂受金之事带来的影响着实超过陈平的想象。 昨夜陈平已经向刘邦表明心迹,今日结果如何就看刘邦下面怎么操作。 只听刘邦道,“寡人今特拜平为护军中尉,即日起,尽护诸将。” 此言一出,诸将下肚之已出一半,酒意全无,卮、爵之中的酒饮下毫无感觉。 周勃冷汗渗出额头,一颗颗汗珠晶莹剔透,在略黑的肌肤上闪烁。 怎么回事,为何越进谏,这陈平之官越大,居然升任为护军中尉,越来越大。 灌婴额头上倒是没有冷汗,但眸中却有一丝丝惧意,再看陈平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有丝丝惧意,还是带着一种厌,但眼神很快恢复如初。 既然参与弹劾陈平,就已经做好准备,有何惧之,想到这里,灌婴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澈。 没有参与的曹参、郦商、樊哙 刘邦宣布陈平为护军中尉后,立刻进入正题,心中诸多疑惑汇合成一句话,“如何击败项羽,诸公卿可畅所欲言。” 汉王刘邦开头,群臣诸将却无一人率先开口,直到刘邦允许诸位先彼此私下讨论,讨论出结果在当庭汇报。 酒宴开始,群臣诸将饮酒的饮酒,食果的食果,议论纷纷,人声鼎沸,但始终没有一个成熟的意见出来。 忽然间安静下来,只见身子骨有些羸弱的张良最后到来,近刘邦坐下后,刘邦再次开口,“如何击败项羽,子房可有言教寡人?” 张良起身拜谢,倒是没有让刘邦多等,似乎心中计策已思虑多日,道,“大王,臣思虑,偶得拙见,败楚非一日之功,当从三方面着手,一为正面防守牵制,二乃侧翼迂回包抄,三则敌后袭扰疲敌,此为臣败楚之策略,愿大王与诸公斧正。” 闻言,如拨云见日,刘邦心喜,不愧乃韩地人杰,此三方面,有的刘邦想到,但没那么清晰。 或许是兵力(贫穷)限制想象力,刘邦没敢想那么远,或者至少目前不敢想,比如敌后袭扰刘邦想到,但迂回包抄他没去想,不知道怎么个迂回包抄,集中兵力正面抵抗尚且不敌楚军,哪有余力分兵迂回包抄。 刘邦道,“何以迂回包抄,有何以袭扰疲敌,愿闻其详。” 张良没有直接给出具体方案,而是再次提醒刘邦道,“臣不过稍知兵略而已,所知仅限于画败楚大策略,至于如何连兵百万,攻城略地,大王何不暇问大将军韩信。” 张良之言让刘邦微微一愣,心神一震,这才想起与张良的下邑画策。 当时刘邦彭城大败,被楚追的很紧,下马踞鞍而问,欲捐关东,谁可与其共谋大业,当时张良给刘邦道出三人,捐此三人可得天下,乃黥布、彭越、韩信。 尤其提到汉王诸将,言独韩信可属大事,可当一面,再次提到韩信,与萧何所言略同。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夏侯婴举荐,萧何极力推荐,如今张良再荐韩信可属大事,刘邦不得不重新审视韩信。 亦准备放权给韩信,等到韩信破楚于京、索之间,以故楚兵卒不能西,刘邦彻底放下疑虑,亲迎韩信于城外,欲大用,只是不知该从何开始。 此时张良之言再次道出韩信,刘邦走向韩信,遂道,“子房所画败楚大策略,甚合寡人之意,大将军可落实乎?” 韩信起而拜,“容臣禀大王,军法不申,汉难败楚,革新军制,楚必可破。” 话音一落,周勃、灌婴等弹劾陈平之将不自觉的看向韩信,尤其是周勃那眼睛有些发亮。 重申军法,何意?言外之意不就是要约束受金之行,定诸将心乎? 周勃寻思,重新制定军法,可能连他周勃自己也会约束在内,可至少能延续他和灌婴之犯颜进谏之举。 陇西都尉郦商及本部诸将,麒麟将曹参、樊哙、夏侯婴及本部诸将,还有吕泽麾下的元顷等将,还有戚鳃、冯无择、秦同、李必、骆甲等降汉秦将,各个眸光皆看向韩信。 韩信的一句需重申军法方能破楚,这句话的分量太大,关乎到殿内的每个战将,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也由不得刘邦不动容。 在韩信拜为大将军后,虽给予一定的职权,刘邦也用其策略完成还定三秦,但其所立之军法由于体系庞大,由于缺少严格的执行制度,便搁置。 刘邦忙着还定三秦,忙着东出争天下,对韩信制定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军法体系并没有理会,换句话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 如果说萧何一直致力于律令的修订,国家体制的研究,对整个汉国的运行很重要,那么韩信申军法,乃是建立一支强大汉军的基石。 有一支强大的汉军,方能外御敌,内守疆土。 韩信接着道,“成信侯策略可定天下,然如无一支强大汉军做支撑,伟略亦乃空中楼阁;欲强汉军,需申明军法。” 刘邦曾粗略拜读过韩信的军法体制,乃是一套有别于寻常军法的体系,不仅包含赏罚分明的军纪,还包括诸如森严的上下等级,下至伍、什、屯长,上至军侯、校尉、前后左右四副将、裨将、将军,乃至大将军,乃有着严明的规制。 总之一句话,在刘邦看来很繁琐,让这些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大老粗受到那么多的约束,刘邦不敢想象,故而没有重视,只是象征性的拜陈胥为右司马监管,并没有下定决心执行。 第九百九十一章 韩信脑海里的架构 小标题:军法不申,令不通,九败一胜 因为一执行将牵扯到全军,牵涉到很多诸将的利益,尤其很多既得利益就会被剥夺。 刘邦一看韩信的军法建制等同于一场变革,便暂搁一旁,如今韩信再次提出,刘邦便问诸将,“诸将以为如何?” 军法体制的变革,牵涉的很广,也不是特别容易执行,尤其现在诸将渐渐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很多老兵组成的小团体里很难执行,这点刘邦很清楚。 军中抱团的太多,韩信军法等于重新打散他们,进行重聚,这不是一般的难,甚至会牵涉到流血,刘邦必须征求一下诸将的意见。 韩信一言申军法,立刻大殿上一片喧哗,甚至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有略知一二的人,那眼神里透着丝丝缕缕的怒意,干什么,要堵老子的财路,好个胯下之辱的小子。 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心里的辱骂自然毫不客气。 诸将纷纷表示,此刻楚军西来甚急,一旦砀地的楚军聚集在一起,荥阳危在旦夕,当务之急乃布防,怎么提到申军法,诸将多不愿意,认为韩信是本末倒置。 可周勃、灌婴、曹参等重量级战将没有说话,没有出现阻止,故而多言当务之急,不言军法之事。 面对群舌,韩信丝毫不惧,舌战群将,“军法不申,令行不通,虽战却九败一胜,何以败楚争天下?” 接下来韩信将彭城大败的原因进行分析,并非防御不够,也非防御兵力分散,这只是次要原因。 除去诸侯联军指挥不调,不能严密配合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军纪不明,士不能死战,将不知所措,楚之悍勇蒙汉之眼。 数十万汉军本该拒楚于外,却败于数万楚军何也,楚虽数万却为精锐,却上令下效,如臂驱使,乃一配合密切的整体。 汉军虽多,却前不知后,后不应前,左不懂右,右不解左,如此岂能不败。 韩信一席话,诸将无言以对,刘邦又询问周勃、灌婴、曹参等麒麟将,征求他们的意见,倒是出乎意料,皆支持申军法。 刘邦道,“既如此,此刻起,以大将军之言,重申军法;右司马陈胥听令。” 陈胥立刻出列,拜礼静侯刘邦之令,刘邦道,“大将军申军法,如有疑难,若助之,再行回报于卢太尉或寡人。” 陈胥领诺命退下,暂且不提,刘邦道,“申军法势在必行,然子房之策略,大将军可急落实乎?” 韩信道,“成信侯之策,侧翼迂回包抄,敌后袭扰疲敌,皆有赖于汉需一支强悍铁骑,需组建一支郎中骑兵。如此即可于楚后方协助彭越断其粮草,又可袭扰西楚重镇鲁地,绕楚后方大本营;而正面坚守,除荥阳加固防御,重在敖仓重镇,需有一悍勇别将坐镇,可保粮草辎重无忧;迂回包抄在于以魏为根,连赵、燕、齐,从从侧翼包抄楚都彭城……” 一番番言语立刻让刘邦眼眸发亮,一扫楚强汉弱的阴霾。 如果说张良指明前进的方向,那么韩信则是道出前往目的地的方法,走水路还是走陆路,用何工具,是韩信在一步步制定。 说到这里,刘邦立刻命卢绾将天下三十六郡图拿来,令韩信可以更加直观的道出反击大战术。 按照韩信的已经勾勒出的军事战略战术,再结合张良的策略,总结成三个方面。 首先正面战场,以荥阳为中心,修筑甬道,取粮于敖仓,构建防御体系,牵制楚军主力。 同时在广武、成皋驻军,共同拱卫荥阳,尤其是广武,既可以作为荥阳的北面屏障,又可以与敖仓互为犄角。 敖仓乃这场战役可以持久战的关键所在,韩信认为敖仓的坚守需要一支略微独立之军,以及一个能够运筹帷幄的战将为统将,能抵抗住楚军疯狂的攻击。 粮草辎重的重地必然会遭遇极为恐怖的攻击,没有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将军不行,至于派遣谁去,韩信将这个自然抛给刘邦。 至关重要的位置,韩信尚不敢自我做主。 荥阳之南,在京索之间,需多布置疑阵。 至于侧翼迂回包抄的策略,由于西魏在汉,可以合西魏之兵向东伐赵、代,北挟燕,东连齐,如此可以从侧翼缓缓将西楚包围,使得彭城被孤立。 提到西魏兵时,殿上的西魏豹眸光瞥向韩信,眼神中带着复杂情绪,不知是厌还是烦。 同样如何挑选将领,也是看刘邦的安排,刘邦当场就说侧翼迂回完全交给韩信去打。 说完河北战场后,便是敌后袭扰以达到疲敌的目的,如何实现这一点,韩信也早已做好构思。 那份淡然的自信说明韩信是个远见的人,他虽然没有参与东征伐楚,但在自己的脑海里早已架构出这场楚汉争霸的进程。 在脑海里已经假设好,如果让他韩信来指挥,这场战斗该怎么打,如今不过小做调整。 为实现敌后袭扰,只是连彭越还不够,彭越乃是一支较为独立的势力,不能完全既定方针来走,一句话,必须要依靠汉军自己,这是为何要组建郎中骑兵的原因。 这支汉铁骑负责两条路对楚后方进行袭扰,一支断荥阳至襄邑的饷道,切断后,继续向东打,在彭城附近不断打掉彭城的防御体系,使得彭城逐渐孤立;第二条就是起襄邑至阳武、曲遇之间的饷道,这是一条由砀郡至河南地的关口,楚必定重兵守护,断后继续向东,至鲁地,在彭城之北进行袭扰。 鲁地是西楚的核心即泗水郡的北部屏障,又是西楚的二号阵营,是西楚的后方根基,与砀郡互为彭城的臂膀。 除此外,鲁地还是从侧翼迂回包抄的关键一环,鲁地拿下,等于将彭城北方门户大开,到时汉军连齐之后便可一路南下,长驱直入。 至于淮南,楚的势力仅为黥布、周殷等寥寥数人,此时韩信尚不知随何已经南下在九江国说服黥布。 韩信根据自己多年追随项羽的观察,已知黥布、周殷这两位骁将与楚并不是那么的无懈可击,只要找准他们之间的缝隙,不断凿大,南方不足为虑。 如此便可将西楚彻底困死在弹丸之地。 言毕,刘邦大喜,即刻命韩信以大将军身份,与诸将开始部署计划。 第九百九十二章 汉铁骑的开始 小标题:众人皆推故秦骑士,刘邦欲建郎中骑兵 刘邦命诸将向右司马陈胥自述之长,然后再由陈胥汇总交予太尉卢绾,由卢绾交给刘邦浏览。 再一次对诸将进行了解,这是刘邦对任将部署的要求,不仅要求自己,也要求刘邦非常信任的刘交、刘贾、张苍、曹参、周勃等也这么做。 不能图省事而不去调查,经常在身边的不用再提,但不在身边的,刘邦希望他麾下的别将能够非常熟悉的道出帐下诸将的特点。 如此既能方便刘邦选拔将才,也能利于别将统兵。 诸将每人皆有自己的一套统兵之法,可能不会听取,但刘邦也有自己的一套统将之法。 一番嘈杂的议论后,由各路虎(别)将汇聚的人选报给刘邦,也包括安韩信认为可以胜任某处的人选。 刘邦阅后,又与张良、卢绾、陈平、韩王姬信、西魏王豹、韩信、曹参、周勃、张苍、刘交、郦商等将商议。 时光在酒水中穿肠而过,又过几个时辰,夕阳照进大殿后,刘邦初步敲定几个人选。 命韩信为北路大将,与魏豹(此时未反)一同率军攻赵、代,连燕、齐,从侧翼迂回包抄楚都彭城,注意是攻赵、代,不介意灭之,因为赵陈馀是个墙头草,因而张耳的问题再次反汉。 命周勃为敖仓一带的坐镇虎将,负责统管敖仓至各地的粮草辎重的中转,配合关中的萧何把控大汉的生命线,此坚守之攻堪比下一国。 命靳歙断楚之荥阳至襄邑的饷道,进而到彭城附近攻打其后方;命陈平为亚将与樊哙、元顷等助韩王姬信守广武。 在组建郎中骑兵时,刘邦有些犯难,“楚骑来众,汉骑组建刻不容缓,然千骑易得,一将难求,奈何?” 诸将莫衷一是,倒是很积极,各个自告奋勇,然没有一个能入刘邦法眼的,这下可为难。 汉军精锐汉武卒的确很厉害,攻城略地入关灭秦,又还定三秦打的章邯蜗居在废丘,可让汉武卒(步卒)去和楚铁骑打,如果没有极强的防御阵法相呼应,等于螳臂当车。 组建郎中奇兵对抗楚骑才是正道。 可骑将难求,刘邦的眸光看向陈平,张良此时不在身边,由于酒力不支,躺在休息阁歇息。 韩信在任将方面似乎不愿多提一句,在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韩信目前很懂得规矩,他知道自己纵使有乾坤斡旋的本领,没有一个平台展示,依旧是秋草中的一棵。 在没有真正拿到兵权前,还是低调一些。 故而刘邦只能询问陈平,“先生可有人选?” 陈平思虑片刻道,“大王信得过臣?” 刘邦笑道,“那是自然。” 陈平亦笑道,“大王为何不信故秦骑士?” 一语道破天机,对啊,没想到这一茬,既然我刘邦能信任楚之亡将陈平,为何不能信任秦将。 于是刘邦立刻询问道,“可有善骑射之故秦骑士?” 很多投降的秦将纷纷皆推两名重泉人,“重泉人李必、骆甲善习骑兵,今为校尉,可为秦将。” 刘邦一听,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走向重泉人李必、骆甲,作为校尉的李必、骆甲也是有资格在殿中参加荥阳之会。 由于众秦将的推荐,李必、骆甲二人有些受宠若惊,不曾想到降从汉后,还有这样的机遇。 诸秦将也纷纷向后退,主动让出道,使得李必、骆甲被动出列,刘邦快速的打量着两人。 刘邦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够一眼看出个所以然来,虽不能尽知,但也能有个感觉。 有时感觉很重要,此人如何,能够堪当大任,能感觉出个八九不离十。 刘邦道,“诸将所言,果然属实,寡人欲建郎中骑兵,此艰巨任务,有劳二将。” 话音一落,很多人皆投来羡慕的眸光,很多人连都尉尚未不是,尤其是投降的秦将能被重用的少之又少。 能直接升任为骑将,多少人梦寐不求之事。 靳歙至今不过骑都尉,这可是一个屡立战功之人,还有那驻兵在河内怀县的傅宽,不过是右骑将。 骑将,不是一个小小的武职。 李必却道,“大王,容禀,臣乃故秦之民,恐军不信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什么?拒绝升迁? 辞退?这也太不可思议,也太气人,很多战将心中不忿,认为这李必太会装,去听骆甲又补充道,“臣等原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尽力打造汉军铁骑。” 哎呦,二人居然一起拒绝汉王拜将之意,真是不知好歹,哪能把这种机遇向外推。 刘邦心中却是暗暗欣赏,不仅善骑兵,还考虑周全,可堪大用,汉铁骑可从此二人手里崛起。 寻思下来,感到为难,“吾左右何人善骑?” 刘邦首先想到的是靳歙,但现在靳歙已经是骑都尉,在没有设置骑将的情况下,靳歙就是一支骑兵之将。 楚骑来众,汉骑也不能太少,吾刘邦所需自然不只一名骑将,然后刘邦又想到灌婴。 樊哙此人勇猛过人,智略不足,不足以为骑将,况最近几年性情有些暴躁,也不合适。 周勃、曹参、郦商等等这些皆是可独当一面的将军,武职地位已经是三军之将,包含车骑兵之将,自然也不行。 思来想去唯有灌婴,刘邦心中顾虑,“可灌婴年少,不知能否服众。” 刘邦道,“李必、骆甲,彼等可有愿佐之人?” 李必、骆甲二人眼神交流,一起道,“大王之中谒者,灌婴是也。” 话音一落,诸将中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中谒者怎么能和骑兵扯上关系,怎么看一个为国君掌传达之人,怎么会和骑兵扯上关联。 反应快的人立刻意识到所指何人,目前只有一个中谒者,那就是灌婴。 有些将领就不太乐意,“作战骁勇迅疾,然终年少,恐不足以服众。” 周勃则力挺道,“婴虽少,然数力战,其功不小,军中且看功爵,而非年岁。” 周勃现在已经是即将镇守敖仓的虎将,他力挺,其余诸将不知该如何辩驳。 刘邦笑道,“既如此,灌婴、李必、骆甲听令。” 灌婴、李必、骆甲立刻出列,恭恭敬敬。 刘邦继续道,“寡人今特拜灌婴为中大夫,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速建郎中骑兵。” 三人齐声领诺命。 第九百九十三章 栎阳危机 小标题:最后的反攻,章邯的盘算 使灌婴以中大夫的身份为骑将,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组建郎中骑兵,专门对付楚骑。 刘邦道,“组建郎中骑兵,击破楚骑,再绝其饷道,起阳武至襄邑,进而袭扰鲁地。” “诺!” 灌婴领命后,一切反击事宜基本完成,刘邦的心才稍稍安。 五月的旭日已经略带暑气,一股股燥热之气随着旭日的挥洒,弥漫整个荥阳城,但荥阳城东却刮来一阵凉意,那是铁骑如风一样席卷而来带来的杀意。 不仅项声、留公旋率军赶来与龙且会合,季布与恒楚尽复砀地后也分道扬镳前来助龙且。 恒楚则留下驻守襄邑,负责粮草辎重的安全,并负责修筑饷道,在某些地方更建立甬道。 打仗最基本的是吃饭穿衣,还有兵器,如果是轻骑兵和轻步兵,还有弓弩箭矢需要不断的输送。 还有打扫战场的,从战场上搜一些尚可能用的,总之繁杂的后盾必须得到保障,否则前方的楚军就是强驾之未,那是非常不利西伐。 彭城击败汉军后,项羽也本以为可以一举解决汉王,一劳永逸,但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未能一下搞定。 诸多不可控的因素时时出现。 项羽因为诸多事宜暂且牵绊在彭城,他也听从范增的建议开始考虑如何解决南方的事情。 南方的隐患不除,将同时面对北方的齐,西方的汉,再加上南方的危机,那可真是瓮中之鳖。 恒楚在接到项羽收复砀地后就驻守襄邑的命令,他就知道和汉的战争非一朝一夕,将是一个长期对峙的过程,究竟是多久不知。 灭齐尚且不易,更何况还是地盘比齐还大的汉,现在的汉王可是关中王,拥有始皇之资。 恒楚留下镇守襄邑暂且不提,单表季布、项声、留公旋与龙且、周兰汇聚后,开始准备部署伐荥阳事宜。 项声、季布率楚骑于荥阳之东,封锁荥阳与敖仓之间的联系,这是要准备切断荥阳阳的补给线。 黑压压的楚骑如乌云一样在荥阳城东出现,早惊动各司其职的斥候,第一时间传到刘邦耳朵里。 刘邦询问灌婴,“郎中骑兵,何时能够组建完毕。” 灌婴根据李必、骆甲的汇报,组建骑兵,首先是选择马匹,必须是有过训练的马匹才会不惧战场,再者是善骑射的骑士,这个非一朝一夕,短时间培育不出,只能从军中挑选善骑射者。 好在关中子弟自秦兴之时就已经实行大秦兵役制度。 很多关中子弟自小就以习武戒马为荣,弓马娴熟者较多,而且有着很明确的分类。 有的世代为步卒,有的世代为骑士,还有的为车兵,有的在此基础上还修习楼船兵的基本素养。 好在这些已经养成习俗,从萧何新发来的士卒中可以进行挑选,唯一的难处就是马匹,一方面让关中发来马匹,二来重新挑选现有的马匹,统一为骑士配备,按照李必、骆甲给的时间,十五日,十五日可组建一支精挑细选的强大铁骑。 灌婴道,“十五日后,婴可率郎中骑兵东击楚骑。”刘邦听闻,默然点头坚守十五日是没有问题,看楚军的架势短时间也不会发动攻击。 用兵欲拔一座城,至城之界后,必先探查一下四周的地形,了解一下其城四周的水源,如果能断水困城,那是上策,不攻自破。 不过建城之人自然会提前想好防御之事,早早就想法解决这些问题,一些水源处会建有箭楼,或者修筑壁垒来看守。 不过知己知彼方能取胜,充分了解一些地形,有利于拔城,其次才是了解对方的兵力和主将。 楚军汇聚后的确没有着急,但好像在等待什么,等待一场霹雳战的契机。 汉二年的五月,即前205年的五月注定是个非同寻常的月份。 初夏之风携带着一股热意吹入废丘城,大有春风暖人醉,时光如倒流,使得雍王宫内两人非常高兴,满面春风。 “大王,夺回失地之机已现。”王周显得很激动,比眼前的章邯还激动。 章邯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焦粹,但眸光有神,“不仅要夺回失地,还要将汉军赶回巴蜀之地。” 言毕,章邯的眸光杀意闪现,随即隐没,这股压抑的情绪折磨章邯数月,至今已经无法再压抑,必须要找个出口。 豪情再现,当年叱咤风云的上将军章邯似乎要回来。 王周继续道,“萧何不仅发关中精兵至荥阳,老弱未傅皆送往前线,关中极为空虚,此乃天赐大王之福。” 章邯的眼眸中却满是沉思,“此乃复国唯一之机,此方案寡人犹觉不妥……” 章邯有些犹豫不决,现在他在集中兵力攻击栎阳还是分兵直取栎阳、函谷关的策略上左右为难。 王周的战术是先下栎阳,只要将汉国之都拿下,携掠汉之群臣,再趁胜劫汉臣下函谷关,便可以将汉王距于关外。 待楚于关外大破汉军时,可出函谷关内外夹击汉王,彻底巩固关中之地。 可章邯心里不是很赞成这个战术,章邯觉得既然萧何已发兵关外,那么西楚短时间也拿不下荥阳,必定是一场拉锯战。 只要汉王未被擒住,得知关中有变,必然引兵而回,甚至舍弃荥阳,直取栎阳,他章邯即便拿下栎阳,最后也守不住。 一旦刘邦率军而回,章邯能够预料到结局,必然是再次躲进废丘城中,到时恐怕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可以很悠闲的待在废丘城内。 章邯寻思现在刘邦没有强破废丘城,一是忙着东征与楚争天下,二是刘邦欲得关中之心,不愿用极端手段。 现在刘邦彭城大败,情势不利,如果关中再出事,那么刘邦肯定不会再那么客气。 最令章邯感到担忧的是韩信在关中训练新兵时竟派有一支秘密的水利队伍,对废丘的河道进行着悄然的改变。 得到这一情况时章邯极为担忧,如果水淹废丘,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他章邯很清楚自家的城池绝对和当年的大梁城没有办法比。 王周的分析是汉王不会轻易采用水灌废丘城的做法。 这种战法不仅会毁坏废丘城,还会使得城中百姓遭遇无妄之灾。 第九百九十四章 栎阳城头群英聚 小标题:栎阳国难,诸侯之子齐聚 一座城毁坏或许不会给刘邦带来什么不好的名声,但一座城的庶民因为水淹而死,必然会给汉王之名抹黑,不会轻易采取,只要在刘邦返回前,解决掉关中就会没问题。 因此章邯认为当优先选择分兵行事,重点拿下函谷关,这样可以遏制住函谷一线,刘邦欲从武关入关中,必然绕路会费很长时间。 到时拿下栎阳后,立刻奔向蓝田大营,只要能拿下峣关一样可以困住刘邦。 彼时就看刘邦如何再攻一次关中,而且他确定已经从楚的司马欣、董翳必然会率军来收复自己的失地,到时二人定也会带来晓勇善战的楚军。 只要能坚守个数月,相信天下格局一定会大变,刘邦到时必然会再次缩回到巴蜀汉中去。 只要刘邦再次缩回巴蜀中去,章邯就绝不会再让他那么容易的出来,定大修要塞,堵住刘邦的野心。 再之后,章邯觉得太远就不再去想。 王周对章邯的这个策略也是赞成的,可现在兵力有限,守废丘都费劲,道,“大王,雍军兵力太弱,分不得,汉中兵力虽虚,然守城有余,如不能速拔,反受其累。” 王周的担心不无道理,兵力多时分兵非常好,一次性解决,一劳永逸,可如果兵力不足,分兵反而有被对方各个击破的危险。 如果栎阳打不下来,留守在其他城池的兵一旦赶来援救,将大大的不妙,诸如重泉、怀德、下邽、高陵等城池,这可是拱卫栎阳的城池。 尤其是重泉这个城池更是出骑士,各个骁勇,虽然大部分兵力都调到关外,但每个城池还是有千余人留守的。 每个城池留守的兵力不多,但汇聚起来那可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大殿上除章邯和王周外,还有诸多已经甲胄在身的战将,各个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出城一场好杀,再看章邯也不是王服同样的一身甲胄,也是准备亲自上战场。 王周见章邯还在犹豫,催促道,“大王,机不可失,请大王下令。” 章邯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下达命令,再也没有更改的机会,他复国的机会有且仅有一次。 该如何选择,是根据自己的判断下命令,还是按照王周的建议。 章邯手里不断的摸着兵符,眸光不断的在诸将脸上扫视,脚下迈着缓缓的步伐,来回踱步,章邯最终还是下达集中兵力攻击栎阳的命令。 呜鸣… 栎阳城上空响起深沉的号角声,低沉悠扬。 城外的汉军严阵以待,城上人影攒动,一个个俊朗少年披甲上阵,看他们身上的甲胄绝对不是寻常士卒可以穿的,皆是将校才能配备的。 可再看他们身上却没有久经沙场的戾气,但却有着一股傲气。 这些甲胄之士一个个神色迥异,千奇百怪,或意气风发,或战意高昂,或鹰眼扫视,或怒目而视,或满有惧色,或暗藏人群中…… 如那一身甲胄的郦寄鹰眼环视,扫视着栎阳城外的雍军,似乎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立刻觉知。 与之神态颇似的还有一位年轻的战士,盔甲在身,身形高大,健如野狼,憨厚耿直,但两眼如炬,正是郦寄的从兄郦庎。 二兄弟对视一眼,互相赞赏鼓励。 “寄兄,腿为何抖,怕乎?”一道突兀而来的声音,让郦庎二兄弟脸色微变,眸光齐刷刷寻声望去。 只见一青少年肩披红色斗篷而来,眨眼一看端的一个少年将军模样,眸如斗星,身似虬槐。 郦寄佯怒道,“怕甚,吾郦寄与吕禄谁先立于箭楼?” 那神色如同一个高傲的凤注视着后来的吕禄。 郦庎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吕产,“吾看吕产兄弟真畏惧。” 郦庎指着吕产握剑的手,只见吕产的手没有抖,却是渗出汗珠。 吕产脸色一红,但随即镇定道,“胡言,此乃天热耳。” 郦庎哈哈笑道,“不必如此,怕又何妨,吾第一次上战场亦惧兮。” 吕产还不愿承认,他的确是第一次上战场。 “产弟,尚小,今日首次为汉国而战,勇气可嘉,庎兄,就不要取笑犬弟矣。”及时出来为吕产解围的是其兄吕台。 吕台身穿鱼鳞甲,手持一杆长戟向这里大踏步而来。 “雍军算甚,怕个鸟,快走。”就在吕台给吕产一个台阶下后,又有一道声音,使得吕产脸色微变,不过望眼一看才知道是周胜之在说樊伉。 樊伉看年纪约莫十岁左右,但已经身材高大,吃的肥肥的,举手抬足之间似乎带着一股稚气,但眉宇间还残留着其父的煞气,但已经没有其父的威猛之劲。 平时深受其母吕媭的宠爱,并未受过什么苦。 在楚攻沛县时,吕雉、刘太公被抓,吕媭及樊伉与刘邦的其他誉属逃走。 刘邦在途中遇到刘盈和鲁元公主,经历三番五次推下车曲折经历,刘盈和鲁元公主最终才算得救,入丰邑,刘邦的其他宗属也逃入丰邑。 丰邑当时由任敖坚守,在任敖检查刘邦宗亲时发现刘邦妻妹及其子不在。 这吕媭得知姐姐被抓后,她感觉丰邑也不安全,便带着儿子向关中逃。 吕媭觉得其姊夫刘邦建立的汉国在关中,关中肯定较为安全,于是带着樊伉一路向关中逃。 彭城一战刘邦大败后,带来的影响是席卷式的,刘邦麾下的很多战将之子在丰沛的都开始逃,这些诸侯之子一个个非常默契的向一个地方逃,那就是关中。 有些诸侯之子本身随父入关,又入汉,后又还定三秦,最后留在关中,居住在其父的官邸内,偶尔去食邑看看,觉得这关中日子不错,于是就开始联络曾经的玩伴,曾在一个县的诸侯之子开始被呼唤进关中。 在汉伐楚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去关中的不多,听说咸阳被项羽一把火烧掉,再没有念想,去的动力不足,去关中的也就少,可在汉于彭城大败后,诸侯之子人人自危,便抢着入关。 诸侯之子中,地位较为特殊的自然是吕媭的儿子樊伉。 由于樊哙和刘邦连襟,使得樊伉在诸侯之子中有着非常独特的位置,但此刻看到樊伉有些惧怕的样子,周胜之心中忍不住要打趣一下。 第九百九十五章 邯的最后一搏 小标题:雍军最后的战力,章邯的一搏 周胜之拍着这位还年少但身材已是成年的樊伉,催促其快向前走,这让樊伉显得有些拘谨,诸侯之子见之暗中欲嘲笑,但得知其人乃狠人樊哙之子,无人敢出言乱语。 周勃长子周胜之,从小爱舞枪弄棒,跟着其父学习拳脚,在周勃弓马娴熟的苦练背影之后不缺周胜之的小小身影。 “胜之,是否太过顽劣。”一道声音响起,周胜之望去,嘿嘿直笑不再言语,只见走来的这人年纪不大,但已有儒将风范,举手抬足颇有其父之风。 “萧禄兄乃丞相之子,千金之躯,竟亦至箭楼?”周胜之迎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乃萧何的长子萧禄。 萧禄道,“汉国有难,汉王尚且披星饮露,禄岂敢蜗在屋内。” 栎阳危难,章邯这次亲率大军来攻栎阳,栎阳岌岌可危,萧何为力保栎阳安全先是立刻召集栎阳周围的诸将前援助,其次就是让自己的长子亲临最前线,鼓舞士气。 现在汉王不在,他萧丞相就是关中的最高指挥官,这个时候萧何知道如何激励诸侯之子,同仇敌忾,不能有私,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是。 萧禄是萧何的助手,不善弓马,但喜欢阅读兵法、治国方略等书籍,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才子。 萧禄的到来的确让箭楼城头上的士气得到鼓舞。 萧禄的到来并没有结束士卒们的震撼,接着他们又看到一人,同样是一身的甲胄,只是那眸光与诸将有所不同,似乎带着无数的疑问。 “有萧禄兄在,雍军休想踏入栎阳城半步。”来人是曹参之子曹窋。 士卒看到这一个个身份尊贵的公子皆出现城头,亲临战场,士卒们人人奋勇。 曹窋道,“丞相亲率诸子在南门防御,这西门就交与萧禄兄来指挥。” 凡在关中的诸侯之子皆集聚在栎阳城,守卫栎阳,有的在城内,有的在城外,城内的分东、南、西三个方向坚守。 周勃、曹参、萧何、吕泽、郦食其、郦商等诸侯子在西门,萧何率领一部分在南门,其余的皆在东门。 城外的雍军作战很勇猛,因为雍王章邯亲自在督战,大将王周几次亲自率军强攻城门,打的很惨烈,最终皆被打回。 雍军的确作战很猛,但后劲不足。 “兄弟,若以为雍军能下栎阳否?” “或许,吾听闻关中兵力空虚,老弱未傅皆在荥阳,城中能有多少兵卒,破城之时眼睛可要看准,多捞宝物,然后寻个太平之处,搂着女人快活过下半辈子。” 像这样的对话在雍军来攻栎阳前比比皆是,小声的议论着这场战斗。 雍军被困在废丘数月,往日的战力被消磨掉很多,尤其是心里的折磨,看不到复国的希望,看不到将汉军赶回巴蜀的一日。 久而久之,士卒们不知为何而战,如果注定要失败,那为何还要战? 在没有正面厮杀的日子,章邯是经常给王周等诸将来个鼓励会议,说说心里话,聊聊畅想,而王周则是每日给士卒灌输理念,大意是有朝一日一定能将汉军打回汉中,一定可以复国,到时候众将士皆乃开国元勋,甚至建立千秋家业。 可老兵心里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将军鼓励的话越多,表明雍国存在的可能性越小,继续再坚守下去的意义将不复存在,故而这些老兵已经做好打算。 找准机会逃,或投奔汉。 这次准备进攻栎阳,老兵思想开始开小差,准备带上亲朋好友溜之大吉。 没有意义的战争还打什么? 看着那些新兵尤其是新升为将校的雍兵简直如同在做白日梦一样疯狂,老兵们就是一阵叹息。 “兄弟们,栎阳城已空虚,攻进去,为死去的兄弟复仇,城内货宝美姬、妇女任取之。”这是王周给攻城士卒下达的命令,这条命令必为复国而战更具有行动力,也具有充足的诱惑力。 别整些虚的,来点实际的才更诱惑人。 王周是跟着章邯的老将,地位起初虽不及董翳、司马欣,但也是和周类、苏驵、姚卬、盗巴等将并列,是章邯麾下的虎将。 王周很懂得如何来鼓舞士卒,给士卒非凡的动力。 老兵们一看战况有些傻眼,这些初生的牛犊子真是不怕虎,一战既然让城外的汉军溃散,二战而打退汉军,直接兵临城下,最终成功发起攻城。 看到初战效果不错,章邯心里一暖,欲下达命令,准备将所有的兵力对栎阳发起进攻。 半个时辰后,王周阴沉着脸来向章邯汇报,“大王,伤亡较大,鸣金收兵乎?” 收兵?章邯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才出兵就让吾章邯撤? 章邯想扇王周一巴掌的心都有。 王周的意思是初次野战有利,然攻城伤亡太大,如果继续打下去,怕守废丘的这点老本折进去,不能强攻,而且栎阳城内的守军作战太英勇,建议夜里再战。 王周的意思还是想办法诱敌出城,在城外将汉军解决,但这点被章邯否决,关中兵力空虚,栎阳守军只会坚守,怎么可能会主动出战…… 王周道,“此刻关中最高之帅乃萧何,只要能诱其家人出城,以其为质,诱汉军出城来救,即可。” 章邯思来想去,觉得此举不太现实,萧何宗亲多在栎阳城,即便不全在栎阳,也必在关中其他重要城池内。 在这之前,章邯筹备进攻栎阳,实行复国计划,在心中已经反复考究数月,已经做好部署。 作战的方案章邯已经深思熟虑,知道栎阳必然难拿下,需要克服一个个困难,怎么能遇到困难就退宿,章邯这次没再客气,严厉训斥王周。 章邯、王周这些秦将对关中,尤其是当时还是内史郡的核心地带非常的了解,对作为咸阳陪都的栎阳自然也较为熟悉。 尤其那司马欣就曾在栎阳为秦吏,对哪个地方治安如何,可谓了如指掌,哪个地方有小路或者密道可逃出栎阳城也知道。 故而章邯对栎阳的作战部署,首先是切断粮道,在产粮不是很高的古代,一个城池的存粮并不多,一个城池如果人口很多,那么一旦与外界断联,蔬菜瓜果、五谷杂粮,或许一个月就吃光。如果存的余粮多,数月也能吃完。 第九百九十六章 邯的外援 小标题:章邯关中起兵,外援看似很多 在农耕还不发达的时候,粮食一年能产二次少之又少,当地旧粮一旦吃完,只能从他处去运,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有多可怕,细想便能知道。 栎阳城的水源四通八达,断水较难,故而章邯的方法是毁坏运粮道路,多是引水毁路,其次是利用金钱提前将栎阳城内的粮食购置出去,一批批的向外运。 这是王周当初给章邯的意见,用金钱将粮食买走,使得城中粮饷变少,一旦围困,这不仅会造成士卒所食之粮变少,最直接的是城中之民粮食亦变少,尤其是那些非从事农业之人。 影响最多的是完全靠金钱购置粮食之家,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野民,他们是国人,是有着特殊待遇或者爵位的世家。 这些人一旦没有吃的,很容易酿成暴动。 如此栎阳城内必然大乱,雍军从外击,必可破,此为章邯复国计划中的一环。 计划执行,不聊却被识破,没有成功,王周哪里知晓萧何可是做大管家的能手,其能力管个国家都可以,一个小小栎阳城的非常变化岂能逃过萧何的法眼。 当时的章邯一边静静的等着王周的抽粮计划,一边在思考究竟该分兵行事,还是集中火力对付栎阳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怕夜长梦多,章邯不愿意再等,遂下达进攻的命令,同时立刻命信使经河东穿河内,向赵地而去。 这一天章邯彻夜未眠,带着血丝的眼睛见东方天际发白,已是晨曦之际,立刻发动攻击,采取的方式是曾经击破项梁并最后逼杀项梁的方法,夜衔枚击。 即悄然在夜里达到栎阳的一个藏身之处,为行动较为隐秘,士卒和战马皆衔枚而行。 这个藏身之处还是王周之前派兵悄然挖出的沟壑,在杂草丛生掩盖的沟壑内潜藏起来。 章邯这次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亲自嘱咐王周遣斥候去打探栎阳城内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栎阳城守卫士卒皆呼呼大睡。 闻之,章邯心下已定,王周立刻至前军内下达进攻的命令,可尚未达到城下就遇到阻击,城外的汉军原来一直在巡视,这场战斗就略显意外又很平常的打响,并没有所谓的奇袭效果。 这是一场被反套路的战斗,王周率军先破汉军,雍军将至城下时,城外的士卒和城上的士卒同时行动,城上的箭矢如雨,城下的则是弩箭,接着就是戈矛。 好在令王周高兴的是最终雍军还是占据优势,直接打到城下,只是伤亡还是超出王周的预料。 看着城上的士卒如秋风扫树叶一样,哗哗向下掉,王周在肉疼,章邯则是沉默,捋着胡须的沉默。 如果家底打完,不仅无法获胜,恐怕连废丘也守不住,王周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急出汗。 章邯不再抒胡须,下达停止进攻的命令,王周这才松一口气。 “比预料中难打,如何是好?”王周用种期待的眼神看着章邯。 闻言章邯很声气,很想斥责王周,我章邯是王,你王周才是攻城的将,如何打来问我章邯,还要你王周何用,当然这种心思章邯自然不会说出。 不过章邯却说出这样一句话,“寡人若曾非秦将,何以解子之忧?” 此言一出,王周脸上一红,面有尴尬之色。 王周听得出来,章邯这是埋怨自己不干活,在其位不谋其政,额头上渗出汗珠,“大王,臣以为可攻心,可提前启动后面计划,大肆宣扬汉王于关东失利,甚至可称汉王困于楚军中,有降楚之意,大王可借楚之力,从内而破,内外兼有。” 闻之,章邯道,“为将者,当思良谋以克敌,虽言上善伐谋、其次伐交,可寡人困于废丘城,可见楚来援?” 一句话问的王周心中欲言之计憋在心中。 王周寻思这章邯敢情对项羽还有情绪,不愿来借助楚之力来击汉,这是要完全靠自己在关中搞定汉,这是想把汉王的根基打掉,打的汉王无家可归。 没有援助,单单靠项羽在关东牵制住汉王不足以翻盘。 王周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因为章邯曾给他透露过他日要率领雍军男儿将汉打回巴蜀中去,借势一统三秦大地。 王周觉得章邯拥有这种雄心是好的,毕竟一个没有雄心只是蜗居在废丘城的王没啥好跟的,为此当时王周立刻给章邯分析过形势。 只要汉王在彭城不利,天下局势必定大变,昔日之敌,可能会成为昔日之友,到时可连西魏、赵、代合攻汉,王周趁机大谈纵横之术,为章邯描绘出一副收复河山,驱逐汉贼的景象。 当得知汉王在彭城不只是失利而是大败后,王周开心的无法入睡,他立刻建议章邯去连西魏王豹、代王陈除(赵太傅),他相信陈除一定会助雍,如果再能劝动西魏,那么一定可以实现合围汉国的战略。 王周的这个策略,当即得到章邯的认可和嘉奖,立刻派使者持重金出使赵、西魏。 西魏王豹当时尚在荥阳,在刘邦身边,虽出使西魏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当家做主的不在家。 出使赵,连陈除的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在陈馀得知张耳未死,刘邦欺骗于他,陈馀便立刻反汉,不再助汉,但还没有明显的助楚意向,或许在等项羽的使者。 故而陈馀通过信使给章邯回复的是只要雍王在关内起兵,他再发兵相助,会遣大军入关相助,甚至亲率大军。 战斗一打响,章邯恐一路信使途中有变或出事故,接连派遣数名信使,向赵地传信而去。 赵地经过陈馀数月的经营,已经号称拥有二十万赵军的强国,兵强马壮,陈馀现在可以很自信的认为,即便项羽因陈馀击张耳反楚而向他兴师问罪,他陈馀不惧。 就是这么的自信,陈馀治军很有一套,看着赵军的兵力日益增多,战力日益增强,赵王歇很开心,很欣慰,也很感激陈馀。 陈馀已经是赵王,又是赵国太傅,已经无法再嘉奖,赵王歇寻思也就只剩下君臣之间多联络感情,于是甄选容貌秀丽、身材俊秀的赵女载歌载舞,置办酒宴来款待陈馀。 第九百九十七章 说好的内外夹击呢 小标题:章邯关中起兵,赵代为何不至 爱面的陈馀很高兴,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比那老不死的张耳要快活很多,酒至半酣,陈馀欲挑选一赵女相伴却被急急赶来的信使搅乱。 这是一个带来关中消息的信使,不仅搅乱酒宴,还搅乱赵国上下君臣的心。 无人不喜欢美姬,除非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者是个女人。 妖娆的倩姿总能拨动衣食无忧的人,不仅拨动他的心,还能拨动他的行动。 陈馀辅佐赵王建赵数月,日日夜夜都在繁忙,是该享受生活的时候。 女人每月都有不舒服的日子,男人每月都有见美姬有些冲动的日子,恰逢这几日陈馀参加酒宴很畅快,来自关中的雍王信使到达。 陈馀欲打算翌日再见使者,带着赵王赏赐的美姬欲乘车回去,使者却拦在车前,这让陈馀很生气。 陈馀心中懊恼,“一个小小使者而已,若非本王今日心喜,绝不轻饶。” 随从侍卫见状欲殴打,陈馀出言制止,仅仅将其驱赶。 陈馀于是搂着美丽的赵姬向府中驶去,途中这使者倒是没再出现。回到府中,陈馀打发前来请安的诸多妻妾,还将一些宾客搁置在一旁,准备过后再见。 赵太傅的官邸不亚于赵王歇的王宫建制规格,就是小一号的赵王宫。 退去官服,换上便衣,欲进寝殿休息,却惊讶的发现这雍王的信使有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 雍王信使竟然追到府邸,令陈馀非常恼怒的是这信使居然畅通无阻的进出他的府邸,这是怎么回事。 陈馀是个要面子的人,当面不好意思质问雍王信使进得其府邸,见对方那恳请的眼神,他知道今日如果不见,不知道这信使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陈馀是个读书人,不愿当面斥责,便给雍王信使一盏茶的功夫,同时命人查雍王信使何以初入府邸。 长话短说,这雍王信使乃声称赵王特使前来追赶成安君,侍卫不知,见其容貌不俗,衣着华丽,不敢阻拦,便令其入。 陈馀急着办事,便让雍王信使有何话不能翌日说,既如此,捡重要的说,一盏茶的时间。 雍王信使没有立刻说雍王的事情,而是反而关心其陈馀来,说现在楚汉相距,楚未能擒汉,如此代王才能置酒高会,如果战事结束,汉胜必兴师问罪于代王陈馀。 汉伐楚,为何中途背离,仅仅这一条,汉就有讨伐的理由,如果楚胜汉,那么以项羽的性格能放过昔日遣将助汉入彭城之事乎? 无论楚胜,还是汉胜,赵代皆有祸患。 如此之言才让陈馀浑身一个激灵,适才那股急急入寝殿的心情才凉下来,示意雍王信使接着说。 雍王信使这才言归正传,楚汉相争将是一场牵动天下归属的旷日持久战,任何诸侯是无法置身事外。 既然汉王欺骗代王,自然当助楚,楚之正面战场尚不需大王用心,西楚国内诸将皆在争此功。 当下欲助楚,唯有助雍王于关中击汉,方为上策,既能避开汉之兵锋,保存实力,又能立下功劳,日后楚得天下必念及今日之功,忘记昔日之怨。 陈馀心中暗叹,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信使,果然是个人才,其之言句句在理,吾本就欲反汉助楚,昔日王武之使来求助,他还在犹豫。 犹豫是否要助王武,为楚做先锋,故而对王武的回复是先下白马,迎接赵军南下。 当时的白马在曹参率军由河内渡河水南下伐楚时,已经降汉,需要再次拿下。 只是没想到王武没能撑到陈馀下达命令的那一天,就已经被汉击溃,既不可扶,又何必再扶。 如今听闻雍王使者之言,进攻关中倒是一个非常好的决策,陈馀收回心神,只听信使又道,“雍王已在关中起兵围汉之都栎阳,然兵力有限,不能急下,如今楚汉相距,楚强汉弱,且不可错失良机,此乃与修好之绝佳时机,况汉中兵力空虚,于强赵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耳。” 陈馀陷入沉思,不断的在思索,这的确说进陈馀的心坎里,但他还是有一层的忧虑,不过比起赵代的未来,这还不算什么,“寡人听先生之言,茅塞顿开,请代为转达雍王,陈馀请击之。” 闻言,雍王信使大喜,当夜便星夜兼程的往关中赶。 栎阳城外,杀气弥漫,使得这夕阳给人一种侵入心底的寒冷。 城外雍军大帐内,章邯与王周为首的诸将攻城事宜。 “如此怪异,怪矣!”王周感到极为的怪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密道乃臣昔日从塞王处所得,常人无法得知。” 不仅王周感到奇怪,章邯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派出去的一支支数百名组成的能战之士皆消失在栎阳城内。 久久没有回响。 如今的栎阳城竟是铜墙铁壁,拔城的难度已经远超章邯和王周的预料,如尽快下栎阳,推进复国计划,便欲借助昔年了解的栎阳密道来从内反攻汉,来个内外夹击。 令章邯和王周感到诡异的是派遣出去的奇兵竟没有动静,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着实不太对劲。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章邯感到头疼的,毕竟奇兵不行,还有别的策略,办法总比困难多,令章邯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是入赵地回来的信使。 他们带回的消息皆是赵不发兵的各样理由,这让章邯脸色苍白,内心愤怒。 说好的内外夹击何在,好个陈馀,墙头草的陈馀,其所得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不知不觉章邯已对陈馀产生怨念,甚至是诅咒。 人在发现被欺骗时,愤怒已经无法代表他的情绪,诅咒才能让章邯心里舒服些。 章邯无奈道,“寡人已在关中起兵,赵代之兵为何不至,何也?” 王周脸色也很难看,这连赵、代可是他极力推崇的,如今却啪啪打脸。 王周道,“大王,尚有一信使未回,或许……” 后面的话王周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只见章邯的眼眸里已有怒意,闻王周之言,章邯道,“纵有一信使未回,寡人未能下栎阳,其言能扭转乾坤否?” 此言让王周再次陷入沉默,他现在也真的没把握能从赵地陈馀那里借来兵,只是他不明白,赵王为何不发兵相助? 第九百九十八章 密道反成葬身处 小标题:诸侯之子各有心,王侯将相自可取 这世上难以理解的事难道还少乎? 王周忽然想起什么,“大王,尚有最后一密道,出奇兵乎?” 章邯眉头一皱,又是一个选择,该不该再派兵,现在他已接连派出千余人走密道欲从内袭击汉军。 入城者没有回应,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何事,再派是否还是如此? 不知,章邯不知道萧何在耍什么花样。 此时守城的乃汉丞相萧何,还带领诸侯之子再抵抗,在关中的诸侯之子有很多,进一半都在萧何的号召下来到栎阳,守卫栎阳。 栎阳城不大,比起咸阳而言,栎阳城又不小,步行一日难出城。 城内百花齐放,草木茂密,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奈何战时令人无心赏花。 这里残垣断壁,空中是枯枝败叶,地上杂草丛生,还有那刺鼻的人中黄、人中白之物,这里本是人迹罕见,此刻却有一支汉军埋伏在此。 “从兄,此处荒败依旧,还如此恶臭,雍军怎么会从此过?”一将鹰眼剑眉,握着鼻子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正是奉命来此处伏击雍军的郦寄。 郦寄口中的另一将则是身形高大,健如野狼,是奉命率领汉军在此伏击的主将,郦食其之子郦庎,说道,“萧丞相之言,断不会错,此间必为密道,雍军欲从此入,军情纵有误,也不可侥幸,万不可有失。” 郦寄点头称是,二人都知道这场战斗关乎着他们的生死,还关乎着他们家族的荣耀。 如果栎阳失守,给他们带来的是什么,二人不敢想,轻则沦为俘虏,或则逃亡,重则小命丢在这里,从此时间的花花绿绿与他们二人无关。 郦食其拿下陈留获封广野君,从此数次游说立功,贫穷的家境立刻翻天覆地的变化,郦庎做梦也没想到他那个整日借酒消愁的穷酸儒生的老爹,会有如此的变化。 食粗茶淡饭甚至糟糠的郦庎没想到会有锦衣玉食的一天。 一旦过上舒服的生活,就很难再回去,郦庎不愿意再回去,也不希望这种美好的日子才开始就结束,巴不得几十年皆快活的过。 任何想从郦庎手中夺走这美好生活的人皆是恶人,城外的雍军在他眼里就是恶人,绝不能让一个雍卒入城。 郦庎如此想,郦寄更如此想,故而二人对这次的任务非常的看重。 二人本在栎阳城西门坚守,得此紧急命令立刻前往。 郦寄道,“久等不见雍军,如此道可通城外,汉军亦可从此道出奇兵。” 郦寄真的敢想,郦庎陷入沉思,郦寄见郦庎的神色,似乎在考虑此计,如果此计能成,给雍军一个突然袭击,说不定能立下大功。 于是郦寄又道出很多想法,甚至包括如此悄悄击雍军,由如何撤退皆告知郦庎。 言毕,郦寄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立功谁不想,万一能因战功封侯多好,虽然自家之父皆有封爵,但能自己得来不更好。 尤其是郦寄在想,他有个关系很融洽的弟弟郦坚,甚为疼爱,但他知道父亲的爵位只能传嫡长子。 他这个弟弟郦坚恐怕是无缘侯爵,为此郦寄就想着靠自己争取侯爵,然后让父亲的爵位传给其弟。 郦庎的想法也是一样,现在其父获封爵,但尚未封侯,还是要多靠自己努力,其父也常常告诫男儿立于天地间,当自强。 郦食其也多鼓励其靠自己立军功。 故而二人看城下的雍兵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希望能出城多多杀敌。 此刻郦寄提议出城击雍军,郦庎思虑后摇头道,“不可,军令不可违,令吾兄弟二人击入城雍卒,非出城而战。” 郦庎的意思是当听军令,不可妄自行动,弄不好非但不能立功,反而影响整个战局。 话音一落,忽然听见哗哗的声音,那污水之中竟然有声响。 郦庎浑身一激灵,“雍卒入密道,最好战斗准备。” 雍卒小心翼翼的而来,而且是衔枚而来,唯恐不小心而出声。 虽想无声的进入,却带来流水声。 “杀!” 一个杀字突兀的响起,如一记春雷炸响。 弓弩齐发,戈矛迎接。 雍卒哪来知晓这里会有埋伏,本是偷偷摸摸来袭击,哪里想到反被奇袭,毫无准备,瞬间大乱。 郦庎和郦寄率军从两侧夹击,全灭雍卒。 如此的小战场在栎阳城内大大小小有数处进行着。 奇袭没有绝对的完美,萧何欲将进来的雍卒全部斩杀,但还是有雍卒见况不妙,或装死,或趁乱逃走。 此消息还是传到雍军之中,军帐中的章邯和王周有些傻眼。 章邯纳闷道,“萧何不过一治政之才,何以如此狡猾?” 王周道,“萧何必然对栎阳城进行过修缮,此城已无秘密之道,奇袭不可取,当如何?” 当如何?章邯又想骂人,事到如今,只会一个当如何,这个大将军当的可真好! 此城已无密道,章邯自然已经知道,密道不再是出奇制胜之道,反成雍卒的葬身处。 章邯心中在盘算着,盘算着他这一战需要多少时间可以传到荥阳,需要多久刘邦会听到,听到后会有如何反应? 如何刘邦率军赶回关中,又需要多少时间?他章邯面对刘邦率大军而回,结局必然是再次回到废丘,问题是废丘到时还能守住吗? 刘邦回关中需要多少时间,这是章邯此刻最急需判断的,除此外就是刘邦回来会带多少兵,他能够抵挡住,或者说能挡多久,是否能等到赵地发援兵来? 章邯道,“若为汉王,回救栎阳,当引多少兵马,耗时几日?” 章邯的话题转移的很快,问的王周一愣,但并未超出意料,这点他王周也想过,刘邦知道会必然会回关中,这个时间他还估算过。 可究竟几日,王周不确定,可确定的是刘邦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定是星夜兼程。 所以雍军攻栎阳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所能依靠的一是奇谋,二是援兵。 至于奇谋,王周只能苦笑,他现在和章邯都没有一个很好的方案。 唯有援兵,只要陈馀发赵、代之兵来助,关中可定。 王周道,“彭城一战,楚骑威震天下,楚军源源不断向荥阳汇聚,汉王必留下精锐守之,所能带回关中兵力……” 第九百九十九章 赵代之王的忧虑 小标题:赵代二王甚忧,西魏王豹憋屈 “兵马几何?”章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王周又沉思片刻,非常不好意思的说道,“数十万汉军,现不知彭城一战汉损失几何?” 不知,一个不知又差点让章邯气的骂人,自从成立雍国之后,似乎经常处于迷糊和混沌状态,这让章邯很不爽。 前有汉军突然出现在渭水北岸的陈仓处,令人发懵,今有汉军关外战败,现兵力如何,不知。 章邯只要退而求其次,“汉王回救,恐不能敌,然可抵挡几时?” 王周知道刘邦不会率全部人马回关中,如尽全力,挡数日应该没问题,正欲开口终有来报。 报…… 长长的报号让章邯不耐烦,立刻道,“速速报来。” 信使归来! 这四个字让章邯和王周近乎死寂的眼睛眸光闪亮。 章邯手里拿着一爵果酒,此刻顾不及饮下,就召唤信使回禀情况。 雍王信使道,“臣,不辱使命,代王陈馀允诺发兵。” 王周比章邯还着急道,“几日?” 信使的回复,让王周和章邯不约而同道,“五日?” 章邯是一刻不愿等,五日在他看来犹如数月的漫长,可章邯心里清楚从调集兵马到选将出战,的确需要数日。 王周很高兴,这援兵计划总算有着落,只听章邯下令道,“再猛攻五日,五日不破,去临晋迎赵兵。” 二人很期待赵兵能尽快从临晋渡河而来,但二人哪里知道在襄国(曾为信都)城中的王宫内上演的一幕并不是他们所想。 “现西魏王从汉,西进必受阻于魏地,如何应之?”李左车对发兵助雍王提出异议。 “尚未与汉战而先战西魏,臣,亦觉不可取也。”陈馀说话喜摇头晃脑,脑后束发不断抖动。 这下赵王歇有些迷惑,“如太傅所言,楚汉相争必站队一方,既不从汉,当助楚,相对南下荥阳,参与关中战场为首选,如此该如何?” 当今天下楚汉相争,任何一方诸侯王皆不能置身事外,看陈馀得知张耳未死的反应,赵王歇立刻觉知陈馀不愿再从汉。 作为代王的陈馀如今在赵地也是一霸主,掌握兵权,赵王歇也不惧后人言自己为傀儡,眼下只要能复国,自有子孙来完成他赵歇的构想;此刻赵歇很尊重陈馀的决定,心里已经大定注意背汉从楚。 可现在的情况让赵王歇迷惑,“太傅之意乃赵不发兵助雍?” 陈馀道,“非赵不助楚,需西魏同意借道,或先出兵,赵再出兵。” 闻言,赵王歇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西魏同意借道或先出兵,赵再助雍,非赵不助雍,的确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栎阳城外的战斗又进行一场惨烈的搏斗,双方各有胜负,此刻在关中雍、汉所能调动的兵力已经全部动员起来。 雍王章邯将陇西的残兵、北地的散兵,全部召集过来,能调动的人马已经是章邯的极限。 栎阳城中的萧何也是几尽所能,使出浑身解数,所能调动的力量已经达到极限,毕竟大部分兵力已经送往荥阳。 萧何的眉头忍不住紧皱起来,开始犯难,到底该不该向关外的刘邦报忧。 “丞相为何不向大王言明栎阳之危?”鲍生劝谏道。 “汉王彭城新败,恶事连连,如关中再报危机,徒增烦忧,萧何为丞相,似无一用。” “丞相此言差异,汉王乃豁达之人,然海一样胸怀之人难免会有咆哮之时,汉王耗时数月还定三秦,伤亡无数士卒才入定关中,为关中王,汉王对关中之爱犹过关东,岂能有危不报。”鲍生分析道。 如果是小的状况,无关紧要,自己能在关中解决的,自然不必报,可如果无法及时解决的危机,当尽早报。 萧何很聪明,很能干,心思多在治国之上,别的心思就难免少虑。 萧何道,“幸亏先生之言,何险些误事。” 当下萧何不再顾及,立刻向关外快马飞报。 关外的战场之大犹过关中,无论是战线之长,还是投入的兵力,皆为关中数倍,其复杂多变,非常人能驾驭。 在韩信提出重申军法后,汉军的军容发生巨大的变化,甚至是构成组合亦发生变化。 酗酒闹事者不见,擅自行动者有愧,令达未行者少之,胡乱安营结帐者消失,诸如此类等等,汉军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昔日随地安营,堆集在一起的情况不见,军帐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地上,如果以鹰眼的视角看,那一个个营帐竟按照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原理息息相关的排列者。 部曲之间相生相克,没有往日的杂乱,即便有一处被偷袭,处在邻近阵点上的曲部立刻能感应并前来支援,使得汉军随时皆处在阵法之中,攻其一,可能会引来其二的合击。 如此的改变,使得季布的几次偷袭皆落空,不仅未能讨到便宜,还受到不大不小的损失。 汉军之容焕然一新,刘邦大喜,韩信则告诉汉王,此不过汉军初变耳,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必定威震于天下。 不仅汉军之间发生变化,西魏军、韩军等其他诸侯军也在统一的调配下,进行微调。 这一日西魏大帐内魏豹正在生闷气,“寡人乃西魏之王,今日竟受胯下小儿调遣,实在憋闷。” 周叔劝道,“大王,以臣之见,韩信的确乃一大将之才,虽不及王尊贵,然不可不敬。” 魏豹还是不太高兴,凭什么吾一王要他韩信呼来喝去,着实憋闷,如不是汉王在,他魏豹真的想给韩信一拳。 韩信欲改编西魏军,让西魏军如同韩王姬信的军队一样,在保持韩旗的同时加上汉的特色,汉之令旗。 韩信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战场上一旦开打,就没有所谓的河南军、韩军、西魏军,统统是服从统一调配的汉军。 故而军中置令旗,并安排传令官负责令旗,一旦不同暗色的令旗出或战鼓一响,立刻采取相应的行动。 宣虎统领的河南军已经进行改编完毕,统一在汉军最高统帅刘邦麾下,韩王姬信的汉军也进行改变,只是没河南军改编的彻底。 现在韩信的手开始伸向西魏王豹,魏豹很不爽,故而很憋屈,他心有不爽,但有不敢明着反抗。 第一千章 一封家书扭乾坤 小标题:一封家书扭乾坤,魏豹请归视亲病 因为在这之前刘邦刚刚斥责过河南将军宣虎的不够配合,还下令在外的河南王申阳速速来荥阳。 河南王申阳自彭城逃亡后,便藏匿起来,不见踪影。 河南将军宣虎自从收编河南王递交过来的河南军队后,倒是兢兢业业,进行着汉化,也算是小有成果。 可现在却要听从韩信的法,搞什么重申军法,虽然韩信的重申军法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可韩信如此做,等于将宣虎先前的努力打的粉碎。 这不只是其功可能会被嫁接过去,主要是一番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他心有不甘,故而配合起来没那么积极。 宣虎仅仅是迟缓些,就被刘邦毫无情面的一顿蒙头骂,刘邦则拜阎泽赤为假相,协助韩信改编河南军。 刘邦让韩信先以汉军法改编河南军,一是因为河南地已为汉郡,河南军已为汉军,只是没有正式纳入汉军编制中,现在是个机会,二是也想看看效果,效果好再于汉军中推广。 通俗一点,刘邦将河南军当做韩信的试验地,结果是改编后的河南军战力飙升,在打退季布的偷袭立下头功。 至此,刘邦才加快汉军的改编,重申军法。 宣虎没想到第一次被骂竟然是因为韩信,对韩信看着有点不太顺眼。 刘邦这种骂,魏豹在彭城之战前后没少经历,大战时只要魏豹未能及时到达预定地点,就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一点情面不给,如同骂奴子耳,非有上下礼节也,他魏豹可是王,如此骂让饱受礼仪熏陶的魏豹实在受不了。 一个王是要面子的,况且魏豹还是礼仪之邦的魏国之后,他心里已经很不爽。 现在面对一个艰难的问题,该不该服从韩信的改编。 魏豹道,“韩信虽有将才,然寡人乃魏后,西魏君王,今日如接受改编,他日如何面对河东父老?” 冯敬道,“大王乃真魏王,深得魏地之心,岂能屈服胯下小儿,如今日屈从,他日传遍魏地城池,大王何以为王?” 魏豹不自觉的点头赞成道,“以将军之言,当如何?” 冯敬道,“当今天下趋势已现明朗,楚数万铁骑能败数十万大军,楚强汉弱已成趋势,今日汉王退至荥阳,数日后或许要退向函谷关,他日可能关中不保,王何以为汉守荥阳,不如自立从楚……” 话没说完,魏豹打断道,“休得胡言,隔帐有耳,背汉之言不可乱道。” 魏豹不愿从汉,不愿被韩信收编,但又不愿背汉从楚,这让周叔和冯敬有些不知所措。 冯敬无奈道,“从不得,背不得,末将不知何以为大王计!” 魏豹微微一愣,好个冯敬倒是快言快语,也没有出言训斥,这个时候他最想要的是如何化解韩信这一重申军法。 寂静,大帐内出现短暂的寂静,只剩下风格迥异的呼吸声,魏豹的呼吸声有点沉重,心中有气,很难让自己呼吸匀称,魏豹不责怪自己,但尽力的劝自己冷静。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办法,刘邦对付河南王的情况让魏豹有些后怕,河南地已经为汉国郡县,他魏豹能否让西魏长存下去,是魏豹目前的目标。 忽然一道清脆的马蹄声打破这场寂静,一封家书急急的从辕门快速向大帐内传递。 魏豹接过帛书,面色大变,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平静,但这变化还是被二将捕捉到。 冯敬和周叔虽不知何事,但知道这是一封家书,来自河东,恐怕是河东有变,冯敬立刻道,“大王,可是河东有变?” 魏豹摇摇头,“非河东有变,乃家母病重,寡人甚为担忧。” 二人闻之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河东有变,恐怕他们二人不仅无家可归,可能还会有更不幸的事情。 君臣几句简单的对话后大帐内再次陷入沉寂。 只是与先前的沉寂相比,这次还多出急重的脚步声,来自于魏豹那心乱如麻的脚步。 魏豹是个孝子,现在母病重,他怎能不担心,家事和兵事同时向魏豹袭来,使得魏豹有些招架不住。 周叔那独特的嗓音打破这种沉寂,也使得魏豹急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只听周叔说道,“大王,臣有一计,可脱身。” 魏豹道,“快快道来。” 周叔反而娓娓道来,“大王不愿明着背汉,又不愿韩信收编魏军,当下唯有金蝉脱壳,走之。” 魏豹静静的听着,很想催促周叔快点直击要点,但他知道周叔喜欢在慢条斯理中将思绪理清。 周叔继续道,“大王家书来疾,可因请归视亲病,仅带精锐归,汉王必不疑,待归家,一可解大王思母病之孝心,二可绝河津自保,如此可坐山观虎斗,待两虎相争即将分出胜负时,大王可再渡河,一战助定天下,其功何人比?” 这话说的魏豹很激动,此刻的魏豹不想西魏军被韩信收编,其实等于背汉,韩信是得到汉王首肯的,但魏豹知道仅仅因此而背汉是不理智的。 魏豹不满刘邦的谩骂侮辱,但他知西魏尚弱,不能与汉争,还不能反汉,楚汉相争后,如汉变弱,彼时魏豹自然不惧汉王,可现在不同。 背不得,从不得,唯有一走了之,魏豹觉得周叔之言在理,此刻唯有一走了之。 想走,这封家书就是很好的契机,魏豹立刻向刘邦请归视亲病。 刘邦惑之,然未曾疑之,没有怀疑魏豹,便批准魏豹的请归,“生而为人,不孝为大,待寡人拜望若母。” 魏豹拜谢,随后点数千精兵由平阴北渡河水(黄河),一路向西至安邑,将兵马驻扎在安邑,自己仅引百余骑北上经左邑,沿着汾水一路向北入平阳。 一入平阳魏豹浑身轻松,感觉两个月以来如同做一场梦,一场让魏豹很憋屈的噩梦。 魏豹下马乘坐王车直奔王宫,入得王宫魏豹不及饮水休息,直奔其母所住宫殿。 交戟卫士见到魏豹归来,脸上有一丝惊讶,但也有一丝喜悦,立刻欲回报太后,魏豹示意不必,他放轻脚步向母后之处走去。 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闻之,魏豹面有诧异之色! 第一千零一章 吾儿是天子 小标题:薄姬当生天子,魏豹心自独喜 “老妇如今才知许负相术如此精准!” 这道声音底气十足,圆润响亮,不似病重之人所出,关键是此声音魏豹从小便熟知。 “母后,预言真如此准乎?” “此还需赘言乎,自然是真……”后面的话这位贵妇人再也不能道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儿何时归?”这位贵妇人自然是魏豹之母,她没想到这份家书会那么快将儿子呼唤回来。 魏豹很诧异,“母后,家书言母病重,是何缘故?” 魏豹之母叹息道,“母后本以为见不到吾儿,母本卧塌,汤药针灸皆不见效,母已无生之望,事巧薄姬之母魏氏进宫探望其女,言河内许负通玄学,不仅相面占卜皆准,还精通医理,不如请其诊之。母亦闻许负相面奇准,欲请之。” 魏豹之母将许负之事娓娓道来,原来是魏媪带着女儿到许负那里相面,请其为女儿薄姬相面。 许负见之,微惊,随后又仔细端详一会,确认无误道,“此女贵相,当生天子。” 一语惊天,薄姬心中波澜滔天,面色微喜,其母魏媪则无法淡定,神色大喜,道,“吾儿当生天子!可真?来,来,来,请许师再相一次,再确认一次。” 激动的魏媪难以置信,想让许负再相面一次。 薄姬神情恢复如常,倒很淡定,“母此言差矣,许师相面闻名河北,岂有二次相面之理?” 薄姬言毕,魏媪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赔不是,并厚礼相谢,许负则拒收。 许负道,“今日有缘得见贵人,已是幸甚,岂敢收金。” 见许负不收金,魏媪有些不好意思,便欲留下一件衣物,冬日可防寒,许负推辞不过,这才收下。 许负望着薄姬开口道,“许负在此有一言相告。” 薄姬行礼道,“请赐教。” 许负道,“福祸相依,他日诞下一子,当需清静自然,断不可争宠以免惹祸上身。” 薄姬和魏媪皆拜谢离去,回到平阳后,薄姬将这事淡忘,但魏媪一直没忘,一直想着怎么将此言传到王宫内,现在魏王豹尚未尊宠自己的女儿,如果一直是不受宠,怎么可能生天子? 魏媪知道现在魏豹宠爱的是管夫人、赵子儿,好在尚未生育,必须要把这个预言告知宫里的那位,恰逢魏豹之母生病,于是进宫看望。 魏豹之母亦知许负之名,故而派遣使者去请许负,许负相之,言其寿命尚长,其病可以民间偏方医治。 病果然好转,魏豹之母遂非常信任许负,魏媪便趁机将许负为薄姬相面之言告知魏豹之母。 闻之,魏豹之母大喜,欲设宴款待许负,然许负婉辞。 魏豹之母便没再勉强,开心的魏豹之母便约魏豹的众姬妾来个家宴,越聊越开心。 如此魏豹之母那底气十足的笑声让刚刚回来的魏豹感到诧异。 听完魏豹之母的话,魏豹心中大喜,又向薄姬求证,“当生天子之言,确为许负相面之言?” 许负何须人也,魏豹自然知晓,此女自出生就带有传奇色彩,还收到秦始皇的关注。 薄姬点头,魏豹之母却插话道,“许负尚在都成,吾儿可自去求证。” 魏豹独喜,但面不改色,便亲自登门去拜见许负,店家回复的却是许负已经离开。 居然不辞而别? 魏豹面有失望之色,侍从询问是否去追回,魏豹摆摆手,他相信自己母亲之言。 即便薄姬敢欺骗他,母亲不会打诳语。 魏豹心中思虑,“吾儿为天子,那寡人便是开国之帝,吾非始皇即周天子,何须受刘邦老儿辱骂!” 越想,魏豹越觉得兴奋,于是他下达命令道,“传寡人令,立刻绝河津,严防任何人出入魏地!” 随从领命立刻派遣数名甲士向河津的渡口飞奔而去,没过多久那修筑好的渡口被毁坏。 话说受命送魏豹回河东的汉将准备回去,因为箭伤复发,便就地进行疗养,数日后忽闻渡口被毁,此汉将心生疑惑,便亲自查看,看到被毁的一幕,他立刻意识到这魏豹回家省亲是假,叛汉是真。 便拖着病体欲回荥阳,回报刘邦。 话说刘邦亲自送魏豹至荥阳之西,便乘车返回,将入荥阳时一匹红色甲士快速向刘邦的队伍飞奔而来,卢绾见之早纵马迎上,见甲士的背后三面汉旗,是金令使者,必定是紧急之事。 使者立刻向卢绾报关中急事。闻之,卢绾脸色大变,不敢怠慢,立刻赶上刘邦,向刘邦报。 闻之,刘邦眉毛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立刻命诸将齐聚兵事殿。刘邦怒的不是关中的萧何没有把家看好,而是生气这章邯每次都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搞事情,凡是他刘邦每次有危机,这章邯就出来做妖,实在令刘邦很恼怒。 刘邦闻言,脑海里首先闪现的就是回去灭掉章邯,永绝后患。 兵事殿内,群臣诸将汇聚,刘邦开始部署留守事宜准备回关中,在留守荥阳的选将方面,卢绾、刘交等人的意见和刘邦不太一样。 刘邦欲召吕泽至荥阳,统一指挥荥阳战事。 卢绾的意思是让韩信这位初步证明才能的大将留守,刘邦最终没有同意卢绾的提议,认为当下彻底平底关中才是重中之重,故而坚持要带韩信回去,回关中灭掉章邯。 陈平已为亚将随韩王姬信、樊哙军广武,刘邦便欲带张良回关中共同想办法拔下废丘,灭掉章邯。 做好一切事宜后,便是等,等吕泽前来坐镇,卢绾则道,“大王,关中紧急,是否遣将先行?” 刘邦思虑片刻,道,“不必,萧何能守得住。” 刘邦相信萧何能守住栎阳,这让诸将有些吃惊,这些将领们皆以为刘邦一定会火急火火燎的向关中赶,可是刘邦没有,而是等,等吕泽前来。 两日后,刘交有些担心关中,前来向刘邦请求引兵先回。 刘邦思考片刻道,“魏豹已回河东,可起草书信,令其率军入关击雍。” 刘邦话音一落,见刘交脸色有些不对,“何事?” 刘交道,“魏豹返回河东,立即绝河津,似已叛汉中立。” “叛汉?”刘邦感到震惊,他是完全没想到魏豹回到河东,就立刻叛汉,在走之前怎么没有丝毫叛变迹象,忽然刘邦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魏豹最近的反常那就是不太愿接受韩信的改制,当初还和韩信理论一番。 第一千零二章 需要早熟的孩子 小标题:黑暗的童年,需要早熟的刘盈 除此外就再无迹象,直到魏豹说要回家省亲,还拿出家书,刘邦当时对魏豹比较欣赏,欲亲用之,看都没看,立刻遣将护送其返回西魏。 后面的事情就是魏豹得知许负之言,心中独喜,遂绝河津,叛汉中立,护送魏豹的汉将没有及时回,恰好发现异样,于是回报刘交,刘交得知后心中觉得此事蹊跷,这魏豹恐已叛汉。 自刘邦彭城战败后,各路诸侯叛汉者很多,刘邦并未在意,刘交也觉得那些墙头草,不足为虑,可魏豹不同。 魏豹的西魏之地紧挨着关中,如果他反叛,即便是中立,也等于刘邦的床塌前悬上一把剑,不知道啥时候这把剑会落下,斩下刘邦的脑袋,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允许。 刘交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亲自向刘邦回报,刘邦闻之,神色微变,知道不能再等,情况不太妙。 刘邦下令准备率汉军精锐回关中,忽见栎阳之西有一支彪悍之军飞驰而来,竟是吕泽非常恰当的赶来。 刘邦见吕泽赶来,没有欣喜,按照刘邦的推断,吕泽应该昨日便到,定是在途中遇到什么问题,这才迟来。 实则吕泽接到刘邦的命令后,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留在下邑就是为牵制住项羽,现在离开岂不让楚军西进少一大阻力,等于打开西进的一道防护。 不奉命,肯定不行,这会让吕泽和刘邦的关系渐行渐远,奉命却又不放心下邑,此时其弟吕释之自立军令状,主动担负起下邑城的安危。 吕释之的能力虽然弱些,但守城足以,故而吕泽临走前嘱咐吕释之当以坚守为主,切不可贸然用兵。 闻言,吕释之心中还有些不快,什么叫贸然用兵,吾吕释之用兵也不差,吕释之守下邑暂且不提,话说那风云变幻的关中。 关中经过几场惨烈的杀伐,栎阳城中萧何带领的诸侯之子在战斗中已经达到极限,有几个诸侯之子还身负轻伤。 战斗一向都是伴随无数生命陨落的,战斗没有对错,汉雍的这场战斗各自为己耳。 雍军帐内的章邯再亦无法淡定,破口大骂,“无耻陈馀,寡人念与其有过书信往来,今特请其发兵相助,竟诓骗寡人,雍即便亡,背信之陈馀岂能长存乎?” 章邯漫骂陈馀将近半个时辰,实在是太过气愤,先是答应会出战,后面慢慢变成魏借道方可,再后来竟是西魏先出兵,赵才发兵入关,这就有点让章邯忍不住大骂。 如西魏能相助,吾章邯还远去请赵兵干嘛。 王周没有去劝章邯冷静,这些日子连攻栎阳而不下,章邯内心淤积的情绪确实需要发泄一下,而且王周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关外的刘邦肯定已经知道关内有变,那么肯定会有援兵至,只是至今未至,一定有情况,这种不见援兵反而令人更加不安。 最可怕的对手不是眼前的,而是看不见的敌手。 不对劲,非常的不妙。 萧何明明已将关中的老弱未傅皆发往荥阳,关中哪来的兵,栎阳哪来的战斗力,几次冲到城头,皆被无情的打压下去。 王周不仅这个想不明白,他还想不明白,明明已将栎阳围困,水源已切断几条,怎么还那么生龙活虎。 箭楼上似乎有扔不完的滚木和礌石,有射不完的箭矢,这超出他的理解,他哪里知晓萧何带头已经开始在拆除自家房屋,用砖石和建造房屋之木对付敌人,已经达到极限,如果刘邦不能及时回关中,萧何还真不知该如何继续坚守下去。 或许是骂累,章邯这才回复平静,觉得还是要靠自己先把栎阳拿下,这个时候章邯知道如今的栎阳防御和他的废丘差不多,但绝不能让其坚守月余,否则黄花莱都已变得冰凉。 关外一支彪悍的汉军在快速的移动,除却进餐和入眠,皆在赶路。 这支汉军戎装整齐,战意高昂,一个个精神饱满,眸光有神,正是韩信重申军法的汉军,犹如涅梨重生,走在前面的正是大将军韩信所引的前军。 三军统帅是闻章邯攻栎阳而急回关中的刘邦,此刻的他思绪繁杂,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件皆是不顺心,如果心脏不够强大,估计要完蛋。 彭城战败,河南王逃,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从楚,关中章邯作祟,西魏王豹又绝河津而中立,这一切的一切让刘邦身心疲惫,如果不是戚姬的歌舞和贴心,刘邦不知道该怎么熬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的,刘邦在思考一个事情,现在西魏王豹虽反汉,但以其性格绝不会立刻击汉,魏豹不是那种立刻翻脸不留情的人,那么关中最大的威胁还是章邯。 现在吕泽受召至荥阳督战,还带来刘盈姐弟。 这位当舅舅的果然很关心这个外甥,楚汉争雄进入激烈的阶段,吕泽先是感觉丰邑不安全,接到下邑,重兵守护,现在离开下邑,又觉得留在下邑亦不安全,便带到栎阳。 感觉这位当舅舅的比他为父的刘邦还关心其子,这里面隐隐传达着某中信息。 关中空虚,未有萧何镇守,这章邯就敢作乱,倘若关中有主,还敢乱否乎,这是吕泽送行刘邦时所说,意思是让刘邦考虑早立太子之位,刘邦立刻觉察出异样的气息。 刘盈,一个让刘邦感到亏欠的孩子,可亦是一位令人担忧的孩子。 看到刘盈温和怯懦的样子,刘邦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在山东暴衣露盖与项羽争天下,这孩子能否守住成果。 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 一切未知,但必须预知,早做准备。 虽然年龄还小,但必须要早做历练,如不成器,吾刘邦需趁早做谋划。 想到这里,刘邦命卢绾找来刘盈、王吸、薛欧三人。 途中为何找来刘盈,卢绾心中疑惑,但知道刘邦必有重要安排。 少言间语,刘邦找来三人后,立刻给还是少年的刘盈安排一个重任,命其火速驰援栎阳,王吸、薛欧辅佐刘盈驻守栎阳城外。 第一千零三章 刘邦回救关中 小标题:儿非寻常家,宠溺之子长不大 王吸、薛欧虽不知刘邦为何如此安排,但再次将其家属交与他们二人,并令他们辅佐刘盈守栎阳,这涵义有点大,大的让王吸、薛欧的心跳加快,必须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以弥补彭城之战中不佳的表现。 “父王,今夜孩儿困,可否骂翌日启程?”刘盈听完刘邦的安排,他揉着发涩的眼睛问道。 刘盈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虽然也知道有人要杀他和其父母,但尚未有保国守城之念,还是困意占据他的心,他现在只想睡。 刘邦心中感叹,“吾刘邦提三尺剑闯天下,今为汉王,奈何其子如此不类我!” 困,想睡觉?刘邦多日憋的火一下喷发出来,“箭矢追着老子跑,老子还想睡。” 刘盈见刘邦发火,吓得不敢吃声,有些发呆,脸色苍白,王吸薛欧忙说道,“王子,栎阳城内有极好住处,胜过露宿数倍。” 刘盈的那两眼发光,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内打转,他现在很想其母,如果是吕难在,一定不会这么对他。 果然还是母亲疼自己,在刘盈的内心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很快被另一个想法吸引,看向王吸、薛欧,“可比沛县床塌否?” 王吸呵呵一笑,那笑容就是一个暖心的大叔,“比得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盈此刻要求不高,现在只要能有个地方躺,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比什么都好。 比沛县床塌舒服,闻之,刘盈脸色恢复如常,小孩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 怀着这个念想,刘盈在王吸、薛欧的护卫下率先向关中进发。 现在是漫天星辰,本该是休息的时候,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却在披星戴月的赶路。 刘邦站在制高点,默默的看着这支军如游龙一样向新安地界进发,心中感叹,“盈儿,非为父狠心,奈何王侯之家无童年,父王希望盈儿早日当家。” 生而为父,岂能不爱子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刘邦明白,现在宠溺日后会害刘盈。 如果他刘邦不是汉王,一切尚好,宠溺孩子,还会成为为父典范,可他是汉王,不再是寻常人家,他必须要让刘盈明白作为诸侯王之子,必须要自立,才能保命。 刘邦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珠,不知不觉他的两眼已经湿润,不知这是心疼之泪,还是狠心之泪。 汉王之泪不轻弹,每每想起往事,总是有股热流袭击眼眶。 此刻恰在刘邦身边的是周昌,护卫刘邦的安全,见刘邦如此不舍的望着刘盈离开,开口道,“大王既如此爱王子,为何不告知。” 刘邦长叹一口气,“宠溺之子长不大。” 闻之,周昌一愣,若有所思。 夜很静,白日的热气已经消散,有些微凉,但人心却是燥热的,同一片夜空下不眠的人不只刘邦一个人,在遥远的南阳地界,还有一人心中仿徨。 这个人就是控制着两关一城(武关、蓝关、商县城)的王陵,此刻看着来自项羽的帛书心中波涛汹涌,无法镇定。 这是来自于西楚霸王的亲笔书,是拉拢王陵的召封书,原来这一切源自于亚父范增。 在范增为项羽谋划击败汉王,巩固霸主地位的时候,除正面战场与汉王直接一决雌雄外,就是想法攻入关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项羽北伐田荣时,刘邦趁虚而入,那么西楚也可以在牵制刘邦,使得关中空虚时也来个趁虚而入。 当时项羽听闻范增的计策是完全赞成的,但项羽犯愁的是没有多余兵力攻入关中,认为此计虽好却无法实行。 范增却言可借助诸侯之力来讨伐,除给予外黄的王武、程处等人封爵,令其正面向函谷关进发,另外最重要的,也是不能忽视的就是南阳一带的某个人。 范增为项羽分析,南阳一带现在被王陵掌控,尤其是武关、蓝关这种要塞,那可是进入关中的门户,如果割南阳封其为南阳王,使其入关击汉,汉内忧外患,必败矣。 听闻将南阳割给王陵,项羽眉毛一动,心中抽搐一下,但听到汉内忧外患,必败,眼角又流出一丝笑容。 王陵控制着从武关入关中的门户,是入关的两大门户之一,只要王陵不助汉,即便中立也是好的,楚军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关中,攻破栎阳。 之前王陵引兵与王吸、薛欧欲迎刘太公、吕雉等,实则在试探和挑鲜西楚,后项羽发兵阳夏此事才作罢,王陵是与汉结盟的,算是西楚的敌人。 可现在经过范增的一次次战略分析,项羽也觉得应多结盟友,少树敌。 如果将王陵拉到西楚阵营,那将是一根插在汉胸口的刺,项羽立刻亲自书写帛书,言辞诚恳,还将王陵的出身大家赞赏一番。 说王陵乃世家豪族,名门之后,当为王,岂能为一无赖之徒辖制,马前卒非王陵兄所为……一系列的措辞,项羽写的很谨慎,接连易稿数次,这才发到王陵手中。 这是一封由范增谋划,项羽亲自操刀的召封书,还附带着一个匣子,不用打开王陵也能猜到里面装的什么。 看着还透着墨香的帛书,王陵的眼眸变的很火热,但未能持续很久,又再次淡弱下去,如此反复数次。 多事之夏,函谷关守兵轮流值夜,红红的眼眸被一束光刺的眼皮立刻合上,过片刻又缓缓睁开,只见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又是一日。”一将感叹道,这是一名军侯级别的战将,刚刚换下函谷关守将,那守将是骑将级别的将领。 此刻才非常舒服的合上眼睛,准备好好补个觉。 与缺觉守函谷关相比,那荥阳前线的弟兄才是最辛苦的,时刻有性命之危,这缺觉不算什么,好在他庆幸自己能够以守城立功,不必冒箭雨来立功。 此将正是老牌战将陈仓,或许有人会将他和暗度陈仓联系起来,实则没有太大的关联,那场陈仓之战,他也曾参与。 这陈仓乃丰邑子弟,在丰时就以中涓的身份参加刘邦的军队,而且深受刘邦的信任。 在雍齿据丰反叛时他力战而走,及时将这反叛的消息告知刘邦,深受刘邦信任,入汉中时拜为骑将。 第一千零四章 哪里出错了 小标题:不甘失败,时刻寻找契机 在刘邦调出吕泽驻守下邑时,又调派陈仓驻守函谷关,将通往关中最重要的门户之一交给陈仓。 陈仓是丰邑子弟,与刘氏的关系不错,也非常尽职尽责,坚守函谷关每日例行督察,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敌人,不遗漏每个可能潜在的危机。 实在困的不行这才让帐下战将值守,陈仓眼睛刚闭上,便听到急促的脚步上。 群山连绵,高耸入云,悬崖峭壁,古木参天,虬枝蔓延,在群山峡谷中建有一处关溢,这里是函谷关,人迹罕见,更不用说一支军队,只能通过这关溢,否则插翅难飞越。 为将函谷关变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溢,秦将函谷关附近的道路皆毁掉,通往关中除却南面的武关,就是函谷关。 现在函谷关外有一支人马停在关卡外,王吸遣信使将王子刘盈抵达函谷关外的消息传给守将。 两盏茶过去后,依旧不见关门打开,王吸、薛欧有点生气,薛欧心中来气,立刻纵马来到关陆的女墙下,喊话,“吾乃汉国将军薛欧,身后乃王子和将军王吸,速速开城门。” 薛欧的噪门很大,洪亮的声音回响在函谷关的城墙上空。 城墙上的士卒没有开门,同样喊话回应,要通关文书。 这下可惹怒王吸、薛欧,恨不能直接攻下函谷关,好好教训一下这不长眼的守将。 原来是城上的战将见汉军抵达,立刻回报陈仓。 陈仓揉着红红的眼睛再次起身,听完真报后,陈仓神色凝重,有些纳闷,居然王子刘盈出现在函谷关外,有点溪晓,他没有接到王子刘盈入关的消息,如果楚军诈称王子入关,趁机攻克函谷关那还得了,故而陈仓决定必须出示汉王的通关文书,方可通过。 这名军侯有些震惊,这……可是王子,而且刘盈可是摘长子,是有望继承汉王之位。 拒之关外?此名军侯再次向陈仓确认命令,陈仓的回答还是那一句,没有汉王之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关内更何况还是一支军队。 陈仓的决定可把王吸、薛欧惹毛,大骂陈仓,欲攻之,刘盈出言劝阻,“万万不可用兵,父王遣吾等入关保栎阳,岂能自家相争。” 王吸的怒气忽然消散,恭敬的对刘盈道,“王子,所言甚是……” 其实王吸、薛欧说的也只是气话,真的要攻城,他肯定不敢,那可是造反的举动,关键是现在这些人马也不足以攻下函谷关。 王吸、薛欧率近万人火速入关,不过是增援栎阳,拖住雍军,真正要灭雍王章邯的大军还是后面的刘邦军。 该如何才能顺利通过函谷关,王吸、薛欧很头疼,此时再遣甲士沿途回去找刘邦讨要通关文书,肯定会慢很多,不现实,而且还会被斥责,强攻更不行,不知该如何做。 刘盈却说他可以留在函谷关做对峙,遣甲士火速向汉王请文书,这样即便有问题,也可以归咎于他刘盈,王吸、薛欧二位将军可以先行入关援助栎阳。 王吸、薛欧不同意,意思是怎么能让王子留在这,而刘盈这个做法也让关内的陈仓感到很大压力。 陈仓在丰邑曾见过刘盈小时候,现在长成何模样他不清楚,但如果真是王子刘盈,那这就是一个潜在的大隐患,也拿不定注意是不是继续坚持。 小小的刘盈也知道其父所建立的汉国处于危险之中,必须要做点什么,他以孩子的视角来解决这个问题,想吃某种东西就拿东西来换,现在要让汉军通过,他能想的就是留在这等其父,相当于自己压在这做人质,出事情他来担责。 待汉王抵达时,一切责任他刘盈来承担,以此来换。 可陈仓还是犹豫,说的好听,出事刘盈负责,可他知道刘盈不过一孩子,如何能负担起这函谷关失守的责任。 陈仓左右为难,此时一匹飞马驰来恰好解决这个问题,原来是刘邦来一个军队先行,通关令后行的方法,就是要看看刘盈被拒之关外是何反应。 看看刘盈能否成功的解决问题,而不留下或引出大麻烦。 关内,雍军攻栎阳不利,章邯下令停止攻击进行休整。 旭日东升,使得栎阳城内外不再朦胧,变的很清晰,清晰的看到残臂断肢,清晰的看到城外平坦的道路和原野变得沟壑纵横。 那一道道沟壑成为攻城之军的壁垒,攻时出,歇时入。 旭日的光不断向远方照,横扫阴暗,很快在地平线下涌出千军万马。 负责打扫战场的雍卒发现后,没有立刻回报,而是吓得瘫坐在地,他们皆期待雍之援军能及时到,没等来赵、代之军,等来的是汉军。 汉军回救是必然,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直到雍卒反应过来,汉军已在栎阳城外摆开阵势。 王周见状立刻入帐见章邯,“大王,汉援军至,是否撤离?” 闻之,章邯依旧很淡定,其实他早从帐外的气场变化感应到情况不妙。 恐惧,恐惧的气氛传染很快,章邯久经沙场,这点自然还是能感应到的。 当一个军队恐惧之意弥漫时,就会打败仗。 章邯稳坐如山,询问道,“速查援军汉将何人?即便要撤,亦需知晓追击者何人?” 撤兵,可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说走就走的旅途,撤向哪里,走哪条路,追击者何人,要派遣何将断后等等皆需要细细谋划,马虎不得。 王周道,“臣,亲自去督察。” 看着王周离开的身影,章邯脸色有些憔悴,眼眸中的苦涩令人怜,曾经乌黑的头发现在已添不少银丝。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是他章邯最后一次机会,一旦失去再无翻身之日,关中的确空虚,章邯不只一次遣人去刺探虚实。 在确切得知萧何已将关中老弱未傅皆发往荥阳,关中空虚才采取行动的! 如此空虚的关中本是囊中物,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如此? 眼前一阵光影变化,只见王周又匆匆而回,脸上带着喜色,眼角出现久违的笑容,好像是有好消息。 章邯道,“如何?可有契机?” 王周兴奋道,“大王,天赐良机,援军之将并不足为虑,军中竟有汉王之子。” 第一千零五章 抓住一切契机 小标题:章邯觅契机,魏豹持中立 章邯闻之,脸色一喜,不过这喜色也只是一闪而逝,如果军中真的有汉王之子,如果生擒之,必可得一大筹码,与雍大大有利。 可转念章邯又想到一个既定事实,听闻项羽抓到刘邦家室,其中最要的两个人,吕雉和刘太公。 一个是刘邦之父,一个是刘邦之妻,有两个人质在军中,这刘邦还是依旧在和项羽对峙。 关外的消息,章邯是作为首要军机处理的,关外的有利条件可是他战胜的必要条件。 如果关外楚军有利,打的汉节节败退,他章邯在内起兵就能成事,否则就是以卵击石。 故而章邯派遣在外的斥候多达数百人,而且给予很丰厚的酬金,当章邯得知项羽掌握着刘邦家室,认为刘邦会畏首畏尾。 谁知楚军先是在曲遇遭到强大的阻力,后又在京索之间战败,这一切皆在表明人质在项羽手里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或许汉王之子,甚至是可能继承王位之子或许作用会大一些,章邯这样安慰自己,于是抬头正要下达作战命令,忽见王周脸上还洋溢着兴奋之色。 军中有汉王之子的消息只是一个契机,不至于让他钦点的大将王周能够兴奋成这样,一定还有事情。 章邯等不及,催促道,“情况危急,速速道来,可还有军情?” 王周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西魏王豹已绝河津反汉。” 话音未落,章邯才明白王周为何脸上的笑容没有立刻消散,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消息。 魏王豹反汉,如果出兵击汉,首先能解汉军回救的压力,其次也可以满足代王陈馀(兼任赵太傅)出兵的条件。 彼时只要能坚守,待西魏兵、赵兵前来,一定可以内外夹击汉军。 这让章邯想到昔日率军击赵于钜鹿城时,诸侯联军与王离战,最终取得全歼王离军的战绩。 章邯下令道,“传寡人之令,命周类、苏驵速至栎阳城下,合力败擒汉王之子;另火速连西魏!” 周类、苏驵二人本皆为章邯别将,奉命镇守北地郡,周类驻守栒邑(今旬邑东北),苏驵驻守泥阳。 二人不幸皆被汉庭将军郦商(兼任陇西都尉)给击破,打的溃散四逃,最后隐在北地。 见雍王尚固守废丘,二人便悄然收集散兵,以图东山再起,就在刘邦彭城大败,萧何悉发兵至荥阳,关中空虚之时,受雍王章邯号召南下击栎阳。 章邯所能调集的兵力已达最大极限,陇西的残兵和北地的残兵全部压在这场翻身战上。 故而章邯告诉自己,绝不能,若再败,就彻底没有翻身之力,甚至保守废丘之力亦会捉襟见肘。 此刻的周类在高陵驻守,负责粮草的看守,苏驵军在重泉南,牵制临晋、怀德的兵力。 怀德此城在此小小提一句,此城乃周勃的食邑,周勃在此留下一部分能战的武士,这些皆是周勃供养的武士,来保护自己的食邑。 此时关中危机,周勃便命他们在必要是驰援栎阳。 临晋乃西入魏地的转运地,乃河水(黄河)西岸茫茫无人烟的边塞,自然有一部分汉军驻守。 秦汉时期连年征战,人口锐减,临晋之东,河水之西几乎是荒无人烟的茫茫原野。 临晋城就成为这里唯一的休憩之地,兵马常年驻守,东可御敌,西可内救。 现在章邯觉得博弈的时候已到,刘邦将会关中,不成功便是死,便顾不得临晋、怀德的守兵,立刻让苏驵回来夹击汉军。 惨烈的雍汉之战再次打响。 话说王吸、薛欧护卫刘盈初至栎阳城东,便遭遇雍军的进攻,王吸对刘盈道,“王子,风沙帐内稍候,待末将杀退雍军,再护王子入城。” 小小少年刘盈此刻脸色煞白,他从没经历过战斗,尚活在吕雉构建的美好生活中,尚不知兵事为何事,直到沛县逃亡开始,他感觉到生活的残酷。 逃亡中遇到的只是少数追兵,对战斗尚未有明确的感官。 如今两军对垒,喊杀阵阵,刘盈这才感到一阵阵恐惧,同时为那些年龄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捏一把汉,希望他们皆能平安归来。 刘盈出于本能希望道,“将军,多加小心。” 王吸心中一暖,便离帐上马而去。 王吸亲自率兵对战王周,劝道,“雍国大势已去,乃汉王仁厚而侥幸存之,今汉王归,灭雍不过呼吸间,何以为雍卖命乎?” 王周默然片刻,回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周为雍王之臣,当忠雍王之事。” 言毕,不再答话,立刻持义云枪杀向汉军,王吸持青鹰长枪对杀暂且不提。 话说刘盈在王吸走后,帐内立刻多出数名卫士,护卫刘盈周全,王吸出击前更让薛欧亲自坐镇中军,护卫刘盈。 帐外战鼓雷雷,但声在前,隐隐传递着前方战场的激烈,却忽闻后方又战鼓声。 薛欧震惊,刘盈虽然面无血色,但比之先前已经镇定很多。 薛欧、王吸皆是丰邑子弟,在刘邦痛恨丰邑子弟背叛他后,能为将掌兵权者少之又少。 如今彭城汉战不利,薛欧、王吸的兵权已不如从前,在刘邦西过梁地时很多兵事皆交予其他将领。 比如荥阳战略会议上,甚为骑都尉的靳歙被委以重任,可已是将军的二人却似乎成为透明人。 自那开始王吸、薛欧觉得他们和刘邦的关系在悄然发生变化,还不如在霸上身为郎将、郎中的他们。 在刘邦还定三秦后,二人又落得一个很不错的任务,迁为将军,迎接刘太公、吕雉他们,可惜没有成功。 二人推测或许是他们在丰邑曾与刘氏关系不错,对刘太公还比较尊重和照顾,故而被安排这样的好任务。 只是天不从人愿,没能成功,如今又有机会来,王吸、薛欧对刘盈便有一种特殊情感,在他们眼里刘盈不只是王子那么简单。 薛欧对刘盈之恭敬犹如待刘邦,道,“王子,臣引兵击雍,敌退即回,勿出军帐,以防中军之乱。” 言毕薛欧便出帐,引兵战雍军,命军侯前去交涉,回报道,“将军,来将乃苏驵。” 思虑片刻,薛欧道,“可是曾驻守泥阳之军否?” 军侯道,“正是。” 第一千零六章 是否要助章邯 小标题:明明现时机,奈何魏豹持中立 薛欧道,“不过郦商帐下败将耳。” 听闻来将乃苏驵,薛欧心中已有计策败之,便吩咐诸见以计行事,生擒苏驵,必要是斩杀。 薛欧站在战车上,亲自指挥,首战果然没有悬念,苏驵战败,却没有败退,重整旗鼓欲再战。 薛欧鼓励诸将奋勇杀敌,扬汉军之威,诸将正欲冲杀,忽闻飞马来报。 闻之,薛欧闻之,差点从战车上晕落,“糟糕,中计耳。” 飞马快报言又有一支雍军从侧翼杀向中军,这…… 王吸在和王周战,他薛欧在和苏驵战,又有军杀向中军,难道是章邯亲自上战场。 不太可能,章邯现在是王,不再是将,一王当坐镇三军,岂能涉险,一旦被流失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伤的不只是他自己,也会连累三军的。 薛欧自然不知,激战数日,章邯哪里还有援军,除非是西魏之军,然西魏王豹才绝河津反汉,究竟是中立还是击汉,目前尚未迹象。 即便欲击汉,调集军队,筹备渡河之战,亦需要数日,甚至十余日,不该那么快。 栎阳城中同样的感到惊讶。 “攻城雍军为何突然撤离?” “汉援军至,汉王将归兮!” “即便援军至,当留下一支,不惧吾等趁机杀出城乎?” 栎阳城内议论纷纷,萧何也感到纳闷,命斥候立刻去打探。 回来的消息彻底让萧何无法在稳坐栎阳城内,章邯居然集中兵力去攻打刘盈所在之军。 “萧丞相,雍军究竟为何全部退兵,所去何处?”郦庎问道。 萧何将王子刘盈率先返回关中的消息公布于廷堂,章邯集中全部兵力去攻打刘盈所在之军。 此意图很明显,欲擒汉王子以做人质。 郦寄道,“臣愿率兵出城助战。” 一语未了,诸侯之子皆纷纷表示愿出城击雍军,为二王子减轻压力。 萧何此时尚不知魏豹已反,“不急,护卫王子之将必为大王所选悍将,定可僵持时日,孰能东入魏地,请魏兵来助?” 萧何想到的是过临晋去请西魏兵,殊不知西魏之地已经今非昔日。 西魏之都平阳一片喜庆,平阳之南的陪都,军事重镇安邑此刻却一片萧杀之气。 甲士林立,战将皆披坚执锐,群臣各个身穿西魏官服,分列两旁,站在中间的那位则是豹背狼腰,猿臂马腿,异常生猛。 那双眸似豹眼而灵动,看似凝视前方一点,余光却能扫到周围。 此人正是决定叛汉中立的魏豹,从他这双眸子里不仅可以看出他如猎豹般的耐力与速度,还有对未来的崇敬。 吾儿乃天子,吾魏豹未来可要坐上天子宝座的。 魏豹道,“部署如何?” 大将柏直拜礼道,“河津皆决断,兵马调配已完毕,纵有十万大军,休想踏入魏地半步。” 魏豹很欣慰的点点头,“如此甚好,可还有他事,无奏退朝。” 话音未落,忽见一人在殿外高声报号,“禀大王,雍使到。” 听闻雍国使者,魏豹眉头一皱,转瞬即逝,却被殿下的周叔敏锐的捕捉道。 此人站在殿上,一双灵目眼,滴溜溜直转,似乎在盘算着大殿上魏豹的心思,再看其人,身如猿狐,放眼望去,给人一种既有力量又有敏谋的感觉。 魏豹一看竟是自己近臣郎中,魏郎奚意,昔日在魏豹攻略魏地时没少参与军机谋划。 奚意当时的军事才能已经初露锋芒,只是他的有一点主张魏豹不是很喜欢,比如用兵意在消灭敌军有生力,而非攻城拔寨,主张敌人弱时攻,甚至围歼,敌人强时赶紧逃,不能留恋城池。 意思是如果感到城池无法守住,就是不能留恋一城一池的得失,敢舍一定要舍。 当时魏豹一听,那怎么行,吾魏豹向楚怀王借兵,为的就是收复魏地,怎么能打下不占有的。 当时奚意的意思是魏豹的兵力有限,尚不足以分兵守之,当击中兵力灭秦,只要能将秦一个个灭掉。 那么剩下的就好办,可以在那些拔下的城池中就地招募魏兵,令他们守护自己的家乡,如此就可以尽得魏地,进而与诸侯争天下。 魏豹没有采纳,当时魏豹觉得天下要回到诸王并存的年代,旧国纷纷复立,各自看好自己的地盘就好。 灭秦后不会立刻出现若争吾夺,那皆是子孙们的事情。 因此奚意的很多计谋便不能实现,或者不能完全发挥其才能,也没有机会独立领兵。 如今秦已灭,楚汉相争,奚意觉得又有立功封爵的机会,可惜天不从人愿,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在外黄他有幸见到彭越,便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兵谋和彭越不谋而合,心下暗喜。 当奚意听闻刘邦任命彭越为魏相国,心中便萌生欲从魏相国征战西楚立功的心思。 只是依旧没机会,在魏豹反汉中立时,奚意觉得再跟着魏豹可能会断送前程,因为魏汉的差距还是存在的。 在奚意接到雍国使者入魏的消息,他觉得可能机会又到来,那么魏汉之间早晚会发生战斗,那么魏豹必然会有动作,或许另谋出路的机会到来。 奚意站在殿上看着魏豹,又试探性的问道,“大王,雍使见否?” 见魏豹犹豫,柏直道,“大王,此乃强魏之机,不可失也。” “此言差矣,此乃欺君误国之举,大王,万万不可!” 柏直话音未落,立刻有人反驳,这让他非常不爽,听音知道是自己比较厌恶之人,目光扫去,果然是自己的政敌,“周叔,此言是否太过,请慎言,雍王关中起兵,西魏应之,顺道灭汉强魏,有何不可?” “柏将军,灭汉?何以灭汉?雍王兵寡难以起大浪,不过关中之乱耳,何言灭汉,孰不知萧何乃治国之能臣,守国之良将,关中守军如真不堪一击,雍王何以数日能下栎阳城?” “乃雍王兵力薄弱也,现西魏尚有数万精锐,入关下栎阳,指日可待。” “即便如大将军所言,率精锐入关助雍,汉军趁机北渡河水来击,平阳何以抵挡?” “柏直以为汉军不敢北渡河水,楚军攻荥阳甚急,岂有力北上?” 第一千零七章 岂忘魏尚有一相国乎 小标题:周叔忧国,大王尚有一魏相可用 “若不知河内尚有汉军否,据臣所知汉将傅宽将兵于怀县,其兵虽不多,然悄然而至,下平阳,灭西魏足矣。”周叔提醒道,将西魏的近邻殷国已经覆灭的事实提醒众人。 此言直击要害,柏直不再言语,魏豹一直静静的听二位在争论,他也在担心这点,如果真的入关击汉,势必会激怒刘邦。 激怒刘邦的后果,魏豹不敢想象。 楚国虽然强悍,但北面毕竟有齐在牵制,如果刘邦放弃和楚的苦斗,而是留部分兵力坚守,将兵力集中起来对付魏,魏豹自觉没法给汉斗。 恐今自立,翌日便遇兵临城下的危机。 魏豹的眸子闪烁不定,伸手示意二人停止争论,眸光看向周叔,“依周叔之言,吾西魏当如何?” 周叔整理下朝服,适才因二人激烈争论,不仅汗珠打湿后背,还影响到朝服的整齐。 关乎的西魏的国家安危,由不得周叔不激动,“应审时度势,待汉雍之间情势明朗,再行用兵,当务之急需先严加边塞防范,再加强西魏军力。” 魏豹不解,询问道,“军力非一朝一夕,待提高西魏军力,是否为时已晚?” 魏豹的话立刻得到柏直的支持,“大王所言甚是,提供西魏军力,谈何容易,长期之事岂能解燃眉之急?” 面对魏豹和柏直的双重疑问,周叔没有丝毫的慌乱,先前那种激动已经消失,似乎从未发生过。 周叔自己也觉得那时的周叔不是周叔,他从未这样激动过,或许看着西魏的建立如此不容易,这才会那么激动。 周叔平静道,“大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速召回打散之魏将聚集河东,另有留荥阳之张说亦需召回,此人颇有将才,其部执铍之士,那西魏精锐。” 周叔的这些话魏豹听完没有一丝动容,觉得这是必然的事,现在他魏豹已经返回河东,那些在彭城被打算的魏将得知他的魏王已经返回,必然也会渡河回国。 事实上证明魏豹过于自信,或者说过于自恋,那些被打散的魏将不一定全部愿意再跟着魏豹,尤其那些自觉不得志者。 话说当时魏豹打算向刘邦请归视亲病时,为打消刘邦的疑虑,可以安全离开,避免被韩信收编,他特地将魏将张说留在荥阳。 当时的张说也以为魏豹是真的北归省亲,谁知后闻乃绝河津叛汉,当时张说就火大,敢情魏豹要逃走,只带着周叔、冯敬他们,将自己留在荥阳。 这是完全不将他张说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埋下不悦的种子。 言归正传,魏豹听闻周叔的话,没觉得有啥独特之处,道,“寡人已归国,散将闻之自归耳,然不过釜底加薪,于国力星星之火耳。” 周叔不慌不忙,“大王忘却一人……” 言至此,挂然而止,魏豹真想抽周叔一嘴巴,就爱故弄玄虚,“何人?” 周叔道,“大王不记魏国有一相国乎?” 闻言,魏豹恍然大悟,“魏相国彭越!” 周叔点头,“然也。” 柏直感到震惊,一脸的疑惑,“魏相国,吾大西魏何时有一相国,臣怎不知?” 见柏直一脸的迷惑,魏豹给柏直解释道,“此乃汉王分化吾西魏之计,诸侯联军至外黄,彭越率数万人归从汉,汉王为安彭越之心,强行为寡人置一魏相……” 魏豹便见刘邦在外黄强行给他安置一魏相国的事情和盘托出。 讲到最后,柏直怒道,“好个汉王,灭吾西魏之心不死。” 其实当时魏豹闻之,心里是不痛快的,但周叔劝其忍耐,言刘邦为联军统帅,不能明着拒绝,且看那彭越如何。 彭越麾下有三万精锐,如真能得一忠心魏相,此乃天意,天赐将相予西魏。 魏豹这才从心底接受彭越为魏相国之职,他虽然不知彭越当时是何心思,但他自己知道这是刘邦分化西魏的手段。 祸兮福所依,如能转祸为福,此乃强魏之兆。 魏豹言毕,又将话语权继续转移到周叔那里,让周叔继续说。 周叔道,“彭越乃当时枭将,名为魏相,可遣大王近臣前去连魏相,如得魏相彭越相助,汉不足虑,西魏之强可与汉并肩。” 闻之,魏豹大喜,“善,奚意可在?” 一直在殿门外候着的奚意立刻进殿,“大王,臣在。” 魏豹道,“魏相北居河上,子代寡人连魏相彭越,事成封爵重赏。” 奚意魏豹的郎中,颇受魏豹信任的近臣,在殿外已经将群臣诸将与魏豹的言论听在心里,心中却暗暗赞叹汉王好手段,“如此彭越独怜梁地矣。” 奚意奉命出河东连彭越暂且不提,继续言魏宫之事。 周叔的言论没有停止,而是继续道,“内收散将,外联魏相,依旧不够,仍亦需化敌为友,加强盟友之力,共同敌汉。” 魏豹再一次被惊讶道,“化敌为友?” 柏直为将,言调兵遣将,征战一方,他不输周叔,可与周叔一争高下,可现在论纵横之术,他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与周叔对论,削弱一下周叔的光环。 柏直眼睁睁的看着周叔,试图从中寻找到什么,只听周叔继续道“然也,如今大王离汉自强,仅仅中立尚且不够,汉与楚争尚且无暇顾及西魏,可并非绝对,一旦楚汉休战,西魏危矣。当趁早与楚结盟,化敌为友,纵使楚汉休战,有楚为盾,无后顾之忧也。” 闻之,魏豹再次变得神情凝重,先前的惊喜消散,“与楚修好,岂不宣告与汉对立?” 柏直此刻终于找到插话机会,“大王率西魏精锐从汉击楚,项王必怨恨西魏,何以与楚修好?” 周叔警惕道,“大王,楚汉相争必为霸权,无论霸权落入何家,西魏能置身事外否?” 魏豹默然许久,道,“难以置身事外,何人可使楚,使楚发兵助魏?” 话音一落,无人回答,月余前还在从汉东征伐楚,彭城之战还在斩杀楚卒,项羽必定恨之入骨,入楚岂不找死。 片刻周叔道,“臣不材,愿请使楚。” 魏豹心喜,“待周卿归来,寡人为卿接风洗尘。” 周叔拜谢后,魏豹散朝,周叔欲转身离开时,魏豹忽然叫住周叔,“周卿,如何答复雍使?” 第一千零八章 邯的最后一丝希望 小标题:再回守废丘,盼项王早日入关 在雍使见过魏豹后,他便将其安排在招待馆酒肉伺候着,现在该思虑如何答复雍使。 周叔道,“此事,亦可交予臣。” 魏豹道,“善,答复雍使后,可至寡人亲卫队挑选随从。” 魏豹在河东的这波操作,还在河西之地作战的章邯完全不知,章邯还在苦思冥想如何击溃汉军,捉汉王家室。 “西魏一定会出兵,众将士顶住!”这是章邯给诸将的分析,为鼓舞士气,章邯来到前军阵营,亲自坐镇指挥前军与王吸、薛欧的作战。 王周急急来到章邯身旁,“大王,汉王已入关,撤兵否?” 章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他是一个不太轻易放弃之人,“与汉战如何,可否生擒汉王之子?” 王周无奈摇头,“栎阳守军出城相助,已成对峙,久战与雍不利。” 本来王吸、薛欧被突然而来的周类、苏驵打乱,围擒汉王家室不成问题,却被突然从栎阳冲出的汉军打乱计划。 这一举动当时超出章邯的意料,攻击栎阳十数日,汉军主动出击的几乎没有,皆是坚壁不出,固守城池。 何曾想到汉军敢趁此出击,当时出城作战的是郦食其之子郦庎和郦商之子郦寄,二人作战勇猛,尤其是郦庎为走出其父的光环,欲以自己立功获爵,战甚疾。 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助,使得章邯的计划落空,因为汉回救先锋军已至,汉王岂会远乎? 汉王至关中,必定带来汉军主力,敌众吾寡,该当如何。 “撤兵……要撤否,刘邦已入关,与之生死之战恐将难免。”章邯心里在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撤兵,他是不愿意的。 章邯和诸将畅想的雍国美好未来才刚刚开始,千秋万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勾勒出畅想图,就这么破灭,不甘! 不仅章邯不甘,诸将也不甘,很多战将已经看好几个不错的食邑,准备在那里逍遥一生,数月间就成泡影,怎能不怒,怎能甘心。 如同属于自己的金山被人抢占。 章邯道,“河水之岸可探到魏兵?” 王周摇摇头,“未曾见魏兵。” 不应该,按照时间推算,魏豹已经见到雍使,如此显而易见的情势,魏王怎么能判断错误。 既反汉,必与楚结盟,与楚结盟不就是助他章邯击汉,定关中嘛。 他雍王可是西楚阵营的,虽然和项羽有着杀叔父之仇,但章邯敬佩项羽的神勇,尊崇项羽的贵族之身为王,更感激项羽的分封。 章邯也相信项羽已原谅他杀项梁之罪,甘愿尊奉项羽为天下之主,西楚霸王。 难道这一切不是真的,魏豹没看到项羽对他章邯的援助,因此才…… 项羽首要解决的是齐地,齐地定后才会击汉,怎么能对他雍国不问不顾,不会的,章邯心里这么寻思。 或许魏豹不这么认为,所以魏豹选择中立?章邯在心里做出魏豹中立的判断,他的眉毛不自禁的皱在一起。 “大王,汉将率军从左翼杀来,士卒恐惧,溃散,末将斩杀数名而不能制止!”周类提着长枪来向章邯报告状况。 王周则用一种很紧迫的眼神看着章邯,眼神里写满‘退兵’之字。 章邯立在那里,不只是呆住,还是稳如泰山。 “大王,汉将从右翼率军杀来,吾军伤亡太大,抵挡不住!”这次是苏驵前来回报。 接二连三的不祥之报,章邯心中升起一丝恐惧,“鸣金退兵,有序撤离!” 废丘城依旧矗立在渭水之畔,不知是数月修筑使得城墙高耸入云,还是远处的白云落入凡间。 数月的坚守废丘之战,使得章邯不断完善废丘城的防御,城越修越高,池越挖越宽。 引渭水灌入废丘城外新挖掘的壕沟,使得城池越来越宽阔,在废丘城四周修建数个水闸。 只要汉军强行攻城,章邯就拉开水闸,放出事先储备好的积水,水浪滔天,借助水来灭攻城之军。 由于章邯很会把握何时放闸,故而汉军时刻提心吊胆,往往在攻城处于有利战势时开闸放水。 隆隆的吊桥被放下,章邯率军纵马驰入废丘城。 “众将士,只需再坚持月余,项王将打入关中,彼时里应外合,定可扭转乾坤!”再次回守废丘的雍王章邯,给士卒们食定心丸。 可王周、周类、苏驵等诸将知道雍国已到生死存亡时刻,先是未能击垮王吸、薛欧先锋军,没能成功擒获汉王子刘盈,后是汉王归来而遭遇曹参、陈豨的夹击,大败而退。 退至高陵,再败于孔聚、陈贺,章邯见情况不妙,立刻退回废丘。 章邯很庆幸自己决断及时,因为在他前脚入废丘,后脚刘邦就率韩信、夏侯婴、张苍、张说等将直插废丘城下。 敢情这刘邦未回关中,对付雍王章邯的策略已经部署好,章邯庆幸自己还好回的及时,否则一旦在城外被刘邦截住,自己这点兵马必然无法与刘邦抗衡。 兵力不足,只能靠城高池深来抵挡。 刘邦见章邯已经逃入废丘城,知道短时间难以攻克,便做出一个较为大胆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诸将咋舌,让韩信有昔日封坛拜将的感觉,那是一种在诸将惊讶的目光中完成的感觉。 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刘邦首次任命汉军司马一职,没有给张苍,没有给夏侯婴,也没有给周緤等其他将领,而是将魏将张说拜为司马,让张说辅佐韩信、曹参、张苍驻军废丘城外。 司马,目前在汉军中有且仅有一个,左司马和右司马倒是不缺,而且汉军至今一共任命四个左司马,一个右司马,除却叛贼曹无伤被斩杀,做过左司马的就只有陈贺、孔聚、唐厉,右司马目前则是陈胥兼任。 诸将不太明白刘邦为何要设立司马,右司马已经相当于太尉的副手,设立司马不是多此一举嘛,在诸将心里认为或许是给从汉的魏将一个安慰。 安排好围废丘,刘邦与夏侯婴等暂回栎阳部署事宜暂且不提,单说刘邦率兵走后,城上的守将有些迷惑。 “大王,魏王反汉乎?”苏驵突然道出此疑问,使得章邯一愣,但章邯没有为此显而易见的问题发火。 因为章邯知道苏驵曾作为他的别将驻守泥阳,一是章邯对他的能力充分肯定,二是苏驵是个稳重的将领,能独当一面。 章邯一路纵马回到城中,此刻才得以喘口气,“魏王豹确已绝河津而反汉。” 苏驵道,“既已反汉,为何末将入城前见魏军与汉军合兵围废丘而来?” 第一千零九章 私生子入关不惧雍乱 小标题:叛汉或有诈,私生子进栎阳 周类惊讶道,“难道魏王豹叛汉有诈?” 章邯没有回答周类的话,眼眸一样是坚定的,坚定自己的判断,魏王豹却是已反,不会有假,“速随寡人同上箭楼。” 话音未落,王周、周类、苏驵早已迈开步伐向战马走去,纵马前往箭楼,周类和王周皆不太相信魏军仍然在与汉合。 箭楼之上,白云压顶,放眼望去,只见城下红云一片,那是红色战旗的飘动。 没有多余的颜色,如果不是斗大的魏字镶嵌在战旗上,还真不容易发现汉军中还有魏军。 西魏的旗帜继承魏国的火德,尚红,这红色虽和汉有所不同,但远距离还真难辨认。 见到这一幕,周类诧异,“魏军何时与汉合力而至?” 章邯发现其中的猫腻,“非魏的新遣之军,必为魏豹打散之别将,不过千余人耳。” 经过章邯的提示,王周、周类、苏驻三人这才发现这支魏军人人皆手持铍,是长兵步卒。 四人箭楼上静静的观望,忽见这支魏军随汉军撤离护城池外,向着曾经遗留下来的营寨而去。 章邯料想多半汉军去修筑曾留下的营寨,准备和废丘进行长期的对峙。 章邯转身对王周道,“遣斥候探查下,此次攻城主将为何人?” 知己知彼,章邯需要知晓接下来与他对峙的主将为何人,如果是平庸之将,章邯自信再坚守数月没问题,一定可以等到项羽打入关中。 可章邯哪里知晓,这次他将面对的主将绝非一个人,皆为重量级人物,寻常人物刘邦岂会用在这里。 王周选人探查暂且不提,且说回栎阳的刘邦。 栎阳城内有一处很热闹,有人哄笑,有人斥责,还有者欲轰人,被一将制止,喧闹声总算渐渐变小。 刘邦正欲前往政事殿,忽见城门处一片哗然,眉头一皱,“何人在城门喧哗?” 石奋非常及时而恭敬的说道,“大王,不知何处投难之人,竟冒认大王之亲,自称汉王长子。” 周緤道,“大王,此事交予臣即可。” 众人多知刘邦之子年长者当属吕雉之子刘盈,其次便是戚姬之子刘如意,哪里知晓还有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自然不信。 因为这个投难之人怎么看也是个十五六的少年,要说是汉国大王子,的确难以相信。 听闻石奋之言,刘邦心惊,纵马前往城门,慌的后面的周緤、石奋急忙纵马跟上。 城门处还在聒噪。 “若乃何人,冒充汉王长子,速速离去,免得讨打。”一士卒不耐烦道。 那少年既不恼,也不离去,“吾乃刘肥,汉王之子,自沛逃至于此。” 此刻率军把守城门的乃将军薛欧,而王吸与靳强等将率大军驻守栎阳城外,拱卫栎阳城的安全。 薛欧将军很负责,监门人发现回报后,他将自称汉王之子的刘肥也给拒之门外。 这也难怪薛欧,虽然他是丰邑子弟,平时没少和刘邦来往,但即便到刘邦家,看到的也是刘盈姐弟,何曾见过刘肥这么个少年。 当时的刘肥和其母曹氏生活在一起,故而薛欧不见过,刘肥后来经常和刘盈等一起玩耍的时候是在刘邦起事之后。 刘邦起事后,刘邦家室举家搬迁到沛县,刘肥也经常和刘盈一起玩,只是晚上依旧回到母亲那里住。 马蹄声脆,薛欧寻声望去,见汉王纵马而来,不及刘邦开口询问,禀报道,“大王,自称大王子者在此喧哗,臣自可处理,大王尽可思虑要事。” “肥儿,真乃肥儿。”不料刘邦见此少年,立刻下马,两步并作一步上前道。 刘肥,一个从小就有人从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说他是私生子,但刘肥天生性格好,其母曹氏教育的也不错;一是让刘肥不必在意那些目光,二是拳头,只要有人敢当面说他私生子就直接拳头打过去。 那时的刘肥就形成一个豁达的性格,与刘邦小时候蛮像,只是小小的刘肥心里便对刘邦心生怨念,可随着年龄的长大,尤其是刘邦成为汉王后,刘肥作为汉王的庶长子,拥有一个令那些人有些胆寒而避退的身份,大王子。 曾经说刘肥私生子的人皆心恐,怕刘肥以大王子身份找他们麻烦。 可刘肥天生又加后天培养的豁达性格使得他早忘记昔日之仇,只记得快乐,没有对付这些人,这些曾耻笑他为私生子的人眼眸里的神情就有些复杂。 既有感激和敬佩,也有羡慕和懂景,做一个庶出的王子,好过三公九卿,故而这些人成为刘肥的挚友;在这次突围逃跑中,有几个为保护刘肥还死在楚铁骑之下,最后刘肥在猎人内史勋的保护下入关来到栎阳。 历经世态而颇具圆滑素质的内史勋立刻觉察出薛欧的不同,让刘肥保持尊敬的态度,不要急,也不要怒,这才没有真被轰出城门,一直等到刘邦到来。 刘邦见到刘肥,立刻想起曹氏,想起懵懂的初恋,让刘邦终身难忘的女人。 刘邦道,“肥儿,若母在何处?” 刘邦的眸光还在人群中张望,却没有看到曹氏的影子。 这个时候那些吵嚷着要轰刘肥走的甲士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薛欧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薛欧不知该如何面对刘肥与刘邦这对父子。 待到刘肥将母亲已经遇难的事情讲述完毕,刘邦陷入沉默,思绪仿佛回到遥远的地方,眼睛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周围陷入短暂的寂静,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 刘肥早已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此刻的他率先看出薛欧的尴尬,“薛将军尽职尽责,刘肥敬佩。” 刘肥道出此言这才将刘邦从回忆中拉回,刘邦略微嘉奖一番薛欧的尽职尽责,然后带着刘肥向栎阳王宫驶去,对石奋道,“传寡人令,告群臣诸将,兵议推迟半个时辰。” 质朴厚重的王宫内,层层热浪扑面而来,侍女和宦者不断洒水去暑气,颛顼历五月相当于今日六月。 刘盈有些委屈,手里撑着瓜果,不肯放,“此为盈儿之果,盈儿尚未食。” 戚姬笑道,怀里抱着一个数月大的小孩,“为兄者当礼让其弟,此果当让予如意弟弟,知否?” 第一千零一十章 韩信献计下废丘 小标题:韩信献计下废丘,荥阳汉骑欲出击 刘盈眼神略带敌意的看着戚姬,深怕这女人将自己的果子抢走,“可如意弟弟尚小,不能食此果,盈儿欲食。” 少年刘肥,见刘盈非常为难,将自己的果实给刘盈,“盈弟,拿去,肥兄不爱食此果。” 刘盈、刘肥入关后,刘邦暂时让戚姬来带,管理他们的衣食住行,至少在吕雉不在身边时,刘邦将刘盈暂交给戚姬。 刘肥年龄大点,已经能独立,但也暂寄在这里,刘邦相信戚姬会照顾好刘肥和刘盈的。 刘邦很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将自己两个儿子可以照顾的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暂时忘却那还在楚军为人质的吕雉。 刘邦很了解男人,但他不是很了解女人。 不是每个女人会将非亲生与亲生同等对待。 此刻站在门外的刘邦听闻三人的对话,宽慰一笑,但眉头又跟着紧皱一下。 刘邦心里寻思,“此子太软弱,不类我,自己东西为何不争?寡人将汉国托付于此子,他人来抢,又当如何……” 一细想,刘邦的眉头皱的很紧,走入殿内,伸手拍拍刘肥的肩膀。 刘肥立刻用新学的礼节拜见刘邦,“儿臣拜见父王……” 刘邦开心一笑,“此礼何人所教?” 刘肥道,“乃叔博士。” 刘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叔孙通这老酸儒,还算有用!” 刘邦不喜酸儒,为此叔孙通更换自己的服饰,改穿短衣,着楚服,刘邦更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他不排斥父子之间的礼教,看到刘肥如此彬彬有礼,心里也喜。 刘邦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刘盈,随后又向戚姬交代一些事情后,便匆匆赶往政事殿。 迈入政事殿,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所有在栎阳的群臣诸将皆看向殿门口,刘邦神色淡然的走进,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更看不出他此刻内心是否已经焦急如焚。 殿内寒光闪闪,战将皆甲胄在身,铜片或者铁片鱼鳞甲映照日光,在殿内光影交错。 可这映射之光却令人感到一阵阵寒意。 五月份的天已经热浪滔天,但现在殿内却有一股股冰冷的杀意。 一名甲士早早的将一卷竹简交给萧何,萧何见刘邦至,便亲手上前欲交给刘邦。 “大王,韩信作战方案已出,请大王定夺。”率先开口的不是战将,而是汉丞相萧何,他看到这个方案曾陷入深思。 此时此刻萧何已经具有特殊时期可便宜行事的权利,怕贻误战机,故而萧何提前打开阅览过,但韩信的作战方案,萧何不敢私自做决定。 在萧何身旁的则是仙风道骨般的张良,张良神情淡然,这和刘邦有点像,似乎再大的事情皆无法令其凌乱。 刘邦拿着这份做战书,思考良久,“诸公以为如何? “可行。” “不可,此方案,将生灵涂炭,不符汉王之德。” “雍王之患胜于足疾,非除不可,此计以极少伤亡而下城,有何不可?” …… 诸将议论纷纷,刘邦没有就此下结论,反而话锋一转,“荥阳战况如何?” 荥阳,那里是楚汉之间的主战场,刘邦虽暂离,但也要每隔两三日向他汇报一次。 此话一出,诸将便知刘邦始终关心的还是楚汉战场,关中灭章邯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荥阳战场的两大主将此刻心情大不一样,楚军主帅龙且此刻心情不错,因为项羽增派的楚铁骑已经赶到,现在全部汇聚在战将项声、留公旋帐下。 有这支楚骑,龙且底气十足。 楚骑攻城可能不行,但往来奔袭消灭汉军有生力量是非常可以的。 汇聚在荥阳的汉军现在已经数十万,荥阳城内是无法容纳的,大多还是在京、索之间或者荥阳之东营建壁垒,居住其内。 汉军坚壁不出另说,只要汉军出,威震天下的楚骑就可以发挥优势,再现彭城大战的辉煌战绩。 龙且的战术就是用步卒攻城拔寨,只要汉军出城或出寨,那么将是楚骑的天下,而且龙且相信汉不会一直坚壁不出,只要将其围困,断其粮道,待其乏食时不信汉军不出。 汉军的统帅现在却有些为难。 吕泽受命来到荥阳,便遇到棘手的问题,楚军兵卒越来越多,而且楚军粮道从襄邑一直通到荥阳,已经做好进攻的准备。 最令吕泽感到不爽的是他刚接手荥阳总指挥,代替刘邦指挥整个荥阳一带的战役,就接到阳武失守的消息。 可以说与曲遇遥望相对的阳武竟然成为西楚粮饷的周转地,成为襄邑至河南地的补给线里的重要据点。 吕泽的脸色有些难堪,必须要切断这个补给线,但此事之前需要解决荥阳之东的楚骑。 荥阳之东解决掉,才能继续东进解决掉阳武,阳武绝不能成为楚之粮饷中转站。 然现在整个汉军的将领大多闻楚骑而色变,而整个汉军除却新征之兵,皆在彭城战败的阴影内。 对楚骑的恐惧是可以传染的,新征的十余万兵卒也开始心里发怵。 如果不打败楚骑,不打破楚骑的不败神话,那将对整个战局极为不利。 郭蒙觉得楚骑太威猛,“吕将军,不可轻言出战。” “不战,难道每日听楚骑士叫嚷羞辱?”靳歙坚决主张出战,给予嚣张的楚骑一个狠狠的打击。 “羞辱能如何,不会白白送命,轻言出战如不胜,影响士气。”郭蒙还是这个意见,作为越人组建的一支汉军将领,郭蒙除勇猛善战,武力超群外,还是比轻稳重的一个人。 越人的智慧在逐渐影响着这位血气方刚的战将。 虽然郭蒙为越人将,但只是这一支的将领,其地位自然和汉庭都尉没法比,更别说和汉庭将军相比。 也就是说作为某部的将领,和作为整个汉国级别的将领是没法比的。那是杂牌军和中央军的区别,地位自然不一样。 “大王知楚骑来众,特组建郎中骑兵,吾支持汉骑出战。”这次说话的是蛊逢,力挺灌婴出战,而且还建议靳歙和灌婴一起击楚骑,一个正面对敌和牵引,一个绕到其后,攻其项背。 “汉骑新建,怎能与久战驰聘之楚骑对抗。”郭蒙还是有些担心,建议避其锋芒,与楚耗战。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新型战术初长成 小标题:故秦将尽显神通,新型战术初长成 “骑将灌婴数力战而有功,李必、骆甲又习骑兵,有何不可战!”这次说话的居然是雍齿。 诸将皆知雍齿与刘邦有仇,灌婴可是刘邦极为信赖的左右之人。 现在雍齿力挺灌婴,这让诸将对雍齿有新的认知,此人在大事上一点不糊涂。 诸将为是否立即出战而争论不休,吕泽有些头大,他知道接下来一战的胜负至关重要,对付楚骑,这新组建的郎中骑兵能否胜任?一切未可知。 是雄鹰还是麻雀,总要出去狩猎一下才知道。 出击,吕泽选择雷霆出击,既然刘邦组建郎中骑兵,那就要出去历练一下,而且在刘邦离开前就已经做好大的部署。 现在吕泽遇到的问题是继续执行刘邦的方案,还是稍作调整。 “吕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楚军正盛,当做调整。”蛊逢认为当稍作修改一下之前刘邦的方案。 “将军,楚骑太强,仅靠灌将军,恐将吃紧。”又一个人表示当做调整。 “骑都尉靳歙亦善骑,其魔下骑士亦多,两支骑兵当相互配合。”郭蒙认为当靳歙和灌婴一起击荣阳之东的楚骑。 这一点就和当初的荥阳之议有所区别。 灌婴为首的骑士称作郎中骑兵,可以说是汉国最高级别的骑兵,配备和骑士的挑选皆是最严格的,算是整个汉国的精英骑兵。 初建骑兵可能不多,但随着骑兵的扩大,肯定要独立分支。 刘邦当时心中构想的就是有一支精锐骑兵,再配有两支装备次一点的骑兵。 灌婴为精锐骑兵,靳歙还保留原来的装备,只是人数上,刘邦给予增加,故而算是第二支骑兵。 除此外还有樊哙的车骑、傅宽的骑士。原本就有根基现在得到刘邦组建骑兵的命令后,人数在悄然增加。 为何是悄然增加,这点则是灌婴的建议,他认为现在楚骑尚且不知汉有大规模的铁骑,悄然组建,必然可以打楚骑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的决策是让灌婴、靳歙分头行事,灌婴击楚骑,靳歙则是去断襄邑到荥阳的粮道,但现在诸将给吕泽的建议是两个合力击楚骑,暂时别分开。 吕泽看着诸将的讨论没有很武断,还是要问问当事人,吕泽询问灌婴、靳歙的意见,“二位战将,意下如何?” 灌婴道,“愿和靳都尉一同破楚骑。” 靳歙的回答则是愿意配合灌婴的郎中骑兵。 热血男儿早已在战场上杀出情义,也杀出一个爽快磊落的性格。说干就干,灌婴作为骑将立刻开始部署大战楚骑的作战方案。 骑兵与骑兵的作战方式完全和步卒不同,机动是它的优点,但同事也是它的弱点。 大的方略是灌婴率郎中骑兵正面对战和牵制,靳歙则静静的绕到楚骑的后面,直接袭击项背,不过这策略看似容易,实际实行起来却非常不易,静静的绕到骑兵之后,还不被发现,这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难度。 靳歙神色如常,内心思绪万千,要知道如需静静的绕到背后而不被发现,就需要绕远路,行军上必定用的时间长。 又要静静的,势必不能奔袭的太快,如果烟尘四起,必然会被发现。 左思右想皆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灌婴道,“靳都尉可做到否?” 靳歙的眉头还在紧皱,但一想到可以狠狠教训下这帮可恶的楚骑,心里一横道,“没问题。” 楚骑这些天每日来挑战,辱骂和嘲笑,汉卒皆不敢出,这让靳歙很窝火,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当年随刘邦一路杀入关中,后又随刘邦一路东征伐楚,越战越勇,从中涓一步步走到骑都尉,在征战陇西中更是作为一路别将协助周勃定陇西。 现在被楚骑兵羞辱,义愤填膺。 一想到楚骑那嚣张的模样,靳歙便接下这道艰难的命令。 用草包裹马蹄,减少声音,马与人嘴里皆衔枚,靳歙率军开始绕远路暂且不提。 话说灌婴为首的郎中骑兵,李必和骆甲的战术比较独特,他们从骑兵的特点上入手。 骑兵的机动性是优点,可亦容易被打散,骑兵最怕的就是被持长兵刃的步兵围困。一旦甲盾围困,被长戈、长矛封住,一波冲不出去,接下来就只能等死。 为此李必、骆甲决定分出一部分骑兵不持弓弩,而与步兵一样持长戈、矛,每二百一组,分成十组,让这十组在步兵打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良。 具体方法是仅以战马为代步工具,依旧保留步兵战阵的战术。 由于战马很难控制的步调一致,像步军一样整齐划一的结阵是非常困难的,故而以走圆为基本战法。 就是将方方正正的阵法改成战马跑圈为基本战术,二百骑士围绕跑圈,那就是一个移动的圆阵,而且这个圈可大,可小,敌军突围太猛,就将圈放大,敌军突击变弱时,迅速收小圈,如同打鱼收网一样。 对于汉骑而言这是个新型的战术,可对于秦而言这种战术常用于胡人。 故而关中子弟并不陌生,但对于关东子弟,就有些傻眼,灌婴的军队中近半皆为关东子弟,他们对这个战术有些头痛。 丁礼道,“中大夫…灌将军,此战术非一日可成,出战之前训练,骑士难以极速适应。” 丁礼知道灌婴官拜中大夫,但也知灌婴喜欢听何种称呼。 戴野也不太赞成这么做,“此战术如远水难解近渴。” 搞不好反而被楚骑反杀,太过冒险,很多关东子弟皆以为如此。 灌婴听着关东子弟的言语,没有接话,也没有立刻否定,而是将眸光看向关中子弟,尤其是关中从汉的骑兵,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诸如郎中骑王翳、郎中骑杨喜、郎中杨武、郎中吕胜,还有骑司马吕马童。 最后眸光落在李必、骆甲身上,灌婴知道既然二人提出此方案,那么必定已经胸有成竹。 只听郎中骑杨喜道,“将军,关中子弟擅长此道。” 此言立刻得到郎中骑王翳、郎中杨武、郎中吕胜,还有骑司马吕马童的附和,他们对这种战术并不陌生,只是感到新奇而兴奋的是李必、骆甲对战术的改良。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汉骑一战惊天下之上 小标题:大秦铁骑火中涅盘,汉骑脱胎一战惊天下 两人的武职为左右校尉,是有别于丁礼这样的都尉之职,是战时临设的。 秦未汉初采取的是部曲制,战事结束会将千人(二五百主)以上的部曲撤销,也就是将军、校尉、军侯都会撤去,并非常设,但都尉例外,又称郡尉,是一郡的地方军事长官。 有的时候一支军队没有将军,只有都尉,都尉是可以单独领兵的,校尉则是在将军之下领兵,有的时候也可以作为别将单独执行任务,只是执行特殊将令而已,依旧受将军的节制。 可都尉却不同,可独立征战一方,镇守一方。 不过这是秦末军事制度,可现在是战时,略有不同,言归正传,身为左右校尉的李必、骆甲,尤其还是骑兵类的校尉,那么他所说的话分量比较大。 几名郎中骑的响应,让灌婴立刻认定此战术可行,便将郎中骑兵进行简单的划分,精选关中子弟为持戈矛之骑士,来完成圈敌,关东子弟一部分为弓弩手,一部分为持秦长剑,负责冲击和分割楚骑。 成百上千的骑兵进行对冲,乱做一团的厮杀,那是盗匪的做法,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士,是鄙视这样的战法,作为一支用国家财力打造出来的强悍骑兵更不会这么做,丢不起这个人。 大秦训练骑兵学的是狼,学的是狼群对付猎物的战术。 即便是猛虎,在狼王指挥下,群狼有组织的分批扑咬,一样可以让猛虎血酒草原。 单狼怕虎,虎怕群狼。 大秦在不断与匈奴作战的过程中,早已不断在学习和完善狼群的战略和战术,关中子弟在这种熏陶下,对骑兵的运用已经深入血液中。 灌婴立刻采用李必、骆甲的策略,将郎中骑兵再一次深化分类,让他们在演练场上配合数次,这才决定对楚骑发动进攻。 残阳夕照,绿树成荫,本是花草芳香的时节,却被一股股时不时吹来的血腥味掩盖。 一支黑色的铁骑绝尘而去,马蹄声疾,极速向一处营寨驶入。 营寨内炊烟袅袅,已到食饭之时,顿时有几个非常麻利的士卒向前欲牵为首那几人的战马。 见这几人的神情,似乎得胜而归。 “斩汉卒八百,不过瘾。”一名骑将显得意犹未尽,勒马头,放缓速度。 “见汉卒抱头求饶之态,爽快。”一名楚骑千人嘴都笑歪。 “关中增兵已至,恐有大批骑兵,不可大意。”另一名骑长提醒道。 “骑兵?不懂马术,骑不得马,拉不开弓,此乃汉之骑兵乎?哈哈……”骑司马说到最后哈哈大笑。 “吾楚骑彭城保卫战,一战而威震天下,马踏天下又何妨?”那名骑将赞成道,“汉卒闻吾楚骑,望风而逃,汉骑,哈哈,有汉骑否,以愚之见可请项将军下令攻击索城,拿下此城必是大功一件。” “然也,下索城,再横扫成皋、广武,荥阳便是孤城。”骑兵校尉此刻也觉得是时候大举进攻的时候。 骑兵不是用来攻城的,但汉军不全在城中,城中终究只是一部分,营寨壁垒内的才是主力,只要汉军出壁垒,就是楚骑兵的盘中餐。 最近几次胜仗皆是项声率楚骑与龙且的车步大军相配合的结果。 以骑兵校尉为首,骑将、骑千人、骑长向一处大帐走去,走至帐前只听一人说道,“非也,楚骑当以断粮道为计,如断敖仓甬道,汉必出壁垒,彼时汉军还不任吾楚骑宰割,纵使数十万汉军乃一只猛虎,也必为铜头铁狼分食。” 这几名骑兵将领听得出来这是留公旋的声音,是项声的副将,是这支骑兵的裨将。 留公旋话音落地,一身黄色战袍的项声依旧在沉思。 项声的意思是直接从荥阳东进攻汉军主力,用其摩下不多的车步去进攻汉军壁垒,采用强攻。 留公旋则不赞成,当以调虎离山之计去截烧其粮道,定可调出汉军,没有龟壳保护,败汉方为上策,亦容易。 敖仓有重兵把守,难以焚烧其粮仓,但截断其粮道可是楚骑的长处。 楚骑营一阵骚动,骑士放下碗筷,有的塞下最后一口,便穿上短甲,拿上弓驾和吴钩,准备出战。 “兄弟,此次攻击何处?” “适才听闻项将军听取留裨将之言,欲截敖仓至荥阳间饷道。” 骑士对每次出战都比较关心三点,一是攻击何处,太强有生命危险,太弱没油水,二是何时攻击,白天不方便拿,夜晚可以捞点东西,三是攻击何人。 最后这一点骑士比较关心,每个骑士都不希望有去无回。 营内帐外,士卒一边准备上马,一边小声议论着。 大帐内的声音则是很深沉,很严肃,“汉军若挑衅,勿战,待吾归。” 项声一句句叮嘱着右司马,希望这名右司马可以牢记他的每一句话,项声听取留公旋的意见,准备去截粮道,为龙且正面战场提供积极的策应。 临走前,项声恐汉军趁机袭营,焚烧粮草故而留下近半骑兵留守,嘱托右司马勿轻易出战。 项声率楚骑快速向敖仓道行驶,中途停下休息,忽见远处烟尘飞扬,甲士纵马而来,“报,汉骑来袭,右司马战不敌,营寨……恐不保。” 闻言,项声大怒,“吾已告知勿出战,怎会?” 后面的话项声没有再说,因为情况紧急,多抱怨一分,营寨就多一份危险,而且可怕的是项声留下的可是五千骑兵,是非常精锐的兵力。 如果还战不敌,这就非常奇怪。 项羽没能亲临荥阳,不知什么原因羁绊在彭城,但为擒杀刘邦,将自己的精锐骑兵调出一万,遣将增给项声去打刘邦,这可是在彭城立下赫赫战功的骑兵,战力很强。 项声虽然离开去击敖仓至荥阳的粮道,但也知道大本营的重要性,故而留下五千铁骑,以及数千车步军,自守有余,进攻亦可,怎么会不抵汉骑? 留公旋闻之,震惊,“汉骑?汉骑来袭?” 那甲士再三确认道,“是汉骑。” 荣阳之东,楚骑深挖沟壑,伐木建寨,构建一个非常坚固的壁垒,这里是楚骑的大本营,楚骑的弓弩箭矢、粮草和衣物皆在此壁垒内。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汉骑一战惊天下之中 小标题:人人皆有在乎之物,辱骂亦需动脑 项声走后,这里是右司马在镇守,一向是楚骑出击汉军,从未想过汉骑兵居然敢主动挑衅。 金钩(吴钩,一种弯刀)在残阳下已经闪耀着惊心动魄的光,血阳之光,还一道道细细的血丝之光在空中飘散。 金钩是流行于春秋时期的一种弯刀,春秋吴国善铸钩,故又成吴钩,这里说的金钩的金不是黄金的意思,而是一种金属的统称。 春秋时期金钩多以青铜铸就,到秦末,金钩有青铜的也有铁的。 曾藏匿于吴中的项羽、项梁,对这金钩比较喜爱,认为此金钩可以做成一种骑兵的新型武器,如果配备上这种武器加以训练,威力必然可观。 匈奴的马上弯刀很厉害,但那时的项羽认为金钩也不差,故而在建立西楚后,项羽便命人打造金钩,装备那江东八千子弟兵。 或弓弩加金钩,或长戈长矛,皆青铜鱼鳞甲,还有良马,这就是项羽那三万精锐铁骑的精良装备。 善骑射的吴中子弟,加上精良的装备,楚骑彭城一战而威震天下。 这种自豪感和优越感随着不断的胜利,在逐渐膨胀。 西楚老将骑兵右司马就是在彭城一战中获得无上荣耀的,现在被汉军骂着缩头乌龟,有辱威震天下的楚骑威名,趁早抹脖子算矣。 诸如此类的话是越说越难听,这次负责骂人的不是寻常的问候祖宗十八代,那样太庸俗。 负责这次辱骂人的是一个名士卒,陈署,此人乃霸上以卒从刘邦,彭城大败后,萧何发兵至荥阳,他在其中。 刘邦组建郎中骑兵,他自告奋勇为骑士,灌婴从中谒者迁为中大夫后,推荐其为谒者,代替灌婴掌汉王左右传达等事,使郎中骑兵与汉王能无缝对接。 刘邦急回关中,没有带上他,留在灌婴的骑兵中作战。 这陈署不是一般的士卒,是个读过书的士卒,有文化的士卒。 陈署骂人不带脏字,直接蔑视和羞辱这名右司马最在意的地方,拿他的荣耀来践踏,具体大意是说这右司马献出妻姊才有机会参与彭城之战,依靠父兄才坐上右司马之职。 有功而不敢沾沾自喜,因为这功劳不是他自己,起初不信真如此,如今看来传言不假等等。 总之将这右司马最在意的东西统统踩在脚下,这下右司马不乐意,立刻打开壁垒之门,仅剩的五千铁骑全部倾巢而出,要给汉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只是没想到曾经被打的仓皇而逃的汉骑兵,今日居然进退有道,暗藏玄机。 待楚骑右司马率楚骑出击时,汉骑如往常一样败逃,见汉骑溃败,心中的恶气随着汉骑的溃败而渐渐流出,这种愉悦之感已经无法抑制,一路猛追。 不知不觉已追至狭长地带,便突见左右两翼有骑兵杀出,楚骑之后也出现汉骑。 至此才知上当,但右司马自信楚骑威震天下的战力,故而没有命令撤退,而是与汉骑悍战,将汉骑全部灭杀。 随着战斗的进展,楚骑右司马脸色苍白,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放眼望去只见楚骑正被两股力量来回冲杀,竟大大小小被分割成十处左右。 正是丁礼、戴野率军冲杀,一路杀伐,绝不恋战,只为冲散楚骑队形。 被分割后,近距离攻杀,楚骑的弓弩已经排不上多大用场,所能依靠的是金钩,金钩的短成为致命弱点。 金钩猛烈的砍杀被长矛、长戈封锁的死死的,能近身者少之又少,皆刺死在马下。 再看汉骑二百骑为一组,组成移动的圆形长矛(戈)阵,战马缓缓的跑着圈,汉骑士非常有节奏的刺杀。 王翳、杨喜、杨武、吕胜、吕马童五人分别率领二百骑进行着有节奏的刺杀,其余五组暂且不提,但说这五组。 杨喜善使枪,故而他帐下的这二百骑皆以长矛,分批刺杀,在转圈的过程中寻找战机,一旦转到楚骑后背立刻出击。 楚骑自然不愿被宰割,见情况不妙,便丢下碍事的弓弩,手持锋利的吴钩,分批朝一个方向突围。 锋利的吴钩在残阳下闪着光,还有飞洒的血水,果然吴中骑士生猛异常,几次差点突围。 杨喜所统帅的这二百人,有数十人手里的长矛已经被吴钩砍断,这让杨喜觉得情况不妙。 吴钩锋利,利于劈砍,这些吴中骑士显然时常习练此吴钩,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长矛阵很厉害,厉害就在于它的柄长,可以远距离刺杀,防止近身搏斗,可弱点也在于柄。 那柄多为竹木经过加工制成,本是坚硬光滑异常,寻常长剑根本无法轻易砍断,可这吴钩却不同。 几次冲杀,楚骑死伤数百,汉骑也死伤数十。 好在这骑兵长矛阵是运动的圆,没有固定的死穴,出现缺口外层的会立刻补上。 除杨喜外,王翳、杨武、吕胜、吕马童四人率领的四组同样进行着围杀。 这是一场很惨烈的围击战,灌婴见五千楚骑被分割成十余处,每处不过数百,平均五百左右,二百去围还是有些难度。 灌婴征询李必、骆甲的意见,“二千汉骑围杀五千楚骑,几难成,当速变阵。” 李必道,“将军,可放大阵圈,以弓弩射之。” 经过惨烈的厮杀,基本完成分割,仅仅靠转圈的长矛(戈)骑士是困不住的,故而李必见分割已成,立刻建议灌婴进行射杀。 灌婴取马腹旁的硬弓,纵马至杨喜处道,“速扩大围杀圈!” 杨喜见骑将灌婴前来,心中激动,觉得表现立功的机会绝不能错过,被骑将看到的功劳容易成为大功。 杨喜下令后,战马嘶鸣,战马奔跑的围杀圈逐渐变大,楚骑不知所以,认为这是突围的好时机。 楚骑将对右司马道,“突围时机。” 右司马心中的第一反应是其中必有诈,适才厮杀惨烈,汉骑已战优势,怎么会退,但架不住骑将、骑长的言论,也认为这是转瞬即逝的机会。 骑长道,“汉骑此乃变阵,待其阵成恐危,速速突围。” 右司马不再犹豫,立刻道,“吴中骑士,随吾杀出重围。” 变阵时的确会出现薄弱环节,只是右司马没有想到突兀起来的一枪要其性命。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汉骑一战惊天下之下 小标题:刘邦韩信皆不在,楚军三帅欲吞汉 原来就在右司马欲突围时,那辱骂楚右司马诱其出战的陈署恰好在。 陈署对灌婴道,“此乃楚骑右司马。” 灌婴闻之,立刻将弓箭的箭头调转方向,瞄准楚骑右司马,一箭射中大腿。 楚骑右司马吃痛,马惊,迎着陈署的长矛而来。 楚骑右司见陈署的长矛有些不用,矛头非青铜竟然隐隐泛着红色,又非血迹。 陈署所用乃赤魏长矛,与楚骑右司马一交手,才知道这楚骑右司马果然还是有两下子。 几个回合竟然让楚骑右司马突围,骑将紧跟而去。 陈署让楚骑右司马跑掉已经很没面子,怎么能让骑将再走,于是和楚骑将战在一起。 话说楚骑右司马大腿中箭,吃痛突围,欲回寨,哪里知道圈外正有一人静静的等着他。 这人自然是官至中大夫的骑将灌婴,手持一把蚕丝枪正在等候楚骑右司马。 楚骑右司马狼狈而出,本能的感应到一股危险,他还未反应过来,这一枪已经刺中他的咽喉。 楚骑右司马做梦也没想到初升迁为右司马就再也见不到翌日之阳。 灌婴杀掉楚骑右司马之后,见围杀圈已经稳固,便命弓弩手进行射杀。 李必、骆甲也亲自指挥王翳、杨武二人进行射杀。 呼啸破空的箭矢,舞动的金钩,战马的嘶鸣,还有鲜血的挥洒,绘制出一副悲壮的画卷。 由于金钩的砍杀,这个战场必定异常惨烈,不像长矛、长戈刺杀,不过是身上的一处红,人就倒在那里,安安静静,如入眠一般。 可金钩的砍杀却造成很多断肢断臂,有些昏死过去,有些尸首分家。 这一战下来,五千楚铁骑几乎全军覆没,仅有骑兵校尉率百余秦向壁垒逃去。 灌婴正面战场打的很惨烈,但亦算顺利,将五千楚骑打的几乎全军覆没,灌婴这支近万汉骑一战打出汉铁骑的闻名。 在楚骑右司马尚未战死前,发觉情况不妙时就已经派出骑士火速向项声飞报。 接到楚骑右司马的战报,项声首先大怒,已经告知慎勿与汉战,待其归,汉军在萧何发兵至荥阳后,士气已经大振。 虽然拿下阳武,汉军再次败退,取得胜利,但楚军也同样在京索之间败给韩信,以至于不能率军继续向。 按照龙且、项声、季布等策略,是要分兵一路打入函谷关,攻入关中的,现在在京索之间受阻。 虽然在曲遇受阻于周勃军,但不久周勃还是撤离曲遇,并没有受到损失,并不心痛,大军继续向西,在京索之间没想到会遭受重击。 这下龙且、季布、项声三位虎将才准备好好商榷一下,修改作战方案,以龙且为正面战场直击荥阳,季布游走在京索之间,牵制汉军,避免反包围的危险,项声以骑兵往来断汉粮道,策应龙且的正面战场。 项声、留公旋率楚骑截汉粮道居然连战连捷,尤其是拿下阳武,作为襄邑至荥阳的中转地。 对于荥阳的防御,龙且本没多少把握能攻破,拿下荥阳,毕竟汉军得到增补,此时兵力多余楚军。 可一个消息的到来给龙且看到破荥阳的机会,关中章邯居然起兵,杀向栎阳,使得刘邦不得不率军回援关中。 首先荥阳的最高统帅不再是刘邦,其次刘邦又带走一部分汉军,兵力又和此时的楚军相当。 周兰遣数名斥候,探查到荥阳主帅变成吕泽,秉承知己知彼的原则,周兰对荥阳的主帅进行挖掘式摸底。 从零散的讯息中拼接出一副吕泽的履历,此人是刘邦的妻兄,在汉军中乃二号人物,是汉国的二把交椅。 除却目前任将军的刘贾等刘氏外,吕泽代表着汉军中非常庞大的一个派系,其麾下也是战将云集,本是难对付,但细心的周兰发现吕泽其实和刘邦在用人上有些出入。 比较任性,吕泽麾下虽有很多战将,但很多战将慢慢皆向刘邦靠拢,因为很多将领发现在吕泽麾下立功的机会越来越少。 很多同时期的人一个个封侯拜相,可吕泽麾下的战将论能力一点不差,却原地踏步走,故而慢慢向刘邦转移。 这个细节让周兰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吕泽的统将识人能力不如刘邦,刘邦不在,那么这就是一个迅速猛攻的时机。 最让周兰感到安心的是汉军大将韩信此刻亦不在荥阳和京索之间,同样随刘邦回关中。 周兰与韩信同处楚军时,深知韩信的才能,只是可惜韩信不通阿谀逢迎,更不知政治之间的规则,故而没能成为掌兵的一路大将,又有范增这个亚父在,他的很多计策没有被采纳。 可周兰知道韩信的能力,他的一些谋略颇具前沿和创意,如果能用之,西楚当可横扫天下。 一路西追刘邦,得知韩信并未在汉军中掌兵权,并未在此次东伐楚之战中,周兰方才安心西追。 直至京索之间,楚军被汉击破,周兰的担心果然还是发生,韩信开始独立带兵。 有韩信在,周兰这个作为龙且的智囊之将,他没有把握可以战胜韩信的兵谋,也没有把握确保韩信不能看破他们的计谋。 现在韩信、刘邦皆不在,何惧之有,只要三位虎将协同作战,各个战场打出浪花来,遣将调兵能力不如刘邦的吕泽肯定会手忙脚乱。 只要一乱,楚就有机会,故而周兰建议龙且对荥阳一带,趁关中大乱刘邦无暇顾及时而发起猛攻。 至此龙且、季布、项声开始大的动作,项声开始和龙且互相策应准备对荥阳发起灭汉主力之战。 项声和龙且的几次配合,已经慢慢打出默契。 龙且命项声负责袭扰,断汉粮道,截杀逃出壁垒的汉军。 项声初战较为顺利,汉军见楚骑如遇猛虎,吓得四散奔逃,即便有汉骑兵敢战,亦是不堪一击。 故而项声立大功的心开始作祟,不想再小打小闹,如果在荥阳大破汉军中把大功劳让给龙且,那么未来在西楚的政权中将被两位大司马压制。 项声思虑至此便不爽,于是决定对荥阳外的一处营寨发动攻击,自己取功劳,这处营寨的将领乃郭亭、郭蒙,不料一战发现此处汉军居然很彪悍,难以攻克壁垒。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子房此计可行否 小标题:韩信水淹之计引争议,张良之言吹散迷雾 至此项声才听取留公旋的建议,准备突袭敖仓至荥阳的饷道,走之前特嘱咐骑兵右司马好好看家,即便是汉军挑战,也要忍着,别轻易出战,待其归。 令项声没想到的是骑右司马居然敢不听从其命令而出战,更想不到的是居然败给汉骑。 汉骑有这么厉害吗?项声下意识的询问留公旋。 留公旋有些发愣,他也没想到汉军会有可以匹敌楚骑的骑兵。 项声下令道,“立刻回救。” 留公旋急忙制止,“项将军不可。” “为何不可?” “主动挑战楚骑,必有所图,今仓促回救必中其计,途中定有埋伏,待吾等钻。” “楚铁骑威震天下,汉纵有铁骑,也必为右司马轻敌所致,短时间岂能打造一支彪悍铁骑!” “项将军,不可大意,其中必有诈……”见项声非要回救大本营,便只好退一步道,“如必回救,可先锋军探路。” 项声道,“如营寨被毁,吾等无处可归。” 无处可归?季布、龙且二人皆有营寨,而且营造的坚固异常,完全可以将项声之军容纳进去。 无非是不愿寄人篱下,更不愿有辱项氏的荣誉。 项声急着回救,留公旋担心途中有埋伏,究竟如何,咱们暂且不提,但说荥阳之东大破楚骑。 灌婴大破楚骑,汉军士气备受鼓舞,吕泽闻之,大喜,立刻向关中回报战况。 五月下旬的热浪开始席卷三秦大地,燥热的天唯有水是冰凉的,洒水的侍女和宦者往来于栎阳宫殿群间。 他们匆匆忙忙的身影,却给栎阳宫殿带来一丝凉意。 宦者,在先秦和楚汉之际并非全是阉人。 夏日里的这一丝丝凉意总算可以使人身心舒畅些,殿内的讨论还在继续,浑然不觉窗外的炎热。 刘邦反复看着韩信的请示,转头看向卢绾,“卢太尉,此计如何?” 在刘邦的眸光在群臣诸将间巡视时,卢绾有意无意的回避刘邦的眸光。 见躲不过,卢绾道,“借水灌废丘之计,可不费兵力,然此计有损大王仁厚长者之名……” 卢绾的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让刘邦陷入深思,他又走到其弟刘交的身旁。 刘交此刻正跪坐饮茶,只听刘邦询问道,“交弟,以为如何?” 刘交立刻起身拜礼,“王兄,臣以为水灌废丘之计,的确可不折一兵一卒便可下废丘,然此计唯有依仗渭水,可废丘方圆十里地势平坦,掘河堤灌之,必淹良田,恐于民不利。” 与民不利,有损汉王之名,这让刘邦有些不知所措。 刘邦本欲询问郦食其,但见郦食其闭目养神,便欲迈过他询问他人,却见郦食其睁开眼睛,“大王,臣有言。” 刘邦道,“广野君请言,寡人洗耳倾听。” 郦食其起身道,“昔日秦灭大梁,久攻不下,而后以水淹大梁,浸泡三月有余,大梁城方才倒塌,魏国遂灭;如非水淹,秦魏之战未可知。” 刘邦眼睛一亮,“先生之言,赞成韩信水灌废丘之计?” 郦食其思虑道,“此计虽可行,然有诸多避讳,不知大将军如何实行,以来改造水路绝非易事。” 刘邦点点头,见萧何欲言又止,遂问萧何道,“丞相可有话?” 萧何拜礼道,“大王,汉东伐楚之事,韩信曾向臣征调水吏,当时奇之,今日一看,韩信必有所准备,不妨去细听韩信之策?” 聆听韩信细谋,刘邦还真想去,现在栎阳城布防他已经放下,但他心中还真有忧虑。 刘邦之所以能那么快还定三秦,除却固守废丘的章邯,其余皆从汉,就是刘邦的好名声,与民休息,约法三章,还免除一些赋税。 在关中刘邦以宽仁厚德之王闻名,如果水淹废丘的确可下废丘,可废丘城中的万千之民怎么办? 一想到这刘邦便忍不住询问身旁的石奋道,“成信侯所至何处?” 询问众多群臣诸将,刘邦心里还是无法下定主意,现在机智的陈平不在,只能问张良,而且张良之谋不亚于陈平的奇思妙想。 有的时候刘邦会忍不住比较二人,张良的谋在慧,陈平的谋在于奇。 石奋道,“成信侯昨日不胜酒力,故今稍迟,已二次拜访,第三次周参乘亲自去请,估摸尚有二盏茶之时。” 话音一落,刘邦略显失落,忽闻殿外响起熟悉的声音,“臣不胜酒力,愧对吾王,臣来迟。” 刘邦迫不及待的转身望去,见张良一身青衣,款款而来,刘邦快步迎上,与张良一同东乡坐。 刘邦便将欲用韩信之计,然心有疑虑尽数告知张良,询问解决之道,“子房,此计可行否,请子房教我。” 在张良面前,刘邦不再称寡人,非常诚恳道。 闻言,张良略微思索,便笑道,“此计可行,欲行此计,先告废丘之民即可。” 刘邦大喜,“愿闻其详。” 张良道,“可先告废丘之民,汉欲水灌废丘,怜雍民无辜,限数日可深夜出城,汉军备酒彘欢迎;如雍王无道用兵劫持,阻民出城,废丘之民有权合力内杀雍王,汉军必强攻破城,以响应雍民之举;数日之后即不出城,又不内应者,则视为雍卒,水火无情,汉将用水灌之。” 一句话说的刘邦容颜大悦,刘邦一点即通,其实这些皆在刘邦脑海里,但并未形成系统的策略,是零散的。 张良的话让刘邦这些零散的讯息变得更清晰,没错,张良的话就是先礼后兵,而且此计不废一兵一卒可令废丘城内大乱。 意思是汉已事先告明,将水淹废丘,不想死的可逃出废丘城,那么只要雍王章邯不下令全城阻止,不下令禁止百姓出门,那么不出十日废丘城必空。 攻打空城远比一座物资储备丰富,兵源不竭的城池容易很多,此为一。 其二,如果章邯下达此命令,必然会激起内乱,人各为己命,出去能活,汉军备酒彘(猪肉)欢迎,不出去就可能会被淹死,自然会想办法出。 不让出,就会流血而战,如此雍民战于内,汉军攻于外,必可破,甚至不必水淹。 其三,如果雍民不出城,亦不内乱击雍王,那么汉王仁至义尽,大可行水淹之。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水灌废丘何以得民 小标题:张良献计方行水淹,韩信心中欲有言 自列国纷战以来,兵不厌诈,如今汉王攻击废丘城池之前先告于全城,此举不失仁厚王者之名。 如此一举三得,皆有利于汉,刘邦岂能不大喜,“速传韩信,此计任由大将军全权处理,然需考虑城中之民。” 石奋得令立刻草拟简令。 红衣甲士得令后,从栎阳出发,沿渭水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此名甲士只有在驿站时换马,饮几口水又继续赶路。 草木飞速倒退,潺潺溪水萦绕于耳。 草木渐疏,眼前出现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上平地拔起一处营寨,高高的了望台上甲士持弓箭环视四周。 这名栎阳飞速而来的甲士远远看到还有一名甲士先入其奔入营寨。 关中三秦大地上已百花齐放,成群结队的蜜蜂往来于百花之间。 丛林之间却是斥候往来于城池之间,络绎不绝,时不时可听到清脆的马蹄声。 在栎阳甲士出发之时,从临晋亦快马飞来一斥候,急急的驶入栎阳城。 栎阳城见斥候背后乃三面旗帜,守城甲士立刻为其让道,并为其迅速清理官道,以使此斥候能尽快抵达王宫。 此名斥候入栎阳会掀起怎样风波,暂且不提,单说栎阳之西,渭水北岸的废丘城外。 壮观而整齐的汉营寨内一片肃然,隐隐能听到操练之声,声震废丘上空。 中军大帐前除汉子旌旗迎风鼓动,还有一面“韩”字帅旗很扎眼。 那名先于栎阳甲士入营寨的斥候,匆匆奔向中军大帐,“将军,河东有异动!” 听闻异动,帐内三人,脸色皆如常,但皆凝神屏息,静静倾听。 只听韩信道,“讲。” 此斥候道,“河东现楚军。” 听闻此言张苍面有诧异之色,“西魏与楚修好乎?” 那斥候很自信道,“情报再三确认过,西魏豹确实请来楚兵,目前尚未知楚将何人?” 话音落地,韩信依旧没有说话,眸光盯着眼前的沙盘。 曹参自韩信入汉时,就非常欣赏韩信的谋略,如今算是和韩信一同攻打废丘,算是第一次共事。 不过曹参自然还不知道,接下来他将和大将军韩信结下不解之缘。 曹参开口道,“战场之上本无永久之敌,魏已反汉,唯有连楚,方能自保。” 曹参之言,恒山郡守张苍点头道,“魏王豹连楚必然,不曾想,项羽发兵竟如此迅速,恐项羽欲借西魏之地渡河入关,不得不防。” 韩信的眸光从沙盘上收回,“然也,西魏纵有楚助亦无所惧,但需知楚军来将何人。” 言毕,韩信转身对斥候道,“再探。” 斥候领命,“诺。” 此斥候疾出帐,翻身上马,绝尘而起。 烟尘未散,帐外的交戟之士立刻又报道,“大将军,栎阳传令使者到。” 一直很淡然的韩信脸色微变道,“速请。” 一名汗流浃背的红衣甲士大步进帐,甲士来不及拜礼,韩信已上前接下令简,命其免礼,“军中只需军礼即可。” 韩信重申军法已经传遍关外汉军,关内亦有耳闻,此命甲士见韩信于军中只行军记,不见君臣之礼,果然非凡。 展开竹简,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此水淹之计,大将军可全权处理,然需参考寡人以下愚见。” 再看后面没有字,以下愚见在何处?韩信有些纳闷。 曹参、张苍初见韩信面有喜色,知道汉王刘邦一定是允诺水淹之计,但随后又是一连迷惑,却不知为何? 韩信忽然想起什么,对栎阳使者道,“大王,可还有嘱咐?” 红衣甲士恍然大悟,急忙又从怀里拿出一帛书,非常不好意思道,“大将军,请恕小吏之罪,险些忘记!” 红衣甲士不禁额头冒出冷汗,将帛书转交韩信。 韩信迅速阅览一遍后,便知道汉王之意,他从中读出四个字,先礼后兵,对废丘先礼后兵。 一向爱用奇计的韩信,对这样大张旗鼓,告诉对方吾欲攻之的用兵之道,颇为头疼。 可汉王之意又不能不违背,毕竟现在他韩信与刘邦同在关中,心中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无法很理直气壮的说出。 韩信便将此帛书传阅于曹参和张苍。 阅后,曹参和张苍皆赞成道,“此举倒可一举三得。” 话音未落,韩信却道,“此计虽有三得,却有三失。” 从话音中曹参首先品味出韩信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意味来。 自韩信重申军法典章,曹参第一个拜读,对里面基于兵法的军事制度非常的赞赏。 特别是当曹参看到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着实震惊许久。 曹参曾拜读过《孙子兵法》,知道其中《九变篇》有句:“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基于这句话,韩信居然直接改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用兵在于战略与奇谋,必要时需要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不该出现在军法典章内,应该成为一种不可明说的规则。 可韩信却敢这么做,而且还指出为何要君命有所不受,这是要彻底革新汉军旧制,使军队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不能因为君命而贻误战机,更不能因为君命而丧失千万子弟兵。 由于地形的复杂多变,因为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唯有领兵的将才能及时的把握,为君者难以及时知晓,如果强加干涉,轻则兵败,重则国亡。 其实当刘邦看到这句时也是眉头一皱,不过刘邦不同于其他王者,他心里有一杆平衡,在放手和约束之间有着自己的想法。 故而刘邦没有提出让韩信删减的想法,放手先让韩信去做,刘邦自己亲临前线,那君命就不得不受。 张苍突然开口将曹参从思虑中拉回,“大将军,何为三失?” 韩信道,“顾及城中,战机必延后,恐西魏与楚连兵进犯关中,此一失;雍王如将计就计,以士卒假扮百姓出城,伺机破坏水道,恐有水淹己营之险,此二失;改造水网以淹废丘,纵前有准备,仍需半月有余,如雍王以民为饵坚守城池,仍有口实,此三失。” 曹参听闻点头道,“然也,虽有三失,仍有三得,胜过强攻,汉彭城大败,兵力削弱,不可再有重大损失。”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项羽也有犯愁的时候 小标题:欲调汉将入关中,西楚抉择陷两难 曹参的意思是虽有三失,仍有三得,汉王准许水灌废丘已是迈进一大步,好过损兵折将下废丘。 张苍也认为汉王所顾虑可以解决,韩信便不再言语,毕竟现在并非将在外,皆在关中,汉王的建议不得不考虑,或许汉王是对的。 不过韩信脑海里思考的全是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下一个问题就很快出现在韩信的思考中,“西魏有异动,需一位将军前去防备,不知……” 张苍有些不太相信西魏那点兵力和战力,敢入关挑衅,“西魏仅有楚军踪迹,敢入关乎?” 曹参略微沉思亦道,“魏王豹,未必有此魄力。” 现在仅仅有个意向而已,这也让韩信大动干戈,调兵防范,这让曹参和张苍皆感受到一种迥然不同的战略和战术。 每个细节皆深思熟虑,但又不过于拘泥刻板。 只听韩信道,“魏王豹或许不会,然项王会,范增亦会。” 和雍兵对垒,想着西魏,不仅想着西魏王的一举一动,还兼顾着遥远的彭城即项王和范增。 这种战略和战术,兼顾的有点大,说是没关系,却隐隐有着关联,说有关系,似乎又太遥远。 张苍和曹参皆非庸人,立刻觉察出韩信的高超之处,能兼顾方方面面之人,才能屡战屡胜。 曹参道,“参愿前往,然参一走,废丘城兵力薄弱,恐于拔城不利。” 韩信那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开口道,“请援,吾会向汉王请求援兵。” 西魏的异样自然不只废丘城外的韩信注意到,由临晋率先传入栎阳。 在栎阳督查刘盈、刘肥读书的刘邦闻之,立刻让叔孙通代为督导,他立刻让石奋去通知群臣诸将商讨对策。 刘邦已经敏锐的觉察出危险的气息,自然不只是魏王豹的危险气息,还透着项羽的气息,必须要尽早商讨出策略,否则彻夜难眠。 大殿上群臣诸将没有议论纷纷的热闹景象,而是非常默契的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要不要再调兵入关中。 在刘邦尚未进入大殿前,群臣诸将面对河东有楚军的迹象经过一番讨论,得出一致的结论,可能要再调兵入关中防备。 这种现象怎么看都像是汉趁项羽陷入齐地,而东伐彭城的翻版。 刘邦一进入大殿,尚未开口就见一名甲士气喘吁吁的向大殿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将韩信欲请援的情况告知刘邦。 群臣诸将一听,心中再起波澜,现在既要守栎阳,又要防备西魏,哪还有兵力增援韩信。 果然见刘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依旧是镇定如常,眼神里还带着笑意,但迷人的酒窝笑已经不见。 刘邦尚且不知韩信请兵的原因就是西魏有异样,只见甲士从怀里拿出信简欲交给刘邦,刘邦示意暂缓,而是微怒道,“水灌废丘需要如此多兵力否?” “韩信净为大王添堵,守栎阳尚且不足,如今又有河东异变,何来变出兵卒去增援!” 这下平时看不惯韩信的,对韩信不满的,甚至认为韩信的重申军法剥夺他们既得利益的,都来低毁韩信。 汉军中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人见大势所趋,也参合进来,这些人多半是因为韩信抢他们风头,爬到他们头上而心怀不满的人。 “韩信徒有大将军之衔,水灌废丘,何须如此多兵?” “京索之战,装神弄诡,不过阴差阳错耳。” 说到最后还把韩信京索之战击破楚军,以至不能西进的功劳给抹杀。 闻之,刘邦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没想到自己用韩信会招来那么多怨言,说出来也好,总比憋在心里,最后酿成恶果好的多;不过刘邦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说的很痛快,但没几个能真正挡住楚军的,如果没有韩信在京索之间的指挥,现在楚军指不定会打到什么地方。 如果荥阳守不住,楚军必定会兵压函谷关,他刘邦还能在这里稍显轻松的来解决章邯嘛。 由韩信打好的前提,外加吕泽的指挥,刘邦目前不担心关外的事情,只要项羽被牵制住,没亲自带兵至荥阳,关外就不会有事。 现在考虑的是西魏,考虑的要不要从关外调兵。 数日前,彭城内一样的议论纷纷,令项羽举棋不定,思考很久,不知道该听谁的。 由于下邑有汉军驻守,淮南又有一个坐山观虎斗的黥布,派遣数名使者催促其发兵佐楚,他就是不动,听闻又有汉使入淮南,必定有问题;再加上一些其他事情使得项羽滞留在彭城,没有亲自带兵追击刘邦。 项羽也在想,吾乃西楚霸王,总不能什么皆亲力亲为,把机会留给诸将。 范增也觉得刘邦之所以能够攻入彭城,就是彭城的布防还欠缺,又无猛将镇守,故而留下项羽商谈重新布防事宜。 范增知道项羽对刘邦入彭城很恼怒,便提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西魏来讲和,就应该不计前嫌发兵助西瑰。 如此楚军虽然被滞留在荥阳一带,但楚军的戈矛却可以直接绕过荥阳,可借助西魏直插关中,此一利也。 其次,范增继续坚持项羽拉拢王陵,既然封其王依然不能动其心,那就从另一方方面着手。 范增将眸光瞄向王陵之母,建议项羽将王陵之母请到楚军中,好生款待,以其母召王陵入楚。 陈婴等其他西楚之臣则持反对意见。 认为河东距离彭城太过遥远,粮草补给是个大问题,而且魏王豹反复无常,如有变,岂不断送一支精锐之军。 对于拉拢王陵,使楚可以很顺利的借道武关入咸阳,同样持反对意见,陈婴的意思是接王陵之母入楚,有劫持之嫌,如有不测,王陵定憎恨于楚,不可。 陈婴和范增的意见向左,项羽有些犯难,按照谋略的高深而言,自然是范增更胜一筹,但论谨慎忠诚,自然是陈婴更称心,至少没有任何威胁。 人才都是有两面性,能力越强,帮助越大,那么威胁也就越大。 陈婴反对道,“知者言大王有求贤敬老之心,不知者以为大王弄手段,逼贤良,不可。” “大王求贤若渴,接其母入楚,尊之,更显项王之德,有何不可?”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纵有良谋需己定 小标题:调兵遣将需谨慎,纵有良谋需己定 “论兵略奇谋,吾不如亚父,然恭谨待人,团结群臣,抚恤百姓,体察不畅之心,亚父未必如吾。”陈婴气势上不落下风。 两人的争论,使项羽对处理王陵之事陷入焦灼,而援助西魏最终让范增以食魏之粮,借魏之力,将长剑悬在刘邦头顶,只要有机会立刻可动用这把剑的主张,一锤定音。 只是在人选上,让项羽又陷入两难境地,派何人过去至关重要。 现在正与汉对峙,如果调猛将过去,那么将不利于正面战场。 越想越头大,项羽便暂时离开兵事殿,让他们群臣自己再环磨环磨,给出一个方案来。 项羽不自觉的向后殿走去,这里是项氏居住的地方,一入后殿项羽的愁容便被项伯和项它看到。 现在二人一个为令尹,一个为柱国,正在为如今楚汉之争的形势进行着私下的讨论。 项伯认为当团结能团结的力量,虽然西魏不久前还参与伐楚战役,着实可恨,可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 项它也赞成,连西魏是可以直接越过荥阳直击关中的最好办法,也最便捷。 虽说赵亦曾反楚,但因为恒山王张耳之事,陈馀很快变换阵地,叛汉,虽然没有派出使者来与楚修好,但可以肯定不会再对付楚;普天之下和汉对打的只有楚,如果陈除还记恨当年项羽分封之事,不助楚,也不助汉,那么楚汉皆不容赵。 故而有赵行便利,那么楚军入西魏,必无后顾之忧,只觅入关之机即可。 两人说到这,最后项它也替陈婴说句话,言陈婴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如果魏豹反汉其中有诈,赵又未明确与楚修好,那么遣楚军入河东,如入虎穴,恐惨遭夹击。 项伯和项它聊的投入,直到他们的交流进入尾声时,才看到项羽一面愁容的向这里走来。 项伯见项羽如此模样,胸中略微心疼,毕竟项羽是自己的侄子,一个从小没父母的孩子,说道,“大王,有烦恼乎?” 明知故问,但项羽还是将这两件事简要的告知项伯、项它。 项羽言毕,却听项它说道“大王,臣愿为将入河东。” 项它主动提出要入河东,项羽眼睛一亮,感到有些吃惊,道,“可曾想好,河东之地,乃虎穴,福祸未知矣。” 项羽此言本想换个项它拍着胸捕说放心,却牵扯出下面一番话来。 只听项它说道,“汉王曾封彭越为魏相,实则分化西魏王之权,即便从汉东来,亦心有隙,臣听闻,那彭越虽为魏相,实为欲独占梁地耳,从未真正听从过魏王一令;魏王遣使者见彭越,未见彭越发兵乘边塞以助魏,此乃天赐魏地予大王,可趁机控魏击汉。” 项它之言让项羽陷入沉思,让项伯变的很兴奋,“柱国之言,莫非楚亦封魏相?” 项它点点头,“然也,楚可趁机发兵以封魏相,臣可为将,只是魏相人选,还需大王甄选。” 项羽深思之色变淡,被笑容取代,对项它道,“人选,寡人已选好,何须他人,吾西楚柱国可为魏相。” 项它有些震惊,“臣?” 经过项它的提醒,项羽脑海里也变的清晰很多,刘邦能封彭越为魏相,既能削弱西魏王豹的权利,也能使彭越死心塌地为刘邦战梁地,不断骚扰吾西楚领域。 同样的,吾项羽也可以封一魏相发兵相助魏豹,使魏豹为西楚战关中。 直到此刻项羽才彻底明白范增隔山打牛,借力打力之计,也越加忌禅这范增的厉害,如果这亚父范增扶持一股势力,那他项氏之族……想到这里,项羽心中苦笑,亚父怎会有此心。 项羽回过神道,“柱国入魏,寡人放心。” 就在这凉亭下,闲谈间,项羽把发兵助西魏的事情给敲定,站在范增这一边。 项羽趁机又道,“寻王陵之母,入楚之事,意下如何?” 项它没有说什么,但项伯思虑片刻道,“请王陵母入楚,处理得当可为一段佳话,如有疏忽,恐弄巧成拙,望大王,谨慎处之。” 项羽捋着胡须思考道,“此事就交于叔父……” 闻之,项伯微微一愣,但随即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仔细请来。” 如此在彭城的项羽决定两件可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做得好与否,可谓影响深远。 在项羽为项它送行的十余日后,关中的刘邦自然也坐不住。 此时刘邦本在思虑西魏现楚军之事,却突然接到韩信请求增兵的消息,刘邦不解,群臣趁机说韩信坏话。 刘邦心中无奈苦笑,便询问那甲士,“可有大将军信简?” 这名甲士早拿在手里候着,适才甲士想立刻呈交给刘邦,刘邦却示意他勿急,先口头汇报。 刘邦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一是他不太喜欢读字,二是因为刘邦也想看看韩信申军法后,诸将真正的反应,现在的确是个好实际。 “传阅诸将。”刘邦看完后,又名石奋将信简传阅诸将。 原本还在说韩信坏话的人,面有尬色,脸上升起一缕缕红,窘迫的红。 “大将军还算有远见,竟然和大王所见略同。” “韩信此子,如此还算配得上大王一片苦心,不枉费大王对其细心栽培。” “总算没辱没大将军三字。” 呜啦啦一片让刘邦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也难怪,刘邦实在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王,用人上不拘一格。 有的时侯看好的人不被重用,一个没什么背景,又没啥名气之人,甚至是亡卒,却能深受刘邦的青睐,实在是让群臣诸将既敬佩又忐忑,甚至还有怨气。 刘邦在这个方面没有纠缠太久,立刻将话题转向再调兵入关上。 “大王,可调郦商将军入关,郦将军常征战一方,必能震慑西魏,甚至攻入西魏,给其颜色瞧瞧。” “大王,臣以为可调周勃将军。” “未将以为当调刘贾将军。” 一时间各自举荐战将。 跟刘氏走的近的,举荐刘贾,给刘贾争取立功机会,那些和周勃昔年有些交清的自然是力主周勃。 和吕氏有关的甚至将吕释之也列出来,让刘邦来选,刘邦什么话也没说,用一个眼神让那举荐之人去体会。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如此急着立太子乎 小标题:群臣进立太子,刘邦初次试探 郦商和吕氏的关系不错,那些想攀上吕氏这根大枝而够不着的,只有想着去找和吕泽关系不错的郦商。提到郦商,刘邦还算认可,毕竟此人的能力,刘邦是满意的,但依旧被刘邦否决。 栎阳面对强楚,郦商可独战一面不能调动,至于周勃更不能调动,何人守敖仓这关乎着这场对峙的成败,精挑细选的人怎么能轻易动,自然毫不犹豫否决。 调动刘贾也被刘邦否决,理由很简单,也很怪异,言刘贾将兵能力有待于关外磨砺提高。 此言,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刘贾能力不行,还是别的原因。 磨砺将兵能力,在关中也一样。 经过一番甄选,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刘邦又将眸光略过萧何,看向张良。 萧何对荥阳部署自然不是很熟悉,刘邦也没有问他,而是又看向张良。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荥阳率兵回关中,本已做好精密的部署,再调动可就不是那么简单。 张良似乎在等着刘邦询问一样,他总是那么的忽近忽远,那么的超然,如雾似风,令人看不透,也无处寻迹。 张良开口道,“广武,现有三将,可选一将。” 张良没有直接道出名字,他相信刘邦在遣将能力上无人能及,这就是刘邦的长处。 随着为王的日子越长,这刘邦识才、用才、驭才上越加成熟和老辣。 故而张良只点名广武之处有三将,具体调谁不明说,将决策权留给刘邦。 果然刘邦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广武,这个地方他没有忘记,但没有往这里想。 这个地方满重要,故而让韩王姬信来驻守,同时拜陈平为亚将协助韩王姬信军广武,这个组合已经安全,但刘邦又加个一道屏章,令将军樊哙亦军广武。 这是一个武力强悍的骁将,虽然谋略不足,但勇猛异常。 有陈平之谋,有樊哙之勇,再加上一个韩王姬信,广武必然固若金汤。 要调出一人,自然是樊哙。 这张良果然眼光毒辣,而且还很会说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何人,但又不得不选,真是高明,比那些嚷着举荐人的厉害很多。 张良,帝王师也。 樊哙虽猛,但比起韩王姬信来,猛有余而谋不足,且陈平之计,樊哙未必能采纳,韩王姬信帐下猛将加上陈平的计谋,安全,绝对的安全。 刘邦立刻下达命令,“传寡人令,速命樊哙率军回关。” 樊哙驻军广武,半月来倒是没有经历大的战场,打过几场小战,不过瘾。 大多战场皆集中在京索之间和荥阳附近。 战将蛊逢、郦商、郭亭、郭蒙、灌婴、靳歙等牢牢扼制着楚军。 无战可打的樊哙,有几次皆想率军杀向荥阳之东的楚军。 可陈平是护军中尉,已经不是都尉,计谋可以不听,但战略绝不会允许樊哙这么做。 由于屠城给樊哙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在影响着刘邦,为此刘邦没少训斥,也限制他的权利,带在身边。 彭城战败后,诸将被打散,无人可用,这才让樊哙继续以将军的身份率兵,并令其镇守广武。 现在樊哙听闻刘邦召其回关中,他立刻率军疾驶而回。 从广武率军回到关中,已经是六月份。 六月份的热气更加肆虐,整个三秦大地亦是热浪滔天。 好在关中绿地植被茂密,大树底下好乘凉,上空热浪滚滚,下方尚有绿荫可乘。 樊哙返回到栎阳,没能停留,便立刻被刘邦遣到废丘去援助韩信、张苍,此时的曹参已经被调往临晋,兵临河水之西,震慑河东的西魏军。 河东的魏豹如何思虑,废丘的韩信又是准备如何用水灌废丘,暂且不提,单说栎阳的六月。 栎阳的六月,也是天下沸腾的六月。 安排好关中紧急事宜,刘邦尚未痛快的休息,就被另一件事情搅的无法安眠。 这件事是以萧何为首,叔孙通等文臣鼎力支持的事,那就是立太子。 刘邦从未想过立太子,他不是一个仓促做决定的人,但一旦心中有计,又是雷厉风行,“立太子,如此急乎?” 萧何谨慎道,“大王与项羽争天下,常率兵在外,关内无人镇守,如立太子,关中可由太子代大王镇守。” 刘邦想了想,自己的儿子好像不是很成才,最大的刘肥如今不过十五六,即不能打,有无谋断,现在立太子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萧何主关内之政,还是等自己再生几个,看看哪个成才,刘邦这样想着,嘴里却道,“寡人有丞相,镇守关内何须太子?” 萧何道,“臣虽能尽心尽力,然诸多事宜,臣名不正言不顺,太子令下,三秦大地群臣诸将莫敢不从,臣只需尽心辅佐太子便可。” 刘邦不是一个磨叽之人,他的眸光扫向刘交、陆贾等人,众人皆赞成萧何之言,立太子镇守关中,尤其是刘交言如王兄有不测,汉国依旧有王以继续大业。 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刘邦已听进去,他知道立太子已是无法避免,早立早让群臣诸将定心,但立何人,刘邦与群臣又产生分歧。 如果立长,当属刘肥,至少能独立思考,可自己目前比较宠爱的儿子是刘如意。 所谓爱屋及乌嘛,自刘邦返回栎阳,一到王宫就会抱一下刘如意,但比较还小,贤还是庸,尚难断。 可刘盈从小缺少父爱,见状亦求抱抱而不得,按照刘邦的意思是男儿七八岁当自立,尽早学会独立生存。 立刘如意,是太小,而且戚姬非妻,乃妾,按照这叔孙通的礼教之言,吕雉乃王后,其余乃妃或姬。 那么立刘盈,也是一个选择,年龄不大,也不小,但一想到立他,刘邦立刻想到吕泽,想到吕雉,想到他们所代表的庞大的吕氏团体。 如果此时不立刘盈,那等于宣布和吕氏团体决裂,刘盈的舅舅吕泽首先不会善罢甘休,其百年后甚至会对付他所立的太子。 立一个无背景者,有会被人废掉的危险,但立一个略强者,又恐起内乱。 不过当务之急是灭楚,团结可团结的一切力量才是王道,吕氏和刘氏暂时不能分家,但他还是想试探一下,“寡人如立长子刘肥为太子,如何?” 第一千零二十章 汉会二世而亡乎 小标题:汉会二世而亡乎,要做就做彻底 话音还未落,那博士叔孙通已经气的满脸通红,“大王勿有此言,自古立嫡立长,嫡长子才是合法继承者,如此朝纲不乱,方为百年大计……” 叔孙通还准备好好和刘邦辩论一番,刘邦立刻示意制止。 见叔孙通那么激动,刘邦已有答案,群臣面有讶色,诸将多有不解之色,在他们眼里怎么可能会立刘肥! 一个至今才知道存在的人就立为太子,这让他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刘邦知道叔孙通肯定会拿着各种历代朝纲之法进行理论,故而立刻道,“也罢,容许寡人再思考一下。” 立嫡立长,刘邦是知道这个规矩的,也知道大秦的祸患是怎么来的,如果二世不是胡亥,会有他今天吗?汉如立太子不慎,会二世而亡乎? 故而刘邦也很重视,他不希望自己的汉国二世而亡。 刘邦需要考虑一下,或者说先让萧何等人准备一下册立太子的相关事宜。 在刘邦想着究竟立何人为太子时,即便明知道此时不能做出分裂汉庭内部的事情,但他需要看看群臣诸将的立场。 不立刘盈可能会分裂吕氏和汉庭,立即会有隐患,究竟该如何,他需要冷静一下,需要权衡。 立太子可以等一等,但天下事却不愿等。 在栎阳掀起立太子风云时,淮南也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 六月的云说黑就黑,乌云压顶,顷刻间白色银亮的雨柱灌注下来。 天地间很快变成白茫茫的水世界。 水面上波涛汹涌,不断拍打着沿岸的一座城池。 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个要塞,作为前面一座大城池的一道屏障存在。 那城池原本是六县城,现在已经是九江国的国都。 九江国有一条水流(河水,指黄河,江水,指长江,在此以水流代替普通江河)通过,但追寻本源,不知其源,有人说乃陈郡的颍水一路向东南汇入九江郡,还有人说是由汝水绵延而来,不过大多数人认为乃淮水直接发源而来。 六月的雨水很暴,也很疾,半个时辰就使得这条水流开始上涨,沿岸的渔民纷纷上岸,来不及奔跑的会直接被浪涛吞没。 在一片混乱之中,有几人静静的站在一凉棚下,看着远处四散奔跑的渔民。 “至今日,已近两月,英布仍不发兵叛楚,夜长梦多矣。”说话的乃二十随从之一,此人说话的对象自然是汉王的谒者,如今的汉使随何。 随何感叹道,“光阴如梭,耗费近二月而无进展,无颜回见汉王。” 又一猛士道,“先生,何出此言?九江王已答应叛楚从汉,此次出使之任务,依然完成,为何还在此滞留,当回还报汉王。” 随何道,“不过阴许畔楚与汉耳,未敢泄也……” 言至于此,随何长叹一口气,陷入那场惊心动魄的辩论。 当时的随何虽有信心,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劝动黥布,不过信心是必须要有的。 当时的随何,不紧不慢,很好的掌握着节奏,“夫楚之疆,足以抵挡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盟,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私下)为大王疑惑;臣不相信项王能容忍大王一直坐山观虎斗,亦不相信独靠大王淮南之兵能亡楚。 夫大王发兵而倍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自请为大王提剑从汉王,汉王必定裂土而封大王,彼时大王岂会蜗居于淮南,淮南亦必大王有也。故大王敬派使臣进愚计,愿大王留意。” 最后黥布只道出三个字,就结束这场会面,“请奉命。” 黥布以为答应从汉后,随何会立刻回还报汉王,谁知随何竟依旧居住在招待馆,没有走的意思。 随何当时想的很简单,那就是见到黥布发兵再走。 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撒手。 口头上承诺不能尽信,需要文书,但黥布又不愿意留下畔楚之文交给随何带回汉,这样也算是个凭证,否则口说无凭,如果黥布发兵还好,不发兵,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么遥远的路程,又花销这么多的金钱,随何知道刘邦虽然很大方,给的钱却不能乱花,不能就这么白花。 随何不仅留下来,还隔三差五的去拜见黥布,劝勉其发兵攻楚,趁此时楚汉对峙之际,响应汉王,立下头功。 黥布亦不冷面相对,每次笑呵呵的说再等等,时机不够成熟,言作战讲究的条件多的很,但有一条最重要,那就是时机,时机对,加上勇和谋才可以战。 随何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时机不到,不就是想在情势明朗之际再做决定,如果楚完胜汉,肯定会出兵助楚,如果汉战居绝对优势,必然会北上击彭城。 这个小心思,随何很清楚。 作为常伴君王左右的人,对揣摩人的心思还是有自己独特的一套。 于是随何一直没走,时至今日,竟近两月,他望着远处的飘泼大雨,愣愣的出神。 忽然雨声中响起马蹄声,溅起一串串水花。 随何回头,只见一劲装勇士飞驰而来,“先生,楚使再入六城,方急责英布发兵。” 随何一听,暗道,“不妙。” 随何道,“快,立刻至楚使之舍。” 随何这二十人中有担任侍卫的勇士,也有出谋划策的助手,现在多数人劝随何稍后再去,现在黥布正在接见楚使,去见略有不妥,亦难以见到。 随何却笑道,“英布虽答应叛楚,然阴许之,竟未敢泄,心仍有疑虑,此乃祛除其疑虑最佳时机。” 闻言,众人皆吃惊,但对这个能凭借一张嘴说动黥布,阴许畔之,已经很不容易,随何说可以做到,那么就八九不离十。 马蹄踏在青石街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溅起的水花变成雾气。 这辆马车飞速向一招待舍驶去。 馆舍内,楚使没有一往拜见大王的恭敬神色,更不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所谓弱国无外交,现在的西楚乃是彭城打败联军的强国,可是将五十六万联军打的落花流水。 楚使到六城不是简单的出使,不是联络两国感情,而是带着命令,带着项王的斥责而来。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为强国出使却命丧他乡 小标题:皆言弱国无外交,为何强如西楚却如此 或许是对项王本能的恐惧,黥布(英布)那身彪悍劲居然没有散发出来,而是脸色有些惨白。 楚使额头上还留着冷汗,那是训斥黥布流下的汗珠,代表项王责问黥布,虽非本意,但依旧渗出一身冷汗。 楚使本可以六月炎夏来掩盖囧汉,无奈一场大雨已经给六城内外送来凉爽。 黥布自然看得出楚使有些紧张,“愿楚使代寡人,向项王表明,非布不发兵,奈何布一场大病,今日方见好,给布宽限时日,择良将……” “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请速速离去。” 砰,啪,几下就没有动静,转眼就看到一人走进馆舍。 正是汉使随何,随何不请自来,径直而入,不只是楚使震惊,黥布也感到意外。 接下来更让黥布意外的是随何进来,没有任何言语,径直坐到本该楚使坐的上座,让一旁还站着的楚使有些咋舌。 黥布这会就有些吃惊,但他没想到随何的话更令人震惊,“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令其发兵,痴人说梦!” 随何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入舍,到自坐上座,再到点醒楚使,做的是那么自然,让楚使吃惊,令黥布愕然。 楚使用眸光扫视黥布和随何两人,楚使不是傻子,不可能凭借一面之词就断定黥布畔楚。 眸光扫去,其实楚使是想得到黥布的一句话,澄清一下,表示自己没有从汉畔楚,只是汉使一面之词。 可黥布一是有些懵,二是他的确已经阴许畔楚,说的也是实话,只是没想到随何居然当着楚使面说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黥布的这个发懵时间,楚使心中不悦,“九江王,汉使所言非虚乎?” 汉使说的也是真的,现在当场否决,势必得罪汉,按照汉使所分析,项羽又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坐山观虎斗。 黥布的再次发愣,纵是他情商不低,此时也有口莫辨,恐越描越黑,“楚使,请听寡人言……” 随何道,“九江王今日唤汉使,夫非商榷击楚乎,何不过早来耳,不知楚使在此矣。” 黥布的话被随何打断,楚使气的拂袖而去。 楚使离开后,黥布依旧处于愕然之中,久久不能平复,不悦道,“汉使此举何意?” 随何心中苦笑,何意?还不是九江王犹犹豫豫,吾不过替九江王下定决心而已。 随何因说黥布道,“事已构(与楚已经挑明),可遂杀楚使者,勿使其归,而应疾从汉,并力击楚,否则项王必亲率大军南下,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也。” 说的很明白,之前一直藏着掖着,虽答应畔楚,却只能阴许之,如今已经摆到明面上,没必要再掖着。 如果让楚使归楚,项羽得知,必然亲率大军南下征讨,到时候恐怕要大难临头,不如趁机杀掉楚使,清点人马,准备击楚,杀楚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方能出奇制胜。 黥布不是一个弱智,心思自然很敏锐,随何的举动已经替他下决定,事已至此,不得不做,“如使者所指教,趁此起兵而击楚耳。” 言毕,黥布下令道,“速命肥诛,亲率兵卒追击之。” 士卒得令立刻飞速向黥布大将肥诛传令。 天不知何时已经雨停,但依旧是阴暗的,灰蒙蒙的天,如同水玉一般,看不到日光,但依据是亮的,仿佛天日已经化作碎光隐在灰蓝玉中。 由炎热到冰凉的雨,楚使不仅身体不舒服,那心情更如这阴沉沉的天,一出传舍就直奔楚甲士所在的客栈。 此次楚使入九江,只带十数名骑士,还有一辆两匹马拉的车驾。 一身黄黑相间的楚骑士见到楚使匆匆而来,感到奇怪,本在饮酒放松,立刻迎上楚使。 未等甲士开口询问情况,楚使道,“黥布反,速回楚。” 六个字立刻令十数名骑士额上冒汗,微醉的状态彻底清醒,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反叛斩杀使者祭旗的事情是屡见不鲜。 十数名骑士立刻披上黑色的战甲,带上兵刃,纵马向北,其御驾驶车驾,不断的用鞭子抽打两匹骏马。 楚使走的不慢,但马车终究没有训练有素的九江铁骑跑的快。 片刻间,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骤雨,楚骑士知道追兵将至,自彭城一战,楚铁骑扬名天下后,楚骑士已经具有骄傲的资本。 一名骑长刷的一下拔出吴钩,高声喊道,“保护楚使……” 这名骑长对楚使道,“先生快换马行,吾等拖住九江骑兵。” 此命骑长不愧是西楚骑士,非常善骑射,双腿紧夹马腹,弯弓射箭。 铮的一声,金石相撞,不知怎地,此骑长射出去的箭矢与另一支箭矢相撞。 只见一人纵马而来,速度奇快,只见此人虎豹身躯,眸光如鹰,手持一杆吴戟率数百车骑追击而来。 此人看到楚骑士射箭,立刻也拔出一箭射击,不料两支箭居然能撞击在一起。 那如鹰眼的眸光直接瞄到楚使下马车,换乘战马欲逃,如果让只带十数骑的楚使逃掉,那么他这个将军就难当,也不好意思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黥布麾下的大将肥诛,听闻九江王决定杀楚使而击楚,命其率兵杀掉楚使,他立刻率兵来追。 眼睛一扫,发现楚使仅仅带十余骑士相从,自己率数百车骑来追,如果还让其跑掉,那么他肥诛就丢大人,无颜在军中混。 肥诛想着有朝一日能胜任九江国的大司马,怎么能错过这次立功的机会,立刻舞动吴戟来战骑长。 这名骑长的目的是拖住九江车骑,故而率数名勇猛的骑士来阻挡,却不料这肥诛仅仅与其交手几个回合,就虚晃一戟拨转马头跳出战圈,继续追击。 后面的数十名九江骑士将数名骑士团团围住,结果可想而知。 肥诛率轻骑疾驰追击,从后不断的射击。 楚使看着身边的楚骑士一个个落马,心中恐惧,他没想到这次出使竟然会有性命之危。 由于西楚大败汉军于彭城,西楚之军威震天下,霸王权威再次拔高,他相信强国的外交必定如张仪那般风光无限。 故而自请使九江,谁知今日命将休矣,想想妻子,想想老母,不禁潸然泪下。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拜封不公的隐患随处见 小标题:出使有危需谨慎,九江君臣藏玄机 既然逃不掉,为何还要逃,楚使放缓骑马的速度。 负责开路的骑士见楚使没有追上来,也回转马头,负责断后的立刻勒紧马头。 “先生,为何放缓?” “数百骑追击,如何逃脱?” “先生,吾等奉命保护楚使,以死相搏乃楚骑荣幸。” 交谈间,九江骑士已经追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楚使见一身穿长袍的骑士,认定必为骑将,道,“吾乃楚使,将军为何追击?” 来将自然是肥诛,他并不答话。 楚使继续道,“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此举为何?” 肥诛这才答话道,“末将奉命耳。” 话音一落,弓弩手已弯弓驽张。 楚使道,“今若必死,愿将军活吾西楚骑士。” 肥诛知道这楚使要自杀,对于一个读书之人,自杀的确是个体面的死法,便点点头,“本将可不射杀,但需楚骑士缴械。” 楚使为活骑士之命,自杀于当场,人有时很多疑,不愿相信任何人,有时又那么单纯,愿意相信自己一死可换楚骑活命。 楚骑长、楚骑吏为楚使不白死,同意缴械。 肥诛提着楚使首级调转马头去复命,行至一箭之地,一九江骑长道,“将军,大王之令乃皆杀之。” 肥诛笑道,“自然皆杀之,楚骑甚勇,杀之不易,兄弟们死伤不知几何,故而需不能以蛮力取之,如先杀楚使,楚骑必各自奔命,如何追击之。” 此九江骑长恍然大悟,“楚使自杀,骑士自解,缴械而走,杀之较易。” 肥诛赞赏道,“孺子可教也。” 肥诛估摸着时间,时机一到,便对骑兵长和车兵长下达命令,“立刻追击,勿走一名楚骑。” 车长和骑长齐声应诺,战车和骑兵呼啸而去。肥诛下马在一棵树下休憩。 未过多久,只见远处水花四溅,九江车骑畅快而归,对于这个任务,肥诛有着充分的信心。 当年楚怀王不是很牛气,最后还不是他受命率兵追击,与其他诸侯便衣之兵击杀于江上。 肥诛完成任务后,立刻纵马向六城而去,未至六城便远远看到六城外一片金黄,肥诛心跳加速。 那片金黄是九江国连绵不绝的旗帜,黄为主色调,夹杂一些蓝色,诸如镶边等装饰。 肥诛知道这是黥布准备发兵击楚,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可不能错过,现在的他不满足于作为黥布的一名别将,他要成为大司马,甚至成为相国。 仅仅追击一个楚使怎么可能让他肥诛成为大司马,乃至于把相国朱(朱)建拉下马,换自己上位。 必须要争取出战的机会,肥诛思虑至此,加快速度纵马而去。 车马的隆隆之声,自然早引起黥布等人的注意,见肥诛已经将楚使杀掉,黥布和随何皆送一口气。 肥诛略微了解,便知道黥布要让大司马领兵击楚。 于是肥诛见缝插针,找准机会,非常诚恳道,“大王,杀鸡焉用牛刀,北伐西楚,何须大司马,有末将即可。” 九江上柱国看到肥诛那友好的眼神,似乎想到什么,在黥布决定发兵击楚时,他曾经想出战,但被大司马抢先。 对于这位黥布的上柱国(名字已失),他目前已是九江国的兵事最高武职,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相国。 不过这位上柱国不常领兵,常伴君王左右,相当于君王的最高军事参谋,也是从领兵过来的。 等于交出兵权,给一个最高兵事荣誉。 在这里多提几句,读史常发现相国(令尹)、上柱国、太尉、大司马、大将军、上将军等字样,很难分清之间何职更大。 按照史书所言,上柱国乃最高武职,掌军政;太尉,也是最高武职;大司马也是最高武职。 好在这三个职位不常一起出现,但有时候两个会同时出现,那就比较令人迷惑。 上柱国自春秋时期起,楚、赵皆置,乃最高武职,地位仅次于令尹(相国)之下。 秦则是设置太尉,乃最高武职,这么看他相当于上柱国,西汉初置太尉,汉武帝时期罢太尉,置大司马为大将军的加号,为最高武职。 这么说,太尉、大司马、上柱国其实是同一个职位不同的称谓而已,地位自然皆仅次于相国(令尹)。 那么再说大将军,这个武职非常置,乃领兵之最高统帅,也就是征战时才会设置,有时它的名字又称为上将军,比如项羽为诸侯上将军,统帅诸侯军向北救赵。 也就是说统兵征战时,才设置大将军或上将军,战事结束就会撤掉,继而任太尉或者大司马,但也有例外,此时的韩信便为刘邦所拜的大将军。 在刘邦还定三秦或者东征伐楚时,韩信并未做为最高统帅,不过大将军一旦掌兵权,往往又是最高统帅。 故而暂且可以这么理解,相国(令尹),这是仅次于帝王的,毫无疑问;而上柱国、太尉、大司马这三位是同一职位的不同称呼;而大将军、上将军战时最高统帅,往往由太尉、大司马、上柱国来兼任。 这么理解就可以很清楚的来推断此时九江国下设的职位关系,朱建为相国,下面是上柱国,按理来说不应该再同时设立大司马。 可从黥布列传中可以看到,其下同时出现上柱国和大司马,西楚也是,上柱国陈婴,大司马还是三个,即龙且、曹咎、周殷。 那么咱们可以从领兵作战的记录,以及陈婴和龙且、周殷的实际情况来判断,陈婴从项梁后几乎没有独立与秦战的记录,而是一直陪着楚怀王,后来事项羽。 领兵在外的则是龙且、曹咎、周殷。 因此可推断此时的上柱国应为加封之号,是个荣誉称号,或者说是大司马的加官。 按照物以稀为贵而言,西楚只有一个上柱国,但大司马却有三个,也可侧面判断,此时的上柱国略比大司马尊贵,但不掌具体兵权。 在西楚,项羽对龙且的信任显然超过陈婴,但陈婴按照现在话而言,又是老元勋,起事较早,乃一方势力,不能不敬,故而依旧拜封上柱国。 按照将兵能力而言,龙且、周殷也是强于陈婴的。 那么可以推断此时黥布麾下的上柱国和大司马,应是比较信任大司马,且大司马将兵能力也不弱。 鉴于薄将军从新安之后消失,他又经常与黥布打配合,故而推测这九江国的上柱国可能为薄将军,并且被项羽封侯,实则是项羽来制衡和监视黥布的。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天下战局将变 小标题:淮南一动,天下战局突变。 不过也有人推测薄将军可能是柴武(陈武),在这里不再多言。 大司马心里想的自然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拿下相国之位,所谓出将入相。 可有这种心思的不知九江国的大司马,上柱国也有此心思,当初一起出生入死,如今他黥布为王,吾却连相也坐不得,心里实在憋屈。 既有上柱国,何置大司马? 九江上柱国便开口道,“此首战至关重要,愿大王慎之。” 九江大司马微微一愣,心里寻思,“什么叫慎之,难道吾大司马之职无功而获,昔年一起伐秦,若之猛未必过吾,不过资格老而已。” 九江上柱国小声道,“此战利,于大司马无益,不利反而……” 九江大司马浑身一颤,“亦对,吾已为大司马,只要此老物还在,再立功与吾不增,无功反而有减,不利反而有损。” 可也不能明着言自己不去,让肥诛去,黥布命他九江大司马去,怎么能推脱,脑海里的思绪如电光火石。 九江上柱国也寻思,这大司马官职已不小,可对方的眸光时不时瞄着他这个上柱国,人心不足,总是羡慕别人的位置。 九江上柱国便道,“大王,楚要击,防御更不可丢,此一战必将迎来项王之怒火,淮南防御需大司马坐镇。” 随何看着众人的谈论,亦不便在兵事上插话,但他已经看到九江国的隐患,不过好在这些皆为黥布的老战友。 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对黥布的忠诚没的说,但诸将之间的不平还是存在的,有愈演愈烈之趋势。 战场上的付出与收获不符,就会有怨,久而久之就会酿成祸患。 九江上柱国的意思,黥布听得出来,这是要留大司马在淮南,负责九江国的防御,尤其是六城的防御。 黥布不置可否,便将眸光看向一人,此人一身儒衫,方脸鹰眉,此刻一脸笑容,看模样像是和事佬。 黥布道,“梁父侯以为如何?” 只要九江上柱国和大司马打架,那么拉架的一定不是黥布,而是他这个梁父侯。 梁父侯无奈一笑,“初战即为试探,又为连汉,不能激怒项王,否则战火很快会向烧,但又必须向汉表示诚意,此种火候,肥将军可胜任,如大司马与上柱国皆在淮南,定不惧项王陈兵压境。” 梁父侯史书已经失去其姓名,只知道封号,不知其人姓名,这里不再赘叙。 梁父侯侃侃而谈,即充分肯定肥诛可胜任,又赞赏一番大司马和上柱国,意思是无论大司马还是上柱国去打,皆会闹出很大动静,因为能力太强。 动静越大,项羽的怒火也就越大,向南烧的概率就大,这是梁父侯的看法。 大司马、上柱国面子得到尊重,肥诛得到肯定,黥布的脸上亦出现轻松的神情。 每当这个时候,黥布才知道自己的短板,调兵遣将,征战四方,他黥布自诩天下让其惧怕着不多。 可统领群臣诸将,令其协调制衡,少出乱子,黥布感觉脑袋不够用,更不用说还要想着怎么治理九江之民。 有个梁父侯在身边,黥布感到很欣慰。 黥布哈哈大笑,“如此定矣,肥诛,听令。” 肥诛一脸笑意的行拜礼,“末将在。” 黥布道,“寡人命子为征北将军,北渡淮水击蔪县,直逼符离。” 攻击蔪县只是一个信号,黥布目的也很明确,非攻击项羽重兵把守之地,只是牵制项羽。 楚军的主力还是让刘邦去打,他黥布才不会傻傻的抗。 黥布自然不知道,他这个看似不大的攻击,却直接影响到北方战场,而且影响还不小。 或许是黔布的威名在,或许是北方战场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到一根稻草可压垮的地步。 荥阳城头,吕泽与诸将再次登上荥阳城头,借助箭楼的居高临下,环视着此刻荥阳城外的复杂战场。 汉军斥候的身影不断往返于城内外。 斥候,是军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军职,不仅要求马术精湛,还要善骑射,且马上功夫不能弱。 最要紧的就是脑袋要灵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基本功,且身怀一定的武艺防身,如此才能做好斥候。 因为斥候时常要单独负责刺探军情的要务,是个高危军职,没有两下子肯定不行。 已经红衣甲士的斥候喘气道,“吕将军,楚增季布军,郦将军于京索之间受窘,请援兵。” 吕泽眉头一皱,没有说什么,“继续探。” 此名斥候领诺命而走,片刻又有一斥候道,“靳都尉伏击项声军,军乍利乍不利,两军处于对峙。” 靳歙所引乃汉王刘邦宣布组建郎中骑兵后的汉铁骑,灌婴的骑兵被称为郎中骑兵,是直属汉王的王牌骑兵。 那么靳歙所引就是汉国重新独立编队的铁骑,同为汉国铁骑,灌婴那支铁骑为首要,靳歙这支便是仅次于灌婴的铁骑,可与樊哙的车骑并列。 这么一支拥有汉骑的靳歙军是非常有战斗力的,却在伏击项声时没有占到便宜,足见项声的彪悍,是名虎将。 亦说明项声所引楚骑乃三川大地(河南地)的最强楚骑,可与靳歙对峙,不知道和灌婴的郎中兵对上会怎么样。 斥候还在不断穿梭,接下来又有几道消息。 “吕将军,郭亭、郭蒙二将吃紧,询问可否增兵?” “吕将军,龙且突然舍弃主战场,急攻广武。” “为何击广武?” 四面八方不太有利的消息在向吕泽汇聚,吕泽有些吃不消。 广武,乃荥阳北面的门户,隔河水相望的便是怀县,难道要借此打通与河内的联络,这是要迎接赵军? 如果龙且打通河内,借此迎赵军南下援助,后果不堪设想。 吕泽自信可与龙且来一场对决,不属于龙且,可如果陈馀率军南下,赵楚联合,吕泽自认必定守不住。 吕泽道,“雍齿何在?” 雍齿本在箭楼上,手搭凉棚观察城外战场,听闻吕泽喊自己,立刻道,“末将在。” 吕泽道,“郭亭、郭蒙吃紧,子引兵援助,勿使楚军越雷池一步。” 雍齿拍着胸脯道,“吕将军放心,想过防线,须从吾雍齿身上踏过。”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享受早餐的项羽 小标题:龙且对峙吕泽,彭城诈闻军情突变 雍齿率兵立刻驰援郭亭、郭蒙。 吕泽眸光扫向一将,又道,“朱轸,若率步卒一万,骑一千,驰援郦商。” 朱轸唱一个诺,便转身去点兵。 看着身边的战将越来越少,吕泽的额头也禁不住冒冷汗,和龙且的对决已经进入非常激烈的阶段。 此刻每走一步皆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如果到无将可遣时,那将是一个大灾难。 看看现在身边还能调用的,唯有召欧、周灶、刘钊等,再不能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荥阳如果守不住,吕泽自觉没脸见刘邦,所以必须要守住,他已经几次提出要亲自出战,督战。 不过这些要求皆被诸将给压回去,按照他们所言,主帅位置不该在厮杀的战场上,而是在指挥基地。 韩信的重申军法尚还未扩散到吕泽军,故而荥阳的布防比较独特,一部分新,一部分旧。 吕泽在军中犯愁,看着新堆砌起来的沙盘(据说秦始皇曾亲自研究过堆制各国地理形势),商待命的汉将越来越少,殊不知龙且亦到非常艰难的时刻。 楚军大帐内,龙且围着沙盘缓缓踱步,周兰在非常详细的堆制兵事沙盘图,只不过这沙盘并非用全用沙土堆制而成。 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代表山,再用手画出一道道水流,一副荥阳一带的地理图展现在龙且面前。 为堆制沙盘,在楚军抵达后,周兰便命斥候不断摸索着周围的山川地貌,费十数日才完成今日沙盘图。 在陌生的地理环境内作战,首要的任务就是熟悉这里的山川地形,否则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只不过龙且和吕泽制作沙盘时间不同,随着对地形的了解,楚军隐隐占据优势,但也略显捉襟见肘。 楚军的兵力调配亦达到最极限。 周兰看着沙盘,脸上带着兴奋但眼眸中有着无法遮蔽的忧虑,道,“龙司马,汉军已是强弩之末,需在这灭汉之柴中再加一把。” 龙且叹息,“奈何吾楚军已无兵力可调配。” 周兰道,“不妨向项王请兵。” 听闻周兰的话,龙且忍不住再次叹息,“来时,吾曾向项王保证,此十万兵马,外加各地驻守,足以横扫关中,今日之势,龙且大言矣。” 龙且、周兰率十万大军讨伐逃跑的刘邦,外加各地兵马的汇聚,足有二十万左右;刘邦原先的四十余万的兵马,彭城大败折损大半,汇聚在荥阳后还剩十余万,后萧何增调关中兵马,使得关外的汉军兵力达三十万左右。 兵力上汉军略胜,故而荥阳复振,但随着刘邦急着率兵返回关中解决章邯,兵力与龙且旗鼓相当。 周兰自然知道龙且的担忧,三军主帅皆是要面子的,可现在战机比面子重要,一旦形势逆转,那就是丢面子,而是丢命。 周兰劝龙且道,“龙司马,战机稍纵即逝,当速做打算。” 龙且围绕沙盘还在缓缓踱步,决定是早晚要下的,他也知道事不宜迟,“速向项王请兵。” 对着龙且的命令,数道黑色的残影穿梭在草木之间,河流之旁,奇险山道上。 一入彭城,使得彭城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宽大笔直的青石铺路的大街上,彭城的早市如往常一样,人来人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透着饭响的吆喝声,各种面食已经出炉,透着诱人的香,令人独自咕咕直叫。 石磨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发明,到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出现油炸和蒸制的面点,如蜜饵、酏食、糁食等。 这本是一天中美好生活的开始,不料一匹匹战马从青石街上飞驰而过,行人纷纷逼退。 一个个杀气四溢的斥候从青石街道上飞驰而过,没有人敢挡他们的道。 不过看到斥候后,原本那洋溢幸福的笑容渐渐消融,这些国人立刻意识到又有大事发生。 不过思来想去和他们国人关系不大,也就释然,当初刘邦入彭城,同样是于民秋毫无犯,只是将王宫内的美人收走,府库内的金珠货宝装车而已。 对于国人而言,他们不喜欢打仗,秦被灭之后,他们渴望的是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热闹的早市只是冰冻一刻,就又恢复如初。 斥候各个一身黑色甲胄,军服乃黄黑相配的服饰,看起来威武庄严。 六月天的已经是燥热肆虐,故而彭城中很多人喜欢清晨的时刻,这自然也包括项羽。 王宫内的项羽已经从床榻上起身,此刻正在吃一些早点,诸如蜜饵、酏食、瓜果等。 习惯食肉饮酒的项羽,初时食这些还不习惯,但多食几次,渐渐品味出其中的甜蜜。 因为这些早点皆为身旁的一个女人精心为其熬制,只见此女子腰如柳枝,肤质如玉,光泽赛雪,眉如黛,眼似水,发髻上点缀着玉钗雪珠,闪着晶莹的光,使得一头乌发似星空。 此刻正含情脉脉的服侍项羽,为其端起一碗酏食。 甜、香,又带着一股股酒意,这让项羽感觉如沐浴在春日中。 虞姬依偎在项羽怀里,此刻项羽是幸福的,他不是那个杀戮征伐的霸王,也不是一个威震天下的霸主,他就是一个爱妻子的丈夫。 一个宠溺心爱之人的伟丈夫。 这样的美丽画卷很快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大王,军情,十万火急。”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项伯急切的声音,随后才看到项伯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项羽面前。 无人喜欢早餐被打扰,项羽自然也是,可看到项伯那急切的模样,便知道军情的确很紧急。 否则项伯一定会待早餐后再谒见。 项羽笑道,“叔父,莫急,来,食早餐,边食边聊。” 话音一落,项伯道,“臣不敢,臣本不该打扰大王进餐,然军情紧急,故而……”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项羽已经站起身,走向项伯,拉着项伯坐下食早餐。 不同于酒肉的食物,不是每个人皆能享用,因为它的制作工序要比肉食困难复杂很多。 项伯不再推脱,食几口后,便接着道,“大王,龙司马请兵援助,言与汉对峙荥阳,略占优势,然不足以灭汉,请求火速支援。”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面对叛乱南下还是西伐 小标题:西行援助龙且,还是南下伐黥布 闻言,项羽微微一愣,已经端起的碗又轻轻放下,示意虞姬暂时离开。 项伯又将刘邦回关中之事简要叙述。 这会项羽似乎嗅到一股味道,关中的味道。 那是关中焦土的味道。 昔日他曾游咸阳,只是最后他一把火把那些带不走的烧成灰烟,只剩下残垣断壁,还有片片瓦砾。 如今似乎他又闻到那焦土之味,他要入关再看看咸阳宫,看看刘邦是如何在废墟中修建自己宫殿的,项羽不介意再来一把火。 可项羽哪里知晓,那咸阳宫依旧是焦土一片,根本没有重建宫殿。 项羽道,“召集诸将,兵器殿集合,寡人要亲率江东子弟杀入关中,再游一番咸阳。” 兵器殿,是项羽每日练习武技的地方,只要在彭城,他每日就在兵器殿练习剑、枪、戟、弓箭,下雨天在殿内,无雨则在殿外。 久而久之,这里慢慢也成为议事的地方,每次有战事,项羽习惯性在这兵器殿召见群臣诸将。 今日诸将一身铠甲,群臣各个身穿楚服,各个脸色严肃,知道项羽准备亲征,西伐汉王。 曾经的项羽是先北伐,后西征入关,如今不过是再走一次。 项羽走入兵器殿,群臣诸将齐声欢呼,“霸王!” “拜见霸王!” 声绕梁,音震瓦砾。 项羽扫视一眼,发现亚父范增居然不在,这种重要会议一般是不会迟到的。 项羽心里一阵搅动,不知是喜还是悲,心里七上八下,难道亚父突然患病? 项羽道,“可曾知会国老,寡人要兵议?” 站在项羽身侧的是项庄,“大王,臣亲自去请过。” 既如此只能在等等,项羽便将此次欲亲伐荥阳,攻入函谷关的想法抛出,早就有所耳闻的诸将立刻纷纱表示愿随项羽杀入关中。 此次西伐肯定不是每个将领皆可以入关的,必定会有一部分将领留在某些城池驻守,就在诸将各表忠心时,殿外终于看到那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范增。 只见范增这人年岁虽然已过古稀,可步履却非常的矫健,不像是那么大年纪,众人皆面有羡慕之色,很多大臣便私下悄悄登门拜访,请教养生之道,但这却让项羽隐隐有些不爽。 因为传到项羽耳朵里变成范增结党营私。 期初项羽不相信,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项羽也难眠起疑心。 不过此时的范增却不似往常那样洒脱,眉宇之间多是愁容。 项羽没有迎上去,虽然现在他是王,但尊奉其为亚父,这种父子之间的礼数还是要的,故而项羽在无人时常以父侍之,不过朝堂之上他自然是至高无上的霸王。 项羽含笑道,“亚父之身如有不适,可不比亲来,待商讨出数个方案,再向亚父汇报,请亚父斧正即可。” 范增脸上一窘,无奈苦笑道,心中汗颜,敢情项羽将他的神情和晚来揣摩成得病。 范增没有接项羽的话茬,而是他实在太忧心,“大王,形势不妙,英布已反,已发兵击楚。” 晴天霹雳,令满堂群臣诸将震惊,就在项羽准备西伐时,南方突然出现叛乱。 这绝不是偶然,这可是大事,西楚似乎到捉襟见肘的时刻,原本有个田荣在闹就蛮头疼,现在田荣虽然已死,但其弟田横尚在,现在已经收复齐地城池,这让项羽心里很不爽;无奈当下大敌乃汉,西楚主力在对付汉,没时间管田横,这才让田横逐渐收复齐地城池,还确立田广为王。 项羽在齐地时,还不敢大肆宣扬,如今已经叫嚣天下,深怕其他请侯不知道齐地已有王,不能再打齐地的注意。 齐还和赵进行联络,这些事情项羽暂时没有时间管,他最担心的只有两个事情,一个是彭城的布防,一个是荥阳一带的争夺。 现在除汉、齐外,竟然又多出一个叛乱。 最要命的是这个叛乱,还是项羽准备重用之人,黥布。 算是项羽比较信重之人,可以依靠的力量忽然变成背后的芒刺,着实棘手。 范增的话立刻引起群臣诸将高涨的情绪。 “大王,此竖子,臣愿率军平叛。” “大王,臣愿渡河去击不自量力之贼。” 很多新将纷纷表示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可那些曾经和项羽北上救赵的战将,尤其是曾和黥布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却闭口不言。 这些西楚的新人可能不知道黥布为何人,他们再清楚不过。 要去教训黥布,开玩笑,黥布的晓勇寻常人怎么可能抵挡住。 或许是看出项羽、范增凝重的神情,这些吵着要去教训黥布的人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几不可闻,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底气十足,“臣钟离昧请命击贼。” 钟离昧,乃并列西楚虎将之人,其分量不可言语。 黥布的反叛使得钟离昧自请击贼,这些新生的诸将这才知道此次的反叛竟然不亚于田荣的反叛。 听说野布反叛,项羽很生气,立刻改变主意,反正自己要亲征,不如多转一圈,先南下击黥布,再北上击汉。 直到此时范增再亦无法保持沉默,开口道,“大王,不可,黥布虽勇,然吾西楚大将可挡,当今西楚劲敌乃汉王,非九江王,愿大王遣良将即可。” 这个时候项羽也有些为难。 西伐刘邦,还是南征黥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可范增的意见,项羽不得不考虑,因为上次在北伐田荣还是西征刘邦上的选择,使得西楚都城陷落。 黥布之勇,项羽是了解的,他知道仅仅靠钟离昧未必可以,钟离昧可与黥布一战,但能否镇压黥布可就难说,没有十足把握。 项羽略微深思,便拒绝钟离昧的请战,他寻思现在北面还有齐在虎视耽耽,如果钟离昧不去支援龙且,就要镇守彭城一带,好让项羽能亲征刘邦。 不过项羽还是担忧道,“布神勇异常,非凡将可镇,如寡人西征,布与田横,南北夹击,何人能守彭城?” 项羽的话立刻形成纠结的两派。 一派认为项羽当南下打黥布(又称英布),灭掉黥布再打汉。 这一派认为以霸王之威和卓越的军事战术,灭掉黥布不需要数月,再西伐不迟。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黥布的份量很大 小标题:欲调大将击淮南,项氏战将将扬名 另一派指责说这是庸俗之言,亡国之论,认为当先伐汉,如今汉军已经聚集在荥阳附近,而且京索之间的战败,还有楚骑败于荣阳之东的战报,已经在说明一个事情。 那就是汉军在发生大变,而且能够击败楚骑,那就表明汉军亦有铁骑,而且是可以匹敌楚骑的汉骑兵。 汉王刘邦已经意识到楚汉之间的优劣,汉的短板就是骑兵,当初率领五十六万大军伐楚,除却各地驻守的,在彭城也有三十万左右,可这却被三万铁骑打懵。 这种惨败可是惊天动地的,事后刘邦回过神自然要找一找失败的原因,那么加强汉骑的组建是必然。 还听闻在京索之间击破楚军的汉将乃韩信,是刘邦于汉中所拜的大将军。 恐怕现在大将军掌兵权,楚汉之间可能会有变故,他们自然不会说楚汉强弱会变化,那就等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故而这一派主张项羽去打荥阳,甚至打入关中。 “此计方为万全之策。” “危言耸听,布虽勇,其能与大王比乎,吾西楚出一虎将即可。” “齐已元气大伤,忙于自治,短时间不会南下。” “能保证否?” “齐虽反楚,但未必从汉。” “布虽反,但未必真心从汉,可以裂土以填其心,为楚所用。” 殿上吵的不亦乐乎,项羽有些头大。 项羽当初北伐虽然没能破城阳,击杀田横,但齐地自田荣战败而死后,各个城郭已毁坏,短时间只会自守,不会南下击楚。 范增的意思也是认为齐非大患,汉王为头号心患,有项冠等将守鲁地,不必担心齐。 范增最终给项羽的定心丸是田横此人没有多大野心,只为保齐地,尚未有心吞并天下,可汉王不同,此心昭然若揭。 项羽看着两边不断的争吵,渐渐伐汉的一边成为主要呼声,压倒另一派的声音。 诸将之中有一人比较独特,没有在这两种声音中,他就是钟离昧,他还惊讶的发现全场闹哄哄的只有两个人很安静,一个是霸王项羽,一个是国老范增。 这范增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如同置身事外之人,可他的耳朵是不是在动,钟离昧知道范增在思考,在等着项羽的询问。 “亚父不赞成南征,而是西伐可是有良策?” “非也,臣又再三思虑,此时此刻西楚犹如危卵,大王既不能南征,又不适西伐。” “亚父,何以改变初衷?” “英布非常人,如汉策应,必危及彭城,仍需大王坐镇楚都,汉兵行险招,策反英布,楚亦可行,此时西魏反汉,关内又有雍王为应,亦可牵制汉王数月。” 范增言之于此,夏然而止,因为他的言论不支持任何一派,这让群臣诸将颇为惊讶,必须让他们适应一下,缓和一会,充分的理解一下。 群臣诸将有不少想开口,诸如陈婴、项伯等皆欲开口,项羽亦有疑问,代他们开口道,“亚父必有良策,愿闻其详,究竟该如何擒杀反贼?” 范增也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能得到足够的支持,项羽采纳的可能性也不大,故而他也要拉几个支持者。 范增接着道,“有西魏王豹、雍王章邯牵制汉,大王只需调兵遣将即可,不必亲临前线,大王当扫除彭城隐患,肃清泗水郡不服者。” 范增之言让项羽诧异,他忙着回救彭城,遣将追击刘邦,竟忘记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巩固彭城防御。 在收复彭城等城池后,在泗水郡依旧有不少城池还在汉的掌控中,这是一个个隐患,家门口是不能允许有失误的。 如果哪天项羽不得已率军出城击汉,这一个个隐患,忽然冒出,袭击彭城那可不得了,如果彭城再次陷落,恐怕麻烦要比第一次大的多。 项羽这才想起在泗水郡依旧有丰邑、下邑等城池,还有那沛县虽然之前派兵攻入城中欲捉刘邦家室,后来在途中抓到刘太公和吕雉,但沛县并没有派兵驻守,时间一长,沛县恐怕又是从汉。 这些潜藏的隐患中尤其属下邑最危险,这里可驻扎着一支兵力不少的汉军,将领还是汉国的二号人物,项羽并不知吕泽已经调走。 可一想到这些,项羽就知道必须要清除,便道,“亚父所言甚是。” 范增继续道,“下邑乃西入梁地之屏障,不拔城,会有不小的隐患,彭越数扰梁地,虽北亡居河上,然仍有南下之意。” 范增不急不慢,妮妮道来,一点点将现在天下的形势进行剖析。 首先响应范增的竟然是陈婴,陈婴这位老资格之前和范增政见不一致,两人还为此争执,现在陈婴首先响应道,“国老所言,臣附议,汉王封彭越为魏相,命其略梁地,此乃扰楚心不灭之因,故彭越必有南下之意。下邑乃梁地与内史(泗水)郡相连要塞之一,必须收归楚。” 这位上柱国话音一落,群臣诸将的脸色有些变化,皆看着范增,心下思虑,看来这范增的分量至今不减。 只听范增继续道,“克下邑,并驻军,退可保彭城,进可收梁地,且大王不远离彭城,布必不敢犯彭城。” 项羽已经听出范增的倾向,便不再让范增继续劝说下去,而是直击重点,“亚父以为当遣何将南下击九江?” 项羽之问而话音未落,诸将的眸光皆看向钟离昧,认为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能比钟离昧更合适。 范增道,“可调龙且、项声南下击黥布,以龙且之稳,项声之锐,必可破。” 诸将一片哗然,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决定,居然要将前方正在与汉军对峙的主将调回,这不可思议。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故而首先提出反对的是钟离昧,“国老所言,钟离昧不解,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此刻调回龙司马,是否会影响荥阳战线。” 项羽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寡人亦有此疑问。” 大殿里变的很安静,皆欲知道范增是何想法,为何会兵行险招。 范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来一个发问,“诸将孰自认勇可挡黥布,又有何人能以极少损失克下九江?”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刘邦一步棋滞留项羽数月 小标题:楚调兵遣将,动一切可制衡之力 现在的诸将皆将眸光看向钟离昧,即便是从薛县赶回来的骁勇善战之薛公,从郯县调过来参加彭城之战的郯公,皆将眸光看向钟离昧,皆自认勇不可与黥布敌。 接着范增又道,“对付九江王,非以虎将不可挡,故而臣推荐龙且、项声,荥阳一带,前有季布,后有恒楚,只需再调用一虎将便可对峙,待扫除彭城附近残余汉军,击败九江王,大王可亲率大军灭汉。” “调回需要时日,时不吾待,钟将军如何?”项羽也认为龙且、项声比较合适,可二人从前线返回,需要时日,故而觉得遣钟离昧也可与黥布一战。 范增却道,“与黥布比神勇悍战,龙且、项声不输于九江王,钟将军乃智将,非勇将也。” 每个将领皆有自己所长,范增的意思是钟离昧在智谋上,在刺探军情等暗战上是一把好手,尤其是熟悉汉方将领的优缺点、喜好等,如果玩阴的他可与陈平比拟。 如果论勇,论战场上正面厮杀,范增认为钟离昧不如龙且、项声,楚汉对决看的远非兵力和士卒的强悍,而是各方面的综合因素。 范增无时无刻不在思素着与汉的对决,刘邦策反英布等于是切断项羽一只臂膀。 项羽无畏精神,以少胜多的战术如五行之金一样,可斩断一切阻碍者,可金亦生水,故而范增主张西楚旗帜颜色,取故楚之黄加水之黑色,可刘邦这一招等于断项羽一道水源。 有水的地方必然有火,以水而居成为秦汉之际人的首选。 黥布和项羽之间原本仅仅只是一个随时可灭的火苗,可现在汉将黥布的怒火点燃,不管用何手段点燃,皆是一个麻烦。 范增也知道项羽虽然战术很玄妙,但也绝不做无把握之事,无人愿意犯傻送死,果然只听项羽道出心中隐忧,“亚父,两地调将需要时日,当下何人可挡布数日。” 范增道,“大王,大司马周殷,勿忘乎。” 周殷没有忘记,但最近却有些搁置。 周殷起初和项梁的关系不错,否则怎么会封其为大司马,主持南方军政,当时的大司马只有三人,龙且、曹咎和周殷。 龙且和项羽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关系亲如兄弟,曹咎是项梁的恩人,那么周殷如果和项氏关系不是那么莫逆,就必然如陈婴这样带兵从项之人。 与项氏而言,周殷亲密不如龙且,恩情不过曹咎,那么当时的范增立刻断定这周殷乃一将才之人,甚至王佐之才,而且和项氏的关系不错。 故而在分封天下时,项羽封其为侯,依旧为大司马统九江兵,替西楚监视黥布。可最近项羽实在有些忽略这位老战友,不知道现在关系是否如从前。 范增自然还不知道周殷早已不是当年的周殷,虽然没能从项羽北上救赵,西征入关,可他为楚在淮南打下不少疆域,结果到封赏的时候,九江郡给黥布,衡山郡给吴芮,南郡给共敖,再往南,又太偏远,自然看不上,淮河以南的好地方,故楚之地居然没有周殷的事情。 虽然论功绩比不上黥布,可他心中也是怀揣王者之梦的。 项羽封其为侯,可给的地盘实在是少,还不如梅鋗至少要是个万户侯。 这让周殷和曾经领陈胜之命略九江的邓宗走在一起,形成一股相对独立的力量。 邓宗曾劝周殷自立为王,但周殷不知为何拒绝这一请求,他似乎还没有忘记当年项氏给予的恩情,周殷算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他没有自立为王,但不代表他没有称王之心,他期待项羽主动封其为王。 周殷的这个心思,项羽自然不知道,项羽自建都彭城后一直没有闲着,放杀义帝,北伐齐地,接着又是与刘邦战,加上周殷不在身边,又无门客为其游说,周殷的想法不为项羽知道。 直到此刻范增提起,项羽才想起周殷,一个有份量却容易忘记之人,眉头微微一皱,开口下令,命使者渡准水入淮南去见周殷,增加其食邑,提高其爵位,官职嘛,已近是大司马,无从再提高;同时又再次强调他周殷乃西楚在淮南的封疆之侯,有生杀大权,但也有肩负维护南方安定的责任。 这话里话外自然指的是黥布的反叛。 做好这一切,项羽又催办传令使者快速向荥阳传令,命龙且、项声率骑兵迅速返回,将项羽亲率的主力调出十万大军,由二人率兵南下平黥布。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群臣诸将倒吸一口凉气,项羽亲率伐齐的主力军共计约十五万,直接调出十万给龙且去打黥布,可见黥布的份量的确很大。 下面的安排没有超出人的预料,派遣钟离昧前往荥阳,代替龙且全权指挥,与季布配合,希望可以取得进展。 “下邑何将去?”范增问道,对于这个地方,范增还是非常的重视。 “寡人亲自去。”项羽毫不犹豫道。 “大王亲征下邑?”范增略显吃惊,但似乎在意料之中。 “无大将可派,唯有寡人亲自督战。”项羽道。 “事不宜迟,立刻部署下去。”这句话是项羽给火速赶回彭城的曹咎说的。 为加强鲁地防御,遣曹咎入鲁地,代项羽镇守彭城北方,直到此刻面对齐地、淮南、汉三方叛乱无将可派的情况下,他会火速召回。 现在大司马龙且仍在前线,部署诸将的事情自然交给大司马曹咎。 从彭城发出的军令直接使得荥阳战场悄然发生变化。 一名楼烦将着急道,“大司马,为何要撤兵,广武再有半个时辰,准可拔城。” 龙且非常斩钉截铁道,“此乃军令。” “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将在外,当大司马全权处理。”楼烦将还在劝说,他打这么久,损失不少兄弟,现在撤不甘心。 “此乃大王之令,无需再言。”龙且的话不大,但语气不容置疑,话锋一转道,“项声将军可归?” “依旧未归,可让末将前去迎接。” 龙且摆摆手,示意不必。 项声本率楚骑欲断敖仓至荥阳的粮道,无奈其军大本营被灌婴袭击,大破楚骑于荥阳东,项声率车骑迅速回援,途遇靳歙军,虽遭伏击,但楚骑各个力战,倒没多大损失,着实令靳歙震惊楚骑的战力,最终来个两军对峙,忽然接到龙且之令。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将帅对决看谁沉得住 小标题:将帅对决,心里的煎熬 命其火速援助阳武,原因是灌婴在荥阳东大破楚骑后,继续向东,竟然去烧断阳武至荥阳一带的楚军粮道。 楚军的粮仓在襄邑,向西供给大军需要几个站点,阳武就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城池。 故而楚军拔下阳武后,派重兵把守,以阳武为根基向荣阳一带(京索之间)输送粮草。 断粮草自然不是楚骑的特权,历来为兵家常用之计,在龙且得知汉军忽然冒出大批的骑兵,尤其是灌婴所引的骑兵打破楚骑后,龙且就感觉到背后冒凉气,汉军已拥有可以频繁断粮草的资本。 这意味着恒楚的压力将倍增,要派遣更多的楚卒来保护粮道。 鞭长莫及之地,自然要有他这个大司马来负责,故而当龙且听闻阳武告急,立刻传命项声率楚骑驰援阳武。 项声不再恋战,也不再想着灭靳歙军讨回面子。 被断的粮道费数日才修复,项声这才准备回军复命。 项声一入辕门便听到令他震惊的议论。 快步入大帐,项声惊讶,“为何撤军?” 龙且道,“非撤军,乃召回吾二人。” 项声比较激动,“为何?” 在诸将吏前,项声直接提出疑问,那激动的心情无法压制,这也难怪他,一路追击汉军,一路凯歌,却在荥阳一带被灌婴挫败,这深深刺痛着这位年轻将领的自尊心。 人皆要面子,贵族子弟更要面子,作为项氏中拜为骑将之人,自然受到项氏中其他人的妒忌,心中憋着一口气,誓要靠着实力定坐稳这个位置,更要以战绩报答项羽的赏识,杜绝悠悠众口。 灌婴之战让项声受挫,他决定要在荥阳把面子找回来。 此刻要他走,项声怎么能甘心,可他知道军令难违,但也要走的明白。 龙且欲言又止,项声立刻会意,知道当着诸将的面是不太好讲的。 找个简单的理由支开诸将,龙且这才将黥布反叛的消息道出,这一下项声不再言语,难怪不能当众言,黥布的反叛会影响军心。 纵使不能长久隐瞒,但瞒一时就能给楚军多一时的部署。 项声心早已飞向彭城,与追败北而言,这黥布的反叛是直接威胁到彭城的,他自然知道轻重。 故而龙且下令从广武撤军,将楚军集结在京索之间,有季布暂且统一指挥。 这个变动自然第一时间让汉军主帅吕泽得知。 雍齿非常疑惑的走进大帐,向吕泽回报战况,“吕将军,不知为何,楚军从广武撤军。” 闻言吕泽一脸的疑惑,“撤军?楚汉虽僵持,然楚略占优势,此举何意?” 雍齿道,“樊将军离开后,楚军猛攻广武,韩王死守艰难,护军中尉传令将军调兵驰援,楚已占据优势,突然撤离不合兵法。” 忽然帐外响起一道报号声,此时的吕泽没有在荥阳城内,而是亲临城外的营寨中,准备选将驰援广武。 “报……陈中尉到。” 吕泽微微一愣,护军中尉陈平怎么来了?虽然吕泽是荥阳一带的总指挥,龙虎大将,可刘邦任命陈平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 可谓荥阳一带的最高指挥权,乃吕泽和陈平形成的一个制衡。 吕泽立刻迎出营寨,陈平与吕泽同入大帐,东乡坐。 一坐下,陈平便语出惊人,“楚军临阵换帅。” 话音一落,最先反应的不是诸将,而是吕泽,“此言属实?” 如果属实,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天大的机会,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 陈平非常肯定道,“龙且、项声已率数千铁骑离开。” 吕泽那满眼的兴奋被疑惑取代,“此举何意?” 诸将亦是如此疑问,却听陈平道,“淮南传出消息,英布已畔楚应汉。” 此言石破天惊,黥布(英布)畔楚,这将影响天下战局,难怪项羽要调回龙且。 吕泽一拍案几,“此乃破楚之良机也,传吾军令,全军出击,来个大破楚军。” 陈平立刻阻止道,“将军,万万不可。” 吕泽诧异,“何意?有何不可?” 吕泽自认算是够沉稳,一直在和龙且打心理战,看何人沉得住气,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平已查出,河东楚军有异动,楚将乃项它,有趁章邯之乱发兵关中之意,需分出部分兵马陈兵河上,以震慑魏豹,响应汉王。”陈平解释道。 河东异样?吕泽不得不考虑,现在刘邦率军回关中灭章邯,解栎阳之危,如果魏豹借汉军主力与楚对崎荥阳而发兵入关,那么关中真的堪忧。 吕泽原本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不料却早有人算计好。 陈平事过项羽,对范增也颇有了解,如果项羽准备大调换战场主将,范增必定会让南方的周殷先牵制黥布,河北的西魏牵制汉军,如此即便换将汉也不敢轻举妄动。 吕泽这会没有犹豫,立刻道,“命召欧引军陈兵平阴,震慑西魏。” 关中对于西魏也有防备,特派曹参守临晋,陈兵河西,接下来吕泽如何做暂且不提,单说吕泽这一举动和荥阳换将的事情立刻传到栎阳。 栎阳的刘邦心神一震,不仅荥阳来快报,还有武关,也是飞马传信。 乍问黥布反叛,刘邦有些发愣,片刻他才想到四月份曾遣二十人从谒者随何南下九江出使,时至今日,一月又余,没有音信,久而久之,刘邦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也不太相信凭借一张嘴和二十人就能下九江。 此刻听闻黥布畔楚从汉,着实大喜,黥布的畔楚那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黥布已反?甚善!”不过刘邦没有开心多久,又有一个闹心的消息从萧何的嘴里道出。 刘邦那眼眸中尚未燃起的喜色又暗淡下去。 刘邦有些不太相信,“武关有变?何意?有楚军侵入武关?” 萧何摇头,“非楚军,但与楚有关,王陵心有异动。” 这句话萧何的声音说的很小,深怕他人听到,刘邦会意,立刻支开侍奉茶水的侍女和官者。刘邦道,“王陵此人素高,自起事以来则无意从寡人,然其乃耿直高洁之士,怎会?” 萧何叹息,“此一时彼一时,项羽彭城一战,楚军震慑天下,此其一;王陵此人素来重出身,大王世代布衣,项羽乃贵胄之后,此其二;项羽以南阳王诱之,其心动与否,难察,此其三;臣闻项羽命人寻王陵母,欲以其母召入楚,王陵乃有孝名,此其四。”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明主非难遇需有眼光 小标题:乱世需跟对人,强弱转化游子心慌 刘邦一听,心中犯愁,“郦生不在关中,何人可出武关使王陵?” 萧何略微沉思,眼睛一亮,“大王左右辨士陆贾可往。” 刘邦手一挥,“立刻传陆贾。” 陆贾途中已知何事,进入栎阳王宫后,便准备直切主题,却不料刘邦先开口,“先生出武关,说王陵从汉,所需几人?” 陆贾停顿一会,眸光闪烁,“大王,臣只需大王数名左右之士。” 这个要求直接让伴在刘邦身边的石奋表示不脱,常为刘邦参乘的周緤也觉得此要求有些唐突。 刘邦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一句就答应,对周緤(相当于警卫长)道,“速精选十名壮士随从陆先生,另外有何要求一切满足。” 陆贾被刘邦的大气给整蒙,居然没有一丝犹豫,还将此次出使的一切要求满足,陆贾真心觉得遇对人。 乱世中跟对人是那么的重要,陆贾一路走来,跟着刘邦,见证过他入关灭秦,成为汉王的一刻,也看到还定三秦的辉煌战绩。 亦看到东出函谷,率近六十万大军讨伐西楚的豪举,那是汉王的巅峰时期,那时他看到汉王有些飘。 也难怪,那时的陆贾也自问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会飘,只是没想到转折那么快,接着便是大败。 由极盛到极衰,这种落差非一般人能承受,必然会崩溃,但陆贾看到刘邦没有气馁,依旧想着如何战胜项羽,为此道出欲捐关东谋求可共功者。 这种觉醒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获得不易,舍弃更不易,刘邦在那时能够舍弃,这让陆贾觉得刘邦可跟,刘邦虽然有些憔悴,但精神头却让足,并没有被失败打垮。 那个时候很多人的心开始动摇,又从楚的,又另谋出路的,还有叛汉自立的,陆贾依旧坚持刘邦是个可跟之人。 很多儒生子弟偷偷离开汉营,亦劝陆贾跟他们一起走,谋个好前程。 “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快走,如今楚强汉弱,再待下去,难有前途。” “为何不走,世人皆言吾等为酸儒,迂腐,实则吾等皆非迂腐,既然汉已非良配,当立即弃之。” 这些言论不断的敲打着陆贾的信念,好在陆贾庆幸自己的信念够坚硬,没有被击碎。 陆贾看到博士叔孙通自从汉后,心便一直跟着刘邦,不再动摇,这是位跟过六位主的人,可谓圆滑至极,自然见过的世面也广,眼光早已历练的毒辣。 在刘邦之前,叔孙通换过五个帝王,如今死心塌地的跟着刘邦,即便刘邦大败,亦不再换,足以说明刘邦身上还有非常迷人的地方。 不然叔孙通这么个爱换人的主,为何不再换。 陆贾给这些规劝他的儒生子弟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陆贾心有所属。” 这些儒生子弟只好非常惋惜陆贾,然后自顾离开。 陆贾今日提出的要求有点过分,不过是陆贾想试探一下刘邦,这样做也可以提高成功率。 说的通俗点就是陆贾要刘邦的侍卫,要刘邦授予他代表汉王的节丈,甚至还要刘邦授予他临机决断的权利,也就是即便封王陵为王,都可以。 这样的要求略显过分,可刘邦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答应。 陆贾拜谢刘邦,然后带着数名壮士和一车的东西离开,去劝王陵从汉,勿从楚。 陆贾前脚离开,后脚就有麻烦来找刘邦。 这个麻烦还是立太子,叔孙通引经据典,拿出立嫡长子方为百年大计的理论;而丞相萧何没说立谁为太子,他就一个要求,立太子。 萧何在刘邦这次回关中,隐隐约约觉察出一丝丝的不安,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这种很怪异的感觉就是刘邦对萧何的关怀和问候变得出奇的多,更是出奇的频繁。 刘邦回到栎阳后,在没有酒宴时,刘邦尝到什么美食总要命人给萧何尝尝,品饮出美酒,一定会赏赐萧何一坛;如果萧何至深夜还在丞相府办公,刘邦就派人问候,并带去汤食;如果萧何偶感风寒,没能及时上场,或者告病在家,刘邦不仅会第一时间派去御医,还会亲临探望……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这下萧何有些不安,甚至感到恐惧,夜不能寐,萧何的烦忧,其门客兼搭档鲍生看在眼里。 询问何以为忧,萧何便将心中的顾虑道出,鲍生便直言不讳,言汉王初疑丞相之权,民望太高,恐生变。 萧何无奈,“吾萧何从未生不臣之心,何以解忧?” 鲍生道,“丞相虽未有异心,然大王彭城大败,关东之地多失,唯剩关中,今有雍王之乱,大王必忧心关中之属,此时难免会有小人嚼舌根,王不疑心,然三人成虎;如丞相谏大王立太子,以佐之,治栎阳,其心略定,日后如再疑,再徐徐图之。” 闻言,萧何觉得有道理,所谓当局者迷,萧何一直埋头治理关中,从未想过刘邦会疑心他,如今听鲍生之言,恍然大悟。 当下的疑心,必须去除,否则后患无穷,于是萧何这才生出谏刘邦立太子之言。 萧何道,“如仅何进言,又恐大王疑吾有异心,当如何?” 鲍生道,“吾听闻博士叔孙通乃故秦博士,精通宗庙社稷、礼仪宗法,可与之共进退。” 萧何心中终于舒坦些,“善,叔孙通乃忠君博士,其心忠而不惧犯颜之举,其言大王会听。” 于是萧何找叔孙通商量此事,叔孙通一听,心中寻思,此事大好。 这可是一个立功的大时机,那些儒生时不时埋怨他叔孙通不给推荐官吏做,不将他们这些跟从他数年的儒生子弟推荐给汉王。 如果立太子,那么必然会设置诸多事奉太子的众多官吏,诸如詹事、詹事丞,还有众多的属官。 曾经事(侍,秦汉时期乃侍女、宦者所为,事才是群臣诸将)奉过秦始皇的叔孙通太理解这些官职的设置。 詹事乃太子卿,掌太子家,统领太子宫臣,秩二千石,而詹事丞副之。 下设属官,有太子家令,掌太子家刑罚、饮食、仓储、奴婢等事;太子率更令,掌漏刻、礼乐等;卫率,掌太子侍卫。 第一千零三十章 册立太子暗藏风波 小标题:刘邦心思难捉摸,册立太子暗藏风波 还有中庶子,乃侍从太子;太子舍人,掌太子文书;太子洗马,凡太子出,则洗马为前驱。 相对于中庶子,少庶子,掌太子诸庶务;太子仆,掌太子家车马。 这些官吏足够那些儒生子弟来做,叔孙通心想时机终于到,故而叔孙通双手赞成。 叔孙通为首,带着那些略通上至宗庙社稷,下至朝议礼节的儒臣和丞相一起进谏刘邦立太子,早定朝纲。 叔孙通是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知道刘邦不会反对立太子,也知道刘邦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只要为汉着想,即便顶撞几句,亦不会知罪。 既然刘邦是这样一个汉王,那还不卖力干活,还等什么,于是叔孙通就带着一众文吏,甚至还请动刘交。 刘交是刘邦比较宠爱之弟,现为郎中令,一直跟着刘邦东征西讨,算是负责刘邦的太宰,掌内。 郎中令的具体职责,乃掌殿中议论、宾赞、受奏事、宫廷宿卫之事,可以说是帝王的大总管。 如果说太尉掌兵事,外政,丞相掌内政,御史大夫掌检查,这郎中令就是负责帝王的内事,可以这么理解,故而刘邦选比较信任的刘交来担任。 诸如接受群臣诸将奏事的谒者,自然也归郎中令来管,诸如南下劝黥布的随何、霸上追随刘邦的陈署、汉中郡投刘邦的赵衍等等,起初的职位皆是谒者,很多人长时间都是谒者,尚没有机会晋升。 策反黥布的随何这次如果归来,不出意外定为晋升,赵衍在还定三秦指出一条小路时就已经获得晋升。 言归正传,说这些就是要体现一下刘交此人在刘邦跟前的地位,刘氏中目前除任将军的刘贾外,就属刘交最贵。 以刘交做保,以萧何为助力,叔孙通彻底放开向刘邦进言,但见刘邦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立太子的意思。 实则刘邦并不反对立太子,只是对太子的人选,刘邦较为慎重,越考虑越陷入泥沼。 当下与楚为敌,内部是绝不能出现分裂状况,那么考虑吕泽为代表的吕氏利益就放在首位。 待击败项羽,得天下后,才行计策。 刘邦略微走神,直到刘交开口,才回过神。 只听刘交道,“大王,思虑如何?栎阳需太子镇守,废丘之战已进入非常时期,关外楚军换帅,淮南生变,西魏王豹得魏相,意欲伺机而动;天下局势将瞬息万变,不可不慎。” 闻言,刘邦诧异,“魏相?郦生连彭越,失败乎?” 这消息不得不让刘邦震惊,在刘邦与张良于下邑画策,定下如捐所捐三人后,于虞县遣随何南下策反黥布,至荥阳又派郦食其去连彭越。 如今至关中,又遇闹心事,不得不再遣陆贾去劝王陵,勿畔汉。 现在黥布已经畔楚,发兵击楚,使得项羽不得不大动干戈,临阵换帅,遣龙且去南下击黥布。 这个消息对于汉而言,实在是一个大喜事,不仅可以牵制项羽,还可以缓解荥阳之正面战场的压力。 郦食其去连彭越,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未见彭越南下入梁地,如果不能劝动彭越,那这个所封的广野君,号称纵横之士岂不是还不如随何。 刘邦这些复杂的心思在脑海里过一遍,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很快便听刘交道,“非大王所封魏相彭越,乃楚封柱国项它为魏相,率一万精锐驻河东。”全网 .78z. 夏侯婴亦补充道,“连彭越者,不只汉王,魏豹亦连彭越。” 闻言,刘邦心中一动,看来这魏豹还算懂得纵横卑阖之术,“如今情况如何?” 夏侯婴道,“彭越既未入河东,又未南下梁地,尚不知其立场。” 刘邦眉头一皱,“随风摇摆者,此乃欲观寡人能否平定关中矣。” 靳强开口道,“然也,如大王灭章邯,定关中,汉必将全力与楚对峙荥阳,汉只需不处弱势,彭越为得梁地,必以汉封魏相之身为汉王战楚。” 将军靳强后面又补充道,“彭越早有称王之心,如大王以合力灭项之后,以梁地封其王,其必定为汉战梁地。” 刘邦点头,“子房曾言之,寡人方图之……” 下面又话锋一转,“项羽封项它为魏相,利在与西魏连,弊在失彭越,彭越必为寡人南下梁地扰楚。” 刘邦与诸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军事,竟欲绕开立太子,叔孙通再次进谏道,“大王……大王……已有十余日之思,立太子之事,宜早不宜迟,请大王速速决断。” 以一声意味深长的大王二字拉回刘邦的顾左右而言他,继续立太子之事。 刘邦苦笑,“寡人已思虑博士之言多日,甚觉稷嗣君忠言利国,以君之意,何时立太子,请君择良日。” 叔孙通惊讶,心中感叹,这汉王举动果真高深莫测,不答应则已,已答应就直奔主题,讨论何时立太子。 叔孙通道,“立嫡立长,臣亦算好,当月壬午日乃黄道吉日,肯请大王斋戒沐浴,即行册立大典。” 闻言,刘邦微微一楞,距今所剩无几日,壬午日,即十九日,汉二年六月十九日。 也罢,既如此,当立刻行册立大典,刘邦道,“稷嗣君,关中忧患未除,当一切从简,册立大典勿繁杂。” 叔孙通道,“诺!” 册立太子大典落到叔孙通的肩膀上,一下可忙坏其弟子们。 章程、礼仪、服装、祭祀所用的牛羊,还有诸多繁杂之事,一一由叔孙通弟子们操办,还有一些其他儒生也参与其中。 汉二年六月壬午日,这一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宫中内城忙着册立大典,栎阳城内外却也跟着沸腾起来,但首先让栎阳国人发觉异常的是通往栎阳的官道上。 通往栎阳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从东方曙光划破天际直至繁星点点,一连数日这官道上就没有停过。 壬午日的清晨,朝阳洒落栎阳城,清晨之风送来徐徐清凉,只是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丝朝阳之温,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做预备,让栎阳之民提前做好迎接暑气的准备。 比一天内即将到来的燥热,来的早的是一种气氛,栎阳之民各个紧张的气氛,各个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小标题:有人欢喜有人忧,册立太子动人心 “子不知乎?汉王今日欲立太子,一里之外允许国人瞻仰。” “册立太子?” “汉国有太子,跟国人有关系乎?” “愚昧无知,立太子,必定会有大赦,吾那不孝子或许能有重见天日之时。” “不仅有大赦,亦有减免,或许还能赐爵。” 到处皆能听到如此的对话。 街上颇为热闹,有摆摊卖面食的,绢缯、家居等店铺开始纷纷开张,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更有引人瞩目的测字算卦的先生。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然最热闹的还是小小的酒舍和茶舍。 无论是种地还是养家畜的,皆在酒舍里讨论着今日的大事。 “兄弟,立太子,为何那么多车马进栎阳?” “以吾之见,不只是立太子,否则那么多诸侯之子汇聚栎阳,何为?” 国人不知何时已经很自觉的从立太子之事慢慢转移到众多诸侯之子汇聚栎阳之事。 这些经常居住在都城的国人早已练就非常毒辣的眼神,这些进城的多为少年英雄,从他们骑的骏马或者乘坐的香车,皆能推断出非富所能匹配。 所用车马的规制绝非寻常富足人家,皆为诸侯将相家所特有。 国人们皆知能够在关中获得食邑的又绝非寻常诸侯可比,定为汉王所倚重的枭将。 “诸侯之子汇聚栎阳,恐怕将有一场大仗要打。”有人揣测道。 “此话何意?” “吾听闻楚汉相持于荥阳,汉王回关中,还能为何?” “雍王?” …… 王宫内,一片喜庆,似有嫁娶之事,犹盛寻常节日。 祭天封坛,文臣诸将列队两旁,庄严而隆重犹盛汉中封坛拜将不知几倍。 依照叔孙通制定的预立太子仪式,乃汉王临殿,群臣诸将大会,谒者引太子进殿,司空宣策,中常侍授玺绶,太子谢恩,三公称贺;朝王后,谒太庙,大赦天下。 刘邦的意思是现在战况紧急,一切从简,所以叔孙通便将其简化成以上流程,故而除却正在围困章邯和荥阳对峙楚军的群臣诸将不能亲临外,所有在关中的皆聚集在栎阳。 那些不能亲临的,则由其继承者来朝贺,故而才有诸侯之子连夜赶到栎阳的场景。 这一点,刘邦本来是准备取消,一切从简嘛,但叔孙通坚持己见,意思是已经减的不能再减。 后来刘邦和张良有过一个对话后,刘邦立刻同意,马上下达命令,命在诸侯之子在关中者皆汇聚栎阳。 在三公称贺上,毫无疑问,丞相萧何,太尉卢绾,御史大夫周苛皆在,自然不会减。 三人还非常兴奋,觉得有幸可以见证未来汉国的接班人,预立太子这个制度秦朝曾建制,但并没有立太子。 其实对于立太子这件事,最终打动刘邦的一点就是认为秦之所以灭亡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及早确立扶苏为太子,让赵高钻空子。 提出这一点的是萧何,当时刘邦询问为何要急着立太子,萧何只说勿忘秦赵高之乱。 有三公称贺,可以确定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只是下面的流程出现问题,朝王后,谒太庙,大赦天下。 谒太庙,大赦天下,这个没问题,由刘邦在,但朝王后就是犯难之事,此时的吕雉正在楚军中做人质,刘邦想让戚姬来暂代。 戚姬自然不会拒绝,能够暂代,那是有意义的,为此可叔孙通表示此不合礼仪,太子朝的是王后,而非姬妾,给阻止。 可围绕这个事情产生的微弱波动却慢慢形成。 刘邦提议让戚姬来代替,这其中传递的信号不言而喻,其他文吏便开始引经据典,表示这样做可以。 那些怀揣才华,自认尚无用武之地的人,便慢慢向戚姬靠拢,欲巴结戚姬走上康庄大道。 这些文吏的引经据典自然被叔孙通无情的驳回,立太子可是他叔孙通第首此展现才能的时机,怎么能有纰漏。 任何凑合皆不能行,叔孙通就是要借着立太子,打出自己的威望。 朝王后便直接跳过,直接谒太庙,最终是刘邦下令大赦罪人。 目前还谈不上大赦天下,刘邦的汉国还盘踞在关中,关外花落谁家尚未知。 一切做完之后,这些诸侯之子终于松一口气,“终于可回食邑。” 可下面刘邦的话让他们顿时脸色微变。 话说之前萧何曾令诸侯之子集结在栎阳,坚守栎阳;不过那仅仅萧何所熟知的诸侯之子。 还有诸多未曾熟知的,甚至仅仅有几面之缘的诸侯,立功获爵的战将很多,萧何不可能尽识。 故而上次聚集在栎阳的不多,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萧何能调动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那汉王刘邦亲自下令,在诸侯之子关中者皆聚栎阳,这就大不相同。 只听刘邦道,“寡人将太子交予萧丞相,望丞相尽心教诲吾儿,另诸侯之子凡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协同太子坚守栎阳。” “栎阳为卫,此乃……” “为何如此,吾父已为汉王提头颅拼杀,怎让吾等亦上战场。” “知足耳,栎阳为卫,好过关外荥阳厮杀,亦可躲过废丘之祸。” “甚善,父不传爵位于吾,亦可凭己杀敌立功,封侯获爵。” 刘邦的这个命令在诸侯之子中掀起轩然大波,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已经确立为继承者一脸苦愁,既然已经有富贵可享,尤其是贫穷享富后,已经对生命多一层珍惜。 如果为卫时不小心死掉,岂不大冤;可那些没希望继承父爵之人,心中欢喜,如能立功有望获爵,而且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死掉必然是无穷的好处。 册立太子的喜庆尚未退去,酒宴尚未散去,刘邦却已经准备出发。 “父王,明日再去废丘亦可。”尚未十岁的刘盈看着唯一的亲人,依依不舍,两眼有些泪汪汪的。 刘邦心疼孩子年少却要过早承受大人之事,但他更厌恶哭哭啼啼的男子,“勿泪,吾为子之锦衣玉食而上战场,盈儿当自勉守栎阳,若非婴孩当自强。” 刘盈却道,“盈儿不要锦衣玉食,只愿父王安康,陪伴盈儿,盈儿想念母后。” 刘邦有些生气,“竖子,当念国事。” 或许是看到刘邦已动怒,周苛立刻拉着刘盈道,“太子,随臣来,太子不在,群臣诸将不敢酒食。”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勿走章邯家属 小标题:勿走章邯家属,徐厉捡功 废丘城被困数匝,诺大的废丘城像是一位孤独的老人,已到垂暮之年,还在残喘。 夕阳即将落下,天地之间像是突然倾倒火炉,烧红天,也烘烤着大地,那火即将熄灭,但余温不减。 炎热依旧在席卷城外的士卒。 城上黑色的旗帜如同遮天之幕,只是幕下的士卒有些萎靡不振。 城外的旗帜随风鼓动,与天际连成一片,分不清是旗帜还是火烧云。 旗帜下有一将感到很迷惑,望着不远处的废丘城有些急不可耐,只见此人形似崖松,眸似饿狼目,但眉宇之间又常憨笑,接人待物谦卑恭敬,正是汉将陈豨。 陈豨乃吕泽麾下的一员虎将,乃吕泽帐下的四大虎将之一,深受吕泽赏识,如今也颇得刘邦信任。 陈豨这个人比较有能力,人员不错,接人待物谦卑恭敬,尤其是陈豨身上的那股任侠风甚合刘邦之意。 刘邦曾为任侠,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邦曾为任侠随张耳游外黄,当过任侠之人对任侠有着特殊的情况。 故而刘邦在还定三秦后东出函谷关征伐西楚时,就将陈豨从吕泽麾下调出,随刘邦征战。 如今关中有雍王作乱,刘邦回关平定,所带的诸将中就有陈豨,让韩信、张苍、曹参三人为首,陈豨、张说等副之,困废丘,伺机攻城。 陈豨一连几日发觉再无百姓从废丘城出,安耐不住的他,立刻向韩信回报,“大将军,是否封锁,已无雍民逃出?” 韩信一脸的沉思,眼眸炯炯哟神,片刻道,“再等等。” 陈豨有些着急,继续道,“二十余日,该逃则逃矣。” 陈豨的眸光在率帐内寻求支援己见,眸光扫过恒山守张苍,只听张苍道,“大将军,可进行收缩封城,不然雍军会趁机混出城。” 张苍言毕,韩信微笑道,“如雍卒混出城,岂不正好否?” 韩信此言,张苍听得明白,便道,“混出雍卒如果司机毁坏水网,岂不有自淹之危,此乃大将军先前之虑也。” 韩信道,“此一时,彼一时,再等等,水灌废丘准备之工非完全之备。” 言毕,韩信看得出大帐内的诸将能从进者不多,便忽然话锋一转,道,“信推断,翌日必有雍王家属逃出,何人愿于城之西拦截?” 此言一出,张苍、张说、陈豨、孔聚、陈贺等将皆是一脸微惊,他们心中或疑之,或惊叹,莫衷一是。 此时的中尉曹参在临晋驻兵,陈兵河西,监视西魏,将军樊哙则率领本部人马挖沟开渠。 营寨内因为韩信的一句推断,炸开锅,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在一棵大树下有五人乘凉议论。 “大将军常出妙计,吾信其乃一智将,但若其可未卜先知,吾不信。”侍郎卫无择不太相信。 “尚未有人愿主动请命乎?”一将说道,此人筋骨如青柏,眸光锐利,正是郎中徐厉。 冷耳语气平静道,“尚无人,大将军何以推断翌日会有雍王家属逃?” 无人回答,孙赤不解道,“大将军为何不直接任命一将去拦截?何以自领军务?”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谿开口道,“有言道将军不愿强人所难,此乃以谋收人心也。” 冷耳很冷静,此刻心却是热的,为韩信担忧,“将军威严在于军令如山,如此任由人自愿,恐难。” 徐厉沉思道,“吾相信大将军,既然无人去,吾去。” 徐厉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惊着其余四人,冷耳劝道,“如雍王欲出家属,早就与民混出,何须待今日。” 徐厉一直紧锁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吾徐厉从汉至今,一直无建树,今日吾愿搏一把,吾相信大将军之言。” 本是阴霾之天,不知为何突然放晴,原本即将进入阴暗的黄昏,却出奇的出现晚霞。 晚霞之下,只见有一行人从废丘西面的小门处,虽各个是贫民打断,但内衬之人华贵异常,定非寻常人家所用。 数名人轻手轻脚的走出,随后便是以茅草掩盖的车马,轻轻而出,马匹上皆衔枚,唯恐出生。 可这批人或许发现天空突然出现晚霞,有些不安。 杀! 忽然一声威严的杀声震天,四下突然涌现一个个汉军士卒。 “有埋伏,护卫太后!”见不妙,一少年立刻大喊,只见此人高马大,圆面短须,眸光似火,此人正是章邯之弟章平之子章直,带领章邯家属准备撤离废丘,逃亡陇西。 章直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埋伏,连呼,“护卫太后!” 只听另一人对着那少年喊道,“吾来护卫母后安全,贤侄多加小心。” 此中年人长须方脸,肩宽背后,正是章邯之弟章豨。 “有劳叔父……”章直从茅草中抽出一把长戟,砍断拉车驾的马匹,纵马而上。 估计此次出城而逃会遇见追兵,故而一个个车马内皆藏着兵刃,这些看似家丁模样的人,忽然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甲胄。 皆为短甲的武士,他们纷纷从马车上拿出剑、戈、矛,纷纷武装起来。 数百人立刻成为一支战力不弱的雍军。 另有一将从马车的茅草中抽出一杆长枪,同样砍断拉车驾的马匹,纵马而上,只见此将身如水杉,猿臂鹰目,却是雍王章邯之子章充。 原来是章直为将,章充为裨将,护卫叔父章豨、太后章邯之母以及众多章邯之侄、孙欲趁乱从西门出,逃亡陇西之地。 原本无人接韩信之令,认为章邯家属还留在城中的可能性不大,这种看似轻易可获得的功劳,竟然无人接。 韩信依照军法不断加大此次任务的赏赐,依旧无人接令,韩信心中无奈,准备取消选领军务,改成制定。 原来是韩信想建立一个自告奋勇领军令的机制,发挥将领的能动性,以不同难度的军令来配以不同的赏赐,包括军功爵位,这是韩信重申军法中的重要一环。 自发请令可激发将领的主动作战性,但也会造成争抢之祸,故而韩信还配有制衡之度,即在将令之下方行激励军制。 意思是必须在韩信制定好大的作战方略后,在具体执行战术时,才启动此激励机制,此举意在让诸将挣先为完成韩信战略而卖力。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樊哙叹息挖沟渠 小标题:徐厉获雍王家室立功,樊哙叹息挖沟壑 为此举可行,韩信特请汉王亲笔签署军法,此刻韩信欲行汉军新制,竟无人应,无奈之时正准备该为任命,却听徐厉来应。 徐厉接受此军务,连夜立刻率军埋伏在城外,从旭日东升一直左等右等未见异样,直到夕阳西下时才看到有几个布衣从城中出,命人围住盘查,却真是布衣之民。 到此时很多将吏皆不信雍王家属还在城内,从百将、五百主至二五百主皆认为徐厉将无功而返。 夕阳尚未落下,竟然风云变幻,乌云遮住最后的夕阳,天一下变得昏暗,人也变得浑浑噩噩。 负责盯着城门一里之内的斥候在草丛间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眯缝的眼睛即将合上,忽然猛的睁开,“有人出城,快回报徐郎中。” 待命的斥候立刻在荆棘之中钻来钻去,直上小路,在那里解开缰绳,纵马向徐厉回报。 如此徐厉立刻持长矛率军围杀而来,由斥候回报言这次出城者服饰神态不似布衣。 不甘于只作为刘邦身边郎中的徐厉,认为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借助大将军韩信的这阵风向上再走一波。 徐厉纵马而来,刚围上来,就见那所谓的布衣之民和商贾打扮者立刻变成数百人的禁卫军。 徐厉本想来个劝降,直接迎上的却是雍王之侄章直。 章直持长戟与徐厉的长矛直接交锋。十余个回合,徐厉赞叹道,“将门虎子,果然有两下,劝子投降,免遭杀戮。” 章直哈哈大笑,“欲吾投降,且看有否此本领?” 话不投机,就是开打,又过十余回合,章直瞥眼见雍王之子章充险象环生,立刻纵马相救。 章豨护着其母(即章邯之母)不敢离开车驾半步,凡是冲上来的汉卒皆被斩杀。 雍太后的几个重孙年龄还小,吓的脸色发白,但毕竟将门无犬子,几个章氏之孙居然没有一人喊怕,更无一人乱逃。 小的四五岁,大的不过十几岁,居然各个依偎在雍太后身侧,甚至怒目而视,狠狠的瞪着来杀他们的人。 章直善战,在汉军中左冲右突,除徐厉外居然无人可挡,徐厉心中盘算,不能让他们走漏一人,必须全部拿下。 徐厉下令,“肯降者活,不愿降者格杀勿论。” 之前汉士卒还畏手畏脚,因为徐厉想抓活的,活的才更能彰显功劳,否则拉一车死人回去,怎能证明自己立下大功。 不知道的、会谗言者可能会说徐厉贪功而滥杀无辜,以此来谋取爵位,即便是知道的,妒忌心生,也会说死无对证,空说无屏。 总不能拉着这些人让章邯来认,认认这是不是自己的老母、兄弟和子侄。 故而徐厉优先是抓活的,因为投鼠忌器,不能放开打,这下士卒得到命令,立刻将包围圈缩小。 数百名雍士拼死抵抗,自然无法挡住二千汉军的围杀。 章邯之子章充见情况不妙,立刻率勇士突围,正遇见徐厉,持长枪与徐厉战,大战二十回合,章充不敌,险些死于徐厉的长矛下,负伤而退。 “充兄,直弟来也。”如非章直出现的及时,恐怕会被徐厉一矛刺死。 章直的长戟和徐厉的长矛,好一场激烈的交锋,没有大战几十回合,善战之将招招取人性命,仅仅十个回合,章直力怯不敌,一个闪腰跌下马去。 徐厉虽说不愿降者格杀勿论,但还是想留个活口,故而只是一矛刺在肩头。 可这一矛看在一人眼里却不是如此,“住手!” 这不是一个男儿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带着敦厚磁性的声音。 “住手,老妇投降将军。”竟然是雍太后开口求情,认为眼前的徐厉是为将军。 雍太后看着护卫他们的数百勇士一个个倒下,最后还剩百余人,知道这次是不可能回到陇西,投降才能活下去。 “母后,不能投降。”章豨的话没说完,就被雍太后打一记响亮耳光,“子不惧死,吾孙儿何罪,陪着不孝子去死乎?” 雍太后是一位母亲,他见自己的儿子章邯自从为雍王后,杀戮和死亡就不停的跟随,一战又一战,很多子弟皆死去。 最令雍太后痛心的乃是关中子弟自相残杀,起初汉王还定三秦,还是关中与关东子弟在厮杀,可是现在已经分不清。 自汉王刘邦从关中征发兵卒东出函谷关,如今再来平雍地,已经关中子弟对付关中子弟。 最令这位老人感到痛心的是他曾亲眼见到一家两兄弟分属雍汉两国,后来那被困废丘的雍卒扮做布衣之民逃出城,和家人团聚。 现在汉军数量远多于护卫她的雍壮士,再反抗便是徒劳,于是打自己儿子一巴掌,宣布投降。 晚霞之下,徐厉抓捕雍王家室之战,血染草地,与此同时在晚霞之下还有一人心中憋着一股气,很想发泄出来。 背着晚霞,只剩下那模模糊糊的剪影,但从那身似松柏挺拔的高大身影上还是能看到那股彪悍劲勇之气。 与这劲勇之气极不相符的是那又是一声长叹,“吾樊哙自起事后,杀敌立功方为将军,乃统军杀敌之将,如今却在此指挥挖渠……” 这种指挥挖渠之事让樊哙很不爽,他在广武没有仗打,手痒,听闻刘邦召其回关中平章邯,他兴奋而回,却不料是这种场景。 在樊哙来废丘前曾先见刘邦,刘邦嘱咐他一定要暂听大将军韩信调遣,现在军法重申,可不要给他刘邦添乱子。 樊哙只好嘿嘿傻笑,表示一定不会让刘邦为难。 可现在为难的却变成他樊哙,听命就要在这不停的指挥深挖沟壑,不听从则是违抗军令,那是触犯军法,又是给刘邦添乱。 之前屠煮枣给刘邦添乱,使得刘邦不仅狠狠批他,还将其禁足在身旁许久,没有再给他东伐立功的机会,只是后来让他率少数兵马北入鲁地,与张苍等将镇守北方。 只是镇守,不再让樊哙像曹参那样一路东伐,甚至不让他留在刘邦身边,驻守在彭城附近。 这次冷落让樊哙意识到严重性,即便是和刘邦有连襟,如果触犯刘邦的底线,那也是要吃苦头的。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水灌废丘何时行 小标题:水灌废丘何时行,樊哙违令却立功 此次来攻废丘,刘邦已经将不好听的先说在前头,如果不听大将令触犯军法,他刘邦不会袒护,会首选维护重申之汉军法。 见樊哙心中有气,如今跟着樊哙身旁的一将,也是心中不解,此人连腮胡,方面圆眼,豹腰熊背,浑身也一股凶悍之气,正是从杠里就加入刘邦阵营的陈夫乞。 陈夫乞道,“将军,挖壕沟,末将不知为何向南挖?废丘明明在吾等之北,何以向南挖?” 革朱亦是不明,亦在樊哙面前说道,“然也,吾闻大将军关中之时曾命人改造过河道,当时得到萧丞相首肯,即是如此,必定有所准备耳。” 陈夫乞接着道,“改渠道至今二十余日,已经时机成熟,为何又要多出这一道工序,岂不画蛇添足?” 两人本亦不喜在此指挥挖沟,他们自起事以来,皆是以能征善战的猛将闻名汉军中,从未想过要挖沟壑,尤其革朱对樊哙还有感激之情,见樊哙动容,革朱又补充道,“是有画蛇添足之嫌,如今灌废丘足矣,不知为何还要挖?” 樊哙的眸光闪动似乎在做艰难的抉择,开口道,“改道,立刻向东北挖。” 革朱有些发愣,他本以为可让樊哙取消这每日挖沟壑的作业,换成从前那种杀伐快意的日子,不聊却引来樊哙要抗大将军令。 这…… 革朱发愣,陈夫乞更是吃惊,如果樊哙真的牛脾气上来,那可大大不妙。 樊哙此人不是一个鲁莽之辈,更非一个彻底的莽夫,而是有着远见不会被荣华富贵迷魂眼睛的人。 入关后劝刘邦还军霸上,这是远见,不被眼前胜利迷惑,鸿门宴上敢闯帐质问项羽,此乃勇武。 有远见又勇武之人,可不知为何自从刘邦东出与楚争天下,樊哙的品性开始发生变化。 樊哙是个好爽之人,快意恩仇,既有自创武艺护身,又有清晰的头脑,或许从小跟着其父开野味屠宰店,早早就学会当家,在残酷社会的历练下,小小年纪的樊哙已经练就一个不同寻常的心。 因为做生意吃过亏,自然也被恶少欺负过,早早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好处,一切都要拿东西换,为不被恶少欺负,他苦练武艺。 走街串巷的小伙,只要是有武艺的,樊哙皆虚心学习,最后冗杂这些杂乱的武艺,居然自创三生斧。 人是会变的,但樊哙的性格不会变,还是那么的豪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缺点,那就是比较单纯认真。 单纯认真的人一旦被什么蛊惑,那就容易酿成大错,就比如屠煮枣,一个念头就酿成大患。 卖狗肉时,多一点少一点,樊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过去,可攻打城池不同。 樊哙的脾气最近有些变化,或许是成为大将军后,他更加爱护自己的面子,如同穷人有金钱更加爱惜金钱一样。 没有面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面子后怕失去面子,如今的樊哙作为将军,如今却在这挖沟壑,他自己不说,但心里憋屈。 麾下士兵再小声议论几下,樊哙那个气在体内就越积越多,脸色有些发红。 陈夫乞有些吃惊道,“向东北,那可会贯穿废丘城外之壕沟,将军,无大将军之令,不可提前通灌废丘。” 樊哙正要说话忽闻一阵马蹄声,樊哙寻声看去,却见将军奚涓不知何时已经下马向这里急急而来。 奚涓自跟从刘邦,便屡立战功,现已是将军,并兼任暗影尉,是负责暗战的核心成员之一。 在回救关中时,奚涓作为樊哙的裨将,是樊哙的得力助手,“将军,为何要改道。” 樊哙毫不犹豫道,“水灌废丘。” 奚涓道,“可大将军言时机尚不成熟。” 樊哙对奚涓的话不得不考虑,于是道,“吾乃大王所拜攻城先锋,何时开灌吾亦有特权。” 奚涓的话不多,却震慑的众将不敢动。 樊哙道,“还愣着作甚,听吾将令,立刻改向北挖。” 奚涓亦不解道,“奚涓虽未理解大将军为何向南挖,但大将军此举必有其因。” 樊哙的眼角有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屑,“何因?胆小耳。” 奚涓道,“虽不知何因,但料定必是时机不成熟。” 樊哙笑道,“何时成熟,韩信小儿贪生怕死,不敢强攻而才水攻,水攻至今又婆婆妈妈不敢采取行动,吾樊哙既为先锋,先行水攻。” 樊哙的话虽然有对韩信的不满,但其帐下的诸将对整日做挖沟之事感到不满,对韩信不满,此刻见樊哙欲采取攻城。 诸将也有些新兴奋,如果立刻采取水功,自然不必再行此等泥水之事,也纷纷赞成樊哙之言。 奚涓还在劝道,“樊将军,大汉曾言要听从军令,不可贸然行事……” 樊哙心中亦有此顾虑,但在樊哙看来时机早已成熟,章邯不过是秋后蚂蚱,不过是困兽之斗。 樊哙道,“雍王困守数月,早已士气低落,废丘城民早已逃散,其无外援,内无民支撑,如此空城本可一鼓作气,拿下,何以如此畏畏缩缩,即便是水攻,此时水网亦绰绰有余,不知为何还不进攻,岂不贻误战机; 如关外有变,汉岂不内忧外患,内忧不可久留,必趁早除之。” 革朱赞成道,“城中已恐,西魏又不敢贸然入关,趁此大利之时本应举兵,不知为何大将军尚未军令下达,樊将军,奚将军所言亦有道理,不妨再去请命,水淹废丘。” 樊哙陷入思虑,徘徊片刻,道,“不必,如能立功,大可将功赎罪。如今楚汉对峙荥阳,内忧不再拖,听吾号令。” 樊哙思虑再三,决定先行水淹废丘,将战局向前推进,为关外争取时间,也不给河东的魏豹以观望时机。 越早越好,这亦是刘邦的心思,刘邦为何不想立刻立太子,就是想平定彻底平定关中后再做打算,但好像很多事情赶到一起,此亦为樊哙敢先行动手的原因。 因为知道刘邦的心思,所以樊哙敢冒此险,先行一步。 水道改向,此事非同小可,故而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斥候快速向营寨回报。 斥候一入营寨,便听闻有士卒在议论纷纷。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韩信的大将之心 小标题:法不明,纪不严,如何号令三军 这些议论声中不乏有羡慕之音。 “什么?竟抓获雍王家室?” “可不,而且还是活捉,此真乃一大功劳。” “这也……太便宜徐厉那竖子。” 在只言片语中这名斥候得知雍王家室竟然已经被汉军捕获,真乃一大好消息。 斥候不敢耽搁,立刻向帐内的韩信禀告樊哙私做主张,在挖沟水灌废丘的最后一道沟渠。 韩信闻之,大怒,“竟敢违抗军令,来人。” 话音未落,立刻有数名甲士紧张听候差遣。 韩信道,“传吾军令,立刻将樊将军抓捕而来。” 甲士领命,“诺!” 甲士正待转身离开,忽闻一道急切的声音,“大将军不可,樊哙乃大王连襟之人,如以军法处置,大大不妥。” 只见帐内一人率先出口阻止,此人尖嘴,冷眼,眉粗而重,正是韩信的长使,曾经的舍人栾说。 韩信不解,心说执行军法有何不可,“何为不妥,韩信受大王重托,重申军法,有法不依,岂不形同虚设,此为汉之不幸。” 栾说耐心解释,“大将军,军法乃死,人可活,不可贸然下令,既然樊哙违抗军令,不如交给大王定夺,大将军可避祸。” 栾说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韩信自然也听懂,他沉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将其他诸将退出帐外。 栾说欲秘密和韩信说此事,故而准备将诸将暂退帐外,被韩信制止。 韩信道,“法不容情,日后各个效樊将军行事,岂不军法如同虚设,吾韩信何以号令三军,怎能如臂驱使,攻伐天下。” 韩信言至于此,栾说已经听明白,敢情这是要拿刘邦的亲信来立威,大大不妙。 只听韩信道,“立刻抓捕樊哙。” 甲士唱一声诺,出帐传达命令,立刻有一将率兵纵马离去。 在韩信下达命令时,栾说见韩信不听,便出帐对一随从道,“大王距废丘尚有多远?” 随从道,“尚有十里。” 栾说心急如焚,“快,速向大王报信,樊将军有难。” 随从领命,欲吩咐甲士前去,栾说又道,“等等,子亲自前往。” 这名随从率数名劲装使者火急火燎离开营寨。 烟尘滚滚,旌旗弥漫,一支汉军在缓缓推进,在这支军队中还有一辆驷马拉的车驾,辚辚隆隆的行驶在凸凹不平的小道上。 突然车驾一歪,马匹受惊,车驾险些倾倒,但再亦无法行走。 车驾的事故立刻迎来一阵的关切之声,众谒者、侍郎、中涓纷纷下马问候。 只见刘邦从车驾中走出,倒是没有一脸的怒气,而是哈哈大笑,“寡人不喜坐车驾,此乃天意,寡人还是喜欢骑马。” 卢绾、周緤、枞公等皆劝刘邦换乘战车,待车驾修缮好,再换乘,毕竟大家觉得让汉王鞍马劳顿有些不妥。 刘邦哈哈大笑,“有何不妥,寡人最坐不得此车驾,石奋,快,给寡人牵一匹战马来。” 石奋立刻牵来一匹战马,非常恭敬的牵到刘邦面前。 刘邦正要上马,忽闻一匹战马狂奔而来,只见此人一身甲胄,身披红色战袍,但下马后才发现竟然是周昌。 周昌曾为泗水卒史,在刘邦大败泗水郡守、郡监后,从刘邦,任职志,管理旗帜的军吏,从此一路披荆斩棘,从刘邦入关破秦,刘邦立为汉王,其被任命为中尉。 也就是说周昌很早就是中尉,在刘邦拜曹参为中尉从临晋出关时,周昌被任为内史。 周昌亲自纵马而来,看来非有小事来禀告,待周昌将栾说禀报过来的紧急消息简要复述后,刘邦大惊,“大将军何为?” 周昌为人口吃,又很着急,磕磕巴巴,“要斩……樊……将军。” 刘邦不聋,亦不口吃,这下感觉不太妙,如果真被韩信斩杀樊哙,自此汉军军法当真是军令如山,军纪如铁,但必定会让妻妹怨恨,日后会有后患。 即刻对身边的枞公下令道,“枞公,快,立刻率十名铁骑,传寡人令,速速营场救人。” 枞公领命,“诺!” 一刻不敢耽搁,枞公率铁骑而去,而后这才对周昌道,“传寡人令,令恒山王张耳、御史大夫周苛全军立刻加快步伐,速速赶到废丘,不得迟缓。” 周昌唱一个诺字,立刻翻身上马,向军前传达快速前进的命令。 废丘城外的壁垒内,旌旗招展,一将被绑在法场,正是怒目而视的樊哙,樊哙本欲拒捕,然奚涓告诫说,违令事尚小,拒捕事大。 如果汉王在军法和亲属上做一选择,以汉王之雄才伟略,会选什么,这才让樊哙没有抵抗。 此刻樊哙被抓回,诸将有些着急,孔聚进言道,“大将军,念及樊将军初犯,需从轻发落。” 孔聚身旁还有陈贺,此人亦开口道,“大将军,初犯可从轻发落,令其戴罪立功。” 韩信不为所动,“汉王准信重申军法,法令不严,何以号令三军?” 孔聚、陈贺无言以对,眸光在一人身上不断徘徊,希望此人可以说几句,他们的眸光看的是恒山郡守张苍。 此时张苍也无法坐视不管,开口劝道,“大将军,樊将军非寻常之将,乃汉王连襟,纵使有错,当由汉王发落。” 张苍的话果然有分量,这位曾在张耳归汉拜为恒山郡守,成为恒山王张耳的左膀右臂,命为佐张耳,实则乃刘邦与张耳之间的桥梁。 虽然张耳和刘邦皆为王,然汉王蒸蒸日上,张耳乃亡国之君,不可同日而语,故而张苍这位恒山郡守乃恒山一带的实际掌控者,算是刘邦在日后张耳复国后的一个牵制。 刘邦虽然有远见,但亦无法完全预料日后之事,作为名义上的一郡之守,也算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 张苍的话让韩信陷入沉默,良久没有下令。 沙漏中的沙子在一点点流逝,烈日高悬,韩信有些犹豫,他不得不犹豫,昔日韩信不得志时是何等落魄,在夏侯婴、萧何的连续推荐下,尤其是萧何的连续推荐下,才走上大将军之职。 汉王刘邦对他真的不错,以其车载信,以其衣衣信,以其食食信,简单说类似于同车同衣同食,同享汉王之福。 韩信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如果现在将樊哙斩杀,真的不知道会遗留什么后患?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军法之下妙救樊哙 小标题: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军法之下妙救樊哙 可如果不依法处置,那么今后他这个大将军将士空闲,何谈攻城略地,建功立业,将是一个笑话。 不行,绝不能有负汉王,不仅要打下废丘,消灭章邯,还要帮助汉王灭掉项羽,这才能报答其知遇之恩。 昔日虽为大将军,然无兵权,可这也难怪,毕竟那些枭将能听吾韩信的少之又少,只能以军师的名义辅佐刘邦还定三秦。 可现在不同,此时是他韩信大出之时,如果此时畏首畏尾,待天下大定,彻底无封侯拜相之机。 韩信思虑良久开口道,“吾既为大将军,又为攻城主将,汉军中自当军令如山,法不容私,汉王命信重申军法,信不严乃玩忽职守,不维护军法乃为不忠;汉王定不允许信视大汉军法于玩物。” 此言说的是孔聚、陈贺、张苍等人脸色大变,这韩信还真敢如此吗? 孔聚目光扫视全场,发现还有一人比较淡定,这种淡定非不关樊哙生死,乃是一种超然,似乎可以看透一些事情。 孔聚悄然询问陈豨,“陈都尉,为何不言,避祸乎?” 陈豨道,“大将军,此举乃以不避汉王亲属立军法,并非真杀樊将军,实为考验汉王是否真放权。” 闻之,孔聚肃然起敬,只听陈豨道,“且看汉王如何处置。” 只见韩信还是下令道,“验明正身,一个时辰后正刑!” 一个时辰什么概念,即二小时,十里之地,如果骑兵快速奔驰,根本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陈贺道,“陈都尉所言有理,吾闻大王距离此地不足十里,半个时辰就能到。” 这明显是在等刘邦来,但在刘邦到来之前,先挫樊哙的锐气,以此再次树立军法的威严。 无时无刻不再告诉诸将,只要是在他韩信的麾下做事,必须要遵守军法,法不容私,连樊哙皆不例外。 陈豨揣测韩信有此之意,但樊哙却不知,樊哙先是哈哈大笑,死后开始辱骂韩信,“韩信,胯下小儿,竖子敢杀吾,单独带兵有几何,不知用何手段,竟偏取大将军印绶,吾樊哙乃汉之将军,披坚执锐,冲锋杀敌,若可曾杀过敌,吾之生死唯有大王能定。” 樊哙认为韩信是徒有其名,没有单独带兵打过仗,听闻至今也不过是在京索之间露过一手,这么一个人凭什么当大将军。 当时在汉中刘邦欲拜大将军,很多人皆以为是自己,结果却是韩信,诸将皆心中不平。 随着还定三秦,韩信制定的方略,还有提出的建议逐渐发挥作用,使得一些将领由衷钦佩,但还有很多将领不服,樊哙便是其中之一。 这也难怪,在韩信没有真正大出天下之前,樊哙和韩信的交际太少,并不知道韩信心中的那些谋略到底有啥用。 主营寨内气氛紧张,废丘城外的一处同样紧张,这里是另一处营寨,负责水淹废丘总工程的基地,樊哙将军的大帐之处。 革朱方寸已乱,“奚将军,如何是好?” 陈夫乞也担心道,“如果大将军真以军法斩樊将军,大王怪罪下来,吾等皆有罪。” 天下群雄并起的年代,如果能力不是足够强,多是寻找靠山依附,这些将领加入刘邦的团体后,也不是人人能直接归刘邦指挥,或者说直接由刘邦委以重任,大多皆是在某些将领下讨口饭吃。 刘邦麾下的将领有少部分已经可单独领兵,算是一支可以独立作战的军队,这些军队虽然皆是汉军,统一归刘邦领导,可他们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甚至在某些地方是竞争关系。 跟着樊哙的这几位,可以说他们的荣辱是和樊哙息息相关的,自然不愿看着樊哙就这么被斩,如果再寻一支军队投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革朱继续道,“然也,奚将军吾等该当如何,一切皆听奚将军吩咐。” 言毕,两人的眸光皆看向奚涓,眼眸中皆是期待,这种关乎身价利益,甚至关乎子孙后代的事情,他们不敢马虎。 一直沉思的奚涓突然道,“立刻水灌废丘。” 革朱和陈夫乞二人吃惊,“水灌废丘?” 奚涓道,“然,执行樊将军之令,立刻水灌废丘,或可以功赎过。” 革朱和陈夫乞二人皆投以赞同的目光。 常言炎热酷寒难度,可现在不知为何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将到,这下所有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 张苍可是很着急,“为何还不到?” 张苍知道一旦刀斧落下,那就悔之晚矣,必须要再想法拖一拖,于是他主动找韩信,以聊军务名义支到一边。 孔聚额头的汗不停的出,不知是热还是心急,“不应该不到。” 陈贺亦道,“大将军脸色不太好。” 陈豨也有些动容,他和刘邦的关系比较特殊,算是另一种交友,他深知刘邦对樊哙的痛爱。 忽然马蹄声踏击在众人的心田,所有人的脸色皆起变化。 这马蹄声不大,甚至离这里还很远,可是敏锐的诸将第一时间捕捉到。 所有诸将皆看向辕门的方向,有的甚至踮起脚尖向那里张望。 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在烟尘滚滚中看到一将打马而来,后面跟着十名铁骑,各个威武,各个战甲在身。 只见那将身材修长,圆脸炭眉,虎背猿腰,那一双眼眸清澈似水,两眼含笑却不失威严。 孔聚喜道,“枞公,竟是枞公亲来。” 陈贺、陈豨等将皆知道这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军法立威之事将有新的转机,即便如此其余诸将皆是心生寒意,他们自知没有樊哙这样的背景。 如果是他们违反军法,恐怕韩信早就将他们斩首。 正在和韩信聊天的张苍回身望去,见是枞公到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韩信见到枞公也急忙上前相迎,这个枞公深受刘邦信重,此次前来必定是为樊哙而来,算是刘邦的使者。 此种缘由,韩信略微一思便知,果然听枞公道,“拜见大将军……枞公代汉王传达诏令。” 韩信立刻躬身行礼,静静聆听。 枞公道,“寡人委任大将军全权处理废丘攻城之事,劳苦部署,本已不胜其烦,今樊哙不听号令,为大将军添乱,寡人甚怒,必当亲自训斥,望将军不必为此小事劳心。”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只闻将令不知有汉王? 小标题:后到未必输先来,人心不平看君王 枞公之言,乃刘邦之意,诸将听完心中惊讶,这汉王对韩信真客气。 如果汉王亦是此言,那么这军法铁定如此,今后恐怕要唯大将军号令行。 或许是有所羁绊,行军速度快很多,又是一天旭日东升时,营寨外马蹄声脆,旌旗梭梭作响。 一支军队悄然至营寨外,人不喊,马不叫,着实令人吃惊,这支军队的统帅自然是加速赶往废丘的刘邦。 不过更刘邦吃惊的是营寨内军纪严明,巡察人员早早发现刘邦的这支军队,立刻将他们挡在寨外。 了望台上的士卒传来一句令人咋舌的话,“来将何人,请速速退离,勿有大将军令不得靠近一箭之地,否则弓箭侍候。” 内史周昌喊道,“汉王驾到,速速打开辕门。” 那了望台上的士卒居然毫不犹豫道,“汉军只闻有将令,不闻有汉王。” 闻言,周昌大怒,“大胆,将令亦是汉王之将令,速速开辕门,否则……” 嗖! 一支箭射在周昌的面前,周昌浑身汗毛倒竖。 没想到,完全没想到,这甲士居然敢以弓箭射他,周昌怒道,“好个韩信,给吾等着。” 周昌大怒,拍马回报前军,张耳和周苛闻言震惊,不知何时这汉军居然连汉王之令皆不听,周苛骇然道,“岂不叛乱也?” 张耳摇头,“军中只闻将令倒非特有,昔日陈馀曾训练过一支奇兵,只闻将令,不闻君命,不如先禀告汉王。” 周昌笑道,“不必……好个不闻君命,吾倒要看看。” 周昌率数奇纵马至辕门前,“吾乃御史大夫周苛,大王就在不远处,速速打开辕门。” 士卒依旧还是那句话,“军中只有将令,无有御史大夫,恕末将恕难从命。” 周苛没曾想他这个三公之一居然被一兵卒阻挡,这韩信还真的敢如此治军。 周苛回去立刻与张耳商量,一致认为当立即报于汉王来处理。 张耳道,“不曾想,韩信治军如此严厉,张耳愿亲往一次。” 周苛劝道,“没用,还是待汉王来。” 张耳道,“不必汉王亲往,枞公能进,吾张耳亦能进,定请韩信辕门外迎接汉王。” 张耳再去营地,周苛立刻回报汉王。 群臣诸将闻言,震惊,一下人声鼎沸,最气愤的莫过于太尉卢绾。 卢绾是和汉王关系最特别的一个,他总是能有意无意的揣测到刘邦的心思,或许是太能了解刘邦。 卢绾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胯下小儿,真可恶,大王,吾卢绾亲自去,吾为太尉,汉军不敢阻拦。 待吾将韩信抓到大王面前,听候发落。” 靳强补充道,“太尉所言极是,实在太猖狂。” 沛嘉亦道,“韩信昔日卑贱,今大王尊其为大将军,才打一场胜仗,废丘尚未攻克,竟然摆起大将军之威,有负大王之恩。” 汉将尹恢请命道,“然也,吾愿请兵捉拿韩信,听候大王发落。” 刘邦听闻韩信治军如此之言,眉头微微一皱,心神有些飘然,待回过神却听诸将在不断攻击韩信。 汉将军尹恢更是请命要捉拿韩信,刘邦嘿嘿一笑,“胡闹,寡人既已授权韩信重申军法,授大将印,岂是儿媳,即是如此,就依照军制行事,先行通报。” 卢绾依旧愤愤不平,“大王太宠溺韩信,当重重责罚,以示大王威严不可犯。” 刘邦脸色一沉,眸光一寒,卢绾立刻闭嘴不言。 军法不言难以如臂驱使打胜仗,兵法有云,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君不知兵事,横加干涉,那是灾难。 可军法太严,又是君王所不容,谁喜欢一个不听己言的部下,恐怕无人。 营寨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数命骑士,为首的这人自然是张耳,他含笑道,“吾乃汉王使者,汉王就在壁垒之外,速报韩将军。” 有的时候一句话可坏事,一句话可成事,张耳不再报自己乃恒山王,而是汉使,作为汉使,其兵卒不敢阻拦。 无论在何军中似乎皆有一个很特殊的现象,那就是使者,无论是传令使者,还是两国之间的往来使者,皆有先禀报后通行的道理。 如果拿朝中的官职来压士卒,那是愚蠢的行为,在军纪严明,军令如山的军中士卒只知有将令,岂知有百官。 张耳入营寨,韩信得知后立刻出营,以迎王的礼节拜见张耳。 张耳道,“大将军,汉王将到。” 韩信虽是大将,但对汉王还是非常敬重,立刻道,“不知汉王已到,罪过,信立刻去辕门迎侯。” 待刘邦率文武群臣入营寨,诸将看韩信的眸光极为不善,那眼神中有着一丝恼羞,恼这个胯下之子何德何能竟能获得汉王如此厚待。 成为汉将理应感恩戴德,如今却耍其大将军之威,连汉王之军亦敢拒之辕门外。 卢绾斜眼看韩信,周苛眉宇之间有怒气,周苛是御史大夫,他最看不得有人对汉王不敬。 夏侯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与怒,但他心里最是复杂,昔日他可是韩信的恩人,在韩信要斩首时被夏侯婴救下,随后推荐给汉王。 虽然首次只是拜为治粟都尉,但那终究是捡一条命,还有一个官职做,大小也是个都尉,比之前的连敖要好很多。 活着才有继续向前走的机会,夏侯婴将其推荐给丞相萧何,萧何三番五次举荐,甚至月下追韩信,这才有韩信拜将之日。 故而在汉,韩信对两个人那是不忘旧恩,先是夏侯婴,后是萧何,尤其是萧何。 现在诸将对韩信颇有微词,他这个初荐之人自然也心中微动,并非怕累及自己,而是心中有难言。 枞公和张耳站在一起,此二人先入营,早已知道韩信军中的严明,此刻是一言不发的守护在刘邦身侧。 在群臣诸将中只要一人一直云淡风轻,那就是张良,张良随从汉王一直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群臣诸将常不见张良,偶尔出现在刘邦身边就会有妙计献出,即便是唠家常,那言辞总也透着妙用无穷的哲理。 最令文臣欣喜的是听张良之言,慢慢从中悟出很多为臣之道,诸如举荐之道,对于有才能而又知恩之人,给予大力举荐,对于有才能不知恩者,仅仅给予引荐即可。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水灌废丘 小标题:运气可信否,运气真的存在 对于无能有德之人,给予知荐,令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对于无能无德之人坚决给予拒绝,免得损人害己。 对于那些有才能而品行不太好的人,要非常时期非常举荐。 在汉王之下为臣、为将,除却本事还需要人脉,一个上下流动的人脉,否则就是一潭死水,会发臭。 韩信见到刘邦倒是很恭敬,这让诸将的冷眼才渐渐变少。 刘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只闻有将令,不闻有汉王,是何意?” 韩信惶恐,不知道为什么,韩信自重申军法后,见到诸将从不战战栗栗,畏畏缩缩,即便是曹参、周勃等人,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卑不亢。 可不知为何见到刘邦,仅仅那气场就让韩信心生敬畏,“大王,三军能战必胜、攻必克,乃军纪严明而可号令三军,如臂驱使,末将定此军法,实则乃杜绝敌军假冒汉王之令,袭营耳。 不动如山,令一切矫诏假令无法见缝插针,动如脱兔。” 刘邦一来,诸将建议先放樊哙,但刘邦没有这么做,他的意思是樊哙乃韩信以军法所抓,那么必须以军法所放,王权不能远远凌驾于军权之上,乃相辅相成。 刘邦又问道,“自五月至今,为何迟迟不攻城?” 韩信道,“大王,水灌废丘,时机尚不成熟。” 刘邦道,“寡人视察过废丘城外,如今水网灌废丘足以。” 这个的确是事实,在樊哙的指挥下,本该十天完成的,五六天就能完成,废丘城外的水网早就发生变化。 韩信至废丘城外,在得到刘邦之令可以采取水攻时,没有急着开沟壑、挖水渠改造水道,而是先彻底清除废丘城外的其他未降之城。 即便是心存疑惑之城也彻底的掌握,把废丘城外的小城池彻底扫清后,令城中之民迁移,这才对水网进行改造。 水网的改造非一日之功,自韩信准备水淹废丘至今近一月才将水网初步改成。 这种操作自然瞒不住城内的章邯,可章邯兵弱不敢出战,只有趁夜间数次派出奇兵去袭击水道,欲毁坏水道,水淹汉军。 不过韩信早有准备,出来的雍王奇兵不但没能成功,反而一点点被食掉,不是最终逃散,便是被收服。 如此对峙一段时间,城内的章邯越加心寒,看着城中逐渐变空,章邯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苏驵给出注意倒是遏制士卒的逃亡,民虽然不断逃走,士卒却死守城中。 水网改造到如今,可以说完全可以水灌废丘,将此城攻克,擒杀章邯。 故而刘邦一问,在诸将看来合情合理。 韩信却道,“大王,水灌废丘确实足以,然善后不足,大水无情,请水容易,送水难,需打通回流,引大水再回入渭水,方可行水灌,否则,废丘城可毁,然会淹没千亩良田,水无法收回。 良田若毁,必会使饥民增多,民如生怨必有损大王之威……” 一番言辞说的是令刘邦后脊发寒,民如生怨会失民心,在刘邦遇到张良后他的旗帜便已转换,顺名得民心方是他心中大汉的基石,早将赤帝子的传言变成外衣。 外衣之下的骨干就是民心,得关中民心,最终使得关中王实至名归,再得关外民心,那就能得天下。 故而诸将对韩信的言论不置可否,可刘邦闻之,面色微变,惊叹道,“世人皆言,覆水难收,大将军今日之言令寡人茅塞顿开,覆水亦可收。” “大王,既如此,请大王再给韩信宽限时日。” “可。传寡人令,立刻停止做工,樊哙之举,寡人会……” 刘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他就被一句话给塞回,“大王,为时已晚,已经决堤,滔天之水已灌向废丘。” 就在刘邦与韩信谈论何时水灌废丘时,废丘城外的沟渠已经相通。 数十骑立在沟壑之上,怒斥声不断,“为何不停止作业?” 革朱道,“吾等没有樊将军之令,不敢停。” 冷耳道,“大王有令,立刻停。” 革朱无奈道,“已经晚矣,渭水已灌废丘,覆水难收。” 冷耳带着使命而来,如今却见有人敢先斩后奏,着实恼火,“大王有令,覆水亦可收,可惜……” 奚涓从远处而来,从怀里拿出一卷帛书,递给冷耳,冷耳看后无奈长叹。 常言水火无情,汹涌彭拜的渭水之水如银河倾倒。 守城的士卒浑浑噩噩,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是何声音?” 马蹄急如骤雨,齐声如雷。 烟尘中士卒看到黑色的雍军居然拼命的向城门奔跑。 “王将军,初出城,为何又返回。” 士卒不得不震惊,王周才受命出城欲突围,怎么回事,情况不填对。 不久前雍王宫内议论激烈。 周类建议章邯放弃废丘,“大王,当速速弃城,向北入北地,与胡人联合,定可再图关中。” 苏驵赞成周类的话,“如今出城打不过,固守乃坐以待毙,与其水淹死,不如北入胡,再谋大计。” 章邯担忧道,“秦世代与胡人厮杀,多有仇怨,岂能会相助?” 周类道,“此言差矣,大王乃雍王,非秦王,有何不可。” 章邯思虑片刻道,“诸公所言甚是,既如此,准备突围。” 众将唱诺,王周请命道,“王周愿做突围先锋。” 雍王章邯艰难做出决定后,王周率军出城,出去未过半个时辰就狼狈向回逃,城上的士卒震惊。 难道汉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正在疑惑间,待城上的雍卒看清楚情况,才大惊失色,“水!大水来也!” 奔跑的黑色雍兵,慢一点的直接被白色浪涛吞没,骑着战马的狂奔如飞。 王周无法淡定,“速开城门。” 城门隆隆打开,只是打开一个缝隙,王周率先奔入城门,眼看大水越来越近,王周只好给出半炷香的时间。 后面的骑士、兵卒跑的满的直接被银色巨浪吞没。 城门虽然坚固,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王周立刻向宫中飞报,但他的速度终究赶不上大水的速度。 大水从四面八方向废丘涌灌而来。 原在还在街上行走的人,立刻乱蜂一样四窜,寻高处避水。 水不似火还要借风才能变大,水无孔不入,纵使武艺高超,力拔山兮气盖世,在大水之下亦不过一粒沙尘。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标题:用好地形,可胜过千军万马 大水之下,各种东西开始漂浮起来…… 水的威力是无法估量的,将所有在屋内的人都赶出啦,包括雍王宫内的章邯。 废丘城外的营寨内刘邦亲自驾临,在聆听韩信解释时忽闻紧急军情。 斥候道,“大王,章邯欲突围,遣王周出城而战。” 斥候一言令所有人感到吃惊,包括韩信,“雍兵出城,为何没有回报?” 那斥候道,“可雍兵未能走出一箭之地,又狼狈而回,死伤无数。” 刘邦道,“细细道来。” 那斥候缓口气道,“大王,幸樊将军及时命奚涓等人行水淹,雍军又缩回废丘城。” 刘邦心道,“樊哙小子运气还算不错。” 刘邦的眼神掠过卢绾,卢绾会意向韩信道,“大将军,汉军法中是否有戴罪立功条令。” 韩信知道这是给樊哙触犯军法找台阶,道,“有,触犯军法者可戴罪立功。”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邦立刻下令,“速传寡人之令,命樊哙戴罪立功,如不能拿下废丘,不必回见寡人。” 樊哙得令,心中大喜,纵使他曾杀人不眨眼,这次亦是额头渗汗。 樊哙得救后,饭不食,饮下几口水就赶往前线与奚涓等将会合。 见到樊哙回,奚涓、革朱、陈夫乞等将皆欣喜,心中的大石落下。 樊哙拍着奚涓的肩膀道,“大水之灌,甚是时机。” 奚涓道,“非常时期,涓临时决断,只开一堤,是否全部决堤,倒灌废丘。” 樊哙略微吃惊,他听到的是奚涓延续自己的命令已经全部打开闸门,看来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做的太绝。 樊哙道,“自当是全部打开,大王已同意,大将军已下令,立刻水攻废丘。” 樊哙带头,亲自拉开闸门,一时间大水才如满天之白云席卷废丘,最为关键的一步乃是向城墙下的地洞灌水。 水攻废丘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水淹整座城,不是让整座城的人陪葬,而是冲垮城墙,为能尽快推倒城墙。 除水浸泡外,就是沿着城墙挖掘地道,向里面灌水,未过几日,城墙终于倒塌,而奚涓早已命战船待命。 城墙已塌,再无遮挡拦截大水,大水更加汹涌的向城内灌,废丘城内开始被水吞没,斥候的身影不断来往于雍王宫内。 令人恐慌的情绪快速蔓延,或言投降的人逐渐增加。 雍王宫内的章邯欲到城头去督战,王周拦住章邯,“大王,城郭已坏,大水无情,还是船上避避。” 王周道,“大王,城郭已坏,不久汉军必驾船而至,已无险可守,大王不如……” 章邯眼中怒意一闪,“如何……” 见章邯眸光生寒,王周试探性道,“不如……求和,以作缓兵之计,再图之。” 章邯脸色稍缓,或许是王周开一个好头,其他诸将开始纷纷向投降劝章邯。 章邯大怒,“再言投降者,斩!” 这句怒意余音绕梁,但章邯的怒意未消,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斥候回报,“大王,大事不妙。” 章邯道,“慢慢讲来。” 斥候道,“周将军,已战死。” 章邯的心猛然一痛,“周类战死?吾左臂折矣。” 王周趁机规劝道,“大王,汉将太勇猛,已乘船杀入城中……” 章邯直接打断王周的话,“寡人战船调集如何?” 王周心中叹息,但依旧很精神的说道,“苏将军已完成集结,一切就绪,待大王下令。” 章邯道,“速传寡人令,不必待寡人,郭内战场全权由苏驵将军指挥。” 章邯临危不乱,依旧想着阻挡汉军,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很乱,如果城郭已毁,不再是坚固的屏障,今后将去哪里。 就在章邯思虑时,又有一名甲士向王周悄悄禀报,王周的脸色大变。 回过神的章邯看到王周脸色不对,追问道,“何事?” 王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章邯催急,王周这才将章直等人护送雍太后出城被俘的事情道出。 闻言,章邯当场就晕倒。 章邯晕倒,但将汉军的进攻并未暂停,已经攻到内城。 雍军已无法阻挡。 一骑都尉道,“苏将军,周将军已战死,汉军来势汹汹,且早有准备,吾等无法阻挡汉军进入。” 直接说自己无法阻挡,已经很明显,苏驵目光发寒,“子欲劝吾苏驵投降乎?” 骑都尉继续劝道,“将军,废丘城已坏,雍王大势已去,吾等死亦无意。” 苏驵一脸寒意,“来人,将反叛者斩杀。” 骑都尉大惊,“将军,饶命,吾之言乃为将军好,将军……” 苏驵道,“且慢……周类战死何人之手?” 骑都尉心有余悸,“末将查闻杀死周类者,乃汉将孔聚、陈贺,然在此前周将军败于樊哙,今攻将军者是也。” 樊哙,苏驵快速在脑海的记忆里搜索此人,还真被他搜索到,“可乃鸿门闯帐之人乎?” 骑都尉道,“正是。” 苏驵道,“丰沛屠狗者,勿惧,待吾斩杀此人以壮军威。” 城外高处,韩信与刘邦等人观战。 见大水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一切在大水之下如此的不堪一击,心声感慨,“水火无情,千军万马不过一叶耳。” 张苍见汉军四面围拢,心中有疑,“大将军,兵法云围师必阙,如今为何全围。” 韩信道,“今城郭已坏,汉军可通畅无阻,然雍军亦是如此,绝不能亡走章邯,如不能一举歼灭,后患无穷,再行剿灭,非一日之功,必影响荥阳前线。” 话音未落,刘邦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张苍继续道,“如全围,雍卒必为生而战,殊死抵抗,水上之战非汉之长。” 听二人言,刘邦心中感叹,与楚争发现骑兵是弱项,于是组建骑兵,如今水灌废丘又发现水上之战非强项。 大汉立国,欲成为真正的强国与楚争天下,需要步军、骑兵、楼船兵齐聚方可。 打仗难免要渡河,船只仅仅作为一个运载工具,看来是不够的,但这些也只是在刘邦的脑海里想想,当务之急还是要抓到章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刘邦对此次打废丘的唯一目的,章邯不除,纵使废丘夷为平地,雍国还会再现。 第一千零四十章 邯的落幕 小标题:章邯的落幕,却没给刘邦带来多少喜庆 韩信道,“雍军兵卒数月间不曾降汉,皆为死士,留与不留,区别不大,时至今日,守城之心犹在,非一般威逼利诱所能动,唯有靠胜,全胜,方能击垮其军心。” 闻言,张苍还是不太赞成,“章邯坚守不出,又命苏驵、周类二将督战,其士卒无从亡走,只能拼死一战,外城已破,再攻,其士卒必四散溃逃,如留有一阙,雍军必定不战自溃。” 刘邦同意张苍的看法,“汉强雍弱,汉军入城,必将势如破竹,当是四散溃逃。” 韩信没有说话,忽见前方斥候回报,“报,樊将军大败周类,已抵进内城,孔聚、陈贺斩杀周类。” 又有一斥候前后脚跟来,“报,樊将军受阻内城,请求增援。” 接连数名身手矫健的斥候回报废丘城已破,然雍军拼死抵抗,没有丝毫溃散的迹象。 这下刘邦开始重新审视韩信,“大将军何以断定,雍卒斗志不减,章邯用兵竟能如此牢控军心。” 韩信道,“欲水攻废丘之前,臣曾以金试其将,以招降晓以利害,皆失败,臣知章邯用兵必有非常之道,探之方知其独特之处……” 韩信将章邯此刻守城之道简要道出,原来是令士卒皆为己战,不是杀敌者厚厚赏赐那么简单,而是杀敌可得地,可得爵,章邯将依附在废丘的城池土地皆分出去。 何人立功就直接分给谁,这下不仅制止逃兵,还让废丘城内的士卒同仇敌忾。 为己而战,骁勇异常,因为他们知道投降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刘邦感到不解,“明知与汉战要败,乃至死,为何要战,土地贵于命乎?” 韩信道,“厉害就在于章邯以预先授予土地爵位来激发斗志,再以杀敌数来具体兑现,可谓多退少补。” 等于先给证明,后兑现,这一下使得原本无心战意的士卒,心存侥幸,来博得一世无忧。 最令这些士卒动心的是即便是最终守不住,这些皆可折算成金钱,允许在撤走前将金钱宝物留下某处。 因金钱而近视的人很多,他们岂不知如果雍王被俘虏,或者被杀,雍国的一切将归汉,一切金钱货宝自然归汉。 那终究是个空头承诺,纵使有漏网之鱼,又能有几条。 韩信下令让高邑率兵去支援樊哙。 话说樊哙驾船亲自围杀雍军,樊哙骁勇,雍将苏驵不敌,不断向内城败退,然而就到内城,便不退却。 无论打的多么猛烈,雍卒居然拼死抵抗。 用兵在于用将,孰能将底牌藏的好,用的好,孰胜算就大。 攻城的伤亡远远大于野战,现在废丘城郭已坏,二十余日的准备就是靠水来摧毁城墙,以极少的损失攻入城。 城内之战就类似于野战,汉军对于雍军占有绝对的优势,不然章邯也不会固守。 虽然占据优势,韩信却要以极少的损失来结束这场战斗,故而在樊哙请求支援,才遣汉将高邑去支援。 “大王,请速走。” “大王,汉军即将攻入宫中。” “留有命在,定可东山再起。” 章邯脸色有些苍白,眼前的群臣诸将吏神色慌张,各个说着忠心的言语,规劝章邯赶紧逃。 各个神色中肯,说的极为诚恳,可听在章邯耳中,却很刺耳,很想狠狠抽他们一巴掌。 大雍国已完蛋,走,另寻他路,还是…… 国已破,家人被俘虏,吾章邯时至今日竟一无所有。 即便走,还能去哪里,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府,没有为王的威风,也不会有今日的王者自尊。 尊严让章邯心很有挫败感和羞耻感。 章邯想到一旦离开这座王宫,等待他的就是浪迹天涯,就是寄人篱下,心里的落差不怕,怕的是心看不到希望。 章邯脸色更加苍白,眼神有些迷离,忽然询问王周,“适才所言,苏将军战况如何?” 提到苏驵,王周眼圈有些湿润,“大王,苏驵将军……已……战死。” 章邯若有所思,立刻下令道,“停止作战,发响钱,兄弟们想走,便走。” 隐隐有厮杀声传来,不知是错觉,还是杀声震天,已经真的逼近。 “大王,再不走,就无法走脱。”王周一脸的担忧,为章邯担忧。 章邯可以看得出王周的担忧,那么真挚,“寡人有令,命王将军率兵立刻离开王宫,不得有误。” 王周见章邯不愿走,长叹一声,“大王……” 章邯怒道,“快走,为令者斩。” 王周叹息一声,率禁军离开。 章邯愣愣的看着偌大的宫殿,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章邯苦笑起来,那声音有点像哭,笑出眼泪。 章邯又再次漫无目的的在大殿内走。 寝宫已经没有家人的身影,昔日欢声笑语还萦绕于耳,章邯不忍心在此逗留,又继续漫无目的的走。 走过所有常去的群殿,章邯又不知不觉回到大殿,这是他经常爱来的地方,无数个日夜皆是在这里度过的。 章邯又非常认真的环视一眼,然后缓缓的坐在王座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拔出瓶塞,仰头饮下去。 饮下之后,章邯眉头一皱,耳朵一动,他听到脚步声,非常多的脚步声。 该面对的终于到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成百上千的红色甲士向这里汇聚而来,为首的一人面孔,章邯很熟悉。 这人手里提着一把冷月双刃斧,正是樊哙,他的身旁则是高邑、奚涓等将。 樊哙环视一眼这豪华的宫殿,最后落在章邯的身上,此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却惊讶的发现章邯两鬓已生华发。 樊哙声如雷,“雍王,大势已去,速速放下兵刃,汉王会……” 樊哙的话夏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雍王的嘴角流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眼角还带着笑。 “竟选择自杀,雍王乃一善战之王,可惜。”这是章邯的尸身被运到刘邦面前后的一句惋惜之言。 “大王,章邯乃一代枭主,纵使投降,也必不愿为大王所用,不必为此惋惜。”卢绾见刘邦有些惋惜,宽慰道。 刘邦的欣喜自然高于惋惜,废丘已下,雍王已死,关中彻底平定,下令凡是停止抵抗者全部赦免。 善后的事自然交给萧何,只是令刘邦想不到的是下废丘之事还是超出预期。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饥荒乱人心 小标题:饥荒乱人心,它可大可小 事情的演变慢慢超出刘邦的预期,本来身心疲惫的刘邦,此刻更是一脸的惟悴。 六月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岁月。 风雨与烈日总是不喜欢随人意,该收割谷物时它狂风暴雨,没有男丁在家,女人们很苦,但终究还是慢很多,很多谷物被大雨浸泡,被风吹的不见踪影。 烈日又将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谷物晒成干草。 烈日烘烤着大地,烘烤着三秦大地上的人。 一个女人非常艰难的走在路上,灼热之光使其大汗淋漓,微黄的脸上嘴唇几近干裂,看着竹篮中的槐花和榆钱,她抿抿嘴,还是忍住不吃,休息片刻向那竹园茅屋走去。 柴门前早有一小孩在嗷嗷待哺,一见到女人竹篮里的那点槐花和榆钱就双手抓着吃。 吃完之后还吵着肚子饿,女人两眼流出泪珠。 女人抱着孩子轻轻的抽泣,心里念叨,“无粮,子之父不在,吾该怎么活矣。” 夕阳之下,院内的树枝上光秃秃的,那叶子已经被吃光,夕阳下仿佛提前进入深秋,呜呜的哭声在院内回荡。 女人怀里的孩子还在哭着说饿。 女人的眼泪似乎已流干,她起身走入火灶之屋,拿起菜刀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小片肉,然后生火煮水肉。 女人蜡黄的神色变的苍白,依旧面带笑容的喂孩子吃。 刘邦赶路恰好路过此院落,欲在此处讨口吃的,此女人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旱涝无序,夫又不在家,田地里颗粒无收。 刘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放下一些金钱就离开。 可是金钱此刻又有什么用…… 路上刘邦看到的比这家女人还要惨的,不忍再闻,刘邦忍不住流泪,“寡人之错矣。” 惟悴的刘邦连想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但那眸光还是很亮,“何来如此多饥民?” 卢绾上前回应,他也对这个夏日的收获感到吃惊,就算是征兵打仗,很多壮丁都去前线,但已经免去赋税,而且一家还是留有男人种地的,这点萧何还是做的很好。 卢绾道,“大王,水灌废丘,淹毁诸多良田。” 刘邦一听心中一惊,“韩信之言竟应验,不对,水灌废丘,即便水网不完善,不至于整个关中饥荒。” 刘邦道,“纵是废丘方圆十里良田被毁,还有关中各地,岂会如此?” “大王,今年雨水较多,粮产不多,况将至收获季节,关外战败,壮丁多增发荣阳……”后面的话萧何没有说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收获的季节就那几天,如果错过,无人收割,加上连日下雨,那就会烂在田地里。 果然刘邦不再纠结为何会饥荒,归根结底跟东伐有关系。 东伐之时还好,因为萧何的征兵制度在这,不会全部抽走,会留下男丁开垦田地和收割,可兵败之后情况逆转,为挽救危机,萧何悉发关中老弱未傅诸荣阳,这带来的影响,刘邦略微一思索便明白。 故而刘邦转移话题,“开仓放粮,救济饥民。” 萧何立刻阻止,“不可,此粮乃运往敖仓军粮,不能开仓喂民。” 刘邦亦是一脸的为难之色,他何尝不知道军粮的重要性,“寡人得关中,皆因民心也,如今关中饥荒,岂能坐视不管。” 萧何看一眼韩信,韩信会意。 萧何就是让韩信从军事上来提醒刘邦,韩信道,“粮饷如有缺,荣阳军心不稳,致使汉再败于楚,大汉将危矣。” 刘邦思虑片刻道,“如寡人不与楚争,撤兵回守关中,赠粮与民、兵,可坚守数月否?” 韩信道,“如汉再撤,士卒皆恐,楚如乘胜追击,函谷恐数日难守。” 刘邦犯难,“饥民寡人不得不顾,粮仓又不得开,当如何?” 萧何开口道,“大王,勿急,吾大汉粮仓非关中,乃蜀汉也,可令民就食蜀汉。” “此计甚好,为何不早言。”刘邦立刻赞成道。 萧何脸上的忧色未减,丝毫没有被采纳的喜悦,“大王,关中此刻已为大汉根基,关中之民皆迁入蜀汉,关中则十室九空,栎阳便成为独城,此其一;总有念乡之人,不愿背离,命人去蜀汉必引起蜀汉、关中两地恐慌,此其二,故而臣不敢做主。” 刘邦道,“活命要紧,饥民岂会考虑如此多乎,否则关中更会动乱,只需令蜀汉之官吏做好接受难民即可。” …… 令关中之民就食巴蜀后,反馈回来的果然没有出乎萧何的预料,这直接让正在陪如意的刘邦立刻召集群臣诸将商议。 萧何脸色有些白,“巴人有怨言,恐欲反叛。” 刘邦震惊,“消息可确切?” 萧何叹息,“饥民过多,出现哄抢,是否出兵镇压?” 刘邦沉思片刻,眸光看向张良,“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道,“不可,万万不可发兵。” “可如果巴蜀大乱,汉将难以支撑与楚之战”太尉卢绾担心道。 张良道,“饥民之乱,非兵祸,万不可以兵患视之。” 刘邦道,“那当如何?” 张良道,“大王可曾忘记巴人范目乎?” 刘邦恍然大悟,“范目……对,授予范目巴蜀军政大权,维护好蜀汉之安。” 卢绾阻止道,“大王,不可,巴蜀二郡乃大汉粮仓,如范目错判天下形势,反汉从楚,岂不大大不妙。” 卢绾的话得到一些将领的支持,也包括汉中从起的赵衍,“巴蜀乃大汉根基。” 刘邦眼角流出笑意,他很欣慰,欣慰这么多忠臣良将,他坚信汉的战败只是暂时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寡人虽不知其是否已变,然其为人刚直爱民,巴郡之民生,范目不会不顾,况有汉中制衡,如有异动,一日便可抵达,另选一文武之才,佐之。” 汉王已做决定,卢绾只好提醒道,“大王,所遣之人需慎之。” 刘邦道,“寡人自有安排,立刻拟诏令,命范目为郡守,辖制巴蜀之安。” 祸不单行,事不孤单,关中饥荒之事告一段落,刘邦的心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紧,因为一件事情又悄然而至。 石奋悄悄走到刘邦身侧,声音不大,却很深沉,具有穿透力,“大王,陆贾归来。” 刘邦闻言,一惊,但随即眼眸里闪现一丝焦急,“陆贾?快,有请。” 陆贾迈着小碎步,很着急的上殿,“大王,情势不妙。” 刘邦镇定道,“慢慢讲来。” 兄弟姐妹们,在这里向所有汉室风云录的书友们,说声抱歉,来不及先生准备要发新书了,正在准备中,毕竟要挣口吃的,不过这本书是来不及先生的文学梦,也是一种非穿越的尝试,故而今后汉室风云录将变成单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新书。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南阳之争 小标题:可怜天下父母心,甘愿血洒唤儿醒 陆贾担忧道,“王陵恐反。” 刘邦不太相信王陵会反,“已反乎?” 陆贾平复心情,“暂未反。” 刘邦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之意,“未反,勿妄下结论。” 陆贾道,“虽未反,但反势已具。” 刘邦有些惊讶,“何出此言?” 陆贾面有忧色,“项羽取王陵母置军中,欲以招陵从楚,王陵乃孝子也,其已心急如焚;臣未走之前,其人已方寸大乱,并厚待楚使。” 难以抉择就会心烦,心烦就会生乱,心乱的王陵已经无法冷静思考,本来在楚汉之间摇摆的心,渐渐倾向于楚。 陆贾的话让群臣诸将皆浮现担忧之色,南阳的位置太关键,这点没有比刘邦体会更深刻的。 刘邦就是从南阳的武关进入关中的,王陵可是占据着两关一城,岂能有失。 一旦被项羽拉拢过去,那关中就是门户大开。 可听到陆贾的话刘邦没有适才的变色,说道,“项羽取王陵母于军中?” 陆贾面有忧色道,“然也,臣闻项羽东乡尊之,此意乃招王陵也。” 刘邦则心中松一口气,“寡人无忧矣,然仍需有虑。” 陆贾有些吃惊,“不知大王何意?” 刘邦笑道,“寡人昔年曾侍王陵母,其母大义,明理,有主见。” 陆贾微微一愣,“大王竟与王陵之母有此缘,臣当如何相助。” 刘邦道,“再去一次。” 说完刘邦命石奋交给陆贾一卷帛书,带着礼物再次前往南阳。 这礼物非金非玉,金玉难以动其心,而是悄然进入西楚的领域,陆家人留在王陵处,礼物却悄然进入西楚疆域。 在西楚的疆域内,下邑是项羽一定要拿下的,如今由汉军占领,由吕释之率领诸将坚守城池。 下邑城外旌旗连绵,一处幕府内,此刻的气氛有些独特。 一位身躯有些佝偻,但神采奕奕的老媪被一俊朗青年引入东乡坐。 礼数非常周道,颇具周礼的样子,这俊朗青年竟然是项羽。 那老媪道,“老妾不过一乡村老妇耳,担不起大王如此对待。” 项羽彬彬有礼,恭恭敬敬,“伯母见外,羽甚为欣赏王陵兄,陵兄之母,乃羽之母也。” 这位老媪就是被项羽请进军中的王陵之母。 项羽听从范增的话,欲以王陵之母招王陵。 王陵母显得很严肃但一点不拘束,缓缓开口道,“老妾不过一庶民耳,大王过谦。” 项羽恭敬有加道,“非也,王陵兄将为南阳王,伯母已贵为太后,楚与南阳乃世代交好之邦国,岂是庶民耳。”! 王陵母略显惊讶,拜谢项羽,“谢项王赐吾儿王爵。” 言毕,项羽又非常诚恳道,“还望伯母传言王陵兄,早日于彭城相见。” 此王陵之母是由项伯负责找寻,请入楚军当中。 王陵已为侯,曾请其母至南阳享受富贵,王陵之母只让使者回几句话,“天下纷争未平,不可大意,今日富贵或为明日祸患,当谨事汉王,老妾已习惯乡里,不愿背离家乡。” 使者还报,王陵心中不悦,“昔日吾为刘季兄,今却为其臣……” 长长的叹一口气,至此接母入南阳作罢。 直到后来项伯遣楚将找到王陵母,项伯亲自至家中请,王陵母本不愿行,但恐惹怒楚,只好随军行。 至军中,王陵母对于项羽的一切赏赐皆拒绝享用,项羽知道这老媪还没信任他。 在项伯的建议下,项羽派使者去南阳,使王陵使者入楚…… 王陵母行礼拜谢道,“项王如此厚待吾儿,老妾感激不尽,请允许老妾交代使者几句。” 项羽闻言,大喜,“伯母,请。” 王陵母私送使者,泣曰:“为老妾语吾儿,谨事汉王。汉王,长者也,勿以老妾故,而持二心。速离去,还报吾儿,否则老妾必以死送使者。” 以死谏王陵事汉王,使者感到惊讶,使者不相信,不相信王陵母会如此做。 使者没有立刻离去,留歇,项羽命两名美丽的侍女侍候,再美酒佳肴侍候,其中就有糕点。 当使者得知这由黍制成的糕点只有项羽等项氏王族才能享用的,现在特地给王陵使者吃。 使者顿觉项王乃贵待于他,心里向项王,项伯又代项羽增金玉。 美酒美食美姬侍候,王陵使者竟不舍得立刻离开,王陵之母心忧。 如果使者再待下去,别说是替王陵母传达谨事汉王之话,恐怕已经忘记自己是使者,忘记因何入楚军。 果然没过多久,使者反而规劝王陵之母,以召王陵归楚。 王陵之母心中有气,怎么才两三天就大变样,觉得情况不太妙,王陵母左思右想决定要走出那一步。 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走向毁灭,走向一个不归路,在王陵母的眼中已经看到楚汉相争的结局。 王陵母对使者道,“老妾慎思,窃以为陵当归楚,请使者为老妾引见项王。” 王陵使者听闻大喜,立刻向项羽回报,项羽闻言大喜,立刻下令欲摆宴款待王陵之母。 王陵使者引王陵母至幕府前,王陵母让使者在幕府外等候,自己独身进去。 王陵母入得幕府,项羽亲自迎接,使其东乡坐,王陵母尚未坐,眸光瞄向墙上挂着一把宝剑。 项羽欲召王陵使者,王陵母道,“汉王乃长者,老妾不愿误吾儿。” 言毕,伏剑而死。 项羽楞在当场,王陵使者闻王陵母已死,立刻扭头离开,恐项羽怒而诛。 项羽怒道,“老妇诓寡人,以致寡人失信天下,此妇着实可恶,传寡人令烹之。” 王陵母已死,但项羽的怒意实在难平,唯有烹之,放消心头之恨。 范增得知,立刻进谏道,“王陵母虽使大王失信天下,然并非大王之故,应厚葬以示天下,乃王陵母负大王之恩。” 项羽闻之,思虑良久,不听依旧下令烹之。 王陵使者择小路回报,不敢走大路,恐项羽遣兵追杀。 使者回报,王陵闻其母死于楚军中,大怒,“项羽,吾王陵誓与楚为敌。” 汉使陆贾一直住在传舍,王陵避而不见,随即亲至传舍,以汉臣礼节拜见陆贾。 王陵道,“陵忙于防楚之事,疏忽汉使,王陵谢罪,请转告汉王,王陵乃汉臣,绝非楚将,汉王有令岂有不从之理,不必汉使亲至。” 王陵至传舍前,已知王陵母之死,本欲表示慰问以示节哀,尚未开口就闻王陵从汉的肺腑之言。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王陵心定南阳稳 小标题:项羽怒烹王陵母,王陵心定南阳稳 陆贾带着王陵的决心迅速回到关中,将王陵再无动摇的决心传达给刘邦。 刘邦闻言,忽然痛哭流涕,“伯母已去,痛杀我也……” 后面的话让群臣诸将感到惊讶,刘邦居然决定亲自去为王陵母吊唁。 首先出来反对的是卢绾,他认为现在关中刚刚稳定,又遭逢饥荒,当留在关内抚民。 这点周苛、刘交等文臣也赞成。 刘邦则说关中有萧何足矣,如今饥民已经就食蜀汉,且蜀汉、关中皆稳。 镇抚百姓有萧何即可,他刘邦接下来当需安抚一些枭将,尤其是可牵动一方的将相。 王陵在南阳盘踞,可谓是霸占一方的诸侯,这个时候王陵之母死在楚军,说句不敬的话,的确对汉有利而且最令刘邦感到意外的是项羽居然烹之。 死在楚军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现在又来个烹煮,这下会让王陵彻底恨上项羽,如果此时刘邦亲自去吊唁,王陵之心再无摇摆。 即便王陵本无意从汉,但自此南阳确无忧。 刘邦还是选择出武关,至南阳,亲自吊唁王陵之母。 在王陵母的灵位前,哭的跟泪人似的,不断回忆着王陵母对自己的关爱。 刘邦将少年轻狂的事全部在灵堂前哭着叙述,竟越说越伤心,哭泣不止,这让王陵有些感动。 尤其哭诉项羽的残忍,居然令王陵母尸骨无存。 纵使刘邦之哭泣在作秀,可看到刘邦付出那么多泪水的份上,王陵亲自扶起刘邦,并对刘邦道,“大王对臣母之哀悼,臣感念万分,请大王放心,南阳有吾王陵在,楚军休想染指。” 或许是刘邦的真诚真的在此刻感动王陵,王陵将获得的淮南消息也及时禀报刘邦。 吊唁之后,刘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南阳王陵的宫殿内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这次南下吊唁除中涓、谒者、参乘随从外,刘邦还带卢绾南下,这个时候太尉卢绾提出建议,“大王,是否发兵相助黥布?” 周緤难以相信,“黥布,楚之枭将,非龙且、项声之敌乎?” “臣闻黥布并未亲自领兵,首战者乃其大将肥诛,其非龙且对手。”这次说话的竟然是石奋,原来他私下进一步打探一下南方的消息。 南阳与淮南只有一水之隔,由于往来的商人,不可避免的将南方的战事带到准水之北。 黥布被随何用计直接绝断后路,不得不杀楚使发兵畔(背叛)楚。 肥诛首战下城,准备继续北进,攻击符离城,结果遭遇项声的骑兵阻截,大败而退。 龙且和项声合兵再败肥诛于淮水之上,无奈肥诛只好退守寿春。 楚军没有围困寿春,而是继续南下直接向着九江国的都城六城进发。 黥布得知,立刻遣九江大司马率军应击,会合肥诛与龙且、项声战。 黥布则出城督战,西楚军与九江军僵持在六城之北。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在淮南做生意的商人,非常巧合的传入南阳。 彼时盘踞南阳的王陵一直关注楚汉之争,对于已经从汉的黥布,自然多一份关注,南方战场可是关乎到楚汉的强弱转化。 如果黥布击败龙且,那么楚汉的形式会立刻发生变化,故而王陵命人留意着,如果楚真的变弱,他也不能盲目从楚。 就在这犹豫不决时听到令王陵很愤怒的消息,心再也不摇摆。 这个时候王陵向刘邦提议他可领兵南下助黥布击楚。 于是吊唁后的会议主题就是是否发兵助黥布,群臣诸将莫衷一是。 刘邦则道,“黥布曾为楚之枭将,即便不能击败龙且、项声,然牵制楚军数月还是可以,王兄保证南阳无忧即可。” 刘邦最终决定暂不发兵助黥布,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如果不能牵制楚数月,那也不值得汉发兵南下相助,刘邦是这么认为的。 刘邦此刻忧虑的一个是荥阳战场,还有一个就是河东。 河东的王宫内一片喜庆,是魏豹在庆祝楚柱国项它成为魏相,协助西魏反汉,同时西魏王豹终于在柏直的苦口婆心下决定发兵关中,与章邯里应外合(此时魏豹与群臣尚不知章邯已自杀)。 项它在酒宴上也当仁不让,说作为魏相愿亲率步卒杀入关中。 魏豹很高兴,将西魏的全部步军交给项它,并授予柏直大将兵符,加拜冯敬为西魏骑将,择日出蒲坂,渡河过临晋击栎阳。 栎阳距离蒲坂很近,所以魏豹一点不着急,准备大摆宴席,为诸将壮行。 酒至半酣,魏豹脸红扑扑的,他真的很高兴,如果能一击败汉,那么距离成为天子又进一步。 西魏群臣诸将多是一片赞许,认为魏豹做出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反对声音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叔。 周叔这个人比较有意思,他一直念念不忘曾经刘邦所封的魏相彭越。 魏豹遣郎中奚意去连彭越,结果是空手而回,不过魏豹却没有失望的神色,倒是周叔感到很沮丧。 在魏豹得知楚柱国项它入河东为魏相,心中大喜,早忘记彭越这个魏相。 或许在外黄刘邦拜彭越为魏相时就不太乐意。 名义上是彭越在梁地下十数城,这些城池将会随着彭越一起归附魏豹,可魏豹心里明白这是刘邦的套路,是在制衡西魏。 可在周叔眼里却坚定认为彭越要比项它厉害,故而他更希望彭越能归附,这样可以牵制荥阳一带的汉军,在西入关中时能牵制一下,此为周叔反对入关的原因之一。 不过魏豹不在乎,就在魏豹准备再让侍女上酒时,一个消息无风自动的向平阳城传。 立刻使得魏豹将酒宴终止,口里喃喃道,“雍王已自杀?” 群臣诸将也是一愣,之前章邯还率兵进攻栎阳,打的凡在关中的诸侯之子已经穿上甲胄守护,这怎么说完蛋就完蛋。 “大王,还西入关中否?”冯敬问道。 魏豹只好道“再等等。” 柏直着急道,“大王,章邯虽灭,然西楚正强,可与楚并力击汉。” 大将柏直见魏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其至决定取消行动,他有些着急。 作为大将,这将是他柏直首次指挥西魏进攻汉军,是他展现大将风度,稳固大将身份的一战,怎么能还未战就烟消云散。 在西魏一直能威胁到柏直的就是周叔,他也一直觉得必须要靠一场大胜来稳固地位。 眼看着周叔想请彭越入魏,虽然周叔口称为西魏好,可柏直认为这是要拿彭越来制衡自己。 故而柏直强力建议魏豹勿改变王令。 可魏豹心中有些不安,顽强的章邯已自杀身亡,关中已经大定。 荥阳的汉军与楚对峙,暂无劣势而言,如此之时出兵尚无绝对把握。 周叔建议道,“大王,关中已定,再出兵为时已晚,当加强防御,以防汉兴兵问罪。” “汉有能力兴兵问罪乎?是否夸大其词?”柏直质疑道。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一道将令的形成 小标题:下达将令很威风,背后牵涉万千命 闻言,周叔一声冷哼,对于柏直的能力,周叔是毫不避讳,鄙视就是鄙视,能力不行,绝不会赞美。 柏直的能力不足以成为西魏大将,为公周叔不喜魏豹所安排,为私,他不愿意和柏直有交往。 柏直曾仰慕周叔之材,倒是很恭敬的拜访过,愿与之结交,希望能够与之和睦相处,同朝为官。 可惜周叔不屑与柏直为伍,拒绝相见,这使得柏直自尊受损,心中怨恨,从此不再与之相交。 两人的火药味还是有点浓的。 周叔道,“臣闻韩信乃大将之才,此次汉王正式授权其领兵攻废丘,此水灌废丘未损兵力,守关已绰绰有余,怎无兵力进犯西魏?” 周叔和柏直的对话由是否进攻关中,转移到韩信是否能够构成威胁。 柏直道,“韩信于楚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不过倍楚从汉之卒耳,何足道哉!” 对于柏直的盲目自信,让周叔很不爽,“叔闻为大将者,必以上兵伐谋,知己知彼,韩信此人乃国士无双,岂不知乎?楚西追汉,受阻于京索之间,若不知此乃拜韩信所赐乎?” 听着柏直和周叔的争论不休,魏豹头大,眉头紧锁,这两位皆是他倚重的,一个是大将,一个是丞相。 丞相是相国的副手,西魏的相国现在是项它,但项它终究是外人,是西楚之人,论亲属自然还是周叔。 自古将相和,则家国宁。 魏豹很希望将相和,在将相意见没有统一之前,魏豹还不打算行动。 在柏直为大将,冯敬为骑将,项它为步将的构建体系外还有一个人非常重要,那就是周叔。 周叔此人的确非常有才,可谓出将入相之人,出征可为大将,入朝可谓相国。 可现在大将被柏直占据,相国先是汉王所封彭越,后是项王所封项它。 总之这相国一直和周叔无缘。 不过好在周叔自己心里明白,相国的权利很大,一般国王不会设置,故而多是设置丞相。 如今的汉国设立丞相,萧何为丞相而非相国。 周叔此人对有能力者那是佩服的,对于能力不配位者,则是不屑与之交往,或许因为这种性格,魏豹才决定周叔为丞相,没拜其为大将。 在西魏除魏王外,其下就是大将,相并不常设,即便有也是他人所封。 先是彭越,后是项它。 故而大将在西魏的地位比较尊崇,周叔对能力不如自己的柏直为将,心中并不由衷赞成。 周叔和柏直两人一时半会难以拿出一个皆满意的方案,故而魏豹下令再议。 在西魏内廷不决时,下邑城的战场激烈异常。 城内的将军幕府内,吕释之与虎将丁复、冯无择等将正在紧急兵议。 气氛有点压抑,有点紧张。 汉将冯无择忧虑道,“将军,项王督战,攻城甚猛,伤亡太大。” 冯无择曾为秦将,在秦时期为武信侯,大秦帝国之下已经没有王,只有侯爵,而且侯爵也是一个虚名,有少数的食邑,但已经不是昔日兵强马壮的诸侯国。 大秦帝国下能封为侯爵的不多,唯有在灭六国中立过大功的人,比如王翦、蒙恬等。 在大秦上下,为将者不外乎王氏、蒙氏、李氏、冯氏,这冯无择便是冯氏所出。 冯无择曾和李由一起东平叛乱,算是大将级别的,只是不知何种原因,李由兵败被杀,冯无择被俘虏。 这么一个战将投降后,投归吕泽,为吕泽所重用。 或许冯无择判断失误,认为吕泽有机会封王,故而死心塌地的跟着吕泽混,没有想着转投刘邦。 当时的冯无择也认为刘邦是没办法和项羽争天下的,一定会接受项羽的分封入汉中,吕泽可能会成为王,在他处裂土称孤。 随着刘邦一步步将汉国的疆域变大,一步步使得汉占据始皇所具有的资本,冯无择知道自己判断失误。 可冯无择有自己的原则,既然已经选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冯无择负责守,丁复负责攻,在下邑辅助吕释之攻守兼备。 二人很自信,在吕泽离开下邑时,将城池交给此二人,希望二人协助吕释之驻守,并告诫吕释之军政要务一定要咨询此二人。 故而二人也尽心尽力,在吕泽面前称一定可以保住下邑,以待将军归。 可项羽一来,冯无择才知道当初为何会败项羽和刘邦于雍丘,李由死的并非轻敌。 猛将丁复也感到巨大的压力,“楚军围困下邑,粮草只够数日矣。” 不好的消息令诸将情绪有些低迷,守下邑的主将吕释之有些心慌。 到这个时候,吕释之有些怂,平时他曾埋怨其兄长不给他在军中安排职务。 那时吕泽的回复是要脚踏实地,且不可眼高手低,尤其是为将者,如果材不配位,很容易引火烧身,当时的吕释之不以为然。 可现在他感到恐惧,万千兄弟的命皆系在他吕释之一念之间,他倒是不敢轻易下达命令。 才知道做老大,指挥下面的风采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吕释之试探性问道,“诸将之意乃劝释之弃城而走乎?” 虽然在闻,但那神情分明是已经同意,同意不在这里等死。 让他吕释之在此等死,他内心有无数的声音冒出,告知他不可以。 在寂静之声中,忽然有一将开口反对,吕释之见是都尉戎赐,示意他细说。 戎赐开口道,“末将不赞成弃城,楚军之骑兵善野战,离城如刺猬失刺,龟失坚壳,任人宰割耳。” 冯无择不认同戎赐的坚守,“楚军数次攻上城,汉军伤亡惨重,如何再坚守下去?” 冯无择虽是个降将,但却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将,众人也非常敬重他,故而戎赐也非常耐心的讲述自己的缘由。 于是冯无择和戎赐两人争论不休,这让吕释之感到很为难,越加知晓下一道命令是那么的不容易。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原本担忧城中粮草不足的丁复开口说,“如先撤离,再返回如何?” 吕释之眼睛一亮,“可否详说?” 丁复详细说道,“楚军虽猛,然兵力终究有限,西楚兵力多分散于淮南与荥阳,如此攻城甚猛,乃项王督战耳; 如假意突围而去,楚军必追……” 冯无择追问道,“如不追,当如何?” 丁复道,“楚军如不追,可下他城以就食,不必与楚军死战,如彭越一般,游走而击。” 吕释之心下宽慰,面上的犹豫之色消失,下令道,“甚善,突围弃城。”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敖仓要塞现战机 小标题:关中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关外敖仓现战机 在吕释之绝对突围弃城时,城外的楚军之中也是面临着抉择。 一将提出反对继续攻城的建议,“大王,西楚兵力多在淮南、荥阳,强攻伤亡太大,不如困之,待其粮草耗尽,必然出城,彼时西楚铁骑必可踏破汉兵胆。” 项籍(子羽)亲率楚军攻下邑,由于可调的兵力有限,攻下邑的兵力不多,不过万余人。 可项籍何许人也,军中万人敌,一万的人马在他的手里十万兵马,那回救彭城的三万精锐曾经被他用出三十万大军的气魄。 数十万兵马,一在荥阳战汉,一在淮南战九江国。 不知是丁复的楼烦兵很勇猛,时不时的骚扰楚军,使其不能全力攻城,还是楚军有所顾虑,未能立刻攻克下邑。 提出不攻城而采取困敌之策的将领生的是容貌平平,搁在人堆中,根本难以觉察出他的不凡,可如果看他那双眼眸,便知此人非常人。 那双眼眸似藏剑刃,有股狠劲,有股不服的战意,这个人就是反秦的老骨干,曾为陈胜麾下的召平。 后来跟从项羽北伐西征,是为勇将。 召平见自己的本部人马在此攻下邑时伤亡惨重,一是心中不忍,这个乱世谁都知道军权的重要性。 一旦手下没有兵马,一是没有封侯拜相的资本,而是没有可以守住财富的力量。 不忍自己的老本被打光,二是下邑的城防的确很严密,很难打下,尤其是那个丁复。 在项羽的威猛下,丁复还是敢时不时出战,召平纵使将其拦住,还是被其突围。 召平认为不应再强攻,而是困城,将城内的汉军困死。 这一建议立刻造到西楚大司马曹咎的反对,“龙且、项声战淮南,钟离昧、恒楚战荥阳,胜负未分,对峙而疲战,大王不可挫伤楚军锐气,当一鼓作气拿下丰邑,以震军威。” 项庄也赞成曹咎的建议,必须要攻克下邑,以壮军威,扫除彭城附近势在必得。 由于兵力薄弱,完全违反十则围之的兵法原理,项羽和诸将商榷是强行拿下下邑,还是困死。 与此同时,刘邦吊唁王陵母而回,拿下废丘城后,关中大定,他准备进行论功行赏。 刘邦于是着急萧何、张良、刘交、周苛、卢绾等文臣智囊对此次下废丘进行论功行赏的讨论。 没有让诸将参加,重点放在韩信、曹参等将的职位上。 七月的酷热越加袭人,比之更袭人心的是刘邦东出的心,在商议论功行赏之后,没有来得及封赏,就召开新的会议。 刘邦想再次东出至荥阳,与楚军对峙,甚至再向东打过去,军中反对的声音逐渐变多。 韩信的建议是先扫除侧背的危险,“大王,与项羽东争天下,河东之患不可不除。” 刘邦也知道西魏的反汉,着实危险,“诸公以为如何,畅所欲言。” 曹参同意韩信的建议,“当东渡河水,伐之。” 樊哙嘿嘿一笑,“然也,汉军下废丘,彻底灭雍,士气高涨,可伐之。” 提出反对的却是张苍,他分析道,“西魏得楚军相助,且早有防备,下之不易,不如先出使规劝,晓之以利,动之以情,如不能下,再伐之,可彰显汉王之仁。” 这话说到刘邦的心坎里,“诸公所言皆有道理,可先礼后兵,亦为动员全部关中兵力伐魏做准备。” 关中在对西魏的策略进行着紧张而热烈的研讨,关外的战场更是激烈万分。 荥阳一带,有三大战场,一为荥阳南的京索之间,一为荥阳之东,还有一个就是敖仓。 此时敖仓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打扫战场,每次打扫战场,汉卒的心就会波动,尤其是将军武儒(又名武虎)。 看到这些一个个失去生命的士卒,武儒心中一阵感慨,其中不乏一些熟知的面孔。 可是武儒知道楚不灭,天下就不会定,或者说如果天下还是项羽分封下的诸侯并存的时代。 很不幸这样的战场,这样的战斗还会一代又一代的传递下去。 要想阻止这可怕的战场延续下去,唯一可做的就是打败项羽,一统天下。 正在思虑出神之间,忽然听到战马和战车的声音,立刻抬头看去。 “快,回城。” 毫无疑问,楚军又准备攻城。 士卒见状,脸上早有惧意,此时听闻武儒下令回城,那恨不能长四条腿。 敖仓城内,武儒对周勃道,“周将军,钟离眛遣将诱战敖仓,是否出战?” 周勃很淡然,“不必理会。” 武儒则非常识趣的战立一侧,不久丁义又非常气愤的来报,“周将军,楚军太可恶,竟然辱骂将军。” 周勃依旧很淡然道,“不予理会,粮道不断,不必在意,吾等任务乃护好粮道。” 内史周昌则同意周勃的看法,周昌原为中尉,后升为内史,拜曹参为中尉东出临晋。 周昌为内史后,则与周勃二人同力守敖仓,可谓二周守敖仓,周勃主战和防御,周昌主运调,内和萧何联络,外和诸将沟通粮草军需等。 周昌道,“如周将军所言,吾等乃坚守敖仓,任务不在战。” 话音未落,又有伺候来报,“周将军,怪事……” “慢慢讲来。” “楚军受到攻击。” 这句话吓得周勃浑身一个激灵。 坚守敖仓,或出战,或坚壁不出,各有调整,现在何人敢不听指挥,擅自出战,一旦稍有不慎,那可就大大不妥。 故而周勃道,“军令如山,何人敢违本将令擅自出击?” 斥候道,“观服饰非汉将,未见汉军旗帜。” 此言一出,周勃、周昌、丁义、武儒等皆吃惊。 周勃道,“击楚者有多少兵力?” 斥候回答道,“数千人。” 周勃道,“随勃到箭楼观战。” 周昌等皆纵马快速赶往城郭箭楼之上。 站在箭楼上一看,周勃心中一惊,只见数千兵马敢和楚军周旋。 远远观其服饰和甲胄,的确不太想汉军。 “奇怪,何军在助汉……”周昌感到疑惑。 话未说完,突然丁义说道,“是汉军。” “汉军?”周昌疑惑,但顺着丁义所指的方向,发现有一汉旗帜若隐若现。 这旗帜在军中没那么显眼,或者说这支军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将旗帜撤的很鲜明,如果不注意看,不太容易发现。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如履薄冰 小标题:时机不是想当然,那如履薄冰 周勃也发现的确有汉旗帜,他立刻明白这是此汉将欲偃旗息鼓,以做突袭。 这种奇特的军容立刻让周勃想起汉军中的越人军。 说到那支越人军,不得不提梅鋗此人,此人率百越军助刘邦略定南阳,又助其入关。 梅鋗可惜不幸去世,其军便被刘邦一分为三,分别由其麾下的合传胡害、摇毋余分领其而,最后其一由吕泽麾下的战将郭蒙收编。 现在吕泽坐镇荥阳,那么这支军可能是荥阳遣来的越人军。 战机不可失,于是周勃果断道,“立刻点兵出击。” 丁义立刻进谏道,“将军,慎下令,恐楚军有诈。” 武儒亦道,“周将军,如楚用疑兵诱惑之计,将大大不妙。” 周勃则道,“楚军除楼烦兵,绝难短时间造出这支越人军,机不可失。” 周昌也觉得可能不妥,不太建议倾巢而出,周勃听从其意见,只率五千精锐出战。 结果令人惊奇,一战而大破楚将周将军。 知己知彼,周勃在得知这次来夺取敖仓的楚将是同为周姓之人,或许是身边的周姓能力皆不弱,周勃本能的不与之战。 如今突然有时机,岂能错过。 见大破楚将周将军,周昌这才放心,周勃亦很欣慰,亲自迎接那突然杀出的汉将。 远远可见此将容貌和服饰皆为楚服,与身后的诸将格格不入,感到奇怪。 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似乎在吕泽麾下见过此人。 此将率先向周勃行礼,“郭蒙拜见周将军。” 郭蒙平时归属吕泽,和周勃不是一个派系,很少有来往,但此时吕泽乃荥阳一带的总负责。 刘邦回关中后,这里吕泽为总指挥,吕泽遣郭蒙去敖仓,协助周勃驻守,自然暂时要受周勃节制。 按照军职,郭蒙为都尉,周勃为将军,自然要高一级。 周勃非常敬重的还礼,之后眸光看向其身后两位,这两人的容貌明显和中原人不太一样。 虽然穿着汉将的军服,但甲胄和汉将所穿大多数不太一样,绝非中原所用,亦非楚人所习甲胄样式。 观其样式,周勃断定这是曾经梅鋗所引的百越军。 周勃道,“此二人?” 周勃对梅鋗记忆犹新,但对其麾下之人不是很了解。 郭蒙道,“此二人乃梅将军麾下战将,汉军中越人将领。” 那摇毋余学着楚国的习俗说道,“末将摇毋余。” 合传胡害也谦虚道,“末将合传胡害,奉吕将军命特来增援敖仓。” 周勃见三位非常善战的越人将领合兵一处,来敖仓相助,这使得周勃心中大喜。 周勃道,“有越人将相助,敖仓无忧矣。” 周勃很开心,但打败仗而回的楚将周将军则是一脸的愁容。 楚将战败而走,回到楚营,他不好意思面对钟离眛,不过令其感到欣慰和惊讶的是钟离眛没有责怪。 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是鼓励,“吾听闻吕泽遣越人将兵助敖仓,越人善战,内外夹击,周将军能突围,吾甚欣慰。” 这让楚将周将军很有面子,又燃起斗志,“钟将军,末将愿再战,绝不再让汉军有可乘之机。” 钟离眛点头,“周将军随吾一同再战。” 楚将周将军惊讶,“钟将军乃伐汉主帅,不宜离开。” 钟离眛道,“季将军可待吾,敖仓乃汉军命脉,只要拿下敖仓,切断饷道,必然可击破汉军防御,继续西进。” 止步荥阳不前,这是楚军数月来战不利的极限,不用再接到来自项羽的询问令,这些楚将自己感到脸上无光。 项羽率军南下大破汉军于彭城,围困汉王刘邦数匝,几乎要将刘邦灭掉,可一旦项羽不亲自领兵,就无法灭汉。 这让那些自认曾为西楚立下大功的将领感到脸上无光。 假如什么难啃的骨头皆有项羽亲自来啃,那么他们的能力何在,功劳何在? 故而季布和钟离眛商量决定改变策略,由季布来主持正面战场,钟离眛则负责攻敖仓。 把敖仓拿下,使得对汉战争取得进展。 听完钟离眛的话,周将军立刻说道,“得令,末将立刻调兵选将。” 敖仓不仅城池进行日以夜继的修筑和完善,还在城外深挖壕沟,修筑壁垒。 将敖仓的防御体系进行一个全新的打造,不仅城郭加强防御,城外的壁垒更是可以增驻汉军。 还有一个个甬道修筑而成,非常安全的向荥阳、广武、成皋等地输送。 汉二年的七月不是一般的热,周勃下多挖壕沟,引鸿沟之水(从黄河分支而出,至齿氏汇合济水)灌之。 既能阻挡敌军来袭,增加险要,又可引水削弱酷热之气。 一处壁垒营寨内周勃在例行视察,此时周昌镇守敖仓,忽闻武儒(虎)来报,“将军,钟离眛亲率大军来攻敖仓。” 闻听此言,首先感到质疑的是两位越人将,合传胡害和摇毋余,他们不太相信,“不太可能,钟离眛与吕将军对峙荥阳,其率军而来,不惧荥阳军从后击,腹背受敌乎?” 武儒(虎)说道,“末将听闻,季布率军离开京索之间,代为指挥荥阳东,钟离眛誓要取敖仓。” 周勃,“传令全军坚壁不出,待其士气衰弱,伺机而动,待寻战不得而退回时,再迅速出击。” 诺! 诸将领命,各自坚壁不出,任由楚军如何辱骂和引诱,皆无人迎战。 周将军有些犯愁,这些日子,他命楚卒每日挑战,甚至辱骂,汉将稳如泰山,不为所动,“汉军龟缩不出,当如何?” 一少年战将说道,“既然不出,那就打进去。” 周将军道,“不可,此处壁垒和城防犹胜昔日,强攻必然会有伤亡。” 这少年战将不屑的瞥一眼周将军,“攻城岂能无有伤亡?” 此言一出,钟离眛怒道,“发儿,不得对周将军无礼。” 这少年将领竟是钟离眛的长子,钟离发,此少年体态雄壮,星目剑眉,颇具英姿。 钟离眛一道怒意,使钟离发变得收敛很多。 钟离眛说道,“伤亡难免,但需避免伤亡惨重。” 这句话既对钟离发有批评,又肯定周将军的建议。 钟离眛说道,“既然率军而来,不给汉军压力,难以撼动荥阳战场,传本将令,命士卒即刻打造攻城器械,不得有误。”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以万户侯激励郦食其 小标题:刘邦再度出关,欲缓颊往说魏豹 敖仓形势紧张万分,占据一触即发。 七月热风席卷天地,项羽怒威如这热风一样,刮向下邑。 吹的下邑旗帜哗哗作响。 或许是王陵母的举动,彻底激怒项羽,项羽下令,放弃围困,放弃诱敌,采用强攻。 使军匠重新改造攻城器械,助楚卒更容易爬上城头。 这一次倒是出乎项羽的意外,下邑城非常轻易的攻入。 项羽得到的结果是汉军弃城而走,项羽欲亲率楚军追击,非将下邑汉军全部围杀,方才罢休。 范增阻止项羽,“大王,目前西楚紧要之事,当拔除彭城附近之刺,绝不允许卧榻之下容他人酣睡。” 范增的意思是扫除彭城一带的威胁,待淮南战况明朗之后,再行西进。 如果淮南战况不利,黥布率军攻彭城,那可就麻烦,纵使日夜兼程也难以回救密弥补。 项羽只好再忍耐,对范增道,“亚父,数月过去,楚军依旧滞于荥阳,战不利,可代寡人督战乎?” 范增道,“汉王因关中章邯故而速回关中,如今臣闻章邯已丢废丘自杀,关中已定,必定会全力出关与楚战,彼时楚将不利,臣之所以劝阻大王不可离开彭城一带,乃因淮南故; 其隐藏之危犹盛汉王忧关中章邯,望大王先巩固后方,命魏王速击关中,滞留汉王。 汉王如滞留关中数月,西楚复得天下完全矣。速催南方周殷助龙且破九江,使西楚无后顾之忧,彼时汉王滞留关中,大王再行西伐,灭汉岂废吹灰之力。” 项羽从范增之谏,命使者再行南下,催促大司马周殷相助龙且、项声,同时遣使者入西魏,使西魏尽快入关牵制汉。 不过令项羽和范增没想到的是没能使刘邦留在关中,刘邦还是非常及时的出关。 汉二年八月,即前205年八月(这是颛顼历,就是现在的九月,已经是秋天。)秋老虎已是最后一波的反扑。 秋八月,暑气中已夹杂一丝丝秋的凉意。 荥阳城的激烈对峙也如这秋天的降临一样,猛烈焦灼的对峙下已经透着暂歇的意思。 或许是双方打累,如同上山的脚夫,走的实在有点累,需要歇歇再向上爬。 按照秦汉的历法,春正月,夏四月,秋八月,冬十月,不是现在的这种说法,是根据节气来的,非常的准。 秋八月的雨变得绵长而清冷,淅淅沥沥,不再那么狂放,不再那么粗暴。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日还是酷热,今日便是透着凉的秋雨从天而降。 数百骑骏马飞驰电掣般驶入荥阳城。 为首的那位一袭红衣,腰悬长剑,长发在雨中飘舞,丝毫不能影响他那双眸子,如日月一样变换,正是从关内赶到荥阳的刘邦。 刘邦本来乘坐的是车驾,但将近荥阳城时刘邦嫌车驾速度慢,于是改换马匹。 一入荥阳城,刘邦换上干爽的衣服,只饮一碗姜水驱寒,便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刘邦直切主题,“寡人与项王争天下,焦灼于荥阳,河东之患犹如卧榻之虎,诸公可有良策?” 其实刘邦早在关内已经和群臣诸将聊过,确定先礼后兵,但是来到荥阳,刘邦还是先征求群臣诸将的意见。 刘邦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也不是一个无主见的人,他非常懂得吸取不同的意见。 这即可保证自己少走弯路,少犯错,尤其是无法挽回的错,也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当中。 怀才的人大多是希望可以得到施展,如果总是不能施展,迟早会走,就像韩信这样的人。 故而刘邦来到荥阳,先征求大家的意见。 蛊逢说道,“大王,末将愿随吕将军北伐魏地。” 朱轸亦说道,“末将亦愿往。” 郭亭、召欧等将皆表示愿随吕将军向北渡河击魏。 别将郦商、灌婴、靳歙等皆表示可助刘邦坚守荥阳一带,完全可以让吕泽作为一路大军向北杀。 这些别将中不得不说一个人,那就是灌婴,灌婴逐渐表现出来的优秀将兵能力,尤其是在骑兵这方面的才能,可以说是一个怪才。 如果说刘邦启用的韩信是通观全局的大才,制定灭楚定诸侯而一统天下的大方略,那么灌婴就是一个非常能打的将才,是一杆锋利的长矛。 好的战略,需要很强的战术来执行。 如果说韩信战略很强,那么灌婴的战术就是汉军中的一个特别的存在。 刘邦回到荥阳,召集诸将汇聚在荥阳城,听取一些回报,尤其得知灌婴为首的郎中骑兵的战绩,心中非常欣慰。 欣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灌婴不仅在荥阳东大败楚骑,还绝楚军饷道,起阳武至襄邑。 这个战绩让刘邦很欣慰,如果不是刘邦召回,他可能会深入楚之后方,到鲁地去击项冠。 诸如其他诸将的回报,也让刘邦心中有所宽慰,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没有一丝的放松,“诸将齐心,寡人甚慰,然不必先急着伐魏,先礼后兵,如耐心规劝不可,再行用兵。” 刘邦的意思是上兵伐谋,不急着去攻打魏豹。 提到先礼后兵,在往来游说方面没有人敢和郦食其挣功,亦争不过。 陆贾目前尚在关中,不断往来于南阳王陵与关中,处理王陵的事情,除却陆贾外,还真的没人敢上前主动说什么。 不过有一人一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话,观其容貌则是龟骨鹤形,青衫雅士,不似庸俗之人。 此人是刘邦麾下的谋士侯公,但至今一直无名,默默不闻的等待机会,他知道现在还是无法和郦食其挣功。 刘邦的眸光果然还是落在郦食其的身上,“先生缓颊往说魏王豹,如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先生。” 话音一落,不仅郦食其心中震惊,群臣诸将皆一阵的倒吸凉气,如果能游说魏豹从汉,以魏地封万户侯。 什么概念? 大将纵使一生征战未必能得万户侯。 郦食其说道,“郦生立刻前往,愿不负大王使命。” 楚汉荥阳对峙才数月而已,但强弱的转变使得天下局势瞬息万变。郦食其不知道靠一张嘴能不能说服魏豹。 如果可以,那么他郦食其将成为第一个靠一张嘴就能博得万户侯的人,纵横家纵即便是苏秦张仪亦不过如此。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对预言深信不疑 小标题:郦生入魏劝从,魏豹深信不疑 汉二年秋八月(相当于现在的九月),江水虽凉但内藏热气。 世间万物是比较独特的,往往阴阳相存,绝不独立,炎夏的水是冰凉的,寒冬的水却会冒着热气。 河水(黄河)的水外冷内热,如同现在郦食其的心情一样。 受命渡河去劝说魏豹从汉,勿反汉,这个任务的难度是无法估量的,或许可以轻易完成,或许无功而返。 魏豹的汉与其他诸侯叛变很不相同,明显是非常主动叛变,意坚决,非望风而动。 如果规劝不成功该怎么办? 郦食其站在船头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 可一想到以魏地万户封给自己,这种奖赏又无比的诱人,实在无法拒绝内心的召唤。 郦食其潜伏这么久才选择跟从刘邦,一是觉得刘邦能成大事,二是来个封妻荫子。 如果因此获得万户侯,那么日后的子孙世世代代可以享受富贵,这是一种无比的荣耀。 在注重传宗接代的时代,能够成为一个大族的开创者,那可是要时代享受香火的。 该如何应对这个机会,郦食其心中一团乱麻。 劝说成功最好,如果不能成功,也要做点事情。 对,调查一下西魏的防守之将,摸清他们的底细,就算不能劝魏豹从汉,亦不会空手而归。 郦食其入河东,没能立刻见到魏豹。 魏豹知道郦食其所来为何,亦知道他那张嘴的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见还是不见。 周叔的意思是当然要见,大将柏直则建议斩杀汉使以示反汉决心,否则大王之心必为魏相项它所疑。 柏直的大意是一旦楚知大王心不定,必然会后患无穷。 魏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一连拒见三天,在第三天魏豹没有询问任何人,而是选择问问这未来可生天子的薄姬。 薄姬说道,“大王怕郦食其乎?” 薄姬之言似乎刺中魏豹的痛,“何出此言,寡人怎会怕一使者。” 薄姬宛然一笑,“大王不愿见汉使,乃惧怕汉使动王之心,如大王诚心与楚结交,何惧汉使乎。” 这一席话听得魏豹非常舒畅,“薄姬所言甚是,寡人之心绝不动摇。” 召见郦食其的地方不是在正襟危坐的大殿上,而是魏豹处理公务的书房。 郦食其没有直接问魏豹为何反汉,亦没有指责魏豹与楚修好,而是先言汉与西魏的关系。 郦食其非常真诚的说道,“汉与西魏一河(黄河)相隔,本乃兄弟之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汉有危,西魏岂能独存? 项王乃一睚眦必报的残暴之人,死人尚且烹煮,岂能忘怀曾入彭城之人,大王曾助汉伐楚,此怨已结,岂能善了,今楚愿遣柱国项它相助,乃因与汉相争。 如汉败,下一个清算者必大王也。” 魏豹道,“危言耸听也。” 郦食其笑道,“今楚虽败汉于彭城,然汉并未伤筋动骨,悍将皆在,谋臣齐聚; 楚受阻于京索之间,楚汉强弱并未分出,然淮南九江王反楚归汉,汉强楚弱已见端倪。况今关中大定,雍王已兵败自杀,再无后顾之忧,可全力与楚争, 大王将国托付于弱楚,郦生为大王疑惑。” 魏豹谢曰:“先生所言或许为寡人虑,然人生一世间,犹如白驹过隙耳,今汉王傲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非有上下礼节也,吾不忍复见。” 魏豹此刻坚决不愿再见刘邦,他认为事已百全,不必再惧汉,心里有“吾儿当为天子”之信念,外有西楚柱国项它相助,还有河水(黄河)之天险,何必再去受骂? 郦食其见魏豹的态度非常坚决,知道此行劝下魏国是不太可能,在见魏豹之前的几日,郦食其旁敲侧击的询问到西魏内的防御将领。 于是郦食其带着一半失望和一半收获南下,一路上为确切所获得的信息,选择水陆皆走。 一会行船,一会骑马,将西魏的防御摸出个大概后,这才乘船渡河至荥阳。 一入荥阳,刘邦立刻放下一切事宜,欲单独接见郦食其。 这次刘邦再出关没有让韩信、曹参等战将跟随,只是带着张苍、靳强等将至荥阳,其余诸将在关中处理后续工作,尤其是命韩信做好随时渡河击西魏的准备。 回到荥阳的刘邦结果最高指挥权后,吕泽成为副手,他本来和刘邦正在商议退楚事宜,听闻郦食其返回,立刻马上接见。 刘邦本欲单独接见郦食其,但张良提醒道,“河东关乎楚汉全局,诸将皆心盼河东之信。” 听闻张良的提醒,这才打消单独接见的念头,于大殿上接见郦食其,刘邦见郦食其的神色,便知道此去没能成功。 郦食其虽然年岁大,但心却如孩童,如劝魏豹成功绝不是这种表情。 果然郦食其碎步上前,拜礼后说道,“臣有亏大王之托,未能劝魏豹从汉。” 刘邦反而宽慰郦食其道,“先生不必自责,魏豹顽固不化,寡人已决定遣大将击之。” 刘邦道,“传寡人令,迁韩信为左丞相,曹参为假左丞相,与骑将灌婴俱击魏。” 一下子派出一员龙虎大将和二员麒麟将,这会使得荥阳这边吃紧,故而诸将觉得不妥。 诸将将意见汇总到吕泽这,由其提出,“大王,骑将灌婴绝饷道以饶楚,曹参坐镇关中,皆要位,全部调走,是否吃紧?” 刘邦道,“击魏,可使河东河西连成一片,除北方胡人外,再无内患,何须大将镇守关中,有萧何坐镇部署即可。” 言毕,吕泽以为刘邦会到此为此,毕竟荥阳才是第一战场,不料却听刘邦又道,“再传寡人令,特命上郡守襄渡河击魏,受韩信节制,除坚守荥阳、敖仓之主将外,诸将任由大将军挑选。” 传令使者得令后立刻快马向关中回报,刘邦的眸光再次聚焦在郦食其身上。 刘邦询问道,“魏大将谁也?” 郦食其回答,“柏直。” 刘邦心下大定,曰:“乳臭未乾,不能抵挡韩信。骑将谁也?” 郦食其心中庆幸,幸好有此准备,道,“冯敬。” 刘邦面有宽慰之色,“乃秦将冯无择之子也,虽贤,不能挡灌婴。步卒将谁也?” 郦食其回答道,“西楚柱国项它。” 刘邦毫不犹豫道,“其不能挡曹参,寡人无患矣。”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韩信点将伐西魏 小标题:活用声东击西,韩信点将伐魏 从郦食其口中得知魏豹所用之将后,心中无患,又增加一名使者向关中回报,告知韩信放手去做。 这算是考察时间结束,刘邦正式启用韩信为统军大将,快马传至关中,韩信立刻召集诸将,准备点将伐魏。 又是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留在关中的诸将皆跃跃欲试,期待着跟随大将军韩信略魏,建功立业。 “吾曾随汉王东争西伐,屡立战功,吾定能选中。” “吾亦是,吾在西伐入秦中立过小功,至此再无机会,吾思虑,大将军定会优先选吾等无战机者。” “吾在京索之间立过功,那可是大将军亲自指挥之战,此次定能再创新高,或许还有封侯拜相之机缘……呵呵……” 诸将得知韩信欲点将略魏,各个兴奋异常。 可等到诸将齐聚,很多将领才傻眼,并没有现象中的事情发生。 韩信的点将很特别,再次之前栾说还建议韩信多选未被刘邦重用之人,如此必死心塌地为韩信战。 韩信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回应栾说。 韩信喊道,“高邑、宣虎何在?” 高邑是个从啮桑就加入刘邦的老将,以上队将入汉,随着韩信入汉中,军队进行第一次的改编。 在还定三秦时高邑已经是将军级别的人物,可不知为何就被刘邦冷落,或许能人太多。 可高邑不愿一直如此,故而他在京索之间就选择加入韩信指挥的京索之战。 算是站在韩信这一边,韩信自然不能亏待在他不被看好的情况就来投奔之人。 诸将看到韩信点将高邑,心中窃喜,静静等着自己的命运。 可宣虎此人却有点特殊,此人乃刘邦委任的河南将军,收编申阳的部队,将河南地(秦时为三川郡)变成汉东出的前言阵地。 如此人物,韩信也立刻启用,这让诸将有些迷惑。 随着高邑和宣虎一声响亮的唱诺声,诸将心神才猛然清醒。 只听韩信继续道,“若二人立刻征集战船,做陈船欲渡临晋之状,益为疑兵,助曹将军率一部主力渡河东进。” 高邑、宣虎有些发愣,疑兵,为何还要做疑兵,不是准备渡河直接开打吗? 不过高邑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什么,他知道魏豹反汉后不仅绝河津,还增兵蒲坂以塞临晋。 在临晋渡河击魏,难度较大,此疑兵之计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立刻领命道,“末将领命。” 宣虎自然也不敢落后,为跟着自己的弟兄寻找立刻获爵的机会,立刻唱诺。 诸将皆知此伐魏之战,刘邦拜韩信为左丞相,曹参为假左丞相,级别仅次于韩信,可谓是此次伐魏的副帅。 跟着此曹参必然也能立下大功,毕竟曹参的辉煌战绩在那,除彭城败于项羽外,几乎无败绩。 韩信继续点将,“孔聚、陈贺,率兵立刻与上郡守襄寻以木罂鲊,从夏阳偷渡,接应灌婴率二部主力渡河。” 灌婴乃刘邦新提拔出来的骑将,他本来在荥阳之东大破楚骑,一路向东绝楚饷道,但为下西魏,消除卧榻之旁的敌人,命灌婴与曹参一同助韩信下魏。 灌婴本打算从陕县北渡黄河去援助韩信,亦可吸引一部分西魏军,为韩信、曹参的正面战场分担压力。 韩信得到汉王的任命后,立刻下达紧急军令,快马向灌婴下达回关中的命令,不得擅自从陕县渡河北上。 这一波操作还惹得灌婴麾下的诸将心中很不爽,比如单甯(单宁)和周定,这两位是丰沛集团的老资格。 单甯之前跟从周勃,后来在还定三秦时跟随周勃平定陇西,逐渐成为郎中骑将,后来刘邦在荥阳重组郎中骑兵时,他被调配划入灌婴帐下。 郎中骑兵在还定关中时已经组建,樊哙在定三秦立功时也被拜为郎中骑将,只是一直数量不多,而且建制漏洞百出,装备也差,在注重步兵建设的汉军中没有受到刘邦的高度重视。 彭城大败后,刘邦痛定思痛,决定改组郎中骑兵,将大汉铁骑建立起来,从此不必再惧怕楚骑。 可以说刘邦在荥阳对郎中骑兵进行大的改制,新编入很多骑士和将领。 这支骑兵之所以成为郎中骑兵,因为这支骑兵的中高级将领皆由刘邦的郎中担任,是非常信任之人,故名。 可见郎中骑兵是刘邦的王牌军之一,调给韩信去打魏,他着实感到肉疼。 因为在刘邦准备再次出关至荥阳时,他曾单独见韩信,询问如果下魏,有几成把握。 韩信回答是要看刘邦给他什么样的兵。 刘邦让韩信自己选,韩信也毫不客气,直接点名两大战将,曹参和灌婴。 一个是步卒将之首,一个骑兵之枭将,不仅是刘邦的信重之人,还是汉军中精锐的精锐。 刘邦也爽快的答应,随后回到荥阳,在郦食其劝说失败后,就立刻下达伐魏的命令,并言除关外的要位人员,其余诸将领任其挑选。 部署完大的战略,接下来韩信继续点出一批将领,诸如陈豨、栾说、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等等。 韩信将一个个将领的名字,以及要做事情皆简短的交代完毕,一点不卡壳,像是交代寻常事情一样。 诸将觉得韩信用兵谋略更是高深莫测,纵使临时有将领不明白,他立刻能给予解答。 可他们哪里知晓,韩信心里早就为东进下魏默默做功课。 因为渡河扫除大汉的隐患即西魏,势在必行,故而韩信早就在做准备。 在得知汉王的王令之后,韩信立刻与曹参、上郡守襄三人商议,同时立刻召灌婴回关中。 三人最终达成一致,决定采取疑兵之计,按照兵法而言就是“声东击西”的演变。 曹参起事后就一直熟读兵法,对于声东击西并不陌生,但击魏还是要渡河才行,如同当年首次渡临晋下魏一眼。 只要大军渡过去,必然可以给西魏造成震慑,再稳扎稳打,寻机灭西魏。 声东击西在河水之西是难以实行的。 可韩信的策略让曹参打开眼界,居然可以活用声东击西和避实击虚,将其完全融合在一起。 魏豹在反汉后也担心汉渡河击河东,也揣测到只有从临晋才能便宜大批渡军,故而盛兵蒲坂,塞临晋。 既然魏豹认定汉军会从临晋渡河,那就随魏豹之意,大张旗鼓,多多陈船于临晋,造成绵延数十里的声势,多多吸引魏军主力。 然后用奇兵从阳夏偷渡,奇袭安邑,必可打乱魏军部署。 第一千零五十章 移驾安邑薄姬咋办 小标题:魏豹南下安邑,心中放不下薄姬 决定反汉之后,魏豹自觉力量不敌汉,周叔进谏魏豹去联络彭越,可惜没成,故而选择与楚约好,请楚柱国为项它为魏相。 做完这一步还没完,周叔又进谏魏豹去联合代王陈馀,请代兵南下。 由于代兵距离晋阳较近,故而周叔又进谏魏豹去联络陈馀,不能请出赵兵,请出代兵也可以。 赵地和关中毕竟隔着一个西魏和太行山,可代地却不同,如果按照项羽当年的分封,代国则是有代郡、雁门郡、云中郡,其中云中郡是直接与上郡相连。 雁门郡的西南角也和上郡相连,可以说待两国是接壤的。 接壤也意味着相互攻击更方便,又有匈奴在云中郡穿梭,可谓代地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陈馀成为代王后,也没急着回代地,而是找个理由在赵地待着,成为赵太傅,独揽军政大权。 周叔寻思请赵兵不一定能请来,可请代兵应该没问题,故而又进谏魏豹与陈馀联合。 不仅与楚约好,还要和代王陈馀交好。 周叔的意思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现在伐谋已经在进行中,这伐交更是和伐谋相辅相成。 能得到赵、代、楚的相助,西魏可无忧,甚至伺机可攻入关中。 柏直见周叔的谋略和建议一个个被魏豹接纳,心中妒火燃烧。 兵事该一国大将来管,怎么周叔这个丞相一点点在越俎代庖,很不高兴。 柏直认为没那必要,不必去请代兵,现在关外楚军已经牵制汉之主力,关中的兵力必定不多,按照他的打探不过数万耳,号称十万大军,根本无法抵挡西魏和楚的联合。 柏直道,“臣愿吾王移驾安邑,督战前线,并重新调兵遣将,一定可以牢牢遏制汉之侵入,亦可伺机反守为攻。” 魏豹对大将军和丞相之间的不和已经见怪不怪,“大将军,愿闻其祥。” 柏直道,“从河西入河东,大批渡军唯有走临晋过蒲坂,大王可再增加兵力,以塞临晋,安邑乃吾大魏之军机要塞,当广建粮仓,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使其成为西魏抗击汉国之后方根基,进可攻,退可守。” 让魏豹离开平阳,前往安邑,这点让魏豹有些不爽,虽然许负曾相面说薄姬当生天子,可若不能常常在一起,怎么生? 魏豹离开平阳去安邑,总不能带着薄姬去?带薄姬去,不带管夫人,肯定会生气,还有赵子儿等等爱姬。 带任何一个,皆会让其他女人不爽,会印象后宫团结,甚至后院起火。 也为安全期间,魏豹只能将家室继续留在平阳,那么只能孤身一人前去。 这个建议的确可以让前线尤其是蒲坂的将士得到鼓舞,甚至有一点点小压力,绝不敢懈怠。 平阳和安邑,一个在汾水之北,一个在汾水之南,一水之隔往往是相差甚远。 如果平阳是西魏的北都,那么安邑就是南都,更是一个很早就是都城的地方。 建议是好建议,可魏豹看柏直的眼神带着一丝丝不悦,然后又转头看向项它和周叔。 先询问项它,这个魏相不能是个摆设,魏豹非常尊敬的向其问策。 项它道,“安邑是西魏重镇,防御汉入秦之后方大本营,大王可去,平阳由臣来镇守即可。” 魏豹所有所思,又将眸光落在周叔身上,希望可从周叔身上得到不同的答案。 周叔也是一副苦思良久的样子,开口道,“臣赞成相国与大将军之言,大王当南下督战,吾闻汉王正式授权于韩信用兵伐魏,此人用兵诡道,需大王于前线统一部署。” 魏豹狠狠的瞪一眼周叔,周叔权当没看见,一副相当真挚的表情。 真挚的让魏豹想揍他一拳。 相国、大将军、丞相魏国的三大支柱现在皆建议魏豹去安邑。 如此国难当头,诸将无不看着三大支柱,无不看着他们所看的魏豹,如今看来安邑非去不可。 想到安邑,魏豹就舍不得薄姬,可现在美人和江山还是要做个权衡。 既然群臣诸将要求他魏豹亲临安邑,那么他也要做个调整。 调整西魏全国的防御部署,尤其是在大将选任上。 由于上次柏直为大将,尚未能施展,魏豹就选择从汉,这次他也极力推荐自己,亦让诸将推荐自己为大将。 周叔的所画之计皆用,这兵事的大计皆出自于其手,于是有人也开始推荐周叔为上将军,统管西魏兵马,对抗大汉。 此刻的汉已经彻底占据关中,加上巴、蜀、汉中、河南地,汉的确已经是曾经的强大秦国。 可称之为大汉,相比而言,西魏偏弱,故而才希望赵代与西楚的相助来对抗大汉。 敢这么说话的魏豹认为只有西魏的御史大夫会做,柏直也认为只有御史才会干进谏之事,尤其是进谏周叔为上将军,代替他柏直这个大将军,这真是好大胆。 柏直和魏豹皆寻声望去,见一人不卑不亢的提出让周叔做上将军。 此人虎眼豹容,长着一双强劲有力的猿臂,那双手更是细长而灵巧,绝非常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魏的九卿之一,太仆蔡寅。 这个刮千刀的蔡寅还真敢说,居然建议魏豹夺自己的最高指挥权,这令人恨。 三公九卿,这是西魏的制度,和秦制大同小异,西魏没有太尉,有魏相、大将军、丞相,其下就是九卿。 再除去为外援的魏相,那么在整个西魏除魏豹外,就是周叔和柏直地位最高,亦相互制衡。 在兵事方面自然是柏直为首,下面则是太仆,这个官比较特殊,乃掌管舆马和马政之职。 舆马即车马,也就是西魏王的车马全部归太仆管,同时又负责管马政,这就和车骑有莫大的关系。 故而太仆这个职位常常和车骑有关,尤其是护卫魏王的车骑,也就是说太仆直接掌管着魏豹的车骑精锐。 可以说西魏的蔡寅和大汉的夏侯婴职位相同,所干的事情也相当。 九卿中太常虽然号称九卿之首,但战时太仆地位更高,他不仅要负责为王驾车,还直接带领着一支护卫王者的车骑。 能担任护卫王者的车骑,自然各个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与郎中骑兵一起算得上是王者的左膀右臂。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陈船疑兵之计 小标题:韩信临晋疑兵,周叔苦心谈忧 看到这么个人进谏魏豹拜周叔为上将军,统领西魏全国防御,这是出将入相的节奏。 这让柏直很不爽,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魏豹则是眉头紧皱,他不希望这个时候周叔和柏直之间出现问题,如果二人不和,西魏就很危险。 单靠他魏豹很勇猛的杀敌肯定不行,西魏自身不硬,魏相项它也不可能很尽心的为西魏卖力。 魏相项它从楚国带来的楚军号称数万精兵,其实不过万余精锐而已,根本不像南下征讨黥布那样调十万精兵攻打。 主要还是靠自己,这是魏豹给自己的定为,既然将来薄姬当生天子,他魏豹是要做天子之父,开国之祖的人,自然要多多靠自己。 魏豹不知道该怎么平衡二人的火气,互相不顺眼的局势,这蔡寅此时的话让魏豹有些为难。 蔡寅道,“既然大王欲南下坐镇安邑,西魏都城必须要有上将镇守,臣以为当拜周丞相为上将军,统领西魏兵马,坐镇国都,如此相国才能率楚之精锐随大王与大将军南下抗汉。” 蔡寅道出此言的话理论依据很简单,就是大王南下坐镇安邑,平阳必须要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来坐镇,军政一把抓。 周叔作为丞相本是魏相的助手,可理政务,再授予上将军衔领兵,如此军政皆可临机而断。 如汉来个声南击北,平阳也可无忧。 听完蔡寅的一番话,魏豹已经明白这番策略恐怕不是出自蔡寅之口,恐怕是周叔所为。 不仅魏豹,柏直也认为此乃周叔假借蔡寅之口道出而已。 魏豹的眉头皱的更紧,如果拜周叔为上将军,那么就会和大将军的职权有冲突,最令魏豹担忧的是军政独揽于平阳,一旦反叛,那可是灾难。 不放心,魏豹心中不放心,纵使现在周叔无反心,可谁能保证未来之事皆在掌握之中。 一旦汉魏之间的形势出现逆转,那可不好说。 寂静,大殿上一片寂静,只剩下呼吸声和脚步声,魏豹不自觉的踱起步。 秋八月的天气才不过刚入秋,但不知为何魏豹感到一阵阵寒风悄悄的往他心里钻。 感到一阵阵的恶寒,甚至汗毛倒竖。 就在此时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让魏豹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大王,臣虽贵为魏相,然终究从楚而来,所率部下不过万余人,坚守城池足矣,然攻汉兵力尚显薄弱;臣非魏人,数万魏地男儿恐不信臣,愿得固守平阳之职,周丞相与大将军可并力御汉……” 话音未落,魏豹立刻接话道,“魏相所言甚是,寡人意已决,群臣诸将听令。” 项它、柏直、周叔、王襄、冯敬、孙遫、武蒲等齐刷刷的列队听令。 魏豹略微思虑,决定将周叔和柏直的建议折中一下,于是有下面的安排,“周叔、孙遫率吾西魏一部主力陈兵蒲坂塞临晋;王襄、冯敬驻守安邑城外,深挖沟壑,筑其壁垒,随时待命支援各方;武蒲守汾阴,防备汉军从夏阳偷渡;柏直与随寡人坐镇安邑……” 讲完这些之后,魏豹的眸光看向魏相项它,语重心长的说道,“西魏国都平阳,寡人交予项相国,守好平阳,使给军食,即乃吾西魏第一功臣……” 言至于此,话锋一转,魏豹继续道,“如能请代王陈馀发兵相助,西魏距汉无忧,纵使马踏关中亦有可能,此事全权交予相国。” 话音一落,群臣诸将知道魏豹同时吸纳柏直和周叔的建议,平衡的相当不错,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布局。 诸将中不乏一些对魏豹的敬慕之情。 这个安排算是比较完美,三位各有安排,一个主抓前线,负责以蒲坂为中心的贯穿南北的河水总防线;一个负责镇守汾水之南的战场中心安邑,另外一个则是镇守国都平阳,即负责粮草的供给,还负责向赵国的陈馀求助。 西魏的群臣诸将皆认为只要这三点守好,纵使汉遣数十万大军来犯,又有何惧! 可话音尚未落地,周叔又提出异议,“大王,臣有隐忧。” 魏豹诧异,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魏豹自认懂兵法知谋略,这个安排相当不错,何来隐忧? 周叔说有隐忧,那就是否认他魏豹。 没有人喜欢自己总是被他人否定,魏豹的眉头魏锁,但还是一副笑容在脸,“有何隐忧?” 这一句隐忧,又使得即将结束的会议延长,恰恰就在此时汉使郦食其入西魏,欲劝魏豹从汉,魏豹欲暂停兵事会议,准备接见郦食其。 由于来的不是时候,魏豹没有立刻接见郦食其,而是被西魏的群臣诸将缠着又商量几天,始终没有统一的好方案时,魏豹这才暂停,接见郦食其。 待魏豹拒绝从汉而郦食其走后,魏豹原本疑惑不定的心,这才渐渐迷雾消散。 郦食其使魏后,河西数日间发生变化,这恰恰给周叔心中那隐约的担忧得到证实。 汉军大量集聚临晋,在临晋之东,河西之安已经出现很多的战船。 不仅是战船,汉军还大量征集民间渔船,河水之岸上绵延十数里,全是船只,黑压压的一片。 这种消息自然很快传到西魏。 群臣诸将一片紧张,知道西魏将面临大战,国家将进入紧急状态,群臣还想和魏豹再商榷一些,尤其是周叔还抓着自己的隐忧想和魏豹好好商谈。 魏豹则道,“大略已定,立刻执行下去,事不宜迟,绝不能让汉渡过河水。” 群臣诸将各就各位,魏豹也立刻出平阳赶往安邑。 途中随行的除大将柏直,还有周叔、孙遫、王襄、冯敬等将,尤其是周叔途中还在跟魏豹说他的隐忧。 周叔道,“大王,臣昔日曾结识韩信,此人用兵诡道多变,虽言韩信有意陈船渡临晋,然臣恐此乃韩信陈船疑兵之计,如汉军从合阳、夏阳乃至龙门山某一处出兵,直击平阳,岂不大大不妙?不可不防。” 合阳(今合阳县)、夏阳(今韩城市),这两个地方是可以渡河的,龙门山也藏着隐秘小道,随不能行大军,然出一支奇兵,终究是个大大的隐患。 经过周叔的观察和推断,夏阳最有可能会有偷渡之兵,在此向北可击平阳,向南可袭击安邑。 这种隐忧,周叔非常诚恳的向魏豹阐明。 柏直见魏豹眼眸中有不悦闪现,便质问周叔,“纵使汉军耍诈,偷渡夏阳直击平阳,怎就大大不妙,此岂(难道)疑惑魏相可否守城乎?”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疑兵之计意在君臣 小标题:周叔忠心忧西魏,疑兵之计意在君臣 柏直的意思是现在汉军皆陈船临晋,欲渡河水,以船只数量而言,绝对乃汉犯西魏之主力,合阳、夏阳根本未见战船的影子,何来偷渡? 魏豹看着周叔,不悦道,“周叔,可见夏阳有渡船乎?” 周叔苦笑,“未见……然韩信善诈兵,臣猜测,夏阳恐有极大隐患,仅仅武蒲一将难以尽守险,当分兵增之。” 魏豹道,“猜测?仅仅一猜测,寡人就需分兵乎!” 魏豹很有耐心,耐心的一路上听周叔的唠叨,可现在他的耐心达到极限。 因为一个猜测,使他魏豹就要分兵调遣,用兵岂是儿戏。 魏豹的情绪,周叔感觉到,但事关西魏存亡,不得不继续,冒着触怒魏豹之险而继续道,“大王,有关西魏存亡,不可不查,不可慎。” 对于周叔这个忠臣,魏豹是给予足够尊重的,可周叔的一路唠叨却似乎让魏豹失去最起码的尊重。 魏豹有些生气,依旧语气很平静的对周叔道,“既如此,此河东防线皆由周丞相督察。” 顺势魏豹便将河东之岸的防线全部交给周叔,也将主力一部放在周叔那里,至于再增兵是不太可能。 安邑要守,平阳要守,没有多余的兵力再调配。 周叔心中苦涩,但好在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个特权,那就是自己可以全权节制防线。 有这个特权后,周叔未敢有半点耽搁,立刻赶往蒲坂督战。 烈阳炎炎,火球悬挂在河水(现在的黄河还没有那么的浑浊)之上,金光闪闪。 秋八月(相当于后世的九月)的风如同脾气暴躁的人,说起风就起风,而且还很狂暴。 河水之面时而大浪滔天,滚滚翻腾,气势骇人。 不过令人更骇人的是河水(黄河)对面的船只。 如果没雾的情况下,那船只就像是天边的乌云,让站在岸边的西魏将军孙遫眉头紧皱。 忽然走来一将,乃西魏的前线裨将,“孙将军,了望台已建好,可登台观望。” 孙遫点点头,忽然问道,“周丞相现至何处?” 兵事会议后,孙遫先行一步,快马加鞭来到蒲坂,进行调兵遣将,严加防守,并放出狠话,不能容许一兵一卒来到河水之东。 周叔则是一路上缠着魏豹,提醒魏豹小心韩信的陈船疑兵之计,这才后到。 裨将道,“斥候回报,周丞相已离开安邑,向蒲坂而来。” 话音未落便见数名甲士纵马而来,紧接着的乃一人肩披红色斗篷、身穿软甲纵马而来,正是周叔。 此刻的周叔作为河水防线的总指挥,已是大将级别。 孙遫立刻迎上去,“丞相,了望台已筑好。” 周叔有些着急,“甚好,随吾一同登台观望。” 河水东岸没有非常理想的制高点,有较高处但距离太远,不方便观察。 了望台上,周叔和孙遫并肩而战,现在非有雾,又是晴空万里,视野极其开阔。 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对岸的水面上又增加许多船只,那依次排开的长度又增长,像是一只鲲鹏在逐渐展开自己的翅膀。 周叔道,“孙将军,汉军陈船河水之上,有何之见?” 孙遫手搭凉棚远远的看着,思虑片刻道,“丞相,未将日日观察,发现船只越来越多,欲渡临晋兵力愈加之多,塞蒲坂兵力恐将不足。” 孙救的眼神里透着希望,希望周叔已经说服魏豹来增兵。 周叔看懂孙遫的眼神,说道,“没有援兵,大王只给予吾二人数万精兵。” 孙遫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失望,但他的心里早有预料,故而失望之色一闪而逝,忽然他眸光发亮,“未将一定血战到底,决不让汉军有一兵一辛渡过河水!” 一句豪言壮语,不仅说给自己听,也给自己打气,亦是说给周叔听。 接着孙遫将自己准备如何防御,甚至反击汉军的作战计划简要叙述一遍。 孙遫准备用抛石机远距离攻击,用火箭来近距离对付汉军战船。 这自然只是下下策,是汉军已经在渡河,将要登陆时才用的。 主要采取的方略是用船只连城一线,陈列在江河之上,如陆地一般,战船上多多安置强弩、抛石机等。 阻止汉军渡河,没有讨巧的办法,只有硬对硬的来,只有拼杀,甚至是血肉横飞来阻挡。 周叔道,“可曾发现异样?” 孙遫又凝望片刻,思虑许久摇摇头,“未将看不出端倪,只知汉军将渡河,一场惨烈之战即将开始,未将所思皆为如何深沟壁垒。” 周叔望着水面上的一串串、一簇簇,眉头又不自觉紧皱起来,“汉军只是增加船只,却不见汉军先锋渡河而来,更未见汉军斥侯至河东查探军情,吾甚为担忧。” 孙救也觉得纳闷,说道,“或许汉军在集结军队,在做渡河之备?” 周叔摇摇头,“吾甚为担忧,汉军大张旗鼓陈船临晋,意在合阳、夏阳一带。” 周叔此言一出,孙遫的脸上满是疑惑,周叔继续道,“可曾听闻汉王还定三素,曾用之计。” 孙遫恍然大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周叔道,“汉军还定三秦,曾用这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如今击魏,吾闻乃韩信为帅,其人熟读兵法,常出奇略妙计,只是项王不曾用,故而从汉。吾甚为担心。” 孙遫道,“既然如此,丞相何不分兵守之?” 周叔道,“吾不知汉从邻阳、夏阳何处偷渡,而且只是猜测,并无迹象可查,如皆分兵守之,兵力不足,势必又中化强为弱之计。” 孙遫听闻,亦是暗自赞成,如果真是如此,那韩信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分兵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或者说有自弃兵力优势的风险,如果不分兵,汉军真的从夏阳等地偷渡而来,袭击平阳或者安邑,当如何? 孙遫道,“周丞相,吾等该当如何?如韩信真是如此,当真棘手。” 周叔陷入沉思,良久才道,“过于分兵肯定不行,首先当通知平阳和安邑勿要疏于防范;其次分兵两处,增援武蒲守汾阴,与之成掎角之势,监视合阳、夏阳,此二处相距不远,一旦发现可以迅速相互驰援。” 孙遫兴奋道,“如此甚好。汾水之南能大量渡河之处,不过临晋、合阳、夏阳三处,只要遥相呼应,便可无忧,汾水之北自然有魏相来防守,如果平阳当真突然间遭围困,魏相乃项氏之人,必然会坚守待援,向西楚请兵,如此一举两得。” 闻言,周叔满面笑容,“孙将军有大将风范,周叔认为不输柏直也!”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韩信用兵在创新 小标题:魏豹并不昏庸,那拼的就是智慧 不输柏直,这句评价让孙遫心生喜悦,脸上的笑容如花朵一样绽放。 孙遫道,“未将亲去夏阳一趟。” 人的能动性有的时候需要压力,有的时候需要鼓励和肯定。 孙遫作为将军级别的人物,在西魏也算得上不错,但在他看来却是不上不下。 拼裙带关系不如柏直,拼能力又不如周叔,总之心里那个憋屈。 周叔的一番话让孙遫直接战意高昂,满满的期待感。 孙遫离开不久,河水对岸的战船依旧很安静。 周叔静静的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临晋城外,河水之岸有一大帐,帐前有两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汉军的左右统帅,韩信和曹参。 曹参道,“陈船疑兵,欲走夏阳,然武蒲塞汾阴以距夏阳,偷渡有难度,是否以虚为实,虚实转化,来回迷惑魏军?” 韩信非常认真的思索曹参的建议,“原闻其详。” 曹参接着道,“陈船临晋,欲渡之,魏军始终未见增兵,魏王豹未上钩,武蒲守汾阴塞夏阳,偷渡困难,不如实渡临晋,吸引魏军注意,牵制魏军主力,以渡夏阳。夏阳偷渡兵力不多,如遇魏军,战不利。” 既然是偷渡,那么目标自然不能太大,所以兵力不会太多,的确会有风险,一旦被魏军发现,相当危险。 韩信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心中盘算先虚后实的确可以。偷渡夏阳的兵力不多,故而似虚,然各个为精锐,尤其是郎中骑兵的加入,又是为实。 在虚实之间如果用好,的确可以给西魏主力一个出其不意。 韩信道,“如果周叔为大将,信尚忧,然柏直为将,竖子儿,定可为之。” 曹参道,“大将军之言,乃笃定魏军不会严防夏阳乎?” 韩信道,“非也,如曹将军所言,塞临晋之将乃周叔和孙遫,孙遫不足为虑,然周叔此人睿智,能揣测吾等布局,故而欲令其迷惑,需真渡临晋,曹将军本部可多多行船,命增益旗帜在岸,多多击鼓鸣金,以壮声势;所谓擒贼先擒王,疑兵之计在于调出魏豹,阳夏所渡兵力足以起到擒王作用。” 韩信、曹参、灌婴三人商谈之后,韩信决定采用疑兵之计,疑兵的作用不在于消灭多少魏军,不在于袭击平阳还是安邑,而是魏豹,魏豹在哪就袭击哪里。 韩信初次道出此计后,曹参、灌婴二人不是很理解,汾水之南的渡河之处就那么几个,不是临晋就是合阳、夏阳,这几个地方不可能不设防。 只是兵力多寡的问题,如果西魏的兵力够多,肯定是个个盛兵塞要地。 如果是想做到袭击的效果,也可以陈船夏阳,以做攻击西魏国都之势,而偷渡临晋,一样可以,为何要反着做? 彼时的魏豹还在平阳可以直接袭击平阳,这是当时曹参的看法。 韩信的分析让二人很惊讶,也很敬佩,尤其是曹参感到仿佛打开一扇门。 韩信断定魏豹一定会前往安邑,不会待在平阳,因为周叔会进谏魏豹坐镇前线。 结果真的如韩信所料,在郦食其出使西魏后获得的信息传达到河西时,灌婴和曹参皆对其刮目相看。 同时韩信还分析,为偷渡之军做到擒王的效果,必须要将魏豹之将皆调离身边。 为此韩信决定欲渡临晋而偷渡夏***体的实行则由各将负责。 在韩信点将伐西魏之后,鉴于周叔增兵武蒲,略微改变诸将部署,改调上郡守襄由汾水之北渡河,做出欲击平阳之势,迫使武蒲不能全力放在汾阴(与夏阳隔河相望),亦可扰乱魏王豹的心神。 国都平阳有着魏豹的家室,不可能不重视,必然可以使其分神,令魏豹不知汉军欲攻何处。 灌婴觉得这样分兵推进,是否太过分散,当集中兵力消灭西魏主力。 韩信则回应道,“灌将军所言,确有可取之处,消灭西魏必须集中兵力,然集中多少有待商椎。” 灌婴不解,“自然愈多愈好。” 韩信则道,“汉王率数十万大军进驻彭城,却败于项羽三万精兵,何也?” 这话一下子让灌婴无话可应,这点灌婴的确想不出为何,为何兵力如此之多,怎么会败于项羽! 灌婴曾认为楚军精锐多为骑兵,对于步卒占据冲杀的优势,此其一;其二,则是诸侯联军各怀心思,无法做到如臂驱使,这是两个最重要的败亡之因。 灌婴分析的确有见地,曹参也这么认为,尤其是楚骑的威猛,他亲率汉军于彭城外与项羽战,亲自体验到骑兵对步军的优势。 这种短板也让刘邦决定重组郎中骑兵。 韩信则笑道,“将军只知其表,不知其内。项羽未集中消灭联军兵力,而在围擒汉王,击垮首脑而已,进而威势不可挡,势如破竹。” 西魏军力不弱,仅仅数万汉军要平定西魏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韩信继续自己的策略分析,言务必形成南北夹击平阳之势,才能让魏王豹忽略夏阳这个小地方。 经过反复探查、分析最终灌婴、曹参与韩信达成高度一致。 故而在韩信得知大将非周叔,心下消除顾虑后,也没有急着开始渡河击魏之战,而是不断的和曹参、灌婴、陈豨等将进行策略分析和讲解,务必让麾下诸将能够理解韩信的战略和战术。 韩信作为大将军尤其在重申军法后,军令如山,诸将不敢轻易违背,下达命令即刻,但韩信没有这么做。 击魏是他韩信正式挂帅出征的第一战,要以往都要慎重。 这是因为韩信知道,如麾下诸将尤其是可独挡一面的别将不能充分理解他的作战意图和战略,那么作战效果会打折扣。 故而韩信在一切就绪,心中明朗之际才有前面的点将伐魏的部署。 没有疑问之后,韩信这才离开临晋,独留曹参全权指挥渡河之战,为达到逼真效果,吸引魏豹注意,曹参决定以威猛之势渡江,也来个声东击西,不过究竟如何暂且不提,单说韩信。 韩信来到夏阳,孔聚、陈贺的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灌婴作为韩信未到之前的最高统帅不断巡视渡河事宜,还令斥候到对岸去打探合适的登陆点。 韩信到来后,见到此次的简易渡河工具,木罂鲊(以木棍和陶罐等绑缚在一起而成),心中又有新的想法。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木罂试探消疑虑 小标题:天险可抵十万兵,掉以轻心输百万 夏阳对岸,汾阴之城建造的很有鬼斧神工的感觉,如同镶嵌在悬崖峭壁上。 这里水流湍急且较窄,城池以山崖而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而这里的西魏守军不多。 几乎处于半守状态。 山之南与水之北向阳,故山南水北为阳,反之为阴。 此城建在汾水之南,故曰汾阴,留在此城驻守的武蒲心中不是很爽。 西魏与楚约好,与汉战乃必然,民恐战,将思战,因为可以靠着战功走向封侯拜相。 楚蒲思战,渴望在与汉战中立功,可魏豹和柏直偏偏将自己放在汾阴城,这明显着是冷落。 目前的主战场在临晋与蒲坂之间,那里河面较宽且水流较缓,可行大船,更可并排而行。 渡河来击,临晋是最好的渡河之地。 河水东西两岸有不少城池建造,有的这是军事设防,驻有少量的兵马,多则数千,少则数百。 可不是每个城池所在之处适合摆渡。 正因为如此,魏豹认为这里不需要多少兵马驻守,也不需要强将,就把武蒲放在这里。 这对于武蒲而言,是种羞辱,心中愤懑,故而近日多以酒度日。 军人无不喜欢烈酒,不饮酒似乎难以成为一个军人,这让武蒲以酒打发无聊的日子。 可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千人(二五百主)劝其勿饮,“此刻十余万大军就在河对岸,随时能打入河东,武将军不可再饮酒,如饮酒误事,悔之晚矣。” 此千人的进谏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尤其是曾为周叔效力之人。 结果武蒲闻言,勃然大怒,连个小小的千人也管到自己头上,立刻下令五十军棍。 在武蒲的眼里,这些人不是帮助自己的,倒像是监视自己的,故而下令责罚。 武蒲以为可管住这小子的嘴,不料伤好后,他继续,可跟着这位进谏武蒲勿饮酒的没有。 这结果让武蒲很舒服,但他不会知道此行为在其他将领的眼里则大大不同。 又是一个无聊的日子,武蒲酒饮的比往常多点,在那名千人的唠叨下,他也不敢饮太多,主要还是怕真出事。 守汾阴容易,虽立不下大功,可一旦出纰漏,可能就是杀头之罪,所饮少了些,但幕府内还是酒气弥漫。 武蒲没精打采的坐在长案前,他心里一直在寻思,在这防守,每日也见不到汉军的影子,没仗打无聊,是不是该找点乐子。 找几个歌姬和舞女耍耍。 “武将军,武将军……” 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使得似睡非睡犹如梦游仙境的武蒲猛然一惊。 武蒲很不开心,“慌慌张张,作甚?此处易守难攻,汉军插翅难跃,慌甚?” 具体的防守自然是有下面的将、吏来完成,留给他武蒲的不过是决策权,只要掌握的好,守城主将可以有娱乐活动。 回报的斥候说道,“江面上有渡人,诸将请示,是否给予射击?” 闻听此言,武蒲差点大喊起来,生气!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居然来请示他。 西魏之将武蒲说道,“何出此言?有汉兵自然要射杀,有一对,杀一双。杜绝一兵一卒踏上汾阴之地,乃诸将之责,更为本将之责!” 后面的话武蒲又加上一些其他的责备之言,使得回报的斥候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武蒲不再说话,斥候才继续开口道,“将军,渡河而来者,似非兵卒。” 这话武蒲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又饮下一口果酒,喝酒误事,所以武蒲这次换成饮独特的果酒,饮一口,再来一爵醒酒茶。 如此奇怪的研究之法,该醉还是会醉。 武蒲道,“非兵卒不必理会。” 斥候听闻,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道,“将军,可数量不少,非寻常之民。” 闻言,武蒲脸色微变,因为他知道军队扮做民搞突袭的不再少数。 如果汉卒混在其中,趁乱混入,那就大大不妙,一旦被汉军来个里应外合,城池恐丢掉。 武蒲一跃而起,“速取吾甲胄,本将要亲自巡视。” 箭楼横跨峡谷而建,石墙之下有一大大的闸门,如果不开闸,小船只休想穿过登岸。 武蒲站在箭楼上,看到水面上停着奇怪的摆渡工具。 有的是一排排木棍加上可漂浮的陶罐等捆绑在一起,既能增加浮力,又不那么招摇。 或许是陶罐易烂,触到暗礁和尖石必破,故而大多则是一个个木制的容器绑在木棍上,就像是个九宫格一样飘在江面上。 这些木质容器,就是就地取材的木罂鲊。 不见旗帜,也不见甲士。 看起来就是再简易不过的渡河工具,不是战船,没有强大的弩安置在上面。 武蒲感到很新奇,他很少见到,“此物为何?” 其身旁的裨将说道,“此乃木罂鲊,乃夏阳、汾阴两地间商贾与民渡河之物,犹如小船。” 武蒲非此地之人,不知道这里的情由,警惕的问道,“为何不行船只,此物载人终究有限。” 军旅的经验还在使得武蒲保持警惕,没有松懈。 裨将说道,“将军,夏阳、汾阴两地间多崇山峻岭,峡谷悠长,水流湍急且窄,不易行大船,数处甚至不能并排行船,故而商贾与百姓喜用木罂鲊渡河。” 武蒲的警惕之色略减,对着一名甲士说道,“去,将为首者叫上来。” 片刻一位身穿华丽丝绸的长脸鼓腮之人向武蒲走来。 此人鼻下留着八字胡,一双圆眼颇为灵动,非常恭敬的向武蒲行礼,“黔首拜见将军。” 黔首是百姓的自谦。 这商贾打扮的人赫然就是郎中骑将单甯(单宁),曾在还定三秦初建郎中骑兵时任郎中骑将,为三大郎中骑将之一,另外两人是樊哙、周定。 樊哙后为将军,单甯和周定一直在郎中骑兵中任郎中骑将,在刘邦重组郎中骑兵时受灌婴节制。 这次欲偷渡夏阳,单甯主动向灌婴请命,准备先渡江探查。 作为一将去探查,还会有点太冒险,起初灌婴认为派遣斥候过去即可,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单甯请命率数百人先行渡河,以接应后续汉军。 在尚未出发前,韩信达到,立刻稍作改变,下达一个以木罂鲊渡人试探消疑虑的命令。 就是先以商贾和百姓的身份,将这种平时司空见惯的事情做的稍微大点,要做的更加习惯自然。 韩信给单甯的命令就是把这个平时看起来司空见惯的事做的更加自然流畅,消除西魏军的疑虑。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妙计没那么复杂 小标题:越是稀松平常,越是暗藏杀机 武蒲一脸严肃的盯着单宁,“两军交战之际,选择此时渡河,不惧以奸细处斩乎?” 单宁一脸恭敬道,“将军,吾不过一贩酒商户,尚不知汉与魏已开战,只知魏王随汉王东出函谷。” “贩酒?”武蒲眼睛一亮,“本将要检验一番。” 一身华服的单宁一脸的赔笑,“那是自然,黔首懂得此规。” 单宁挥挥手,立刻有几名壮汉,将那成排固定木罂抬来。 富贾打扮的单宁立刻主动为武蒲打一爵酒,让武蒲来尝。 单宁故意一脸紧张的问道,“将军,此酒味道如何?” 武蒲扬起头,一脸的沉醉,但睁开眼则又板着脸,带着战将的威严,“嗯,不错,很醇厚,全部皆为酒乎?” 恭敬有加的单宁说道,“皆是”。 有酒瘾之人无酒那是相当难熬的。 话音未落又立刻吩咐随从,“快,全打开让将军查看。” 全部检查完毕后,单宁使个眼神,但随从没看懂,单宁不悦道,“快把酒全部抬到将军幕府。” 武蒲一脸惊讶,“此举何为?” 单宁赔笑道,“我不过为将军解乏,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吾乃商人,此等不过付将军通行费而已。” 这话让武蒲感到惊讶,眸中投出质疑之色。 单宁立刻解释道,“将军,对岸吾还有数百坛酒,已有买主,要是待汉魏之战结束再运,实在损失惨重,且有为商法律令……” 单宁话没说完,武蒲忽然道,“不必拖后,尽管运输即可。” 单宁喜不自胜,连连拜谢,“多谢将军,为答谢将军,下趟吾命人运肉食和果蔬,犒劳将军麾下士卒。” 闻听此言武蒲脸色微变,“此话当真?” 单宁道,“千真万确。” 西魏将武蒲不信,再次用质疑的眸光打量单宁,“如汉发现若助本将,此乃灭族抄家之罪也。” 单宁心中早有应对之言,毕竟曾做过小商贩,非常理解商人的心里,“吾乃商人,无利不起早,只要将军能容许吾使这批酒运到客户手中,各种风险,吾冒得起。” 武蒲心中暗道,“奸商果然为奸商,为利甘冒杀头之罪,既如此,不如行个方便,兄弟们正缺肉食果腹,天天跟着周叔吃五谷,连吾亦快熬不住矣。” 武蒲寻思兄弟们跟着他不就是要过好日子嘛,混个荣归故里,思虑至此,开口道,“可以,要尽快,时急,两国交战就在近日。” 单宁又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这次倒不是故作,而是计划将要迈出成功的一步,是真的兴奋,“多谢将军,酒摆渡而来不过一两日而已。” 单宁这种兴奋的神色让武薄确定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冒着杀头风险的商人,唯利是图。 河水之风有些凉,河东岸边,指挥壮士装卸的单宁,心中忐忑,不知道进展是否顺利,忽然见武蒲纵马而来,单宁将一闪而逝的喜色隐藏起来,“何风竟将将军引来。” 武蒲没有说话,示意士卒去打开木罂查看。 单宁脸上浮现诧异和不快,“将军,这次也要验查否?” 武蒲一脸的刚毅,不容有私的样子,“老弟,怨本将冒犯,军职在身,不得不防。” 单宁立刻诚煌诚恐,“将军言重,将军请。” 片刻后,甲士皆回报只有酒,别无他物。 闻言,武蒲这才一脸笑呵呵的,也笑呵呵的离开。 只是进幕府未过多久,又有消息来传到,言那商人又运一批。 武蒲有些不耐烦,“怎运输如此频繁?” 可转念一想,又能理解,自己才告诉对方,趁大战前要速度,自然会很着急。 只是武蒲未料到竟一日连运数次,到第二日依旧在运输,开始武蒲还亲自去查,后来直接派人去查。 直到第二日武蒲已经被搞烦,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是驻守汾阴城的战将,不是一个负责盘查过往的看门人。 武蒲失去耐心,其负责严查运输的帐下也失去耐心。 单宁利用这个机会,先是用酒和肉收买士卒的心,再用金玉收买武蒲帐下之将。 仅仅一两日的时间,军中那肃然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欢声,是酒气,是肉香。 河水西岸,潜藏在林间的汉军一直在默默等待,虽然是在等待,却不是百无聊赖,而是两眼放光的看着河水上的木罂来来往往。 这种东西在夏阳随处可见,更有人将其当做酿酒之物,抛在离岸较近的浅水域,利用自然环境来酿酒。 这种东西很寻常,尤其是一些贫苦渔农人家平时雇不起船只,就用这简单的改装木筷来渡河。 两岸皆是如此,尤其喜欢用连城一片的木筷(上面绑着木婴或者陶罐)来摆渡。 既比船只筑造简单,而且成本很低,造船的成本对于贫农而言,是最大的门槛。 灌婴走进隐秘的大帐内,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大将军,计已成,武蒲已经完全忽视木罂摆渡,且守军底细已彻底摸清。” 闻言,韩信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面色依旧寻常,似乎这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画策仅仅为画,或画在沙盘上,或画在脑海中,或画在军心中,皆为画而已,要想落实,他的过程极为复杂。 韩信作为三军大将,统管诸将,心中有谋略,既要会用战将,也不能脱离兵卒,要接地气,必要时要协助一些重要的节点,这是韩信自己的用兵体会。 不需要事无巨细皆躬亲,但也不能撒手不管,这中间的平衡极为重要,不可不慎。 太亲而无威严,太远而有疏。 偷渡夏阳是此次击魏的一个重要节点,非常重要,韩信不会事事亲自调查该怎么渡,可必须要知情。 要从负责先渡河探查的诸将那里获得知情。 孔聚、陈贺是先行偷渡的两位先锋,欲相互配合渡河,二人后面接应的则是骑将灌婴。 要做到奇袭安邑,郎中骑兵尤为重要,故而韩信选择让灌婴率骑兵从阳夏偷渡,而非从临晋正面渡河。 为确保灌婴所率的郎中骑兵能够安然渡过,需要有先遣部队在对岸做好接应,必须要吸引对岸西魏军的注意。 夏阳对岸的汾阴城虽然守军不多,但如果被发现终究很不妙,毕竟汾阴城太险,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孔聚、陈贺亲自负责督办渡河事宜,而灌婴麾下的郎中骑将单宁也参与其中,摸索骑兵渡河的宜行方案。 步卒渡河和骑兵渡河太不一样。 如果方法笨拙,恐怕要数日方能渡完,可方法得当,可能半日便可。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一念可成一念可败 小标题: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 大战前的寂静,如秋雨一样只会越来越令人发寒。 临晋一路韩信交给曹参指挥,单表夏阳一路,韩信直接下达命令,“甚好,今夜立刻分批渡河,袭战汾阴城,为后续行船渡军做好后续准备。” 传令甲士领命道,“诺。” 随着韩信的一声令下,水面上荡起涟漪,不断向河对岸蔓延而去。 河水有点冰,但士卒的眼眸却闪着灼热的光那是对立功的渴望。 汾阴城内,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武蒲从喉咙里挤出怒声,“何事非今夜真告?” 武蒲对面的是裨将,一般人还真不敢此时来打扰。 裨将道,“将军,那商贾又运一批,主动请将军验查。” 闻言是此事,鼻孔里冷哼一声,“深更半夜,有何可查!令其滞留,翌日再查。” 裨将欲言又止,但见武蒲那可吃人的眼神,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他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两天一直没有任何问题,总不能拿自己的感觉告知武蒲。 裨将道,“得令。” 两山间的峡谷处,流水稍缓,靠着人力的划动,可以使木罂暂时停泊在峡谷间,等待着最佳的登岸时机。 陈贺、孔聚二人率千余人在这默默等着。 借着星光看到一人划着简易工具(木罂和木棍捆绑)而来。 站在上面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正是单宁,“速速登岸,武蒲已信任此次摆渡,不再验查,要快。” 陈贺、孔聚闻言喜上眉梢,立刻下令,“全速前进。” 原本还在水里打转的木罂筏,这下立刻加快划行的速度。 登岸之后,士卒立刻从这简易的渡河工具上解下长矛、长戈,在岸边迅速的集结。 原本每次渡河所用的木罂筏是木罂和棍棒的结合,没有长矛、长戈,如果此时西魏军卒来查看,一定会吓一跳。 登岸的孔聚、陈贺选择率这千余人在蚊虫叮咬的丛林内隐藏好,等到单宁来到后,三人开始商榷拿下汾阴为后续做准备。 单宁道,“马匹不好运输,现在只有靠此一千汉卒拿下汾阴,如此方能行船渡战马。” 闻言,孔聚有些担忧,“武蒲在此有数千兵马,兵力悬殊太大,只能智取。” 陈贺思虑片刻道,“如立刻攻城,即便出其不意,也难以克下,不如将魏军诱出来,在外解决。” 孔聚紧锁眉头,“此时诱敌,着实困难,很容易打草惊蛇,无法做到突袭。” 千余人打数千人,总是诱出,也能获胜。 见二人有些犹豫,单宁知道这是二人对这里不太熟悉,不敢轻易的冒险。 果然陈贺也说道,“不行,大将军先行说过,城要拿下但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一旦引起安邑警觉,大大不妙。” 时机就在这几个时辰里耽误不得,单宁突然道,“只能冒险试,选能战精壮之士,藏于木罂中,以送酒名义,潜入城中,直接击杀武蒲,此城可夺。” 陈贺眼睛一亮,“此计尚可,只是太过冒险。” 孔聚亦道,“确实不妥,太过冒险,一旦有士卒欲饮而开,岂不糟糕。” 单宁有些着急,“事不宜迟,如果天亮尚未拿下,后续军将会大大麻烦。” 军进可,退却要慎重,总不能让后续军后撤。 陈贺的眸光变的坚毅,道,“可,就如此行,吾与单宁潜入,孔都尉在外响应。” 三人计定,陈贺、单宁二人计划送二十个过去,一个木罂内藏一人,两人抬一个,一共六十人。六十人足够杀入幕府内,活捉武蒲。 二人出发前还有些忐忑,但一走近城门反而变的很镇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杀掉主将,迅速占据这里。 守城的魏卒立刻拦住,“站住,何处来?” 单宁一脸赔笑,“兄弟,不认得吾乎,如常,为将军送酒食而已。” 这人用火把仔细一照,才认出原来这是给他们送酒肉的商人,“往日有车马运送,今日怎用挑夫?” 单宁忙解释道,“将军许久不曾遣人来验查,没有魏军车马来接,吾一登岸立刻赶来献酒肉,不曾借到车马。” 单宁说着给士卒怀里塞东西,士卒冷冷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 队伍走到一半,这看门士卒忽然道,“等下,检查一下。” 陈贺和单宁不约而同的交换眼神,有些紧张,好在天黑看不出异样。 陈贺眸光中露出杀机,单宁的眸光也是寒光乍现,但两人还是忍住。 在诧异之间,那人已经打开一个木罂,见里面是有些浑浊的肉汤,肉香扑鼻,再打开一个则是果浆。 看门的士辛这才放心的命他们进入。 虽然不过一两日,但魏士卒觉得单宁这个假商人贩运很久。 一入城,没有走到幕府再次被拦下来。 “就放在此地,可返回……”后面的话魏卒没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剑光流动,拦路者血洒当场。 那些安防在地上的木罂缶中跳出湿漉漉的人来,这些人身材不高,但各个孔武有力,皆身穿绝技。 陈贺对单宁道,“情况有变,当立刻改变计划。” 单宁也知道进幕府刺杀武蒲可能性不大,赞成道,“返回控制城门。” 陈贺道,“可。” 六十几人在黑夜汇中默默靠近城门,人手那一短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行侠士。 看守城门的士卒眼睛却看着外面,有的还在享受单宁给他们的美食和美酒。 短剑在星光下划过一道道流动的弧线,伴随着温热的液体飞洒,一个个士卒尚未来得及反应一个个倒下。 守城门的是几百人,可在无声之中他们一个个倒下,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城门已经被打开。 看到城头亮起火把摆动,孔聚立刻率千余兵杀进来。 几百的守城士卒就这样倒下。 汾阴城内有一千五百人,城外则是三千余人马,五千左右的兵马是武蒲的家底。 城外的兵马尚不知城门在发生厮杀,由于城门被控制,所以里面的厮杀再激烈,也没有消息传出。 城外驻扎的兵马得不到消息,兵力的优势就消失。 陈贺、孔聚、单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向幕府。 幕府内的魏卒更是疏于防范,陈贺、孔聚直接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 借助简易的木棍攀爬,直接率数百人杀进幕府内廷。 等到一身酒气的武蒲发觉窗外一片打斗声,已经为时已晚,在醉眼朦胧中直接被陈贺斩杀。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完全听大将之将不是好兵 小标题:汉王之将韩信用,仅仅节制妙计穷 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宿醉中,窝屈,这是武蒲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念头。 陈贺、孔聚占据汾阴要塞后,没有去招意城外还在迷糊中的数千魏军,而是由单宁立刻向韩信回报。 随着汉军先遣队占领要塞的消息随河水传去,后续汉军在韩信的率领下悄无声息的抵达对岸,灌婴也率着郎中骑兵乘船随后。 韩信初登岸,没有进入城池,而是下达命令,“登陆后不停,直接扫除汾阴残军,何将愿接此令?” 汾阴城已经被拿下,剩下的不过是残兵,扫残叶立不得多大功,故而没有多少将领愿意领命。 这次韩信所率将领,很多皆是刘邦所器重的,再调用起来终究有些不趁手。 故而韩信现在是要看看何人是真心愿从自己征战,没有几个心腹大将可用,在征伐起来就有些掣肘。 果然话音一落,很多将领不说话,韩信便知很多人果然是冲着立功而来。 这点栾说提醒还是有道理的,韩信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真的不希望自己麾下的诸多将领只知道服从,要有主动性。 服从大将令是好,可事事只是听从,那就不妙。 突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陈豨愿领军袭杀。” 话音未落,韩信心中一喜,还是有可用之将,“需要多少兵马?” 陈豨道,“未将二千人即可,但需一物。” 韩信打算鼎力支持,道,“何物?” 陈豨毫不犹豫的接话说道,没有丝毫间隔,“武蒲首级。” 韩信对陈贺道,“将敌军首级交子陈都尉。” 陈豨之前不过是吕泽麾下的郎将,怎么突然就变成都尉,诸将震惊,这升的太快。 陈贺道,“谨遵将令。” 城外的数千魏军之营灯火摇曳,巡夜士卒开始交接,换上值守的士卒显得松懈很多。 或许是后半夜基本没什么好巡逻的原因,这些士卒在巡视中干脆直接找依靠之物小眯一会。 即便被抓到也是训斥一顿而已。 迷糊中忽然战鼓雷鸣,箭矢如煌虫般向魏军士卒袭来。 魏军营地一阵大乱,早有千人(二五百主)将喊着列队应敌。 陈豨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列队的机会,直接命身旁的百余骑士先来个速袭,不给士卒披坚执锐的机会。 见把魏军杀的有些发懵,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陈豨便立刻命人高举武蒲的首级,用数个火把将其照亮,让魏军士卒皆能够看到。 “武蒲已斩杀,汾阴已归汉,速速投降,免遭屠戮。”陈豨非常及时的拿出这个看似无用的武器。 果然这数千人中还是有不少人认识武蒲的,守将已死,为谁卖命? 一人扔下兵刃,其他人跟着照做,不久这混乱的战场变得很寂静。 兵刃被收走后,三名千人(二五百主)才发现其实攻杀他们的汉军兵力不足两千。 没有兵刃的士卒就是待宰的羔羊。 秋夜渐长,八月份(颛顼历八月,相当于后世的九月)的旭日没再那么火辣辣。 不过此时的气候相当舒服不冷不热,士卒的穿着不用太厚重,也不会因为天寒而四肢不够灵活。 这个季节本是等待秋收的,可士卒们背井离乡投入战斗中,无论汉兵还是魏卒。 汾阴城头上的魏国旗帜还是魏旗,没有更换旗帜,在拿下城池的时候韩信立刻下达命令不可破坏魏国旗帜,此刻还不能让安邑有所察觉,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争取每一刻战机。 两日后,灌婴所率的郎中骑兵成功渡过夏阳,已经在城外原来的魏营地随时待命。 韩信的大帐内,孔聚提出诸将的疑问,“汾阴已经占据,为何不悄然行军,当直接袭击安邑。” 陈贺思虑道,“魏军主力尚未完全吸引到蒲坂,并没有十足把握。” 孔聚依旧坚持己见,“兵在奇袭,如楚骑袭击汉军一样,不给魏军组织反应之机。” 陈贺则道,“冯敬乃秦将,善骑射,通骑兵之术,王襄此人颇通兵法,二人相辅,如不能一击即溃,将难奇袭安邑。” 韩信见二人皆有见地,是可以注重培养的战将,便说道,“冯敬虽贤,尚不能与灌将军敌,信所虑者,乃大败魏军后,魏豹坚守城池不出,攻城伤亡较大。” 陈贺见韩信一直气定神闲,此刻才渐渐意识到这位汉中已经拜将的韩信真的不一般,“将军可有妙计?” 韩信欲言,此时有信使飞速来传,“大将军,曹参请示,是否全力渡河进攻。” 韩信嘴角露出少有的神秘微笑,“时机已到!传吾将令,命曹将军全力渡河,务必痛击魏军,令其无暇顾及其他,迫使魏豹继续调兵。” 蒲坂以河水而建,站在城头可见此刻的河水上已经旌旗蔽日,如满天火云向蒲板城头压来。 水面上不断传来厮杀声,还能看到原本还在水面上的船只一不留神就消失在水面上。 斥候和信使不断来往于河水之上、河岸、蒲坂城,传来的消息周叔眉头紧皱。 “周丞相,汉军攻势太猛,已突破防线。” “周丞相,大事不妙,东张之东有汉军登陆迹象,请示是否截击。” 孙遫已经亲临前线,指挥战船与曹参军大战。 水面上碎木片飘飞,尸体横七竖八的飘着,有卒在呼喊中沉入水地,有人被强大的弩洞穿身体,有士被箭矢射成刺猬,还有的身首异处。 打的很强激烈,孙遫坐在一三层战船上,冷冷的看着水上的战场。 此时孙遫才知道关中子弟到底有多勇猛,这些关中兵马或许带着对灭秦的恨,或者带着对洗劫关中的狠,攻杀起来不要命。 汉军渡河的战将分三种,一种是小船,二人轮换撑篙,只容得下数人;第二种是二层的战船,一层划桨和矛手,上层则是弓弩手;第三种是一层划桨,二层戈矛手(步卒),三层骑兵和弓弩手。 最可怕的就是三层战船,不仅跑的快,追击起来还能将小船撞翻,最令魏楼船军害怕的是骑兵。 三层的骑兵在敌我两船相近时,直接纵马跳入对方战船,一阵砍杀,杀的魏军胆寒。 杀的魏军楼船兵纷纷跳河,即便被溺死,也不愿在恐惧中被砍死,人求生的本能超过对水的恐惧。 那些会水的更是直接跳下,直到孙遫亲临河水之上督战,命令士卒用弓箭射击落水者,这才激发魏军楼船兵的战意,跳水者减少。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韩信与曹参的配合 小标题:韩信偷渡待战机,正面曹参战西魏 能逼的孙遫通过射杀跳水者来阻止频势,这让孙遫觉得此次水上督战的一定是汉军大将,不是韩信就是曹参。 由于韩信采取偷渡的方法,岸边的大帐前还保留着韩字帅旗,与曹字将旗并列而立。 这些日子,魏将孙遫早已经将对岸的情况摸透,知道韩信为大将(三军统帅),曹参为裨将(副帅),二个人物皆不可小觑,为此他首先做的就是稳扎稳打,先征集战船,在水面上建起第一道防线,从兵卒中挑选不晕船者,甚至是悉水性者来训练。 尤其是护卫指挥战舰的士卒,各个研习水上战。 孙遫知道河水之北的人与淮南那边不同,水网不是很发达,水战不是很精通,故而孙遫一边加强训练,一边在战船做文章,让战船连成一片,形成移动的陆地,在上面进行战阵的训练,主要是训练射击。 在摇晃的战船上射击,不同陆地,不仅要求在颠簸中如履平地,还要能稳稳的射出弓弩。 一名甲士满脸血水,甲胄破损,非常慌乱的登上主战船回报,“将军,战况不妙,汉军太猛,吾军连成一线之战船,竟成汉军骑士之纵横场。” 闻言,孙遫眉头紧皱,千算万算竟反助汉军骑士,孙遫这张脸气的通红,厉声道,“养兵千日用一时,结阵杀敌,将汉军骑士全部挤到水里去。” 骑兵可以在连成一片的较大战船上奔驰,可也容易刹不住脚而落入水中。 甲士得令,立刻挥动长剑返回传令,并挥动传令旗,将孙救的将令变成旗帜、战鼓、号角交叉传递过去。 不久又有一名骑士大汗淋漓的上报道,“将军,汉军突然出现在东张之东,请求增援。” 孙遫冷静道,“吾军成包围之势,汉军还有闲暇分兵?不必理会,继续合拢。” 骑士道,“诺。” 这个骑士刚离开,后面排队的甲士又说道,“将军,汉军诸多战船上并无士卒。” 此话一出,孙遫浑身冰凉,八月份(后世的九月)的风已经凉意多多,这话比风还透人心,“糟糕,中计!立刻向周丞相回报。” 如此这才有蒲坂城头上的场景。 周叔站在城头,心里感到不安,但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可能,魏军封锁沿线,全力开展,怎会选择东张登陆…… 东张距离蒲坂距离不远,但也不近。那里地势险要,根本不适合渡军,一定为疑兵。周叔下令道,“命孙将军继续战斗。” 传令甲士唱声诺后立刻离开。 斥候往来如梭,带来的消息终于让周叔有些坐不住,与长史商榷后,先是下令继续向安邑请兵,后是督促前线一定要扼制汉军登陆。” 只要能将汉军遇制在河水上,那么等到代兵抵达一定可以转守为攻。 提到代兵,不得不说周叔的努力,在西魏王豹得到西楚的项它率军来助后,周叔又建议去请代王陈馀来助,所以周叔断定,只要能坚持到代兵来,情况就会逆转。 不过在周叔沉默时又有数名斥候向他汇报,“周丞相,情况不太妙,东张汉军越来越多。” “周丞相河水之上汉军战船中多为稻草人。” 听着这些回话,周叔的脸色难以维持镇定,“为何援军还不到? 实则在曹参下令开始大规模渡河时,周叔已经在估算兵力可能捉襟见肘时向魏豹请兵。 对河西的兵力变化,周叔是下血本去探查的,除却没能查到有一支没经临晋而直扑夏阳的军队外,曹参于河上的兵力部署,周叔摸的还算清楚。 所以周叔才上表魏豹继续增兵,只是魏豹那里尚未有增援的迹象。 周叔道,“速传孙将军,率军驰援东张,此处交由吾来。” 言未毕,话风一转,“取吾长矛来。” 周叔准备亲自上阵,作为一个从小熟读兵法的人,有着出将入相的抱负,读书之计,也练剑。 周叔如何亲自督战暂且不提,单说孙遫一方,由于曹参军突然出现在东张,大有绕过蒲坂经东张,向安邑进发,这让孙遫不得不慎重。 周叔又知道韩信此人计谋新奇,很少按寻常套路出牌,就这么面对面的攻杀,强渡临晋,不是韩信的风格。 因此周叔还是果断的同意孙遫的建议,向东张前进,堵住汉军偷袭安邑的另一条路。 孙遫率军一离开蒲坂,其附近的草丛内那是一阵的晃动,潜伏在蒲坂附近的斥候得到消息,开始急速向北行。 这一路斥候是负责向汾阴、夏阳传递消息的,或骑马,或乘船。除此外还有负责向对岸的曹参传递,另外还有南下向荥阳的刘邦传递的。 刘邦虽然完全放权给韩信去攻打,但是进度还是要掌握的,除却韩信的战报外,也派出自己的斥候。 话说这一路向北的斥候,回到韩信处,这个消息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等待,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渡河来到汾阴,很多士卒皆在等待袭击的命令。 韩信眸光锐利,下达命令道,“传吾将令,命灌将军即刻衔枚潜行,距离安邑十里处潜藏起来,没有将令,不得出击,违犯军令者,立斩不赦!” 陈贺不解道,“大将军,既然已经调出孙遫,蒲坂防线变弱,魏豹必然会调兵援助,为何不直接出击?” 韩信反问道,“孙遫虽出,是否战败,蒲坂变弱,魏豹一定调兵增援否?如魏豹依然坚守安邑该当如何?” 一连串的问话,让孔聚、陈贺无言以对,孙遫与曹参遇上是否战败真的不好说。 兵者诡道,其多变难以预料,曹参少有败绩,然不可有侥幸心里。 魏豹给周叔、孙遫的兵马恐怕是心里的最高上线,如果魏豹真的不调兵增援,当如何?二人真的没想那么深。 韩信用兵真的要算到每一步吗,这攻击战是这样打的吗,陈贺、孔聚不知,但他们相信。 陈贺道,“如孙遫与曹参相持,吾等是否悄然援助?” 韩信笑道,“不必,曹将军可战孙遫,周叔虽贤,然非统帅,其兵力有限,巧妇岂能无米之炊。” 东张之西,孙遫军与曹参军相遇,两军对垒,没有以逸待劳,也没有所谓的突袭,一场硬碰硬的战争开始。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小标题:孙遫不弱,可惜对手是曹参 孙遫风尘仆仆赶到东张,为抢先达到东张,阻击曹参,孙遫星夜兼程,连续狂奔数日。 先达到的孙遫军反而是疲惫的,直到一日后曹参军才缓缓到达。 孙遫帐下不少战将埋怨,早知道汉军如此不着急,何苦这么着急的奔袭。 这话让孙遫气的想打几百军棍。 孙遫命斥候去探查汉军兵力如何。 一个时辰后,一名斤候飞马回报。 孙遫道,“汉军多少兵马?” 斥候回答,“不过两万余。” 孙遫再问,“主将何人,兵种如何,左军之将,右军之将为何人?” 这名斥候不能完全答出,只调查出兵力,停军位置,主将为谁。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打探很深比较难,除非混入军中,或者抓一个俘虏,很不幸这名斥候没有完全做到。 闻言,孙遫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兵力相当,吾有何惧曹参,立刻列阵迎战,令左右两翼骑兵随时做好追击汉军之备。” 孙敷不仅自己心中紧张的气氛略松,也把这种不惧汉军的气势带到全军中。 士气太重要了。 孙遫的兵马中精锐重甲骑兵不多,骑兵的精锐在安邑城外的冯敬手里。 不过孙遫手中的轻车骑有它独特的优势,首先是移动速度快,这也是孙遫可以从蒲坂迅速赶来的原因。 魏将军孙遫下令道,“左校尉亲自挑选斥候,督察汉军兵种组合,属强属弱,尽快摸透。”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可能是敌军故意为之,故而孙遫前来阻击曹参,首先需要摸清曹参的兵种组成。 曹参在关中时,孙遫曾随魏豹入关,有缘见过其面,从面相上看不凡,但并未有过接触。 由于知其不凡,更不敢掉以轻心。 不久左校尉前来,“将军,已探知,汉军重甲兵万余,轻步卒五千,驽兵三千,骑兵五百,车兵五百乘,约两万人。” 能精确到兵种兵力,孙遫很满意。 左校尉担忧道,“重甲步辛,兵力较多。正面相抗,魏军恐不利。” 孙遫沉思道,“然也,吾军以轻车骑、轻步卒为主,不能硬拼。” 右校尉忽然道,“吾有一计,可解决短板。” 魏将军孙遫眼眸一亮,“讲。” 右校尉道,“东张城内有数千重甲兵,可完全收编,弥补不足,吾等退居城中坚守不出,汉军如攻,可依城池拒守,如不击,可从汉军之背击之。” 魏军左校尉不赞成,“不可,魏军长途拦截,所带粮草不足,欲久战将其拖垮,东张城乃与汉久战之后盾。” 孙遫道,“久战?” 左校尉道,“汉军远侵而来,其粮草必在后,只需拖住敌军,率轻骑截断其粮草,汉军可破。” 右校尉则坚持自己的主张,“汉军如重兵护送,截粮难,不如利用地势,东张地带有一条峡谷,只要能引汉军入,再多兵马又何方?” 此话一出,孙遫眼眸发亮,“尚可。” 刺探向来是双向的,刺探对方时,对方也在了解自己。 如果被错误迷惑,那将是致命的。 曹参询问魏选道,“所探情况如何?” 魏选在曹参的诸将中擅长刺探军情,“孙遫军多轻步卒、轻车骑,利于奔袭,恐不会与汉死战,如待吾军离开,魏从背后袭扰,即疲且危。” 轻步卒和轻车骑利用奔跑,如打不过,率兵而逃,追击困难,孙遫从后袭扰,相当麻烦,尤其是盯上粮草。 曹参眼神坚定,“一定要引起其战意,与吾等一战,万不可让其走。” 汉将戚鳃说道,“孙遫率兵奔袭,乃阻击将军而来,其会不战而走乎?” 魏选道,“吾亲自查探过敌营,孙遫军容如静卧之虎,足见其乃一善战之将,定会扬长避短,有可能。” 曹参道,“孙遫欲阻扰汉军,吾可咬住其不放,传吾令,重甲兵推进,驽兵随后,车兵包抄,如魏军败逃,全速追击。” 齐受道,“曹将军,不可,太过危险。” 曹参道,“不涉险,如何擒住孙遫,大将军有令,不管大胜,小胜,还是假胜,皆可完成战略相应。” 言之于此,曹参又道,“只要困住孙遫,其军想走,亦不可能。” 曹参用兵在汉军中一向是以稳着称,稳扎稳打,更善于打硬仗,从不怕打硬仗。 诸将没想到曹参还有极为冒险的一面,要解决这个善于打狡猾战的孙遫,必须要冒点险。 齐受道,“不如让末将来代行,曹将军乃一路别将,不可冒险。” 杜得臣赞成道,“末将赞成齐都尉之言,曹将军不可犯险。” 诸将纷纷表示曹参不必亲身犯险,打出将旗,命人身穿将袍扮之即可。 曹参道,“此事暂议,何将愿出首战试试孙遫战法?” 杜得臣道,“末将愿出战。” 曹参道,“可,切记仅为试探,如魏军败走,勿追击。” 杜得臣得令,率数千步卒、车骑、弩兵首战。 咚咚…… 战鼓雷鸣,马蹄声震,战马嘶鸣,喊杀阵阵。 这场硬碰硬在杜得臣的出战下,正式开始,曹参率众将出帐观战。 战场在一片广阔的草地上,所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入秋之际,草木已经达到顶点,也茂密到顶点。 曹参等将站在一个制高点上,看着红色的汉将慢慢与魏军的红交叉在一起。 远远看去,可见西魏军在汉步卒的周围飞驰转圈,伺机而动,时不时的咬一下,但汉卒结成方阵不断向西魏的中军靠近,任由周围的轻骑兵来骚扰,步伐不乱。 在方阵的外围是手持大盾的步卒,前后紧跟的是弩兵。 看到这一切,朱濞说道,“杜郎将用兵果然中正,此战定能长吾大汉军威。” 齐受没有说话,眸光一直盯着远处,曹参则是眉头有些紧皱,心中暗道,“但愿这一向用兵中正之人,不会因利而剑走偏锋。” 杜得臣首战,这一战关乎大汉军威,故而曹参命弩将秦同协同,虽然现在的身份也是都尉,不过他这个都尉略微特殊,帐下的兵马皆为弩兵。 可以说秦同和另一位弩将室中同是汉军中的特种军队即弩兵将领。 有弩兵相助,曹参相信杜得臣的步军作战力不会让他失望,曹参想过此战如果杜得臣占上风,后面一直潜藏接应的戚鳃、毛泽会直扑魏中军,去捉孙遫。 如果孙遫真的比较难打,汉军首战败,那就来个将计就计。 第一千零六十章 汉军中的特种兵 小标题:对魏之战,汉军弩兵显神威 战场距离曹参的观望处,不远也不近,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还是需要斥候往来回报。 曹参听到进军的鼓声,心紧的就如鼓声一样,这是渡河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据知者了解,孙遫的确算是魏将中比较能打的一个。 孙遫和王襄是西魏中比较能打的两位将军,甚至有说他们将兵能力、作战能力皆比柏直还厉害。 对付孙遫的一战,等于是和西魏的一部主力在打,孙遫和王襄如同秦末时期的王离和章邯,至少打掉一个,那么战局将大大有利于汉。 骑将冯敬犹如秦末时期的李由部,他们三位算得上是西魏国的三大支柱。 柏直作为统帅孙遫、王襄、冯敬的大将,这个部署还是可以的,如果柏直真的如章邯那样攻魏还真的不易。 如今渡河而来,听闻柏直却和魏豹待在安邑,遥指三处大军,如此看不过如此耳。 心中对柏直的担忧略减,但行动上没有一丝放松,现在曹参知道只要孙遫还没大败,柏直是不会增兵援助。 魏豹想以蒲坂(今永济之西)、平阳(今临汾之西)、安邑(今夏县之西)三处形成三足之势,抵抗汉军,尤其是蒲坂一带重兵把守。 因此蒲坂的正面战场是最惨烈的,魏豹将其交给周叔和孙遫,韩信则将它交给曹参。 曹参起初渡河打的很艰苦,于是也小使‘韩信之计’,也来个声东击西,蒲坂的打的火热,自己则率两万人从东张直扑安邑。 这一招在于将蒲坂的主力调出,使得临晋的大军可顺利渡河,如果孙遫真的不率兵来追,那么他只能直接去打安邑的魏豹。 这么一来,必然违背韩信的第一将令,但一样可以让魏豹治孙遫一个作战不利之罪,说不定还能拿掉孙遫。 由于有这一层的可能,故而韩信也有言在前,如有状况可便宜行事,但不要直接围攻安邑城。 安邑可击,但所击者须为城外驻防军,这样安邑城布防则空虚,擒魏豹则容易很多。 只是韩信这二道将令,是在特殊情况下才能用,现在曹参欲直接用,的确算是有点冒险。 曹参欲走东张,果然调出孙遫,将校们见孙遫率车骑追来,步卒面对骑兵,汉卒中对骑兵的阴影还在。 虽然荥阳汉军的骑兵战败楚骑,但汉步卒心中还留有一丝阴影,曹参也知道士卒的心思。 曹参自起兵以来,除却彭城大败,一直未败过,他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改善步卒对战骑兵。 为此曹参立刻给杜得臣配上弩将,来打这个首战。 片刻后只见一条小路上烟尘四起,一名斥候飞马来报,言杜得臣、秦同初战略占上风。 曹参道,“回传吾令,如胜,不可追击。” 斥候得令,立刻纵马而回,消失在丛林之中。 曹参又对齐受道,“趁杜得臣与孙遫正面交战,若率轻骑绕到其后,伺机而动。” 齐受唱一声诺离开,随着齐受的视角,可看到战场上的一场惨烈厮杀。 方阵右侧的秦同面容冷严,看着那纵马而来的魏骑士,身穿甲胄的他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他们向阵营冲来。 秦同一动不动,那些弩兵脸上浮现畏惧之色,说实话面对生死谁能无动于衷。 这些弩兵皆是从薛县就跟着他秦同混的,曾经为秦兵中的一种,后来天下大乱,秦同开始跟着项梁。 后刘邦因丰邑叛变事件,去薛地找项梁借兵,秦同则来到刘邦的队伍中,因为他的特长被任命为弩将。 从此作为弩将的秦同便协同曹参一路破秦入关,随汉王入汉,又还定三秦,再到东出争天下,都有他协同作战的影子。 彭城大败对刘邦的打击很大,但巨大的风险往往代表着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弩将秦同在这个时候被刘邦提拔为都尉。 作为都尉的身份,率领数千弩兵和另一位弩兵都尉室中同一同打造大汉弩军。 现在秦同麾下不仅有弩箭,还有强大的神弩,这和当年秦始皇在海里用来射大鱼的弩很像。 西魏骑兵越来越近,汉弩兵的腿忍不住在打颤,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双手还是很稳,稳稳的垂在右侧。 秦同喊道,“起弩。” 话音一落,刷的一声,众多弩兵齐刷刷的端其弩。 秦同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挥,“放!” 弩箭近距离威慑惊人,速度快。 如蝗虫一样,朝着魏军骑兵射来,这首次冲锋的乃魏军重骑兵,身穿甲胄,带着面具,全副武装。 除眼睛外,皆护的严严实实,无惧弩箭,一直向前冲。 孙遫手里的重甲骑兵不多,不过数百,这次居然直接拿出来打头阵,着实令秦同有些吃惊。 对于重甲骑兵的冲锋,寻常弩箭奈何不得他们。 不过,再全副武装,总有几个软处,那就是脖子和眼睛。 面对这种情况,秦同也没有采取寻常之法,而是分批射击,一部分瞄准战马去射,一部分则是射击骑士。 汉军弩兵的弩箭密且急,中箭的战马因为惯性依旧在向前冲,密集的弩箭,还是有不少直接射中眼睛。 弩兵射击完毕,秦同再次挥剑,他的命令立刻转换成旗帜和战鼓,听到和看到后,这些弩兵立刻往回跑。 等在后面的盾牌手立刻跟上,组成一个盾牌墙,盾牌间的缝隙中冲出很多戈矛。 戈矛收割很多马腿,马蹄又踏翻木质盾牌,甚至踏裂木质盾牌,直接将士卒踏成肉泥。 魏军骑士的长剑找准机会就乱砍,一时间,血肉乱飞,有人的,有马的。 惨烈之状令人心神难安,或许是骑兵的视死如归,使得弩兵的弩箭未起到阻挡作用,盾牌手和长矛手也没有拦住。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站在中军位置的杜得臣临危不乱,又指挥重步卒向前补充。 仗虽然打的惨烈,但汉军士卒没有散乱,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后面很快补充而上。 由于魏军重骑兵在前打开一条道,后面的轻骑、轻步直接跟上,打算分割汉军,令魏军感到恐惧的是汉军弩兵居然进行变换。 弩具皆背在身后,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落下战马的骑士进行对砍。 秦同所率的弩兵又是分两种,一种是陆地作战,一种是马上作战。马上作战的又可以称为轻骑。 这部分弩兵将西魏的骑士完全包围起来,割开后面的西魏轻骑,使得孙遫的计划被打乱。 孙遫想的是用重骑兵冲散汉阵,轻骑兵分割,然后再有魏武卒来收割首级,谁知汉军的弩兵居然变换作战,这还是原来的弩兵吗? 新书《懒人修仙之旅》已上传,求支持。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魏将孙遫心生惧意 小标题:兵种的配合,仅是为将的基础 步兵在秦末楚汉之际,分为重装步兵和轻装步兵,重装步兵身穿金属战甲(铜或铁,铜较为普遍),持戈、矛、钺、铍。 轻装步兵则一般不穿甲胄,持弓、弩等远射兵器,配合重装步兵杀伤格斗距离之外的敌军。 这些持弓弩的轻装步兵一旦跨上战马,就成为轻骑兵,尤其是持弩的步兵。 发射弩和弯弓射箭可是不太一样,算是不同兵种,只不过他们都具有远距离杀伤力,故而常常并列。 秦同和室中同则对弩兵进行改装,一部分上马成为轻骑,速度快,机动性强,缺点是难以结阵射杀,而且在马背上命中率也稍微低些。 一部分则是身穿皮甲或者短甲,腰间佩戴长剑,远距离射杀敌军,如果不能有效阻止,那么也可以差抽长剑进行格斗。 因此秦同和室中同的弩兵已经不算是单一的兵种,而是一支可以随时变换的军种,配合重装步兵进行格杀敌军。 汉军这种进行特殊革新的弩兵,由于他们的变换,使得孙遫的策略没有实现,反而将自己仅有的一支为数不多的重甲骑兵葬送在汉军的戈矛之下。 孙遫在中军里有高大的甲盾来护卫,自认安全无异,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指挥。 杜得臣则叫来秦同,与其商量道,“如用强弩,是否可直接击打敌军主将。” 秦同望着敌方阵营,眸光闪动,在进行着估算,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能轻易冒险,这是秦同的准则,“距离不太够,如能再前进百步,可行。” 杜得臣道,“善,传吾令,全军推进。” 在杜得臣的军令下,全军整齐的挺进,孙遫冷笑,大有整合我意的意思,虽然骑兵受损,但也知道汉军的弱点在何处。 孙遫欲命车骑从后袭击,却忽然听见空中响起一道非常大的声音,而且很怪异,然后就看见一支支长矛居然从天而降。 长矛在空中发出的声音完全和箭矢不同。 直接砸向木质盾牌,从天而降的长矛正是汉军强驽射来的。 “快,保护将军。” “向前补,填补侯位,不可有露空之处。” 一道道急切的声音响起,指挥盾牌手形成有效的防护,抵挡突然从天而降的长矛。 从天而降的长矛和箭矢不是一个等级,寻常的木制盾牌怎么能挡得住。 在秦汉之际为使得大的盾牌轻便,便于士卒手持在作战中运动,多采用硬质木打造,在上面涂上油、漆等物。 很多士卒直接被长矛斜插着定在空中,鲜血瞬间染红脚下的青草,一个个士辛被定在半空,触目惊心。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完全出乎孙遫的预料。 由于主要指挥者和孙遫皆陷入混乱,孙遫的军队出现短暂的失调,就是趁此机会,杜得臣下达全军速攻的命令。 命令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速速攻击,不要给西魏军反应的机会,绝不能让好不容易出现的混乱给浪费掉。 孙遫的将兵能力很强,如果稍微懈怠,就能将混乱控制住。 杜得臣和秦同各自率勇士一起冲杀,西魏兵卒一冲而散,大败孙遫。 孙遫见兵败如山倒,立刻下令撤军,能撤多少就撤多少,绝不能恋战。 杜得臣见大败孙遫,下令追击。 秦同立刻提醒道,“曹将军有令,不可追击。况且此刻汉多步卒,追击西魏轻车骑,恐有危险。” 杜得臣咬咬牙,“机不可失,吾率数百骑追击即可,乘胜追击,敌军不敢回击,立刻命人回报曹将军。” 杜得臣的意思是想让秦同回去还报曹参,他去追。 秦同现在虽然是都尉,但在这次先锋军内,只是一个弩将无法左右。 知道情况不妙,立刻纵马回报曹参。 曹参闻言怒道,“老杜误我。” 虽然发怒,只是声音很大,可脸上并没有怒容,似乎早就预料到一样。 曹参问道,“齐受,可至预定地点?” 魏选道,“已至指定地点。” 曹参道,“善,传吾将令,做好围歼准备。” 言毕又对秦同道,“若速与室中同一起支援齐都尉。” 秦同领诺命,纵马回到本部弩兵中,率领怒兵跑步前进。 诸将领命走后,魏选道,“将军乃故意为之否?” 曹参道,“老杜性格略有冲动,但应变能力很强,数次皆能化险为夷,这次吾命其首战,就是要打消孙遫的疑虑,杜得臣必然会全力出击,如胜,他会追击,如败,他会死守,这样吾才能悄然安排齐受等将,布置一个大口袋,但愿可行。” 话说杜得臣很大胆,仅率数百骑兵去追击,后面的轻步兵跑步前进,被他拉的很远。 正在追击时,忽闻左后方一阵擂鼓声,一支彪军杀出,令杜得臣心中一惊,没想到有伏兵。 孙遫回马笑道,“当吾孙遫如此好击败乎?” 不过很快孙遫也发现异样,在此他的确设伏,但兵马绝对没这么多,究竟怎么回事? 顾不得那么多,孙遫立刻下令回马杀过去。 杜得臣遭遇伏击,大败而走,险些丢命。 孙遫道,“生得汉军将者,吾亲自为其上表大王,请功。” 这句话的威力太强,直接战力飙升,那些没有身穿甲胄的轻骑兵和轻步兵,也奋不顾身上前。 杜得臣哀叹一声,“不料吾老杜,将死在这里。” 心灰意冷之际,忽闻战鼓雷鸣,又有一支人马杀出,一瞬间全身冰凉,同样是红色的旗帜,但红色和西魏的红不太一样。 再看士卒的甲胄竟是汉军,这让杜得臣很诧异,也很惊喜。 两军人马杀到一起时,杜得臣才知道原来是骁骑都尉齐受率骑兵杀来,后面还有弩兵。 同样的孙遫在混乱厮杀中也明白原来是周叔不放心孙遫仅仅率车骑追击,故而遣将率魏武卒支援,恰好赶到。 杜得臣得到齐受的骁骑支援,直接撕开孙遫军的包围,杀的旗鼓相当。 由于齐受的骑兵多为重骑兵,加上秦同和室中同的弩兵,直接是压着孙遫打,占据上风。 刚刚看到希望的孙遫又被打败,孙遫一样的很果断,不恋战,再次下令撤退,命重步兵断后,轻骑袭扰。 撤退,一旦没有做好善后工作,那就是兵败如山倒,显然占据超乎孙遫的预料,援军的到来没有逆转战局。 反而像是汉军在等着西魏援军的到来,孙遫直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对尚未见面的曹参生出惧意。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曹参大破孙遫 小标题:周叔能算准曹参,却算不到麾下能将如云 孙遫不甘失败,看着西魏军在齐受的铁骑和秦同、室中同左右驽兵的联合攻击下,节节败退,孙遫连斩数名百将,依然无法制止。 孙遫呵斥道,“后退者,斩,临阵脱逃者,斩!诸将听令,稳住队形。” 孙遫的呵斥声的确不小,但却淹没在厮杀和一片逃散的混乱中。 西魏士卒一脸的恐惧,却忽然闻到鼓声,熟悉的鼓声。 不仅士卒一脸的懵逼,孙遫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确定自己听到西魏的战鼓声。 西魏的战鼓声与汉不同,这是他与汉作战后立刻明了的,战鼓的节奏和音声不同。 果然见一面“周”字大旗出现。 帅旗之下一将立于马上,红色战袍,面容冷峻,眸光似剑,他那薄厚适宜的嘴唇轻启,“汉贼侵入土地,欲坏吾西魏社稷,众将士,子等立功报国时机就在眼前,周叔将亲自为诸位请功。杀敌时,击鼓不进者,杀。” 再简单不过的命令和鼓舞,战鼓响起,命令下达,就要向前厮杀,如果不听号令就是斩首,如果英勇作战,周丞相会亲自上书魏王。 周叔的能量,士卒们相信,孙遫的将兵能力士辛也相信,但作战立功获爵,这个保证肯定还是周叔来的更靠谱。 沸水中加入一瓢冷水,何时再热起来难说,但不能及时抓住机会,一样会死在下一次沸水里。 周叔亲率大军援助孙遫而至。 原来是在曹参麾下大将正面佯装抢渡蒲坂,实则袭击东张,曹参军与孙遫军在东张开战;周叔渐渐发现正面进攻的汉军,雷声大雨点小,随后得知曹参的主力欲过东张,直接装击安邑。 这下周叔也觉得情况不妙,魏豹的援军似乎是无望的。 如果魏豹愿意,早就派兵来援,代地之兵远在千里之外,也靠不上。 这才率兵去援助孙遫,周叔相信只要灭掉曹参,韩信就会孤立无援,不会再轻易过河。 在周叔的眼里,他认为韩信还在河西,曹参军只是一个先锋,也是一种试探。 只要灭掉汉军先锋军,就会逆转当年项羽北上救赵的局面。 当时项羽派遗黥布和薄将军为先锋,先过河击秦,当时是小胜,如果是大败,那么救赵之事定乃未可知。 周叔左右衡量之后,立刻率军去援助孙遫,不能让孙遫败于曹参,否则他这个河东沿线总负责人会受到处罚。 恐怕不是被汉军杀掉,战死沙场,而是先被魏廷赶走,魏豹可能不会杀他,但他的死对头可不一定,说不定来个诬陷,说他不救助孙遫,不作为,眼看其覆灭,意欲投汉,那就大大不妙。 现在由不得他不去救助孙遫。 原本周叔还在犹豫,但魏豹的郎奚意提醒道,“丞相,孙遫将军不能有失,否则非魏王责怪,乃有不救魏将,有意投汉叛国之嫌,魏王或许不信,恐有人故意为之。” 此言一出,周叔就直冒冷汗,他向来与柏直不合,此事不得不慎,如果支持自己的孙遫倒台,甚至被责斩,那么日后一旦柏直与王襄等联合,他真的很吃亏,这才下定决心,亲率大军来援。 周叔不太喜欢这种内耗的游戏,国家的力量没有用在治国上,群臣的心思没在为国防御,抵御外侵,君王也开始产生幻想。 周叔不喜欢君王太仁慈,助长不良作风,所以在未能争取到抵御汉军的大将军头衔后,他拿到河岸沿线的总督查。 所以在听闻孙遫有危险,他立刻来支援。 西魏军得到周叔的增援,士气大振,齐受、杜得臣、秦同、室中同四将感到非常大的压力。 腹背受敌,汉军士气低落,军心不稳,开始出现混乱。齐受与杜得臣不能密切配合,秦同、室中同两位弩将不知道该先帮衬何人。 孙遫抓住此机会,组织反击,打的齐受与杜得臣前后不能相应,左右不得兼顾,开始败退。 齐受大怒,以重骑兵强行压制步兵的败退。 相互踩踏,死伤不计其数。 齐受脸色苍白,心中悲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曹参,“吾无颜见曹将军。” 拔出长剑欲自刎,恰在身侧的室中同,急忙阻止,“齐都尉,快看。” 经过室中同的提醒,齐受发现远处魏军阵营开始大乱,响亮的号角响彻天空,天边出现一片红。 齐受兴奋道,“兄弟们,曹将军来援,快,随吾反击。” 天边那一片红云的主角自然是汉军麒麟将之首曹参。 曹参见引出周叔,将沿线的周叔、孙遫军基本全部引在此处,是时候收口袋。 于是曹参先对毛泽下令,率重步兵封锁所有道出出口,随后又命戚鳃、朱濞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戚鳃的本部人马是曾经的重甲秦军,持盾牌和长矛、戈缓缓推进。 朱濞的人马则是轻车骑,直接远距离进行射杀,使得觉察不妙的西魏军想退又被密集的箭雨射回。 曹参则亲率重步兵和车兵,准备做致命的一击,孔武有力的魏选更是率数千兵马护卫曹参的安全。 曹参见西魏军开始不断溃败,逃散,然后被追上杀掉,孙遫还在做最后的奴隶,周叔也是感到脸发烫。 如果这次战败,周叔相信无法再见魏豹。 终于曹参下令道,“魏选,准备率军擒杀西魏主将孙遫、周叔。” 曹参率一部主力,如一把长枪一样,直接杀向西魏军的心脏,中军位置,而魏选得令,也立刻率军杀上去,眼眸专门寻常有可能主将所在的地方。 孙遫、周叔军在齐受、曹参的内外夹击下,大败而走。 所谓兵败如山倒,西魏士卒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孙遫和周叔趁乱消失在战场上。 曹参道,“可曾抓到西魏主将孙遫、周叔?” 齐受、杜得臣、戚鳃、朱濞等将皆摇头,表示不曾见。 魏选则非常惭愧道,“吾追上孙遫,可惜此人太过神勇,被其突围,没能及时捉住,听到将军召集诸将,不甘而回。” 曹参笑道,“无妨,今日大破西魏军,已经为大将军送去好消息,吾等已经完成首要任务,各位皆立有大功,立刻清点兵马,打扫战场,向安邑缓慢前行,随时待大将军命令。”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计谋不过是演戏 小标题:计谋就是演戏,演得好就能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孙遫战败下落不明的消息比曹参送去的战报还快。 安坐在安邑行宫的魏豹脸色阴沉,他此刻很安静但群臣诸将皆知此时的魏豹很生气。 很生孙遫的气,更生周叔荐人不当之气。 魏豹自决定反叛刘邦后,他似乎给自己设限,凡事以天子之品行默默要求自己,仿佛已经是天子。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魏豹遵从的原则,故而他时而默默要求自己,对于孙遫的战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摔东西,也没有大骂,更没有去传令将其抓回安邑。 魏豹不说,群臣诸将也不提,于是殿内就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压抑沉闷的安静,让每个人脸上皆是一脸的苦容,各自的小动作开始多起来。 心里默默盘算着各自的前程,眸光闪烁不定。 还是柏直先开口打破沉默,“大王,当务之急,当立刻遣将向西收散兵,阻止汉军东来。” 魏豹鼻孔里挤出一个字,“嗯。” 许久魏豹再也没说话,他心里在寻思莫非许负的相面预言是假的,是汉灭魏寻找的一个借口,借此令我魏豹反叛? 魏豹想许久,又觉得不太像,完全可以在没反和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击,岂不更容易。 想不通的事情,也没有意义再想,这个想法看似复杂,其实在魏豹的脑海中,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魏豹道,“命王襄,速向西收散兵。” 柏直立刻将魏豹的命令传达下去。 原本待在安邑城外的王襄率军向西收散兵,曹参大破孙遫的战报才到。 只是没有先到隐藏在汾阴处的韩信,而是先到骑将灌婴那里。 灌婴听闻,对麾下诸将道,“袭击安邑,即将开始,军中士卒现在做何事?” 周定道,“在拉空弦,士卒们感到憋屈,不能纵马,不能骑射,每天只能在山中拉空弓。” 灌婴道,“甚好,立刻选一骑士和快马,向大将军回报战况。” 周定则欲遣麾下最得力战将向韩信回报。 单宁则要求自己亲自回报,同时将灌婴的一些想法与大将军交流,灌婴道,“可。” 单宁离开后,灌婴又道,“魏军现在做何?” 提到西魏军,郎中骑将周定眉头皱了皱,“西魏军步卒每日操练,骑士在靶场日日射练。” 闻言,灌婴脸色如常,“治军还真严,继续监视。” 在渡河前已经调查过冯敬,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到冯敬治军严,却有些感情用事,倒是能与士卒打成一片。 如今得知冯敬练兵竟一日不得闲,越发看重这个对手。 同为骑将,灌婴对冯敬的任何事情都不轻易放过,欲从其生活习性上更加了解这个人。 汾阴处的城头上的旗帜还是西魏的,士卒所穿甲胄也是西魏的,但面孔却不是原来的西魏士卒,偶尔会夹杂几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在城池的幕府内,安居的赫然是大汉的大将军韩信。 韩信为隐藏已经渡河的消息,故而命汉军全部进入城池中,密集聚在一起,选少部分士卒换上西魏的甲胄和战服,守城池。 因此在周叔数次派遣斥候向汾阴来督察防御,回报的结果是依旧风平浪静,城池防守很严密。 周叔这个操作有点越俎代庖,是秘密派遣斥候,怕让武蒲知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产生隔阂。 现在家国有难,是不能再出乱子,故而斥候每次来,见城上的旗帜没变,城上的士卒还是西魏的战服,便没进城门回报。 如此在周叔、孙遫战败还不知道汾阴已经被占据。 计谋不过是演戏,谁先信谁就输。 奕说非常兴奋的向韩信回报,“大将军,曹将军大破孙遫。” 韩信闻言,也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拜将后第一次大战就要上演,是时候向天下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刻,“善,时机已到,立刻传诸将入帐。” 幕府内的帐幕还是西魏的,但此刻帐下战的全是汉军士卒。 诸将非常兴奋的入帐,其他着建功立业的机会,陈豨、孔聚、陈贺、栾说、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等将鱼贯而入。 韩信道,“曹将军与高邑、宣虎已经大破孙遫,魏豹注意皆在临晋方向,诸将听令。” 各将立刻挺起腰板,皆愿第一个领命而出。 韩信道,“陈豨速引兵绕到安邑之西,准备阻击王襄回援。” 肩披红色战袍的陈豨第一次出列,“末将得令。” 看着陈豨离开,诸将中的神色略显复杂,这种直接和魏豹爱将正面碰撞的任务,是比较有危险性的。 高危险代表高回报,如果有幸大败王襄,并捉到王襄,那可是大功一件。 这些富贵险中求的亡命之徒,对功劳的炽热渐渐胜过对生命的珍惜,故而眼神中还有不少羡慕之色。 韩信继续道,“孔聚、陈贺二人,立刻领兵绕到冯敬军后,于左邑之南,安邑之北埋伏,随时监视魏豹从安邑是否出援。” 左邑(今闻喜县)在安邑之北。 孔聚、陈贺领命离开,这是一个直接能近距离接触魏豹的任务,同样的诸将心中更是猜测,加入运气好直接遇到魏豹出城,直接将其围擒,那么此功是直接可以封侯的功劳。 孔聚、陈贺在二人复杂的眼神中离开。 栾说、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等将皆一一安排,除却前两个任务外,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封锁冯敬可能退走的所有出口,给灌婴制造一个瓮中捉鳖的机会。 韩信安排完,诸将中隐隐有怨言,认为任何自己的任务那么简单,就像是亭中打杂一样。 韩信的解释是大败骑将冯敬或许容易,可车骑的特点就是机动性强,速度快,一旦战败,飞驰而走,步军几乎追不上。 车骑兵一旦逃走,那就是心腹大患,他们可以迅速再组织起来反击,只要西魏的王还在,他们即便败逃进山林,一旦受召就会回来。 所以说困住车骑兵的所有退路,其功不亚于正面攻伐。 听完韩信的解释,诸将心里这才平衡,韩信又言,只要牢牢守住各自的位置,即便不参战,也是功。 功劳是有大小,但任务无有大小,皆必不可少。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意外来的太突然 小标题:战场瞬息万变,有不少意外发生 对于目不识丁的武将而言,有时候讲很多大道理都是多余的,他们要的就是简单直给。 韩信在用兵上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用兵在于用人心。 韩信现在就是稳住士卒将领的心,稳住这些听惯刘邦的将领之心,告诉他们,即便没有参与正面厮杀,只要在该在的地方,守住该守住的地方就有功劳。 如果西魏军从某处过,能拦戴住的时间越长,功劳越大,一切就绪后,韩信身披战袍,纵马行军,在韩信的指挥下,汉军分流数支向安邑靠近。 距离安邑城外西魏军壁垒最近的是灌婴军,随着一匹战马飞驰而入,灌婴得到韩信发出的进攻命令,命令下达后,灌婴军上下显得出奇的兴奋。 郎中骑将单宁回来后,与周定一起请战,灌婴同意,准备对西魏的冯敬军发起进攻。 周定和单宁起事较早,在灌婴空降成为郎中骑兵的将领时,二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失望,没有任何怨言,毕竟灌婴的战绩在那,而且和刘邦的关系也不错。 可见到曾经的秦军降将李必和骆甲也爬到自己头上,成为左右校尉,那心中酸劲就来。 单宁和周定起初不太服气李必和骆甲,但荥阳东大破楚骑,一战而使汉骑闻名天下,二人真的佩服李必和骆甲的能力。 李必和骑甲对骑兵的了解,以及策略的建议使得灌婴领导下的郎中骑兵逐渐在走上可以代表大汉的铁骑。 故而当单宁和周定请战同意后,转身时听到李必开口道,“二位郎中骑将且慢行。” 单宁和周定就非常欣然的驻足,看着李必。 李必道,“帐下可有西魏甲胄?” 周定很敏锐,知道李必的意思,立刻道,“李校尉有收集西魏甲胄?” …… “有些怪异。”王翳看着穿上西魏骑士战服的杨喜。 杨喜也是哈哈直笑,“这甲胄明明就是仿照秦骑士打造,这冯敬不愧是秦将,那么念旧秦时,仅仅涂换颜色,还真省事。” “穿上感觉如何,二位勇将?”周定与单宁从李必那里搞来数百余套西魏甲胄后,立刻让帐下的战将换上。 周定看着换上西魏甲胄的战将,心中也犯愁,虽然看起来是西魏骑士,可如何才能骗过冯敬,可不易。 王翳道,“此甲胄乃经秦甲胄演变而来,仅仅涂换颜色,并没汉甲胄舒服,未曾改良。” 杨喜也笑道,“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革新使赵强大,如今看西魏骑兵并非多强大,从此甲胄亦能看出,冯敬此人亦无对骑士训练有多大改善,吾曾为秦郎中骑,对秦骑士训练有了解。” 周定道,“冯敬虽未革新,然如何以假乱真,混入其中,且降低风险?” 单宁点齐兵马后,也来到周定身边,恰好听杨喜道,“既然曹将军大破孙遫军,可谎称孙遫散兵。” “此计甚好。”单宁道。 周定也觉得此计不错,“可行。” 于是周定下令数百余身穿西魏甲胄的骑兵快速向西魏军营挺进,周定和单宁率数千骑兵随后。 灌婴则听取李必、骆甲的建议,继续稳坐在军帐内,继续蓄涨士卒的作战气势,杨喜、王翳二人佯装狼狈的纵马向西魏阵营飞驰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王翳、杨喜的心跳再加速,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 单宁和周定令兵马全部衔牧而行,并不断派出斤候打探这支奇兵的情况。 在距离西魏军很近的时候,周定提议暂时停止前进,静待情况。 片刻有斤候道,“杨喜、王翳等骑士已经进入西魏营寨。”周定道,“继续查探,全军再向前推进,一旦看到信号,立刻出击。” 为争取第一时间知道计策是否成功,派出的斤候数量很多。 不久前西魏军营内一片哗然,自魏豹将王襄调去向西收孙遫军的散兵,这里就炸锅。 西魏没能挡住汉军的入侵,战败,而且是大败,孙遫的能力相当不惜,有士卒甚至认为孙遫的综合将兵能力超过王襄,甚至可以匹配大将军,与柏直一争高下,孙遫战败,给士卒的打击不小,现在见散兵主动向安邑城外的阵营投来,请求入营,直接再次给西魏士卒心头浇上一记冷水。 王襄离开后,这里的负责完全归冯敬统领,冯敬很护犊子,但也很讨厌懦弱者,尤其是散兵。 冯敬看着壁垒外的百余骑皆是陌生的,眸子寒光一闪,“开寨门。” 王翳和杨喜见状心里更加紧张,计划完成一半。 二人眼神相触,各自盘算着如何快速控制营寨之门,为身后不远处的骑兵打开一个奇袭的通道,看着寨门缓缓打开,二人的心提到噪子眼。 杨喜觉得,只要能熬到天黑,以夜色为掩护,他们只要控制寨门小半个时辰,就能为汉骑横扫争取时间。 此刻黄昏时分,血阳西照,数百骑兵一入营寨,却听冯敬一声令下,“围起逃兵,就地正法。” 这一声命令不仅完全出乎西魏士卒的预料,也完全让杨喜和王翳措手不及,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出现。 王翳轻声道,“情况不妙,提前动手。” 杨喜没有理会王翳的话,而是朗声说道,“西魏国难,为何妄杀西魏将士?冯将军,岂非西魏栋梁乎?” 这一道底气十足的声音,不仅让听闻要围起来就地正法的汉卒心神微定,也让西魏士卒楞在当场。 冯敬忽然摆摆手,示意将弓箭收起来,哈哈大笑,“吾西魏将士各个如兄弟这般,岂会大败于汉。” 冯敬也是一个非常爱惜人才的年轻将领,目前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冯无择在汉营,自己在魏营。 虽看似有退路,但实则凶险万分,如果其他战将拿此做文章,他将会大大麻烦,为此冯敬常常认为因为父亲在汉营,使得魏豹仅仅拜其为骑将。 要想在西魏立住脚,他冯敬也需要盟友,见眼前的散兵之将居然无所畏惧,一副质问自己的模样,他很欣赏。 眼前数百士卒的战服和甲胄是西魏的,没有任何异议,眼前的散兵之将又是这么的硬朗,是孙遫治军的一贯作风,于是在这一刻冯敬想结交下‘魏将’杨喜。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冯敬不与其父同处一营 小标题:冯敬为将心比天高,汉骑营内卧虎藏龙 于是冯敬亲自为杨喜接风洗尘,这个举动让骑将冯敬的骑都尉觉得有些疏于戒心,不能轻易放进来。 现在西魏国情瞬息万变,万一是倒戈者,极为危险。 然安置好后,冯敬又对骑都尉说,“立刻监视起来。” 骑都尉在冯敬准备开寨门接纳他们的时候,就曾建议小心为上,现在听冯敬这么说,放心很多,“得令。” 孙遫的战败是给整个西魏军上下带来负面的影响,自然也对冯敬带来一丝丝的影响。 只是这影响不是负面的,而是正面的督促作用,冯敬、孙遫、王襄三个将领常常在诸将的口中进行比较。 彼此谁也不会服气谁,现在孙遫战败,也预示着项它这个步卒将的失利。项它作为魏相,又是西楚的贵族,自然真的亲自上战场,自有人代他上。 代替项它上战场的就是孙遫,孙遫的战败,也让楚军对汉的优势渐渐丧事,加上荥阳对峙,汉骑败楚骑,使得楚军的傲气渐渐被打压。 孙遫、周叔、项它在西魏国形成一股势力,冯敬、王襄、柏直默默战成一队,两股势力在对汉上有了分歧。 一股是主张在章邯犹在时主动向关中出击,内外夹击汉,先下手为强,一股则认为当以防守为主。 主张防守的是周叔,认为仅仅凭借西魏和少数楚军的力量是无法和汉对抗,但坚守绰绰有余。 主攻的则是冯敬、王襄、柏直一队。 故而冯敬认为一定是孙遫的将兵能力不行,心没有与汉死战的决心,这才败于汉,多半是轻敌,平时光说不练,他要向魏豹证实,他这个车骑将军要比孙遫强。 如果能将孙遫军的散兵都能收复,那么就可以壮大他们这一队的力量,与汉军死磕到底。 冯敬善战,不只是勇气,还有头脑,和其父、兄曾为秦将的他对于草根出身的刘邦,是不服气的。 也认为刘邦麾下的将相多为贩夫走卒之类的,不愿意与之为伍,选择入魏,其父为汉效力,他不愿意归汉。 冯敬是认为只要君臣一心,将相一心,那么挡住汉的入侵不成问题,尤其等到荥阳对峙被打破,楚一旦占据优势,向关中进发时,就是西魏反击的绝佳时机,甚至反攻入关,右临晋打入栎阳。 到那时建立的功劳将能惠及时代子孙。 冯敬的心思很特别,他认为跟着其父纵使有富贵,将来继承的也是其兄冯代,不如自己在西魏闯出一片天地。 所幸冯敬很快受到柏直的赏识,由柏直推荐给魏豹,魏豹对其进行一段的考察,颇为欣赏,直接授予车骑将军。 冯敬从小就在其父冯无择的训练下,弓马娴熟,又能挑选步卒逐渐训练成擅骑射的骑士,这让魏豹很高兴。 大有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感觉,魏豹觉得自己距离天子更进一步,完全放手让冯敬去打造骑兵。 要说人有时就会飘,在西魏军营里骑射无人能敌,就认为放眼天下也无敌,他那里知晓他的统率骑兵的能力不如灌婴,骑射又不如李必、骆甲专精。 强中自有强中手。 夜幕降临,被安排在一顶军帐内的王翳、杨喜闭目养神,片刻王翳睁开双眼,见杨喜依旧闭目犹睡的样子,心中着急。 在军帐内徘徊,数次想叫醒杨喜,小声的嘀咕,“现居何时何地,居然有心思入睡?” “别着急,再等等,吾等疲困至极时,正是西魏士卒困乏懈怠之时。”杨喜缓缓睁开眼睛,不急不慢道。 王翳脸色一喜,小声道,“可醒矣。” 杨喜道,“勿着急,一定要在最佳时机动手,吾等数百人才能守住寨门,为后续骑士通路。” 王翳点点头,直到困的眼皮打架时,王翳和杨喜才走出军帐,与此同时西魏军营外的不远处,周定也困的两眼打架。 周定见单宁向自己走来,立刻询问,“杨喜、王翳可有释放那信号?” 单宁遥遥头,“尚无,不如吾率数百骑先去探路,以接应杨喜等人意外之举。” 周定思虑片刻,道,“可,多加小心,如有情况,立刻奏笛、击鼓。” 笛声悠扬,穿透力强,传音速度快,但容易被阻断,但战鼓可以弥补,故而传递讯息双管齐下。 单宁又引领数百骑悄然前进,为彻底达到潜行的目的,单宁命这支骑兵不是骑马而行,而是牵着马慢慢靠近。 西魏数仗高的壁垒内,篝火错落有致的分布,话说那王翳和杨喜走出军帐后,慢慢向城门靠近,途中从四面八方快速汇聚而来数百人。 杨喜道,“快就地取兵器,多拿弓箭、弩、盾,还有长矛。” 王翳补充道,“速度要快,就近取,如果西魏士卒发现立刻杀掉。” 此刻是非常困顿之时,西魏士卒鼾声如雷,即便有取兵器的声音,也难以撼动他们的睡意。 等顺利靠近寨门,王翳和杨喜才松一口气。 嗖!嗖!嗖! 杨喜和王翳弯弓射箭,直接将了望台上的士卒给射杀,门下巡逻的早已经换成自己人。 杨喜道,“速向周定等发送讯息。” 火把在了望台上非常有规律的摇动着,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单宁看到,大喜道,对一名甲士道,“速回报周郎将。” 甲士唱一声诺立刻离开,回报消息。 单宁道,“兄弟们,为立功获爵时机已到,全体上马快速冲杀,先冲杀而鸣鼓。” 数百骑的马踏声立刻震动大地,汉军骑士挥动长剑、金钩,杀向西魏阵营。 西魏军营立刻一阵大乱,人喊马嘶。 西魏骑都尉立刻向冯敬的军帐飞驰而来,冯敬也早已听到营中大乱,正自疑惑。 咚咚…… 战鼓声突然响起,冯敬心头哇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冯将军,不妙,那帮逃兵果然做倒戈贼,城门已打开,汉骑源源不断驶进。”骑都尉咬牙切齿道。 即便冯敬心有戒备,也没料到这些‘倒戈贼’会今晚立刻行动。 冯敬不是没有戒心,而是想着逃兵即便做倒戈贼也不会当夜就行动,至少要准备一些时日。 只要抓住他们的叛国迹象,立刻全部处死,到时即便魏王豹询问起来,也是有理有据。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灌婴的骑兵之道 小标题:灌婴的骑兵之道,迅疾之外便是攻心 可惜人算不如他算,对方先下手为强。 冯敬不愧是车骑将军,面色如常,“勿慌,一切如往日训练即可,偷袭而已。” 西魏骑都尉这才回过神,也对,平时他们西魏士卒没少在冯敬的指导下演练汉军偷袭的应对之策。 骑都尉安定心神,立刻纵马指挥士卒结阵对抗汉骑士,步卒结方阵,骑士成弧形。 冯敬入睡也未解甲,所以立刻披上战袍,提一杆魏戟直接跨上战马来督战。 借助篝火之光,只见寨门被打开,了望台上、寨门处不断有箭矢飞射而来,密集的箭矢如蝗虫,竟然压的西魏士卒无法上前。 西魏士卒此刻在都尉的指挥下,以盾牌手和长矛手在前,不断向寨门前进。 从寨门冲进不少汉军车骑与西魏士卒对抗起来。 在黑夜中看不太清楚,冯敬道,“点火把。” 原本已经熄灭的火把,瞬间被点燃,纷纷亮起来。 在众多火把的照耀下,冯敬终于看清战场,汉军骑士并没有长驱直入,向营寨内冲击的趋势,一直在固守营寨门,似乎在等待后续的大军。 冯敬快速的寻思,寻思汉军的意图究竟在何处。 偷袭在于速度要快,这汉骑不大肆冲杀,为何在这纠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后面的才是主力。 消灭这部分先锋,重新将寨门控制,便可以转变被动,然后结阵出营,主动迎接后续的汉军。 冯敬下令左校尉(其中一名都尉)快速夺回寨门的控制权,右校尉随他从另一寨门出去,直接阻击敌军,然后来个里外夹击。 杨喜不断拉弓射箭,瞄准一个骑长一箭拿下,然后跳上战马,来回驰骋,发现西魏军驰援寨门的变少,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王翳则指挥赶来的车兵将寨门完全控制,为后续军的到来做迎接。 先到的是郎中骑将单宁,立刻将指挥权从王翳手中接过。 单宁道,“为何滞留在寨门处?” 王翳道,“守住寨门,为后续军打开方便之门。” 单宁道,“糊涂,战机稍纵即逝,如果再次耽搁,西魏士卒皆苏醒过来,列阵对敌大大不妙。” 单宁自然知道此刻西魏军被冲的越散越好,最好是散乱一片,如此后续军进来就是收割而已。 王翳立刻随单宁向营地纵深而来,却不见杨喜,心中疑惑。 在单宁的命令下,汉车骑奋力杀退寨门处阻击的西魏军,开始向里面冲杀。 结果看到的情况,不是一片散乱,也不是严阵以待,竟然是纷纷投降,散乱一片,单宁心中大喜,心中急于继续推进,竟有不愿等周定来会合,准备孤军深入。 如果就此大破冯敬,甚至生擒,那可是立下大功,却听王翳道,“不可再深入,西魏军主力似从他门遁出,汉骑有反包围风险。” 这会周定道,“无妨,壁垒外,灌将军早已在等候,吾等负责清扫魏营即可。” 这点倒是出乎王翳的预料,敢情灌婴不准备杀进营寨,而是准备在营外的广袤草地上,将他们围杀。 王翳道,“单郎将,冯敬肯定还有后手,这寨门处防御似乎雷声大雨点小,有迷惑之嫌。” 单宁还是没有听取,率军直接向营地纵身而去,近千余骑兵风驰电掣般开进,如入无人之境,单宁感觉不妙,背后有些凉飕飕的。 秋八月(现在的九月)的天气不只是秋高气爽,还有干燥,容易起火。 单宁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个念头,下一刻就看到这里堆积很多干草。 “单郎将,此处有险,快撤。” 话音未落,忽见满天的箭雨射来,星星点点,如完全萤火。 “是火箭!”不知是谁喊出这句话。 单宁立刻大喊,“后撤。” 骑兵的速度快,也容易拉开距离,为方便传达信息,有一套专门的传递信息法门。 单宁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铃铛,摇其铃铛来,于是铃铛声开始蔓延开来,骑士迅速后撤。 火光照亮天空,这场突袭战的成果不是很大,冯敬在觉察出汉军意图后,立刻放弃营寨,出动出击后续的大军。 东方曙白时,冯敬与灌婴的本部人马直接对上。 灌婴向身旁的左右校尉李必骆甲询问,“可有周定、单宁消息?” 右校尉骆甲说道,“单宁率先攻入营寨,但却中空寨火攻计,险些全军覆没,幸周定及时赶到,这才扫清西魏营寨,决断其退路。” 左校尉李必补充道,“二人相比,周定可独挡一面,二人如能配合得当,当真为灌将军一大助手。” 灌婴点点头,知道这两位曾经都是郎中骑将,是郎中骑兵中的中高层武职,如今他的空将直接夺掉人家上升的空间,对自己多少有点怨言。 灌婴原本是让周定和单宁先行偷袭,直接打乱冯敬军,让冯敬短时间不能组织其有效的反抗。 待西魏士卒纷纷逃出时,灌婴再命令左校尉引郎中骑,与灌婴、右校尉一同左右夹击,大破冯敬军。 冯敬军不只是车骑,还有王襄留下来的步卒,直接将其完全歼灭是不可能,不能完全打的对方失去战斗力。 灌婴的任务就是首战大破,剩下的捡漏交给韩信安排的其他将领即可。 不料周定和单宁未能很好的配合,没有将冯敬军冲散,反而主动出寨与灌婴一决高下。 灌婴道,“立刻向大将军回报,言已经攻下冯敬军壁垒。” 斥候欲传令而去,李必又追加一句,“可再向大将军传言,道将军已牵制冯敬军,可直捣安邑。” 言毕,灌婴不假思索道,“可。” 灌婴借着东方微弱的光,他看到冯敬的车骑军方阵整齐,军容如朝气,面对汉铁骑没有似乎的慌乱。 骆甲请示先用车兵四面冲击,找出薄弱的一方,灌婴却道,“不急,先将汉军占领其营寨,更有汉军去围困魏王之消息,在西魏军散播开来。” 李必道,“两军对垒,攻心为上,灌将军始终不忘上兵伐谋,末将惭愧。” 灌婴则哈哈大笑,“李校尉谦虚,婴并未读过多少兵书,乃昔年经商攻心之道耳。”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大败西魏是否杀其将 小标题:韩信的用兵,恩威并用 所谓大道同归,一个行当做到极致就是一通百通,一窍开百窍开。 治大国如烹小鲜,那么兵法何尝不是隐藏在各行各业中,读书有用,读兵法也有用,但只能借鉴不能照搬,那终究是前人的经验之谈。 李必、骆甲常读兵法,更常习练骑兵,但也不得不承认灌婴有天赋,有统领骑兵的天赋。 西魏军接连战败,汉军不只一路而来,安邑将受到威胁,士卒之心开始动摇。 士卒皆知他们为谁而战,说是为西魏战,实则不过为魏豹而战,假如魏豹有危险,必然回助。 士卒对战眼前的汉军车骑,心中便没那么坚决。 骆甲提议汉军后发制人,不急着先进攻,先耗一下西魏骑士的锐气,汉军远道而来,蓄养士气,灌婴同意。 冯敬本令军中最好防御汉骑士的冲击,结果汉军未动,反而军中出现不好的谣言。 冯敬告知都尉此乃汉军诈计,根本没有多少兵马可分,事不宜迟,不能再等。 骑兵与骑兵的对冲,胜负因素很多,绝非想想中那么简单。 战马飞驰向前冲,士卒也没有退路,欲调转马头可没那么容易,因此方向很重要,向哪里冲,是每个骑将需要认真要考虑的。 命令一下,覆水难收,骑将不得不慎。 冲过去,头脑一热会出现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胆怯会在运动中渐渐消亡,战斗力一般还是能保持。 一个打不过两个,两个却能和三个拼一拼,攻伐非一人之力。 骑士间的配合就显得很重要,骑士的战阵不像步卒那么牢固,不易被攻破,也容易结成,故而最怕的是马惊。 一旦战马受惊,骑士战阵必乱,骆甲向灌婴建议道,“灌将军,吾有一计,可速破西魏军阵。” 灌婴眸光一亮,“速速讲来。” 骆甲道,“秦人多有精通马语者,可择其组成一支奇兵,扰乱西魏马匹,一击可破。” 李必补充道,“马匹受惊之声,亦可传染,可先为己方战马遮耳,彼时车兵冲开队形,重骑兵来彻底粉碎西魏战斗力。” 灌婴道,“可。” 等待许久,冯敬发觉军中人心不稳,不能再等下去,于是率先发动进攻,向汉军阵营冲杀而去。 双方交战,尚未彻底展开,忽然马惊之声响起。 汉与魏两军战马皆受此影响,但汉军骑士并没有出动,而是灌婴下令命车步兵抵挡西魏骑士的进攻。 车兵战马虽然受惊,但战车不停,在惯性之下还是在向前冲。 由于汉士卒提前双手捂住马耳,受惊的影响略少。 待这支奇兵停止制造马惊声,只见西魏骑兵已经乱做一团,在车兵的冲击下,被分割成大大小小几块。 在这一刻,冯敬心中哇凉,悲痛喊道,“臣有负魏王。” 车步兵分割纷乱的西魏车骑,汉骑兵进行冲杀,并对汉魏卒进行砍杀,西魏军纷纷投降,大败冯敬军。 在冯敬思考是否要以死殉国时,灌婴的战马已经飞快向韩信的大军中传递。 韩信亲率大军已经来到安邑城外,正在安营扎寨,栾说收到灌婴的战报,立刻向韩信传达。 栾说道,“骑将灌婴,请示是否斩首西魏骑将?” 这个大破西魏车骑的消息,给汉军的中军带来前所未有的士气。 彭城大败的阴影随着曹参、灌婴两场大的胜利,已经烟消云散。 汉将陈豨建议斩杀西魏军骑将冯敬,以壮军威。 不过立刻遭到另一个人的反对,那就是高邑,高邑认为不能杀,杀敌将的确可以壮军威,但无疑使得诸多西魏战将人人自危而死战,而且斩将的悲痛也会化为西魏军的战力,非常不利。 说到最后高邑还加了一条,那就是冯敬乃汉将冯无择之子,杀其子终归不好。 高邑本与宣虎一同协助曹参在临晋布置疑兵,并负责吸引西魏主力,使得曹参抢渡河水,在东张的方向登陆,又重走一遍韩信的“声东击西”的疑兵之计。 高邑吸引西魏丞相周叔使得曹参在东张大破孙遫,即便周叔去援助已经为时已晚。周叔离开后,高邑迅速占领蒲坂,之后他自己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随曹参军攻打西魏,还是独立领军战西魏,进而立功向大将军韩信表明心迹。 高邑跟曹参一样都是资格很老的战将,很早就跟着刘邦混,如今曹参成为一路大将,拜假左丞相,而他高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手下没有多少兵马。 继续跟着曹参,征战魏地,那么所立之功大多会加在曹参头上,这不是高邑所想要的。 于是他向宣虎言,要向大将军韩信复命,询问是否与他一起率兵去,宣虎没有犹豫,选择拒绝,他选择率兵追赶曹参,与曹参会合。 宣虎率领的是河南军,他能作为河南将军,掌握河南王的军队,曹参帮了不少忙,果断选择继续随曹参这一路。 宣虎知道曹参虽然受韩信制约,表面上是征伐西魏的裨将,从拜韩信为左丞相,曹参为假左丞相的安排看,他隐隐看出刘邦的另一层意思。 左丞相是个不小的官职,仅次于丞相萧何,但却又安排一个假左丞相,这一安排有点耐人寻味。 萧何既然是丞相,下面要设助手,可为左右丞相,拜韩信为右丞相,曹参为左丞相,也是完全可以的。 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宣虎寻思汉王刘邦一定是没有完全放心将军权交给韩信,而是一分为二。 韩信如果在征伐诸侯王的过程中,有所小动作,或者作战不利又不听王令,那么假左丞相会立刻变成左丞相,取代韩信。 这是刘邦留的后手,不得已才会启用,宣虎猜到这一层,认为征伐西魏的其实是两路大军,名义上受韩信节制,故而选择继续向曹参靠拢。 高邑见宣虎心有所属,便不再耽搁,立刻率军向韩信亲率的人马靠拢。 这个举动,韩信自然看得出是何意思,认为高邑是个真正能如臂驱使的战将。 韩信选择听从高邑之言,“汉伐西魏,乃西魏王背信弃义在前,汉军讨伐魏豹,而与魏将、魏民无关,传吾大将令,西魏将弃暗投明者,一律不得斩杀。” 安邑城内,大殿之上,魏豹一身甲胄,魏郎奚意阻止道,“大王,当坐镇安邑,不可涉险出战。” 魏豹很生气,“孙遫大败,寡人在安邑,如今韩信突然袭击安邑,冯敬又战败,寡人尚能安然端坐于大殿乎?”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魏豹主动迎击韩信未必错 小标题:韩信调兵遣将,魏豹执意出战 不仅是魏郎笑奚意劝魏豹,魏太仆蔡寅也劝魏豹不要披坚执锐,二人皆认为一国之王当坐镇后方,上阵杀敌的事情还是交给诸将。 魏豹看着二人忠心耿耿的面庞,为阻止魏豹上战场,已经脸红脖子粗。 蔡寅更是以不愿为魏豹驾车来拒绝,奚意则以三军统帅不应涉险来劝。 魏豹看向柏直,询问柏直的意见。 柏直却说道,“项王尚且披坚执锐,亲临战场,指挥楚军战汉,大王亦当亲临前线督战,一为鼓舞士气,二则亦向项王表明,愿与项王共擒汉贼。” 柏直称呼汉王为汉贼,窃国之贼,他还特地强调项羽分封的几个诸侯,已经被汉王消灭数个,这吞并天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今日不和楚一起灭汉,他日汉一定会图谋河东之地。 柏直的言语让魏豹的战意更浓,对魏郎奚意和魏太仆蔡寅道,“还是柏直知吾心,尔等不足与吾谋天下!如是怕死,留下固守城池。” 此言说的奚意和蔡寅心凉凉的,蔡寅坚持己见道,“大王执意冒险,非西魏之福,鼓动着大王披坚执锐,亲上战场,将一国之君安危,系在箭矢长眼,岂不荒唐。” 魏豹眼含怒意,依旧一脸笑意道,“太仆过言,家国之难,寡人当与士卒共进退。” 言毕,又对柏直道,“随本王应战韩信,一个西楚逃兵者,寡人西魏精锐不信会抵挡不住,寡人要带热血男儿重现当年创大业之时。” 魏豹的豪言壮语直接说的柏直热血沸腾,在魏豹落魄时楚怀王熊心给他数千人马,魏豹就是靠着这点人马逐渐收复魏地二十余城,那是何等的豪气,当时的柏直也在队伍中。 那个时候的柏直就决定跟着魏豹,创建复魏大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柏直结识了周叔,二人还相谈甚欢,一起为重建魏国兴奋的彻夜谋划,可不知为何在西魏成立之后,二人的关系却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何会走到今天。 柏直的思绪一下子被魏豹的豪情拉到大业之始。 不过柏直还是忽略一个问题,一个致命的问题,当时魏豹能够依靠数千人马就能收复魏地二十余城,非魏豹多么智勇双全。 亦非魏豹麾下的将士各个以一当百,而是当时秦军的主力多被刘邦一路和赵王歇、项羽等所牵制;尤其在项羽逐渐起到对秦的胜利后,秦的主力已经渐渐在丧失。 刘邦又牵制一部分主力,再加上当时的彭越也在梁地活跃,留给魏豹的基本是没啥可怕的对手,轻轻松松可以将城池捡回来。 柏直高估西魏的军事力量,应该以守为主,坚持待援,等待代兵至,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奚意则坚持主张魏豹以守为主,坚守月余绝对没问题,以待代兵至,不要主动去出战。 可接连的战败,让魏豹已经无法稳坐安邑,他若不出战,会被汉军辱骂胆怯,而且不主动阻击,被汉军困住也是个极大麻烦。 谁能保证安邑被围一定会像当年钜鹿被围一样,等到项羽或者陈馀来救…… 魏豹听了奚意的建议后,还是决定主动出战,不过魏豹临走之时奚意还是又补充一句,“大王,韩信虽曾为西楚逃兵,然其曾甘受胯下之辱,足见此人极为沉稳而隐忍,素闻有谋略,万不可轻视。” 这句话如同给豪情壮志的魏豹头上浇上一记冷水,让魏豹很不舒服,但没有生气,忠言逆耳他还是懂的。 城外,西魏军士气得到鼓舞,口喊大王万岁,西魏万岁。 柏直身披铜片鱼鳞甲,披肩红色战袍,威风凛凛的在前方亲自指挥作战,他的命令不断的化作旗帜摆动和战鼓雷鸣,指挥西魏士卒列阵。 一处高处,魏豹站在战车上遥望西魏军士和对面的汉军,驾车的是蔡寅。 蔡寅虽说要罢工,但国难当前,他还是怀着能战胜汉军的心态引车兵,护卫魏豹。 看到汉军的军容,魏豹那满腔的炙热倒是瞬间凉了一些,询问身边的蔡寅道,“太仆以为西魏当攻守何所依?” 敌军就在眼前,是以守为主,还是以攻为主,魏豹有些犹豫。 汉军阵营内,韩字大旗下,韩信同样的一身红色战袍,只是他身穿的战甲是少有的铁片鱼鳞甲。 此战甲是拜韩信为左丞相欲攻略西魏时,刘邦所赐,铁片鱼鳞甲实在是太少,比铜片鱼辨甲要稀少的多,要珍贵的多。 韩信道,“魏豹亲自督战,士气高涨,何人愿为先锋,试探魏军。” 话音未落,立刻闪出一将,“未将高邑,愿为先锋。” 在韩信问出这句话时,陈豨、陈贺、孔聚等将皆跃跃欲试,现在接连挫败西魏军,这第三次大败西魏军的军功都想要。 韩信见是高邑,便点头同意其出战,但交代说无需苦战,目的在于找出西魏军的弱处所在,然后死死咬住,后续立刻会支援。 两军对战在高邑心欲得战功的出击下打响,韩信的眸光从战场上抽回,仿佛一旦开打,暂时与他无关,小小的胜负似乎不是很在意。 韩信反而问道,“灌将军现在何处?” 大将军长史栾说道,“已经彻底击溃冯敬军,回报言,在收编精锐,其余已遣散。” 韩信道,“传令,命灌将军速向大军靠拢。” 韩信的大将令很快变成传令使者向灌婴的战场奔去,接着他又询问道,“曹将军现在何处?” 栾说回答道,“曹将军战败孙遫后,乘胜追击,已永绝一患,此时已向安邑进发,估计再有一两日便可抵达安邑。” 韩信闻言若有所思,随即又下达两个命令,一个是命孔聚、陈贺速绕到西魏军后,尽力阻止西魏军退回安邑城,另一个是命曹参军火速向安邑汇合,合击魏豹。 原本韩信计划由曹参吸引西魏主力,他这边由夏阳渡河后一定可以靠着突袭,打魏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打魏豹一个措手不及。 安邑城外的第一道防线已被突破,可要想彻底击败魏豹,甚至生擒魏豹,目前在身边的兵力还是不够的。 现在魏豹是出城,但却是有备而来,而非仓促应战,这个留给魏豹准备的时间已经让冯敬为他争取到。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了解对手从降将那里开始 小标题:机会很多,就看能不能选准 现在是决战的时刻,韩信还是觉得手里的兵力有点捉襟见肘,故而希望曹参快点来回合。 决战之下,自然是多多益善,韩信很自信,即便再多些兵马,一样可以指挥的井井有条。 之所以命曹参火速前来会合,因为韩信还有一个顾虑,现在王襄不在,如果王襄突然率兵杀回,从背后袭击,倒是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魏豹在前,王襄在后,这是一个潜在的危机,故而曹参这支军到达的时间就非常关键。 如早些,会把魏豹吓进城,强攻损失太大,如果迟些,自己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刘邦终于放下疑心,将大权将给自己,韩信自知不能乱来,不能有大的错误。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理论家给的安慰,问题是能败得起吗,如果一败国没了,命没了,那还真败不起。 韩信心中的理念就是我可以战不利,但不能败的站不起来,只要想办法,这点总可以做到。 韩信在寻思,不一会被急切的声音拉回心思。 “大将军,高将军,有些顶不住,询问后援何时上?”栾说着急的进入为韩信搭建的临时军帐。 突袭安邑,韩信本想靠速度取胜,兵贵神速嘛。 可现在魏豹出来应击,那就不是速度能解决问题,需要一个随机应变的巧妙指挥。 于是韩信的简易军帐出现,韩信此时正在自己堆制沙盘,凝神思考整个战局,闻言抬头道,“魏豹至前军否?” 栾说回答道,“没有,仍在中军。” 韩信道,“再缓缓,告诉高将军,可以机动而战,不必与西魏军死磕。” 又过许久,高邑再次派遣快马来向韩信回报战况。 两军对战,数万兵马绵延开来,前后左右往往不能照顾,故而才设置前后左右将军。 高邑先尝西魏便遇到阻力,心高气傲的他不想让其他将领看笑话,咬牙撑着。 韩信又对奕说道,“高将军可试出何处弱?” 栾说道,“左侧略弱。” 韩信略微点头,“传陈都尉。” 栾说离开,片刻引陈豨前来。 陈豨早一脸的激动,“大将军,是否轮到吾陈豨杀敌?” 韩信道,“是要陈都尉出场,但若接到撤退命令,不可恋战。陈都尉率军出击西魏军左翼,切记目的是令中军暴露出来即可。” 陈豨唱诺令离开,浑身的战意空前高涨,他早年起事,本就心中有创一番事业的打算。 后来遇到吕泽,感觉此人不错,有能力,其麾下也有不少人才,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有刘邦。 直到吕泽后来去薛地,遇到刘邦,才知道有沛公这个人物,而且还和吕泽是亲家。 这点其实吕泽也提过一句,但是陈豨并未当回事,毕竟当时在吕泽麾下混。 后来刘邦逐渐在项梁那里得势,项梁死后,更是被封为侯爵,吕泽依旧只是一路别将,或者说是刘邦集团的二把手。 那个时候陈豨就觉得这个队伍跟对了,只是后来的事情让陈豨渐渐有离开吕泽的想法。 那就是刘邦为汉王之后,发现在吕泽这个诸侯(推测吕泽应该很早就是一方诸侯)的麾下已经无法展现他的抱负,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 这个舞台,陈豨起初认为是刘邦,但渐渐发现跟在刘邦身边的能人实在太多,立大功的机会还是不够多。 直到刘邦拜韩信为左丞相攻略魏地,陈豨才确定这个舞台就是韩信,在韩信大将军的带领下建立功勋。 在诸侯王纷争的天下,跟对人很重要,但找对二把手乃至三把手也很重要。 攻略西魏,陈豨觉得这是逐渐走向前列的机会,是有可能与曹参、周勃等将并列的机会。 陈豨怀着他的复杂心思刚离开,韩信便见灌婴率军向韩信合拢而来。 灌婴是目前韩信最想见的将领之意,于是直接起身迎上去,道,“灌骑将一到,便是击擒魏豹之时兮。” 灌婴哈哈大笑,“大将军一言,让未将心中惭愧,对付一个冯敬至今才归兮。” 韩信道,“灌将军过谦,冯敬可在?” 灌婴立刻对身旁的右校尉骆甲道,“骆校尉提冯敬来。” 片刻冯敬被带到,韩信开门见山,“冯将军父兄皆在汉营,将军为何苦守一将倾之大厦。” “个人志向,昔日父投汉,吾选择走魏,因与兄不合,且汉待人少礼,吾不喜。”冯敬也只直言不讳。 马找马,虾找虾,林彬有礼之人喜欢儒雅之人,刘邦那一帮汉子当初吓坏了冯敬。 爆粗口骂人是小事,酒后口出秽言,耻笑他们这些为秦征战数辈的家族,这种侮辱性让冯敬难以忍受,于是在当天夜里他连夜渡河跑到魏地。 当时的魏豹还没发迹,魏咎还是魏王。 很不幸,没等冯敬去自荐,魏咎就被章邯逼着自杀。后来项梁也死去,楚地发生巨变,魏豹却从楚怀王那里借来兵马,这个时候冯敬终于找准机会投奔魏豹军。 后来项羽降章邯,魏豹也下魏地二十余城,冯敬也渐渐成为西魏军中的骑兵将领。 魏豹身上有一种魅力,那是对魏国文化的继承,对人才的礼贤下士,这种感觉冯敬很喜欢。 在这里不只是给予合适的舞台,关键是还给予充足的尊重。 冯敬喜欢被人尊重的感觉。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奇怪,能尊重人就会对此人有好感,如能理解人,那么就不只是好感,而是一种信赖。 冯敬对魏豹就是这种感觉,可是不知为何自从西魏建立,周叔、柏直开始争权,西楚贵族的到来等等事情后,魏豹对冯敬的理解就少很多。 或许魏豹成为魏王后,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尤其是忙着生小王子,对他渐渐有种疏远。 韩信问冯敬,“汉王已非昔日沛公,魏王背约反汉,是乃背信弃义,将军愿愚忠乎?” 冯敬道,“愿为大将军献策。” 此言一出韩信大悦,“愿闻将军之策。” 冯敬便将此时西魏军的软肋告知韩信,韩信二话没说就将作战部署进行调整,诸将感到诧异,尤其是正在与西魏军厮杀的陈豨、高邑。 诸将如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等皆反对进行调整,听一个初降之人,万一其心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韩信则稳定诸将之心道,“有陈贺、孔聚二将在,此为吾之后盾,可速做调整,以防王襄军回援。” 第一千零七十章 魏豹身边不乏能人 小标题:韩信悄然布口袋,魏豹忍痛做选择 冯敬的建议在诸将眼里看来很简单,只是对西魏大将柏直习惯的把控,可韩信知道一个不经意间的习惯往往是致命的。 最可怕的不是遥不可及的敌人,而是了解自己的人,冯敬就了解柏直。 柏直熟读兵法,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缺点,一旦战场有所变化,柏直立刻根据兵法进行阵型的微调,以应对下次的杀伐。 一场厮杀刚刚过去,各自退回到彼此的阵地内。 留下一地的杂乱,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身上插满了箭矢,血液已经凝固,空气中弥散血腥味。 柏直正在修整军队,下达命令,有千人(二五百主)将各自检查所引之队,尤其是对先锋队进行补充。 就在此时,短短的一段时间,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对在修整的西魏军一阵的猛冲和乱砍,柏直有点懵,有点发愣。 不是才结束一场厮杀吗,就算双方要再次发动厮杀,也是要等个哪怕一注香的时间的啊。 这时间也掐的太准。 这支骑兵自然是以灌婴为首的郎中骑兵,冲击之下,西魏军的阵型溃散,仅仅靠这支骑兵是不能对西魏军造成很大的伤害。 毕竟冲散后,再聚集一样强大,可怕的是这支骑兵冲击后,迎来的是陈豨的攻击,还有冷耳的围拢。 才与高邑杀的脸红脖子粗,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战局瞬息万变,情况岌岌可危,魏豹惊讶道,“士卒为何大乱?” 柏直已经汗珠渗出,非常紧张的指挥西魏军稳住,列阵防御,寻找机会准备进行反击。 魏豹找到柏直询问才得知,汉军居然见缝插针,实在是有点奇怪,而且这支骑兵装备非常精良,不亚于项羽亲率的楚骑。 魏豹道,“冯敬虽战败,但不至于不见踪影,此人现在何处,为何不来见寡人,寡人并无责备之意。” 诸将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有士卒从那支汉军骑兵中看到冯敬的影子,告知魏豹后,魏豹没有怒骂,没有责怪,而是立刻道,“鸣金收兵,回城坚守。” 失去西魏军的一支精锐骑兵,这对魏豹来说打击有点大,精良的骑兵那可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是撒手锏,往往能发生意想不到效果。 放弃和汉军正面交手,选择坚守城池,待汉军疲惫时伺机而出,这是魏豹的意思。 柏直也赞成,这样可以等到王襄回援,这次汉军的见缝插针,让西魏军损失不小,力量上无法再碾压现在的韩信。 可后退的时候,魏豹又遇到麻烦,“为何停滞不前?” 魏郎奚意立刻前去探查,回报道,“遇到埋伏。” 这次魏豹有些后怕,敢情这韩信并未使出全力,还留有后手。 亲自为魏豹驾战车的蔡寅也感到吃惊,他本来认为靠着他亲自训练的车兵,完全可以轻松的开路,却遇到阻力,“埋伏,怎么还会有如此强悍之军?” 魏豹追问道,“可知何将?” 能藏的如此隐秘,躲过西魏斥候的探查,那说明伏兵不会很多,这是魏豹的心思,也是奚意心中的猜想。 奚意说道,“只有汉旗,未曾打出将旗。” 魏豹脸上浮现担忧之色,“韩信此处隐藏如此之将,必为难缠之兵。” 见魏豹有些低落,此刻的柏直的突击效果又不是很好,为魏豹打气道,“能躲过西魏斥候盘查,兵卒当不多,大王不必太过忧虑。” 魏豹闻言,心中稍宽,但很快柏直带来的消息又是当头一棒,汉军其他将领分兵绕道,这是准备布置一个大的口子,然后将魏王困住。 所谓温水煮青蛙,正面交手的汉兵打的比较有节奏,时快时慢,而偷偷的在布置一个大的口袋,悄然进行,这韩信的手段果然够毒辣。 柏直将这种情况一说,不仅魏豹感到棘手,奚意更是提出一个非常大胆的建议。 之前汉军与西魏交战,奚意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现在他的这个不安终于越加清晰。 那就是韩信这种小打小闹般的厮杀隐藏的动机是布置大口袋,准备是一举拿下魏豹,来个一战定魏地。 此时分散在各处的魏兵还在,还没有完全赶到,比如晋阳的魏兵,以及已经援助到达晋阳的代兵。 除此外还有上党郡的兵,这些兵一旦全部来勤王,那么汉兵想一口吃掉西魏,那是不可能的。 总之绝不会让汉那么容易拿下西魏,可现在如果一下将魏豹生擒,那么西魏有再多的兵也不行。 因为西魏王豹还没有立太子,一旦魏豹被俘虏,那么就国灭,而且孩子还小,魏豹也想着让薄姬的儿子来当太子,可惜还没来得及生出来。 这种情况让熟读经史的奚意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这种情况很像当年秦打魏一样。 秦水淹大梁,打的当年的魏王很苦,可是魏国的数十万军队被挡在河北,没法回来救助。 很显然现在韩信就是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擒住魏豹,使得魏地其他的兵马尚未反应过来,西魏就已经灭亡。 为迅速围擒魏豹,韩信居然用疑兵,让曹参在晋阳渡河,蒲坂打的火热,却万没想到韩信突然攻击安邑。 这一切,小小的魏郎奚意如局外人一样,渐渐看清,但他知道人微言轻,没有直接提意见。 此刻见大将柏直战不利,这才开口,建议魏豹用禁卫军殿后,用一身材相似之人假扮魏豹,吸引汉军,魏豹换上士卒甲胄回城。 可让禁卫军殿后,等于将这支精锐舍弃。 柏直道,“要舍弃乎?” 魏豹无奈道,“舍弃,一切以退守安邑为准,只能舍弃禁卫军殿后。” 孔聚和陈贺二人两眼发光。 “此乃西魏禁军战力太强,恐怕难以阻挡。”孔聚脸庞冷峻,战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已经来回在厮杀中进出三次,他深深觉得这次阻击的任务可能无法漂亮的完成。 陈贺则鼓舞道,“只需再顶住一盏茶,吾相信,汉军一定可以合围魏豹。” “大王,汉军欲合围,快换上士卒战服突围,吾柏直来阻挡。”柏直眼红,他现在也知道冯敬已经投汉,而且还献策给韩信,否则韩信怎么可能选一个永远不太可能的时间出击。 魏豹虽然同意奚意的提议,可迟迟不愿换战服,此刻见柏直一脸着急的样子,这才不得已迅速换战服。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坚守待援还是东走上党 小标题:柏直谏魏豹走上党北靠晋阳,安邑是否坚守 就在此时高邑和陈豨从左右猛烈冲来,使得魏豹不得不亲自上阵,以一士卒的身份冲杀,魏豹非常神勇,他虽是士卒甲胄,但在西魏士卒眼里就是勇猛的虎将。 虽比不上项羽,但却让拦路的陈贺感觉极大的压力。 即便是陈贺和孔聚联手,也感到无法完全压制。 就在僵持之时忽闻一阵擂鼓声,骤如急雨,战况再次发生变化。 这一阵的鼓声使得魏豹脸色大变。 由于魏豹的勇猛,连续数次突破陈贺、孔聚的封锁,距离安邑城池越来越近,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兵力折损,如果此时汉军又来一支,那么魏豹的心不惊才怪,这可是要被生擒的节奏。 突见柏直一脸血污的向魏豹奔来,但是脸上是难掩的兴奋之色,“大王,王襄救驾而至。” 闻言,魏豹那惊魂未定的神色才好转,心中有一丝丝安定,也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吾魏豹乃天子之父,岂能那么容易擒吾。” 心中这么思虑,但嘴上还是万分的警惕,“甚善,传寡人令,王将军如挡住汉军,可封侯。” 这句话是魏豹发自内心的,确实需要重赏一下,却也彻底将王襄留在城外。 魏豹杀回安邑城,战在城头观战。 王襄收集散兵而归,加上冯敬军被打散的一部分,加上柏直亲领的西魏军,对付韩信所率之军原是没问题。 可偏偏是魏豹的一个封侯的命令,让王襄心生强烈的立功之心。 王襄的到来,的确是让韩信很吃力,没能阻止魏豹的突围。 韩信见布置的大口袋没能网络住魏豹,立刻下达命令停止对魏豹的追击,而是改变方向,向王襄进行合拢。 “既然无法困住魏豹,那就再灭西魏一将。”韩信选择合拢王襄,不过韩信的进展也不算顺利,几次都被柏直和王襄联合打开,也就是说几次王襄都可以离开,可是王襄却没有离开。 这让韩信有点疑惑。 柏直说道,“大王已经安全退回城中,王将军当回城商议退敌之策,安邑城经过新建,已经完全可以容纳数万精锐。” 柏直的意思是靠着数万精锐坚守,靠着城中的粮草充分完全可以坚守数月,彼时赵、代之兵到来,太原郡、上党郡的兵马汇聚,内外夫击韩信,别说是转守为攻,即便是灭掉韩信,进而攻取关中都可以。 王襄道,“大将军先回城,襄率军在外牵制汉军,彼时大王与大将军在城内,未将在城外,形成犄角之势,汉军若来犯,可夹击。” 柏直知道王襄内心真实的想法,也觉得王襄在城外,会使得安邑的防御体系更牢固,于是同意王襄的做法。 柏直正要率军回城,忽闻战鼓雷鸣,喊杀震天,更看到连绵不绝的红色旗帜,如红云般遮天蔽日,从一方压来。 “大将军,曹参军至。”栾说一脸的兴奋,向脸色有些凝重的韩信回报喜讯。 韩信用疑兵,袭击安邑,原本也没想能一举拿下魏豹,毕竟偷渡的兵力不多,只是打乱魏豹的部署。 当时曹参和韩信商谈过,先是曹参做大肆渡河状,吸引魏豹的注意,将主力放在蒲坂,然后韩信由夏阳渡河,去袭击安邑,如此必然会使得魏豹措手不及,尤其是计划让曹参大胜一次,韩信这边再出击,使得魏豹无大将可用,不得不亲自出战。 不过韩信也知道毕竟这点兵力想擒住魏豹,除非有很好的运气。 故而韩信与曹参当时商量的下一步就有两种情况,安邑被袭如果周叔孙遫去增兵援助,那么曹参就趁势完全控制蒲坂,同时向东悄然追击,从背后袭击,然后和灌婴的骑兵来个前后夫击。 假如周叔没有及时援助,而是与曹参部纠缠起来,一时间难以分胜负,那么韩信就决定用诱敌的方法,一点点的吃掉西魏军。 突袭,诈败,然后伏击,再诈败,再袭击,进行不断的诱惑西魏军,分批消灭西魏的有生力量,然后等着曹参会合后,联合攻击安邑。 故而在韩信发觉魏豹一跑,立刻改变计划,但计划的进展不是很顺利,好在此时一切皆在掌握中,曹参及时赶到。 曹参军的到来,直接将王襄围困在安邑城外,围困数匝。 城内的气氛又骤然升温。 “大王,曹参与韩信会合,兵力猛增,王襄挡不住,当立刻出城援助。”魏郎奚意建议道。 “不可,魏军损失太大,即便出城也难以与韩信抗衡,大王,当放弃安邑……” 柏直的话让奚意震惊,也让太仆蔡寅觉得难以接受。 作为西魏的大将军,面对汉国大将军,想的不是如何破敌,竟然是撤离安邑,想着撤退。 太仆蔡寅此时已经从斥候那里得到此次韩信攻西魏的总兵力,号称十五万,不过数万,与西魏的兵力相比,并不占优势,可是结果如何,韩信居然打出二十万的大军攻略的架势。 生生将汉弱、西魏强的形势变成汉很强,西魏只能防守的态势,这韩信作为大将是什么胸襟和眼光…… 可西魏大将…… 汉虽然很强,但两线作战,荥阳滞留大量主力,所以说侵入西魏的兵力必然不会很多,数万是合理的兵力部署,毕竟还有数万要留在关中,西魏不仅有自己的数万精兵,还有西楚项它率楚兵相助,这是相当大的优势,而且赵国的陈馀也打算发兵援助,打退韩信乃至反击,看似都没问题。 可现在不知为何,竟然在大将军柏直的引领下,渐渐处于劣势,也难怪奚意、蔡寅二人震惊。 安邑城池还算坚固,城内又有积粮,为何不坚守待援? 即便要走,往哪走? 逃向何处?难道数万精锐还守不住安邑吗? 柏直的转变让魏豹也感到惊讶,“走何处去?” 蔡寅也觉得不该弃城而走,点头同意魏豹的问话。 柏直道,“王襄如能与城内形掎角之势,尚能坚守待援,如今王襄受困,而且围困数匝,想救出,谈何容易,倘若出击不利,反累及大王,大大不妙; 臣以为当向东收曲阳、武恒之县兵,稍作休整,东过少水,入上党郡,于长子(上党郡治所)增融上党郡兵,同时命晋阳兵火速南下,与大王会合,且臣闻代兵已近晋阳,彼时定可一同南下破汉。”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魏豹弃城韩信再布局 小标题:曹参收战将,韩信再布局; 柏直话音一落,魏豹那疑惑的眼神更加疑惑,眸子阴暗不定。 这下魏豹的阴暗不定,可让魏郎奚意和太仆蔡寅有些着急,现在的王襄还在围困之中。 “大王,快拿注意,多一刻,王将军就要多一份危险。”奚意最着急,他知道王襄被围困后,撑不了多久,如果不抓进时间及早出城援助。 等待王襄的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很快被汉军杀掉,一个是被困后见不到援军突围无望而投降。 在西魏王襄是个不错的将军,可以和孙遫并列,在西魏除却周叔和柏直,王襄、孙遫、张说、冯敬、皇欣、武蒲为六大战将。 如今皇欣、武蒲都已战死,张说在荥阳一直没返回,算是投汉,那么西魏中能战的虎将只有王襄、孙遫、冯敬三位。 周叔和柏直皆是魏豹眼里的大将之才,所以西魏的军事支柱王襄、孙遫、冯敬三位。 孙遫被曹参打败,至今下落不明,冯敬也被俘虏,那么能战的虎将也就只有王襄。 故而奚意很着急,作为魏郎,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位,作为郎本来就是君王的近臣,也负责提提建设性的意见。 郎一般都是君王着重培养的人才,一旦可堪大用,立刻就会被启用。 奚意比较尽职尽责,开口道,“大王,如今西魏能战之虎将,只剩下王襄将军,不可不救。” 太仆亦道,“大王,奚意所言甚是,不可不救。” 魏豹开始着急,他在大殿上来回踱步,所有人知道这是魏豹思考的状态。 如今西魏能战的大将唯有王襄,魏豹怎能不知,但柏直说的也有道理,想从围困数匝的汉军中救出王襄实在太难。 目前魏豹手上的兵力已经不足以维持与韩信的对战,只有向他处收兵,命他们前来安邑援助,恐怕等不到那时,安邑就被攻破。 彼时前来援助的兵反而会直接成为汉军的俘虏,不能救主迎接的命运只有两条,一是投降,一是立新王继续对抗。 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安邑城外,王襄浑身上下皆沾上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汉卒的。 王襄此刻很后悔,后悔没有进城,选择在城外挡汉军,他所率的兵马是收集散兵而来,战斗力已经不如从前。 几次突围都没成功,王襄心中哇凉,默默的看着四周还在厮杀的场景,他的眸光不自觉的看向安邑城门的方向。 一校尉对王襄道,“王将军该当如何?大王始终没遣将支援,再打下去,兄弟们将全部战死,大王恐已将吾等……遗忘……” 这个时候此校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忌讳,直接开口道出‘遗忘’二字。 其实用不着校尉说,王襄亦猜到一二,他这点兵马被汉军围困能撑多久,魏豹心里肯定清楚。 至今还不来援助,什么意思? 王襄的心越来越凉,也越来越沉,如今沉进冰冷的秋水中。 “王将军,弟兄们一个个倒下……” “投降。” “投降?”校尉的语气虽然带着疑问,但脸上浮现一缕放松之色。 王襄道,“突围无望,大王迟迟未遣将援助,吾王襄也无权决定让他们白白送死,也不忍。” 王襄做出投降的决心,正准备命校尉向围困他们的汉军主将曹参传话,却突然发现汉军停止攻击。 没多久,只见一名汉将高声大喊,“魏王豹已弃城而走,突围已无望,速速投降,回家与妻儿团聚。” 此汉将是善于外交的魏选,他喊话之后,又命士卒纷纷喊话,“回家与妻儿团聚。” 回家团聚的话伴随着兵器落地的声音。 王襄心中明了,这种被劝降的结果,往往比自己主动投降要好。 魏选见西魏兵卒皆放下武器,便准备继续喊话西魏战将王襄,早见其跳下战马,步行向魏选走来。 王襄躬身行礼,魏选知道王襄这样的战将,多是懂礼之士,故而也下马接受王襄的投降。 在魏选的引领下,王襄见到汉军麒麟将之首曹参,一个堪称智勇双全的大将。 曹参非常礼遇王襄,王襄有点受宠若惊,“败军之将,岂敢受将军如此之礼遇。” 曹参笑道,“王将军实乃西魏之梁,无奈魏豹、柏直指挥不利,否则曹参岂能困王将军。” 言毕,曹参又拉着王襄道,“王将军可愿屈居曹参帐下,助吾征伐天下,安定四海。” 王襄非常郑重道,“承蒙曹将军不弃,败军之将愿效犬马之劳。” 曹参很高兴收得一员战将,于是对王襄道,“甚善,走,随吾去见大将军。” 韩信稳稳的站在中军的战车上,见曹参困住王襄后,便命孔聚、陈贺率军去围困安邑,准备打安邑。 同时又欲令陈豨、灌婴向北入太原郡,阻止代兵南下。 命令初下,诸将尚未离开,忽见曹参引一将前来,见其服饰和甲胄,便知道此人可能是王襄。 果然见曹参向韩信介绍道,“大将军,魏将王襄前来归附。” 韩信见曹参和王襄之间的眼神,已经推测出二人微妙的关系。 韩信道,“王将军弃暗投明,此举乃智者之举,既如此,王将军便留曹将军帐下调遣。” 韩信看得出,自然乐得送个人情,毕竟在汉军中混,还是要和曹参打好关系,毕竟曹参是刘邦的铁杆支持者。 与其说曹参是得力助手,不如说曹参实则是监视他韩信的,这点韩信自然也能看得明白,不然怎么能利用人心行军打仗。 伐城攻心为上,韩信是铁定的支持者,刘邦拜他为左丞相后,又拜曹参为假左丞相。 这个假字,心思缜密的韩信自然能领略出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可是随时能把假字去掉的。 曹参在这里倒是像个护军中尉,监御史的职责。 韩信便将降将王襄顺水推舟,安排在曹参帐下,“曹将军,将这支西魏军收编进汉军,继续由王襄统领。” 曹参道,“可,大将军,王襄尚有策献于大将军。” 韩信道,“愿闻其详。” 王襄道,“大将军,安邑,不必再攻,魏王豹,已离城。” 此言一出,不仅诸将震惊,韩信也微微吃惊。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曲阳秋夜话去留 小标题:柏直建议曲阳休整,魏郎奚意献忠言 韩信已经部署各将任务,准备攻城,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怎能不震惊。 至今尚未得到魏豹逃离的消息,魏选之前向西魏军喊话只是一个计策,并未确认魏豹已经逃走。 韩信诧异,说道,“王将军怎断定,魏豹已弃城。” 此言一出,曹参有点尴色,但很快一闪而逝,他悄悄瞄一眼王襄,见王襄神情如常。 韩信还不知道曹参是用招降的手段俘获王襄的。 王襄则道,“城中并没有多少兵马,魏王没派兵来营救末将,并非放弃,而是无将可派,吾素知柏直,其必定会劝魏豹离开,向东走。” 王襄说的很真诚,很认真,自信没有一点不信的样子,使得诸将皆信任,韩信似乎也没再怀疑,而是询问道,“王将军以为,魏豹会向何处走?” 王襄道,“末将与曹将近皆认为,当经曲阳向东入上党郡。” 王襄非常肯定的断定魏豹已经不在安邑,否则安邑城的戒备不是眼前的样子,准备将他所熟知的情况告知汉大将军韩信,此功又不愿独享。 初次至汉营,是否可以立足,还是要靠曹参,所以他将此功记在曹参之下。 韩信思考片刻道,“善,王将军。” 王襄道,“末将在,请大将军示下。” 韩信道,“若随曹将军向东追击魏豹。” 王襄令诺命,曹参对王襄的表现比较满意。 话音未落,韩信继续道,“之前的部署稍作调整,陈贺、孔聚二人,率军去支援上郡守襄,袭扰项它军,待抓住魏豹后,再行攻平阳。” 陈贺、孔聚二人出列领命。 韩信又对高邑、宣虎道,“率军从向北经左邑(今闻喜),向东直插上党郡,争取于少水前截住魏豹去路。” 高邑、宣虎二人也朗声唱诺,一个汉庭的老资格将军,一个为河南将军,这二人终于找到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部署完一些之后,韩信则率主力军和曹参一起追击魏豹。 于是在王襄兼任向导官的情况下,曹参军作为先锋,率先向曲阳追击,韩信的主力军紧随其后。 在追击之前,魏选特地派遣斥候到安邑城查探,确定魏豹已经离开。 城墙上的旗帜一个没少,反而增多,箭楼上的士卒也没增多,只是巡逻的次数更密集。 魏豹在唱空城计,城中却是已经没有大量兵马驻守,已经经过秘密通道,一点点偷渡而走。 八月份底(相当于现在的九月底)的风已经带着偷心凉,来不及更换战服的士卒只能靠着生火来取暖。 曲阳界内,秋风瑟瑟,星辰满夜幕,篝火闪烁。 西魏士卒们聚集在篝火旁,烤火取暖。 魏王豹、大将柏直、魏郎奚意、太仆蔡寅四人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内,紧锣密鼓的谋划着。 大将柏直道,“大王,连日马不停蹄,人不得食,马不得饮,当进城休整,翌日再出发。” 话音未落,魏豹尚未发表任何意见,却听奚意立刻反对道,“大王,曲阳兵太少,且少经战场磨练,恐上战场上不能死战报效国家,如汉军追来,难以抵挡,当继续向东,不能停。” 太仆蔡寅苦笑道,他不知道该赞成何人的意见,只能说出自己现在的情况,“吾等皆心急,无奈人困马乏,无法再快。” 魏豹赞成道,“柏直、蔡寅所言正合寡人之意,连夜赶路,困乏至极,当进城休息一日,翌日清晨出发。” 由于走的匆忙,为最快速度的到达目的地,所以魏豹这支军队并没有辎重部队,简单说就是没有后勤,没有营帐釜灶衣物等。 只有简易的几顶军帐,在外面露营就真的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夏日还好,可现在已经入秋,深夜没有遮挡之物,很容易生病,如果不进城休息,那么翌日清晨必然十有八九会生病,战斗力会极具下降。 故而魏豹才提议到城中休息一日,“野外过夜,无营帐衣物遮挡,极易生病,定会使战斗力大大下降。” 魏郎奚意则依旧反对道,“大王,曲阳城小人少,更没有大军驻扎过,没有多少衣物军帐随时可用,且大王离开安邑之事,必瞒不多久,如果汉军紧追不舍,翌日必困于曲阳城。” 奚意的建议很简单,他认为汉军很快就会发现安邑是座空城,瞒不了多久,甚至现在可能已经在追击的路上,如果耽误一晚上。 那么翌日(明日)清晨,醒来城外可能被围困数匝,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插翅难飞。 曲阳城可比不上安邑城池,城不高,池不深,而且防御工事也没安邑建设的完全。 这个主张立刻又得到太仆蔡寅的同意,“大王,魏郎所言甚是,现不继续向东,恐翌日困于曲阳城,此城不必安邑城高池深,困于此地尚不如困于安邑,岂不自寻死路。” 蔡寅很快改变立场,这让魏豹和柏直皆有些惊讶。 蔡寅的话说的很客观,却说得柏直脸红,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将军居然沦落为被质疑的地步。 蔡寅似乎看出魏豹的疑虑,“非臣反复,臣所言句句属实,的确人困马乏,不能再快,然如滞留城内,恐真如魏郎所言,危机四伏,尚不如坚守安邑。” 魏豹心中苦笑不得,好个蔡寅,变化可真快,如此原本的三对一,现在变成二对二。 该如何选择,魏豹一时拿不定注意,此刻太关键,稍有不慎,他这个天子之父的命运将转变成阶下囚。 被奚意和蔡寅否决,柏直心中苦闷可想而知,他看向魏豹,眼神中已经写满答案,究竟该如何做,要看魏豹自己选择。 魏豹喃喃自语,“曲阳,曲阳,即便吾为阳中王,恐亦曲居此地。” 想到这里,魏豹闪烁不定的眸光此刻变得坚定,“原地稍作休息,酒彘犒劳士卒,饭饱后启程。” 这个决定难说对错,吃饱好上路是有这个说法,但吃饱后的实际情况则是犯困。 秋夜犯困,还怎么快速赶路! 柏直见魏豹做决定,继续东进,便不再说什么,反正东进之意是他建议魏豹的,能早点到也好。 魏豹道,“大将军,速去亲传吾命令……” 柏直得令,欲转身离开,突听魏豹道,“且慢,还是由寡人亲自去。” 话音未落,战鼓突起,四人闻声,脸色大变。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为捉魏豹韩信看穿诱惑 小标题:奚意临危受命,韩信预料先机 会这么快?魏豹震惊,他弃城而走,非不得已而走,乃是有准备的退走,提前做好铺垫。 不仅命士卒正常巡逻,还特地增益旗帜以混滑视听,除非真的进攻,否则很难发现城中已空,可现在琢磨这些已没有用。 汉军真的追到曲阳,速度还是这么快,他魏豹尚未来得及休整,看来进城休息是不可能,那要是被围困起来,真的不如在安邑待着。 柏直道,“大王,既然决定继续东走,汉军来就令其扑空,虚张声势,继续隐遁。” 柏直的建议是立刻走,留下一下士卒断后,这个主张又被否决。 这次否决柏直的不再是魏郎奚意,而是魏豹。 魏豹主张要战,意思是他魏豹何时受过这等憋屈,汉军追击甚急,士气高涨,如果不战,继续再走,那么势必西魏的士气将更加低落,魏豹不愿看到这一幕。 魏豹决定与汉战,反而受到奚意的阻拦,“大王,汉军士气正盛,当避之。” 魏豹没有听,他认为汉军士气虽然正盛,但若继续逃,汉军士气势必更盛。 这个说辞似乎找不出什么毛病,也很难说魏豹就是错的,如果魏豹真的逃,难免会被汉卒大喊胆小鬼。 胆小鬼怎么能做魏王,魏豹之勇在西魏军中是出名的,否则也不会那么多魏地勇士跟着他打天下。 一些魏梁有志之士也愿意跟着魏豹,看重的不只是魏豹的身份,还有魏豹的智勇双全。 魏豹下令道,“立刻列阵应敌。” 黑夜中,夜空繁星点点,地上火光闪闪,那是成千上万的火把,聚集在一起照亮天空,厮杀立刻在汉军的主动进攻中开始。 汉军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弓弩兵,在秦同和室中同的指挥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如煌虫般叮咬而来。 随着柏直的命令下,战鼓有节奏的轮动,手持木质大盾牌的魏武辛冲在前面,快速的结阵,四面形成盾墙,将魏豹护卫在里面。 箭矢射在木质盾牌上发出噔噔的响声。 前面的盾牌上插满弓箭后,立刻退下,后面的补充而上,而退下来的魏武辛立刻将盾牌上的箭矢拔下,交给后面的弓箭手。 弓箭手在手持盾牌的魏武卒后,开始射箭反击,但由于汉军的箭矢太过密集,站起来的多数尚未来得及弯弓射箭,就被射成刺谓。 只有少数人射出弓箭后也倒下。 魏郎奚意见状实在感到郁闷,不知道这柏直平时是怎么训练士卒的。 魏郎自告奋勇,要求指挥轻骑兵和弓箭手进行反击。 魏豹也知道紧急之下,人才当破格提拔,于是提拔奚意为轻车骑将进行反击。 奚意命盾牌手掩护弓箭手,命个头高的站在中间,前后的士卒蹲下,形成一个拱形防护盾牌墙,然后先让弓箭手向上拉弓。 盾牌下的士卒能听到盾牌上噔噔的响声,重量越来越大,魏武卒喘着粗气,在魏武卒即将撑不住时才发现外面的箭矢稍停。 奚意立刻命盾牌手,放下盾牌,露出繁星点点的夜空,再命已经拉弓的弓箭手,立刻射箭,箭矢射出去后,魏武卒继续形成盾牌墙。 如此反复射箭,西魏士卒的伤亡稍减。 可惜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太久,在射死大片魏武卒和弓箭手后,汉军终于停止射箭,变成猛烈的长矛冲刺,车兵在前。 是曹参见时机成熟,立刻命秦同和室中同回撤,让齐受率军直接碾压而来。 魏豹坐镇中军,周围有盾牌甲士严密守护,此刻在前方指挥作战的变成两人,一人为柏直,一人为奚意。 于是齐受的对手变成两个人,兵车的碾压受到柏直亲力亲为的指挥形成的阻力。 盾牌手和弓弩手连番阻挡,倒是让齐受冲锋受阻。 奚意的临时成为车骑将,统一指挥西魏的车兵和骑兵,还有轻步兵。因为轻步兵上马为轻车骑,下马为轻步卒。 在保持独立作战的情况下,尽力与柏直相配合,一时间倒是让齐受率本部人马初合不利。 曹参军虽然没能击败魏豹,但是却轻创魏豹。 就在此时韩信大将军的命令传来,命陈豨、丁复代替曹参军正面与魏豹厮杀,而是命曹参军提前向武恒的方向走。 曹参麾下的诸将心有不满,这和魏豹军打的正火热,眼看可以再次重创西魏军,现在却突然调他们离开,多有不爽,尤其是齐受。 话说丁复原本在下邑协助吕释之防守项羽的攻击。 项羽何须人也,虽然自封西楚霸王,但这个封号果然不是盖的,在项羽那猛烈而独特的编排下,下邑城守不住,于是弃城,与项羽周旋起来,打起游击来。 恰逢此时刘邦已经从关中回到荥阳。 吕泽本欲回下邑,继续督战项羽,刘邦在得知九江王黥布与龙且、项声打的各有胜负,黥布渐渐处于劣势,知道战局可能又将发生巨变。 刘邦也清楚,别说是吕释之,即便是吕泽再次亲临,也难以抵挡项羽亲率楚军攻杀,于是特令吕释之回荥阳,加强荥阳防线。 因为刘邦已经隐隐预料到黥布可能再撑两三月就会败于西楚军,到时南方无忧,项羽必定会亲率大军向荥阳压来,彼时荥阳必然局势紧张,也必然会将分散各地的兵马,除却要塞之地外会全部集中过来,到时下邑会放弃。 既然如此,刘邦原意早做打算,于是调吕释之率军回荥阳。 回到荥阳后,刘邦又听取张良的建议,准备遣骑将绕到西楚的后方,在鲁地袭扰西楚的后方大本营。 一是响应南方的黥布,二是继续牵制项羽,让项羽再滞留一段时间,三是在去鲁地的路上,协助彭越去袭扰西楚的粮道。 这才下令丁复率本部人马北上,替换灌婴南下,让灌婴去完成袭扰鲁地的重任。 由于刘邦派遣郦食其出使彭越,最终说服彭越南下继续袭扰西楚,没有听从魏王豹派遣过来的魏使奚意的话,没有入河东助魏。 也就是在那时奚意默默认为将来彭越会大放异彩,其能力不亚于魏豹,甚至在某些方面会超越魏豹。 就是在那个时候奚意在河东,心却向梁地。 这个名义上的刘邦所封的魏相,迟早一日其成就不亚于魏豹。 奚意回去后不久,韩信就率军攻来。 奚意虽然没有战场上领兵作战的经验,但他作为魏豹的郎,平时没少熟读兵法,也跟着魏豹见识过很多场面,自己早就形成一套独特的用兵理念。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胜败的一半在于敢想 小标题:危险的觉察,在于细心的观察 奚意在紧急时候被魏豹升为车骑将,指挥车骑兵配合柏直作战,这一来战场必然发生变化,这个变化他人或许不能觉察,但曹参能觉察到。 曹参见秦同和室中同的联合攻击,没能彻底打散西魏军,就猜测西魏军可能临时换将。 在看到其麾下得力干将齐受攻击也受到阻力,这和先前在安邑城外大战略有不同,曹参知道今夜想打破西魏军活捉魏豹是不太可能的,时机必然不在今夜。 于是曹参果断给齐受下令,停止攻击,遵守大将军韩信之令,绕道潜行,尽快赶到武恒。 韩信做出这个决定,诸将非常的诧异,包括刚刚接替灌婴的丁复,疑惑道,“曹将军战魏豹,已占优势,为何忽然撤离,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此刻能直接向韩信提出异议的不多,而新来的丁复敢直接询问,这直接引起韩信的注意。 不只是丁复为吕泽麾下的虎将,背后有根基,而是丁复所言实则诸将心中的疑惑。 韩信没有故弄玄虚,而是道出心中所想,“魏豹军仍有战力,虽不能与汉久战,然逃遁之力尚有,既然魏豹必经武桓,不如在武桓伏困魏豹。” 言之于此,韩信又进一步分析道,他希望诸将能慢慢体会自己的意图,能适应他的作战方式。 尽早的适应才能尽早的如臂驱使,对于不同的将有不同的使用之法。 思考能力强的,有自己独立队伍的,可独挡一面,比如曹参,曹参不仅善于打野战,打硬仗,还有很强分析能力。 这或许是得益于当年做狱缘的经历所赐,既锻炼出观察人生百态的能力,具有洞察人的目光,还具有稳住刑徒的能力。 能管住刑徒,这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能力。 现在军队中的士卒有很多在大秦制下都有前科,管他们不容易,尤其在韩信未申军法前,这点是曹参的特色,在他帐下的战将勇猛且注重相互配合。 故而在曹参作为先锋军追击魏豹于曲阳,怎么战,韩信几乎不参与,只是部署好其他将领做好配合。 韩信的解释有点超前,提前做好要擒住魏豹的准备。 诸将皆认为能击败魏豹,彻底击溃西魏的战斗力就已经不错了。 没敢想能就此擒住魏豹,结束灭魏之战。 别人不敢想,韩信敢。 诸将被分派各处去防备,足以证明西魏的兵力尚存,不只是在一处,而且还有援兵将到,在他们心里灭魏之战是持久战,可能会像还定三秦一样。 西魏的各处兵力不能小瞧,一但集合起来,韩信所带这点兵马想完胜魏豹,真的难。 所以韩信在曹参生得王襄而魏豹离开安邑后,才第一时间命陈贺、孔聚二将去支援上郡守襄,目的就是去阻止兵马有汇聚起来的可能。 要杜绝一切可能。 原本是让陈豨、灌婴向北入太原郡,去阻挡晋阳兵、代兵,高邑、宣虎则直插上党郡去拦住魏豹的去路。 灌婴正准备和陈豨出发时接到刘邦的调遣令,于是韩信也顺势改变策略,让陈豨和丁复二将替换曹参,让曹参军提前在武恒埋伏,来一场终极战。 高邑、宣虎被调往太原郡,去阻挡北面的军队。 之所以有这个调动,韩信寻思没有灌婴引领的这支郎中骑兵,会少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因素。 丁复组建的楼烦兵虽然也不错,但终究相差一点点,就是一点点的差别往往会影响战局,不得不重新作出部署。 从降将王襄那里,韩信得知魏豹可能走的路线,立刻把这场决定汉魏命运的终极之战放在曹参身上。 让陈豨、丁复来继续牵制魏豹。 丁复、陈豨接到命令后,这一场厮杀超出两个人的预料,一个是韩信,一个是魏豹。 奚意的统兵作战能力远超魏豹的预料,这样柏直终于轻松很多,不用顾此失彼,同时也震惊于汉军的强悍。 黑夜之中也根本不知道与之作战的汉将发生变化,魏豹只知道汉军的作战方式有所变化,打的西魏军接连失利,如果不是奚意临时表现出来的出色指挥能力,西魏军早就溃败。 即便如此西魏军已经展现的有点捉襟见肘,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魏豹想到撤退,赶紧撤,不跟汉军再厮杀下去,到武桓补充兵力再说。 韩信略微吃惊的是丁复和陈豨二将的表现,给他们二人的兵力并不多,除却丁复数千人的本部人马,只给陈豨两千余人,结果生生将数万西魏军打的晕头转向,有点懵。 或许曹参军的余威犹在。 又消灭掉数千西魏军,这个战果超出韩信的预料。 韩信又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命丁复、陈豨二人再狠狠咬一口猎物,然后再放猎物走,并且进行实时追击,时紧时慢,掌握节奏,不能太放水,也不能太用力。 魏豹果然下达及时撤退的命令,一路向武恒方向而来。 韩信为使魏豹不临时改变方向,命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等将堵住其他可行之路,只是堵,不进行追击。 魏豹率军有几次走岔路,就遇到汉军,略微交手后,一旦西魏军离开,立刻停止攻击,一来二去,奚意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不太对劲,这肯定不是偶然。 奚意便觉得汉军似乎是有意让魏豹超一个方向逃,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立刻向魏豹提议,不能走武恒,要绕道去长子。 这个临时提出的建议,让正在纵马驰骋的魏豹感到惊讶。 柏直也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不走武桓,绕道的话会远出很多。 魏豹询问为何有此建议,奚意也无法完全说清楚,但只能将自己的推测讲给魏豹听。 总不能说这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即便魏豹脾气再好,恐怕也会怒而责之。 向武恒的路通畅,不向武桓的路皆有汉军,这可能是韩信的计谋,武桓可能有诈。 见魏豹眉头一皱,柏直有些不高兴,原定计划怎能随意更改,如果不走武桓,可还有熟知的道路直达上党郡治所长子? 这句话倒是问的奚意有些发愣,他虽然懂兵法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不是万能的。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魏豹与曹参的终极战场 小标题:魏豹与曹参的终极战场,奚意无力回天 对于前往长子城的道路,奚意并不熟悉。 魏豹道,“不必疑神疑鬼,立刻向武垣进发。” 秋风萧萧,山上的露水透着晶莹的红与黄,在叶子上打转,最终还是从叶子上滑落,变成无色的水珠,即便是再不舍,也被摔成碎花。 战马奔腾使得大地震动,枝叶上的露水这才不甘的滑落。 旭日初升,山间雾气渐渐消散。 一支红色的人马向一峡谷行驶而来,魏字旗帜迎风招展,为首的一将身穿红色战袍,甲胄在身,虎背熊腰,正是一路狂奔的魏豹。 此刻魏豹骑着一匹枣红马,身旁则是两人,一为柏直,一为奚意。 后面则是赶车的太仆蔡寅,此刻驾着一辆战车,车上两名甲士,原本魏豹是站在右边的,现在换成一名裨将。 魏豹正要纵马向前,却又受到奚意的阻拦。 奚意本是魏豹身边的一个郎,此刻被提拔为骑将,也是非常的尽职尽责,他的目光在两山间扫视过,边觉得不寻常。 只听奚意道,“大王,万马奔腾至此,居然不见飞鸟离林,此地必然有凶险,恐已有伏兵先至。” 奚意的意思是万马奔腾的气势是雷霆万钧,此处的飞鸟必然会被惊起,可现在却静悄悄的,有点不同寻常,最大可能的解释就是这里有汉军的埋伏,提前到达这里,惊走飞鸟。 魏豹半信半疑,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武垣城近在眼前,穿过峡谷就是,怎么能掉头而回。 拎着空桶到井口,不打水怎么能回…… 魏豹道,“何将愿头前探路?” 走到现在,口干舌燥的,也没有人愿意再返回去,魏豹的话音刚落,立刻有响应者,愿意先去探路。 首次响应者筋骨如柏,眉如卧蚕,眸光似刀,不是别人,正是西魏的大将军柏直。 现在的柏直虽为大将军,但现在已经不再名副其实,麾下的很多大将,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 如今几乎成为一个光杆司令,要做凄惨就有多凄惨。 魏豹道,“可,谨慎为上,一旦发觉异常,立刻退回。” 柏直领命,领军缓缓向前,许久,有甲士纵马回报道,“大王,无忧,尽可通行。” 魏豹欲缓辔前行,奚意欲言又止,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是吾乱想,一切平安。” 奚意非常警惕的看着四周,并命令骑千人(骑兵中级将领)走到魏豹的身旁,随时警卫着。 持盾牌的甲士更是在骑士之里,更加靠近魏豹的护卫着,以防止真的有突袭。 在魏豹决定不听从奚意,执意通过时,奚意便悄悄命令甲士,徒步翻越山岭去向武恒城报信。 让武垣城内的县令率兵来接应,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也是一支必要时可以救命的西魏地方军。 为魏豹能安全通过武垣城,奚意可谓煞费苦心。 此地虽然属于武垣县的区域,但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这里不曾设置关隘,否则不会有潜在的危险。 在秦末时,这里多有盗贼出没,秦兵来围剿,几次皆是铩羽而归。 将行至一半时,魏豹心中豁然开朗,心里放松下来,“吾等已过近半,料想柏直将军已过峡谷,此地无埋伏兮。” 话音未落,忽闻山谷两侧,擂鼓震天,喊杀阵阵,满山的红色旗帜也是忽然出现。 满天的箭矢向山谷涌来,两侧的滚石如逆流一般滚滚而下。 魏豹大惊,暗叫不妙,居然真的有埋伏。 在峡谷的另一端,柏直缓辔而行,他的心也放松下来,即将出谷,胜利在望,到武垣城,再坚壁不出,相信即便汉军追到又能如何。 武垣城距离上党郡不远,到时援军一到,里应外合,那是相当的不错。一般情况下,郡县的地方兵并不多,能上万的少之又少,只有边塞处才会驻扎那么多。 可数千人马一旦从背后突袭,那也是致命的,这也是柏直心里感觉敞亮很多的原因。 就在此时后面的斥候,纵马前来朗声飞报,“大将军,大王遭遇埋伏!” 这一话直接惊的柏直差点没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柏直此刻听闻魏豹遭遇埋伏,顾不得其他,立刻下达命令回去援助,心神恍惚之间自然也没注意两侧山谷的动静。 来时无事,退回去自然也不会有事,一心想着尽快回去帮助魏豹。 没有战鼓声,只有隆隆的滚石下落的声音,还有呐喊声,“抓住柏直!” “活捉柏直领赏。” “活捉柏直!” 惊的柏直慌忙组织防御,即便有盾牌又能如何,在滚石之下,死伤逐渐增多。 鲜血染红荒草,痛苦声,喊杀声,还有哀嚎声开始不断袭击柏直的耳膜。 主将柏直在恍惚中,其他将领更不用说只是不能的在抵抗,却没见到汉军一个人影。 就在柏直被逼着再次退向谷口,无法去援助魏豹时,谷口忽然杀出一支彪军,打的柏直措手不及。 这支彪军自然还是汉军,并非是武垣城的地方兵,来将方脸剑眉,眸如星光,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受曹参之命率先去攻打武垣的戚鳃。 戚鳃作为曾经的秦将,在攻守方面很有一套,尤其是守城方面有很高的早已,因此才被方在丹水,去守武关这一线。 由于了解守城的各种弱点和体系,所以戚鳃直接以魏军旗帜假扮魏豹先锋军,来传令武垣令出城去迎接魏豹。 同时命汉卒悄悄在防守薄弱的部分,原地待命,随时进行攻击。 武垣令一出城,见旗帜是西魏军,战服和甲胄却不同,立刻大惊,但再想回城已经完了。 戚鳃双管齐下,拿下武垣城,彻底使得武垣城外的峡谷成为一个隐秘的终极战场。 奚意原本想着让武垣令前来接应,自然也无法完成,反而断了柏直的去路。 柏直退无法退,出谷又出不去,直接被戚鳃堵在谷口内。 九月初(相当于后世的十月)秋风萧瑟,天干物燥。 听闻柏直即将出谷,戚鳃立刻纵马出城,由于所带兵马不多,故而直接采取火攻。 一道道拖着火尾巴的箭矢射向柏直军。 柏直持一杆魏戟杀出火箭场,非常猛烈的向谷口冲去,柏直戟法精妙,连斩数名百将,向着谷口冲去。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魏豹的天子之父梦破灭 小标题:魏豹质问苍天,当生天子可为戏言?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戚鳃,立马谷口,静静的看着柏直在汉卒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戚鳃不急不慢的弯弓搭箭,尽力使得呼吸匀称,绵长,将呼吸调整到极致,慢的极致。 胸口不见起伏时,箭矢嗖的一声射出。 正在舞动魏戟的柏直身形微微一顿,直觉左胸口微微一沉,知道自己中箭。 柏直双腿紧夹马腹,一手持戟,一手去拔腰间短剑,剑光一闪,砍断胸前的箭羽。 继续舞动魏戟向谷口杀去,戚鳃则挥动秦戟杀向柏直。 两将战在一起,戚鳃武艺精湛,柏直武技也不弱,无奈三十回合后,箭伤加重。 柏直力怯,直觉脖颈一凉,秦戟直接刺穿他的脖子,跌落战马。 随后则是剑光一闪,柏直的头颅从脖子上离开,戚鳃手上的宝剑没有粘上一滴血,随后噌的一声,收剑入鞘。 柏直一死,其余还在火光中挣扎的立刻纷纷投降。 这位西魏的大将军至死都不明白,为何他的荣华生活才刚刚开始就已结束。 谷口没有火光冲天,在西魏士卒表示要投降后,汉卒和西魏卒一起用土使得即将燃起的大火扑灭。 柏直的死很快向峡谷中间传去。 这里的战场更惨烈,西魏军死伤惨重,地上有碎裂的甲盾,有被砸成肉泥的士卒,还有大大小小的滚石,还有斜插着的箭矢。 汉军士卒将西魏军切割成数个小段,逐一消灭,西魏士卒大多为了活命都选择投降。 其中有一处西魏军被围困数匝,西魏军紧缩在一起,拱卫着有些狼狈的魏豹。 为能突围,魏豹身先士卒,亲身去厮杀,来鼓舞士气,可曹参却丝丝的掐住前后,无法突破,除非魏豹能插翅飞上两侧的山巅。 曹参这次为捉住魏豹,披坚执锐,亲自督战,命秦同和室中同在两侧密集射击,不要吝啬箭矢。 此刻二位弩将的弩兵已经射光箭矢,上下能利用的滚石也推的七七八八,此刻放下弓弩,削竹为矛,准备着厚积薄发。 战场的主角现在换成毛泽和齐受两位战将,杜得臣和朱濞则切断西魏后军和中军的联系。 如此魏豹就和前军、后军断联,成为孤家寡人。 西魏士卒将魏豹护卫数匝,毛泽在其后,齐受在其前。 曹参亲自督战,魏选在曹参一侧护卫。 曹参手持飘影枪,立在甲盾之后,命令齐受继续向前推进。 齐受感到有些为难,曹参下的命令是生擒魏豹,魏豹毕竟是西魏王,刘邦还是要活的,想当面质问一下魏豹为何反。 不过刘邦也提前说明,如果魏豹拒不投降,拒不俘虏,甚至宁愿如章邯一样自杀,那也随其所好。 可这是不得已的情况下,刘邦还是希望生擒魏豹。 现在魏豹被甲士持盾牌护卫数匝,如果不用重武器,很难突破防线,如果不主动投降,生擒还真不容易。 可如果用重武器,则难免会伤及魏豹,可能会一并杀死。 齐受见推进死伤不少弟兄,向曹参请命,询问是否可以用强弩,是否可以令秦同和室中同从两侧向下扔竹矛,打乱阵营。 问题是数千的竹矛从天而降,又是难以顾及魏豹的性命。 说明白点就是想逼迫魏豹投降,而不是在乱军中杀死。 曹参对传令的甲士道,“告知齐受,不急,再向前推进一步,魏豹定撑不多久。” 言毕,曹参又对魏选道,“现在西魏后军如何?” 魏选道,“后军之将乃魏郎奚意,依旧在顽抗,但想突破来助魏豹断不可能。” 言至于此,只见山坡上忽然战鼓雷鸣,红色的汉旗摆动,魏选见之大喜,“曹将军,戚鳃已解决魏大将柏直。” 曹参心喜,道,“善!立刻将奚意与柏直消息告知魏豹。” 原来是魏豹决定通过此峡谷,就将军队分成前中后依次通过,为确定魏豹的安全,前面柏直亲自去探路,安全抵达谷口。 后面则是新晋的骑将奚意,中间才是魏豹。 为避免成为被攻击目标,魏豹收起帅旗,自己隐藏在中军的队伍中,让一名勇士换上自己的甲胄,换上自己的战袍。 现在的魏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将领,但那浑身的气质却和周围诸将不同,不过此刻的神情却比寻常战将憔悴很多。 如今跟在魏豹身旁的只有那九卿之一的太仆蔡寅,此刻的他正在前方指挥甲士防御,却听到令他震惊的消息。 不得不说魏选散播消息真的是有一手,柏直战死的消息很快传到蔡寅耳朵里,其次是奚意的后军已经和中军断绝。 指望两军来支援,不太可能,这个消息如一桶冰水直接让蔡寅从头凉到脚,他不敢怠慢,立刻向魏豹回报。 魏豹闻言,直接晕倒。 “大王……”诸将齐声呼喊。 蔡寅将魏豹扶起,命甲士将数面旗帜铺在战车上,令魏豹坐在上面。 汉二年九月(相当于后世十月)的天已经很凉,蔡寅非常贴心的让魏豹坐在旗面上。 蔡寅关切道,“大王,可好?” 魏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秋风虎啸而冷的,还是心里发紧。 汉魏交战是在秋八月(相当于后世九月)开始的,暑气犹在,天尚未凉,如今月余过去,战服尚未来得及更换,士卒在山谷之风呼呼的吹拂下,多啧啧发抖。 现在魏豹也发抖,蔡寅自然认为魏豹发冷,脱去自己的长袍为魏豹披上。 魏豹的发抖,自然不是因为山谷之风,而是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没有说好的天子之父。 只有冰冷冷的现实,冰冷冷的风,冰冷冷的戈矛如林,还有那弥漫杀意的旗帜。 汉军的旗帜已经遮天蔽日,如同带着滔天杀意的红云,让魏豹从那个美梦中清醒过来。 薄姬当生天子,如果有人此刻在魏豹面前说这话,他毫不犹豫的会大嘴巴抽那个人。 按照那许负所说,他当是天子之父,第一代西魏天子,可现在他将成为韩信这个胯下之子的俘虏。 作为未来的天子怎么连汉王刘邦也打不过,而且刘邦还不是单独和他魏豹一个王斗,在他反的时候,刘邦可同时与章邯、项羽、魏豹三个王交手。 一打三,虽然章邯当时龟缩在废丘,没什么实力,可一旦内乱起来也不可小视。 一旦项羽、魏豹牵制住刘邦的主力,那么章邯很有可能攻下栎阳,灭掉汉的根基。 可很不幸,章邯陨落,只剩下魏豹和项羽。 两线作战,项羽可是牵制住刘邦的大部分兵力,而且打的刘邦严重内伤,使得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 就这样他魏豹居然还败在韩信、曹参手里,魏豹心中苦闷,他不服,“天意为何如此?当生天子可为戏言?”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河东若定赵地尚安全否 小标题:魏豹被俘梦破灭,赵地君臣起波澜 魏豹心中苦闷,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感觉,再次询问道,“柏直何在?” 蔡寅脸色有些苦楚,“柏直为西魏力战而死。” 魏豹知道之前没有听错,他又问道,“奚意为何不来救援?” 蔡寅叹息道,“奚意已成俘虏。” 魏豹喟然长叹,“天意如此兮,为之奈何。” 汉二年即前205年,九月(颛顼历),魏豹向曹参投降。 魏豹心中苦闷,但面上依旧是为王的气势,骑着马向曹参投降的。 曹参没有以寻常俘虏待之,而是以魏王的礼节先礼遇之,随后将其押送至韩信军营。 魏豹毕竟曾经与曹参在彭城一起并肩作战,打楚军,算是战友,曹参给予充足的尊重。 这让魏豹心里比较舒服,在其出发前,已为降将的奚意、蔡寅请求随魏豹一起入韩信营。 或许是担忧汉营中有将私自冒险杀魏豹,故而请求护卫,曹参同意。 韩信的大营驻扎在曲阳之东,武桓之西,魏豹入营,韩信同样礼遇之,同时下令全军不得以私怨为难魏豹,否则以军法处置。 将魏豹先置于军中,韩信立刻与曹参继续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韩信道,“曹将军,魏豹虽然生得,然平阳犹在,魏王豹母、妻、子尚在,如有魏臣趁此机会立其子为西魏王,继续与汉抗衡,魏地得而复失矣。” 曹参自然听得懂韩信的话,开口道,“大将军之意乃趁机北取平阳,以绝后患?” 韩信道,“然也,兵无常形,势无常胜,魏豹虽得,然不可大意,其子犹在平阳,太原郡、上党郡仍有兵马在,如二郡之兵响应平阳魏豹之子,胜负未可知。” 曹参道,“参亦有此疑虑,事不宜迟,参即刻率军前往,会合陈贺、孔聚、上郡守,共取平阳,随后立刻沿汾水北上入太原郡,尽定魏地。” 韩信眸光中溢出欣赏的神色,看着曹参道,“曹将军不愧为将相之才,与信不谋而合。” 曹参稍作休整准备出发暂且不提,单表太原郡的状况。 魏豹被生擒的消息立刻迅速向魏地各处传去。 太原郡北临雁门郡,西接上郡,东邻恒山郡,可以说个非常重要的地方,这里曾是战国时代赵国的四战之地。 太原郡的战略性不言而喻,故而魏豹遣信任之人去做太原郡守,在得知汉入侵西魏时,太原郡守心里很着急,就写信向魏豹请命。 魏豹只给他回复一句话,那就是原地待命,到时与代兵一同南下,合击汉军。 没有魏豹的命令,地方兵自然不能轻易调动,否则和谋反一样论处。 可以想一下,如果一支军队没有王令,轻易的调动,即便勤王成功立下大功,但这里面隐含的危机不容小觑。 太原郡守没有轻易动,一直等,等到代相夏说率军至晋阳北的时候,太原郡守代替魏豹亲自去迎夏说。 就是在此时西魏与汉战不利,也接到魏豹的调兵令,晋阳兵与代兵开始南下。 此刻已至邬县,听闻魏豹已被俘虏,太原郡守和代相夏说皆震惊。 代相夏说立刻下令,停止南下,太原郡守则是心思大乱。 代兵在夏说的带领下从代地代县,一路向西南而行,走许久才至邬县之东,原本继续沿着汾水之西,过界休(今介休东南)城,入河东援助魏豹。 途中经过晋阳时还在晋阳补充过一次粮草。 这次夏说得到陈馀之令南下援助魏豹,可谓准备充足,为加快进程,因此没有带很多的粮草,计划就是在太原郡晋阳城补充。 为何会走这么慢,一是等陈馀的援助命令传达到才出发,费点时间;二是动员兵马又耗费一部分时间,其次是距离遥远不说,中间还要渡过两条河。 故而至今才至邬县之东,距离河东已经很近,谁知魏豹却很快被俘虏,这让带领这支代兵浩浩荡荡而来的夏说有点发愣。 来是援助魏豹的,现在魏豹被俘虏,还援助什么,这支兵的去向瞬间变得模糊。 在这支代相夏说为首的兵马中除却代兵,还有一支来自赵地的赵兵,这是陈馀得知魏豹的求助后,他与赵王歇共同商议后作出的决定。 即陈馀遣代相夏说率领援助,赵王歇则遣赵将戚将军为别将向西回合夏说,一同南下助魏豹。 故而在邬县之东的这支军队中,有三位关键人物,首要的是代相夏说,其次是戚将军和郭同二将。 戚将军道,“西魏王已成俘虏,兵行何处?” 代将郭同则建议道,“既如此,不如撤回。” 夏说则道,“兵行何处,吾等无法抉择,当立即向代王回禀。” 二人点头赞成,当向代王陈馀回禀。 赵地邯郸郡的襄国(原叫信都,后项羽所改,封张耳于此)城内,赵王歇和陈馀、李左车三人于殿内正在密谈。 陈馀脸上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为何如此之快?据臣了解魏王不应如此之快战败。” 赵王歇也感到压力,原先他内心是不太想掺和进汉与西魏的战争,因为一旦助西魏等于和汉为敌。 之前因为陈馀的缘故,他同意和汉结盟,一起对付西楚,毕竟当时是项羽将他从襄国迁到代地。 虽然还是一个王,但却是时常和匈奴胡人比邻的王,那是恶地,不像赵地,随时又被匈奴攻击的危险。 王还是王,但赵王歇内心还是更喜欢为赵王,而非代王,所以因感激陈馀加上对项羽也有不满,才同意陈馀发兵助汉伐楚。 可现在陈馀又助魏抗汉,等于与汉为敌,赵王歇不相信项羽会忘记曾经的彭城之辱。 如果收拾完汉,会不会对付赵,真的很难说,赵王歇内心不太想与汉为敌,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 是没有退路可选。 赵王歇惊诧道,“韩信如此厉害乎?” 李左车道,“非韩信用兵如神,乃魏豹犯轻敌之忌,且西魏兵力太过分散,又中韩信疑兵之计,这才处于被动。” 其实当韩信陈船临晋,大张旗鼓要渡河时,就认为韩信有诈,曾想向西魏王豹提出警告。 可赵王歇的意思是那是西魏与汉的战争,况且还有魏相项它、周叔等人在,不会看不出,一定有什么原因,可能将计就计也说不定。 因此李左车也就没继续执着此事,可如今情况非常复杂,如果汉定河东,赵地尚能安全否?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先贵者勿相忘 小标题:西魏国破人心慌,薄姬相约勿相忘 赵王歇说道,“既然魏豹已战败,西魏已灭,不如撤兵,与汉井水不犯河水。” 赵王歇现在不想同时与汉、西楚为敌。 这点陈馀也知道,不过陈馀更知道在他让夏说发兵的那一刻就已经为敌。 在汉左右皆有敌的情况下,汉可能会向赵低头,会派人来结盟,议和。 可现在情况不同,西魏已经被灭,汉下面的动作会是什么,难说。 如果汉趁胜攻赵、代,那情况大大不妙。 陈馀道,“赵、代已与汉为敌,现在汉与楚对峙,赵、代尚有回还余地,不能给韩信继续攻赵时机。” 李左车这回同意陈馀的看法,“大王,西魏与汉交恶,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趁机继续南下入河东,占据西魏,将赵代之实力扩充到河东,与汉、西楚形成三足鼎立。” 赵王歇有些犹豫,现在天下趋势也有些模糊,原本是齐、汉对付楚,楚弱,所以随着诸侯一起伐楚。 可项羽的一场彭城大战,汉被打残,齐也元气大伤,天下楚强已经很明了。 故而西魏向楚修好,赵王歇感到很有压力,奈何陈馀恼怒刘邦骗他,没有杀张耳,故而背汉。 虽然是背汉,无非是中立,不再去帮助汉打楚,但汉也别想欺负赵、代。 在魏豹向陈馀请兵后,陈馀改变了这种中立。 此刻到底该怎么做,赵王歇迷惑,不知该如何。 魏豹被擒这个事情影响的不只是赵王歇、陈馀,最直接的就是守平阳的项它。 在陈贺、孔聚、上郡守襄不断袭扰项它的情况下,项它有些疲于应付,在听闻曹参率大军又来伐平阳,他真的无法再镇定。 项它的一个中涓建议道,“西魏王已成俘虏,魏相能独守平阳乎?” 项它默然许久,开口道,“并不能,魏豹被俘,诸将或降或战死,吾独立难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涓建议道,“不如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项它道,“吾本有此意,只是有负项王所托,未能助魏击汉。” 其中涓道,“魏相所言差矣,项王虽有意魏相助魏伐汉,然能完留一支楚兵,已是功。” 项它想到这里,也感到无奈,他擅长的是治政,而非攻伐,立刻下令道,“趁夜悄然离开。” 其中涓领命向诸将传达项它的命令。 汉二年九月(后世的十月左右)夜凉如水,月色惹人愁,月窗下的薄姬眉头紧皱,轻轻叹息,“大王,或许妄之相面预言害苦大王矣。” 魏豹被俘的消息传到平阳的第一时间,有两个人反映比较大,一个是魏豹的母亲。 魏豹的母亲曾劝魏豹不要与楚抗汉,汉王乃长者,魏豹不听,为此母子二人冷战许久,后来薄姬的预言才让魏豹的母亲宽心很多。 可现在听闻自己的儿子被汉军俘虏,命在旦夕,老太太直接晕过去。 另一个人自然是薄姬,她听到后第一个反映是自己间接害了魏豹。 第二个反映才是想到自己的安危,魏豹被俘,那么平阳必然很快陷落。 迎接自己的命运如何,真的难说,此时的侍女建议薄姬离开。 薄姬摇头拒绝,现在西魏已经国破,能逃向何处,西魏之地将为汉土,难道继续向东逃? 东面的战场更混乱。 侍女劝其离开,薄姬没听,侍女很忠心,立刻向其弟薄昭汇报。 薄昭边急冲冲的入宫,面有焦急之色,劝薄姬离开,“阿姊,魏王已为阶下囚,平阳已不安全,当速速离开。” 薄姬则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家破人亡的危机模样,“何处安全?” 薄昭道,“天下之大,岂无容身之处?” 薄姬依旧很淡定,“魏地已归汉,何处去?向东走,赵地恐即将陷入战乱,南下渡河去梁地,梁地更是楚汉争雄之地,吾等皆北方人,岂能南下淮水去准南乎?” 薄姬的话让薄昭无言以对,愣在当场。 薄昭道,“难道坐以待毙,况因阿姊之预言,魏王被俘,太后必怨恨阿姊,不走更待何时?” 薄姬道,“太后非睚眦必报之人,不必担忧,吾素闻汉王有长者之名,岂会杀妇孺,无碍。” 薄姬很淡定,说的很肯定,薄昭见此也只好作罢,不再规劝,而是在王宫内持剑保护薄姬。 东方出现鱼肚白,寒气减弱,阳气上升,一轮红日照亮平阳城,也照亮王宫内每个人的脸庞。 有惊恐,有淡然,还有愤怒。 一支赤旗的军队缓缓入城,为首的一将正是曹参,其后依次是陈贺、孔聚、上郡守襄。 未进平阳城,曹参立刻下令围住平阳,在进得平阳城后,又下令围住王宫。 此行的目的是尽取魏豹母、妻、子,不能走漏一人,这是曹参给诸将下达的命令。 王宫大殿上,魏豹母妻子等百余人在甲士的戈矛林立之下,大多吓得啧啧发抖,但有数人临危不惧。 其中魏豹母气定神闲的安坐在兽毛垫上,冷冷的看着这些侵入她家地盘的汉卒。 在大殿外的青石地砖上,此刻站着四人,分别为曹参、陈贺、孔聚、上郡守襄四人,正表情严肃的商谈着处理人质的事情。 上郡守襄提出自己的见解,“如此多家室,岂能全部押往荥阳宫,不可。” “魏豹母子全部押送关中,让萧丞相分配看押起来,其妻妾全部发往荥阳宫,由大王自己定夺。”曹参提出这么一个建议,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似笑非笑,略带一点点小狡黠。 曹参知晓刘邦的爱好,将这些难以处理的美姬全部发往荣阳,一是解决人质问题,二是亦可为刘邦解一下燃眉之急,尤其是在戚姬不在身边,吕雉又在楚军为质。 刘邦是个懂得劳逸结合的人,与楚的战争要继续,但也要懂得享受一下生活,人生全是打打杀杀,多无趣。 平时这种事情不怎么好做,但此刻是一个好机会,这也是向刘邦传达自己的忠心。 现在虽然随韩信这位大将军征伐西魏,但心是一刻不忘汉王。 曹参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但也不是一个榆木脑袋,在汉国逐渐强大的过程中,用点小手段还是必须的。 孔聚、陈贺闻言皆微微一惊,但随后也点头,“此计甚好。” 百余人,除男丁被押送入关中,女性的除却魏豹之母,其余全部送往荥阳之宫。 薄姬也在其中,在出发之前,她和关系较好的管夫人、赵子儿,三人有一个小小的密约,“先贵者,勿相忘。” 论姿色,薄姬自信不必二人差,但毕竟年龄略大,而且每个君王的喜好不同,谁知道会如何。 此时西魏国破,未来命运难以预料,故而薄姬与二人相约。 管夫人、赵子儿皆点头道,“一定。” 第一千零八十章 韩信请兵三万刘邦心生涟漪 小标题:薄姬进荥阳命运忐忑,一对多刘邦心生涟漪 魏豹被俘虏,押送荥阳,这个消息不仅让赵地惊颤、西魏王室惊恐,还让荥阳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魏豹,反复逆反之贼,必须给予严惩,当杀之以儆效尤。” 汉军的第二统帅吕泽坚持认为当杀掉魏豹,以告诫天下诸侯,那些曾从汉击楚者,如背信弃义的下场。 与吕氏关系不错的郦商也觉得当杀掉魏豹,震慑天下有反叛之心者。 郦商道,“河东之地乃栎阳之枕边,其西魏之地安稳否,尤关与楚之战,当诛之,以绝后患。” 由于这次的会议较为重要,刘邦还将负责敖仓防御兵事的周勃叫来,让内史周昌留守。 周勃则持反对意见,“不应诛杀,当以宽柔对待投降者,君不见齐地之乱乎,项羽如以宽柔待之,恐难有田横之反。” 周勃的建义正中刘邦的下怀。 项羽伐齐的例子还历历在目,本来田荣已经战死,如果给予安抚,必将树倒湖孙散,结果杀降并毁其城郭,致使齐民不得不反。 这个例子给刘邦的印象甚至比彭城打败还深刻。 彭城大败的原因,刘邦一直在自省,他是一个比较懂得反思的人,推测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军队的制度太落后,这才有同意韩信重审军法。 同样的,刘邦也对项羽伐齐失败,限于泥潭,有一个自己的思考和认知。 刘邦道,“周将军所言与寡人所虑略同,如强悍之项羽伐齐犹陷于泥潭,汉苦于与楚斗,西魏之地不能再有波动。” 吕泽则道,“大王所忧,的确乃一后患,西魏不同齐,如魏豹与子嗣全部不在,后患绝无,如不杀魏豹,他日汉处于弱势,其念起国破之恨,其有志之士必会蜂拥而至,一旦羽翼丰满,后患难料。” 吕泽所忧不无道理,留着魏豹等于留着一个隐患,一个魏王之人是不甘心屈居人下为臣。 魏豹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刘邦相处,但他真的不喜欢刘邦那种骂诸候如骂奴耳。 只是魏豹没有细想刘邦为何会如此骂人。 郦商则赞成吕泽的看法,认为汉难以三线作战,兵力太过分散,一旦项羽亲率大军而至,将难以抵挡。 周勃则说出自己的看法,支持刘邦的设想,“项羽尚无法抽身离开,有灌婴、靳歙向楚后方袭扰,南方又有黥布在,尚可坚持数月。数月内,西魏可由郡守县令去接管。” 周勃的意思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萧何着手将西魏之地郡县化,统一在汉的治理下,实行一些减免政策,一定不会出大乱子。 甚至彻底永绝后患,如果搞的魏地民怨沸腾,即便杀掉魏豹极其子嗣,有人高呼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样糟糕。 刘邦听着双方的争论,有些拿不定注意,便看向张良(此刻的陈平与韩王姬信在广武)询问之,“子房可有良策。” 张良一直是沉思的样子,此刻回过神,开口道,“大王以仁厚长者为旗帜,行仁义之师,虽兵遇险阻,然其宗旨不能变,魏豹及其家室无大罪,暂不能诛杀,可拆解魏豹其麾下群臣诸将有能力者,去其羽翼即可。” 刘邦闻之,心喜,“子房所言,正合吾意,就如此办,待西魏君臣至时,立刻着手。” 荥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洛阳是东周之都,后来河南国之都,那荥阳就是汉之东都,其重要性不亚于关中栎阳。 荥阳在秦末天下大乱时曾阻挡住陈胜的军队,使得陈胜的伐秦大军,止步于荥阳,而且还使得假王吴广死在那里。 吴叔之死至今还是一个秘,究竟死于何因,众说不一,这点也成为后来刘邦思考如何防止和对待叛臣的例子之一。 后来荥阳牵制吴广等人,陈胜又派遣周文率大军进行第二路攻伐,这才打入函谷关。 现在荥阳自然也成为汉与西楚争天下的分水岭。 坚守荥阳,进可入梁地,退可守关中。 如此重要的城池,代表的是连带周围广武、敖仓、成皋、京、索等城池的一个防御要地。 故而荥阳城的宫殿,也是大气庄严,一点不输于平阳城内的王宫,这是薄姬进入荥阳王宫后的第一感觉。 魏豹的后宫妻妾没有和魏豹同行,魏豹和其群臣诸将由魏选押送,而其余的后宫嫔妃则由一千人(二五百主)将押送,浩浩荡荡本走在魏豹之后,却先一步达到荥阳成。 负责接手的是太尉卢绾,这个小事本不该卢绾来管,但唯恐一些刺客混迹其中威胁刘邦的性命,故而亲自来督办。 将姿色在中上等以上的全部筛选而出,然后送入宫殿,由石奋来接手下一步。 于是石奋便在议事殿外等候,一直守在外面,只见里面的讨论依旧很激烈。 “大王,荥阳也很吃紧,如果再调出三万兵马,荥阳一带防御将捉襟见肘,最近与钟离眛之战胜少败多,诸多能战之将皆调往各方,且钟离眛越来越了解汉军,此不利。”郦商提出建议。 刘邦则拿着一份来自大将军韩信的请兵简,眉头紧皱。 这份竹简是韩信亲笔书写的请求增兵的建议书,而且上面还附带着整个战局的战略分析,尤关对楚的胜负。 只见上面写道,“臣不辱使命,终生得魏豹,魏地将传檄而定,臣有一策,望大王思虑,原计划连赵、燕、齐,从侧翼包抄楚都彭城; 然赵、齐多变,结盟不稳,牵一发而动全身,今赵、代名义发兵相助西魏,然兵行迟缓,实则不过据地自保之心耳, 汉当进一步开辟北方战场,逐一定赵、代、燕,向东击田齐,南绝楚军粮道,对楚实行侧翼迂回; 楚如救援,必疲于奔命,而后可与大王会师于荥阳,东西夹击楚军; 对摇摆不定者,当以武力定之,使楚彻底孤立,再无结盟之机……臣愿请增三万兵马,横扫河北,助大王完成大业。” 看着韩信这份激扬的请战书,刘邦心中如水中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侧翼发展这是原定的策略,只是现在韩信将其略微改变,使得原本武力和外交两手抓,变成全部用武力平定。 这种吞吐山河的气魄,倒是很合刘邦的胃口。 全部武力平定谈何容易,原本是想着联合燕、齐,再挟持赵继续威胁西楚侧翼,燕、齐与楚霸王项羽皆有过节,那么连燕、齐应该没问题;至于赵因为张耳的缘故,反汉不从,完全可以依靠汉、魏的兵力去威摄,即使令其中立也好。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西魏也跟着叛变,如今西魏终于走向大定,看样子效果比预想的还好。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战神崛起欲横扫诸侯 小标题:战神崛起欲横扫河北,张耳心痒欲报仇雪耻 之前刘邦只是想着能和西魏结成长久的盟友,这下可好,直接变成汉之郡县。 不过以一国之力同时对付赵、代、燕、西楚还有一个多变的齐,一国打五国,这不亚于当年秦始皇东出统一天下的气势, 这让刘邦大有气吞山河之感的同时,也倍感压力。 刘邦没有把握,一国对付多国,心中的涟漪,久久难以平复。 虽然拥有始皇之资,然汉军的强悍尚不如楚,直接被楚打的元气大伤,是否可如秦那般横扫天下,刘邦心中涟漪一波又一波。 汉军经过韩信的重申军法,战力似乎和以前不同, 但能否打赢楚尚且不知,直接一国对多国,这可不是玩笑。 可以说是不自量力,也可以说这是对自身新的认识,如果玩不好,多国联合起来,那么汉能否龟缩在关中尚且不知。 面对这种大事,刘邦还是习惯性的询问张良。 张良没有正面回答,“臣曾与大王下邑画策,曾言彭越、黥布、韩信,有此三日内楚可破,今黥布已反楚,韩信已定魏,彭越已动身南下,楚优势渐失; 燕王臧荼,杀主自立,无心南征,更恐惧项王责难,燕国不足虑; 赵王唯李左车、陈馀二人可用,不及大王麾下人才济济; 齐田横本反楚,可齐人多变,不排除亚父(范增)连齐抗汉,汉可先连之,如不从汉可再伐之。 西楚,南面要御黥布,北面要防齐,西面与汉,可谓自顾不暇,难以分身救助……” 张良将天下诸侯一一分析,随着张良的分析,刘邦心中渐渐敞亮,看似是一国对五国,实则没那么可怕。 淮南诸侯,除却黥布外,衡山王和临江王不在张良的分析之内,此二王较为中立,也不足为虑,在张良的寻思中,汉遣一大将即可平定。 衡山王和临江王二人中,张良又对衡山王多少有点了解,吴芮此人能力不弱,只是项羽分封时已经考虑过这一点。 考虑到吴芮可能会做大,才将其迁到衡山郡。 鱼儿离开水源,本身就已经受到极大的自身考验, 而且也考虑到吴芮和汉的微妙关系,这和吴芮的大将梅鋗有莫大关系, 故而看似分析五国,实则将天下的形式皆分析在内。 刘邦的眼神变得坚毅,不再闪烁不定,道,“回传韩信,寡人会如数发兵增援。” 言至于此,刘邦的眼神看向群臣、诸将,在张苍和张耳二人身上多停留片刻,“恒山郡守张苍,若选将点兵,与恒山王一同助韩信伐赵。” 其实在刘邦尚未看向张耳时,张耳听闻韩信要伐赵,他已经显得很激动,在会议未开之前,他早已找过刘邦。 向刘邦请命,要求随韩信去征伐陈馀,听到要伐赵的消息,张耳激动的一夜未眠,自国破之后张耳无不想念为王的日子。 张耳便召集甘公、贯高、赵午等一起商议,说韩信已定魏,准备伐赵,他与陈馀之间的恩怨,想自己去了解,不知该怎么办,向几个老臣征求意见。 甘公善星术,也夜观天象,觉得赵地将有战事,汉王一定会同意韩信的增兵,讨伐赵地,此时的确是恒山王张耳报仇雪耻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就会后悔终身。 贯高和赵午也一直建议张耳当立刻向汉王请命,主动请缨,愿率所有恒山兵马去助韩信。 说得通俗点就是主动向汉王请战,愿为先锋入赵地,为汉军开路。 张耳很兴奋,于是天不亮就向汉王的荥阳宫出发,准备向刘邦请命。 在殿外默默的等着,等着刘邦起身出发,第一时间向刘邦请命。 寝宫的刘邦起事已经起身,他在第一时间接到韩信的捷报以及请战书后,立刻先找太尉卢绾、郎中令刘交、太仆夏侯婴、都尉华寄来商谈。 卢绾就不用再多说,作为太尉一直跟在刘邦身边,他虽然没有周勃、曹参类的将兵才能,也没有张良、陈平的才智计谋,但值得信任。 是刘邦控制军队的一个得力助手,说白了,卢绾这个太尉就是刘邦控制军队的一个助手,不需要有什么才能。 越是经天纬地的大才,刘邦怎么能放心让其为太尉,统管整个大汉的军队。 刘交是刘邦之弟,除却偶尔提提意见,也是刘邦控制军队的助手,夏侯婴就不用多说,这可是刘邦的御用驾车手,而且还是车兵的首脑。 最后来说说这华寄,此人出身宋国华氏一脉,出身不错,虽然才能不是很出众,但他很忠心,关键是他的出身可以为刘邦带来很多人才。 由于华寄的身份,为刘邦招来很多曾经宋国(国都睢阳,今商丘)的人才,也就是梁地的人才。 欲与楚争天下,梁地的人心相当重要,故而刘邦比较信重华寄,常令其随军征战项羽。 经过几番的简单讨论,卢绾认为可派遣周勃、郦商去协助韩信打赵。 不过夏侯婴和刘交不赞同,认为周勃和郦商这两个将军太重要,一个战于京索之间,一个守敖仓,他们二人一走,还真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来代替。 此时的华寄则提议让张苍率兵前往魏地,协助韩信向东攻赵。张苍这个人是个比较有能力的人,可谓文武全才。 华寄的建议立刻让刘邦想起一个人,张耳。 张苍是恒山守,本就是辅佐恒山王张耳的,如果让张苍和张耳率三万兵马前往援助,似乎再何时不过。 没有人比张耳更痛恨陈馀,痛恨陈馀使其国破流亡, 首先让张耳去一定会尽心尽力,其次张耳素有贤名,在赵地还是有一定威望的,让张耳去也可以最快的争取赵地的民心。 再者是张苍既可以协助张耳,也可以帮助自己监视张耳和韩信,能力太强,太有威望的人,用起来顺手,但反起来也很可怕,不得不留后手。 刘邦同意华寄建议,命四人立刻去召集群臣诸将,准备开会议。 四人离开后,刘邦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他的心底是同意韩信的请战,同意他的策略,可真的要一国对付多国,那还真的很难。 于是刘邦在独自思虑中,在殿外见到正在焦急等待的张耳。 见到刘邦,张耳直接开门见山,“汉王,耳愿率恒山残兵北上助韩信收赵地归汉。”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楚汉争赵地 小标题:楚汉争赵地欲反包围,陈平离广武疾入荥阳 张耳说的很巧妙,不说北上收复失地,而是说愿助韩信收赵地归汉,是为汉王扩展疆土。 这样说没问题,张耳也认为刘邦一定会同意的,没理由不同意,有人愿为先锋有啥不好。 不料刘邦却开口道,“寡人与君乃王者,坐镇后方即可,至于披坚执锐,自然诸将与勇士去杀伐,又何必亲身犯险,吾与君渐渐老矣,上马不能挥矛,下马不能稳坐于风沙中,反而累及诸将分心照顾,何苦?” 这一句看似安慰的话说的张耳心惊肉跳,他知道这是刘邦不想让自己去赵地,怕自己入赵地自立为王。 那么韩信打下的赵地便成为水中月。 张耳继续道,“耳本是国破家亡之人,幸得汉王收留,今耳愿借汉将韩信之力,报仇雪耻,只为活捉陈馀,当面质问往日情分何在,为何灭吾国。此生能亲眼所见仇者绳之以法,死亦足矣……” 张耳别的不提,单言要找陈馀算账,灭国也就罢了,还非要赶尽杀绝,如果不是刘邦讲义气,没有以真杀张耳换赵支持。 张耳句句真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亲眼见见这个冤家。 见张耳如此说,刘邦也不好再坚持,否则也不合本意,于是开口道,“既是君之私事,寡人也不便再横加干涉,愿张兄多加保重,战场之上箭矢无眼,当心。” 见刘邦同意自己率兵前去,张耳心中一颗大石落下,此次会率三万兵马前去魏地与韩信回合,这是一次难得的雪耻机会。 如果错过今天,恐怕今生再无此机会,故而张耳很紧张,即便刘邦提出一些比较苛刻的条件,也一定会答应。 只是令张耳没想到的是刘邦没有为难张耳,没有提出难以接受的苛刻条件,这让张耳心中更加感激刘邦。 于是张耳内心激动的与刘邦一同走向前殿,那里有专门讨论的地方。 张耳进殿后,发现群臣诸将,凡是在荥阳的大多全在,连郦商和周勃也赶来。 和刘邦的一次简单回话,张耳已经知道刘邦内心的想法,是要打赵地的,可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打还是采取伐交。 伐交和普通的外交还是不太一样,毕竟有一个伐字,走的不是和平外交,而是建立在武力基础上,带有一定的威胁性。 一派认为当以伐交上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上策,定魏地之后,可乘胜向东,陈兵井陉,威吓赵王歇,挟其从汉即可。 另一派则坚持认为当派兵扫除北方的威胁,之前赵国叛汉,尚未表现归楚,可发兵欲助魏,已经不再是中立。 一个不再是中立的赵国在河水之北,那时刻都会威胁到河水之南的荥阳战线。 此时与楚打的焦灼,如果此时趁机攻入河内,那等于在背后立下一把剑,随后会受到赵、楚夹击的灭国之危。 赵必须要灭,而且还要尽快灭,不能打持久战,最好一鼓作气,迅疾灭赵,然后回兵荥阳。 讨论到最后,张耳才知道刘邦的真是意图,心中不禁冒冷气,刘邦心中已有打算,但不会自己说出来。 刘邦要的是达成一致,要听取更多的意见,不断完善心中的计策,尤其在张良说出那一番分析后,刘邦这才下令命张耳、张苍率兵前往助韩信。 张耳愿以为此事就此敢结束,令张耳更加自叹不如的是刘邦的布局还不仅仅止步于此。 只听刘邦对张苍道,“要精挑三万精锐,尤其要从郎中骑兵中选出两千精骑,加入三万精锐中,项羽曾以精骑飞驰电掣般败我汉军,汉同样可以骑兵为制胜奇兵。” 听闻两千精骑,诸将震惊,无人不知骑兵多么精贵,组建郎中骑兵花费的物资可比一般的步军要多很多。 一下子调出两千去支援韩信击赵,这超出诸将的预期。 张苍也有些微惊,立刻道,“两千精骑?” 刘邦道,“然也,与赵之战,当以雷霆迅疾为上,汉拖不得。” 张苍点头,“诺。” 话音未落,只见石奋轻轻走到刘邦身边,小声回报着什么。 刘邦闻言,微微一惊,立刻道,“快传陈平。” 石奋应一声,立刻到殿外去引陈平。话说这陈平本在广武,与韩王姬信、樊哙等守广武。 因得到重要消息,快马赶往荥阳。 一入荥阳宫,得知刘邦正在政事殿商谈军机大事,立刻直奔而来,却看到石奋站在外面徘徊。 一聊才知石奋现在正纠结,刘邦正在谈论军国大事,魏豹后宫的妻妾美姬全部带到荥阳,等待刘邦亲自下令处置;可这种小事,欲等会议结束后再说。 谁知这会议一聊,数个时辰没有结束,此刻见陈平便询问道,“护军中尉,可有要事?” 陈平便将要事简要叙述,石奋立刻道,“奋愿代为传达。” 陈平道,“有劳。” 这才有上面一幕,石奋轻手轻脚的来到刘邦身边。 刘邦也知道这石奋平时比较恭谨,不会贸然进来,便问有何事,得知陈平有要事,立刻传陈平进来。 刘邦已经做出增援韩信的部署,会议也将近结束,听完陈平的话,刘邦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刘邦询问陈平,“确切否?” 陈平点点头,“确有楚使出入襄国之传舍,而且赵地已有小股楚兵出现,受楚之意,反将王武已军燕西,其别将桓婴欲渡白马,以助赵。” 这个消息再一次让刘邦记起这个柘公王武,此人颇能折腾,虽是个墙头草,却是一个较为强劲的墙头草。 曹参、樊哙、靳歙等曾击破过王武,无奈没能擒杀,此人非常擅长逃跑,然后在楚的支持下很快又恢复,的确是个麻烦。 现在王武受项羽之意,欲渡白马助赵,还比较谨慎,先让别将桓婴渡白马,自己先军于燕西,他这是在看,看河内的朝歌、修武、怀县三处的汉军有啥反应。 如不能解决,是一个麻烦,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楚也在争取赵这个战略要地,那么更能证明张良、韩信的决策是对的。 必须要拿下赵地。 陈平又接着道,“楚还有使者入齐,齐楚恐由战转和。” 这又是一个当头一棒的消息,如果齐楚讲和,不再敌对,即便不助楚击汉,那么少一牵制,鲁地的楚军就能动。 鲁地的军队如果北上入赵地,那将是大大不妙,灭赵必有难度。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心有所想未必有所应 小标题:范增谋局反制汉,薄姬入织室有憾 鲁地这步棋一旦被激活,战局又会发生变化,不只是汉在意,楚也一样。 不久前,项羽拿下下邑,进一步扫除泗水郡内汉的残存实力,使得西楚对彭城附近的城池达到完全掌控。 下邑城拿下,没啥值得骄傲,故而不仅项羽没在意这场小仗,范增也趁机继续提出战略建议。 范增道,“大王,现在楚三面有敌,南有黥布叛乱,北有齐、赵,西有汉,楚难以长久应对此局面,当立刻改之。” 项羽道,“寡人亦有疲于应对之感,顾此失彼,亚父有何良计?” 范增则捋着胡须,开口道,“楚虽败汉,然天下战局依旧对楚不利,诸侯之间不存在绝对之敌,如与齐言和,与赵结盟,则大王可全力西征汉。” 项羽犹豫,他才将田荣大败,逼的田荣被人杀死,又乘胜徇齐,齐民反,又与田横战城阳。 可以说就是因为齐地的不断判断,使得项羽陷入齐地又抽不开身,使得刘邦老儿趁虚攻入彭城。 和齐相田横约和,这的确让项羽从心里上一下子难以转变,上一刻还在全心思考如何攻克城阳,击杀田横,生擒田广,下一刻就要与之把酒言欢,握手言和。 别说项羽,就是田横恐怕也难以回过神,现在的田横也是趁着项羽和汉战,才逐一收复失地,使得齐地重回田氏手中。 项羽道,“齐楚苦战犹在昨日,田荣已死,城郭多毁于楚,田横愿与楚修和否?” 范增很自信道,“此一时彼一时,齐元气大伤,不愿再与楚有大冲突,况汉王志在得天下,齐地欲保持独立为王,必须依靠强楚。楚与汉两者选其一,齐必选楚。” 范增断定只要晓之以理,那么齐必定会选择与楚和,不会从汉,“如果齐愿助汉,在彭城大败时,田横不会一直旁观。” 项羽点头道,“既如此,寡人亲笔手书一封交予田横……” 话音未落,话锋陡转,“赵陈馀怨寡人分封过少,于赵地反楚,其可争取乎?” 范增又道,“大王虽未封陈馀为王,不过三县之侯,然终究有封,陈馀最怨恨者乃张耳; 以张耳之命而从汉,今汉王欺骗陈馀,未杀张耳,其已背汉,如大王遣使入襄国,陈馀比欢迎……” 范增给项羽详细分析一下此刻齐与赵可以争取的地方,尤其在赵陈馀这一方面,范增又特意追加一句,“陈馀不满张耳王赵地,今已王代地,且为赵太傅,大王如趁此特封陈馀为王,承认其为王地位,送其王印,胜过十万雄兵。” 项羽同意范增的建议,立刻遣使者分赴齐地与赵地。 项羽的这个变化,使得楚汉相争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自然也第一时间被陈平这个秘密组织捕捉到。 陈平将此消息告知刘邦后,刘邦立刻给正在袭扰楚军后,绝其饷道的灌婴下达命令,“令中大夫灌婴立刻去击王武,并千里袭击鲁地,牵制项冠,绝不可令鲁地兵北上入赵。” 刘邦听完陈平的消息后,发现并未影响北上增兵伐赵地之计,只是立刻做出微调。 命令下达后,灌婴接到后立刻调转马头向燕西奔袭而去,暂且不提,继续单说刘邦。 刘邦的这场会议开的很长,中途除由庖厨准备一些饭食酒水,大家畅饮一番外,就一直在进行商谈。 待刘邦安排完一切,已秋阳西下,荥阳城沐浴在一片火红之中,天空那么美丽,像是在燃烧自己给人间带来最后一丝温暖。 石奋终于等到刘邦闲暇下来,但尚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刘邦道,“今日不同寻常,有何事旦言无妨。” 石奋开口道,“大王,魏豹后宫妻妾宫女全部已至荥阳宫。” 刘邦一天下来神色有些疲倦,话音一落,此刻只见刘邦的疲倦之色稍缓,眼神总透着光亮,“带我一观。” 石奋等一天这算将这份看似很小且无聊的工作完成。 自从成为汉王已经阅女无数的刘邦,眸光在众女子身上轻轻扫过,他来到一个女子面前。 此女丰润凸凹,文静如水,给人的感觉就是肉肉的,刘邦问道,“可有名字?” 此女向刘邦行礼,“众人皆称呼我为管夫人。” 刘邦对石奋道,“令管夫人入宫,今夜侍奉寡人。” 此言一出,管夫人大喜,花容绽放,脸上荡起层层笑意,“拜谢汉王。” 刘邦没有再和管夫人说什么,但这句话立刻让站在中间的赵子儿,娇美的身躯微微一颤。 站在最后面的薄姬也是微微一愣,心中微惊,“居然那么快入后宫,幸甚,但愿管夫人勿忘前约。” 薄姬正在走神之际忽闻刘邦又道,“若可有名?” 只见一个娇美女子,体态玲珑,柔弱无骨,妩媚至极,柔声道,“姊妹们皆称妾为赵子儿。” 刘邦点头道,“石奋,亦记下,一并纳入后宫,其余皆充入织室。” 这话一出,赵子儿欣喜至极,开心的欲跳起来,已经踮起脚跟,忽然想到什么,生生的控制住。 紧握小手,指甲将潜入肉里,生疼的感觉让赵子儿冷静下来,因为她知道战在其后的薄姬尚未选中。 想到身后的薄姬,赵子儿就想到那个不久前的约定,无形之中又将这兴奋降低。 赵子儿和管夫人由侍女领着入后宫,其余宫人包括薄姬在内则由宦人带到织室。 刘邦为减轻荥阳子民的负担,宫室中的所用之物,尽力靠自己编织获得,故而建有织室。 薄姬初进织室心有失望,依旧不愿相信,和她一同来到这个陌生环境的三姊妹,其余二人被选中,偏偏她进织室。 不过见到织室里的宫女们,她又找到一份平静,在这里至少不必担心食饭穿衣,也不用担心后宫里的勾心斗角。 至少现在可以先安稳下来,每月领点工钱,上下打点一下,让自己日后寻个机会可以离开这里。 薄姬来到荥阳,并非没有梦想,而是怀着“先富贵,勿相忘”的理念而来。 可在机缘面前,薄姬懂得凡事不可强求,清静自然,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是贵生之道。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入相不一定能出将 小标题:韩信曹参乘胜伐赵,代相阻汉心有虚 处理完一天的大大小小事务后,刘邦便直接在管夫人住处安歇,没有戚姬在身旁,刘邦尚不太适应清冷的晚上,心中期望今晚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管夫人第一次侍寝,多少有点紧张,没有太放得开,只是没想到五十余岁的刘邦依旧生猛如虎。 翌日(第二日)清晨,秋阳冉冉升起,驱散黑暗,但清冷依旧,刘邦没有睡懒觉,在管夫人的侍候下早早起身。 荥阳城外旗帜如火龙一样盘旋。 在荥阳城的不远处,还有黑色的旗帜和壁垒,那是楚军的营地,两军自四月份交战,至今五月有余,对彼此的熟知可谓左手识右手, 见荥阳城外有军队集结,立刻楚军斥候将消息告知荥阳一带的的总负责人钟离眛。 负责京索之间的季布也得知汉军调动的迹象,两人很快通信,商榷是否趁汉军调出一支军北上而兵力被削弱,来一次攻击。 钟离眛刺探情报的能力,不亚于陈平,得知这支军队兵力多达三万,由张苍和张耳率军渡河入魏地,准备攻击赵国,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趁汉军调兵遣将时攻伐的机会。 钟离眛和季布究竟如何打配合,暂且不提,单说城外的这支军队。 刘邦亲自为这支精锐壮行,河北赵地的战场关乎着汉的命运。 刘邦不得不慎重,汉如果胜,那么在战略上楚的优势将尽失,汉如果败,那就是灭顶之灾。 刘邦亲自为张耳、张苍敬酒壮行,二人一饮而尽,躬身行礼,然后跨上战马开始向北而去。 张耳第一时间遣斥候向魏地的韩信飞报。 韩信在生擒魏豹之后,命曹参又取其母、妻、子,之后率军与曹参会合,驻扎在平阳之北,将大军摆在通往太原郡的路上,使得太原郡的魏军倍感压力,尤其是郡守有点失眠。 韩信得知刘邦同意自己伐赵、代,并如数增兵援助自己,心下再无顾虑,立刻给高邑、宣虎下令,率军绕行,直接攻占晋阳,韩信与曹参则正面向邬城进发。 驻扎在邬城之东的夏说有点慌张,不得不说魏豹的战败被擒,给夏说的打击不小。 夏说之前只是陈馀的一个谋士,也是一个很高明的说客,作为陈馀的使者曾说服齐王田荣发兵助陈馀。 可让夏说领兵作战,他有点懵,所能依靠的只有代将郭同和赵将戚将军。 夏说道,“魏豹善战,且有数万精兵,尚未败于韩信,两位将军以为如何抵挡?” 郭同道,“魏豹轻敌,败于韩信,赵代合兵亦有数万,兵力不惧,然士卒少战当以守为主。” 戚将军赞成道,“韩信与曹参之兵久经沙场,赵代之兵皆需适应过程,当以坚守为主。” 二将认为汉军自刘邦东出,彭城打败后,至今数月间一直在做战,久经沙场,各个算是老手。 其实这个认识也不全对,彭城大败后征不少新兵,只是这些兵大多由韩信的训练制度训练过。 加上关中的秦兵制,使得这些士卒上来很快就能熟悉作战。 让数月不见大战的代兵和善战的汉军打,这胜算不大,夏说采取两人的建议,让太原郡守入晋阳城坚守,戚将军守邬县城,夏说驻扎在邬县之东。 这样可以使得太原郡内的兵力成三足鼎立之势。 夏说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而是认为晋阳与邬城相距不远也不近,而且晋阳城又是太原郡的治所,城高池深,城内粮草充足,坚守月余没问题。 邬城与界休(今介休)则是通往太原郡的门户,由赵国虎将戚将军守卫,可阻挡韩信,他夏说与之互为犄角,根本无惧。 按照夏说所想,韩信如果分兵攻取晋阳、邬城,必然要分兵,到时候他夏说可以非常从容的去援助任何一方。 韩信率大军入太原,夏说胸有成竹,韩信进入太原郡后没有急着展开较量,在韩信看来汉军对代兵有久经战场的优势,而且战将也是各个能征善战,立功心切,这都是优势。 可如果不能稳住他们立功的心,一旦贪功冒进,那就是致命的弱点。 跟着韩信本帐下的诸将各个眼睛放光,急着立功,他们平时没有立功的机会,战功大多都在曹参、灌婴、郦商、周勃、樊哙等已经名声大噪的名将之下, 他们这些苦无机遇的人此刻跟着韩信,找到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怎么会不积极。 韩信想把这种优势彻底激发起来。 曹参一直作为刘邦的麾下大将,封号麒麟将之首,立功的机会一直都不缺,但之前军功一直不是很明确。 现在情况不同,韩信重审军法后,曹参麾下的诸将更加积极,而曹参这位常打胜仗的将军也渐渐使得其军队士气始终高涨不减。 韩信命曹参为前军直接与夏说对战,韩信坐镇中军,右边是陈豨、丁复,左边是孔聚、陈贺,冷耳、孙赤在后,防止邬城的赵军。 同时命上郡守襄继续扫定河东、上党二郡的残余势力。 河东、上党、太原,西魏的三大郡,主力多在河东,其次太原和上党。 魏豹虽然被俘,但打散的西魏军依旧占据城池,继续和汉对抗,上郡守襄留下来继续扫平。 这次与夏说的首战韩信交给曹参,具体作战韩信没有过多干涉,只给曹参一个建议,那就是给夏说一个虚假的幻想,认为有退路,实则绝不允许夏说逃回赵地,彻底灭在魏地。 与曹参直接对阵的是代将郭同,郭同曾跟着陈馀打过秦军,又打过张耳军(恒山军),现在成为代国的大将。 在陈馀迎赵王歇回赵地,入住襄国,陈馀顺理成章的成为代王,郭同水涨船高,直接成为代地的大将。 和夏说入代地后,以代县为中心开始广招兵马,曾经那些跟过陈馀的人开始涌向代县,只是没想到后劲不足。 其实这也难怪,当年在代地召集数万兵马的是张耳之子张敖,然后率军南下去巨鹿救自己的父亲。 同样因为秦太强势,这才驻扎在诸侯一旁,没敢轻易前进,后来项羽一举破素,这才随诸侯一起围杀秦军。 等到张耳为恒山王后,这些代地之卒便成为恒山国的主力,只是没想到很快与陈馀的兵马、齐军交手,战败后,这些代地之卒纷纷逃回代地。 如今听闻招募代兵的乃陈除大将郭同,心不归从,而且还因不少家有血仇在陈馀的身上,对陈馀的大将没有一丝好感。 只有一些食不果腹者才应征入伍,成为代兵。 初来代地,没敢强行征兵。 这些代卒多是新兵,听闻对面是常年征战的晓勇汉军,各个心猿意马,心有胆怯,听闻张耳已经率残兵早已归汉,此刻士卒中不少有人心已向汉。 郭同站在高处遥望对面的曹参军,见其步军装备精良,军容肃整,车兵则战车多为改良后的新战车,大小整齐划一。 再看自己的军队,单单是战车都大小不一,一下子心生凉意。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陈馀不是赵奢救不了你 小标题:韩信曹参大破代军,夏说逃阏与却难逃一死 兵者,诡道也,里面充满欺诈,兵力少时要蒙骗,多多增益旗帜,兵力多时更要谨小慎微。 曹参从韩信这里学到一点,那就是谨慎中带着大胆,数万兵力不多不少,思维可以大胆些,但行为必须要谨慎。 于是曹参命齐受率重步兵和十辆战车直接向夏说所在的位置杀去。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行为,因为这样做很容易被收进圈内,然后吃掉。 夏说没想到汉军上来就要冲击中军,要直接攻击他,多少有些紧张,下令郭同赶紧向中间靠拢。 郭同接到命令,眉头紧皱,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现在左右与中军拉开一定的距离,汉军的兵力虽多但尚无法做出很大的包围圈。 也就是说拉开一定的距离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但同样可以避免被整个包围起来。 圈子越大所需要的兵力越多,如果此刻刚一开战就向中间靠拢,会有整个被包围的危险,于是郭同给夏说的回答是勿急,此为汉军之计,意在反包围代兵。 曹参见两翼的代兵不去援助中军,又命降将王襄和戚鳃继续率步兵向代兵的中军推进,这下夏说终于有点吃力,再次向郭同下令向中间靠拢。 郭同的两眼已经放光,他已经看到战机,曹参的中军兵力变弱,两翼的兵力也在缓缓向曹参靠拢,机会,就是这个机会。 郭同不顾夏说的命令直接向曹参的阵营发起进攻。 夏说得知大怒,斥责郭同自作主张,陷中军于危险中。 郭同则回应道,“兵者,险中贵,如不能抗击一定风险,如何为将?现汉中军空虚,正是反击时机。” 夏说虽非常年为将之人,然对纵横之术深有研究,对兵家谋略也有涉及,故而才能顺利劝说当时的齐王田荣发兵相助。 此刻曹参的兵力多压在他夏说身上,自然略有空虚,这等于拿着他夏说主帅的风险来完成郭同的建功立业,这让夏说很恼火。 郭同向曹参杀来,这点早在曹参的预料之中,直接先让两边的弩兵压上。 秦同和室中同两位弩将率领的弩兵直接打的郭同有些发懵,前进的步伐生生被密集的弩箭给射住,难以前进分毫,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的韩信却以雷霆的速度下达作战命令。 韩信命右翼的陈豨、丁复和左翼的陈贺、孔聚立刻向夏说合拢,将夏说包围起来。 这么一来,郭同真的慌乱,他一直以为这曹旗的汉将是主帅,根本没有看到韩字旗帜在何方,他虽然有些疑惑提防,但韩信藏的很严实,根本看不到韩信在何处。 韩信是主帅,他将兵马都放在邬城,一副准备进攻邬城的样子,这让郭同认为和夏说这支代军作战的主将是曹参。 郭同见状,立刻撤兵向夏说靠拢,曹参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反攻的大好时机。 曹参亲率魏选、毛泽、杜得臣、朱濞等战将进行冲击。 秦同和室中同二人则负责围拢,用弓弩压制代军的突围,至少要射杀大量代兵才能让其突围。 夏说不是一个兵家理论者,更没有狼一样的冷静,根本架不住韩信和曹参两名老手的算计。 韩信善于战略布局,套中套,环中环,曹参则是一个实战中善于粉碎顽石的战将,善于攻坚打野。 两人配合起来,可谓如虎添翼,鉴于曹参攻坚打野的战力,韩信也进一步拓宽自己的思维,将原本看起来有点危险又不可思议的策略,用在战场上。 比如让曹参本部去对抗整个夏说军,甚至故意将兵马隐藏起来一部分,让邬城的威将军以为有机可乘,趁机出城与夏说一同吃掉曹参军,从而一网打尽。 在赵、代的眼睛里韩信军比较能打的就是曹参军。 因为在西魏的战场上,夏说已经打听到正面与西魏对抗的是曹参军,而非韩信所率的本部人马。 人最怕的是拿着自己的固有经验来看待敌军,这是致命的,夏说和郭同这对将相皆有向陈馀表现的心思,为战功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调,可韩信和曹参却不是他们所想。 曹参和韩信虽然是两支伐魏之军,但曹参是要严格受韩信之令的,这与其他汉将要受其节制是不同的。 如灌婴是暂时受韩信节制,一旦荥阳情况吃紧,会立刻进行调遣,但曹参不同,刘邦是特命曹参为伐魏裨将, 是和韩信这位主将有主副之分,有着辅佐之意,伐魏刘邦是交给曹参和韩信共同负责的。 其他战将可以暂时抽调离开,曹参不可以。 虽然现在情况又有所变化,刘邦已经派遣张耳、张苍前来援助,主次可能会发生变化,但曹参的重要性依旧不言而喻。 故而韩信是将曹参看成自己的一部分来用,如同自己的一只臂膀一样,令其涉险,自然也有极大的后招。 邬城内的戚将一直心有忐忑,他很早也知道韩信率军来到太原郡,目的自然是对付赵、代之兵和晋阳魏兵。 太原郡守、夏说、戚将军、郭同四人已经商谈好,分成三处守太原郡,让韩信的兵马不得不分兵应付,如果韩信不分兵而集中对付一个,另外两处可以支援。 可他们已想错,韩信不仅分兵对付,而且还不给对方合兵的机会,让夏说彻底孤立。 戚将军想出城援助夏说,给夏说送信,但夏说的回复是继续坚守邬城,待他与汉军僵持不下,汉军陷入疲惫时再立刻出击, 可惜戚将军没有等到夏说所言的汉军疲惫期,而是听到夏说被曹参、韩信围困,拼死冲出包围,带兵残兵向赵地逃去。 韩信、曹参率军追击,曹参军依旧是作为先锋军追击,一路追至阏与。 阏与(今山西和顺)在战国时代是赵国的战略重镇,提到这座名城,不得不说说赵奢这位名将。 当时秦军派胡阳进攻赵国重镇阏与,以切断邯郸与太原之间的联系,将赵地一分为二。 此前秦军在白起的指挥下可谓战无不胜,打的山东六国胆寒,此时再攻阏与,很多战将皆认为无法去救援阏与, 就连名将廉颇也认为,距离遥远,道路崎岖,艰难险阻,即便过去,也会让秦军来个以逸待劳。 可赵奢偏偏打赢,出奇计打赢这场战斗,具体这里就不再赘述,只简单说一下当时赵奢的策略。 赵奢的策略是不主动找敌军打,假意做出畏惧秦军,不愿援助阏与,做出保卫都城邯郸的假象(只离开邯郸三十里),在秦军懈怠时,疾驰而至距阏与五十里处安营扎寨,列阵以待。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杀代相攻代地惹怒陈馀 小标题:陈豨攻代地惹怒陈馀,韩信张耳攻赵地赵歇难安 注意是列阵以待,是等待秦军来打自己,自己则占据高地,占据有利地形, 进而化被动为主动,变成赵奢布局的战场。 在秦军久攻北山不下的情况下,赵奢利用居高临下的形势进行反击,从而打败秦军。 在这场战斗中赵奢利用调动敌方的策略,本来秦军可以逸待劳,但赵奢没有直接扑上去,而是距离五十里安营,这使得秦欲趁赵军立足未稳来击赵,而赵奢又占据有利地势,这样化被动为主动, 说的通透一点就是利用人心,充分发挥攻心为上的策略。 夏说和郭同现在就是想利用一下阏与城池的重要性,并立刻遣斥候向襄国救助,也希望来个坚守待援,反败为胜的战役。 可惜再一次证明,陈馀不是赵奢,也不可能亲自带兵来救助,而且曹参也没给夏说逃进阏与的机会,在阏与城下直接擒杀夏说。 夏说的死很快从阏与传到襄国,陈馀闻言大怒。 陈馀立刻给赵将夜下令,命所有在赵地群臣诸将赶往襄国,他自己则亲自去找赵王歇。 赵王歇本在与李左车商榷如何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尽量不与汉起冲突,大家好好的相安无事,各自做各自的王,多好。 李左车则坚持主张要防范,不仅要防范汉,尽量还要做到抢先一步,占据主动权。 既然已经与汉为敌,靠近楚的立场,那就索性做到底直接与楚打配合,向南去夹击汉。 赵王歇喃喃道,“必须与汉为敌乎?” 赵王歇始终觉得大家各自为王,过富贵生活就挺好,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 心思还在活跃,却听到那熟悉而又紧凑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本没啥特别,特别的是节奏,这个赵王歇每日能听到的节奏。 果然尚未见到人,就听到陈馀的声音,“大王,韩信杀吾代相,今兵马将至赵地。” 陈馀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怒气,他是真的很生气,没想到韩信、曹参敢杀自己的代相,那与汉也就没啥好可惜的。 陈馀没有给赵王歇说话的机会,“韩信攻代,意在伐赵,赵汉迟早有一战,陈馀愿亲率赵军阻击韩信。” 看陈馀那激动的神情,赵王歇知道和汉的战争不可避免,之前援助魏豹,陈馀只是打算让自己的代相和赵将戚将军去击汉助魏。 现在代相一死,立刻决定亲自带兵去击韩信,这已经不是决心抗汉那么简单,已经要亲上阵的地步。 见赵王歇有些发愣,陈馀追问道,“大王,汉军将攻赵,可有对策?” 言外之意就是汉将攻赵,赵王有何打算。 赵王歇道,“赵、代乃兄弟之邦,唇亡齿寒,汉杀夏相国,寡人当御驾亲征,擒杀韩信,为夏相国复仇。” 赵王歇的话让陈馀心里很舒服,原本有些激动的神色缓和很多,“既如此,愿与大王共谋汉,事不宜迟。” 话至于此,陈馀立刻命人拿来河北的地图,并传诸将入殿商议。 赵王歇也对身边的谒者道,“速传贲郝将军,入殿议事。” 群臣诸将齐聚一堂,自赵王歇从代地迁往襄国,至今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大阵仗的召集诸将。 朝堂上还准备一些酒食,看样子是准备好好商量,连吃饭都在殿上解决。 秋风已凉,大殿上在侍女往来忙碌之中,亦有数只炉鼎燃烧起来,大殿上暖烘烘的,酒香四溢。 群臣诸将三五成队的议论着,尚未正式开始,陈馀、李左车、赵王歇三人在偏殿坐着会前的准备。 忽然赵将夜、贲郝二人匆匆赶来,两人面上皆有忧虑之色。 陈馀见状心里即便有准备,还是感到一股股寒意,在陈馀传赵将夜过来之前,已经给其传令,命其密切注意魏地的动静,也注意着荥阳方便的动静。 看赵将夜的神情,就知道情况一定不是很好。 赵将夜向陈馀回报道,“太傅,汉王遣张耳、张苍助韩信侵赵。” 简短的一句话不仅让陈馀震惊,更是让赵王歇心下骇然。 令陈馀震惊的是张耳这次作为侵赵的一员,可能还会和韩信并列为正副将,张耳在赵地的能量,陈馀不敢忽视,故而神色更加凝重。 赵王歇骇然的是汉居然是真的要侵他的赵地,一个能灭掉西魏王豹的韩信已经很令人抓狂,现在又来一个张耳。 张耳,赵王歇太熟悉,这位曾经可是自己的相国,是曾经做过赵相国的贤者,是有贤名的。 曾经的和谐君臣,只是没想到各自的命运发生极大的转折,自己的相国做恒山王,占据自己位置。 自己这个赵王变成代王,还不得不迁走,更没想到曾经的赵相、将不和,让他这个代王又回到赵地襄国。 可更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昔日的君臣又要见面,可这次见面却成为敌人。 赵王歇重为赵王虽说是陈馀所为,但自己毕竟回到赵地,入驻襄国的王宫,并未是绑架而来。 这个行为,张耳肯定是不会听自己解释,赵王歇内心感叹和张耳走到今天,内心更有一丝彷徨。 彷徨未来,赵王歇不知道与张耳在赵地两阵对垒后,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再回到代地做自己的代王是不可能,因为贲郝回来还带来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汉王遣陈豨继续北上入代郡,平代地。 韩信、曹参斩杀代相夏说后,没有停止对代地的征伐,汉王特升迁陈豨为都尉,作为代都尉,以别将的身份去平定代地的代、雁门、云中三郡。 其实这一点才是让陈馀大怒的根本原因,仅仅是代相夏说战死,陈馀定多是惋惜,悲痛,痛惜失去一个助手,但不会大怒。 可刘邦拜陈豨为代都尉,别将定代地,扫除代、雁门、云中三郡的代兵,这才是让陈馀忍无可忍的地方。 现在的匈奴还时不时攻占云中,所有云中郡只有东部少数几城属于代国,可却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即接壤匈奴,又接壤汉上郡,这是陈馀未来可大有为的地方,现在如果被陈豨一一平定,那么陈馀的盘想不仅是全部被打乱,而是将被全部粉碎。 陈馀怒而在此,故而也准备布局对付汉王刘邦。 韩信、张耳要攻赵,陈豨去攻代地,汉这是打算一下拿掉赵代两国。 陈馀和赵王歇第一次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神里皆有一丝丝怒意,事到如今,不得不奋起自保。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你两线玩火我舍末逐本 小标题:刘邦布局两线作战,李左车进谏击荥阳救赵 汉三年后九月,杀掉夏说成为彻底激怒陈馀的导火索,原本陈馀只是想着去援助魏豹,抵抗汉的入侵。 所谓唇亡齿寒,只是想保住赵地的太平,心里还是处于中立的状态,并未真的愿与汉来个若死我活。 可现在汉杀夏说,并派遣陈豨攻略代地,陈馀再也不是那个心有徘徊的人,铁定的站在楚的立场,与楚为友,与汉为敌。 后九月(就是润九月,已经相当于后世的十月)的风已经很凉,已是深秋,初冬将至。 殿内的炉火已经烧的通红,大殿内暖和很多,但陈馀的脸色却比初冬的风还阴冷。 群臣诸将见赵王歇、陈馀至,立刻安静下来。 沉静下来后,陈馀直接开门见山,“唇亡齿寒,西魏社稷不在,代相喋血于阏与,汉已侵入代地,赵地亦岌岌可危,诸位富贵爵位或将不保,如与守贵,需与汉死战。” 不得不说陈馀很会扇动人的情绪,陈馀短短的几句话立刻让大殿上的群臣诸将脸色暗淡。 原本还在为富贵沉醉的人立刻脸色大变,这些人皆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才获得的富贵,今天有人拿走。 岂能愿意! “该如何抵御汉贼,太傅尽管吩咐,吾等愿与太傅共守富贵。”一名文臣响应道,表示愿与陈馀一起守富贵。 “老子富贵乃浴血奋战而来,汉欲取,必溅起一身血。”一名武将话很直,直接话里带血。 “汉欲取吾等富贵,休想,同为灭秦功臣,凭何汉要独占!” “绝不答应。” “大王,吾虽旧伤未愈,亦不惧再添新伤,请大王下令,吾等愿死战。”赵将贲郝说道。 贲郝的话这才将群情激昂的气氛引上正道,于是纷纷请赵王歇下令。 赵王歇这才开口道,“岂止赵代血脉相连,魏赵虽为近邻,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唇亡齿寒,赵不得不奋起自保,寡人会亲临战线与诸将共对敌。作战计划寡人已与成安君(陈馀)、广武君(李左车)周密相谈,现由二公细细讲来。” 赵王歇的话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同意作战在清理之中,言欲亲临前线督战,鼓舞士气,这倒在李左车和陈馀的意料之外。 陈馀接过赵王歇的话道,“据斥候探报,张耳、韩信已合兵一处,越过太行山,欲东下井陉击赵,吾已调兵驰援井陉,欲集合赵地兵力十万,增益旗帜号二十万挡汉军与山西。” 说到这里,陈馀已命人打开地图,进行兵力调配的说明。 李左车则提出另一番策略,说道,“汉与强楚战于荥阳,本已僵持不下,今又分兵战河北,赵非西魏,同时与赵代、楚作战,可谓不自量力,狂妄至极, 汉既做狂傲之梦,赵自不能坐以待毙,一味被动迎接,可分兵南下击河内,由河内渡河南下击荥阳,配合楚,南北夹击,一举灭汉王,韩信必回救,彼时赵兵不必北上迎于井陉,可伏兵于阏与之南,截杀韩信、张耳。” 陈馀的意思是集中兵力去井陉打韩信,主动迎击,粉碎韩信的击赵计划,李左车的意思不去主动赵韩信,而是直接去击刘邦于荥阳,与楚一同战刘邦,令其不得不回救,从而解井陉之围。 一个调动汉军在奔命之中伏击,一个则主动战于井陉,两个计策各有千秋,群臣诸将不知该从何。 李左车和陈馀皆看向赵王歇,看赵王歇敢如何选择,这下让赵王歇有些为难。 先前更说过要亲临井陉前线,这无疑是同意陈馀的作战计划,可李左车的建议也很好,如此可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王歇在询问李左车可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李左车就在思考,韩信、张耳来势汹汹,势在必得赵地,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现实。 直到此刻李左车脑海里的策略才算完整,来个围魏救赵,即与汉战,又具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微妙。 关键是这还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还厉害,可以在韩信张耳回救之时,来个伏击,甚至全歼汉军,打出另一个阏与之战。 虽不一定能与赵奢那般打的漂亮,但也能打出先辈李牧的威风出来。 陈馀提出疑问,既然汉王派遣张耳、韩信前来击赵,必然留有足够的兵力在荥阳,南下之计实现起来并非易事。 据细作探报,河内尚有傅宽等将留守,欲过修武、怀县南下击荥阳,能否击败汉将尚且有难度。 看着两位顶梁柱的意见有些向左,赵王歇心里那个急,现在什么时候,代相夏说已被斩杀,汉军已经兵临井陉之西。 不能再稍有迟缓,赵王歇也算是个乱世雄主,至少能在赵地不断引领风向标,麾下也聚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的李左车就是奔着赵王歇而来。 赵王歇道,“成安君所言在于社稷,广武君之计利在赵,两公皆为赵,寡人以为可两者兼有,欲命贲郝南下攻取朝歌,以震慑荥阳汉王,即便不能令韩信回救,亦能令其畏首畏尾。广武君随寡人一同助成安君井陉御敌。” 赵王此言让二人的主张不再那么向左,既然赵王已经发话,李左车便不再多说什么,陈馀亦是如此。 贲郝此将的能力,李左车是了解的,虽算不上大将之才,但算得上一员智谋略缺的勇将,而且曾为殷王麾下,对河内地形较为熟悉。 让贲郝率万余精兵南下,的确可对荥阳的刘邦造成一定的威慑,到时楚军如果再给点力,韩信回救不是没可能。 李左车除担心韩信,其实还较为担心一个人,那就是张耳,张耳此人在赵地为赵相数月,后又为王数月,且有贤名耳目众多。 此刻汉大军压境,很多曾经为张耳麾下的文臣武将,恐怕心里早已身在赵营心在汉,一旦张耳花大价钱联络旧部,来个里应外合,那将是大大不妙。 即便不能策反内应,但以其在赵地的根基,探查赵地的兵事布防那也是很容易,更对一些将领有所了解。 如此情况下和汉战,等于将家底提前爆料给对方,韩信等于是在看着赵地的一举一动在布局。 这就相当的可怕! 于是李左车赞成赵王歇的提议,并为赵王歇出策,令曾为张耳麾下有能力者皆随贲郝南下。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韩信伐赵曹参除后顾 小标题:曹参西还围邬县,晋阳郡守命丧一线 这个建议,陈馀觉得不错,可以免除后患,留在都城襄国者一定为心腹方可。 李左车又提出可令赵将戚将军坚守邬县,只要坚壁不出,便可牵制一部分汉军,令韩信如背有芒刺,不能全力而战。 大致的策略是汉战则坚壁不出,汉军若全部拔营而走,则从背后出击,彼时戚将军战于后,成安君战于前,必可擒杀张耳、韩信。 赵王歇同意,传令戚将军于太原郡,会同太原郡守的残余西魏军牵制一部分汉军。 兵事会议在炉火的余温中结束,事不宜迟,赵王歇立刻授予贲郝将军印,令其为别将尽快点起人马,向河内进发。 陈馀则没时间去管贲郝南下攻朝歌之时,全部在动员兵力向井陉进发。 战役打的不只是人,还有粮草辎重,这些非一日可完成,为尽快抢占先机,牢牢把控井陉之道。 井陉,从名字上也可以推测,此道较为狭窄,可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是个易守难攻的要塞。 兵马一旦不能并列通行,队伍拉开,长至数百里,那就很容易被切割成数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首尾难以兼顾。 故而能牢牢遏制住井陉就已成功一半,陈馀则率万人先一步前行,提前到井陉布置,李左车和赵王歇随后。 上党郡的阏与城北,汉军驻扎在此,中军大帐内韩信、张耳、曹参、张苍四人在紧而不乱的商谈着伐赵事宜。 “太原郡所略如何?”韩信询问。 “基本大定,唯有晋阳、邬县二城所在。”栾说回道。 “晋阳,西魏残兵,不足为虑,宣将军必可下,然唯有邬县城乃由赵勇将所占,如背有芒刺不得不防。”韩信眉头微皱。 “此人将兵能力如何?”张苍询问道。 张耳对此人算是比较了解,当年他和赵王歇一同守巨鹿时,戚将军便是守城战将之一,“此人作战勇猛,略有智谋,非寻常武将可比,最主要者,此人忠诚有嘉,对赵国忠心耿耿,很难劝降。” 此时主要的任务是灭陈馀、赵王歇,定赵地,所以张耳也不希望后面有个芒刺,而且此人能力也不弱,如果能劝其从汉最好, 兵不血刃拿下邬县城,可偏偏此人难以劝降,只能用武力。 现在总共兵力加起来八九万,不到十万,不过去强攻邬县城,又会被牵制住万余兵马。 兵法云十则围之,兵力多于十倍敌人方可围之,虽然不一定完全要按兵法来,但打戚将军的数千人马,至少要用万余兵马,如此伐赵的兵马更少。 这也是张耳较为忧虑的,但他也知道这是刘邦所分兵的兵力极限,再多一点荥阳就有些危险。 闻言,韩信沉默片刻,道,“伐赵是场硬仗,后顾之忧必须消除。” 韩信看向曹参,眼神中不言而喻,曹参道,“参定将此芒刺拔出。” 韩信道,“有劳曹将军。” 张耳道,“戚将军虽有将才,然不足以挡曹将军,是否小题大做。” 韩信道,“集中兵力对付前敌时,后背不可有失,曹将军前往,信可无忧。” 一日的休整之后,韩信、张耳率兵北上,曹参则西还围赵别将戚将军于邬城中。 太原郡各处很少有戈矛交锋的情况,汉将高邑几乎势如破竹,一路在太原郡横扫,各个闻风而降,然太原郡的治所晋阳依旧时不时能听到击鼓声和厮杀声。 晋阳城外的战将宣虎此刻眉头微皱,数日以来一直打不下此城,折损不少兵将,这让宣虎有些心疼。 宣虎帐下的本部人马皆为河南军,曾为河南王申阳的兵马,起初这些兵马还是不太适应从汉,但见宣虎为将爱兵如子,没有虐待降卒的情况, 反而是跟着宣虎屡立战功,很多兵卒逐渐做上五百主或者千人的位置,也获得汉王亲自授予的爵位。 汉对待从汉兵卒的态度,让河南兵卒感到很舒服,跟着宣虎征战,如今伤亡不小,这让宣虎有些心疼。 裨将建议暂缓攻击,继续围困,从内部去完结太原郡守的防御。 宣虎也有此意,但他担心的是粮草,作为别将攻略晋阳,粮草除当初分发的之外,此后要靠自己解决。 粮草大多是运往韩信、张耳那里,支援攻赵之战,宣虎只有攻克晋阳,就食晋阳城,才能不让士卒挨饿。 起初士卒听闻打下晋阳不仅有吃的,城内的财货可以自取一部分,这让士卒们战意高昂,可随着战斗的打响,大家伙饿的前胸贴肚皮,再也抡不动兵刃。 宣虎也开始有些着急上火,便遣数名间谍潜入城内,从内部去寻找突破口。 城内大街上冷冷清清,即便是青石铺路的街道上也是少有人影,或许是初冬的北风让城中的清晨有些冰冷,街上才少有人,亦或许此非常时刻无人愿意上街,深怕被抓去补壮丁。 由于汉军的连日攻城,城头上的西魏士卒越来越少,太原郡守最后不得不开始入室抓壮丁补充。 这使得城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很多人眼神里多的不是恐惧之色,而是愤怒,愤怒太原郡守为何如此做。 “大王早已成俘虏,现在荥阳为臣,不知郡守为何还在苦守,大王已降,早已有诏令,吾看郡守定有私心,以晋阳百姓之名满足其私欲。”一位虎背豹腰的汉子在人群中朗声说道。 这种话放在平时就是大逆不道,是要被砍脑袋的,都是躲着走,绝不会在那听得津津有味,可现在围着不少人, 最里面的则是一群衣衫不整而冻得有些发青的乞丐,脸上也带着苍白的愤怒,外围的则是一些晋阳父老子弟。 “没错,拿晋阳子弟之命换其割地自居。” “如今吾等皆为汉民,吾之命与郡守之命,岂有贵贱乎?” “为私欲而置全城百姓于不顾,此郡守不配为郡守。” “然也,既如此,不如杀之,降汉,过个太平日子。”虎背豹腰的汉子又追加一句。 “缯贺小兄弟所言甚是,与其看着晋阳子弟死于城头,不如杀之保命。” 纷纷有子弟表示赞成缯贺的注意,杀郡守,开城门投降。 见很多子弟皆同意自己的主张,增缯贺的胆子变的更大,于是他作为代表,趁夜潜出城,来见城外的主将宣虎。 宣虎闻之大喜,“壮士可否留下姓名。”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明知孤城难守为何不溜 小标题:晋阳失守邬县成孤城,强敌之前戚将军欲溜 缯贺道,“晋阳缯贺,愿从汉建功立业。” 宣虎道,“甚善,吾定向汉王举荐壮士。” 缯贺躬身行谢礼。 这缯贺在晋阳城亦算是有身份的,是晋阳城内的落魄豪族,其家族的一点产业也渐渐被现今的太原郡守给寻理由剥夺而去, 对太原郡守的怨,恐怕在场的人少有缯贺多,他无数次想着夺回家产。 当时的郡守还是晋阳县令,但不知道用何手段居然打通平阳城的关系,在魏王豹的西魏国中,他的官位一步步在上升,最后居然成为太原郡守,整个太原郡大大小小数十城皆在太原郡守的掌控下。 在太原一手遮天,哪里还有缯贺的出头之日,很多缯姓之人早就放弃夺回产业的希望,也忘记自家曾有家业。 只有缯贺还记得,他每日勤练武艺,曾想着靠参军一步步走入西魏的庙堂,然后靠实力夺回家业。 可惜这太原郡守手段通天,他压根没机会混出头,可他没有放弃,现在终于等到机会。 这一身的武艺终将有用处。 外郭城门前,有一人在骂骂冽冽,大致的意思就是太原郡内的城池一个个丢失,都是因为士卒胆小,一群废物造成的。 此人正是太原郡守,他一边鼓舞士卒多多杀敌,会给予多多的奖赏,一边骂他们无能,骂他们废物,居然让汉卒攻上晋阳城头数次。 这些西魏士卒眸光中皆有怒意,只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太原郡守后走来一个西魏卒,只是这名士卒的面孔有些生,众人感叹又抓来一些新兵,可怜的倒霉者。 下一刻这些西魏兵完全震惊,那虎背豹腰的士卒居然佩一把短剑,更惊愕的是这名士卒拔出长剑直接从身后刺入郡守的身体里,郡守脸上痛苦的扭曲,回头看去,眼珠子瞪的很大,“坚子!携杀此逆贼……” 这些西魏士卒没有一个人动,各个眼神里还带着一股畅快的笑意。 太原郡守最后的意识里听到城门已经打开,汉军入城的声音如海水般涌来,那些还在负偶顽抗者纷纷投降。 宣虎和缯贺里应外合,不到半天时间就将晋阳城拿下,慰劳汉军士卒暂且不提。 单说邬县城的戚将军,那神情很傲然,“吾乃大赵名将也,何须怕几个小小毛贼,贩夫走卒亦想与吾名将世家相抗衡乎!” “将军,太原郡又有十余城归汉。”一校尉小声说道。 戚将军脸色微变,原本饮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吐出来,脸色渐白,手扶矮几稳稳站起,“晋阳可还在?” 校尉道,“尚在。” 闻言,戚将军脸色又恢复些红润,“晋阳在,尚可,不必畏惧,不必惊慌。” 戚将军尽量用语言来稳定自己的心神,也稳定身旁的诸将。 自从进入邬县城,戚将军便遵循以美酒美食来喂出诸将的胃口,好吃好喝的东西会上瘾,自然也害怕失去。 戚将军相信这些可以让诸多战将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不过此刻他看这些战将的脸上,明显恐惧大于对美酒佳肴的期待, 连一旁妖娆的舞女也不再多看一眼。 忽然舞女尖叫起来,停止舞动,一个散发着血腥气的甲士跑进来,由于掌握不住方向,连撞数名舞女,这才稳住。 戚将军脸色不善,虽未怒视,却令甲士有些打颤,“何事惊慌?” 甲士回过神,从舞女的身上移开,“晋阳失守,郡守被杀,汉将宣虎已占领晋阳,赤旗插满晋阳城头……” 后面的话甲士夏然而止,因为原本站着的威将军瘫倒在矮几上。 孤城,邬县彻底成为一种孤城,整个太原郡只剩下邬县这座城池与汉为敌。 原先有晋阳在,彼此还能遥望安慰一下,这下彻底孤独。 戚将军稳定心神,跪坐在矮几旁道出令诸将心神大乱的提议。 出走,突围离开邬县城,绝不能坐以待毙被困死。 曹参的厉害,戚将军非常清晰,大破夏说,还在阏与将其斩杀。 和这么一个瘟神对峙,他本无绝对把握,现在没有援兵,他的心神如法再安定。 诸将纷纷规劝,不要离开城池,邬县城高池深,城中粮草也充足,坚守月余不成问题,到时候赵地必来援兵。 如果出去,这点兵马还不够曹参塞牙缝。 曹参有数万兵马(推测大概三万左右),而戚将军不过近万,出去绝对是羊入虎口。 戚将军质问诸将,在曹参数万兵力的围困下,能坚持多久如果水源被断怎么办? 恐怕十日城内必然大乱,如果汉军不只是围困,而是强攻,真能守月余吗? 诸将相顾莫言,他们都知道曹参的步卒军最擅长攻坚和打野,当年刘邦还定三秦,曹参的步军接连克城,就连三秦的军队联合起来都没能跨过他所守的城池,还在曹参的反击中被打败。 那时的西魏没有出兵援助,一是魏豹忙着建设自己的王国,二是汉王还定三秦那是履行怀王之约,贸然出兵反而不在理。 三是那时的章邯自信可以抵御汉的侵入,没有及时向西魏求助,而是先向翟王、塞王求助,不请自来,自古都是大忌。 西魏军虽然没有参加,但是西魏诸将皆知道汉军很快还定三秦,只有章邯守着废丘守很长时间,对于曹参的闻名有所耳闻。 曹参和周勃在还定三秦中都打出自己的特色,一战成名。 故而戚将军的质问诸将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代地可有援兵?” 校尉摇头,“未将听闻,汉将陈豨率兵入代地,各城池听闻陈豨此人之名,竟纷纷开城投降。” 这话让戚将军感到吃惊,但也在意料之中,他听闻过陈豨之名,早年曾为任侠,礼贤下士,待人诚恳,比较有礼节。 这么一个人最擅长安抚人心。 戚将军见代地无兵马,赵地要和韩信交手,短时间也难以抽调兵马来援助,这有点自生自灭的感觉,他决定弃城而走。 “既然诸将无意见,立刻点起人马突围,向赵地而走。”戚将军执意率兵而走,究竟命运如何,暂且不提。 话说韩信、张耳率兵向井陉进发,这早就惊动赵地。 陈馀率先而至井陉口,李左车和赵王歇也以最快的速度调动赵地全部兵马,向井陉靠近。 第一千零九十章 李左车献奇计绝汉辎重 小标题:李左车献计绝辎重,贲郝取朝歌震刘邦 加上陈馀先前的万余精兵,足有十万余兵马,赵王歇和陈馀皆自称二十万赵国精锐。 为做足文章,以达到震慑韩信的效果,陈馀命职志多多置办赵旗、战鼓,还有灶釜,一定要给汉军斥候一种二十万大军的模样。 赵王歇看着陈馀督建的壁垒,满眼的欣慰,这种壁垒,还有这要塞,汉军休想越雷池一步,他仿佛看到汉军大败而还的场景。 李左车看到后,心中宽慰之余还是有一丝丝的担忧。 壁垒营寨建造的很不错,可惜太过中规中矩,看起来很大气,很坚固,实用性却差些。 期望成安君用兵不是如此,李左车带着这种期待进入中军大帐。 陈馀引着赵王歇在营地内巡视并鼓舞赵军,随后赵王歇便坐镇中军,陈馀和李左车向最前线驶去。 站在山颠向远处眺望,艳阳高照,深秋之色一片黄红,视野开阔,可以看到三十里外。 可视野之中并没有看到汉军的影子。 汉军统帅韩信、张耳、张苍一路向井陉而来,途中韩信向张耳询问赵国的情况,最主要的是陈馀和赵王歇的为人。 张耳如实作答,得知这些攸关‘知彼’的信息后,韩信立刻下达一个命令,命行军途中将灶釜的数量逐渐减少,尤其是张苍的先头部队减少至数千。 造成数千兵马向井陉前进的效果。 第二个不算是命令,而是计谋,一个未战而先在赵军中树立内应的策略,这点韩信征询张耳的意见。 询问张耳在赵军中可以策反或者联络到多少战将,张耳的回答让韩信微惊,内心更加笃定,对这场以少胜多的战争多一份信心。 张耳的回答是六中有二,得知韩信联络这些人要做什么时,他主动承担起联络,并遣自己得力的助手去探查井陉之道。 井陉之道,如其名一样,狭窄难走,如同一条巨蟒向外蔓延而去。 在李左车的眼里,这条狭长的道上仿佛出现一支绵延百里的汉军,粮草辎重艰难的走在后面,这让李左车心神一震。 汉军欲过此道,此处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列,数万兵马一定是绵延数百里,那么粮草辎重必被远远甩在后面,这是一个极大的战机。 李左车立刻向陈馀提建议,“臣有一计,望成安君思量。” 陈馀在赵国除却赵王歇外,能入眼的就是这广武君李左车。 或许是李左车出身名将世家,还有一个很牛气的李牧,打的秦国不得不出阴招搞掉后,才能灭赵。 有这么一个牛气人存在,李左车从小受到的熏陶非常人可比,使得陈馀在其面前,除却身份尊贵外,有些抬不起头, 很多奇思妙想,陈馀自知望尘莫及。 心中的那个小小自尊就会起作用,也逼着自己读书,研读兵法,可是每次论兵法总是会矮一头。 李左车有时也很郁闷,明知道不能赢,故而每次都是只用五分才气,结果还是常常赢。 陈馀听到李左车有计谋呈献,内心隐隐有不舒服。 可陈馀寻思自己毕竟是代王,不能给人一种不善纳言的坏名声,说道,“广武君请讲。” 李左车偷偷观察陈馀的一举一动,见其诚心听建议,则欲和盘托出,“臣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西魏王,擒夏说,杀之阏与,今又辅以张耳、张苍,议欲下赵,此乃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挡。” 听到这里陈馀已经明白李左车下面话的意思,这是要他陈馀避开其锋芒,不要与韩信正面斗。 韩信杀吾代相,又以数万兵马扬言下赵,吾陈馀岂能避之不斗,如果现在表现的怯懦,后有大者当如何。 不过话还是要让李左车讲完。 只听李左车继续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曲折难行,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必行军数百里,其粮食必在其后, 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 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使其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至于戏(帐)下。 原君留意臣之计,否,必为二子所禽矣。” 这一点陈馀想到,令其进退不得,的确是个好计,这自然也是赵王歇所想,问题是如果韩信把兵力分开,见井陉不利,立刻兵行他处,当如何。 韩信能俘虏西魏王豹,多少是有点能力的,想令其求战不得,求退不能,有点难啊。 陈馀最担心的是韩信又是来个声东击西,明着来战井陉,暗中走他处,遣三万奇兵去截杀,万一不成被反杀,可就糟糕,影响士气。 不过作为三军统帅,还是代王,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张,因为那是尊严,但陈馀不得不考虑十万将士的性命。 对于李左车的建议有可取之处还是要吸取的,尤其是截取汉军辎重的提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主意虽好,但陈馀心中总有一种要压李左车一头,如果采取此策略,让李左车袭取成功,那么头功必然是李左车的。 现在他的代相被杀,代地被汉将陈豨攻略,他不能什么都不表示,用奇兵截取辎重可行,可这功劳不能让李左车尽占。 正在思虑之际忽闻有甲士回报,言贲郝本成功夺取朝歌,然而情况发生逆转,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似乎惹怒汉王。 不久前,贲郝攻取朝歌的消失传到修武,再经修武传到怀县傅宽那里,傅宽立刻率兵北上去战贲郝,同时快传至荥阳。 荥阳的刘邦得知,震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赵王歇、陈馀还真敢来这一招,竟然也兵分两路,一路战韩信,一路直逼刘邦。 刘邦敢两线作战,一是关中有萧何坐镇,二是汉的地盘不小,征集的兵力可以两线。 赵居然也敢如此,这倒是超乎刘邦的意料。 不只是刘邦,其实诸将群臣也认为陈馀、赵王歇会忙于应对韩信、张耳的大军,怎么还有精力来南下河内,欲从河内渡河来夹击荥阳。 刘邦立刻召集张良、陈平、郦食其等谋士,以及吕泽、郦商等战将,商议对策。 文臣诸将多建议深沟壁垒,加强防御,不与楚战,也不与赵战,且看韩信战况,如果韩信在赵地有利,其贲郝军必定自解还,彼时从后追击,一举灭之。 韩信如果不利,与赵在河北苦战,那就与赵、楚联军对峙,坚守对峙。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刘邦亲率大军向北击赵 小标题:刘邦亲率大军渡河击赵,两路大军下陈馀左右为难 听着群臣诸将的建议渐渐趋于一致,刘邦的内心依旧没有下定决心,隐隐有一个听不太清楚的声音。 这个声音被张良无限放大。 在一片坚守且待韩信战况的声音中,张良的声音显得特立独行,他认为不能让赵地的战场成为持久战。 要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解决赵地。 建议刘邦留下一员大将镇守荥阳,趁项羽现在还被滞留在彭城一带,亲自率兵渡河北上击赵,与韩信合击陈馀。 以韩信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一定可以让陈馀、赵王歇疲于应付,根本无暇顾及赵地难免的防御,那么北上只需少数兵力,便可以直抵襄国。 这个建议很大胆,大胆的大多人都不支持,可刘邦选择支持,不知者觉得刘邦太大胆了,这是在赌。 刘邦做出决定后就是雷厉风行,不会犹犹豫豫,立刻点将,“周勃,靳歙、周緤、召欧……” 四人异口同声,“臣谨听王令。” 刘邦开口道,“点将选兵,随寡人渡平阴,北击赵国。” 周緤常做刘邦的参乘(警卫),自然常常跟着刘邦,刘邦到那,他就在那,自然不觉得有啥不妥。 召欧在刘邦重组郎中骑兵时,已经提拔为骑兵将领,成为汉铁骑的其中一名骑将。 作为骑将,召欧和骑将灌婴非常不同的地方是他常跟在刘邦身旁。 等于是位不怎么会被单独作为别将出征的骑将,是直接受刘邦指挥的,御用骑将。 骑兵一部分是用来打天下的,有一部分是保护刘邦的,召欧就是其中一位将领。 故而召欧也是觉得很正常,但周勃和靳歙两人则有些惊讶。 周勃是镇守敖仓的大将,敖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将其调走,北上伐赵,是不是有点冒险? 还有靳歙,这位是名骑都尉,虽然其级别比作为骑将的召欧还矮上一分,但他是位常作为别将出征的骑都尉。 在灌婴离开后,靳歙是作为绝楚后方粮道非常合适的一个人选,现在也让他北上,故而也觉得意外。 周勃稍稍迟疑,但在听闻刘邦接下来的安排,欲言又止的话咽了下去,只听刘邦道,“命内史周昌坚守敖仓,暂代周勃之职。” 刘邦不仅让周昌暂代周勃之职,还又增调十员彪悍的战将去援助敖仓。 接着刘邦开始安排接替自己位置的人选,自然首选是吕泽,留吕泽全权负责荥阳一线的防御。 这个职权和当初刘邦离开荥阳回救关中是一样的,而且有增无减。 吕泽的脸色则是有些严肃,他知道现在荥阳一带的楚军虽然比之前少,多去南方打黥布。 可刘邦一下子带走几员虎将,还有数万兵马,这对荥阳一带的防御是不小的挑战。 吕泽则第一次向刘邦提出留下几名骁勇的战将辅佐,保证防御的坚固性,还有它的柔韧性。 刘邦则留下中尉靳强,作为吕泽的助手,加上郦商等别将继续牵制楚军。 趁项羽被牵制在彭城一带,刘邦立刻听取张良的建议,率数万汉军精税北渡平阴,从平阴悄然进军。 荥阳的帅旗没有变动,依旧刘邦走之前的旗帜,只是又多加一个帅旗,吕字帅旗。 如此在楚军眼里,汉军的部署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的样子。 经修武留宿后,天不亮就直奔朝歌,傅宽本与贲郝交手,听闻汉援军至,其帐下士气大振。 周勃做前线的总指挥协助刘邦调兵遣将,召欧、靳歙二将立刻投入战斗,靳歙与傅宽左右夫击,另一位骑将召欧则绕到后面,直接让贲郝腹背受敌,大败而走。 夺回朝歌的消息,快速向赵地传去。 在井隆口的赵王歇闻言,心中一惊,这个消息不是很妙。 如果汉攻赵不只是一路,那可就大大不妙,南北夹击,赵地怎么受得了。 面对这个状况,赵王歇首先想到的是遣将南下,阻挡南面入侵的汉军。 如果南面的汉军是刘邦亲自率领,那战斗力恐怕还会比韩信这一路难缠。 调动兵马南下,势必会影响抵挡韩信这一路。 这个时候李左车就在分析,这两路哪一路是疑兵,如果韩信这一路是疑兵,那么邯郸以难的城池安危,直接关乎着襄国的命运。 当将主力调往南方,可韩信这一路又不像是疑兵,他们虏魏豹,斩夏说,这战绩绝不是疑兵那么简单。 如果汉两路都是实,无虚,那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汉是打算以闪电战来解决赵,这是速战速决的策略。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李左车觉得更是要避开汉的乘胜之兵锋,一个字托,托死汉军。 既然汉着急寻战,只能说明荥阳那边楚军的威胁恐怕将越来越大。 李左车还关注着南方战场,那项声和龙且战黥布,各有胜负,但楚军渐渐占据优势,那么一旦南方战事结束,项羽必然亲征荥阳。 也就是说只要赵能坚守不出,扼守各个要塞,坚持到项羽西征而来,那时候汉必然南北难以兼顾,灭汉都不成问题。 这些思绪看似复杂,实则不过一瞬间,眨眼的功夫,李左车已经思虑好,见赵王歇有些着急的样子,规劝赵王歇不必担忧。 李左车道,“襄国之南有邯郸城做第一道屏障,其次邯郸之南,守好铁三角,邯郸郡必然无忧。安阳、棘蒲、邺县,三城互为犄角,只要坚守不出,一城有难,两城支援,必然可阻挡汉军北上。 臣建议大王遣守相、兵守、郡守亲临前线即可,大王不必担忧。” 听闻李左车的分析,赵王歇这才稍稍安心。 可惜消息再快,也需要数日传达,他们没想到数日后,汉军马不停蹄又战安阳东。 这个消息再次传到陈除馀耳朵里,陈馀猛然间压力倍增,进退两难。 如果不出击与韩信战,待到刘邦从南面一路打到襄国,那么赵军完蛋的更快。 于是陈馀决定出击,李左车再次阻止,劝其不要战,请奇兵截其后。 陈馀自称任侠里的儒者,靠着义兵逐渐走到今天,能为代王兼赵太傅,靠的是举义兵,否则怎么能以少胜多,赶走张耳,迎赵王歇归来。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韩信背水一战实则很风险 小标题:韩信背水陈兵,陈馀自信可败汉 陈馀道,“举义兵,何须奇谋,侵略之战,士卒皆为保家而战。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能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已经是极限)。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大部队),何以加之(如何应对)! 如此,诸侯皆谓吾胆怯,从而轻视,全来伐我,岂不永无宁日。” 陈馀不听广武君策,未用李左车之计。 两人秘密讨论之际,帐外的亲张耳之将第一时间得知,趁调兵遣将的混乱之际,将此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张耳的耳朵里。 张耳的内线开始起作用,韩信得知大喜,于是下令,“全军开拔,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 大军依次摆开,首尾相距百里,至井陉口三十里处,斥候往来如梭,传递大将军韩信的命令。不多时,诸将齐聚在韩信身侧。 韩信道,“有恒山王内应在,信有诱敌出洞,鸠占鹊巢之计,需诸将严密配合。” 陈贺、孔聚、丁复等将皆言,“敬听大将军之令。” 韩信对丁复道,“夜半时分,选轻骑两千,人手持一赤旗,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切记以下之言,赵见我走,必空壁(倾巢)逐我,丁将军可疾入赵壁(壁垒),拔赵旗,立汉赤旗。” 这个命令使得丁复微微一愣,虽然汉军重审军法后,大将之令如山,必须遵从,非商议之时只有听从的份,可丁复不得不慎重。 因为这关乎着他帐下的楼烦兵,丁复道出自己的疑惑,“赵军会倾巢而出否?” 韩信略微沉思,道,“即便留,亦不过百。” 丁复将信将疑,但一跨上战马,眼神就变的很坚定,率二千轻骑从间道而去,暂且不提。 韩信吩咐完这支奇兵后,下达两个更加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命令,一个是对栾说道,“速传裨将,令其传食,言今日破赵乃会食。” 闻言,栾说心里犯嘀咕,这韩信越来越难以捉摸,军中无戏言,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今日能破赵。 韩信虽为大将,然掌兵不过涉西河开始,虎魏王豹乃建立威信,今日轻易承诺破赵会食,岂不自断退路。 栾说将韩信之言传给裨将张苍,张苍传令全军,诸将皆不信。 刘邦本是遣张耳辅佐韩信下赵,曹参此刻在魏地击赵将,陈豨略代地,名义上张耳是韩信的裨将,但张耳作为落魄的恒山王又不可能亲自上阵,于是这三万精锐就交给张苍率领。 张苍成为伐赵的裨将。 诸将觉得韩信这牛吹的太大,恐怕难以漂亮的收尾,于是佯称“诺”。 不是吃饱喝足才好打仗吗,现在拿命再搏斗,居然还不让先吃饭。 破赵后再吃,如果一日不破赵,岂不一日不得食饭。 不过既然大将军所言,只能先忍着食欲,破赵再说。 张苍回禀,言诸将多有不信,韩信的意思是传达到即可,很快就能证实所言。 韩信召集诸军吏,曰:“赵已先据有利便地为壁,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前行而击,唯恐吾至阻险而还,故而信欲使万人先行,出战,背水陈兵,以示决一死战之心,并建大将之旗鼓。” 诸军吏对建造大将之旗鼓虽然感到微惊,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大将的位置避之还来不及,现在居然故意为之;可背水列阵,诸将皆感到疑惑。 张苍也认为不妥,“大将军,背水列阵,自断后路,似有不妥,将军思虑完全乎?” 张苍的话引起了共鸣,诸将皆认为背水而战,等于自断后路,这要是败阵下来,可就是全军覆没的危险。 韩信则道,“军中多新兵,且有魏降卒,其战心未必有汉卒坚定,士气如千里之堤,易毁于蚁穴,一人怯战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军令已下,本是遵从即可,然诸将不明所以,亦容易出现偏差,对于张苍这样的伐赵别将而言,还是要讲清楚的。 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 什么都不说,只是下令,那绝不是大将所为,除非那种为掩盖真实作战意图,不得在军中议论以免泄露的情况。 可现在恰恰相反,韩信就要背水列阵,不仅要全军知道,还要赵军知晓,尤其是要陈馀知晓。 自然不需要什么都不解释。 张苍一听就知道韩信的真实意图,这是要短时间提高战斗力,以达到以一当十的效果。 陈贺、孔聚率万人列阵于水上(岸边),于平旦处建大将旗鼓,便于赵军望见。 赵军果然望见而哈哈大笑,这个笑声很快传到陈馀、赵王歇的中军大帐内。 “背水列阵,自断后路,此乃兵家大忌,韩信不过如此耳……”陈馀鼓励诸将道,其实他的内心在犯嘀咕。 能生擒魏豹的汉将,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浅显的道理,究竟此举何为,他有些迷惑。 鼓励完诸将,诸将的笑声渐行渐远,原本那种紧张、低迷、信心不足的现象消失不见。 不过大帐内的笑容则消失,李左车脸色郑重,“韩信通兵略,此违背兵法之举,其中必有诈。” 陈馀点头,“馀亦知有计,然看不出韩信此举何为。” 咚咚…… 浑厚响亮的鼓声响彻井陉之道。 赵王歇闻之,眉头一皱,他一直不太想面对的场景即将发生,争斗已不可避免。 赵王歇道,“既然韩信有诈,待击败韩信,不追击即可。” 陈馀赞成道,“可。” 鼓声阵阵,远在中军的陈馀、李左车皆听到,见赵王歇同意立刻开壁出击,陈馀则立刻下令,“速开壁击汉……斩将夺旗者,记大功……” 如果不说这记大功,诸将或许还能听到再后面的一句话,“汉军若败,勿追,守好壁垒即可。” 陈馀的意思是汉军出来一波就收割一波,打退即可,不必去追击,后面肯定有韩信的陷阱。 这点陈除和李左车都能看得出来,而且李左车看的更透彻,从韩信背水列阵,推测后面的军队组成比较复杂,恐怕是和新兵、降卒混杂在一起。 韩信、张耳率三万精锐缓缓而行,可谓鼓行而出井陉口。 出井陉口,高邑在左,张苍在右,韩信、张耳在中。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旗帜虽小置换事大 小标题:赵壁垒旗帜大变,赵军惊慌难辨真假 韩信下令先让孙赤、徐厉为先锋,先与赵军交锋。 密集的弓弩对射之后,就是长矛与长戈的厮杀。 赵军在得到陈馀的命令后,只记得斩将夺旗者立大功,战意高昂,打的孙赤的脸更红,红着脸指挥厮杀,甚至亲自上前斩杀冲过来的赵兵。 徐厉从未打过大战,自涉足西河后,也没有独立为战的机会。 在打魏豹时基本上是曹参、灌婴、陈贺、孔聚、陈豨等在唱主角,现在他们都不在韩信身旁,这次是他可以独立展现的机会。 这一打才和道,作为先锋真的不容易,尽管徐厉很卖力的指挥,方阵依旧被赵军冲的七零八落。 韩信没有下令后撤,徐厉和孙赤也只好咬牙坚持。 韩信为做的逼真,显得是真的战败而走,立刻又调高邑从左边进攻,驰援孙赤和徐厉,二人立刻感到压力小很多。 不得不说高邑的缻度军战力很强,而且他们的兵器也很独特,类似于一种长棍,非常独特的长棍。 长根阵的出现令赵军有些发愣,发现原本的长矛、长戈根本无法刺杀这些汉卒。 结成棍阵后,可以困住一部分赵卒,然后就是乱棍打死。 这个突发的情况让正在远处观战的赵将震惊,立刻用车骑去冲击,这才使得高邑的猛烈势头被阻止。 韩信见高邑势力略减,立刻再使张苍亲率大军冲杀,于是大战良久,韩信见时机成熟,与张耳商量可以诈败而走,将旗鼓全部扔掉,连大将之旗鼓也不要。 职志辛辛苦苦制作的旗鼓就这么放弃,多有不舍,看着这些成果,只好忍痛离开。 正在和赵军打的火热的高邑、张苍有些不舍退走,但二人皆明白不舍难有得。 于是韩信、张耳率军佯弃旗鼓,退回井陉口。 见韩信丢弃旗鼓而走,早忘记陈馀下令的最后一句,只记得斩将夺旗立大功。 现在汉军败走,追上去斩下几名将领的头颅,哪怕是百将、五百主这样级别的战将,那也是立大功。 陈馀和赵王歇的激励的确提高赵军的战斗力,但却也让赵卒容易脑昏眼胀,满脑子是收割人头。 韩信、张耳、张苍、高邑等这些人的名字,每个士卒都在默默念叨很多遍。 有的赵将很上心,主动向陈馀、赵王歇请求汉将的画像,誓要斩杀这些汉将,尤其是诸将皆以将张耳、韩信的人头置于陈除、赵王歇帐下为荣。 看着人头要跑掉,岂能不追,于是这些士卒皆狂追。 外面的赵军去追汉军,待在壁垒内而没有首战机会的赵卒开始眼热,这么好的机会为何是他人的,争功的心不可能没有,不平的心也难免。 此刻看到外面一地的旗鼓,不捡白不捡,不拿白不拿。 留在壁垒内的赵卒如蜂出窝一样,倾巢而出,跑到前面留下的战场,开始争着“打扫战场”,清点彼此的收获。 相互道贺者有之,彼此为抢夺旗鼓厮杀者有之。 就在赵军空壁而出争汉旗鼓时,一直藏在不远处的丁复眸光闪闪发亮。 这双眼睛就像是草原上的饿狼,终于看到猎物。 赵军在留下的战场上相互争夺战果,丁复相信这个时候如果率骑兵冲过去,绝对可以收割人头,大破赵军。 丁复有些犹豫,那些楼烦兵的眼神里也满是立功的火热。 这个时候突袭,皆认为十拿九稳。 丁复还是忍住心中的欲望,下达命令疾入赵壁垒。 为配合丁复能顺利入赵壁垒,换旗帜,韩信选择与赵交战的场地距离壁垒还是有点距离,故而轻骑先慢行,后疾行,这些抢战果的赵卒根本感觉不到。 话说韩信、张耳率兵退向水上(岸边)军,水上军已经列成方阵,随着孔聚、陈贺的一声令下,方阵中间迅速分裂开来,让出一个通道,韩信、张耳入。 赵军追至,汉军复疾战,由于赵军“乘胜”而击,士气高涨,汉军略退,然退无可退,军皆殊死而战。 后无退路,军中老兵想起彭城之战,退入水中就是死,拼死一战或许还能活。 军中新兵也听前辈们讲过彭城之战的惨状,如果退入水中不会水的必死无疑,会水的活着几率也小。 孔聚、陈贺曾参加过彭城之战,知道如果被赵军挤到水中,溺死者不仅仅是无数的问题,而是绝不回缓的余地。 孔聚指挥士卒牢牢维持阵形,有缺口立刻补上,陈贺则亲领重步兵去冲击赵军的阵型,不让赵军结阵。 激战良久,赵将见不得胜,于是果断下令退回。 水上军看着赵军退走,有的汉卒满眼的通红,尤其是有的兄弟伙伴被赵军杀死,急着要冲上去,被孔聚、陈贺果断拦住。 陈贺喝道,“违令者斩!” 赵军回还,出井陉口,见满地的旗鼓已经不见,只有一些残破的旗帜以及斜插着的箭矢。 那些收获战果的赵卒互相在清点,甚至还在争吵,这名赵校尉大怒,与之理论。 因为战果分得不均,争执许久才悻悻离去,准备一起还归赵壁。 话说丁复入赵壁,如无无人之境,因为争抢旗鼓等战利品,留守的只有百人,见汉轻骑完全愣住。 毫无抵抗之力,待到要拿戈矛组阵型反击时,为时已晚,丁复率先舞动赵地长刀(类似于吴钩的一种弯刀),瞬间就斩杀十余名。 片刻间这两千轻骑就将这百余名留守者斩杀殆尽,丁复急切道,“速把换旗帜。” 两千名骑士纵马向壁垒的四周而去,跳下战马,拔掉赵旗,然后抽出背后的汉赤旗,立上汉赤旗。 两千汉赤帜随风飘扬,丁复立在壁垒的观望台上,命一千骑士持赵戈矛把守各处,令一千骑巡视赵壁。 话说赵军不胜,不能得韩信、张耳等,经过一番争抢旗帜后回还,见赵壁皆汉赤帜,而各个大惊。 不知是谁开始大喊,“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各自逃命兮。” 即便赵壁垒插上汉旗帜,不代表赵王歇以及大将陈馀就被俘虏,不代表汉皆得赵王、将。 这种情况或许有两种结果,一是趁赵军与韩信、张耳战,有汉军入赵壁战,赵王歇、陈馀战不利,出走,汉军占据壁垒。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赵王歇、陈馀被俘虏。 可情急之下,士卒怎么能分辨真假。 如果赵王歇、陈馀未被俘虏,赵壁垒怎么会被允许插上赵旗帜。 可赵卒还是忘记一件事,赵王歇、陈馀所待的大帐不一定会在这一处,有可能在后面。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刎颈之交要了陈馀的命 小标题:陈馀命丧泜水之上,刎颈之交阴阳相隔 赵王歇、陈馀平时会在壁垒内巡视,虽说他们所带的中军大帐只有一处,但实际他们常走动。 这些士卒一听有人喊赵王歇、陈馀被活捉,那里会仔细判断消息的属实性。 如果赵王歇和陈馀在赵壁的最前面,怎么会允许赵军空壁而出,而不留兵马守本? 陈馀和李左车都是当世的能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汉置换旗帜。 赵军中有很多士卒,甚至是百将乃至五百主、千人的将领眼神左顾右盼,然后跟着大喊,“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各自逃命兮。” 这一句句喊话本就让惊魂未定的赵军胆寒,再看连五百主、千人级别的将领也跟着喊。 士卒的心里,那就确定无疑。 兵遂大乱,遁走。 赵将见之,恨死此刻乱喊乱叫的人,如果没有看清何人所喊,赵将也差点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 就因为看到乱喊而动军心者皆是张耳的旧部将,皆是亲张耳者。 瞬间赵将就明白所以,这可是里应外合,韩信张耳引赵出壁垒大战,另一支奇兵撤换旗帜。 现在内奸又跟着起哄,这可真是大大的麻烦。 士气太重要,兵败如山倒,其实说的就是一个势,现在经过这内奸一喊,兵不乱才怪。 赵将气的挥剑斩杀,“自乱者斩!” 可惜虽斩者不能禁。 壁垒内的丁复见状正是实际,于是从内向外冲击。 一直尾随出井陉口的韩信、张耳见赵军乱,于是下令轻装出击,以疾风之势,夹击赵军。 在赵军大乱时,时不时亲自督战的陈馀立刻发现情况不妙,他第一时间下令保护赵王歇。 因为陈馀知晓即便赵军大败,只要赵王还在,那么还能卷土重来。 如果赵王歇被俘虏,那么赵地就真的完蛋,就跟魏豹被韩信俘虏一个结果。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陈馀的预料,他完全没想到十余万大军,怎么顷刻间兵败如山倒。 这十万大军,其实分前四后六,前面四万驻扎在井陉口,随时准备着击出井陉口的汉军,后面六万则是由陈馀、赵王歇亲自压阵, 是用来最后解决汉军的。 可是没想到前面四万赵军的溃散,使得这六万尚未动的赵军也跟着大乱。 韩信、张耳与丁复的内外夹击,使得陈馀第一时间判断出这兵败如山倒的气势,难以一挽狂澜。 这才通知赵王歇向南撤,赵王歇表示愿与士卒共存亡不愿走。 不过俗语道祸不单行,南面的战报也跟着传来,陈馀言,“安阳,棘蒲,已被汉王率军击破,现在攻击邯郸,如下邯郸,襄国将会危险,彼时欲回都城而不得。” 陈馀的意思是襄国不能丢,钜鹿不能丢,现在汉王亲自率兵从南面进攻,已经逐一拔城,赵王当亦率兵南下,坐镇襄国。 于是赵王歇才赶紧向襄国逃。 赵王歇本想让李左车跟着他一起逃向襄国,但李左车实在不忍心这尚未动的六万赵军跟着溃散。 加入六万赵军也跟着溃散,那就真的回天乏术,这才请命留下,协助陈馀指挥赵军。 李左车、陈馀亲自指挥赵军迎接汉军,可惜在汉军的夹击下,赵军依旧大败,被俘虏和逃散者不计其数。 李左车见状不妙,建议陈馀向南撤,以鄗县城(今柏乡之北)为根基,进行反击。 泜水之上,鄗县之南布阵抵抗。 陈馀同意,率军边战边撤,一路向泜水上撤,“赵兵溃散,心无战意,可背水以激发斗志。” 陈馀的意思是也来个背水之战。 李左车不太赞成,现在是兵败如山倒,而非士气高涨之时,并不适合背水列阵。 陈馀未听,不断向泜水而来,赵卒退无可退。 汉将韩信夹击大破赵军后,命张苍率军去追击陈馀、赵王歇。 张苍率轻车骑一路追来,一直追到泜水之上,居然想列阵抵抗汉军。 张苍笑道,“此时岂能背水之战……传令全军,速击,能擒杀赵王、大将者重赏,苍亲自为其表功。” 获得军功不易,但让刘邦知道你获得军功更不易,现在张苍说他会亲自向汉王表功,那这种激励相当的大。 汉军疾战赵军,赵兵无心再战,士气低落,又无可退之处,于是纷纷投降。 陈馀大怒,连斩几名千人将,敦促赵兵继续作战。 张苍招降陈馀,陈馀不降,反而继续指挥赵兵反抗,张苍不悦,觉得这么下去,数万赵兵如果真的被激发斗志,非常不妙。 因为张苍自己率领的轻车骑才不过数千,完全和赵军兵力不对等。 如果赵军被陈馀激起斗志,他张苍必战死于此,于是下令数百重骑兵随他亲自去击杀陈馀。 张苍下的命令是击杀陈馀,不再是活捉。 汉军的重骑兵也就是郎中骑兵,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数百骑兵的冲击下,直接将陈馀围住。 张苍弯弓射箭,只是射中陈馀的腿,他想捉个活得,让张耳亲自处决他昔日的挚友。 等到韩信、张耳赶到,张苍已经压着陈馀来见韩信。 再次见到陈馀,张耳心生感慨,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陈馀怒目而视。 张耳道,“吾与成安君乃昔日挚友,何故非要如此?” 陈馀道,“不必假惺惺,馀与耳,自钜鹿之时已非挚友。” 张耳长叹一声,便不再见陈馀,韩信征询张耳意见,如何处置。 陈馀的身份较为特殊,怎么处置,即便是汉王在此,恐怕最终的决策权也是交给张耳。 张耳请命伐赵,并动用一切资源就是要手刃灭国仇人。 可自从见到陈馀,心里的怨恨一下子消散,不知道为何就是没有了感觉。 非恨非怨,或许当初陈馀的选择是对的,明知道不敌秦军还要让他们去送死, 如果当初换成他张耳率兵驻扎在钜鹿之北,他估计也不会冒险。 那个情况下,钜鹿城内虽然紧急,然诸侯必定陆续赶到,秦军必然会分心应对诸侯,攻城必然变缓。 可如果和秦军战,可能会死的很快。 张耳和陈馀的恩怨,自然有当事人来解决,所以韩信也断定刘邦会将陈馀的命运决策权交给陈馀。 张苍得陈馀,没有自作主张,交予韩信,韩信则征询张耳。 张耳思虑片刻道,“陈馀自称代王,又兼任赵太傅,实则代、赵动乱之根本,且有将帅之才,如放虎归山,难免赵地再起战火……”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李左车激励赵王此不过矩鹿之难耳 小标题:汉将靳歙别将略赵地,广武君苦心激励赵王 说的很委婉,张耳的话已经点明,陈馀乃赵代动乱之根本,汉行兵千里而定赵地。 动用人力、物力和财力,才大破赵军,如果不杀陈馀,赵地难平。 韩信又追加一句,“斩赵将陈馀,以震慑赵军?” 张耳点点头,“首恶须除,从犯可赦,降者不予追究,以王化感召,必可定赵地。” 韩信听得明白,首恶须除,那么陈馀必死无疑,况且现在汉王并不在泜水之上。 现韩信也听闻汉王亲率汉军渡河向北击赵,这必是张良南北夹击赵地,以速定赵地的策略。 既然汉王刘邦将到,凭借张耳和刘邦之间的关系,为稳定赵地,很可能会立张耳为赵王。 陈馀的死取决于张耳没有问题,于是下令斩成安君陈馀泜水上。 一代名士,跻身王侯之列,死后不过是一滩血。 张耳命人将陈馀厚葬,也算是对昔日挚友的一个交代,所有的恩怨随着人的逝世,烟消云散。 陈馀虽死,然赵王歇犹在,赵地犹未定。 张耳在赵地人脉广泛,早早命人打探汉王刘邦的动向。 将刘邦已经攻下邯郸的消息告知韩信后,韩信微微一惊,韩信是没想到刘邦会这么快打到邯郸。 邯郸已下,接着就是襄国。 韩信下令,即刻追击赵王歇,全军没来得及回味刚才的胜利,开始造筏、寻船渡过泜水,南下襄国。 话说刘邦率汉军主力北上,一路战安阳、棘蒲,直至赵地重镇邯郸。 或许是邯郸曾经被章邯毁坏过城郭,即便重建,也有阴影,赵王歇和陈馀都没有将赵国国度迁到邯郸。 可这并不代表邯郸不重要,它依旧是赵国的第二大重镇,更是襄国南面的重要屏障。 刘邦的目的是赵国的都城襄国,切断赵军后援,无论是粮草辎重还是兵源,统统切断,让井队口的赵军成为无根基之军,或者说无家可归之军。 按照战略大师张良的看法,如此做既可以断其后援,也可以乱其心。 很多赵卒的家室都在邯郸、襄国,一旦这些城池被攻下,那么军心必定不稳,再加上张耳在赵地的根基和威望,必定有很多能人异士响应。 如此别说是十万大军,即便是数十万大军,一样不堪一击。 韩信在攻城略地上是一等一的,张良在战略、攻心上又是一等一的。 如此刘邦才果断决定采取雷霆之势,迅速灭赵。 一路攻城略地,打下邯郸后,刘邦迅速做出部署,命靳歙别将攻平阳、邺,而是由周緤做参乘,率周勃、召欧向北进攻襄国,会合韩信。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而是刘邦询问战况的成果,然后做出的判断。 这一路靳歙表现很出色,别攻破赵军,生得其将、司马二人,军侯四人,降下吏卒两千四百人。 这个战绩让刘邦很放心的可以将剩下的赵城池交给靳歙去攻克,他可以安心的去和韩信会合,不必担心赵军从后偷袭。 靳歙攻略城池暂且不提,且说刘邦一路北上抵达襄国之南驻扎。 韩信、张耳也一路南下追赵王歇于襄国之北,听闻刘邦已经抵达,立刻来拜见汉王刘邦。 刘邦礼遇之,“大将军、恒山王大破赵军,寡人甚慰,今襄国已成孤城,将军几日可破城擒王?” 刘邦直接开门见山,他知道在赵地不能待太久,否则荥阳城真的压力太大。 刘邦的话算是在韩信之料,当他听闻刘邦渡河北上,就知道刘邦急于解决赵地。 这个话韩信听闻后,脸色如常,张耳听闻心里却犯嘀咕。 襄国的城池牢固度,他是知道的,当时陈馀在赵地反叛攻击他时,靠着城他他坚持十余日,最后因兵力不敌,只好率军冲出包围,离开赵地入关中。 如今再看昔日的襄国城郭,已经比昔日还要高,护城池也比早年更宽更深,而且里面的粮草配备如何,也无法得知。 在张耳看来,没有半月难以克下。 不过听刘邦的话外音,是不太愿意接受如此长的时间,却听韩信道,“如大王命麾下兵马暂由臣调配,臣可一日克城。” 韩信、张耳所率数万兵马,韩信自信数日可破城,但如果暂时加上刘邦的兵马,一日可破。 刘邦闻言,微微一笑,脸颊难得浮现酒窝迷人笑,“可。” 韩信命周勃、召欧二人率军封锁襄国以北,杜绝赵王向燕国求助,命孔聚、陈贺封锁东边,防止赵王向齐地求助。 做好这些部署后,韩信直接命高邑、丁复二人从正面进行攻城,又命宣虎埋伏在襄国城西,伏击赵王歇逃亡矩鹿城。 韩信不希望再来一个矩鹿之战,直接将赵王歇扼制在襄国。 这宣虎在降下晋阳后,与定太原郡诸城的高邑立刻加入到韩信伐赵的井陉之战。 剩下的平定魏地的后续工作,韩信都交给了上郡守襄,而宣虎在随韩信至襄国后,没有忘记当初对缯贺的承诺,将其推荐给刘邦。 此时刘邦为检验一下这缯贺的能力,以其为执盾后也让其加入攻襄国的战斗。 勇猛的缯贺在韩信有节奏的攻城下,有数次攻上城头。 城中的王宫乱做一团,很多侍女、官者都已逃出宫去,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赵王歇和李左车。 李左车建议赵王歇不要待在宫殿里,而是亲自到箭楼前督战,阻止韩信的进攻。 可赵王歇自从陈馀被斩已经无心再与汉战,见李左车依旧继续的为他谋划,大为感动,劝李左车逃命。 李左车不愿放弃,“大王,臣跟随大王数载,经历矩鹿之惨烈尤未放弃,今日城尚在,城内粮草充足,为何轻言放弃?” 李左车讲起过往,在矩鹿被围时没放弃,项羽封张耳,将他赶到代地时,没气馁,想着在代地可以发展势力,借助胡人的力量再打回赵地。 后来没想到陈馀帮助赵王歇提前完成这个目标,并且逐渐将赵国变的强大,拥有十余万兵力,嫣然就是一个中小强国。 虽然不能和楚汉比,但放眼天下可以算得上数三数四。 可是转眼之间就被汉打的起不来,而且最可恨的而是汉正在和楚较量,居然还能腾出手先把西魏收拾掉,再打残赵国。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孤城之下计难行 小标题:孤城无力回天,广武君计难行 李左车不相信拥有十余万兵马,数十城的赵国会数日之间就分崩离析。 赵亡?这怎么可能? 李左车不相信,还在努力鼓励赵王歇。 原本的赵王歇逃回襄国后准备和陈馀作为呼应,谁知陈馀被斩杀的消息很快传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赵王歇已经晕倒,再醒来后,他比原先矮一截,之前他对陈馀的专权有点不满,但此刻才知道没有陈馀,这个赵国将会更加不堪一击。 或许李左车很有才华,可惜没有机会令其大展宏图。 李左车还在劝说,赵王歇突然感到深深的愧疚,一个做臣子的尚且如此,他一个赵家后裔,不为赵家祖业努力,岂不枉姓赵。 赵王歇立刻打起精神,“走,上箭楼,寡人与城池共存亡。” 李左车见赵王歇恢复斗志,立刻又建议道,“可立刻遣使者向北,过易水求助燕王,向东求助田横发兵。” 赵王歇道,“可,此刻起,李先生为赵国大将,全权处理赵国军政之事。” 赵王歇斗志再起,立刻拜李左车为赵国大将。 李左车则没主动领将,倒是临危受命,“大王,当务之急,应打退汉军首次攻击。” 箭楼之上,赵王歇亲自压阵,在执盾之士的护卫下,不断巡视各处战场,赵军很受鼓舞,可惜被韩信的一封封劝降书弄的人心慌慌。 李左车心生敬意,敬佩韩信这个对手,这劝降书不是韩信写的,亦非刘邦所叙述,乃投降赵军士卒所写,给其兄弟所写,劝其投降。 大意是赵将陈馀已被斩杀,襄国之南的城池逐渐被汉军攻破,现在的襄国已经是个孤城,不可能有援军来的,只有投降才有活路。 陈馀被斩杀的事情不是每个士卒都知道,毕竟不是喜庆之事到处宣扬,为稳定军心,赵王歇和李左车等几位重要人物知晓。 李左车从一名五百主(率领五百人的中下级将官)手里夺过此书,看了几眼,脸色微变,然后交给赵王歇。 赵王歇见李左车的神色已经猜到一二,“情况如何,直接与寡人说。” 李左车道,“邯郸之南,平阳、邺城亦归汉,汉将靳歙,身斩守相,所将之卒斩兵守、郡守,襄国之南已无赵城。” 话音根本来不及落,赵王歇直觉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如果不是先前有过陈馀被斩的晕倒经验,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赵王歇道,“燕王,燕王何时有讯?” 李左车脸色有些苍白,“通往北面之路已尽封。” “齐王……可通信于齐王?” “东乡路已封,的确已为孤城。” 赵王歇这下直接瘫坐在冰凉的石块堆砌的垛口处,“该当如何?” 李左车道,“期待燕王、齐相知唇亡齿寒之理,能及时发兵。令大王可重赏勇士突围去燕地求助。”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赵王歇是懂得这个道理,可惜尚未实施,就遭到汉军猛烈的进攻。 看着汉军士卒源源不断的如红色的潮水一样漫过箭楼的垛口,李左车也慌神,立刻建议赵王歇赶紧走,回内城。 赵王歇则下令数十名禁卫先护着李左车离开,他自己心灰意冷。 此时冲上襄国城的有一位很独特的士卒,不仅勇猛异常,眼神还特别好使,一眼就看到甲士护卫着的赵王歇。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邦的执盾缯贺,此刻手持一把吴钩,另一手臂上绑着木质盾牌,如猛虎一样直接冲向赵王歇。 弯弯的吴钩带着猛烈的力量,狠狠的砍劈赵士卒。 木质盾牌碎裂,血肉横飞,缯贺如同杀神一样直接打的赵士卒胆寒,弃盾而走。 在慌乱之中,赵王歇则显得很淡定,那骨子里为王的气质算是已培养出来。 缯贺俘虏赵王歇,然后大喝一声,“赵王已俘,速速投降。” 本就是孤城的襄国在赵王歇被生擒后,很快皆放弃抵抗。 其实赵士卒心里都明白,面对外面十万大军,一个孤城不可能挡得住。 赵王歇被生擒后,押往刘邦所在的阵地。 韩信没有询问赵王歇如何处置,因为他知道怎么处置一个王,他是没有权利的,这个事情自然还是刘邦亲自定夺。 将相的命运,韩信作为伐诸侯的大将军有权处置,但王级别的自然还是要请示汉王。 虽然韩信重审军法后,着重提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是攻城略地,因战况君王未必知晓而言,那是战斗,而不是处置俘虏的权利。 对于俘虏的处理向来都是君王授命,除非特殊情况,兵戈无眼,直接战死的那种。 其实处置陈馀时就有点越俎代庖,陈馀不只是赵将相,他还是代王,这个级别的人物自然是刘邦处置。 不过张耳和陈馀的关系特殊,刘邦已经默许张耳怎么处置陈馀。 杀陈馀,其实是张耳默认的。 现在擒住赵王歇后,韩信自然第一时间交给刘邦。 如何处置赵王歇,刘邦还是看向张耳,他知道赵王歇和张耳曾为君臣。 昔日赵歇为王,张耳为赵相,后来二人皆为王,张耳占据赵歇的地盘。 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复杂,后来赵歇占据张耳的恒山国国都,也就是襄国,曾经的信都。 二人的关系更是有点紧张,此刻刘邦再次询问张耳的意见,张耳默然良久开口道,“汉王,陈馀之所以能于赵地兴风作浪,皆由赵王而起,耳如在赵地,汉侧翼岂有危机。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汉王伐赵,断其社稷,其心必有怨,放虎归山,一切未可知。该如何处置,还请汉王思虑。” 张耳心里很明白,他是很想做赵王,恢复之前的张姓社稷。 张耳投汉的那一刻,无不想着复国,赵地只能有一个王,赵王歇若活着,即便他为王,也会不踏实。 只是现在张耳说汉得赵地,一山不容二虎,意思是汉若控制赵地,赵王歇不能留。 没有明说,汉王也知道,这赵王歇与汉为敌,留不得,这和魏王豹很不同。 为照顾魏地人心,没有立刻杀魏豹,是权宜之计,是为稳定魏地,逐渐控制魏地的策略。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兵仙与兵神的相遇 小标题:赵王歇命丧襄国,韩信拜师李左车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魏豹曾随刘邦伐楚,是立过功的,赵王歇则不同,自始至终,赵王歇从未表示要助汉伐楚。 杀赵王歇稳定赵地可以靠张耳,毕竟张耳的心思,刘邦很清楚,否则伐赵地张耳也不会那么积极,动用广泛的人脉,还亲自挂帅出征。 今后为稳定赵地,还要靠张耳,尤其是收集赵地兵马,为抗楚增添力量。 绝不能养出一个白眼狼,别人去控制赵地,刘邦还真不放心。 刘邦默然思虑,许久开口道,“与汉为敌,留之无益。” 本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的一个王,不知道是没有选对阵营,还是野心限制他的成长。 从未想过去尽吞他国,只想在赵地为王,光复祖宗基业,可叹命运不公? 赵王歇在临死前突然间明白,在楚汉争雄之际,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不早早站队就要提前谋划, 可惜李左车曾经给他提过一个策略,那就是趁楚汉相争时,关中又有章邯为内应,联合燕国伐汉,占据关中。 将赵地、代地、关中连成一片,然后再蚕食西魏,夺得天下。 看来有时候野心小,未必是好事。 随着赵王歇的战死,赵地在几路别将的攻击下,刘邦相信很快赵地就能大定,彼时赵地、西魏地、关中将连成一片,彻底扭转楚汉战争的形势。 韩信询间其他诸将吏如何处置,刘邦道,“完全交予大将军。” 有这个特令后,韩信第一时间下达的命令却是有关敌将,“传令全军,勿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赐千金。” 这句话一出,全军哗然,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敌将居然价值千金。 陈馀的名气很大,尚且斩杀,一个不怎么有名的人居然价值千金。 如今赵王歇、陈馀皆被斩杀,赵地大定指日可待,诸将皆献出首级和俘虏,祝贺韩信立下大功。 高邑趁机询问韩信曰:“兵法有云,行军布阵,当右倍(背)山陵,前左水泽,今将军令臣等反而背水陈兵,待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 高邑平时熟读兵法,能以客初从刘邦,足见其身份,与樊哙、周勃等人出身大不同。 或者说高邑和刘邦的大红将军话不投机,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故而很早成为将军,却一直没能得到重用,未能如曹参那样位列要位。 那个时候高邑觉得刘邦太俗,只与屠夫、贩缯、吹鼓之人为伍,不能欣赏雅士,有点郁郁不得志。 后从韩信涉西河,伐诸侯,逐渐对韩信有种很奇特的看法。 击西魏捉魏豹,用的是声东击西,高邑能理解,这是兵法上有的。 可背水列阵,反其道而行之,高邑不服,还说破赵之后再吃饭,更加不服气。 因为他读的兵法上明明写着,行军布阵当右边和后背靠山,前边和左边需临水,韩信的做法完全违背兵法,这是不可取的。 高邑甚至认为能击败西魏军,俘虏魏豹,多半是曹参的功劳,和韩信这个外行似乎关系不大。 可现在不得不疑惑,毕竟用兵之人更讲究事实依据,事实上韩信真的大破赵军,还斩杀陈馀,高邑不得不问出此疑惑。 高邑的话立刻得到诸将的响应,诸如孔聚、陈贺等皆有此问。 韩信道,“此亦在兵法中……” 言止于此,诸将面有讶色,只听韩信下面的话,“只是诸君不察耳。兵法不曾言‘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平素未有机会训练诸位将士,非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必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如予之生地,皆走(逃跑),宁尚(怎么)可得而用之乎?” 韩信所率的汉军,在汉王刘邦看来是精兵,尤其是张耳所率的三万兵马,可在韩信看来,没有受过良好的训练, 尤其是他认为的训练,如同驱市人而战无异,否则也不会在彭城大败于项羽的三万精兵。 想用他们取胜,不易。 韩信知道曹参善于带兵,故而在伐西魏时,一些硬仗就交给曹参,灌婴善于骑兵,就将西魏骑兵交予灌婴对付,如此在韩信的调配下才取得胜利。 可攻赵不同,曹参不在,灌婴也不在,只能另行其道。 闻言,诸将皆服,“善,非臣所及也。” 韩信解答诸将疑惑后,生得广武君者获千金的命令很快见效。 金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此令传出不久,很快就有人缚广武君李左车而至戏下(帐下)。 这人自然不知道韩信要怎么处置广武君,绑缚而来,领赏金后退下,不再赘述。 单说李左车被绑缚至韩信帐下,心中情绪有些复杂,要说以死殉国倒还没至这个程度,求生欲还是有的。 最为惋惜的是李左车的抱负才刚刚展开,尚未到最精彩的地方,立刻就收场有点不甘。 心中的兵法韬略有待验证,不愿其李家的兵法韬略失传。 此时此刻的广武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信,但脸色或许因为冰冷的风吹的有些干燥苍白,显得很严肃。 汉三年十月(此刻的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相当于后世的十一月)已经是天寒地冻,比风还冷的是李左车的佐赵之梦破灭。 此时此刻李左车的心情,也只有当年韩王成被杀时的张良能体会。 一个一心复韩,一个一心为赵。 韩信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李左车,亲自为其解缚,拉着广武君东乡坐。 李左车至今依旧有点不太相信赵已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韩信。 韩信拉着他东乡坐,李左车就顺势东乡坐,接下来韩信的举动让李左车吃惊。 韩信没有跟着他一起东乡坐(面东而坐),而是起身西乡对,深深一揖,以师礼待之。 诸将震惊,李左车更是惊疑,急忙起身,“将军此举何意?” 韩信则开门见山,“仆欲北攻燕,东伐齐,君有何计策教吾?” 广武君李左车辞谢道,“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今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韩信拜师不再孤单 小标题:韩信以李左车为师不再孤单,天有日食张良预测将有大事 广武君辞谢,在韩信的意料之中,在杀掉陈馀、赵王歇后,刘邦即命韩信继续伐燕。 按照刘邦的意思,现在是天下纷争之时,楚汉相争必须要表立场,燕至今没有表态。 虽然臧荼由项羽所封,但也没有派兵支援西楚,不过在张良为刘邦制定的大策略上,燕国也是非常重要。 既然汉已派陈豨略代,汉的势力将延至代地,燕国距离代地太近,燕王臧荼必须表态。 刘邦率兵北上,是为迅速解决赵地,他也没想到韩信会那么快赵军大败,斩杀陈馀。 此时此刻的刘邦心思再次发生变化,囊括天下之心呼之欲出。 于是在刘邦入驻襄国后,即下令韩信继续向北伐燕,同时搜集各地别将的战况。 故而此刻的韩信觉得他急需帮手,仅仅靠刘邦调遣而来的大将远远不够,勇猛异常,然智谋不足。 韩信需要一个能够与他一起谋划攻城略地的同道中人,需要一个兵法大家。 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韩信深感缺少能与之伐诸侯者,他立刻想到的是李左车。 这个人韩信早年是了解的,他是韩国后裔,落魄的王孙,志向高远,游历天下,曾在赵地游历过。 对当年可挽救赵国于危难的名将李牧甚是敬佩,也得知其后人李左车有大才,一直没机会蒙面。 想不到如今再见已经是敌我有别,韩信现在很希望可以与之共事。 韩信没有去在意他的谢辞,而是继续道,“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然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乃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 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信早已为其生擒矣。因不用足下计,故信得以侍奉足下。” 韩信坚决请教道,“仆委心(倾心)归计(听从您的计谋),愿足下勿辞。” 韩信说的很诚恳,完全是把他李左车以师待之,自己以弟子的身份请教的模样,心中也颇为感动。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在兵法韬略上,恐怕也只有韩信是自己的知己,李左车便不再推辞。 过这个村,难寻这个店,广武君则说道,“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顾(只是)恐臣计未必足用,吾愿效愚忠……” 此言一出,韩信心喜,表明李左车愿意为韩信出谋划策,从此不再孤单。 这个不孤单才是令韩信非常欣喜的。 李左车也注意到韩信神情的微变,觉得此人的作为将不可限量,远超陈馀,于是说道,“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败鄗(古县名,在柏人之北)下,身死泜水上。” 鄗,古县名,在泜水之北(今柏乡之北),也是后来刘邦路过此地,询问何处,得知为柏人,不留宿,立刻离开,躲过一劫。 韩信听的很认真,觉得李左车是准备献计,只听李左车继续道,“今将军涉西河,俘虏魏王,擒杀夏说于阏与,一举而下井陉, 不终朝(不到一个早晨的时间)而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 可谓名闻海内,威震天下,然兵灾临头,农夫莫不辍耕释耒(古代一种农具,形状像木叉),褕(美)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专心倾听战争的消息,以待命运的到来)。若此,将军之所长也。” 大意是觉得兵灾来临,灭亡不久,故而吃好的,穿好的,打发日子,日偷苟且。 听到这里,韩信的神情变得很郑重,韩信从辉煌的战绩中听到隐藏着的危机。 因为韩信考虑过这些,这是他的短处,故而在诸将向他祝贺胜利时,他的内心是有隐忧的。 李左车果然话锋一转,“然而百姓劳苦,士卒疲惫,其实难用。” 这点韩信心里也是清楚,如此千里袭击,仅仅靠关中后方运粮是不够的,必要是需就近取粮,如此便会造成百姓劳苦。 千里奔袭,士卒必然也疲惫,即便有胜利做鼓舞,但终究是望梅止渴。 这点韩信是真的考虑到,如果在受命伐燕时,韩信没有像伐赵一样,直接攻击燕国,而是向李左车问计。 胜利不会永远属于一方,好运不会一直在一个人身上。 李左车下面的话说到韩信的心坎里,“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之(停留)燕国坚城之下,欲战恐久力而不能拔,情见势屈, 旷日而粮竭,燕国南下,而弱燕不服,齐必定距境以自强也(割据自强)。 燕齐如相持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若(像)此者,将军所短也。 臣愚,窃以为攻燕伐齐乃失策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这话说的韩信直冒冷汗,韩信与李左车讨论攻燕之事时,刘邦也召集群臣诸将商议接下来的问题。 汉三年十一月,距离斩杀陈馀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本来是晴朗无比的日子,蓝天白云,虽然寒风呼啸,但有艳阳高照,天还不算太冷。 可不知因何缘故,天空忽然暗淡许多,整个大地有一片片的阴影出现。 速快很快,原本在阳光下的草木和房屋,很快被黑暗笼罩。 天空的太阳不知何时还剩下一半,这种情况没有停止,很快整个只剩下边缘一圈发光,其余全部是黑的。 日食,这一月出现日食。 襄国城中,人心惶惶,在一青石铺路的殿前广场上站着一青袍之士,他正抬头望天。 此人龟形筋竹,骨如鹤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那双眸子如清泉一样,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 他不是别人,正是在观察天象的张良,他的一旁站着的一个中年人。 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肩披红色长袍,其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 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一双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双唇,他自然如今的汉王刘邦。 在刘邦的身后站着一众群臣诸将,各个抬头望天。 在诸人中似乎只有刘邦只抬头看过一次天,然后他静静的等着张良开口。 见张良将眸光从天上收回,手指快速的掐算,神情严肃。 张良自研习太公兵法,已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他看的这本书籍又称《六韬》,是黄老典籍《太公》的兵法部分。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黥布与龙且的南方对决 小标题:淮南天降大雪非寻常,黥布与龙且对战焦灼 然张良一窍通,百窍通,加上他获得的这部《太公兵法》后面还有备注,还有别的记载。 起初张良不是很在意,然随着观看的次数增加,发现后面也很重要。 于是张良便去搜集各种有关易经之类的书籍,诸如《连山》《归藏》《周易》等,不仅学习养生之术,改善他的病体,也学得观天象。 张良停止掐算后,回过神,神情依旧很凝重。 刘邦询问道,“可有大事发生?” 张良道,“天下局势将进入关键时刻,恐南方将有大变,楚汉局势将剑拔弩张,大王当速回荥阳,以应不测。” 刘邦点头,转身询问卢绾,“曹参现在何处?” 作为太尉的卢绾,打仗不是能手,但协助刘邦统领诸将,搜集各方的情报,进行汇总,然后上报给刘邦,这种事情他是能手。 刘邦现在作为汉王,要统领三处,一处是荥阳,是最激烈艰苦的地方;一处是关中目前虽然有太子刘盈坐镇,但其实是萧何在掌控;一处就是河北的战场,目前有韩信在主导。 一下子分三处,任何一处出问题都将是灭顶之灾。 河北战场决定着与楚的争雄,关中那是根基,如果此时萧何一旦有异心,那也是灭顶之灾。 河南的荥阳一带,更是马虎不得,一旦有失,刘邦的小命将玩完。 卢绾此刻的作用便显得越发重要,他的主要任务不是替其出谋划策,因为这有张良、陈平在做,他的任务是随时掌握各方面的动静。 卢绾立刻回禀道,“曹参已斩杀赵将戚将军,正在扫其残余兵力。” 刘邦想想,道,“平定魏地之收尾交由上郡守襄即可,命其速南下回荥阳。” 刘邦又对卢绾道,“告知韩信、张耳,继续向北攻燕。” 吩咐完卢绾之后,刘邦立刻对诸将下令,立刻拔营回荥阳。 仅仅在河北待一个月的时间,刘邦就率兵立刻火速南下,由襄国一路南下经河内,宿修武,可谓星夜兼程,渡平阴,再过成皋,回荥阳。 待刘邦再如荥阳时已是十一月底。 日食的应验果然在南方,汉三年的十二月,淮南突如其来的下起一场大雪。 一向温暖如春的南方,突然间来一场大雪,很多适应南方温暖气候的士卒有些受不住。 寒冷让他们的行动变得迟缓,变得僵硬,但却使得头脑变得更加冷静。 和黥布僵持数月的龙且头脑变得更加冷静,就在不久前,他接到项羽的密令,催促他尽快结束淮南与黥布的战争。 虽然有西楚霸王项羽的亲书令,但龙且依旧很冷静,没有因此显得慌乱。 战斗打到现在,撤军是不可能的,绝不能半途而废。 在这场大雪忽然降临后,楚军上下蒙上一层寒意,西楚士卒随龙且涉淮南,打到现在,与九江兵交手不知有多少次,有胜有败,已经疲惫至极。 虽然九江国的兵势渐渐衰竭,但西楚的士气也在渐渐变弱,而且随着旷日持久的战斗。 西楚的后援遇到极大的挑战,由彭城一带运粮,一方面要向西边远远不断的支持与汉的战争,一边又要渡过淮河向南支援与黥布的战斗。 起初还完全觉不出什么,时间一长,西楚的令尹项伯就向项羽回报,说两边作战有些扛不住。 项羽得知后和亚父范增商量很久,一致决定要尽快解决南方的黥布,尽快集中兵力对付汉。 这个时候才显现出西楚与汉的国力强弱。 已经回到西楚的项它,依旧成为西楚的柱国,他的治政才能是非常受令尹项伯和霸王项羽的认可。 现在项它和项伯皆认为西楚的国力难以长时间支撑两线作战。 西楚和汉不同,汉有两大粮仓,一个是三秦大地,一个蜀汉,和曾经的大秦国力相当。 在萧何的治理下,如今的汉已见当年大秦的底蕴,西楚的疆域已经无法和汉比,而且西楚的粮仓一个在梁地。 梁地又偏偏在四战之地,时常受到汉以及彭越的骚扰。 在刘邦决定捐关以东而寻找共谋天下之人,张良告诉他三个人,其中一位就是彭越。 刘邦于是遣郦食其出使彭越,将捐地盘的事情简要和彭越一说,彭越没过多久就决定袭扰西楚。 这和随何出使九江国,说服九江王出兵叛楚,看似容易些,实则暗藏雷区。 说的多,刘邦不高兴,说的少,又难以说动彭越。 彭越对梁地的觊觎又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当初拜其为魏相,他以此不断在梁地往来游击,活动的范围很少会超出这个区域。 足见彭越对梁地的渴求。 那个时候不仅是郦食其,还有西魏王豹的使者,好在郦食其没有辜负刘邦的期望,彭越最终没有协助魏豹击汉。 于是彭越便在梁地配合灌婴这支骑兵不断袭扰西楚的粮道。 这让项羽很恼火,项羽这才想让龙且快速解决南方战事,集中兵力对付刘邦、彭越。 项羽的心急,龙且是知晓的,尤其是项声恨不能率楚骑直接冲向黥布的中军帅帐。 项声虽然着急,但他知道黥布勇猛,其麾下也有一支铁骑,马虎不得,尤其是黥布的排兵布阵也学到项羽一二,不是很好对付。 见天降大雪,天越来越冷,项声有点着急,自六月份黥布叛楚,这都将近半年。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但不是每个士卒能及时得到衣服的补充和置换,这种天气士卒很容易生病。 一旦生病,战斗力必然大大下降,到时候更难取胜。 项声给龙且道出自己的担心,龙且眼睛却发亮。 龙且道,“今岁雪来得早,亦来得巧,南方此时不该有雪,故而九江兵马皆无充足准备,正是大破黥布之时。” 经过龙且这么一提醒,项声的眼睛也发亮,这的确是个时机。 西楚兵马多来自泗水郡,算是中原地区,相对于南方而言,西楚兵卒比较耐寒冷。 淮南的兵卒肯定不太适应,此时出击,正是大好时机。 项声兴奋道,“此雪倒是赠万余兵马于楚。” 龙且道,“何出此言?” 项声分析道,“大雪之下,不易藏兵,却易布置疑兵。” 第一千一百章 黥布战败楚汉局势陡转 小标题:龙且与项声大破黥布,九江郡归楚局势再变 疑兵? 项声的话如一道闪电一样击中龙且的脑海。 白色的雪花降落之后,天地将一片雪白,那个时候任何地方有兵皆能发现, 可同样,士卒披上蓑衣,铺上干草,伏在任何一处,待层层雪花覆盖,数千士卒可与冰雪连为一体。 即便是较为平坦的地方,不利于埋伏之地,亦可做伏兵。 龙且道,“立刻做粮草辎重疑兵。” 项声的眼神中立刻浮现一缕不易觉察的神秘之笑。 天地一色的大地上出现一队人马,护送着粮草辎重,黑色与黄色在雪白的大地上非常的显眼,自然第一时间被黥布得知。 “这场雪来之妙极,西楚定运来衣物。”黥布显得很兴奋,对其相国朱建道。 不过朱建没有立刻表达自己的看法。 黥布又看向其上柱国薄将军。 薄将军(其名已无可考)神色凝重,捋着胡须,思量很久才道,“此败楚之绝佳时机,然有极大风险,谨防伏兵,非善将兵者,不可为之。” 这话说的很巧妙,意思这是个大破楚军的绝佳时机,然而一般的将领是无法完成的。 黥布昔日与薄将军二人搭档破秦,黥布贵为王,薄将军只是为侯,而且还是九江国的侯,这让薄将军心里很郁闷。 或许是黥布的忌讳,没有给其兵权,而是由肥诛领兵。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跟黥布说要想破楚,这次该将兵马的指挥权交给他薄将军,肥诛一听心里很不爽。 这等于临时夺权,肥诛立刻请命道,“大王,肥诛愿以奇兵截其辎重,大王可率兵坚壁不出,如此楚军求战不得,后无粮草辎重。 如此进退两难,使其于九江境内,野无所掠,冰天雪地,不出十日,龙且、项声二将人头可置于戏下(帐下)。” 肥诛的策略,看似没问题,但实行起来就不知如何。 黥布看着肥诛请战的神情,再看看薄将军一脸的郑重,他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黥布才知道为王和为将很不同。 昔日为楚将,听从项羽的安排,调兵遣将非常得心应手,如今为王还要考虑群臣诸将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头疼。 有点不甚其烦。 黥布期望朱建能给个合理的建议,见黥布一脸期待的样子,朱建道,“项声勇猛善伏击,龙且持重有谋略,今已入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衣服辎重岂能才到,其中必有诈。” 朱建认为其中有诈,必须慎重,还是稳一点好。 这句早晚会被害死,唯一可与之平等交流者,如今也贵为王。 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可现在是九江国生死存亡的时刻不得不言,“大王,数月间与楚战,九江兵势越来越弱,能否击败西楚,令九江安宁,机会不多矣。” 黥布闻言,不再犹豫,终于下达命令,派出精锐去截杀粮草轴重。 不过在人选上黥布最终还是选择肥诛,没有让薄将军去,而是明言让其随他正面抗龙且,这次让薄将军彻底寒心。 肥诛率黥布的精锐兵马,缓缓靠近西楚的粮草辎重队伍,肥诛比较谨慎,先派斥候探查一番。 “可确定为粮草辎重?”肥诛最为关心的是这是否为疑兵之计,一定要确认一下,现在他也知道九江国生死存亡,马虎不得。 接连数名斥候皆回报,“确切,有万人护送,装备精良,为西楚精锐。” 这下九江国大将肥诛立刻采取行动,但他依旧比较谨慎,先遣数千人进行袭扰,看看四周是否有埋伏。 传回来的战况让肥诛确定自己的判断,真的是一支运送粮草辎重的军队,如此试探两次肥诛这才悉数率兵冲出。 肥诛确定收割这支粮草之队不过是时间而已,因为他已经试探多次,可万万还是没想到,原本很平静的积雪下,忽然冲出一个个士卒。 肥诛有些发懵,那些积雪之下居然是干的杂草,那草下居然趴着很多士卒。 几次来试探,这些士卒如同雪原上的狼,远远的盯着猎物,没有冲动,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这是何等的忍耐。 在积雪之下,虽然有干草护着身子,但依旧是冰冷异常,尤其是人温热的气息会融化雪花,化成水,再结成冰,那是相当冷。 可是这些士卒藏着不动,一直到全部猎物进入伏击圈,这才出动,果然够狠辣。 项声率数千隐忍度很强的士卒,突兀的出现,打的肥诛措手不及,大败九江军。 黥布布和龙且的对决,就是一场严密的对弈,一步错,将步步错。 黥布想的是待肥诛得手后,立刻进行前后夹击。 肥诛的消息没有等到,却等到龙且的猛烈进攻。 大雪之下,龙且展开攻击,而且是听从亚将周兰的建议,以大雪为掩护做诈败,诱惑黥布追击。 风雪从西北而来,当顺着风雪的方向出击,可事半功倍。 黥布却见龙且调兵从南边向北进攻,黥布笑道,“龙且虽欲从后袭击吾背,且将兵马掩藏甚好,临近时才发现,然却不懂利用天时,虽占地利,不得天时,今日吾必败龙且。” 黥布豪情壮志,决定再现他枭将的风采,决定依靠风雪之势反击龙且,甚至擒杀龙且, 让项羽知道他黥布不是软柿子,说捏就捏。 黥布亲自率兵反击龙且的偷袭,忽然风雪大作,吹的西楚军人仰马翻,一击既馈。 黥布下令追击,但一直很冷静的薄将军觉察出有些异常。 虽然可见龙且的帅旗,但战力不如多次交手时的正常表现,不像是龙且亲率的中军。 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是箭已经发出。 薄将军只是提醒黥布,“大王,可要当心,此恐为诈计。” 这声音完全淹没在风雪之中。 黥布提着一杆长槊正追击败军,杀的很起劲,眼看距离龙且的将旗越来越近,忽闻左右两翼鼓声大作。 喊杀震天,使得风雪下落的方向都发生变化,喊出一阵士气之风,雪花乱舞。 周兰率军杀出,与龙且配合着大败黥布。 幸黥布作战勇猛,其兵马训练有素,才安全突围,率军与薄将军会合,收集散兵,却没有找到肥诛的下落。 黥布道,“兵败楚军,其势难回,寡人欲率军走汉,恐楚王率军诛杀,当如何?”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项羽腾出手欲亲征刘邦 小标题:项声往来奇袭断汉粮道,刘邦紧急调身边骑将驰援 慌乱之中,相国朱建走散,大将肥诛生死不明。身边只剩下薄将军,只好向其询问,该当如何。 薄将军虽然心灰意冷,但和黥布多年并肩作战,有些情谊,便建议道,“如今败于龙且,楚王必遣人收九江,调龙且、项声支援淮北战场, 然有周殷归楚,一直未动,如楚王下达追杀令,大王自料可再与周般战乎?” 黥布摇头,默然许久,“不可战,然则何由(虽然如此,那么该怎么办)?” 薄将军道,“大王忘汉使尚在九江乎?” 黥布恍然大悟,于是与随何间(从小道)行俱归汉。 路途遥远,从淮南渡河,欲过陈郡、南阳郡北上入荥阳,一路无话暂且不提。 单说龙且、项声大破黥布后,遣使者回报项羽。 攻克下邑后项羽又回到彭城,会过虞姬后这才听到南方来的捷报。 听闻后,项羽心喜,立刻召来亚父范增、令尹(相当于相国)项伯、柱国项它等群臣诸将商议。 范增道,“南方战事结束,当立刻调兵北上,西击汉粮道,大王亦可亲临荥阳城外,与汉王刘邦对峙。” 范增显得很着急,恨不能让项羽立刻西征荥阳,赶紧缓解一下荥阳一带的楚军压力, 现在钟离眛渐渐在荥阳一带建立其密集的谍网,逐渐在渗透汉军的情报。 故而能顺利及时的截断汉粮道,但可惜他所派遣的楚将不行,几次被汉将蛊逢打回,重新接上粮道。 为此钟离眛向项羽请求支援,遣一支善骑兵的将领过来。 项羽为此也很忧愁,他最看重的骑将一直在淮南与龙且战黥布。 对付黥布不是很容易,故而两员大将调走后,项羽无将可遣,只能叮嘱季布和钟离眛好好配合,能牵制住汉军即可,别让汉军再涉足淮南。 现在南方战事一结束,范增立刻布置淮北战场。 项羽道,“九江郡如何收尾,不能再出第二个黥布。” 项羽很看重黥布,想亲用其材,谁知却反楚,这伤到项羽的霸王心,他唯一看重的人封为王,却遭背叛, 他绝不允许再有第二个黥布于淮南反他。 范增道,“可交予大司马周殷扫除黥布残余势力,镇守九江。” 范增的这个建议,项羽同意,不过项羽心中依旧有隐忧,心中思虑这周殷平时与他往来太少,不像初创时期。 如果周殷也叛楚,这可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不亚于黥布的反叛,令其镇守可以,但让其收黥布的兵马,是大大不妥。 于是项羽对项伯道,“叔父以楚国令尹身份亲自涉淮南,告知大司马周殷,如能备守淮南,令淮南无叛楚投汉者,可封其为王。” 此言一出,范增欲言又止,心想这不是等于又扶持一个黥布嘛。 范增年过半百,阅人无数,他一眼就能看出某人如何,这也是为何他第一眼见刘邦,就觉得刘邦不简单, 如果不能及早杀之,早晚成祸患,如今真的应验,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他当初的预期。 可见项羽一脸认真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是接近命令,知道直接反驳是不行的,只能在最后进行补充。 命周殷备守九江郡是他范增的注意,只是没想到项羽直接给周殷画一个很大的饼,这在短期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可也埋下隐患。 不过范增转念一想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刘邦,这个隐患待腾出手就可以立刻除掉。 项羽继续道,“可亲传吾令,命项声北渡淮河,西击汉粮道,龙且立刻率军北上援助鲁地项冠。” 交代完毕之后,项伯挑选数千人马欲南下收黥布兵,临走前,项羽又叮嘱项伯道,“不仅收九江兵,亦尽杀布妻子,既伐之,当不留后患。” 项伯闻言,有点震惊,一向以仁义着称的项伯有点不忍如此。 可现在项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当年因义气使项羽错失杀掉刘邦的机会。 后来又帮刘邦获得汉中之地,这一切看似是讲仁义,却给汉不断反叛闹事提供很强大的根基。 事实证明,范增的预见是对的,项伯成为助汉侵夺楚的罪臣。 好在项羽没有责备,其余人也不敢说什么,可范增看项伯的眼神就不同。 如同看汉的卧底似的,范增见项羽派遣项伯南下,恐其有妇人之仁,留下隐患,使得西楚伐黥布功亏一篑,故而立刻在项羽身侧小声提醒。 由于昔日没听范增的而吃大亏,险些彭城老窝都回不了,如果不是项羽的神勇,就真的要完蛋。 哭都找不到哭的地方,连虞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现在听范增说要斩草除根,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残酷的政治。 自诸侯进入大争时代,各国为王权的争夺,亲兄弟相残都不新鲜,更何况这种异性王。 项羽吸取以往经验,不愿再重蹈覆辙,同意范增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项羽先让项庄去传令,后来觉得此事较为重要,才亲自向项伯传达。 项伯道,“请大王放心,有关家国之事,叔父作为楚令尹,非昔日之臣。” 项羽闻言,这才放心,他对项伯有种叔父的亲情在,在楚国上下他也只有怎么一个长辈亲人,情感上值得信赖,却在能力上又不够信任。 十二月击败黥布后,局势急剧变化,项声稍作休整,尚未体会一下胜利的滋味,就又马不停蹄的渡河北上,直插陈郡,经颖川郡,向河南地奔袭而来,往来断汉之粮道。 此时汉诸将多在河北赵地、代地、魏地。诸如周勃、孔聚、陈贺、张苍、靳歙、丁复、陈豨、傅宽、程黑等将。 少这些将领和兵马,荥阳一带立刻变得捉襟见肘。 项声军便是项羽决定亲自西征的先锋军。 汉军抽调战河北,荥阳一带已经达到临界点,楚军增援一至,汉军立刻吃紧。 粮道开始被截断,刘邦只好调身边的骑将召欧率骑兵增援灌婴去夺回和修复粮道。 话说灌婴战鲁地,最终十一月大败项冠,未等彻底消灭项冠军,然后灌婴又接到命令,去河北接刘邦, 故而又再破王武于燕县西,斩杀楼烦将五人,连尹一人,又破王武别将桓婴,所将卒斩都尉一人,得以渡白马入河北,去接刘邦,十二月送刘邦至洛阳。 随后刘邦入荥阳听闻龙且、项声大败黥布,已遣项声来击,暂无将可调,这才让身边的郎中骑将召欧增援灌婴,与项声往来作战。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项羽与刘邦荥阳对峙 小标题:项羽亲自西征,刘邦倍感压力 灌婴率郎中骑兵与项声的楚骑往来作战,可惜顾此失彼。 郦商、蛊逢在京索之间对付季布,吕泽亲率朱轸、雍齿、郭亭、郭蒙等将对付钟离眛军,渐渐处于弱势。 汉三年寒冬一月,刘邦军荥阳之南,亲率尹恢、华寄、靳强、召欧、周緤、周灶、刘钊、缯贺、沛嘉、申屠嘉等诸将,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 文臣中有刘交、张良、郦食其、陆贾、利苍等身旁,目前陈平依旧与樊哙、韩王姬信军广武。 缯贺此人前面介绍过,此人在晋阳从汉,在诸将中大家可能对尹恢、沛嘉、利苍、申屠嘉几人比较陌生。 先说说尹恢,此人兵初起,以谒者从。能以谒者、中涓、舍人身份跟着刘邦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要不与刘邦的关系亲近,莫逆,要不就是其出身不一般。跟着刘邦入汉,至今已是将军类的人物。 利苍,此人早年得遇游历天下的刘邦,如今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常从郦食其学习纵横术,出使各路诸侯。 华寄此人以舍人从起薛,以连敖入汉,到现在已经是个都尉,虽然至今不是很有威名,但基本无错。 前面提到过,此人出身宋国华氏一脉,跟着刘邦,很忠心,能协助刘邦控制军队,监视汉将,他的主要作用就是做监军。算是协助刘邦统管各路汉军的人物。 申屠嘉这个人,前面也曾提过一句,以能拉硬弓,能踏强弩的壮士从刘邦打天下,早些日子因军功,特别是从刘邦攻赵时,由队率逐渐做到五百主(屯长)。 秦为五百主,西汉特别是汉武帝时期,称呼为屯长。 在秦时也称屯长,但多是征发戌卒的带领之人,如当年的陈胜、吴广。 申屠嘉作为屯长级别的战将,本是没资格在殿内议事。 不过刘邦欣赏猛士,诸如五百主(屯长)级别的人物个别也能参与议事,毕竟人员紧缺,正是用人之际。 面对楚在淮南获胜后,兵力迅速向荥阳压来,有的建议韩信率军南下,只留张耳备守赵地即可,先放弃对燕、齐的征发。 刘邦没有同意,认为大的策略是不能动的,现在问题是如何能再牵制一部分楚军留在彭城一带。 现在黥布战败,项羽肯定会亲征而来,无法阻止项羽来,但却可以令一部分楚军滞留在彭城,为荥阳缓解压力。 诸将都认为兵力不能再分,当以坚守荥阳为主。 刘邦询问张良,当下究竟该如何选择? 张良回答是策略一旦改变,将会前功尽弃,调韩信是失策之举,如今可选择调赵地的别将到西楚的后方去袭扰,现在赵地基本大定,可以调出一两名别将。 按照张良的意思,如果不去后方袭扰,楚一定会遣将渡河击赵,争夺赵地。 张良的建议,刘邦立刻采纳,下令命靳歙渡河南下击楚,在楚后方不断袭扰,扫除小势力,逐渐孤立彭城。 意思就是只要项羽率主力亲来,汉就在其后方不断再将楚城池一个个变成汉营,彻底孤立后方,威胁彭城,让项羽不能专心对付荥阳。 刘邦的抉择是让靳歙率楼烦兵、灌婴引郎中骑兵在楚后方袭扰,同时以爵位来吸引勇士到彭城一带袭扰。 刘邦道,“能于彭城一带袭扰者,赐爵执圭。” 无论何人,哪怕是个小卒,只要敢做,刘邦一样不吝啬爵位,高爵赏赐。 此言一出,诸将片刻间无应者。 一些将军级别的任务已经是侯爵,自然看不上执圭的爵位,而且彭城一带去袭扰,那是相当的危险,除却受命而去,亲身涉险者少之又少。 片刻的沉寂后,忽有一魁伟之人朗声说道,“大王,臣缯贺愿去。” 这话立刻引起诸多眸光,也引起刘邦的注意,见说话的人是执盾之卒缯贺。 缯贺,刘邦是有印象的,这位是在晋阳开始从汉的,因此使得宣虎顺利拿下晋阳。 从小卒一步步攀升实在是太慢,或者说立功的机会都很难找,如今突然掉下来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直接跃升的机会,缯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要抓住。 富贵险中求,想获得晋升的机会,只能险中求,毕竟论人脉和资历,他都比不上别人。 刘邦很高兴,看来原意成为汉之利剑,直插楚之心脏者,大有人在。 于是刘邦精挑细选一支勇士队伍,交由缯贺带领,向彭城进发。 刘邦进行一番部署,刚刚结束就迎来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使得天地一片雪白。 大雪并没有阻止楚军的进攻,反而让西楚的踪迹提前暴露给汉军。 汉三年二月,红色甲衣的斥候在雪白的丛林内风驰电掣,往来如织者多在敖仓与荥阳之间。 “急报!”一道洪亮的声响使得壁垒寨门大开,战马一刻不停的向中军大帐飞驰而来。 刘邦从这名斥候的回报中得知该来的终于到来,项羽终于亲征而来。 这个曾在彭城大战中差点杀死他刘邦的杀神,如今算是摆脱牵制,亲征而来。 项羽一来,战局立刻猛然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敖仓向外的道路几乎都被断绝。 敖仓遭受自彭城大败以来最猛烈的围攻。 话说项羽决定亲自东征时,先遣项声率楚骑往来击汉粮道,时不时还千里奔袭到荥阳之西去截粮道,然后遣龙且去稳定鲁地,协助项冠再夺回城池。 项羽自己安排好彭城布防后,亲率大军至荥阳之东驻扎,命季布围攻敖仓,钟离眛战于京索之间。 敖仓少周勃一员大将,主动进攻性弱很多,但防御却被周昌布置的固若金汤。 大雪还在飘飞,天寒地冻,原本钟离眛营造的楚壁垒(营寨),如今随着项羽的到来,几日之内进行扩建,不仅壁高池深,范围还大很多。 项羽肩披黑色貂绒,在壁垒内巡视。 士卒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搞的很狼狈,三五个聚在一起,升起篝火,互相取暖,即便如此还冻得面容通红,身体啧啧发抖。 冬日之柴得来并不容易,故而木柴并不能随意点燃,可项羽看到后,心中侧隐之心萌生,下令多多点燃木柴。 跟在项羽身旁的是曹咎,“大王,冬日之柴取之不易。” 项羽则道,“士卒如冻伤,如何战斗?无妨,可使中军大帐之柴分出来,于营寨内多多生起篝火。”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荥阳危机刘邦问计郦食其 小标题:项羽数夺汉甬道,刘邦问谋桡楚权 “季布战况如何?”提到寨内篝火数量后,项羽问起战况。 曹咎道,“天寒结冰,城滑难攻,吾军伤亡太大,季将军已数次请示,是否暂缓攻城。” 项羽默然片刻,没有表示态度,许久才道,“随寡人到敖仓城下。” 敖仓城下,黑压压一片,倒下的不少。 有黑色的甲士,也有赤色的甲士,地上的血迹很快被大雪掩盖。 在晶莹雪白的大地之上偶尔能看到红色的冰柱,那是血液凝聚而成。 城墙上是厚厚的冰,冰外则是雪花,还有红色液体在向下流。 雪上斜斜的插着密集的箭羽,黑色的士卒在打扫战场。 忽见壁垒的西南方向雪烟滚滚,马蹄声阵阵。 早有斥候向季布回报,言项羽亲率楚军向壁垒而来。 季布心神微微一震,他领命围攻敖仓,接连攻打数日皆无果。 起初无论怎么挑战,汉军皆不出城,季布只好采取强攻,数日下来,敖仓稳如泰山。 敖仓城是汉军的粮仓,城内不缺粮,可季布所带的粮草却不多。 领命前来欲拔敖仓时,只带十余日干粮,原本想着敖仓有一部分主力被周勃带到赵地,目前兵力不足,一定在十日内可以拿下,谁知周昌坚壁不出。 几次强攻都无效,现在项羽要来,见自己这种情景不知作何感想。 季布立刻下令再进行攻城,吸取前面的几次经验,这一回,季布多多制造几架抛石机,用抛石机不断的向城上抛砸。 待石块用完,这才用云梯车开始攻城。 项羽胯下骑着乌骓马,手持一杆霸王枪,脚踏登云靴,如一道乌色的残影向敖仓城外的楚壁垒飞驰而来。 辕门外早有士卒列队迎接项羽,但项羽一踩马蹬,(推测秦未汉初已经有皮质马蹬或藤草编织的马蹬),没有驶入壁垒,而是径直向战场奔去。 项羽在一处矮山上,远远的看着前方的战场。 厮杀声没有令项羽有一丝动容,但见那城前躺下的黑色人影越来越多,项羽的眉头开始紧皱。 这么打下去,其伤亡程度让项羽立刻看到不久前在城阳下攻击田横的场景。 由于田横的深沟高壁,一时半会打不下来,见是这种情况,项羽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停止对敖仓的进攻,采取围困的策略。 项羽道,“困锁敖仓之道,断荥阳之粮。” 冬日不比春夏,可在城内寻些野菜吃,天寒地冻,连野免都难寻,一旦断粮,荥阳必然不攻自破,这是范增给项羽的建议。 起初项羽没有完全同意这个策略。 认为完全可以将敖仓拿下,如此既可以解决楚军粮草千里输送的难题,也可以使得刘邦缺粮。 因为项羽知道冬日的余粮不多,全部是留着过年的,不像夏日或秋日,一旦拿下敖仓,荥阳的刘邦必然饿肚子,饿久之后必然投降。 如今才知道强攻实在太难,这才立刻采取范增的策略。 此时的范增正在中军里谋划如何攻破荥阳,项羽亲自来到敖仓城下,本意督战,此刻不得不改变策略。 这个决定很快又被曹咎的一句话动摇,曹咎觉得与其完全封锁,不如故意流出一两个通道,埋伏奇兵去截汉粮。 敖仓城虽然坚固,但他们又不得不出城运粮,即便刘邦遣军前来押送粮草,一样可以伏击,既可以消灭其有生力量,又可以截汉粮为己用。 项羽一听不错,于是他再次拿出当年大破秦甬道军的气势,不断伏击汉甬道之兵,截取其粮。 项羽为彻底打击敖仓至荥阳的甬道,让钟离眛和范增坐镇中军,时刻监视荥阳的一举一动,让恒楚在襄邑做好后援保障(粮草、衣物、器械等), 令项声、季布不断的袭击甬道,他自己更是亲率楚骑去截杀刘邦派出来的护粮队。 至汉三年三月,天地回春,项羽率军数次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情况紧急。 刘邦为保证荥阳的粮食供应,特调回召欧,率汉铁骑护送粮道。 平时刘邦对召欧很放心,对留在身边的这支郎中骑兵很有信心,召欧自己也很有信心。 可是召欧的信心在与项羽这支楚骑碰撞时,信心受挫。 召欧勇谋双全,有善骑射,可是面对项羽还是差点丢掉性命。 召欧率残余汉骑逃向荥阳,荥阳城的刘邦这次开始心慌。 之前只是一些斤候不断向荥阳汇报汉与楚对决的战况,大多还能接收,如今见召欧率残兵而回,意识到严重性。 为此刘邦不再待在荥阳城外的壁垒内,迁入到荥阳成内。 面色愁容的待在荥阳宫的大殿上,见郦食其走进来,刘邦立刻招呼其坐在身旁。 乍暖还寒,饮酒取暖,刘邦道,“来,饮口酒,取取暖。” 郦食其知道刘邦的心思,正忧心城外的楚军。 此刻灌婴、靳歙等将皆在楚后方袭扰,周勃又在赵地,诸多战将不在荥阳,兵力与项羽亲征而来相比,反而有点弱,只能以坚守为主。 如今项羽侵夺甬道使得汉军乏食后,又命钟离眛围荣阳,围而不战,欲活活困死刘邦。 刘邦愁苦道,“楚围甚急,何以弱楚权?” 郦食其说道,“昔日商汤伐夏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 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社稷,灭六国之后,故而其无立锥之地。 大王,诚能复立六国后世,皆授其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大王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妾。 德义已行,大王南乡称霸,楚必敛饪而朝。” 刘邦听闻,心喜,道,“善。趣(催促,疾速,赶紧)刻印,先生可佩之寻六国后世。” 见刘邦着急又兴奋的样子,郦食其立刻去催办刻印。 郦食其离开后,刘邦的兴奋渐渐下落,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妥当。 如今一个楚外加赵和魏已经令其他很头疼,两线作战极为吃力,还有那多变的齐。 现在楚、汉正在对峙荥阳,如果齐国趁机偷袭彭城,一定可以拿下彭城,如此项羽必然回救,汉再出击,可大败项羽。 可惜齐国没有动,没有应汉击楚。 如果再立几个诸侯,将来可就是一个大麻烦。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张良论八不可使刘邦辍食吐哺 小标题:张良及时制止封立六国,陈平籍前论楚汉长短 因为此前已许诺捐给黥布、彭越土地,才使得两位最终归汉,如果再立六个,他这么做和项羽大封天下诸侯性质是一样的。 不知此举是否妥当,刘邦心里很乱,越乱越无法安坐。 刘邦便令石奋准备食物,先吃过饭再说。 刘邦准备吃饭,石奋自觉退到外面,恰好看到张良从外来谒见。 石奋知道张良的特殊性,刘邦曾跟他说过,只要是张良来,不管他刘邦在做什么,都要通报。 石奋便引张良进见。 刘邦见进来的是张良,立刻放下碗箸(筷子),心中之事不吐不快,“子房上前来,有客为我计桡(削弱)楚权,如此我才有食欲,石奋,快,速速为子房准备碗箸,一起进餐。” 刘邦见到张良,首先想的是郦食其的计策,总觉得有些不妥,但说不上来欲趁机询问一下。 于是刘邦将郦食其所谋划之言具告张良,“于子房何如(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闻言,叹道,“谁为大王画此计者,大王事去矣(成不了了)。” 汉王刘邦面上微惊,虽然心有准备,但听张良如此说,还是微微一惊,“何哉?” 张良对曰:“臣请籍前箸(筷子)为大王筹之。” 刘邦立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起身为张良腾空。 张良以箸(筷子)为工具,为刘邦讲明道理,“昔者商汤伐夏桀而封其后于杞者,度(揣度,料定)能制桀之死命也,今大王能制项籍之命乎?” 刘邦这次毫不迟疑道,“未能也。” 开玩笑,现在人家将自己围困在荥阳,切断所有甬道,再过一些日子士卒连吃的都没有,那可是死路一条,想反杀项羽,好难。 张良道,“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者,度能得纣之头,今大王能得项籍之头乎?” 刘邦摇头,“未能也。” “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大王能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闾,式智者之门乎?” 刘邦脸色阴沉下来,“未能也。” 张良接着道,“其不可三也。发锯桥之粟,散鹿台之钱(钱粮都散给穷困之人),以赐贫穷。今大王能散府库以赐贫穷乎?” 刘邦对曰:“未能也。” 刘邦自知项羽不会给自己第二次俘获彭城之货宝的机会,除非杀死项羽。 “其不可四矣。殷事已毕,偃革为轩,倒置干戈(把兵器倒着放,改兵车为乘车),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复用兵。今大王能偃武行文,不复用兵乎?” 刘邦一想这一点更难做到,灭掉楚,复立的六国恐怕不会一直听从自己的,恐怕兵戈难息,“未能也。” “其不可五矣。休马华山之阳,示以无所为。今大王能休马无用乎?” 刘邦的脸快绿了,“未能也。” 张良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道,“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阴,以示不复输积(粮饷)。今大王能放牛不复输积乎?” 刘邦对曰:“未能也。” 张良依旧说道,“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大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 今如复六国,立韩、魏、燕、赵、齐、楚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亲戚(伴亲戚左右),返其故旧、坟墓之地,大王与谁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 且夫(语气词)楚唯无强(现在只有让楚不再强大),否则六国立者将再次桡(屈服、削弱)而从楚,大王焉得而臣之? 今大王用兵杀伤数万之卒方定魏、赵之地,岂非得而复失,徒增楚之羽翼乎?诚用客之谋,大王事去矣。” 刘邦一边进食,一边听张良分析,此刻听完,辍食(放下碗筷)吐哺(吐出嘴里吃的),骂道,“坚儒,几败吾公事!” 刘邦对石奋道,“传令,速销印。” 石奋道,“诺!” 石奋传令而去,刘邦的忧愁再次爬上眉梢,“子房可有良策?” 张良思虑许久,开口道,“如用正谋,当坚壁不战,待彭越、灌婴、靳歙诸将于后方袭扰成功,楚必回救,彼时乃汉反击之时。” 刘邦思虑片刻说道,“河北韩信之兵可否调用?” 张良默然许久开口道,“赵地定,可抽其精兵。” 刘邦若有所思,又问道,“可还有?” 张良道,“大王如用奇计,可忘陈平乎?” 刘邦漆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道闪电,照亮一个方向。 浓雾之中如果向导也无能为力,可借助天上的星光,刘邦立刻传陈平离开广武入荥阳。 广武有韩王姬信和樊哙镇守,刘邦还是完全放心的。 陈平火速赶往荥阳,趁夜由小道入荥阳城。 只能说陈平来的非常及时,再晚一点就麻烦,因为项羽在侵夺汉甬道之后,随即亲率主力围困荥阳。 令诸楚将看守汉甬道,项羽、钟离昧、范增等在荥阳城外的壁垒内,随时监视刘邦,防止刘邦逃跑。 如果此时陈平再入荥阳,将非常难。 见到陈平,刘邦先是热情款待,陈平自然看出刘邦的心事,便开门见山的询问。 刘邦这才长叹一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 刘邦这一问,问出雄心,这是要定天下,统一天下,如今楚汉争雄,诸侯朝三暮四。 这些诸侯虽小,但如果皆聚集在楚的身侧就是大大的麻烦。 刘邦有一扫天下之志,但迫于楚的强悍,诸侯摇摆不定,刘邦分身乏术,现在汉的力量已经分散。 留在荥阳附近的不多,这才被项羽围困。 陈平直接从刘邦和项羽二人的特点分析,“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天下之士,廉节好礼者多归之。 至于论功行赏,授爵封邑时,却又非常吝啬爵邑,士亦以此不愿归附。 今大王傲慢而又缺少礼仪,天下之士,廉节好礼者不来归附;然大王能饶(舍得给)人以爵邑,士之顽钝(圆滑而无骨气之人),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 诚(如果真能)各去其两短,袭其两长,天下指麾则定矣。” 听到陈平对他和项羽的评价,刘邦听闻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心里不太舒服,可是仔细想想,陈平说的又很有道理。 如果真的谁能先去掉自己的短处,采取彼此双方的长处,天下一统倒不是一句妄想。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陈平行反间计乱西楚君臣 小标题:陈平行反间计乱楚君臣,郦食其使楚再乱项羽心 刘邦的心思如闪电般一划而过,很快就集中在陈平下面的话中,“然大王常恣意侮辱人,故而不能得廉节之士。不过楚军有可扰乱之处,彼项王处,骨鲠之臣不过亚父、钟离眛、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 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计,间其君臣,以疑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再因时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 刘邦闻之,默然点头,他不是一个吝啬钱财之人,否则怎会舍得将关以东捐出去,寻找可与共功者。 不过刘邦知道这里面会牵涉到一个隐藏的问题,那就是大汉初期的腐败问题,数万斤金交给陈平。 最终的去处是记录还是不记录,开此先河究竟会如何,刘邦的大脑里进行思虑。 大汉尚未一统,律令尚不完善,或可一行,行大事不拘小节。 刘邦立刻对身边的石奋道,“若亲传吾命,府库内出黄金四万斤,予先生。” 石奋知道刘邦的心思,道,“记在何处?” 刘邦道,“无须记录。” 简单的四个字,给陈平传达一个信号,那就是可恣意所为,不问其出入。 刘邦又对陈平道,“所需干员,从暗影尉中任一挑选,如有必要,可征调特殊人员,只需报于寡人即可。” 暗影尉是暗影军的成员,负责一切暗战,是刘邦点头成立的,拥有很大的特权。 里面的成员比较复杂,比如将军奚涓、右司马陈胥等,都是在汉军中非常有地位的人。 如果不是给陈平一个护军中尉的身份,从护军都尉又拔高一下,是很难驾驭这些人。 陈平还没有战功,这些靠着战功一步步走上如今显赫的地位者多看不起陈平。 认为陈平不过就是一个花架子,美丈夫,如冠玉,除此之外,别无长处,凭什么要听陈平的。 故而刘邦只有不断提高陈平的地位,尤其是在周勃、灌婴谗言陈平后,陈平不得不没受到打压,反而被刘邦提高地位。 现在刘邦又给陈平一个特权,黄金四万斤随便使用,不问其出入,哪怕是中饱私囊,也不干涉。 有这个特权后,陈平深深为刘邦作揖,便表示不出三月必定奏效。 陈平召集奚涓、陈胥,王吸、薛欧等将商议暗战之事,这次不仅召集老成员,还将驻守关内的王吸、薛欧等老将调出,参与暗战。 王吸、薛欧是很早就从刘邦的人物,曾经作为将军的他们奉命出武关去接刘太公和吕雉他们,只是行动未成功,以失败告终。 诸将在荥阳城外的一处农户人家里秘密商谈着暗战之事。 冰雪融化,鲜花盛放,至汉三年四月,距离陈平反间计已经过去一月,然楚围攻荥阳不仅没有放缓,反而更加疾迅。 刘邦又找来陈平,叹息道,“先生行反间计,然楚攻甚急,恐不待奏效,城已破,吾等皆为俘虏,何以应之?” 陈平道,“可行缓兵之计,以待离间君臣奏效。” 刘邦道,“愿闻其详。” 陈平献计道,“割荥阳以西者为汉,荥阳以东不再染指,以示请和,做缓兵之计。” 让刘邦将荥阳以东拿到的全部吐出去,这一点对楚具有很大的诱惑,但对刘邦而言是要割肉。 虽然是假意请和,然谈和必定要签订协议,如果真的签订,死后再返回,这对他汉王的名誉还是有损。 想到这里,刘邦还是毫不犹豫的同意陈平的提议,遣郦食其出使楚营。 郦食其上次正准备带着六国之印去完成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业,可惜被张良否决。 郦食其也从中涓那里打听到事情的原委,并非张良针对郦食其,当时刘邦未言此计为何人所出,张良纯粹是就事论事。 即便当时刘邦道出此计乃郦食其所出,张良的八个不可也是反对的有理有据,那也是为大汉着想。 那纯粹是政见不同,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后来他仔细思考张良的八不可,越想越觉得直冒冷汗。 如果真的如此做,恐怕汉的形势将更加严峻。 刚犯过一个错误,一般不会再重用,只好会搁置一段时间,可是刘邦没有,立刻继续重用郦食其。 将假意请和以做缓兵之计的重任交给郦食其来做。 郦食其入楚营,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心态来做,反正是假意请和,故而郦食其在与项羽交谈时不卑不亢,一点没有荥阳被困后的火急火燎的状态。 项羽道,“荥阳就在眼前,城破擒王不过数日耳,先生何故与寡人言和退兵?” 郦食其道,“楚虽围汉王于荥阳,然楚岌岌可危,大王不知乎?” 项羽不解,“何来岌岌可危?” 郦食其道,“汉将韩信与张耳已定魏、赵,近日韩信又遣使报汉,言燕从风而靡,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已许之。 如此河北之地燕、赵、代、西魏、殷皆归汉,从战略上瞧,楚已被合围,唯有东齐可用。 然齐与楚反复交战,其可依赖乎?唯有南方衡山王、临江王可驱使,然汉已遣使入衡山郡,不久必望势而行,大王还有援兵乎?” 经过郦食其这一番话,说的项羽内心发慌,到现在项羽才清大汉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何处。 西魏豹被俘虏,这点项羽知晓,韩信大破赵军,定赵、代,自然有所耳闻,为此他派遣项悍率奇兵渡河击赵。 这才使得张耳、韩信往来救赵。 现在的结果看,似乎他项羽派过去的战将没能控制赵地,还牢牢在韩信和张耳手里。 郦食其继续劝道,“燕王臧荼非表面从汉,而遣燕相率燕军欲渡易水南下,击楚以应汉。臧荼燕军之彪悍,大王不会不知。” 这点项羽自然知晓,臧荼当时随项羽入关,见过燕军的实力,士卒各个彪悍善战,尤其是上谷、渔阳二郡出来的士卒,善骑射。 如果燕王臧荼真的派遣燕相南下助汉绕楚,加上梁地的彭越,可真是麻烦。 幸好他项羽听从范增的建议,出使齐国,和齐国言和,否则再加上一个齐国,那么楚彻底孤立,覆灭在一瞬间的事情。 果然听郦食其道,“如今魏相彭越率军在梁地逐渐壮大,想必大王在荥阳困汉不久,不得不率军回击魏相、燕相所率之魏燕联军。”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项羽心生猜忌范增大怒 小标题:陈平反间计见成效,项羽心生疑虑范增大怒 在这里郦食其将彭越说成是魏相,是非常巧妙的,这点早在彭越于外黄从汉时,刘邦就封彭越为西魏王豹的相。 项羽是知道的,只是现在魏豹已被俘虏,魏地已从汉,彭越便是魏国最高掌权者,故而将彭越军说成是西魏军,加上燕相所率的燕军。 在郦食其的口中,轻轻松松就变出两国联军入秦楚后方的威势,项羽心中不得不动容。 如果只是一将率兵从后方袭扰,项羽还不惊恐,毕竟他留有将领在后方防守,尤其是彭城留下不少兵力。 可郦食其说是燕、魏两个国家的联军欲直插后方。 项羽不得不内心惊恐,但神情依旧如常,这才决定考虑听从郦食其的建议,决定与汉和。 郦食其退出后不久,亚父范增就急急的入见项羽,“大王,不可,此乃汉王缓兵之计也。” 项羽便将郦食其之言具告之,范增立刻反驳道,“危言耸听,如今取汉易耳,今释(放过)弗取,后必悔之。” 范增的意思是有项悍在赵地用奇兵往来游走,韩信和张耳会被拖住,救赵还来不及,怎么能迫使燕王遣将南下。 即便南下,彭城如今由项它率诸将防御,只要按照项羽离开前的部署防御,不会有问题,只要拿下荥阳,擒住刘邦,即便彭城有危险也会自解。 经过范增的一番诉说,项羽又改变注意,下令急攻荣阳。 刘邦患之,尤其憎恶范增此人,居然能看破玄机。 刘邦为此亲临外郭督战,与楚战非常惨烈。 楚一时未能下,楚兵伤亡不小,借此军营内开始怨声流言四起。 “季将军为项王将,功多矣,当为王。” “钟将军功亦不少,不亚于黥布,然而终不得裂地为王,如今挖苦心思献策,又苦战,实在……” 如此流言不知因何而起,更是直接针对楚军中的两员大将。 这自然是陈平以多金纵反间于楚军形成的结果。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开始发酵,这些流言自然第一时间传到项羽那里,项羽闻之,惊讶,“诸将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楚地乎?” 诸楚郎点头称是,项羽又命人反复核实,得到的回馈是一样的,不仅是钟离眛,居然还有亚父范增。 起初项羽并不相信,这些战将跟从自己这么多年,风雨同舟怎么会轻易反叛,可等到流言中还有范增,这让项羽坐不住。 在这些流言中不是针对每个战将,如果是每个战将项羽不会起疑心,一定是汉在行反间计。 可在流言中多针对两个人,一个人是钟离眛,一人是范增。 话虽如此,但这两人在楚军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项羽心神疑惑,但也不能再有大的动作,只是在紧急攻击荥阳时,开战前会议不再主动请钟离眛等入帐商议。 只有钟离眛主动来找项羽商量作战计划,才会和钟离眛商议,这让钟离眛感到有些怪怪的,但怪在何处,一时说不上来。 心有疑惑,作战就束手束脚,此刻范增急着要攻荥阳,项羽又联想一下郦食其所说的话,越加怀疑亚父范增。 项羽与曹咎商榷,曹深得项羽的信任,此刻龙且尚不在身边,否则一定会与龙且商议。 曹咎提建议,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汉遣郦食其请和,大王未听,不如因而使使至汉一探虚实。” 钟离眛和亚父范增走的比较近,这两人的能量绝对不能忽视,欲知亚父范增是否真的阴与汉有联,只有深入虎穴。 虽然也有欺诈表演之嫌,但不去看更不会知晓流言起因。 项羽立刻派一个非常有经验且有眼光的人。 刘邦每日在不同的心情中渡过,时而忧患,时而期待,时而愤怒。 忧患楚攻击甚急,忧患荥阳城内粮草将尽。 期待燕军早日南下助汉,期待灌婴、彭越等将能在后方扰乱楚军,打的楚军不得不回防。 愤怒范增此人太过可恨,总是想法子弄死他刘邦,此刻听闻楚使入城,刘邦心情又进行变换。 反间计开始奏效,接下来的每一步皆很重要。 于是命身旁的中涓、舍人、郎等皆配合刘邦忽悠使者。 楚使至,从引荐的谒者,到负责招待的中涓等人,皆是冷漠无比,丝毫没有荥阳将破,汉危机的状态。 刘邦命人准备丰盛的酒宴,楚王使者得知心生傲意,作为强国使者就是不一样。 楚使在谒者引路下,进见汉王刘邦,以楚王使者身份拜见。 刘邦闻之,一脸惊讶的样子,“吾以为亚父使者,竟乃项王使,立刻撤换。” 刘邦立刻下令撤换丰盛的美酒和佳肴,端上粗劣的茶饭,给楚使用。 楚使不悦,商谈不欢而散。 刘邦又给予极为不礼貌的接待礼节,显得很随意,换掉王服,以便装见之。 不仅如此,楚使回去时还以执戟夹道送之。 这是一种传达,是一种挑衅,是对项羽的态度,楚使归楚营后,具以报项羽。 前有陈平、韩信等将的前车之鉴,项羽得知后便怀疑亚父与汉有谋。 接连数日项羽都没有下令疾攻,范增感到奇怪,他早已召集诸将还做好作战部署,可项羽迟迟不下命令。 范增去找项羽,结果见项羽正在和诸将商议,会议中没有钟离眛,也没有他范增,这让范增第一次感到不舒服,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范增不解道,“作战部署妥当,荥阳即日可下,大王,为何迟迟不下命令,以致汉有喘息之际。” 项羽则道,“亚父何必急,为下荥阳日夜操劳,可暂休息,此战交由寡人亲为之,亚父可放心……” 话未说完范增已明白什么意思,这是项羽在怀疑自己,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 明人不说暗话,范增此话出乎项羽的预料,原本想让范增暂时休息一下,攻城之事自己亲为,遇到难题还可以再向亚父请教,没想到范增直接请归。 项羽陷入两难,同意归,再也没有人在自己耳旁嗡嗡,无人限制自己的权利,想怎么打荣阳,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现在按照范增的节奏可以攻下,但代价太大。 如不许之,让范增留在身边,不给权,只是作为一个谋士,估计范增是不干的。 一个老人还能这么鞍马劳顿,为的是什么,肯定是要有事情可做。 最令项羽担忧的是如果让有怨言的范增在这,一旦他和钟离眛等诸将议论此事,很容易酿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汉将纪信欲涉险救刘邦 小标题:纪信欲涉险救汉王,陈平再出奇计助逃 一个怒请,一个默默准许。 项羽疑之,稍夺权,一下触及底线,范增怒请归骸骨。 项羽脑海中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最终选择默许之。 范增这个心寒,当天就选择乘车离开。 项羽因担忧途中有危险,故而特遣丁公(季布母弟)护佑范增的安全。 范增一离开楚营,消息立刻让陈平得知。 陈平告知刘邦后,刘邦心喜,但张良却建议刘邦再多一条准备。 范增虽走,不代表范增的策略项羽是否定的。 果然如张良所料,范增当天刚走,项羽立刻准备进攻荥阳。 陈平对刘邦道,“大王,范增虽走,然其策尚可源源不断为项羽出,于汉定天下不利。” 陈平的话外音,刘邦立刻听明白。 这其中隐含的意思,自然是要除掉范增。 如果范增尚在,彭城由治政才能的项它,再加上一个智囊范增,想灭楚还是非常不易。 即便项羽在荥阳失利,只要彭城还在,范增还在,就会如同萧何一样从关中不断给予刘邦力量。 彭城在,后援就不会断,甚至会有扭转形势的情况发生,只要项羽多打几个胜仗,那些诸侯立刻会倒戈, 为此刘邦才同意后方拔草的策略。 刘邦略微思虑,便准许陈平将暗战进行到底。 陈平立刻召集暗影尉商椎此秘密之事。 最终陈平使奚涓将军引暗影卫纵马追击。 奚涓与丁公两将相遇,丁公上次让刘邦离开,没能截住刘邦,虽然原因很复杂,但终究是失职。 这次丁公不愿再有失,故而积极护卫,奚涓为将多年,屡立战功,此刻更是当仁不让,率先响应陈平的暗战,助汉王刘邦夺天下。 汉三年五月,春去秋来,从寒冷渐渐到有暑气,楚汉在荥阳相距岁余,这月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月。 楚营中军里项羽眉头紧锁,自范增请归后,项羽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环绕,“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 不对,似乎情况不太对,项羽忽然豁然开朗,立刻命人追回范增。 命最善骑射的楚骑,骑最好的战马去追。 此时百花盛开,道路两旁花香四溢,鸟儿走兽往来穿梭,战马飞驰而过,吓走飞鸟,惊走野兽。 待楚骑飞驰入楚壁垒后,带来的消息令项羽震惊,“亚父已去?亚父……” 项羽喃喃自语,久久不能平复。 项羽将范增之死变成楚军攻荥阳城的动力。 对于反间计最后的悟出,使得项羽坚定范增最后的策略,一定要拿下荥阳,生擒刘邦,甚至杀掉。 范增于归途中陨落,对项羽是一个警醒,人往往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在得知范增死去的那一刻,他知道中汉之反间计。 首先告诉史官亚父乃疽发背而死,其次再次召钟离眛入帐议事。 虽然项羽幡然醒悟,然钟离眛的心境经此事发生变化,再也无法回到当初心照不宣的感觉。 破镜重圆只是文人在忽悠人,钟离眛依旧在尽力,但尽心就是另一说。 这个时候钟离眛想起韩信,一个在项羽身边不受重用,却在汉王那里一步拜将,随后虏魏王,破赵杀陈馀,闻名天下。 看来韩信的选择是对的,如果项羽真做的很过分,钟离眛估测只好另做打算。 项羽待自己不薄,从汉可能不会,他对汉造成的伤害比较大,他不确定刘邦会放过他,可却能去找韩信。 如果说陈平组建暗影尉不断渗透楚军,钟离眛则是不断渗透汉军的人物。 钟离眛可以确定的是他可以去找韩信,辅佐韩信称王,与楚汉三足鼎立。 反间计使得楚军内心悄然发生变化,但施行一方也遭受到很大的损失。 刘邦脸色严肃,“居然折我一员战将,其可有兄弟妹妹?” 虽然出掉范增,但刘邦没想到奚涓会被丁公杀死,这下彻底记住丁公。 在刘邦身边的陈平摇摇头,陈平在组建这支特殊队伍时特地调查过成员的家人,就是怕这种暗战会牵扯家人,更是怕连累家人。 不过在这种天下纷争初创之事还好。 陈平道,“唯有一老母。” 刘邦悲痛失爱将,奚涓此人是可以与樊哙相提并论,为表示对暗影尉的重视,刘邦又道,“将其母接至关中,好生善待。” 谒者陈署立刻回道,“诺。” 奚涓为王事而死,楚军的高级谋划者范增也死去,这似乎刺激到项羽,进攻的更加猛烈,有几次楚军都攻上城头,如果不是汉将纪信、靳强、申屠嘉、沛嘉、陈仓、华寄等浴血杀敌,城池险些被攻破。 尤其是汉将纪信和靳强二人,这都是跟着刘邦曾涉险鸿门宴的人,都是武艺超群的勇士。 打退一次楚军的进攻后,靳强继续负责箭楼上督战,而纪信则入殿谒见刘邦,“事已急矣,未将请为大王诓楚为王,大王可以间出。” 见事情紧急,纪信向刘邦提出自己的一个策略,那就是瞒天过海的计策。 因自己身形与刘邦相似,纪信愿假扮刘邦吸引楚军注意,使刘邦可以间出(从后门小道出。) 古时以东门为尊,西门自然是下人走的地方。 无论是坐次还是城门的方向,以东乡(向)为尊,其次南乡,北乡,西乡。 纪信的意思是他可以扮作汉王,夜里从东门出,吸引楚军,让刘邦从西门悄悄溜走。 刘邦知道假扮自己骗项羽,一旦被抓住,那结果可想而知。 纪信甘愿以身涉险,让刘邦心中感动,于是召集谋臣和诸将商议该如何出荥阳,到关中去收兵再来战项羽。 张良、陈平、周苛、枞公、魏豹、纪信、夏侯婴等文臣诸将进行紧急商榷。 趁夜出是毫无疑问的,夜里容易混淆视听。 可难题是城中兵马不足,经过不断的厮杀,城中兵越来越少。 如果假扮汉王率军而出,项羽得知真相,以其风格这支军很可能会被坑杀活埋。 想到兵马不够,刘邦此时心中有一丝疑虑,那就是此刻荥阳危机,想必关中萧何应该知晓,为何不发兵来增援。 这时陈平开口,提出可以以两千女子披甲出东门,随纪信杀出,楚卒见是女子,必不忍杀之,纵使项羽亦不敢轻易坑杀之。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愈挫愈勇的刘邦收散兵欲复东 小标题:汉将纪信被烧杀,刘邦入关欲复东 陈平之见,刘邦点头许之,让两千女子披甲出城,这种事情不知道史书中会怎么记载。 如今荥阳如此危机,自当行大事不拘小节,刘邦便将此事交给陈平去安排。 同时命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魏豹守荥阳。 汉三年五月,入夜,城外篝火点点,如繁星点点,夏风阵阵。 轰隆隆…… 东城门忽然大开,许多甲士冲出,看数量有两千人,只是这些甲士看起来有些消瘦,接着是一辆黄屋车飞驰而出, 车左上挂着纛(帝王车舆上的装饰,用犁牛尾做的装饰物),两边甲士护卫着。 夜里看不清车上的人,但可以看清这车舆的黄屋(用黄缯做里子的车盖),接着火把之光也能看清那车左悬挂俄装饰物,乃犁牛尾所做。 因为犁牛尾太特殊。 有数千甲士出,又有黄屋左纛的王车,楚兵立刻四面击之。 楚卒来势汹汹,拼杀不久有点下不去手,楚卒惊讶的发现多是女子。 正在纳闷间,忽闻车舆上传来一道令楚军兴奋的声音,“城中食已尽,汉王降。” 这句话比黑夜里的风传的还快,立刻楚军高呼万岁,高呼大楚威武,高呼霸王万岁。 这车舆上的人自然是纪信,高呼,“城中食尽,汉王降!”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自然传到项羽耳朵里,项羽心喜,默默对去世的亚父说道,“汉王降,亚父可安心矣。” 项羽纵马去东门,楚卒皆之东门观,使得刘邦与陈平等数十骑出西门而遁,一路狂奔向成皋而去。 东门则变得非常热闹,项羽骑马来到纪信所乘的王驾前,一眼便看出非刘邦,“若乃何人?汉王安在?” 纪信冷笑道,“吾乃大汉将军纪信是也,汉王已出矣。” 闻言,在项羽身旁的钟离眛立刻道,“大王,吾等中调虎离山之计,汉王必未走远,请追击。” 项羽怒极,原本是带着受降的心情来接手刘邦的投降,谁知却被诓骗。 项羽最痛恨的就是欺骗,之前因为行反间计欺骗他,致使范增死去,已经是非常恼火,现在居然又来欺骗他,项羽岂能不怒。 虽然对这种涉险救主的义士比较欣赏但怒意早就超过这种欣赏。 项羽下令将纪信烧杀,钟离眛建议先逼问汉王下落,好去追击。 项羽却道,“假扮汉王诓楚此舍生取义之举,逼之无益,杀之即可。” 城外一片火光,纪信沐浴在火光中,居然没有一声喊疼,不知道怎么坚持住的。 钟离眛则借此向城中喊话,拒不投诚者,纪信乃其下场。 其实钟离昧也知道这种威胁,恐怕会让荥阳城内的诸将卒会誓死坚守,可现在项羽已经下令烧杀纪信。 直到纪信在烈火中彻底陨落,城中也没有兵马冲出营救。 城上的周苛等人只能叹息,荥阳城的情况暂且不提,单说刘邦与陈平等数十骑出荣阳西门,一路向西直奔成皋。 星夜兼程,一路至成皋时,正好又是一个夜晚,刘邦当夜留宿,准备天不亮就继续出发,纵马一路入关。 看着满天星辰,刘邦却是难眠,他立刻又选一骑为使者,立刻继续向关中出发,直接奔向萧何的丞相府。 刘邦逃离荥阳,越发感到后怕,如果此时关中有问题,那将是灭顶之灾,之所以刘邦会有此感,因此此时此刻又让他想起丰邑叛乱之事。 当时的刘邦那么信任雍齿,将丰邑和一家老小就都交给雍齿,谁知雍齿的反叛,让刘邦有家不能回。 虽然沛县是刘邦起事的第一个城池,但真正落根的是丰邑,刘邦不希望这种事情重演,于是派出使者先行。 关中的丞相府里也是灯火通明,萧何没有安枕,他有些睡不着,荥阳的危机,他自然知道,更令萧何有一股异样的是在楚汉对峙荥阳时,刘邦先后数次使使慰劳他,以示丞相萧何劳苦功高。 起初萧何觉得是刘邦对臣子的关心,可数次之后,萧何感到不安。 为此萧何召集门下宾客商议,鲍生道,“王暴衣露盖,数使使劳苦君者,乃疑君之忠心也,为君计,莫若(不如)遣君子孙昆弟能胜任兵者,悉(全部)诣军所,大王必益信君。” 鲍生的话让萧何心中微微吃惊,他也隐隐猜到刘邦此举的背后意义,但不愿承认,毕竟关系那么近。 当年萧何又是如此照顾刘邦,现在却怀疑自己,想想也难怪,毕竟背叛者不止一次发生,每次都差点将刘邦陷入死地。 鲍生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萧何将全族中能打仗的皆推到前线去。 这招够厉害,由不得刘邦不信任萧何,萧何更不能有二心,于是道,“善。” 萧何便准备依鲍生之计行事,忽闻刘邦率数十骑纵马回关中。 萧何心道,“此乃绝佳时机,将自己全族中能胜兵者全部交予刘邦。” 刘邦入关后,没想到所收的第一批散兵竟然是萧何的子孙、昆弟,刘邦心中大悦。 由于萧何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只能给予金帛玉珠。 收集数万散兵后,刘邦欲复东,想再次东出与项羽战荥阳。 大军整装待发,此时有一人急欲拜见刘邦,阻止其行。 石奋见其容貌不俗,而且只用一句就获得他的推荐。 此人自称袁生,言有汉存亡之大计,需今日见汉王,不可过夜。 石奋作为刘邦的中涓,是众多中涓中一个较为特殊的人,其妹为刘邦的姬妾,能得到他的引见,见刘邦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袁生(袁绍、袁术的祖宗)劝刘邦道,“大王,东出荥阳不利。” 刘邦眉头微微一皱,“愿闻其详。” 袁生分析道,“汉与楚相距荥阳岁余,汉常困,加之汉分兵于河北,处劣势。 愿君王出武关,项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不与之战,可令荥阳成皋之间暂且得休。 使韩信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未晚也。如此,则楚所防备者多,力分,汉得休,复与之战,破楚必矣。” 一番言语之后,刘邦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本来分兵略赵地,侧翼不断发展汉的力量,从长远看的确可以使楚孤立,但短期中荥阳和成皋之间实在是有压力,搞不好长远计划没完成,自己先玩完。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黥布入汉新征程魏豹饮恨下黄泉 小标题:荥阳周苛斩魏豹,南阳汉王见黥布 袁生此计的确可以缓解荥阳的压力,只要把项羽拖在南方,荥阳不仅缓解,相信后方的彭越等将也能尽快的闹出大动静。 刘邦决定采取袁生之计后,立刻下令出武关,汉军诸将已经准备出函谷,甚至提前连路途中经过的亲戚之地都打好招呼。 刘邦出武关,欲至宛、叶之间,这种变化,荥阳自然不知。 荥阳城中的周苛、枞公等人正在盼望汉王率援军而来,却始终不见。 由于纪信诓骗项羽,彻底惹怒项羽,直接部署新的战术,准备拿下荥阳,稍有不从者,立刻屠之。 这下打的荥阳处处艰难,周苛和松公、魏豹商议如何应对。 此时的魏豹心思又开始活动,寻思楚险些抓住刘邦,如今楚强汉弱,预言应该是真的,只是有些波折而已。 魏豹虽然如此想,但自己现在人马被收编,甚至连麾下的人才也被支开。 魏豹比较欣赏的魏郎奚意,结果也被刘邦分到彭越那里,协助彭越对付楚。 刘邦也看出奚意是个人才,也是打算委以重任,让他协助彭越的同时,也负责监视彭越,只是奚意和彭越走在一起时,会怎么样,刘邦无法预料。 周苛询问魏豹如何破楚退敌,现在城中粮草将尽,的确坚持不久,之所以询问魏豹, 那是因为魏豹曾随项羽入关,多少了解些,可周苛却没有和项羽有过交集。 魏豹的回应让周苛觉得反相已显,魏豹认为现在的荥阳城不可能守得住,是扛不住项羽几次攻击的,建议舍弃荥阳,到京索之间游走,和楚军打游击,借助京索之间的城池,就地取食,让楚军无所断甬道。 魏豹的话不无道理,如果荥阳真的能守住,刘邦又何必出逃。 这话让周苛起杀意,于是与枞公商议道,“反国之王,难与守城。” 枞公亦道,“魏豹与楚修好反汉,更请项它为相,如今楚王在外,如魏豹内应,荥阳顷刻可下。” 周苛道,“然也,当杀之。” 枞公疑虑道,“俘虏魏豹,大王活之,今杀之,是否有违大王之意?” 周苛则道,“大王仁厚,不忍杀之,此后患为臣者,当为君虑,吾等杀之,与大王声誉无碍。” 枞公点头,“御史大夫所言甚是,其可为,魏豹勇猛,且有卫士如何杀之。” 周苛道,“今魏王豹唯有周叔可信赖,吾与之同宗,昔年为秦吏有旧,可使其召魏豹入殿,埋伏勇士合力击杀之。” 枞公道,“可,埋伏勇士击杀之,吾来安排。” 于是周苛约见周叔,言魏豹反心不死,可试之,如反可杀之,周叔见大势已去,无奈答应约魏豹。 周叔约魏豹相谈反汉复魏,心中期盼魏豹不至,可惜魏豹欣然前往,一入殿未见周叔大惊,欲转身离开。 周苛怒道,“汉王怜之,不忍加害,奈何反汉?” 所言之时挥手示意勇士动手,执盾剑士齐刷刷而出。 魏豹见中计,知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大笑几声,随后魏豹暴喝一声,竟如猎豹呼啸山林,吓的汉卒不敢向前。 周昌持剑喝到,“无牙之虎,有何惧之。” 周昌与魏豹战,魏豹力大且武艺不弱,将周昌打伤。 周昌有些口吃,见汉卒不敢上前,愤怒的咿咿呀呀,憋的满脸通红。 其兄周苛立刻喊道,“杀叛国之王者,重赏,此时不获爵,更待何时!” 汉勇士这才一拥而上,将魏豹擒杀。 魏豹,作为王族之后,起于贫贱之时,而南面称孤,临死之时还无法相信他就这样死在周苛手里。 魏豹之所以敢前来,就是料定周苛不敢私自处置他,他的生死在于汉王,只要汉王不点头,周苛就不能杀他。 可魏豹算错,周苛真的敢杀他,周苛很严谨,此时城池到关键时刻,不能有一丝的闪失,不能有意外。 周苛将一切内部隐患皆除掉,即便曾经是一个王,一样的杀之。 魏豹心有不甘,也只能饮恨九泉。 周苛杀魏豹,倒是真的断掉项羽准备挖掘内应的计划。 钟离眛在范增去世后,基本取代谋士的地位,他非常擅长刺探军情,布置间谍,知晓魏豹不甘心灭国,便向项羽建议联系荥阳城内的魏豹,来个里应外合。 结果魏豹直接被杀掉,里应外合不可能,强攻损失较大,刘邦不在城内,失去目标,再攻无益。 项羽命钟离眛第一时间探查出刘邦的动向,他相信即便刘邦入关,一定还会再出。 钟离眛立刻调动斥候向西、南、北,三个方向刺探。 未过多久,钟离眛便查到刘邦的下落,只是令钟离眛感到意外的是刘邦似乎故意为之,并没有刻意隐藏。 项羽闻之,微惊,“汉王在宛?” 钟离眛点头,确认刘邦确实在宛,这让项羽感到有一丝丝棘手,项羽立刻感到这是刘邦在分散楚军的兵力。 刘邦在宛,欲擒杀必须南下,那么荥阳一带的攻坚战就不得不搁置,但又不能完全放弃,否则前功尽弃,一旦让敖仓与荥阳之间的甬道恢复,那么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由于刘邦调曹参南下至敖仓,敖仓楚一时拿不下,周勃不在,曹参在,一旦松懈,必然甬道恢复。 荥阳一带不能放弃,要分兵驻守,宛县必须要亲自带兵过去,项羽不得不分兵。 话说刘邦听从袁生的建议,出武关,至宛城。 宛城是刘邦非常印象深刻的地方,当年他西征曾在这里逗留。 接受张良的建议,连夜返回,围困宛城。 最后封南阳郡守为侯,将其兵带走,从而打开西征的大门,一路上变的顺利很多。 如今刘邦再至宛城,还有一件令其非常舒畅的事情,那就是见到随何,还有与随何一同欲入汉的黥布。 黥布是楚枭将,如今得一枭将,对于楚汉相争有极大的正面作用。 听闻黥布入汉,正在洗脚的刘邦立刻道,“速召黥布入。” 此时正在刘邦身边的非陈平,也非张良而是袁生,进谏道,“臣闻黥布好礼,大王此时召见是否不妥?”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游击大师彭越后方挑事项羽难淡定 小标题:黥布一天之间大喜大悲,彭越渡睢水大破项声薛公 袁生的意思是刘邦正在洗脚,此刻召见人有失礼仪。 刘邦却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寡人方踞床洗而召贤人,此乃寡人盼九江王之心切。” 黥布听闻刘邦欲召见自己,于是整理衣冠提前速浴进见。 见刘邦正在洗脚,心中大怒,脸色苍白,以至于和刘邦的谈话,黥布一直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和刘邦究竟聊些什么。 刘邦自然看出黥布的神情,也推测出非车马劳顿所致,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枭将,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 黥布没有和刘邦没有聊多久,借故离开。 黥布出就舍(由人安排住宿和饮食),刘邦对身旁的陈署道,“传寡人令,布之衣食居行皆与寡人同。” 对黥布的这个待遇,陈署微微一惊,黥布虽是王,但尚不足以与汉王平起平坐。 可刘邦对其的待遇,足见其对黥布的重视。 陈署也看出黥布因刘邦洗脚召见而不快,但现在这种待遇,恐怕又将大喜,心中感叹,“如此一天之中,大喜,大怒,不知其心可否?” 如果是一个寻常人,经历大喜大怒,很容易出问题。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寡人乃九江王,竟如此接见寡人,无礼,无礼至极!”黥布出刘邦所居,气的浑身哆嗦。 黥布就舍后,对身旁的贲赫道,“阴探汉王行居饮食,较寡人如何,以探其诚意。” 黥布连日来一直在星夜兼程,就是怕追兵来,因此非常饥饿,但偏偏忍着饥饿,不愿就食。 薄将军本来是和黥布一同入汉的,但后来薄将军不愿再卷入楚汉纷争中,便选择独自离去,放浪形骸于江湖。 黥布的意思是如果刘邦没有诚意,他便不从入汉,再入九江,收其兵归楚,大不了向项羽请罪。 不久贲赫回禀,言帐(代表居住)御(驾车手,代表行)饮食从官(随从和侍女)皆如汉王居。 黥布闻之大喜,“皆诚如汉王居乎?” 贲赫点头,“皆如是。” 黥布可谓大喜过望,在项羽那为臣,在汉一切与汉王同居,这是平起平坐的感觉! 于是立刻遣人入九江,去寻妻、子和故人幸臣。 十余日后,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 黥布欣然迎之,眸光扫视未见妻、子,脸色变的煞白。 黥布询问肥诛,“寡人家室何在?” 肥诛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王,未将,未将万死,未能……” 黥布怒,欲斩肥诛,朱建立刻道,“大王,勿怪肥将军,乃臣之过也。”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黥布也无奈,只能与汉王一同击楚,为妻、子报仇。 话说黥布遣使者入九江寻人,数天前项羽率兵南下,至叶,与汉战,汉军不敌,第一道防线破,退守宛城。 项羽命楚挑战汉军,刘邦坚壁不出,不断加深壁垒,任由楚军如何辱骂,汉军皆不出。 刘邦下令,凡言出战者斩,项羽亲自喊话挑战侮辱刘邦,刘邦皆笑呵呵相迎,在壁垒中饮酒对之。 项羽率三万精锐南下,汉将见这三万精锐,有的心里打颤,腿上哆嗦,这三万正是项羽在彭城大败刘邦的精锐军。 看到项羽率这三万军,正好符合汉军大多数心里,不战为上。 两军对垒,楚军不断挑衅而不战时,忽见东南方有一支人马至。 黥布一见其旗帜和服饰便知乃九江军,黥布遣使者入九江,颇得故人幸臣将数千人归。 项羽本在挑战刘邦,忽闻九江散军至,欲击,恰在此时有楚军斥候飞马自东北方向飞驰而来。 楚军阵营内,龙且正在巡视,话说在灌婴、靳歙袭扰后方时,项羽调回项声协助薛公战后方,龙且稳定鲁地后,又由项羽调回,随其南征至宛。 大致线路,是在纪信诓楚之后,钟离眛得知刘邦逃至成皋,欲由成皋回关中。 项羽亲自率数千车骑追击,追至成皋,拔成皋,但刘邦即将入关,知道再追无意,后得知刘邦出武关,于是留终公守成皋,项羽调龙且率军南下战刘邦。 今楚军士气高昂,不断挑战汉军,汉军畏缩不敢出战。 由于项羽所率军为精锐,兵力不是很多,不能强攻,认为可继续设法断其粮道,谁知情况忽然大变。 楚军斥候将紧急军情告知龙且后,龙且脸色大变,急忙入项羽所居之处。 “彭贼欺吾太甚,随寡人东击彭越!”项羽决定亲自舍刘邦不战,先把后院闹腾的彭越搞定。 项羽认为调项声回援后方,可以对付灌婴和靳歙的袭扰,却忽略彭越的破坏力。 彭越之前在河水之南驻扎,随后因为刘邦的联合,开始南下袭扰梁地,常为汉游兵,击楚,绝其後粮於梁地。 幸恒楚不断修复甬道,往来与彭越战,倒也能断断续续向西送粮至荥阳。 由于项羽断敌甬道是高手,比彭越还高一筹,荥阳汉军才乏食,而楚因恒楚的调度得当,常能修复。 如此导致刘邦出逃荥阳,入关而后南下宛。 范增认为彭越此人不可不防,必须留有两员大将与之纠缠,项羽一度认为不必如此高看彭越。 认为彭越也就是一个袭扰楚后方的一个跳梁小丑,有恒楚在,楚粮能接上,即便暂时不能接上,他项羽也有能力断汉甬道,劫汉粮为己用。 这也是兵法上常说的就敌之食。 可没想到彭越既然渡睢水击项声、薛公(薛县的县令,类似于沛公)于下邳,大破楚军。 薛公是个比较有能力的楚将,因此项羽才将薛地交给这名楚将。 薛地可是项梁大为转机的地方,就是在薛地开始召集天下诸侯,并确立楚怀王的。 一个要地交予薛公足见其能力,再加上骑将项声,项羽认为后方的跳蚤不足为虑。 可彭越的能力再次展现出来,不只是能打游击,断其后粮于梁地,居然深入西楚腹地,破杀(形容大破的意思,非斩杀)薛公于下邳,此地不保。 下邳由于距离项羽的出生地下相很近,是项羽除彭城外比较重视的第二重镇,位于东海郡,是西楚的后粮仓。 下相位于泗水郡的最东边,在下邳之南。鲁地如果是西楚的前方,这两地之间就是西楚的后方。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彭越与项羽的首次较量 小标题:项羽东回亲战彭越,刘邦收兵欲复保成皋 后方不得安生,诸将无法摆平,项羽不得不决定亲自率军东击彭越。 数万军队不是说走就走,在走之前定要防备汉突然从背后偷袭,故而项羽命龙且悄悄做准备。 项羽率军本在宛城外驻扎,与刘邦对峙,这让刘邦颇为头疼。 难道要一直缩在壁垒内不出,刘邦虽然严令不得出战,但心里没谱。 时间一长,也会让九江王黥布看笑话,为此黥布不止一次的向刘邦请战,愿率九江兵与楚一战,杀杀楚的威风。 黥布受项羽之命作战多年,彼此非常熟悉,熟悉项羽的厉害,也熟悉项羽的缺点。 “汉王,楚军如此嚣张,大王宽厚可忍,布不能忍,愿为汉王战。”黥布从汉,刘邦分数千兵马予他,加上新收数千人马,进万人。 有近万兵马,黥布的胆子立刻大很多,以黥布对项羽的了解,他的数千人马至宛,那么项羽一定会第一时间出击。 至于为何没出击,黥布一时间没想明白,但有一点黥布很明白,与汉联合可战楚。 如今黥布急于与项羽战,刘邦明白其原因,心中报仇心切。 随何入九江劝其叛楚,黥布也只是阴与汉合,未敢声张,如今急于与项羽拼命,有违其沉稳的风格。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黥布因楚尽杀其妻子,仇恨让黥布有些冲动,难以压抑。 黥布听闻妻子被尽杀,除悲痛欲杀其将肥诛外,就是立刻通知衡山王吴芮,告知他楚已杀其女。 使得衡山王也能果断站在反楚的立场上。 黥布了解项羽,知道项羽某些方面妇人之仁,但对于背叛者那是非常决绝的。 三番五次约黥布一起击汉、击齐,黥布不响应,突然间就叛楚归汉,既然黥布如此绝情,那么项羽会更绝情。 尽杀布妻、子只是第一步,处理就要干干净净,以免后患。 对于敌人,项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的干干净净,要么恩威并有,给予足够的重用。 既然项羽这么绝,那黥布要反就反到底,拉着自己的岳丈一起反,没有衡山王的女儿,关系并不能说断就断。 刘邦对于黥布的请战,没有冲动的允许,毕竟黥布此刻手下还有分给他的汉兵。 就在此时斥候回报楚军忽然撤兵。 “退兵?项羽退兵?”刘邦有些难以置信。 “确已退兵,大王可趁此机会追击。”汉将沛嘉建议刘邦趁项羽退兵追击。 沛嘉此人,大家可能比较陌生,此人兵初起时,乃以舍人从击秦,能以舍人身份跟着刘邦的自然不一般。 入汉时为郎中,属于刘邦身边的近臣,还定三秦和东出争天下时,就已经是将军。 在河南王申阳投降后,收编其军队交由宣虎统领,洛阳这样的重要之地,就交给沛嘉。 刘邦自成皋一路入关时,经洛阳就带上沛嘉,由沛嘉率军护送和断后。 沛嘉在汉书中记载为工师喜,在这里就不再赘述。 沛嘉的建议得到黥布的认同,黥布也认为可趁机追击楚军。 “不可,项羽乘胜追击至宛,楚军士气高涨,今退兵非战不利,其必缘由,待查明缘由再言追击与否?”夏侯婴认为不可冒然追击。 夏侯婴一直是跟着刘邦身边的,即是刘邦的御手(司机),又算是车兵的大将。 夏侯婴说话的分量,自然不能小觑。 刘邦的眸光明灭不定,追与不追全在刘邦一念之间,无论对与错,皆在他的选择。 追又何益,现在根本打不过项羽,这才坚壁不出,自然不能贸然出击,刘邦道,“击楚未有胜算,如此乃楚诱敌出洞之计不妙,且待军机查明。” 谁也不知道追击会有什么后果,此时陈平从外回,谒见。 陈平道,“彭越渡睢水击项声、薛公于下邳,大破楚军,故而项羽东回,留终公守成皋,此乃北行收兵,复入保成皋之机。” 陈平的建议,刘邦听进去,于是下令出壁垒,一路向北,走走停停,这次走的并不快。 目的不是急着北上击楚,而是继续收散兵,尤其是收到的兵分给黥布,刘邦决定让黥布成为一支与彭越一样能独立牵制楚的力量。 一路向北无话,单说项羽率军东回,由于项羽所率领的基本是车骑,而且是曾建立营救彭城奇功的精锐。 速度快,而且能吃苦耐劳,可以星夜兼程。 汉三年五月中下旬,黑压压的楚军就与红色的魏军即彭越军,依旧魏相号召梁地,只是心中早有称王梁地之心。 彭越能在梁地游刃有余,除却自己将兵的能力和灵活度,其次便是魏相这个帽子。 如今魏豹已死,自然就属这汉王所封的魏相,古人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非常注重这个名,故而彭越将军队的甲胄和旗帜皆是按照魏国的样式打造,只是和西魏略有差异。 项羽至,项声、薛公军大振,二人也入帐向项羽请罪。 项声道,“声未能破彭越,有负大王之托。” 项羽没有责备,开口道,“彭越将兵奸滑,非若可制。” 薛公见项声请罪,自己也不能拉下,立刻道,“臣未能坚守下邳,连败于彭越,臣有罪。” 项羽摆摆手,“勿急言罪,且论如何破彭越。” 项羽用兵非常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刚猛如虎,击天下诸侯如摧枯拉朽,非常善于借势。 乃兵形势的特表人物,兵家有四势,乃兵形势、兵权谋、兵阴阳和兵技巧。 韩信是兵权谋的代表人物,自擒魏、取代开始名声大噪,每次用兵皆几尽兵权谋,打的敌人出其不意,打的敌人防不胜防。 项羽则不同,他所用的皆是阳谋,借助兵势里打倒敌人,无论是地利还是天时都在项羽的“形势”中。 一至下邳地域,项羽便开始布置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形势。 自项羽派遣萧公角击彭越,最后却大败时,项羽就知道彭越不好对付,甚至比黥布还能缠。 否则以破黥布之项声,不至于被彭越连败,项羽绝对再次鼓舞士气,提高必胜的信念,如当年破釜沉舟一样。 破釜沉舟是项羽将兵形势发挥到极致的手笔,所谓大势所趋,当时面对不利局面,欲逆势胜秦,唯有拔高楚势。 当相信可成,最终才会成,这是项羽学兵法悟出的适合自己的理论。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项羽怒击彭越汉王复保成皋 小标题:项羽破走彭越,黥布请战成皋 在这多唠叨几句,当年项羽非学剑不成,而想学万人敌,于是学兵法, 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非项羽朝三暮四,是他发现自己不擅长学习兵法中的权谋。 结合自己的武力特点,找出适合自己的路子。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项羽还真没辜负自己,百战百胜,可惜这也是一个弱点。 自己带兵上阵杀敌,可百战百胜,可不亲自上阵就常常吃败仗。 不是每个楚将皆如项羽这般,项羽之勇至今无二,可手下战将则不同。 如果不懂得识将、用将,败仗就会接连出现,项羽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这个时候项羽深深怀念范增。 项羽不懂识将用将,但范增懂得,范增为项羽默默做着各方将领的选拔和任用,默默守护西楚疆域。 如今范增才死,西楚就开始遍地开花,到处有漏洞,这让项羽第一次感到鞭长莫及的感觉。 这次如果不是率车骑火速赶回来,还真不知道彭越和诸多汉将在后方会闹出什么动静。 淮南刚刚稳定,项羽也刚刚打的荥阳一带岌岌可危,断其甬道,令汉乏食,即将拿下荥阳,又陡生变故。 不得不南下亲自和刘邦对峙于宛城,如果当时在昆阳的羽婴能挡住汉将曹参,项羽觉得不至于每一处都要他亲自去。 说到羽婴,估计大家又是一脸懵,此人乃楚将,是在项羽彭城大破汉军后,听取范增的建议进行反击时,升迁攻略韩地的大将。 当时刘邦大败,韩王姬信跟刘邦入荥阳,项羽分派三路,一路是追击刘邦,一路复梁地为楚,这可是攻击汉的后方粮地不能有失,一路则是略韩地。 按照当时范增的策略,就是定韩地后,与河北的赵军,南北夹击荥阳一带,汉王必可擒。 略韩地一是可向北攻河南地,二是可进而图南阳郡。 故而韩地也是楚汉相争的战略要地,说其羽婴还要再向前追溯一下,在刘邦还定三秦并遣姬信(韩王信)略韩地许诺为韩王,项羽也重新任命一个韩王即郑昌。 令郑昌略韩地,范增则先遣羽婴随郑昌略韩地,之后又令其欲入南阳。 可惜郑昌不是姬信的对手,投降姬信,羽婴见势不妙亦归汉,驻守昆阳, 后汉彭城大败,立刻反叛为楚,受范增之意复略韩地,范增也准备给其增兵争夺韩地,不料却遭猜忌死于归彭城之途。 刘邦与韩信合力攻赵后,便调回曹参,只是曹参的路线并非直接渡河至敖仓。 曹参首先受命南下击羽婴,与楚争夺韩地,没有让韩王姬信亲自率韩兵南下与楚争夺颍川郡。 一是荥阳一带实在兵力紧缺,韩王姬信需要负责广武与荥阳之间的策应;二是也不愿韩王姬信对韩地的控制力太强。 曹参则击羽婴於昆阳,追至叶,大破之,最后还攻武强(在阳武附近),最后回守敖仓,暂是接替周勃的空缺。 刘邦的各处别将能挑起一定的作用,项羽第一次感到乏力。 为营造楚式,项羽第一次还是遣项声以骑兵冲击地方侧翼。 彭越闻项羽至,知道情况不太妙,与奚意等将商议,“项王率精锐而来,魏士皆惧,可战否?” 扈辄、卫胠、奚意三员战将各抒己见,每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认为项羽虽不可战胜但可战。 彭越便令扈辄率军再战项声,彭越士卒还在大破项声、薛公的印象中,稍轻敌,败于项声。 卫胠建议彭越避开项羽的兵峰不与之战,彭越没有如此做,反而让奚意再战楚军。 这次奚意与扈辄配合,再破项声,项羽早见情况不对,命龙且出击,再破奚意。 不过彭越曾与诸将有过命令,不管前方战况如何,只要听到鸣金收兵离开回来。 奚意和扈辄战不利,在卫胠的接应下,立刻撤出战场,向北走。 “臣闻汉将靳歙破项冠军鲁下,今略地东至缯、郯(下邳之北,属于东海郡),可使其南下相助。”面对项羽的强势,奚意建议彭越与汉将合击。 话说靳歙自从刘邦北上击赵,待斩杀赵王歇后,刘邦回荥阳,命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的靳歙还军敖仓。 刘邦从荥阳逃出后,靳歙作为别将回送刘邦至成皋南破项籍军,在沛嘉接应至洛阳,靳歙便继续向东击绝楚饟(粮饷)道,起荥阳至襄邑。 然后按照既定的计划,一路向东,与灌婴一起破项冠军鲁下。随后与灌婴分道,略地东至缯、郯。 靳歙在郯县战,其郯城南的彭越军自然知晓,就是因为有靳歙牵制下邳之北的楚军,这才使得彭越可大破项声和薛公。 如今项羽归来,彭越战不利,奚意便建议彭越联合汉将靳歙共战项羽。 彭越道,“何将愿北连靳歙?” 奚意道,“臣意愿往。” 奚意在彭越面前自称臣,是第一份,其他诸将皆称将。 奚意一直将彭越当成魏相,如今他心里开始有所盘算,见彭越有王者风范,他知道自己在彭越麾下的成就远不止如今。 彭越便命奚意连靳歙,靳歙随率汉军南下助彭越,合力击项羽。 项羽非按寻常路出击,命龙且、项声战靳歙,项羽亲战彭越。 项羽胯下乌骓马,手持霸王枪,如一尊战神在彭越军中来去自如。 彭越初命卫胠与项羽军战,无法阻挡,又命扈辄前后夹击,无奈依旧无法阻挡,这回见识到项羽不同寻常。 项羽不断亲领楚骑迂回包抄,不断分割彭越军,但也一次次涉嫌,每次围住项羽皆被突破。 彭越见军不断被分割立刻下令再遁走。 “相国,已经围住项羽,为何突然下令撤兵。”扈辄不解道。 彭越道,“项王之勇,能围多久,如此再战下去,家底将拼光,立刻撤!” 扈辄道,“诺!” 彭越因项羽不断分割其军,自己所率军箭羽将用完,彼时将长戈对阵,他自知无法与楚骑对抗,立刻遁走。 靳歙见彭越走,亦率军渡过泗水,欲向符离而去。 龙且和项声欲追,被项羽制止。 “大王,汉军已有败迹,为何停止追击?”龙且道。 项羽回道,“勿忘此行目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败彭越项羽再次西伐荥阳 小标题:刘邦复保成皋,荥阳再现危机 项羽回道,“勿忘此行目的。” 龙且这才想起东边的刘邦,这才是重中之重,一旦在这里拖的太久,荥阳一带的汉军便会得到休整,大大不妙。 项羽道,“彭越军已破,短时间难以掀起风浪,项声留下与薛公继续复定淮北之地。” 汉三年五月底,暑气弥散,热浪滚滚,刘邦在项羽东回后,与黥布一路率军向北收兵,至成皋。 面对守成皋的终公,黥布请战,“汉王,布入汉,一直无功,愿请战成皋。” 刘邦便让郦商以梁相国的身份协助黥布攻成皋。 此时的郦商因出巨野激战钟离眛立功已升任为梁相国,使得钟离眛不能在项羽离开击彭越时不能援助鲁地,让灌婴和靳歙、傅宽再次大破项冠军,随后三将再次分道,继续袭扰楚后方。 刘邦这一举动很有深意,既能拉紧郦商这个与吕氏关系不错的战将,将来也能形成一个制衡。 彭越虽为魏相国,但基本活动区域在梁地,对梁地自然有想法,刘邦心知肚明;昔年的魏国被一分为二,一在河东,一在砀郡、东郡一带既梁地。 无论是梁地还是河东皆是要地,刘邦自然是不愿交给彭越,故而先授郦商梁相国印,等于让郦商、郦食其这位兄弟将来把控梁地。 梁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定陶这座城给刘邦一种莫名的吸引,或许这和定陶戚姬有关。 郦食其得知其弟由刘邦授予相国印,就更加教诲郦商好生追从刘邦征伐天下。 当刘邦从荥阳逃出入关时,郦商作为独立军受吕泽调遣,负责不断与钟离眛激战。 荥阳之困走出汉国的两位重要人物,一个是陈平使计而出的刘邦,另一个则是冯无择奉卫出荣阳的吕泽。 冯无择更因护卫吕泽出荥阳有功,拜为郎中。 刘邦入关复出南下武关时,出荥阳的吕泽便是河南地一带的最高指挥者。 可以说除却河北赵地外,汉在中原战场分为两处,一处乃吕泽为首的荥阳一带,一处乃刘邦为首的南阳一带。 这也是刘邦为何会听从袁生的建议出武关,不惧河南地失守,不惧敖仓有危机,毕竟有吕泽在镇守,统一调配兵力守荥阳、京、索、广武、敖仓等地。 只是这个分开没过多久,两个战场重新合二为一。 如今刘邦北入河南地,一切兵马自然优先由刘邦调遣。 成皋的守军之将乃终公,他得知刘邦率军杀回,第一反应就是弃城而走。 楚将皆怒视终公,“大王命吾等守成皋,如此信重,不战而逃,何故?” “不战而走,有损楚之军威,此罪也。” “若愿做逃兵,吾等不愿随终公。” 终公无奈,反问道,“诸将何人可敌九江王?” 原本还气愤的嚣张气焰立刻冷却。 终公又道,“何将可比钟将军,那汉将郦商与之激战,平分秋色,有此二人如何守之?” 诸将皆默然不语,自知不是狠人黥布的对手,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郦商,当年黥布在楚军中常冠军。 “既如此,当如何?”有将询问。 终公道,“速飞报项王,弃城,与汉军周旋。” 黥布和郦商没怎么攻击,终公便败退,一阵掩杀后,成皋终于复归于汉。 刘邦入保成皋,与荥阳、广武形成呼应。 汉三年六月,暑气更甚,令人口干舌燥,甚至中暑者不断增加。 烈日下守城是个苦差事,尤其是荥阳城的守军。 项羽虽然离开,荥阳稍缓,尤其是在郦商、雍齿等将的反击下,部分甬道恢复,但荥阳城内形式依旧严峻。 守城之军尤其看到项字帅旗再次归来,更是人心惶惶。 “项王率军而回,荥阳危机更甚,是否弃城,入成皋从大王。”枞公建议周苛放弃荥阳,退至成皋,从汉王。 周苛摇头,“不可,荥阳若失,敖仓难守,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其下藏粟甚多,不少旧秦之粮犹在,天之资汉,岂能失; 荥阳、敖仓如为楚所有,成皋之险不在。” 闻言,枞公不再言弃城之事,“吾愿与周御史共守荥阳,人在城在。” 周苛道,“可立刻向吕将军报,请韩王南下夹击楚军。” 枞公道,“吾立刻择壮士突围送信。” 攻城无外乎是强弓硬弩,云梯,滚石,还有非常大杀伤力的抛石机。 一场场交锋后,荥阳城已经成为筛子和箭靶。 吕泽在京索之间,听闻项羽回,早已发出调兵命令,调韩王姬信南下解荥阳之围。 广武继续有樊哙坚守。 只要刘邦未回到荥阳,与成皋相距有些距离的荣阳一带就暂归吕泽指挥。 相距不远也不近,未有快马传递,为形成一个行之有效的指挥体系,刘邦和张良、卢绾、刘交没少研究。 这需要数量庞大的中高级将官,吕泽则是仅次于刘邦的副级大将,这也是刘邦可抽身,但项羽只能疲于奔命的原因之一。 刘邦这个汉王,所统管的几片战区,各自有虎将坐镇,类似于司马、太尉,协助刘邦管理。 吕泽一边调广武的韩王率韩军南下,一边快马向刘邦飞报在成皋的刘邦。 得知项羽又回来,刘邦颇为头疼,决定前往荥阳之东,与项羽对峙。 陈平立刻谏阻,“荥阳之危并未解除,大王不可再入虎口,否则再出难矣,当于巩、洛之间设防以备不测,且观荥阳之势,如汉不利,万不可令楚军越过巩、洛,靠近函谷,荥阳如能僵持不下,大王立刻再出兵夹击,可破楚。” 刘邦是个不太服输的人,愈挫愈勇,便听从陈平计,欲待荥阳战势。 在荥阳危机,刘邦出逃至宛而项羽追击致使荥阳稍解,张良等谋臣亦出,现助吕泽画策,以尽力落实刘邦发过来的每道命令。 至荥阳,项羽欲猛攻荥阳。 亚将周兰进谏道,“大王,荥阳已断粮数日,不久便可自解,可诱降,不必再强攻,今汉王凭借成皋之险,龟缩其中,当保存实力以战汉王。” 龙且的搭档周兰认为当保存实力战刘邦,现在欲战刘邦,需先下荥阳,荥阳拿下方可攻击成皋,如今楚汉对峙许久,楚兵已疲,能不战而下荥阳最好。 项羽同意,命使者入荥阳。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项羽惜才不吝啬奈何遭骂 小标题:项羽怒烹汉御史大夫,荥阳城破诸将各选其路 使者入荥阳未有多久,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龙且代项羽在城外默默等候。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城上落下。 噗嗤一声,竟是使者从城墙上被推下。尖锐的木栅刺穿使者的身体,血液染红了木栅。 龙且见之大怒,“可恶,着实可恶。死到临头竟不知悔改。” 龙且入项羽大帐,那浑身散发的气愤,已经让项羽明白怎么回事。 项羽这次倒是没有发怒,而是冷冷的下达命令,“全力攻城” 准备攻城!随着龙且的一声将令下达,传令使者在军队中往来如梭,疾驰如风。 弓箭手立刻列队准备。更有千人(二五百主)将喊道,“点燃火引。” 一条火蛇迅速蔓延至弓箭手之前,弓箭手个个弯弓并点燃火箭。 密集的火箭如蝗虫一样向城头压来,宛如灿烂的火烧云。 密云的箭矢压的城头上的汉军不敢抬头。箭羽,快准备箭羽,给我狠狠射击楚军。在密集的箭雨之下,龙且立刻下令上云车。 站在箭楼的周苛眉头越来越紧皱,一旦云车被推到城下,那守城就麻烦了。周苛喊道,“快上绳索,滚木礌石准备。” 楚卒站在云车的上方,密集地向城内射箭。云车共有两部分,一个是云顶,楚卒在上面可以向里面射箭,还有一个是可以放下竹梯,直接可以攀爬城墙。 云顶上的弓箭手压制,竹梯源源不断地输送楚卒至城墙上。 这让周苛倍感压力,枞公与周灶、刘钊、陈涓等汉将各处督战,不断加大嗓门,仿佛声音大些,能将楚卒喊下去。 即善守之将周灶也觉得荥阳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是无法守住的,同为周氏之人,他建议周苛允许部分将领突围而走。 “周御史,需为大王留良将兮。”周灶道。 周苛无奈点头,这个事情不太好做,让何人留下,何人离开,弄不好会引起哗变。 此事周苛完全交给周灶,他来不及再多些思考,便见楚军停止攻击, 此刻城下的云车被汉军用绳索拉翻倒在地上,燃烧的火箭点燃云车,城下居然一片火海。 项羽愤怒,发现这荥阳的守将真能抗,比打城阳时还难,当时的城阳有田横亲自坐镇,坚守不出,死守,交战许久不下。 如今攻打荥阳居然比城阳还损失大,下令对身边的郎官道,“寻大石,用抛石机重击。” 抛石机本身是个非常笨重的物件,而它所用的石块更是沉重过万斤,没有箭羽轻巧。 故而抛石机的石块多是就地取材,能运送储备者少之,尤其遇到下雨天,道路泥泞车牛运粮都费劲,更不用说运石块。 就地取石也有困难,那就是没有工具,很难取到大小适中的,项羽为顺利拔下荣阳,早已命郎将提前去准备上山采石,待项羽东击彭越归,不少石块已经准备就绪。 只是用乱石不停的轰砸,这座城墙恐为千疮百孔,此为其一;虽能压制汉军,但容易落空,容易伤及自己,实际效果往往不是很大。 这次项羽为彻底发挥抛石机的威力,故意将抛石机放在攻城时间段的中间,就在汉军以为这一波的攻击结束时,忽然天降石雨,死亡无数。 皆言历史的趋势非一人可挡,可历史的转折往往就在几个小人物身上。 负责守荥阳之西的千人将不幸被石块砸死,荥阳之西陷入混乱,季布之弟丁公率先登城,从而使得攻击西边的季布军率先破城。 季布入城后,第一时间就是打开南大门,使楚军主力入城。 在城破一瞬间有将劝周苛速速脱下汉朝官服,混入民中逃出城。 周苛斤责,“吾身为御史大夫,肩负荥阳安危,岂能独自逃生。” 城在人在气势依然在,面对城破没有一丝的慌乱,这让诸将很佩服。 很多战将在项羽入城后,立刻叛汉归楚,成为叛臣。 也有很多将领很幸运,在城破的前一刻,由周灶安排,逃出荥阳城,诸如陈涓、刘钊等将。 算是荥阳的幸运儿,在荥阳城破后,很多人的命运发生大的转折。 很多深受刘邦喜爱的文臣武将,转瞬之间变成叛臣,即便今后再次从汉,恐怕也很难再被汉王重用,这点周灶非常清楚,他庆幸自己和诸将提前一刻离开。 看着城墙上的汉旗变成楚旗,周灶心中一阵悲凉,不知道项羽一怒会杀多少人,虽不知周苛的命运,但也能知晓其下场。 周苛此人,周灶料定一定不会投降,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 荥阳城内,项羽派兵控制各个要道,再欲出城,绝无可能。 项羽来到周苛和枞公面前,见两人不卑不亢,尤其是周苛,此人容貌不俗,不愧是汉国的三公人物。 知己知彼,项羽作为兵形势的得心应手者,对于敌人的了解自然很充分,尤其有钟离眛这个善于刺探者。 知晓周苛乃汉国的御史大夫,对付这种重要人物,只有两个方案,要么杀掉,要么为我所用。 在攻城前项羽深感身边的人不够用,知道城内乃御史大夫周苛,心中便赞成周兰的建议,决定招降,只要能降,项羽心里给的官位上线便是上将军。 项羽看着傲然的周苛劝道,“为楚将,寡人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 这个条件相当丰厚,以至于令龙且和周兰皆微微一愣,上将军这可是最高武职。 和大司马是一个级别的。 不用兵时,大司马乃楚国最高官职,但人选不是唯一,有时可为两三人,可用兵行军时上将军则是最高官职,而且人选是唯一的。 将这个权利仅次于项羽的军职给汉国的御史大夫周苛,难怪龙且会吃惊,更吃惊的是居然还封三万户。 这可不是普通的万户侯,而是三万户的侯爵。 如此不动心者,少之,很多降楚的汉将眼睛发红。 周苛脸色大变,却不是欣喜,而是冷笑,随后骂道,“若残暴弃义者……沐猴而冠……有何资格与我言,若(你)不趣(赶紧)降汉,汉将虏若,若非汉敌也。” 几句辱骂令项羽脸色大变,目运双瞳,怒不可制,后面又言他项羽非汉敌,着实令项羽伤自尊。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韩王姬信诈降欲复归汉 小标题:宁死不屈显忠魂,韩王信诈降复归汉 项羽一心求才,给予高官厚爵,谁知竟然如此回应,怒,怒不可制,“起火,烧鼎。” 仅仅四个字,立刻让在场的诸将感到一股寒意,暑气之中感到背脊发凉,周兰立刻知晓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 项羽又要烹人。 周兰欲进谏,但见项羽怒不可制,咆哮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后怕,即便是他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将都有些腿肚子打转。 周兰只好将不可轻易杀汉国三公九卿的人物,尽量招降,如此可削减伐汉阻力的建议告知龙且。 龙且也明白城破就杀守将,一个不放过,那么接下来再去攻打其他城池,其将必当死守,不利西征。 龙且劝之,项羽气愤难平,未听,“寡人厚召之,其竟辱楚,其罪魁祸首,不加以严惩,令天下诸侯轻笑我。” 遂烹周苛,项羽又看向枞公,询问其是否愿降,听着周苛忍不住在沸水鼎内发出的痛苦之声,枞公同样骂之,项羽怒而拔剑杀之,头颅滚落。 沸鼎内的痛苦之声渐渐变小,马蹄声却越来越大。 荥阳内的汉臣、汉将眼神里的恐惧还没消散,就被另一个事实所震惊。 骁勇善战的韩王姬信居然被俘虏,曾把项羽所封的韩王郑昌打败,算是韩国军队中比较善战的一支。 韩王姬信所率领的这支汉军,和当年张良所引的那一支有相当大的差别。 如今经过姬信的一番历练,已经算是劲韩,却在项羽一到,立刻被俘虏。 不知道是项羽太厉害,还是项羽亲自带的主力军太过强大。 项羽看着这位曾把吴县(今苏州)令郑昌击降,使得他失去韩地的韩王信,内心有一股冷意。 凡是和他项羽争天下之人,项羽的眸光时常带着杀意,不过也仅仅是杀意。 “韩王……”项羽的嗓门不大,但是声音却能透金石。 “霸王面前,臣不敢称王。”韩王信看着沸鼎中被烹煮的人,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项羽喜欢烹人,在关中烹煮过一个谏言者,在楚军营中烹过王陵之母(虽然是死后烹煮),这么一个人物, 如今看到一口鼎,韩王姬信已经明白,想必御史大夫周苛已经成为沸水中的亡魂。 项羽觉得荥阳守将比较多,像韩王姬信这样善将兵者,杀之可惜,如能为己所用,正好缓解楚国各处吃紧的状况,“可愿为我将?” 韩王姬信倒是没有一点犹豫,“臣,不胜荣幸。” 项羽又扫视韩王姬信身后的几个部将王黄、曼丘臣、王喜等,此刻被楚卒用长矛围困着。 姬信率先开口,其他人也跟着开口,纷纷表示愿意为楚国效力。 不久前韩王姬信在被季布和钟离眛合围时,曾下令王喜、王黄二人突围,无奈一次次被击回。 突围无望,不忍这些家底在楚汉争雄中被拼光,这才与曼丘臣商议,决定投降。 曼丘臣建议韩王信既然目前荥阳已下,汉王缩在成皋,死扛下去,就是死。 王业未成身先死,憾事。 韩王信这才果断放弃抵抗,不令士卒做无畏的牺牲…… 只听项羽又接着道,“寡人拜若楚将军,赐爵封万户。” 降者封侯拜爵,不降者便如那周苛、枞公等人被杀。 其余诸汉将,纷纷躬身,“末将愿为楚将。” 荣华富贵和性命面前,很多人还是会选择性命。 魏豹作为王,被俘虏,没有如章邯那般选择宁死不降,而是选择苟活,以图东山再起。 只是命运在荥阳戛然而止。 刘邦出走荥阳,荥阳一带的统帅暂时为吕泽,守荥阳者除周苛、枞公、魏豹外,还有可随时增援的韩王信。 韩王信乖乖的投诚,令项羽总算找回点面子,于是下令道,“酒食犒劳全军,休整一日,明日随寡人西下成皋,活捉汉王。” 原本就击败彭越的楚军士气就不弱,如今听闻项羽此言,各个面露喜色。 如果活捉汉王刘邦,那就意味着楚汉相争终于结束,可以获赏回家享福。 可以约故友,可以与妻子团聚,楚军高声欢呼。 诸将酒爵交碰,士卒酒卮互碰,军中一片欢腾,酒气弥散,欢声笑语。 星夜之下,韩王信的军帐内,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曼丘臣小心翼翼的站在军帐前,仔细的倾听。 然后又撩开军帐,眸光闪烁的看看四周,楚卒已经喝嗨,巡逻的人都开始打酒嗝。 特命几个韩执戟郎在外守着。 曼丘臣直接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楚国大势已去,楚必为汉所擒,愿大王今夜速速亡复归汉。” 王黄和王喜也表示赞同,“河北赵、燕、代已归汉,如今只齐,楚后方又有彭越与诸汉将攻略,项羽又失亚父,今势必弱。” 韩王姬信心中也是明了,他并不相死,故而投降,但未来如何他也看得清楚, 现在汉王虽然被击压在成皋,待河北联军一到,事情如何,韩信自然看得明白。 韩王姬信道,“该如何逃?逃向何处?” 曼丘臣道,“入成皋,归汉王。” 韩王姬信则有深深的忧虑,“项王今拔荥阳,必率军围困成皋,岂非再入虎口。” 王黄道,“大王所言末将亦忧,楚军虽饮酒醉睡,然城外楚军皆醒,难以躲过耳目。” 曼丘臣笑道,“有一人可为吾所用,吾等虽逃亡成皋,然无需进城,可见机行事。如汉军能阻楚向西,大王再归汉,汉王必复立大王为韩王。” 韩王姬信大喜,“何人?” 曼丘臣道,“季布母弟,丁公,此人昔日与臣有旧,可以金钱驱使。” 韩王姬信道,“善,寡人随身之货物,可尽取。” 荥阳被拔,周苛被烹、枞公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到成皋。 刘邦闻之,大惊,与群臣诸将泣曰:“周苛,寡人之御史大夫,忠贞不二,宁死不屈,为国尽忠,然项羽残暴不仁,竟令吾御史大夫尸骨无存,此等残忍兽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平见状,非常事宜的给刘邦画策道,“项王之残暴堪比秦皇,烹三公,杀枞公,当真谓城破人将亡,大王,臣愿与成皋共存亡……” 陈平听闻周苛、枞公被杀,立刻反应出,此事乃凝聚汉群臣诸将的机会,可令成皋城池变得更加坚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刘邦心忧韩地突闻姬信复归 小标题:荥阳城破成皋告急,刘邦心忧韩地突闻惊喜 汉王一听陈平之言,又接着道,“项羽今日杀戮多少汉将,翌日他将失去多少楚将与土地,彼时皆与诸将臣分之。” 刘邦顺着陈平的意思,不仅说明城破命不报,还表明只要愿意为汉守城,打下的楚国土地将分予诸将为封地。 刘邦继续鼓励群臣诸将道,“项羽失去亚父范增,如同猛虎没牙齿,今三河之地皆归汉,燕赵又从汉,彭相国与诸汉将深入楚腹地,项羽分兵救之,必不长久,待诸军合力,汉将得天下……” 鼓励群臣一番之后,刘邦召集肱股之臣,商议即将面临的项羽之怒。 刘邦道,“三公九卿者,降者多否,项羽杀戮者有几何?” 逃出荥阳,追随刘邦的卢绾道,“韩王信远胜三公者,亦降楚。” 闻言,刘邦心中一凉,韩王姬信乃骁勇善战的悍将,不亚于魏豹者,竟已成俘虏。 刘邦心凉的原因不是失去一悍将,而是此人所代表的是韩地,如果姬信成俘虏,韩地恐为楚。 以韩王信材武辖颍川郡为楚,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接淮阳,乃天下劲兵四战之要地。 失于楚,大大不妙。 听到这个消息,刘邦眉头紧皱,心情有些不快,下令废除韩王姬信的王爵,欲另觅韩王人选。 群臣诸将皆有盼头,纷纷变得积极起来。 此刻分列两旁的诸将,右侧为卢绾、黥布、朱建等人,左侧为夏侯婴、陈平、周聚、陈仓、肥诛等。 见刘邦不悦,知晓怎么回事,黥布道,“项羽既拔荥阳,来攻成皋就在此一两日,成皋兵终究不足以抵挡楚悍兵。” 陈平毫不犹豫的建议刘邦,“大王,当早日北渡河水,收赵地之兵,以解成皋、荥阳之急。” 夏侯婴则道,“臣不赞同,如今楚正胜,汉军士气低落,人人自危,如大王不战而走赵地,恐令河南士卒惊恐。” 群臣诸将包括黥布渐渐形成两个意见,一种意见是坚守成皋,与巩、洛、广武之间形成互应,再与京、索之间的吕泽合力夹击楚,必定可败项羽。 另一个意见则是汉王北入赵地,收兵南下,以壮汉军士气。 对付这种数万兵就敢攻击秦二十万大军者,项羽不能以常理论之。 就在得知荥阳失守后,成皋城中的文臣与诸将吏皆有恐惧之色时,荥阳城内在一片鼾声中,韩王姬信与其部将悄悄向城外逃。 韩王姬信身穿便服,未敢带兵,仅仅带着几名汉将和勇士扮做庶人向城外走。 一路上,不断的见韩王姬信从包裹里拿出金、珠赠予楚卒,刚出城便遇到城外巡逻之军。 正是丁公率领之队,丁公认出是韩王信,曼丘臣早就打点过,但样子终究是要做的。 丁公道,“何人欲出城。” 曼丘臣听丁公语气冰冷,但眼神接着火光可见其没有锋利的杀气,这才放下心。 曼丘臣道,“河南地战乱不息,我与家人避祸入山林。” 丁公心道,“项王将围成皋,汉王再难走脱,天下将归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之何处,不如先放弃走,他日再奉命抓人,又能得好处。” 丁公自知不必黥布,在楚很难获得要职,得不到重用,哪来建功立业。 季布如今已是大将,封侯获食邑不再话下,他丁公就不同,不趁此机会多捞点,日后没机会。 丁公于是又盘问一番,显得极为认真,韩王姬信只好又忍痛割爱舍弃诸多货宝,也承诺日后必有重谢。 这才放韩王信溜走,丁公将所得好处分与帐下之人,此次不再赘言。 实则韩王姬信为确保能趁着项羽犒劳三军,饮酒大醉之际成功逃脱,分人从三处出城,吸引楚卒注意,好寻一条安全之道。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还是遇见丁公,之前已经打点过,现在还是再破费一次。 好在韩王姬信能顺利出城,随后在途中购置马匹奔向成皋。 韩王姬信不敢逗留,快马飞奔,深怕丁公追上来,他自然不知道这丁公曾差点获得擒获汉王大功。 星夜兼程,赶至成皋,一至成皋,姬信立刻改变原定的策略,入城去见汉王。 王黄不解道,“大王,不待楚汉成皋见高下而入城乎?” 曼丘臣、王喜等臣将亦觉得不妥,还是按原定计划来的好。 韩王姬信道,“既然诸公皆能看出汉终将代楚霸天下,当以先行,如汉王又另立韩王,吾等将何从?” 姬信这句话令曼丘臣、王喜、王黄等人,微微一愣,这点他们真的没想过。 的确是如此,周苛被烹杀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入到成皋,刘邦已经知道荥阳被项羽拿下, 那么他韩王信投降的消息,刘邦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 为得韩地,刘邦极有可能另立韩王,到那时真的楚汉皆无容身之地。 思虑至此,众人皆背生寒意,幸好这位韩王思虑周全,诸将皆言,“大王英明。” 韩王姬信快马入成皋,此时成皋灵台内刘邦正与卢绾等人商议,该另立何人为韩王与楚争韩地。 突闻谒者陈署快速入殿的脚步声,“大王,韩王信求见。”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 刘邦吃惊道,“韩王信?” 陈署重复道,“韩王信已在殿外等候。” 卢绾惊讶道,“确为韩王信?” 陈署道,“吾认得韩王信。” 刘邦适才还为韩王的人选苦恼,此刻笑容浮现在眼角,“快,速传。” 陈署唱一个诺字,立刻到外面传韩王信进殿。 韩王信带着曼丘臣、王喜、王黄等文臣诸将进殿。 刘邦看得真切,确实韩王姬信。 “姬信拜见汉王。”姬信朗声道。 汉王喜,“荥阳城破,寡人闻项羽烹杀汉官以震慑,寡人以为……” 姬信忙解惑道,“姬信以降求存,幸帐下之士画策,得以带罪之身见汉王。” 汉王拉着韩王姬信的手,使其坐在身旁,笑曰:“今亡楚复入汉,亦乃功也,当复立为韩王,诸公以为如何?” 对待降楚者,刘邦需要争取文臣诸将的意见,否则会因区别对待,而招来怨恨和不满。 对待叛汉者,刘邦的手段是强硬的,今韩王信从楚亡归汉,该如何待之,是刘邦渡过此次危机的关键一环。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刘邦北渡河取兵于韩信 小标题:项羽乘胜围困成皋,刘邦渡河直入韩信壁垒 卢绾等丰沛嫡系觉得韩王已降楚,再入汉,不知是否为内应,不得不防。 刘邦再一次相信自己的判断,宣布复立姬信为韩王,与之共距楚。 荥阳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但成皋的天险更胜一筹,项羽率楚军浩浩荡荡而来,再次将成皋围困。 项羽见成皋天险,未强攻,听取龙且、曹咎的意见,困成皋,切断一切外援,困死汉王刘邦。 成皋城中,刘邦甚为忧虑,与陈平、卢绾、夏侯婴、韩王姬信、黥布、郦商、华寄、周聚、陈仓等文武诸侯商议。 黥布表示,以成皋之天险坚守不成问题,拖垮楚军,再伺机出击。 韩王姬信则认为当做好成皋后方即巩、洛之间的防御,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郦商则亦认为距险而守,避开项羽,尤其避开项羽所打造的楚军兵锋。 陈平则建议刘邦北入赵地,一是抽调韩信、张耳军,命其多多收赵兵为汉用,二是可分散项羽的注意力,如果项羽北渡河追击。 就可以与韩信一同在赵地解决项羽,在赵地可联合燕赵军合击项羽。 虽然项羽派遣奇兵争夺赵地,但基本被韩信、张耳灭掉。 卢绾也觉得,如果不去增调兵力,再坚守下去成皋就会成为第二个荥阳,彼时,就不只是折损将相,楚军会长驱直入,直接向函谷关而去。 刘邦觉得可以,听从诸将意见,留黥布、韩王姬信、郦商三路本部人马驻守成皋。 刘邦独与膝公夏侯婴共车出成皋玉门,其余如卢绾、刘贾等数百骑追随而出。 刘邦这支轻车骑同样趁夜而出,不过还是第一时间被项羽觉察,吸取上次荥阳的经验,项羽这次围困的非常严密。 立刻命曹咎击之,郦商和黥布立刻迎击,掩护刘邦撤离。 明月悬挂在河水之上,刘邦站在船头,心生感慨,“不知何时天下方能大定。” 夏侯婴看着刘邦轻声叹息,轻轻走到其身旁,“大王,何以无眠,河风清凉,请大王披上。” 刘邦见夏侯婴手上拿着斗蓬,心中一暖,接过后,轻声道,“膝公,若为韩信,吾如收取兵马,若有何感?” 刘邦和夏侯婴独自乘一船,卢绾和刘贾等将卒则另外乘坐。 为渡河方便,他们都是轻装,此次入河北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夏侯婴知道这是掏心窝的在询问,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大王,当众收兵,不易,恐有不测,赵地初定,人心不稳,当以非常手段取之。” 刘邦在夏侯婴面前就不再自称为寡人,像曾经当年做亭长那样,二人海聊。 刘邦道,“吾亦有此意,欲以使者先入军中,膝公以为如何?” 夏侯婴道,“臣以为可以使者先入军帐。” 至河水北岸,弃船换马,径直飞奔向修武。 途中只有几次换马,和饮食,剩余时间基本在马背上渡过。 六月底的天,暑气达到极致,一路狂奔,口干舌燥,蓬头垢面。 驰至修武,又是一个星辰之夜。 卢绾道,“大王,马匹人乏,不如今夜在此休息,翌日清晨入韩信、张耳壁垒。” 途中夏侯婴几次欲换马驾车载刘邦,为赶进度,皆被刘邦拒绝。 如今连夜赶路,的确很累,刘邦身子随着年龄的增加,五十几岁的身子颠簸下来,即便平时刘邦很注重锻炼,也扛不住。 卢绾提议,说进刘邦心坎,“下马休息,翌日趁早出发。” 其余人各自领诺命寻住处,刘邦则与卢绾、夏侯婴入修武军营的大帐内休息。 修武、怀县这两地曾由傅宽镇守,如今刘邦将其调往楚地,与御史大夫灌婴、骑都尉靳歙等合力袭扰鲁地。 这里只留下部分军队,其余由留守之将进行当地征调。 刘邦入修武,此地守将,县令,甚至是河内郡守前来拜见。 本来河内郡守在怀县,自傅宽率兵离开后,河内郡成为汉国河内的最高官员。 汉王不想声张,只是想事成后安安稳稳的带兵南下,而且还不影响韩信、张耳的积极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古人提出,韩信发扬,刘邦倒是真的没干涉过多,但突然间抽调兵马,其将心里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如何做到这点,刘邦心里一直在盘算,不愿被打扰,故而这些欲拜见者皆被拒之帐外。 刘邦直接下王令,即便让韩信南下去打项羽,此时的韩信也不得不听命。 可刘邦知道整个策略不能轻易改变,燕赵虽已定,但没有人来个镇抚,也很容易被楚夺去。 既然刘邦是亲自渡河北上,入赵地,自然是直接取二人的兵,然后带着南下,否则没必要冒风险跑一趟,直接下令其南下即可。 刘邦在和陈平商量对付项羽时,得到灵感,而且听从陈平的计策,从韩信那里抽兵,而不是限制其兵权。 刘邦在用人上也逐渐有自己的一套,韩信既然有大才,那就大用,完全放手,不对其束手束脚,令其放开手干,但鉴于叛徒不断出现, 尤其是韩信这样的大能人物,一旦有变,将会直接影响楚汉战局,故而刘邦将用人之道和对楚策略完全融在一起。 既大胆放手的任其折腾,又不断抽其力量,充盈自身的力量。 因此刘邦这才决定北入赵地抽兵。 暑气消散,夜凉如水,刘邦入夜难眠,只觉如过一个时辰便看到东方发白。 刘邦自取汤食,餐毕,夏侯婴已找来使者所乘轺车,两人带数十骑快速向韩信、张耳的壁垒飞驰而去,刘贾、卢绾等随后,远远待命。 刘邦、夏侯婴以使者身份入,待入壁垒后,立刻有将认出刘邦。 刘邦轻声道,“各司其职,勿妄动。” 这七个字,刘邦一路上不断说出,这些为将者,凡是认出刘邦的皆是有智慧之人,自然明白刘邦的意思,各个继续自己的事情,没有拜见刘邦。 不过大多战将尚未起,依旧在军帐内休息,一些兵卒不认得二人,但看到夏侯婴手里拿的使者符节,便不再说什么,刘邦、夏侯婴径直入中军大帐。 话说韩信自破赵之后,下令悬赏得广武君李左车,师侍之,向其问策。 李左车见大汉将军如此自谦,如此真诚,便愿献策。 韩信听闻李左车一番言论后,也认为自己不能一举拿下燕国。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欲令韩信收赵兵击齐 小标题:刘邦收兵拜相,韩信无米之炊为巧妇 虏魏破赵,汉军已经疲惫至极,粮食也消耗的差不多,只能就地取食,可攻燕又不能不做。 李左车则道,“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案甲(战甲放在案上不用)休兵,镇赵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 韩信便知此乃为王之政,叛乱之苗,但唯有如此方能安定赵地,否则容易被反噬。 只听李左车继续道,“以飨士大夫醳兵,将锐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可使宣言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 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 韩信闻言,欣喜,“善!” 于是韩信从其策,先是命周勃等将进攻曲逆,此地是恒山郡和广阳郡的交接处,可以说是燕国的南大门之一,周勃再次展现本部人马之威,直接拔下曲逆城。 这是直接给燕国一个下马威。 之后发使使燕,听闻虏魏破赵的韩信上来就把曲逆拿下,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如此刘邦才知韩信已经略定燕赵。 为能镇抚赵国,李左车再次建议韩信向汉王请立张耳为赵王,如此可镇抚赵地。 这样有助于韩信在燕赵两地树立威望,张耳亦必感激韩信。 韩信听完觉得李左车果然是个奇才,不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还能协助将帅制定安民策略。 韩信心中思虑,虽无称王之志,但却有成为一方诸侯的志向,的确需要李左车这样的人才。 于是在李左车的协助下,张耳、韩信开始在赵地不断的进行镇抚,渐渐向南,赵地反叛者渐渐杜绝,如此倒是让刘邦不用跑太远的距离。 刘邦入帐,能听到鼻息,张耳和韩信在后帐休息,尚未起身。 刘邦的眸光直接盯向兵符印绶,直接拿到手里,二人轻轻出帐,“传令,速召集诸将。” 以印符麾召诸将,诸将从帐中起,才知汉王悄然而至,皆惊。 召集诸将后,刘邦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易置诸将位置,这些在卢绾和夏侯婴的协助下,迅速进行着调兵遣将。 韩信、张耳所帅的兵马中大多将领,尤其是后来张耳、张仓所率的三万精锐,刘邦对其中的中高级将领较为熟悉。 在知人用人上,刘邦这回充分体现出来,完全不卡壳的念出诸将的名字。 等到部署完毕,韩信和张耳这才醒来。 韩信醒来后,醒色大变,张耳询问道,“将军,何事?” 韩信道,“有人来过。” 韩信的记忆力非常强,帅帐里的事物摆放,清清楚楚。 下一刻张耳吓出一身冷汗,“符印何以不见?” 韩信和张耳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出帐,询问郎将有何人来过,才知汉王来,大惊。 刘邦悄然而来,悄无声息的将符印收走,这就是夺军,二人很忐忑。 刘邦知二人已起,便命人请张耳、韩信入。 二人有些忐忑的看着刘邦,汉王本该在河南与项羽对峙,如今突然来到河北,这让两人不得不震惊。 最震惊的还是汉王竟能直接入卧内,取符印,这令韩信感到他虽然连打胜仗,但其对军队的控制力实在太差。 即便军法严密,但却挡不住汉王夺军。 韩信重申军法后,他所带领的这支军队成为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军纪严明。 刘邦先是满脸笑容的褒奖一番韩信和张耳的破赵与定赵之功,随后刘邦又开口道,“韩信虏魏,破赵、代,为汉立大功,寡人今特拜韩信为大汉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此言一出,群臣猪将惊讶,拜为相国,这是什么待遇? 相国,又称相邦,乃是辅佐君王治理国家之人,其有副手,名为丞相,其下又有两个助手,分为左右丞相,以右为尊,有的时候没有丞相,只有左右丞相。 萧何目前不过是丞相,如果不设相国之职,萧何就是一国之相,仅次于刘邦。 现在突然拜韩信为相国,如此突然,和汉中拜将如同儿戏,但所有人觉得此时的刘邦不再是汉中时的汉王。 也不是曾经那个拜将真的如儿戏一样的刘邦,既然口出此言,那么真的将韩信的地位抬高到比萧何还高的地步。 作为相国,那么萧何也是低于其一级。 这话里还有一条说的很巧妙,那就是令韩信收赵兵未发者击齐,那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韩信逐渐训练出来的一支连战连捷的兵,基本上被刘邦抽走,让韩信在赵地收赵兵打齐。 等于说韩信你表现的不错,继续加油,封你为相国,去击齐,兵马我带走。 刘邦将兵带走,这是一绝,还让韩信继续击齐,这看似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这种事情看似刁难,韩信还真的去挑战这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事情。 用赵兵去击齐,在其他将相看来,真是一本万利,但在刘邦眼里,赵地早已是汉的疆域。 如此说不过是给赵地之士一个念想。 只听刘邦继续道,“张君可北益收兵,以备守赵地,勿使将士之血白流赵地。” 同时刘邦给张耳一个特权,那就是在赵地可全权便宜处理赵地之事务,尤其是韩信离开后,赵地就完全交给张耳。 张耳知道韩信有意请立自己为赵王,镇抚赵地,但韩信一直没提,张耳也不好意思直接向刘邦要王。 击杀陈馀、赵王歇,重新定赵地,这里面起主要作用的是汉军士卒,张耳明白自己虽然也起到不小的作用,但主要还是汉的相助,才能重新定自己的故国。 可如何真复国,刘邦的态度很重要,不全是自己打下来的,说话没底气。 韩信领命,韩信身旁的李左车心中感叹,“汉王,真乃天命也,非常人可及。” 张耳亦领命,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开始向北收兵。 汉三年七月,刘邦得韩信军,复大振,引兵向南而去,一路上继续收兵整顿。 军队行走的迅速永远和人心违背,兵马行走的速度要远远慢于数轻骑的奔走。 刘邦来时疾如风,回时慢如龟,月余才南临河水,南飨军小修武南。 隔着河水望着对面的战场,复欲战。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刘邦复欲战 郑中献计说止 小标题:刘邦引兵临河复欲战,郑忠献计乃说止汉王 在荥阳被困的忧心忡忡,只能依靠女子出东门来吸引项羽,刘邦自己才从西门出。 在成皋又被项羽围困,反出战皆败于项羽,为此只好坚壁不出,久而久之,成皋恐成第二个荥阳,在黥布、陈平、韩王信等人的协助下,出成皋玉门,北渡河。 数次败于项羽,但刘邦心不灰,意不冷,得到韩信军欲再战项羽。 对欲得之事绝不放弃,刘邦这点令跟着他的游士心里很踏实。 刘邦放出话来,打,继续和项羽打,跟着他刘邦南下渡河打项羽,立的功他刘邦可以当场封赏。 至于跟着韩信,即便立下大功,也只是由韩信记录,再报回刘邦,最终还是刘邦决定。 刘邦欲得天下的心让跟着他的谋士和诸将很满意,于是各个等待着过河与楚军作战,在刘邦面前立下不世之功。 刘邦的战前鼓励工作做的也很到位,一时间汉军战意高昂,与成皋时相比,可谓复大振。 此时有一人也觉得立功机会到来,只是此人和群臣诸将的意思截然不同。 汉军士气高涨,诸将皆以为当早渡河和楚展开交战,得立功机会,这人则认为不宜求战。 此人便是郎中郑忠,诸人听闻觉得郑忠担心怕战,认为这是扫大王的兴。 郎中是个什么官,它是诸侯王侍从官的通称,说的再直白点,就是帝王的亲信,其职责原为护卫、陪从,随时能建议,备顾问及差遣。 看看刘邦身边的郎中都是何人,如樊哙、奚涓、周定、沛嘉、薛欧等人,哪个不是刘邦身边的信任之人。 很多人更是从郎中步步成为将军。 郎中是仅次于侍郎和侍中的人物,能与帝王更进一步者便是侍中,如卢绾等,能直接入禁中受事。 卢绾便能出入刘邦卧内,这郑忠能成为郎中,虽比不上卢绾,但也不差,只是一直没能再进一步,因为他身边的人太优秀。 如今很多侍从官皆不在刘邦身边,终于等到自己献策的机会。 作为郎中的便利,郑忠能直接在刘邦身边备顾问与差遣,刘邦即将渡河战项羽,但内心还是慌慌的。 此刻陈平不在,张良也不在身边,就连那个时常不离刘邦左右的卢绾也不在身边,这让刘邦内心越发的不安。 明明得到韩信军士气复振,要战项羽,内心还是不踏实,于是寻问身旁备顾问和差遣的郑忠。 郑忠道,“大王虽新得汉军,士气高昂,然与悍楚比,可有必胜把握?” 刘邦默然良久,“未有。” 虽复振,但必胜把握那是没有的。 郑忠道,“楚欲急捉汉王,乃因汉将与诸侯于后方绝其后,断其粮,而不得不疲于奔走,此乃汉之长,大王急与楚战,舍长取短也, 当高垒深堑勿与之战,而遣将于楚助诸侯游击后方,项王必回救,疲楚,拖楚,耗楚,此乃与项王展持久战也,以汉关中之资,耗楚缩地之财,必可破楚。” 郑忠的策略,刘邦明白这是建议汉与楚开展持久战、游击战,尤其是提出遣将助彭越游击,使楚后方不稳。 “待项羽回救,大王再南下复去成皋,如探囊取物。”郑忠非常肯定道。 刘邦道,“善!” 汉三年八月,刘邦召集群臣诸将,言高垒深堑,暂不与项羽战。 这个消息令战意高昂的诸将感到惊讶,尤其卢绾震惊不已,“大王,汉军虏魏破赵,连战连捷,士气高昂为何缩在壁垒内?” 一个缩字令刘邦的眸光一寒,一向和刘邦说话无禁忌的卢绾心头一紧,这个眸光只是一闪而逝,但却让卢绾感到刘邦的变化。 卢绾开个头,这些渴望作战立功的战将纷纷表示愿为大王死战,不怕战,他们虽不敢针对刘邦,但矛头多指向郎中郑忠。 高垒深堑勿与项羽战,此乃郑忠的建议,诸将觉得这是夺取他们在汉王面前立功的机会。 韩信率领他们连战连捷,慢慢滋生他们敢战天下诸侯的心气,和河南地被楚军打的闭城不出的汉军,完全不一样。 刘邦道,“诸将听令,命卢绾、刘贾将兵两万人,骑兵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助彭越。” 刘贾领命,但卢绾却再一次感到震惊,他自从刘邦起事,一直以来,从未单独领过兵。 这一次刘邦居然使卢绾与刘贾领兵南下,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刘贾作为刘姓之将,而且还是和刘邦有亲属关系的将军,如今被刘邦委以重任,刘贾帐下诸将那是战意高昂,尤其是车司马王竟。 这位作为塞国重要将领的王竟,在高陵被刘贾打败而收服,从此成为刘贾麾下的一员战将。 刘贾大家可能不清楚,但后来作为刘姓中第一个被封荆王的人物,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 刘贾作为大汉将军,史记中说诸刘,不知其何属,汉书言刘邦从父兄。 何为从父,即父亲的兄弟,年长者于父者为从伯,即伯父,年幼于父者为从叔,即叔父。 按照伯、仲、叔、季,又有伯父,仲父,叔父,季父,这里就不再赘述。 大意就是这刘贾不是伯父之子,就是叔父之子,而且比刘邦大,故曰从父兄。 双方的父亲为亲兄弟,那么彼此小时候肯定没少一起玩,作为丰邑子弟中与刘邦关系不错的亲属,不得不让人联想一下当年的丰邑叛乱。 丰邑子弟中不乏能人,像刘贾这样有将才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雍齿当年控制丰邑。 刘邦将丰邑即便交给雍齿来驻守,那么城中的守将必定不只雍齿这一位,否则怎么可能将坚守住刘邦的数次攻击。 随着刘邦不断增加兵力,尤其是在打下砀地,收砀兵五六千人,加上原来收的沛县三千人,一共有九千人。 这么多人打一个丰邑都打不下来,除侧面说明雍齿此人比较有才干,有能力外,还说明当时和雍齿一起守城的丰邑子弟中,有不少牛人。 可推测这刘贾作为同是刘姓的丰邑之人,可能会有叛乱有关系,说明丰邑派系中有股很强大的力量,令刘邦都有所忌惮。 此或为刘贾能受封荆王的原因之一,此乃后话暂且不述。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位极人臣的卢绾终于率兵献首秀 小标题:太尉卢绾引兵献首秀,刘贾将兵入楚佐彭越 刘邦对丰邑子弟没好感,一直在压制丰邑子弟的势力发展,但丰邑派系毕竟有不少人占据要位,比如这卢绾。 作为汉太尉的卢绾,就是一股丰邑派系不可忽视的力量,现在和项羽斗,无论败多少次,只要核心集团即丰沛(丰邑和沛县)派系尚在,即便其他诸侯纷纷倒戈,大汉国的根基一样坚如磐石,完全不用担心。 有根基在,又有天下各地的人才不断的加入,刘邦从心底就不惧项羽,不担心失败,他可以无数次从失败中崛起。 只是数次困于项羽,荥阳、成皋连受两次重创,兵力损失不少,正是用人之际,不得不重新启用丰邑子弟。 第一个大力启用的就是将军刘贾,命其与卢绾南下入楚地助彭越,第二个启用的就是刘泽,任郎中率兵随刘邦征战。 刘邦渡河后,担心项羽派兵追击,故而根本不敢停留,星夜兼程至修武,这才放下心,却发现后面却没有楚兵追击。 不明白为何如此,刘邦自然不知道当他逃出成皋后,项羽面对两个选择,一派兵去追,二是拿下成皋,继续西进,攻破函谷关,也让刘邦尝尝后方被袭扰的滋味。 此刻跟在项羽身旁的乃大将季布和大司马曹咎、龙且,钟离昧在镇守荥阳,项声在后方与薛公等镇守收复的楚地,不能再让彭越夺取。 龙且建议项羽继续西进,攻入函谷关,灭汉宗庙,如此刘邦必接着回救,半路截杀。 项羽便命龙且攻下成皋,准备西进函谷关,命季布率楚军追刘邦,项羽知道率军追击,肯定是跑不过刘邦所率的轻车骑, 故而给季布一支精锐,命他在河北准备与刘邦战,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回来,只要能把刘邦再引过来就是大功一件。 情况却超出项羽的预料,没有像拔下荥阳那么容易,项羽知黥布和韩王姬信之能,有二人在成皋不易攻破,不愿意损兵折将拿下成皋。 项羽的目的很明确,只有一个那就是刘邦,刘邦在哪就打到哪里,如今刘邦不在成皋,便没有必要强行拿下。 于是项羽便命龙且继续西进,欲攻入函谷关,决定让刘邦尝尝后方被袭扰的滋味。 得知项羽舍弃成皋,欲直入关中,张良急忙为吕泽画策勿使楚近函谷,此时的张良自刘邦出荥阳后,他也跟着吕泽在冯无择的护卫下,出城。 在刘邦离开河南,吕泽就自动填充位置,成为河南的最高指挥者,这一点诸将很清楚,吕泽也非常尊重张良。 张良出策,吕泽代刘邦下令使韩王姬信、黥布率兵主动抵御。 原本坚守成皋的两个王,合力阻止项羽急切拿下成皋西进的步伐,但由于项羽欲绕过成皋直扑函谷关, 也使得黥布和韩王姬信感到棘手,既然从汉就不得不听从汉的调度。 姬信再次被刘邦立为韩王,他相信如果再有不测,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那么只能听从吕泽的调配。 刘邦不在成皋和荥阳之间,那么吕泽就是最高统帅,姬信与黥布商议很快决定放弃成皋,到巩、洛之间阻止楚军西进。 项羽与龙且商议继续西进,也是认为汉军主力多在关外,如果能攻破函谷关,那么一定可长驱直入,直取栎阳。 结果还是出乎项羽的意料,兵力的分散,力量的减弱让楚军受阻于巩、洛之间。 龙且向项羽进言,当调钟离昧来援,合力西击函谷关,深入汉腹地,即便破函谷,兵力不足恐有进退两难之境。 如刘邦得知后南下合击,大大不妙,项羽犹豫,询问道,“可知刘邦现在何处?” 龙且道,“据斥候探报,汉王得韩信军,引兵临河,军小修武南,似有南下之意,如大王贸然西进函谷,恐……” 项羽闻知刘邦南下小修武,的确不能大意,如真的渡河从背后一击,楚军危矣,道,“命季布先战汉军,龙将军,随寡人回成皋,渡河北上,迎击汉王。” 回成皋,龙且立刻知道项羽之意,成皋目前有曹咎率军谨守,荥阳有钟离眛镇守,如此他才和项王无后顾之忧的西进巩、洛之间。 成皋距离小修武南不远,由此渡河可沿河水北上至小修武南,与汉王刘邦对峙。 项羽改变策略率军回成皋之时,刘贾、卢绾受刘邦之命,也准备渡河入楚地,本计划由小修武渡河,经卷县、阳武直接入砀地, 但得知彭越目前在东郡的燕西,准备截烧楚军的积聚(粮草、衣物等),于是改由白马津入楚地。 在渡白马津时,再次遇到楚军的反抗,此时守白马津渡口的是叛汉者柘公王武的别将,桓婴是也。 这王武和桓婴也真是能挨揍,接连数次败于曹参、灌婴、靳歙等知名汉将,如今又被汉将刘贾击败。 卢绾不善兵马,但却善于攻心,对人心的了解还算透彻,这点深得刘邦言传身教,也是为何他和刘邦很聊得来。 作为太尉又常侍中,比较能了解刘邦的心思,故而由卢绾跟着刘贾,刘邦很放心。 刘贾也知道为何派遣卢绾,实则是对自己的一个监视,起到替刘邦监军的作用。 成为汉王后,刘贾早发现刘邦的变化,变得疑心很重,这也难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刘邦对丰邑子弟的信任不在。 故而刘贾得知守白马津的楚将乃常败汉军的桓婴,他立刻向卢绾征求意见,得到太尉的首肯,就是得到刘邦的首肯。 关键是桓婴此人是常败将军,汉军中说得着的将军都打败过他,如果他刘贾一不小心出战不利,太有辱名声。 卢绾便助刘贾使一个小计策,诱使桓婴和其监军程处不和,怒而出战,刘贾使五千人和数百骑兵待命,在刘贾和桓婴大战时,五千军和数百骑兵直接攻占其营寨。 桓婴再次率残兵逃遁,期待能再次复出。 卢绾的小伎俩很简单,他得知桓婴虽是塞白马津的主将,但王武又遣其宠将程处来监军。 名为监军实为不信任,这是卢绾给桓婴无限放大的点,其实王武非对其忠不信任,乃不信任其能力,卢绾将其放大,使二人矛盾加深。 得知汉军欲渡白马津,程处主张坚守不出,待汉军久战不下离开后,从背后出击。 气愤的桓婴没听从程处的建议,被刘贾大破。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立功未见赏 彭越扰楚心思活 小标题:刘贾南下佐彭越,彭越扰楚心思活 卢绾、刘贾大破桓婴,渡白马津,直接南下,引兵向东南方的燕县而来。 刘贾所率两万人,分四个都尉(校尉),基本上是一个都尉率领五千人,这四个都尉中刘贾比较看重的一人乃曾经的车司马王竟。 王竟得到立功之机,便欲直战彭城,趁项羽不在掘其根基,他谏刘贾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认为当立不世之功,可具南面称孤之资,刘贾见其诚恳,便说道,“且不论汉王之命,楚军两处积聚之地,一为襄邑,一为燕城,襄邑有楚将恒楚坐镇,难破,然燕城无悍将,目前彭越在燕西,我如助之,此乃佐汉之功, 不逊于击彭城之功。” 王竟明了刘贾之意后,请命为先锋,率先接应彭越。 燕县之西,彭越率军与楚军对畴,彭越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粮草辎重军玩捉迷藏,往来游击。 彭越和奚意给自己制定一个策略。 那就是楚军的粮草辎重在哪里,彭越军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如今燕城囤积不少积聚以资项王,这条粮道比襄邑运往荥阳、成皋之间还方便。 彭越便将下一个目标放在燕西。 守卫燕西的将领是连续败于汉军的王武,这是位打不死的柘公,非常的硬气,接连败数次,依旧战意高昂,信心十足,楚王项羽对这位打不死的王武还算满意。 如今能镇守一方的战将紧缺,正是用人之际,项羽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继续任用王武。 对于王武,项羽依旧委以重任,将东郡集结的粮草辎重全部放在燕西,由其镇守。 王武也不气馁,大有愈挫愈勇之志。 话说桓婴战败之后,和程处二人败走至燕县。 程处率数十骑兵先入楚壁垒,“柘公,情况不妙,汉军率军向燕城而来。” 王武闻言,心中惊讶,“汉军?汉王在与项王对峙成皋,韩信军又在河北,何来汉军南下?” 消息不便流通的年代,让王武尚且不知河北赵地发生的巨变。 程处道,“吾观其将旗乃刘字,恐为汉王。” 王武震惊,“不可能,有多少人马?” 程处道,“观旗帜数量,当有两万余人。” 两万这个字眼直接让王武脸色一白,“两万余人?” 被汉军打败,至今还不知道被多少兵力打败。 两万余汉军,再加上数万的彭越军,这还怎么打,这岂不是在找打。 王武心里这么想,但表面还是稳如泰山。 诸将闻之震惊,“柘公,该当如何?汉军如与彭越夹击,吾等如何抵抗?” 王武不急不慌,他驻守的地方是后方关键点,如果被彭越袭击,相信项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派人前来相助。 只要项羽亲至,彭越肯定会像上次一样在下邳被项羽打的遁走。 彭越和奚意当时选择下邳作为目标,就是因为这里是楚军的后方重镇,有的不只是粮草辎重,很多新招的兵也在这里中转。 彭越大败项声和薛公,严重破坏后方攻击,这才惹怒项羽第一次亲自去打彭越。 彭越战败后北上,竟然没有修整,直接又挑出新的目标,开始对燕城下手。 “彭相国,王武并不深谙兵法,数次诱其出壁,皆惨败而回,其必不敢再战,吾军可直接攻入壁垒。”彭越帐下大将扈辄建议对王武发起全面进攻,定可大破其军。 彭越一直以来有个用兵策略,那就是尽量减少己方力量的损失,没有把握打赢,绝不硬拼,没有想好退路,绝不开战。 彭越知道自己在后方再闹出动静,必然会再次招来项羽。 目前的彭越还不想再招来项羽的抱负,项羽再来绝不是仅仅大败他那么简单,肯定是想烹煮自己。 项羽再来定是雷霆一击,如山洪咆哮。 卫胠也进谏道,“相国,此乃取王武首级之时,为何避而不战?” 彭越麾下的两员战将皆不明白彭越为何不灭掉王武,夺其粮草辎重,是继续再痛击王武的时候,却突然停下。 奚意见彭越眉头紧锁,陷入深思,听闻二将的话,心中有些不快,奚意立刻明白彭越的心思。 奚意道,“彭相国,考虑得与失否?” 无论诸将怎么说,彭越依旧是沉思的模样,但奚意这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彭越神色一动。 彭越招手示意,令奚意和彭越至一旁说话。 彭越道,“先生知吾意。” 奚意点点头,“汉王与彭相国有裂土封王之约,今为汉王数反梁地,汉王似无封爵之意。” 彭越道,“当年项王失封,令帐下数万兄弟无所依,昔日之事,越绝不愿再出现。” 奚意道,“如尽烧楚积聚,汉盛于楚,相国将无用武之地,然此势未到,可借此使汉王趁早授印。” 彭越道,“越为汉冒死于梁地往来游击,却闻汉王已拜郦商为梁相国,不知其何意?” 玩命的买卖风险很大,但收获颇丰,人人才会玩命。 彭越冒险,却立郦商为梁相国,对于他在梁地的贡献,之前出使时所说之约,迟迟不动,彭越心中难眠有心思。 奚意道,“汉王拜郦商为梁相国,实以牵制,汉王有意封相国为梁王,今楚汉争权未明,当继续树立功勋,以绝汉王之口实,来日若有变,再拒不迟。” 奚意的见解是现在已经惹怒项羽,只有继续扰楚,否则就会功亏一篑,既得不到汉王许诺,也得不到项羽的原谅。 彭越默然点头,道,“寻机烧楚积聚。” 既然决定干,那就干的项羽不得不再次东还,于是彭越和诸将商议,决定击破燕城楚军,烧掉其积聚后,便直接南下战外黄,东击睢阳一线,彻底断楚后方。 此提议,得到诸将的一致,但大将扈辄觉得不能自己一直这么单干,需要连汉,要向汉王要点什么。 总之要向汉提要求,不言那就代表无难处,汉王自然默认彭越是可以独立完成任务的。 彭越对这个建议感到满意,于是向汉请求增援;恰逢刘邦在河北,引兵临河欲战,郎中郑忠便趁机劝刘邦勿战,增兵协助彭越战梁地,烧其积聚,东调项羽,再南下。 如此卢馆、刘贾才引兵过白马津。 王武面临彭越军,始终不见其动静,王武也不知到底该主动出击,还是默默防御,不知该如何。 彭越和王武的对峙随着桓婴的战败,被打破。 斥候第一时间向燕城传递,奚意闻之,立刻向彭越汇报。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刘贾与彭越的初次合作 小标题:刘贾与彭越初次合作,王武燕西失楚积聚 彭越闻之,神情一动,“来时正恰当,速传吾令迎接汉将。” 奚意道,“诺。” 奚意正待转身,向扈辄和卫胠传达命令,彭越忽然叫住奚意,“吾亲自去。” 彭越突然意识到汉王这次遣人过来必定不是小级别人物,很有可能会有监军。 山林坡处,彭越和卢绾、刘贾见面,在他们会谈时他们的前方就是厮杀阵阵的战场。 彭越得知大汉太尉卢绾亲自督战,大汉刘姓宗亲刘贾亲自为将,初次援助彭越的人物皆是汉庭里的大人物。 庆幸是亲自来迎,否则必然会留下目无汉臣能将之人。 既然准备配合彭越击楚,卢绾便欲尽早了解状况,“彭相国,可发现楚军软肋?” 渡白马津前,卢绾和刘贾已经打听出彭越的动向,知道彭越在下邳附近被项羽击败后,一路向北; 等到项羽再此西还,围困刘邦于成皋时,彭越便将眸光锁定燕西。 至燕西后,卢绾和刘贾立刻与彭越见面,欲与彭越合击楚军。 目的相同,彭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王武屡败而仍具韧性,此人急于证明自己,求胜心切,可徐徐诱之。” 王武接连败于汉将,虽然项羽没有怪罪,但在诸楚将面前极没面子。 有时作为男人,得到他人的认可是非常重要的。 在一次次失败后,王武急于求胜的心更加急切,继续一场战役稳定军心,稳定他在楚军中的地位。 亦需一场战役向项羽传达他王武不仅忠心,还是能将,故而王武此刻在不断压抑内心的冲动,寻求一场机会。 彭越一次次诱敌歼灭,使得王武变得很谨慎。 听闻彭越之言,刘贾说道,“如何诱之,贾愿佐彭相国,听候差遣。” 彭越道,“王武屡受挫于越,吾诱之困难,如能诱之出壁而牵制于野,可烧其积聚,不必以灭军为要。” 烧楚积聚,比大破楚军,杀其卒所立之功要大。 卢绾道,“彭相国之意,绾明白,此事可交由汉军。” 卢绾看向刘贾,刘贾心领神会,“贾明白,吾率军去诱敌。” 汉三年八月,暑气消退,秋意悄然而至。 燕县城西,汉军在楚军壁垒前不断挑战,挑战不成,又辱骂之。 伤口上撒盐,不只是痛,能在伤口上撒盐的往往不是陌生人。 汉将数次败王武,这事被卢绾拿来做文章,在楚军中不断散布,说王武接连败于汉,已经无颜面对项王,准备反叛。 一日,王武尚能沉得住气。 二日,三日…… 王武忍无可忍,于是亲自带兵出战,命程处为先锋将战汉。 汉与楚战,楚小胜,王武见费尽心机终于战败汉军,心中一股恶气喷薄而出,“吾闻此汉军乃河北韩信军,其兵峰不可挡,如今见之不过如此。” 骄兵必败,这个道理谁都懂,但骄兵和自信只是一线之隔,太过自信就是骄傲,就是刚愎自用。 如果不够自信,就是唯唯诺诺,唯诺之人是不合适为将。 王武的自信开始上涨,程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只是自信还是骄傲,但程处知道汉军的两个统帅人物究竟是何人。 程处道,“柘公不可大意,韩信治军森严,其统帅乃汉太尉卢绾,此人深受汉王信赖,而刘贾此人为将沉稳且机变,万不可大意。” 刘贾此人,程处先前做过调查,知道此人绝非庸碌之辈,作为刘邦的从父兄, 早在刘邦攻略砀地,收砀兵时,刘贾曾参与定砀地。 程处在被征服的过程中,与刘贾有过交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处了解过刘贾此人,心中有一股不妙之感。 王武道,“追击,需大破汉军,方显楚军之威,弱则受欺。” 程处道,“彭越军一直按兵不动,柘公如率军追汉,彭越突袭营寨,情况危矣。” 王武道,“勿惧,有桓婴留守,吾无忧,桓婴战彭越或不足,守之有余。” 王武如此之言,程处直觉上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总不能说程处此人不靠谱。 无奈,程处只好随王武追击刘贾。 刘贾命王竟或胜,或败,以诱敌不断追击。 程处追击之时,特命人随时飞报营寨战况,保持与留守军的联络。 看着汉军一路败退,王武的自信逐渐恢复,“快,勿走汉军。” 王武兴奋的亲自追击,忽闻身后程处急切之音,“柘公,慢行,大事不妙,吾等中计,汉军不在战,乃直扑粮草积聚。” 初闻王武不太相信,忽有斥候来报,“报,来路已断。” 令一斥候道,“报……前方遭遇汉骑阻击,吾军损失惨重,汉骑冲击之下,难敌!” 闻之,王武有些发懵,“骑兵?何来骑兵?” 程处询问道,“骑兵有几何?” 斥候报,“数百,近千。” 骑兵在各路诸侯中是非常珍贵的,不只是装备不易打造,马匹和骑士是两个大难题。 善骑射的骑士不可多得,好马更难培育。 闻言有数百铁骑突然在前方冲击,看来这的确是计谋,“糟糕,着实可恶,快,快回援?” 王武下令立刻调转回去,传令使者在绵延数里的楚军前来回穿梭,传达王武之令。 留数千兵断后,王武率军向自家壁垒而去,走之未远,见程处有些狼狈。 程处道,“柘公,回援之路已有汉军和彭越军把控,通过势必遭受巨大损失,不如绕道而行……” 王武道,“何意?” 程处道,“与其遭到重大损失,不如……” 王武道,“糊涂,孰重孰轻!楚积聚乃项王看重,吾等首级与其相比,可死万次,务必突破防线,回援。” 大军一路前进倒是没受到伏击,忽见前方山谷正欲通过。 程处道,“柘公不能向前,这里一定有埋伏。” 王武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实属无奈。” 王武下令前进,突然两侧擂鼓大作,密集的箭矢如蝗虫一样吞噬楚军,受阻不前。 楚卒一批批倒下,倒在前方的突破线上。 程处急忙劝阻王武,“柘公,不可,再向前有全军覆没之危险。” 王武态度很坚决,“务必突破防线,粮草积聚必须保住,项王若怒,吾等族灭矣。”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项羽留曹咎守成皋怒而东击 小标题:彭越与刘贾合兵彰军威,项羽留曹咎守成皋怒而东击 密集的射击,礌石和滚木如泥石流一样势不可挡。 程处坚持认为不可硬闯,损失太严重。 王武的执拗虽让楚军损失不小,但也让汉军显得很吃力。 王竞对刘贾道,“将军,该让骑兵出击。” 刘贾却道,“再等,彭相国可击烧壁垒否?” 话音未落,只听斥候回报,“已烧楚积聚,将军亦可撤兵。” 刘贾欲退兵,王竞进谏应趁此机会大破王武,不宜退兵。 应调动全部兵力应对,直插楚军、利用王武求回心切而大破之。 王武的坚持令楚军损兵折将,但终于突破防线。 王武带着残兵,迅速赶回燕城西的楚军壁垒。 薄暮将近,只见一片火光烧透半边天。 见到烧光,王武的脸变得很红,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仿佛被远外的火光烤的。 王武长叹一声,“秋聚已烧,再战无益。” 楚积聚的焚烧让王武战意全无。 彭越和刘贾的第一次配合,大破楚军,梦烧积聚。 两军会合之前,王武率军离开,但彭越和刘贾并无打算追击。 彭越和刘贾二人商讨下面的袭扰策略,彭越欲袭扰阳武,卢绾传达刘邦的意思,把砀地的粮道也切断,使项羽的楚军没有粮草。 令其在荥阳的部署大乱。 彭越、卢绾、刘贾三人商议,一致认为南下外黄,再向东击睢阳等附近的城池,把襄邑的至荥阳的一条主粮道切断,彻底调动项羽,令其不得不回求砀地。 只要项羽回救,那么刘邦就能南下收复成皋、荥阳,疲楚,败楚。 对于外黄,彭越并不陌生,他曾在此率数万军队从汉。 对付外黄,彭越已经轻车熟路,直接命扈辄、卫胠二将部署攻城,刘贾则命王竞助之。 刘贾的年龄比刘邦还大,稳重有余,对于用兵他不是很懂兵法,但他吸收刘邦的特点,善于用人,使王竞等将学习彭越的游去之法,采取同样的方法诱敌歼敌。 自己不擅长的,就找擅长的人去做。 彭越的数万人加上刘贾的两万人,近十万兵马,而外黄等城池的留守兵马甚少。 楚军兵马大多投入到与汉的争斗中,没有多余的兵力守城。 数千守军的外黄县令见数万兵马压来,未到等彭越、卢绾使使劝降,外黄令率先主动投城。 近月之间,凡是投城者活命,未降者皆被彭越、刘贾、卢绾斩杀。 卢绾又将汉王宽厚,欲行仁义于天下的宗旨,大肆宣扬汉之国义,使得很多城池不战而降,大致意思是从汉,跟着大汉臣民过好日子,立刻可免除兵灾, 如果续跟着残暴不义之楚,那么汉戈与汉弓弩会毫不留情的收割首级。 秋意浓,秋风萧瑟,这股由彭越、卢绾、刘贾组成的汉风吹遍场地,十余座城池归汉。 这陈风如过平川,眨眼间便传至成皋那里。 话说顶羽欲直入函谷,攻击汉枢脑栎阳,不料受阻于巩、洛之间,听闻刘邦在小修武南,引兵临河欲战,项羽立刻引兵东还。 项羽本打算渡河战刘邦,却在至成皋时突然彭越大乱楚后方的信息,项羽大怒。 “烧燕西之楚积聚,还连下外黄、睢阳等十七座城池,此罪难恕,臣请兵往去之。”龙且请命道。 龙且有过一次独力带兵平定九江国的战责经验,虽然是和项声一起大破(败)黥布,但也是灭秦之后有独立战绩的楚国大将。 龙且得知彭越和刘贾在后方大搞破坏,主动请缨,欲收复失地。 汉军的统帅是卢绾、刘贾。 虽然卢绾是汉太厨,是大汉最高武职,但真正负责指挥作战的是刘贾,反真正上战场的是刘贾。 对付刘贾、彭越,龙且自认其能不过黥布。 顶羽沉思良久,觉得还是自己亲去。 彭越和黥布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在成鼻,项羽立刻召集诸将,道,“彭越断楚粮道,扰吾楚擒汉之大计,寡人欲亲战彭越,成皋诸将由大司马曹咎统领、共守成皋。” 诸将齐声喝诺。 诸将散去,各司其职,项羽独留曹咎,语重心长的对曹咎说,“海春侯,寡人将率主力东击彭越,成皋守军兵力不足以战。当谨守成皋,若汉挑战,慎勿与之战,无令得东而已。 吾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 项羽知道将主力带走打彭越和刘贾,那么留在成皋的兵力不足以对付汉军的挑战。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郦食其犯错不气馁自荐使齐 小标题:刘邦欲放弃荥阳一带退守巩洛,郦食其力劝复取荥阳而使齐 项羽充分相信自己十五日便可复定梁地,放眼当今天下,还没有人能独自与他项羽抗衡。 项羽走十五日,河南地的楚军将受到极大压力,先不说刘邦离开荥阳、成皋之后,流在之间的军队尚在。 敖仓至荥阳的粮道虽被切断,但敖仓天险已经在汉军的手中,如果到时刘邦南下,兵力上楚将处于不利的极大局面。 很有可能破楚向东,一旦在梁地和彭越东西夹击,项羽自认即便神勇,也难抵挡。 故而项羽对曹咎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和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这两位已经没地盘,没兵马)能共守成皋,勿令汉军向东,仅此而已。 只要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只要曹咎能守住成皋,与荥阳东的钟离眛形成呼应,项羽就无后顾之忧,待灭掉彭越,再来收拾刘邦。 话说项羽一东走,河北的刘邦立刻知晓。 之前刘邦听从郑忠的建议,深堑高垒,不与楚战。 项羽派季布追击刘邦至小修武南,怎么挑战刘邦皆不出。 刘邦反而在小修武南不断完善壁垒,这是准备和楚长期对峙,不仅如此,还传令召集留在河南的文臣智士,前往小修武来谋划弱楚之事。 于是郦食其就率先前往小修武南,入汉营面见刘邦。 由于成皋、荥阳被曹咎和钟离眛把控,南下夺回城池,刘邦没有把握。 待听闻项羽东回击彭越和刘贾,战略已经实现,准备南下收复失地,先派出一支兵马,结果却被季布击败。 汉军再次受挫,刘邦苦涩身旁无良将,很多得心应手且有战力的良将皆分散在各地。 刘邦相信如果曹参、周勃、灌婴等有一将在也不至于受阻于季布。 如同编织一张网一样,每个扭都已经有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能在身旁听调的没有几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将。 程黑率军出击,未能打得过季布。 原本连续两次挫败,还折损不少高官,还有一个位列三公的人物死在项羽手中,这让刘邦心中的悲观情绪猛增。 如今再次受挫,人的忍耐极限有一定的程度。 对负面能量的忍耐尤其难以长时间抗压,如今能疏解刘邦心中郁闷心情的戚姬不在身边,远在关中,一向乐观的刘邦此刻情绪有些低落。 刘邦见到郦食其过来,有个酒友在让刘邦心情宽松不少。 刘邦对郦食其道,“与楚相持一岁有余,数次困于楚,寡人欲割荥阳、成皋,屯兵巩洛之间,以距楚,广野君以为如何?” 郦食其一听,就知道这是刘邦有些心灰意冷,打退堂鼓。 此刻陈平、张良皆不在刘邦身边,这个尤关楚汉之争的战略之地,只能靠他郦食其去进谏。 郦食其道,“臣闻,知天之天者(知道天下大势,知晓顺应民心),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重要的中转站),其下乃有藏粟甚多,项羽拔荥阳,不坚守敖仓,因灌婴、彭越等诸将故而引兵向东,分兵使楚司马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 方今楚取之不易,却反而汉自动相送,乃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 如今楚汉相争,两雄不俱立,久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摇荡,农夫失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 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则天下知所归矣,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 今田广据有千里之齐,田间将二十万之众,军于历城,诸田宗强,背靠海,前有济水等河相阻,南近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韩信将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 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汉的东方附属国)。” 刘邦闻言,甚是欣慰,这郦生(郦食其)干劲十足,即便是被刘邦骂坚儒,依旧内心强大的要为汉出力。 刘邦非常欣赏郦食其这份精神,“善,可取百金以充车马之资,勇士,任君挑选。” 郦食其拜谢道,“谢大王关照,谢大王不弃。” 郦食其自上次献计被张良否决后,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细想的确是差点误汉王之事,幸好有张良阻止,否则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郦食其也不知道犯此大错,刘邦还会不会重用,让他没想到的是刘邦一点不计较他之前犯的错,依旧重用,这让郦食其大为感动,心中感叹,“即便肝脑涂地,郦生亦绝不退缩。” 项羽在成皋之时,刘邦听取郑忠的意见,勿与楚战,深壁高垒,保存实力,遣将助彭越袭扰楚后方;如今项羽成功被调走,刘邦立刻又听从郦食其的计策,欲复取荥阳、成皋。 战与不战,弃与取,看似一念之间,然全在刘邦冷静的分析和判断,一步错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汉三年九月,秋风如刀,郦食其一位年老之人,顶着透凉刺骨的秋风,坐车驾向齐地而去。 郦食其离开后不久,刘邦决定部署各方战场,荥阳、成皋一带,刘邦密令吕泽和张良一起想办法打败成皋的曹咎军,并为其增兵; 赵地一带,在收走韩信兵马后命其东击齐,如今郦食其去劝降,郎中郑忠建议是否收回韩信东击齐的命令。 刘邦思虑后没有给韩信下达停止进攻齐国的命令。 现在韩信、张耳的兵马已经被自己抽调,如果再朝令夕改,大将韩信该如何自处,他又会怎么想; 韩信麾下的那些将领又会怎么想,这些刘邦不得不考虑。 于是刘邦给石奋(从河南与丽食其等臣一同赶到小修武南)下令,命其传召曹参,升迁曹参为右丞相,令其从韩信击齐。 这道命令下去,不但没有给韩信传达停止进攻齐地的命令,还给韩信增兵调将。 刘邦不仅如此,还给韩信以特权,在攻略齐地时,御史大夫(只是一个名号,以尊灌婴使其率领诸骑将)灌婴在鲁地略地之时可暂归韩信调遣。 这个命令给韩信一个很强的信号,那就是攻齐,拿下齐国,以实现对楚的包围。 曹参是大汉步将之首,灌婴乃大汉骑兵之首,这两人听从韩信调遣,可见刘邦对齐地势在必得。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三虎相聚谋破大司马曹咎 小标题:刘邦未予韩信停止击齐之令,成皋城外三虎相聚谋破楚司马 一个是右丞相,一个是御史大夫,这都是刘邦追加的名号,以示其身份尊贵,可震慑各路之将。 韩信更是拜为相国,名义上比萧何还尊。 对于齐地,刘邦对郦食其凭借一张嘴拿下齐地,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刘邦很确定如果没有兵马压境,投降从汉有点难。 再说梁地,则使卢绾、刘贾继续袭扰,面对即将到来的项羽,一定要坚守住,与彭越相保。 汉三年九月,秋风愈加冰寒,成皋城外红色的旗帜飘扬,如天边的火云,却未曾给城外秋风下的五人多添一份温暖。 这五人分别是吕泽、张良、陈平、姬信。 五人不久前收到刘邦复取成皋、荥阳的命令,对于这个王令该如何实行,黥布和韩王姬信主动向吕泽发出请示。 虽然黥布的衣食住行和刘邦一样,但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刘邦不在,荥阳一带的指挥者就是吕泽。 吕泽身边的两个谋士,张良和陈平更是了不得,一个是刘邦信赖的兵师,一个是刘邦信赖的护军中尉。 皆是重量级人物,虽然他黥布和姬信皆是王,但此时此刻需收敛王者之气,以将之身份相应吕泽的统一指挥。 张良一个能担当帝王之师的人,他在对付由楚大司马曹咎、翟王董翳、塞王司马欣坐镇的楚军,想出的办法有些匪夷所思。 认为强攻不易,成皋有天险,容易挫伤汉军士气,当以水战,借助寒水来战楚军。 这个想法吕泽称奇,韩王姬信觉得此计难做,因为成皋的地形不易用水,而且取水的话只有东边的汜水可用。 地势西高东低,引水困难。 黥布则第一时间明白张良的意思,“成信侯之意,可是诱敌渡汜水,过半而击。” 张良点头,“良,正是此意。” 韩王姬信恍然大悟,才明白张良之意当挑战楚军,诱楚军渡汜水,以水辅助击之。 不必行水利工程,只需激将楚军渡汜水而击,然后借助水的力量必可大破。 吕泽、黥布、韩王姬信这三位皆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于渡水一半出击的有利条件是清清楚楚。 吾在岸,敌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且岸上之兵初登岸立足不稳,队伍不成阵型, 己方可以逸待劳,此有利之一;岸上敌人兵力只有一半,等于削弱分割地方兵力,大有分而歼之的意思。 如果敌军登岸者尚少,便出击,会使得敌军退回,不能有效击敌,如果登岸者过多将失去有利条件,反而给敌军以绝后路而自勇的气势。 故而吕泽、黥布、姬信这三位皆知军队渡河时要注意的一点,那就是一定要派先遣部队提前登岸,为后续大军渡河做好接应工作,以防止敌军趁立足不稳而突袭。 善于用兵者皆能巧妙的利用地形,此所谓地利,如水流、山塬、峡谷等等,用好抵得上十万大军。 黥布立刻想到曹咎那数万楚军,渡河一半出击,楚军兵力锐减一半,如同翻倍兵力击敌。 黥布道,“曹咎乃楚大司马,又有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辅佐,诱其渡河而战不易……” 方法是好方法,但实行起来相当不易,黥布率先说出不易,韩王姬信表示同感。 吕泽心中则是稳如磐石,他觉得此刻身旁的配备已经超越对面的曹咎,曹咎有二王(塞王、翟王)相助,他亦有二王(九江王、韩王)相助, 而且从汉之王还有兵,从楚二王兵力上就差很多。 除此之外,吕泽身旁还有两个高级谋士,皆是常伴刘邦身边的重臣,完全可碾压曹咎。 吕泽现在的职务有点像大司马,代替刘邦行驶权利,他将眸光看向张良,向其寻求具体意见。 张良看着陈平笑道,“激将诱敌之计,想必护军中尉已胸有成竹。” 找到曹咎的软肋,激怒曹咎,令其怒而渡汜水而击,这种剑走偏锋的奇谋,张良自知此乃陈平所长。 陈平道,“平,当仁不让,激诱楚曹咎,吾来思之。” 自奚涓在反间计除掉范增时死去,陈平推行暗战赖以仰仗的就只有陈胥、王吸、薛欧等人。 陈胥这位入汉即为将军之人,如今以右司马的身份协助陈平调动汉国中各地中高级将领,以利于暗战,这王吸、薛欧就是他征调而来。 前面提过,王吸和薛欧曾率近十万大军东出武关,迎太公和吕雉,未成功,后受命曾率巴蜀之士,近二十万从南路击彭城; 本是建立不朽奇功的机会,可惜在彭城大战中兵力损失过半,自此地位一落千丈。 加上王吸和薛欧皆是从起丰,自丰就开始跟着刘邦反秦,可回来发生的丰邑叛乱让刘邦对丰邑子弟有芥蒂。 故而在彭城大战失利后,刘邦就不再怎么重用王吸和薛欧。 于是二人便来到陈平身边,协助陈平搞暗战,在与奚涓等将搞反间计,取得不小的成绩可惜奚涓因此而死。 不过因此王吸和薛欧也知道陈平的手段和计谋是多么逆天,也愿意继续跟着陈平来兼做暗战。 现在二人手里有些人马,虽不多,但足以完成非常危险且有挑战性的工作。 在刘邦和项羽争天下时,刘邦的特色就开始展现,麾下人才济济,什么人才都能找到。 人才多样的同时,刘邦也开始花重金注重培养人才能力的多重可能性。 于是刘邦麾下诸将群臣有个特点,只要有能力绝不吝啬爵位和要职,只要能干就可以兼任。 王吸和薛欧除领兵和楚军作战外,就兼任暗战的工作。 在奚涓为汉献身最终除掉范增后,他组建的月影卫则由薛欧接替。 薛欧主动向陈平建议,派遣训练有素的月影卫潜入楚军,去打探曹咎等主将的优缺点,短板,甚至彼此之间的矛盾。 王吸则直接率领暗武卒,各个身穿绝技,身穿重甲依旧能长途奔袭,随时防备突发意外情况后,能阻击敌军。 可以说陈平这支暗影军共有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暗影尉,直接受刘邦、陈平领导,皆是很早就为将军级别的人物,既忠心又有能力; 一部分则是月影卫,专门负责暗杀和搜集情报的奇士,皆是从赤侠中精挑细选而来,不仅各个武艺高强,还擅长追踪等刺探之术。 另一部分则是暗武卒,这些勇士各个精壮,身穿重甲能长途奔袭而不气喘,负责执行歼灭任务,扫除一切阻止暗影行动的障碍。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郦食其入临淄劝齐却后有韩信 小标题:汉细查楚之三雄欲取成皋,郦食其入临淄劝齐却后有韩信 暗影军由这三部分组成,可以说相当厉害,不亚于韩信明攻,搞乱楚军上层君臣,使得楚内乱而不能集中精力对付汉,皆拜其所赐。 如果说韩信是兵家怪才,百战百胜,灌婴则是兵家骑才,天生骑兵将才,使得威震天下的楚骑走向下坡路; 那么陈平则是暗流奇才,这支暗影军所立之功不亚于韩信、曹参、灌婴等诸侯之功。 张良对汉庭的各方暗流了如指掌,虽然天下未定,但汉国之内已经形成各种小势力。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常年在一起作战就会产生情感,就会有小团体,所谓结党营私不过是一个怪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于陈平这股力量,张良也是暗自佩服,吕泽询问其计,张良轻飘飘的扔给陈平。 陈平与王吸、薛欧、陈胥等人商议,对于找寻曹咎的缺点,进行高难度的探查。 薛欧请命,陈平便命其不惜重金探查曹咎、司马欣、董翳之间的关系,董翳曾为章邯手下,有将才,司马欣不足为虑, 但此人曾作为章邯的长史善于调配粮草辎重,是曹咎的好助手。 首先要掌握的是曹咎的痛处,软肋,其次是三人之间的关系。 薛欧给陈平的回复是曹咎此人最讨厌别人怀疑他的能力,依靠救项梁之恩方才获得大司马之位。 陈平获知曹咎一些秘密,还有楚军高级将领之间的微妙关系,立刻与张良、吕泽、黥布、韩王姬信商议如何破楚。 陈平道,“曹咎,此人和项梁年龄相仿,在西楚位据大司马之职,常常被拿来与另外两位大司马龙且、周殷做对比。 龙且独立引兵,于淮南立功,周殷为大司马一直主持南方军政,皆有功。唯独曹咎不见其攻城略地之功,故而常有非议。 如以此做文章,可激怒曹咎,诱敌出战。” 张良补充道,“汜水岸边设台,可每日辱骂其短处、痛处,必定怒而出击,半渡击之,可破。” 黥布和韩王姬信觉得此计甚好,为能顺利实施,韩王信埋伏在汜水东岸的草丛内,黥布则率军扮做渔民设伏于汜水之芦苇中。 成皋城内莺歌燕舞,项羽东击彭越后,曹咎听从项羽命令坚壁不出,料定项羽来回将需月余,无事可做,便将成皋内原本属于汉的酒食全部赏赐楚将,每日饮酒度日。 既然是坚守不出,料定汉即便来战,短时间休想攻破城池,于是一边命人严密监视城外汉军动向,一边和董翳、司马欣二人饮酒打发时间。 每日练兵之事,曹咎皆交予其麾下都尉。 司马欣曾为章邯麾下长史,相当于后世的秘书长或幕僚长,所长一目了然,曹咎却让他每日与其饮酒。 司马欣没有怨责曹咎,或许是项羽对司马欣的忠心有所动摇,故而以曹咎为主将,只是让司马欣为长史;却不是将兵长史。 这么一个能手等于是摆设,其次是董翳,此人在大秦时代曾为都尉,是仅次于将军的人物,而且还是特地列出来的都尉,辅佐当年的章邯。 数十万大军,上将军下有很多都尉,淡淡列出董翳,足见其人有将才,可惜曹咎没有将防守的具体执行之事交给他。 降汉再从楚,项羽对他们有所疑心,这点董翳有点无奈,但自知从汉又叛汉,已无退路,只好作为曹咎的助手,陪其渡过这慢慢长夜。 数日之间皆无事,静等项羽归来,但兵事嗅觉较为敏锐的董翳嗅到一丝丝危险。 东方曙白之际,董翳自行查看防备军务,遥望汜水东岸忽有人来人往,不知何为。 急命人打探方知汉军在造高台,这让董翳心中疑惑不已,楚司马建议董翳立刻与曹咎商议以防汉军突然袭击,或者出什么幺蛾子。 董翳自知曹咎之能,昔日乃蕲县狱掾,有勇有谋,但思虑过甚,反而有些优柔寡断。 曹咎此人还是有谋略的,在得知项梁被抓后,立刻判断出此人需救,写书给栎阳狱掾司马欣,救下项梁,借此有恩项氏,封侯,拜大司马。 可是此人有个特点,思虑过于谨慎,过于小心,如果现在告知曹咎,恐怕会是曹咎彻夜难眠,反而不好。 董翳便决定先找司马欣,将汜水东岸汉军的情况告知司马欣,先与之商议。 司马欣道,“吾已遣斥候探查,乃设台,不知有何用。” 两人皆不知汉军究竟做什么,数日后两人震惊,汉军居然设台辱骂楚将曹咎。 不仅如此,为能让汜水西岸的楚军听到,汉军数高台上齐声大喊。 第一日骂曹咎胆小,必不敢出战,曹咎只是微笑视之,但司马欣能看出曹咎心中有怒气,于是纾解道,“大司马,此乃汉军激将法,不可入耳,更不可入心。” 第二日,陈平又增加嗓门洪亮之士卒数量,由二五百主统一指挥喊骂。 曹咎独命勇士探查,“今日所骂为何?” 勇士迟疑未敢答,曹咎催促,勇士方言,“所辱骂者乃大司马乃无主见之人,非为良将之人,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如为司马欣、董翳皆不会做缩头乌龟……” 这次辱骂曹咎无能,根本不是将才,还不如司马欣、董翳勇敢。 曹咎刚刚得知消息,司马欣、董翳就来安慰,亦是怕曹咎一怒而出击,被人辱骂终究不是愉悦之事。 曹咎笑道,“汉军激将耳,咎岂能中计,咎非气量狭小之人,任其去骂,咎不在意。” 第三日,曹咎又召见数名勇士,询问所骂何物,这次不是骂而是羞辱,说曹咎做不得主将之事,竟对司马欣、董翳言听计从。 曹咎不悦,亲临城外,闻之,反而哈哈大笑,“如此就想诱我,做梦耳。” …… 汉四年十月,前204年十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一月),一场大雪突兀而来,使天地陷入白茫茫一片,寒风肆虐。 风雪之冷未曾止住兵戈,梁地、齐地、河南地三处战场炽热不减。 话说韩信、张耳被刘邦抽调军队后,令张耳向北收兵备赵地,命韩信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收兵训练非一日之功,待刘邦增调曹参、灌婴相助韩信后,韩信这才率军入齐地。 未渡平原,但郦食其轻装而行,速度自然比韩信快很多,已早韩信十数日入齐,劝齐王、齐相。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郦食其巧舌立奇功 韩信进退将两难 小标题:郦食其三寸舌说下齐王立奇功,韩信将十数万众击齐恐空归 临淄王宫内,一人立如岩松,目如火矩般盯着郦食其,郦食其只是笑眯眯的回应。 这人正是齐相田横,他身侧的乃是齐王田广,用一种平和而带刺芒的眼神看着郦食其。 郦食其不卑不亢,开口道,“齐王可知天下之所归乎?” 田广摇头,他已经无法知晓天下究竟归汉还是归楚,昔日项羽很厉害大败刘邦,以为要归楚。 对于与楚的仇怨不知该何去何从,却发现韩逐一扫平西魏、代、赵还有燕,如今只剩下他齐、临江国、衡山国。 田广摇头,“不知。” 田横始终没说话,静静的听着,看着田广和郦食其二人对话。 郦食其继续说道,“王知天下之所归,则齐国可存而有也,如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保也……” 大家皆是明白人,不用拐弯抹角,言至于此,田广似乎能猜到郦食其下面的话,直接开口问道,“天下何所归?(天下最终归于谁)” 郦食其对曰:“归汉。” 大殿上侍女拨弄着燎炉,使得火变得更旺,室内温暖如春。 田广质疑道,“先生何以言之?” 郦食其在来时路上已经于心中反复斟酌百遍,侃侃而道,“汉王与项王勠力西面击秦,约先入咸阳(关中)者王之,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不许汉王王之汉中。 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素,出关而责问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 降城即以侯其将(守城之将降者封侯),得赂即以分其土(攻城略地者可分其土),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愿意效劳)。 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 项羽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负;於(于)人之功无所记,於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为人刻印,刓(圆钝无棱角,拿在手里把玩的棱角变圆钝)而不能授; 攻城得赂,积而不能赏(屡立战功而不赏赐)……” 郦食其言之于此,田广眉宇中有一丝不耐烦,这是在比对项羽和刘邦的优缺点,但相国田横闻而不言,他也只能听着。 郦食其加快语速道,“天下畔之,贤才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土归于汉,可坐而策也。 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之外(塞地);破西魏(河水之北的魏豹,又称北魏,重点指河东),举三十二城;援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此蚩尤之兵(蚩尤兵神勇,常百战百胜,被黄帝和其他部落联合才击败),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 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如西魏、代、赵先亡矣,先从者如燕而存……” 言之于此,田横终于开口打断,“本相听闻成皋、荥阳已归楚,位列三公之人皆命丧于守城中,先生所言未免过矣。” 郦食其对答如流,“敖仓仍在汉将把控之中,成皋、荥阳之间有韩王、九江王、吕将军虎视,汉王又引兵临河,随时可南北夫击,且项王陷于梁地,能守几何,不过眨眼之间耳。” 田横闻言,没再说话,但田广脸色微变,郦食其所说的虏魏、破赵、代,定燕皆为事实,从汉之燕存,不服者赵、代、魏皆亡,这的确听起来很邪门。 或许真的如郦食其所说非人力所为,乃天之福,示意郦食其继续说下去。 辨士靠的是一张嘴加上一定的战略眼光,郦食其自认为乃末代纵横之士,待天下一统,还能游说何人。 抓住机会,当好好忽悠一番,郦食其继续说道,“王疾(快点)先从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从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 最后一句郦食其说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摆在齐王和齐相面前只有两条路,从汉而保,不从则如赵、魏一样灭国。 田广很自然的将眸光看向田横,那眼神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复齐,岂忍见其覆灭。 田横道,“汉使一路颠簸劳苦,请至传舍休息,吾与大王商议一番。” 说服人最忌讳的就是咄咄逼人,郦食其已经从二人的眼神中看到此事可成,只需静待即可。 面对能一张嘴下七十余城的大功将成,郦食其依旧显得很镇定。 田广与田横商议,“汉将韩信将数十万师已抵平原,虽未渡,然其有广武君李左车、范阳辨士蒯彻辅佐,麾下猛将如云,以相国之见,田解、华毋伤将兵能守几何?” 田横陷入思虑,在不久前韩信听从李左车的建议,先遣周勃等将下曲逆以震慑燕,而后遣辨士奉咫尺之书入燕,燕王臧茶降,不仅投降还遣燕相率将南下助刘邦。 随后韩信入齐地,继续李左车的计策,遗使向齐宣告,按照李左车的计策,燕国已降,只有孤齐难鸣,必从风而服(如风吹草地一样,纷纷向一边倒),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何计矣。 然而此计对于弱燕可行,对于敢和楚霸王抗衡的齐来说,不好使。 田横得知后立刻遣将军田解和车骑将军华毋伤将二十万众(十余万,号称二十万)塞历城,以距韩信军。 为防止汉军设疑兵于历下而分兵绕远路从临淄之北,渡济水袭击临淄,特命田吸驻守千乘,以备全临淄之北。 如此南面有楚,西塞历下,北有田吸守千乘,东边则是大海,田横料定汉欲下临淄,不扒一层皮休想。 欲岁月破齐,做梦。 只要长期拖住韩信,韩信粮草不济,必为齐虏。 防备之事,田横自认已经很完备,可听到郦食其分析韩信的厉害,心中升起一股忐忑之意。 田横自问和魏豹、陈馀相比,自己又能强多少,是否一定可以挡住韩信的步伐。 如今魏、代、赵、燕皆定,可谓河北(黄河之北)皆归汉,楚汉强弱已经发生变化,明眼人皆能看清楚,他田横怎能不知。 田横思虑良久,“今汉强楚弱,天下归汉,的确乃大势所趋,可考虑遣使与汉约平。” 田广道,“相国所言,正合寡人意。” 随后田广对官者道,“传寡人令,立刻设宴款待汉使。”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郦生三寸舌下齐 韩信深思何所从 小标题:郦生纵酒庆奇功,韩信皱眉思进退 酒香四溢,莺歌燕舞,郦食其满脸醉笑,心里更是乐开花。 成功,居然真的凭借一张嘴说下齐国七十余城,此奇功绝对能比苏秦张仪。 韩信将兵数万,岁余不过破赵五十余城,此功足以和大将军韩信相比,这种奇功让郦食其内心极有成就感。 男人活一世,除却温饱就是成家立业,在立业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获得成就感。 此刻郦食其很满足,齐王款待,齐相相陪,一起纵酒高歌,人生快哉。 郦食其道,“齐王睿智,社稷得保,可喜可贺。” 田广那锐利的眼神总想看穿这位老者,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藏着东西。 田广和田横已经派出使者西行,欲与汉约和,可田广总觉得这老者的笑透着一股坏意。 田广以敬重长者礼仪给郦食其敬酒,“先生不远千里来存吾大齐,寡人无以为报,唯有美酒、美食犒芳,请先生尽情饮。” 人逢喜事精神爽,郦食其本身又很喜欢饮酒,大功之下,郦食其于是就多饮几杯。 酒欢之中,众人尚不知齐使者靠近韩信军后是什么结果。 田横多留一个心眼,派出数名使者,分两路,一路向西,去见刘邦;一路直奔西北方向的历城。 历城外韩信率十余万大军,正在谋划如何克城。 中军大帐内,相国韩信、谋士李左车、右丞相曹参、御史大夫灌婴四位核心人物率诸将商议。 除却曹参、灌婴麾下直属将领外,直属韩信且能入账的则为丁复、孔聚、陈贺、傅宽、宣虎、高邑等将, 经过一番讨论,韩信命骑将傅宽从曹参对付齐将田解,灌婴战齐国车骑将军华毋伤,韩信率中路大军一部分主攻城,一部分防备北面漯阴城军和南面的祝阿城军, 让历城号称二十万大军看似威势慑人,实则成为孤军,并欲使丁复率军绕到历城之后,意在切断退路和后援。 在韩信的整个布局中不打算寻找各地驻军一一击破,而是吸引他们过来援助,然后一网打尽,随后定可一马平川,直击临淄。 历成中的田解和华毋伤则早已提前进行布置,将历城附近通往临淄的要道封锁,可谓将这号称二十万大军分置在历城附近的数城之处, 兵力虽然显得分散,却布置的密不透风。 田解和华毋伤自认韩信想过历城远比攻打井陉要难,却忽然看到田广比较宠信的郎中作为使者前来宣告欲与汉平。 “大王欲罢兵从汉?”田解有点不太相信,华毋伤更是用一种怀疑的神态看使者。 使者再次重申,“汉王遣广野君使齐,约连齐归汉。” 田解追问道,“相国可同意?” 使者道,“此乃相国与大王共同决策,更赏赐数十车羊、酒,与汉同庆。” 不仅从汉,还准备放下戈矛,端起酒肉与汉军同乐。 田解和华毋伤不能违背王令,于是下令各要塞处战将归历城罢兵备,欲同乐。 田解更是派出士卒护卫使者入汉营,向韩信宣告言和。 齐使离开后,韩信陷入沉思,先前他听从李左车的建议,遣使告齐,欲使齐从汉南下击楚,结果直接等来号称二十万的大军,拒绝从汉。 如今怎么突然间因为郦食其入齐就改变注意? 不明所以,韩信找来李左车,以师礼之,“仆尊从足下计,使宣言者东告齐,齐王不服,遣将调军塞历城,今郦生入齐,齐降,仆何所从?” 这事让韩信有点迷惑,既然汉王明明下诏令他击齐,怎么又遣郦食其使齐,这让十余万兄弟何以自处…… 李左车看出韩信的疑惑,“於汉王,唯有下齐之意,不分劝降或兵取,如汉王未曾有诏止戈,或为假意诱降,以待时机,如汉王之诏已在途中,此乃辨士窃功也 如未有将军虏魏,破赵,定燕,广野君何以说齐王?” 韩信询问道,“进与止,仆该当如何?” 李左车道,“如奉咫尺之书降燕,既已降,可令齐军合兵击楚即可,如不愿从将军击楚,此降从有诈,且齐人多诈,愿将军多征询麾下之见,谨慎处之。” 汉王与项羽的确很不同,对于项羽而言不服就打,刘邦则优先考虑的是劝降,能不打就不打,在西征路上就是如此。 同样在魏豹反叛后,刘邦首先想的还是遣郦食其劝降,劝不降才派遣韩信去攻魏,至此韩信开启战神崛起之路。 在此刻的刘邦看来,他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项羽。 在没有干倒项羽前,其他的能和气就和气,能劝降就劝降,不费一兵一卒能拿下者,刘邦毫不吝啬的给予封爵赐地的赏赐。 思虑此层意思,韩信觉得刘邦遣郦食其劝降如同劝魏豹一样,只是第一步,劝不降,会全仰仗他韩信来攻下齐地; 可现在情况是已劝降,那么从先后上来说,齐地似乎没他韩信什么事。 李左车离开后,韩信又征询诸将的意见,尤其是征询丁复、陈贺、孔聚三人的意见。 此三人一致认为既然齐地已降,攻之不义,然汉王未曾下令止兵,违令反而会留下隐患,建议韩信合齐兵南下击楚,以弥补击齐无功。 韩信知道麾下诸将的心思,他自己凭借虏魏、破赵、代足以封侯,甚至博得一个小王做做, 可跟着韩信的诸将却不同,失去攻齐立功的机会,也是一种憾事。 韩信摒退诸将,独自一人思考,许久后决定下令止戈,欲连齐南下击楚。 跃跃欲试的士卒听闻罢兵,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一人听闻眉头一拧,“止戈,谬矣,齐人多诈,复背汉则获罪,非兵略而不有。” 这人觉得兵戈之中出城池,打下的才是最牢固的,于是这人急匆匆求见韩信。 栾说进见韩信,见其依旧在思虑齐地之事,开口道,“将军,齐辩士蒯彻谒见。” 韩信对人才是非常的敬重,于是道,“速请,置酒彘。” 蒯彻(齐鲁人善礼)见礼毕,道,“将军止戈,窃以为谬矣。” 韩信微惊,至今很少有人能一语令其微惊。 韩信道,“先生何意,愿闻其详。” 范阳辨士蒯彻道,“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王独发间使下齐,可有诏而令将军止乎?” 韩信默然片刻,“未曾有诏。”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蒯彻之言定韩信击齐之心 小标题:蒯彻之言劝定韩信心,诸将立业欲进一步而击齐 蒯彻继续道,“既无诏,何以得毋行也(为啥不进击)。且郦生一儒士,伏轼而入齐,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为将数岁,反不如一坚儒之功乎?” 闻言,韩信默然许久,眼神明灭不定。 蒯彻追言道,“况齐人多诈,似从汉之魏王豹忽然反汉,其罪必在将军未击也,人心本思变,汉王岂会怪郦生三寸之舌。” 韩信下意识点头道,“然也,为将者不尊王命,乃大忌,传吾令,速召诸将议事。” 诸将齐聚,李左车为韩信提出一个避免隐患的策略,以兵事使郦食其离临淄入汉营,再进行攻击,如此可保郦食其一命。 此举虽然可能会引起齐王和齐相的警惕,但可杜绝其后的隐患,如因此使郦食其丧命,其弟郦商一部必然不荣韩信。 郦食其又是汉王刘邦比较欣赏的纵横辨士,也会在刘邦心里留下一记。 蒯彻则认为两国交涉不斩来使,齐王不会如此做,如果此时使郦食其离开临淄,必然会使齐王有所察觉。 田解和华毋伤,尤其是车骑将军华毋伤警觉性非常高,一旦其有所察觉,突袭难成。 韩信又询问曹参和灌婴,二人也认为机不可失,但愿郦食其能如献陈留之计时,能将自己藏的安全。 一个里监门看似微不足道,但往往他可以决定城池的得失,郦食其当时利用此便可躲一劫,但今日未必。 曹参和灌婴受韩信节制,尤其是曹参从名义上更是韩信的副手,自击魏开始就受其调遣。 从职位上,韩信拜为相国,曹参为右丞相,除萧何外,相国之下就是右丞相,这比搭配也说明击齐时曹参的地位。 灌婴不同是暂受节制,需要时他随时要受刘邦的调遣,去击他处,曹参不同,就是调给韩信攻略诸侯的。 因为二人的不同,灌婴更敢说话,将军之令不得不从,但若说句话,赞成李左车的意见,拖,拖到郦食其离开。 收戈矛与齐士卒同饮,以迷惑历城守将,待郦食其离开临淄,立刻袭击,可保全广野君。 韩信听从李左车和灌婴的建议,假意解甲收戈,以待郦食其离临淄。 奇怪的是一连三天郦食其都没离开临淄,和齐王、相畅饮,待汉王回使。 有护卫郦食其的汉骑士询问道,“先生,大功已成,为何不返还?” 郦食其道,“吾闻韩信军滞历城下,未有南下之意,恐有人怂恿韩信出击,致使汉王不义,吾在临淄,其不敢轻举妄动。” 郦食其在默默等韩信离开,希望对方能意会,韩信亦在默默等郦食其离开。 三日后,蒯彻又见韩信,“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将军,夜长梦多,久必生变。” 左等右等不见郦食其离开,这么下去,再过几日必定没如今懈怠,初闻非战从和是松懈的。 如果齐王突然下令南下击楚响应汉,再出击就是师出无名,虽然现在也是无名,但也可来个未有王令下诏止戈的理由。 如果齐国军队动身南下,刘邦一定会下诏给他韩信,合兵南下,当真失去机会。 左右皆有不妥,不如全力平定齐国,如李左车所言,定齐后可立万世之业,虽未明说,韩信也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让他韩信脱离楚汉之外,自立门户,麾下诸将中又不少皆想出将入相,韩信如不更进一步,难也。 故而韩信一步步定诸侯,见张耳欲为王复国,其他跟着张耳的水涨船高,这些跟着韩信的将领心思也在活动。 为更进一步,立世代之业,也有使韩信更进一步的念头,只是时机还没成熟。 话说刘邦为全力击楚,稳定赵地,在夺取张耳、韩信军后,一方面欲立张耳为赵王稳定赵地,使其北益收赵兵,备守赵地。 一方面,升迁韩信使其击齐。 当时张耳和韩信破赵后,楚派奇兵救赵,韩信和张耳往来救赵,韩信知张耳有复国之念,便助其实现,向刘邦请立张耳为赵王。 之所以会这么做,乃是李左车效仿范增,新立赵王,师出有名而镇抚赵地,故而有请立张耳为赵王一说。 当时的韩信欲伐燕,李左车为其献计,其中一条有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如何做到,请立张耳为赵王。 韩信从其计,刘邦和张耳的关系不错,便同意,也是需要张耳来稳定赵地。 不过当时刘邦和韩信共破赵王歇后,忙着南下对付楚,因为项羽要亲征,必须坐镇,故而只是口头答应并未正式立。 在刘邦再次入赵地夺二人军后,刘邦将此事提了一下,也算是夺其军的补充,韩信升官,张耳则为王。 或许是刘邦同意张耳为赵王,刺激到某些将领,故而从韩信击齐的这些人,多赞成韩信击齐。 只要汉王没有下诏停止,就继续打。 高邑、孔聚、陈贺等为代表的诸将皆言时不我待,催促韩信尽快下令出击。 韩信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却也是一个深思熟虑顾全大局之人。 此时此刻韩信不再犹豫,他从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之人走到今天相当不容易,欲在汉王麾下建立大功业,不铤而走险难说。 韩信是个智者,他已感觉到诸将急于攻击齐地的背后深意,但他更知道汉王刘邦之志,汉得天下后,他韩信能为王吗? 秦末大乱,韩信忍受胯下之辱为何,还是陈胜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将之位他在看在眼里。 那么为王之念,韩信自然是想过的,开玩笑,当王谁不想,只是在项氏那里屡屡受挫不得志,这念头自然成为苦涩的味道。 如今不同,不破不立,韩信于是道,“传吾将令,全军饱餐早睡,黎明之际,出击。” 星辰渐渐隐去,天空渐白,率领楼烦兵绕到历城后面的丁复已经完成各个要道的毁坏和封锁。 高邑和孔聚二人伏兵在南门,陈贺伏兵在东门。 曹参、傅宽两人准备正面攻击齐军大营,欲擒田解,灌婴率郎中骑兵为先锋。 得知韩信下达进攻命令时,灌婴作为车骑大将率先命校尉李必率周定等将突击齐军大营。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少年劝动项王 齐军历下兵败 小标题:十三岁少年谏劝项王,韩信突袭历下不保 齐地暗流涌动,梁地也是风起云涌,话说汉三年九月项羽命曹咎驻守成皋,自信十五日必回。 在击下陈留后,项羽就遇到顽强的抵抗,陈留一日才打下,可外黄却打数日方下,项羽愤怒,愤怒吃里扒外的,“传寡人令,男子年十五以上诣(按照指令到某个地方)城东。” 此令一出,全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愤,反年满十五岁以上者皆不安。 父老、子弟皆去找外黄令求助,认为项羽欲坑杀外黄城内十五岁以上者。 外黄令却道,“外黄已降,项王岂会再杀人,定为征兵耳。” 外黄令不太相信项羽会对投降的人下手,但有人相信,早早有人将城东挖坑的事情告知。 这下外黄令惊慌,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慌的是自己的儿子也在十五岁以上,难道也要杀。 项羽屠城的事情,他听说过,吓得浑身哆嗦,立刻召集宾客、舍人等商议该怎么办。 诸人皆不知该如何劝项羽,更担心触怒项羽被当场斩杀。 某舍人回到家心中有事闷闷不乐,其儿见到询问。这名舍人觉得小孩子家不必过问大人之事。 这名舍人庆幸自己儿子才十三岁,不在项羽即将坑杀的人之列,故而看着儿子自语道,“往日翁父希望儿快快长大,今日倒欢喜未曾加冠。” 项羽来攻外黄,这十三岁的少年自然知晓,对于全城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到城东,他明显感觉此乃欲坑之。 如今翁父如此,这名少年立刻推断出究竟发生何事,再三催问其父,才证实自己的想法。 其父敦促他这几天就不要出门,免得被抓过去。 待其父离开后,这名十三岁的少年左思右想,觉得必须要阻止此事的发生,但大人们都不靠谱,没一个敢向项羽进言。 只能靠自己,少年出城,自称已过十五,得以见项王,“大王,此举乃误楚。” 项羽冷冷看着少年,坑杀之前听他们说说话,未尝不可。 这少年虽然十三岁但个头不像是孩子,项羽耐着性子听其讲话,“彭越以兵强劫外黄,外黄恐,故暂且降,日夜盼大王回救。大王至,又皆阬(坑)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余城皆恐,莫肯下矣。” 盼大王归,盼来阬杀,无一城愿降,如此别说十五日,月余也难定梁地,如此天下局势必然朝着不利楚的方向发展。 项羽之所以计划在十五日内返回,就是觉得刘邦率兵南下,曹咎不一定能抗住。 稍微思虑,项羽从其言,乃赦外黄当阬者。 其余降彭越城池闻之皆争下项羽,一路东至睢阳,顺利不少…… 历城内,车骑将军华毋伤正常纵马巡视,觉察出异样,汉军饮酒庆祝的样子总觉得在作假。 华毋伤找田解商量,认为当汉军突然袭击。 田解道,“毋伤兄是否太过谨慎,齐与汉和,怎会突袭盟友?” 华毋伤道,“既如此,韩信为何不约齐南下,饮酒滞留数日。” 田解还想解释什么,汉兵的突袭为其做解答。 汉骑兵突然袭击,在毫无防备之下,汉骑直入粮仓之处,所挡者皆被杀,速度之快,奔袭之准,简直如训练的齐士归寨一般。 与汉约和时,这条道早有汉斥候悄悄走过,甚至将每个地方的布防都了然于胸。 校尉李必、骑将周定如同归寨的齐将,轻车熟路的杀到粮仓,一路收割人头。 粮仓的火光立刻让华毋伤感到愤怒,也让田解怒不可止。 作为田姓,他是被齐相田横看重的齐将,与车骑将军华毋伤一起驻守历城,深受齐王和齐相的信重。 即便汉军不受诺言,突然袭击,田解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保护齐国尊严的时候已到。 齐人多变,今日反楚,明日又反汉,对他们而言,应对变数,习以为常,田解也认为齐和汉不一定能一直和睦。 只是没想到反目为这么快,快的田解没有准备。 华毋伤道,“末将立刻去救粮仓。” 田解却对华毋伤道,“为时已晚,速率骑兵击韩信中军,只要擒得韩信贼子,此难可解。” 华毋伤也知汉军奇袭必有准备,舍救而直击汉军,的确是个好办法,立刻率骑兵不顾营地大乱,出击汉军。 田解则疾命千人将迅速阻止齐军,进行有效抵抗。 不得不说田解沙场老将,他也曾跟着田横、田荣打过叛军田都、田假、田安等王,老道的战场经验使得毫无防备的齐军,迅速拉起一道防线。 可田解遇到的是曹参、傅宽二将配合出击,刚刚组织起的队形,立刻被打算。 傅宽率骑兵不断分割包抄,曹参率车步兵进行分割后的逐步消灭。 齐受、杜得臣率一路,戚鳃、朱濞率一路,毛泽率一路,弩将秦同、室中同则相应曹参进行远距离射杀。 田解看着刚刚被组织起来的齐军又被打算,而且又逐一被吃掉的危险,觉得情况不妙,立刻下令撤退,向临淄撤退,同时快马飞报临淄。 田解下令撤,其裨将询问大军如撤车骑将军华毋伤怎么办。 田解道,“能为二十万大军后撤争取良机,亦算为齐国捐躯。” 华毋伤不知道在他离开营地去绕道反突袭汉军时,田解开始率兵撤退,他更没想到突袭不成反遇强敌。 遇到灌婴,灌婴亲率右校尉骆甲、郎中骑将单宁在一处小土路前等候。 华毋伤见前方忽然出现汉骑,知道中埋伏,立刻欲走,早有密集的箭矢从左右射来。 后退之路却被右校尉骆甲堵住,前后夹击,华毋伤见齐轻车骑损失惨重,知道突袭不成只能拼力突围。 华毋伤大喊,“吾等中计,齐国勇士,随本将杀出去。” 华毋伤舞动齐戟一路杀回,所过之处,汉郎中骑居然无法阻挡,忽遇持秦戟的骆甲,两人大战二十回合,难分胜负。 无法突围,华毋伤有些着急,后面的灌婴则在郎中骑王翳、杨喜的陪同下向华毋伤杀来。 灌婴一杆蚕丝枪与华毋伤的齐戟站在一起。 华毋伤先前已经战的浑身冒汗,力量渐渐不支,终被灌婴一枪刺于马下,郎中骑王翳、杨喜趁机将其俘虏。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郦食其之死并非韩信使然 小标题:福祸相依郦食其遭烹杀,韩信定临淄齐王将相分走各地 俘虏车骑将军华毋伤后,齐轻车骑无心再战,或四下逃散,或下马投降。 灌婴率军击破华毋伤军,其卒更是俘虏华毋伤,曹参、傅宽合力击破田解主力; 韩信亲率一军顺利拔下历城。 韩信下令军队不做修整,继续追击齐军,不给齐军喘息之机。 田解战败的消息,迅速向临淄传递。 临淄王宫内依旧喜庆洋洋,郦食其和齐王依旧在畅饮,这是第三日,今日之后郦食其就准备离开。 齐王田广道,“先生不再多留几日否?” 郦食其道,“外臣伏轼而来,已逗留数日,当归报汉王。” 田广和田横不再挽留,也准备送郦食其离开,却突见一齐甲士匆匆奔至殿外,“大王,汉军突然袭击,已下历城,田将军尽力组织抵抗,奈何……”话未说话此甲士直接晕倒。 这消息直接震慑住三人。 什么情况,说好的和平相处呢! 当啷!郦食其手里的酒爵落地,酒水洒落一地,“韩信害吾!” 这句话郦食其说的很轻,但随后变的很冷静,像是一下悟到什么。 韩信敢这么做,恐怕不是一时兴起,或许下齐之事刘邦才刚刚知道,刘邦的诏令或许还没到韩信的大营里。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韩信击齐没有错,这本身就是刘邦下达的命令, 只是韩信害自己死在齐国,可转念一想又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劝降后立刻离开,不在此与齐王纵酒,即便下齐,他亦无忧。 刘邦令韩信击齐,郦食其是知道的,明明知道还来到齐国,这本身就是和韩信的击齐矛盾,这像是自己向矛尖上撞。 齐王两眼喷火的看着郦食其,田横更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郦食其。 田广自被田横立为齐王,岁余成长不少,他第一反映还是退敌,对郦食其道,“汝能止汉军,寡人活汝;不然,寡人将亨汝!” 没有人愿意死,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还是烹杀,这滋味不好受。 不过郦食其心情很复杂,上次犯错,刘邦原谅,还重用他,这次出使总算不负所托,可惜又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因为自己齐地再出现问题,那么自己也无颜再见刘邦,郦食其说道,“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有大德之人不怕别人责备)。而公不为若更言(我不会再为你游说韩信)!” 郦食其的态度很坚决,这让田广更加认为这是郦食其卖齐,怪不得急着回去。 田横也觉得这是郦食其迷惑齐国,令他们疏于防范,进而谋取齐国,如果不是这样,韩信却不可能那么容易破历下。 田横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对自己的能力目前还是很自信的。 广场上群臣围观,一口巨大的铜鼎摆在中央,鼎下燃烧着木材,鼎内咕咕冒着热气。 “寡人再问一句,汝劝止兵戈,汝可免烹。”齐王田广道。 郦食其依然如此,不改口,毅然决然的向沸水之鼎走去。 烹杀郦食其,这是彻底和汉决裂,反正韩信的兵马很快就到临淄,再与汉和是不可能的。 以临淄之兵马是无法抵御的,田广、田横立刻招来守相田光及诸将商议,紧急之下,诸将、相达成一致,那就是立刻离开临淄。 离开可以,但去哪里,这是一个问题。 田广道,“韩信将到,何处自安?” 田横听取诸将意见后,道,“大王无忧,韩信兵虽盛,却非三头六臂,胶东有田既率数万兵马,大王可东走高密,与田既互为特角。 臣走博、赢之间,守相田光可走城阳; 如此田吸战临淄郡,臣战济北,大王稳坐胶东,速使使楚,以请救兵,定可使韩信疲于奔走,野无所掠,待其粮草耗尽,可复齐城池。” 田广道,“然也,事不宜迟,速离临淄。” 韩信率数十万大军兵临临淄城下,临淄城已是一座空城,韩信未用兵而入临淄,派高邑驻守,使斥候刺探齐王将相逃至何处。 数日后,临淄以及周围城池皆定,丁复也掌握到齐王将相的动向,亲自向韩信报齐王及将相俄动向,“将军,齐王东走高密,齐相、守相东南向,欲走博阳、城阳一带。” 为获得精准的情报,丁复遣善骑射的楼烦骑士,四面追击逃军,抓到活到后逼问,有的则混入其中进行打听。 只要敢想,获得军情的方式成千上万,为验证军情的真实性,不只询问一个俘虏,最后一环则是靠多名斥候交叉判断,不同斥候负责打探,综合判断而出。 韩信得知后,又和预判进行对比,其实在韩信准备进攻历城时,已经做过详细的分析,对破历下后,临淄的反映,以及齐王、相的退路都进行过预判。 韩信立刻下令,命灌婴追击齐相田横,曹参率军北渡济水,逐一还定胶东郡,攻略着、漯阴、平原、鬲、卢等城池。 陈贺、孔聚等将率先东追齐王田广。 话说在灌婴军俘虎华毋伤,曹参大败田解后,可以继续平定济北郡,使得临淄郡失去屏障。 不过韩信、李左车皆认为临淄城未必好攻克,恐将是一场恶战,这才让曹参、灌婴随韩信一起攻临淄, 谁知田广和田横直接放弃临淄,选择分散而走。 这种情况,韩信倒是没料到,和攻赵、魏不同。 韩信攻魏时,魏豹迎击,韩信攻赵时,赵王歇固守襄国,与刘邦合兵后才以兵力的绝对优势拿下。 历城破,号称二十万的齐军被击败,齐王和相国居然不固守临淄。 齐王和相国居然将大部分兵力用在历城、千乘等地,临淄的驻军反而很少,这让韩信有点意外。 其实齐王田广和齐相国田横想过固守临淄以牵制韩信兵力,然后调回各地的驻军,合围汉军于临淄城下,但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 历城二十万(十余万,号称二十万)大军被打散,临淄城没有足够的兵力抵抗韩信,恐怕撑不到援军至,城已破。 韩信能攻破井陉,大破赵军绝不是侥幸,如果最大的屏障已破,只能分走各地,分散汉军的兵力, 使其无法集中兵力对付田宗之人,无论是齐王,还是相国,亦或是守相,都能减少压力,这才决定奔走。 韩信欲击齐,早与李左车等智士、能将谋划强力破之,即便分兵而走,韩信心中也早已做好打算,一个也别想走。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昔日的执戟郎让项羽大感头疼 小标题:灌婴引兵追击生得齐守相,项羽震惊遣龙且北上救齐 话说灌婴受韩信之命,率郎中车骑追击齐相国田横,走至一分叉处,不知该追向何处。 周定亲自询问,得知田横走右侧小路,灌婴认真思虑后,恐田横有诈,故意为之,而追向左边路。 路越来越荒凉,没有夯实的大路,皆是荒草遮蔽的土路,好在此时乃寒冬时分,天寒地冻,松软的土路倒也冻的结识,可走车马。 一路追击,诸将以为走错路,建议灌婴分兵回去,两路追击,灌婴也在考虑中,却忽见马蹄印。 灌婴下令郎中骑全力追击,只见前方有一支人马,正是齐兵,紫色的旗帜上有一个田字。 既然是田字,必定是田室之人,回报后,灌婴命单宁和丁礼直击,周定、戴野绕道从前面渡劫。 李必和骆甲随灌婴伺机而动,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击战,跑着越跑越没劲,追着越追越有力! 前后夹击,这支逃遁的齐军大败,周定擒一骑将逼问得知这一路非田横而乃田光。 田光见骑兵大败,独自下马走草丛,欲脱身, 李必和骆甲本协助灌婴指挥作战,灌婴见齐军欲走,便率二人亲自截杀,生得守相田光。 不战而走并非是错,明知不抵,不寻找他路,那是自掘坟墓,错就错在田光欲走城阳途中却遇到灌婴。 灌婴何须人也,善骑射,又精通人情世故,颇懂得利用人心做文章,是个低配版的韩信,还有大秦时代就精于骑兵的校尉李必、骆甲辅佐;可谓中等骑兵,二流步兵遇到灌婴那就是倒霉。 田光所引骑兵自然不是最优秀的,这不太情愿的让给田横和田广,谁让他只是一个守相,人家是相国,是齐王。 俘虏田光,带到灌婴面前,灌婴道,“齐相田横何在?” 田光很孤傲,田氏里带有孤傲,使得他不愿说话。 自秦始皇横扫请侯,只剩下齐国时,那时候的田氏觉得为时已晚,但依旧很硬气,不愿投降, 虽然最后兵临城下时还是投降,不过这种崛的脾气倒是养成。 灌婴道,“既如此,无用,溺死即可。” 灌婴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丝毫感情和犹豫,原本还一脸孤傲的田光立刻动容,一脸谄笑道,“勿杀吾,吾知间道。” “可截杀田横之道否?”骆甲询问道。 田光点点头,灌婴当机立断,命戴野引兵先随田光走小道,最后再押回临淄。 生得田光,杀之可惜,不杀有隐患,只有将其押回临淄,由临淄城的汉军看守。 不看守起来,一旦闹事,以田氏的号召力,响应者还是不少的,是个隐患。 灌婴率郎中骑兵由田光帐下的一名向导官,从小道直逼嬴县。 历下城兵败后,田横之所以选择从临淄走至博、嬴之间,乃是因为二十万大军于历城兵败,大多溃散在济北郡。 田横至此就是要重新聚集这些被打散的兵马,想着如同当年田荣兵败被杀,其散兵由田横收集,并策动齐人进行反楚,最后在城阳与项羽对峙,挽为难于将倾。 项羽虽强却无法攻破城阳,最终田横复齐,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重新建立齐国。 田横就是想着还可以再造当年的辉煌,令齐人在博阳一带反汉。 可田横一路逃来,却忽略一个问题,当年他能成功那是因为刘邦率诸侯兵攻入彭城,项羽不得不回救,如今情况却不同。 一路走来,田横没有看到汉军毁烧齐地城池的情况,齐人并不怨汉,反而听到韩信的一个个举措。 田横感叹,“韩信要亡吾田氏大齐,非项羽可比也。” 项羽灭掉田荣后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助田横迅速拉起一支队伍,一支有着强烈反楚愿望的齐军,可韩信没有给田横这样的机会。 田横没有深思韩信这支战无不胜军队的背后是什么。 韩信能定赵,可是和破赵不同,能定赵,使其不反叛四起,这是需要一定策略的,这正是听取李左车的意见,镇赵抚其孤,又欲立张耳为赵王, 有个待上岗的赵王在,赵地稳定起来更加稳妥,没有如项羽那般肆意妄为。 如今攻入齐地,韩信奉行的依旧是李左车的策略,甚至比对待赵还要好。 除李左车外,蒯彻亦不断为韩信出谋划策,尤其是蒯彻与诸将往来之后,他谏言的策略多有王者之风,故而一路打到临淄,没有多少复反者。 汉军入临淄后,更是控制牢固,慰劳临淄城人,甚至有宽仁之策落在临淄城。 这么一来,临淄城反而很拥戴韩信。 这些举措,灌婴和曹参都看在眼里,隐隐觉察出背后不同寻常的涌动。 此举乃称王之心隐现!穷时有口饭即可,富裕时则渐渐不同。 灌婴觉得这样做有点夺汉王刘邦的仁德,非赞汉王,乃言赞韩信,但将在外,有些已经无法管束。 不过灌婴倒是感到这种策略的便利,灌婴率军一路追击,没有遇到齐人临时组织的意外之军,反而很顺。 攻入齐地,还能得到齐地人的支持,这个比打下临淄城还难,这其中的策略多是齐人辨士蒯彻所献。 论对齐地的了解,李左车自然不如蒯彻。 反过来,对赵地的了解,蒯彻自然无法和李左车比。 灌婴在掩护下顺利至嬴县城,可谓是前后脚的功夫,田横亦率轻车骑一路奔至嬴县城,准备在城内稍作休息,再向博阳赶路, 突然遭遇李必、骆甲两名校尉亲率郎中骑杀来。 汉乘胜而追,兵力众多,田横败走临淄,士气低落,兵力弱,一击既破。 情况紧急,田横麾下的骑将进谏,请命入嬴城抗汉兵,削弱汉士气,再寻机走(败走,败退之意)博阳。 折损数名骑将,未能挡住灌婴杀向田横,田横见难入城,临时改变策略,弃下将军甲胄,扮骑士遁走。 就在焦灼之际,嬴县城内的齐兵出,接应这支军入嬴城,灌婴等将不知田横已走,围困嬴县。 寒冬十月,韩信破齐,这股令齐国宗室倍感的寒意如北风一样迅速传到梁地,项羽闻之震惊。 项羽心中对这个曾经身旁的执戟郎不是刮目相看,而是疑惑,他在疑感曾经的郎中未见其奇,怎么就能虏魏、破赵,降燕,再破齐,这让项羽疑感。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诋毁之言利胜强弓硬弩 小标题:项羽心急欲疾定梁地还,汉击以言辞之利强于弓弩 更为疑惑的是手下的何将可单独与韩信抗衡,因为齐已破,楚彻底被孤立,完全被汉的势力包围。 淮南还剩两国,都不会来助,即便来也是不堪一击,如今的项羽才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头疼,分身乏术! 如今在项羽身旁的,还能委以重任的唯有龙且。 项羽对龙且道,“韩信破齐,楚甚危,将军可为我北击韩信否?” 龙且自认素知韩信,道,“大王,臣不请自来,正欲北上救齐,齐使已至睢阳,欲求大王发兵助齐击汉,臣愿前往破韩信,解楚项背之危。” 龙且也知西楚面临覆灭的危险,如今西楚将三面和汉作战。 梁地之乱逼得项羽不得不回击彭越,荥阳一带又牵制大司马曹咎,如今又不得不救齐,当真危机,龙且自请击齐。 项羽麾下已经无将可派,龙且也知非他不可,昔日他和韩信有过交流,也天天能看到这个站在帐外的执戟郎,如今是时候会会这位昔日之人。 不到万不得已,项羽也不会派遣龙且救齐,否则项羽身旁暂时就无可谋攻之臣。 定梁地,项羽完全不担心,完全靠他项羽一人之力即可,可西征刘邦,他觉得会很孤独。 项羽的心有些触动,这是他第一次龙且出征,当年在打章邯时,项羽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任命龙且为北征大将,有收兵调兵之大权,项羽亲自目送龙且离开睢阳, 龙且一路经砀县、萧县、彭城,途中不断收集各地驻兵,在彭城筹集粮草后,一路向东,沿着沂水过琅琊郡。 再沿水流东北向,疾援高密,与齐王广合兵,距韩信。 在送走龙且后,项羽内心直觉有一种发慌的感觉,多年的用兵经验告诉他要尽快定梁地,尽快西回,西边可能会有乱子。 刘邦有能力闹出很大的乱子,项羽只是不知究竟荥阳和成皋哪里会给他这种心脏突突的感觉。 齐地、梁地大乱时,成皋的汉军恰好已经激将曹咎数日。 汉四年十月(汉初以十月为岁首),比寒风还令人感到寒意的是汉军的羞辱之言。 众口铄金,这流言蜚语的力量可诛心。 汉军对驻守成皋的曹咎,采用的就是诛心,每日羞辱谩骂的主题还不同,起初是挑战,见挑战不成,开始换着主题羞辱。 从将兵能力到人品,贬的一无是处,从汜水之东,羞辱到成皋之下;甚至拿曹咎和项羽的私关系进行放大。 能令人生气的除却咒骂父母外,就是对人自身能力的攻击,拿对方的身体缺陷取消,尤其是对能力的羞辱,是最不能令人忍受的。 认认真真坐半天,对方一句什么玩意,便能令人大动肝火,如果再加上一句,汝非有此天赋,不合适矣。 这种伤害就是最大的! 在第五日,陈平撰写的羞辱词开始最后的发酵和升华,说曹咎其实就一中涓的料,根本做不得大司马, 不过是因为有恩于项氏而已,其实董翳和司马欣二人皆比曹咎适合当大司马。 到第六日,再一次拔高,说曹咎就一狱掾的料,不配在此。 这种羞辱即便再沉稳的人也难以受得了,故而司马欣和董翳每隔一日就来谒见曹咎,怕曹咎一怒而出击。 司马欣劝慰道,“大司马,此乃汉激将之法也,坚壁不战,汉无奈吾等。” 曹咎哈哈直笑,“吾曹咎岂是心胸狭窄之人,汉卒唾液吐干,亦无用。” 过一两日董翳亦来劝慰,“成皋乃天险,汉非军城下,而驻扎汜水之东,此乃非攻城之举,未有下城信念耳。” 曹咎依旧笑呵呵,“汉知不能下城,故诱楚出击,此乃诱计,汉小瞧于我。” 一来二去,曹咎都是无动于衷,司马欣和董翳便稍稍安心,可没想到接下来城外的汉军将谩骂的矛头又指向他们。 这下司马欣和董翳才知道忍耐不已,更加敬佩曹咎。 可在第六日,曹咎大怒,言是可忍孰不可忍,司马欣和董翳却没有阻止,没有劝慰。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曹咎怒而引兵渡汜水击汉 小标题:曹咎一怒引兵渡汜水,吕泽张良谋划欲分而食之 曹咎大怒,立刻下令渡汜水击汉军。 楚军出壁垒,欲击汉,司马欣依旧担忧,恐楚兵渡半时汉突袭,致使立足不稳而遭败。 董翳只好宽慰司马欣,也宽慰自己,“纵汉有所备,以楚之彪悍,加上吾等组合,难道还惧汉军乎?” 司马欣道,“吾闻汉王依旧在河北,河南战场乃有吕泽、张良、黥布、姬信等,文有张良,武有黥布、姬信,心中担忧。” 曹咎欲击,二人最终还是要遵从,但恐汉分兵击之,于是和曹咎商榷前军将为何人,又是何人留守成皋。 司马欣道,“楚受阻于巩、洛之间,多因陈平、黥布、姬信、郭亭等,如渡汜水与汉久战不下,黥布复击成皋,危矣。” 黥布的能力,曹咎也是明了的,他手里一旦有兵就不得了,还有那陈平,曾受项羽器重,任命为都尉,也是个有奇谋之人; 曹咎自认不如,成皋现在是他的根据地,于是道,“翟王如留守成皋,咎无忧,只要坚守不出,黥布无兵难以强克。” 坚守不出的道理,其实曹咎也知晓,以成皋之险可阻挡十万大军,想攻下来相当不易。 故而曹咎使董翳留守,董翳的用兵能力曹咎是信得过,毕竟他曾为章邯麾下唯一能封王的都尉。 董翳的能力要比司马欣略强,司马欣在处理复杂的军务,替将军稳定后方是把能手。 司马欣曾为长史,而且还是一个可领兵的长史,的确是章邯的好助手。 董翳道,“大司马放心,有董翳在,黥布休想复取成皋。” 安排好后方稳固,曹咎便下令准备渡汜水作战,做好一切准备事宜,先命司马欣去筹集船只。 士卒们准备渡河前的准备,由于天寒,水面上将更冷,各自为自己准备御寒之物。 汜水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出薄薄的一层冰,但不足以承受人马渡河,故而还需要几辆船只开道,清理薄冰。 汜水西岸的动静,东岸立刻察觉,比北风刮的还快。 一直在奉行激将曹咎的张良、吕泽立刻觉察到,首先就是王陵向吕泽报,“吕将军,楚司马曹咎终于安耐不住。” 吕泽大喜道,“善。” 随后吕泽转身看向张良,“先生,可愿随吾一起前往观战。” 张良点头,与吕泽乘坐战车迅速向汜水东岸的了望台观看。 顶着寒风,吕泽和张良、王陵三人观察,只见楚军的旗帜在汜水西岸绵延开来,船只更是多如蜂。 看许久,张良却建议吕泽丢弃搭建的高台,向汜水岸的下游走,将楚军吸引到更加有力灭敌的地形。 “丢弃营寨,是否显得胆怯?”王陵有些不太赞成,既然敢羞辱曹咎,就该勇于与之对战。 张良道,“渡半而击,胜算更大,但此地渡口较大,一次性登岸兵力较多,恐不利击破。” 吕泽点头,“吾赞同先生之言,当如何?” 张良的意思是曹咎有条不絮的渡军,对汉击破楚军不利,当留一部分兵马继续羞辱喊骂在此,摆开阵势迎击,如楚急登岸出击,可遁走引先渡者入圈套。 吕泽则命王陵和雍齿负责继续在原地伏击楚军,命蛊逢、冯无择在令一小渡口设伏兵。 汜水西边的曹咎和司马欣也在商榷该如何渡兵,如果分批渡汜水,一旦汉趁楚士卒半渡而击之,很危险。 一是渡过去的东岸兵力减半,汉可以兵力优势压倒性出击,二是刚渡过去,立足未稳,难于与以逸待劳的汉兵相抗衡。 如果拉开阵线,全部渡过,这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之所以选先渡一半就是要先探路,一旦这部分兵马立足脚跟后续就有保障。 曹咎和司马欣思考许久,决定全部上船至汜水之上,多带着一些强攻硬弩,还有投石机。 如果汉军摆开阵势迎击楚军,楚军就在汜水中战,先不上岸,待大破缺口后,再登岸。 话说吕泽下达命令后,王陵和雍齿摆开阵势迎战,结果曹咎浩浩荡荡而来,没有立刻登岸,而是远距离进行射击。 由于箭羽的数量有限,只射击数次,接着便是投石,由于石块的沉重,自然也不会太多。 可这一次次的射击和投石却让王陵和雍齿率领的军队受到不小的挫伤。 再看船只上的楚军,各个稳如平地,登岸却不散乱,而是非常有序的登岸,先登岸的是弓箭手,在前面掩护,随后是盾牌手和长矛手。 没有想象中的立足不稳,队不成形,而是五人为足一起登岸。 首先登岸的是司马欣,司马欣率一半的士卒准备先登岸,随后才是楚国大司马曹咎率另一半快速登岸。 虽然全部在水中,但上岸还是有先后,只是先后之间的距离短很多。 这船只竟然是简易改造过,船只是横着靠岸,然后用宽大的木板接岸,一次性可五人同时登岸。 于是上岸的楚卒竟然不乱,这让王陵和雍齿有些发懵,觉得这和情况不一样,当全力阻击。 登岸的情况,吕泽和张良自然都看到,吕泽也主张改变原来的策略,张良才知道他们并未能彻底理解他的策略。 张良再次解释,“无论楚军是否有序登岸,第一次迎击皆是一个诱饵,当将敌军引到伏击地点,然后围困,同时吕将军亲率大军阻止后半楚军上岸,待上岸兵力覆灭,再陈船追击。” 由于汉军有意夺回成皋,故而张良早建议吕泽、王陵也准备船只,如果曹咎不中计,只能渡汜水强行攻击,如今既然楚军渡汜水来击,反而可作为追击的利器。 彻底明白张良之意后,吕泽这才果断下令王陵、雍齿撤退。 话说司马欣率一半军先渡,发现汉士卒畏惧楚军,战半个时辰汉怯而走,于是命士卒火速向汜水上的曹咎回报。 曹咎得知,果断命司马欣追击敢骂自己的汉军,一定要狠狠的打。 司马欣在岸边留有千人左右接应曹咎,其余人全部追击王陵、雍齿,结果兵马刚走,吕泽亲率大军杀来。 待曹咎督促兵马登岸与司马欣回合,皆见汉军突然杀来,红色的潮水完全淹没黑色的楚军。 无论怎么突击,司马欣都无法突破,才知道中计,曹咎登岸后,司马欣红着眼道,“汉军有备,难以突破,吾军被拦腰截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曹咎兵败自杀 项羽祸不单行 小标题:曹咎兵败塞王欣失命,燕相率军南下助汉王 听闻楚军刚登岸的一半被围困,这等于分而击之,曹咎怒,下令突围者重伤。 吕泽命朱轸、戎赐出击,朱轸率一支骑兵,亲自持青铜长矛往来阻击楚军上岸。 戎赐则率长戈士卒,组成方阵死死的咬住楚军,曹咎不得突围。 曹咎的心随着战斗的继续,心越来越凉,只到得知又有两支汉军从南北方向夹击而来,他的心揪揪的痛。 司马欣对曹咎说,“汉军回兵,恐楚之半队皆入汉之虎口也。” 此言一出,曹咎只觉得天旋地转。 泥水之风吹走曹咎的黑色战袍,吹的曹咎胡须飘飘,也吹裂他的脸。 寒风夹杂着水腥味、血腥味,曹咎能嗅到士卒死亡前的恐惧。 汉军回击,说明他曹咎所带的士卒有一半已经战死。 汉兵合军,兵力大盛,突围变得更加不可能,只有退回。 想到这,曹咎给司马欣下令,使其率军回成皋。 曹咎自觉无颜再见项羽,违抗命令,大败于汉军,致使楚国的货赂尽失,不愿再回成皋。 即便回,曹咎也知道无法守住,兵力已损失过半。 曹咎望向东边,“大王,臣有愧大王信重,臣有罪!” 言毕,自刎于汜水之岸,曹咎的自尽给司马欣很大的触动。 主将一死,即便等到项羽回来,恐怕也是会被项羽问斩。 这么大的责任总有个人来顶。 投降汉军?刘邦是不可能饶恕他的! 他司马欣作为塞王投降刘邦后,刘邦还是非常礼遇的,可是司马欣的反叛使得汉军在彭城大战中损失惨重,小命差点玩完。 刘邦对其那是恨之入骨,投汉恐怕会被烹杀, 可等待项羽回归,那也是背锅而死,思来想去,只有一死。 至少现在怎么死,可以自己选择,司马欣遂拔剑自刎。 司马欣和曹咎的自刎,令剩余的楚军彻底失去斗志,弃械投降,所有的货赂自然全部便宜汉军。 大破楚军后,吕泽将消息第一时间向河北小修武南的刘邦飞报。 此时的刘邦正在进餐,热气腾腾的炖羊肉下肚,使得刘邦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畅快。 接连战败的寒意也好很多。 就在此时中涓石奋从外面谒见,“大王,有消息。” 刘邦一边饮汤,一边开口道,“报来。” 石奋道,“韩信破齐,广野君郦食其已遭烹杀。” 前半句,刘邦眉色一喜,打下齐国意义重大,自此汉必胜楚。 可后面的一句话令刘邦吐出刚饮下的汤,身子弹起,“郦生遭烹杀?” 石奋点点头,“广野君说下齐王,然韩信突然袭破齐军,齐王烹杀郦食其。” 刘邦神色复杂,“韩信,竟不等寡人思虑周全再击乎?竟不向寡人请示。” 或许是飞马的速度不够快,等到刘邦得知郦食其下齐时,已经和韩信破齐的捷报时间走到一起。 郦食其在说服齐王后,没有及时汇报,等到纵酒之后,才想起来,而且走的路线恰恰是韩信大战后出现混乱的地方, 于是这时间居然很巧妙的叠在一起,前后脚相差不多。 刘邦闻之,五味杂陈。 刘邦遣郦食其使齐,本就没抱有希望,所以郦食其去齐国后,刘邦没有立刻给韩信下达停止的命令。 韩信打下齐国,汉国对齐的掌控将更加牢固,但刘邦内心却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有一丝丝隐忧。 韩信太强,连下魏、赵、代、燕、齐,河北的诸侯被韩信一扫而空。 这种盖世奇功该如何赏赐,封侯恐怕不足以彰显其功,跟着韩信的那些将领恐怕也会有想法。 他刘邦在这里和项羽对峙,接连吃败仗,韩信却一路凯歌,这军心恐怕会向韩信那里倾斜。 如今韩信已经是相国,在大汉国的诸侯里,他算是走到顶端,再走就是他的位置。 刘邦的心思尚未从复杂中走出,忽闻寨外马蹄声脆,而且听声音不像是数百,刘邦眉头一皱。 出大帐,尚未开口询问,便见郑忠快速走来,“大王,好消息。” 刘邦那紧锁的眉宇缓缓松开,“可是成皋之报乎?” 郑忠道,“燕军至……燕相亲率燕军来助大王。” 这个消息让刘邦脸上的酒窝迷人笑出现,“快,请进大帐来。” 刘邦在小修武南驻扎后,已经建立其幕府,说是大帐其实和房屋差不多。 燕王臧荼遣燕相昭涉掉尾率燕军终于南下助汉而来。 昭涉掉尾作为燕国的贵族后裔,早就听闻汉王的诸多事迹,如今见汉王气度不凡,甚是恭敬。 刘邦也见昭涉掉尾相貌非庸俗之人,身子看似不够笔直,却隐隐蓄养力量,仿佛即将起跳的猿类,充满着爆发力, 那双眸子更是灵动中透着坚毅,眼神如刀一样坚韧,乃一文武全才的良将。 刘邦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如能收为汉用,日后可借助其控制燕地,甚是礼遇之。 燕相昭涉掉尾正欲介绍两员战将,又有飞马来报。 总说祸不单行,但喜事也会成双,在得知韩信破齐,燕相南下相助后,又有一事让刘邦心情大好。 “大王,汉大破楚军于汜水上,楚大司马曹咎与塞王司马欣自刎。”快马飞报的消息最终借着石奋的嘴道出。 郑忠立刻道,“大王,曹咎大败自杀,复取成皋时机已到。” 刘邦也觉得时机成熟,曹咎大败而死,楚军再也没有能力阻止刘邦回成皋,至少在项羽回来前。 不过刘邦有个特点,那就是当太顺利的时候总会想想是不是哪里有遗漏, 是否考虑不够全面,他的对手皆不笨,问道,“目前成皋尚在楚军掌控否?” 石奋道,“据来报,尚有翟王董翳在留守。” 刘邦沉思片刻,“传令全军,渡河取成皋。” 石奋唱诺,欲将命令传达全军。 此时的昭涉掉尾突然开口道,“汉王,外臣率军初至,尚未建功,请击。” 昭涉掉尾的这波操作,让燕将温疥和燕都尉翟盱感到惊讶。 这二人奉命南下也只是例行公事,但看昭涉掉尾这架势似乎时真心助汉,甚至是有点归汉的意思。 这是燕将温疥第一次看到刘邦,观其相貌,思其言行,知臧荼不及刘邦十之有一,更在心中判定汉王将得天下,跟着汉王干,一定会比在臧荼麾下有前途。 人各有志,温疥想封侯拜相,那么在燕国是不可能,只有跟着汉击楚方可。 最主要的是温疥料定,将来刘邦得天下,那些项羽所封之王,一定会遭殃,轻则丢爵,重则丢命。 都尉翟盱曾为燕令,因为识时务,及时投靠臧荼,拜为都尉,但他还想更进一步,否则也不会选择从燕相南下,留在燕地即可。 见燕相此举,又观刘邦此人,知晓今日选择将决定未来命运。 只是二人心里虽有此打算,但实际上尚未心定,欲观望一下,谁知燕相立刻请战,这令二人惊讶。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二美人耻笑相约 反助薄姬登台 小标题:刘邦引兵渡河复取成皋,二美耻笑反助汉王怜薄姬 不过惊讶之中也充满着期待,温疥和翟盱皆力挺燕相昭涉掉尾请战。 刘邦便同意请战,使燕军先渡河水,向成皋开路。 命张说、程黑、华寄三将南下经卷县再向西会成皋,使刘交、沛嘉、申屠嘉、三人经怀县、广武向成皋会和。 刘交一路旨在经过广武时,远眺荥阳,以牵制荥阳东的钟离眛,结果是钟离眛根本没有动,坚守荥阳。 其实在曹咎渡河大战汉军而兵败时,想过回守成皋,使钟离眛来援,但一想如此防御体系将被破坏,而且根本来不及而作罢。 军队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同于一个人,可以轻装前行。 钟离眛知晓汉军从荥阳北过,却没有动,虽然汉军是偃旗息鼓,静悄悄的,但楚军的斥候肯定是四方查探,不可能毫无察觉。 坚守岗位,不离开,这是钟离眛精明的地方,也是项羽之所以将荥阳交给钟离眛,还是有点眼光的。 荥阳和成皋,项羽一个交给钟离眛,一个交给曹咎,非曹咎比钟离眛弱,而是汉军实在太强。 汉军一路开到成皋之下,刘邦随后至,吕泽、张良等也赶到成皋之下会合。 面对汉军的汇聚,成皋的楚军是非常的惊恐,曹咎拉出去的主力都被灭掉,这点兵马还怎么守成皋。 故而楚军中有人劝董翳投降刘邦,董翳内心一阵的纠结。 董翳的落差很大,从秦将到为王,以为人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也非常的感恩项羽的分封。 可为王没多久就被刘邦从都城赶出来,但好在刘邦还算礼遇。 可终究没有自己为王的舒服,直到彭城大战的爆发,董翳觉得还是楚国强大,天下终究是项羽的,跟着项羽可能还可复国,跟着刘邦为王的可能性不大,虽然刘邦也曾说,如能劝下关外诸侯从者,依旧可裂土为王。 当时的董翳也信以为真,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这样立功的机会。 汉出关时,韩地交给姬信,河南地交给张耳等劝降,根本轮不到他。 河内地同样也是汉将出马平定,他董翳的为王在汉国已经不可能。 董翳便毫不犹豫的再次从楚,与司马欣跟着曹咎守成皋。 成皋有天险,兵马也不少,谁知却发生这种事情。 董翳不愿做反复之人,想必刘邦也不会允许他这种反复之人。 董翳那迷雾般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清澈,很坚定,然后对楚军的一校尉道,“开城投降,若先告汉王,翳随后亲自请罪。” 成皋是幸运的,基本没有遭受大的攻伐,项羽也是在刘邦和汉将逐渐离开后,才轻易拔得,并没对其强攻,也没屠城。 成皋里的人很幸运,听闻汉王归,皆喜,列队迎接汉王复取成皋,刘邦没有一丝轻松,而是在城外等待董翳的投降,久而不见其来降。 燕将温疥请入城寻董翳,刘邦同意。 对于这个曾经的秦将,刘邦没有多少的选择,能为己用,留之,不能则杀之。 不杀之,则有被杀的危险。 三灶香的时间,温疥回报,未曾见到董翳,或已出城。 刘邦身旁的吕泽提议他可以遣剑客搜捕或者直接刺杀。 刘邦微微一笑,“随风去也,失虎牙之虎,亦无患,不必赶尽杀绝。” 自为汉王后,刘邦的举动很特别,有时很绝情,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比如对待曹无伤这种叛徒,有时也会宽仁,对待降王,甚至是反复侍主之人,也是能委以重任,比如曾侍奉过数代之主的叔孙通。 刘邦再次入成皋,同时下令命驻守巩县的黥布和韩王姬信入成皋会合。 败荥阳,伤成皋,远走河北,入韩信、张耳壁垒才算获得安全感。 心里的疲惫在回成皋的这一刻,彻底得到释放。 刘邦命人准备酒食让吕泽、张良、夏侯婴、刘交等以及燕军将领好好报餐一顿,睡个好觉,翌日再好好谋划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等黥布、姬信、陈平等人到来的时间段,刘邦来到成皋后宫台上,这里有的是温柔乡,再大的创伤和疲惫到这里可暂时忘却。 刘邦是个很懂得张弛的人,连续的紧绷和挫伤,在这里刘邦不是寻欢作乐,而是暂时释放压力,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继续积蓄心劲。 管夫人和赵子儿二人相陪,这二人倒是损能琢磨刘邦的心思,不问政事,只说雪月,两人的柔情倒是令刘邦的心渐渐变的很静。 人只有静的时候才能胜慧。 忽一日刘邦醒来,向窗台走去,只听得有美妙之音绕梁,轻声轻语,声音悦耳动听,但内容如果听清楚却令人有些心酸。 “管姊,那薄姬曾言富贵勿相忘,恰似其已富贵耳,此言戏言岂能当真。” “然也,昔日住魏王宫,未见其相互扶持也。” “此乃戏言,竟当真,可笑。”赵子儿那妖媚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如非吾二人引汉王入织室,岂能诏内后宫,其姿色唯有织室出众耳。” “可不,在后宫,其姿色岂能入汉王之眼,明知无姿色侍奉君王,言有相约,岂不可笑。” 二人一唱一和,隐隐约约向刘邦传来,刘邦刚睡醒, 不过今天的他有点特别。 一般的小事,刘邦是不会太在意的,可是今天他没有关心齐地的战况如何,梁地的战况如何,也没有想荥阳如何夺回,今天就想说说家长里短。 刘邦道,“二位美姬,何事如此可乐,可与寡人同乐乎?” “大王,万福。”管夫人行礼道。 “大王,万福。”赵子儿非常小鸟依人的冲着刘邦撒娇。 管夫人和赵子儿眼神相交,又快速离开,稍微停顿后,二人便具以实相告刘邦。 言毕,赵子儿又追加一句,“同入后宫,富贵不同,此乃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岂是人言可为,大王,薄姬之言可笑否?” 刘邦闻之,心下惨然,暗道,“苟富贵勿相忘,乃人间至真之情,不助,反笑,人心使然否?” 刘邦不知道是在间自己,还是在问苍天,带着这种心情刘邦到前殿与群臣诸将议事,待结束时已是入夜,竟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回到后宫,宦者(寺人)道,“大王,今夜管夫人侍寝?” 刘邦摇摇头,宦者又道,“吾立刻去通禀赵美人,准备侍寝。” 刘邦叫住官者道,“且慢,薄姬所居何处?”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薄姬清静无为待时机 小标题:薄昭慕石奋激励薄姬寻侍寝,薄姬清静无为反见汉王 薄姬?这话让寺人(多以阉人充任的近侍小臣)有点发懵,心想这后宫内有叫薄姬的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汉王面前,他一个寺人很容易被其他的人换掉。 汉王虽然宽厚,但寺人间的争宠还是有的,他们这些寺人很小就开始在后宫内侍候主子。 还没见过如刘邦这么宽仁的王,不过他们很少见过刘邦发怒,那是因为他们很少能参与到前殿来。 没机会参政。 前殿的一些杂活,传递信息等,一般是由中涓、舍人、谒者等,言归正传,这名寺人发愣。 后面听候差遣的侍女中有一人立刻提醒,“织室中薄姬。” 这名寺人很感激的看一眼这侍女,立刻道,“大王稍后,奴立刻去令薄姬洗漱以待大王。” 刘邦点点头,今日听到管夫人和赵子儿之言,才想起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女子。 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入织室中,见其有姿色,诏内后宫,岁馀不得幸,自汉二月九月虏魏,至今约一岁俩月(汉二年润九月)。 长时间刘邦都是和戚姬在一起,别说是薄姬,即便是吕雉,他只是模糊的记得早年的容颜,如今是何模样,难以想象。 刘邦思绪飘飞,后宫内有一处角落却是喜气洋洋。 “大王要来?”一身随意打扮的薄姬有些诧异,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 由于长时间不得幸,薄姬早已放弃如何亲近刘邦,早年还想着如何博取富贵,但久而久之,薄姬心灰意冷,不再奢望。 其弟薄昭常来看薄姬,不断鼓励和催促其姊想办法获得侍寝的机会,即便不能生个一儿半女,但只要能侍寝,获得一个名分,就能使得薄家踏入政治舞台。 在这点上薄昭常常羡慕石奋,其因为其姊石姬而为中涓,能受书谒(递送名帖,相当于后世的简历,传达君王之意)。 这个职位看似不大,但却至关重要,非亲信之人而不用。 不仅如此,石奋其家还能徙入长安中戚里,皆以姊为美人故也。 现在的薄昭没有任何官职,他曾经想着靠自己在汉国谋个一官半职,随时时间的退役,他越加觉得凭一己之力谋求职务好难。 刘邦身边的能人实在太多,这个时候薄昭就把谋求仕途之路放在其姊薄姬身上。 天天盼着薄姬能得到刘邦的宠幸,从而获得一个名分,他薄昭也能因此如石奋那样从一个中涓开始做起。 人总是要有个事情做,更希望因此能拜托贫穷走上富贵,那么他就想法去打通后宫的寺人,希望寺人能常在刘邦说说薄姬的好话。 无奈刘邦很少能激起这位魏豹后宫的姬妾,随后薄昭能拿出的钱财越来越少。 其姊不得宠,就没有赏赐和收入,就越穷,越穷越交不起小费,就越无人给薄姬在刘邦面前说几句。 这似乎是个死循环,久而久之,连寺人都忘记有薄姬这个人,薄姬没有因此颓废,反而开始学着看书。 在这期间王宫内的一些竹简渐渐被薄姬通读,其他姬妾在学习歌舞,在学习烹饪美食,薄姬则读书。 久而久之,薄姬爱上老庄的思想,守静无为,清心寡欲,让薄姬在心灵上找到知己。 后宫的寂寥生活似乎一下见到光,薄姬的性情开始向清静无为、顺应天道、逍遥齐物的道家思想趋近。 见其姊如此无为,每天清心寡欲,薄昭更加着急,为此常劝薄姬勿读无用之书,被薄姬狠狠的批评一番,令薄昭每日读《道德经》《逍遥游》等。 故而这种氛围也使得薄姬居住之处,上下皆轻松无比,没有勾心斗角的烦恼,于是侍女和寺人(皆是落魄无主之人)也对薄姬没有敬畏之心,但真的很喜欢薄姬。 如今听闻刘邦要来,这些侍女和寺人忙的团团转。 “玫瑰花,再采几朵玫瑰。”侍女得知汉王来,欲为正在沐浴的薄姬多弄些玫瑰花瓣。 玫瑰花自汉朝就已经有,在《西京杂记》中曾有记载。 “不必,不必那么惊慌。”薄姬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厅中的侍女却慌着布置满厅花香,“桂花,快找桂花。” “熏香,快,熏香。” “快取丝绢蝉衣。” 薄姬没想到刘邦会突然驾临,也恰好在沐浴,随着薄姬那沉静的气场,侍女和寺人不再那么慌乱。 有侍女此刻想的是为薄姬找那套丝绢蝉衣,以半透明的蝉衣透露出薄姬曼妙的身躯,欲助薄姬完成好事。 可慌乱的侍女却忽略一个事实,此刻正是汉四年冬十月(后世的十一月),天已经微微凉。 河南宫(河南之地的宫殿总称)成皋台,不像淮南那么暖,已经凉意四起,穿丝绢蝉衣那是有点冷的。 故而一寺人率先反应过来,“增加燎炉,多加炭,务必温暖如春。” 话说刘邦欲去薄姬处下榻,寺人跑去早早准备迎驾,却迟迟不见归来,刘邦等不及便自行向前。 刘邦虽不知薄姬住在何处,但后宫并不大,总共就三四个姬妾,避开管夫人和赵子儿的方向,想必就是薄姬所在的方向。 抬步间忽闻桂花香飘来,心神一醉,不自觉寻找花香之处。 桂花只有南方才有,此处闻得桂花香,刘邦惊奇,抬脚进门,手忙脚乱的侍女和寺人完全愣住。 有的侍女脸有怒色,心想什么人突然闯入进来,不过看其相貌却有不俗,未敢出言训斥。 如果是寻常男子闯入,侍女早就大喊大叫,不过能进后宫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也只有那个卢绾。 很快有人认出汉王刘邦来,立刻行礼,这下众人才知眼前的人就是汉王刘邦。 刘邦示意众人不必行礼,各忙事情,他突然来兴致,想独自去看看现在的薄姬在做什么。 那名先前通知薄姬的寺人立刻明白刘邦的意思,便给刘邦指,顺着指向发现薄姬正在沐浴。 刘邦独自转过屏风,便闻得一股玫瑰香,还夹杂着女子的体香。 心旷神怡,这种感觉刘邦还是头一次。 “赤桂,蝉衣何在?”一道甜而不腻,柔中带刚的声音自绢帘后传出。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薄姬华丽转变受封美人 小标题:薄姬华丽转变受封美人,降将王襄为部下着想涉险立功 喊一声,无人应,薄姬又喊一声,“小桂。” 直接喊侍女的最后一字,声音还是那么甜,但柔中之刚增加。 透过轻纱,只见其项背如皓月皎洁,水珠如颗颗珍珠一般发亮, 薄姬伸出手,终于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衣服递上去。 接过衣服,薄姬出浴,下一刻薄姬脸上浮现一缕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慌,“大王,妾身不知是大王……” 刘邦道,“不必拘礼。” 看着薄姬曼妙的身姿,刘邦道,“居然还记得寡人。” 薄姬笑道,“大王龙颜,令人过目难忘。” 既然薄姬知道刘邦是来做什么的,也就没再拘礼,伸出苍白般的玉手拉着刘邦向床榻走去。 借着跳动的青铜灯,刘邦第一次仔细观察薄姬,只见其双眸如皎月,眉如山黛, 口如樱桃,体态端庄,步履轻盈,一颦一笑,透着一股恬静。 在灯光下,显得薄姬白里透红,如同熟透的蜜桃。 刘邦非常认真的欣赏眼前这种美,美不可亵玩,但却可赏。 至床榻上,薄姬道,“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 梦往往是一种征兆,不管后世相不相信,它就是一种透着神秘色彩,令人深研不倦的现象。 刘邦的父亲曾讲过他小时出生的情况,就是其母亲梦与神龙相遇,才有他今日的不凡。 刘邦道,“此乃贵徵(征兆)也,吾为女(你)遂成之。(这是显贵的征兆,我来为你成全了吧。)” 来到这里,本来刘邦本来就是要宠幸薄姬的,不过虽然是这种打算,但刘邦也要看心情,如果在这里薄姬没能留住自己,那也只能去临时改变主意,去管夫人和赵子儿那。 如今见薄姬此夜甚美,又有此贵徵之梦,于是刘邦决定留下。 云雨之后,旭日东升,朝霞之光散落窗前。 窗前站着一人,正是昨夜留宿的刘邦,他盯着前方尚未开花的梅花树出神。 “大王,亲睡过头,赎罪。”薄姬起身后,欲为刘邦上斗篷。 刘邦道,“寡人,封女(你)为美人,有此名分,可在后宫立足。” 言毕,刘邦就离开,之后薄姬情况如何,是否如预言那般,留到以后再讲。 话说刘邦急着走,是因为他要和群臣、诸将商榷,如何进展下一步。 最关心的还是西楚的北方,齐地的状况,虽然韩信破齐,但也得知项羽遣龙且率二十万(号称)楚军助齐。 韩信能否挡住,他的几员爱将是否能安全返回,诸如曹参、傅宽、灌婴等,这都是刘邦比较担心的。 汉四年十月的齐地,寒风没有挡住汉军踏定齐地的步伐,曹参一路北渡济水,连下着县、漯阴,向东拔平原(漯阴之西,河水(黄河)之东)。 平原此城,比较独特,值得提一句,齐王田荣就是在平原被平原人杀掉。 敢杀齐王田荣的,除却带头人和田荣有不共戴天之仇(杀田荣者在前770者有记录),就是平原人很彪悍,也很敢为自己发声。 拿平原并不顺利,但曹参渐渐深得韩信的用兵要领,仅仅一条攻心已经被曹参运用的轻车熟路。 先攻心,后终拔平原,随后沿着河水一路向北,又攻克鬲县。 在打鬲县时,曹参也渐渐学到刘邦的用人之道,虽是皮毛,却已经为攻城略地起到很大的作用,那就是充分提拔在攻略魏地安邑时俘虏的降将王襄。 拔下鬲县时,王襄立下不小的功。 如此济北郡中,济水之北的城池基本被曹参扫平。 为将数年的曹参,已经练就较为精准的测算,绝不走弯路,减少不必要的路程。 军队的形成,不必一人的旅行,多行一天就要耗费一天的粮食,这绝不好玩。 尤其在天原来越寒之际,连野兔都准备冬眠,找食物就相当的困难,粮食更不能浪费一粒。 为此着、漯阴、平原、鬲四个济水之北要塞之城,按照既定路线拿下后,立刻决定南渡济水,准备平定济北郡的济水之南城池。 曹参站在济水北岸,看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心中感慨,也更加赞赏韩信的兵略能力,也略感安慰的是济水之北的攻略提前完成。 按照曹参的预计,扫平济北郡的北部,需要月余的时间,没想到着、漯阴、平原、鬲四座城池,不到半月就拿下,于是其余城池望风而降。 在汉四年的十月中旬,曹参挥师南下,直逼紧挨济水南岸建造的卢县城。 每回决策都对,难,顺利连克数城后,还能保持清晰而准确的判断,少之又少。 连攻数日未能拿下,反而折损比较大,接受齐受的建议,暂停攻击。 此时又是王襄决定用诱降之计,助曹参克城,曹参起初不同意,觉得如此太过冒险,按照齐受的建议, 只要断其水源,封锁所有要道,必定能困死卢县城,从而不战而下,令卢县令负荆请罪。 下卢县无非是困的时间长久不能定而已,早晚之事。 王襄所率乃本部人马,为西魏的降兵,他想多给他们立些功劳,他听说曾经的魏将张说跟在刘邦身边作战,如今已经是司马。 司马,这可是汉军第一此任命的司马,这种待遇比他这个降将好太多, 自己前途可能到头,但不能苦手下的弟兄,故而王襄坚持认为可里应外合。 只要给他足够的金、玉,王襄相信不仅能令卢县令解除警戒,或许还能悄悄打开城门。 曹参这才同意王襄前去,王襄进去后,没有直接去找卢县令,而是将比县令低的官和吏(诸如县丞、县尉、主吏掾、令史、狱掾、文无害、仓吏等)都一一用金玉搞定。 即便是卢县的妻妾也都开始王襄的说客,说道卢县令。 气的卢县令怒道,“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卢县令之妻回道,“公有远见,殊不知历下兵败,齐王生死不明,公欲令妻儿随齐王葬身乎?自私,愚忠!” 骂的是毫不客气,骂的卢县令不敢回家。 卢县令询问身边群吏,其主吏掾道,“城中兵马粮草,多于济水之北着、漯阴、平原、鬲等城乎?”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韩信调兵遣将欲战齐楚联军 小标题:韩信调兵遣将欲战齐楚联军,群策群力欲借冬水克敌 卢县令默然摇头,主吏掾又道,“可见汉军坑杀降卒,羞辱降将?” 卢县令道,“未见,既如此,如诸吏所言,开城投降。” 曹参一直在等王襄的讯息,相信他可以策动内乱,直到旁晚未见王襄,齐受请战。 犹豫之间却见城门大开,王襄出来,却带着卢县令的头颅,以及众官吏归降。 原来是同意投降的卢县令又后悔,恐投降后被仇家诛杀,欲杀王襄,卢县令舍人告知王襄。 如此王襄先下手为强,直接杀掉被孤立的县令,众群吏没想到王襄阳会如此干净利索,说杀就杀,竟看似无准备。 一些未服者,曹参命戚鳃率军扫平,卢县拿下,稍作休整,曹参准备向东南方向的博阳(今泰安南)进发。 在济北郡,卢县是曹参扫平济水之南的第一战,接下来就是比较难打的博阳,在尚未进发之前,一名走小道的汉传令使带来一个命令, 大将军韩信命其回援,从韩信东击齐王干高密。 未能迅速到达,特挑选齐人出身的传令使者,善骑射,纵马狂奔。 与此同时,灌婴在围困嬴县,听闻田横已走向博阳,欲追,恰亦闻传令使者之言,速速向韩信靠拢。 灌婴放弃追击田横此功,率军穿过临淄郡,直奔胶东。 灌婴这支军乃车骑居多,尤其是郎中骑,故而追击速度较快,这才将追击田横的重任交给御史大夫(此官职只是军中一个头衔,以示灌婴的身份,可威慑诸骑将)灌婴。 田横此人不同其他官吏,就是因为此人齐国得以复立,他若不死,还会立他人为王,齐地将不得安宁,会如同项羽陷于齐地而出不来一样。 项羽虽能击破田荣,直到田荣死去,但却没能阻止田横的叛齐,使得项羽陷于齐地的泥沼,无法拔出,故而韩信命灌婴率威震天下的汉铁骑追击。 密水,波涛滚滚,虽然海风自北向南不断吹来,这股寒流未能将密水冻结。 不过清晨时分,一些薄薄的冰层还是会有的,待旭日东升,才变成冰渣,最后消失无踪。 韩信站在密水西岸遥望高密,心中思虑破敌之策,那凝重的眼神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 栾说道,“大将军,御史大夫灌婴到。” 闻得此言,韩信这才回过神,“立刻升帐。” 灌婴见到韩信,未用军礼见礼,而是以三公平级的身份,开口道,“韩相国,灌婴率郎中骑赶到。” 韩信也知道灌婴只是刘邦暂调给自己节制,非直属之将,与曹参略有不同。 不过韩信也听闻御史大夫周苛被项羽烹杀后,刘邦及时做调整,为稳定教仓的周昌,拜其为御史大夫,授三公之印。 周昌才是真正的大汉国的御史大夫,当时项羽围困荥阳,在敖仓的周昌很想率兵去援助但遵从刘邦之令,没有擅离职守,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堂兄被项羽烹杀,心里五味杂陈,恨、悔、无奈等情绪不断袭击周昌。 刘邦很能体会人失去亲人的感觉,先是拜周昌为御史大夫,后是提高周苛之子周成的职位。 话说韩信当时在略赵,也是深为欣赏周勃的将兵能力,本想着有周勃、灌婴跟从自己去击齐即可,但当时的刘邦没有准许,而是再调曹参从韩信,并迁曹参为右丞相辅佐韩信。 周勃则被刘邦调回敖仓,继续与周昌坚守敖仓。 敖仓之地太重要,这点刘邦非常坚信,中间只动摇过一次,那就是刘邦准备南下复取成皋、荥阳时,想调周勃离开敖仓从自己击楚,甚至放弃荥阳、成皋,退兵巩、洛之间, 后经郦食其的极力劝说,才作罢,也是这一次劝说,郦食其竟走向未路。 刘邦的安排,让韩信心中感到一丝丝敬佩和暖心,周勃和曹参相比将兵能力不相上下,但二人性格不同,安排曹参从韩信,而调周勃回守敖仓。 这安排看似无关紧要,但让韩信能感觉到一丝谨慎,曹参此人能力不弱,但心思又深不可测,既暖心其能力的辅佐,又谨慎这双“刘邦”的眼睛。 入齐之后,经蒯彻的提醒,韩信才意识到曹参和周勃的区别,举的最生动的例子,那就是周勃、灌婴等谗言陈平,但曹参没有参与。 这一点让韩信对曹参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和对灌婴不同。 灌婴的御史大夫只是一个头街,并没有印绶,但既然灌婴如此称呼自己,他也回道,“灌御史,欲击齐王与龙且,可有良策?” 龙且是西楚中所剩唯一一个能得项羽信任且能独挡一面的大将, 用兵之才不弱,欲破齐,灌婴觉得需使龙且和齐王广剥离,分而食之。 灌婴请引兵击龙且,调离他们,如同做买卖,要防止自己的竞争对手做垄断。 韩信思虑后,没有立刻同意灌婴的主张,随后问广武君李左车。 李左车道,“待曹将军至,同议,破齐楚联军,环环相扣,需知诸将心思。” 数日后,曹参才风尘仆仆赶来,稍作休息,便参与议事之中。 大帐内,简易燎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一阵阵暖意飘散, 韩信、曹参、灌婴、李左车、蒯彻、傅宽、高邑、宣虎等诸将吏在大帐里,各自靠齐酒取暖。 之前很少有存在感的高邑开口道,“高密城依水而建,城高水险,强夺不可取,如灌御史所言,当分而食之。” 韩信询问曹参,是否有计。 曹参却岔开话题,实然说道,“以十万之众战齐楚联军,兵力不占优势,参想起大将军背水之战。” 水,利用水战,似乎是韩信比较擅长的,曹参的提醒,使傅宽、宣虎异口同声的相应,“可诱楚渡河击汉,待半渡而击,可破楚。” 随后高邑、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等皆同意诱敌半渡而击。 不过李左车却不这么认为,“密水之险,可用,然诱敌西击,不易,且联军渡半,难以一击而溃。” 韩信道,“信亦乃如此之意,可用密水阻击齐楚之军,如能擒杀楚将龙且,其军必散,先生可详言于诸将。”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韩信欲借水灭齐楚 龙且心有所思求胜心切 小标题:韩信欲借水分割齐楚联军,齐地之半龙且心中的留恋 李左车和韩信已经琢磨许久,敌我双方加起来数十万人的交战,不是个小事,需慎之又慎,故二人在灌婴和曹参率军未至前,已经研究许久。 李左车道,“沿密水而上,寻一上游之处,用沙石囊(用麻袋盛满沙)截流,即可便利渡军,汉军可佯败而走,楚军如追,又可决之,以大水阻之,灭其一部,然此举看似容易,实则难在有二。 其一,欲使龙且命军追击,诈败需有一定代价,令龙且上钩,难; 其二,率先追击之军如非龙且所在,纵使击之亦无意。” 两人探讨中,最难得的就是韩信设想的分割龙且于密水之西,杀龙且于密水西,其未渡楚军必会溃散, 如果龙且未先渡,而是后渡,留在后军,那么此计难成。 曹参和灌婴第一次听说可以如此利用地利的,人工引造大水以助战,这点二将在废丘时曾见韩信如此筹划,以水淹废丘之策略, 可那耗时较长,哪有这种临时截流之法。 曹参和灌婴心中对韩信、李左车心生敬意。 同时二人也觉得此计甚好,只是实行起来不易,现在韩信的名声已威震天下,对韩信不可能不提防,想让兔子追击猎人,难。 韩信的眼眸很清澈,映着众人的面庞,诸将皆对于这个耗时的工程不是很看好。 虽然经过几天的查探,找到一个水面不是很宽的上游之处,但要是截流,没上万的沙囊(装满沙子的布袋),是无法完成的,如此耗时还不一定能完美执行。 不过韩信却道,“如龙且未先渡,伏兵静待,如过半仍未见龙且渡水,立刻出击,剿灭后,悉数渡水击密水东之军。” 在韩信的谋划中,先渡一半兵马去诱敌,与楚战,这一半兵马中再精挑一千人埋伏起来,以做拆分齐楚联军…… 韩信与诸将在大帐内紧张的商榷如何破楚。 密水西岸,高密城内,齐王田广非常开心龙且的到来,“有大司马在,韩信休想灭吾齐社稷;韩信若渡水而击,大司马在外,寡人应内,内外夹击,必破汉军, 待韩信粮草不济,寡人与大司马合力击之,韩信首级可置于戏下……” 齐王广面对龙且的到来,除宽慰外,就是一阵吹捧,已经完全忘记当年在城阳抵抗龙且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田广恨死龙且等楚将,此刻却一脸笑意的奉承龙且。 龙且率军至高密,立刻与齐王合军,欲迎击韩信。 人得不到肯定,会受打击,得到夸赞会得意,容易忘形。 得到一个齐王的肯定和夸赞,龙且心中飘飘然,甚至比得到项羽的肯定还爽。 项羽和他龙且关系莫逆,其中难免掺杂情感,肯定的幸福度大打折扣, 可齐王田广不同,这个齐王曾视楚为敌,他的肯定更能让龙且有成就感。 龙且有自信之本,与项声合击九江王黥布,将其击败,这个战绩逐渐让龙且摆脱项羽的阴影,恰在此时田广给予激励和肯定,使得龙且心中愉悦,更欲战韩信,以彰显自己的武功(将兵之能,非武艺之功)。 不过两军未合之时,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挡。齐楚自居其地战(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战斗),兵易败散(知道往哪跑)。 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败亡或投降之城),亡城闻其王在, 楚又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不能再涨,可无战而降也。” 此人所提意见的确不错,但龙且寻思,韩信非项王,且又广武君李左车辅佐,其策略使得曾经的赵王歇稳定赵、代两地,嫣然有变成强国之势,此人在齐地亡城复齐反汉者,恐少之又少。 所谓知己知彼,龙且自认平生知韩信,觉得此人谨小慎微,较为胆怯,曾经他见韩信做执戟郎不耐,欲建功,龙且便邀请其加入自己的战队,上战场立功, 但韩信怕死,不愿上战场,为将者岂能贪生怕死。 可龙且不知,当时的韩信不愿冲锋陷阵,那是因为觉得他的命不能那么轻视,他的生命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 闻齐王在高密,亡城皆反汉,这点龙且不是很相信,今龙且不愿听从的原因中最重要的还是项羽和齐王田广都同意的一条,只要战胜韩信,齐国一半的土地将分封给他龙且。 这是什么,这是裂土封王,这种利益谁能阻挡,谁不想为王。 当时的项羽就对龙且说,只要能大败韩信,救下齐国,他做主将齐地一分为二,一个给齐王田广,一个给龙且。 这么做也是项羽决定救齐的条件之一,曾经的齐闹的西楚不得安宁,怎么可能轻易饶恕,现在处于战略需求,加上齐王遣使者来救助的真诚,这才提出战胜韩信后,将齐地一分为二,将另一半给自己宠信的龙且。 项羽相信龙且称王之后,不会像黥布那样立刻保持中立,不再从楚,毕竟是发小,有龙且在齐地为王,他北面将无忧,随后倾尽齐国之力与楚合击汉,最后再策反赵地,形成反包围。 这种策略也是范增很早提过的,如果不想并齐地为西楚之疆域,不想走秦始皇那种郡县制,回到群雄并立的时代, 做这个时代的霸主,那么就封信任的人或者自己的亲人到齐地,彻底掌控齐地。 不过项羽选择分封三个田氏为王,去分化齐地,这种策略实行起来较为容易,比起立项氏去惹到众怒, 诸侯群起而攻之,是相当不划算的,将危矣,这是项羽所想。 不过项羽还是忽略他的武力之强,在灭秦中项氏之王为最功,天下是项氏的,如果用软化的手段慢慢推行不是不可以。 比如多分封项氏之候,将侯国的区域变的大一些,掌握一些要地,令其握有实权,而那些所封之王弱化他们的王权,遣几个信得过的人或者项氏之亲为相国或重臣,逐渐慢慢来。 可项羽觉得这种做法有隐患,如此却分化项氏的实力,分散各地,无法抱团取暖,如果分出去的项氏之人能力弱于臣,那么很容易出现田氏代齐的情况。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布置口袋不易 请君入瓮更难 小标题:项羽痛定思痛欲割齐封大将,韩信布置口袋以待楚 如此犹豫之后,项羽就错失能彻底掌控天下的机会,分封之后不久开始不断的有叛乱,这也更加坚定项羽的选择, 现在是分封不公反叛就四起,如果分封项氏恐怕更麻烦。 不过当时还活着的范增不止一次的询问项羽,如果秦始皇分封几个儿子到各地为王,或者嬴姓有功之臣到各地为王镇守,那么他项羽还能灭秦吗? 当时的项羽是默然,或许他心里也觉得难以灭秦。 灭六国之后,其实是有人向秦始皇提出分封几个皇子到各地为王镇守,可惜这个策略被李斯极力反对, 李斯的主张又得到秦始皇的认可,如此这种天下嬴姓共治的局面没有出现。 谁是谁非,当时的项羽也琢磨不透,的确当年的周武王也分封自己的子弟为侯,再加上其他的异性诸侯,结果造成列国兼并的混乱。 不过分封龙且可以使其及诸将的作战积极性能被调动起来。 齐王田广得知项羽这个要求后,没有犹豫,立刻同意,能保住一半的齐地就不错,否则让韩信逐渐平定,他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 龙且入齐地,心思全在如何战胜韩信,要他不战而降汉军,有点难为人,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容易对付)。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之有?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有啥理由停止不战呢)” 龙且便给周兰下令,命其于潍水(又言为密水,故而城取名为高密)之东陈兵,欲与韩信决战。 齐楚联军的动静,第一时间由灌婴和高邑军中的斥候探查到。 韩信与诸将商议后,终于达成一致,决定诱敌追击,修改水位,把水作为杀手锏。 在得到齐楚联军陈列潍水以距汉后,韩信立刻给曹参下令,命其士卒趁夜寻找万余囊(俗称麻袋)。 囊中盛满沙,每人负责抗一个。 为避免潍水东岸的齐楚联军知晓,曹参特命麾下的万人士卒夜里搬运囊,一人搬运一个,即便有齐楚斥候察觉动静,也只能认为是万余兵马的调动。 韩信为吸引对岸龙且等将的注意力,特命第一批渡河的将领大张旗鼓的陈船在潍水西岸,越张扬越好, 甚至还不断宣扬渡河后定能如猛虎入羊群一样,扫平这群泥塑的羊群。 这种嚣张的气氛让潍水岸的楚将纷纷请战,欲主动渡河击汉。 见齐楚联军士气高昂,各个求战,亚将(裨将,副将)周兰亦觉得可战,可以借着士气直接渡河主动出击, 不过这次龙且性子特别耐得住,没有同意出战,依旧坚持以逸待劳。 周兰暗中只能感叹这士气的逐渐变弱,同时他觉得韩信出兵没那么简单,一 定会有猫腻,提醒龙且多派遣善水性的斥侯到上游查探一下,看看是否有异动。 龙且没有在意,觉得韩信此人虽谨慎胆怯,不过能在水上做什么文章,但出于对周兰的信任,同意他多派出几个斤候去查探。 深夜一片漆黑,潍水之风冰冷如刀,周兰命士卒天微亮分散到上下游去查探,不仅查上游的状况,下游亦不错过。 呜呜……天不亮,就听到低沉的号角声。 “周将军,汉军渡河而来,大司马命将军速回。”一名黑色甲士来去匆匆的向周兰飞报战况。 周兰总觉得韩信有猫腻,不放心,亲自来查看,晨曦之际一缕光洒落在潍水之上,正准备沿河纵马向上游, 却被汉军渡河来击的消息打断,这才拨转马头,策马而回。 至齐楚军阵,望渡河汉军,周兰立刻发觉出异样,这里的水位似乎不太对劲。 水位下降很多,而且没先前那么湍急,这一定是上游出问题,这种现象周兰突然意识到一个战机。 如果上游真的被汉军做手脚,那么此时涉潍水,迎击,必能射杀一部分汉辛,阻止汉军渡水。 周兰将心中所想之计告知龙且,齐楚只要坚守高密,不断击退汉军即可,待逐渐消耗汉军实力,可全力反击。 只要能懂得攻守之易即可。 龙且不同意,未渡过而击,汉军如撤回绕道而来,岂不落空。 至于水流变化的原因,或许是天寒地冻,有些地方淤塞。 既然周兰反复提到此事,龙且也没怠慢,毕竟任何影响战胜韩信的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的,于是增派人手,沿河而上,寻找游塞之处,却并未找到。 如此耽搁,汉将引兵半渡而来,这次率军而来的是韩信本人,一个“韩”字帅旗非常的扎眼。 这次渡河而来的除主帅韩信外,不是曹参,也不是灌婴,而是孔聚、陈贺。 韩信果断的下令,命灌婴率郎中骑随时司机而动,追击过潍水而来的楚军,使曹参率车步军随时待命,做最后的解决战斗。 把潍水之西作为重要的战场,把左膀右臂放在后面,而率先出击之将,韩信挑选为陈贺、孔聚。 龙且见韩信的帅旗在,立刻派人速查是否韩信本人亲自引军而来,斥候回报,言信引军半渡而来。 龙且未待周兰查明情况,选择立刻出击汉军。 韩信命陈贺击楚,孔聚击齐,争取二军不能协调统一,做出欲全力而战的样子。 话说周兰调查上游的情况,一无所获,这是因为曹参命王襄部、魏选部人马去办理此事,而且特地挑选千名精通水性之人,嘴里喊着辛辣驱寒之物,潜入水中,做支架,使得万余沙囊淹没在水里,堵住水流, 却能有一个如同开闸的阀门一样,可以不用费多大人力便能随时做决口。 淹没在水下的周兰是难以发现,略微矗立在水上的一部分却由汉军驻守掩盖,建立一个小小的营寨,无法探查。 其实通往沙囊之处的每个小道,除却东岸,都有汉军把守。 杀手锏不能有失,慎之又慎。 雍塞之后,为掩人耳目,也稍作修整,不注意看,是难以发现的,只是水流变缓。 周兰无功而返时,龙且已经率军出击,和汉军进行厮杀。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韩信使人决壅囊大水将 小标题:龙且紧追欲建奇功,韩信使人决壅囊大水将至 陈贺和孔聚二将率军杀的很猛,很迅疾,但来的快,去的也快,佯装不胜,舍弃旗鼓遁走。 韩信甚至连自己的帅旗也不要,只顾的率军渡河而还,使丁复率楼烦军猛烈的断后。 龙且见韩信仓皇而逃,喜曰:“吾素知信怯也。” 于是下令追击,周兰得知及时劝阻道,“大司马,潍水上游有汉卒踪迹,此处水位降低,水流变缓,上游定有诈,不可追。” 龙且道,“可发现雍塞之处?” 周兰苦笑摇头,时间那么紧迫,根本来不及细查,如果汉军夜里沉沙囊,翌日就渡河出击,楚急于迎战,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细查。 龙且接着道,“韩信怯战,此乃追击绝佳时机,况汉真决口上游,其韩信亦必同遭水淹,吾紧跟其后即可。” 周兰无奈,隐隐觉得不妥,但又道不出很有说服力的话,来劝说龙且。 万一这次追击是正确的,岂不耽误龙且立下大功的机会。 韩信是真败还是假败,周兰内心是觉得有猫腻,但他拿不出非常真确的证据,以表明追过去就一定有问题。 龙且是大司马,是救齐的主将,军令如山,他说追击,作为亚将也只能服从。 周兰只是佐龙且救齐,眼睁睁的看着龙且率军紧追不舍,他则被龙且留在后方,欲第二批率军悉数渡河与韩信决战。 潍水西岸的韩信刚刚稳住脚步,命人查探追击而来的齐楚联军中是否有龙且。 韩信这种诱敌突袭,诸将建议选将代替韩信渡河即可,只要打出韩字帅旗,着大将军甲胄与战袍,足以混淆视听即可。 这个建议是为韩信安全着想,但韩信没同意,认为龙且对他是非常熟悉的,如果自己不亲自出动,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么龙且是不会亲自追来。 韩信还是决定亲自引军半渡击楚,为保证自己的安全,韩信特地将自己信重的丁复为中军之将,护卫他断后。 由丁复在,韩信很放心,故而冒险让龙且看到自己在帅旗之下,诱惑龙且追击。 冷耳去探查,回报言追击而来的千人军没有龙且,韩信命人继续探查。 孙赤纵马去查探,回报的情况还会如此,数千人已经登岸,已经不见龙且。 万人登岸,不断追击汉军,卫无择探查的结果依旧是不见龙且。 栾说有些着急,觉得情况不妙,未如计划所想,龙且恐率大军在后,先锋军中不会有龙且。 此时的丁复建议道,“登岸齐楚军越来越多,如不决壅囊以阻后续之军,将军所引兵不足以抵挡,曹参、灌婴军在后蛰伏,纵骑兵疾援,恐难免困于楚军。” 此刻在韩信身旁的诸将,诸如陈贺、孔聚、丁复、冷耳等皆进谏韩信速速使人决壅囊,使上游大水至,阻挡后续之军。 原定的计划是将龙且带来的三四万主力消灭掉,将其余八九万兵马隔离在潍水东岸(龙且率楚军,号二十万,实际十余万),如此再引军击剩余八九万。 韩信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知己知彼亦容易陷入圈套,龙且自认素知韩信为人,韩信亦知龙且为人。 既然龙且认为他韩信胆小,那就把胆小表演给龙且看,他相信龙且一定会追来,下令道,“等,命令后军继续且战且走,只许败不许胜,壅囊之处随时待命,如无军令不得擅做主张,违令者,斩!” 一万,一万五,二万,二万五! 三万兵马登岸追击而来! 韩信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下达命令。 丁复替韩信感到着急,自己亲率兵马去会楚军,丁复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一张‘龙’字帅旗张牙舞爪而来。 龙且果然谨慎,三万主力皆渡潍水而来,龙且才出现,丁复两眼放光, 恨不能立刻提着他的赵地长刀(类似于吴钩)杀向龙且,将这个高傲的大司马头颅斩下。 皆言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倘若敌人得寸进尺,还要忍吗,丁复不知道,但他知道需要得到韩信的命令才能进攻。 丁复回报,韩信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传令道,“速决壅囊(阻挡水流的沙袋)。” 战马飞奔,甲士望眼欲穿。 王襄和魏选二人非常着急的等待着决壅囊的命令,按照原定计划,这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就该来命令。 王襄道,“是否计划有变,为何迟迟不见传令使者?” 魏选道,“不急,大将军行事,素有章法,不必过于担心。” 话虽如此,但王襄还是更信服曹参,毕竟他接触韩信的时间不多,也是由曹参降服。 王襄很想随曹参执行任务,魏选常随曹参与韩信议事,逐渐被韩信的军事才能折服。 魏选看着前方那万余囊沉水之处,眼神里透出迷惑、信服、惊奇、质疑的复杂情绪,迷惑的是韩信与李左车是怎么想起这么策略的, 质疑的是这种计策,环环相扣,如果有一处失误,岂不白费力气。 惊奇于韩信每次用兵对地形的应用,无论是哪一战,韩信皆会花大量的时间,派众多的人手去探查附近的地形。 更惊奇的是韩信能用最短的时间将作为战场附近的地形了然于胸,利用地形抑制或化掉敌人的优势。 韩信用的最多的就是水,利用水,来败敌,甚至以少胜多。 无论是山,草木,还是山塬,丘陵,沟壑,在韩信眼里虽然都是可利用的地形,但利用最多的还是水,因为水可以改动,既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对付废丘,挖沟改道,如今对付龙且,想的却是用囊蓄水。 突然一道尖锐的萧声响起,魏选眉头一动,命令来也。 决壅囊的时机非常难得,转瞬即逝,为快速传达,传令甲士人尚未到,就将萧声传达。 喊的声音传的不远,声音也不够清透,故而甲士传令就用一种汉军独有的萧声。 魏选道,“快,决壅囊!” 王襄立刻示意早已待命的勇士,数百名勇士顶着寒风跳入水中,用青铜大钺砍断水中的支架。 原本横断上游的沙囊中间部分,立刻出现缺口,大水冲出,缺口约冲越大,积攒的水势,如千钧之石滚下高山。 势不可挡! 千层巨浪,咆哮而下。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大水突至 龙且军大半不得渡 小标题:大水突至周兰望洋兴叹,龙且突围欲寻再战之机 三万主力过去后,站在潍水东岸的周兰因为担心龙且的安慰,立刻下令,“速令齐楚联军快速渡河,支援龙将军。” 在这个与汉决战的时刻,齐王田广也是亲临战场,和周兰一起指挥。 周兰则希望齐王广坐镇后方,他亲自率兵过去。 命令传达,原本停在岸边的船只如鱼儿遇到水,欢腾起来。 由于急着去做龙且的后盾,周兰命大部分船只入水。 军队未渡过一半,忽见上游卷起千层浪,如大海咆哮,将船只和士卒一口吞入。 懵掉! 水上的士卒连反应呼喊的声音都来不及,直接被卷入水中。 东岸的周兰震惊,但却没有超出他的意料,他早就预料韩信有猫腻,只是没想到水来的那么凶猛,短时间是无法渡水。 田广则是完全懵掉,他没想到平时一向温和的潍水会突然咆哮起来。 周兰焦急道,“立刻沿岸增调船只,抢修渡口,务必大水过后,立刻能渡至西岸。” 在大水阻止后续大军渡水的一瞬间,周兰就觉得不妙,大司马龙且危险。 话说龙且渡过主力直追韩信,先是遇到陈贺、孔聚的阻强有力的阻击,后面丁复断后归来,又和丁复军浴血激战。 始终未能近韩信身,不能活捉此人,龙且亲自杀出一条血路,欲直扑韩信中军位置,就在此时两边忽然战鼓雷鸣,箭雨大作。 右司马、连尹各亲率一名楼烦将,向龙且靠拢,护卫龙且的安全。 待稳住阵型后,另左司马、连尹外加八名楼烦将从左右围拢而来,龙且命左司马率楼烦将欲战汉军,龙且坐在战马上,只见韩信一侧冲出一队人马,上书“曹”字。 正是曹参率车步军会合韩信,受命正面阻击龙且的三万主力。 龙且身旁目前只带左右司马、连尹各二名,楼烦将十名,一名楼烦将率三千人。 这三万主力,龙且相信完全可以追擒韩信。 右司马配一连尹,负责统一协调五名楼烦将,也就是一万五千人,左司马配一连尹负责协调另外五名楼烦将。 左右司马对大司马龙且负责。 曹参所率之军兵力数万,和韩信合兵后,直接夹击龙且军,龙且不敌,被围困。 所困之圈越来越小,龙且眉头紧皱,对右司马道,“周将军所率后续军想必即将赶到,务必坚守,只要能拖住汉军,彼时内外夹击,可反败为胜。” 话虽如此,可左右司马脸上的神情如死灰一般难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参指挥麾下齐受、朱濞一步步逼近龙且军,二将轮番攻击。 龙且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恐将全军覆没,自己恐怕也将命丧于此。 左右司马觉得形势不对,便建议龙且速速突围,向回撤,只要能撤入水中,周兰能率军接应到,就安然无恙。 龙且依旧认为周兰不可能临阵退缩,一定在赶来的路上,要再坚持一下。 楚右司马道,“大司马,迟迟不见周兰率援军赶来,想必一定生变,不可再等,当速速突围。” 龙且还是不愿突围而走,要和韩信抗战到底,直到左司马将一个令人发寒的消息带来,“大司马,吾等中韩信计矣,上游突发大水,士卒沉没,船只尽毁,后军大半不得渡。” 闻言,龙且差点没一头栽倒! 大半不得渡,说明短时间不会后续援军,在河水西岸只能自求多福,这边是汉军的天下,汉营在此,这让龙且直觉寒意自脚升至头。 左司马道,“大司马,后续阻断,敌我兵力悬殊,当立即突围,与汉周旋,待渡口恢复,亚将周兰率军而来,可再与韩信一战。” 右司马道,“此时汉击甚急,定乃料定吾军兵力不及,欲疾灭之,大司马,万不可令韩信奸计得逞。” 左右司马之言,让龙且清醒的意识到大败韩信的时机将泡汤,对着天空怒吼道,“韩信,吾龙且暂使若多活几日。” 突围,立刻突围! 龙且下达突围命令,右司马、连尹随他突围,左司马和其余诸将拖住汉军。 得知曹参率军突然杀出,与韩信合军,龙且不敢怠慢,他曾经在定陶被曹参打败过,以至于曹参率军南下,没能阻止刘邦那一次入彭城。 龙且和项它那次在定陶战败,给龙且上一课,第一次感到汉军将领的分量,自此他记住曹参这个名字。 未能顺利突围,兵马除楚骑外,全部交给左司马和一名连尹,龙且本人只引右司马、连尹以及十名彪悍的楼烦将。 右司马相当于他的副手,连尹相当于汉军的弩将,这十名楼烦将则是各个骁勇善战,而且极具指挥动脑,是龙且的核心指挥战队。 上能战场杀敌,退能协助龙且指挥战斗。 外加精挑细选的,精兵中的锐士数千! 这是一支极有突破力的悍师,如同一杆锋利的长枪,对着一个方向不断的穿刺。 曹参见时机成熟,便命戚鳃、杜得臣故意放开一个缺口,让龙且带着少许人马而出,这样更能将其灭杀。 这一点,曹参从韩信那里又慢慢领悟到的,如果敌军太过强大,或者太难对付,就分割敌军,化强为弱,一口吞掉敌人的核心部分,令其不战而散。 现在龙且尚有三万人马,直接吃掉还是比较吃力的,硬来必定会损伤汉军,但若令龙且率领一部分主动突围,再迅速锁定缺口。 那么龙且就如同鱼儿离开水,再吃掉就较为容易,龙且若死,其军必定被俘。 龙且率数千人马突围后,向着来时路直奔,走的匆促,没想到两旁忽然有箭矢射来,一匹匹楚骑士落马。 左右各出现一支汉兵,左边为校尉李必,右边为校尉骆甲。 灌婴出现在正前方,后方则是丁复率楼烦骑兵断后,四支汉军将龙且围住。 龙且见状,知道今日难以回到潍水之东,但是如果再杀回去,肯定也不行,会极度影响军心。 此情此景,只能硬着头皮杀出包围,继续向渡口撤退。 李必和骆甲的突然出现,突然的射击,让很多楚士卒变成刺猬,战马也不能幸免,汉军占据略高的地势,龙且的这支军受到不少的损失。 灌婴下令,命骑都尉丁礼以及暂受自己节制的丁复前后夹击龙且军。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龙且陨落项羽失臂助 小标题:龙且陨落项羽失臂助,灌婴军再展神威 丁复的一柄赵地长刀(类似吴钩)在空中如一道道冰寒之意似的,瞬间令周围人定在原地。 楚骑士的马还在动,人直直的摔下,脖子上不知何时已多一道血丝,还在不断的溢出血液。 楚卒有的拿着长戈,身子还在向前冲,但长戈已经被削断,接着是头颅抛飞,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拖沓! 丁复在楚士卒中,如入无人之境,使得本来士气低落的楚士卒,更是胆战心惊,龙且大怒,纵马与之站在一起。 丁复与龙且大战数十回合,楚右司马率军与李必、骆甲已经是交合数回,每次为龙且寻找出口,都被无情的打回。 楚右司马、连尹与李必、骆甲的交战暂且不提,单说龙且,镇山戟如同召唤一座山一样,寻常之人,绝难抗衡龙且这杆长戟和戟法, 但他遇到的是丁复,是赵地善骑射的骁将,在至霸上时就已经是楼烦将,是吕泽非常器重的爱将,如今更是韩信较为欣赏的一员虎将。 每一戟都是取人要害,但丁复的长刀(吴钩)却如斜月一样,光华笼罩龙且全身,使得龙且不得不回防,使得每一戟看似雷霍万钩,但却不能使出全力。 四十回合下来,棋逢对手,难分胜负,丁复耗得起,因为汉军占据优势,楚士卒遭受重创,人数在急剧下降。 龙且耗不起,数名楚军楼烦将也觉得再耗下去,主帅将成俘虏,于是接过丁复的攻击,欲使龙且快速离开。 所谓成事不足办事有余,有时候一旦帮倒忙那将是逆转的开始。 数名楼烦将皆欲援助龙且,结果反而是挡住龙且的去路。 人在欲走之时,容易露出破绽,丁复趁机,直接寒光一闪,在龙且的背后来一刀。 这一刀快如闪电,但力道终究不足,只是砍伤龙且,未能将龙且的头颅连带肩膀一同劈下。 龙且吃痛,但来不及回身,只得双腿紧夹马腹,催促战马快奔。 这面如山岳、眼亮如电的龙且,此刻眼睛逐渐暗淡,但忽然间他的双眼又圆睁,因为他看到一杆长戟向自己刺来。 忍着背后的剧痛来战,只见丁礼纵马杀来,这是和丁复同姓之人,眼见丁复即将杀死龙且,却出现意外,丁礼不顾眼前的楚卒,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刺向龙且。 丁礼也是一员猛将,二丁将连战龙且,龙且力怯,背部的创伤越裂越大,便又被丁礼在腹部、胸前连刺数次。 汉军绝对的优势压倒性的在扫除龙且所带出的数千人马。 丁复摆脱数名楼烦将,又杀到龙且背后,二丁一前一后,寻机而出,不断杀伤龙且。 高手过招,往往只是一两招之间,每一招都是直取敌人的要害,脖颈、心脏是骑将常练习的攻击要害之处。 虽然练习中不知刺、劈多少次,但面对运动中的另外一名高手,并不能一击命中。 这不是武侠小说,没有一招定胜负,也没有大战几天几夜,在丁礼和丁复的联合攻击下,仅仅五个回合,就被丁复一刀砍下头颅。 龙且本想阻挡丁礼刺自己的大腿,他已经中几次,如果大腿再受伤,必然骑不得马,为避免跌落马背,谁知在防守的一瞬间,就吃丁复一刀, 直觉脖子一亮,如同冷风吹过,脖子凉嗖嗖的,接着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转。 龙且万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齐地本是建万世之业的地方,甚至他都想好自家的年号,不称齐! 龙且被杀的一瞬间,楚士卒尚不知,依旧在厮杀当中,灌婴下达最后的冲击命令,自己手持蚕丝枪,直取楚右司马。 楚右司马的武艺相比龙且就差很多,灌婴一枪将其刺落马下,随后大喊一声,“已斩龙且,降者存活!” 晴天露雾,对于楚士卒和将领皆是晴天霹雳! 龙且被杀的事实立刻让楚军失去战斗力。 当啷……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灌婴命人清点投降者,生得右司马、连尹各一人,楼烦将十名,还有数千士卒。 这个战绩算是漂亮完成任务,但灌婴没有立刻向韩信靠拢,而是命令汉车骑向渡口奔去。 丁复不太明白,他是受韩信之命,来协同灌婴作战,现在已经斩杀龙且,算是取得非常好的战绩,此时该是向韩信复命,为何要向渡口进军。 灌婴则道,“破杀龙且所用时间,潍水之东渡口想必一定修好,估算下来,必有楚军登岸,当速伏击之,来不及回报大将军。” 灌婴认为趁着龙且军大半在潍水之东,急击龙且,取得破杀龙且的战绩,但也耗费不少时间,以楚军救将心切的情景,他料定楚军亚将周兰差不多该登岸。 话说龙且率先渡潍水追击,周兰和留公旋随后正欲渡水协助龙且破杀韩信, 却突遇大水,船只大半被毁,先登船之士卒落水者不在少数,也致使大半军无法渡水。 咆哮的大水冲坏渡口,也冲毁周兰的计划。 龙且为追击韩信,所渡之兵多为轻车骑,而重步兵、重骑兵多在后面,准备由周兰率领渡水。 结果这场大水直接推毁周兰的计划,于是下令迅速抢修,并快速征调船只,即便如此这耗费的时间也不少, 如果完全准备妥当肯定会迟,周兰恐龙且遇险,只准备好七八千人渡水所需,就准备过去。 周兰命留公旋继续准备渡河工作,同时协助齐王田广镇守大本营,他自己先率七八千子弟过去。 潍水西岸,锋利的箭头藏在枯草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前方。 楚军一个个开始登岸,黑压压的越来越多,每个汉军将领都很紧张。 戴野、丁礼、冯敬等皆询问是否出击,灌婴没有点头, 郎中骑兵校尉李必也觉得可以出击,来请示灌婴,但灌婴依旧没有下令射击。 这让骆甲更加敬佩灌婴的成长,灌婴的身份逐渐飙升,但性格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冷静。 很多将领随着官爵越来越高,职位越来越大,人也跟着飘,但灌婴没有。 此刻的灌婴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直到所有楚卒全部上岸,且有一半进入射程范围后,他才开口,“弩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灌婴再创战绩亲身活捉周兰 小标题:周兰心系龙且强渡潍水,灌婴再创战绩身得周兰 灌婴只喊弩将二字,已经待命的弩将,立刻击鼓,摆动令旗。 密集的箭矢如蜂被激怒一样,倾斜而下。 居高临下的射击,完全占据压倒之势。 楚军初登岸,虽然在周兰的严令下几乎是三五成行的登陆,但仰头射击难度大,大多来不及射击,在伏击下一命鸣呼。 周兰料想龙且一定和韩信在激战,这登岸之处怎么会有伏兵,虽保持着谨慎,但还是抵不过伏击的事实。 一声长啸之后,便是万马奔腾。 大地震颤,尘土飞扬,冬日的艳阳无法融化这冰冷的杀意。 周兰内心虽然震惊,但也能保持冷静,迅速组织其反抗。 身经百战的亚将不是白当的,周兰指挥重步兵形成战阵,面对奔腾而来的汉铁骑,保持着战意。 奔在最前面的是骑将周定、单宁,在距离楚军战阵数百步之遥时,二将同时发出一箭。 弩箭齐发,一波密集的箭雨使得整齐的阵型变乱,隔三差五的倒下。 阵型微乱,楚将各个精神紧张的看着汉铁骑,等待着反击的命令,周兰没有下令,他们只能静待时机。 周兰正欲下令,战场却突然变化,这些前冲的汉铁骑立刻来个急转弯,战马在楚阵前呼啸而过。 轻车骑离开,后面的两支重铁骑在奔跑中,合在一起,如同一支尖锥,扎向楚军。 这两支军的指挥者乃李必和骆甲,他们二人研究骑兵对步兵的冲击,可谓呕心沥血,知道什么时候是冲击步军最恰当的时候。 轻骑兵的弓弩使得楚阵型微乱,李必和骆甲立刻挥军杀入,不早不晚。 楚军阵型直接被撕裂。 灌婴骑着高头大马,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战场,此刻身旁空空,知道周兰此人非庸将,李必和骆甲这次没有只是站在灌婴身旁,协助指挥,而是亲自冲锋陷阵。 二人的临阵应变,使得这次冲击直接深入楚阵营腹地,不过结果还是令灌婴微微一愣,这次冲击是出其不意的攻击,却依旧距离中军尚有一段距离,而止步不前。 无法直冲周兰所在位置。 灌婴喊道,“取吾蚕丝抢来。” “将军不可,主将当坐镇要地。”戴野开口劝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不能一下冲破周兰的防线,一旦上岸的楚辛彻底成形,那就不好一口吃掉。 兵贵神速!周兰的数万兵马,刚刚登岸,其心尚未定,虽然保持三五成行的登陆,实则只是保持基本的成阵单位, 要想抵御外敌,或者发起进攻,依旧需要结阵,只是结阵的时间要比一片散乱快的多。 周兰是这么要求军队的,但他的眼睛又能看到多少。 数万人马,周兰无法做到事无巨细,总是要将他的用兵理念传达给其他将领执行。 一直紧绷的人总要放松一下,有些五百主或者千人将一放松,兵卒也就跟着松懈,走在前面的还成队,后面的就有些散乱,尚未适应立刻战斗的准备。 现在汉军突然袭击,打的前面措手不及,后面更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最适合直接冲击周兰所在的位置。 只要能擒住或者击杀其主将,那么这场战斗将毫无悬念。 故而灌婴决定直接再来一波,而且是亲自引兵冲击,加大骑士的冲击动力,主将冲锋陷阵,骑兵怎么还能不卖力。 可这有危险,戴野第一时间阻止,劝其不可涉险。 灌婴则回道,“机不可失,擒获楚将,就在此时!” 接过蚕丝抢,双腿一夹,纵马狂奔,只留下有些惊慌的戴野。 灌婴红色的战袍看起来就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接劈向黑蓝色的楚军。 戴野等将见灌婴不听劝,直接冲出去,也只要纵马上前,“保护灌将军安全!” 话音未落,再有十数名善骑射的关中锐士箭一般冲出,从左右两方护卫灌婴的安全。 灌婴如一道红色的闪电,飞速向周兰的位置挺进,那十数名关中骑士为灌婴打出一条宽阔的道理,使得两旁的楚卒无法近灌婴身。 这一波冲击彻底打散楚军的队形,在混乱之中,汉铁骑如同砍瓜卸菜一般收割楚步军。 步军是可以抵抗骑兵的,尤其是如果将骑兵围困起来,在大盾的护卫下,在长矛、长戈的逐渐推进下,骑兵必死无疑,但这是建立在结阵的前提下。 此乃灌婴非要急击的原因,不惜亲身涉险,也要冲击的缘由。 周兰见楚军大乱,知道败局已定,但不愿楚卒伤亡太大,大喊,“盾牌手护卫阵型,长矛手结队!” 此时此刻弓箭手已经排不上用场,在混乱的战场会射箭会误伤自己人,往往是在对阵时用到。 楚左司马对周兰道,“亚将,败局难挽,撤退否?” 一上岸就被汉军打个大败,这让周兰心里很不爽,他看出韩信的计谋,却没能阻止龙且涉险,他知道登岸之处容易遭遇突袭,已经小心谨慎, 并且先登岸者迅速集结,但还是没挡住突袭。 周兰道,“大司马如败走,当去何处?” 左司马毫不迟疑道,“城阳。” 周兰点头道,“必去城阳,与田横呼应,立刻撤向城阳。” “诺!”左司马立刻率领楚军断后,周兰欲引兵走城阳。 登上战车的周兰未能走的很顺当,直接被灌婴亲率的郎中精骑给截住。 一方无心恋战,只有遁走,一方欲意破杀楚军,士气上就差很多,直接就是一场屠杀,这场汉铁骑对楚军冲击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灌婴命诸骑千人在攻杀时以龙且早已被杀的消息来攻心。 灌婴更是以龙且帅旗来给周兰示意龙且已死,速速投降。 周兰则不信,认为拿一帅旗来霍乱楚军军心,那是不可能,鼓动他周兰所治下的楚军,休想。 劝降不行,灌婴则挥军攻杀,再败楚军,灌婴与周兰二人战在一起,周兰因楚军大败而心神不宁,不敌灌婴,被灌婴生擒。 灌婴带着周兰等楚军俘虏去拜见韩信。 在韩信的大帐内,周兰才看到龙且的尸身,瞬间头脑一阵眩晕,至此他才相信灌婴所说是真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灌婴怜周兰之才欲招入帐下 小标题:龙且之死令周兰心神恍惚,灌婴心生爱才欲招入帐下 龙且真的已死! 居然真的战死! 周兰有些发呆,或者说难以置信,无法从沉重的失败中立刻抽离出来。 看到龙且身首异处的那一刻,周兰觉得潍水之东的楚军危险,必然会闻之而散,不敢再与韩信交锋。 即便再战,亦无将可领,必然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心中默默期盼逃走的斥候能赶在韩信大举进攻前,将龙且战死、他周兰被俘的消息传达给留公旋, 让留公旋和齐王田广第一时间向城阳撤退,尤其要保住项羽的一半家底。 灌婴没有像对待其他俘虏之将一样杀之,而是爱其才,将他带到韩信的帐前,韩信礼遇周兰。 韩信曾遣斥候过潍水东岸探查楚军情况,知周兰已看穿自己的谋略,心中一度有些担心,但韩信还是坚信自己对龙且的了解。 既定的计策,不能轻易改变。 龙且一向素贵,自认了解他韩信,以其性格断不会完全对周兰言听计从,果然龙且没有听从周兰的计策,并未坚壁不出,以守为攻,而是冒然率军追击。 对周兰之才,韩信礼遇之,但没有打算重用,因为韩信有李左车、蒯彻两位谋士足够。 至少现在的韩信没有囊括天下之才于麾下的心思,他现在想的只是尽快平定齐地,完成少年时代游历的梦想。 那个时候正是秦末大乱,秦始皇一扫诸侯后,二世而乱,他怀揣建功立业之志游历天下,那个时候他梦想做一方诸侯。 如今贵为大将军,大汉的相国,可谓已经是位极人臣,将来封个侯没问题,可现在他似乎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很小, 但很难缠,韩信觉得这一定是某些战将在耳旁偶尔提起的几句有关,有错觉。 既然没有独立于汉王之外的心思,那么要这么多人才干嘛,免得令人怀疑自己有二心。 栾说询问韩信降将周兰如何处理,韩信叹道,“杀之可惜,留之有患。” 这种话等于是要弃之,灌婴怜其才,向韩信开口道,“大将军,周兰此人颇有将才,可否交由婴来处理?” 韩信毫不犹豫道,“可!” 于是韩信速传周兰,当面将其生死之权交给灌婴,就在此时宣虎从外面来,人未到,声音先至,“大将军,潍水东军散,欲遁走,当速追击……” 一进大帐才发现被俘楚将周兰亦在帐内,声音夏然而止,韩信那示意的眼神也看向河南将军宣虎。 宣虎将河南兵,故而称呼为河南将军,是一名可并列十八豹将的汉之骁将。 灌婴、李左车、蒯彻、曹参等皆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看向宣虎,那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责难,责怪宣虎这个大嗓门。 灌婴非常适宜的开口引周兰离开,欲做一下安排。 临走之前,韩信对灌婴道,“安排妥当,速回大帐商议军事。” 灌婴和周兰离开,此刻的周兰心乱如麻,他和龙且长期搭档,配合还算默契,尤其是在淮南打黥布时,那配合的叫默契,加上项声这名骑将深得项羽的骑兵精髓,因此连败黥布,最后更是重创黥布,使得黥布连妻、子和军队都没带,抄小路而逃。 那个时候龙且是沉稳的,也没有极强的立功之心,作为大司马,又是侯爵,他已经封无再封,再往上就是王。 可项羽明确说他这个西楚霸王需要龙且,需要他这个发小为他镇守这个国家,成为他的得力臂膀。 麾下的大将都封出去,谁替他项羽守西楚?其中最舍不得封出去的就是龙且。 那时龙且的心尚未被权欲点燃,等到韩信破齐,齐王以割齐地一半给楚的条件请求发兵,项羽便许诺如果龙且再能大破韩信,就裂齐地为王。 如此引兵至齐地,周兰感到龙且有些微微的变化,但他又说不上究竟哪里有问题, 而且当时龙且不止一次暗示他为王时,周兰便是相国。 起初周兰不是很在意,可等到龙且亲自开口允诺周兰为他的相国时,周兰的心也跟着发生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周兰更加关心龙且的安全,所谓关心则乱,在大水突至时,没有完全做好再次渡水的准备,就抢先率军去援助龙且,恐龙且有危险,结果被俘。 此刻再次见到龙且身首异处,周兰的心微微痛一下,他很震惊为何会有如此反映。 相国的诱惑力果然还是有的,不知不觉他周兰的心也被感染。 周兰被安排住处后,由数名汉甲士看守着,虽说这是为周兰的安全,怕有些汉卒为死去的兄弟突然找他这个裨将报仇, 但周兰立刻感到寄人篇下的感觉,这和跟龙且在一起完全不一样,怀念龙且。 韩信的大帐内讨论在快速的进行着,李左车道,“齐王广完全可以继续向东,与齐将田既合兵,坚守即墨完全可以自保,何以西走城阳?” “项王……”李左车的话让曹参想到梁地的项羽。 韩信则道,“此乃其一。如此时追击楚军与齐王,田既军星夜疾出,楚反击在前,齐击吾后,危矣。” 丁复道,“如此,任由其西走城阳乎?城阳距博阳较近,定与田横合兵,彼时坚壁不出,犹如西楚陷齐地也。” 韩信道,“断不可令其西走,齐地之忧在齐王广与齐相横,需分而食之,然除西追后顾之忧者,当属右丞相莫属。” 韩信看着曹参,曹参已明白其意,这是打算让他曹参为别将去拔掉田既这颗会跑的钉子。 陈贺接话道,“昔日大将军击赵,右丞相破杀戚将军,除后顾之忧,此独力拔城者,非寻常之将可行。” 随后孔聚又附和几句。 曹参的官职很独特,也和刘邦有极大的关联,韩信可以命令曹参进兵田既于胶东,但他没有,而是商榷的形式。 从陈贺和孔聚的言语中,曹参知道二人心已渐渐靠向韩信…… 曹参立刻道,“参领命,即刻引军东渡水,涉胶东,击田既。” 击田既,要度过两条河流,一条潍水,还有一条胶水,这是属于比较远离富庶之地的胶东。 在道路不畅,唯有车马可行的情况下,这属于偏远地带,故而田氏之人宁可为临淄王,不愿为胶东王。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齐王败走仍不愿入楚 执意走城阳 小标题:齐楚败西过琅琊、薛郡欲走城阳,留公旋欲使齐王入鲁北 打胶东的田既,深入腹地危险不说,还不能跟着韩信追击齐王广,立下擒得齐王的功勋。 可曹参立刻欣然领命,陈贺和孔聚对曹参也是心生佩服,这是一个比较艰苦的任务。 汉的后方粮草肯定是第一时间优先供给韩信,曹参远涉胶东,注定要自己解决粮草的问题,这便是一大难题。 曹参话音刚落,甲胄摩擦的声音便响起,韩信立刻转移注意力,“灌御史,骑兵粮草可准备妥当。” 灌婴安排好周兰后,立刻前来与韩信商议事情,“左右校尉已准备妥当,可随时率兵追击。” 韩信最懂得如何做到兵贵神速,听闻灌婴已经准备妥当,便立刻下令道,“灌御史,以齐人为向导,走间道,截杀齐楚亡(逃亡)军。” 兵贵神速,并非专指跑得快,而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某个地方,时间和地点都感觉不对的情况下出现。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其中一个例子,走寻常人不知道的道,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不过这个计策,是在赵衍指出一条小道才能实现的。 现在要追击,走哪条道,怎么追,是关键。 在苍茫的大地上,即便是初冬,叶子开始掉落,视野应当开阔,可人迹罕见的地方,各种植被和杂草太过旺盛,不乏长青者。 追击最忌讳迷路,一旦迷路,将错失良机。 话音未落,蒯彻却率先开口,“大将军,吾可指路。” 蒯彻,是主张在齐地从汉时也击齐,取得消灭齐主力的功绩,但这间接害死郦食其的行为,灌婴不是很喜欢。 蒯彻主动请缨,韩信这才想起,主张自己击齐的辨士蒯彻正是齐人,“先生愿引路,再合适不过,郎中骑率先追击,吾率大军随其后。” 灌婴和蒯彻皆唱诺,退出大帐,准备规划追击路线。 潍水之东的留公旋听闻周兰被俘虏,龙且战死,心生惧意,立刻与齐王广达成一致,向南过琅琊郡, 一刻不敢停留,顶着寒风过沂水,向东入薛郡(鲁地),鲁地目前还是楚的地盘,这才放缓速度,人马皆喘口气。 此时留公旋建议齐王广留在鲁县,因为薛郡目前鲁县之北有楚将公杲率军镇守,薛郡南边由薛郡长镇守;而薛郡的南边,又有西楚的国都彭城,与西楚后方的粮草基地靠近。 无论是留公还是薛公、郯公,他们都是一郡治所的县令,全部在外带兵四处征战,只有薛郡长(郡守)、东海郡长(治所县令郯公)镇守本郡。 留公很想留在鲁地,抽空能看下家人。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所有王侯将相都共同遵守着一个规则,那就是战场上可杀将,但不能去为难人的家人,除非诸侯王级别的。 只不过岂止留公如此想,人人都想在熟悉的地方,城阳对于齐王广来说很熟悉,那里是齐地。 可以说城阳城的建造算得上坚固的大城,防御力绝对可与彭城相比,最主要的是那里是田广熟悉地方。 那里更有田广与齐相并肩对抗西楚霸王项羽的样子,换句说虽然齐和西楚是盟友,但在鲁县是寄人篱下。 田广坚持要去既定计划的目的地,城阳,但话他又不能这么说,只好说,“吾闻项王战于睢阳,城阳距离项王较近,可及时互救。” 如此留公旋只好同意田广,继续向城阳赶路,其实留公旋也知道项羽虽然在梁地,但奔走于梁地和河南地之间,到时不一定能回救。 只是一个借口,可留公旋没有周兰和龙且的底气,可命令齐王,如此只好率军穿过薛郡,直奔济水,欲由乘丘(今菏泽之东)渡水北上城阳。 齐王田广一路狂奔,总感觉身后有汉兵杀来,一刻不敢停留,即便是夜里宿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年轻。 田广在狂奔,已经到达博阳的田横此刻亦是彻夜未眠,此时此刻的他正在接见齐将田解。 话说这田解和华毋伤二人将二十万(号称)齐兵塞历城,阻挡韩信的进军,最后虽说是因为郦食其的缘故而罢守备,遭遇突袭而战败。 可田解心里清楚,即便不罢历下兵守战备,但也未必能距韩信于历城之外。 十余万齐军平时的基本守备还是在的,并非完全不守备,在前面军被击败的时,他还有时间组织后面的齐军来抵抗。 可结果是让田解胆寒的,第一次见识到灌婴率领的汉铁骑的厉害,一点不亚于西楚霸王的精锐骑兵,还有曹参的步军,那战斗力恐怕西楚兵未必能抵挡。 一次次挫败,最后唯有率军走临淄,只好放弃正在和汉军厮杀的华毋伤,虽然这样不地道,但好歹保留齐王和齐相的一半家底,他相信华毋伤一定能体谅的。 华毋伤当听闻田解率军而走,心都哇凉,没抵抗多久,就甘愿被灌婴所将卒俘虏,他带领将吏四十六人投降汉将灌婴。 华毋伤本人加上将吏四十六人,这是一支比较庞大的指挥团,所带领的军队也有数万,除去战死的,全部归汉。 面对这么一个大的投降军队,韩信没有如项羽那样恐其哗变而坑杀,而是完全交给灌婴内部消化。 灌婴便以御史大夫的身份拜其车司马,受左右校尉李必和骆甲的节制,将其军分割若干,融入汉军中。 在打西楚大司马龙且时,灌婴没让华毋伤参加,知道这很难为情,照顾其心情,但其部车骑却参加。 这些车骑虽然穿着是齐军服饰,但分散在汉军中,没有齐的旗帜,完全受汉将的指挥,此亦是龙且大败的原因之一。 当初龙且追击韩信的精锐基本是楚军,还有部分精锐齐兵,结果这些已经被收编的齐车骑直接被龙且部下误认为自己的盟友,而遭殃。 当时龙且的左司马就是死在尚未完全换战服的齐军手里。 由于韩信对军队的编排很有一套,使得这些尚未换战服的齐军,也能在战场上发挥威力。 这些新收编的齐军在战场上,韩信给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远距离射杀,或者一次性冲击,还有封锁,由于完全在汉军的夹制中,完全没有哗变的可能。 这使得灌婴也非常配合韩信,对韩信这个大将军也开始心生敬意,和汉中时不太一样。 灌婴的骑将才华也是非常受韩信的欣赏,这些后说,言归正传,华毋伤被俘归汉后,田解没能到临淄,就听说临淄变成空城。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田横觉察韩信略齐远比项羽徇齐可怕 小标题:田横收散兵欲重现昔日辉煌,韩信略齐远比项羽徇齐可怕 齐王、相还有守相全部出走,临淄城直接不战而降,彻底没奔头。 田解便改道难走博阳,听闻田横在嬴县与汉战,于是又引兵援助,结果尚未到便听闻田横骑军被灌婴击破, 灌婴所将卒更是斩骑将一人,生得骑将四人。 田解于是又止步不前,他每次要做出决定时总是会被无奈的否决,连其军亦不知该如何。 这次田解没有再犹豫,率军迎接田横。 田横见到田解,没有怒骂,毕竟也不全怨他,罢守备是他和齐王的命令,反而心里不再那么慌乱。 田横得田解军,欲再战灌婴,田解这次主动请缨欲为先锋将击汉,情况又逆转,田解率军先至嬴县没见到灌婴。 “灌婴何去?”田横这回有点怒,他被灌婴追着打,极为狼狈,这次得到军队补充,欲复击灌婴,复仇。 结果不见其踪影,田横道,“加派斥候,四面查探!” 田解也是脸色苍白,亲自督办此事,不久斥候回报,灌婴受将令,东从韩信击齐王于高密。 田解立刻回报田横,询问道,“相国,是否率军支援大王?” 田横思考片刻,开口道,“不必,有楚军大司马龙且在,高密无忧,当务之急乃召集散兵至博阳,向齐地宣告,言本相在博阳,大王在高密,大齐犹在掌控之中,不必惊慌!” 田解眼珠子一转,随后恍然大悟,“诺!” 不得不说田横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当年在田荣兵败并在平原被杀后,他一手扛起大齐,收集散军独立与项羽对抗, 最后硬生生将项羽挡在城阳外,还另立新君,重整大齐,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英雄人设,彻底使得田横变得很高大。 田横复齐的伟绩经过手下人不断的传播和夸大,田横在齐地的威望越来越高,呼声早已经不弱于当年的田荣。 如今韩信不顾齐王与汉的盟约,就贸然出击历下,这等于汉背信弃义,这种令人激愤的情绪,田横最擅长利用。 曾经田横利用项羽打败田荣后,没有安抚,反而是坑杀降卒,烧夷其城郭,用武力震慑齐地,其怒火不给齐地一点希望,这种激愤的情绪,田横很精准且及时的捕捉到。 然后无限放大,田横获得成功,可谓振臂一呼,群起而响应,成功复齐。 现在田横也相信他同样可以做到,同样可以号召齐人团结起来将汉军赶出去。 田解将田横的在博阳的消息传播出去,令田横感到不解的是前来响应的远不如当年对抗项羽。 田横不解的对田解道,“来会者,不及万人?” 田解也是一脸的迷惑,“末将亦不解,为何不见人来从军?” 不及万人,这可和当初召集军队对抗项羽时人多,那时召集数万精壮之士。 田横具体不了解为何会如此,但隐隐约约知晓这可能和韩信对齐地政策有关。 没有屠杀,没有烧夷城郭,每过一城,完全尊奉汉王的仁义之策,齐人的愤怒情绪并不高。 田横只好对田解说,继续招收兵马,多宣扬一下齐王的仁德,多说汉对齐的侵略行为,寻找汉军不法者,放大。 不久田解回报的情况,再次令田横感到背脊发凉,汉军在韩信的治理下居然对齐地百姓毫发无伤。 韩信治军之严令田横感到此次田氏遭遇的危机远胜项羽徇齐! 田解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田横寻思万余人就万余,加上从田解手里接管过来的数万兵马,足够一路收复齐城池。 田横计划着在韩信与龙且、齐王广战高密时,他逐步将济北郡和临淄郡的诸多城池再收复。 故而田横下令,犒赏三军,明日一早出发向东收复失地。 命令下达后,数万齐军陷入激动与忐忑之中,激动的是犒赏,忐忑的是未知的命运。 田横则在下达命令后,在博阳的王宫内(曾是济北王田安的宫殿)休息,这次还特地找一位美姬相伴,连日来的军国之事实在令其身心疲惫, 是时候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给韩信一个大大的‘震惊’,给汉一个响亮的巴掌。 和美姬缠绵之后,田横准备入睡,却被寺人(宦者)打扰,“相国,田解将军有紧急军务,已在寝宫外等候。” 田横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份,很不爽田解,心中暗骂,“这个田解,真不让我省心,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言。” 心中虽然不乐意,但田横知道田解秉性,如果不是难以那决断的事,也不会深夜叨扰。 寝宫外,繁星点点,寒风呼啸,窗前灯光跳动,人影来回徘徊。 这是一间书房,只有田横和田解二人。 田横来回徘徊,眼睛里睡意全无,脸色憔悴,仿佛一下苍老许多,不解,疑惑,还有担忧,“龙且已死?消息可确切?” 田解很肯定,“斥候亲眼所见龙且尸首,不会错。” 田横不相信,“号称二十万楚军,一夜间败散?” 田解没有回答,他发现田横的情绪有些不对。 田横依旧不信,“龙且乃西楚大司马,极善用兵,淮南战九江王英布,尚且使英布大败而逃,如今所率兵马犹多余淮南征战,竟败于韩信乎?” 田解看着田横,他是第一次见田横方寸大乱,或许这个杀伐果断的齐国老牌战将真的被韩信的战绩惊到。 在田儋死后,田荣立其子田市为王,田荣为相,田横则是上将军,算是老将。 如今第一次感到方寸大乱,许久才道,“大王可安在?” 田解道,“据斥候回报,大王与楚将留公旋败走,欲入城阳。” 闻言,田横的心神已经恢复,沉静如水,不似先前那么燥动,“大王欲入城阳,若与吾西至城阳,保大王。” 龙且的死对田横的打击不小,这完全打破他的计划,不得不重新进行调整,有龙且在高密, 他田横可以像当年刘邦入彭城那样,项羽不得不南下救彭城,从而收复失地。 只要龙且能牵制韩信月余,田横相信他可以收复大半城池,重回临淄城。 田横叹息道,“天不佑吾大齐,立刻下令,明日西走城阳。” 自见田横的反应,田解就知道田氏之齐面临着极大的危险,社稷危如累卵,立刻唱一个诺,转身去再次传达命令。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项羽闻曹咎战死急引兵还 小标题:田广被俘齐王梦灭,项羽闻曹咎战死急引兵还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瑞光未能完全驱除清寒。 城外的齐军如一片片紫色的云,田横站在高台上正在鼓舞士气, 言说汉背信弃义,侵略齐地,当保护齐王,共建齐地家园。 注重说要避免项羽当年烧夷城郭的惨剧,必须要团结起来,战斗到底。 田横的煽动力还是很强的,麾下也是有不少死士,比较能得人。 田解本来在台下纵马视察齐军军容,有斤候飞马而来,田解的马头立刻调向田横,纵马而来。 博阳的情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城阳的状况更是堪忧。 话说留公旋率军与齐王广一路向城阳而去,结果一路上遭遇很多次汉军的袭扰。 先是丁复,后是宣虎、冷耳等,一次次袭扰,汉军如果不能一击即溃,立刻就走, 严重迟缓齐楚联军向城阳的撤退,尤其是留公旋所带的楚军,毕竟是项羽的家底,战斗力很强,汉将不能一击即溃立刻就撤。 留公旋想挽留齐王广留在薛郡,但田广没同意,执意向城阳而去。 如今远观城阳就在眼前,田广心情大好,留公旋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入城阳,楚军也能得到休整,然后决定率军南下与项羽会合。 田广和留公旋的战马缓步而行,不再狂奔,二人也下马休息饮水进餐,全军暂停休息,军中弥漫着饭香。 二人决定吃过饭,一口气纵马跑进城,就在此时忽然左右两侧战鼓雷鸣,密集的箭矢直接成为许多士卒最后的午餐。 汉军突然而出,齐楚联军正在进餐,手里完全没有兵刃,打的措手不及。 李必、骆甲各引一军,从左右两侧夫击。 侧翼攻击永远是兵家首选的方向,从背后偷袭更是兵家喜欢的方式。 田广和留公旋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骑兵埋伏,他们得到龙且战死、周兰被俘后第一时间撤退,走的非常快,怎么会慢于汉军。 可他们忘记一路遭遇汉军阻扰,行程早被耽误,加上灌婴所引之军皆是车骑,速度快步军很多,完全可跑到其前。 灌婴一路星夜兼程,没有去追击田广和留公旋,而是直奔齐楚欲退却之地,提前做好埋伏,并趁进餐之际进攻,这就是一场屠杀,完全没悬念的战斗。 不过在灌婴做出这个决定前,还是非常冒险的,左右校尉都觉得此举太多冒险,如果走漏风声二人不去城阳,岂不落空,这斩获大功的机会就会丧失。 可灌婴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可以这么做,为使齐楚军不能觉察出意图,特绕道而行。 面对数万汉铁骑的冲击,留公旋很果断的选择立刻南撤,第一时间的选择就是跑。 齐王田广则是想尽力保住这些家底,不愿失去这些齐军。 失去后,他将不再是王。 田广最后见无法阻挡灌婴扫平齐军的趋势,便欲引军走博阳,发现后路早已被韩信率军拦截。 韩信军没有出击,只是停在那里,旌旗飘扬,使得田广心惊,又寻间道走,却被吕马童、杨喜二人围住。 吕马童喝道,“速速投降,免得身首异处。” 田广的心是冰冷的,冷意从心向四处扩散,整个人都冰住。 为王才刚刚尝到甜头,起初田横为相,专国政,事无巨细皆断于相,随着田广展现出来的能力,田横也开始逐渐放权给田广,让其处理一些事情。 为王才一年有余,就这样结束,田广怀着不甘被俘虏。 灌婴在击溃楚军不久后,韩信就率车步军赶到城阳,只是没有立刻出击,而是下令封锁各个要道。 故而楚军无所逃,尽数俘虏楚卒,只是这个时候灌婴才发现一个不太妙的情况,“可曾见到楚将周兰?” 李必、骆甲、周定、单宁皆摇头,一脸的茫然,大战之后才想起周兰。 灌婴比较看重周兰,欲招为汉用,一路上比较照顾他,留在身边,如今大战之后不见。 风很冷,马儿跑的口吐白沫,直接栽下马来。 周兰忍痛爬起身,跑向济水北岸,目光快速扫视,落在一处渔民之家。 片刻后,周兰拉着一位渔民,向岸边走去,渔民见周兰身上有甲胄,知道是为将军,畏畏缩缩的,一脸的不情愿,可又不得不奉命行事。 周兰本想脱下甲胄,但无奈太冷,只好穿着,见渔民畏惧的样子,立刻从怀里拿半镒金(约十两),这渔民才两眼放光,非常热情的载其过江。 风湿冷,水很冰,浪花打在脸上,如刀割样,但此刻周兰的心忽冷忽热。 不得不说灌婴待他不错,是真心欲与其共事,可周兰知道他不是李必、骆甲,在降汉后一心为汉战。 项氏待周兰不薄,龙且更是引以为知己,即便被俘降汉,也不愿意为汉出力,不愿背叛西楚。 在灌婴亲率周定、单宁等正面冲击田广、留公旋时,周兰寻机而走,一路南下,欲到梁地找项羽。 话说项羽听从一位十三岁少年的话,没有屠城,允许开城投降,项羽向东略梁地变的顺利很多,一直打到睢阳,项羽停止前进。 不仅是因为在这里遇到彭越,还是因为楚汉的战局发生重大变化,曹咎在汜水战败自杀的消息传来, 项羽闻之震惊,来之前已经再三嘱咐,怎么还是出事。 此刻河南地一带只有钟离眛在阻挡汉军,却少曹咎守成皋,一是钟离眛有危险,二是汉军将可东行,前有彭越,后有汉军,较为危险。 此刻龙且战败的消息尚未传来,项羽细想自己可调的兵将,龙且暂不能回,恒楚驻守襄邑粮仓,项声等又在泗水郡战汉将,身边只有季布。 季布之能又不足以独挡一面,能救成皋、荥阳之急的只有他项羽自己,于是火速下令,准备火速回援。 在西回之前,再狠狠的给予彭越一击。 这时和彭越一起对抗项羽的还有汉将刘贾与汉太尉卢绾。 在项羽率军怒气冲冲回来复定梁地时,刘贾协助彭越不断的扫除西楚的后方,面对项羽的怒火,刘贾坚壁不出,与彭越互保。 在睢阳,项羽战刘贾,刘贾不出,彭越则率兵来救,项羽若是调转矛头对准彭越,彭越立刻逃回壁垒不出。 同样项羽如果击彭越,刘贾则出壁垒,伺机而动。 如此项羽止步于睢阳(今商丘),项羽拿下外黄欲屠城而因放过使得东略速度变快,但在睢阳止步。 从九月开始一直到十月,项羽都没法彻底消灭彭越和刘贾。 如今曹咎战死,不得不回,项羽再次击走彭越后,向荥阳进发,前脚刚走,后脚周兰就来到梁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刘邦使三路大军南下合围钟离眛 小标题:樊哙再见刘邦竟热泪盈眶,三路大军南下合围钟离眛 各方打听项羽的所在,才知项羽已经西回。 这一刻周兰内心更为复杂,西楚难道要覆亡? 龙且战死,回到梁地又听闻曹咎也兵败自杀! 这情况使得西楚处境极为不妙。 究竟楚汉相争孰为主,周兰的心很焦灼。 汉四年十一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天将大雪,士卒冻且饥,项羽亲自为士卒分发热粥,为士卒挨冻而忧伤,鼓励士卒编草取暖。 为加快行军,项羽下令扔掉一些辎重,只留下可保暖之物和必要的戈子弓箭。 项羽向东略梁地,速度不慢,如今复回荥阳一带的速度更快。 这场大雪使得楚军从身体到心里都很凉,但却没有妨碍刘邦的一系列操作。 先是复取成皋后,帮助薄姬完成一下梦中预言,随后便召集黥布、陈平、韩王姬信等从巩县回成皋,留郦商守巩城。 如此谋士张良、陈平,二王黥布、韩王姬信,以及吕泽等诸将全部集合在成皋。 众人商议后,立刻决定军广武,以南望荥阳,寻机夺回荥阳,围困钟离眛,甚至在项羽回来前吃掉钟离眛。 刘邦听取张良和陈平的建议,准备与樊哙等合兵广武,就食敖仓,同时调回郦商协助吕泽驻守成皋。 樊哙再次见到刘邦,差点没哭出来,简直鼻涕一把,泪一把,见到熟人,樊哙倍感亲切,在这里他很想念老朋友。 樊哙道,“大王,臣太想念亲朋故友。” 刘邦见樊哙身上少一些戾气,多一份沉稳,心里很是宽慰,这种情绪的变化源自于樊哙几次屠城给汉蒙上一层灰。 刘邦主张仁义之旗,诛杀暴素,现在又给项羽定为残暴、不仁(诛杀义帝)等名号。 走的是仁义之师,如果樊哙动不动因愤怒而屠城,那这影响极其不好。 故而刘邦使樊哙守广武,不让他参加各方战争,尤其是西楚后方的袭扰,不敢让樊哙参与。 樊哙是一员冲在一线的猛将,所杀秦将、士卒不少,或许是杀敌过多,人的气场会变化,也会影响人的性格。 周勃、曹参等皆是指挥型将军,不必亲自冲锋陷阵,但樊哙不同,他擅长的是做先锋,具体攻克阵地他可以,做战略的指挥做不到。 或许是屠狗宰兽的职业让樊哙身上有一股难以泯灭的杀气和冲动,其他人也难以亲近, 只有刘邦、卢绾、周勃、曹参等人可以与之相谈甚欢,故而在广武樊哙感到很孤独。 樊哙坚守广武,奇怪的是楚军很少来攻广武,或许是广武的地形较险,加上还有一个杀神一样的樊哙,楚军没有分兵来攻。 战场多集中在荥阳、成皋之间,樊哙眼睁睁看着其他汉将厮杀,或立功,或战死,他樊哙依旧无事可做,但又不能离开。 无聊、憋屈、无所事事让樊哙见到刘邦的那一刻居然泪流满面。 刘邦哈哈大笑,这是刘邦自连续挫败于项羽后的第一次畅快大笑,“吾首次见樊将军落泪,难得一见……” 在这位连襟之兄弟面前,刘邦没有自称寡人,也如同见亲人一样。 刘邦比樊哙大很多,据推算相差十几岁,再过几岁就是忘年交,与樊哙开起玩笑。 樊哙抹掉脸颊的泪珠,嘿嘿直笑,“大王见笑,此次臣是否可随大王战?” 刘邦的笑容还在,但眼神中多一缕深思,笑道,“容寡人思虑一番。” 刘邦率文臣武将军广武,首次廷议便是复取荥阳,如何对付钟离眛。 张良的建议是以兵力的优势直接围困钟离眛,围而不打,待其粮尽,一战而定。 针对钟离眛是个有勇有谋的骁将,一点不亚于龙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因为信任动摇,没派遣钟离眛去齐地,而是选择刚刚于淮南立下大功的龙且。 张良的意思是让熟悉钟离眛的黥布去围困,二人互相牵制,刘邦可复取荥阳。 陈平的建议略有不同,只是围而不攻,耗费时间,且曹咎兵败自杀的消息会很快引来项羽,围困的同时来个诱降。 陈平先前的离间计虽然未能将钟离眛除掉,但项羽对其的信任会打折,所谓信任难建立,毁掉却很快。 可以先将将钟离眛围困,再遣使者去诱降,即便不能成功,也要在军中洒下隐患的种子,祸乱西楚军心。 刘邦综合二人的意见,命黥布率本部人马,燕相昭涉掉尾率燕军协助靳强引汉军合围钟离眛, 姬信、夏侯婴、周灶、周緤、程黑、华寄、沛嘉等将随刘邦复取荥阳。 除吕泽本部人马,目前在刘邦身边的猛将不是很多,故而刘邦使燕军和黥布军协助智勇双全的靳强去合围钟离眛。 靳强作为楚国公族后裔(在楚国略次于项氏),不断发挥自己的才能,不只是在鸿门宴上护住,在指挥汉军应变能力上也不差,也影响着同是靳氏的靳歙。 在刘邦一次次突围中都有靳强的影子,在刘邦从成皋出而走河北,入韩信军的过程中全力保护, 身负数箭,使得刘邦安然无恙,在小修武南时刘邦便使其以中尉的身份率汉精锐军。 现在更是委以重任,和黥布、燕相一起合围钟离眛,刘邦为使黥布能甘心为汉,特立其为武王。 九江王这个称呼是项羽所封,刘邦不喜欢再称呼这个号,但总要有个称呼,于是刘邦也给黥布取个号,立为武王。 很显然武王这个称呼,黥布相当喜欢,在第一次围困钟离眛中,作战非常积极,挡住钟离眛欲东走的路, 使得钟离眛不得不与靳强率领的汉军死战,没能率军遁走。 靳强还真是没辜负刘邦,没有辜负中尉这个称号,激战钟离眛压制住楚军,完成合围战略。 没有哪个将领愿意自己率领的军队陷入包围圈,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死地,钟离眛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一旦被汉军包围,那就和曹咎的命运一样, 除非项羽及时赶到,否则迎接他钟离眛的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战死,一是立刻投降,故而钟离眛集中精锐中的锐士去突围,厮杀很惨烈,一次被黥布挡住,一次被靳强挡住。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刘邦南下复取荥阳 小标题:刘邦南下欲取荥阳,守城枞公悄然离开 第三次再想突围,已经被武王黥布、中尉靳强、燕相昭涉掉尾三军合围。 三个围困钟离眛之人都是地位较高之人,一王,一相,一中尉,钟离眛感到极大的压力。 面对重重包围的汉军,西楚诸将心中恐惧,大着胆子向钟离眛提出暂降,暂时投降,还不说直接降汉。 钟离眛的反映很坚决,“勿有此想法,大王不久将至,已有快马飞报,大王已引兵驰还,坚守待大王。” 后面钟离眛略说以项羽之性格,如果投降那结果是非常严重的,一旦项羽回来,击走汉,结果恐怕不是烹杀那么简单。 西楚军的将领们有些不安,钟离眛则下令迅速营造壁垒,挖掘沟壑,来阻止汉军的围击。 合围成功后,靳强遣甲士告知刘邦已经完成合围,可南下取荥阳。 此时的刘邦和张良、陈平、刘交正在观察广武与敖仓间的甬道。 广武之东便是敖仓,距离较近,刘邦自河北率军南下后,在成皋之所以没待太久,有几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大军所消耗的粮草成皋供应不起, 其二得到韩信军后刘邦的目标在于收复荥阳、成皋,现在成皋拿下就差荥阳,因为如果荥阳不拿下,敖仓之南始终会处于危险之中,虽然西边有广武呼应,但如果项羽和钟离眛同时发难,敖仓能守多久,未可知。 如今已经是御史大夫的周昌能坚守多久,未可知。 其三将横扫河北的常胜军放在广武之南,遥望西楚军,这是给钟离眛的一种震慑。 故而刘邦成全薄姬之梦后,不久就至广武,就敖仓食,命三路大军去合围钟离眛。 在不知是否能成功时,刘邦没有闲着,立刻与张良、陈平、樊哙等查看广武与敖仓间的甬道道。 对此,樊哙有些失落,他的请战南击再次被刘邦驳回。 甬道是命根,必须慎重,否则他的兵力越多反而是极大的弱点。 百袋粟,一人或可吃岁余,但十数万军队,可能一天都不够,曾经荥阳汉军乏食的后果,刘邦至今还心有余悸。 故而刘邦很重视甬道的安全性。 飞马来报,言合围钟离眛成功,樊哙的反应比刘邦还高兴,“大王,钟离眛已合围,臣是否可随军南下击荥阳乎?” 刘邦的回应依旧很坚决,“坚守好广武,使其为敖仓屏障即可,此乃要事,不可轻看。” 依旧使樊哙和元顷坚守广武,刘邦率领张良、陈平、夏侯婴、张说、周緤、程黑、沛嘉等南下复取荥阳。 闻汉王来攻城,荥阳城内楚军惊恐,尤其是守城之将终公,此人在项羽第一次东还击彭越时,留其守成皋。 结果当时在宛、叶之间的刘邦趁项羽东还击彭越,立刻与黥布北上欲复取成皋。 终公听闻刘邦和黥布来,明知不敌直接弃城而走荥阳处的钟离昧。 后项羽东击彭越回来,先拔荥阳诛杀枞公、周苛,虏韩王姬信,遂围成皋,这次刘邦从北门遁出后,没有回关中, 知道关中的兵马已经抽调的差不多,直接入河北收韩信、张耳兵。 刘邦本欲南下再战项羽,听从郑忠的建议,没有南下找项羽战,而是派出卢绾、刘贾继续协助彭越饶楚后方,再次将项羽调走。 第一次调走项羽,项羽留的是终公,没有守住,第二次再次东还,项羽没再用终公,而是留曹咎守成皋,终公也没有弃用而是令其守荥阳,与荥阳东的钟离昧形成互应,共同守好荥阳。 谁知曹咎也没守住成皋,使得项羽不得不快速奔走在回来的路上。 话说项羽没回来之前,荥阳城的终公认为,荥阳有钟离昧,成皋有曹咎,这一带就是楚军的天下,不必担心汉军。 为此终公的心放宽,每天与诸将饮饮酒,聊聊天,谁知一觉醒来听闻钟离眛被汉军围困。 成皋的曹咎也兵败自杀于汜水之上,吓得终公酒爵当场掉落在地上。 终公此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善于守城,能激励将士,但也善于逃走。 逃走虽然不好,但好在能保留住项羽的一点人马,当时终公没有守住成皋,令刘邦和黥布军成皋, 不过却保留住数千精锐楚军,项羽没有知罪,反而令其继续率本部人马守荥阳。 听闻钟离眛被黥布、靳强、昭涉掉尾围困,刘邦亲率大军攻荥阳,自知之明的特点再次发挥出来。 果断下令弃城而走,明知打不过,为何还要打,当在运动中伺机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上策。 这点和彭越的战术很像,可惜他没有彭越的军事天赋,只知道方向,不知道如何走过去。 刘邦再次来到荥阳,距离上次离开已经约有半年,心中感叹荥阳的人和事。 略微感叹之后,刘邦便命司马张说率领本部人马(曾为西魏之将)和程黑为左右先锋,攻略荥阳。 刘邦下达的命令是攻略,不是一定全是攻,亦允许用策略。 张说所率领的军队乃长铍军(类似长枪军),能使用长铍的皆是善战的锐士。 程黑则曾为张耳麾下的得力干将,张耳被陈馀击败逃亡后,他率残军退守卢奴。 到汉三年,韩信、张耳略赵地时,程黑作为张耳的老部下,第一个响应,加入到汉军中反击陈馀。 自此程黑就开始复跟张耳,协助韩信攻略赵地,等到刘邦北上赵地,夺韩信兵权南下,而他也正式归入刘邦亲率。 程黑是个明白人,跟着刘邦混,比跟张耳要有前途的多,刘邦率军南下,他自然也没啥意见,跟着南下。 程黑没傻到非要跟着张耳的地步,况且刘邦欲立张耳为赵王,连张耳的富贵都需要刘邦的支持。 南下后,程黑尽心寻找立功的机会,此刻为先锋,自是第一时间派人混进城,欲里应外合。 谁知潜入荥阳城后,已经不见楚军的影子,回报后程黑和张说惊讶,都不知道终公是如何做到悄然离开的。 程黑和张说二人亲自纵马来向刘邦回报,闻言后,刘邦惊讶,不知道楚军在搞什么诡计。 不战而走,这似乎不符合楚军的作风,钟离眛的顽强让刘邦皆认为楚将当如此彪悍。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项羽怒兵飞至 汉军畏楚皆走险阻 小标题:项羽兵至而汉畏楚皆走险阻,荥阳守或弃刘邦艰难决断 项羽亲自西征以来,常乘胜逐北,打的汉军几乎丧失信心,打的刘邦想割荥阳以东求和去。 求和不成,才有陈平的离间计! 直到韩信、张耳、曹参、陈仓率领的汉军在河北接连胜利,汉军的信心才没完全丧失。 项羽更是几次逼的刘邦走投无路,如果不是部下以命相救,恐怕已成俘虏。 这么彪悍的楚军,怎么不战而走,一定有诈,这是刘邦的第一反应。 张良为刘邦进行分析,认为此时项羽不在,曹咎战死,钟离眛被围,荥阳已是囊中物,不会再有变。 为确保安全,陈平命暗影尉(陈平组建的专门执行反间计的)进行亲身测试,发现无诈。 刘邦这才放心入荥阳。 复入住荥阳宫,首夜刘邦彻夜未眠,翌日晨曦,刘邦无睡意早早起身,走寝宫,来到长廊,才发现片片雪花飘落。 雪花已经掩盖所有的颜色,令万物失色,唯有统一的白色,如此才使得赤色的缯(丝织品的总称)衣很显眼。 能这么早起的,还穿着刘邦所赐赤衣的只有陈平,张良身体多病,按照现在的话说少请病假就不错,天寒地冻早起者不适合张良。 见陈平匆匆而来,知道必有大事发生。 果见陈平远远行礼道,“大王,军情紧急,只好未受诏而来。” 刘邦也向陈平走去,道,“先生不必拘礼,速言何事?” 陈平道,“钟离眛突围而出……” “其有大能乎?”闻之,刘邦惊讶,黥布、昭涉掉尾、靳强三人的能力,刘邦数知道,能从中突围,着实超出刘邦意料。 此时陈平已经走到刘邦身边,“乃项王东击梁地而还。” 听闻项羽回来,刘邦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项羽是早晚会回来的,除非他死在梁地。 项羽回来,以项羽的猛劲,钟离眛再策应其内,突围不难,这又在刘邦预料之中。 刘邦道,“项羽归,汉不能困钟离眛乎?” 闻听,陈平脸色微白,“项王所引之兵,非常理论之,其兵峰锐不可当,汉军畏楚之心犹在,项羽之勇无人可敌,一战而汉军尽走险阻,以自保,为将者虽斩退却士卒,然不能禁。” 听闻陈平一番叙述,刘邦有种不妙的预感,荥阳之围莫非又会重演? 上次荥阳围困,刘邦不仅折损一位重臣周苛(三公级别的),还折一员猛将纪信(将军级别的,还参加过鸿门宴,极为信重的爱将)。 这次如果再被项羽围困于荥阳,结果如何,未敢设想,刘邦道,“速召集群臣诸将,于大殿议事。” 大殿之上无多余人,没多余的废话,面对项羽归来,一下就破除钟离眛的危局,如今再围荥阳,众人开始激烈的讨论。 有建议刘邦学习上次,趁现在三军即黥布军、燕军、汉军皆在城外,可与荥阳互为犄角,可出荥阳,回广武。 令三军留在荥阳,牵制项羽部分军队,刘邦可至广武,借助广武的守军,以及敖仓的守军及粮草,来和项羽打持久战。 这个建议的提议者是张良、陈平,二人皆认为目前荥阳汉军兵力虽比项羽强大,然此处粮草不济,如果项羽选择命钟离眛切断敖仓至荥阳的甬道,则危矣。 兵力再多,也会陷入如上次的危险之中,甚至比上次可怕。 陈平对此建议,又进行补充佐证,如今项羽所率之军依旧很强悍,面对强楚,黥布和燕相是否能一直与汉军同心,不可知。 此言令刘邦心底一动,陈平的反间计,刘邦已经见识过,而在楚军那钟离眛是和陈平同一种人才。 陈平能行驶反间计,钟离眛亦可,加上项羽在范增死后知晓上当,那么允许钟离眛策反燕军还是有可能的。 至于黥布和项羽已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策反不可能,但若允以重利使其中立不是不可能。 还有建议刘邦坚守荥阳,耗项羽于荥阳城下,荥阳粮草不多,西楚军也缺粮,尤其是在刘贾、卢绾协助彭越烧其积聚,以破其业,已经使楚后方无以持续给项王军食。 刘贾、卢绾这支军队很特殊,其他别将率独立军,刘邦给的命令就是尽可能多的拔掉彭城附近的城池,使彭城彻底孤立。 令项它不能如萧何那样非常顺畅的向前线输送粮草辎重。 可刘贾、卢绾这支军队,刘邦的诏令则是命其尽可能多的去烧其积聚,换句话说就是一个粮草焚烧队。 粮草是军队的命根,自然是各方注重看守的,其守护之军兵力不弱,战将也很猛。 不过楚军遇到的是游击大师彭越,加上一个很懂得彭越战术,深深不断学习的刘贾,后方已经苦不堪言。 项羽现在也只能想办法就地取食,这种情况项羽再猛,也无法持续,坚守即可。 这类意见多是战将提出的,诸如夏侯婴、周緤、程黑、华寄、张说、沛嘉等将。 主要是这两类建议,文臣主张离开荥阳,去广武,与项羽在广武长期对峙。 武将建议固守,耗死项羽,到时候楚后方在彭越与刘贾的合力破坏下,项羽又不得不回去。 项羽只要再回去,荥阳之困自解,如果项羽带走钟离眛那就罢了,如果不带走,再围钟离眛不降则取其首级。 在这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未决时,刘交(刘邦之弟)提出第三个意见,是在武将意见的基础上进行补充,建议调韩信立刻击楚,使项羽不得不回救, 如不回救则命韩信率军兵会荥阳,共击项羽。 项羽破齐的项羽,群臣诸将已知,后来听闻项羽派遣龙且救齐,齐地状况如何,韩信未报,皆不知。 不过在刘交看来,即便齐地韩信没能彻底平定,然可举河北之兵,连齐降卒,可回击项羽。 刘邦面对这三种意见,认真思虑良久,随后下令,坚守,择善骑射之士为使,纵马令韩信南下。 如今曹参、灌婴、周勃、靳歙、傅宽等骁将皆不在身旁,刘邦深感兵力不济。 使者已出,刘邦命诸将做好守城准备。 可接连数日项羽未发起进攻,项羽救出钟离眛后,两军合在一起却没有动静,这让刘邦感到不安。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初闻龙且战死项羽惊恐 小标题:初闻龙且战死项羽惊恐怂恿韩信割齐自立而三分天下 话说钟离眛被围困,楚军人人畏惧,多有惶惶不可终日者,钟离眛即便再鼓舞人心,也是杯水车薪。 就在钟离眛快撑不住时,忽闻杀声震天,汉军大乱,燕军四散,直接被打开突破口。 “项王归来,众将士,随吾杀出去!”意识到项羽归来,钟离眛变得极其亢奋。 不得不说项羽在楚军中的形象很高大,也很有号召力,在项羽的带领下,对付汉军、燕军、黥布军(统称为汉军),如同摧枯拉朽,打的汉军畏惧,仿佛回到彭城大战时刻。 黥布、昭涉掉尾、靳强见状不妙,立刻下令尽走险阻,以自保。 靳强作为汉军主将,深知这些是刘邦带回来的家底,不能都让项羽很吃掉。 一旦项羽将这些家底吃掉,那么荥阳中的刘邦将危险,甚至比上次荥阳之围还危险,故而果断入壁垒,坚壁不出。 此时靳强才知道这些战无不胜的汉军,是要看在何人手里指挥,在他手里却成败军,不过心里安慰自己,败给威震天下的霸王,不丢人。 黥布、昭涉掉尾、靳强不敢分开太远,怕被项羽各个击破,又不敢完全聚在一起,怕被项羽完全围困而不能相互救援。 数日后,不见项羽对他们发起进攻,只是围住荥阳,截断荥阳的各个要道,这令三人疑惑。 黥布更是认为这是项羽要困死荥阳,不敢独自拿主意,便建议一起拟定方案,向城内的刘邦请示。 三人此刻尚不知项羽的状况,虽然救出钟离眛,但所处的情况一点不比刘邦好多少。 大帐内,钟离眛、季布、项伯、项庄等将聚在一起,眸光皆聚在项羽身上。 项羽脸色阴沉,那令人畏惧的双瞳,此刻消失不见,眼神豁淡很多。 龙且战死?龙且怎么会战死? 十余万的主力就这么消失? 项羽完全懵掉,在印象中,他觉得龙且是可以匹敌韩信的。 齐楚联军,兵力绝不少于韩信,怎么会是这个战果? 龙且南渡淮水战黥布,皆能战胜而归,即便韩信比黥布厉害,但不至于如此惨败。 龙且之死给项羽的冲击不只是惊,因为龙且所率的主力不是战死,就是尽数被虏,项羽第一次深深感到恐惧。 项羽从未有过此种感觉。 即便是上次他项羽陷于齐地,刘邦攻入彭城时,他都没有恐,只是惊怒。 龙且之死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来,给项羽的感觉首先是他失去最能信赖的爱将,最能懂他的知己, 其次才反映过来而询问留公旋、周兰是否将兵马带回来一部分,哪怕是带回来一半也好。 话说周兰先逃跑至梁地,欲投归项羽,发现项羽已经西还,便纵马去追。 等到入西楚军营,恰好遇到留公旋只率千余人回来。 周兰作为亚将,将战况告知项王,请求责罚,项羽惊恐,没有震怒,没有责罚,久久一言不发,事已至此,责罚无益。 项羽渐渐冷静下来,然后暂停对荥阳的进攻,首先对周兰道,“龙司马战死,楚危,寡人迁若(你)为将军,以使者入梁地,如能劝彭越勿反梁地,可裂地封侯。” 周兰见项羽没有责罚,还迁自己为将军,出使彭越,心下感激。 别人可能觉得项羽不怎么样,为人小气,抠门,不愿赏赐爵位和土地,但项羽给周兰的感觉那就是明君。 十指尚且长短不齐,况人乎? 周兰马不停蹄,领命前往梁地暂且不提,项羽将眸光看向遥远的东方齐地,询问谁可出使齐地,劝韩信不要南下击楚,脱离汉王的掌控。 事到如今,项羽不再爱惜霸王这个名号,想要使韩信脱离刘邦,但这个任务比较难完成。 项庄等请求出使,被项羽——否定,因为荥阳一带还需要他们。 其余诸将无一人敢入齐地,此时盱眙人武涉向项羽献计,“大王,事到如今,楚事紧急,臣以为楚汉强弱已逆转,独楚难抗汉,窃以为当劝韩信自立为齐王,使其与楚汉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令其不击楚。使其知楚在,则齐安; 另欲使彭越不扰楚,不如承认其在梁地之权,如其不反楚,则定下盟约,封其为梁王,天下事或可谋……” 这种话由武涉口说出,等于挑战霸王的称号,承认韩信的存在,也承认彭越的存在。 对于彭越不断扰楚,如今不仅无过,还封其为王,这种行为,项羽怎么忍得了。 诸将见项羽眼运双瞳,认为会一怒之下将其烹杀。 项羽则狂笑一声,感叹道,“不过晚封几个王而已。” 随后立即赏赐武涉,并命武涉代自己出使齐地,劝其中立,如成功则封万户侯。 话音一落,首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项伯,“大王,此时封立彭越、韩信,非时机也,会令天下诸侯认为彭越不断为汉扰楚,楚不胜其烦而封王,如开此例,天下诸侯皆来伐,以求王爵当如何? 昔日韩信在大王身旁未曾显,如今韩信威震天下,此刻劝其为王,天下皆以为楚恐韩信军,屈于汉,天下诸侯岂不尽反楚为汉?” 项伯本是令尹,留在彭城,但现在项羽可用之人越来越少,只好令尹亲自上战场,先是参与收拾淮南的残局,尽杀黥布妻、子,随后就随项羽往来于梁地与荥阳、成皋一带。 项羽道,“以令尹之言,当如何,龙且战死,寡人无力开辟第三战场,梁地与荥阳一带已令楚军疲于奔命,齐地何人可独挡?” 项伯道,“如此时劝其王,韩信未必肯听。可借力化之,使人暗中怂恿韩信为齐王,割齐地自居,大王再以楚使使齐,以伐交之计令其中立,与楚汉三分天下。 梁地彭越,也不必遣使册立,如今韩信败田齐,田氏于彭越有恩,或可投彭越,可暗令田氏策反彭越。” 闻言,项羽陷入深思当中。 项羽的一切烦恼皆源自齐地,此刻的齐地汉军尚未完全平定。 城阳下韩信和灌婴正进行着一场交涉,关乎着临淄郡的归属。 韩信道,“灌御史击田吸于千乘,待破杀敌军后,于临淄会合。” 韩信对灌婴军的表现非常赞赏,破杀龙且,俘虏齐王田广,这些赫赫战功多是灌婴军先立。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韩信有心诸将有意 齐地短暂出二王 小标题:诸将欲使韩信为王,田横自立为王欲复齐 虽然诸将皆知这是大将军韩信指挥得当,灌婴、曹参才能立下赫赫战功,如果没有韩信的指挥,可能汉军还处于彭城大战的阴影中,而常常被楚军追击。 可韩信知道,即便他能耐再大,策略再完美,没有曹参、灌婴、张苍、傅宽、宣虎等将的强大执行力,也不可能完成。 灌婴开口道,“婴能随韩相国建立灭齐之功,幸甚,婴必定尽早扫平临淄郡北。” 临淄城虽然拿下,如今龙且已死,田广已俘虏,但临淄郡北仍有田氏盘距,可谓田宗仍疆,必须彻底把胶东和临淄郡北扫平,齐地才算大定。 灌婴一走,蒯彻立刻建议道,“大将军,齐王田广不可留,齐人多诈,齐地多变,万不可步项王陷齐地之复辙,如今郦生已遭烹,如齐地再有变,汉王必有责备,至今未有汉使责问,此乃破齐地之功也。” 韩信神色凝重,认真思虑,这种事情着实令他头疼,韩信很不喜欢思考这种汉庭人心之事,只想认认真真做个大将军。 韩信喜欢专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做个横扫天下的上将军,建立不朽的功勋,对于庭堂上的人心诡诈,他讨厌思考,这种思考会影响他对攻城略地的判断,他很醉心于军事。 可韩信也知道,他不得不考虑,就是因为不善考虑,在项家军中始终得不到重要,这种事情他发现蒯彻很精通,而且很上心,便欲委托其办。 韩信点头道,“田广交与先生处置。” 看着蒯彻走后,韩信感叹道,“兵事可问李左车,政事可问蒯彻,有此二人,韩信幸甚。” 实则不久前,在俘虏齐王广后,诸将就悄悄找到蒯彻。 “先生,大将军一路虏魏,定赵,服燕,破齐,此乃盖世奇功,当为王,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吾等随将军战,功不过亭侯,然大将军如为王,吾等皆能裂土为侯,为自家千秋之业愿先生为吾等谋,感激不尽。” 以陈贺、孔聚、高邑为首的诸将向蒯彻请教立业之计。 蒯彻思虑片刻道,“当诛杀齐王广,以开王侯之始。” 诸将情不自禁的互相看一眼,点头道,“未请汉王诏令而杀齐王广,虽破齐却折损郦生,汉王因功不问责,然心必有隙。” 蒯彻道“亦非彻陷大将军于险境,所谓功高震主,大将军所立奇功,足以为王,然汉王岂能允许麾下有王者分其地,大王欲得天下,用萧何申律令而治天下,纵分封诸王亦非其所愿。以彻愚见,天下或三足鼎立,或一统天下,再入郡县制。” 蒯彻眸光锐利,他看出这天下纷争不息,皆因诸侯王纷争,秦始皇一统天下,废黜分封,实行郡县制,理论上可以使得天下长久太平,只是事与愿违。 究竟为何,蒯彻还没想的很透彻,但有一点他能肯定,韩信如果能收敛锋芒,就此隐去或可放浪形骸于江湖,但他不是,而且他有为王之心,也有为王之能,只是目前没有一个为王的锐利眸光以及如何做王的思想储备。 蒯彻相信这些可以通过时间来改变。 陈贺、孔聚、高邑、冷耳等将皆是神色郑重,“大将军有为王之心?” “陈王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道出天下英豪心,男儿岂无为王之心,只是时势不允许而已。然大将军心念汉王知遇之恩,现时机尚未成熟,且看临淄汇聚之时。”蒯彻说道。 大汉国显耀位置就这么多,有心之将却不少,在刘邦麾下无法显赫的,就会想着如能在韩信麾下获得三公九卿的地位,那何乐而不为。 人人自然欢喜,诸将心里很希望韩信定齐后为齐王。 一番秘密讨论后,齐王田广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在田广还在思虑是否天意不美时,灌婴率军一路过济北郡,欲击千乘的田吸。 汉车骑行军速度还是很快的,比较适合追击,为提高灌婴的战斗力,韩信还为灌婴配置轻步兵,全部乘战车而行。 下车可结步阵,上车可结战车阵,配合骑兵作战。 灌婴所率的是郎中骑兵,是汉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和刘邦身边的一支骑兵同等,甚至还厉害),但并非全是骑兵,非单一兵种,也是配合着弩兵、车兵还有轻步兵。 这轻步兵经过韩信的改编,与原来略有不同,他们可以看作时骑着战马的长矛、长戈兵。 介于骑兵和步兵之间,由于是长兵刃,这和手持吴钩(弯刀)和长剑的骑兵不一样,战斗力没有后者冲击力强,但好在能长距离冲刺。 灌婴下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时,这些轻步兵下马便负责警戒,还有的负责看管马匹。 就在汉军休息时这些轻步兵立刻发现有一双双眼睛在丛林内盯着他们。 这一双双眼睛则是齐军的斥候,乃田横派遣出去的,负责侦查博阳四周的情况。 博阳城西,田横率大军已经向城阳进发,却突然斥候回报言齐王广已死,田横彻底傻掉。 田横觉得自己总是晚一步,但现在没有齐王在,那么齐地便是一片散沙,这对田氏而言极为不利。 田解道,“相国,齐地不可一日无君,否则齐地必定一盘散沙,请相国晋为齐王。” 将军田解开头,诸将纷纷请田横自立为齐王。 田解的话说到田横的心里,他也担心因为齐王之死,齐地陷于一片散沙。 如今田吸在千乘,田既在胶东,这些都曾是他田横的部将,自立为王,想必他们没意见。 田横便道,“诸将所请,横本不敢为王,然汉军欺人太甚,齐地不可无主,横愿为齐地诸将之帅,与韩信厮杀到底。” 田解立刻改口道,“大王,请下令。” 田横眸光变的犀利,为王的气质简直是顷刻而至,“传寡人令,命田吸以千乘为据,逐渐收复临淄,田既以即墨为点,招收兵马,稳定胶东,待寡人扫平济北郡,再合兵击韩信,将汉军赶出齐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田横还击灌婴 汉将急于请命 小标题:田横为王还击灌婴于嬴县,灌婴受命欲渡济水击田吸 田横说的慷慨激昂,士卒和诸将兴奋的高喊,“逐汉军出齐地!” 呼声很高,这让田横找到当年召集兵马以距项羽的感觉,最后收复失地,复齐,这种感觉让田横很亢奋。 上次他能成功,还是立他人为王,如今能成功,则是为自己,这感觉相当不同。 难道韩信能比项羽还厉害?项羽来攻,他都能守住,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这两个命令很快化作数匹战马,分别向胶东和临淄郡飞奔而去。 做完这些,田横又询问道,“济北郡内,可有汉军?” 田解立刻凑上前,“大王,刚接到斥候回报,灌婴军正在博阳之东,其欲击千乘。” 千乘?这个地方,是田横将注重关照的地方,灌婴欲击千乘,岂能坐视不理,田横开口道,“寡人初为王,就拿灌婴军开刃。杀敌立功者获赏双倍,斩杀千人将及以上者,赐爵三级。” 田解满脸兴奋的立刻转身对着诸将道,“大王有诏令,杀敌立功者重赏,兄弟们,杀一抵四!拿灌婴军开刃!” 田解也知道仅仅靠喊口号是不顶用的,用兵靠的不是这些,但终究能提提士气。 一阵呼喊之后,田横没有即兴演讲,而是大步走向战马。 田解很负责,劝言齐王当乘坐战车,而非战马。 田横为将出身,征战四方,习惯催马如风,坚持骑马,并正式拜田解为大将军,即刻率大军追击灌婴。 田横为王,却依旧如大将作风,率先追击灌婴。 为给灌婴军痛击,田横决定以身作则。 追击郎中骑,车兵慢半拍,步兵就不知道慢到何处,田横追的起兴,竟然一路追到嬴县,把田解甩在后面。 灌婴作为骑兵统帅,比任何人更愿出其不意的给千乘一个突然袭击,所以偃旗息鼓,悄然行军。 骑将冯敬(曾为魏豹骑将,投降汉军)出于骑兵将领的嗅觉,立刻觉察出有齐军在追踪。 冯敬告知灌婴,欲请命留击,断后使灌婴无忧,这没毛病,但灌婴没同意。 灌婴只是悄悄的对冯敬道,“不做声张,分兵二路,行欲分兵袭击千乘之势,若(你)与左校尉李必绕道其后,与吾前后夹击。” 冯敬心中感叹,果然奸商二字不是白叫的,灌婴小商贩出身,那精明的算盘,在建功立业中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冯敬熟读兵法,从小也习练骑士之术,也自知不如。 迫于生计,人的潜能总是会被激发,走南闯北的人骑术是不差的。 冯敬和李必皆敬佩灌婴这种心中不起波澜的人。 冯敬和李必二人皆是久习骑兵之人,即便如此,心也无法做到波澜不惊,时刻会担心背后的齐军会突然发起进攻。 人的眼睛看不到后背,所以害怕,尤其害怕从后面悄悄跟踪的人,总会时不时回望一下,冯敬这一回望就发现一个令人心境无法平静的事情,追击者乃先遣军,且为首者为田横。 这个消息让激动的冯敬再次找到灌婴,请求回击,抓住齐相国田横。 田横虽为王,但消息尚未传播出去,汉将多不知,如知田横自立为王,那么第一个打的肯定是田横。 很有可能改变策略,不去渡济水击田吸于千乘。 不过韩信命灌婴是出于战略考虑,消灭其军,拔下其要城,即便田横为王,亦是孤家寡人。 真的很冷静,冯敬没见过能这么沉得住气的骑兵统帅,回击不过是打马狂奔三盏茶的功夫。 可灌婴依旧浑然不觉的样子。 灌婴意识到不同寻常,田横为何会主动出击,这不合常理。 韩信的出招也不合常理,如果说擒杀齐王广是首要任务,那么次要的应该是击杀田横,因为田横是相国,连齐王都是他立的。 如果不除掉田横,他要是有心,岂不会立诸多齐王,可韩信的眸光没有盯着田横此人,而是盯城池,盯战略位置。 把临淄之北扫平,非注重人,这和先前一定要追得齐王广的策略不同。 先前要追齐王广,因为齐王广带很多兵遁走,并请西楚来助,必需追杀。 现在龙且都已击杀,西楚军的家底近半都没了。 情势已变。 韩信的不同寻常启发灌婴,这田横一定做过什么,不然他应该优先去对付韩信。 这个不同寻常使灌婴继续装作不知,一直到嬴县,突然调转马头。 一个行军悄然,一个追的悄然,似乎都在等待时机,等待对方最软弱的时候。 如同猎狗追击兔子,兔子发现后,并不直接奔一窟,而是绕道,让猎狗转向,再寻一处入窟,否则傻傻的跑,它是跑不过猎狗的。 狡兔尚三窟,人更需谨慎。 原本田横紧追不舍,忽然发现汉军兵分两路,没有犹豫,直追灌婴军,另一支汉军只是吩咐斥候,交给后面的田解来解决。 一路悄然追击,却始终不见田解回报剿灭另一支汉军的战况,即便作战不利,也该有个消息。 情况不太对,这个时候田横多么希望田吸、田既等任何一个田氏之将在,那该多好,已经无人可用。 华毋伤被俘,其他诸将又被调往田吸、田既那里分守各地。 深深的不安,田横直觉很不安,立刻下令向一侧突围。 对危险的敏锐度皆是从一次次厮杀中得来的。 从田荣与章邯战东阿时,战田假时,又从田荣战项羽时,他的敏锐度一点点在增加。 田荣死后,田横的嗅觉已经初成型,复齐时,他的感知已经锻炼出,如今田氏遭遇灭顶之灾,他没有思考,凭感知直接令骑兵侧翼而走。 可惜还是迟一步,田横也没有等到田解的回复,等到的是冯敬的背后突袭。 汉军左校尉李必则布置疑兵,使人多插旗帜,自己亲率骑兵阻击田解的后续军。 田解曾从田横于嬴县败于灌婴军,当时差点要其命的就是李必。 人心很奇怪,一朝被人欺,再次见到此人心中就会自动生惧意,即便努力克制,更何况还是差点丢小命。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田横为王初战就遭遇战败 复齐路漫漫 小标题:田横为王初战即败奔投彭越,李左车降齐檄文在济北受阻 见到李必,又不知对方兵力虚实,田解没敢贸然上前。 田解的不敢贸然,稍微一耽搁,就使得田横和田解暂时脱臼。 田横的侧翼而走,直接被冯敬、周定、单宁率军从侧后方拦截,正前方又被灌婴、骆甲亲率汉铁骑拦住。 前后夹击,田横难敌,由欲破杀灌婴改成突围而走。 灌婴军前后夹击田横,再次大破田横军,斩杀俘虏着近半,后因田解冒险与田横接应,田横突围而走,李必兵力不足未能切断二人的接应。 望着满天的星辰,披头散发一路狂奔的田横摇头叹息,他本是一个硬汉,为何现在眼角湿润? 田横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从某种角度说,他还是一个很重情义有侠义心肠之人,所以才如此能得豪杰追随。 现在田横不解为何会二次败于汉将灌婴,难道汉将各个很厉害,不只是韩信可怕! 曾经一度怀疑自己不能对付项羽,但田横不仅坚持下来,还成功复齐,可现在皆被汉将灌婴连败于嬴县。 究竟怎么回事? 韩信之名已经威慑天下,田横所想的就是对付韩信,可没想到汉将灌婴竟如此厉害。 田解看着前途一片漆黑,只有天空微弱的繁星,还有冰冷的北风,看不到一户人家,突然间很迷茫,“大王,吾等何处托身?” 田横没有立刻回答,没有回答却比回答还让田解担忧,田横的眸光看向梁地。 田解道,“大王,彭越助汉数反楚于梁地,今败于汉,走彭越如入虎口。” 明眼人皆认为彭越从汉的,而且与汉的合作还很默契,在与卢绾、刘贾的合作中,烧掉不少楚积聚。 投彭越,岂不是自投罗网。 田横的心思,田解了解,但他不了解田横深层次的思虑,“彭越曾受田氏将军印,与齐共反楚,此恩,彭越不会忘;彭越虽与汉军反梁地,然吾知汉王之约至今未曾兑换,楚又遣使入梁地,其为楚为汉,尚未可知。 彭越久居梁地,早已有称王之心,寡人入梁地,齐人贤者亦多归,有利其立王者之业,勿惧。” 田解乃从曰:“谨遵王命,臣请为王护驾。” 田横和田解引兵走彭越,暂且不提,话说灌婴大破田横军,破其复齐梦,未做停留,沿汶水过嬴县,再沿淄水一路北上,去完成既定任务。 过淄水,下博昌,军博昌北,与千乘隔济水相望。 入夜繁星点点,济水凝结一层冰,可惜不足以支撑人马渡水,所以船只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向博昌聚集。 济水南方没有人玩冰,因为太薄,但北岸却有,不断从水上和水中跑上岸,跑进千乘城内。 城内一人的眼眸如墨,仿佛可吸收一切希望之光,亦能散发自信之光,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济水之北如狄县、千乘等城仍在田齐掌控之中。 此人就是坐镇千乘的田氏宗族之人,田吸。 说到田氏多唠叨几句,这田氏在齐地能够代替姜子牙后代,那是有一定原因的。 在道德上多会谴责篡权者,但篡权者为维护自己的统治,往往会加倍恩惠于民,极力拉拢贤才,故而田齐却极能得人心。 曾经的田氏之王治下有稷下学宫的盛名,在秦尚未统一,列国纷争的时代,他是万千学子梦寐已久的学府。 很多战国时代(后世的一种称呼)的‘名人’都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荀子,还曾担任过学宫的‘祭酒’,也就是学宫之长。 诸多学者们在这里互相争辩、诘难,互相吸收,成为真正体现战国时代“百家争鸣”的典型。 当时的田氏采取极为优礼的态度,对待这些学者,封不少着名学者为“上大夫”,而且不只是一个名号,还受上大夫之禄,可谓拥有着相应的爵位和俸养, 允许他们“不治而议论”。 什么意思呢,就是可以拿着上大夫的俸禄,不用做官,就可以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 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拿着总经理的工资,不必去做总经理的繁琐工作,却可以像总经理一样给老板提建议。 这稷下学宫因此具有学术与政治的双重性质,既是一个官办的学术机构,又是一个官办的政治顾问团体。 诸多齐国的官吏多从稷下学宫出,故而很多贤者、学子比较拥护田氏齐王,这也是田氏代齐后一个拉拢人心的手段。 这也是田氏作为一个篡权者能够得到士子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田儋、田荣、田横皆能的齐地的贤者,也是他们继承祖辈的优良传统。 说这么多,现在言归正传,就因为田氏延续稷下学宫的策略,又不吝钱财,招揽猛士、智士(谋士),故而田氏依旧能定齐地,掌控齐地,使得霸王都限于齐地而难以迅速抽身。 田吸在济水之北完全遵从田横的治国之策,坚守千乘,不断扩展田氏对临淄之北的掌控,稳住李左车提议的檄文冲击。 话说在韩信下临淄后,采取李左车的策略,和镇抚赵地大同小异,一卷檄文传至各地,可谓临淄郡纷纷投诚。 唯独檄文到达济水之北的千乘、狄县等附近一带,受到极大的阻力,不愿降汉。 武力征服愿意,不愿死的都乖乖跪着活,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逃亡,可降服其心,难。 可以用金钱驱使吾嫁人,但无法驱除吾心中的那个人,这种道理自古至今都通用。 田吸贯彻的田齐政策让齐人得到切身好处。 大秦制度无有好坏,执行者没做到位,上行未下效,上者吃肉,下面只能喝汤,齐人不喜秦法。 田氏复齐,却能给口粟粥,比清汤寡水好很多,谁还会在乎遥远的大汉会带领他们走上顿顿有肉有酒,还能有蜜饵(糕点)、酏食(薄粥,带有酒味,类似于米酒)等。 穷山村里的美丽宣传永远抵不过一碗实实在在的粥。 故而韩信才命灌婴去击田吸,曹参去击田既,皆是因为李左车的檄文在胶东和济水之北没有起到作用。 皆言得人心者得天下,哪个君王不希望得人心而拥天下,除非无脑的败家子。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田氏分守三齐欲续三命 小标题:田氏分守三齐欲续三命,田既战败缩城内不出 话说田吸镇守济水之北的千乘、狄县一带,齐人非常的拥护田氏之政。 听闻灌婴来战,田吸的第一反应是坚守,不出战,麾下诸将不解,纷纷言岂能怕汉将乎。 田吸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发出一点亮光,思考的光,“吾与新王相比,如何?” 诸将不敢虚言,“略有不足。” 田吸道,“吾不如新王远矣,千乘兵与龙且所将楚兵如何?” 诸将言,“亦不如。” 田吸道,“兵马不如楚强,吾又不如新王,新王尚且败亡,龙且亦喋血战场,吾等岂能迎击汉之趁胜兵锋?” 自知者未必明,因为他忽略麾下诸将的才能,自认不可抵灌婴,但麾下若有人才就不一定。 有裨将道,“将军,济水之北诸城池民心所归,如不出站,仍有灌婴逐一占据,恐失人心,不妙。” 田吸却道,“民心虚无缥缈,在汉军铁骑下,不值一提。” 民心所向,看似缥缈虚无,不要是它可以转化成无坚不摧的戈、矛、 裨将坚持己见,“田将军,民心在齐,全城皆兵也。” 田吸道,“吾意已决,不必再言。” 田吸不愿战,奉行坚守,他认为城中粮草多的是,耗死汉军,只要灌婴军的粮草变少,他再出击。 这个想法很好,没啥毛病,问题在于这个想法已经被灌婴得知。 永远不要和商人讨价还价,无论看似占多少便宜,他们终究还是赚的。 灌婴得知田吸只肯固守,心喜,与冯敬、李必、骆甲、周定、单宁、戴野、丁礼、华毋伤等商议。 讨论如何诱惑田吸内部不和,令其麾下出击,或者激将田吸出击,整个过程华毋伤多一言不发。 周定轻声对灌婴说,“华毋伤此人归汉之心不定,留之无疑,恐有变。” 灌婴却道,“不必担心此人,其有封侯之志,只是念及故主而已,待南下击楚时,其必定出力。此刻吾请其议事,乃不冷落此人而已。” 周定道,“如华毋伤将作战之计告知田吸,岂不大大不妙。” 灌婴很肯定道,“华毋伤纵有此心,田吸岂能听乎?不必再言,吾自有办法收服此人。 汉欲征战天下,与楚骑苦战,麾下骑将自多多益善。” 讨论很热烈,有建议引济水灌城的,提出用水,诸将多兴奋不已,对韩信的几次水战那真是记忆犹新。 背水一战,天下闻名,诸将开始对这个从没打过什么大战却能当上大将军的人,有新的认知,那就两个字,服气。 原以为背水一战已经很能体现兵家对地形的超级应用,谁知高密战龙且、齐王广,这次对水的运用真的超出他们想象。 对韩信惊为天人,明明兵力不占优势,偏偏靠着水将龙且军一分为二,大半都不得渡,这才相对用意的合围龙且,杀死龙且。 对水的运用,诸汉将已经以及深刻,故而提出用水来进攻千乘。 灌婴无奈摇头拒绝,不是不想用,也不是考虑城中的无辜,而是他真的不擅长用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把兵的真谛与水结合起来的,非寻常之将可以,灌婴自为不擅长。 此计不行,诸将中又有人提出,示弱,靠此引田吸出城,又被灌婴拒绝。 终结龙且,擒获田广,击败田横,哪一个战绩表示汉骑很弱。 骆甲说道,“田吸不出,凭借粮草充足,在这天寒地冻时期,如果烧其粮仓,其还能撑多久。” 李必道,“烧其粮仓不易,重兵把守不说,其粮仓并不再千乘外。” 狼入羊群会做什么,吃是一下吃不完的,但可以选择将羊群赶到峡谷去,只需一两只狼看守即可。 冯敬眼睛一亮,理解骆甲的意思,“右校尉之言,是否为潜入城中,焚烧其粮?” 骆甲道,“正是如此,士卒岂能尽于粮仓处就餐,必分散各处,分灶就餐,汉军可选勇士潜入,焚烧之。” 灌婴道,“行此计,城内遍地起火,必乱。” 冯敬像是想到什么,乱必生变,可攻城,但灌婴军毕竟最擅长的是野战,毕竟是郎中骑兵为主力,连攻城的器械都要现场准备。 在齐地的汉军,最擅长攻城的部队是曹参军,云梯、巢车、冲车等应有尽有,即有骑兵也有步兵。 此时的曹参攻城并不顺利,在他和韩信破杀龙且后留下继续平定胶东。 胶东的齐军不多,在上次对战中齐王广已经集结不少,但城池却很坚固,田既引军在胶东镇守,这是田广走高密的原因。 田既听闻韩信大破齐军,直追田广,本欲接应田广来护驾,但田广没让他这么做。 田广使田既继续坚守即墨,与高密呼应,如果他齐王有不测,便听从田横调遣,以待合兵击汉。 由于田氏宗主强,便采取分散主齐地的政策,以应对汉军的攻伐,这是在临淄烹杀郦食其之后商榷出的决策。 原本项羽三分齐地,这对齐地的统一不利,但在面临危机时,这三分齐地却如同使田氏生出三条命。 故而田横走济北郡,田吸军临淄北,田广走胶东,与田既控胶东,如此田氏三分齐地,使田齐有三处分身。 韩信纵灭其一,田齐犹在,如韩信分兵击之,必分弱其力量,齐可据地利分而食之,在合兵灭韩信。 想法不错,可惜灌婴和曹参各自可战一处,韩信利用灌婴和曹参皆能为别将的能力,反而采取反而食之,不给合兵的机会。 在韩信、灌婴追击田广和留公旋率领的楚军时,曹参与田既战,大破之,其守相许章更是身负数箭护田既入城。 至此,田既固守即墨,不敢战。 曹参叹息,“未能一战而虏齐军,参冲动矣。” 大将用兵讲究一战而定胜负,虏其上将,如不能,不可贸然出击。 现在一战不能解决田既,其缩在城中不出,再灭就难,需强行攻城。 对峙数日,汉军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攻占时机,粮草在一点点消耗,曹参比较欣赏的战将齐受,忍不住来找曹参。 齐受善战,是曹参比较欣赏的战将,初次战田既就是由他打头阵。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曹参别将略胶东不愿生灵涂炭 小标题:曹参略胶东不愿强攻,田既问计于许章心仍忐忑 齐受请命强攻即墨城,曹参沉默,没有立即回应。 攻城是下下策,拿下即墨城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的目的是消灭城中的田既军。 灭掉其军,即墨城就是一座空城,即便其他城池还顽抗,那也是秋后的蚂蚱。 曹参询问道,“必须强攻乎?” 齐受、魏选、王襄(曾为魏豹将)、毛泽、秦同、室中同、杜得臣、戚鳃、朱濞等将齐聚大帐,共同商议如何破杀田既。 久久没有人回应,曹参眉头微皱,自从和韩信长期协同作战,越来越深受韩信的影响,能不硬来,就别徒增伤亡。 曹参正欲开口,王襄则道,“田既不敢战,汉军不必强攻,吾不攻,可待彼来攻。” 曹参道,“愿闻其详。” 王襄道,“汉旨在平定胶东,可逐一攻略其余城池,使即墨成为孤城,再以从汉之民规劝其降,城内必乱。” 即墨城中很多士卒都在即墨城附近的城中出生,王襄想到的是就是利用即墨士卒的兄弟姐妹来瓦解。 曹参点头,“可行……齐受,魏选。” 二人齐声道,“未将在。” 曹参下命令道,“引兵监视即墨,田既如不全军出动,勿出击。” 二人唱一声诺,领命而出。 随后又使秦同、戚鳃等去修缮攻城器械。 曹参又命毛泽、室中同、杜得臣、朱濞率军扫除与即墨城的生活、军需、人口等有关的城池。 按照后世所说就是封锁制裁,让这座孤城在寒冬里越来越饥饿,越来越虚弱。 饥俄常常会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座城。 城内的田即询问齐校尉道,“此时曹参所做为何?” 齐校尉道,“有一队人马离开即墨城,曹参则带领诸将修缮攻城器械。” “分出一支兵,此举何意?”田既感到不安,攻城兵马多多益善,此时减少兵马,必有所图。 齐校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田既则突然话锋一转,“许守相伤势如何?” 自从守相田光被俘虏后,田横又空降一位守相,那就是许章,令其佐田既镇守胶东。 校尉道,“已经清理伤口,已无大碍。” 田既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随吾去看许守相。” 许章身体稍微好些,本想着继续协助田既作战,但田既执意让其休息,这次看到田既突然造访,就知道一定是即墨城到最危险的时刻。 许章道,“将军,即墨城是否堪忧?” 田既道,“汉军强,恐难守,许守相,可有良策?” 许章道“将军,汉军攻城否?” 田既摇头,“自上次之战,数日未曾攻城,然吾闻,其将曹参正在修缮攻城器械,近日必有大战,吾甚忧” 许章道,“汉军涉千里略齐地,后续必不能及时供给,吾军只需坚守,并伺机烧其粮草即可……吾请至箭楼一观。” 明人不说暗话,田既所来,就是希望和许章一起谋划破敌之策,于是将自己的软甲赠予许章穿,以作防护。 箭楼还是那座箭楼,外郭中最大的箭楼,也连接着最高的城墙,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里乱哄哄的。 见之,田既大怒,许章则立刻警惕起来。 许章开口道,“何故喧哗?” 一问才知竟然是守城士卒多收到家书,纷纷劝其归家,勿与汉抗争,徒增孤儿寡母。 田既勃然大怒,“刁民!齐王之政已极为宽仁。” 田既只顾愤怒,许章则不断找士卒了解缘由。 士卒们守城之心动摇,不仅如此,数万张口所消耗的粮食,使得这个冬天特别难熬,来自其他城池的救济也突然断绝。 衣食住行的消耗本就不是即墨城能完全消化掉,需要其他城池的往来交易。 因此田既这支军,其实是分两部分,一部分在城外壁垒内,其实建造的跟一个小城差不多,里面全部是兵卒,没有百姓、商贩等。 一部分则在即墨城中,城中的兵更是田既的家底,靠此来震慑胶东,尤其是在当年田荣杀掉田市后,便筹建一支军队守胶东, 这个任务在田横时期就落到田既的头上。 城内的粮草衣物优先供给城内的兵,城外的就要靠着其他城池的供给。 现在其他城池接连出现断给,田既本能的想起什么,冷汗直流,好个阴险的曹参,居然来这招。 汉军分出的那支军队,田既终于知道去干什么。 田既道,“曹参欲困死吾等,不能再坐以待笼,立刻集合军队,准备出战。” 许章立刻进谏,“将军,万不可,此乃汉军之计,需从长计议,找准时机,焚其粮草方为上策,此刻出战,无异于羊入虎口。” 田既不懂,“从长计议,如何从长计议?再等下去,吾等皆为瓮中之物矣。” 许章也没想到汉军在兵锋很锐利之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攻城,而是采取瓦解城中内部,这比直接攻城还恐怖。 当时田既听闻齐王、齐相与汉使约从汉,韩信居然突然袭击,直接攻下厉城,以为韩信只是一个会投机取巧的小人,汉军并不可怕。 可后来韩信破杀龙且,俘虏田广,他才知道汉军真的很厉害,也只是韩信很厉害,否则怎么会彭城大败,一路被追到荥阳。 现在看来这曹参也很可怕。 许章建议田既给他点时间,他可以稳定即墨。 田既最终还是给出时间,可是城内开始出现逃兵。 最可怕的是故齐王广被虏杀、新齐王横败走梁地的消息,开始在城内传开。 两任齐王都被汉击败,咱们还为谁坚持,这么一来,即墨城中一阵内乱。 乱不怕,可以武力镇压,怕的是有汉卒混入城中,带头内乱,那燃起火就相当大,不容忽视。 故而田既决定出击,趁夜袭击曹参的大营。 这个想法第一时间又遭到许章的反对,没有排查清楚汉军的动向,有没有什么计谋在等着,不能冒险。 上兵伐谋,许章始终相信这个道理。 现在曹参一支军在外,还有的在督造攻城器械,在黄昏时分曹参军营非常空虚,是袭击的最佳时机,这是田既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 田既很确定,出击可解决现在的困境,他不愿坐以待毙,于是即墨城的偏门悄然打开。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曹参为狩猎苦等时机而迅速收网 小标题:难断坐以待毙还是等待时机,曹参为狩猎苦等时机而迅速收网 田既紧紧握着自己手里的长剑,这把剑将决定着今晚许多士卒的命,也决定着他田既的命运,看着士卒一个个悄然出城,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衔枚而击,还是如洪水般突然爆发,给曹参一个震惊,让汉军陷入混乱,混乱中才能杀掉曹参。 许章此刻就在田既的身旁,主将要出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许章不是田氏,没有捷径可走,完全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 位高权重的人,或有血脉,或有能力,许章是后者,明知道这次出击凶多吉少,但他还是在尽力规避,规避每一个可能的危险。 城外集合军队动静不小,很容易被汉军发现,所以许章建议分批,先选五百勇士,持长剑和弓弩徒步靠近曹参营,寻机干掉外层防御,然后引齐铁骑直冲曹参大营,围杀曹参。 欲杀汉军主将,那么先遣勇士基本是陷入重围无法存活的,所以许章建议组建五百勇士,愿意献身的那种,如同荆轲刺秦王。 田既认为不妥,现在齐士卒畏惧汉军,人人自危,这种勇士根本找不到,至少在军中难以选出,需从民间甄选,但这需要时间来不及。 还是令士卒抱团作战,以骑兵率先冲击汉营,然后后面的重步兵跟上即可。 许章无奈,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多给予奖励,还是可以的。 田既说是要到民间才能找到,不过是舍不得这些钱财而已。 许章道,“将军,章可捐出家资,以募取勇士,愿将军再稍等数日。” 田既不悦道,“孰为胶东镇守将军?” 许章一愣,不用说自然是田既,他只是守相,守相是什么呢,这齐国的守相不同于相国,也不同于可以镇守一方的将军,其实他相当于司马,相当于长史,充其量就是一个副手,再能耐也只能曲着。 许章闭口不言,田既跨上战马,身上套上最新才打造成的甲胄,全是铁片鱼鳞甲,这可比铜片鱼鳞甲珍贵许多。 明晃晃的! 田既手里拿着一杆齐鲁戟,散发着寒光。 田既第一批精挑细选的骑士也各个身穿战甲,而且是非常昂贵的铜甲,比皮甲更能护身。 挑选的第二批骑士则身穿皮甲,这方便拉弓,所以他们都是弓弩手。 弓驾手在前,重骑兵在后,田既处在安全的中间,这的确是一支很精锐的骑兵,田既鼓动士气,表示会亲手割下曹参的头颅。 许章则被安排率领车、步兵紧跟其后不能太近,又不能太远。 所以许章决定单独行动,令校尉引兵跟随,他自己引数千精锐直接去攻击汉军的粮草之地。 只要烧掉汉军的粮草,即便此次出击不能成功,也是一次成功的行动。 如此汉军必然会大乱! 话说田既在距离汉营只有一箭之地时,他已经无法再做到衔枚而击,欲直接发动猛烈攻击。 战马飞奔如风,齐士如猛虎下山,直接冲向已经点燃星星篝火的汉营。 数千战马的奔腾直接让大地都有些震颤,不过只是让拿着绳索的手微微战斗而已,还有一双眼睛则是充满兴奋,这是一双要狩猎的眼睛,正是曾为秦将的秦同,如今是曹参麾下的弩将。 秦同白天还在督修,到夜晚就悄悄来到这里,退下白日劳累的身影,换上夜行衣。 一连数日皆如此,这是一场大的狩猎。 只有黑色的软甲,和黑色的战服,退去汉军的赤红,如果不知情者,仿佛看到的是一群刺客。 秦同(为数不多的弩将)一声令下,一道道绳索被拉紧,奔逃的战马直接被绊倒,战马上的士卒摔下战马。 前面的道路上猛然间进发出一排排削尖的竹子! 噗嗤声不断! 身体坠落,刺穿,哀鸣,鲜血染红大地。 战马乱踏,血肉模糊。 战场是残酷的,从不区分贵贱。 前面的突然丧命,导致后面的来不及调转马头。 后来者迎接他们的是汉军密集的箭矢,田既见状立刻后撤,冲击不行唯有后撤。 后撤的路早有长矛之林阻隔,远远的靠近,不急不慢。 田既很急,急着充入中军大营,杀掉曹参,解决这场没有悬念的汉齐对峙,他不喜欢被人掌控,也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 所以田既很着急的冲击,想在呼吸之间就能杀到曹参的大帐前。 可曹参没有急,而是亲率大军缓缓将田既堵在来时的路上。 前面是手持大盾和长矛的重步兵,缓缓推荐,紧跟其后是曹参亲率的车步兵,而后面的戚鳃率领的则是轻骑和轻步兵,只要有风吹草动,弓驾上的箭矢会第一时间飞过去。 田既第一次猛烈突围,宣告失败,很多战马没能靠近那大盾,就被盾牌间的长矛给刺穿马腹,长戈收割马蹄。 首次实围失败,后面的冲劲明显削弱很多。 田既恐慌,这点兵马肯定不能和汉军抗衡,一旦被围困,必死无疑,只好左右寻机逃走。 快马奔驰,走险路而逃,奇怪的是曹参没有率军来追,这让田既又开心又不安。 如果伏击,也应该选择狭长的地带,前后阻截,可现在是个开放式丛林,还有小路可走。 庆幸和疑惑尚未回过神,下一刻田既就看到魏选率军等着。 跑,没有别的选择,再跑,寻一小路,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好在后面没有追兵。 已经入夜,周围冷风呼啸,荒无人烟的地方,田既又害怕,又欣慰。 走入荆棘原野之路,说明已经逃脱,欣慰,慌不择路,田既只顾一阵狂奔,每次遇到阻击,也是第一个逃走,这是作为主将的优势,因为骑士都在掩护他离开,等到安静下来才发现身边的骑士已经只有数骑。 骑士询问现在该如何,田既没有思考,直接回复立刻回城,到城中继续坚守,他没有说逃向别的地方,深怕身边的士卒将他抓起来到汉军那领功。 快马飞奔,恨不能比来时还快,却突然勒紧马头。 火光,在残白月光下一路狂奔,忽然看到火光,本是喜庆事,此刻田既却汗毛倒竖。 难道又是汉兵,生活有时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到马匹吐气的声音,还有兵器摩擦的声音,毫无迟疑的,再次选择改路。 月上枝头,田既终于从小路奔向回城的大道上,可等待他的是曹参的大队人马。 转来转去,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田既浑身冰凉,下一刻他浑身一颤,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他不是吓得,而是人的希望突然间被毁灭的感觉,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只因他看到熟悉的身影,许章。 许章是田既的后援,大军在其后,他冲刺时,后军明明不远的,此刻许章却由数名汉军甲士看守,已成为俘虏。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曹参破杀胶东将军田既而定胶东 小标题:汉将生擒齐守相许章,曹参下令斩杀胶东将军田既 话说这许章命校尉领兵跟随田既,自己率兵去焚烧汉军粮草储存之地。 为防止积雪融化,使得粮草潮湿,行军中多搭建简易的凉棚,派军把守。 还有一个简单的栅栏,许章率兵冲进去,发现居然是空的,下意识的赶紧退回,只听的四周一阵的箭雨之声。 齐受率兵早已将粮草藏在新挖掘的地窖内,这简易的粮仓不过是一个诱饵。 齐受奉命监视田即军,只要齐军不全部出动,勿出击,故而他在此静静等待许久。 齐受和魏选分别负责监视即墨城的一举一动,当得知齐军终于全部出动时,二人的反应不太一样。 齐受是非常的兴奋,终于可以狩猎,但魏选认为又有壮士死去,思考如何减少伤亡。 少添些孤儿寡母,这是魏选时常想的,这在战功赫赫的猛将心里,觉得魏选矫情。 所谓慈不掌兵,魏选不适合引兵打仗,注定不是当将军的料,但曹参比较欣赏魏选的智慧。 能以少胜多,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妙,这是曹参越来越倾向的用兵之道。 因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更讲究的是谋略,见识过韩信的厉害之处后,曹参便不愿再像从前那样,只是一味的攻城略地。 故而曹参使魏选截阻田既,使齐受在粮仓附近埋伏,料定齐军一定会派精锐去袭击。 等待是很焦心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最后,有几次齐受都想去和曹参请战。 如今终于等到齐军,岂能放过一人,围猎中齐受得知前来袭击的齐将居然是守相级别的许章。 齐受下令,生得许章者重赏,都说英雄相惜,在曹参与田既最初对决时,有几次较量其实是齐受和许章的较量。 数次的较量,齐受已经知道这非田氏的守相许章是有真本事的,如果不是许章,田既早就守不住即墨。 许章的能力,曹参也看在眼里,如此此人能为我所用最好,如果不能,杀之,于定齐地有利。 有才能之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如果还是跟着田氏,这胶东还真的永无宁日,故而曹参下令,能生得许章重赏。 齐受也赞成,也想生擒此人,向当面与之论兵,几次交战本可以直接结束战斗,常常就是许章奇迹般的变出一支突袭军,使得齐受的攻击未能取得最佳战绩。 这次得到机会,欲打的许章心服口服,密集的箭矢还是射击有些早。 箭矢的呼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许章已经在退,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没把握简易粮仓内一定有粮草,没把握一把火解决这场危机,所以许章始终在门口,没有向里去。 门外是许章较为信任的七十二铁骑,有这七十二骑一定可以无后顾之忧。 果然其中有猫腻,箭矢初发,许章立刻命七十二骑开路,向后退。 这七十二骑的确是装备最精良,皆是薄薄的铁片鱼鳞甲,很轻防御又好,是骑兵最佳的短甲,挥动长剑和吴钩(弯刀)非常的方便。 这七十二骑各个百里挑一,骑术精湛,射技一流,马上功夫更是如履平地,很少失守。 带着许章不止一次的从敌军的危机中脱险,这是许章的杀手锏。 七十二铁骑的确很锐利,见情况不妙,也立刻掩护许章撤退,然却遇到齐受的八十一赤骑。 齐受鼻子挺直,其脸瘦削,他的这张脸很容易让人想到饱经风雨的岩石,那么的坚定,有磨力,眼眸中还带着一股冷漠的傲气。 这么一个天生将相之才的人,挑选八十一赤骑更加严格。 战马上倒着射箭都是最基本的条件,这八十一赤骑是齐受的利刃,各个手持吴钩。 齐受亲自压阵,手里的一柄长长吴钩散发着寒光,不知道饮过多少血。 吴钩是春秋时期流行的一种弯刀,多以青铜铸成,形似剑而曲,到大秦末年,多以铁打造。 齐受这把吴钩很特别,使用刚打造,是来自匈奴的钢铁。 七十二铁骑没有冲出去,没能打开一条缺口,齐受舞动这把长长的吴钩,连杀十二骑。 八十一赤骑,有损伤会立刻补上,但许章的七十二铁骑却越打越少,这是许章最后一次阻止七十二铁骑。 因为随着齐国的不断战败,兵马越来越少,能给许章精挑细选的不多。 冲不出去,就再也冲不出去。 齐受就押着许章回见曹参,此刻的曹参恰好截住田既的去路。 田既见曹参军中有被俘的许章,这才一头栽下战马。 从地上爬起,下一刻直接祈降。 曹参兵临城下时曾先礼后兵,田既做抵抗,并声称坚守数月不成问题,彼时待齐王、齐相反击而归,必然可各个击破汉军。 如今祈降岂能应允,曹参开口道,“参已数日前告知全城,如今造成伤亡,首恶必除!” 其实在围杀田既时魏选便建议,齐军可招降,然首恶必除,田既姓田,不能留。 在围杀过程中,曹参先命朱濞回击,从后面对出城的齐军进行猛烈的攻击。 如此即墨大军就和田既脱轨,也和许章脱轨,如此曹参、齐受、魏选才能很安稳的围杀田既。 曹参破杀田既,胶东基本大定,此时远在济水之北的灌婴,已经和田吸对峙许久。 许久皆未对千乘发起总共。 千乘城内的田吸已经耐不住,面对参与连破齐王、龙且、田横的灌婴军,他本来是听从裨将的建议,坚守城池,利用千乘、狄县以及附近城池对田氏的支持,做长期对峙。 灌婴采取的策略和曹参雷同。 由于灌婴军多是车骑,在攻城方面并不擅长,灌婴采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策略。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原意为别的山上的石头坚硬,但可以用来琢磨王器。 临淄郡内,济水之北的城池除却千乘、狄县等数座大城防御坚固外,其余城池不堪一击。 灌婴使冯敬、王翳等率军攻击这些不起眼的城池,拿下后,以重赏赐爵的方式临时招募兵马,令这些兵马再去攻下其他城池。 这些之前有往来的城池,受到彼此的感召,迅速加入到这支队伍当中。 这支队伍越滚越大,使得千乘城中的田吸感到不安。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灌婴大破田吸定临淄郡北 小标题:灌婴大破田吸于千乘,临淄郡北大定 即便是再好的政策,总会触动到一些人的利益,这些和田氏不对付的人迅速加入到灌婴的策略当中。 浩浩荡荡向千乘进发,这支军队虽然数量不多,但可用来攻城,攻城器械也在赶做当中。 这一道道消息如同利剑一样刺向田吸,田吸与诸齐军商议,认为不能放任灌婴这么下去,否则周围的城池会被不法之徒占据,非田氏之人占据。 要知道灌婴是领衔御史大夫之职的,虽然和周昌这种赐印绶的正式御史大夫不同,但也有一定的权限,可以作为别将攻略一方时便宜行事的依据。 灌婴可以使招降之将作为镇守一方的大汉官吏,让他们替大汉镇守疆域。 仅仅靠着本部人马,打下一城就留下来一部分镇守,这是不可取的,会使得人马越来越少,最后就像项羽一样,分兵驻守,却很容易被刘邦再夺回,自己手里的兵马也越来越少。 凡事有利有弊,使当地人驻守,可以节省兵力,但容易叛变,得而复失。 可田吸却不这么认为,灌婴的举动让他感到有点恐怖,这些城池如果逐一被灌婴调动起来,千乘必然会成为孤城,到时必死无疑,必须出兵阻止。 知道骑兵的厉害,也知道骑兵的短板,田吸准备用骑兵对冲,再用步兵将灌婴围困起来。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方法没有好坏和对错,就看用的人。 田吸命骑将冲出去,初战效果还不错,齐军骑士的确很凶猛,左校尉李必率骑兵遁走,一路狂奔,田吸见状,笑道,“皆言汉骑所向披靡,连楚兵皆弗如,今观不过如此。” 于是下令轻步兵在前,重步兵在后,立刻向灌婴组织的这支乌合之众发起进攻。 田吸口中的乌合之众是由朱濞所率的骑兵压阵。 朱温见田吸倾巢而出,知道左校尉李必的诱敌之策已成功,嘴角浮现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 灌婴骑马站在高处,马蹄不断的刨土,似乎迫不及待要冲出去带着主人杀敌立功。 灌婴见大军不断向新组建之军深入,他拔出腰间长剑,对右校尉骆甲下达命令,“右校尉骆甲,立刻率军从侧翼将齐军拦腰截断。” 骆甲、李必和灌婴早已商榷好策略,数年下来,三人配合已经非常默契。 骆甲早已原地待命,听到灌婴下达命令,如箭离弦一般飞驰而出,率军杀向齐军。 自春秋进入战国(后世的一种说法,勿喷)以来,作战不再是面对面,更无须相约好时间地点,下好战书,才开展,人心诡诈越加体现出来,能侧面进攻,就尽量避免正面较量。 能从背后偷袭,就不要拿着戈矛正对敌人的腹部。 取胜才是战争的目的,灌婴见识过韩信没有兵马,如何快速变出兵马的能力,他受到的震撼不小,也立刻学会如何采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用齐地新拉起来的人马做掩护,做幌子,将汉军的精锐全部藏在其中,令田吸无法辨别汉军的真正实力,汉军的主力又藏在何处。 骆甲拦腰截断的突袭,这次居然没有从侧翼,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而是及时调整,藏在“乌合之众”之后。 田吸的轻步兵一阵箭羽后,立刻将战场交给重步兵、车兵。 每辆车兵配有数名步兵奔跑,田吸站在战车上很有成就感,这些乌合之众只会影响汉军的士气。 田吸从小熟读兵法,他非常认同兵形势所说的兵败如山倒。 士气不可挡,不管是势如破竹的锐气,还是节节败退的衰弱士气。 齐军如此势如破竹,打败灌婴不是妄想,田吸如此想着,命令车兵加快冲击。 战场是一片混乱,然这些新招的士卒逃散后,田吸瞳孔猛缩。 混乱之中有一支军队居然纹丝不动,不仅军容整齐,还带着令田吸汗毛倒竖的杀气。 正是突然插入战场的右校尉骆甲,率王翳、杨喜等正面迎敌。 正在一路杀伐的田吸,猛然看到这支军,知道不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 此刻要是鸣金收兵必败无疑,如果硬着头皮冲过去,还有战胜的可能。 密集的箭矢使得齐军的步伐微乱,汉骑的砍、刺,立刻让田吸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汉军突然变得这么强? 难道这才是汉军真正的实力? 那前面的都是示弱! 一阵交叉厮杀之后,田吸总算带领残兵冲出去,尚未喘口气便看到一面大旗,旗帜上飘动着‘灌’字。 锈钝之中藏着利剑,田吸本能告知自己,此战不再是求胜,而是如何全身而退。 眼前的灌婴所亲率的骑兵是锋利宝剑中的佼佼者。 胜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如果坚守,还能再固守一些日子,可惜田吸选择出城。 攻伐之道,非崇尚一人武力,然胜败又常决定在一人之念。 这岂不是一种杀伐中的一种无奈! 不是固守不好,而是固守长久,田吸就想求变,不愿坐以待毙,初次交锋效果不错,坚定他的信心。 田吸相信即便不能取胜,再退回就是,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可世上没有应该之说。 田吸是身经百战,并非没经历过厮杀,他不相信会一次就败的彻底。 可事实上,田吸无法再回千乘,灌婴立刻舞动蚕丝枪,身先士卒,进行攻杀。 田吸思考很多种取胜之法,心里也已经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不愿接受一次就败,依旧努力的突围。 田吸想的是长期对峙,灌婴想的是一击必杀。 不是每个人愿意慢慢来! 田吸的青虎纹齐矛还是被动的和灌婴的蚕丝枪交锋。 在寒冬舞动起来,青虎纹长矛如同一只青色的猛虎,招招取人要害。 主将斯杀的情况较少,但二人较为例外。 灌婴常常亲身生得敌将,田吸在田荣时期做都尉时就常常身先士卒,斩杀敌将。 两人的厮杀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交战的洪流中被隔开。 灌婴没能亲身擒杀田吸,但却令田吸体力大大下降。 杨喜真的很欢喜,因为他的杨家枪居然与田吸的长矛交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斩杀敌将的机会,遇到就不能错过。 这田吸自知不是灌婴敌手,寻机撤下与灌婴的厮杀,欲寻路逃回千乘,却遇到杨喜。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田吸命丧千乘,韩信临淄迎二将 小标题:田吸命丧疆场失临淄郡北,韩信临淄城外迎二将 杨喜目前看起来只是一名郎中骑兵,在这里多说几句,根据史记记载的推测,此时应该是名骑将,史记项籍中也记载其为骑将。 从起于杜时为郎中骑,到加入到灌婴军中,此刻应该是个骑将,至于是骑千人将,还是骑五百将,无法再具体。 不过史记灌婴中的记载只是一名灌婴所将之卒,那么综合起来看,是个不大的骑将,定多是骑兵队长。 因为此时的身份不是像周定、单宁这样的郎中骑将,又不是左右校尉,故而他的甲胄一看就是一名普通的骑兵。 然后见其容貌不俗,知道遇到对手,田吸不敢怠慢,两人大战在一起。 枪如蛟龙欲立功,矛如蟒蛇欲回城,二人转瞬间就是三个回合,也仅仅三个回合,田吸便跌落马下。 灌婴曾言,田氏之将可直接斩杀,不必生擒,欲平齐地,田氏是最大的后患。 不过不能明着去做,只会适得其反,可以直接执行。 杨家枪(杨喜,杨家枪的老祖宗)枪枪要命,第三枪就直接将田吸刺下战马,杨喜又补一枪,接着拔出腰间宽剑,割下头颅,如获至宝一样,向灌婴复命。 杀伐中有个非常奇特的现象,说是潜规则也不为过,那就是只要斩其主将,其余士卒多半立刻失去战斗力。 即便是数万军队,只要斩杀首将,其余兵马极大可能就成为待宰的羔羊,比如赵军。 斩杀陈馀后,其余赵军很快就被韩信收编。 收编赵军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但韩信的手段令灌婴第一次感觉到匪夷所思。 未遇高人之前,如同井底之蛙,大开眼界。 故而灌婴传令全军,首要目标就是除掉军中主副将! 军无首脑,必然大乱,一击可定。 灌婴见到杨喜提着田吸首级来见,立刻以示齐军,齐士卒皆降,千乘和狄县遂下。 至此,临淄郡彻底平定,灌婴召集诸将,商议留守事宜后,灌婴便引兵押送俘虏向临淄城进发。 除却俘虏外,灌婴还带上新招募的士卒,这些齐地大汉,战斗力还是不弱的。 如果韩信将齐地之兵与赵地之兵合在一起,战斗力放眼天下,恐怕少有能抵。 一场大雪降临齐鲁大地,齐地的临淄城红妆素裹。 城外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两支赤色的军队向临淄城靠近。 一支自西向而来,一支自东向而来。 两支军队在临淄城下会合,此二军的到来,预示着齐地大定。 城中的诸将沸腾,相聚成簇的小声议论着,城外则是赤色大旗飘飘,旗下有一人英姿挺拔,身披红色战袍,身穿铁片鱼鳞甲,面带笑意的迎接二位将军。 这两位自然是凯旋而归的曹参和灌婴。 横扫诸侯的统兵大将军,地位尊崇,又是大汉相国之职,放眼大汉国内只有汉王刘邦,其他人见之皆要行礼。 可为何韩信要城前迎接这两人? 跟随韩信才逐步大放异彩的诸将,小声议论着。 别人不知道,但韩信知道灌婴和曹参是两位非常特殊的将军,和他知遇之恩者刘邦有莫大的关系。 只要还想领兵,还想在大汉之下为官,这两人需要区别对待,不能与寻常之将而论。 在韩信看来,目前在齐地的汉军中有三个人物需给予重视,一个是曹参,一个是灌婴,还有一个是丁复。 这三位,前两者不用说,一个领街右丞相,除却他这个相国和萧何丞相,就属曹参官职大,一个领街御史大夫,皆位列三公。 第三位特殊在于他的能力真的满强的,可以和曹参、灌婴并列的人物,而且他与吕泽关系莫逆,是吕泽的人。 在汉中时,韩信已经觉察出汉国的几股势力,一股是卢绾为首的丰邑集团,一股是吕泽为首的单父集团,一股是以萧何、曹参、周勃、周苛(目前已死)、周昌等为首的沛县集团,还有一股就是以灌婴、靳歙等为首的异乡集团。 这四股势力,如果将丰沛合在一起说,就是丰沛集团、单父吕泽集团、异乡集团(后期加入者),这三大集团,刘邦运用自己巧妙的用人之道,将他们紧紧的拧在一起,尤其是丰沛集团是刘邦大汉国核心中的核心。 因此即便彭城大败,刘邦建立的大汉依旧没有伤筋动骨,而项羽建立的西楚随着龙且、曹咎的战死,已经伤筋动骨。 觉穿出这一点,当时的韩信想着如果想获得刘邦的重用,见到刘邦,可以有两个途径,一个是通过单父集团的吕泽,一个是通过沛县集团之首的萧何,登堂。 韩信入汉中,起初没能得到丰沛集团萧何、曹参的注意,只好投入吕泽下,只给一个连敖做。 这让韩信当时很郁闷,但既然来到汉中,不能轻易放弃,这是遇到红颜知己香姬后的改变,红颜知己的鼓励,让韩信继续在汉中谋求机会。 在项羽那里不得重用,韩信和香姬一起总结经验教训,香姬认为在西楚那里不得重用,除却项羽的问题,其自身的问题也不小,不懂得如何搞好关系。 香姬在的时候,就为韩信的人脉圈而出谋划策。 结识夏侯婴,通过夏侯婴又结识到萧何,这才成为大将军。 韩信受到女人的影响比较大,尤其是引以为红颜知己的女人,其次便是认识到丰沛集团在大汉里的势力根深蒂固,故而韩信这才以大汉相国的尊贵身份迎接曹参和灌婴。 韩信还特地下令置办酒席,为两位将军(抛却官衔,只论职权,一个是车骑将军,一个是步将之首,两人的军种偏重不同,皆是综合军。)接风洗尘,二来庆祝汉军尽定齐地。 酒宴很热闹,酒很香,肉也很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各自诉说着彼此的斩杀首级多少,先登多少城池,评论着功劳的大小,将来能在汉王那里讨得多少赏赐。 直到深夜,曹参、灌婴、丁复等将军离开后,诸将的议论也没结束,直到大将韩信也离开,酒宴依旧灯红酒溢。 原本高涨的兴奋声渐渐变的低落,诸将发现他们立下的功劳足以封侯,可是他们的封赏有个不可逾越的门槛,那就是不可能超过韩信。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庆祝宴下涌暗流 韩信齐地遇红颜 小标题:诸将吏苦赏不公而求蒯彻,韩信再遇红颜知己冰心融化 在刘邦那里韩信已经是相国,顶多万户侯,甚至是三万户侯,也就是三县之候,地盘不会再大。 韩信尚且顶多万户侯,更不用说他们这些都尉以下级别的人物。 那兴奋的神情已经暗淡很多,所饮之酒不再那么香醇。 不相称,严重的和所立汗马功劳不相称,而且大汉的很多职位已经被丰沛集团、单父集团占据,留给他们这些跟随韩信才起飞的野路子之人,不多矣。 诸将越加感到坐立不安,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们想起一个人,一个改变齐地命运的人,蒯彻。 能够打下齐地,两个人所立之功较大,一个是李左车,韩信之师,一个是蒯彻。 蒯彻没有上阵杀敌,也没有出众的将兵才能,但他的话却改变韩信的立场。 从听闻齐地已被郦生说下决定止戈,到决定出击历下,皆是因为蒯彻的一张嘴。 蒯彻所说远远不止史书中所言,个中利害,削彻分析的很透彻。 能左右韩信想法的只有两个人,非李左车即蒯彻。 李左车,他们不会去找,也觉得不太可能,李左车只言兵略,不管政事,这个只能找来蒯彻。 话说蒯彻已经酒过三巡,离开酒宴准备入睡,却硬生生被再次拉回酒宴。 蒯彻今天酒饮的多些,只因一件事让他如过山车一样,实在变化太大。 原本只有高邑、宣虎、陈贺、孔聚等将觉得应该更上一层楼,故而欲拜托蒯彻说服韩信直接杀掉齐王。 韩信在攻略诸侯时权利很大,攻下诸侯都城后,除却箭矢无眼,一命鸣呼的王者外,王以下者可自行决断,掌握生杀大权。 如今不请示就杀齐王等于越权,这是犯忌的。 如同打下赵地,因立张耳一样,都要请示。 蒯彻一番言辞后,韩信本已下达命令任由蒯彻处理,但临时又改变注意,认为还是先请示刘邦,再处置田广。 蒯彻知道,汉王为得齐地人心,不一定会杀田广。 田广不死,田氏仍强,齐地就有变数,那么韩信自立为王的决心还是不够大。 虽然韩信有心为王,但还是期待刘邦能主动真心封王,如同项羽分封黥布一样。 韩信令蒯彻对外宣称田广已战死,免得齐将借此起事。 因此在齐人看来齐王广已死,田横这才自立为齐王,而后被灌婴击败,遁走梁地彭越。 这番前因后果,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田广还活着,等待请示的回复。 蒯彻将这个结果告知高邑、陈贺、孔聚、宣虎等将,他们心里失落。 失落,却没失去信心,为更上一层楼,位居将相之位,如同萧何、曹参一样,拥有显赫的地位,他们思考要让其他诸将,尤其是都尉以下的战将和诸吏也站在他们这一列。 只要多半的将、吏站在拥立韩信为王上,那么韩信内心的犹豫和恐惧才会消除。 韩信非庸傻之人,他带着刘邦给予的兵马一路攻击诸侯,这些枭将是否真心拥护他为齐王,不可说,是否会告他有异心,难说, 极有可能他一独立,立刻就有人将小报告递给刘邦。 没有一些心腹,难以做齐王,韩信这才第一时间没有同意杀掉田广,只是对外宣称而已。 高邑等将便悄悄增加诸将之功,不断给他们灌输可以获得多少封赏,还拿目前汉国位居三公九卿之人做比较,激起诸将吏的好胜心和权欲心。 如此这些诸将在酒宴上欢声笑语,大放厥词,到深夜脸上的笑容变淡,反而变成愁苦。 他们的愁苦直接唤来辨士蒯彻。 “先生,诸位战将为定齐立下汗马功劳,今夜需想出一个办法,否则诸将岂能放先生离开此殿。“栾说跟着起哄道。 “对,栾长史所言甚是,吾等大老粗,只认先登城池数,斩首数,此功之赏如有不符,吾等心中不平,难免有怨,先生当解吾等之难。” 这些浑身杀气四溢的壮士、死士,提着脑袋冲杀,为的是啥,不过名利金玉耳。 是人皆需要金王,不需要者唯有伪君子。 他们抡起袖子,呲牙咧嘴的威胁蒯彻,让蒯彻为他们出主意。 蒯彻心中苦笑,“吾凭一张利口,可掌握千万人生死,凭蛮力岂能恐吓吾!” 蒯彻面对他们的威慑,丝毫不惧,诸将这才软下来,苦求蒯彻拿主意。 不仅诸将、吏眼睛里满是期待,连高邑、陈贺、孔聚这些都尉以上级别的人物,也是眼含期待。 蒯彻眼睛明亮,眸光闪动,忽然轻声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但行动起来较为吃力,恐将齐地翻个底朝天。” 很早就是汉庭将军的高邑眼眸里闪现一丝喜色,“不管多难,吾等皆鼎力相助。” 陈贺和孔聚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闪亮。 男儿立世,自当向上。 诸将纷纷附和,催促蒯彻尽快出计。 蒯彻道,“可于齐地寻非田氏之王族后裔,与田氏有世族之仇,且有倾国倾城之容颜,以家、国情怀促使大将军杀田氏自立为王。” 闻言,孔聚瞳孔放大,“先生所言,乃吕尚(姜姓)之后乎?” 蒯彻点头,“然也。” 齐地的雪还在下,在寒冷的冰雪世界下掀起一股不小的热流。 不得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多美丽的女子不知道从哪里不断冒出来,竟出奇一致的在各地的某处聚集,然后向临淄城进发。 车马飞速而过,每过一个关卡,留下来的女子就会少一成。 三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朴素而大气的车驾驶入临淄城。 清晨韩信欲入齐王宫,欲与诸将吏在临淄王城宫殿内商议齐地驻守和平定未服者,以及南下击楚事宜。 韩信纵马驰骋,身后的数名赤服甲士也在飞奔,但距离却渐渐拉大。 不是很明显,但却是在拉大。 看似刻意,又是无意! 这条路笔直,干净,不仅无杂物,还很少有人从此过,这里曾是象征着齐王之权的道路。 因为无人,韩信纵马奔驰,毫无顾虑,突然眼前有一道青绿色闪入视野。 冰雪之下一片白茫茫,这一缕青色显得很抢眼。 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更何况眸光锐利的韩信,但是后面的甲士却仿佛没有看到,与韩信本能的拉开距离。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韩信一怒三齐震动 小标题:殷嫱遭遇刺杀镇定自若,韩信一怒三齐震动 韩信瞳孔一缩,手上紧拉战马。 战马人立,韩信双腿紧紧夫住马腹。 战马似乎也感受到那一抹春青,双蹄腾空,却依旧可以借力,借助后两腿发力战马向一侧跃开。 韩信从战马上跳下,看着这受惊吓的女子,韩信的心瞬间融化。 自香姬去世后,韩信的心如同这冰雪一样将缤纷世界冻结。 这抹青是春青,没有人告诉她此时此地不该出现,但此时出现却完全融化韩信的心。 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从第一眼开始就注定彼此之间的纠缠。 韩信道,“可曾受伤?” 女子一身的青绿衣裙,肌肤赛雪,此刻脸上因惊吓而出现一抹嫣红,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此时身后的甲士才加快速度围拢上来,厉声呵斥道,“何人无故在此?竟惊扰大将军!” 还有一名甲士同时呵道,“此处非寻常百姓女子可入,若何以在此?” 韩信立刻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得喧哗。 数日后,韩信知道此女人名为殷嫱,是齐桓公的后裔,田氏代齐后,有许多姜姓贵族隐姓埋名,殷嫱便是其中之一,乃故齐贵族公主。 虽身负家族深仇,但此女子却活出自我。 肩负族人希望,却不被仇恨蒙蔽双眼,眼睛依旧是雪亮的,温文尔雅,只是常常叹息。 了解一个人,有时很快。 有时一辈子又看不透一个人。 仅仅数日,韩信仿佛与殷嫱认识十余年。 殷女仅仅数语,便走进韩信之心,“将军定齐地,此丰功伟绩,当时代传颂,然功高震主,妾听坊间传闻,将军欲反汉于齐地,愿将军细细思虑,勿使妾失一知己。” 韩信笑道,“汉王待吾甚厚,信乃知恩图报之人,岂会反汉,流言而已。” 殷姬嫣然道,“众口铄金,君王者最忌功高震主之臣,将军定齐,夺人之利,此恐有人故意为之,望将军慎思,谨行,勿走险径。” 夺人之利……故意为之,这些字眼,韩信本能的想到田氏。 要说齐地谁最得利,当然是田氏。 同样的话,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它的效果是完全不同。 韩信感觉到殷嫱的关切,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先生,如此威震天下之将军,会听一女人乎?”高邑不太相信,为韩信寻找一美人,就可以解决这个大难题,他不太相信。 蒯彻笑道,“永远不可低估枕边风,仅仅如此,自然远远不够,吾等并无把握掌控殷姬,不可能为诸将言,殷姬身世仅仅可令韩信有逐杀田氏之心,欲下畔(叛)汉自立之心,尚需一件推波助澜之事。” 蒯彻那透亮的眼睛凝视着远方。 此时此刻蒯彻看着一片片雪花自空中飘落,雪染大地,心中叹息,“不知此天下归汉后,将何处走,诸王并存乎?天下复归郡县制乎?旧秦复生乎?诸王割据?” 蒯彻询间自己,没有一个很清晰的答案,如果汉得天下,将如何走,楚得天下,又是如何! 项羽的心思在大封十八诸侯已经表露,蒯彻却看不透刘邦的心思, 然能看到韩信如在齐地自立,不参与楚汉之争,那极有可能将三分天下,三王鼎立,诸侯各自寻归属。 仅仅数日,风云再起,楚汉争雄之地暂且不提,单说齐地。 数日之间,临淄城暗流涌动,韩信未敢住在王城的齐王宫内,每日来往于宫殿和营地之间。 殷女也乘车常伴韩信左右。 女人有时候是男人成就的支撑和动力,有时候则是一种牵绊。 薄幕将近,渔舟唱晚,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变的稀少。 汉齐大战后,齐人还是心有余悸能早归家,不愿停留片刻。 然有数道黑色的影子,在王城外的草丛里潜伏,他们全身皆是黑色的,唯有那双眼睛发亮。 一辆香车辚辚隆隆的行驶着,速度不慢,但在一双双眼睛里变的极其慢。 忽然间箭啸四起,一支支箭羽向香车射去。 听声音,皆是强弩。 香车周围的骑士应声而倒,一片大乱。 “保护将军夫人!”栾说眼睛里有着凶狠,有着真切的关心。 眼眸里的凶光,恨不能将袭击者全部杀死。 栾说一声令下,“斩杀刺客者,重赏,尽杀,一个不能放过!” 这些骑士皆是韩信亲自挑选和训练的精锐,见过的危机场面数不胜数,虽然乱,也是马匹受惊而已。 黑衣刺客从草丛间一跃而起,剑光飞舞,哀声此起彼伏。 刺客来的很突然,这些汉骑士完全没想到有人敢刺杀将军夫人。 灭齐地会遭到反抗,这点栾说已想到,从第一眼看见殷墙时就想到,所以他主动向韩信请命,率铁骑护卫殷嫱。 韩信没多想,将这个保护自己红颜知己的任务,交给自己的长史栾说。 这位很早就是韩信舍人的栾说,放着大将军的长史之职不做,偏偏去做郎中,护卫将军夫人。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成为大将军舍人的,自然也不是庸俗之辈,栾说除有点小头脑外,就是有一身较高的武艺。 手持一杆青铜铍(由此演变出枪,枪的始祖),腰选一把宽剑,内穿软甲,甲胄在身。 舞动青铜铍,直接将一黑衣刺客挑在空中,其同伴万没想到栾说竟如此勇猛。 栾说喊道,“骑士结阵。” 骑士的优点,激动灵活,只要能握住兵刃,靠战马的冲击力,能挑起一个人。 一名骑士威慑有限,百余骑士结阵之威可踏数百之卒。 栾说一马当先,斩杀刺客,迅速结阵将刺客围起来。 刺客武技虽高,就怕骑士也不弱,刺客几乎被斩杀殆尽。 栾说呼道,“留一活口。” 刺客不同于死士,任务未完成,如被俘虏,以死殖职,可他们是刺客。 虽以杀人为生,但对自己的命很看重。 最后一名刺客存活下来,询问得知竟是田氏之人所作,韩信怒, 栾说很少见韩信怒,跟着他数年,没见过他一次发怒。 栾说有时在想,韩信这种大将之才,或许是不会发怒的,因为发怒会影响思考。 可这次韩信真的大怒,田氏针对他没关系,可针对他的红颜知己,他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杀一个弱女子的行为。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韩信欲称孤从假王开始 小标题:韩信欲求假王镇齐地,曹参灌婴沉默以应对 韩信不解,“只是一介弱女子,田广为何要杀她?” 韩信是不相信已是阶下囚的齐王田广会暗中联络刺客,刺杀殷嫱。 刺客却回答,“夺人社稷,百世之仇恨,齐王并非要杀一弱女子,只因与韩将军有关。” 韩信诧异,“因吾而起?” 刺客道,“欲救齐王,搞获此女为最佳方案。” 韩信厉色道,“那为何又改变注意,欲杀之?” 刺客道,“主人有令,出囚无望,便使韩将军永留悔恨。” 这么记恨韩信的举动,韩信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终于下定决心,逐杀田氏,代田自立。 上次一念之差,留田广一命,险些酿成大错。 田广如存,田氏在齐心不死,齐地将永无宁日,唯有斩杀其首,逐出田宗,方可定齐。 韩信的这个举动,有两个人持不同的意见。 李左车认为田氏在齐地已经深入人心,是斩不尽,人纵然可以杀,然其心杀不死。 尽杀田氏反而有损韩信在齐地的威望,不利于镇抚齐地。 当以仁德代之,所谓思威并施。 蒯彻则认为田氏是齐地动乱的根源,根源不除,后患无穷。 韩信思来想去,决定综合二人的意见,只斩杀田广,其余田氏给予启用,只要愿意为韩信效力。 刺杀殷嫱的事情,立刻引发一连串的效应,首先是诸将纷纷请立韩信为齐王。 曾经的汉将军高邑说道,“齐地诡诈多变,不以齐王,难镇之,此刺杀之事不过暗流之露石耳,恐有暗礁难防,请将军自立为齐王。” 诸将纷纷符合,陈贺和孔聚见曹参、灌婴在,乃言辞婉转,没有说的直白,但也没有反对。 诸将请韩信自立为王,这是倍汉,孔聚和陈贺不敢在曹参、灌婴面前表现的很明显,有一种略带裹挟的感觉。 曹参闻言,心中震惊,但在情理之中,韩信之功足以为王,只是他现在困惑的是在诸将纷纷请韩信为王的趋势中,他该保持什么立场。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现远在齐地,与汉王距离千里之遥,如果与趋势逆流而动,那么定有生命之危。 灌婴闻言,心中亦是微惊,大将军变齐王,这操作他隐隐能预料到,只是没想到这高邑敢率先提出。 听闻诸将的请立之言,韩信本能的看向曹参、灌婴。 二人没有说话,神情皆如常,既没有表露出反对之色,也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仿佛在听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闻听诸将请立之言,韩信陷入深思,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丝激动。 王侯将相宁有种手,有生之年,孰不愿为王。 殷女这件事情,让韩信知道齐地多变,权轻还真的难以镇之。 齐地虽难起大的风浪,然时不时冒出动乱者不胜其烦,无名难以坐镇齐地,可自立为齐王,这事万万做不得,因为心里有愧。 汉王待自己不薄,欲据齐地为王,心有不忍。 韩信最清楚自己,纵是为王,心中亦有愧,没有得到刘邦的首肯,他觉得这王做的心里憋屈,不爽。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在意的人如果不给予肯定,那这结果也不香。 第一次请立,韩信婉言拒绝。 诸将见韩信并未因此发怒,知道心里是想为王,但还迈不过心里的坎。 殷嫱遇刺,韩信觉得不同寻常,面对刺杀,殷嫱镇定自若,此绝非寻常没落贵族女子所有的气场。 殷嫱越是镇定,韩信越是有极强的保护欲。 韩信善于发散思维,联想思维,很多事情不能多想,一多想就会做出无法预料的事情。 韩信决定据齐为王,但如何顺理成章,成为韩信迫切思考的,所以第一次他拒绝。 韩信只有拒绝,只有如此他才能看清,麾下究竟有多少人愿意支持他。 那些因拒绝而失望的面孔,韩信都看在眼里,唯有两个人,他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态度,那就是曹参和灌婴。 曹参和灌婴手里的兵力加起来,占据齐地汉军的一半,掌握的力量绝对可以撼动齐地,没有他们的支持,肯定无法做齐王。 可这个心思,韩信不能直说,他希望麾下人能明白。 这个心思,韩信和殷嫱交流,殷嫱流出感激的泪花,“将军为妾王三齐,妾无以为报,唯有生死相伴。” 殷嫱说出自己的看法,既然有心在齐地为王,就要争取得到曹参和灌婴的支持,尤其是曹参,曹参如默认,那么齐王可做。 具体如何让曹参默认,需要再去咨询一下蒯彻和李左车的意见。 雪花飘落,掩盖临淄城的每处角落,也掩饰着不能敞开说的秘密。 有些昏暗的密室内,三个人影靠在窗前,饮酒话三齐。 李左车开口道,“南面称孤(称王)之事既然瞒不过汉王,不如请示汉王,使汉王册立,得汉王允许,麾下诸汉将纵有不臣之心,亦无忧。” 蒯彻则道,“楚汉胜败未分,汉王必不愿见麾下大将称王,此时遣使,是否不妥。” 李左车分析道,“汉王心有不愿,何时自立皆同,遣使一探虚实,可知汉王态度,以观应变; 田氏虽失齐,然百年庞然大物,根深蒂固,定有反将军为王者,需依赖曹、灌二将相平叛,此二人乃汉王心腹,未有汉王之诏,此事难行,不得不防。” 蒯彻点头,“彻亦有此忧。彻有一策,可缓解汉王心绪。” 韩信道,“先生请讲。” 蒯彻道,“可向汉王请示为假王。” 韩信微微一愣,“假王?” 李左车亦同意,“请以假王镇之,可试探汉王之意。” 韩信若有所思,在窗前来回徘徊,窗外风变小,但雪花越来越大,天地一片白花花,不见任何颜色。 韩信的心也越来越平静,文有李左车和蒯彻,武有诸将相随,齐地可为王,他的眸光忽然发亮,“吾已有决断,立刻发使至汉,以假王请示汉王。” 韩信的决定使得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汉强楚弱的形势,是天下诸侯皆认同的,如今诸王或被汉灭,或从汉,汉的盛势已经达到顶峰,远胜西楚,天下各诸侯又是一边倒,倒向汉。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韩信欲自立牵动刘邦和彭越 小标题:刘邦初闻韩信欲自立大怒,彭越闻韩信自立心思微动 韩信的使者一离开齐地,在梁地的田横立刻得知。 田解对田横道,“韩信好可恶,怪不得不顾郦生之死,竟欲据齐为王。” 田横得知也是盛怒,但很快冷静下来,陷入深思。 田解又道,“大王,是否向彭越借兵,号召齐地田氏反韩信?” 田横摇头道,“时机不成熟,田吸、田既皆被斩杀,寡人麾下良将尽失,然此消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可借助汉王之力复齐。” 田解疑惑,“汉王遣将击齐,怎会相助?” 田横道,“楚汉焦灼于荥阳,此时韩信自立为齐,汉王岂能心平;此事亦可用来说服彭越归楚,彼时又可借助楚力复齐。” 田横的意思是韩信自立为王,汉王有可能怒而击,汉生内乱,楚必胜,此时可说服彭越归楚,立下功劳,事后可借楚兵复齐。 田横和田解一合计,就去找彭越,说服彭越反汉,或中立,或为楚。 无论哪个结果,田横相信对于项羽而言,皆是一个很好的礼物。 田横如何说服彭越,暂且不提,单说韩信自立为王的消息传到荥阳,立刻引起波动。 韩信使者至荥阳外,首先看到的是气势汹汹的楚军,在与汉军对峙。 荥阳再次被项羽围住,其实现在项羽和刘邦的兵力相当,曹咎战败兵力大损,项羽目前只能和钟离眛合兵,而此时刘邦带回来韩信平赵地的兵马,加上原本大败曹的吕泽军和燕军。 刘邦兵力并不少,然汉士卒惧怕项羽。 这使得在河北连战连胜的汉军士气也受到影响,尤其是在汉中尉靳强、燕相昭涉掉尾、黥布合力与项羽对战皆不利时,畏惧,尽走险阻(壁垒),不敢出,项羽遂围困荥阳。 杀,韩信使者初至荥阳被楚卒擒住,项羽立刻下达诛杀的命令。 就是韩信在河北不断扫除诸侯王,使得楚的形势越来越不利,岂能饶恕韩信使者。 项伯得知后,立刻劝阻,“韩信使者此时至,而非率军而来,必有蹊跷,何不询问之。” 项羽这才询问,得知韩信欲自立为齐王,心中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他派遣武涉去怂恿韩信自立,已成功?那为何不见武涉回报。 项伯趁机道,“韩信自立,此事必可扰乱汉王之心,此乃利器也。” 项羽乃放韩信使者入荥阳城。 韩信使者走后,项羽立刻又加派数名甲士入齐地,去找武涉,命其务必使韩信勿击楚。 武涉究竟到何处,是否能及时劝韩信成为齐王后勿击楚,暂且不提。 单表韩信使者入荥阳城,在大殿上看到韩信使者后,刘邦先是一喜,认为韩信定齐,欲请示下一步,开口道,“韩将军可有话与寡人。” 韩信使者道,“齐地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边(边,靠近)楚,不以假王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宜行事。” 所谓顺势而为,大事可成,逆势而为,恐有损己身,可见势非常重要。 韩信以势不定,来求为假王镇之。 使者道出来意后,发书,刘邦大致浏览一遍,其中更加详细的叙述为何要做假王,皆是为震慑齐地以为汉等等。 刘邦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 这话一出,韩信使者侧目,神色微变,不过对于汉王常骂诸侯如奴耳,韩使早有耳闻,今观之,果然如此。 局中人看不清,局外人能看清者不止一人,同一时间,分站刘邦左右两侧的陈平和张良,蹴蹑刘邦足(轻轻踢刘邦的脚以作提示)。 张良附耳(这里是再靠近刘邦)轻语,“汉方(正)不利,宁能禁信之王乎?” 陈平则道,“不如因而立,善遇之(善待),使其自守(使其自己守卫齐地,以牵制楚后方和田齐生变),不然,变生。” 刘邦亦悟,这段时间不过是眨眼之间耳,刘邦的怒容还没收去,复骂道,“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要做就做真正的王,做啥代理王)” 这种骂和前面的骂是像是同一种骂。 虽然有间隔,但前后语气如出一辙,仿佛是连贯的发火,生韩信的气,请做什么假王,要做就做真王。 当着韩使的面又对张良言,“寒冬之月,冰天雪地,不利行,春二月天渐暖,子房可操印绶前往齐地,立韩将军为齐王。” 做出这个决断,韩信使者神色又微变。 随即款待韩信使者,使者不敢逗留,回报韩信暂且不提。 韩信使者走后,刘邦的脸色变得阴沉,对陈平和张良说,“项羽围困甚急,韩信又自立为王,当如何?” 张良道,“当走广武,广武与敖仓距离较近,且甬道据险而建,易守。” 陈平也赞成,“荥阳粮草难以久持。” 刘邦同意二人的建议,这点是不太容易做到的,到手的东西再次吐出去,非常人可为。 刘邦却能听从张良和陈平的建议,再次舍弃荥阳,向广武突围而去,项羽自然不会放过刘邦,率军追击而去暂且不提。 话说田横得知韩信自立为齐王后,立刻去劝说彭越,现在咱们接着说。 彭越见昔日的齐相,如今落魄的齐王田横来找他,说是有要事,彭越立刻摒退左右,只留下他比较信重的奚意。 田横道,“彭相国,可知齐地变生乎?” 彭越以为田横又来劝他助其复齐,道,“越已知,吾为汉往来击楚后方许久,汉王已有许诺,此时不宜北上,况韩信兵强,吾唯有把握可胜。” 田横道,“横并非为己而来,乃为彭相国。” 彭越惊讶,“何意?” 田横道,“韩信欲自立为王,汉已内乱生,楚汉强弱再变矣。” 这句话倒是真的令彭越很惊讶,彭越一直专注于梁地,不曾主动去了解齐地之事,只是直到韩信已破齐,打的田横来投自己。 彭越着实料想不到,他很清楚韩信这支横扫河北的胜力军,一旦叛变,那么刚刚形成的汉强楚弱的形式,又将发生巨变。 天下事,还真难说!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韩信自立为王使刘邦痛失一半力量 小标题:彭越审时度势不再从汉太尉,自立为王使刘邦痛失一半力量 彭越没有说话,此刻百感交集,也不知说什么。 只听田横继续道,“彭相国很早即为汉王往来击楚,所立之功不比韩信少,韩信尚且自立自足,彭相国犹自怀抱汉王之约不放,能等到封王之时乎?汉王如真心裂土封王,为何迟迟不封,愿彭相国思虑; 韩信自立为王,汉必削弱,岂能与尚强之项王争乎?汉王如被擒,彭相国能独存乎?” 田横所言句句在理,彭越默然许久,“难。” 田横继续道,“周兰受项王之托而来,如从楚,即可为梁王,吾虽失齐地,然其势犹在,齐楚又有约,如齐、楚、梁合力,何惧汉,各取所取也。” 心神不定,眼睛就会左顾右看。 忽然彭越的眼神定住,眸光扫向门外的一人,那人神色有些焦急。 彭越给奚意递过去一个眼神,奚意立刻会意,走向门口,那人在奚意耳旁低语几句,只见奚意神色微变。 奚意脸色的变化,彭越和田横都看在眼里。 片刻奚意走回,彭越询问道,“何事?” 奚意道,“乃汉太尉卢绾与汉将刘贾之使,欲使相国引兵南下合力收复周殷部。” 刘贾和卢绾的使者,就是刘邦的使者,卢绾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刘邦。 汉使传令,欲召彭越南下合力击周殷,彭越的眼神没有再闪烁思考之光,而是很坚定。 彭越坚定道,“回复汉使,梁地未定,楚仍强,彭越不敢擅离职守,愿为汉王尽力击楚后。” 即拒绝卢绾,又以汉王之命为盾牌,这是打算为楚的趋势。 田横闻言,眼角流露出笑意。 自己不好,也期待他人不好,田横很期待看到刘邦不好。 韩信反汉自立,田横即痛恨又欣慰,至少想灭他齐国的刘邦遭了秧,痛恨的是韩信要取代田氏在齐地。 彭越这个告使者言,已经给田横一个回答。 不必再问,也不必再说,彭越心动,虽不知他是否真的为楚,但至少会保持中立。 火,尤其是怒火,很难在冰天雪地里爆发出来,因为天冷,连思维都被冻僵。 连一向稳重的卢绾也发怒,“好个彭越,吃里扒外,且为楚,且为汉!” 汉将军刘贾道,“太尉,如何做,还南下否?” 卢绾道,“南下,汉王策略不能耽搁。” 战场是什么,是人心,无论多么庞大的战场,皆可以归结为两个字,人心。 贪婪会发动战争,怜悯和同情,也会发动。 救人难免会杀人,所以和杀人似乎没啥区别。此刻卢绾很想冲进彭越的营垒,给彭越两拳。 刘贾提出疑问,“无彭越佐助,二万兵马难以与周殷数万悍军相抗。” 卢绾道,“彭越不佐助,此事需先告汉王,趁此向汉王请兵。” 刘贾道,“可,先回报汉王,吾有一策可先行,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卢绾好奇道,“说来听听。” 刘贾道,“兵虽少,然皆为精兵,兵围寿春,可使人间招楚大司马周殷,策反之。” 卢绾思虑片刻道,“且待汉王令,如彭越真为楚,汉有危,需往来游走梁地,牵制彭越。” 刘贾便没再言语,率军留在砀郡的谯县一带。 卢绾的担忧有一定道理,如果彭越真的从助汉变成为楚,不仅不再扰乱楚后方,反而去击汉军。 那么会对在后方略地的靳歙带来不小的威胁,此刻的靳歙既没有从韩信参加平齐之战,也没有随刘邦, 而是自鲁(鲁县)下和灌婴等将合兵破项冠军后,直接率兵向东南略地,进入东海郡。 正在一路征战缯县、兰陵、襄贲一带。 这里是西楚的后方腹地,靳歙的袭扰,使得西楚一部分兵力无法调往荥阳,如果彭越有不轨,那么战局会受到影响。 一旦后方战局向西楚偏移,那么必然会影响到荥阳。 远在荥阳的刘邦就会非常危险,因为韩信所带的兵马是刘邦力量的一半,这等于项羽失去龙且一样。 那么楚汉强弱再次发生逆转。 本来在韩信灭掉龙且,平定三齐后,汉占据绝对的优势。 可现在韩信叛变,拉着一支军队和诸将从汉庭割裂,那么楚汉强弱又持平,甚至项羽比刘邦还要强。 韩信和彭越的叛变,使得天下归汉的天平再次倾斜于西楚。 刘邦的优势,在天下诸侯看来,必然又弱于项羽。 故而卢绾很懂得此刻刘邦的心思,绝不能贸然南下,要留在梁地,西边牵制彭越,北边可望韩信。 需要静待刘邦的命令。 卢绾和刘贾这支军在后方,与靳歙等将继续袭扰后方,至少可以给项羽掣肘,令其无法全力以赴。 卢绾、刘贾究竟下一步向何处走,暂且不提,单说韩信使者离开荥阳之后,不敢耽搁,一路向齐地而疾驰。 在使者回到临淄城时,楚使武涉也于数日前来到临淄城,只是一直未曾见到韩信。 武涉是项羽得知龙且战死后,韩信欲南下击楚时就派出去的使者, 但一路上却有耽搁,没能及时到达。 兵荒马乱,易生盗贼,很不幸,武涉被一帮盗贼给虏去。 见武涉衣着华丽,想着劫些财货,便俘虏而去,武涉本以楚霸王使者的身份警告山贼,发现此路不通。 因为山贼头目刚刚杀死一位被韩信大败而逃的一名楚将。 龙且战败,使得项羽失去一半的家底,一些战败的楚将四散而逃,其中有一名楚将很不幸,被这位山贼头目抓获。 作为一名楚将或许孤傲还在,故而死在这山洞里,武涉很敏锐的觉察出危险,舍弃身上所有的钱财,贿赂一个小头目,这才逃出。 身无分文,寸步难行,武涉一路步行,幸借到一匹马,边觅食边飞奔,这才来到齐地的传舍。 幸好楚使信件还在,等武涉住进传舍后,便欲见韩信。 韩信得知后,心中已经知晓武涉的来意,这一定是项羽来劝自己。 当初在项羽身边,他韩信不断献策,项羽不理会自己, 如今自己由于刘邦的知遇之恩,而得以威震天下。 今威胁到楚的生存,这又来劝自己。 当吾韩信是何人物? 投奔刘邦,得到刘邦的重用,还不是因为他韩信献出可与项羽争天下的策略。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齐王宫内大封诸将吏 临淄城内武涉遭闭门羹 小标题:楚使武涉遭韩信闭门羹,齐王宫内韩信大封诸将吏 韩信在大汉的存在感本身就是因为灭楚的策略而在,现在又来找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楚使想说什么。 于是韩信没有立刻见武涉,而是凉其数日。 数日后,就在韩信决定召见楚使时,他自己派往荥阳的使者归来。 带着荥阳汉王的态度归来,这自然是最重要的,能否为齐王,目前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韩信立刻找来李左车、蒯彻二人商议要事。 这名使者观察的算是比较细致,“初闻,汉王大怒,责怪大将军不去佐汉王,反而欲自立为王!” 此言一出,蒯彻和李左车很平静,但韩信脸色微变,眼眸里有着一丝愧疚,一闪而逝。 蒯彻继续道,“随后如何?” 使者道,“汉王随即又怒言,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 刘邦的这个反映,让蒯彻有些迷惑,按照他的寻思,刘邦一定是大怒,甚至要遣使者来责问。 结果刘邦不但同意,还直接立为齐王,而非假(暂时代理)齐王。 人最难控制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的情绪,两个怒言,其意居然能南辕北辙,非常人可为。 刘邦的可怕,令蒯彻心中发寒,这反映也太……快。 蒯彻不太相信一个人会变化这么快,开口问道,“汉王前后之言,期间可有异常之事发生。” 使者努力回忆着,“并非有何异常,只是汉王左右两侧之人,似乎小声低语几句,吾未能听清。” 闻使者言,蒯彻这才恍然大悟,又询问道,“前后有多长间隔?” 使者道,“数个呼吸耳。” 蒯彻暗叹,仅仅数个呼吸就能立刻转变态度,这个思维的灵光,让蒯彻深深担忧。 只听李左车询问道,“汉王之怒,人之常情,汉王可有言予大将军乎?” 使者回复道,“寒冬之月,不利行,春二月,天渐暖,子房可操印绶前往齐地,立为齐王。” 子房,是何人? 蒯彻和李左车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提起曾经刺杀秦始皇的张良,恐怕无人不知。 蒯彻和李左车没有见过张良,但韩信知道张良在刘邦心中的地位,那可是刘邦引以为帝王师的人。 让张良亲自来齐地,封立自己为齐王,这事相当大,也足见刘邦的重视。 册立之日,张良也必然会带来刘邦的暗令。 韩信询问蒯彻和李左车,“汉王已同意,此事是否可行?” 蒯彻道,“据齐为王,本不依靠汉王,今得汉王所封,已可行。” 蒯彻认为韩信称王的时刻已到,但李左车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看法。 韩信还是非常器重李左车的,“吾欲称王,先生以为如何?” 李左车道,“将军为王,暂需汉王支持,欲使汉王宽心,窃以为,当向汉王请立曹参为齐相国,曹参乃汉王心腹,可安汉王之心。” 韩信同意道,“善。吾即刻发使。” 数日后,临淄王城的齐王宫内,张灯结彩,仿佛迎新春一样。 王宫内,诸将脸上也是激动万分,比过年还激动的议论着,几乎每个将领都在议论着自己的战功,可以在齐国做个什么官。 除此外,有两个人可谓彻夜难眠,一个是韩信,另一位就是韩信现任夫人殷嫱。 韩信心里欲为王,但还是有些半推半就,感觉对不住刘邦,不过一旦为王,心也就释然,从此大家都是王,不必谁再听从谁的命令。 殷嫱则是喜忧参半,自己将成为王后,将母仪齐地,这是喜。 去恶向善,人之天性,人骨子里是向往美好的实物。 能为王后,自然是好,但殷嫱隐隐有些担忧,她不知道这担忧到底来自哪里,但心里就是会发慌。 初闻韩信欲在临淄王宫里即位为王,殷嫱是开心的,为自己的男人开心,但她也失眠。 除却兴奋就是担忧,担忧即位当天,那些暗藏在诸将中忠于汉王的战将会不会刺杀他。 得知韩信欲自立为王后汉王的反映,殷嫱已经有所耳闻,无论他人怎么说,殷嫱知道汉王是恼怒的。 如果将来汉王击败西楚霸王,那么未来要对付的就是韩信。 殷嫱曾欲使韩信在开春二月张良操印而来,再即位, 但诸将已经等不及,就连韩信自己也是心有所动,希望能及早有所动。 殷嫱的担心直到昨日汉王使者回复,同意拜曹参为齐相国,她的担忧度才略降低。 曹参是大汉的右丞相,汉王刘邦同意让曹参做齐相国,在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承认韩信这个齐王,这算是齐汉结盟。 曹参是刘邦倚重的人物,他来做相国,可以很好的平衡齐汉之间的利益。 天不亮,诸将换上新置办的齐地服饰,退去汉国服饰(楚服,刘邦喜穿楚服)。 文臣诸吏更早早穿上齐服,因为首穿齐服就是他们提出来的。 这些文臣,尤其是稷下学宫的文士知道韩信是楚人,齐地又靠海,重新制定朝服不再尚紫,而是以黄色土德为主,水德青色为辅。 这些文士没有选择水属性的黑色,也没有用蓝色,以免与燕国重复,而是选用青色。 放眼望去,尚且还是紫色的王宫内,一片暗黄色的潮流涌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青流。 大殿上,韩信不再是甲胄在身,身穿黄底青色花纹的王袍,头戴青色的王冠,正坐在王座上。 韩信亲自任命道,“汉王诏令,今特拜曹参为齐相国,灌婴兼齐御史大夫。” 言毕,虽是一片沉默,然诸将的眸光已在大殿上交织成一张大网,欲将心中的不满编织成网,网住即将逝去的机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沉默只能以眸光来延续,尤其是栾说。 栾说很早就跟着韩信,期待着韩信发达,自己也跟着腾飞,韩信为王,已经直上云霄,可他栾说似乎还是那个栾说,没有一丝丝改变。 果然韩信又将眸光放在李左车的身上,始终没有看栾说,“先生乃信师,当为上柱国,愿先生与信共守齐地。” 李左车拜谢,“谢大王,臣当竭尽所能。” 韩信听着李左车口呼大王,心中微微一颤,这个称呼果然不一般。 韩信对这个称呼不陌生,被人称呼还是头一遭,如同寒冬入温泉,浑身舒坦。 韩信试着以寡人自居,感觉舌尖麻麻的,“寡人有上柱国相助,幸甚。” 言毕,韩信的眸光又落在丁复身上,“寡人能横扫诸侯,平定三齐,丁将军亦功不可没,寡人欲拜丁将军为齐大司马,统领寡人所率之军,将军可否?”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霸王追击刘邦心生疲倦 汉王遭叛变志向不改 小标题:韩信大封诸将吏有人欢喜有人愁,霸王追击刘邦首次心生疲倦 三公已经没有位置,栾说心里略有失望,但思虑一下这四人的地位和能力,的确不是他栾说能比拟的。 既然与三公无缘,能位列九卿也可以。 栾说的眼眸中充满期待,期待韩信的眸光与之交触。 失望,在失望的眼神中看到韩信又将眸光放在傅宽身上。 傅宽,此人也是一位不亚于丁复的战将,所率车骑虽不能和灌婴的精锐比,但战斗力在横扫诸侯中配合曹参军,那也是所向披靡。 尤其是在灌婴和韩信去追击齐王广和楚败军时,傅宽留下来配合曹参横扫胶东。 在曹参全力对付田既时,傅宽时而配合,时而单独行动,拔出周边倒刺,使得田既失去外围之力。 不过傅宽终究只是属于大将军韩信,受韩信调遣,并未正式归属曹参。 故而在胶东平定后,傅宽就率先引兵回到临淄,备齐。 在田横没有投降,还活在彭越的庇护下,那么齐地就需要防备,这也是韩信给傅宽的命令。 如今韩信为王,他带着欣赏的眼神看向傅宽。 傅宽也是吕泽集团出来的,不仅深受吕泽信重极力推荐,也深受刘邦的信任,和曹参一样都是亲刘者,如果能收复此人,那么有助于真正收服和软化曹参。 韩信道,“傅将军,率军于破齐、定胶东中立下汗马功劳,且备齐有功,当为右丞相。” 拜傅宽为右丞相,仅次于相国的职位。 丞相顾名思义是辅佐相国的助手,在没有设置丞相之职时,右丞相就是副相国。 栾说一听,心里哇凉,本来他想的是不能位列三公,能兼任一个三公的副手也行,然后实职是九卿之一, 最好能做治栗内史,这是一个肥差,或者中尉。 现在听闻韩信拜傅宽为右丞相,心里就知道不妙。 果然只听韩信继续说道,“并以中尉之职,率军备齐,守临淄。” 这个安排很多人感到意外,也包括傅宽本人,“臣谢过大王。” 韩信从王座上站起,他感觉这王座坐久后并不舒服,还是军营中的矮榻舒服。 韩信来到大殿上,一步步靠近傅宽,“愿右丞相协助曹相国共同镇守三齐大地, 寡人欲使傅丞相做曹相国助手,属曹相国调遣,可否?”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尤其是蒯彻,他感到不可思议。 给傅宽一个中尉之职,等于将都城的安危交给傅宽,此刻又使其为右丞相,成为曹参的副手,归属曹参,这等于将自己的命脉交给曹参。 这……蒯彻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种胸怀,敢于与刘邦争人才的胸怀。 曹参是刘邦的一员虎将,位列麒麟将之首,深受刘邦信重。 把命脉交给曹参,等于交给刘邦,这种气魄,这种看似于赌运气的举动,蒯彻自叹不如,对韩信有新的认知。 敢如此拉拢人才,说明韩信还是有一定为王的觉知,只是蒯彻还是认为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 韩信充满矛盾体,他的策略很大胆,但执行计划有很细致、谨慎。 这么一个帅才在用兵上,将阴阳两面的智慧用到极致,但在看人上,蒯彻觉得韩信还是有些嫩。 曹参此人深藏不露,在大汉已经是右丞相,且独自掌兵数年,收服此人比较难。 蒯彻的思绪飘飞,看似复杂,实际不过眨眼之间,只听傅宽说道,“臣能与曹相国共事,甚荣幸,愿听调遣。” 这些安排后,栾说期待韩信能将眸光看向他,但还是没有,韩信又任命蒯彻为左丞相,之后又将其余诸将官职的安排,交给上柱国和左丞相来完成。 这种安排让栾说感觉浑身发冷,冷到骨子里。 大殿外虽然是风雪飘飞,但大殿里燎炉烧的很旺,每个角落都放着一个,虽不能做到温暖如春,但绝对不会使人感到发冷。 栾说很冷,浑身发凉,从脚底凉到心底,就在他即将被冻住时,一个微笑使得栾说如沐浴艳阳。 殷嫱的笑容如艳阳一样扫过他的脸庞,仅仅几个呼吸就让栾说的身子不再抖动,不再发冷。 栾说看殷嫱的眼神变的很火热。 这一切自然不会落入韩信的眼中。 韩信在临淄为王的日子,可谓全城皆沸腾,除却喜忧参半的诸将吏们,临淄城内的百姓也第一次感受到新齐王的思惠。 韩信大教三齐,同时将实恩于民的政策交给信重的李左车来做。 李左车的确也很热心,充满干劲,心中升起一片蓝图,他想借助韩信的信重,实现心中的理想,将三齐治理成一个强国。 不过这个举动,曹参立刻觉察到异样。 治理国策本是相国的本职工作,如今却交给掌管全国兵马的上柱国。 对曹参的信重还是没有到君臣融洽的地步,其实韩信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曹参。 曹参受汉王令从韩信征战,如今自己为王,放他回去,自己力量会少一半,而且不利于团结目前麾下的诸将。 有的诸将跟着他韩信起来的,自然对韩信忠心,有的战将则是刘邦提拔出来的,心就难免不一致。 如果放曹参回刘邦那里,必然会使得齐地的汉军出现动乱。 在韩信成为齐王的那一刻,韩信就准备让丁复招募齐地士卒,组建听从于他韩信的齐军,目前他魔下的军队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曹参,一部分是灌婴,还有一部分是丁复、傅宽等,则是由他韩信直接率领的。 韩信究竟如何组建自己的强大齐军,暂且不提,话说韩信使者从荥阳回去后,刘邦听从张良的建议,依照陈平的计策,顺利离开荥阳,军广武。 项羽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欲追击而去,又不愿放弃荥阳,命钟离眛继续驻荥阳之东。 广武(今荥阳西北)城北,依旧河水滚滚,热气腾腾,如蚊龙翻腾。 望着尚未完全结冰的河水(黄河),这股强大震撼的力量使得此刻的刘邦雄心大发,更有信心渡过此次危机。 韩信的叛变自立,彭越的中立,这不过是回到最初而已,即便再回去数次,刘邦相信他可以再扭转战局数次。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吕雉近三年人质 柔情女人铁血刚毅化 小标题:对付刘邦项羽起小心思,吕雉近三年为人质柔心铁化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刘邦为王后的人生格言。 不过项羽在追击的途中,第一次心生疲惫,一个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第一次心生疲倦。 来回奔走,疲于奔命,军中有一股不安的气氛在蔓延,虽然军中没有任何怨言,但项羽能感觉到这种气息。 疲惫、冻、饥还有心中的怨气在士卒的脸上开始显现。 只不过慑于霸王之威,以及霸王所开出的激励条件,在超额的透支,透支体力,透支信任。 项羽在赵地大败不可一世的秦军,大败令诸侯闻风丧胆的章邯时,项羽的气势,项羽筑造的铁血金刚般的意识,注入到楚卒的心中,注入到每个楚卒的骨血里。 那个时候楚卒人人对项羽全是崇拜和敬畏,更对项羽所率之军天下无敌,有着充分的信任。 可现在这份信任在减弱。 这才是项羽真正感到恐惧的,龙且的战死让项羽心生惊恐,但这种信任的减弱则让项羽深入骨髓的恐惧, 即便是听闻韩信叛变,彭越中立,楚汉形势逆转,可这股恐惧都无法消失。 如今和刘邦对峙于于广武,项羽的心气不再那么高傲,一些看不惯的计策,如今也在项羽的考量之中。 项羽对项庄道,“调汉王家室至此,需几日?” 此言一出,项庄微微一愣,这句话等于项羽要用非常手段来对付刘邦。 霸王的威猛在项庄眼里,那是项氏的骄傲,诛暴秦,横扫诸侯,那是何等的气魄! 如今为对付刘邦,竟然开始动小心思用刘邦的家室。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但凡有十足把握,绝对不会想到这条路上,拿家人威胁这是最低级的。 为王者,心可以很宽仁,可以饶恕敌人,但同时又可以很冷酷,可以杀死自己的亲人。 项庄得知项羽欲用此手段,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无奈的悲凉。 项庄道,“起襄邑,走水路,四五日即可到,只是恒楚将军那里少一保障。” 刘太公、吕雉等刘邦家室,项羽没有放在彭城,而是置于军中,然最近疲于奔命,不利于看守,便将其留在恒楚那里,即襄邑城。 襄邑和燕县是项羽的两大粮仓,燕县处的粮仓被彭越和刘贾、卢绾焚烧大半,目前只有襄邑在楚将恒楚的坚守下,完好。 之所以始终完好,除却恒楚的将兵能力和防御体系的打造,就是有人质在恒楚手里。 汉军或者彭越军投鼠忌器,不能放开手来攻击襄邑,加上恒楚的将兵能力可与龙且、黥布并列,故而也难拿下。 项庄从走水路估算,也就四五日。 项羽毫不犹豫道,“立刻遣人取来,押至于此。” 项庄微微一愣,但还是奉行命令,道,“诺。” 恒楚,这位早起被殷通拿来与项梁并列的人物,一直跟着项氏四处征战,从见证项羽杀死殷通,到项羽入咸阳奉命还报楚怀王熊心; 一路走来,他看到的都是项氏的强大,项氏的无所畏惧,横扫障碍的能力和决心都是恒楚所能依赖的。 直到恒楚听闻龙且战死,曹咎战死,恒楚的心开始动摇,他的信念逐渐被玻璃,破碎。 信念不断在破碎,如同一块顽石越来越小,直到恒楚听闻彭越中立,击楚不再那么疾,还有韩信在齐地自立为王,汉的力量一下失去一半。 至此,恒楚的信念停止碎裂。 如今见项羽使者来去人质,不必问,恒楚心中已有答案。 项氏开始畏惧,惧怕,这让他们开始乱方才。 恒楚在交出人质的那一刻,他的心空唠唠的,有种说不出的虚脱感。 与汉交恶的数年,如今项羽的力量越来越弱,兵力虽然也能进行补充,但顶级人才似乎越来越少。 看着使者和楚卒押送人质离开,消失在风雪之中,恒楚的心竟无所寄托。 途中,刘太公显得很安静,他为有一个称王的儿子感到骄傲,可又为这样的孩子感到痛苦。 为人质的生活并不好过,至少没有可信任的照顾,还常常受到项羽的威胁。 不过人质的作用是什么,自从范增死后,很少有谋士去思考,反而他们的心里折磨变少。 在抓住刘天公时,范增企图从这位老人嘴里掏出汉军内部的一些秘密,足以颠覆和控制某人的举动。 这个任务在范增没死之前,主要是交给钟离昧来做,目的是离间汉军势力内部。 钟离眛依据对刘太公、吕雉直接或间接的套话,慢慢渗透汉军内部,尤其是丰沛集团中的复杂人物关系。 套取这些对了解汉军的弱点有很大的帮助,可惜在范增死后,钟离眛就遇到强大的阻力,尤其是陈平组建暗影尉后,遇到极大的困难。 当时钟离昧曾向项羽争取更多的人员支持,项羽不太重视暗战,比较喜欢阳谋。 以至于暗战进展不顺利,不但未能离间汉军,反而被陈平提前离间楚军。 现在钟离眛被安排驻军荥阳东,这个暗战的事情就没人负责。 刘太公的日子还算好些,不过这让刘太公不太适应。 起初为套取信息,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女人,连做梦都不想的女人。 范增死后,刘太公感觉自己被遗忘,啥都没有,连正常的餐都不能准时。 这个情况,刘太公与儿媳吕雉不自觉的抱怨几句。 可吕雉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时候的吕雉已经接近四十岁。 四十岁的女人或许风韵犹存,当如蜜桃一样更加成熟,可吕雉过的是人质生活,饱经沧桑,脸上早早爬上皱纹。 没有保养的女人四十岁如晶莹的葡萄在太阳下暴晒,如不能守住那一点点青春的水分,会变成葡萄干样的容颜。 很可惜吕雉数年的人质生活,没有条件保养,好在她的心在一次次折磨中变得坚硬,变得刚强。 吕雉见楚不再好酒、好肉、好女人的迷惑刘太公,便知道他们的人质生活将走到尽头。 至少没有利用的价值,虽不会被遗忘,但至少可以过数月平静日子。 吕雉的容颜已经不会为她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被狱卒轻薄。 在襄邑平静的渡过数月,吕雉的心则越来越硬,她对外界的消息也越来越渴望。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项羽欲烹刘太公,刘邦激将化危机 小标题:项羽一怒欲烹刘太公,刘邦临危应变激将分一杯羹 渴望外界的消息多寄托在审食其身上,审食其没辜负吕雉的期望,成功的从嘴风很严的楚卒得知天下的大事,尤其是龙且战死,曹咎战死。 这两件事情特别影响楚军的军心,严令私议。 这个消息让吕雉心情略微舒畅,至少楚汉的较量上,汉逐渐占据优势。 理论上汉越强,吕雉会更加安全,可吕雉多年的人质生活,使得第六感异常的敏锐。 汉越强,他们这些人质未必是更加安全。 如果项羽因此迁怒于吕雉和刘太公,他们的日子恐怕真的到头。 只是后来情况又发生逆转,吕雉听闻韩信在齐地自立为王,背叛汉王,这让吕雄如坠冰窑,这感觉很不舒服。 韩信自立,彭越中立,这一下使得楚汉的形势发生巨变,如果楚胜,她吕雉和刘太公铁定将陷入地狱般的生活,甚至被斩草除根。 如果汉胜,楚虽可能会怒极而斩杀他们,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面对左右皆危险,吕雉不知道迎接她的命运是什么,不过她能觉察出危险在靠近。 果然未过多久,她和刘太公就被强行带上船。 寒冬坐船很不舒服,因为风很冷。 年纪一大,就会很怕冷,风如冰刀一样,刻出道道皱纹。 吕雉看着尚未结冰的水,心里在默默盘算着此行的各种可能。 刘太公紧紧的抱着膀子,提出几次要衣物,太冷,楚卒根本不予理会。 这个举动让吕雉觉得此行将极度危险。 审食其本来是要跟随西行,但被拒绝,审食其想尽办法,逃出楚军,一路西追。 一士卒道,“还要衣物,反正皆为死人,要何衣物。” 另一位则惋惜道,“然也,穿再多亦是死,老者死则死矣,女人死,可惜。” 这名脸上有刀疤的士卒道,“老兄,那女人虽贵为汉王后,可惜容颜渐老,若之口味如此乎?” 另一名壮汉道,“数年不见女人!” 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到吕雉耳中,吕雉心中大怒,面上冷静如常,眼眸里凶光闪烁,但她知道必须冷静,这些话语中透着死亡的气息。 从楚卒的口中,吕雉得知此次前行,为项羽所发令,十有八九会成为项羽要挟刘邦的棋子。 如果刘邦不管他们的死活,该怎么办? 一路上的思考未能有很好的方略,吕雉见到项羽,也隔着一条小河看到自己的夫君,如今的汉王。 数年未见刘邦,吕雉发现昔日的夫君已经变得很陌生,她看不清刘邦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刘邦以大汉为己任的气魄,她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高兴。 项羽下面的命令直接印证吕雉所想,果然是项羽开始着急,大有一种狗急跳墙,撕票的感觉。 一口鼎被架起,鼎水沸腾。 项羽命人将刘太公带上来,听闻项羽要烹杀自己,瞬间崩溃。 死亡,刘太公第一次面对死亡,他从未思考过死亡。 对死亡的恐惧是人之天性。 刘太公完全是懵掉的,更令他崩溃的是项羽和刘邦之间的对话。 项羽置高俎(高台,让刘邦能够看到),使人押刘太公其上,项羽喊道,“今不急下(今不快快投降),吾烹太公。” 项羽说的很霸气,项羽也是说到做到,先前烹杀数人,没有丝毫犹豫。 汉军中诸将文臣闻之,心生焦虑,不知如何应对此事,却见刘邦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刘邦知道项羽敢说就敢做,如果直接哀求放人,那是正中下怀,无法保住其父之命。 刘邦道,“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你老爹),则幸分我一杯羹。” 闻言,项羽大怒,下令欲杀之,“立刻烹煮!” 刘太公自上高台,一直有点浑浑噩噩,如今听闻刘邦之语,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晕倒。 两耳嗡嗡作响,刘太公很了解这个儿子,从小给予厚望,送其读书,希望可以改变命运。 只是读书不成,没少挨自己训。 也常常拿自己的二儿子和刘邦作比较。 比较虽是无心的,随意的,但听着或许有意,刘太公感觉他越来越看不透刘邦(刘季),也感到刘邦与他之间的疏远。 或许男子长大,总会和父亲有些闹不清的别扭。 直到此刻刘太公才知道自己错,大错特错。 如果昔日正确引导,不做比较,令其各自发展特长,估计今日不会道出此话。 这话让刘大公很伤心,人在伤心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 刘太公很想骂一句,不孝子,但仔细想想自己作为父亲又为汉的建立做过什么,又真正为刘邦提供过什么!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对自己的死活无动于衷,这令人有些伤心。 可刘太公这些年见过,看过很多,也享受过为汉王之父的尊荣,不再是从前的务农汉子,自然听得出这是刘邦的激将之法,越是不担心,越是能保命。 曾经享受时,他为有刘邦这个儿子感到骄傲,如今成为人质,心中也有过埋怨,但刘家人是有血性的,为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刘太公没想到这代价来的太快,来的太残酷。 即便心里明白,但亲耳听到刘邦这话,依旧让他有些伤心,纵使这是刘邦的激将之法,是保命之法。 心里是终究不舒服的刘太公看着项羽哈哈大笑,“拿人质威胁,有辱霸王之名,真该去掉此名也。” 这话更是激怒项羽,命人即刻将刘太公推入沸鼎中。 项伯见状即刻上前劝说,“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只益祸耳,突增残暴之名。” 项羽怒气渐消,知道为天下者不顾家,杀之无益,突增祸患,如将来天下大定,还是诸王割据,那么杀其父,恐怕楚汉世世代代为仇敌。 为后世着想,项羽还是忍住怒火,将带着怨意的眸光看向对岸的刘邦,“天下匈匈数岁者(天下兵祸数年),徒以吾两人耳(都是因为我们二人),愿与汉王挑战,一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不要徒增天下父子之苦,子为兵,父运粮)。” 面对项羽的挑战,张良立刻在刘邦身旁耳语片刻,唯恐刘邦的气势变弱。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刘邦阵前数项羽十大罪状 霸王自尊严重受伤 小标题:刘邦阵前数项羽十大罪状,项羽弩箭远射刘邦 刘邦望着对岸的项羽,笑谢曰,“我宁斗智,不能斗力。夫始与项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入关中者王之(王关中),项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 项羽矫杀卿子冠军(宋义)而自尊,罪二; 项羽已救赵,当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 怀王约,入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大逆不道,罪四; 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 诈阬秦子弟于新安二十万(略有夸张),王其将,罪六。(拿怀王之约充分做文章,大家心知肚明) 项羽皆王诸将善地,而迁逐故主,令臣下争叛逆,欲做渔翁之利,罪七。 项羽逐出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之地,并王梁楚(欲将梁地、韩地并到楚的疆域内),多自予(多多的给自己),罪八。 项羽使人阴弑义帝江南,罪九。 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总结性的语句)。 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馀罪人击杀项羽,何苦乃与公挑战! 吾宁可斗智也,岂做匹夫之勇!” 项羽听闻大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怀王,本乃吾项氏所立,无功主天下。 天下乃吾项籍与诸将定也。 汉王本该老实为王,却侵三秦之地,犹不嫌足,竟蚕食山东诸地,命韩信横扫河北,公乃天下最无耻残暴之徒。 天下非一人之功,何苦侵人土地,毁人宗庙,为私欲而与吾相持数年未决,致使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 天下无道者,乃汉王小人也! 取吾弓来,射无道者!” 项羽性子很烈,被刘邦阵前数落十大罪状,岂能忍,自尊心严重受伤,必须要骂回去,心中才畅快。 即便如此,项羽心中怒意还是无法疏散,又越积越多之势,要射杀刘邦这个小人才能缓解心头之怒。 接过士卒递过来的霸王弓,项羽振臂一射。 这一箭携带着怒意向对岸射去。 发出刺破空气的尖锐之声,仿佛一箭可撕破苍穹,仿佛可射穿飘雪。 刘邦和项羽相距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刘邦料定没有强弓可以射到这个范围,没有哪个神箭手可以达到这么恐怖的射程。 故而刘邦在估算的射程范围外,大肆宣告项羽的十大罪状。 完全没想到会有一支怒箭射来。 嗖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 在一旁的张良和陈平大惊,陈平立刻命人护卫,张良则第一时间询问刘邦,“大王,射中何处?” 对于张良,刘邦没有隐瞒伤势,“射中吾胸。” 张良小声道,“愿大王框楚,稳军心。” 刘邦乃斩断箭杆,掩饰,门足笑日,“射中吾脚指耳。” 刘邦嘲笑毕,汉军皆笑。 项羽怒骂,欲再射,忽然季布劝道,“大王弓箭百分百中,且看汉王是否诓骗。” 季布的意思是且等数日看,如真射中的是脚指,刘邦必然会时常巡视三军,如果不是,那么刘邦必然会创卧(受伤卧榻)。 果然数日不见刘邦出,项羽疑之,立刻命人挑战,“季将军,精选勇士,挑战汉军。” 季布唱诺,领命而去,选三百勇士,渡河去汉壁垒前挑战。 刘邦伤病,闻项羽遣卒来挑战,心烦。 人生病时,不喜欢杂事烦扰,这点陈平很清楚,于是陈平主动向刘邦推荐楼烦将,以善骑射的楼烦兵射之。 刘邦同意,楼烦将出壁垒,远远射击,将壮士全部射杀。 如此挑战三合,辄射杀之(全部射杀)。 项羽闻之,大怒,乃亲自身披战甲,手持楚戟来挑战。 一杆霸王戟不知斩杀多少将卒。 项羽持霸王戟渡过小溪而来。 话说陈平推荐善骑射的楼烦将朱轸(丁复目前跟着韩信)与越人将(百越将)摇毋余、和合传胡害(汉人名吕博国)去射杀挑战者。 楚卒连续挑战三次,被朱轸、摇毋余、合传胡害轮流全部射杀。 其中朱轸着重提一下,此人在刘邦留吕泽守成皋时,其率楼烦骑兵跟随刘邦至广武。 面对强大的西楚,刘邦是充分调用每个有潜力的战将,吕泽也非常配合的推荐麾下有潜力的战将。 朱轸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进入刘邦的法眼。 等到再有楚将来挑战,正好轮到朱轸。 朱轸亲率五名楼烦兵,欲如前几次一样去射杀挑战者。 只见来者魁伟异常,虎背熊腰,猿臂鹰眉,身穿黑铁鱼鳞甲,朱轸知其不凡,需全力应对。 忽见来者瞋目叱之,人马皆惊,朱轸极力的控制着战马,但其坐下战马依旧四腿发软,不敢上前环视周围,只见那五名楼烦骑士或跌落战马,或惊恐还走。 朱轸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坐下战马,取强弓欲射之。 来将催坐下战马,犹如一道乌色的闪电,眨眼间来到就来到近前,目运双瞳,再次瞋目叱之,朱轸大惊,目不敢视,手不敢发。 仿佛有一股魔力一样,令朱轸无法动弹。 朱轸胯下战马仿佛很惧怕那浑身乌毛光亮的骏马,不自觉的调头而走。 朱珍心中恐惧,自他从汉以来一直不曾有过这种情况。 朱轸走还入壁,不敢复出。 陈平作为护军中尉,这次倒是非常主动的担任起监护的重任,张良则是留在刘邦身边。 朱轸回报,陈平惊讶,心中已有猜测,使人间视得知果然是项王。 此事令陈平震惊,震惊的是项羽亲自来挑战,他隐隐已经能猜到让朱轸目不敢视,手不能发的可能是项羽,但得知后还是很震惊。 项羽亲来挑战,如果还是不见刘邦出,必定会怀疑刘邦已经受重伤,到时楚乘胜而击,后果不敢不设想,于是陈平果断来找张良商量。 张良心忧,“需汉王起卧塌,巡视军中,方可打消项羽疑虑,也能稳汉军心。” 陈平亦担忧,但他担忧的是刘邦的安危,“汉王伤胸,不适宜多动……” 这点张良也很清楚,甚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汉王真的不出,项羽生疑而击,汉恐大败,极为不利。 张良道,“请汉王起行劳军,交与良即可。”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张良执意请刘邦忍病痛巡视全军 小标题:刘邦伤胸病甚汉危机,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 大帐内,炼炉中的炭火噼啪作响,帐内略温,矮塌上刘邦闭目养神。 眉宇间带着一丝痛楚,伤势不轻。 帐外响起石奋轻轻的报号声,“大王,成信侯谒见。” 刘邦依旧闭着眼睛,开口道,“快请子房进来。” 张良轻轻进来,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刘邦两鬓竟出现几缕灰发。 乌黑发丝的刘邦不见,仿佛数夜之间刘邦沧桑不少。 刘邦这次伤的不轻,已伤到元气,因为头发最能体现元气的损耗。 张良轻轻走到刘邦的榻前,没有急着开口,只见刘邦还闭着双眼。 许久刘邦才睁开眼睛,“子房,可是楚军挑战?” 张良点头,“项王身披甲持戟挑战,楼烦兵惧还入壁,不敢复出,士气低落。” 刘邦轻轻叹一口气,已经明白张良之意,“吾伤势不轻,恐难起行劳军。” 张良道,“项羽挑衅,汉王不出,士卒心惧,如项羽乘胜而击,汉危矣,望大王出行军。” 张良强请刘邦起行劳军,以安士卒之心,刘邦长叹一口气,刘邦知张良,如非紧要关头,绝不会做出强请之事。 刘邦叹道,“有劳子房,陪寡人一行。” 张良道,“诺。” 石奋和周緤担忧刘邦身体,询问是否有替代之法。 张良摇头,唯有如此,方可安士卒,方可打消项羽疑虑。 陈平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特请再为汉王参乘,随王伴驾。 刘邦同意,于是夏侯婴亲自驾车,陈平做参乘,巡视全军。 士辛皆呼汉王万岁,呼大汉威武。 项羽见刘邦出行劳军,汉军士气高昂,乃还入壁垒。 刘邦在整个过程中,始终面带微笑,在战车上忍着不适与诸将打招呼。 诸将信心十足,暂要与楚斗战到底! 陈平自始至终都在观察刘邦的脸色。 发现刘邦脸色越来越惨白,小声告知夏侯婴拣好路行,斜插而径直回大帐。 大帐内,张良等文臣都在等候,刘邦一入大帐,便口吐些许暗红之血,张良大惊,命人速速合帐,勿使走漏风声。 大帐内,张良神色镇定,但眉宇间不乏焦急之色,“大王……稍后再言……” 张良发现刘邦有话要说,忙劝刘邦稍后再言,刘邦脸色渐渐有些血色后,才开口,“子房,吾伤势不轻,此处缺医少药,恐……” 张良立刻道,“大王,可疾入成皋。” 刘邦道,“寡人若离开,楚乘胜而击,岂不前功尽弃。” 刘邦的意思是如果我回成皋,前面的巡视岂不白做。 张良道,“军心已安,项羽短时间不会挑战,此时可有陈中尉安排,待项羽发现,大王已在成皋,追之晚矣。” 一旁的陈平立刻相应道,“大王,此偷天换日之事,可交与臣。” 刘邦有气无力的点头,“善。” 话说项羽一箭射中刘邦,季布进谏项羽且看情况,数日不见刘邦出,乃挑战,挑战三合皆被射杀,这才亲自上阵。 吓退楼烦兵后,再挑战也不出,汉军士气逐渐低落,项羽也生疑,觉得自己那一箭必定射中刘邦的要害,准备进攻,却突然见刘邦出行劳军(慰劳)。 项羽疑惑不解,不知汉军内部实情未敢进攻。 刘邦的那面大旗始终傲立在汉军壁垒前,数日后又是汉军中高呼,“汉军威武,汉军必胜!” 呼声虽高,就是不敢出战,季布使人间视,发觉汉王早已不在军中,还报,项羽闻之,怒,欲追。 季布道,“大王息怒,汉王狡诈,此如为汉王之计,追之,汉军从背后击,汉王腹前回戈,楚危,请斥候查明。” 项羽怒而欲追,此刻听闻季布之言,难以决断,也恐刘邦借此诱惑而腹背受敌。 兵不厌诈,刘邦也言宁斗智,不斗力,真假难辨,一时间倒也难住项羽。 这个时候项羽更加怀念亚父范增所在之时,那个时候西楚多么强盛,这种犹豫不决之事,范增总是能用很锐利的眸光,看穿虚妄。 犹豫之间,刘邦已经远遁成皋。 复入成皋,吕泽率诸将来迎,刘邦病甚,疾入(速度快的意思)寝宫。 张良随驾,陈平依旧留在广武,以护军中尉之职协助中尉靳强和武王黥布、昭涉掉尾合力对付项羽军。 张良对吕泽道,“大王伤胸,速请成皋及附近名医来治。” 吕泽震惊,没想到这此汉王入成皋,竟重伤,如果稍有闪失,这事情可就大矣。 吕泽不敢耽搁,立刻命蛊逢、冯无择等寻访成皋名医,在此过程中吕泽心绪杂乱,他不知道刘邦的伤势如何。 听张良言,似乎伤势不小,不然也不用驰入成皋来医治。 如果伤势不妙,那么大汉的继承者不出意外会是自己的外甥刘盈,但不排除汉军中的异动, 那么真是如此的话,他在考虑要不要要提前回关中。 现在刘盈在关中势单力薄,如果他吕泽不在关中,那么一切都难说。 吕泽的心思咱们暂且不提,单说刘邦入成皋听闻汉王病,成皋中得到汉王为政恩惠的医者皆来投秘方。 服药后,刘邦神色略好,但精神始终是紧绷的,心里牵挂广武军情。 此时见刘邦病体不适,石奋主动向刘邦请示,欲唤其姊石姬前来照顾刘邦。 此时刘邦忽然想起曾经侍奉他的薄姬,“不必,颠簸劳累,可使薄姬前来。” 再次想起薄姬,这使得管夫人和赵子儿心生炉火,言刘邦病甚,不喜闻不善之事。 这话里话外意思是到刘邦面前不可说违背之言,要全方位的照顾刘邦。 这让薄姬眉头一皱,这个话语更是让其弟弟薄昭怒火心烧,这是挑衅,还没怎么着就想着宫斗。 薄姬令薄昭隐忍,心一定要沉稳,才能接得住未来可能到来的富贵。 薄姬心里欣慰,刘邦还能再想起她,不过多年老庄书籍的阅读,使得薄姬深信一个道理,如有不便要提早说,否则不断用谎言弥补。 遇事要静,静才能生惠。 薄姬至刘邦塌下,小心谨慎,刘邦看着这位风韵独特的女子,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好很多。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刘邦病中忧赵地 武涉得见韩信欲行劝 小标题:齐地生变又忧赵地,蒯彻牵线武涉劝韩信 刘邦道,“来,到寡人身边,扶寡人至后园一行。” 薄姬站在那没有立刻行动,这超出刘邦的意外,正要再开口,去听薄姬道,“大王,妄已有身孕,恐不能服侍君王。” 刘邦听闻微微一愣,随机面露笑容,“既有身孕,为何不早报。” 薄姬不卑不亢,声音婉转动听,“恐言传有误,而有欺君王之心,故妾自来请罪。” 宠幸薄姬一次,其便有孕,此女之言竟能应验,那寡人必有天命,岂能轻易倒下,刘邦这么宽慰自己。 刘邦没有生薄姬之气,反而下令好生照料薄姬,不得有疏忽。 刘邦心志坚,然身体依旧每况日下,数日后,刘邦招来张良,道出心中的担心,“如今韩信自立叛变,汉失臂助,如河北赵地再有变,汉必危,吾甚忧,子房可有良策?” 张良似乎对天下大势已经看得满透彻,立刻对答道,“韩信自立,会给河北诸地以异想之心,大王不如因而速立张耳为赵王,以安赵代之地,赵安,则河北安。” 刘邦道,“子房之言,甚善,立刻遣人立其为王,不知何人合适前往?” 当韩信和张耳定赵地时,曾请立张耳为赵王,刘邦答应,但一直没正式封立。 如果赵地张耳也学韩信,不等刘邦而自立,对刘邦而言,那诸多汉军士卒的血就白流。 故而入赵地的人选非常重要,如今齐地有变,赵地绝不能再有变。 人物分量轻,难以压住场,张耳的威望在赵地还是满高的,人物分量过重,又会给张耳压力。 不仅如此,如果这个重量级人物在赵地和张耳站在一线,那原本汉定的大策略将彻底以失败告终。 刘邦想的是让吕泽去,但吕泽分量又太重,不能轻易离开。 这个人物不仅要去封立张耳为赵王,还要到代地走一趟,去巡视一下陈豨的军营。 刘邦迁陈豨为别将独立引兵平定代地,一是信重陈豨,二是陈豨此人能力确实满强。 张耳和陈豨这两人关乎着赵、代二地的安稳,稳住这二人不容易。 张良略微沉思,开口道,“大王,所谓举贤不避亲,臣以为大王之弟可往。” 闻言,刘邦惊讶,“刘交?” 刘交,刘邦的兄弟,是刘邦三兄弟中读书最为博学的一个, 跟着刘邦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虽然其才能不如陈平、张良、韩信等出众,但也起到不小的作用。 和后方总保障的萧何对接者,一直是刘交在做。 此刻仔细想来,发觉刘交还真合适,首先自己这位兄弟数年间成长不少。 倒是可以承担出使的重任,而且值得信赖,也是时候要他单独去历练。 曾经雍齿的叛变,曹无伤的叛变,都没能让刘邦感到不安,韩信的叛变让刘邦心有疑患,那就是刘姓子弟太弱,如果自己不幸意外,那么关中的主人还是刘姓吗,刘邦细思极恐。 此刻楚汉变幻不定,此时令其出使河北,会有危险,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必须要走出去瞧瞧。 刘邦点头,“可。” 眸光又看向石奋,“将刘交唤来。” 刘交得知自己将以郎中令的身份出使赵地,倒有些意外,但心中略喜,这是立大功的机会。 按照韩信重申军法,按照萧何制定的汉律令,没有功劳是难以获爵,刘邦又是一个非常尊重功劳匹配的王,至少目前如此。 刘交领命渡河北上,究竟如何暂且不提,刘邦的病甚使得汉军内部暗流涌动,刘邦很想强撑着,但身体却无法抗住, 成皋毕竟还是个防御性要塞,在生活资源上虽比广武强,但还是和关中无法比。 张良见刘邦病情不见好转,欲使汉王回关中静养,但刘邦还是无法放心山东的战场,尤其是面对项羽坐镇的楚军,没有他刘邦镇着,会不会出事。 相对于赵地张耳,刘邦最担心的还是齐地的韩信。 虽然目前已经许立韩信为齐王,然尚未正式授印封立,韩信会不会因此迟缓对楚后方的进攻,刘邦心中有个疑问。 对于韩信的立场和态度,还有个人比刘邦还犯愁,此人自然是在传舍待着的武涉。 武涉入齐地,始终没能见到韩信,这让武涉觉得此行有点玄,看来韩信和项羽之间的过节非三言两语可化解。 不过既然来到这里,他需要完成作为楚使者的使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武涉几乎每天都要请求见齐王韩信,武涉的举动也引起另一个人瞩目,那就是蒯彻。 蒯彻知道武涉的来意后,心思也跟着变动。 蒯彻是一名辨士,或者说是一介儒士,对于刘邦,他有耳闻,刘邦并不喜欢这些酸儒,没有出众的将兵能力,他蒯彻无法在刘邦那里获得该拥有的, 因为在刘邦身边比他厉害的谋士、辨士多很多,最主要的是他已经直接导致郦食其的死亡。 就算刘邦放过他,其弟郦商是否会放过他,那答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故而蒯彻认为只有支持韩信来个三足鼎立,才能获得应有的功业,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于是蒯彻决定冒个险,让武涉见见韩信。 先借助武涉的嘴在韩信面前先来个试探,先动摇一下韩信的心, 如果能说服成功更好,如此韩信将离三分天下更近一步。 即便武涉的话只能让韩信不去击楚,蒯彻再去劝韩信倍(背)汉,不去帮助刘邦将更容易。 事半功倍。 蒯彻牵线,武涉终于见到韩信。 武涉来到齐地时,韩信还是汉将,如今他已经听闻韩信自立为王,只是还没有得到汉王正式的封立。 武涉直奔要害道,“齐王,外臣有关齐地存亡之言,不得不言。” 韩信知道这些辨士的套路,直接道,“先生有言,可直说。” 韩信的态度直接令武涉心里发苦。 世上有很多事情很奇怪,一旦心里种上失败的种子,很难开出胜利的花朵。 武涉道,“齐王欲举齐兵南下击楚,外臣以为错矣。”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武涉苦心劝韩信 韩信心系汉王恩 小标题:武涉苦口婆心说韩信,奈何心似梅花苦寒香 韩信不傻,但术业有专攻,对于天下大事,诸侯之间的利益之害,他还没时间琢磨。 之前的琢磨很简单,就是怎么把诸侯王们都弄死,可现在自他成为齐王后,情况不太一样。 有的时候不是弄死才是上策,武涉的到来给韩信的心里带来不小的变化。 从汉国的大将军到齐王的转变,不是不愿见楚使,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见。 韩信下意识的还是觉得见楚使如果让刘邦知道该怎么办,为此蒯彻提醒其多次,“吾之王,如今大王与汉王同为南面称孤,非臣也。” 如此三番五次,韩信这才决定见见武涉,总是凉着也不是办法。 韩信听闻武涉的开场白,就知道下面要怎么说。 韩信道,“何也?请楚使细细讲来。” 武涉道,“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勠力击素。秦已破,计功割地(根据计算的功劳大小而分地盘),分土而王,以休士卒。 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名分,社稷),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又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 言之于此,韩信心中明了,“这话明着说汉王,其实是在说吾韩信,汉王还定三素,东出争天下之策略,乃吾韩信与张良等一同制定,兴兵击楚本在计策之内,当时攻入彭城之战,吾韩信并未参加,否则,岂有项羽回败汉军之事。” 不过这些心思,韩信不会说,只听武涉继续道,“且汉王不可必(不可信),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略有夸张),项王怜而活之(鸿门宴并不在理,亦无觉悟,否则必杀之),然得脱之后,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并无多少约定)。 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麾下所用者曹参、灌婴等,多为刘邦之人),终为之所擒矣。(最终必为所擒) 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乃项王尚存也……” 韩信心中依旧不为所动,“辨士所言,唇亡齿寒也。” 武涉继续道,“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接下来就会取你的地盘)。 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三)分天下王之?(开始打友情牌。)” 言之于此,武涉心里也在嘀咕,“不知韩信与项羽昔日君臣有几多情。” 提起这段旧情,估计作用不大,否则韩信也不会离开项羽,心怀高志之人,不太容易为此左右,但武涉非言不可。 武涉道,“今释此时(释放,错过此机会),而自必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这不是智者所为啊。)” 唇亡齿寒,以故旧取信,辩士一向的游说之辞,韩信早预料,谢曰,“臣事项王(臣为项王做事),官不过郎中(官爵品级),位(职)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画策),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吾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接近十万;彭城大战时留守后方监视章邯,当时章邯未降,对于这么个人物,刘邦不敢轻视,留韩信在关中对付章邯), 解衣衣我(汉王拿自己的衣服给我穿),推食食我(拿自己的食物给我吃),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我才有今天)。 夫人深亲信我(人家那么深信于我),我倍之不样(我背叛人家,不祥),虽死不易(宁愿死,也不愿改变)。幸为信谢项王(麻烦您代我谢项王)!” 拒绝,赤裸裸的拒绝,毫不拐弯抹角,宁愿死也不背叛汉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武涉直接选择离开。 武涉带着极大的信心来为项王解忧,仅仅是为报恩。 盱眙人武涉曾追随陈婴在楚怀王宫内当职,后来随楚怀王迁入彭城,最终项羽将楚怀王赶走,尊为义帝。 杀死义帝后,项羽没有对曾经追随楚怀王的人下手,都留用。 就在那个时期,武涉家里出事,项羽厚金礼遇,既解决家里的困难,又给予合适的职位。 为报恩来到齐地,回去无颜面对项羽。 武涉该何去何从,暂且不提,单说武涉走后的蒯彻,他始终关注着临淄王宫内的动静。 武涉劝谏失败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蒯彻耳朵里,他小声默念几句,听不清在说什么。 随后蒯彻对御手道,“进宫。” 御手道,“不缓缓否?” 蒯彻很肯定道,“不必,此时进宫,正当时。” 一个人再精明,再能干,没有得力的干将协助,那都是白搭,牛逼的策略需要执行力很强的战将才能完成。 蒯彻决定拿韩信麾下下战将多为刘邦心腹,来说服韩信做人事调配以及与楚连和的重要性。 话说武涉走后,韩信在宫中一人思虑,连殷嫱温的茶都无法入口。 韩信很少会和殷嫱聊政事,但今天他很想和殷墙分享一下心中的苦闷和彷徨。 韩信道,“夫人,信不知此举对错与否?” 殷嫱道,“吾王,妾知君之心,乃知恩图报之人,心无所愧,能安枕即可。” 殷嫱的话不多,因为她知道韩信已有答案,她只希望韩信能问心无愧,一辈子不活在愧疚中即可。 殷嫱没有明说要韩信如何,她只希望韩信好,韩信能安枕入眠,不会因为此事而烦恼。 韩信对殷嫱,也是对自己说,“汉王待我有恩,齐地称王已是有亏,今若连楚倍汉,一生心难安,吾得齐地又何用?” 殷嫱道,“妾支持君所为。” 简单的六个字却道尽柔情,说尽殷嫱的爱意。 话语本没啥特别,但殷嫱的声音却仿佛具有治愈的能力,转瞬间将韩信纠结的心病治愈,韩信的心刚刚平静,大殿外就传来蒯彻求见的声音。 殷嫱很自觉的退去,韩信整整衣衫,他脱去王冠,觉得这玩意戴着实在不舒服。 感觉身体舒服些后,韩信才对殿外的士卒道,“请先生进来。” 蒯彻款款而来,显得不急不慢,似乎有备而来。 大年初一,码完一章,给大家拜年了,牛年都牛起来,生活好起来,感恩书友们的陪伴。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蒯彻劝韩信中立 韩信叛汉心难熬 小标题:蒯彻献计欲使韩信三分天下,韩信有心为王无心称霸 韩信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蒯彻,故而看到蒯切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已知道蒯彻此来所为何事。 韩信已经为王。 当时蒯彻说是代表诸将而劝自己为王,实则自己心中也有为王之梦,故而为王。 今日抱负已展,夫复何求! 今日武涉刚走,蒯彻就进宫来,所言必定和武涉大同小异。 韩信已经拜蒯彻为左丞相,不知道蒯彻接下来的话还为什么。 蒯彻进来后,先是礼拜,而后询问日常,甚至包括为王后的礼制是否满意。 韩信已经不耐烦,这让韩信感到震惊,一路征战从来都是沉着冷静,这次居然会有这种情绪。 韩信耐着性子听,接下来的话题,则突然令韩信为之一震,他没想到蒯彻会从相人之术来切入。 天下权在韩信,蒯彻如能说动韩信,则能搅动天下,此奇功欲以奇策动之,立不朽之功,“仆尝受相人之术。” 对于相人之术,乃预测未来之术,韩信也不免为之所动,“先生相人何如?” 见韩信感兴趣,便道,“贵贱在于骨法(相人贵贱,在于看其根骨),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观之),万不失一。” 韩信见蒯彻没有提起楚汉之事,心下放宽,又提相术,开心道,“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先生,看看我怎么样,是何命格)?” 蒯彻左顾右看,他知道下面的话,对于汉王有些大逆不道。 韩信曾为汉将,他身为汉将麾下谋士,不断鼓动韩信自立倍汉,这种行为恐怕比曹无伤、雍齿还令刘邦痛恨。 蒯彻自然希望天知地知,除韩信外,再无他人所知。 蒯彻道,“愿少间(让这里完全没刘邦的人,难,故而蒯彻愿尽可能避免一些间谍在偷听,最好没有)。” 韩信未听其言,已知其左顾右看之意,立刻摒退左右,连一向寸步不离的栾说也摒退,曰:“左右去矣。” 栾说在离开的时刻,眼神在蒯彻身上稍作停留,又略带怨意的看一眼韩信。 韩信道,“左右去矣。” 蒯彻这才放心的开口,“相君之面,不过封侯,且有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 韩信心喜,“何谓也?(为啥这么说)” 蒯彻娓娓道来,“天下初发难时,俊雄豪桀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遝(密集而杂乱),熛至风起(如爆风之至,来势凶猛)。 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因秦亡而分不均,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 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於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 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因大王故。 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洛之间,阻山河之险(依靠山、河天险来阻挡楚军),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 言之于此,韩信先前的喜悦渐渐在流失,但没有出言打断的意思。 事实证明项羽未能破齐,韩信破齐,并非韩信多强,而是攻其不备;韩信横扫河北,非一人之力,尤其是在攻赵时,有刘邦亲率大军南北夹击才顺利拿下,且有张耳相助,张耳在赵地有根基,故而能获得非常及时的情报,还有内应相应,才使得赵兵以为将帅已被捕; 否则壁垒内的旗帜被换,陈馀不可能不知,赵军也不会那么容易败散…… 蒯彻不断在用刘邦来强化韩信的功绩,强化韩信的战无不胜。 蒯彻见韩信一副沉思的模样,开始黑化刘邦,“夫锐气搓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给韩信传输,天下如非贤圣出,难以一统,必将出现诸王割据的局面)。 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这话韩信很熟悉,不久前武涉才说过,韩信眉头微微一跳。 仍继续耐心听蒯彻说:“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俱存之,参(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如此谁敢先动,谁先动就连和另一方击破之)” 言之于此,蒯彻见韩信没有为此斥责,神色如常,看来先前武涉的规劝已经给韩信以思考。 为此,蒯彻决定更进一步,将君临天下的使命向韩信靠拢一下,“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胁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人人希望止戈,天下太平),西乡(向西)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哪个王不愿得圣王之名,得民心之策而皆会推行),孰敢不听(当时刘邦率五十六万之众,声势洁大,一样的孰敢不听,连彭越都主动在外黄投靠,事实上还真没那么简单,项羽用兵非寻常兵法可论), 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事实此计行不通,早有郦食其向刘邦推荐过,封立六国之后,合兵击楚,而霸天下,此计与郦食其所献大同小异,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难以实现,恐怕会如当时张良所言,归于强楚,为他人作嫁衣裳。数百年诸侯纷争,还不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强,未必恒强) 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实诸侯于仁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 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时运)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仔细)虑之。” 蒯彻说的很诚恳,以至于后面描述韩信未来称霸天下的场景,都有些激动。 蒯彻说的很激动,韩信听的却很平静。 这些话韩信听着为何不激动,因为他料想过,然背叛总是没肯定来的愉快,背叛要承受心里的煎熬。 韩信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刘邦的赏识,他不会有今日,可能还是在某个诸侯麾下当个小小的差事。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韩信念恩难忍倍汉 蒯彻列举史鉴话得失 小标题:韩信念恩不忍倍汉,蒯彻列举说得失 无论是相术还是其他,拐弯抹角,目的终将显现。 韩信在蒯彻话风突变后,就知道蒯彻最终要干嘛。 韩信心中早已有答案,他想做齐王但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被人议论忘思负义的齐王。 韩信道,“汉王待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见)利倍义乎!” 蒯彻道,“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恒山王耳、成安君馀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 恒山王倍项王,奉项(捂着脖子)婴头而窜(抱头鼠窜之意),逃归汉王。 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 此二人相与(这两人的交情),天下至驩(天下相处最欢快的朋友),然而卒相擒者(互相置对方于死地),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 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汉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与也(一定比不上张耳、陈除结交更巩固),而事多大於张黡、陈泽(你们之间关联的事情要比张黡、陈除的事件重要的多,一旦有裂痕就如山崩地裂)。 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料定汉王不会危害自己),亦误矣。(事实上蒯彻揣测错了,刘邦不是张耳,韩信也不是陈馀;刘邦起初并不想杀韩信,否则直接杀掉,不会降为侯,只是想让韩信成为自己的开国大将,如同曹参一样,忠于大汉;可惜自立为王,已伤害这段关系;韩信倍在前,刘邦杀意后出)。” 蒯彻自认是位辩士,以张仪为榜样,希望可以如张仪那般靠着一张嘴最后成为齐国的相国,能够游说天下,使得诸侯王来齐国朝拜。 例子举的看似恰当,然韩信心中寻思,“吾非陈馀,汉王非张耳。” 见韩信神色凝重,认为在思考他的话,于是接着道,“大夫文种、范蠡存亡越(使濒临灭亡的越国留存),协助勾践称霸诸侯,立功成名而后文种被迫自杀,范蠡被迫逃亡,此所谓野兽尽而猎狗烹。 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文种、范蠡之於勾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 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 言之于此,韩信心里却不自觉的持反对意见,“何谈归汉,本是汉将,此言过矣;吾功虽不小,然却不可忽略四个重要人物,张苍、张耳、曹参、灌婴,其中张苍、曹参、灌婴皆是仅次于称王之人,乃出将入相之人物,尤其是灌婴之铁骑,大败楚骑,使汉铁骑威震天下,如无此三人,信难为无米之炊;况龙且也不是很强,曹参曾败龙且、项襄于定陶,龙且能败黥布,少不得项声辅佐; 纵使吾韩信欲倍汉鼎足天下,其曹参、灌婴岂能助我!” 只听蒯彻继续反问道,“足下欲持是(欲持有这样的功绩和声威)安归乎(哪里是您的归处)? 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您身处臣子地位却有着使国君感到威胁的震动),名高天下(名望高于天下所有人),窃以足下危之(我私下为您感到危险)。” 事不危而人自危,事实上人心并非至恶,如非有异心,岂会滥杀无辜,此时的刘邦只是希望群臣诸将能勠力同心,灭楚分坐天下,同享富贵,天下只能有一个霸主,免使数百年动乱再现。 这种心思,韩信在和刘邦的数次谈话中,已经了解到,也知道刘邦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刘邦心中有个天下,韩信愿意佐之,故而授予上将军印。 今果有因。 韩信的心彻底被蒯彻和武涉搅乱,“先生且休矣(暂且说到这吧),吾将念之(容我细细考虑一下)。” 蒯彻心里有数,知道今日不一定能一下子令韩信做出倍汉自足之事,便心怀忐忑的退下。 出临淄王宫,蒯彻忽然心神有些恍惚,所谓无不透风之墙,今日他和韩信之言,久必泄露,如使汉王得知,必生疑,他自己也必定招来杀身之祸。 隔墙有耳,谁知道那些看似服从的诸将当中,是否还有一双毒辣的眼睛盯着他。 蒯彻回到自己的府邸,谢绝所有人的来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默默的思考,这次选择规劝韩信倍汉而三分天下,究竟是对是错? 韩信为表忠心会不会拿他去向刘邦请罪…… 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但蒯彻还是本能的思考这些。 蒯彻无法不去考虑,数日间他一直在等,等韩信召见他,仔细的去琢磨计策。 一连数日不见韩信召见,每次家臣来报,蒯彻皆兴致冲冲,结果皆非韩信的传令使者。 数日后的等待让蒯彻觉得很煎熬,不破不立,这事必须要尽早,否则夜长梦多。 与其坐等未知的命运,不如主动出击,蒯彻再也无法静静的待在府邸,他需要再一次争取。 蒯彻尚未踏出,就被一个女人喊住。 女人眉宇间尽是担忧,她是蒯彻的新婚妻子,是个尚在花季的年龄。 十六七就已经明白蒯彻要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危险,稍有不慎,这是要灭九族的。 蒯彻妻未说话,只是看着蒯彻,眼神里倒是没有虚假之意。 蒯彻安慰道,“无事,勿怕,如我数日未归,且听闻街上有一疯巫,彼时来寻,吾等隐藏于山水之间。” 女子重重的点点头,看着蒯彻上马而去。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背叛做的理所应当 小标题:不愿坐以待毙蒯彻复劝韩信,为人重信义韩信不忍倍汉 高回报总会有高风险相伴。 这次蒯彻没有乘车,乘车太慢,他决定做一件事情,就要尽快,迟则生变。 蒯彻来的不是时候,韩信刚和殷嫱温存过,还不想谈论深沉的国事。 可韩信知道蒯彻是真有能耐,定齐不单单是因为齐相田横罢备守,田横虽然下令解备,但田解还是留一手,田既和田吸后来更是铁定的对抗韩信,但还是被韩信收拾掉, 除却曹参和灌婴的厉害,就是蒯彻和李左车的策略。 齐国还需要蒯彻,所以蒯彻得以复说韩信,“夫听者事之候也(能够听取别人的善意,就能预见事情发民变化的征兆),计者事之机也(能反复思考,就能把握成功的时机),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取意见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决策失误而能够长治久安的人,实在少见)。 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听取意见很少判断失误者,就不能用花言巧语去感乱他)……” 韩信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似乎话里有话,似乎在暗指一人,蒯彻没说,韩信也没必要点破,背着手开始踱步思考。 只听蒯彻继续道,“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计谋筹划周到而不本末倒置的人,不可以用华丽的辞藻来粉饰和扰乱他)。 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甘愿做劈柴喂马差事的人,就会失掉争取万乘之国权柄的机会)。” 这话一说,韩信眉头一皱,心里寻思,“何意,难道吾韩信为汉王尽心用兵,如今更是贵为齐王,竟是类厮养之役者?” 蒯彻见韩信眉头一皱,知道这话入心,既然今日来抱着成则富贵,败者亡危的决心,那就顾不得那么多。 蒯彻继续加重语言的犀利度,“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安心微薄俸禄的人,就得不到九卿乃至相国的高位)。 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办事坚决是聪明人果断的表现,犹豫不决是办事情的祸害),审豪氂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专在豪氂这样细小的事情上用心思,就会丢掉天下的大事。)……” 这话虽未点名提姓,但韩信不自觉往自己身上套,这是在说韩信总在计较一毫一厘的小事,遗漏天下大数,顾小失大。 决断永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为将,韩信一切以军法处理,充分应用脑海里的兵略和计谋, 可为王,他才发现做王比当大将军难太多。 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不知不觉,韩信开始受情绪左右,为将者切记不可让情绪扰乱冷静的判断,可为王后,韩信判断的智慧,竟在慢慢消退。 以前那种无心杂念的理性分析和判断在退化,韩信努力让这个不快的情绪从脑海里消失,继续听蒯彻在唠叨什么。 蒯彻道,“智诚知之(有判断是非曲直的智慧),决弗敢行者(决断后又不敢行动者),百事之祸也。 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chai)之致螫(shi,蜇);(猛虎犹豫不能决断,不如黄蜂、蝎子用毒刺去螫);骐骥之局躅(ju,zhu),不如驽马之安步(千里马徘徊不前,不如劣马安然慢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勇士孟贲狐疑不定,不如凡夫俗子决心实干,以求达到目的); 虽有虞舜夏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即使有虞舜、夏禹的智慧,但闭口不言,不如聋哑人借助打手势来传达意思)。” 一连串的举例,层层递进,一次次抨击韩信的内心,这是不断攒动自己反叛,这有背自己的内心,这令韩信心里非常苦恼。 蒯彻不知道此刻韩信心里的苦,劝说还在继续,“此言贵能行之(贵在行动)。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 时乎时,不再来(时机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来)。愿足下详察之。” 贵在行动,韩信自然很明白,甚至比任何用兵之人还能理解这句话。 用兵为将,韩信一直以前人为借鉴,尤其是在竹简上谈兵的赵括,时刻告诫韩信,要多行动,兵法理论终究要靠实践才能开花。 韩信与他人不同,他喜欢看反面教材,去研究他们失败的原因,赵括并非只会夸夸其谈,这不过是后人将失败的根源归结于赵括。 赵奢是个很厉害的将领,将门无犬子,赵括也是精通兵法,奈何遇到的是白起。 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现在居然被蒯彻说自己不贵行。 兼听则明,话虽如此,然抉择难断,决断之事,性格使然。 为将可以,为王却未必能如此看透世事。 世事诡诈多变,比之战场只多不少。 韩信的内心一直有个声音,不能做一辈子良心受煎熬的事情。 韩信看着蒯彻诚恳的眼神,真的不忍拒绝,然内心更有不忍之事,道,“汉王待吾深厚,倍之心如油煎,不祥,吾为汉王立下不世之功,仅取齐地而已,汉王终不会夺我齐,先生休要再言,此事先生吞之于腹,忘矣。” 此言一出,蒯彻浑身一颤,忍不住脊背发凉,心中发寒。 本想协助韩信建立不朽功业,扬万世之名,谁知韩信非所遇之明主。 攻城略地,可,为王终究缺乏一些长远的目光。 蒯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蒯彻消失在大殿的尽头,韩信久久不能平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想做王的大将不是好将军,不为汉国尽心的上将不是好上将。 我已为王,此生足矣! 楚汉之间,我还有的选吗?韩信默默问自己,也自言自语的回答着蒯彻。 天下之主,在楚汉之间决出,汉为天下主,我只愿做一与汉交好之王,未来汉齐如何,交给后世子孙即可。 东西二霸也好,东西二帝也行,东西二皇亦可,皆交于后人。 在汉中与汉王数夜秉烛畅谈中,韩信知道汉王有心得天下,但天下从楚霸王手里夺过来后,天下如何治理,何去何从。 是分封制,还是郡县制,韩信不知。 韩信只知道,给他一段时间,他将打造出一支可横行天下的齐军,不参与争夺天下,但自保绰绰有余。 纵使未来汉王真发兵侵吾齐地,吾韩信自有能力打破来犯者,如彼时逼人太甚,再反击不迟。 宁可汉王负我,我亦不负汉王! 这句话韩信很想告知蒯彻,但怕伤忠士之心。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天下未定蒯彻尚能装疯 病中刘邦思天下 小标题:苦劝不听蒯彻装疯,病中刘邦思虑缜密 韩信的不忍背汉,使得蒯彻感到失望。 齐地自田儋起事后,一直不安定,蒯彻以为战无不克的韩信会是齐地儒生、士子的福音,看来自己想法大错。 安静幽深的小巷内,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小院,并非庭院深深深几许,但庭院内的女人却是望眼欲穿。 蒯彻之妻没有等到蒯彻回来,她就这样等着,终于有个小侍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在女人面前急急的回报,女人脸色微变。 原本柔弱的女子,突然间变的很矫健,箭一般射出。 街市上很热闹,数百人围观一人,这人疯疯癫癫,嘴里嘟囔着诸如天命、有天灾,某人将有祸患,数日不供奉,天将大旱等等。 “此人口称为神巫,我看乃疯巫。” “疯疯癫癫,竟言齐王有难,非他可解,真狂妄。” 诸如此类的言语在闹市上传开,进而快速的向大街小巷里传递。 得知疯癫之人乃蒯彻。 有人欢喜,有人叹息。 “左丞相不香乎?为何非要更进一步,此乃天罚。” “可叹,可怜,一介英才!” 在众说纷纭中女人扶着蒯彻离开临淄城,离开闹市,进入荒无人烟的丛林内。 蒯彻为避祸离开临淄,临淄城内的议事才刚刚开始。 议事殿内,韩信、李左车、曹参、灌婴等在炉火旁细细的议论着。 “齐地尚有不服者,在大王称孤一刻,田横暗中鼓动田氏于齐地造反,胶东、济北郡仍有割据者,当需有人逐一震服。”李左车话虽在说,但眼神在曹参和韩信二人身上来回游走。 韩信道,“齐地仍有田横残余势力,不可小觑,此徇齐之威慑,唯有齐相国可领。” 在徇齐方面,一直在丁复和曹参之间摇摆,有支持韩信多多培育自己人,让丁复去徇齐,正是培育自己人的好时机。 不过韩信最终还是认为镇压各地反叛,还是一直为别将的曹参比较合适。 不过自然也有人认为曹参已拜为齐相国,相国自然要协助齐王坐镇齐地,不应该东征西讨。 意见不一,不过曹参却没有发表任何想法,这个时候的曹参更令人难以看懂。 既为齐相国,齐王之令不得不执行,刘邦的密令已经到他手里。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权考虑下,曹参决定主动认领这平齐未服者的任务。 灌婴则主动接领南下击楚的重任。 这个结果本在韩信预料之中,也只有他们二人较为合适,不过在时间上韩信和李左车意见出现向左。 李左车认为目前所有资源当先安内,南下击楚需在开春雪融草长之时。 韩信一时间倒显得不知该如何抉择,过去只是奉命即可,努力的将诏令执行下去即可,可现在什么都要自己做决定,韩信有些犯难。 执行命令和发出命令是那么的不同,习惯又是那么的可怕。 专心做一件事难,但一心做三四件就更难,韩信发现为王后,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只能多听听李左车的意见。 李左车道,“大王亦可待汉王封立使者至,再下令不迟,此时当可为征伐和徇齐筹备粮草辎重。” 韩信喜道,“善!” 韩信在决定何时南下击楚,远在成皋的刘邦则是身体越发的不适。 在张良的建议下,决定准备回关中,就在刘邦准备出成皋时,一则消息传来,立刻又延缓刘邦的行程。 彭越突然保持中立,不再支持刘贾、卢绾南下,卢绾的状简已经快马传递而来,这个消息传到成皋后,夏侯婴、周緤等认为先不要告知刘邦的。 先回关中,待刘邦病情稳定后,再告诉。 张良思虑再三,觉得事不宜迟,至关中待病情稳定,不知要几日,此刻战场瞬息万变,耽误不得。 张良非常果断的选择率先告知刘邦,果然刘邦大怒,病情更甚,“随风倒……” 刘邦虽然大怒,但也仅仅这三个字之后立刻话锋突变,他知道发怒和埋怨没有用。 刘邦对张良及时告知,感到宽慰,道,“子房,我欲使武王黥布南下助卢绾、刘贾,以为如何?” 淮水之南有大片的疆域,且刘贾、卢绾将入之地乃九江,此地是黥布的地盘。 让黥布再次进入九江,这是有风险的,刘邦不得不考虑,如果黥布和南方的周殷有什么不轨,刘贾和卢绾将非常危险。 张良知道刘邦心中的担忧,为其分析道,“武王(黥布)已与楚决裂,其关系难以修复,南下可无忧,且臣以为黥布南下,可向淮南诸侯以示汉势,刘将军和太尉借势或可为。” 刘邦笑道,“知我者,子房也。” 黥布南下,会给淮南造成极大的威压,这等于在汉的协助下黥布要打回老家,盛势自然不弱。 刘邦下达黥布南下助刘贾的命令后,立刻动身去关中,走之前的半个时辰时,刘邦忽然想起司马欣,这个已经在岸边自杀的人。 叛变,是令人极为痛恨的事,好好的一起干番事业不好吗,自己待韩信那么好,吃穿用度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可还是叛汉, 刘邦没有询问为何如此,他人也回答不上,但刘邦知道他要对心存背叛的人要来一次警告,不能有第二个、第三个韩信出来,那谁能受不得了。 突然间刘邦想到要用司马欣的人头来震慑关中某些观望的心,也震慑关外那些征战各地的诸侯。 刘邦下令将司马欣的尸首运往关中,刘邦的这个举动,诸将有些发懵,唯有张良很了解此刻刘邦的心境。 人生病的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刘邦这个时候依旧能保持冷静,还能想着用一些看似不怎么样的手段来一次震慑, 看次不太地道,死也不放过,但却很管用,这是一种威慑,一种态度。 刘邦对叛变者新的态度,那些心有不轨或者即将不臣的人,不得不好好掂量下,这种举动让张良非常的敬佩。 敬佩刘邦此时还能思虑周全。 张良知道这个举动主要针对的是远在河北的张耳,现在赵地已定,但掌握权在张耳手里,如果张耳也学韩信,那么他刘邦真的是白忙活。 这也是在告诫河北的张耳,现在前往河北的刘交代表的是大汉,如果敢耍花样,即便他称王一样将如司马欣的下场,即便死也无法留个全尸。 此时此刻刘邦的确担心的是河北,一旦赵地生变,燕地必然也会倒戈,那个时候汉将大危,不得不考虑。 此时赵地已是寒风刺骨,刘交离开广武入赵地,明显感觉天更加的冷。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张耳再为王已是暮年 刘邦病回关中心生不安 小标题:张耳再为王老泪纵横,刘邦回关中心生不安 河北的风很冷,但刘交的心却无比的热,这是他第一次作为汉使出使,第一次独自完成重任。 刘交的心不能不热,他必须保持饱满的热情和高度的警惕。 刘交这次不只是身边带着数十名勇士,还有一支越人军护卫,带队的是一位越人将合传胡害(汉人名吕博国)。 这是刘邦特地调派给刘交的战将。 刘交是刘邦非常器重的四弟,故而增派一位比较欣赏和器重的越人将保护,而且是都尉级别的战将。 不过到襄国城下之后刘交突然改变注意,没有让合传胡害率军护卫自己入城,这让合传胡害有点为难。 合传胡害忧虑道,“未将受汉王之令护卫文信君安全,岂敢有失,独自入城,末将不放心。” 刘交笑道,“无妨,吾有言在先,纵使有失,汉王不会怪罪,吾带十余名勇士即可。” 刘交挑选十余名勇士将入城,突然被三个人拦住。 拦者之中有一鲁穆生道,“文信君,此事不可,不可孤身涉险,合传都尉所言甚是,君乃汉王之弟,甚受器重,岂可犯险。” 白生和申公也是出现阻止。 刘交哈哈大笑,“诸公忘记吾等所学乎?” 白生、申公、穆生异口同声道,“不敢忘,愿同往。” 看这三位的架势,如果不让他们进去,肯定会做出刘交所意料的行为。 看着三人的慷慨就赴的模样,刘交很欣慰,点头道,“交能与诸公结交,幸甚。” 刘交带着鲁穆生、白生、申公三人入城,在十余名的护卫下缓缓向襄国城内的王城靠近。 尚有三箭之地,只见旗帜飘动,持戈矛之士位列两旁,有一银发之人身穿赵地缯袍缓缓迎接而来,满面笑容,“文信君亲来,耳当十里迎接,只怪斤候所报迟矣,耳羞愧。” 刘交没想到张耳居然出城迎接,而且三箭之地铺路相迎。 刘交急忙扶起张耳,“交不过一汉使,岂敢劳驾赵王相迎。” 张耳闻言心中大喜,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张敖闻言,脸色微喜,深深向刘交行礼,“汉使请。” 张敖,张耳之子,其父子二人迎刘交入王城。 襄国城的内城即为王城,在王宫的宝座上,张耳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对这里的从熟悉的陌生,再到如今的熟悉和感慨,他忍不住落泪。 如今已经是六十左右的张耳,经过大起大落,身体已经不如从前,眼泪更是在刘交宣布的时刻忍不住流泪。 只听刘交道,“张君率兵助汉定赵有大功,今汉王特兑现先前允诺,遣交授王印,请赵王接印。” 话音一落,张耳没有立刻起身接印,而是有些发愣,只见两行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刘交又重复一次,“请赵王接印……” 张耳还是没动,这下急的贯高使眼色给张敖赶紧去接,此时的张耳依旧还在发愣,见到其儿向自己走来,这才恍然大悟,立刻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来接印。 贯高和赵午一右一左搀扶张耳。 王印交接的过程,自始至终同为张姓的张苍则是冷眼旁观。 刘交授印后,又授予张苍赵相国印,这让张苍眼中闪过一丝微惊之色。 立张耳为赵王,但相国却是张苍,刘邦控制赵地有一手,如此张苍必成为张耳麾下门客的眼中钉,能不背靠大汉为刘邦死命效力吗? 张耳为王后,立刻下令大摆宴席,招待汉使。 刘交则道,“不必如此破费,赵地初定,人心思稳,不必为吾浪费民力。” 张耳谢曰:“文信君有大德,此乃思民之举,耳惭愧……” 言毕,张耳使张敖准备简易的酒宴,此时的张敖已经三十七八岁,算是步入中年,越加的稳重老城。 酒宴之中,张耳婉言相劝,多留襄国几日,刘交言当立即复命,选择立刻返回。 刘交在走之前,不仅传达刘邦对张耳驻守赵地的支持,也带来刘邦要征其兵击楚的意思。 还特地和张苍密谈一次,这位被刘邦任命为恒山郡守的人,更加清楚他这个相国的真正身份。 结果是刘交带一支军入赵地,带回两支军队南下。 刘交回广武究竟如何暂且不提,单说刘邦回关中。 栎阳,目前是大汉的国都,经过萧何的一番修整和治理,数年之后的栎阳已经初见大汉气象。 栎阳城池扩大数倍,宫殿群也多出许多座。 一望无际的田野掩藏在冰雪之下,艳阳在天空中形成道道彩虹,可谓瑞雪兆丰年。 刘邦入栎阳城,看到此番场景心情大好。 树木叶已落,远远看去在严寒之下仿佛枯树老藤,在枯枝败叶掩盖的小路上还能看到猎人,还有往来交换货物的国人。 萧然之下竟然是一片生机的模样,刘邦此时甚是欣慰。 一路上刘邦让车驾放缓,沿途视察萧何治下的栎阳城如何。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邦发觉身心好些之后,便可下车徒步,刘邦暗问国人,以寻常之人问之,栎阳人皆言萧丞相治国有法,乃一贤相,丝毫未提汉王之言。 刘邦脸上依旧笑容似春风,但不见酒窝迷人笑,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不悦。 人一旦遭遇背叛数次,他不仅会怀疑他人,也会怀疑自己。 信重的韩信单飞,失去一臂助,虽然暂时还会为汉战,但再也无法如臂驱使。 曹参、灌婴皆不在身边都远在齐地,当年要好的几个人除却夏侯婴在身旁,周勃被调回镇守敖仓,牢牢把控大汉命脉,当年的要好几人只有将见的关中萧何。 见到老朋友萧何,该是件温暖的事,可一路询问过来,刘邦感到心里发苦,脚跟发凉。 曹参、灌婴远在齐王韩信麾下,是不是能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未可知;周勃、周昌等周氏子弟还算值得信赖,毕竟始终距离自己比较近; 夏侯婴虽待在身边,始终忠心耿耿,但显得势单力薄,刘邦心里没谱,如果萧何借助自己在关中的威望,也学韩信来个自立为王,废掉太子,自己当关中王, 这绝对是要命的死劫,不得不防,也不能不防。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刘盈虽贵为太子 不过一叛逆孩子 小标题:虽为太子然不过一叛逆孩子,本无心夺嫡难何身不由己 即便现在萧何尚未有不轨举动传来,可关中是自己的根,不能有半点闪失,萧何若叛可比韩信自立为王的危害大的太多。 韩信单飞,他还有关中和蜀汉,还有河东,还有河内与河南,仍然坐拥三河之士,纵使赵地也叛,韩地也生变, 他大不了回关中,回到出关前,依旧可以做个关中王,然假如萧何心生自立之心,那将是灭顶之灾。 这看似复杂的思绪如闪电般在刘邦的脑海里飞驰而过。 夏侯婴建议道,“大王,吾去遣人通知下太子和萧丞相……” 刘邦摆手道,“不必,寡人回关中乃养病,无需惊动丞相与太子,丞相日理万机,使关中提前进入太平盛世,何须再劳烦。” 刘邦如此说,夏侯婴便不再言语,专心赶车。 刘邦话虽如此,但心里已有盘算,他入关中的一刻,恐怕函谷关内的守将早早遣甲士快马回报萧何,萧何不可能不知。 萧何若来迎驾,何人能挡,何人敢挡,如果萧何不想,又有谁能请得动,恐怕太子也不会去请。 不过刘邦倒是希望刘盈敢去请萧何,敢于做些超出他想想的事。 此时的萧何自然早已知晓刘邦回关中养病,只是他被一件事耽搁,没有立刻出来远迎而已。 此刻的萧何在犯愁,“何已将族人能战者皆发往前线,还有何物可表忠心?” 鲍生则道,“子孙昆弟能胜兵者皆诣军所,此计再不可用,汉王此时回汉中,一是身体不适,二是因韩信之畔(叛)而对关中不放心,君当多多向太子请教,使汉王知君凡事皆问过太子,不敢独断专行。” 萧何道,“善。” 栎阳城大很多,但刘邦心中的距离没有变。 在合适的距离刘邦看到二个人,一个是萧何,一个是刘盈。 刘盈两年为太子,长高不少,也文静不少,但不知为何却变得更加腼腆,见到刘邦只是轻轻的道一句,“父王。” 仅仅两字,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刘邦希望两年的成长可以让刘盈变化甚多,至少看上去能是一位既能守城又开疆扩土的君王,可惜刘盈没有说出几句让刘邦宽慰的话。 此刻的刘盈心中已有叛逆,他人是严父慈母下成长,刘盈在丰、沛时还能享受一下慈母,仰望一下爱歌唱的父亲, 但自父亲扯起大旗后,他只剩下严父和孤独的自己。 那个慈祥的母亲在楚军中,他日夜思念却不得见,他感觉自己还没长大,还没在母亲面前玩够、闹够,就被父亲当成大人来对待。 刘盈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渴望父母的爱,等来的却是刘邦严厉的眸光。 萧何小心的询问刘盈,“太子,大王病重,国事和家事,太子如何分配,臣立刻操办。” 刘盈只是淡淡道,“丞相去办就是,还需谨听丞相治国教诲。” 萧何和刘盈一对一唱,看似简单的对话,萧何显得事事向刘盈请示,可刘盈似乎对萧何言听计从。 刘盈已经七八岁,虽然还年轻,但他作为汉王之子,必须早熟,否则就是没命的下场, 按照刘邦对刘盈的了解,他知道刘盈已经知世事,可这个表现着实令刘邦感到失望。 即便刘盈真的不懂如何治理关中,但平时都在干什么,没读书吗,这个反映让刘邦眼眸中再次闪过一丝不悦。 刘邦道,“寡人累,盈儿陪寡人回宫,丞相乃吾大汉贤相,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 言之于此刘邦看向这个昔年的上级道,“丞相,汉中事宜,全权处理,除安危之事不必禀告。” 言毕,刘邦拉着刘盈的手上车驾,原御手非常识趣的离开,让给夏侯婴来赶车。 刘盈还很小,但心思的确不再是小孩,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的尊贵,在整个栎阳城内没有人不对他恭敬, 即便是大臣们口中的丞相也是如此,可偏偏有一人不是这样。 刘盈清楚的记得父亲曾让戚夫人作为后母照顾一下刘盈,刘邦也让刘盈时常去向戚夫人请安。 刘盈虽小,但也渐渐明白刘邦的心思,刘邦是希望于吕雉不在的时候,自己的二儿子能和自己宠爱的女人相处愉快,最好能如亲生母子一般相处愉快。 永远不要小看小孩子的智慧和灵性,没准你的心思他们早靠知觉觉察到。 刘盈也很乖,朝议时他端坐者,很多事情他都是默默的听着,瞧着,看着萧何怎么处理,下朝后刘盈非常积极的向戚夫人请安。 截至目前,戚夫人在宫中是最尊贵的,曹氏已去,吕雉不在,就是戚姬为尊。 母以子贵。 先前的请安还很顺利,倒是有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感,可久而久之,刘盈发现戚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 戚夫人非常无觉的开始拿自己儿子如意和刘盈比。 作为太子受到的礼遇,吃穿用度,出行所用车舆,随行的侍女和寺人等等,这些都和他的儿子如意形成一个不小的反差。 虽然她的儿子才两岁左右,刚刚会走,但戚夫人已经感觉到刘如意和刘盈之间的差距。 刘邦无疑是宠爱戚夫人和刘如意,但刘邦不在,萧何监国,一切尊秦制,嫡庶有别。 戚夫人不傻,她知道和太子争是什么下场,不是母仪汉国,让自己的儿子为汉王,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戚夫人还明白一个道理,得汉王之宠溺未必是好事,若是在官官之家,倒是没啥, 可是生在王侯之家,这储位之争是要人命的,刘邦的宠溺必然会带来负面的危害。 现在汉未得天下,吕雉虽不在关中,但吕氏的势力是在的,已经在暗暗收拢群臣诸将稳固刘盈的位置。 可刘邦是宠爱自己的,那么必然爱屋及乌,太过宠溺必然会招来杀人之祸,纵使无心夺嫡但他人不会这么想。 既然祸患就在不久后,不如现在就为刘如意登上王位做准备。 本来无忧无虑的戚夫人,享受着作为美人的荣华富贵,在儿子两岁左右时,她突然间有一种领悟。 这个领悟让戚夫人看刘盈的眼神发生变化。 刘盈是个敏感的孩子,戚夫人的变化,刘盈立刻感应到,但他真的比较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戚姬只想相夫教子奈何已成局中人 小标题:只想相夫教子奈何处王者之家,塞王虽死其意难消刘邦最恨反复 两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虽然他也不大,但两岁的刘如意天生喜欢和刘盈玩耍,屁颠屁颠的跟着刘盈后面喊王兄。 刘盈很喜欢这个截至目前为止唯的弟弟。 在关中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其兄长刘肥,一个就是刘如意。 兄长刘肥比自己大很多,很难玩到一起,倒是曾保护过自己,尤其是在楚军攻破沛县时,但终究不是很亲。 可刘如意则不同,和自己有天生的亲近感,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原因。 兄弟俩相差五六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玩伴亲和力,可惜总是有事情阻隔他们俩。 之前是他们大人所说的国事,要多多读书,听各种博士讲课,其中刘盈记得有一个叫叔孙通的博士,带来很多儒生弟子。 教他和两岁的刘如意开始读经书,等到刘邦一出关外,叔孙通就跟着出关,留下一些儒生弟子继续教授。 刘盈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想玩耍,可惜有这些阻挡,现在又多一庶母,阻挡他和刘如意玩耍。 两个小孩子的秘密,戚姬尚且不知,但她知道关中的群臣诸将开始悄悄站队。 人情往来,已经让戚姬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不得不考虑未来,她和如意的未来, 毫无疑问,刘盈背后的吕氏是强大的。 即便未来吕雉没能回来,死在楚军中,但吕氏的强大依旧恐怕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最近的戚姬很喜欢看书,或者喜欢听史官讲先秦诸侯历史,她本没有机会听的,皆是因为刘邦给刘如意安排的博士们。 越听心里越是发紧,诸多事实在告诚她,受宠而备受瞩目,不争就是死, 她还不想死,她还年轻,所以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至少现在吕雉不在,最好能死掉, 那么她为王后的几率将大到没边。 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胡思乱想,戚姬自跟着刘邦后,只是一心想让刘邦快乐,真心希望自己的男人快乐。 女人有时候很简单,如果她爱一个人,只是希望这个男人好,这个男人快乐, 可如果不爱,那就是另一回事。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戚姬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爱的越深,越发现她在意的越多,在意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儿子未来能否过好。 起初戚姬不担心,但架不住周围的议论,架不住周围人的比对。 侍女们默默议论着如何才能从戚姬这里转到刘盈的宫中。 寺人(宦者)们也在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戚姬起初是个很简单的女人,只想相夫教子,可慢慢周围的人让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下。 她开始想,不管是想着先给自己儿子封个侯当当,亦或是让自己再进一步,现在的她还想过刘邦将来会不会当皇帝。 就在戚姬(或称戚夫人)思虑如何更进一步时,她听到刘邦回关中的消息。 戚姬大喜,她不会错过每次侍奉刘邦的机会,每侍奉一次就能多一次稳固。 不得不说戚姬很会抓男人心,尤其是为王的男人心,戚姬非常善于粉饰自己,将自己变成世上最温润的猫,可在见到刘邦的那一刻,她大惊。 这还是曾经自己非常敬佩和深爱的男人嘛。 先前的乌发,不知不觉已生华发,两餐斑白,这一趟回来竟然好似老很多。 再次见到刘邦的那一刻,戚姬将之前脑海里所思所虑,全忘得一干二净。 戚姬就是有这样一个特长,不仅自己可以将烦恼思虑忘得干干净净,也能让刘邦暂时忘却。 暂时忘却争天下的苦恼,刘邦的病情真的在回标阳的一天之内,居然好一大半, 不得不说有时候爱情和开心是世上最好的良药。 加上关中名医名药的医治,刘邦第二天就能有精力开始做事情,开始做出枭首的举动, 在栎阳街市上将已故塞王司马欣枭首示众。 在做这件事之前,萧何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已故之王是否不妥,刘邦只言九个字就让萧何闭嘴,“丞相同情反复之贼乎?” 此刻的萧何越发觉得刘邦的言语之中自带天威,每回来一次,言语之中携带的威严就增一份。 这种威严绝不是靠吼出来的,而是真的不怒自威。 栎阳中有一条街市最为热闹,店铺林立,人口密集,这条街市恐怕是整个关中目前最为繁华的地段。 刘邦就出现在这个街市上,亲自看着司马欣的头被枭。 司马欣是谁,栎阳市中有不少人知道,数年前司马欣还是他们的王,是他们的主人。 汉王下令枭首,这事情背后意义不小。 有人猜测此乃楚汉焦灼之际又逢韩信叛汉的举动,这是在震慑关中那些不臣之心,也是在提醒反复叛贼的下场。 不过也有人猜测这只是对司马氏的震慑,在这个楚汉争雄而风云变幻的时刻应该多多给予安抚,对一个已死之王枭首能起什么作用。 没有人知道再杀一次司马欣还能起到什么作用,没有人了解刘邦心里在想什么。 除却张良,萧何曾找张良,希望张良能劝劝刘邦,别行这种枭首之事,有损汉王仁义之名。 张良只回答一句,“反复之贼可恨,然更可恨者乃大汉信重之人反叛,威胁生存着更甚!” 萧何是聪明人,便不再言语。 司马欣在秦末逐鹿场上很识时务,凭借自己的独特眼光与项氏扯上关系,先是识时务叛秦投楚,鼓动章邯投降项羽,从而被封王。 后又叛楚投汉,没学章邯战斗到底,至死不降,而是投汉。 刘邦是个大度的人,对投汉者倒是来者不拒,甚至厚待,刘邦厚待投归的司马欣,也想借此给天下诸侯看看。 可令刘邦没想到的是彭城大战,司马欣再次投楚,司马欣的这次投楚直接让刘邦陷入绝境,被项羽围困三匝。 如果不是司马欣、董翳等诸侯王的临时叛变,五十六万大军不可能一败涂地, 即便战不利,也不会身陷重围,走入绝境,皆因司马欣再次叛变。 反复无常,墙头草,数易其主,可谓数姓家奴,这样的词汇不只是在司马欣身上,其他人才也有这样的情况,刘邦并不在意英雄的出处, 比如叔孙通,六易其主,待诏博士,侍奉秦始皇,始皇死后侍奉秦二世,假意奉迎获得赏赐后,逃亡,于薛地从项梁; 项梁战死后,从怀王;怀王为义帝,徙长沙,叔孙通留事项羽; 刘邦与五诸侯入彭城,叔孙通降刘邦,至此六易其主。 对于这样的人,刘邦一样给予任用,拜为博士,封稷嗣君。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石姬自得其乐 萧何心慌不安 小标题:石姬自得其乐不执着帝王家,萧何心慌而自抽兵增汉王 不问出处,也不管之前曾跟过几个主子,只要忠心,只要尽心为大汉,就重用,而且会放心大胆的启用, 甚至给的官职超过常年追随的比如陈平,先侍奉魏王咎,后事项梁,项梁战死后又从项羽,如今又从项羽那里投汉而来。 刘邦重用,给予护军都尉,受过谗言后,又追加护军中尉,尽督诸将。 刘邦还定三秦后,他的视角已经慢慢与当年的素始皇相融合。 刘邦要的不再是蜗居的汉国,而是可以与大秦比肩的大汉,要的是大汉,所以刘邦广招人才,不计前嫌。 可叔孙通、陈平等一如既往的忠于大汉,没有反叛的心思,可司马欣却令刘邦痛心。 当时的情况,三秦军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栎阳已经被围困,司马欣已经是囊中物,即便司马欣不投降,一样可以拿下栎阳,甚至永绝后患。 从某种角度来说,刘邦不希望当时的司马欣会投降,希望他能和章邯一样能奋战到底,给他一个永绝后患的理由。 可司马欣太过识时务,直接投降,没有做英勇的抵抗。 既然归顺,那就礼遇,刘邦非常信重司马欣,也欲借此收服司马氏。 司马欣曾为栎阳狱掾,栎阳是他的故地,是他的根,自秦皇时期就盘踞在此,想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 可没想到司马欣真的太反复无常,一下子陷刘邦于死地。 刘邦愤恨这样的司马欣,他欣赏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不喜欢不忠心的。 刘邦一定要严惩,现在大汉又到一个非常时期,关中一定不能有事,萧何必须恩威并施,司马欣必须枭首。 刘邦亲至以示对司马氏的震慑,这个时候刘邦才理解素始皇为何总是出巡以震摄天下。 事不必全隐在暗处,明面上还是要有行动,控制关中亦是如此。 枭首司马欣震慑司马氏乃明,对萧何的敲打乃是暗。 司马欣的头颅已经悬于闹市,明的已经做完,暗的他必须做,不能有失。 刘邦对身旁的石奋道,“去召若姊(你姐姐)至宫外,寡人有言告之。” 石奋心中兴奋,“如吾姊能怀有龙子,其地位将更加稳固。” 石奋怀着兴奋亲自去唤石姬。 石姬自从成为汉王美人,一直以来都是清心寡欲。 原本的乡野碧玉,本就没有多少欲望,故而获得很轻松,自得其乐, 今生得以住进大院,还能凭借自己能奉养其母,石姬很知足。 石姬家境曾并非寻常野农之家,从小她就有一把古琴,她对音律的天赋也在说明他们石家曾是赵地一方豪族,可惜家道中落,变的清贫如洗。 可石姬却从鼓琴中悟出知足常乐,直到遇到刘邦,成为汉王的美人,一家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只是石奋的本家,连带着亲戚也跟着入关。 石奋也分到房,乃是汉王赏赐的宅地,久而久之,靠着微薄的俸禄也使得石家慢慢在关中有一席之地。 常年不见刘邦,石姬也不感到孤独和凄凉,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错,如今忽然得到刘邦的召见,倒是意外,更令石姬感到意外的是刘邦召见后的话。 话不多,就是希望石姬能成为刘邦在关中的一只耳朵。 石家在关中没有根基,想过的完全与世无争是不太可能的,为此她和弟弟还是需要刘邦的暗中支持。 石家很低调,自河内得到刘邦宠幸后至今也没有王子诞生,不会成为关中群臣诸将的目标,但却能成为刘邦一只很好的耳朵。 刘邦召见石姬,安排好事情后,已是第三天,这个时候刘邦接收萧何的建议,存问关中父老。 数年与楚的征战,使得关中父老多疲惫,的确需要安抚。 在镇抚百姓上,刘邦相信萧何比自己做的好,有比自己做的好的,不必自己事事躬亲。在 存问(安抚、慰问)父老的事情上,刘邦将一切事宜完全交给萧何,只是在执行的时候出面,亲自做一番演讲。 为王后的刘邦深深明白一点,如果关心自己的子民,是一定要让子民知道的,不能让他们猜。 如同给压岁钱,不如送礼物一样能令孩子记住。 张良当时建议刘邦拖着病体去巡视全军,安抚全军,现在萧何所行与张良大同小异,而且镇抚的则是整个关中之民,关乎着关中的安定。 身体稍微好些的刘邦,全程安抚,从干冷的清晨一直到夕阳西下,刘邦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宫。 在戚姬温柔如水的照顾下,刘邦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回关中的第四天。 这一天空中又飘起雪花。 下雪不冷,但北风很冷,刘邦这天很想出去,但在张良的进谏下,还是留在宫中。 刘邦则下令置酒,犒劳关中诸将,不能随王东出战项羽,立功机会虽然不如出关多,但好在性命无忧,而且坚守关中亦是功,不分关内与关外。 不过依旧有很多老将希望到关外博个封侯拜相,在关内是不太可能的。 酒不自醉人,人自醉,刘邦没有醉,也不能醉,关外的事是最好的醒酒汤。 刘邦心系关外,张良明晓但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一个人的入关,给张良请刘邦出关找出一个很好的契机,那就是刘交的入关。 刘交不仅带来赵地安定的消息,也带来陈平、靳强、黥布等人的消息,他们与项羽的对峙,渐渐有些吃力,需要刘邦出关坐镇。 张良提出第五日出关坐镇广武与项羽对峙的建议,刘邦同意,但第五日没有立刻出发,而是非常详细的询问萧何关中诸将的驻守情况。 这让萧何感到一阵的心慌,鲍生提醒道,“大王数年与楚对峙荥阳一带,兵力多有损耗,又逢韩信倍(背)汉自立,大王忧虑关外兵力不足,此乃虑关中兵力也。” 闻言,萧何脸色有些发白。 鲍生道,“君守关中,所需兵力如何?” 萧何恍然大悟,“大王疑吾拥兵自立?” 这一层意思萧何从没想过,他只是勤勤恩恳的镇抚关内,征兵至军所,从没想过要拥兵自立。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刘邦仅留四日再度出关战项羽 小标题:刘邦关中仅留四日复军广武,大雪突将强熄战火怜苍生 鲍生道,“然也,君数发兵至关外,援助大王,此乃功,亦为险;君可数月变出兵,恰遇韩信之事,大王岂能心安。” 萧何深思道,“何谢过先生之言。” 于是萧何立刻将关中除去固守兵马外,多余的尽数集合起来,交与刘邦,“愿大王早日克楚。” 刘邦欣喜,“寡人有丞相镇抚后方,此乃大汉之幸。” 刘邦引关中兵益出,再次军广武。 增益兵卒,汉军复振,楚汉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楚汉军中,兴奋者有之,恐慌者有之。只是这场战争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挡。 雪花如鹅毛,一片雪花不大,但数千万雪花足以掩盖天下三十六郡(加上秦始皇后期征伐的,不止), 将河南地(曾经的三川大地)掩盖,这里山川起伏,层峦叠嶂,如今皆是白花花一片,很干净。 人有贵贱,山有高低,草木有别,然大雪一盖而论,全部覆盖,慢慢的大地上雪花越积越多,阻挡道路,淹没江河。 原本的标志之物,如今也全无分别。 大雪封山,封路,运粮之队停在甬道内,此时此刻,各大营地只能自求多福。 代木而成的壁垒内,汉军一阵的骚动,听闻刘邦带军队从关中益出,个个心中兴奋, 不过他们喜忧参半,忧的是大雪,突加其来的一场大雪,让道路阻隔,使敖仓的粮草不能源源不断运来, 喜的是刘邦不仅带一支军出关,还带来些许粮食,足够大军月余。 汉军甬道阻塞,楚军必然也是,如使人清理通道,输送粮草,至少要半月,但如今的楚军存粮不过十日,故陈平道,“大王,此时大雪封道,乃是良机。” “何意?”刘邦回到广武后,融合军队后,没有立刻召开兵事会议,而是使黥布立刻动身去助卢绾和刘贾,而后则是召见陈平,张良这次倒是没有跟着出关, 加上其身体不适,就留在关中,直到开春二月,冰雪融化之际,直接去齐地册封齐王,同时征其兵南下击楚。 大雪之下,本不好赶路,但难不倒黥布,黥布接到这个命令后,心里很畅快,淮南是什么地方,自己的地盘,老窝,到那里如鱼得水,等到击败那个楚司马周殷,再想办法赶走刘贾和卢绾,那么淮南依旧是自己的天下, 故而黥布得到刘邦的诏令后,走的很快,一点没有表现出道路难险的委屈。 黥布走后,陈平就对刘邦建议,认为现在是灭掉西装霸王的良机,陈平解释道,“大雪封道,不只是封掉汉之甬道,西楚后方称草本就焚烧大半,现在道路阻塞,其军中必然缺粮,此时乃灭楚良机。” 此时是否为良机,刘邦自有判断,他沉思许久,叫来靳强和燕相昭涉掉尾,商议是否可以进攻楚军,燕军骁骑以斤候身份前去探查,得知项羽以荥阳为根基,就地筹集粮草,不交者,斩杀,如此得粮草足够维持月余。 项羽认为月余足够灭杀刘邦。 这个时候去打楚军,没有必胜的把握,故而刘邦认为待大雪停止,冰雪融化,道路畅通之时再击楚。 谁知大雪不仅下的大,还下的久,积雪没齐膝盖,骑兵无法纵横,只能用步兵出击,在骑兵上,汉军有楼烦,楚军已有成熟的楼烦骑兵,真打起来强弱难说, 可要说步兵,没军要略胜楚军一筹,大雪的确封道路,却没有封住项羽要为擒杀刘邦的心,在大雪下的时候,项为就已经开始命人清理道路,将积雪移开,慢慢的堆成小山, 项别认为这场雪不会下的太大,故楚军不断清理道路,旁边的雪山越堆越高,道路依旧没有清理出来,积雪似乎是水远清理不完一样。 项羽对季市道,“大雪封道,汉王心料楚不会进军,此时可出战,若以为如何?” 季布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却不是一个很懂带兵的人,但他重义气,项羽给他一个平台,他凭着义气倒是打造出一支不同的军队来,前有范增、黥布,龙且、恒楚、钟离眛, 始终没能得到重用,给季布很多的任务,多是在其他大将击溃敌军后,负责追击敌军的,负责擒杀败亡之将的,比如彭城大败后追击刘邦,如今终于有机会来个正经的大将军, 他虽无排兵布阵之将才,麾下愿意追随的将才不少,季布相信,可以一战,即便不能重重挫败汉军,亦能全身而退。 项羽身边无将可用,便对季布道,“挑战汉家,汉军如主动出击,杀退即可,如未出,不可率先强攻。” 项羽相信楚军将士的勇悍,但不是很相信季布的攻城能力。 从陈平的汇报中,刘邦已经了解到在他回关中的这些日子里,黥布、靳强、昭涉掉尾三人轮流和楚军交过手,胜少败多,每次将要大胜而提高汉军士气时,都被亲项羽披甲上阵亲自冲垮, 一来二去,项羽频频上战场,楚汉双方胜败变少,多是僵持,从陈平的汇报中,刘邦看出一个不是规律的规律, 项羽亲自冲保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是一个坏消息,刘邦自知军中无一将能打过项羽,要是数次出战会折损不少战将, 刘邦下今项羽来挑战,坚壁不出, 大雪在下,刘邦决定行劳全军,至辕门处,恰好好听到号角响起。 军中小卒纷纷议论,说这楚军真不嫌累,三天两头来挑战。 “可惜,可叹。” “所叹为何?” “想当年,从大将军一路北伐,连战连捷,使用天下诸侯闻风丧胆,何以今日龟缩壁垒内。” “此言诧异,大将军虽战无不胜,然终究没能与项王面对面一战,乃大王牵制项王于此,又亲率大军北上与大将军会合,这才顺利拿下赵地,在对齐时,又趁齐地已从汉而解备之际,吾以为大得军并非如天下所言。” “哈哈……小子,吾看此乃妒忌!” 议论纷纷,刘邦就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石奋有几次想上前通报,令其让路,刘邦抬手示意勿惊扰, 刘邦此时需要知道军中皆在想什么,只听士卒继续议论,“武王乃天下少有猛士,其战尚且败于项王,何人能强于武王。”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风雪下的硬碰硬 燕地猛士对楚剑客 小标题:风雪下的硬碰硬,燕将对上楚剑客 “然也,燕相所率乃燕国骁骑,同样被项王击败,如非两名都尉拼死护卫,恐已命夹当场。” 大雪之中刘邦一直静静听着,直到靳强远远骑马而来,士卒才闭嘴不言,靳强登了望台观察,刘邦此时开口对石奋道,“请中尉靳强来。” 石奋领命而去,不多时就见靳强一身甲胄的向刘邦小跑而来,躬身道,“大王。” 刘邦道,“寨外楚军挑战,可战否?” 靳强犹豫片刻,没有立刻言语。 刘郑道,“直言无妨。” 靳强道,“末将观楚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此意欲使楚骑乘胜冲击汉军,末将以为当避之锋芒,待楚军求战不得,士气衰落时,出击之。” 刘郑道,“楚将何人?” 靳强道,“季布。” 季布,刘邦此人知晓,此人数次令他处于困囧之地,然却能数次从季布的追兵中逃生,可见此人将兵能力有限,在刘邦心中与靳强相当, 如能使一员越人将协助,可一战,刘邦道,“季布重义,却少谋,吾中尉足以挡之,寡人遣一将助之,可与之战。” 季布见汉军出,欲用骑兵冲击,然汉军排兵布阵,竟以守为攻,并不主动出击。 两军在壁垒外对峙,靳强为对付楚军铁骑,选一高矮不平,崎岖之地,还三三两两阻挡马匹冲击的硬刺棒。 摆好阵势,做好防守,为的就是让季布先攻,两军对峙许久,季布倒也能忍耐,就是不主动出击。 靳强则选善骑射的楼烦兵不断向季布挑战,最后开始辱骂,季布怒,欲战。 项庄劝阻道,“大王曾言,季将军不可强攻。” 项羽终究不是很信任季布,命项庄佐之。 季布道,“布受大王之命击汉,汉军已出,不战何故?” 项王说的是不能主动攻击,如今汉军已出,干嘛不击,这是季布的理解。 项庄道,“汉军虽出,而非主动欲战,楚不可妄动,可请示大王。” 这下惹怒季布,“大王命布出战,布如处处请示,何须布为将?” 说的项庄有点哑口无言,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一名将领,领军出战,然事事向大王回报请示,那还不如大王亲战。 战场瞬息万变,岂能事事请示,所以季布还是出动向汉军发起进攻。 战斗打的很焦灼,靳强和季布第一次面对面较量,之前靳强多是和钟离眛、召平等将交战,偶尔也会正面与项羽对阵, 遇上钟离眛、召平能战,激战,遇上项羽每战皆损。 现在是第一次和季布对垒,发现此人尚且不如钟离眛,心下更加平静,遂命越人将摇毋余分兵绕到季布之后,使其与燕军击其背。 摇毋余越人兵分雪而绕道,并遣传令使者使燕军呼应。 在面对项羽咄咄逼人的气势下,燕军不敢独抗,又不能所有军队聚在一起,故而燕军原本和黥布在一个壁垒内。 韩王姬信、元顷等汉将一个壁垒。 樊哙、夏侯婴、靳强、阎泽赤、华寄等将从刘邦一壁垒内。 可谓是三处大营互相支援,互为犄角,等到刘邦将黥布调走后,又使樊哙与燕军一壁垒,互为照应。 此次靳强受命出战,已经与樊哙、韩信姬信互通好,如果与楚战,吸引楚军注意后,燕相昭涉掉尾与樊哙给予互应。 樊哙在壁垒已经等的不耐烦,他已经数年没有经过大战,手里发痒,起初还是派遣斥候去查探战况,后来干脆自己到壁垒外探查。 大雪之中,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什么。 樊哙的神情较为紧张,终于他眼睛一亮,看到红色的身影,一名甲士快速飞奔而来,“报!樊将军,靳中尉已与楚军交战,请樊将军从后出击。” 樊哙哈哈大笑,“吾老樊,终于有战可打。” 樊哙舞动久违的冷月双刃斧率汉军杀出,燕相昭涉掉尾自然不敢怠慢,更不能落后,也立刻遣燕将军温疥率军从击,燕都尉翟盱随时待命。 季布本与靳强苦战,忽闻楚军背部遭到攻击,且来将锐不可当,季布急忙令丁公率军抵挡。 丁公回报,来将乃汉屠樊哙,难以抵挡,季布只好又使季心助之。 双方夹击,季布难当。 樊哙杀意四起,冷月双刃斧饮血后在飘雪中散发着寒芒,直接冲向季布的中军位置。 谁知战场再生突变,大雪之中,地平线之下,忽然冲出一支彪悍的楚骑,直接击樊哙的后背。 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樊哙不敢再向前,回战楚骑。 只见这位楚将相貌平平,不显山,不露水, 可若看这双眼眸,便知此人也非常人,那双眼眸似藏剑刃,有股狠劲,有股不服的战意。 持一杆三角叉大战而来,樊哙与之大战三十回合,难分胜负。 樊哙道,“痛快,壮士何人?” 来将道,“广陵人召平,何不速速下马投降!” 大雪依旧在继续,风雪不止,寻常人睁眼都难,这两位不但互相喊话,还能闭着眼睛听声而战。 樊哙哈哈大笑,“好壮士,速速下马投降俺,俺举荐若(你)为将军!” 来将正是受命项羽的召平,躲在风雪中伺机而动,项羽的确没有高估季布的能力,季布虽勇,亦有义,然其谋略不足以照顾四周。 故而项羽派遣项庄相助的同时,亦使召平在大雪的掩盖下伺机而动。 得到召平军的援助下,季布军心复振,但不敢再恋战,突围而走,却遇到燕将军温疥。 温疥眼眸里充满渴望的火焰,那是立功的欲望,但他没有一丝的从动,反而很冷静。 一直等待时机,在樊哙率军冲入楚军,眼看战局即成定局,此战立功的机会将要失去,温疥麾下的士卒等的焦心,几次请战而被训斥。 直到看见季布军突围而出,温疥持燕戟奋力截杀,杀的季布有些发懵。 温疥自信手里的燕戟除霸王外,少有敌手,冲进楚军中取季布项上人头应不成问题。 不料却遇到同样使戟的高手,温疥心里微惊,观此戟竟是难施展的楚戟。 此人长戟蛇走蟒吞,静如寒冰,不动却自发寒意,动则如猛虎,不出则已,如出虎爪岂有落空之意。 只论戟法不输楚霸王项羽!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风雪难抵功将心 小标题:大雪止兵戈,功侯抵风雪 转瞬间就是十几回合,温疥询问身旁的汉将,才知此人乃项庄,是楚国第一剑客,戟法了得。 项庄也没想到会遇到使燕铁戟的人,但他急着让季布军突围,没有恋战。 温疥觉得取其将首级有些困难,于是转而大杀楚卒,尽可能多的俘虏楚军。 燕军中不少将卒倒是很想在楚汉战争中立功,拿到在臧荼那里得不到的好处。 燕军的截杀的确很卖力,不过很快被项羽亲自打破。 没错,又是项羽亲自出马,做最好的破局。 如这样大雪中的厮杀,楚汉已经有过数次。 楚或胜,或不利,不过最后都在项羽的亲自出马下给汉军一痛击。 数次后,雪已经下的完全影响骑兵和步兵的行动,风雪的寒冷让楚汉两军中的最高统帅,不约而同的选择休战。 所谓春发,冬藏,如今万物进入闭藏的阶段。 汉四年十二月,楚汉对峙广武,大雪和寒风终于让双方得到休息。 刺骨的寒风,和大雪的拥堵,终于让天下暂时进入太平。 楚卒哆哆嗦嗦的躲在军帐内,就着火炉,喝着汤水取暖,手已经冻的发红,将裂。 兵刃拿在手里如果不活动一下,很快就能冻在一起。 项羽下令,让士兵到树林中多多伐木,多多升起篝火,提高营寨内的温度,多多喝热水。 汉军同样是躲在壁垒内,唯一比楚军好的就是饭可以多吃些。 风雪如同商量好一样,席卷整个三川大地和梁地,远在梁地的卢绾和刘贾同样则是眉头不展。 卢绾看着这令人糟心的天气,他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他们待在谯县已经很久,卢绾很了解刘邦。 待在这里久久不动,会出问题,恰逢韩信自立为王,卢绾相信刘邦此时肯定会对远在他乡,手握重兵的诸将都有想法。 卢绾和刘贾手里有两万人,而且还有数百精锐骑兵,一直待在这里不去击楚,不去开疆拓土,那么一定会多想。 可现在风雪实在太大,使得行军极为不方便,于是卢绾和刘贾商量暂时在谯县伐木建造壁垒,暂时停在这里。 同时立刻遣使者快马向刘邦回报,并告知彭越不愿再相助,似乎受到田横的蛊惑。 自使者离开后,卢绾就一直忐忑的等待着,刘贾在军中忙着训练士卒,虽然风雪令人想提前过个年。 可敌军不一定会允许过个安稳年,刘贾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非战时保持松中有紧。 卢绾几乎每天都会站在辕门处向外眺望,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除刘贾没人敢问。 忽然间,卢绾眉头一紧,他看到一抹红在风雪中飘忽,如雪中的精灵。 这一抹红自然是传令使者,终于看到使者,卢绾的眉头舒展。 传令使者带来刘邦的消息,即已经命武王黥布南下助卢绾和刘贾征战周殷。 这个消息一来,卢绾的神色又变了变,变得有些复杂,杂在南下的人选是黥布。 淮南是谁的地盘,卢绾很清楚,南下打周殷,加上黥布肯定可以,但战败周殷后,会怎么样。 卢绾虽不是很清楚,但黥布很可能借收服失地的同时,可能会学韩信,一旦独立,那么很可能会受限制。 不仅如此,这么以来定淮南的功就成泡影,在刘邦不仅无功,还有过。 想到这里卢绾立刻和刘贾就行商议,卢绾觉得要在武王黥布南下前提前南下,围住寿春。 等到黥布渡淮河后,他卢绾和刘贾已经占据立功之位,如果运气好,能在黥布南下前就解决周殷再好不过。 刘贾同意,建议立刻出发,顶风而走,如能突然出现在寿春外,一定可以给周殷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也可以借住即将到来的武王之势,给周殷一定的压力。 韩信虽然自立,但此时肯定还是会与汉联合击楚,楚依旧处于劣势。 大势之下,楚司马周殷降汉的可能性非常大,这功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更好。 说到立刻出发,卢绾比刘贾还着急,“可大雪之下,不易行军,冻饿乃大忌。” 刘贾沉思一会,忽然道,“淮南未必有大雪,跨过风雪,便是朝阳。” 生长在泗水郡的两人听过淮南四季如春,但并未去过淮南之地。 眼前是恶劣的天气,但前方是否还是风雪,卢绾和刘贾不确定,但他们必须告知士卒前方是朝阳。 “真要走?”卢绾有些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军帐,刚刚探出帐外的头又缩回。 风很大,睁不开眼,雪也不小,让卢绾对前面的朝阳信心有减弱三分。 卢绾不想受这份苦,冷一天可以,但南下路途千里迢迢,不知要冷多少天。 刘贾则很坚定,对卢绾道,“南下之行,此功可定王侯,风雪算几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卢绾、刘贾风雪南下 开春韩信迎来贵客 小标题:卢绾、刘贾冒风雪南下,齐地开春韩信迎来贵客 刘贾坚信向南去,跨过淮河,必定是另一番场景, 此时前往必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当听闻连韩信都自立为王时,刘贾和卢绾二人也对为王产生一丝丝幻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不想为王,纵是不能如汉王一样坐拥十数郡,能成为一郡之王也是好的。 韩信一步步登天,这让刘贾和卢绾内心有些触动,无法做到平静如水。 刘贾坚定即可南下让卢绾身上忽然暖很多,以汉太尉的身份开始对数万将士进行鼓励讲话, 传达大汉军威,横扫天下,无惧风雪的意念。 不得不说卢绾也很会鼓舞人心,这一点他探到刘邦精髓的门径。 风雪之中,行军速度慢很多,但没人愿意停下来,因为只有走着才不冷,停下来能把人冻僵。 穿过泗水郡东部向南直逼淮河。 来到淮河之北,雪果然小很多,而且断断续续。 下雪的频率小很多,但风却很大,反而更冷。 这又出现新的问题,淮水被冻住,是走冰而过,还是凿冰行船。 冰的厚度和坚硬度难说,凿冰行船相当麻烦。 军队暂时停在淮水之北,刘贾在淮水之岸亲身试冰,随后又遣勇士过淮水一路探查。 虽然单人可行,然数万兵马行走,那冰块承受住可能性,几乎没有。 此时卢绾提出一个想法用竹筏推行划过,即便遇到冰裂,亦无惧。 如此可以看到数千个大竹筷在冰面上滑行,偶尔遇到冰裂的情况一样可以无性命之忧。 星空,难得会见到星辰在闪耀,很难得没有下雪,卢绾和刘贾愣愣的看着夜空,夜空很美,他们第一次饮赏南方的夜空。 星辰慢慢被乌云遮蔽,竟然下起雨,立刻变的更冷,湿冷。 如果是雪还能抖落,雨水则会湿漉漉的,这是透骨的冷,容易生病。 卢绾和刘贾立刻下令支军账避雨。 直到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汉军再次行动,卢绾和刘贾此行究竟如何,暂且不提, 单说大雪之下的齐地。 齐地也是大雪飘飞,天寒地冻,万物闭藏,人人都躲在自己家中。 一直到春二月,韩言迎来一位贵客。 冰雪融化,大地回春,韩信脱掉齐王服,换上那一身的汉将甲胄,来迎接这位贵客。 群臣诸将见到韩信这一身甲胄,感到很别扭,或者说感到恍如隔世。 韩信的大将军甲胄使得某些将领记起他们的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们曾是汉将。 单说这个贵客,他是韩信比较希望看到的,因为此人带来的是王印,带来的也是刘邦的承认,这人自然是张良。 张良在刘邦的心中地位非常崇高,遭张良来,韩信也非常的高兴,在大汉里,韩信比较敬重的人除却刘邦,就是张良、萧何等人,这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尤其是张良,此人虽然出身贵族,但平易近人,而且智谋超群,是韩信非常欣赏和敬重的。 所谓英雄相惜,韩信见到张良,先是以汉使礼遇,再以贤师待之。 在韩信的心中,张良之谋可与李左车相媲美,只是张良更具大的战略性,在兵法战术上略逊于李左车, 毕竟李左车出身于兵法世家,其祖父李牧更是赵国名将。 将门中走出来的,在战术还是比张良高。 抛开这些不说,韩信不得不表现的很敬重,那是因为张良代表的是刘邦。 至少现在韩信名义上还是受汉王节制,西向侍之。 大殿里人很多,但依旧很静,这是韩信一生中非常难以忘记的一刻。 故而韩信将所有重要的文臣诸将全部召集在一起, 春回大地,如同万物复苏一样,人人都有些兴奋。 张良亲自将齐王印交给韩信,语重心长道,“良代汉王言,大将军虏魏,破代定赵,胁燕镇齐,此乃万世之功,乃大汉不世出之功臣,汉王以为大将军当为齐王,以镇守齐地。” 话很简单,肯定和夸耀一下韩信的不世之功,随后直切主题,拜韩信为王。 韩信为王已经两月有余,但心中一直是忐忑的,如今捧着王印,心里总算有些底。 随即韩信置酒席,一来为张良接风洗尘,二来群臣诸将同庆。 酒宴之后,群臣诸将散去只留下韩信、张良二人。 既无外人,张良便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征其兵南下击楚,“齐王,臣带来汉王密言,请过目。” 征其兵马,非小事,故而刘邦特命人篆刻一份密令,让张良带给韩信看。 韩信接过后,展开竹简,起初神色如常,大意是刘邦对韩信的肯定,对韩信的表扬,为大汉立下不朽之功, 这些是在韩信的预料之中,后面他的神色微变。 后面的大意是要求韩信尽快向南击楚,使楚首尾不能兼顾,向南击楚本是韩信已经决定的事情,倒没啥。 只是韩信本来定的是灌婴作为南下击楚的主力,但自蒯彻提醒并装疯后,他改变注意,准备让丁复去, 结果在这份密令中刘邦特指派灌婴和曹参,二选一。 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灌婴南下击楚。 刘邦这个操作是有点深意的,韩信已经感觉到,将灌婴调往南下,可见刘邦对骑兵的重视,不愿灌婴所率的郎中骑兵在齐地慢慢被同化。 韩信朝西深深一躬,“信已做好部署,即可便能南下薛地而击楚。” 韩信正式为齐王后,亲自为灌婴践行,看着灌婴离开齐地,消失在远方的一抹绿意中, 韩信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灌婴在齐,有一股力量护佑齐地,但韩信却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似乎令人背有芒刺。 一走,少一臂助,然却心头一松,有些豁然明亮的感觉。 灌婴是一把双刃剑,韩信击齐已了解到灌婴的能力 灌婴离开临淄城,勒住马头回望一下,看着远处成为小点的临淄城,心中也是一片感慨。 这两月有余,灌婴感觉这齐地就是虎穴,避之不可,融之不行,韩信虽然战无不胜,跟着齐王似乎感觉也不错,但灌婴的直觉告诉他,还是为汉将更有前途。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公杲首次为别将镇守一方,灌婴南下令薛郡长不安 小标题:齐地生变公杲无心过年,灌婴南下薛郡长不安 春暖花开,本是勃勃生机的时候,不宜杀伐,然天下纷争不息,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不以自然的意志为转移。 话说鲁县本是薛郡(鲁地)的郡治所,但由于薛县是项家正式发家的地方,故而薛郡长留守在薛县,镇守薛地。 鲁县曾是鲁地的核心即秦所置薛郡的治所,项羽曾经又被封为鲁公。 此地非常重要,在项氏看来,而且这里是西楚北边屏障,故而项羽将项氏中比较有战力的子弟项冠调在鲁县镇守。 结果很不幸,项冠接连遭遇诸汉将的围攻,被灌婴、靳歙、傅宽等合力击败,这几个人物在汉将中皆是名列前茅的。 败在他们手里倒不丢人,但项冠却觉得有些对不住项羽,故而,败而不馁,倒是愈挫愈勇,直到曹咎兵败自杀,项冠的命运发生变化,不再于鲁地周转,开始随项羽亲临前线,战刘邦。 镇守鲁县的任务,项羽留给公杲。 鲁地(又称薛地)有两个战略要地,一个是鲁地之北的鲁县,一个是鲁地之南的薛县,一个使猛将公杲镇守,一个令薛郡长来镇守。 薛郡长的压力相当的大,之前每天都会接到鲁地(又名薛地)的战报,直到汉将受命略齐地,鲁地才算安宁。 等到薛郡长听闻齐地已被韩信大定且韩信自立为齐王,他知道鲁地的安稳日子已到头,于是传令给楚将公杲,让他严密监视鲁地之北的动向。 楚将公杲是西楚的开国功臣,曾随项羽四处征战,也是见过世面的,当他听闻韩信定齐,也预料到韩信可能会派兵击鲁地。 故而公杲自十二月大雪之际,便一直留意泗水之北的情况。 泗水的北段,则是穿过鲁县(今曲阜),向东北方向流去(流过今泗水之北)。 在大雪之中,多少黑色战服的斥候来往于泗水之间,随时监视着北方的动静。 公杲一直留意,这个年他没有过好,睡梦中常常都会惊醒,但整个冬天韩信军都没有南下。 一直到春暖花开都没见到韩信军的影子,但公杲知道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预兆,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故而在收到薛郡长的提醒,并不感到意外。 再次增加人手去探查,这次倒是没有让公杲再悬着心,看到韩信军的身影,询问得知来将为灌婴。 公杲的心一紧,灌婴他是知道的,曾战败过项冠。 右司马建议公杲坚守以待,将提前部署好的防御发挥到极致,但公杲却另有想法。 这支连战连胜的汉军使得楚卒心生畏惧,公杲认为士气不高,坚守等于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坚持迎战,在是泗水之北列阵等待。 灌婴行军,早有斥候向灌婴回报,言楚将公杲敌军的动向。 兵法说到底就是一个心字,谁能料敌先机,谁就能获得胜利。 战场上千变万化的兵略,其实皆源自于双方将帅的心里,源头是双方将的心里思维。 心里思维再加上迥异的用兵习惯,造就战场上的千变万化,曾为商贩的灌婴最能洞察这一点,所谓谁掌握顾客的心里,谁就是好的商贾。 灌婴在身旁人逐一扫过,右校尉骆甲开口道,“此人于楚军中并不在项王优选之列,甲首次听闻,愿亲率斥候前去查看此人排兵布阵。” 灌婴点头,“有劳右校尉,多加小心。” 眼神又恰在冯敬(西魏降骑将)身上逗留,冯敬也表示并不了解此人。 初起事时,天下云集响应,很多智士和猛士多互相认识,知彼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熟知的人当中去了解,既快又便捷。 然后灌婴的眸光又看向周定、单宁等人,皆摇头表示不认识此人。 既然没人了解公杲,只能采取另一个方案,见招拆招,对方极有可能立刻来攻,没有时间去慢慢了解公杲,深入敌营,探查对方的底细很难。 不可能像陈平当年花重金慢慢离间钟离眛、范增那样,只能简单了解下对方曾经的营生还有部下对公杲的看法,从中去判断。 灌婴刚准备亲自前往查看地形,准备布置战场,他习惯如同赶羊群一样将敌军赶到自己预定的战场在那里发挥汉铁骑的威力。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原齐车骑将军(田横、田广时期)华毋伤忽然间开口道,“此人吾有所耳闻……” 原来这公杲曾随项羽在城阳战田横,由于齐人的反叛加上田横另立齐王,很快反叛蜂拥而起,这个时候公杲的作用终于体现出来, 在项羽南下救彭城,公杲是留下来继续对付齐地的战将之一。 公杲由于在作战中表现的不错,具体是打退一次华毋伤(当时田横的将,此时段已投降灌婴)的趁虚而入,以为项羽南下这边就能讨个便宜。 公杲就是从那次战斗中走出来,得到项羽的注意,从而成为接替项冠的别将,在项羽心里算是可以镇守一方的大将。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如今项羽麾下能当大任的越来越少。 这公杲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认为得到项羽的用兵精髓,靠着排山倒海的士气平推,就可以打胜仗。 这些是华毋伤和公杲对战时获得的信息,一来二去,对公杲这个人物有些了解。 灌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是对敌军有初步的了解,叫上李必和骆甲一起到前方视察敌军。 公杲没有主动出击,选择在泗水之北列阵,看到这一幕,灌婴露出笑容,畅快的笑容。 如果是钟离眛这么排列,灌婴还需要谨慎考虑一下,但换成公杲,他觉得这是自寻死路,公杲这是将自己当成大将军韩信。 灌婴决定选一千骑兵直插中军,一旦中军大乱,再击外围,彻底将公杲军吃掉。 这个举动是很冒险的,用重骑兵打开缺口容易,但骑兵一但进入楚军的阵地内,那就是羊入虎口,很难出来。 骑将冯敬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公杲的阵型成半圆形,外围皆是弓箭手和重步兵,尤其左右前军皆是重步兵,右翼和左翼外围则是轻步兵,骑兵反而在里面,靠近中军, 这明显是以守为攻的形势,一千轻骑兵进去,或许能冲散中军,但危险性太大,等于是让这一千骑兵送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原齐车骑将军华毋伤开口献策破楚军 小标题:楚将公杲学韩信背水一战,齐将华毋伤开口献策破楚军 在骑兵稀缺的情况下,一千骑兵可是宝,因为卢绾、刘贾军才有数百骑兵。 况且已经探查出中军的前方是步兵,核心位置是重骑兵。 冲进去以轻骑兵对战重骑兵,胜算不大,公杲这么安排用意也非常明显,就是在战势不妙的情况,能迅速突围而走,毕竟马就在身边。 不过灌婴则有另一种看法,公杲不过是外强内干,最强的在外围,一旦突破防线,将可直擒敌军主将。 比较精良的骑兵都在项羽和项声那里,这公杲最精锐的步军。 灌婴的分析是没有错的,这不公杲部署好阵型后,右司马就建议说,“公将军,吾军精锐不在骑兵,为何全部将精锐放在外围,当留一部分保护三军主将。” 公杲笑道,“兵者诡道也,此非防御阵法,乃化被动为主动之障眼法。” 右司马似乎明白一分,“难道将军意在诱敌来攻,反攻汉军?” 公杲点头,“然也。” 话说灌婴站在一处高地静静的观察敌军情况,只见右校尉骆甲探查情况回来,对灌婴说出一句话,彻底坚定灌婴的策略,“将军,公杲军外强内干,可战。” 灌婴道,“既如此,那就狠狠出击。” 诸将配合已经非常默契,周定和单宁负责正面攻坚,这两位是刘邦精挑细选的郎中骑将,那本领是差不了。 李必和骆甲负责左右翼的进攻,目标之一就是从侧翼打开缺口,防止里面的骑兵冲出来打扰战场预期进展的方向。 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掩护华毋伤去突击处于中军的公杲。 灌婴则坐镇军中,负责整体指挥。 灌婴的命令化作嗦嗦作响的旗帜,令旗摆动,楚汉的交战没有任何预演的开始。 楚军的中军地带,右司马坐不住,“公将军,反攻不成,但立刻变换布防,当转假守为真守,无论如何不能令汉骑突进来,吾军楚骑早对汉骑心生畏惧,不能战。” 公杲冷冷看一眼右司马,“汉军依旧上钩,还有一支军没动,等汉军全部压过来,则是吾等突围擒将之时。” 不得不说,双方都在赌,灌婴在默默等待,等待放出那把利剑的时机,公杲也在等,等着灌婴将兵全部压过来。 可公杲还是忽略一件事,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那就是他忽略兵卒的心里和情景。 韩信当年在赵地背水一战天下闻名,但那是有条件的,即是令士卒为自己生存而战,前方也有汉兵入壁垒拔旗帜的呼应。 可公杲今天背水一战什么都没具备。 “这怎么可能,为何士卒宁愿跳河溺水而死,也不愿与汉兵战。”公杲终于有点害怕。 楚卒在汉骑兵的冲击下,居然没有抵抗很久,很快一哄而散,明明背后是泗水没退路,可依旧向河边跑去。 其实不是楚卒自愿向河边跑去,而是没有别的地方可跑。 等待他们逃亡的路,很快都被汉骑兵堵住,可谓围追堵截,楚卒逃无可逃。 两军对垒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一个思维的疏漏就是正常战场的胜负关键。 眼看兵败如山倒,右司马急忙道,“将军,败局已定,请将军速速突围。” 公杲仰天长叹,不解道,“以兵法言,此战当胜,为何如此?” 见公杲情绪有些不填对,右司马劝解道,“将军,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胜败乃兵家常事,请速速突围。” 此时此刻,公杲还能怎么做,只有突围,好在留在身边的楚骑虽不是什么精锐,但好在擅长逃跑。 逃跑的方向自然是公杲和右司马事先拟定的,如果战败就退向薛县,与薛郡长会合。 一路狂奔,在李必、骆甲、周定、单宁、华毋伤、冯敬的围追堵截下,又损失数千人,狼狈的向南逃。 这次能大败公杲,降将华毋伤起到很大的作用。 作为曾经的齐国车骑将军,在投降后一直没有开口为灌婴攻略齐地献过策,这自然惹来很多闲言闲语。 面对闲言闲语中,灌婴只有一个态度,不闻不问,一如既往的信重华毋伤,每次有行动,灌婴会将华毋伤请到大帐来。 灌婴对待华毋伤的态度和礼遇,已经隐隐超过两名校尉李必和骆甲,这两位是骑兵的行家。 在成立郎中骑时,这两位是被推举为骑将的,但二人自认为秦人,可能军中会有不信者,坚持让刘邦挑选亲信的人,来辅佐。 故而李必和骆甲是灌婴的左膀右臂,灌婴待之常以师礼遇,虽然是灌婴的副手。 二人跟着灌婴战楚,战魏,又战齐,如今再战楚。 只是在西魏骑将冯敬和齐车骑将军华毋伤投降后,灌婴对他们的态度,和李必、骆甲相同。 等于灌婴有四个老师,也是有四个得力的助手。 尤其是对于原齐车骑将军华毋伤颇为礼遇,只是一直没能为灌婴出谋划策。 直到离开齐地,准备攻击楚将公杲时,华毋伤开口献策,而且还主动担任深入敌阵的骑将。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成则大破公杲,败则身死疆场。 在汉将看来将一千骑兵交给一个降将,那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如果冲进去,见势不妙倒戈,投降楚军,那这一千骑兵就泡汤。 可在华毋伤提出后,灌婴毫无犹豫的立刻同意。 华毋伤率军冲进敌阵后,没有立刻远距离进行放箭,而是持长矛不断的冲杀楚军,活生生打开一条血路,通往公杲所在位置的血路。 在距离中军骑兵很近的时候,华毋伤则命这些善骑射的郎中骑兵将手中的长矛投出去。 将手里的长兵刃完全丢掉,满天下去矛雨,一下子打乱楚中军的阵型,然后战马速度不减,在距离较近时,开始弓弩齐发。 这一下彻底打乱公杲所在中军,公杲不知华毋伤所率骑兵后是否跟着重步兵,见大势已去,这才听从楚右司马建议,突围而去。 华毋伤这一场打的很冒险,但却获得出其不意的好效果。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灌婴疾转南下 薛郡长犹在梦中 小标题:灌婴大破公杲疾转南下,薛郡长犹在不信恍如梦中 完全打乱公杲的原定计划,使其面临混乱,一旦信心动摇,这场战斗也就宣告结束。 公杲突围,能快速逃命的永远是车骑,步兵不是被俘虏,就是被坑杀。 秦末楚汉之际,作战主力是步兵,其他几乎都是配角,只能配合的命,可一旦战败,最倒霉的也是步兵。 故而公杲逃命,也只能带着数百骑兵狂奔,一路向南而去,准备投奔薛郡长,收集散兵再战,却忽见灌婴早在一处插口等候多时。 看到这一幕,公杲人马皆惊,所能做的只有调转马头,向别处逃。 此刻在灌婴身旁的戴野和丁礼皆言是否追斩之,灌婴则道,“鲁地,多山地,如弃马藏身,难寻,传令全军,立刻聚集南下。” 击败公杲于鲁北,这次获胜可以获得很多不错的物资,如果用以犒劳士卒,其卒将更加有战斗力。 打胜仗谁都会开心,但能开心时保持冷静者,不多。 灌婴在战败公杲后,不再继续围追堵截散兵,而是迅速南下,这让诸将吃惊。 面对诸将的疑惑,灌婴道,“公杲战败,此去必然投奔薛郡长,如吾等快马奇袭,再破砀郡长,薛地可还有公杲藏身之处?” 华毋伤立刻合时宜的拍马屁说道,“料敌先机,将军,甚妙,不去乱追,而是算定敌军欲去之地,以逸待劳。” 骆甲和李必也觉得这种打法也只适合车骑兵,其他兵马根本做不到,骆甲道,“然也,如果公杲亡匿姑且不论,如是收集残兵再南下与薛郡长会合,必然会落后吾等如疾风之骑。” 见诸将能够迅速理解自己的意思,这让灌婴很高兴,能够心意相通,配合默契,这很难得,尤其是在行军用兵上,那会节省出很多时间。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胜利的武器。 灌婴的数万精锐车骑兵,其实也包含部分步兵,能独立站一方者皆为混合军种,只是灌婴的主力兵种乃车骑。 步兵在后,车骑率先出发。 车骑兵,一旦下车和下马,他们可以很快打造出工程器械,简易的攻城器械,也就能肩负起攻城的责任。 故而灌婴以商人的思维来定义车奇兵,不能只会骑马,还要下马能战,造出云梯后还能攻城才行。 灌婴自然没有想过他的郎中骑兵,各个这么厉害,只能从中精挑细选出来一些复合人才,尤其是还能担任军匠的人才。 所谓能兼具者在关键时刻能扭转乾坤,故而灌婴对这种复合型骑兵挑选很严格,也只有数千人。 灌婴就是带着这数千精锐骑兵,快马飞奔,只有夜晚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部在用来赶路。 薛县城黎明前变得很安静,寂静之极,突然一匹战马在青石大街上发出吧嗒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 这批战马上的黑衣甲士背后有数面旗帜,凡是看到这位甲士的监门人(看门的)皆打开城门。 随着马踏青石街,这座城也迅速的苏醒起来,最先苏醒的莫过于那尚在女人怀里的薛郡长。 自得知齐地已被韩信政府,楚使劝从又失败,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常常夜不能寐。 酒不能尽性,食不得其味,就连平时喜欢睡觉,也睡的不踏实。 忽然有一天,薛郡长恍然大悟,觉得这乱世与其整日忧愁,倒不如得过且过,享受一下生活,总不能学那曹大司马(曹咎)自杀。 想到这里,薛郡长是该吃吃,该喝喝。 这天他在醉酒中入睡,也只有酒才能真正让他入睡。 天不亮被吵醒,这让薛郡长很烦躁,起身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又下起细细的雨,薛郡长再次烦躁的骂一句诡老天。 春雨贵如油,这雨对于夜农而言是年后再好不过的礼物。 薛郡长原本很火大,穿过游廊,来到一处假山,发现淋在雨中的竟然是自己信重的骑将。 这个时候薛郡长才知道事情的眼中性,寻常时候只是一些百将和千人来回报最近的战局。 见到薛郡长,这名骑将立刻迎上前,“郡长,薛城……,薛城昨夜被汉军围困,想必公杲将军已战败。” 闻听此言,薛郡长险些栽倒,一旁的侍女急忙去扶,奈何肥大的身躯让小侍女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还是不能扶住。 这名骑将急忙上前去扶,待薛郡长站稳,推开这名骑将,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看着骑将的湿漉漉。 薛郡长震惊,“当真汉军,而非叛贼乎?” 骑将再次确认的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何薛郡长会问出此话,但可确定的是汉行军速度太快,犹如天降。 果然听薛郡长道,“数日前,汉军犹与公杲战,何以如此,汉将天降乎?” 骑将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薛郡长叹息道,“随吾至城上一探究竟。” 城上眺望,只见远处青山翠烟,烟雨中可见到如繁星般密集的火光,一个个军帐突兀的出现在城外。 一夜醒来,城外全是汉军,断绝薛县城与外界的联系,即便这样围困,不出半月,城中粮食便会耗光。 之所以城中没有储备那么多粮草,因为薛县的防守军一共有两部分,一部分在城中,数千人;大部分在城外,如果汉军来犯,一场大战必然是在城外。 那么一旦打起来,城中会立刻得知,可令薛郡长感到意外的是城外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薛郡长不解,骑将看出其心中的疑惑道,“城外军已投降。” 不闻则已,闻之大怒,“吾观汉营不过数千,城外数倍于汉军,为何降之。” 薛郡长很想骂人,但他知道谩骂是没有用的,他立刻下令全城的士卒集结起来,他要亲自带兵打出去。 骑将劝阻,“城外军乃横扫河北诸侯又破齐之汉铁骑,善于野战,并不擅长攻城,郡长当以坚守为主。” 数千汉军来挑战,还把城池给围困,这是什么,这是挑衅,而且郡长心里有一个想法。 此想法就是公杲的战败会影响士气,如果汉军准备攻城,只是一味的守城,恐怕人心一乱,三天都守不住。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齐降将华毋伤挺身献计 薛郡长战败欲走 小标题:华毋伤挺身献计,薛郡长战败欲走 用兵如雾里看花,谁能透过雾气看到本来之物,谁便能获胜。 这雾气掩盖的就是心思,灌婴看透薛郡长的心思,他不会固守,故而快速围困薛县,只是围而不攻,只是不断的做出攻城的准备。 加入城内的人心惶惶,如果薛郡长不出战,会逐渐失去高昂的士气,如果出战正和他意。 薛郡长欲率大军出战,这正是灌婴想要的,此次跟着灌婴奇袭的是骆甲和华毋伤(齐降将),冯敬、李必等在后面快速赶来。 汉四年的三月,天空忽然下起细雨,细如蚕丝,小如针孔,远观仿佛久经不散的雾气。 这场烟雨的出现直接影响薛城之外的战争。 骆甲乃关中秦人,很少见到这么细小的烟雨,但脑海里却蹦出一个想法,觉得这烟雨是个很好的障眼法,可以通过烟雨来做做文章。 借此,华毋伤则提出一个策略,认为可选数百人穿上楚军甲胄,只是在手臂上做点小标记,在烟雾中必然可以瞒过楚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灌婴也认为此方法很好,然楚军甲胄一时间难以获得。 华毋伤道,“戚县楚军较少,未将愿得一支数百勇士夺城,缴获其甲胄。” 薛县城经过修缮,城高池深,不太好打。 灌婴思考片刻,便同意华毋伤的提议,给其五百精锐,速去速回。 华毋伤刚走,那薛郡长便率楚军来挑战,灌婴命骆甲出战,两军在烟雨中交锋,远远的只能靠着服饰、旗帜的颜色来辨别敌友。 双方交战,汉军的先头军虽然兵力上处于弱势,胜在士气高昂,倒也和薛郡长平分秋色,双方都没能占到大的便宜。 如此一来二回,灌婴的后援军总算赶到,兵力上相当,使得灌婴和薛郡长在薛地对峙起来, 一时间使得薛郡长信心大增,对身旁的骑将道,“汉铁骑不过如此矣。” 薛郡长的兵马主要是骑兵和步军,见麾下这名骑将率楚骑能与灌婴铁骑对峙起来,他守住薛城甚至击败灌婴的信心逐渐被建立起来。 有信心是好事,但如果信心过头那就非常危险。 楚骑将感觉到隐藏的危险,便对薛郡长说,“灌婴所率骑兵乃汉骑精锐,后续军又赶到,这可是一支曾大破龙且、田广之军,不可轻敌,仍需守为主,不可贸然出击。” 薛郡长很不高兴,对于他来说,主要任务是镇守鲁地,能够与闻名天下的汉骑将灌婴对峙,在他看来已经是相当优秀,能力出众,也是他的极限。 可他忘记一条,战场上可不管能力的极限是多少,庸人终究会误国。 薛郡长不悦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太轻看自己,何以领兵!” 薛郡长这么说,骑将便不再说什么。 说也奇怪,这细雨居然没有停的意思,一直下三天,在第三天发生一件事情,此事让薛郡长很高兴,城外说是公杲军,前来投奔,准备开城门让其进来。 骑将比较谨慎,建议薛郡长在箭楼上一观,尽量看清楚,或者派人到城外军中一探究竟,万一是汉军之计,可就大大麻烦。 薛郡长这次倒是听取其意见,派斥候去试探。 城外的东北方烟雨蒙蒙,一切都笼罩在这雾气中,很安静,静的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呼吸声。 这是一支数百人的楚军甲士,只是为首的却不是楚将而是华毋伤。 这正是以智谋夺去戚县获得楚军甲胄的华毋伤的小分队,他得到甲胄返回后,发生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华毋伤回来后,灌婴突然决定亲自带领这支小分队来突袭,不过却遭到李必、骆甲、丁礼、戴野等将的反对, 认为灌婴还是坐镇军中,这种以假扮楚军给予出其不意一击的任务,还是交给华毋伤的好。 如此华毋伤这才假冒楚军。 华毋伤以与公杲走散之将的名义来回斤候,这么一来,薛郡长倒信,认为这是一次难得击败灌婴的机会, 欲令其埋伏起来,然后准备合击灌婴。 薛郡长并没见过公杲魔下的诸将,也没有存疑,于是一次较量悄无声息的开始。 双方在城外打的很激烈,茂密的野草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幸被刺死的士卒,楚军大有愈杀愈勇的趋势,然突然间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原本杀出来准备伏击汉军的一支楚军却突然杀进楚军中,见到同样是身穿楚甲胄的同伴就是一阵的猛刺。 这支楚军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问题,因为他们的兵刃有些特殊,除却常用的戈矛,还有吴钩,这是非常善于近身劈砍的。 这些兵刃楚军中有用的,但不多,不会这么大规模的配备。 可这个小不同在浓密的烟雨中倒显得微不足道,薛郡长是完全没有防备。 正在前方与灌婴厮杀,忽然背后挨一刀,薛县军不乱再怪。 兵败如山倒,骑将见楚军已经处于劣势,便催促薛郡长赶紧突围走,向南走,入楚地,找楚庇佑。 薛郡长不是一个榆木脑袋,能成为一郡之长,脑袋是灵光的,他知道这场战斗输的已是楚军,唯有一逃。 华毋伤带领这支假楚军横冲直闯,完全将楚军打懵。 楚骑将为掩护薛郡长撤退,主动向灌婴的中军之阵冲来。 看到楚军逃的逃,惊呆的惊呆,懵的懵,逃的逃,知道这是大破楚军的最佳时机。 于是灌婴挥动蚕丝枪,喊道,“杀,擒杀敌将者,重赏!” 薛郡长虽然在突围而走,然楚军在这名楚骑将(可惜历史上没有留名)的带领下居然没有因此溃散, 只是在华毋伤的突击下有些混乱,却乱中有序,这倒让灌婴感到微惊。 又是一名好骑将,天下能人很多,灌婴也不可能全部收入麾下。 对于能力越强的人,其实收服起来越麻烦。 灌婴现在要的就是击败薛城军,拔下薛城,结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 楚军很快被灌婴军击溃,只是有些意外的是灌婴提枪上阵,竟又亲自生擒一名楚将。 身得一骑将,汉军大呼灌将军威武,士气更加高昂, 楚军一下子如同泄气的皮球,不用再打,已经完全丧失斗志。 薛城军大败,薛县城自然再无一丝坚守之意,留守之将开城迎接灌婴军的入驻。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灌婴求战不得巧诱敌 傅阳公贪功贸然追击 小标题:灌婴求战不得而巧揣心里想占便宜需掂掂分量 忐忑的迎灌婴军入城,得到的却是心安,灌婴本不打算派兵驻守城池,兵力就这么多,很珍贵,目的在于击败驻守城池的楚军。 灌婴安定城中军民,仅仅在城池中修整数日,带上一些粮草又出发。 这次的目标是薛县东南方向,即傅阳城。 傅阳属于泗水郡(秦划分),与留县隔水相望,是彭城东北方向的屏障,是灌婴协助其他汉将扫除彭城屏障的第二步。 横扫鲁地,只是第一步,如同打开第一道院门一样,这傅阳便是第二道门,也是通往正房的门。 打掉傅阳,如同打掉老虎的两颗门牙之一,另一颗门牙是留县, 在彭城之北留县和傅阳互为犄角,如同嘴中上面的两颗门牙。 彭城大战后,项羽非常重视后方的安全,故而在彭城周围的城池中超募不少士卒,选将驻守,加强彭城的安全。 失过一次彭城,项羽不愿再有第二次,但刘邦偏偏不放过项羽的后方,原本是靳歙、缯贺在后方袭扰,尤其是缯贺就留在彭城附近打游击。 在彭城附近打游击是相当危险的,故而刘邦赐爵位执圭,这才有勇士愿涉险。 如今灌婴率军南下,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鲁地扫平,带着这种胜势入泗水郡,兵临傅阳城下。 这种乘胜而下的气势很快向博阳城蔓延,却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傅阳并没有开城投降。 由于傅阳城的重要性,守城之军分两部分,一部分在城内,数千人,一部分在城外,八千人。 原本傅阳和留县加起来有数万人,但在龙且救齐的过程中征调一半,结果不但没救下齐,还将兵马几乎全部陷进去,如此傅阳城的兵马就只剩下万余人。 阳春三月(相当于后世的四月左右),百花齐放,面对灌婴军的奔袭而来,傅阳公(县令)问道,“汉将何人,兵马几何?” 傅阳丞沉着应对,“汉将乃车骑将军灌婴,观旗帜,兵马二万余,不久前击败公杲和薛郡长,乘胜而来,兵锋正盛,当避之,待其士气弱再战。” 傅阳公听闻兵马比自己多,心里微微有些忐忑,听傅阳县丞的分析,他毫无犹豫的采纳,并让傅阳县丞到城外军中坐镇,敢言战者军法处置。 傅阳县丞出城入壁垒,坚壁不出,灌婴遣冯敬数次挑战,其军皆不出。 人的高昂之气不能长存,十之有九,皆是一盏茶的热度,很快就冷却。 灌婴本打算乘胜攻击傅阳,结果未有击薛县城的效果。 引蛇出洞,是兵家常用的计量,但在傅阳灌婴遇到困难。 李必向灌婴进谏,“傅阳军坚壁不战,吾军士气必然受挫,不如将计就计。” 灌婴思考道,“何以合击,愿闻其详。” 骆甲立刻补充道,“可遣千人悄然行军,绕道至傅阳后,大军佯装南撤,予后背于敌。” 不必多说,灌婴已经知晓此计妙处。 灌婴于是命冯敬率军绕道而去,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傅阳城外壁垒内的县丞耳朵里。 这是何操作? 傅阳丞有些迷惑,难道这就放弃不攻了,要绕过傅阳而走吗? 楚都尉建议趁汉军撤离南下之际,立刻追击,从背后来一下。 傅阳丞陷入沉思,傅阳公(县令)有过命令,两人也达成共识,只要守住傅阳即可,不必主动追击。 目的是守,而非歼敌。 傅阳丞不敢一个人决定,立刻纵马回城,与傅阳公商量。 面对这种可以一击立功的机会,两人动心,能守住城只是无过,难有大的建树。 如果能击败灌婴,则是大功,若是不胜,立刻回守,这是两人的心思,于是傅阳丞率军悄然行军,准备趁夜一击。 灌婴军在傅阳丞看来走的有些随意,停下休息也有些懈怠,于是下令立刻发起进攻。 咚咚的击鼓声,响彻原野。 首波冲击取得很不错的效果,这助长傅阳丞的信心,于是亲自持予向汉军的中军之处冲去。 冲进去之后,就后悔,只见中军井然有序,方形拒阵在等待他,而且首先就吃一记弩箭。 傅阳丞喊道,“鸣金撤兵!” 傅阳丞不敢喊中计,免得影响军心。 只喊撤兵,士卒虽不知原因,但也只能听从。 在中军里的灌婴一直很冷静,借着星光可见有混乱的火光向远处跑去。 光点越来越少,或许是发现火把会引来汉军,纷纷开始灭火把。 灌婴对身旁的李必和骆甲道,“可收网!” 闻得此言,即得命令,骆甲和李必那清澈如水的眸光忽然进发出炽热的光芒,那是老秦人骨子里的血气。 封侯拜相谁人不想,虽然是秦人,曾遭六国愤恨,但现在时代已变,汉王有意得天下,天下归汉,立功者必有赏赐。 李必和骆甲二人分别从左右两翼夹击,傅阳丞战不利。 傅阳丞率兵疯狂奔走,欲回壁垒,忽见一支重骑兵奔杀而来,截住去路。 冯敬哈哈大笑,“吾等诸位多时矣。” 仓皇奔逃,迎头一棒,打不死,也会打晕,傅阳丞完全被打懵,这时候才知道汉铁骑的厉害, 这灌婴能在破杀龙且中立下大功,绝非运气,想到这里傅阳丞不再留恋兵马的多少,率百余骑狼狈逃窜,不敢有任何懈怠,戴着星光,一路狂奔,直到回到壁垒内,才回过神。 可依旧坐卧不宁,率壁垒内所剩的兵马,又匆匆回城,紧闭城门严守以待。 话说冯敬率千骑绕道后方,就是等着在楚军溃败时给予致命一击,这一击的确让楚军损失惨重, 博阳丞带出去的六千兵马,只带回来百余骑。 楚军兵马或散,或逃,或降! 冯敬一路追击至城下,这才停下,派骑士回去向灌婴回报。 翌日,残阳如血,在红色的余晖中汉军的旗帜变的更加赤红,远远看去像是烧红半边天。 灌婴率大军杀回,一路杀到城下,这次没有犹豫,乘胜出击立刻攻傅阳,从卯时一直攻到黄昏。 楚军的抵抗很顽强,始终没有进展,为保存骑兵的实力,灌要没有让主力下马做攻城主力,而是让降卒去攻城。 很多皆是鲁地的降卒,在部分汉军的督战下,不断的进攻傅阳城。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灌婴继续南下 以助战略包围彭城 小标题:灌婴继续南下兵进取虑战略包围不在一城一池 愿意借此立功而归汉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令灌婴感到意外的是进攻城池半月有余,直到汉四年的四月份,傅阳城没有打下来。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灌婴让郎中骑兵围而不攻,将攻城的功劳多让给新加入的士卒。 比如华毋伤统领的齐人,比如曾经的西魏兵;还有最近的鲁地之兵在被俘虏而归汉的骑将带领下,加入到灌婴军中。 灌婴军中的主力乃是郎中骑兵,是以李必、骆甲、周定、单宁为首,其次是后来加入汉军中的西魏骑将冯敬、齐车骑将军华毋伤,还有刚刚归从的楚骑将。 这是一支越打越多的军队,为此灌婴才能成为威震天下的大汉铁骑的统帅。 虽说此时的汉铁骑和后世的大汉铁骑(尤其是汉武帝时期)不能比,但这是大汉铁骑的源头,更是将横扫天下的铁骑; 即便是颠覆秦帝国的楚铁骑也不能在这支铁骑中讨得便宜。 战争没有绝对的胜利,有时即便获胜,也会有损伤,如果是惨胜那就更惨,虽然战胜,但却令军队损失大半,这种惨胜是很多将帅不愿看到的,更是君王不想看到的, 君王宁愿战败而将军队带回来,也不要获得胜利却令大半的兵力永远的留在战场上。 灌婴是个商贩,最懂得如何薄利多销,宁可是损失较小的小胜,将小胜的次数变多,从而达到薄利多销。 灌婴做到这一点,连战连捷,一旦不利会立刻停止进攻,思考别的策略,总之灌婴的这支车骑军没有辜负刘邦的期待,逐渐成为大汉军队的中流砥柱, 可以和曹参、韩信、吕泽、郦商等人物并列,举足轻重。 灌婴在保护主力的前提下攻城,靠的多是后来的加入者,郎中骑兵的主要作用还是发挥野战的威力,在利益分配和立功之机的分配上,灌婴很有一手。 此能力也是灌婴早期在分配经商利益时学会的。 作战胜多败少并不能成为一方别将,那只是条件之一,能自我解决粮草问题,这是条件之二;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能止损,不是兵力越打越少,而是能不断的自我补充,不向上边要。 能够做到止损已经是算不错的一方别将,如果能做到让兵马越打越多,那就是一流的别将,一方的封疆大吏,一方诸侯。 灌婴目前有这个潜质,故而刘邦放心的让他和曹参协助韩信打三齐,韩信也决定使灌婴独立南下击楚,没有再派出一将南下。 半月后,也就是汉四年的四月,灌婴没能拿下傅阳城。 李必道,“傅阳军受损惧汉,绝不再出城来战,吾军优势在野战,而非攻城,不如弃之,继纷南下。” “然也,吾赞成李校尉之言,有过上次之损,必不敢追击,如真出城,可全灭之。”骆甲补充道。 周定也道,“齐王之意,乃逐步拔除彭城之屏障,实现战略包围,不必在意一城一池之得失。” 灌婴点头,“善。” 采纳众将的意见,在消灭傅阳军半余而打的博阳公只能坚壁守城后,于汉四年的四月灌婴军继续南下。 军队已经出发,不过对将要攻略的地方,军中说法不一,纷纷猜测起来。 有人认为可乘胜攻击彭城,与靳将军、执圭爵位的缯贺人呼应,合力击之; 还有人认为当渡濉水去击取虑,然后沿着濉水向西打; 还有人认为当和黥布、靳歙等合击彭城…… 话说黥布受诏欲东进欲助卢绾、刘贾南下时,途中也遇到阻力,这源于彭城中的项它、陈婴等人物, 听说黥布东进,不明其真正意图,以为黥布受刘邦之令配合靳歙等将东击彭城,故而命各地聚兵阻击。 黥布一路如何,暂且不详提,回说灌婴军,诸多猜测在灌婴军止步于濉水之北时,烟消云散,灌婴这次兵进取虑,这个城池是项羽彭城南防线的一个要塞。 为防止当时的九江王英布会有意外之举,故而在取虑也留下数千人,不仅如此,还给予可以自行招募兵卒用于固守城池的特权。 对于这样的要塞,灌婴改变上来就打的策略,准备先来一次恐吓。 攻城是下下策,万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但如果知道城池中的缺点不打那就是错失良机。 灌婴已经了解到取虑这座城池曾经抵挡住靳歙的攻击,靳歙的能力灌婴是知道的,所以打这座城池要找缺点。 找缺点除派人渗透进去,直接恐吓是最快的方式,为什么呢。 因为渗透进去,一是危险,二是非常需要演技和时间,这两样都是慢慢来的感觉,很显然现在是争天下的时刻。 乱世中要的是速战速决,要的是一战而定,持久战苦的是百姓,这一点项羽和刘邦都想过。 所以刘邦回到关中后,才听取萧何的意见,去存问父老,项羽自然也想过,这种事情他只要交给项它和陈婴去做,他自己无法抽身。 就是因为持久战不是上上策,故而灌婴采取新的策略,先遣使者恐吓,借此来找出这座城池的缺点。 遣使者恐吓也有一定的风险,很可能会直接被杀掉,以此激励全城抗汉。 因此灌婴没有立刻让使者进去,而是让带着绢缯的箭矢飞到城中。 城内倒是立刻一片哗然,取虑公(县令)立场自是毫不动摇的,力主抵抗汉军,坚守不降,在坚守中伺机寻找机会。 取虑公曾是一名武将,跟随项家军四处征战,后来西楚建立后这些武将中有些能识文字的都被项羽给予要职。 后来彭城大战,让项羽痛定思痛,这才将自己信得过的战将派到各自做县令,为的是镇守一方。 一般的文士做县令,教化治理一方倒是没问题,但现在楚汉已经在打拉锯战,自然需要武将镇守。 这名受到项氏厚爱的武将铁定要抗汉,不过其他诸将吏就心思不一。 灌婴给城内的恐吓时,汉已占据优势,河北已经扫平归汉,如今汉军南下更是势如破竹,楚大势已去; 此刻归汉,皆为汉之功臣,如果执迷不悟,坚决抵抗,城破之日将是血流之时,不排除会斩杀牵连之人。 投降就活,不投降就死,这话有时候起作用,有时候不起作用;城破便死故而会殊死抵抗,因此话怎么说很重要。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刘邦人在广武 心系楚地 小标题:刘邦人在广武心系楚地,灌婴军自筹粮草战力飙升 一味地恐吓未必能吓到人,最恐惧的往往是无声的。 灌婴这次听从华毋伤的策略,恐吓对方如果不降就杀光反抗者,不如给对方以诱惑。 诱惑取虑公麾下的将吏,给他们欲望,欲望一旦发生,那么很多潜藏在水下的问题就会出现。 经过恐吓,灌婴、李必、骆甲、周定、单宁、戴野、丁礼、冯敬、华毋伤等将校以及都尉分别挖掘出眼前此城的缺点。 看似固若金汤的城池实则他们的软肋在内部。 知道这一点后,灌婴便命骆甲布置攻城事宜,一个奇怪的事情发生,取虑城中不少悍将,却没人愿意主动出击。 这个结果让取虑公(县令)很恼火,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守,那是两码事,很不同的。 被动防守,如同干坏事,坐卧不宁,夜不能寐,不知道会不会夜里遭刺杀一样,那是心里的煎熬。 主动出击,那就是打开窗户,直视阴云,即便是暴雨,也不过溅的一身湿而已。 取虑公(县令)很想有将能向他主动请战出击,可惜很失望,没人。 作为一县之令,又是取虑这座城池的主要负责人员,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手的可怕。 灌婴虽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但他的一箭携带的绢缯上已经让城内诞生裂痕。 人多力量大,可一旦有裂痕,那也极其危险,打起仗心齐才能赢,故而取虑公(取虑县的县令)最为担心这一点。 取虑的担心,其实也是此刻刘邦的担心。 话说自大雪阻挡楚汉交锋,使得两国的士卒暂时得到休息,手可以不用再天天拿兵刃,可以拿起箸。 年味在刘邦看来那是必须的,劳逸结合才是上上策,如果雪没这么大,不止戈,自然不必考虑。 止戈的日子,刘邦命人将挂上红色的灯笼,煮一大锅牛羊肉,这就算是过年。 一到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的日子,楚汉双方的交战又解冻,开始彼来吾往的厮杀。 就这样一直到汉四年的四月,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楚汉两军之间蔓延。 楚汉两军的最高统帅间,皆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的胜负决定绝不仅仅在广武之间。 这是一场空前的角逐,不亚于当年大秦与六国的厮杀,刘邦在战略上逐渐占据优势。 看着曹参、韩信、张苍、张耳、灌婴等逐步横扫河北诸侯,又大军一一扫定三齐,刘邦在心里上已经优越于项羽。 可韩信自立齐王的事情,让这个优势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也让项羽紧绷而愤怒的心稍稍缓和。 胜负看似在广武之间,但刘邦还是非常密切关注后方的战场,询问陈平后方如何。 陈平道,“鲁地已经再次由灌婴军平定,半月前已经进入彭城之北,攻击傅阳;靳歙略地挺进东海郡,东至缯、郯、下邳,又回兵深入泗水郡腹地,南至蕲、竹邑一带。” 听闻灌婴和靳歙的战况,刘邦那沉思的眸子明亮很多,“消息又滞后,如今灌婴想必已至取虑、僮县一带,如此彭城以南,淮北之地尽失,项羽闻之必然心乱;将此消息渗透进楚军中。” 刘邦这话,陈平是心领神会,击败一个人,诛心是上上策,一个人如果心里颓废和放弃,那么他的行为也会跟着放弃。 刘邦的眼睛是盯着广武一线,看着项羽的一举一动,但他的心却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三大战场,一处是河北(包括赵地、代地,虽然已经平定,但不代表没有变数,刘邦此刻担心张耳、陈豨学习韩信); 一处是齐地,但这个已经暂有韩信掌控,短时间暂不用考虑,另一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彭城附近。 彭城附近的战场是刘邦非常关注的,一旦能实现他心中的战略计划,项羽的士气必然衰弱。 此刻的灌婴已经站在取虑的城池上,遥望南方,一层层绿遮盖视线,看不到远方的情景。 原来这取虑城的防御很严密本难攻克,然而在灌婴发出恐吓后,内部出现裂痕,让冯敬发起进攻,城池上居然没有立刻给予阻止。 或许城内的诸将吏还在想城外的汉将还在等待他们的考虑。 城上的反击还是稍稍迟些,等到取虑公(县令)认识到不能靠他人,只能靠自己,亲自要督战时,冯敬率军已经首登城,和城中展开一次较量。 这是一场取虑将领有些懵的战争。 城中的楚将吏反应过来,猛烈的将汉军的第一次攻击压制后,戴野率军又来第二次攻击。 灌婴的战斗有个特地,整个战斗的计划如同精打细算过一样,要不静静的等待城中的回应,以恐吓来做文章; 要不就是迅猛而密集的遍地开花,灌婴下令出击,便是好几处同时攻击。 华毋伤、李必负责一个方向,周定、单宁负责一个方向,骆甲和灌婴则是负责正面,丁礼和戴野同样是一个方向。 兵力少时攻城要真刀真枪,兵力稍多时就不一定处处要流血。 灌婴的这次攻城,虚实结合,战鼓雷声大的,却并没有实际进展,雷声小的反而是迅猛无比。 不出一天的时间,取虑城已经被拿下,到最后取虑公都是懵的,人头落地都不知道这城池为啥破的那么快。 拔下取虑,这次灌婴照理是让军队在城中稍作休息,除却补充一些粮草,其他则是给军队一些小恩惠。 也是这个小恩惠使得灌婴军的战力飙升,且解决粮草自筹的难处。 弟兄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攻城,吃完今日餐来日未必见朝阳,为的啥,灌婴心里很清楚。 于是灌婴下令攻破取虑城后,可以顺便捞点油水,但前提是必须遵从约法三章,有三不可,不可随意杀人,不可扰民,不可抢良家妇女。 总之可以劫富,可以捞点钱财,但不能扰民杀人。 取虑城中的府库可以进去拿,富商家中可以去,但仅限借点钱粮。 灌婴由于这个小小的通融,汉军战力飙升,而且也不至于动乱。 屠城可以捞到很大的好处,但刘邦是严禁麾下诸将做屠城的事情,即便是樊哙这样的连襟之人,一样遭到刘邦的严厉处罚。 故而灌婴与诸将达成的不言协议时,为解决自筹粮草的难处,允许捞点油水,但必须遵从以上三条。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灌婴一路挺进欲直插西楚南部 小标题:灌婴一路挺进直插西楚南部,徐县令戒严全城以止颓废之音 灌婴军在取虑的一日游很快结束,在韩信制定的军法里,汉军没有出现大的乱子,很顺利的启程。 取虑城池的失守很快向南传到僮县城。 僮公颇为忐忑,听闻取虑公不降,城破之后直接斩首示威。 死,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僮公还不想死,所以他召集城内诸将吏,甚至包括三老,询问诸人是否能够抵挡灌婴军。 僮县诸将吏皆摇头表示不可战,取虑城有万余兵马尚未不能阻挡,这两三千人能干啥。 僮公(童县县令)不死心,依旧说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况城内有充足粮草,坚守待援不可否?” “灌婴军初得取虑粮草,充足之极。”县丞的话如一记冰水直接浇头,让县令忍不住打颤。 “不待粮草耗尽,城已破。”僮县狱掾说出一个很冷酷的事实。 难道只能投降,投降的后果僮公又是忍不住打颤,项羽的暴怒后果,让他更是感到后怕。 不过那仅仅是后怕,现在怕的是眼前就会人头落地。 僮公道,“既然无法固守,不如降之。” 取虑的失守直接让僮县直接选择投降,面对投降的城池,灌婴有些顾虑。 认为若是城池多闻风而降,现在汉势强,如是楚势上升,岂不成为墙头草,疲于奔命而收效甚微。 这个担心,骆甲提出一个策略,那就是从这些投降的兵马中,挑选精锐带走,放出话谁愿意从汉立功者,欢迎加入汉军。 起初这些投降的楚卒还有些观望,但终究是抵不住封侯拜相的诱惑,原意从者还是有的。 即便是数百人,也逐渐积累出一支不弱的军队。 灌婴麾下的战将,那些管理旗帜和服饰的,便重新制作汉服,使得这支南下征伐的军队不断得到补充, 虽然这支军的组成看起来有些杂,但凝聚力还是满强的。 所谓愿者上钩,新加入者皆是看好大汉,于是灌婴军在僮县的停留时间也不长仅仅征收一些甲胄和兵刃,然后继续向南出发。 借助胜势本可以来个传檄而定,但灌婴知道自己的使命,乃是摧毁西楚后方防线,是摧毁而不是别的。 投降的城池是不可控的,只有打下来的才最牢靠,不过传檄是可以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灌婴军一路南下的消息传到徐县,徐县的反映比较反常。 既没有开城迎战以逸待劳,也没有立刻加强防线,而是来一场肃杀,杀掉城中欲言降的人。 整个城中都在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 有恐惧,有不安,还有绝望等等。 不安的是百姓,恐惧的是将吏,绝望的是商贾。 在听闻汉军要打过来,这些商贾立刻想的是出城避难。 就在僮县投降的同一天,徐公(徐县县令)就下令全城戒严,不准一人离开城池。 不能进,也不能出! 平时喧闹的街市变得冷冷清清,春意盎然的街道却充满血腥味,这个味道来自街头,那里有不少血迹。 就在一天的时间内,街道尽头,就折杀数名楚吏,这些人有的想偷偷溜出城外,有的婉言建议徐公投降,大意是这是一支参与灭掉龙且的悍军,加上其他汉将的呼应,这泗水郡里汉势逐渐变强。 尤其在得知曾经楚军的枭将黥布也在东进击楚,已经打进都城重地之郡,使得楚军人心更加的涣散。 项羽在前方的战况如何,这些边边角角的楚吏是没有资格优先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楚逐渐失去强势,他们则婉言建议,却没想到这徐公很强硬直接给予斩杀。 杀鸡儆猴的效果起到很好的效果,没有人敢言降,凡是见到徐公,皆言战,认为楚地城池就是有僮公这样没血性的人,才让汉军在楚地横行。 汉将在泗水郡东海郡的攻略,城池是反反复复,今日归楚,明日归汉,城池中的父老子弟都不知道该开门迎接何人,是见赤色甲士迎上去,还是见到黑色的甲士迎上去。 如今徐县的城池虽然在西楚军的掌控下,但全城中的气息有些肃杀的冰凉。 夏四月(相当于后世的五月)暖人的风中已经带着一丝丝暑气。 天空中忽然乌云漂浮,原本躲在家里的人,三三俩俩的从屋中出来,街巷里从四面八方向某宽阔的街市汇聚。 黑色的甲士持戈矛森然林立,在这个小型的方阵中间有几个跪着的人,但他们昂首看天,眼眸中尽是愤怒。 “楚军懦弱,不敢出城杀敌,竟杀异言之士,此城必破!” “此城必破!”愤怒的人喊着,负责监斩之人眉头紧皱,命刀斧手赶紧行动。 这个举动似乎引发观众的怒意,这些观众在楚卒的眼里皆是看客,绝没想过会忽然动手。 一场看似不可能的冲突在斩杀犯人的地方发生,而且来势凶猛。 这些百姓中有的是士卒的兄弟姐妹,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人群冲破防线,去救下场中人。 这一场动乱,就像是瘟疫一样,开始不断在城中蔓延。 鸣鸣……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城池。 汉军到来,或许就在攻城,这低沉的号角声好久没响起。 城中一片混乱,战斗之前,内乱是致命的伤,所以徐公才杀人,不惜代价杀掉很多人。 看到城中一片抗汉之声,徐公很满意,准备全身心来对付灌婴军,他亲自登上箭楼观察着守备的状况。 见到汉军旗帜自数里外遮天蔽日而来,徐公(县令)立刻命人将号角吹响,全城进入戒备当中,并散布奖励立功者。 灌婴军兵临城下,安营扎寨没有急着进攻。 一连数日,城外都是静悄悄的,这让徐公有些疑惑,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以逸待劳,趁汉军初来作到,立足未稳时来一击。 疑惑还是多余后悔,如今灌婴军始终未动,徐公(徐县县令)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寻思是否有援兵,似乎在等待什么。 如果灌婴等的是其他汉将,那么这就是巨大的压力,是灭顶之灾。 徐公欲趁此主动出击,这遭到徐县丞的反对,“灌婴军主力乃铁骑,善于野战,曾败楚骑,又破龙大司马,野战非吾所长。” 徐县丞的话得到很多楚将吏的赞成,可徐公心中煎熬,此时此刻城内已经出现骚动,他心里恐慌。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黥布怒火略楚地 助灌婴击徐县城 小标题:黥布复仇怒火烧楚地,黥布灌婴合力击徐县城 害怕此时城外的汉军等的就是这一刻。 知己知彼,有时候未必是好事,知道来者汉将为灌婴,以为灌婴在等,一是等援兵,一是等徐城内乱,城中大乱之时,就是攻城之际。 因此这种揣测,徐公还是决定欲出城一战。 此时的灌婴则在军中静静的看着地上的沙盘,这是一个简易的徐县布防图。 徐县是西楚和淮南的交接过渡的城池之一,其重要性早在黥布反叛后,就变的极为重要, 是西楚泗水郡东南部衔接淮南的要地,故而布防严密,灌婴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徐城的突破口。 对于不太了解的地方,先了解清楚,再开战,这是每个将领该具备的能力,否则一人倒霉,可是千、万人跟着倒霉。 灌婴在军帐内正在研究徐县的地形,寻找着有利于汉军的战场,以及长时间安营扎寨的地方。 在攻打徐县之前,灌婴已经从降卒中获得徐县城的大致情况。 知道徐县是个硬骨头。 徐县是通往曾经楚怀王古都盱台以及东海郡的要塞,布防很严密,故而灌婴命人详细探查周围地形,来做此详细的作战计划,做好长期攻城的准备。 一般的城池灌婴认为三五天就可以解决,找一个有水,有草的地方,利于防守的地方即可。 对于难打的城池,灌婴考虑的就多些,首先是如果楚军主动攻击而来,是否可以守得住,能否很容易的坚守。 其次便是战场,是否有一个可以诱敌出城后有利于己的战场,也是主将考虑的。 这些准备工作一做就是数日,故而数日没有动静,主要研究的就是诱敌军出城,然后引入一个战场,全部消灭。 灌婴的首选不是攻城,攻城伤亡大不说,还有可能折损自己的主力,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就在准备执行时,一个消息让他改编策略。 黥布一路东进,现在入泗水郡,本来可以沿着陈郡中的颖水进入九江郡,或者由泗水郡的西南部进入,但黥布没有这么做,一路向东打。 已经归从汉的就不说,没有的就打。 黥布率领曾经的麾下诸将和刘邦分给他的兵马,本来想着是尽快和卢绾、刘贾南下,可是一进入泗水郡他就守不住。 心中的复仇之火让黥布稍稍心里发生变化,项羽派项伯入九江郡,尽杀其妻、子,虽说女人多得是,不必太在意,可是子女呢,这等于是断自己的根,心中不可能不怒, 于是黥布临时改变行军计划,没有立刻和刘贾、卢绾会合,而是一路向东,打到徐县。 此刻的卢绾和刘贾已经渡过淮水,正在围困寿春,具体如何暂且不提,单说黥布的怒火在泗水郡随着靳歙、灌婴的攻略,越烧越旺。 灌婴出帐,迎接黥布(英布),“武王亲至,外臣惶恐,请入帐。” 黥布听闻武王二字,眉头微微一皱,心里觉得还是九江王听得舒服,或者换个名号,最好能将他的地盘囊括进去。 之前随何入九江出使时曾言汉王会分给自己土地,原来淮南的那些地盘还是自己的, 如今汉在战略上已经完全压倒楚,楚败是早晚的事,可刘邦始终没有提将那些地盘给自己,心中不安。 最不安的还是如今的淮南地盘还是不是自己的都难说,如果刘贾、卢绾拿下后,究竟会怎么安排,黥布没有看到刘邦的诚意。 淮南主要有三大郡,分别为衡山郡、九江郡、庐江郡,原本项羽的分封他有九江郡、庐江郡,如果将来能把衡山郡也能拿过来,到那时就真的很爽。 黥布的这些心思隐藏的很深,看似复杂,不过一瞬间思虑的事情,黥布笑道,“布不过一亡国之君,幸得汉王收留,灌将军位列三公,何以行此大礼。” 黥布见灌婴欲行王礼,立刻制止。 二人闲聊一会后,开始进入正题,开始聊到如何攻克徐县。 对于攻城,黥布非常有自己的看法,如果说韩信、李左车是善于用谋略攻城者,长于战略,黥布则是实实在在的实干派,长于战术,有极强的执行力。 开锁,用巧劲者花心思开,用强力者,直接硬开。 黥布在用兵布阵上和项羽有点像,而且武力值也是超群,表示他黥布可以负责正面强攻,侧面或者敌军逃出城后,追击和歼灭者就交给灌婴。 灌婴自然乐意如此,也亲自看看武王黥布是如何克城的。 商量好准备克城,不过黥布设有立刻动手,而是遣人调查各个方向的布防强弱,甚至包括哪个方向城池低一些,坚固度弱一些,等等之类的。 随后黥布命人用带刺的藤蔓包括碎石,制造攻城器械。 除此外,就是命人制造可以燃烧的火球,主要是用鱼脂等之类,这些都是寻常的攻城器械,最令灌婴感到惊奇的是黥布根据此城的特点,还发明一些针对性的攻城器械,诸如辛辣粉(类似芥末的东西),毒粉等。 就在黥布制造的过程中,徐县城的徐公终于按耐不住,不愿意坐以待毙,率军出城, 不过一战才知道灌婴军的野战威力,数次收到创伤后,改为坚守,不敢再出,扬言要拖垮汉军和黥布军。 城中的粮草充足,坚守数月不成问题,扬言黥布和灌婴休想克城,等着滞留在此。 黥布回应直接是猛烈的荆棘包裹的石块。 城墙上响起轰砸的交响乐,还有噗嗤噗嗤的荆棘之刺声,哀嚎声,还有喊杀声。 一阵的猛烈轰砸,让徐公有些发懵,这攻守之战完全没有与黥布军交接,就损失比较严重。 抛石机有一定的攻城范围,所以在攻城范围,徐公(徐县县令)可以通过密集的箭雨压制,可箭矢的数量有限,毕竟不如都城,哪能时时用。 可黥布的抛石机则是不断的轰砸,直到天降碎石变少后,徐公松一口气,命人在箭楼上搭建木质隔板,来防止天降大石,可没想到随后黥布通过抛石机砸下来的却是辛辣之物,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令人眩晕的气息,完全超出预料。 士卒的战斗力受到很大的影响。 此时黥布的攻城卒才开始用云梯登城,率先发起登城的先锋军不多,但人人蒙着面,抵御令人眩晕的辛辣之气,这种气体使得守城的楚卒战力大大削弱,无法阻挡黥布军逐渐控制城墙。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黥布止步淮北心思变 灌婴渡淮南首战盱台 小标题:黥布婉言拒绝灌婴合兵,灌婴渡淮南首战盱台 徐公心中大惊,于是率军欲突围而走。 围城必阙,黥布留一个口让徐公突围,以免殊死抵抗增加攻城的难度。 徐公也知道留着的这个口外一定会有埋伏,但出于求生的本能,不只是他本人,麾下诸将吏也是奋不顾身的冲过去, 没到的是遭受到城中百姓的伏击,损失不小,最后只能率数十骑逃出,很快就被灌婴麾下的战将丁礼斩杀。 丁礼此人是都尉的身份,作战勇猛,曾参与斩杀龙且。 徐公没想到原本的坚守数月,结果仅仅数日就被灌婴和黥布联手攻下,才知道黥布怪不得能被项羽封王。 攻城的手段层次不穷,没攻城前不急不忙的准备,一旦攻城开始,那是不死不休,不仅迅猛,花样还层出不穷,根本不给对方玩虚的,上来就是硬碰硬。 拔下徐县后,灌婴邀请黥布随他一起进入东海郡,向广陵挺进,进而进入会稽郡,再回兵九江。 黥布以身有汉王诏令要去淮南与刘贾、卢绾回合,助其收服周殷的理由婉言拒绝, 随后和灌婴又闲聊几句,说到日后汉王得天下后,各诸侯王分守一方,希望今后不要惧于距离遥远而不来往, 灌婴此刻虽然看不透未来的局势,但他知道跟着汉王,未来的身份不会很差。 为保灌姓家族长久,还是要多和各路诸侯王多多亲近才好。 灌婴佩服武王黥布这股狠劲,还有那心思细腻的攻城战术,抛石机砸石头是攻城时寻常之将的策略。 不过城墙的建设是非常坚固,对于石头的轰砸还是有很强的抵抗力,并不能令一座城池的外郭轰然倒塌,不过砸出一个缺口,或者砸乱布防还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黥布的创新是层次不穷的,所谓身边一切之物皆可为用兵服务。 到一个地方黥布先是命人找当地的一些利于作战的东西,比如易于生烟的植被,人惧怕的动植物,包括对城池军有愤恨不已的野农,总之凡是有利的就先拿到手。 为此,黥布还专门设置一个这样的职位,叫摸利校尉,所以黥布的作战总能出现令人防不胜防的东西。 不过黥布一路东进时遇到过彭越,对彭越的战术和战略较为欣赏,尤其项羽亲自率军都无法消灭彭越,反而是彭越队伍越战越多。 见到过彭越的抗打能力后,反而看不上自己那点原有作战伎俩,越加想着改善自己的战术。 再聊一些事情后,黥布就率兵西回,欲直接渡淮河去寿春。 灌婴在黥布走后,也没有停留,于汉四年的四月底,渡过淮河欲入东海郡继续向南打。 东海郡的第一站就是曾经楚都(楚怀王熊心)盯台。 盱台沿淮水而建,是进入广陵一带的咽喉,其他的地方不太适合渡河。 灌婴曾经随韩信涉西河击西魏王豹,知道声东击西的策略,这次灌婴也决定主导一次。 冯敬主动接受任务,率人沿着淮河北岸一路寻找渡河的小地方。 汉四年的五月(相当于后世的六月)暑气已浓,身上的甲胄就有点黏人。 冯敬脱去甲胄,布衣身份与十数骑壮士一路查看。 烈阳烘烤大地,大多人的身上都会热汗熏熏,冯敬一路走来,心里却是越来越凉。 一路走来,在葱绿之中点缀者不少茅草屋,它们的主人都很怀念曾经怀王的和平时期,没有人原意再起战端。 提到提供渡河的秘境之地或者船只,这些散落在乡野之间的自由民没一个愿意主动掺合。 加上战场多在淮北,这里倒是一片祥和舒适的环境,大家过的都还悠闲,不愿意涉足兵事,皆躲着。 冯敬这个时候有些无奈,此刻跟着一起寻找渡河之处的戴野却开口道,“吾观此地民风淳朴,尚不知怀王已死之事,欲渡兵马,皆以为楚军要南征,此事可做文章。” 戴野的一句话令冯敬茅塞顿开,“此事可行。” 冯敬便命人为怀王立碑,为怀王哭丧,为怀王鸣不平。 在交通不便,主要战场又在淮北的情况下,这些地方的确很闭塞,闭塞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如今忽然听闻其实怀王已死,盱台一带之民皆哀恋之,并为楚军的暴虐感到不满。 有人不满,就会不安分,冯敬和戴野又以重利甚至是爵位邀请,终于有人不甘于一辈子窝在这穷乡僻壤以打渔为生,终于指出一个隐秘的渡口,可以用民用渔船来渡河。 于是乎,灌婴从徐县征调而来的战船聚集在盱台的渡口,欲渡。 这吓得盱台的楚将兼盯台公立刻将兵马调往盱台之北,在淮河南岸列阵以待, 更命千余人楼船兵日夜巡逻淮水之上,准备以强劲的态度来回应汉军,盯台公见一切布置妥当这才心安。 心安归心安,但并未懈怠,而是非常仔细的督战,直到和灌婴军在水上交战数次,使得灌婴军未能正式登岸这才放心的回到城中。 将水上的防御战线交给盱台县丞,也是他非常信得过的兄弟,曾经是参与过迁徒楚怀王的过命兄弟,值得信赖。 盯台公一走,淮水上的灌婴立刻命骆甲行船靠近,只是击鼓不战。 不断挑战楚军,楚军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不予理会,坚守自己的岗位。 冯敬、华毋伤、李必三人率数千人悄悄于盯台之东渡过淮水,然后悄然将盱台给包围。 一夜醒来,盱台公大惊,立刻命斤候悄悄溜出去向淮水之岸的县丞求助,回兵救援。 盱台县丞得到消息第一时间的反映是此乃圈套。 声东击西的把戏,汉军于淮水上都是小打小闹,不过是吸引盱台城的主力,然后伺机攻城。 盱台县丞给斥候的回复时,让盱台公坚持一天,他这边击退汉军后,再救援,否则腹背受敌将非常危险。 盱台县丞认为汉军不过是围困盱台城,使得他不得不回援而已,不会立刻发动攻城。 盱台县丞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但在数名斥候接连催其回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人一旦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那么他离失败便不远。 几次向灌婴挑战不得,盱台县丞再也扛不住,率军回援。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灌婴渡淮南兵至广陵,刘贾卢绾围困寿春数月 小标题:灌婴渡淮南尽降其城,刘贾卢绾略九江困寿春数月 灌婴立刻咬住其军尾部,盱台县丞留下一支军断后,只是没料到楚军心里已经惧汉,根本没有完成断后的任务。 如此盱台县丞陷入冯敬和灌婴夹击的险境,腹背受敌。 眼见自己的家底在城外一点点将被吃光,盱台公(盱台县令)心急,下令出城欲夹击部分汉军,结果令他傻眼。 汉骑兵的战斗力超出盱台公的预料,根本冲不出去,几次都被汉铁骑压回去。 不仅冲不出,反而仅剩的一点兵马在汉铁骑的冲击下,一溃而散,反而被激愤的百姓给收拾一顿。 盱台公(县令)见大势已去,下马请罪投降。 汉四年五月,在暑气逼人的时机,灌婴拔下旧楚重镇,盱台。 这次灌婴既没有斩杀盱台公,也没有抽调其兵,实则其兵马也在交战中损失殆尽,而是令盱台公为东海郡的西南区域中的其他城池,发劝降书。 一时间,汉军已定淮北,正乘胜而来的气势浩浩荡荡向东海郡挺进的消息,令诸多城池望风而降。 东阳,堂邑,高邮亭,甚至包括九江郡东北部的钟离、东城等城皆降,可谓是尽降其城邑,唯独广陵不降,广陵也就是今天的扬州一带。 灌婴率兵马直接杀向广陵,兵至广陵之时,已是五月下旬,淮北尽失的消息已经传到项羽的耳朵里。 在灌婴向南略地时,项羽和刘邦一直在对峙,期间倒是发生一些争斗,但都是小小的摩擦。 无关战局,甚至在这场持久的楚汉争雄中显得微不足道,比如楚卒的喊叫的嗓门越来越大,敢到阵前挑战的越来越少。 楚卒越来越乐意雨中烤火聊天,冒雨查探汉军懈怠之处者少之。 项羽在诸将面前鼓励的越来越多,直接下达命令的霸气反而下降。 汉军喊话挑战的频次降低,跃跃欲试的几率飙升,数次主动挑战楚军,也是胜负拉平。 在这种小打小闹中,一则消息让项羽无法淡定,心中不宁,变得更加忧虑。 “后方将领何在,为何彭城逐渐陷于被困局面?”项羽不解,但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发怒。 “项骑将、薛公、郯公皆在萧县一带。”如今的令尹灵常非常熟络的回答这个问题。 自范增、龙且、曹咎皆死后,项羽能依靠的副手便只有项伯,尊为国老,升迁灵常为令尹,他本来是协助项它、陈婴将驻守彭城的。 可前方实在吃紧,便调灵常与项伯一起随项羽战,作为令尹除负责项羽在作战时的粮草问题,还一直和彭城保持联系。 淮北逐渐被灌婴、靳歙等将逐一拔除时,紧急的战报如夏日的狂风暴雨一样疯狂的砸向彭城。 当时彭城的陈婴听闻,心里一团乱,表面依旧很平静,看不出他的波澜,可当时的项它有点懵。 面对诸汉将不来强攻彭城,而是不算的扫除彭城周围,这是要孤立彭城的行为,项它自然看得出。 可它不知道怎么办,是听之任之,放任这些汉将继续把牙,还是率兵出去阻止。 即便阻止,也不知道选挑谁去打,在后方闹腾的汉将不止一位。 慌乱中项它只能与陈婴商量该如何,陈婴的回答超简单,“此事当飞报大王,非吾等臣子所能为。” 项它这才连遣数名信使火速向广武的项羽回报。 由于项羽在全面负责与刘邦的对峙,在统帅各军,做各种布防和攻击事宜,故而后方来的情报是第一时间由灵常代为处理。 灵常得知淮北尽失,也是大惊,立刻禀告项羽,项羽这才有此一问。 项羽一向很硬气,觉得不服就战,如今也感到身心疲惫,有力不从心之感,“传寡人令,命项声、薛公、郯公等立刻复定淮北,不得迟缓,不得有误。” 项羽的这条命令传到西楚后方时,已是汉四年的六月(相当于后世的炎夏七月),一场大暴雨让项声、薛公、郯公三人的脸色连续变幻不定。 项声得到项羽的诏令后恰逢夏日暴雨,他究竟会如何做,暂且不提,单说这场大雨下的淮南。 话说刘贾、卢绾自汉四年十一月(十月为岁首)底决定立刻南下以来,二月开始围困寿春,至今已近半年。 这半年以来,楚汉双方竟然达成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默契,周殷率军坚壁不出,不是在壁垒内,就是在寿春城内,就是不和刘贾、卢绾战,并不主动出击。 再看刘贾、卢绾二人也是不着急,千里奔袭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有急着速战速决。 千里奔袭最大的困难不是不熟悉新的环境,而是粮草的补给,故而刘贾、卢绾来到淮南,没急着研究地形, 而是先率军把寿春附近的城池逐一拔除,收获不少的粮草,使得刘贾能围困寿春近半年而没着急进攻。 或许是和彭越配合长久,对于截粮草,夺粮草,焚烧积聚是非常的在行。 刘贾和卢绾来到九江郡,也听说灌婴就在自己隔壁,自然不能输给灌婴,也是一路的凯歌,但就是没去打寿春。 寿春曾是楚国的国都,其城池的防御体系都是一流的,不必彭城差。 这也是刘贾没有强攻的原因,扫除周围杂草后,就围困起来,围困的目的就是让城中断粮草,而不攻自破。 卢绾和刘贾之所以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等黥布过来,真要攻城,损失必然严重,二人所带领的两万人加数百骑兵(每次损耗都由卢绾负责招募补充),是汉的精锐,如果攻城损失过多,就亏大。 要等黥布一起来,所谓有苦同当,有功也分一点,不然有失公允,在卢绾和刘贾的心里这攻城战不只是胜负的问题。 情况较为复杂,即不能慢于黥布,又不能太快,什么都不给人家剩,也不好。 不过奇怪的是近半年,周殷严防寿春,居然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还很能沉得住气。 这是要和刘贾、卢绾耗上,看谁挺得住,挺得长。 更令刘贾、卢绾感到吃惊的是这黥布很早就在淮北楚地逛游,一直在协助其他汉将击楚,但就是不南下。 卢绾迷惑,刘贾不解。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卢绾刘贾告黥布状 刘恒诞生掀起涟漪 小标题:卢绾刘贾状告黥布不守约刘恒诞生却掀起小小涟漪 二人虽然迷惑,但行动不含糊。 刘贾和卢绾这波操作,持续近半年,九江郡都几乎扫平,围困寿春也是数月,算是把黥布曾经的地盘给扫平,可这黥布始终不南下不知啥意思。 难道说这边帮黥布扫平后,等到他和刘贾离开淮南,去彭城进攻时,黥布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绝不能如此下去,故而刘贾和卢绾一商量便决定向刘邦告状。 不过周殷也确实奇怪,这么久除开始的几次派兵去抵御刘贾和卢绾的行动,挫败后, 立刻改变策略,不再试图去阻止么,而是坚持自己的节奏,以守为主。 为此才有与刘贾、卢绾对峙数月而未开战的情况。 刘贾和卢绾也没想到围困数月,寿春居然没有出现一丝慌乱,更没有出现粮食短缺的情况。 周殷的防守能力令刘贾和卢绾咋舌,这家伙原来提早已经储备近一年可使用的粮草。 只要项羽没有命令,周殷会一直坚守下去,不离开阵地。 在刘贾和卢绾还在思考刘邦会如何处理黥布之事时,淮北的黥布迎来一件令他非常惊讶的事情,真的是没想到。 这件事自然要和刘贾、卢绾的告状有关,话说当告状的消息快马来到广武时,已是六月下旬。 广武楚汉对峙,虽然只是一些小摩擦,没有大的纷争,但刘邦知道汉军逐渐占据优势。 收到刘贾、卢绾的秘简后,刘邦的条件反映是不悦,但没有达到怒的情绪, 因为黥布长久以来,都是非常配合汉军的作战,与刘邦后来的交谈也比较愉悦,数次配合汉军击退项羽军, 这点刘邦没有理由说黥布偷懒,为此还封其为武王,来表彰他的功绩。 只是没想到黥布离开广武,进入楚地后,开始失控,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协助刘贾和卢绾。 毕竟南方有一股归于西楚的不可忽视的力量,这才让黥布南下平定,一来那是他自己的地盘,作战起来会更积极,二来让刘贾和卢绾去,也是希望能将南方的力量收归汉用。 只是出现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得知黥布在楚地不断协助靳歙、灌婴战,也就没有发怒,只是有些不悦已。 刘邦对彭城一带的关注是相当重视,如同他对关中非常谨慎一样,隔三差五的去问候一下萧何一样, 故而后方的消息是不断的向广武传来。 基本是四五天就要发来一次战报,刘邦知道黥布在彭城南方一带攻略,有些微微吃惊,不太明白黥布为何这么做。 刘邦知道黥布与项羽结下不解之仇,但黥布是个理性之人,又非常懂得用兵,怎么会因为仇根而失去理智。 刘邦便找陈平等人商榷,来思考和验证黥布究竟是怎么想的。 欲知其行为,要从研究他的心里开始,陈平曾事项羽,见过黥布此人,为此他判断黥布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定是出于报复,才在楚后方不断的攻略。 不过这也只是表明原因,陈平分析认为黥布此举是对自己准南地盘的不安全感导致。 黥布被击败,一路逃归汉后,对淮南的地盘是久久不能忘怀,更是记着随何所说,趁此明确其所在,改封其为淮南王,定能使黥布欣然南下。 此时刘邦心中有些犹豫,他知道陈平的意思,但如果改封武王黥布为淮南王,这个名号是意义非常重大的。 九江王,顾名思义,以九江郡为主,顺带将庐江郡给黥布, 但如果封其为淮南王,这就意味着将淮南大片疆域都封给黥布。 日后必成大患,如果要反悔,反而会落得个反复无常的骂名。 虽是个礼乐崩坏的年代,但名声还是有点重要的。 刘邦则言容其思考思考,这个封号非同一般,不得不思虑,不得不慎重。 给黥布的地盘比项羽给的要多,这能让黥布更愿意卖力,但后患也不小。 这么一耽搁,时光飞逝,暑气渐弱,虽然还有些惹人厌,但已是汉四月的秋七月(相当于后世的八月,有按八、九、十为秋;古时的年历与今略不同), 刚入秋,一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却改变淮南战场的进程和战局。 这件事的发生不在广武,而在成皋。 河南宫成皋台是个让刘邦很有回忆的地盘,在这里虽然没有戚姬常伴,但却有赵子儿和管夫人相陪,更是在此宠幸一位美人,薄姬。 更没想到的是薄姬一次得宠,竟真的如梦中所言,怀孕了。 薄姬的怀孕并没有给刘邦带来经久不散的震撼,刘邦很快在频繁的楚汉争斗中将此事抛诸脑后。 直到一个男婴乖乖坠地,才将刘邦的注意力拉回到成皋一盏茶的功夫。 听闻自己有一儿子诞生,刘邦心中欢喜,虽然他现在有儿子,不过儿子还是越多越好,这样将来他的刘姓江山才能有更多的人去守。 刘邦面对此刻战略上明明占据优势,却又有多变的情况,刘邦想到一个恒字, 他多么希望不变,汉横扫河北带来的优势不变,分散各地征战的别将为汉之心不变, 也多么希望韩信没有在齐地自立为王。 不求永恒,但求不变,至少在他与西楚征伐的过程中不变。 刘邦则对信使道,“恒,为薄姬之子,取名为恒。” 信使带着新生儿的名字返回。 信使走后,刘邦的思维豁然开朗,虽然他心里渴望恒常,为薄姬之子取名刘恒,然他内心知晓天下纷乱,欲求大定,不可拘泥一时之困。 欲求恒,先求变,于是刘邦下定决心,“改封,立刻改封武王英布为准南王,立即刻印。” 陈平的建议得到采纳,请将对陈平更加敬畏,这么一个人物在刘邦面前越来越得宠,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王号。 事情皆有因果,没有一件事是孤立的,看似毫不相关,但刘恒的出生影响的不止一个人。 影响最明显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刘恒的生母薄姬,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既喜又忧。 喜的是母以子为贵,现在汉王欲得天下,如果汉王为天子,自己这个儿子将来必定为王侯。 可薄姬读过很多黄老书籍后,越加觉得见素抱朴的重要性,儿子出生,刘邦赐名刘恒,那么预示着自己和弟弟的人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千二百章 刘恒诞生薄昭动心思 项声复略淮北遇阻力 小标题:刘恒诞生薄昭大动心思,项声复略淮北僮公度楚汉之势 薄姬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得知自己姐姐为汉王生下一男婴,薄昭的神情发生变化。 薄昭非常兴奋的抱着这个外甥,看着那肉嘟嘟的小脸蛋,薄昭的思绪已经飘飞,仿佛看到这个外甥登高望远的场景。 放下外甥,薄昭在薄姬身旁说出一句差点没把她惊掉下巴的话,“姊,恒儿未来或可为太子。” 这话一说,薄姬斥责道,“昭弟休得胡言!此事惹祸。” 薄姬生下刘恒后,身体本来有些虚弱,这下子情绪变的有些高亢。 薄昭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他姐姐,女人坐月子期间的仇可是会记一辈子的。 “关中已有太子,乃汉王所立,此言今后不可再言。”薄姬提醒道。 薄昭乃细语劝道,“姊,非弟胡言,实则关中早有人觊觎那太子之位。” 薄姬的神色缓和,但依旧冷静如水,静静听着薄昭的表演,直到薄昭自顾自的说完,她才开口道,“昭弟所言可为戚姬之子如意乎?” 薄昭点头,“正是,戚姬意欲争太子之位,有意拉拢关中群臣诸将,待汉王归关中,有意为之;戚姬可,吾薄家有何不可?” 薄姬道,“戚姬身后有戚氏诸将,更有汉王宠爱,吾薄氏有何可依?误惹祸端!” 薄姬此言令薄昭热气腾腾的幻想,立刻冷却下来。 刘盈背后有吕氏,尤其是开国公侯吕泽;刘如意身后有戚氏,虽说比吕氏弱,然优势在于有刘邦的宠爱; 任何一家,他薄家似乎都无比比拟,而且薄家曾经还和魏王豹有关联。 魏王豹是被杀的反王! 究竟当时的周苛(目前已死)为啥杀他,这期间的秘密难说。 薄昭思虑这些后,对于姐姐生一小王子的兴奋热慢慢过去,但心中另一股热却慢慢酝酿,这是对未来生活的懂慢对今后割据一方的畅想。 即便不能与吕氏、戚氏一争长短,未来辅佐小外甥,将来在一方做个王侯应该不成问题。 未来汉王得天下,成为天子,那么他的外甥就可以独自镇守一方,到那时他就能辅佐刘恒成就一方诸侯王。 现在的薄昭在见到这外甥后,心中想的更大,只有敢想才能有未来。 之前没有筹码,如今不同。 如今楚汉争雄,汉王之心意在何方,薄昭心里跟明镜似的,汉得天下,刘恒不只是一个王子,在他的心里甚至想过其他的可能。 薄昭便开口宽慰薄姬,说自己会老老实实寻找可做之事,为未来外甥成长做铺垫。 看着薄昭信誓旦旦的样子,薄姬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和之前再也不同。 薄昭的心思究竟为何暂且不提,单说淮水一带流域的战况。 淮北在灌婴率军离开且一路打到广陵(扬州)时,从汉的城池迎来一阵的狂风暴雨,这阵苍穹的电闪雷鸣也迎来稳定天下的楚骑,淮北各城开始颤抖。 原本见识到汉铁骑的威力已经倒向大汉后,此刻淮北各城不知道该不该再次降楚,在这波犹豫中死的比较冤的,也是比较无奈的是僮公(僮县令),这位见灌婴军所向披靡,一路南下几乎不能阻挡,知道情况不妙,大势已变。 公杲将军不弱,那是曾跟着项王四处战争,立下不少战功的,可又怎么样,依旧被击败。 傅阳的防守也不弱,可结果依旧被灌婴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下来,除却彭城没有遭到攻击,其余各城哪有还手之力,在取虑被拔下后,僮公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选择投降。 如今驻守萧县一带的项声率兵来到淮北,各城也是望风而降。 项声的威名,诸城县令也是敬畏的,这是个狠角色,曾经和龙且一起击败过黥布。 这是个大败过九江骑兵的主,在大汉他就相当于灌婴,已经战死的龙且就相当于大汉的曹参,这么一个主而且深受项羽的信任,代表项羽而来, 不从楚的后果很多县令(西楚称呼为公,前面加一县名)都害怕,纷纷再降楚,唯独这僮公比较执拗,也很看好灌婴,更看好汉的形势,没从。 僮县公麾下的诸将吏有劝其复从,还是小命要紧,可僮公犹豫,他的犹豫还是有根据的。 僮公只问麾下诸将吏一句话,便令他们沉默寡言,“如汉将灌婴再从淮南杀回,诸位以为楚将项声和汉将灌婴,敦胜敦败?” 这句话问的相当好,问的僮县的诸将吏哑口无言,没人能预言这两位碰到一起孰胜孰败。 麾下的人闭口不言,僮公就犹豫,他犹豫不代表项声犹豫, 项声立刻给这座城池喊话,复从楚者无罪,不治降汉之罪,不复从者诛族。 这句话很恐怖,也很符合项氏对待叛臣的态度,比如黥布,对其好,封王赐爵,如果背叛,那是毫不手软的。 不得不说僮公很有眼光,他看出灌婴比项声的将兵能力强,麾下的汉铁骑已经今非昔比,楚铁骑的天下已经一去不复返。 可是他看得出,他人未必,于是僮公的人头直接被丢到城下,眼睛都还睁着。 直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将他的头颅送给项声的是他最宠幸的爱姬。 这柔弱的女子虽然不能砍掉僮公的头颅,但他的发簪要了他的命,然后被其家臣砍掉脑袋。 项声代替项羽赦免城中所有将吏,带着僮公的头颅一路收复被灌婴、靳歙打下的城池,皆闻风而降。 自六月灌婴离开淮北,至七月,项声便复定淮北。 这些城池虽然曾经为楚,但从汉后还有不少将吏非常看好大汉,于是那些复从的诸将中有人悄悄向淮南的灌婴传消息。 话说灌婴渡淮水向南走,除在盱台遇到顽强抵抗后,后面基本是一路凯歌,楚城望风而降,一路打到广陵。 广陵是个重镇,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数年前陈胜麾下的一将名召平来到广陵,打很久没打下来, 后来陈胜战败下落不明时,召平找到项梁,这才有后面成为项羽麾下一员战将的事。 广陵是东海郡的富庶之地,是后世的扬州,故而可谓是西楚后方粮仓,有重兵防守。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项声复定淮北灌婴连夜北上 广陵公闻汉军撤退陷迷茫 小标题:项声复定淮北灌婴连夜北上,广陵公故作轻松闻汉军撤退陷迷茫 灌婴的攻城依旧讲策略,以最少的伤亡拿下此城。 由于广陵城的城高池深,攻起来较难,首先是先礼后兵。 不过派出去的使者差点被广陵公(广陵县令,也是一名楚将)给杀掉,态度相当的坚决。 灌婴军的兵锋至广陵而止。 既然短时间无法招降,那就准备部署攻城事宜,来个长期克城的准备。 一般攻城所需时间不会太长,太长时间粮草供给不上。 灌婴和李必、骆甲、冯敬、周定、单宁、华毋伤、戴野、丁礼等十五位将领(都尉、校尉、郎中骑将级别)密切商议攻城计划。 就在灌婴的心沉浸其中时,一则淮北的消息如秋风一样,悄然来临,但是却瞬间让人一凉。 项声复定淮北? 骆甲感到不可思议,李必觉得这些诸县将吏太随风倒。 周定和单宁毫不犹豫的选择回战派,明确要打回去。 冯敬和华毋伤,一个是认为当攻克广陵后,乘胜会师北上;一个则认为放弃广陵,立刻北上,否则前面的努力就付诸东流。 诸将言论不一,从广陵再北上打回去,这期间的路程,行军速度如果慢点,那可是需要近半月时间。 听着麾下诸将的不同的言论,灌婴很冷静,这个时候他的一念之差可能会影响诸将的命运,也会影响他自己的命运。 现在淮北复为楚,尚未稳定,此时回去出击,必然事半功倍,但如果攻下广陵再回去,那么淮北可能已经不姓汉,即便有个别还忠汉的可能已经被同化。 成百上千的阵亡兄弟的血将白流。 思虑至此,灌婴果断下令,立刻拔营北上。 广陵城外一片绿油油,更显得汉军的赤色显眼,在烈阳下这片赤色令广陵的诸将吏感到燥热, 由不得他们不燥热,东海郡的西南部已经全部从汉。 可以说在东海郡的西南部,或者说淮南的东部,基本落入汉的掌控中,广陵就如同一片轻舟在怒涛中啧啧发抖。 广陵公的脸色一直是阴沉的,与这初到的秋意(楚汉之际采用的颛顼历,暂时沿用秦的履历,为春正月,夏四月,秋七月,冬十月,十月为岁首)相当呼应, 但他的阴沉使得麾下的诸将吏感到为难、忐忑、迷惘。 为难的是不知是否该劝劝这位广陵公,忐忑的是方圆百里都已投降汉,只有一座孤城怎么坚守? 即便打算坚守数月,与汉军打持久战,可是周围已降,这些城池如果给予汉军粮草支持,这还怎么守。 迷惘的是前途未卜,不知道跟着广陵公还有啥盼头。 无论任何年代,活着是首要之务,如何活得比较滋润,是自古至今以来人人追求的。 见楚势弱,跟着广陵公没有好日子过,心里就很煎熬。 虽然项羽在楚势很弱之时,依旧可以扭转乾坤,使得楚势越烧越旺,甚至转劣势为优势,比如彭城大战之前。 谁能想到,那个时候几乎已经完全失去势力,失去地盘的西楚还能翻盘。 不过这种翻盘的事情,不是每次都可以,也只有在项羽亲自率领才行,现在这里没有项羽,更没有项羽麾下值得信赖的一员大将。 故而广陵公麾下的诸将吏,诸如县丞、主吏掾等都不太看好, 他们不过是为西楚打工的,没必要把美好的生活断送在这里, 更没有义务为西楚抗战到底。 他们不是项羽的嫡系楚军,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安排在这里,这等于被放逐在外,被驱逐在西楚的权力中心之外。 嫡系诸将多在淮北,西楚核心权利中心更是在项羽的身边。 远在广陵的等于是左迁,也只有广陵公认为这是项羽的信重,将东海郡南部的重任之一交给他。 东海郡的北部防御中心在郯县,也是东海郡的治所,南部防御中心有两个,一个是盱台,一个就是广陵。 如今盱台已经陷落,只剩下广陵这座城池,广陵公更是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变重。 “广陵公,退矣,退矣。”广陵县丞兴奋的跑来找广陵公回报城外的情况。 广陵公已经有数夜不曾合眼,县丞强行使其休息,他代为监督城外汉军的一举一动,这才休息片刻。 见县丞一脸的兴奋,广陵公(广陵县令)不解,“何事如此,言何退矣?” 县丞道,“汉军已退。” “不可能,尚未攻城,何以撤离?”广陵公显然不太相信,也感到迷惑。 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微凉,广陵公紧紧身上的战袍,看着城外,眼睛里有着不解和警惕。 城外的汉军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一抹红消失在天边。 诸将吏此刻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大多都在说广陵公果然很有远见,仅仅靠着以守为攻就能令汉军知难而退。 广陵公命人每日士卒悠闲的在箭楼上饮酒玩乐,偶尔在上面打打拳。 这种看似有些不务正业的举动,实则是广陵公的迷惑之计,故作轻松。 起初这些将吏都觉得这种策略已过时,对于周围已经陷落,汉军乘胜而来,士气不可挡。 如果不严阵以待,真打起来,岂不糟糕。 可没想到汉军真的撤离,原本还在摩拳擦掌,原本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攻城,吓得城内一片紧张的气氛。 今日再看已经消失匿迹。 广陵公诧异道,“何时撤离?” 广陵县丞回答道,“据斥候回报,早在昨天夜里已经撤离。” 见诸将吏皆是一脸轻松的样子,广陵公却内心升起一股隐忧,“诸城已从汉,楚势甚弱,不可大意,此恐为汉将诡诈之计。” 广陵公的话然大家轻松的心情上又蒙上一层阴霾。 哎,这广陵公就是不擅长安抚人心,如此城内怎能不乱,县丞心里如此想着,不自觉的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 城外的汉军的确是趁夜离开,而且灌婴亲自率骑兵头前离开。 不说夜行八百里,灌婴整个过程也基本上是在马背上渡过,马背上饮水进餐,马不停的向盱台前行。 为给淮北项声军一次突然打击,灌婴采取数千精锐连夜行军,后面的大军也是快速追赶。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项声定淮北置酒庆功 黥布自荐复助汉将定淮北 小标题:项声发力定淮北置酒宴庆功,黥布自荐复助汉将定淮北 兵贵神速,但有前提,那就是目标要明确,否则将是无头苍蝇,甚至南辕北辙。 灌婴快速向北推进,而淮北的项声带上薛公一路收复失地, 这种胜利带来的微妙感觉,让项声的眸光看向曾被靳歙攻略过的东海郡西北部。 靳歙曾略地东至缯、兰陵、襄贲(今苍山一带),又渡过沂水,攻略郯县,最后打的东海郡守只能龟缩在城池内。 郯公,郯县县令更是在郯县城外被靳歙打败,狼狈而走。 之后靳歙扫平东海郡的西北部,一路南下,攻略下邳,为何要打下邳,因为这里是项羽的家乡下相的北部重镇,不仅这里有兵马要消灭,也是西楚后方的粮仓之一,必须要处理。 攻破下邳后,靳歙便转南略至竹邑、蕲县一带…… 故而项声复定淮北后,开始向东海郡挺进,把缯、兰陵、襄贲复为楚后,征兵郯公随自己继续收复失地,而是留东海郡守镇守收复的东海郡北部。 项声能速度这么快一路收复淮北和东海郡的北部,并非项声很厉害,而是靠着项羽以往的威势,靠着灌婴不在淮北。 这些城池大多都被灌婴打残,或者直接击杀其县令,从汉之后,已经没有兵力再为汉战。 毫不犹豫的再次降楚。 这种望风而降的感觉让项声很有感觉,曾经他和龙且一起南下打黥布,把黥布击败后,很多人认为那是龙且和项声一起的功劳。 可如今龙且战死,只剩下他项声,那么放眼西楚内,除却钟离昧,他项声敢确定没人能和他比肩。 季布也不行。 收拾完东海郡的西北部,项声下一个就是他们项氏的起源地,下邳、下相一带。 项声率领薛公、郯公向南攻略下邳。 下邳城(今邳县城的南部)是个饱受战火的城池,好在它现在三面环水,只需守住东面。 只要东面受得住,其余三面要想打过来,就必须要过泗水(与淮水相接)、沂水,易守难攻。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本是天险,但如果遇到用水的高手,那就是灾难,比如韩信。 下邳本是楚地,本无意从汉,奈何当时的靳歙兵强而降,如今见项声率兵马而来, 而且项声还带着一支闻名天下的楚骑,更是对归楚抗汉的信心。 当时彭城大战,挽救彭城危机的主要是楚骑,此楚骑分有三支,一支是项羽所率, 乃精锐中的精锐,一支是龙且所领,还有一支是项声所引。 项声向下邳传话,命其投降,见许久没有动静,准备让薛公、郯公率步军攻城。 城门却忽然打开,只见下邳公(下邳县令)率领诸将吏集体迎接,这让项声很吃惊。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很多降汉的城池,多是县令代为负荆请罪而已,很少有集体请罪的。 看到这一幕,项声对收复一切失地更加有信心。 汉将在前方攻略城池,他项声可以在后方不断的复为楚,只要汉军回过头来,项声就离开去收复其他城池。 如此也让汉军尝尝疲于奔命的感觉。 项声一路复城池为楚,不曾休息,如今见淮北大多城池已经再次复为楚,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进城后,项声下令犒劳三军,好好吃一顿,喝点酒去去秋意。 项声拿着一个鹿腿,狠狠的撕咬着,酒爵里的酒不断的有侍女添加。 项声吃的很欢,其余诸将吏吃的自然也很自在。 所谓领导不吃饭,属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动箸(筷子。) 上面吃的爽,下面吃的欢。 不过薛公和郯公虽然吃的欢,但心里并没有吃的开,心里还时不时注意着门外的情况。 在薛公和郯公入酒宴时,已经吩咐下去如果有紧急军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报,别关他们在做什么。 即便正在睡觉,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报。 果然见斥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向里悄悄看。 薛公欲起身,被郯公伸手示意由他去即可,郯公的座次靠近门口,他先起身去。 门外有两名斥候,看样子一个比一个着急。 郯公指着一名斥候,“若(你)先道来。” 这名斥候舒缓一下气息,开口道,“英布本欲南下,却突然折返,再次进入楚地,正在使城池再次复为汉……” 这黥布(英布)很有意思,在接到刘邦改封其为淮南王时,非常高兴,准备下令南下助卢绾和刘贾。 可是一件事再次让黥布的决定发生变化,他听闻项羽将复定淮北和楚后方的大权完全交给项声,而且还取得不错的效果, 黥布决定暂缓南下的进程,既然汉王刘邦那么看得起自己,自己也应该为刘邦多多着想。 既然淮北再次被项声逐一复定,而刘贾、卢绾、灌婴等皆在淮南,唯有靳歙一将在淮北,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他黥布就有义务再次协助靳歙复定淮北。 黥布给自己的使者说,“回报汉王,待黥布(自称)助汉将复定淮北,再行军渡淮南下。” 于是乎,淮北的战场上,西楚大地上再次出现黥布率军攻略的身影,每复下一座城池,心中对项羽的恨意就少一分。 这个消息自然被那些被黥布打怕的城池,派斥候火速向下邳的项声回报。 等到这名斥候将黥布复入楚地的情况道出后,郯公眉头紧锁,略微思考片刻, 他的眸光又看向另一名斥候,“若之言,可雷同?” 战场时间宝贵,郯公可不想听重复的消息。 另一名斥候道,“不同,乃是淮南之况。” 郯公道,“速速道来。” 这名从淮南而来的斥候简要道,“汉将灌婴渡淮,尽降其城邑(东海郡的南部),本至广陵,却迅速折返,望郯公报于项将军,需早做准备。” 这个消息一出,郯公大惊,于是拉着这名淮南而来的斥候,“随吾去见项将军。” 东海郡的南部尽数投降,只有一个广陵还在苦苦支撑,这情况相当不妙,最主要的是灌婴火速折返。 很明显必定是要渡淮水来击项声,如果不早做应对之策,复为楚的城池可能眨眼之间又会竖起汉旗。 汉军是乘胜而来,且横扫淮北淮南,其势不可挡,楚军虽然复定淮北,然实则并未经过硬仗,并未真的拉动楚军士气。 两军交战,楚军士气弱,胜败未可知!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渡淮北上汉军销声匿迹 灌婴大破楚军斩杀薛公 小标题:灌婴回军北上却销声匿迹,趁夜突袭大破楚军斩杀薛公 郯公拉着斥候进宴,项声立刻知道情形不对,立刻解散酒宴,摈退侍女,今斥候详细道来。 听闻黥布又来入侵泗水郡南部,有些恼火,却在情理之中,他相信自己曾经在淮南击败过九江骑兵(黥布的骑兵),在楚的地盘更能将黥布拿下。 故而项声优先考虑的是灌婴率军杀回,这让项声没有进餐的雅兴。 项声立刻下令命斥候去探查灌婴会从哪个地方渡淮水,来决定让下相的楚军前往阻击,然后等他南下。 斥候日夜兼程,一刻不敢停留,带回的消息让项声很失望,也很愤怒。 居然没有探查到灌婴从何处渡军,怎么可能,万人渡淮水动静不可能小,怎么会探查不到。 不知道对方的动静,这让项声心中没底,他常引骑兵,最常做的就是弄清楚目标,排查出到达目标的几条路线, 然后在一条路上做迷惑,寻一条捷径直奔目的地。 如果不知道灌婴从哪里渡淮水,即便让下相的先遣军去阻击,也不到地方。 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即便有大秦花费巨资修路,但多年战乱还是让一切搁置,常年混乱,或许是对秦的憎恨,大秦修筑的笔直官道多被毁。 项声不愿坐以待毙,欲行军南下迎敌,薛公立刻谏阻项声,认为当以逸待劳。 即便去迎敌,但不知灌婴从何处渡军,反而很被动。 以逸待劳倒是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项声这才多加人手前往淮水北岸探查,终于看到汉军渡河的迹象,这下项声立刻集结军队,准备在汉军登岸未久直接突击。 薛公、郯公便将楚军在下邳城外集结,还将下邳城内的军队一块拉出来,加入这场战斗中。 项声亲自训练下下邳城内的兵马,准备让他们一起打个漂亮仗。 项声准备两日后出发,要尽快去击汉军。 秋夜有些微凉,人人紧着心,突然起来的喊杀声让这个秋夜变的与众不同。 项声从睡梦中惊醒,他有点懵,汉军还在渡淮水,尚未到下相,哪来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 项声身经百战,知道这是遇到突袭,立刻起身披甲。 昨日训练完新兵,项声没有回到下邳城内住,而是直接住在军营内。 项声不太着急是因为他已经下令下相的楚军前去阻击,即便战不利,也能阻挡一时,彼时他可以凭借完整之气去击汉军。 训练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由于他们本身就是楚卒,所训练的无非是改变打法,改变配合,能够看懂项声的旗令。 由于项声的主力是以骑兵为主,其他军种要配合骑兵作战。 所以作战的形势不同,这是楚军中非常奇特的一面,甚至在整个楚汉之际的各路诸侯中,这种作战形式也是非常稀奇。 除却灌婴就是项声在用这种形势,这种形式在秦未就已经出现,灌婴的战法主要是李必和骆甲训练而出,项声的战法则是源自于项羽。 项羽就是靠着骑兵为主的战法,在邯郸之战和彭城之战中确立战神的地位。 项声已经训练完毕,下邳军能看懂他的令旗,准备翌日出发,结果遭遇实袭。 这一场突袭不仅来的突然,打的也很猛,郯公浑身带血的来到项声的大帐,“将军,汉军突袭。” 项声故作冷静,“何来汉军?” 郯公也有点发懵,“未将不知,火光之中隐约可见灌字将旗。” 项声有些震惊,“灌婴?不太可能!” 项声话虽这么说,但他已经确定一定是灌婴使瞒天过海的计策,用疑兵大张旗鼓的渡淮水,自己则率主力从他处悄然而来。 这种伎俩他也曾用过,所以再熟悉不过,明白自己大意,项声立刻进行纠正。 一场激烈的正面较量在秋夜打响,一直到晨曦,东方发白,这场决斗都没有停止。 天亮,战场变的清晰起来,也让项声感到震惊。 不仅看清这次突袭他的的确是灌婴,杀的楚军措手不及,而且还斩杀薛公。 薛公是薛县县令,薛地乃项梁确立天下诸侯盟主的地方,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故而薛公也是深受项氏的信重。 薛公的死,对项声有不小的触动。 薛公至死都不明白,原来还畅想着怎么收复失地,成为西楚的开国功臣,怎么眨眼之间就把小命丢掉。 项声不愧是西楚之内如今所剩无几的大将。 即便遇到突袭,依旧能快速组织起抵抗,如此一直到天亮,双方才退场,第一次交锋落幕。 灌婴也没打算一次彻底解决项声,率军而走。 项声和龙且搭档起来可以击败黥布,不过在作战能力上二人还是项声略强,二人搭配起来倒是不得了,可惜现在龙且已死, 能够协助项声的只有留公旋(留县县令,名旋,姓氏不详)。 其实在项声置酒宴,小小庆祝一下复定淮北的成绩,留公旋则负责督导全军,令全军时刻保持警惕,保持随时要战的准备。 薛公和郯公入席后,有留公旋在后方,项声很放心的开办这个小酒宴。 项声的目的自然不是为饮酒作乐,而是借此犒劳诸将吏,鼓舞将士,肯定战绩,激起楚军士气, 想告诉楚军士卒,汉军没那么可怕。 汉也只有在其他地方嚣张一下,在楚的地盘休想倡狂。 本来是传达这个理念,谁知战况突变。 恰恰在留公旋累倒在床榻,呼呼大睡之际,灌婴军袭击而来。 留公旋很警惕,他知道这次复定淮北绝非如表面那么顺利,在拳头前面,诸多城池的倒向是不能确定的。 这一刻或许还在楚的怀抱,下一刻就不一定喊谁为爹。 故而留公旋一直在准备着继续平定反叛之地的工作,可其余诸将却不一定有他这般自觉和警惕。 留公旋不受控制的入睡后,灌婴则亲率骑兵杀来。 突袭来的很快,等到留公旋协助项声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后,灌婴已经率军离开,薛公也被斩杀。 项声道,“灌婴亲率之军,乃先遣军,兵力不多,立刻组织兵马随吾反击。” 遭受袭击,楚军受重创,还折损一员战将(薛公),项声很生气,欲怀怨而击。 小人物做个决定,如果错,错就错,改了就好,没啥大不了,不怕丢面子,也没有面子。 大人物一旦做决定,就守着一言九鼎的形象。 项声就是这样,他坚决下令追击灌婴。 留公旋敏锐的觉察出灌婴肯定还留有后手,认为灌婴能一路南下攻略诸多城池,绝对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淮北楚地最后的希望项声 无力回天 小标题:机不可失果断冒险一击,淮北楚地最后的希望破灭 率领先锋军直接打楚军,这是冲动行为,不像是灌婴所为。 可项声情绪已经到脑门,想下来难,坚持追击灌婴,要给个回马枪。 情况真的如留公旋所料,灌婴令骆甲做好伏击,给予拦腰截断,一阵的弓弩和礌石、木棍。 不过令留公旋惊讶的是项声居然可以全身而退,带领楚军撤离混乱不利的战场,更令留公旋震惊的是灌婴真的只率领数千人来打,当真胆大。 项声撤离途中忽然发现一支汉军,这支军队正是紧跟灌婴步伐的冯敬、华毋伤、丁礼、戴野他们。 之前做疑兵的周定、单宁也在数日后赶到下邳东南。 战场凶险,但并非每次皆能一战而定,往往需要三番五次的较量,这并非一剑封喉的侠客事迹。 面对汉军的大包围,项声居然如同项羽一般,非常轻松的冲出包围,郑公感到惊讶。 殊不知这次突围,不过是灌婴的一次诱饵,圈套耳。 遭遇骆甲的伏击让项声冷静起来,然一两日的耽搁,汉军后续军也赶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可项声心里清楚楚军的军心已散,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在一点点崩塌。 薛公被斩杀,他的右军位置将由他的司马留公旋来代替。 原本倍受信任的留公旋(留县县令,名旋)成为项声的行军司马,右军之将为薛公(薛县县令),左军之将为郯公。 结果被灌婴一次突袭,就折损薛公,使得楚军士气很衰弱。 话说灌婴坚持率数千人来突袭项声军的数万人(两万左右),诸将坚持不可冒险,需伺机而动,待后续军赶到一批再行用兵, 不过灌婴坚持认为项声置酒庆功是绝佳时机,错过这几天难以再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能等。 故而灌婴还是采取突袭,以数千车骑实袭两万左右楚军,为留有后路,骆甲建议当留下一千人埋伏起来,待汉军撤退时,楚军必追击,追之则伏击。 本来先渡河而来的兵马就不多,还分出一千,就更险,可灌婴浑身散发的自信和威严,让全军上下无不相信此战必有利。 在作战前,灌婴特遣勇士潜入楚营内探查情况,得知留公旋一直在巡视各营,提示诸将吏戒备,灌婴觉得这偷袭难成。 不能干等,于是命诸将校捐出金玉来买通楚军一些士卒,散布淮北已定,定淮南不在话下的情绪。 如此留公旋每日的巡视带来的戒备渐渐懈怠,骄微的气氛逐渐代替戒备的气氛。 在留公旋累到休息的时候,灌婴果断发起进攻,在斩杀薛公后不恋战,看似势如破竹可继续深入时,灌婴果断撤离。 愤怒的项声果然率军追击,遭到骆甲的伏击。 如此一来一回,楚军初建起来的士气被打压,等到项声命留公旋接替右军之将,重整旗鼓来击灌婴时。 灌婴成功诱敌出壁垒,来到自己已经熟悉过的战场。 在这里灌婴已经转被动为主动。 在灌婴悄然来到下邱时,他没有急着去攻击,也不是静待时机,而是先探查战场。 寻找一个既利于骑兵冲击的原野,又便于隐藏的地方,不好找。 项声率领士气衰弱的楚军,来到灌婴事先布置好的战场,与灌婴隔着两箭之地 未交锋之时,留公旋环视这熟悉而又陌生之地,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场地。 留公旋不怕面对面的角逐,就怕突然间的意外。 巡视一番,发现绝对这不可能藏军,这才给项声进谏,建议先用骑兵来试探汉军的底气, 如果汉军骑兵战力过强,就以守为主,伺机反击。 项声命留公旋、郯公直接从左右两翼压过去,他率领中军盯着灌婴,灌婴若动,他再动。 项声这招叫动中有静,先发骑兵袭扰,自己则在中军静静观察,只要汉中军有乱的情况,项声会立刻率军杀过去。 没有缺口的椰子一剑难破,有缺口的椰子,容易破开。 项声左等右等,终于看到进攻的机会。 灌婴中军微乱,对项声而言,仅仅微乱就好。 项声持虎纹乌铁枪,威风凛凛,一副小霸王的模样。 率领楚骑冲向灌婴的阵地。 灌婴则是舞动蚕丝枪,二人这是一场好杀。 二人枪法各成体系,交手之后才知道,想击杀对方都是有很大困难, 故而二人很快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指挥作战的位置。 很快两人心中都收获一份震惊,项声震惊汉军骑兵已经今非昔比,居然可以和他这支精锐骑士硬碰硬,完全不落下风。 灌婴的震惊是项声的打法和自己很像,这就像是自己和自己打架,想获胜,如同要打败自己一样。 想打败自己的另一面,除却自己的信念,还需要他人的帮助。 帮助灌婴出击项声的是他很早就布置好的一个杀手锏。 冯敬、华毋伤、周定、单宁已经迫不及待,冯敬与周定二人各引五百人,华毋伤和单宁亦引五百,分别趴在事先挖好的深坑内。 没错,这一千人就在荒草下的深坑里躲藏着。 躲在地平线之下,这是很冒险的举动。 站在原野上自然无法直接看见。 这是一支轻步兵,在项声和灌婴焦灼之际,这支步兵没有出来,一直等到汉军主动和楚军拉开距离, 似乎是要败退的时候,突然冒出一支轻步兵,充着楚军就是一阵猛射。 项声本来见汉军欲败退,心中狂喜,毫无犹豫要掩杀而上,却迎头来一阵箭雨。 很多楚骑士直接来个透心凉,身子直直的从战马上摔落,战马也受惊, 踩踏和混乱立刻在楚骑中蔓延,这个混乱的蔓延速度比骑兵奔跑的速度还快。 兵败如山倒,对于骑步混编的军队很合适,见到骑兵往回跑,步军立刻没有主心骨,那一旦乱起来,回天无力。 上天只会誉顾有心人,灌婴这次北上要彻底解决淮北的战事,故而布置一个很大的口袋。 要一次性解决项声军,如果只是击败,不能重创,项声还会卷土重来,他灌婴不可能来回奔袭,来回击降楚地各城池,这种时间拉锯战,汉军是干不过楚军。 楚军在楚的地盘,有彭城作为核心力量,源源不断的输出。 如同关中不断给刘邦输出一样,这是耗不起的。 灌婴从韩信击齐地学一个好经验,那就是不做则已,做就要毁灭性的打击,不给敌军喘气的机会。 迎来第一次断更 兄弟姐妹们,很痛心的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由于家庭状况,今天迎来了第一次断更,作品会持续更新,但无法保证每日更新。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如小说一样有起伏,感恩你们。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项声战败彭城恐慌 兵临城下陈婴心生感慨 小标题:小霸王项声战败彭城内陷恐慌,兵临城下上柱国陈婴心生感慨 击败敌军算不上什么功劳,敌军若大部分逃走,不只是养虎为患,自己也会陷入泥沼。 大破敌军,重创敌军才是立功。 如此灌婴先是猛然突袭,激怒项声,使得项声不愿被动缩在壁垒内,然后一点点引入伏击圈。 伏击圈的布置不易,但让这种身经百战的项声上钩则非常难,故而灌婴才以身为诱饵,亲自上阵厮杀。 击杀薛公是导火索,真正让项声要主动出击的是楚军的士气。 是军士气在一天天变弱,项声等不及,立刻开战可能会不胜,但如果等的越久,战胜的可能性越大。 灌婴可以等,他有其他汉将在别处呼应,甚至还有一个黥布在一旁对着楚地虎视眈眈。 可项声不能等,他没有后援,项羽已经将后方的大权完全交给他。 现在的项声只能靠自己,彭城的项它和陈婴等那是最后防线,不能指望他们。 如果最后不得不要靠他们,那西楚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能依靠的只有他和这支军队,士气散掉必败无疑,故而趁未散之前,选择出击。 士卒并非皆亡命之徒,怕死是天性,一人跑重罪,大家都跑,法不上众人,不跑就是傻。 见楚卒溃散而逃,项声没有下令诸将斩杀逃兵以阻止,而是对郯公、留公旋下令,迅速组织这些所剩无几的“精说”退向彭城。 最不想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退向彭城,不得已而为之。 彭城,如今的西楚王都曾在刘邦率领各路诸侯一路东下时,颤抖,好在项羽以闪电般的速度回援,最终回归西楚怀抱。 如今的彭城防守比较严密,不仅彭城外有兵马驻守,萧砀之间也有兵马。 彭城中的王宫里最近人影攒动,非常的忙碌,每个人都是小跑,连快走都嫌浪费时间。 各地战报如雪花一样向彭城王宫汇聚回来。 远在河南地的项羽是暂时没有时间来管西楚后方的事情,西楚后方重地项羽交给两个人, 一个是项它,另一个则是项声,项它相当于镇守后方的丞相,项声则是镇守后方的大将。 将相配合,这是项羽留在西楚后方的主心骨。 一个坐镇,一个扫除繁杂的荆刺,然这两人中尤其项声的作用尤为重要。 在西楚后方不断失守的情况下,彭城依旧岌岌可危,项它所能做的是固守彭城,能够挽救彭城后方,尤其是淮北区域,那就要靠项声这名车骑将军。 故而项它极力的配合项声收复失地,努力的供给粮草,给辎重,当淮北逐一被平定的消息如秋风一样刮来,项它心安意定。 只要西楚后方在西楚的掌控内,就能源源不断给前方的项羽提供动力,至少不会添乱。 或许是好消息太多,陈婴居安思危,感觉这里面还是暗藏危险,建议项它对复定的淮北,进行安抚。 项它觉得有道理,当他和陈婴等商榷安抚策略时,又来一则消息。 或许是习惯项声收复淮北诸城池的消息,以为又是好消息,准备午餐后再说。 这些日子,传令的寺人往来于廊道之间,已经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只是这次的消息让项它大惊失色,世事变换竟然如此之快,令人难以招架,很容易造成心情的郁结。 项声军如果大败,那么彭城必将岌岌可危,项声便对陈婴说,“项声战败,彭城岌岌可危,吾不愿坐以待毙,愿率军于城外合兵共抗汉军,彭城就交于上柱国,愿上柱国谨守。” 陈婴乃西楚的上柱国,官位要比项它这个柱国要高,但在西楚的权利中心,项氏子弟与外姓之人相比,项羽更信重项氏子弟。 这在刘邦阵营却是另一番景象,除却王者级别的人物区别对待,其余人才可谓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人尽其才,是刘邦为王后的逐渐领悟。 可在西楚之内,项羽用人不是没有外姓之人,只是没能一直贯彻,比如曹咎、龙且、季布、钟离眛、黥布、恒楚、公杲、召平等等, 起初不必刘邦人少,只是后来受到陈平的离间计,很多外姓逐渐失去信任,如类似于陈平角色的钟离眛也被怀疑。 陈婴虽然没有亲临前线,但这种情况他早已听进心里。 当时陈平在项羽这里也是颇受重用,拜为都尉,只是级别没有钟离眛高,或许是钟离眛和陈平有相似之处,项羽更倾向于钟离眛。 可如今情况大变,自从亚父范增、大司马曹咎、大司马龙且死后,外姓人在项羽那里几乎得不到重用。 陈婴这个上柱国几乎也成为一个空头街,不过他知道自己在将兵能力上是比不过那几位,信任度又没有项氏高, 现在的他听闻项声战败,心里忽然感到有些发慌。 如同在一个公司,看着一个个熟人都离开,自己开始感到恐慌,觉得很没底。 或许该考虑一下换阵营,不过陈婴是个严谨的人,凡是思虑比较多,他在西楚这里是上柱国,类似于大汉的太尉或者大将军、中尉之类的,在大汉那里这些职位必定已无空缺。 在乱世生存为第一位,在西楚虽无实权,但能够获得丰厚的俸禄,可如主动降汉,待遇如何未知。 在汉军围攻彭城时,汉将如劝降,此时投降,那待遇必然不同。 这些纷杂的思维不过一瞬间,陈婴的眸光也只是闪了几下,随后道,“项柱国安心,婴愿与项柱国共守彭城。” 如同他的人一样,陈婴的话也很严谨,他可以与项它共守彭城,如果他项它自己也战败,甚至被俘,他也不会固执的做个愚忠之臣。 得到陈婴的回应后,项它立刻率军出城,并将萧砀之间的兵马调在彭城的东南,准备迎接项声,与其合兵战汉军。 项它和项声见面,各自心生感慨,不过两人没有多少时间感慨,因为汉将灌婴已经率军追击而来。 灌婴所率的汉军在冯敬、李必、骆甲三人的管理下,不仅没有变少,反而不断的加入精壮之士。 这些心怀立功获爵光耀门楣的壮士非常兴奋的加入,每个人都愿意加入胜利军,跟着乘胜而击的军队,立功事半功倍,否则别说立功,连小命都会搭进去。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伐西魏后灌婴与项它的二次碰撞 小标题:灌婴率郎中骑逐北,柱国项它主动迎战 西楚的淮北区域本来是西楚的核心区域,但随着汉的形势越来越盛,投入汉军中的反而越来越多,比项它和项声的正规征兵还要积极。 灌婴在击破项声后,没有满足于现状,他要的是彻底解决掉西楚的后方,对项声则紧追不舍。 如果给项声以喘息之机,将会后患无穷,欲一鼓作气,渡泗水,一路追到彭城。 楚汉两军再次对峙。 项声军得到项它的补充,声威复振,面对追击而来的汉军,直接摆开阵势迎战,见汉军没有猛扑上来,项它命重步兵向前主动出击。 结果是灌婴是避而不战。 紧追不舍,是为一鼓作气解决掉,如今项声已经和项它合军而严阵以待,再冲上去就不明智。 灌婴在鲁北击败楚将公杲时,一路南下,曾想过直接打到彭城去。 不过当时时机不对,淮北淮南都没有大定,如今东海郡内淮南流域除却广陵已经尽降, 淮北楚地本来就已降,变数全在项声身上,大破项声时,出击彭城的时机也就趋于成熟。 故而击破项声后,灌婴果断下令追击,消灭项声后就直取彭城。 谁知情景的发展超出预料,项声没有退往别处,居然向彭城退却,不知道是寻找彭城的庇护,还是保护彭城,退守彭城,做最后的搏击。 按照灌婴的所想,项声会退往恒楚所在的地方,那里有粮草,也有兵马,或者退向东郡,但第一站却是彭城,这着实令灌婴感到惊讶。 项它是自信的,他曾经不止一次独立带兵,和龙且在定陶合作过,和魏豹在河东合作过,自己更是一人首次救过当时魏咎为王的魏国, 虽然战绩不怎么样,但每次都能成功脱身,这次项它自信即便不能战胜汉军,脱身依旧不成问题, 况且西楚的骑将项声的能力号称小霸王,和他项它合兵,即便不能战胜灌婴,退走绝对没问题。 项它在出城前曾给陈婴说固守彭城,城中粮草充足,坚持数月不成问题; 即便他和项声战败,也可以退向他处,通过大迂回的策略将汉军拖垮。 有这个底,项它以柱国的身份与骑将项声配合准备主动出击。 数百的骑兵排成一排,马蹄不停的挠地,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项声一手持缰绳,一手持虎纹乌枪,枪尖指地,地上有三三两两的积水。 秋阳挥酒大地,暖金没有给即将到来的杀气之冷温一丝丝。 灌婴军队兵临城下,此刻已经列阵以待,仿佛没有要战的迹象。 这又像是围困彭城的策略,在打一座城池用的策略是千奇百怪。 最常用的步骤,都是先用谋略,先乱心,从内乱,敌人内部一旦瓦解,再从外面攻击就容易很多。 不怕敌人多,就怕敌人内部太团结。 即便瓦解不行,也要让内部出乱,一旦乱就会有机会! 攻城和直接野战,灌婴采取的是不同的策略,如果不攻城,对于城外壁垒内的敌军,尤其诱出壁垒为上,其下强攻。 如今楚军没有在壁垒内,不用再诱敌,不过看样子项它已经率军在此等待,这是以逸待劳。 灌婴使李必、骆甲做好防御和反击的准备,使冯敬和骆甲在侧翼伺机寻找突破口,戴野、丁礼、周定、单宁等皆随灌婴战,随时给予项它以致命一击。 此战不仅关乎着彻底击败项声军,还关乎着降下彭城,故而灌婴同样决定不战则矣,战就彻底击断西楚后方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逸待劳,这是项它和项声目前想的! 杀!随着项声的一声令下,百骑长头先冲出去。 马踏大地,水花四溅,穿过水花,骑士向汉军冲杀而去! 弓箭的射程有一定的范围,距离远,威力大减,距离太近,也会影响威力。 箭矢的加速度是需要时间的,距离很重要,这一百骑士作为楚军对汉军反击的第一波冲击, 如箭一般向前仲击,这一百名骑士不仅善骑射,身旁还配有锋利的吴钩。 为打开缺口,这些骑士已经做好近身肉搏的准备! 距离越来越近,密集的箭雨已经蜂拥而来! 身边纷纷有中箭摔下战马者,依然呼啸着向前,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百骑长见汉军用的是强弓硬弩,射程比较远,不允许他们靠的太近,百骑长意识到这超出他的事先预料。 恐怕没等冲到合适的射程,人已经全完蛋。 “射击!”立刻发出射击的命令,其余骑士微微感到诧异,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骑长是个很严格的人。 不到合适的射程不会下达射击的命令,曾有人忍不住立功的心情提前射击,他便将其斩杀。 如今距离并非最佳,却听到命令。 不过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开始回射汉军。 这一波对射,楚军胜在速度快,胜在骑长发现及时,发现汉军的弓弩射程较远,汉军胜在防御配合协调。 一百骑士冲到阵前时只剩下五十余人,这五十余人中有一半抽出吴钩,有一半则持长矛冲刺。 战马踏在木质盾牌上,或楚骑士人仰马翻,或将汉卒踏成肉泥。 忽然前排的汉军弓弩手闪出一条道,这些楚军骑士很自然的向前冲。 这些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受过严格的训练,它们无所畏惧的向前冲。 或许是速度太快,骑士们无法及时勒住马头,战马冲向突然出现的长矛。 汉军弓弩手闪开后,出现一个方阵,全部是三两米长的长矛,战马撞上长矛,噗嗤声响起, 战马的奔跑没有停止,手持长矛的勇士努力控制长矛,然战马的冲击太大,汉军勇士或弹飞,或奋力将战马推的前蹄无法着地。 鲜血随着马腹里的内脏一起挥洒回来,汉士卒被喷洒一身,一个个在战斗的汉士卒犹如杀红眼的魔士,疯狂而有张力。 浴血的人在跳动,惊心动魄,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畏惧。 楚骑士却很害怕,没见过这种场面。 很快这一百名骑士全部战死,不过第二波的冲击已经开始,这次是数百人,汉军的阵型发生变化,不再是弓弩射击,而是汉军中的精锐重甲骑兵。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楚军以兵力优势施围困?汉军无视口袋扩张直取要害 小标题:项佗欲以兵力优势施围困,灌婴无视楚军口袋直取要害 这数百骑兵分别有两个人统领,一个是骆甲,一个是丁礼。 这数百骑兵各个是铁片鱼鳞甲,一半手持吴钩和弓弩,一手持戈矛,这些戈矛与寻常步兵戈矛不同。 它们是弯的,利用冲刺的时候也可以劈砍。 骆甲和丁礼率重骑兵硬碰硬,直接击溃楚骑士的第二波攻击。 项它见骑兵出击失败,立刻觉察出并没有以逸待劳的情况发生, 欲使项声的骑兵停止攻击,改为侧翼袭扰,他则率领车步军直接压上去,和汉军直接来一场正面较量。 灌婴军曾在齐地击杀龙且而闻名天下,硬碰硬或许讨不得便宜,不过胜在步兵力占据优势,只要困住灌婴,可以困死灌婴军, 所作的只是牢牢遏制住灌婴军的每次突围就好。 见识过灌婴所率汉骑的威力后,项声也立即同意项它的提议,借用彭城的地理、兵力上的优势,来耗死灌婴军。 彭城是西楚的后方地盘,如同大汉的关中栎阳,这是西楚的核心枢纽,一旦这个地方出问题,西楚的全面战线将瘫痪。 最直接影响,也是最严重的将是影响项羽和刘邦的一线战场,会使得项羽陷于绝地。 项它(又名项佗、项他)的策略没有错,如果困住灌婴,灌婴后方粮草没有补给,必然内乱。 这逻辑没任何问题,所以项佗(又名项它、项他)决定采取困,拉长战线。 实则不知灌婴的粮草本来是来自关中的大汉,然击齐之后来自齐地, 不过长驱直入来到淮水流域,他的粮草已经不再考虑大汉或者韩信的齐地,而是自我解决。 可问题是执行起来却大打折扣,楚军并不能实现围困,反而被灌婴军打的处处自救。 项佗还发现一个情况超出他的预料,灌婴军不仅没有急着走出即将包围的围困圈子,还不断的袭击楚军的粮草。 这让项佗再次有种失算的感觉,灌婴军根本没有补给军在后面。 且不说能否困住,即便困住,也不能围而不攻。 完全可以忽视楚军将战线拉长,看着楚军形成一步步包围圈,反而使得力量分散。 由于力量分散,使得楚军的粮草补给地暴露出来。 楚军正面在袭扰,然侧翼却不断的扩张,冯敬和华毋伤都建议灌婴立刻向中军位置出击,打的楚军不得不回拢救将,使其无法完成包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策略,集中精锐攻击项佗所在,令其无法扩散兵力形成包围圈。 面对楚军要围困自己,灌婴反而是一种更平静的心态,甚至是有着巴不得楚军来围困。 面对被合围的危险,灌婴没有丝毫的焦急,等到楚军逐步扩大,灌婴那锐利的目光闪了闪。 猎物如果在羊群中,如果不能锁定目标,那么很可能混迹在羊群中逃散,再难寻觅。 羊群自认为觅食,逐渐散到各处找草吃,不自不觉将自家留存粮草之地露出。 灌婴那鹰眼般的眼神第一个嗅出猎物的味道,对李必和骆甲道,“精选三千铁骑,直取楚军粮草之处,切断城中与城外关联。” 李必和骆甲觉得此事有些冒险,把精锐带走,认为无人保护灌将军。 灌婴却道,“吾何须保护,吾直取项佗所在,此战务必速战!” 李必和骆甲是大汉铁骑的创造者,就是这两位曾被骑士选中,推荐给刘邦,刘邦欲拜将,二人辞谢,愿得刘邦亲信佐之。 二人便辅佐灌婴打造大汉铁骑,可以说这铁骑是在二人手里逐渐强大起来。 二人精挑细选的精锐是一直保护灌婴的安全,很少会支开去单独执行任务。 灌婴这次是在冒险行事,二人欲劝,然见灌婴胸有成竹,知道今日灌婴已非往日。 今日灌婴所掌握的骑兵之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便不再多劝,按计行事! 用兵硬碰硬是下策,也唯有项羽这样神勇千古无二之人,可以平推,常人还是寻弱处。 李必和骆甲这二人犹如两只雄狮,直接咬向楚军最薄弱的环节。 以己之长,攻其之短,结果不用说。 项佗愣住,他没想到灌婴根本不顾他们即将形成的包围,而是直取薄弱缓解。 如果粮草被毁,在城外的士卒就要饿肚子打仗,没人愿意饿肚子玩命。 在自家彭城地盘,本来不用考虑粮草的问题,吃完从城内运即可,只是情况在不久前由项佗的命令发生变化。 项佗决定率兵与项声在城外和汉军长期对峙,耗死汉军,所以他将城内的粮草提前搬运出来,而且还搬运的不少。 李必和骆甲率精锐从薄弱之处突围后,直取城外的粮仓之地。 项佗心慌,项声却早有准备,见项佗将粮草多囤积在外面时,知道这既是楚军的优势,亦是劣势。 项声留下两千精锐守护,使得跟随他的兵力略弱,只是他高估这两千精锐的力量,也低估灌婴。 灌婴派过去袭扰粮草营地的不是寻常之将,乃是军中智勇双全的二校尉,也是下血本在冒险。 见到汉军袭扰粮仓,项佗着急,欲使项声截击,他来对付灌婴。 作为守城的柱国,目前在项羽不在时,他就是最高长官,不过项声的话却让仅有的一次机会也流失。 只听项声道,“柱国无忧,吾已使留公旋率军留守。” 留公旋的能力,项佗是了解的,这位能作为救齐的战将之一,可见项羽对其能力的信任。 能与亚将周兰、大司马龙且并列救齐者,其能力不容置疑,这个讯息让项佗仅有的一次回援机会断送。 项佗和项声准备计划南北夹击灌婴,始终最终的包围,忽然见看到惊人的一幕。 西北方向一片火光,燃起大火。 数名骑士跌跌撞撞的来报讯息,汉军突袭粮草,并一把火焚烧殆尽的消息传递而来。 听闻,项佗肠子悔青,不是留公旋在留守吗,为何没看住。 项声没有回避项佗的眸光,也知道那眼神中所涵盖的意思,责备和后悔,也有恐惧。 责备无用,亡羊补牢,犹未迟也,项声立刻道,“柱国,声去回援,围困计划继续实行。”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项佗知道后悔无用,现今唯有尽快实现对灌婴的围困。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汉将单宁先战羽婴 左右开弓楚将指挥吃力 小标题:汉将单宁率先战羽婴,周定袭右翼楚将指挥吃力 项声刚走,项佗就面临强有力的一击,根本不给他施行计划的机会,这像是算好的一样。 早不攻击,晚不出击,就在项声回援的时候,灌婴发起猛攻。 这次攻击,灌婴披甲上阵,持蚕丝枪,身先士卒,郎中骑兵受到极大的鼓舞。 这次灌婴率郎中骑将周定、单宁二将出击,二人都是很早就跟着刘邦的老将。 如今已经对灌婴的智谋由衷的佩服,身经百战后,三人已经配合的非常默契。 周定负责从右翼直击项佗军的弓弩手(又可以称为轻步兵或轻骑兵),单宁则是负责从左翼出击项佗军的甲盾兵。 灌婴则是从正面向项佗的中军压顶而去。 看着如红色潮水一般压来时,项佗面有慌张之色,楚将羽婴对项佗信誓旦旦,“柱国无慌,有吾羽婴在,汉军欲靠近中军,必令其尸身堆积如山!” 羽婴这位楚将曾在韩地镇守,后来被曹参击败后,逃回楚地,幸得到项佗的赏识和推荐成为步军中的裨将,常协助项佗执行各种任务。 如今更是成为项佗的得力助手,被任命为裨将。 羽婴能够战败而不被责罚,全因项佗,故而他对项佗有着绝对的拥护。 不及项佗说几句鼓励的话,羽婴就持楚戟亲自上前督战。 作战很惨烈,左右两翼是配合打的组合拳,周定和单宁已经配合相当默契,先攻击的是左翼。 战阵不大,羽婴纵马在阵中穿梭,先来到左翼。 靠他人,不如靠自己,羽婴对目前军中的诸将不是特别满意,故而他亲自到左翼来督战。 流血在继续,没有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也没有喊杀声,全部是长距离进行戈矛的互杀。 这现场不像电视剧,长兵步卒身上没有短兵刃,他们手持长矛、戈,结队踏步向前,如同移动的矛林。 不仅汉军如此,楚军亦如此。 这是武卒与武卒间的铁血碰撞。 士卒毫无畏惧的向前走,长兵刃不像短兵器能够搏斗这完全靠的是结阵冲刺。 矛林交错,互相刺在对方的身体上。 这些士卒走到一定距离就停止上前,士卒们前后脚跨步举着长长的戈,忽然间长戈向下砍去。 砍中脖子者,本能的放下长戈,捂着脖子在地上挣扎。 一个人的倒下没什么,并不影响战斗的进程,可如果数十人倒下,在地上挣扎必然会影响阵形。 互相砍杀一阵后,两军距离再次靠近。 双方立刻变成长矛,这矛比戈短一些,但依旧有两米长。 砍杀变成双方的刺杀! 不是每个士卒皆能披甲,披甲率在西楚的军队中并非百分百。 甲胄多用在项羽亲率的大军中,兵刃也是最为精良! 彭城的守卫军披甲率也不少,但多在中军! 这是冷兵刃与肉身的一次次接触。 痛苦之声此起彼伏,运气好的,刺中心脏直接死去,运气不好的不能立刻死去,本能的挣扎。 战场陷入短暂的混乱,后面的长剑骑兵立刻发动攻击,攻击者乃汉将单宁,手持战钺(类似于战斧)。 这把秦钺是单宁引以为傲的战斧,是在击杀一名秦将手里夺得的,用此兵刃来表达对秦的仇恨,对建功志向的追求。 秦灭,楚汉争雄,这把钺单宁又取名为日月钺。 单宁靠着这把钺随从刘邦东征西讨,如今跟着灌婴更是远距离打到齐地,又打到淮南,算是立下不少功劳, 不过和周定比起来,还是差一点,故而他很卖力,每次作战都向灌婴请求首战。 周定也是心有灵犀,每次都主动让单宁先出战。 一次次作战,单宁惊讶的发现,即便周定让着他,给他先出击的机会,但最终立的功还是赶不上周定, 除非他自己能一战解决掉敌人,不过这是不太可能的。 这一战单宁欲要压过一次周定,对他来说这不是一次争风吃醋,而是战力的比拼,是男人间的一次较量。 骑兵的冲击靠的是速度! 单宁训练的骑士学的是胡服骑射,只是穿短甲,有的更是没有穿甲,活动起来非常灵活, 所使用的都是类似战斧的钺,按照现在的话说单宁的骑队乃是斧头帮。 灵活的身手,加上带着立功决心的挥动战钺! 杀的楚军四下逃散。 在左翼督战的羽婴脸色有些发黑,他刚在项佗面前跨过海口,这么快就打脸。 羽婴将楚戟愤恨的插在地上。 左翼在汉骑的冲击下开始大乱,他即便斩杀一两个自乱阵脚的士卒已经无济于事。 羽婴眸光在混乱的战场上扫视,一眼就看到一名千人(二五百主)居然没有负责指挥抵御汉骑的冲击,反而跑的比百将还快,不可饶怨。 羽婴跨上战马,一个拍马杀去,一戟斩向那名千人! 这千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直觉脖子一凉,身体依旧在向后跑,可意识已经渐渐消失。 喷通一声,摔倒在地,千人的死去,给五百主和百将以极大的震慑! 羽婴亲率百骑冲向汉骑,与汉骑杀混在一起。 这些楚卒见老将这么拼杀也不敢再退缩! 无人不怕死,最怕的是立即死,那千人将跑就立刻被杀,士卒们暂时忘却转身和汉骑杀伐也可能掉脑袋的情况。 羽婴的残酷指挥下,楚卒带着一股杀意向前! 战钺自上而下,一颗颗头颅被砍下来,楚卒刚刚被强行拉起的战意立刻矮半截。 面对带着死亡和血腥的战钺队,楚卒不由自主的再次后退。 羽婴这时立刻觉察出,必须遇制住这一支短甲战钺的骑士,这种骑兵很少见,大多的骑兵多使长剑或者吴钩,这种骑士不多。 可现在羽婴不得不震惊,因为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士似乎在决定着左翼的走向。 一向因为兵力多于敌军而无视而不惧的心里,此刻却生出一股惧意。 如果任由这支骑士冲击下去,楚军左翼必然大乱,那么后面的汉军再进来那就是收割。 羽婴感到愤怒,他参加过不少仗,也跟着郑昌略过韩地,从没打过如此憋屈的战斗。 羽婴舞动楚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压制,不过他很快遇到极大的阻力,乃汉将单宁的猛烈掩杀。 二人交战数回难分胜负,都说一心难以二用,十余回合后,羽婴感到恐慌。 恐慌的不是汉军的这次攻击,而是如果这次再失败,将再也无法得到项王的原谅,不对,是项氏,无法再得到项氏的信任。 没有信任,就没有重用,没有爵位和厚禄,在这个战乱不断的年代,如果不能抓住机会,日后机会难有,等到太平日子,就几乎没有立战功的机会。 曾吃过苦日子,谁还愿意再回去。 更恐慌的还是右面遭到攻击,而且遭到的攻击更加猛烈,让羽婴又忙于向右翼去。 路途走一半,羽婴立刻觉察出情况不太对,他根本来不及赶到右翼,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那些千人将中有几个能像他一样懂得战术,最好是能配合他的战术。 到关键时刻才知道庸人太多,可用之才太少。 为此他只好严格训练令旗,使各将严格按照旗帜行事,代替指挥之将。 此优势在于可统一协调作战,弊端是某个方向的灵活度和现场应变度就大大下降。 羽婴见情况不妙立刻改用令旗指挥,只是他的指挥又被丁礼给打断,不仅打断,丁礼这位马上功夫了得人物,直接击伤羽婴,令其彻底失去指挥作战的机会。 楚军陷入混乱!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西楚柱国项佗被俘 上柱国陈婴城内彷徨 小标题:项佗被俘西楚后方大乱,孤立彭城内外一片恐慌 羽婴受伤而走,楚军混乱,项佗见势不妙,命令精锐突围,欲回彭城坚守。 折损二名楼烦将,一名右司马,费尽一番手脚才突破戴野的封锁,可出圈后项佗浑身感动冰凉。 汉四年的七月(相当于后世的八月)虽然有些凉意,但暑气依旧占据主导,可此刻项佗感到浑身发冷。 项佗在战场上不止一次和灌婴碰到过,在定陶时遇到一次,当时的他和龙且搭档,却败给灌婴和曹参的配合,没有能阻止汉军入彭城; 在西魏为魏相时碰到过一次,顺利逃走;在项羽回援彭城大战时对峙过,如今再次相见。 同样的地点,却无法再有同样的心情。 项佗不是一个将兵能力很强的大将,但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而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 文能定国安邦,武能强健体魄上战场,这是那个时代每个男儿追求的,也是项佗对自己的要求。 故而提兵刃亲自上阵,欲杀回彭城,项佗非常相信自己的后撤能力,每次生死大战他总能全身而退,这次他相信自己也不例外。 直到此刻项伦才明白一点,过去无论他怎么后撤,不过前提是他有退路,可以退回彭城,退到西楚境内,可如今他已退无可退。 没有彭城的庇护,没有西楚霸王建立的权利保护,项佗发现竟然无处可退。 再次见到灌婴的那一刻,他知道今天难以再全身而退,心中思绪纷飞,但必须要搏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项佗决定都要斗一斗。 这次一向文治的项佗选择身先士卒,手持楚矛向汉军杀去。 灌婴的眸光似鹰一样盯着项佗,见其动,立刻拍马迎上。 这一场打斗没有多少悬念,灌婴直接生擒项佗,不仅生擒项佗,在此前还生擒一名楼烦将,这将居然宁死不屈; 灌婴意识到项佗估计也会是一个难缠的问题。 没想到几个回合居然生擒项佗,没有选择殉国,搞住项佗对楚军的打击是致命的。 在项佗的带领下,本来是要苦战回彭城固守,如今项佗被生擒,楚军立刻放弃抵抗。 在搞住项佗的那一刻,灌婴就立刻做出调整,命冯敬、华毋伤二人合追项声,派出李必和周定去劝降鼓城内的陈婴。 话说项声率军回救粮仓,等到回去时发现已经为时已晚,粮仓的火已经将粮草焚烧烈尽。 既然无法补救,项声还是决定回援项佗。 楚骑虽然来去如风,不过遇到汉骑的纠缠就绊住脚步,等到听闻项佗已经被灌婴俘虏,项声感到浑身发冷,他知道彭城一带将不是他所能依靠的地方,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收散兵,重整旗鼓,再设法夺回彭城。 所能想的第一个就是立刻北上,入鲁地,因为据斥候回报,鲁地的公杲在被灌婴击败后,一直在鲁地游击,现在收兵于平阳,在平阳距城而守。 在鲁地(又名薛郡),灌婴先是鲁北击败公杲,又破薛郡长,可谓鲁地基本归于汉,就连薛郡长最终都只能偏安一偶,选择投降,可公杲却没有。 公杲被灌婴击败后,没有气馁,先是找薛郡长,欲与其合兵抗汉,谁知还没到地方,薛郡长就被灌婴击破,其最后只能龟缩在薛城内,选择投降。 公杲便引兵而走,他没有选择投降,也没有回彭城,而是继续坚守项羽给他的任务,继续在鲁地游击。 在灌婴离开鲁地后,公杲逐步的收兵于平阳,使得鲁地以平阳为中心的地带复为楚。 项声得知项佗被俘,毫不犹豫,直接下令北上鲁地,去平阳和公杲合兵。 项声率楚骑逃亡平阳,冯敬和华毋伤追击如何暂且不提,单说灌婴押着项佗来到彭城之下。 汉军兵临城下,还带着曾经镇守彭城的柱国项佗而来,彭城内立刻再次炸锅。 彭城外郭内有一处非常气派的府邸,这里是项佗临时为陈婴挑选的军机重地,不仅给陈婴居住,还让陈婴在此召集诸将商议防守事宜。 这个府邸很大,有四进,陈婴住在三进院落内,为节省时间,所有兵事会议都在一进的大院内完成。 此刻一进大院里的兵事殿,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不过气氛不太对,人人自危的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怎么办三个字,还有的直接写着趁早逃三个发自内心的词。 如果不是身上的那份甲胄在身,似乎早就不管不顾的逃,哪还有身为曾经强悍一时的西楚军人的荣耀感。 昔日的荣耀甲胄如今变成烫人的金属。 普通士卒只配低级的皮甲,而且质量也不咋地,遇到锋利的戈矛,只能是被刺个透心凉。 眼前的诸将身上的多是鱼鳞甲,且是金属性的,一看就知道非一般的士卒。 在西楚都是有头有脸的家伙,此刻他们议论的多是城破之后,他们如何守住家产,或者如何安然离开彭城。 兵事殿外,陈婴静静的站着,看着殿内的鼎沸状况,心情一阵阵恍惚。 项佗被俘虏的那一刻,陈婴就无法入眠,他的思绪也更加百千回转,更加的粘稠。 项佗被俘,城外彻底失去屏障,仅仅靠着彭城内的士卒能坚守多久? 虽然城中粮草很多,足以坚守数月,问题是城中的兵马是无法坚守这么长时间。 恐怕坚守十日都成问题,现在摆在陈婴面前的有个不得不做的选择,是与彭城共存亡,为项氏尽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殿内的声音还在嗡嗡响,陈婴闭上眼睛凝思,许久才睁开眼,迈步向兵事殿走去。 陈婴语气很低沉,也很有穿透力,“柱国已成汉俘,如今兵力城下,当如何应对,诸公可有良策,婴愿闻其详。”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无人立刻回应,大多皆眉头紧锁,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但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才有人开口,这是一名左司马,“禀上柱国,城内粮草充足,且仍有两千锐士忠于大楚,坚守数月不成问题,发使请项王援助,定可解彭城之威。” “然也,汉军兵力虽多,然精锐多为骑兵,攻城之力多为降卒,其心不稳,此汉之弱;楚虽兵寡,然皆为敢死之士,又有高墙池深庇护,定能拖垮汉军。” 诸如此类的言语在第一个人开口后,接连表示愿与汉战。 陈婴此刻已经看到结局,项佗就是他的结局,如果处理不好,还不如项佗,可现在他不能主动说出心中的想法,否则很容易被一些激进的爱国人士给杀死祭旗。 西楚的强大有不少依附者,有的是思惧强权,有的则真心为西楚,比如范增这样的人物,也吸引一大批真心为西楚着想的忠臣良将。 如果不能让这些人认为彭城无法守住,大势已去,他们不会跟着陈婴投降的。 既然这些人看不到城外问题,不能认清事实,那就让他们去。 有楚将言项王曾对荥阳城破后的汉将实行烹杀,这种楚汉之间的焦灼,恐怕会让汉将对彭城里的楚将文臣进行报复。 意思是投降不得,如果让汉军进城,可能会面对报复性屠城,失去的不仅是积攒下来的财富,可能还有性命,甚至无辜的生命。 为让彭城上下一心,共同抵抗汉军的胜势,保住彭城,项氏子弟几乎将城中所有有权势的家族、有财富的商贾都找来参加这个会, 为的是想彭城上下一心,共同守护财富和性命。 陈婴的心思目前还不适合说出,他虽然是上柱国,可在柱国项佗面前他却矮半截,如今危急时刻,他的权利更是受到项氏子弟的掣肘。 陈婴内心不断问自己,面对灌婴的胜利军,他有把握坚守个把月,可如果算上项氏子弟的掣肘,那么时间将会打折, 如汉军拿项佗做文章,时间又会折掉两三成, 此刻良将多在城外,逃的逃,降的降,无将可用,这才是最可悲的。 故而陈婴认为固守不是明智的选择,可能会激怒汉军,但如果主动投降,估计又会被汉将轻视,甚至被西楚忠臣鄙夷乃至谋杀。 左右为难! 看来当初母亲劝自己不要称王是对的,无论是项羽还是刘邦,他都不是对手,甚至连齐王田荣都不如。 如今该如何,陈婴忽然又想起自己的老母。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灌婴连败楚骑曲项氏傲骨 汉将入城劝反秦先驱从汉 小标题:项氏不服之心被击碎,汉二将入城劝陈婴 认为灌婴军只擅长诱敌出城而进行野战,并不擅长攻城,留在彭城的项氏子弟多坚持守城,甚至有的子弟身上沾染着项羽的霸气,认为当主动出击。 两千主力固守城池,数百精锐从北门溜出,悄悄绕到汉军的后面。 等到汉军集中精力攻城,后方主将指挥之地必然空虚,数百精锐可杀一主将。 灌婴一旦被干掉,汉军必然大乱,彭城之围自解。 以上是项氏子弟多数人的意见。 有将反对,说刺杀汉军主将,只因激怒汉军,已经查明这支汉军中的智谋双全之将很多,诸如降将冯敬、华毋伤、李必、骆甲,还有猛将丁礼、戴野、周定、单宁, 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不能行此冒险之举。 少数终究服从多数,最后的建议汇总到陈婴这里,也只是下个命令而已。 下完命令,陈婴离开这座很气派的府邸,他直接取道林间小道。 这是一个用茅草和木柴搭建的房屋,陈婴一进屋,就喊道,“阿母,婴儿来看阿母。” 话音未落,一个银发老人走出正屋,有一个小巧的侍女搀扶着。 老妇人的眼里透着慈爱,“婴儿,可是遇到难事?” 陈婴点头,对着母亲一拜,这老妇人正是陈婴之母,在陈婴贵为上柱国后,坚持住在这林间的小屋,不愿到繁华的街市去。 按照现在的话说喜欢田野绿水间,不喜欢在闹市中的高楼里住。 陈婴见到母亲直接将心中苦闷全部倒出,陈婴之母听闻,沉思片刻,欲开口,陈婴则欲支开侍女。 陈婴之母示意制止,她早已将侍女当做女儿看待。 陈婴之母开口道,“母昔日劝儿勿称王,投项氏,乃因项氏世世代代为楚将,成则为侯,败则可免灾,如今楚汉争雄,汉已强,留楚无益。” 陈婴点头道,“儿正有此意,儿虽有守城之策,奈何无力回天,此城已非儿能控,且柱国项佗已成俘虏,彭城以南已尽归汉,楚势已去……” 陈婴之母一直静静的听着陈婴道出楚弱汉强的形势,听着陈婴的分析。 陈婴一会为楚叹惜,一会为楚发愁,最后变成询问,他很想知道母亲对此时楚汉争雄的看法。 陈婴之母笑道,“吾儿已有注意,何须再问老媪。” 陈婴和母亲聊过之后,心中明朗,使得耳聪目明,觉察出远处正有一匹马奔驰而来。 陈婴走出正屋,来到竹院门前,看到数名甲士狂奔而来。 为首的那名飞身下马,“上柱国,数百士卒出城袭击,全覆没……” 这个结果,陈婴早就料到,“汉军可曾攻城?” 另一名下马的斥候道,“只有一次试探性攻城,却让楚损失数百精锐。” 这个消息对守城而言是个坏消息,不过陈婴听闻心中却是一松,对这几名甲士道,“随吾速回兵事殿!” 兵事殿依旧人声鼎沸,只是这次弥漫的恐惧之意更重,原本的主战派已经没有先前的底气,站在角落里密谈着什么。 陈婴走进兵事殿,没有立刻提开城投降之事,毕竟现在西楚霸王尚在前线与汉王刘邦对峙,胜负难料,忠于项羽的人大有人在,说不定他刚开口就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剑。 陈婴询问还有何良策抵御汉军,回答的人寥寥无几,多是缩在角落不说话,此时一个人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愣。 “禀上柱国,汉将李必和周定欲入城来见。”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汉将此时入彭城,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一定是劝降,当杀之,以示守城之心。” “杀?如何杀?且不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来使乃汉军之将,必定有勇士相随。” “不如强杀。” “强杀,定会遭到汉军疯狂报复,彭城里皆有吾等亲人,不可冒此险。” 议论声渐渐变小,最后都看向陈婴。 陈婴则道,“如今彭城之危,已成死局,不如且看汉将如何言。” 众人默许,无人反对。 左校尉李必和郎中骑将周定二人率百余骑进入彭城。 二人神色凝重,知道这次是非常的冒险,虽然汉军兵临城下,但真的靠兵力强攻,还是非常费劲的。 打下项羽的老窝,虽然好处多多,但必定会损兵折将,这是目前汉军统将不愿看到的,毕竟扫除西楚后方境内,仅仅靠武力是不够的。 这次灌婴坐镇三军,最后选中他们二人出使,也算是给彭城内的楚军统将很大的面子,或者说给予足够的重视。 陈婴在询问诸将和项氏子弟意见后,见众人不知如何守城,知道时机成熟,果断下令迎接汉使,并邀请项氏子弟一起接见汉使。 李必和周定二人骑着战马,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定,周定突然间拨转马头,向一柳枝飘飘的街巷拍马而去。 李必有些惊讶,“周兄,何以改道?” 周定走在前面,他一直默默不言,此刻才开口道,“论骑兵之术,排兵布阵,吾不如李弟,然谈判周旋,趋吉避凶,李弟不如吾。” 李必也觉得此行劝降留守彭城的陈婴,不仅危险,完成的可能性也在一半一半之间,开口道,“愿闻其详。” 周定道,“据斥候秘密查探,城中官衔最大莫过于上柱国陈婴,然真正把持彭城王宫者乃深受项羽信任之项氏子弟,此行本就吉凶难料, 如入陌生环境,吾等将更被动,不如自选一处,以高傲姿态请项氏子弟与陈婴来。” 此言李必眼睛一亮,“以高傲姿态,布置谈判场,掌握主动权。” 他很想说这一点和用兵其实很像,不过转念一想似有不同,用兵同样是要实现布置好口袋,只要给一点诱饵,敌军就会进入实现布置好的战场。 可谈判,有些麻烦,如何让项氏子弟来,又能显出自己的诚意,这就不太容易。 话说在内城(王宫)前门,陈婴与项氏子弟在等候汉使的到来,可左等右等不见踪影。 汉将为使,足见城外汉军对彭城的势在必得,一般充当汉使者多为文吏,能说会道。 这次灌婴使两名战将来出使劝降,足见其强硬态度。 故而陈婴亲自在门前迎接,只是一直没等到,等来的是项氏子弟的愤怒。 周定和李必没有到内城前,反而在外城的一家酒肆落座,表示汉只会在那里接见楚臣。 这样的举动立刻引起项氏子弟的不满,纷纷表示关城门,杀死他们,嘴里囔囔的很凶,但没一个人敢去关城门,更没有勇士愿意充当这个死士。 直接说要接见楚臣,这本身就已经很狂傲,项氏子弟怎能不怒。 只是无人愿意杀汉使。 天知道这两名战将身旁的百余骑士有多厉害,没有人愿意白白送上性命,尤其在听闻汉军正在准备第二轮的进攻,强势的姿态一览无余,更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些项氏子弟嚷的声音很大,但没有一个拥有项羽举鼎的霸气和赵地大战秦军的勇气。 李必和周定的算盘很快通过传令信使传达到陈婴耳中。 周定传言说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酒肉,需要距离城门一里之处的酒肆好好饱餐一顿,在那里他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等待上柱国的到来,还特地强调,他们付钱。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酒肆,但汉将在这里落脚后,酒肆的生意就被汉将全包,也没有楚人敢此时凑热闹。 店里只有酒肆老板和一个跑趟,外加一个手艺了得的庖厨。 等到陈婴和项氏宗族子弟到来时,酒肆的长案上已经酒香四溢,还有风味独特的佳肴。 陈婴被项氏宗族子弟推举为谈判代表,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性命和财富,只要汉军进城不剥夺他们的财富,就还可以接受。 他们多数中还想着项王打回来,到时一样可以获得地位,财富可以让他们更容易打通彼时的权利上层。 周定直接开门见山,彭城必须解兵卸甲而从汉,不仅如此,项氏子弟如想免遭灭顶之灾,必须交出城中的兵权。 李必则对陈婴开门见山,从汉后陈婴不仅能保留自己原来的军队,还能在汉军中获得尊重,毕竟作为反秦先驱,是要区别对待的, 因为汉军中曾有汉王令,那就是对待反秦先驱必须给予尊重,即便是生死之敌,不可羞辱和打骂。 对于某些人而言,可杀不可辱。 只是陈婴从汉后,官位如何,要等到上报给汉王后,才能得知是何境地。 陈婴本就有心从汉,没有多少周旋的话,倒是项氏子弟很不爽,表示需要议论一下。 周定很强硬,说这不是给选择,而是必须,否则就只能让柱国项佗,如今的项氏宗族之长来和愚昧子弟谈。 听闻柱国项佗已成汉军俘虏,很多项氏子弟心直往下沉。 项佗被俘的消息,陈婴其实第一时间就已通知项氏宗族之老。可惜这些族老为稳定项氏宗老的心,即稳定西楚的权利核心,没有将此消息向下传达, 很多子弟只知道项佗、项声军在城外被灌婴击败,并不知道项佗已被俘虏,项声也已经率军逃亡平阳。 “不可能!危言耸听,果真如此,何须汉二将出马。” 人不能没有信心,但多就会出现自负,自项羽彭城大战的全胜,楚彻底打出项氏的傲骨,至今不愿相信项氏的地盘一点点被汉蚕食,有着小霸王之称的项声会被灌婴军接连击败。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彭城再失项羽惊怒 令尹灵常心忧前路 小标题:彭城丢失项羽心恐意难平,西楚令尹闻讯心忧前路 项氏的愤怒只是停在嚷嚷,按照他们的意思,当陈婴询问击杀汉将后,如何面对汉军的报复性进攻,如何守住彭城,如何守住彭城中的家业。 项氏子弟的傲气变成奄奄一息,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腔热血被抽干,留下的不只痛苦,还有恐惧。 投降从汉后,很多特权将失去,这令他们痛苦。 迎接他们的是什么,这又令人感到恐惧。 项氏子弟原本很不服气,自发的组织一支军,准备在汉军接收彭城之降时,来个突然袭击。 结果出城遇到令项氏子弟感到胆寒的一幕,居然遇到骁勇的燕军,打的这支战力应该很强的项氏子弟兵有些发懵。 准备接受投降时汉军的戒备应该是最松的,他们也的确可以长驱直入,向中军靠近,但是在接近成功的时候却遇到燕军。 这支燕军也是刚来到彭城,是有翟盱率军支援而来。 这下项氏子弟彻底不敢再妄动,因为那些血气方刚的子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这场小小的闹剧传达一个信息,对待降者,汉将很仁慈,甚至可以保留一半以上的财富,可如果是心存异心,汉将对于他们的生死,毫不手软。 为项氏宗族着想,尤其项羽和刘邦还在对峙的时刻,不让后方陷入万劫不复,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两天之后,陈婴和项氏子弟一起在城郭外迎接汉将灌婴的到来。 项氏子弟更是在看到项佗的那一刻,心中唯存的希望破灭。 汉军降下彭城,灌婴率军入城,只是在外城驻扎,收缴城中兵器,遣散那仅有的千余人守军, 愿意加入汉军者留,不愿者解甲归田。 降下彭城后,灌婴首先做的是将此消息传到广武的刘邦,其次是召集诸将(李必、骆甲、周定、单宁、戴野、丁礼、吕马童等),商讨如何安全接管彭城,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在降下彭城的时候,在彭城之北的鲁地同样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哀伤气氛。 小霸王项声的甲胄已经破损,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身上的箭伤还在流血,嘴唇发干,那从来都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变得有些空洞。 楚将留公旋(留县县令,名旋,姓氏不详)脸上浮现少有的焦急之色,“将军,当退向何处?” 项声有气无力,“何曾想,吾项声竟遭二降将暗算,退入彭城,伺机反扑。” 冯敬和华毋伤,在项声看来都是降将。 留公旋没有立刻回应,脸色发白,身子不自主的缩小一圈,项声见到此幕,心猛然一沉。 留公旋叹息,“彭城已降,后路已断。” 话音未落,项声垮倒在干草堆上。 项羽让他逐渐收复淮北,到头来却把后方彭城弄丢,这件事非同小可。 项声猛的站起身,“立刻启程,去寻项王。” 事到如今,已经无他路,项声所能想的只有项羽,此刻楚汉对峙的局面发生极剧转变,汉强楚弱的形势不但没有逆转,反而越加使楚陷入深渊。 这种局势,如果还有人能扭转乾坤,那么只有一个人可以,唯有远在广武的项羽。 项声不敢耽搁,立刻率残兵向西而去。 这支令西楚为之骄傲的楚骑之一在冯敬和华毋伤的追击下,彻底化为乌有。 汉军在平阳再败楚骑,使得项声只能率残兵逃归项羽。 汉四月的八月(相当于后世的九月),秋意已涨,广武战场上车流不息,楚汉的士卒开始换装,换上稍厚的兵服。 楚军阵营里,比秋意更浓的是项羽的怒意。 中军大帐以及周围百步之内,皆被项羽的怒意笼罩。 得知彭城再丢,项羽内心的惊恐变成满满的怨意。 楚军上下看到的是项羽对刘邦的怒意,平时的项羽不会轻易发怒。 即便是拿刘太公来威胁刘邦投降,也未曾见项羽如此之怒。 中军大帐内受到怒意波及的不是酒爵和餐具,而是炉鼎,惯怒之下,项羽一掌使鼎陷入地中十数寸。 陪在项羽身边的两个大人物,一个是项伯,是如今的国老,一个是令尹灵常,这二人听闻彭城再次陷落,心中震惊,对西楚之势感到担忧。 最为震惊的是项伯,最为担忧的是灵常。 震惊的是西楚失去后方,没有后方的补给和增援,广武的西楚军将是无根之木,能青多久! 担忧的是前途,灵常担忧继续跟着项羽前途堪忧。 在项羽这里,他是令尹,相当于大汉的丞相,灵常知晓如果反楚归汉,不可能取代萧何。 在大汉里,陈平、萧何这样的人物,他灵常是无法企及的,而且叛楚的下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曾那么受器重的黥布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思维仅仅在灵常的大脑里快速闪过,之后他就和项伯一起加入这场紧急会议。 在场的多是项氏之人,诸如项伯、项庄,还有刚刚逃到这里的项声,异姓之人比较少,除灵常外,只有召平、留公旋(留县县令,名旋;刚随项声逃至于此)等。 彭城已丢,回援已迟,当速克汉军,擒住汉王刘邦,结束这场疲惫不堪的楚汉之争,这是项羽此刻的心情,他欲下达命令,使楚军天亮前攻下汉军壁垒。 项伯则道,“大王,当寻缓兵之计,彭城陷落,粮道受阻,楚已甚忧,当缓图之。” 缓图之,项羽听闻心中有气,但又不能对自己的叔父发火,项羽只好忽视叔父的建议,询问灵常。 针对粮草短缺,后方补给地又失去的战局,灵常提出议和的策略。 这个策略让项羽有些暴躁,楚汉对峙数年,韩信拉走刘邦的一支强大力量,张耳又占据河北赵地:张耳在时,赵必然亲汉,可如果遣人杀掉张耳,情况定不一样, 汉的优势明明在失去,只要擒下刘邦一切都结束,为何,为何要他和刘邦议和! 项羽不服命运的安排,也不服当年威震八方的秦始皇,所以他反抗,成为霸王。 成为霸王,对不服之人,实行征讨,所以田荣遭诛,后来刘邦偷袭彭城,却受到致命的打击。 现在项羽依旧不服,但看麾下这些将领似乎有不少人的心开始松动,这是项羽真正发怒的地方,因为这是对西楚的信心开始动摇。 如果说上次彭城丢失,是刘邦趁人之危,是占便宜,趁着楚齐焦灼,来钻空子,但这次彭城失守,预示着楚汉的强弱彻底逆转, 楚势弱已成定局,这是灵常心中所想,也是多数楚将的心声。 明知这家企业要倒,领薪水的日子即将到头,聪明人都不想等到领完最后一笔才走,需要找好下一家,青黄不接的日子,很难熬。 楚将已有不少将领心思活跃,但在霸王的威严下,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只是无论埋藏的有多深,都有一丝气息被汉军中的陈平觉察到。 汉军中弥散着一股即将胜利的气息,这种气息很特别,是种对胜利的渴望,对终止厮杀而将过好日子的期盼。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重用降臣起哗然 优势已具却显疲软 小标题:刘邦重用降臣起哗然,关中吃力诱发隐忧 这种对和平日子的期盼,不只是在汉军中弥散,楚军中亦有,只是陈平将这种期盼的气息在汉军中进行无限放大。 持久战最考验耐力,这点陈平心里很清楚,他通过暗战在不断瓦解楚军的内部,不过遇到很强的阻隔,那就是钟离眛。 如今钟离眛在荥阳一带驻守,广武军中走暗战,陈平再无敌手。 在得知灌婴降下彭城且俘虏项佗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向刘邦禀报。 听闻此消息,刘邦不喜不忧,反而一脸平静,心中思考,开口道,“立刻回令灌婴,不可乱杀一切项氏子弟;楚上柱国陈婴,乃反秦先行者,为人信谨,需善待。” 言毕,刘邦趁机询问陈平,“先生以为上柱国陈婴当如何待之?” 对陈婴的了解,刘邦只是停留在那位与项梁共同拥立楚怀王熊心的陈婴层面,他见过陈婴,知道其人信谨, 但数年之后,他不知道陈婴有没有变化,或者说有多大变化。 刘邦对陈婴了解并不深,陈平曾在项氏麾下做事,对陈婴的了解会比他自己了解的多,故而在决定彭城降臣如何处理时,优先想的是陈平。 是全部押送至广武来和项羽换人质,还是别的处理,刘邦很慎重,他需要了解麾下人的想法。 尤其是从楚集团出来的人。 陈平略微思量道,“善待之,乃忠臣,如用之,则功臣。” 刘邦点点头,欲下令使灌婴拜陈婴为汉庭将军,诸将坚持认为此举太过风险,尤其曾盘踞南阳的王陵道,“陈婴为楚臣久矣,南方,尤其豫章、浙江一带为楚发源之地,其入江东(长江),如鱼得水……望大王谨慎行事。” 王陵是个直性子,少文任气,眼见刘邦将一员楚国重臣放到江东去,那里是项氏起事之地,这等于放虎归山,万一再闹出一个小山头,很多努力岂不白费。 王陵的见解得到不少汉将的认可,灌婴率军征战,死伤无数,才定淮南流域的南海郡之南,也可以称之为江北(长江)流域, 而江东(长江)流域更为富庶,是西楚的重要粮仓之一,岂能拱手让给一个降臣管理。 刘邦在两种意见中思考,最为了解江东,能稳定江东的肯定是西楚里的重臣, 要想镇住南方疆域,使西楚的发源地成为大汉的粮仓之一,只是靠着武力震慑是不够的,还要配以合适的政策。 事事都靠汉将,力量太过分散。 如果任何地方都靠武力扫除,这楚汉之争何时才能平,天下纷争要想平,心胸就要足够大, 至少要将那片区域上的子弟当做汉子民方可。 刘邦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分析,直到声音消失,刘邦开口道,“速传寡人令,拜陈婴为江南将军,协助御史大夫灌婴稳定江淮流域。” 刘邦果断下令拜其为江南将军(长江以南,包括章、会稽、庐江郡一带;章、会稽又可称之为江东,后世的浙江一带), 将西楚本来就有的南部区域和西楚吃掉的黥布曾经的区域,收归大汉。 黥布的淮南地盘是被周殷辖制,也就是归于西楚,只是现在被卢绾、刘贾逐一平定,还围困寿春很久, 黥布说来也很奇怪,他没有急着南下收复自己的地盘,反而不断的骚扰淮北。 在项羽的老窝地带折腾! 咱们言归正传,刘邦给灌婴的回信很快传到彭城。 此时尚在彭城外郭内的灌婴正在和诸将商议接收的事宜。 彭城出降后,如何能够牢牢控制住彭城,不再出现项声之事,使得灌婴不得不再渡淮北来击。 灌婴和李必、骆甲等诸将,以及刚击败项声而回的冯敬、华毋伤等将,经过商议,决定以降彭城、虏项佗之威,加汉之怀柔,招降彭城北面的诸城, 刻写一篇恩威并施的招降书,欲散发诸城。 在威上,翟盱自觉向灌婴请战,要求带领燕军打头阵,对付那些不愿立刻降者。 灌婴便使燕都尉翟盱为汉先锋,令丁礼、戴野率军随后向诸城宣示彭城已降,从汉有功。 灌婴的策略初定,便接到刘邦的传令简(竹简)。 得知刘邦欲拜陈婴为江南将军,如能定章、会稽郡封侯,如顺带还能将庐江郡扫平,可位列九卿,坐镇一方。 此消息一出,汉诸将不淡定,他们追随灌婴南征北战,西征东讨,立功十数,竟不及降将十之有一。 怎能不哗然,难以淡定,单宁认为汉王刘邦这么做太过风险,刘邦远离楚地战场并不知晓此地战况, 他主张灌婴当因地而行,可有选择性的执行汉王之令。 本身灌婴就有汉王刘邦给予的特权,在楚地以及淮南战场上,除却太尉卢绾、如今的齐王韩信(曾经的汉庭大将军)可节制外,他灌婴可以便宜从事,不必受任何人的节制。 看到这份诏令,灌婴已经猜到诸般结果,此次在淮河流域,南渡又北击,已经体会到这淮南的不稳定, 尤其是江东的章、会稽两郡,乃楚的根基之地,非兵力所能渗透。 使陈婴为汉将军南下助他,再合适不过,如此他可以抽出身,集中精力扫平泗水郡,彻底断绝西楚的后路。 使得项羽无家可归,此功必然可与正面战场匹敌。 灌婴果断采取刘邦的建议,还分兵给陈婴,这让单宁等老将百思不解。 汉四年的八月初(相当于后世九月),无论西楚后方,还是楚汉交锋的第一前线,都迎来第一个转折点,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汉从彭城大败后的弱势逐渐转变成今天的强势,自身也消耗不少, 关中的萧何一直兢兢业业,守住后方,输送粮草,很少主动写书信向刘邦诉苦。 在得到灌婴降下彭城的好消息后,广武的刘邦也收到来自萧何的诉苦信。 这是用绢帛书写的信件,刘邦看到后,眉头一皱,立刻对身旁的中涓石奋道,“立刻传寡人令,使群臣诸将即刻至帐来。” 石奋为人有个特点,那就是非常恭谨,对每个人皆是恭恭敬敬,只是不够言笑,有些严肃,不过他眸光在群臣诸将身上停留的并不长,很快就会停留在刘邦身上。 石奋的眸光看他人很锐利,一些战将见之则避之,可落在刘邦身上则很柔和,如水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过刘邦。 只要在可见之处,必然精力皆落在刘邦的身上,见刘邦眉头一皱,他便使眼色令待女将几个可以充当传令者的寺人(阉人)唤来。 待刘邦开口,石奋已经将刘邦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下去。 效率在于命令传达的及时,石奋早已摸清诸将所在军帐,仅仅片刻诸将就汇聚在刘邦的大帐内。 刘邦道,“楚汉连年交战,关中曾有大旱饥荒,得蜀汉救济,百姓得活,虽有恢复,奈何关中精壮多出关征战,国库赋税不支,诸公可有良策,缓解此难。” 刘邦与项羽的对峙,至今虽取得优势,但也耗费巨大,三处大的战场,耗费不少粮草辎重, 即便后来韩信在齐地自给自足,然依旧使得关中萧条,国库空虚,故而萧何发言告之。 关中兵力和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输出,让关中看着像是一个虚弱美人,草原上的狼似乎蠢蠢欲动,这是萧何最担心的,也是诉苦的缘由之一。 单说大战场,刘贾、卢绾一个战场,灌婴、靳歙一个战场,刘邦自己一个战场还是最大的战场; 韩信、曹参是一个流动的战场,虽然现在自给自足,然之前耗费巨大;代地陈豨一个战场; 张苍、张耳一个战场,即便张耳为王后赵地现在自足,也有不少汉将在赵地、河内驻守,是个独立军团,消耗大汉后备军资,自己能解决的终究是一部分; 其余小战场不计其数,数年后,使得关中略显虚弱。 大汉后续虽然很给力,逐渐拖垮项羽,但也使得自己很虚弱,萧何第一次将关中的难处告知刘邦。 诸将对于这种如何筹集粮草辎重不断而又能安民之策,感到头疼,群臣中能够出复国强民之计者,也不多。 刘邦道出心中担忧之后,诸将反而不是很担心。 因为此时广武、敖仓之间的粮草储备足够全军吃数月,但项羽的粮草将尽,肯定耗不过大汉。 即便关中国库空虚,也不是很担忧! 不过每当此时,刘邦便会想起张良。 自张良身体不适而留在关中后,就一直协助萧何坐镇关中,没有在前线。 由于张良在关中的部署和计策,使得北方的匈奴未敢轻易南下。 张良不在,刘邦身边其实依旧不缺人才,但最能懂他的还是张良。 刘邦知晓萧何的性格,一般有多大的难处都会扛着,如今主动叫苦,看来关中后盾之力的确消耗有点大。 兵力多是好事,但也有另一个缺点,即粮草辎重的消耗非常巨大,数个战场都要输送粮草辎重,这路上本身耗损也不小。 率先开口的是樊哙,“此有何言论,唯有战,以战止损。” 刘邦没有说话,只是用眸光看向韩王姬信,以示询问。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汉初为算赋 楚心生和解之意 小标题:汉初为算赋以缓关中之困,楚失后方根基心生和解之意 韩王姬信道,“汉已占据优势,然不可放手一击,何也?除项羽用兵神勇外,乃有太公、王后为人质于楚军中; 战不能尽力,不如休战以缓关中之困。” 樊哙率先提出反对,“事将成,如此……岂不放虎归山。” “楚失后方,项羽必然慌乱,此时乃取楚之时。”汉都尉华寄也赞成樊哙的意见。 前文书提过此人,此人推测出身于宋国的华氏一脉,深受刘邦的信任,作为替刘邦节制庞大汉军集团的核心人员之一。 故而他的意见,也是至关重要的。 “未必,昔日项羽破釜沉舟,只带数日之粮,以必胜之心大破秦军,此战绩非常人可为,今日后方丢失,当防止项羽再次行破釜沉舟之事。”支持韩王姬信的是如今升为汉庭中尉的靳强。 双方意见僵持不下,最终眸光都集中在刘邦身上,还是希望刘邦最终拿个主意。 关乎着大汉的成败,也关乎着他们每个人的未来,马虎不得,也由不得一丝侥幸。 刘邦开口却没有响应任何一方,“先不言与楚战之事,单言关中之急。” 汉将元顷、靳强等认为可令河东之地为粮仓之一,缓解关中之负,也给蜀汉之地以喘息之气。 郎中令刘交、郎中郑忠、辩士刘贾等认为可使三河之地来供养汉军,减轻关中压力,渡过这个饥荒。 关中和蜀汉是汉国两大粮仓,可谓是大汉命脉的左右心房,数年的征战已经让这两个心房有些疲惫。 刘邦听着麾下群臣诸将各有计策,唯有陈平一直未曾开口。 陈平是护军中尉,也是最先在广武驻守的一批骨干。 刘邦知道陈平善出奇计和人心的揣摩,便询问陈平,“先生以为如何?” 陈平道,“萧丞相治国有道,想必已有对策,大王心中亦有策略,平所言,不过后顾之忧耳。” 刘邦道出心中顾虑,“汉初为算赋(人头税),寡人忧民之负担加重。” 大汉成立之后一直没有征收人头税,都是萧何靠着秦律治理汉国,征收农田基本赋税。 不过这种征收的钱粮已经无法满足连年的征战,而且渐渐的父老子弟的应战热情也在降低。 原本的子弟是为光耀门楣,改变人生的本质而愿意应征,但随着楚汉焦灼,时间一长,人对汉得天下的信心会减弱。 自愿参战的人变少,自愿资助汉军的也在变少,毕竟人都讲究付出和回报的比例。 当萧何发现国库越来越少,知道必须要进行一次改革,否则无法支持这旷日持久的多线大战。 算赋,简言之,年龄十五岁至五十六岁的成年男女,每人每年120钱,用来购置车马兵器,此为一算。 对此,刘邦心中早已默认,也是赞成开始征收算赋,这也是萧何综合思考得来的政策, 由于作战用的车马、兵器等消耗很多,这使得关中原有的军工厂和军匠数量已经捉襟见肘。 粮草可以由蜀汉供给,但辎重主要还是在关中生产。 为此,萧何有计划在关外也建造军库,这需要大量的金钱,同时也可以提前发展关外的经济,在关外继续推行改良后的秦法制,看看效果如何。 萧何瞄准的就是河南、河东、河内的三河之地,这是非常靠近关中的地带,也算是关中的坚实屏障。 如果这三河之地由大汉牢牢把控,大汉必立于不败之地,即便齐地、赵地有变,纵使齐、赵、楚、梁结盟,汉亦不惧。 将兵工业向关外移动,需要的钱财非小数目,为此萧何制定策略,其中重要一环就是算赋(人头税),有这个启动基金,关外就能盘活。 彼时大汉能直控的国力包括军事力量将远胜于昔日出关前的大秦,关中的负担自然也迎刃而解。 只是这算赋也是一把双刃剑,它会加重百姓的负担,算赋也多负担越大。 故而萧何的策略,在刘邦考虑时优先想的是民众的负担。 刘邦道出心中顾虑,陈平似乎早就有所思考,开口道,“萧丞相所提算赋,平已阅览,算赋乃一把双刃剑要看如何用,如同兵戈一样,为天下战,为百姓战略有不同……” 刘邦示意陈平继续讲下去,只听陈平继续道,“算赋为兵,或有怨,然如为己,自愿者,如算赋可获爵,或免兵役,或免租税,或可抵罪,或可开垦田地,或可领百业之许而安户,或有不同……” 陈平说到这里,刘邦立刻明白,“善,逐步推行,择地而行,草拟寡人令,此事可有成信侯与萧丞相协办。” 对于所略之地,何处更适合推行算赋,刘邦认为张良非常明了,他如与萧何搭配起来非常让人放心。 也可以试探性的得知如今大汉能直接掌控的到底有多少城池。 有些城池虽然插上汉旗,但并非直属汉庭掌控,也就是说并非直属刘邦掌控。 新得之地人心不稳! 在秋意渐显的广武之地,刘邦决定推行一项大政策时,楚军中也迎来一项重大决策。 中军大帐内,此刻诸多高级将领汇集一帐内,就连驻守在荥阳一带的钟离眛也出现在此地。 项伯、项冠、项声、项庄等项氏子弟位列一旁,钟离眛、季布、灵常、召平等异姓将位列一旁。 诸将汇聚于此的原因是彭城丢失,故而楚将中多数认为当撤兵夺回彭城,那是西楚的根基,不能丢。 诸将中只有少数人认为不应该回撤,当速战汉军,尽快一举攻克汉军壁垒,擒杀汉王,如能生擒汉王,那么彭城之危不仅能解, 还能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楚汉之争。 压着汉王向关中进发,还不是一路凯歌,汉军岂敢硬抗。 这些少数人认为回撤会有潜在的危机,如果汉军趁机悄然从背后偷袭,后果不堪设想,别说回救,可能还会损失惨重。 如果回彭城,有三失,与汉在广武的对峙将前功尽弃,此一失;回彭城必经过梁地,此时的彭越实力亦超从前,且常为汉饶楚,虽然此刻因势而保持中立,然如有异动,梁地难行,此二失; 今彭城及周边城池皆已从汉,入泗水郡,非鱼得水,有鱼入网之危,彼时汉以逸待劳,岂不甚危。 随着西楚势力的渐失,少数人的意见占据主导,回撤救彭城已不可能。 在这少数人中,灵常的和解之策又脱颖而出。 项羽见势已至此,心生无奈之感。 项伯之言最终敲定项羽起伏不定的心,“彭城已失,远水难救近火,为万全之策,当和解以做缓兵之计,且暗定新都于陈,以备不时之需; 以刘太公之质换彭城之解,纵使有变而不能回彭城,尚有新都陈在。” 灵常道,“国老所言甚是,陈,昔日陈王张楚之都,大王,可重塑之,与彭城做东西二都,和解后待彭城接手,再移驾不迟。”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盛极而衰下的诸将之忧 小标题:胜极之下暗藏危险,养病张良千里传音 东西二都,这个提议相当惊人,之前在高傲的项王面前提出和解已经是够大胆,够敢想。 项羽叱咤一声,人马皆废,想来战无不胜的他怎肯低头,故而诸楚将不敢言语,唯有令尹灵常敢说话。 在他人眼里,灵常是个敢直言的谏臣,有小范增之称。 只有灵常自己心里明白,他与范增有很大的差距,不过是他明白一个道理,拿谁的俸禄就为谁认真办事。 项羽重用他,他灵常就忠心为其办事,认定的立场,不管对面站的是何人,都勇敢说出来,至于采不采纳,那是旁人的事,灵常自认做到此已可。 灵常自秦末风云变幻之际,就谋划着做点事,期间也侍奉过不少主,可惜的是都不成事。 不过每辅佐一人,皆是尽心尽职,期盼着灵氏能够在秦末之际振作起来。 也是靠着这股实干劲,灵常一步步走到今天,得到项氏的重用,在范增死后,灵常成为令尹,担负其范增在政治方面的工作。 军事方面,有过离间范增事件后,项羽将兵权收归项氏,也担心田氏代齐的情况发生。 收归兵权后,除自己统领之外,一部分交给项佗,一部分交给龙且、项声,为平衡项氏和异姓之间,还有一部分则是交给曹咎、周殷,以示权衡。 尤其是在灭掉黥布后,将原九江王的地盘都交给周殷辖制。 只是没想到世事发展变化太快,龙且、曹咎接连死于战场,项声战败,项佗被俘虏。 项羽无将可用,不得不将兵权又分给灵常一部分,在诸将眼里这是对灵常的信重,灵常应该努力为项羽分担忧虑。 可灵常上来提议和解,现在又支持项伯搞东西二都,这等于被迫迁都,还是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人心离散的情况。 以项羽一贯的做法,估计又要烹杀大臣,但这次项羽没有,而是问出一句,“楚求和,岂非示弱,汉趁势而欺,当如何?” 灵常知道项羽这话的背后暗藏其意,主动求和,那会让刘邦看轻,仅仅靠人质刘太公和吕雉,恐怕难以让刘邦将吃进去的土地都吐出来。 项伯有句话,项羽是认可的,那就是行大事者,不顾家,吃进去吐出来,胜于虎口夺食。 灵常道,“臣自有法可使汉请回人质以示和解,结束楚汉连年战火。” 项羽是贵族出身,贵族有贵族自身的优势,也天生带着无法抹去的臭毛病,不喜欢低头,喜欢昂头。 喜欢他人昂头看自己,让项羽服软,主动请和,这比当年钜鹿之战还要难。 钜鹿之战对项羽来说不过生死,可主动请和刘邦,这是霸王的尊严。 灵常知晓项羽的心思,提出可令刘邦主动请和。 项羽点头,将此事交给灵常,灵常又请来钟离眛相助,将一则消息传到汉军中。 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在汉军中悄然传开,起初不算什么,但这种声音如同苍蝇叮鸡蛋。 绝情、不孝、不义,六亲不认的帽子慢慢在编制,这种声音刘邦不能不重视。 起初项羽以刘太公威胁刘邦,刘邦那番话如果是对大汉文臣诸将的负责,那么如今军中渴望太公回汉的声音,就是一剂毒药。 如果饮下去早晚会发作。 不能饮,就要发声,陈平猜测这是钟离眛在使计,是要拿孝道做文章,诋毁刘邦进而影响大汉义军的旗帜。 于是刘邦逐一召见群臣诸将,询问请刘太公、吕雉以和解之策如何,纷争如今刘邦对前路也有些迷惑。 在得知韩信、曹参、张苍、张耳率汉军在河北一路凯歌,更是攻下齐地,刘邦对战胜项羽的信心满满。 谁知物极必反,韩信率着一支生力军叛汉自立,这给刘邦的打击很大,虽然刘邦知晓韩信麾下的诸将不一定全部叛汉, 尤其还有他有意安排的曹参在监视这支军,可天高海阔,谁知曾经的人有没有变。 总之曹参这枚棋子能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刘邦心里没有百分百把握; 曹参的存在使得韩信即便自立也不能助楚,其次还有吕泽安排的丁复,这些都是人心上留有的后手。 可时间一长总会生变,刘邦对吞并天下的信心在打折,当接到关中萧何的算赋之策时,刘邦知道关中和蜀汉的后方供给将要达到临界点。 此种情况令刘邦不自觉的想起当年秦和赵的长平之战,那是一场拉锯战,各国的名将和兵力都不少,最后拼的是国力。 大汉和西楚拼的也是国力,拼尽大汉的国力使得如今西楚丢失后方彭城及周边一带,也使得西楚的补给线被断, 可依旧不能战胜项羽,项羽之勇当真千古无二,如果逼急项羽会不会浮现钜鹿之战的情况,刘邦竟有些看不清前路。 如果攻下齐地的韩信没有叛变自立,刘邦没有自豪怀疑,取得胜利完全没问题, 可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彭越和田横搅在一起居然开始保持中立,连黥布都没有继续的南下助卢绾、刘贾,在赏封其为淮南王才表明立场。 纷纷扰扰的秦末,他刘邦的对手可能不再是项羽,而是韩信。 这个结果看似很荒唐,很可笑,但刘邦知道韩信的能力,知道韩信带兵的能力,也知道其麾下笼络一批能人。 齐地、赵地看似汉所攻取,实为虚,不可控;加之后方的吃紧,这些都在传达一个盛极而衰的信号,这些都是刘邦要考虑的。 在捷报声和祝贺声接连不断时,唯有在关中养病的张良能懂他的心声,连续发来数道书简。 简中的大体意思相同,提醒刘邦小心物极必反的道理,既要再接再厉,也要小心翼翼。 不到最后一刻,切忌松懈心里。 起初刘邦还不相信,待看到韩信占据齐地后,没有立刻发兵击楚,而是等到遣张良赴齐地授齐王印后,才令灌婴南下击楚。 原本助汉击楚的彭越,不知为何在见到战败之齐王田横后,居然保持中立。 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就是吃里扒外,有能力的人一旦立场转变,其弊胜于反复小人。 优势一旦向劣势转变,那就是致命之伤。 刘邦脸上的神情已经在告知诸将,此刻大汉需要缓和,需要休养生息。 曾给刘邦提议深壑高壁的郎中郑忠,此刻针对和解之策道出心中所想,“大王,和解以求休养生息倒在其次,迎回王后与太公,以尽大王之孝心,方为上。” 都尉华寄也赞成大汉修养声息,“当迎回太公与王后,以解后顾之忧。” 假相阎泽赤也认为当先巩固关中,与西楚拉锯战实在太长,“当与西楚休战,近日上郡之北边境常有胡人出没,需防楚汉相争,胡人得利。” 阎泽赤,这个人物估计大家不是很熟悉,此人在刘邦还定三秦,于塞王、翟王投降后为河上守,后以假相从刘邦击项羽。 在诸将中,刘邦也比较欣赏韩王姬信的能力,只是他保持沉默,没有道出建设性意见。 韩王姬信虽一直从刘邦征战,然何人心里不想安安稳稳做个王,故而面对诸将的意见,他保持沉默。 一旦楚汉修和,那么韩王姬信就可以安安稳稳去韩地做韩王,多舒服。 在诸将以为当和解之时,只有少数几人坚持要战,不能功亏一篑,其中叫的最响的就是樊哙。 不过刘邦对樊哙的建议也是比较重视的,几次化险为夷的举动都是樊哙所为。 故而刘邦还是犹豫,是战是和,拿不定注意。 最后刘邦将眸光投向陈平,陈平的建议比较特别,“大王,此乃西楚缓兵之计,亦是大汉蓄势之际,更乃迎回太公时机,然如有条约,不可当真。”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陈平话合约 陆贾入楚营 小标题:陈平言外有话,陆贾孤身入楚营 可以选择此机会迎回太公,但所定条约不必当真。 陈平此言立刻让看不惯陈平的人找到出手的好机会,纷纷出言说陈平这么做不厚道。 既然准备议和,天下将回归诸王并存的时代,既然如此,自然不能令汉王刘邦背上出尔反尔、不仁义的骂名。 “陈中尉(护军中尉),大王举仁义之旗,击楚之不仁,天下云集响应,如和解约分天下,岂能陷大王于不义。” “陈中尉此言,吾不敢苟同。” …… 陈平笑言,“胡言,可曾见项羽履行怀王之约?所谓合约,不过强者护身符,仅此而已。” 陈平此言,立刻令那些儒生子弟哑口无言,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诸汉将也是无言相对。 可以说天下的纷争皆因怀王之约而起,项羽未曾履行为因,刘邦以怀王之约为本,天下纷争就此开始。 强者所言即是约。 如今大汉强,西楚弱,合约自然要有利于大汉,合约大汉说的算。 陈平又言,“列国诸王纷争时代,可曾见诸王遵守条约?” 诸将无言,谁都知道列国大争时代,强者为尊,不断兼并诸弱国,何谈条约之言。 刘邦见群臣诸将不再言语,也明白陈平的意思,但刘邦也不想背负骂名,于是对陆贾道,“寡人欲请回翁、妻,先生以为如何?” 陆贾道,“大王举仁义之师,诛暴秦而约法三章,合纵诸侯伐暗杀义帝之楚,其仁义之名远播,然唯有太公与王后为人质于西楚,使大王左不能尽孝,右不得尽力平定天下以安百姓; 贾愿带三寸不烂之舌,游说项王释放人质,和解天下。” 八面玲珑,四面观察的陆贾早已看出刘邦想迎回太公和吕雉,便决定主动请命,前往西楚军营去谈判。 陆贾一番言语说进刘邦的心坎里,刘邦很想平定天下,每个君王起初皆有始皇并吞八荒之心,只是心与天意并不匹配。 刘邦深知秦始皇过急的弊端,得知关中父老的负担已经达到临界点,刘邦知道是该缓缓。 刘邦以陆贾为汉特使,代表自己去和项羽面谈。 临行前陆贾询问刘邦可有嘱咐时,刘邦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将太公和吕雉安全带回来即可。 陆贾乘坐轺车入西楚军,环视楚卒皆持戈森然,面容冷漠,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陆贾跟刘邦东征西讨,见过不少场面,换作一般的使者会被这种迎接给吓倒。 没有热情相迎,有的只是杀气环绕,有的是击鼓示威。 陆贾整理一下自己的汉使服,正一正冠,眼神中透着坚定,坚定中还带着一种大汉的居高临下。 有时语言是无力的,一个凌厉的眼神足以。 陆费一路走来,自身带的气场逐渐与持戈之士的杀代气所抗衡。 走到大账前,步履依旧稳健且不失轻盈。 近至中军大账前,陆贾明显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向他袭来。 突如其来的威压仿佛是泰山压顶般,头感到很沉,陆贾缓缓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放空,再次睁开眼睛时,便觉得浑身轻松。 仅仅一瞬间,陆贾便觉得那压力消失,迈步向前,此时已近黄昏,大帐里已经升起燎炉。 跳动的灯光使得大帐内的项羽忽明忽暗。 陆贾是见过项羽的,尤其是在关中时,虽没有随刘邦赴鸿门宴,但项羽大封诸候时,他也是伴随刘邦身边的。 作为可以与郦食其并驾齐驱的文臣,更被刘邦赐予‘有口辩士’,那跟随身旁是常有的事, 尤其在郦食其为大汉献身后,如今可以出使的得力辩士能叫得上名字的,只有陆贾。 至少目前在刘邦的脑海中,陆贾是首先,故而陆贾乘坐轺车至此。 曾经见过项羽,但没有如此近距离且孤身前征的经历。 项羽的威严早就在诸侯王之间传开,如今陆贾亲身体验,才知道所言非虚。 如今西楚势弱,想当初,项羽初登霸王之位时,那气势又是何等的狂霸,如彼时所见,恐怕他无法站的稳当。 在跳动的火光中,陆贾注意到项羽那双眸子竟如两盏明灯一样,闪闪发亮 只是明灭不定,亮时骇人,而灭时却更骇人。 不知道何时会亮起。 项羽一直安坐在虎皮垫上,他没有说话,一旁的项伯却开口道,“增炉。” 瞬间,周围又亮起几个燎炉,大账内不仅温暖很多,更明亮许多,此时此刻陆贾更能将项羽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 威势骇人的霸王,如今显得有些憔悴,那双瞳也不似从前那么令人惧怕,曾经霸气外露,豪情万丈的项羽竟然有一丝丝内敛, 哪里还有当初并吞四海八荒,指点诸候力样子。 或许是身边的信重之人一个个或死,或叛,让他生出一股无力感,那敢撼天动地的神情中上也出现一丝愁容。 项羽在做出最后决定之前,曾和虞姫有过漫漫长夜的独处。 话说上次刘邦趁虚入彭城,使得西楚国都陷落,项羽就不顾当时范增的建议,无论打到何处都带着虞姫。 虞姬随军而行,这逐渐成为一个特点,也使得秦末风云中行军大账有女人随行成为一个特色。 随军的女人大致两种,一种是侍女类的,负责照料王侯的生活起居,还有一种就是受宠的姬妾。 刘邦和项羽都有嗜好,刘邦是喜欢洗脚解乏,自然是侍女才会干,一个大男人平时是不愿为他人洗脚的, 故而军中有侍女常端洗脚盆,项羽的嗜好就是带着心爱的女人,随时在秀恩爱。 项羽在军中也做出一个好榜样,那就是只要不乱来,能立战功,军中可以有随军姫妾,这也让西楚的军队即便被打散也会重新聚集起来。 不仅如此,还特别能打,因为怕打败仗,怕成为俘虏,因为那样会失去很多。 汉四年的八月底(相当于后世的九月底前后)已经秋意渐浓,在野外扎营,不像居住在四周是混凝土的房子可以免风雨。 在西楚军,也只有项羽这个霸王级别的人物才有这不透风的营帐。 营帐不大,但分前后,前厅是项羽和诸将商议的地方,后面则是简易的寝宫。 如今西楚势弱,军账不如从前讲究,来的就是实用。 两旁除却燎炉,就是火把,左边有一简易的竹架,上面放着项羽所用的霸王枪和霸王戟,散发的寒光都令人退避三舍。 孤身置身于此,心里没点底气,要说腿完全不哆嗦很难,虽然刘邦为陆贾的安全特挑选两名勇士护送, 但在这里,这几名勇士恐怕还不够项羽塞牙缝。 遇到别人还好说,但遇到项羽,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打得过项羽。 “楚汉正在对峙,汉使所来为何?”第二个开口的是灵常,如今的西楚令尹。 项羽始终还是没说话,虽然项羽很早就知道汉使为何而来,也再一次感叹钟离眛在搞暗战上真是一把好手。 也难怪项羽舍得让陈平给逃跑,不然人才溜走不如杀掉。 陆贾不紧不慢,“吾所来,乃为项氏子孙计,免遭屠戮,以至断子绝孙!” 这话说的够很,也够大胆! 噢……哈哈…… 项羽先是一道雷声般的‘噢’,随后哈哈大笑,“好个儒生,当真伶牙俐齿,不惧寡人烹杀之!” 上来竟说为自家项氏子孙计,能不发怒,他叱咤风云,如今暴秦都被他打残,如今更贵为霸王,居然敢威胁他。 信不信,一声令下惹杀之! 陆贾没有丝毫慌乱和惊恐,反而很淡定,那眼神中还能透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仿佛在看片片树叶即将飘落一样,这股无风自动的气势倒是让项羽感到微微惊讶。 项羽从来还没看到过在他的威压下,还能谈笑自如且毫不拘束和不适之感的人。 陆贾开口对答,“此天下,大汉已得大半,楚都彭城更是再次陷落而柱国遭虏;如今河北一线皆从汉,齐地更有齐王韩信忠汉击楚,淮南一带亦有吾汉太尉亲自引兵围困寿春, 西楚势弱至此,岂不是社稷毁,宗室亡之危?”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辩士口舌动军心 项氏一怒欲拔剑 小标题:辩士一舌动军心,项羽稳坐不为动 陆贾的一番话直戳项羽目前面临的危机,话不多,句句点明西楚目前所处的状态。 说西楚已经危机到社稷将毁的地步,不管是不是危言耸听,这都将动摇军心。 军心是什么,不是每个士卒的心,而是千人以上的将领之心,甚至算上五百主这样级别的战将。 此刻项羽军账中的群臣诸将几乎是西楚军的全部主力股,除却那些在巡逻的。 陆贾的言语如果进这些人心中的话,那将是灭顶之灾,即便诸将信者仅几人,这都是一个大大的内部裂缝,如果外面再加一下外力,后果不堪设想。 故而项羽心中怒火燃烧,他很想一把拎住陆贾,扔到沸鼎中。 和刘邦交战数年的项羽,不再是曾经的冲动性霸王。 曾经的冲动让西楚元气大伤,虽然说项羽也算是借助陈平这把刀解决掉一个隐藏的麻烦, 那就是范增的死亡,在项羽看来范增能力虽然很强,也很厉害,协助自己灭秦,立功不小,也尊称为亚父,可是时间一长,项羽发现一个令他不太舒服的现象。 范增的个人威望和权利慢慢的有与之比肩的趋势,甚至某个时候会超过他这个霸王。 之前只是知道功高震主这个词,并没有多少体会,直到楚怀王针对他项氏,他才知道个中滋味,等到如今范增的权势和威望高到失控,让项羽感觉很多事情变得不太方便。 故而明知是陈平的离间计,但项羽还是趁机稍夺权,只是稍稍表示一下,并未全部夺走,本来只是给范增提个醒,让他知道霸王的事不能管的太多, 谁知范增一怒之下离开,还留下一句,“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 毕竟这在范增眼里意义非凡。 后来的发展趋势超出项羽的预料,那次让西楚内部第一次出现分裂, 后来随着曹咎和龙且的战死,西楚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后,项羽变的很冷静,丢掉昔日容易暴怒下就烹杀大臣的陋习, 数年灭秦让项羽变的锐利,但也滋生不少棱角,但数年和汉的争斗却渐渐磨平这些棱角,此刻的项羽神勇不减,沉稳有余。 面对陆贾的言语冲撞,小霸王之称的项声忍不住呵斥道,“危言耸听,胡言乱语,当斩!” 噌的一声,项声拔出腰间长剑,一副要立马杀刘贾的架势。 再看陆贾,面不改色,之所以可以面不改色,并非是他不怕死,而是陆贾已经料定今日的项羽非鸿门时的项羽。 当年的妇人之仁没多大改变,但为王的冷静劲却越发强。 鸿门宴时尚未为王,还带着一股天下盟主的霸劲,如今数年的兵戈使为王的内敛和冷静表现的很突出。 项羽挥手示意,项声退下,心中反而有一丝丝失望。 项声是项羽给予厚望的骑将,在项声归来后,项羽以为可以协助他扭转西楚的被动战局。 可以给刘邦一个突袭,甚至直接抓住刘邦,结束这场可恶的兵戈。 可项声回来没有将稳定天下的一支楚骑带回来,反而带来令人犯愁的讯息。 失去骑兵的项声最近的表现有点忧惚,反而没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项庄来得沉稳。 项声退下后,项羽从那虎皮座上站起,其实在他和灵常、项伯等人商量后,他已经有和刘邦和解的意思。 和解的好处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缓兵之计,给已经兜不住的西楚喘息之机,其次是靠着谈判再把彭城拿回来,同时实行东西二都的计划。 让西楚有两颗心脏,不至于在与刘邦对峙时他项羽后院总是起火,不能安心前线,处在劣势。 刘邦的后方在关中,无论前方吃多大的败仗,只要关中还在就能重来,可他项羽就没这么好的条件,被动很多,接连两次失去都城,使得西楚陷入极大的危机。 后方不稳,来回奔命,这实在是令人身心疲惫。 项羽寻思既然不能轻易攻入关中,那么自己也要采取新的策略,不过这需要时间。 如果真能依靠刘太公和吕雉这两位人质换得西楚喘息之际,日后再和刘邦开战,相信西楚一定不会再那么被动。 还有就是和解的最大目的乃解决掉梁地的麻烦! 故而在得知钟离眛的计策起到作用,汉使陆贾前来时,项羽所想的就是在谈判中尽量保有西楚的利益。 项羽打算和解以完成自己的目的,但不愿损害太多西楚的利益,于是道,“寡人昔日能闪电般取回彭城,今日亦可探囊取物,寡人能拔下荥阳,斩杀汉庭大将,不久亦能放弃广武,直取关中,来个鱼死网破,天下事依旧不可知。” 在项羽看来现在天下未必就一定会归汉,南方目前尚在周殷手里,以周殷的能力坚守寿春不成问题, 什么汉太尉亲率汉军,想攻克周殷的防御,没那么容易。 还有彭越,只要给予比刘邦许诺还要大的好处,纵使彭越调转矛头亦不是什么稀奇之事;除此之外还有那威震诸侯的齐王韩信,真的会为刘邦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信韩信一点不懂。 在听闻韩信派遣灌婴南下击楚,逐渐横扫西楚后方时,在广武的项羽也采取行动,除却派遣当时的项声、留公旋等去复淮北外,再次派遣使者入齐地,去和齐王韩信讲述唇亡齿寒的道理。 项羽没抱有可以制止韩信击楚的希望,但只要能让韩信有所迟疑,心思有所动,这就足以。 西楚危机之际,时间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彭越和韩信能够心有所动,哪怕多观望一下,就能使汉的优势减弱,就能使西楚获得喘息之机。 项羽道,“齐王虽强,然未必不明唇亡齿寒之理;淮南周殷虽少兵缺马,然其有为王之能,坚守不成问题;彭越梁地击楚,不过为利益耳,如寡人许彭越为王,且增裂汉土为其疆域,焉知彭越不背汉从楚;天下事可定论乎?” 项羽的一番话后,很显然感到大帐内的气氛有些变化。 不再是滴水不透的压抑,也不是内心滋生不安的彷徨气息。 一个人的心情往往可以影响周围的气场,这军账内诸楚将的情绪阴晴不定,项羽能清晰的感觉到,当诸将心中对西楚信心减弱时,这种诡异的令他不舒服的气氛就会出现, 项羽非常不喜欢这些靠嘴皮子搬弄是非的人,自己的麾下的战将都是刀口添血过来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如今还没到决战的时刻,居然被陆贾三言两语搅乱军心,项羽如何不恼怒。 项羽恨不能将其烹杀,但现在他的一番话明显让诸将的心神稳定不少, 陆贾见项羽不见棺材不掉泪,依旧保持着霸王蔑视天下的威严,持有着强楚的信念,心里琢磨,必须要给项羽心里的致命一击。 陆费开口道,“如贾所料不错,楚后方积聚尽焚,所存粮草尚能饭几日?吾大汉粮草从补给后方源源不断下,囤积所需可供数月有余, 彼时待楚军粮草将尽,必然大乱,楚军将不攻自破,如汉王彼时出兵,项王可有把握抵挡?身死道消,不过转瞬耳,社稷犹存乎……” 陆贾侃侃而谈,项羽闻之一阵阵后悔,不该给辩士多嘴的机会,这些辩士说起话来真是厉害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和他们理论,深感这是自找麻烦。 项羽不想和陆费在理论下去,否则指不定会说出什么,使得本就有些分崩离析的核心战团雪上加霜。 项羽开口制止,“直言……汉使所来,可为人质乎?” 陆贾微微一愣,心想倒省去再费口舌的麻烦,陆贾道,“然也,非也,贾所来乃为楚社稷。” 项羽听闻,很想揍陆贾,再次直接道,“寡人欲知汉王诚意如何?” 想换回人质,不拿出点诚意,那是不可能的,项羽最关心的是交易的条件。 陆贾这才步入正道,“吾王念起与项王同受怀王之命,有兄弟之情,原归还彭城一带,然大汉所涉之处,囊括南阳、梁地(砀郡、东郡)一带依旧为大汉所辖制,河南地、颍川之地西楚不得插足……”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怒意,“放肆!” 更有人勃然大怒,这人竟然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项庄,“汉王好胃口!不惧吾手中剑乎!” 开玩笑,你手中剑能怎么地! 难道能此时此地杀掉我刘贾,一样改变不了楚败的结局。 其实项庄一向稳重,毕竟练剑术,练的也是心,剑术达到一定程度,心如止水。 可听闻陆贾之言,这是要吞掉西楚疆域的三郡。 不仅要接走人质,还要拿走西楚三郡,更过分的是曾经属于河南王、韩王的地盘居然不让西楚涉足,这等于项羽曾经所封的几个地盘居然不允许西楚节制, 等于这些地盘也将纳入汉的版图。 如果天下回到诸王并存的时代,这些地盘都会成为日后的翘板,为方便管理项氏认为可立自己信重之人为王去管理, 甚至封几个项氏之人去这几个地盘,成为真正的掌控者。 刚才差点冲动的项声反而一脸怒容的看着陆贾,没有发言。 项庄则忍不住,看一眼项羽,道,“大王,汉使所言太过狂傲,无诚意,请大王允许臣弟拔剑割其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不惧丢命为汉言 迎回太公需新人 小标题:霸王一怒赶刘贾,和解之策需新人 项庄一怒要割陆贾的舌头。 陆贾的话触及到项庄的痛点,项庄何须人也,西楚霸王之从弟,曾经差点杀掉刘邦,比较认同范增的一些观点,否则也不会舞剑欲杀刘邦。 如今想杀刘邦不太可能,可杀掉这个可恶的陆贾还是可以的! 这个辩士在这里叨逼叨,实在是太烦,不过冷静一想杀掉等于不和解,这个项羽恐怕不允许,退而求其次,就只能割掉他的舌头,教训一下。 谈判什么的就用写的。 项庄用一种等待命令的眼神看着项羽,项羽依旧轻飘飘的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陆贾提的这个条件,项羽是不会答应的,也正因为如此项庄才会提议割掉陆贾的舌头。 项羽没有暴怒,没有下令拖出去烹杀,只是冷笑一声,但这冷笑,帐内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项羽怒极的表现。 项羽缓缓走向陆贾,每一步都带着凌厉的威势,“如此好胃口,寡人竟不知汉王如此大胃,可愿用多少城池置换其父?” 项羽完全忽视陆贾之前说的,而是顺着陆贾的话,询问刘邦愿意用多少城池来换。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弃主题,也不管刘邦的胃口多大,直接削减汉城池来换人。 一个人的气场看不见,但绝对能影响人,或给人亲和感,或给人威压,或给人心悦诚服之感,陆贾觉得项羽的气场是种沉闷的威压,在其面前不敢大喘气。 陆贾心中寻思,这准则是不能轻易动的,“吾王念及天下苍生,愿与项王止戈矛,迎回太公,项东王归,天下太平……所食之饭,项王能反哺乎?” 面对项羽那凌厉的眼神,陆贾话锋一转,只回问一句能反哺否,这下让项羽脸色不善。 如果南阳、东郡失去辖制,加上砀郡又有彭越盘踞,等于割掉双臂,还伤腿,这岂能让霸王容忍。 面对汉使的不诚意,项羽很想如项庄所说,割其舌,于是提高声调,“此乃若之言,还是汉王之意? 和解不仅要楚交出人质,那些汉吞下的地盘一个也不吐出,真以为降我彭城,就能使我项羽忍气吞声! 面对项羽的质问,陆贾不卑不亢,“贾乃汉使,自当代汉王言。” 吾陆贾所说的就是刘邦的意思,现在大汉已经占据河南地、南阳,不可能吐出来,颍川郡已经许诺给韩王姬信,自然不能再由项羽掌控。 东郡已经由灌婴军、刘贾与卢绾军扫平楚之势力,还烧掉楚的积聚,算是汉的掌控地,更有韩信这个暂时忠心的人占据齐地,可以说东郡不会再让给西楚。 即便是鲁地(又称薛郡)都已经被灌婴扫平,鲁地在出于汉和解之诚意,还是还给西楚。 至于砀郡,不必多说,依旧还承认是西楚的地盘,但天下共知那里有彭越盘踞,就随他们闹。 故而陆贾很肯定的认为不可让步,尤其是已经占据的河南地以及砀郡的一部分、东郡的一部分,这些是不会再让出。 所能让步的只有砀郡东部、陈郡、鲁地以及彭城一带、淮北一带(西楚淮北一带,多指泗水郡的大部分)。 陆贾接着道,“如今项王必然已知彭城一带尽失,可谓泗水郡多半已归汉,想必不多时,会尽数归于大汉,彼时项王只能迁都, 吾王念及兄弟之情,归还彭城一带,已是汉王仁厚。” 此话之前,项羽脸色尚平静,只是眸光时不时的射出寒意,可谓阴晴不定,但陆贾这句话彻底激怒项羽。 归还彭城,汉王仁厚,这八个字让自尊心很重的霸王彻底怒意迸发,“辩士污口,赶出去!” 陆贾是个辩士,不会不明白一个使者想完成任务切忌惹怒对方的道理,可陆贾被赶出来时,嘴角浮现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 所谓欲擒故纵,想安安全全将刘太公和吕雉接回来,又不会让项羽趁机狠狠宰割一把,只能兵行险招,这是陆贾的策略。 这个策略在陆贾心中虽然已经琢磨很久,但其实只是几个策略之一,在见到项羽一刻钟后才下定决心走这个策略。 这个策略被陆贾称之为吞多少吐,上来先吞下诸多城池,然后再依靠大汉如今取得的优势,来完成看似可行的策略。 项羽大怒,将其驱逐,这是在意料之中的,那么下一步就好进行,迎回刘太公而不损伤大汉利益的可能性才会实现。 路上无话,陆贾乘坐轺车回到汉军中,刘邦亲自出帐迎接,眼睛不自觉的扫视其后方,没发现妻子吕雉和父亲刘太公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刘邦数年不见父亲和妻子,说是一点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还有一个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将青春奉献给自己的人。 只是长期异地分居,和吕雉的感情淡了很多。 对于刘太公,这位父亲那也是有感激之情的,毕竟在这个年代愿意花费‘巨资’供孩子念书的人不多。 遥想当年,刘伯和刘仲只能下地干活,种庄家,弄吃的,尽量保证交完田赋之余,还能够一家人的口粮。 赶上风调雨顺,还能剩下,就卖掉换钱,或者做点家居产品或者农具卖,总之就是干各种活, 唯有刘季小小年纪就能读书,这让二人羡慕的同时,心里也有些酸溜溜。 后来刘伯去世,整个家里的活都是刘仲在做,这让刘仲慢慢心生不爽,好不容易等到刘季长大,以为可以给他分担些,谁知刘季却到处游历,常年不在家 这使得刘仲很不喜欢刘季,没少在刘太公面前告刘季(后改名刘邦)状,刘太公除每次在刘邦回来后打骂一句,倒也没有真的用家法处置。 在刘太公的内心其实对刘季还是有所期望的,供他读书就是期望能让刘家摆脱农户的身份,对其“游手好闲”的游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时候,刘太公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能否如愿以偿,每次刘仲告状,只能数落一顿刘季,说他惫赖,不事生产,不如刘仲能置办家产, 以此来安慰刘仲受伤的心灵。 自古老二都是冤大头。 直到刘季凭借自己的混世能力,成为大秦治下的亭长,成为一方小吏,从这个三儿子身上看到希望。 只是世事无常,刘太公万万没想到世态发展太快,还没回过味就发生动乱,刘太公眼中的刘季成为沛公,成为丰沛的老大,刘季也改名为刘邦, 话说这邦字就是马公书院的先生给起的字,后来刘邦自己将其作为名。 如今一晃数年,当年的刘邦已经成为坐拥大半天下的汉王,刘太公依旧在楚军中过着人质的生活。 刘邦虽然贵为汉王,但其父在楚军并没有好日子过,毕竟项氏是很痛恨刘氏的。 这种子贵父累的状况,在军中并未发酵,直到项羽欲烹杀刘太公胁迫刘邦的事件发生后,军中原本不可闻的声音越来越大。 刘邦再也无法忽视,眼见自己的大汉疆域占据天下大半,拥有无上尊贵,但自己的父亲依旧在楚营,夜深人静之时思虑一下,还是觉得有亏孝道, 很想把他们接回来,可天下纷争不息,刘邦也不知道为何人道。 一直等到陈平、陆贾等文臣要求和解请回刘太公时,刘邦心中的结总算解开, 听闻陆贾返回,刘邦第一时间出来迎接。 没见到人质归来,刘邦心中的湖泊掠过一丝涟漪,但面上依旧含笑,对陆贾道,“先生,请随我来。” 刘邦没有自称寡人,而是以我自称,唤陆贾随自己到后面商谈。 刘邦对人才有着足够的尊重,而且能一直礼遇和尊重到底。 只要有才,刘邦会想法给予其充足的发挥空间,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这是一个小型的商议场所,燎炉青烟缕缕,帐内暖洋洋的,初秋寒意竟没有一丝得存帐内。 此刻帐内还有几人正在等候,有陈平、刘交、樊哙、郑忠、华寄等。 见到刘邦入帐,皆欲行礼,刘邦挥手制止,立刻对身后的陆贾道,“先生,此次出使如何,快快道来。” 陆贾便将此次出使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部道出,说到最后,众人多陷入深思,唯有樊哙不快道,“先生有辩才,岂不知出使切忌惹怒项羽否?” 陆贾只是微笑不语,眸光一直落在刘邦身上,他知道以刘邦智慧必定可以洞悉。 樊哙依旧再言,“项羽一怒,斩杀先生未必而止,怒而攻汉,死伤难料……” 果然刘邦示意樊哙止言,只听刘邦道,“以先生之言,项羽已动和解之意,再稍加使劲,便可迎回吾翁?” 陆贾点头,“择日再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可迎回太公,只是臣不适合再次使楚。”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是战是和难下决断 鸿沟为界侯公出山 小标题:楚地捷报不断而和解早否,侯公自荐愿解天下战火之痛 惹恼项羽就说自己不再适合出使,这责任推脱的,令人恼火,诸将有不少觉得儒生子弟还是无用,还要靠我们五大三粗的来完成。 陆贾之言倒让刘邦有些为难,因为留在刘邦身边的可遣之人不多,甚至没有合适的,这个时候刘邦本能的想起尚在关中的张良,心中思虚是否该让张良回来,到楚营出使一番。 思虑之间,不知何人提议,“大王,陈中尉才智冠杰,或许胜任……” 陈平其实也在思虑之中,当他听闻陆贾之言,便明白和解迎回人质之计将成,他也在思考合适人选的问题, 神色闪烁不定,显然不知道是否该举荐某人。 这个时候恰好听到有人举荐自己去出使,仔细一听,这声音比较熟悉,是樊哙。 陈平冲着樊哙微微一笑,这是陈平和樊哙的第一次眼神交涉,算是首次的交情。 任何人都知道再次出使,面对项羽的怒火,可能会丢失性命,但极大风险的同时也有着极大的机遇。 如果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迎回刘太公,这将是大功一件,其功甚至超越某个攻城略地之将。 樊哙举荐陈平去,也有着提携之意,虽然陈平的职位比诸将高,但实权还是有所限制。 陈平自知也不适合出使,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绝,却听刘邦道,“陈中尉曾乃楚臣,离楚从汉,已为项羽敌视,大汉有节气,岂能陷先生于危难,寒天下从汉子弟之心!不可!” 好嘛,刘邦直接替陈平解围,诸将便不再说什么。 其实刘邦知道陈平去也不合适,思来想去,身旁的人竟然没有很恰当的人选。 刘邦很注重任用人才,不料也有这一刻,深深觉得人才还不够多,一旦派遣出去,身旁都没有可用之人。 刘邦扫视众人,“赴楚之使人选,诸公畅所欲言,何人去合适?” 群臣诸将互相对视,尚未开口议论,外面便响起一阵阵的呵斥声,立刻引起刘邦的注意。 风平浪静之日,声音最能传播。 在陆贾回营后,刘邦特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此地,除非紧急军务。 这阵的吵闹直接令陈平身子微微一震,随后陈平道,“臣去查看,大王继续商谈事宜。” 两棵大树成为天然的门柱,大树前交戟之士正在盘查一人。 陈平见此人,神色微惊,只见此人龟骨鹤形,灰发童颜,一袭青衫。 竟然是一位青衫修道士,当下不敢怠慢,急忙上前。 这个时代虽然尚未有道教,但道家的名气却是非常响亮的,很多人对道家很尊重,因为道家有一个本领令世人不得不敬仰, 那就是道家医术,自黄帝内经问世以来,道家在治病延寿方面,有着绝对的地位。 不过知道这些的也非寻常百姓,故而这些士卒没给眼前这人多少好脸色。 “修士,此乃军机重地,化缘,请到别处。” “速速离去,免得横尸当场。” “如此……欲找大王献策乎?” “讨赏到别处去。” 汉卒的嘴一个比一个刁钻,没有人相信这个奇装异服的人能得到汉王的接见。 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汉王刘邦,不是想见就见,况且刘邦进帐前曾言,非紧急军务,不得擅闯。 有汉王之令在,这些士卒的底气十足,故而噪门极大,甚至有两个士卒都准备用戟来赶人。 有眼尖之人瞥眼见到陈平走来。 那百将(可统领百人的战将)立刻迎上去。 “何事喧哗?”陈平明知故问。 这百将道,“此行脚修士,末将已赠其脚钱,此子居然赖着不走。” 陈平道,“此事吾已知,请其入营,吾带其谒见大王。” 百将见护军中尉陈平发话,便立刻以军礼道,“诺。” 陈平知其不凡,特以晚辈见礼,欲引其入内。 此人也不托大,先自我介绍,随后说明来意。 进得内帐,刘邦甚为礼遇,善于识人的刘邦何尝看不出眼前之人的非凡之处。 此人立刻躬身行礼,“侯生拜见汉王,愿以残破之躯,三寸之舌,平楚汉战火,还天下太平。” 此人自称侯生,这让刘邦想起自称郦生的郦食其,与其有几分相像,但又比郦食其多些超然,少些急功近利。 有的时候急功近利些好,否则谁为大汉卖命。 刘邦尊称道,“侯公有此宏愿,天下苍生幸甚,不知先生需要几人出使,又需何物随身?” 侯公平静道,“只需壮士两名,三尺合约。” 刘邦有些诧异,“侯公,仅此耳?” 侯公点头。 刘邦的眸光看向身旁的郎中郑忠,“郑郎中,挑选一名能战之士随护。” 郑忠是名立过功的郎中,伴随在刘邦身变,因为建议刘邦初得韩信军后勿与项羽战,深壑高垒,立下不小的功劳,刘邦已经将身边的护卫兵交给郑忠率领。 如果说夏侯婴是刘邦的御手,是车队长,那么郑忠就是他的保镖队长。 群臣诸将见刘邦让郑忠护送侯公,大多认为有些过,郑忠作为郎中陪伴王驾,虽兼有护卫之职,但是颇有谋略之人,有些小题大做,但没人敢这么说。 出来混关键是知道自己的长处,郑忠欣然领命。 侯公观郑忠非常人,躬身拜谢,“多谢大王,除此外,侯生仍需大王准许吾修改合约范围。”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皆一亮,陆贾出使未成功,但却做好铺垫,下一位使者再去会有一个略高的台阶。 这本是汉庭内部商议出的结果,如今这侯公并非常年追随刘邦之人,怎么就知道要修改约定,而且要修改成什么样,亦未可知。 准许其修改合约,这个权利相当大。 刘邦微笑道,“侯公直言无妨,寡人欲知详情。” 侯公只说出四个字,“鸿沟为界。” 此言一出,众人讶色,尤其是樊哙和夏侯婴,觉得此种修改有点大。 果然候公又补充一句,“鸿沟以东归楚,鸿沟以西为汉,从此楚汉和睦,天下安康。” 鸿沟以东归楚,这句震感实在太大,夏候婴、樊哙、刘交、华寄、元顷(商议迎回人质时招其商议)等皆认为此言太损大汉利益。 此时的燕相、韩王姬信、中尉靳强等皆不在帐内,但军中诸将早就知道大汉所占据的疆域。 东郡先后被卢绾、刘贾军以及灌婴军扫平,西楚目前也没有兵力再去镇守东郡,薛郡不久前也是被灌婴扫平,连项声都灰溜溜的逃跑, 西楚淮北大片疆域已经归汉,如今连彭城都丢失,可以说大汉已经将西楚的核心地盘吞噬掉。 韩信再派军南下,占据彭城,那么即便项羽回军夺彭城也不会那么容易的。 泗水郡、薛郡(又称鲁地)这两郡可是西楚的核心要地,京机重地,好不容易拿下,现在一句话就还回去。 说的好轻松! 被千里转运粮草,成千上万的大汉士卒战死沙场,才取得这些城池,多么不易,说割舍就割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交看一眼刘邦,见刘邦那如常的神色下也有些微微动容,便问道,“先生,可否少吐出些?” 吃下去的再吐出来,是不太容易,刘交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能不能再降低些汉的损失。 侯公摇头,“以项王之心性,能答应否?汉王之父,价值如何?” 两连问让刘交不知所措,尤其是最后一问,刘交直接愣住。 此时的侯公尚且不知眼前的刘交和刘邦其实是一个爹。 自己的爹参价值几何? 刘交怎么作答,试问此问谁敢作答,刘交自然不敢大逆不道的说这些城池重于刘太公之命。 刘交脸色有些苍白,对侯公施礼,随后归位。 刘交的碰壁,使得群臣诸将大气不敢出。 没人敢拿刘邦之父的价值和那楚地城池做比较。 此前刘邦的脑海里还在琢磨着楚地的事情,不久前还接到灌婴的回报,说彭城一带尽数归汉,留、沛、薛、萧、相等已经撤换旗帜,其中还提到一名燕都尉翟盱, 说此人作战非常勇猛,虽然是燕将,但是非常为汉卖力,连下楚地九城,此功灌婴不敢隐瞒,上报给刘邦。 此刻灌婴正在进攻苦、谯一带,战时虽紧,但汉已占据优势。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楚已失去根基,后园丢失,而汉依旧有完整的关中做支持,虽然民力匮乏,但好在有个安稳的后盾。 失去后盾什么样,刘邦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体会,想当年雍齿丰邑版变就是例子。 没有家回,白日尚能折腾,高来高去,不怕啥,可一旦夜晚才会体会到那种孤独和寂寥。 故而刘邦也认为大汉占据绝对的优势,胜负或许就在一念之间,可谁让自家老爹和老婆在别人手里,而且萧何也表示关中有些被掏空,这才想着缓一缓。 即便是缓一缓,刘邦也时不时想起张良的来信,也非常认同张良的观点,合约这种东西最不靠谱,项羽最先撕毁怀王之约,先前更是有列国混战撕毁合约的例子, 认为此乃缓兵之计,要随时做好伺机而动的机会。 可现在侯公提出鸿沟为界,以此为约,他自信可以迎回太公,还天下太平。 刘邦不得不深思,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是否对得住那些战死的士卒,是否对得住还在各地征战的汉将。 可孰轻孰重,刘邦心中还是有一杆称,开口道,“可……就鸿沟为界,侯公如能完成出使,封万户候。” 诸将以为侯公会欣喜异常,并感谢刘邦的慷慨许诺,谁知侯公道,“万户候,不敢当,寸舌之功,岂敢与悍将争功,侯生不过愿使战火平息,将士归家,夫妻、父子得以相聚耳。” 刘邦微微一笑,对这位侯公的心胸都是很佩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敬。 刘邦授权给侯公特权,言出使时他可以便宜行事,将刘太公和吕雉安然接回,便是不世之功。 侯公对刘邦的最高授权倒是没有多少激动,而是非常平静的要求刘邦尽快起草合约,并盖上汉印,尤其还要盖上刘邦的私印。 提到盖私印,因为之前陈平曾提示过,此不过缓兵之计,楚不会当真,汉更不可当真,等到项羽回过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果盖上私印,一旦有变,恐怕会是永远的污点,会背上撕毁合约、背信弃义的骂名。 合约是什么,强者的脸面而已。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侯公划界思天下 霸王初闻鸿沟界 小标题:侯公划界动楚君臣,霸王初闻陷深思 撕毁合约的前者不再少数,可首先撕毁合约的人在史书上终究是会有点诟病的。 不过刘邦非拘泥之人,与亲人相比,与天下相比,总要有取舍。 项羽之前敢以烹杀刘太公要挟刘邦,可见项羽对契约精神也不是很死板。 刘邦转身看向中涓石奋,只是一个眼神,压根没有开口,石奋就已经心领神会,立刻快步取回私印。 大汉制度源自大秦,大汉之印有三个比较重要,一个是传国之印(另名,后世的传国玉玺),一个是太后(王太后或者皇太后)之印,还有一个就是王印(或者皇帝印)。 此时此刻刘邦的王印是很重要的,传国之印在关中,很多事情直接是萧何盖上后生效,刘邦的印是可以调动兵马的,兵符尚在韩信手里,故而刘邦的印显得很特别。 很快群臣诸将的眼神都聚焦在石奋身上,聚焦在其手上捧着的王印上。 刘邦不再犹豫,直接双手抓起印,在鸿沟为界的草稿上盖上王印。 侯公的这个举动有些反常,两国谈判,都是先谈条件,等彼此的条件都能接收时才开始起草合约,彼此盖上大印。 如侯公这般直接带着盖印的帛书去谈判的,他是头一个,但也能看得出侯公对此行的信心。 不管多难的事情,在信心之下勇往直前即可,到时自有人相助。 侯公在郑忠以及另一名剑客的保护下前西楚军营。 或许是上次陆贾惹恼项羽,整个军营萧杀之气更浓。 看到汉使再来,西楚士卒没好脸色,这些跟着项羽身经百战的勇士也很气愤。 陆贾的话简直欺人太甚,别说项王不同意,他们这些勇士也觉得该给陆贾那贱嘴几巴掌。 可见这次来的使者,竟然是一身的道骨,没有很明显的汉军服饰,知道指不定是隐藏在山里的高人,也不敢造次。 这个时候除兵卒外,很多战将和群臣的服饰就比较随意,大多穿当年大秦尚未吞并天下时候的六国服饰。 虽然穿着比较随意,但有两个国家服装基调渐渐走向统一,那就是大汉和西楚。 大汉的服饰比较接近曾经的楚国,西楚更是继承了楚国贵族的样式。 只是汉和西楚的颜色不同,但款式都是源自于故楚。 很多习惯于故土服饰的仕子(各种人才)开始因王者的喜好而改变服饰,比如叔孙通,为迎合刘邦而改穿楚服。 不过如同叔孙通这样的人比较不多,在这个乱世,服饰终究还没有形成定制。 换句话说,就是穿不穿工作服都行。 看着一身青衫的侯公,楚卒只是觉得这个人比那陆贾还要令人头疼。 这些士卒立刻将情况上报给项声,项声在被灌婴大败后就一直比较郁闷,在军中他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但为让自己有点面子,肩负起楚军的戒严工作。 军帐内的气氛还是很冷,不只是天寒,而是项羽没让人增加燎炉的火,不过帐内所留的几人却是有一丝丝汗冒出,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这次项羽没有留下很多人,只留下项伯、项冠、灵常和季布四人。 钟离眛看又回到荣阳驻守,其余诸将各司其职。 至项羽军帐,郑忠感到震惊,一是震惊项羽的气场,百闻不如一见,这气场当真是令人感到压抑;二是震惊于这侯公,看着此人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此刻透着一股坚石般的气息,不卑不亢,傲然而立。 既然是来谈判的,侯公没有拐弯抹角,只是将眸光多看几眼项伯,两人对视片刻,随后才将眸光看向项羽。 项羽知道汉使来意,直接开口道,“如汉使无诚意,就回告汉王,引颈就戮即可。” 这次没有让项伯或者灵常先开口,而是直弃主题。 话音一落,持剑的项冠缓缓自左向右靠近侯公、郑忠等三人,季布则自右向左靠近,没有说话,但一股威压自二人身上弥散开来。 季布和项冠皆是身经百战之人,所杀者不知几何,每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令人胆战的气息。 侯公依旧笔直的站着,没有丝毫的局促,不知道这种定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即便是负责保护刘邦安全的郑忠,都感到一丝丝不安,这也是多年从军的经验。 常常负责刘邦安全的,一个是刘邦的参乘周緤(此人也兼任领兵打仗),一个是郎中郑忠, 很多其他的郎中或者参乘多升任为都尉或者将军去打仗。 郑忠没有选择独立到外面领兵,一直跟在刘邦身边,常在刘邦身边什么没见过,可即便如此的人, 也觉得项羽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是要给汉使一种无形的威压,在谈判上可以很自然的占据一些优势。 其实在出发时郑忠曾问过侯公一个问题,既然汉已占据天下大半,具有绝对的优势, 为何不令楚霸王派出一个使者,来到汉营,在汉营进行谈判,将谈判的主战场握在大汉的手中。 侯公则言楚使曾中陈平之计,成为项羽罢免范增的导火索,虽然项羽有心收权,然没有弄死自己谋士之心,范增之死以及内部的紊乱皆是离间计的原因,项羽曾敢再来一次。 这一番言语使得郑忠对候公刮目相看,虽然没在汉军中任职,但情况还是那么了解。 知己知彼,侯公给人一种知天下大事的样子。 只见侯公面对项羽的直视,开口道,“霸王起于江东,披坚执锐,诛暴秦,立诸王,所行为何?” 候公没有顺着项羽的思路,而是来一击灵魂的拷问。 项羽当年豪情万丈,杀郡守段通,收江东子弟,北击秦军,诛杀秦王子婴,焚烧咸阳,威震八方,所思为何,不过是灭秦复楚,不是复芈姓之楚,而是建立项氏的万世基业。 不过项羽当着侯公的面自然不会这么说,“寡人起于江东,皆因是秦无道,寡人与诸侯共诛暴秦,自当复诸国社稷,续香火,少严法酷刑,还天下一个安稳日。” 侯公问起这个问题后,项伯眉头一皱,项冠瞪眼看着侯公,心想,什么意思,问项王此句,不就是在质疑西楚的国策,质疑他们项氏起事的初衷,但仅限于此,只听侯公接着道,“项王有诛暴政,行仁政于天下之心,何不休战讲和?” 候公的话未直接冲着讲和,竟然另辟蹊径,询问项羽的称霸初心,再让项羽不自觉的先同意讲和。 对于刘邦请和已经不是第一次,曾经在项羽围困刘邦于荥阳,断绝甬道后,刘邦请和, 那个时候项羽在气头上,没有同意,那时的范增也主张急攻,免得后患无穷,所谓的天欲予之而弗取,反受其咎。 如今项羽心中也期盼和解,天下太平,连年的亲自征战,外加诸多爱将的死去,霸王熊心有些疲软。 只见项羽双瞳变换不定,怒气呵出,“前汉使所言,欺寡人账下无人,此乃和解诚意乎?” 话里有话,侯公从项羽的语气上可以听出,他不再反对和解,有和解释放人质的可能,这也是陆贾前面打好的基础。 这些都是主观原因,侯公知道客观原因才是导致项羽开始考虑和解的问题。 侯公道,“兵无常势,此一时彼一时也,强国有下坡,弱国有崛起,此时楚弱汉强,纵使同意前言所指,待项王兵强马壮之日,必会复取失地,如此再生战火,不息不朽, 故而汉王托臣来言和;念昔日兄弟之约,愿归还所侵之地,以鸿沟为界,以东为楚,以西为汉,以此为诚意,愿项王释放刘太公,楚汉结万年好合。” 侯公知道话多话少都不妥的道理,直接开门见山,也懒得废话,直接将鸿沟为界的底牌亮出。 故而鸿沟为界四个字直接让项羽、项伯、项冠、灵常、季布五人变色。 这个条件相对于陆贾所提,相当有诱惑力。 鸿沟为界让项羽那阴沉的脸色缓和不少,然后他做出一个决定,紧急商议,让侯公和两位勇士暂在卿帐内休息。 昔日的西楚拥有天下九郡,兵强马壮,号令天下,名为霸王,如今居然要和汉以鸿沟为界, 项冠表示不服,愿意再战汉军,不,他直接率一支彪悍精锐,悄然绕道,直接去打函谷关,或者武关,直接攻入关中。 项伯直接摇头表示拒绝,甚至还训斥项冠,做事要冷静,需三思,还想打入关中,恐怕还没到函谷关或者武关,途中就被各自的守军联合灭掉。 灵常也赞成道,“然也,汉将吕泽一直镇守成皋,其麾下战将如云,节制各地兵马,欲进入函谷关,何其难也。” 两位人物的反对让项冠打消这个念头。 项冠立刻又提出新的看法,居然和解,西楚不能吃亏,除之前的九郡,还可以和汉分食三河之地(即河南、河东、河内;河南在秦又称三川大地,河东,指的是西魏的地盘,现在的山西部分,河内自然是曾经司马卬的殷国,现今的鹤壁、新乡、焦作一带。) 几人陷入深思,尤其是项羽,也在考虑和解后的各种利益关系。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侯公肩负使命入楚营 楚霸王身言楚河汉界 小标题:侯公舌拒楚臣之思,霸王身言楚河汉界 和解之后,至少数十年会有一段的太平日子,或许在有生之年不会再开战。 下一次惨烈的争夺战,极有可能是在后继之君上展开,既然如此,那么此刻为下一任君主留个好基础就显得很重要。 甚至会决定未来真正的霸主,如同当年的秦国一样,如果没有历代先君留下的基础,赢政也难以厚积薄发。 项羽不得不考虑三个方面,首要的自然是版图,写在史书里的版图,是一国根本,其次是可以辖制的地方,这个是隐实力, 虽未在国书上留一笔,但却是真正称霸的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外交强不强的问题。 能够让自己信任的或者联姻的人去控制那一片片区域,未来联合攻汉(将汉当成第一对手)也更有把握;最后是人才问题,一个王国的强盛在于人才, 而出人才的地方多在中原大地,也就是曾经的齐、魏、韩、赵这些地方。 齐地有韩信在,项羽不会再涉足,故魏的地盘,一个是河东,这里已经被汉化,想控制不可能,还有一个就是梁地, 目前只有彭越在折腾,如果按照鸿沟条约,这里也将是楚的地方,也不必担心。 那么唯有赵地包括河内一带,这个地方的确可以争取一下。 当初让陈平率魏王咎的门客去攻下司马卬的殷国(地盘是河内),就是看中这块区域的重要性,而且那里也产不少人才。 一个国家有多少人才,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可几代过后,就越加明显,故而项羽也在考虑不碰河东、河南的情况下,和汉分一下河内。 项羽没有隐瞒所想,吐出心中所思,项冠响应最激烈,然后是季布、灵常,而作为项羽目前唯一的叔父项伯则是默默的倾听。 项伯最后总结道,“可以尝试,如未能如愿,需争取到赔偿,也让汉王少插足淮南事宜,如此有淮水以南的地带,西楚就可以毫无顾虑向南发展。” 很快和侯公的第二记的谈判开始,项羽作为霸王没有开口要求什么,一直维持着霸王的威严。 灵常作为令尹代表项羽发话,“项王分封诸候王,意,在诸王共治,百家争鸣之盛世,无奈生战火,河内之地如不能暂归还司马氏,愿与汉共维其秩,待寻司马卬之后立之。” 此言一出,郑忠脸色一白,但随即恢复如初,他毕竟一直跟着刘邦,知道隐藏自己情绪的重要性。 可楚趁机欲占河内,此地北可接赵地,西可入河东。 如果能分得河内一片区域,未来由此入河东将会事半功倍,这个意图太明显,郑忠第一时间意会到楚之意,故而才脸色一白。 正欲开口说几句,却听侯公气定神闲道,“秦末天下云集响应,诸侯纷纷自立,暴秦之下疆土无主,有能者得之,项王治下何尝不是他国之土?汉损兵折将,劳民转运,得尺寸之地,可曾听闻不劳而获之理?” 侯公的话毫不客气,意思是现在汉强,弱楚趁和解之际就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前面说项王所坐拥之地亦是他国之土,这让灵常一愣,脸色一阵阵红,不知道是被噎着,还是别的原因,不过灵常没有让气氛尴尬至此,而是继续下一条,“此乃其一,留待稍后商谈。” “不必商谈,此事不在商榷范围。”侯公直接回绝这条提议。 意思是鸿沟以东已经是汉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最诚意的让步,否则项羽只能另选都城,彭城别想回去。 即便项羽将兵能力出众,一旦向回撤,汉从后夹击,韩信再从北面进攻,那么楚军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彭城附近。 彭城将成为楚群臣诸将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河水之北的区域别想,趁早收起幻想,侯公的这个意思让项冠沉不住气,几次想开口说几句,最后还是让项伯抢先,“汉王诚意,吾王已知,今后数百年基业,天下走向,吾王原与汉王多加商榷,此事有待汉王与吾王当面商议,此间不再讨论。” 还是项伯老道,将此事推给刘邦和项羽二人面对面商议,作为臣子的不再讨论。 侯公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转弯就要转弯,如果还刚硬,估计硬不过一把吴钩砍过来! 侯公没再持强硬的态度,示意继续。 灵常这才继续第二个重要的问题,“淮南乃楚之后庭,江东更为楚之源,原和解之后,毋侵寿春,九江郡已由楚大司马周殷接辖;江东一带,尤其会稽郡,愿汉勿入。” 这一条也很犀利,不仅要正在围攻寿春的卢绾、刘贾他们撤兵,而且也让汉庭不要涉足会稽(浙江一带)。 侯公眸光闪动,对于楚霸王项羽的心思,他深深琢磨一番。 鸿沟条约,楚虽然名义上损失原本的南阳郡和陈郡的一部分,可明眼人都知道,南阳郡本身是难以纳入楚的版图,故而只是损失陈郡的一部分。 然将黥布击走,将九江郡纳入楚的版图,由周殷接辖,如此不仅没有损失,版图反而增加。 故而项羽的神色缓和不少,另外又提出不让汉涉足会稽、章郡(现浙江、江苏一带),这个就有点得寸进尺。 侯公来之前也是做足功课,自然知道彭城投降之后,刘邦任命陈婴为征南大将,协助灌婴平定今浙江一带,如能完成,许诺为万户侯,进而逼近百越地区。 汉欲得天下之心,已经再明了不过。 刘邦此时同意和解,不过是缓兵之计,是不会放弃南方强域,不过侯公眼见天下大乱,百姓水深火热,于是心中发愿, 趁此机会促成楚汉停战,划鸿沟为治,即便只是十年之约,能够让百姓安享十余年的太平日子也好。 如果楚汉的开国之君去世,那么后代之君没有雄心壮志的话,百姓安享的时间就不只是十年,可能是数十年。 侯公是生在秦汉之际,眼见诸国灭亡,大秦一统,也眼见大秦在诸侯之后的怒火下烟消云散。 纷争不息,百姓太苦,侯公出山,不过化刘项两家的不均。 侯公道,“淮南广阔之地本为诸王之国,九江郡本为九江王黥布身存之地,楚侵其地,杀其妻子,汉王仁义出兵助九江王复故土耳,何谈侵之言?” 一句话又是噎的楚群臣诸将无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项羽的脸色又开始阴沉下来,只是黑色的胡须掩盖着这种神情的变化。 灵常见侯公伶牙俐齿,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听侯公继续反驳道,“陈婴故楚臣,现从汉,本乃东阳人(东海郡),此次不过奉汉王令,南下过故乡而南交东越,向西入庐江郡,协助九江王复故地。” 好嘛,不说是涉足会稽、章郡,而言过陈婴故乡,南下交涉东越,即便入庐江郡也是协助九江王英布(自名麻布)复故地。 揪住九江王这个事不放,竟能让一向和事老的项伯感到不知道该怎么说。 项羽心中升起一股怒意,这分明是如果汉不涉足淮南,那么楚也不要踏足淮南之地,心里暗道,“好个刘邦,好奸诈,一点不肯让步,悔不当初杀之,也罢,暂且应允,待吾得到喘气之际,复控彭城之后,寻机攻入关中,栎阳问罪。” 侯公之言,令季布横眉冷对,最后眼眶欲裂,眼珠子都快飞出来,项冠则忍不住,手不自觉的按住腰间宝剑,欲上前一步。 项伯急忙制止,用身体挡住,眼神中写着,“不可乱来。” 项伯道,“除此之外,汉王可有言与项王。” 候公道,“鸿沟为界,乃唯一和解之约,项王放归汉王之父,汉王还彭城予楚。” 此言中的彭城,侯公特地加重语气,暗含的话意思是用彭城一带乃至泗水郡来换人质。 侯公言毕,不再说话,气氛一度沉寂,忽然如雷声般的笑声响起,项羽道,“汉使可带条约而来?” 侯公示意汉郎中郑忠将鸿沟之约交给项王。 郑忠恭敬上前,一直静静站着的季布迈步迎上,将合约转交项羽。 项羽接过鸿沟条约,这是用帛书书写的条约,最右边写着“鸿沟之约”。 大帐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只剩下呼吸声。 侯公、郑忠和另一位勇士很期待,他们期待此次能够将刘太公接回去。 灵常、季布也很忐忑,此刻项羽的念头可能会决定着他们未来的养老日子,甚至是他们子孙后代的事情。 项冠和项伯也很紧张,项冠希望项羽不要太优柔寡断,千万不要被汉使的伶牙俐齿给蒙蔽,要坚持原则。 商谈后的结果可能会影响数代西楚之君,甚至是数百年的走向。 项伯则是希望项羽能尽快结束这场持久战,好过个安稳日子。 项伯曾经一念之差,帮刘邦说话,也曾狠辣过,直接将黥布的妻子全部斩杀。 项伯不是一个懦弱之人,他是一位敢杀人的狠角色,为此曾躲在下邳,受到张良的庇护,才有受张良之恩之说。 这么一个敢杀人的人所认定的不过是心中的大义。 只是项伯不知道这个大义会给西楚带来什么。 因为认定心中大义,故发过善心,阻止项羽烹杀刘邦之父,为项氏子弟留条后路。 这种心绪的不断转变,让项伯的情绪很复杂。 后悔、恼怒、心软、无奈、怜悯、不解等一些列的情绪煎熬让项伯不想再继续下去,他渴望和平。 楚臣战将的心中都知道,这次合约不过是西楚争取时间喘息的幌子,是通过暗战,暗示刘邦要割肉迎回家人。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项羽终于放下帛书,声如钟鼓的说出八个字,“鸿沟之约,楚河汉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鸿沟盟约划强界 太公归汉生感慨 小标题:二王广武定盟约,父妻归汉生感慨 为什么称为楚河汉界,事后项声曾问过项羽,项羽是这么回答的,把这个鸿沟条约自己说成是楚河汉界, 就是时时提醒楚臣之将曾经的陈郡是西楚国的,如今已经有一半成为汉疆。 那条河本来属于西楚,现在却成为汉界。 就是要告知群臣诸将,尤其是项氏子弟必须要记住今日的耻辱。 除此之外,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西楚目前处于很危机的状态,这个鸿沟条约是用刘邦之父要挟才有的,是为自己撤军争取时间的。 如今后方被端掉,梁地又有彭越盘踞,可谓粮道断绝,后援不存,再耗下去,楚必死无疑, 欲图生此法可行,即便这个合约彼此并不怎么在意,但短时间只要不撕破,就能争取到安然撤离的时间。 随后项声战败,彭城陷落,项佗被俘虏,项羽再也无心再与刘邦对峙于广武。 项羽和项伯二人所想达成一致,那就是尽快执行灵常所提出的建议,建立与彭城遥相呼应的西都,把曾经陈胜的国都陈县造成西都, 只要能缓个数月,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两人都认为只要鸿沟条约可以争取数月的时间,项羽就可以以陈县为根基,自陈郡向东,逐渐复掌泗水郡,夺回彭城。 项羽成为霸王,历经数年,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少年,他不会傻傻的相信远在彭城一带的汉将,费尽千辛万苦打下的城池会毫无保留的归还, 也不想相信梁地的彭越会那么乖巧。 彭越称王之心早已显现。 故而当看到侯公拿来的鸿沟约定,项羽之心早已答应,剩下的不过是演戏。 演的真切可以瞒天过海,安然无恙,比如数年前那一场鸿门宴,刘邦的演技实在是逼真,令当年的项羽都自觉愧疚,如今回想,真是吃了生活阅历少的亏。 当年的刘邦吃的盐可能比项羽吃的饭还多,早就变的城府而圆滑。 面对危机,刘邦一阵的绝佳演技使得安然度过危机,如今项羽也想来这一招,也算是以其之道还之其身, 只是与汉使交涉后,才知道想靠演技过去不太容易。 当年刘邦鸿门谢罪,如今项羽是拉不下脸去向刘邦请罪。 当西楚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刻时,钟离眛曾想建议项王也能学学刘邦,来一个广武宴,不过这个意思他不敢直接和项羽说,而是先是和项伯说。 通过项伯转达,结果项羽冷哼一声不再回应。 自尊、面子伤不起,霸王当顶天立地,这才有钟离眛的暗战,使得刘邦先开口。 不过此时此刻项羽不再纠结谁先谁后的问题,而是筹划执行。 郑忠见此行成功,心中大悦,请求立刻迎回刘太公和吕雉。 项羽没有立刻回答,出现短暂的尴尬,还是项伯打破沉默,“勿急,楚河汉界之事虽非小事,亦是喜事,需吾王与汉王当面约定,使楚汉行百年好合, 无忧,太公于楚军中得厚待..........” 项伯噼里叭啦说一堆,明摆着不会立马将人质交出去。 这一大堆话,归结起来就两个字,不行。 不能将刘太公和吕雉立刻带走,这让郑忠惊讶,再看侯公依旧是波澜不惊。 这个结果已经让侯公松一口气,他没想过可以一次就把刘太公迎回来,这不太现实。 候公同意项伯所言,回去向刘邦复命。 刘邦得知可以和解换回刘大公和吕雉,心中大快。 作为以仁为为名的汉王,不能救助家人脱离危险境地,终究是个心病,如今能迎回父亲和妻,再无后顾之忧。 此时周緤忧虑刘邦安危,不建议刘邦去和项羽会面,认为有风险。 周緤认为此时此刻要谨防项羽狗急跳墙而走险,再次谋杀汉王刘邦以改变战局, 鸿门宴绝不能再上演,郎中郑忠也觉得这次会面要在汉地盘举行,不能再去项羽那里。 将军樊哙提醒刘邦,“昔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今非昔比,当日月轮换。” 樊哙也觉得要改变时间和地点来会面。 如今已经八月底(相当于后世的九月),天渐寒,楚汉之使来回奔走,直到九月秋意渐浓之际,楚汉二王的会面总算定下来。 地点就在两军对垒的中间,谁也没有占据优势,项羽的回应依旧带着‘霸王’的气息,此时的刘邦也不知道项羽到底哪来的底气, 彭城都已经丢失,还能那么强硬,看来项羽的底牌不只是有刘太公这个人质,肯定还有别的后手。 数年为王的刘邦心思早已不是从前,可以说有点小小的多疑,没办法,遭遇背叛,甚至经历数次生死之间,由不得不多疑。 其实刘邦不知项羽能依赖的确实只有刘邦之父。 能够翻盘的棋子一个个破损掉。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没有地位的,项羽压根没把吕雉当回事,毕竟刘邦身边不缺女人,看样子刘邦也没把吕雉当回事。 可是刘太公不同,那是刘邦之父,故而才用刘太公来要挟刘邦投降,只是没想到刘邦会来一句,“吾翁即若翁,欲必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 这个变故让项羽感到无力,如今总算可以争取到短暂的和平,只要成功撤退,稍缓几个月,看我项羽怎么收拾刘邦。 项羽曾放过刘邦一次,他认为刘邦退让一次也是应该的。 两人见面后,彼此显得很热情,大家坐在酒宴上,先是互相盟约百年好合,彼此正式盖上大印,然后就进入庆祝阶段。 不知道是真为和平开心,还是彼此心中都有一些深藏的好事在发酵,二人聊很多,不过多是回忆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直到酒宴进入尾声,二人才谈到正经事上。 关于迎接人质的事,没等刘邦开口,项羽总算吐出来释放的消息,言秋高气爽的日子,用楚军中最高贵的车驾来送刘太公。 项羽率诸将离开会盟之地,不久真的用霸王车驾送回刘太公,后面则是吕雉和其他家人(根据史料记载,除却吕雉和刘太公还有其他人,据推测和刘太公的昆弟有关,或者刘邦的其他情人,类似曹氏的那种)。 汉军士卒列队两旁,待车驾入汉军阵营后,立刻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汉王万岁,汉王万岁!”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刘邦看着车驾越来越近,“大汉万岁!” 士卒们正在高呼汉王万岁,立刻改口,诸将也跟着欢呼。 刘邦见刘太公下车,快步上前,搀扶其父,“翁父受苦,季不孝,今日团聚,季了一心病。” 刘太公此刻已经满头银灰发,灰发在消,银发在长,风中飘舞的银发似乎在诉说着这几年的遭遇。 看着眼前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如今的尊贵汉王,不仅坐拥着当年大秦未出关的地盘,还占据着关外的大片土地,普天之下尊贵之极的王, 打的当年的霸王都不得不靠他这个老人来威胁汉,不得不说这个三儿子当真有出息。 可不知为何,刘太公非常怀念在丰邑中阳里的日子,虽然不是很高贵,也算不上富有,可日子惬意舒服,偶尔和几个老友喝喝小酒,吹个牛什么的,甭提有多爽。 可没想到自家儿子富贵后,自己却成为楚军人质,和儿媳妇一直在楚军中为质,一待就是几年。 几年的人质生活虽然吃穿不愁,可没有自由,干啥都有别人盯着,甚至连点隐私都没有,这让刘太公很不自在。 于是在楚军中郁郁寡欢的待数年,手上的老茧倒是退掉不少,但脸上愁容却越来越浓,皱纹也增长,其中的煎熬滋味,难以向外人道,只能默默的承受。 所谓虎毒不食子,天下父母很少有恨儿子的,但怨儿子的不在少数。 刘太公数年的人质生活多少有点怨言,可相比自己的儿子成为王者,听闻士卒高呼万岁,所谓望子成龙,心中的怨愁倒少些许。 刘太公笑道,“吾儿为王,为父引以为傲,数年楚军行,算不得什么。” 刘邦对刘太公又道几句很歉意的话后,就开始表达孝心,命中涓好生安排刘太公食住。 做完这件事后,刘邦的眸光看向这位多年未见的妻子吕雉。 时至今日,吕雉已有三十七八岁(公元前241年左右出生,至汉四年九月即前203年),昔日那个肌如皓月、腰如柳枝的少女,如今肌肤暗淡,犹如渐渐失水的黄花菜,曾经乌黑发亮的发丝,居然出现灰发。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吕雉归汉 怨望关中 小标题:数年未见再相逢,吕雉心怨望关中 昔日眉清目秀、发丝如墨瀑的美丽女子,如今居然成为如此模样,这让刘邦很感慨,心中也实然升起一股歉意。 虽然刘邦很喜次美丽的女子,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然他不是一个薄情郎,谁对自己好,刘邦还是记得的。 对兄弟很仗义,对女人岂会小气。 看到如今吕雉的那一刻,刘邦回想起做亭长的日子,那个时候家里家外都是吕雉在操持, 一个靓丽女子将青春献给自己,献给这个家,刘邦心中感动,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和吕雉相处,他内心总是有一层薄薄的隔阂, 和戚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这感觉。 为质教年的吕雉心已经变得坚硬,尤其在听闻她在楚地为人质时,眼前这个男人有戚姫和其他女人相伴赏月时,吕雉就默默流泪。 伤心、痛恨、无奈、自悔、冰冷等复杂的情绪不断侵袭吕雉为人质的心。 伤心的是刘邦有新欢,痛恨的是那几个狐狸精,恨不能杀掉地们,无奈的是自己也改变不了命运,谁让自己成为人质,要不然现在在关中坐镇后宫的该是她吕雉,而非戚姫; 自怜的是自己命好苦,眼见就要被接入关中,一旦成为汉王后那可是富贵生活的开端, 不可曾想却沦落为人质。 吕雉有着着不亚于男人的志向,这个志向吕雉寄托在丈夫刘邦身上。 只要刘邦能步步青云,她吕雉的人生也将节节高,令地没想到的是刘邦居然为王,更令吕雉想不到的是能占据冒经大秦的地盘, 不过最令吕雉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会成为人质,距离那尊贵的王后只是一步之遥, 为人质的生涯中,吕雉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心中的向往不能委托于任何人,最终还是自己最靠谱。 故而吕雉在楚军中,靠审食其不断的打听情况,做到知己知彼,不仅知道楚军中有可钻的空子,也知道大汉目前的境地, 在整汉不断交战,越发危险的时候,吕雉终于下定决心,让审食其暗中联络大哥吕泽,让吕泽想办法贿赂楚军中的大臣,然后伺机选跑。 吕泽也担心自己娇妹的安全,更担心远在关中的外甥势单力薄,故而让其弟吕释之去负责暗中接应审食其,协助吕雉逃跑的事情。 吕雉内心忐忑,等待着逃跑,却不曾想被发现,原以为必定会惹怒项羽, 谁知项羽却非常客气的用车驾把他们送回汉营,至此吕雉才知道她终于苦尽甘来,不用睁一只眼睡觉,迎接她的人生转变。 突然的转变让吕雉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忐忑,觉得自己胸中有很多话要和刘邦说,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问刘邦, 可如今见到刘邦,却不知怎么开口,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夫君可好?” 夫君可好,这四个字一出口,吕雉自己都感到震惊,她曾怨过刘邦,为什么在还定三秦后,甚至出关拿下河南地后,竟不选择接他们入关住, 害的他们每日提心吊胆。 楚汉一开战,吕雉内心就比较煎熬,她总觉得背有芒刺,几次都建议刘太公迁入关中,在关中才安全,可以避免战火。 可刘太公怜家,不愿意离开,认为两王相争罪不及家人,那当行径非英雄所为,当初连丰邑都不想离开,后来不断劝说,再把家迁入沛县,基至还拉着曾经的一帮好友进入沛县。 扎根之后,刘太公并未爱上沛县,时不时还会回到丰邑住几天,自然说什么更不同意吕雉的建议去关中。 关中在哪,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那里是虎狼之国所在,是凶悍秦人所在的地方。 刘太公是个楚人(楚、魏都曾管辖过),听过秦的彪悍,士卒收割首级来那真是杀红眼,他不想和秦人做邻居。 知道自己儿子为王挺好,但自己就是不想去。 吕雉劝说很多次都没成,不曾想最后一次劝说还没进行,就成为楚军的俘虏。 为质生活,使得吕雉不断在心中积压负面情绪,以至于身心都不好,可见到这个男人,这个曾经下嫁的男人,吕雉却道不出委屈,而只有这一句话。 刘邦也曾想过再次见到吕雉会是什么场景,会说些什么,脑海里很多话都没能准确无误的道出口。 心中有歉疚,刘邦只是对吕雉开口说出一句很平常的话,“夫人受苦………立刻备衣食,为吾王后沐浴更衣……” 刘邦表达一句吕雉受苦的歉疚后,就是一连串的安排,欲为吕雉洗去劳苦,特命中涓石奋亲自操办接风洗尘之事,为吕雉置办大汉新衣, 总之刘邦和吕雉再见面没有热泪盈眶,也没有寻一秘处抱着一边哭一边安慰,而是按照大汉女主人的最高规格来抚慰吕雉。 用一个大汉王后最尊贵的形势来为吕雉洗尘换新,见刘邦一连串的操作,吕雉内心一阵暖流,使得汉四年的九月(中秋)一点不冷,暖洋洋很野服。 可到第二天,吕雉内心就感到一阵阵的失落和心酸。 第一天晚上刘邦没有在吕雉那里过夜。 刘邦看着那被风霜雕刻的面容,他也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吕雉,该和吕雉说些什么,于是干脆暂不面对。 吕雉只是觉得异样,但又说不上什么。 没往日的那种亲密,多出很多客气感,或者说多出很多表面上的礼尚往来。 可以说刘邦对吕难很好,规格上几乎和自己一样。 有些悍将都觉得是否对王后有点过,历史上女人掌权的毕竟不多,而且多饱受诟病。 有人谏刘邦多加注意,如此行事需防止吕后日后干政。 刘邦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结发夫妻的心思。 当年刘邦娶吕雉,是看重她的美丽和身份,还有她的见识,不会像一般村妇那样无趣。 不会像一般村妇那样嘲笑他的志向,总之能有共同话题聊。 可后来结婚之后才发现这弊端也不少。 吕雉会时不时的询问一下亭长做的如何,有没有晋升县尉、狱掾之类的机会,甚至乡游徼也可以。 那个时候刘邦才知道吕雉有着美丽女人的外表,骨子里却有着男人般的志向。 用一句来说就是出身之命贱如草,胸中之心比天高。 谁不想过上层生活! 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吕雉在他刘邦逃难时,说刘邦头顶有云气,这是什么,这是造反的言论,当时大秦始皇帝尚在,被素始皇知道还不分分钟发兵剿灭。 自那之后,刘邦对吕雉刮目相看的同时,和她也渐远。 争夺天下搞得身心疲惫,陪在身边的人他希望是个知冷暖的可人。 可吕雉并不知道刘邦的这个心思。 回到汉军的第二天,吕雉就觉察出异样,还是从审食其身上觉察出一丝丝不同寻常。 吕雉道,“大王仍未曾封赏?” 审食其点点头,“或许大王太忙,不曾有闲暇管臣之事。” 吕雉心中有些不快,楚军为质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审食其暗中打点,不知道苦又多受几何。 仅仅给点赏赐,难道刘邦还那么吝啬。 吕雉心中不悦,面上依旧很温和,笑道,“姑且退下休息,吾与大王说。” 审食其拜谢道,“臣之事在其次,臣闻关中戚姫掌后宫,军中多大王心腹,王后尚需谨慎行事,勿以臣之事与大王有隙。” 审食其话一出口,吕雉心中就是一暖,她看着眼前这个患难与共的男人,心情比较复杂。 兢兢业业的做好本分,保护他们安然无恙,保护他们少受折磨,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回到汉军,这是大功一件, 刘邦也说会赏审食其,可一天过去,居然没有动静。 此刻夕阳已经染红连绵起伏的山脉,天空飘着几朵您闲的云,这景致本是不错的,吕雉也是数年来第一次可以放心欣赏一下这大好河山。 只是此刻吕雉看着这夕阳,心中却涌出一股惆怅,先前那种可以归汉的喜悦已经冲淡不少,甚至已经不记得那种喜悦。 审食其已经离开,忽然心里觉得空唠唠的,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在楚军中吕雉不止一次会想起刘邦,想起和他在丰邑田园式的生活,那种虽然累但很幸福的日子,时不时会想刘邦此刻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忧虑如何打败项羽迎回她; 如同项羽第一次火急火燎的回兵援彭城,去救出虞姬一样。 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她所想,刘邦似乎并未想过怎么救出她, 心中失落,这种情绪本来很少,也压在心底,但此刻却被审食其的事情给放大出来。 审食其什么人,可以看作是大汉王后吕雉的人,如今刘邦压根没有说要赏赐的意思,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忽略。 先前吕雉并未在意,可经过审食其提醒她目前在关中掌管后宫的是戚姬, 她才意识到刘邦这种行为就是下意识的忽略,连她都能忽略,更何况审食其。 经过审食其的提醒,吕雉心中已经升起一丝隐优,不自觉的看向西方,那里是关中, 那坚毅而清激的眼睛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如此贱人,倒会坐享其成,但愿吾盈儿关中未受欺辱。”吕雉看着天边,心中五味杂陈,想起那坐享其成的戚姬就牙根痒痒,想到自己儿子刘盈,眼睛里又流露出无尽的爱意。 吕雉在外受苦,为大汉基业不断的从内部去瓦解西楚,这戚姬有什么,居然现在掌管后宫,思虑至此吕雉人生立刻有了新目标。 “夫君兮……夫君,很好,吾吕雉为刘家操劳家事,生儿育女,那贱女倒真是好福气。”吕雉那温柔的眼神变的坚毅,也变的更加明亮。 至今,吕雉尚未见过戚姬,曾经在听闻刘邦立为汉王后非常开心,也听说过刘邦身边多了个定陶戚姬,当时并未在意,毕竟一个王有个三妻四妾不算什么。 如今的吕雉再不似初从楚军归来一样显得苍老和疲倦,变的容光焕发,眼睛炯炯有神,这女人有了志向如同坐月子一般,获得第二次生命。 吕雉道,“大王何在,引我前往。”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张良陈平劝汉王 不仁在先休怪无义 小标题:吕雉今非昔比心智变张良出关劝汉王 早有可人的侍女上前回答道,“大王仍在中军大帐内,似在接见重要之人,王后是否在……” 吕雉很肯定的打断侍女道,“带我前去。” 汉军中依旧弥散着喜悦的气氛,迎回刘太公,拟定盟约,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至少不用再上战场,没有生命危险,回家抱着老婆过日子,多香。 虽然项羽有着依靠刘太公要胁的意味在,但不管怎么样,能停战还是好的,戈矛无眼,活的好好的,谁想死呢。 这个喜悦的气氛中又多出一丝丝异样,那就是张良的到来。 此刻守在中军大帐的是樊哙和周緤。 大帐内的则是郑忠领着月影卫守护着。 樊哙是名将军,一直坐镇一支军队中,很少会像这样作为郎中来护卫中军大帐的。 周緤也一样,如今同样是一名领兵的战将,却也一样负责中军大帐的戒严,可见中军大帐内进行的事情有多重要。 在大帐内,郑忠取代已经战死的奚涓统领月影卫,成为暗影尉的一员。 不仅负责刘邦的安全,有的时候也会受陈平的调迁,配合其他暗影尉执行暗战。 此刻帐内的刘邦是兴奋开心的情绪,见到张良刘邦就是会有这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遭遇雍齿背叛,四处求人帮忙时遇到张良的兴奋。 如此茫然的前方似乎开朗许多。 不久前楚汉焦灼数年的征战,明面上汉占据绝对的优势,可关中已经有些吃紧,此乃不利其一,其二是韩信自立为齐王,彭越开始有保持中立的势头,赵地虽在张耳手中,但难免会生变;其三是项羽有人质在,优势逐渐变劣势,难道这是物极必反? 如果不是灌婴降下彭城的消息传来,刘邦都有些怀疑人生。 好好的优势,咋就会变成不利,刘邦感到眉头前方又是一团乌云,看不清前路,如同当年无家可归的感觉,他自然想到张良。 现在已经签订鸿沟盟约,刘太公已经迎回,可这种决定刘邦不知道对不对。 数载的激烈交战,尤其是彭城大战,死那么多人,耗费那么多粮草、辎重,难道就这么半途而废? 讲真的,抛去不确定的因素,汉现在已经占据大半,就这么罢兵言和,有点功亏一篑的感觉, 如果自己百年之后(去世之后),不出百年,恐怕天下又会陷入战国混乱的境地,心中的那个理想无法实现。 刘邦少年游侠时的心境,在那个时候刘邦就立志成为国侠,目的就是要尽自己的能力给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如同自己的偶像信陵君,使得诸侯不敢谋魂十余年。 这个心志在刘邦成为汉王后就上升为统一天下,让天下免于纷乱,还天下一个太平。 就在盟约制定的第二天,刘邦就接到张良出关来广武的消息,刘邦立刻放下一切事务来接见。 张良、陈平等谋士齐聚大帐内,大帐外的吕雉却眉头有些发紧。 此刻她的神情面带微笑,但她已经不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子,也知道孰轻孰重。 吕雉本是来向忠于自己的人要个赏赐,可见到自己妹夫樊哙和周緤都在外面守着,就知道这大帐她不适合进去。 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又不能立刻回去,这让吕雉在众侍女面前没有面子。 吕雉沉思一会,对樊哙言,“妹夫,寻机告知大王,我有楚军之秘需当面告大王。” 樊哙见吕雉前来已经得知她为何而来,但刘邦交给的任务必须要完成,故而他很规矩的称呼吕雉为王后,意思是要公事公办。 不过吕雉却没有以礼制的身份来压樊哙,而是以家人身份交谈,但三言两语之间就让樊哙有些冒汗。 樊哙心说这姊们说话怎么和以前大不一样。 樊哙自从跟着刘邦打天下后,几乎没再见过吕雉,之前吕雉和吕媭姐妹还时常串门,后来更是在沛县相依为命,但樊哙和吕雉交谈的机会不多。 在樊哙的印象中吕雉不过是一个非常能勤俭持家的女人,可没曾想如今望去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刚毅味, 怎么说呢,闭上眼睛,樊哙感觉这是一个有着本事的男人在和他说话。 换句话说现在的吕雉给樊哙的感觉没那么亲。 既然是楚军之秘,樊哙不敢托大,立刻允诺待帐议结束后立刻向刘邦递话。 吕雉离开的时候,跟在她身边的侍女眼睛有些发亮,她们没想到这个有些苍老的女人竟然是如此般的人物, 起初认为跟着这样的人是没有关中跟着戚姫舒服,认为跟着戚姬才有前途。 因此有些侍女故意花钱买通刘邦身边的人,这才没有被分配到吕雉身旁。 那些没有钱,也没有一点关系的只能在心中默哀自己的前程,可现在看这女主似乎不太一样。 搞不好等到这吕雉回到关中,一切的风向标都会变。 这些侍女都是有些关系的,甚至有些倒盼望着能够和某个侯爷结个缘分,都是八面玲珑的女子,不然在王侯之家混不过一个月。 她们打听过关中太子爷的生母可是眼前的主,所谓母以子贵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女主铁定是关中的后宫之主。 况且刘邦迎回吕雉的当天就已经给予大汉王后的规格,礼仪虽然从简,但王后的礼制已经初见端倪。 望着吕雉离去,樊哙看向大帐…… 人都有迷惑的时候,大帐内的刘邦现在更迷惑,纷争数年,未能完成心中理想,那心里的滋味甭提有多糟,可刘邦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 不过当面对张良时,刘邦没有藏着,含蓄的表达出来自己的困惑。 张良反问道,“大王,臣正为此事而来,汉已占据大半,而诸侯多附之,此天亡楚之时也,何故与楚鸿沟为约?” 说起鸿沟条约,刘邦就不得不掰扯一下起因,“项羽以刘太公要挟,不得已而为之,吾与项羽皆知不过缓兵之计耳,幸得陆贾、侯公之力,吾父方归,现侯公之策已成,如之奈何……” 说起这鸿沟条约,就不得不提一下陆贾和侯公这两位。 陆贾为迎回太公而摆脱后顾之忧打下基础,虽然没有一次成功,但其功也是不小的, 这点刘邦心里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给其定功, 这侯公就不同,他是直接促成鸿沟条约的大功者。 提到侯公,刘邦这才响起来询问身旁的石奋,“可曾找到候公?” 大家的注意力稍稍向侯公转移。 石奋回应说侯公已经隐于茫茫大山之中,已经寻不见。 听闻此言,刘邦一愣,张良和陈平则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刘邦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也罢,隐退之前,可有话留传。” 石奋恭恭敬敬的将流言重复,“老夫为止戈息宁而来,如换得天下太平,此生足矣,不足以受大王功。” 实则此时的侯公骑着毛驴行走在深山里,看着天边的风云变幻,眼中闪过一丝隐忧,忽然仰头叹息,“悔不听师兄言,世间事岂由辩士而改,山雨欲来,楚汉之争竟无法阻挡,是老夫逆天而行,或黄石老儿教徒有方,天下终究归一,老夫无颜再出山。” 侯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如果天下归一乃大势所趋,无法阻挡,他出山劝楚汉停战以鸿沟为界,那就是逆天而行。 此时的侯公自然不知道他的努力将在今天被打破。 听闻石奋的话,刘邦长叹道,“此天下辩士也,神踪无影,所居倾国,可号平国君。天下有辨才者当如平国君献策平天下。” 简单的几句对侯公的称赞后,刘邦就将话题拉回来,继续聊眼下的事情。 张良道,“以人质为胁,此约非楚之诚意,乃楚撤险归安之计耳;项羽不仁在先,大王何故使万千将士之血付诸东流。” 张良之言可以说直击刘邦的心坎,算是说到刘邦的心里头。 刘邦心神已起,眸光闪动,陈平见机立刻补充道,“项王失根基,又连折良将,所赖之将寡且疑,汉追击必可取,不如趁此之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 陈平和张良的几句话已经钩动刘邦的心,他也不想就此放项羽东归,生死之战历经数载,大家都想夺得天下, 如今汉占良机而放弃,刘邦恐怕至死都会后悔,但刘邦心里有顾虑,开口道,“寡人与项羽皆知此为缓兵之计,不过为退守争取时间耳,楚虽兵疲食尽,然项羽用兵非常理可论,现寡人精兵猛将多在各自征战,寡人现可战之兵少,恐不足以攻取楚。” 张良见刘邦心思已动,追言道,“项羽兵虽十余万,然弗敢走梁地东归,而选择拔营南下,定是恐与彭越纠缠而生变,击彭越之心尚且不足,楚之战力虚也……”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汉王拔营欲追项羽齐梁诸侯王心生疑惑 小标题:出使齐梁共击楚,只让马跑不见草心生疑惑 古代战争什么最重要,除却英明君主和能战善战的骁将,那就是军情,也就是情报。 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冷兵器时代且骑兵尚未成主战力时,情报有时往往成为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张良在出关的路上已经调动暗影卫探查西楚军的一举一动,得知项羽居然拨营南下,这是要统道而行。 张良对项羽进行一轮的分析,不敢走梁地回彭城,这其中隐含着两个重大信息。 其一是项羽也意识到昔日霸王名头如今大打折扣,已经不似从前那么威严,如果走梁地,保不齐那彭越会趁机发难,到那时项羽楚霸王的名头将会彻底臭掉。 另一个重大信息就是项羽也认为彭城不一定能顺利接手。 此刻的彭城尚在汉将灌婴、靳歙等将手里,尤其是骑将灌婴在不久前再次打出一个震惊的战绩。 对于灌婴这个人,项羽起初是没太在意,等到他击败自己的得力骑将项声后,不得不注意此人, 不过也仅限于项声轻敌,不熟知汉骑兵的打法而已。 认为只要自己率兵打回去,灌婴会像外黄打彭越一样,甚至比彭越还溜得快。 可苦、谯战场的变化让项羽心头一震,最终才决定拔营南下走陈,而非东进打进彭城。 之前苦、谯等一带是由亚将周兰控制,这一带相当重要,它们是泗水郡、砀郡、陈郡的交接处,向西可以阻挡彭越,向北可以迎接项羽南下,向东可以进攻彭城。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聚集的散兵在苦、谯,而且还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周兰负责防守,怎么就被灌婴打败了,周兰自己也再次成为灌婴的俘虏。 其实当时灌婴再次俘虏周兰后,就一句话问周兰服不服,不服的话再打,到时候灌婴就不会打的那么温柔,周兰的那些兄弟估计会大半死在汉铁骑之下, 于是周兰劝麾下的那些楚将缴械投降。 接连被俘虏两次,这非常打击周兰的信心,信心崩塌,周兰从汉。 那些和周兰关系的不错的继续跟着周兰,那些关系一般的也选择投降。 于是这个三郡交界之处的要地居然又归于汉的控制,这下项羽彻底打消走梁地东归的打算,而是改走南下陈郡,执行灵常的建议,准备建西都。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张良和陈平的耳朵里,没错,是张良和陈平的耳朵里。 现在群臣诸将大多在计划着西归关中的事宜,关心项羽是怎么回彭城的人很少,即便有也不会多想。 毕竟谁不想享几年太平日子。 张良说出项羽南下入陈后,刘邦的神色变的凝重,只听陈平亦道,“项羽趁夜悄悄拔营,行军速度极快,定时急着入陈郡,必有隐情。” 听闻账下两个大谋士都同意追击项羽,刘邦终于心动。 汉四年的九月(相当于后世的十月)已经天寒,很快就要入冬,到时天寒地冻,甚至大雪封路,战事就不得不停搁, 一旦项羽缓过入冬的数月,必然恢复元气,到时候再想取楚,难也。 思虑至此,刘邦眸光变的坚毅,“传寡人令,星夜追击。” “大王,不可贸然追击,楚虽疲,然战力犹存……”刚下令追击,张良又道出反对的话,这让刘邦有些纳闷,不过心思活跃的汉王立刻明白张良之意。 刘邦道,“子房,可有良策教吾。” 张良道,“此次追击项羽,务必一战而定天下,四海皆苦,纷争该由大王结束,陈距离砀地较近,可先使彭越南下相助,同时命使者约齐王信亲率大军会于陈; 大王与彭越合力可牵制项羽,待齐兵至可围取项王。” 张良的策略是为确保万无一失,需约彭越、韩信一同灭楚,三股势力合力,必可灭楚。 陈平听闻又补充道,“大王亦可通知各地战将,向陈郡回兵,完成合围之决战,彼时项羽插翅难飞。” 从战略上张良要刘邦联合彭越和韩信,这两位都有王的资本,而且韩信已经自立为王,也已经承认其为王, 彭越虽然名义上是魏相,但为王的心意已愈加明显。 至于黥布目前正在和刘贾、卢绾二人在南方对付周殷,如此可谓彻底实现包围项羽的战略构想。 在战术上,陈平又提出将目前在各地征战的骁将召回回,一同会合于陈,如此可增加汉的力量,以防其他诸候有不臣之举。 只要灭掉项羽,西楚很难再玩出花样,像章邯当年灭掉项梁后以为楚地不足为惧,便北上赵地而错失一鼓作气灭楚的情况不会出现, 因为陈平善于经营情报网,对楚地较为了解,不会出现第二个项羽。 可以说陈平已经想到击败项羽的情况,提前做准备是好的。 听闻张良和陈平的话,刘邦心中对灭掉项羽的信心又增加几分。 追击项羽的目的是灭掉西楚,刘邦也意识到此次追击的意义和不同之处。 昔日杀来杀去,虽是几番较量,不过大家都还好好活着,不过是要天下的掌握权而已,如今真要杀死项羽,刘邦的心里怅然若失。 击败对方和杀死对方是两码事,要杀死不羽,项羽岂不拼命,项羽一旦勇猛起来,还真是不好说, 将天下目前最具战力和实力的二人即彭越、韩信叫来,这仗才有十足的把握。 约两位诸候王合击楚不是小事,出使的人选相当重要,于是刘邦看向陆贾和随何等辨士。 在众辩士中能够引起刘邦注意的,目前不多,最得刘邦之意的郦食其已经为汉献身,当年能够与郦食其并驾齐驱的唯有陆贾,但两个地方需要两个使者。 陆贾不用说,必然领一个任务,而侯公已经隐退,有所建树的辩士中刘邦又想起曾劝黥布反的随何。 刘邦对二人说:“约梁、齐之兵前来回合,就有劳二位先生。” 对于谁去齐地,谁去梁地,刘邦让他们自己选择,陆贾由于上次没能直接迎回太公,虽说有铺垫之功,但终究未能尽兴,于是选择远涉齐地,随何接下任务后就急急忙忙赶往梁地。 话说在刘邦下令拔营南下追击时,远在陈县的一人心中起波澜,难以平静。 此人曾为西楚的一员悍将,如今被人称为陈公,是陈县县令,名利几。 陈县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这里建造有张楚的王宫,可是秦末第一位反秦英雄陈胜的王宫之地。 利几能成为陈县县令,除却曾经在矩鹿之战立下的功勋外,还送不少礼,走动很多关系,才如原以偿来到陈县做县令。 可现在利几听到一个消息,内心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故而他召集曾经的旧部下连夜商议。 这些部下多已经为县丞、主吏掾多年,日子过的比较潇洒,深夜赶往这曾经的张楚王宫,心中多少有些牢骚。 “消息可真乎?”县丞一脸的震惊。 利几心中有些不爽,心说做为陈县二把手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陈县的主吏掾替利几将内心的不悦表达出来,“项王欲建西都于陈,若不知乎?生活太惬意乎?” 如此一言,县丞有些脸红,但项王欲立西都这事真的很大,他居然一点不知,额头立刻渗出汗珠。 如今九月(相当于后世的十月)的天已经凉意四侵,但却挡不住陈县县丞流冷汗。 利几便开门见山直接询问一个根本问题,是否要立刻出发,北上迎接项王的到来。 项王南下这个消息,利几已经从派出去的斥候打探到,消息千真万确,楚汉敲定鸿沟条约已经小范围传开。 不过利几从鸿沟条约的混杂声音中听出一丝丝不同寻常,这鸿沟条约没有在楚地大规模传开,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几人便为此讨论起来,最后的结果是不管鸿沟条约能维持多久,但项王要来是必须迎接的。 鸿沟条约没有大规模的传递开,也没有普天同庆的意味,这个情景让利几决定未雨绸缪,因为随着项羽的到来战火很可能会延伸至陈。 帐下跟随利几的兄弟觉得他多此一举,等到调动兵马戒严后, 一个汉使入梁地,一个汉使奔赴齐地的消息传到城中,众人默然,也更加确定利几心中所想。 随何入梁地,没有立刻见到彭越,而是先与奚意交涉。 奚意何须人也,叙说前文,多聊一句,这人曾是魏郎,是魏王豹的郎,随着魏豹一起被俘虏,刘邦将其调离魏豹的身边,分散魏豹的力量。 那个时候奚意还在为前途发愁,阴差阳错被分配给彭越,助彭越扰楚,后听闻魏豹被杀,奚意彻底跟定彭越。 奚意此人心中存有一股忠义,当初魏豹对他很好,如今魏豹被汉所杀,他的心也跟着倒向彭越,没再想着他日再回到汉庭任职。 奚意一心一意协助彭越收复梁地,扰西楚,深得彭越的赏识,期间他认定彭越日后会是一方诸侯王,跟着彭越混挺好。 如今听闻汉使来梁地,奚意本能是有点排外,不过他经历过上一个‘雇主’倒下的境地,知道人情冷暖,退路还是要留的。 对随何可谓好吃好喝的供着,照顾的很周道,之后他就和彭越在密室中进行密谈。 “彭相国欲何以对答汉使?”奚意开门见山。 彭越托辞没立刻见随何,就是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但他也知道不能拖太久。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汉追至阳夏不前 项羽闻讯耐心等待 小标题:追至阳夏止步不前,闻汉追来项羽不急不缓 利几决定向北迎接项羽暂且不提,单说刘邦下达拔营之后,汉军一路南下,行至阳夏,刘邦下达临时驻扎的命令,不再追击, 诸将有些迷惑,不是要追击项羽嘛,现在项羽已经一路南下过固陵而去,如果让项羽进入陈县,那座城池可是固若金汤。 彼时再击,就会费好大劲,不如趁其未入城,来场突袭的野战。 至于为什么诸将不敢问,大家都悄悄来问樊哙,因为大家都知道樊哙和汉王刘邦的关系,从中或许能得知些什么,提前做准备,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 实则樊哙也不知道,别说将军级别的樊哙,即便是做为韩王级别的姬信一时间也未得知刘邦止军的原因。 所谓兵贵神速,应该加快进军才对。 故而诸将的疑惑都汇聚在樊哙的肩头,不过樊哙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信任也不能无休止的消耗,于是他决定去问张良。 张良告诉樊哙,汉需要等建成侯(又是刘邦所封的魏相)彭越和齐王信的消息,汉军士卒犹多畏项羽之军,只要这两亲位自率兵马而来,汉军兵将无惧。 多余的话张良没再言语,樊哙知道张良这样的人物言语都是金贵的,不会轻易开口,如开口必然一语中的。 樊哙这才知道刘邦这是在等陆贾和随何的消息。 两人出使时特派有几名善骑射之人相随,为的就是能快速向刘邦回报情况。 诸将从樊哙身上得知刘邦的意图后,就把心思开始转移到如何对战楚军,如何多多立功,为日后千秋万代打下一个好的开端。 昔日汉兵见楚军多畏惧,今日却似看闪闪发光的金子,那些仿佛是走动的宅地。 汉将更是期盼着在灭楚一统天下中立下大功,他们的眼神和期盼的眼神没能逃过断后的楚军眼线。 楚军走的很快,最快的莫过于项羽,胯下一匹乌骓马风驰电掣一样,将后方的呼喊声都淹没在风中。 回想当年彭城大战,追着刘邦打,如今却不得不灰溜溜跑掉,还不敢走梁地向东,只能向南遁走,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时心中郁结,唯有快马飞奔宣泄心中的愁绪。 待情绪稍缓隐隐听闻后面有喊话,项羽这才缓辔而行,调转马头一看竟然是项声纵马而来,紧跟而来的是项伯。 这叔侄俩纵马而来,项羽心头一动。 莫非刘邦不顾合约,立刻追来? 不应该,刘邦和他虽然有时候会对一简之约不放在心上,可鸿沟条约好在是经过一番操作完成的, 该走的礼都走过,即便撕毁也要找个借口。 当年项梁不少给项羽讲述列国争霸时大家将盟约当做破布的情况,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大打出手,盟约这玩意不存在的。 故而项羽后来也没把怀王之约当回事,怀王都是我项家立的,哪有资格谈合约。 项羽没当回事,刘邦却当回事,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后来刘邦来个约法三章,结果这个合约依旧被项羽视作无物,来个火烧威阳,杀死秦王子婴。 刘邦见项羽不守约,也开始不守约,吞下三秦后,又继续东出争夺其他诸候的地盘。 虽然两人对合约有时候不那么当回事,但如此两人正式签订合约还是头一次,即便要毁约,也要找个理由意思一下。 可现在连个借口都没有,他项羽前脚刚走,刘邦后脚就跟上,这才多长时间,这么快? 项羽有点恍惚,或者说他不太相信,他希望等到自己缓过劲时刘邦再找借口挑衅,到时候狠狠教训一顿。 项声道,“大王,汉军追来。” 果然追来,项羽经过一番风驰电掣,心中已经平静下来。 眸光看向项伯,“汉军如今在何处?” 项伯道,“据后军回报,汉军已至阳夏南。” “来之甚快。”项羽眉头微皱。 项声道,“果然如大王所料,汉王太过无耻,居然反复无常,撕毁合约竟如此之快。” 项伯则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道,“鸿沟条约不过缓兵之计,大王与汉王皆心知肚明,如今汉军已至,当击否?” 项羽此刻心中忽然心生一计,但不知道是不是可行,便先问项伯的意见,“叔父以为如何?” 项伯道,“楚军士气不高,汉军趁胜追击,且再无后顾之忧,不宜与汉战,当加快行军入陈,于陈修缮壁垒,以逸待劳,可挫伤汉军。” 项羽道,“吾亦知楚军士气衰弱,寡人有一计可激发楚军士气,原与叔父商议……” 三人紧急商榷后,皆同意项羽的做法,先是将汉军追击而来的消息通报全军,尤其是强调汉王出尔反尔不过数日间。 楚军士卒闻言,各个义愤填膺,皆言汉不讲信用出尔反尔。 之后项羽不急不慢,大军一路继续南下,楚军的士气一路上被项伯的宣传给拉高。 项伯一向以义字行事,如今对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也是非常气愤,故而他操刀来陈述汉之不义,很快起到效果。 项羽见楚军士气不断上涨,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下,心情稍微放松却看到前方烟尘滚滚。 从签订合约,到决定追击,一直追到阳夏南时,已经过去十余日,如今已经是汉五年的十月(十月为岁首;相当于后世的十一月),天气已经寒气逼人。 可这陈地(陈郡)奇怪的是出奇的干冷,此刻时不时刮起呼呼的北风,刮的飞沙走石。 陡然间见到前方烟尘滚滚,战场断杀多年的项羽暗道不妙,这分明是前方出现兵马。 如果是汉军或者其友军杀来…… 这一想,项羽就倒吸一口凉气。 前有来者,后有追兵,两相夹击,大大不妙。 即便项羽神勇异常,但也不敢保证在夹击之下能够讨得便宜。 项羽看向项声,只见项声已经从背后取出那两节兵器,双手一对接,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杆长枪。 乌色虎纹的长枪! 项声明白项羽的眼神,这是要准备杀出拦截的架势。 就在此时听见一斥候慌忙来报,“大王,陈公利几率军来迎。” 听闻是陈公利几率军前来接应,项羽警戒的心才松懈下来,便吩咐项冠去和利几接应,准备入陈县。 途中项羽则召集钟离眛、季布、灵常、召平、项伯、项声、项庄等就行密集的商议,探讨应对汉军追击的情况。 召平这次负责的断后,为撤退争取时间,钟离眛则是负责右军,季布负责左军,前军则是由项声统领。 灵伯和项庄、项伯陪伴在项羽身边,处于中军之中。 几人商榷后一致认为楚军当快速入陈县,在陈县做好布防,以逸待劳,由陈县以及周围城池作为后勤补给,与汉军对峙将不成问题的…… 汉军大账内燎炉火光闪烁,丝丝暖意在大帐内弥散,即便如此,刘邦还是紧紧身上的绍貂皮衣,眼睛盯着炉中的炭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刘邦才对不远处的石奋道,“取些酒来……不,取些温汤。” 石奋知道刘邦最喜爱饮温鸡汤,早就备好,端上后便无声无息的退在一旁侯着。 喝着鸡汤的刘邦眼神时不时看向帐外,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刘邦立刻放下鸡汤,询问道,“如何?” 来人是郎中郑忠,一进大帐,就不断的挫手,然后捂捂嘴,感觉舌头灵光才开口,“大王,建成候(魏相彭越)彭越,齐王信已同意出兵,亦派出使者,想必不日便到。” 刘邦点头对石奋道,“速速请成信候、陈先生入账。” 一直跟随刘邦的石奋自然知道这成信候是张良,陈先生自然是陈平,都是非常厉害的谋士。 此刻张良的封号为成信候。 张良与陈平到来后,帐内还有几人到来,分别是韩王姫信、靳强、樊哙、华寄、元顷等。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汉止军刘邦定合纵之期 项羽入陈地议拉拢之计 小标题:汉止军商榷合纵刘邦终定期,项羽入陈紧急议化解之计 张良的眸光从诸将身上略过,最终落在刘邦的身上,只见刘邦的眼睛发亮。 神色不错,显然对回馈回来的消息是满意的。 刘邦见张良和陈平进来,立刻从蒲团上起身,迈步向张良迎来。 刘邦笑呵呵的,“子房,韩信与彭越已答应出兵合围项羽。” 张良见刘邦待自己始终是这种很亲切的礼节,甚至是对自己的独一份,这让张良心中多少有些压力。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刘邦这位王者很特别,他对待每个人才好像都有配套的接待方式。 对张良是礼敬有加,在其面前绝不自称寡人,也是直呼张良的字,更不以王者自居。 对陈平也是很礼遇,但却少一分亲近感。 总之待人接物都不太一样。 张良言有二人相助,大王定天下矣,陈平则说项羽必有最后的挣扎,为完全之策,需等到各方诸侯汇聚后,再进行灭楚之战。 刘邦显然心情不错,招呼二人立刻落座,端上热气腾腾的野味汤,开始灭楚计划。 张良开口道,“二人虽同意出兵,然需敲定会兵日期,未见兵马,仍不可大意。” 对于约定日期,刘邦非常赞成。 虽然韩信和彭越同意出兵,但什么时候出兵很重要,刘邦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项梁。 回想项梁当时在追击秦军就因为诸候的兵马迟迟不到,而被章邯干掉。 刘邦不想成为第二个项梁,故而他同意约定日期,根据距离的不同,最后只能将攻击楚的日期,以齐王韩信的到来为准线。 “战机稍纵即逝,待各路诸侯会合,恐项王已戒备完善。”韩王姬信提出心中的疑虑。 韩王姫信的疑惑得到诸将的回应,大多担忧时间过长,一旦项羽戒备完善,再取就比较费力。 悄然追击,给予出其不意,最好来个夜街枚什么的,直接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保证效果好。 可如果在阳夏南止军不前,用不多久,楚军的斥候就会发现,项羽就会知道汉军追来。 汉欲击楚昭然若揭,项羽必有对策,或许在盟约前就已经有所防备。 不过到时候恐怕不是汉击楚,可能楚会主动击汉。 原本楚汉在广武对崎,汉占据地利、人和,还有敖仓的粮草储备,楚处于劣势。 可时间一长,攻守之势将会发生变化。 汉将靳强也发表意见道,“齐地虽距离遥远,然齐王信善用奇兵,使其加快行军,必不会太久。” 汉将华寄听闻二人所言,也发表意见,“大王,约共击楚之时,宜早不宜晚。” 好嘛,诸汉将中十有八九都赞成时间不能拖的太长。 刘邦深以为如此,便问群臣诸将道,“诸公以为何日为期?” 如今能跟刘邦坐在一起商榷对策的,哪个不是官在九卿中甚至位列三公,更有王者参与,刘邦统一称呼为公。 到场的皆已封侯,即便是一向不服刘邦的王陵也是雄霸一方的诸侯。 关于行军速度能精确到几天,这方便自然是厮杀在战场上的老将有发言权。 粮草运输、兵器辎重配备、人马饮食时间、行军路线等等都要考虑到,张良和陈平亲自带兵征战一方的经验不多,即便陈平曾率兵降过殷王,但实战经验太少, 而张良之前辅佐韩王成攻略韩地时多是战不利,没有很好的胜利经验,更没有长途奔袭的经验,具体精确时日他们都没有发言。 在张良看来,战略已定,剩下的就看刘邦的执行力,他曾一度感叹,若是韩王成有刘邦一半的执行力也不至于那种命运, 在陈平看来,张良的战略似乎每次都很精准,甚至能力挽狂澜,改变汉的弱势,他所能做的就是查漏补缺。 毕竟人无完人,陈平所建议的多在战术层面,尤其是心里层次。 从心里层面分析,越往后天气越加寒冷,彼时天寒地冻,不利于作战,士卒也思止戈,然此时恰恰会有意想不到的战机。 在楚军思止时出击,从士气上会压倒楚军,这是陈平的一个另类意见。 不过张良心中一直有话想给刘邦言,含沙射影的提了几句彭越,意思是这次相约击楚能否顺利进行,要看梁地兵马是否迅速。 不过刘邦的注意力一直在诸将讨论相约日期上,没有顺着张良的意思去深思。 以樊哙、靳强为代表的汉将认为十二天是最好的期限,齐兵主力如果日夜兼程,十余天差不多能到。 从临淄到陈县有五百七十多公里,按十天时间计算,一天要行军五十多公里。 如果有粮草辎重随军是不可能完成十天到达,但如果挑选精锐以轻车骑行军,只带十日干粮火速赶来,那是可以如期达到的。 彼时可完成对项羽的围困,只要能困住项羽,待后续步军赶到,楚必亡。 汉将认为用战车可输送步军,虽然输送不多,但足够让万余精锐先到达。 梁地彭越距离较近,全部精锐到达五日即可。 彭越五日可至,齐王信精锐十余日可至,刘邦陷入沉思。 直到酒爵中的温酒变凉,刘邦才开口,决定十月中旬即十五日左右合击。 敲定时间后,刘邦就不着急行军,而是将信息先传回去,待两日后才继续引兵南下。 陈县北,利几迎接项羽后,又主动承担起完善防御线的督造。 挖壑沟,筑高墙,这些都在利几锐利的眸光中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此时的项羽正在和几个自己信重的人商谈着化解此次危机的方法。 帐内温酒四溢,肉香扑鼻。 项声兴奋不已,“大王,楚军士气高昂,皆怒汉背信弃义,欲为大王战,以出恶气。” 闻之,项羽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心中底气上升,项羽很自然的看向项伯,“有劳叔父为士气费心……” 项羽本想夸赞几句,但见项伯的眉宇间依然有愁丝,便没再进行下去,则话锋一转,“梁地情况如何?” 说到梁地(又称魏地),项羽心中也是一阵的郁闷,不久前和刘邦对峙广武、成皋之间时,他曾率军收复梁地十余城,还差点屠掉外黄,把彭越打跑。 按说项羽离开后,梁地坚守一段时间不成问题,谁知就在项羽签订鸿沟合约前不久,梁地城池逐渐被彭越收复的消息传入项羽耳中, 这也是促使项羽急欲以人质为交换条件,换取撤兵以做喘息之计。 梁地的断绝,即便彭城不丢,他项羽和后方的联系也被切断。 彭越逐渐收复梁地,使得项羽最终决定不走梁地东回,而是南下陈郡。 如今入陈地界,占据地利和资源,优劣之势进行转变,攻守之势也将不同,面对刘邦的追击,项羽没有立刻主张反击,而是听从项伯、灵常的建议,先采取纵横之术,即努力争取彭越、韩信这两股大势力。 韩信虽然难以拉到自己这一边,但上次的出使多少给韩信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再接再厉,即便不从楚,能中立一段时间即可。 彭越是项羽非常痛恨的人,但这次项羽压住自己对彭越的愤怒,采取拉拢的手段,故有此问。 听闻项羽的问话,项伯道,“彭越苦战初复得十余城,士卒尚恐楚且疲,其战心不足,大王又许以梁地,乃断其为汉略梁地之心,然仍需大王割爱,再赐予王印,以确定其南魏王之名,其可为王所用。”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霸王服软连诸侯 韩信心乱思隐忧 小标题:项羽心生无力合纵诸侯,应汉离齐韩信心徘徊 当初彭越没有追随自己入关,故压根没想过要封其为王,毕竟天下就这么大,没那么多土地分。 司马卬虽然没有随项羽入关,但他收复河内,再加上申阳收复河南一带,可以说切断当时章邯和关中的联系,这也是迫使章邯投降的原因。 等于司马卬为项羽的顺利南下,铺平道路。 最最主要的是司马卬曾受范增之意,欲渡河先入关,做项羽的先锋,只是被刘邦给堵住。 因此项羽封司马卬为王而没管彭越。 对于彭越,项羽几乎没啥印象,认为这不过是当年顺势而起的一方土势力。 如今答应封其为南魏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现在又要为其刻印,一旦授印,就再也无法反悔。 想到日后的梁地归彭越,在他彭城的东侧雄踞,在陈郡的北面横卧,项羽感觉很难受。 霸王卧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看得出项羽的不舍,项伯又追言几句。 与项氏社稷而言,其他都是轻的,待西楚国力恢复,变得强大之日,一切失去的都可以再拿回来。 项羽这才对灵常道,“令尹着人立刻备印,火速送往梁地。” 吩咐完拉拢梁地彭越之事后,项伯又将话题转向齐地的韩信。 韩信的实力,随着他逐渐平定三齐大地,加上他非常善于练兵和用兵,其麾下早已锻造出数十万大军。 抛却一路南下征战楚地的灌婴不说,留在齐的兵马足足有三十余万之多,其中也包括当时刘邦增援韩信的三万主力。 原本给韩信的兵马有十万左右(不算曹参的),在赵地被刘邦收走后,韩信在赵地召集兵马,得十万左右,如今三齐皆得,聚集齐兵三十多万。 还不包括曹参、傅宽等所引的本部兵马。 韩信的强大,将决定着今后天下的走向,故而项伯再次建议项羽继续派使者入齐。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项羽想想紧追不舍的刘邦,咬牙道,“可,只是许诺之事,叔父还需斟酌。” 项伯自然知道自家这个侄子所想,如今西楚后方被汉将灌婴给拿下,西楚岌岌可危,现在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今日舍,来日才能得。 项伯道,“齐王韩信已得三齐,大王不可阻挡其势,不如趁机承认其为三齐之主,并将琅琊郡分封给齐王信,信必不为难楚。” 项羽心中颇为感慨,当初一个小小执戟郎,如今居然能左右天下,心中百感交集。 项羽一听把琅琊郡也给韩信,心中一阵的肉疼,嘴角微微一动。 琅琊郡那可是紧挨泗水郡,是泗水郡的东北大门,还挨着东海,和东海郡作为泗水郡(治所彭城,今徐州一带)的东边靠墙,既能以此防患海盗,又可以为西楚输送源源不断的彪悍士卒,以及一些数不清的物资。 如果将琅琊郡给韩信,韩信将为四郡之王,其势力将太大。 比之当年的田荣还难对付!以现在韩信的表现来看,日后比三个田荣都难对付。 项羽道,“琅琊郡要分给韩信?吾乃西楚霸王,一言九鼎,若出此言,日后百代千秋恐难改变,此乃隐患也。” 项伯劝道,“如能合力灭汉,天下将归楚,强弱自有后人去分,只要楚历代君王皆行霸王之道,何愁失地不复得……” 后面的话项伯没有说,他想说日后历代西楚君王或西进,或南征,或北讨,即便是天下归一项姓都是有可能的。 项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意给韩信锦上添花。 三齐大地至今已经基本掌握在韩信手里,之所以说是基本,因为掌控三齐的还有曹参、傅宽、丁复这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准确说目前的三齐大地是有韩信、曹参、丁复、傅宽四个人掌控。 如果不是张苍留在赵地,那么把控齐地的将是稳定的铁三角即韩信、曹参、张苍,这也是刘邦为防止韩信权利过大,想出的铁三角,只是世事无常。 虽然肉疼,但与天下相比,不算什么。 项羽没有再让武涉去,而是换了一名使者奔赴齐地。 处在齐地的韩信此刻彻夜难眠,刘邦召集各路诸侯齐聚陈地,合围项羽的召集令他已接到。 虽然如今韩信也是王,和汉王刘邦同样南面称孤,可自己这个齐王是向刘邦讨来的,总觉得矮人一头。 如果不去,这等于公然和汉决裂,变相助楚,也会背上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骂名,这个骂名太沉重,沉重到韩信彻夜难眠。 韩信睡不着,齐王妃殷嫱也睡不着,二人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窗外的明月,许久殷嫱打破沉默,“大王,可是忧心楚汉之争?” 此时的韩信有些憔悴,这是长期睡眠不好的憔悴状态。 身体软绵绵的,走起路脚步都变的轻柔,自从成为齐王,不知为何总是会睡不好。 面对温柔可人的殷嫱双眼,韩信长长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最近总会忆起蒯彻之言,汉王待吾甚厚,世间当真唯有共患难,不见同享福之理?” 齐王妃殷嫱曾是贵族之后,见过太多为权利而斗的头破血流,知道在王权之上,兄弟情义都可以抛弃,何况这点交情。 殷嫱开口道,“王侯之家,父子兄弟尚且无情,何况他乎。” 这个话搁在不久前,韩信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为此他曾训斥蒯彻,如今蒯彻已经装疯卖傻隐藏起来。 韩信知道蒯彻这是自保手段,也没深究,更没管这蒯彻去向,渐渐有点忘记此人,可梦里却时常出现他的话。 直到此刻,韩信才知道张耳和陈馀之间的事情给他的触动有多大,已经深深埋进他的内心。 那么好的刎颈之交,说掰就掰,最后居然是如此收场,灭杀陈馀这一战,可是韩信的成名作,是他亲自参与的,越是如此,韩信埋在心里的种子越是发热发胀,如今已经发芽。 韩信道,“吾之齐王,非汉王本意,如今汉王召吾共击楚,败楚无忧,如真灭楚,难料是福是祸……” 韩信为王,无论是诸将给他的半推半就还是内心相信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自己来做王; 既然已经为王,就不再是臣子,首先不是汉王的臣子,这个事实韩信用一年的时间才真正意识到。 如果仅仅从张良二月踏入齐地,亲自代汉王赐印绶算起,到如今的汉五年十月,已经有八个月的时间。 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韩信内心才真正从汉之大将军转换成如今的齐王。 所思所虑皆是齐地,如今的韩信不仅要守住齐地,也想完成殷嫱内心的梦想。 这个梦想是还所居之地一个太平。 殷嫱希望韩信是一个仁义之君,不只是会领兵打仗,既然韩信为齐王,她希望齐地是一个太平之地。 韩信面对这个温柔可人且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人,再次吐露心声,“如今楚多半城池已失,各路诸侯汇聚,楚必亡,彼时汉疆接齐地;遥望难做亲,冤家做邻居,汉如袭侵齐,将轻而易举。” 韩信终于说出内心的结,之前韩信寻思自己立下这么大功,给个齐王当当算是功位匹配,汉王不会侵夺齐地, 可后来反复回想蒯彻的话,韩信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就是虏魏王豹、破赵代、灭齐国,立下这赫赫战功的不只是他韩信的功劳,还有曹参、张苍、张耳和灌婴的功劳,尤其是曹参和张耳。 曹参几乎是整个横扫河北的裨将,二把手,而张耳虽然将兵能力不大,可其贤明和威望却是不可小觑,使得略赵地少不小的阻力。 再者就是张苍,此人更是不得了,一路征战,张苍可以说把军政做的相当出色,使得征战迅速有效得到很好的保障。 灌婴更是协助他击杀龙且的主力,其所率的骑兵(郎中骑兵)可谓是天下精骑,在灭田齐中立下不少功, 而且这支骑兵是刘邦重点组建的兵马,灌婴更是刘邦的心腹。 有这些人在,他韩信请为假王,恐怕会真的让刘邦很不快。 不管刘邦心里如何想,如今已经称王,回不去,只能向前看,故而说出心中之忧。 “大王何故局限于三齐之地,汉疆可至鸿沟,如楚灭,可至泗水,然齐何尝不能东至楚地?”齐王妃殷嫱话不多,但句句都能让韩信颇为震撼。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相约击楚诸侯不从 刘邦心忧欲再问计 小标题:合纵击楚诸侯各怀心思,相约日诸侯无影令心忧 这话给韩信的震撼不小,一直以来韩信都在为自立为王和汉王的认可所纠结。 现在要赶过去合力灭楚,楚一旦灭,那么楚的地盘势必会被瓜分,到时候他韩信能分到多少,恐怕能分个鲁地(薛郡)就不错,或者东郡,泗水郡以及淮河流域势必会划入汉的疆域。 彼时汉的区域将从汉中、巴蜀、关中通过南阳郡、陈郡,一直延伸至泗水郡。 汉的势力将无比巨大,弱肉强食这个道理,韩信是懂得,凡是有雄心一统天下者,皆会谋动。 在初次分割西楚后不会贸然行动,但百年之后,后代之君必然会行动,韩信不知不觉想的很长远,他也不希望给自己后代留下隐患。 殷嫱的话让韩信心中一颤,如果自己在灭楚中立下大功,那么西楚的核心地段按道理应该能分到一部分。 韩信寻思,如今看来,项王有句话,自己有几分赞成,那就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吾本楚人,当回楚地为王,荣归故里也。 如能分楚居之,齐的力量也会加倍,如果能和彭越联合,就不惧怕大汉。 至于赵地,曾经能打爆,如果不听话同样可以打爆。 不过这些念头仅仅在韩信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即便仅仅是一闪而逝,却促成韩信的一个决定,那就是悄然给汉王施加压力。 天底下没有白干的活,如果令他韩信协助灭楚,就必须给出报酬。 所谓知恩图报,也是有一点的范围,在韩信给灌婴下令南征并降下彭城时,他对汉王的恩已经报的差不多。 慢慢的,韩信的心变得清澈,他让殷嫱先入睡,自己又秘密招来心腹栾说。 栾说先是韩信的舍人,后来做韩信军的长使,如今更是成为齐王韩信的守相,辅佐韩信管理军政。 韩信道,“梁地彭相国情况如何?” 栾说略微整理一下思路道,“彭越听信田横之言,保持中立。田横劝彭越自立为王,其意有借彭越之力收复齐地之心……” 想收复齐地,田横已无能力,加上彭越也不行,韩信不以为意,接话道,“彭越早有称王之心,所略之地皆驶仁政,与民秋毫无犯,意在得求梁魏人之心。” 栾说道,“大王,当如何回应汉使?” 韩信内心纠结,再一次长出一口气,他内心震惊,原来摆脱汉王的束缚那么难,可一旦跨过,必将是海阔天空。 韩信一字字的说道,语气不重,但斩钉截铁,“梁地不动,齐地亦不动。” 栾说明白韩信的意思,于是转身离开去传令韩信的嫡系军。 栾说离开不久,韩信又对身边的郎中道,“立刻召大司马丁复,上柱国李左车。” 在韩信自立为王后,他任命骁将丁复为齐大司马,目的是借助丁复在吕泽军中的地位,控制住齐地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那就是吕泽军的核心将领。 其次丁复还是楼烦将,当年受命代替灌婴入西魏之地(灌婴被召回助刘邦),协助韩信、曹参平定太原郡和上党郡,之后就一直跟着韩信征战河北,进而入住齐地。 丁复的作用在汉军中逐渐显现出来,韩信知道自己在汉军中的根基尚浅,要想这支战无不胜的汉军能心甘情原的奉他韩信为王,成为齐军的一部分,替他守齐地,非借助有威望的战将不可。 丁复就是韩信要提拔的人之一,故而拜为齐大司马。 李左车作为韩信之师,一向得到韩信的信重。 待韩信在齐地自立为王,欲巩固齐地时,拜李左车为上柱国,等同于上将军,使其协助自己打造一支强大的齐军, 重在自保齐地,二来也能参与天下纷争之战。 此时齐相国是曹参,手下有一支悍军,但不是韩信的嫡系军。 韩信以战而立,自然知道军队的重要性,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一支军队,这齐地还是无法掌控。 此刻在齐地的汉军组成比较复杂,在一致对外时能团结一致,可如果没战事,矛盾就会出来。 在齐地除他韩信,还有曹参、傅宽、丁复等重量级人物,这些无不让韩信感到汉王的影子。 汉王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枷锁,使得韩信有些透不过气。 汉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这点韩信一点都没有忘,可自己所打下的城池作为回报已足够,目前他只想守好自己的齐地,做自己的齐王, 最好能两不相帮,与世无争。 如今汉王相邀,韩信内心还是很纠结,在栾说走后不久,李左车出现在韩信那迟疑的眸光中。 李左车已知此来之意,见韩信面有忧色开口道,“汉使已至,大王如按兵不动,乃背汉之举。” 韩信说出自己内心的忧虑,“仆正为此忧,吾不忍背汉,然又不忍齐地将士跋山涉水,战死他乡。” 李左车道,“昔年大王连战连捷,天下震动,无数士卒或在大王麾下战死,或被大王之军杀死,杀伐果断,如今竟生不忍之心?” 韩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慈不掌兵,仆自熟读兵法之日就已牢牢记在心里,今日为王,方知将与王之别。” 韩信在李左车面前始终自称仆,以师奉之。 李左车看着韩信那真心纠结的表情,既欣慰,又惋惜,惋惜的是韩信自大将破茧为王之后,他就不再是往日那个睿智冷静的大将军。 欣慰的是韩信已经摆脱汉大将的定位,真正成长为一名齐王。 为王者与为将者大不同,为王考虑的不只是攻必克战必胜,要考虑的太多,很显然韩信不善此道。 李左车能揣摩到韩信内心的想法。 为王之后,韩信少一些为将的杀伐果断,多一些为王之后的犹豫和踌躇。 王者,是一个国家的引领者,他所思考的是方方面面,不只是兵事,还有民政、外交、用人等等。 方方面面都要考虑,这让只擅长用兵的韩信有些迷惘,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将齐国迅速构建起来。 这个时候韩信才知道他多么需要人才,这个时候他很自然的想起自己的师父李左车。 李左车直接道,“齐地初定,将心思定,此一难也;大王亲征,或遣将应之,此二难也……窃以为可调集兵马,然筹集粮草皆需时日,千里迢迢,兵马行走亦需时日,大王何不以此回汉使,兵马粮草调齐则出发,至于何时可会,大王可控。” 韩信闻言,觉得这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答应出兵,然何时会,这将由韩信说了算。 齐地已定,没有人内心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再持兵戈上战场,谁知道能否回来。 不过李左车为韩信指出一条道,内心已向汉,在刘项争权时要坚定不移的站好队,尤其是项羽使者提出送琅琊郡给韩信时; 队要战对,不过该得的利益也要事先想好,千万别因为一时的犹豫和失措而造成莫大的损失,甚至是今后的隐患。 韩信最后吐出内心深处的隐忧,即为王不自坚,没有得到刘邦的认可和主动裂土封王,他希望刘邦能像封韩王姬信一样,主动立之。 因不自坚而生隐忧,说白点就是怕刘邦秋后算账。 李左车给的建议是即如此,就多得城池以自坚。 心已定,韩信立刻命人回复汉使陆贾,之后与李左车商议,认为为将者只有君命,如今既为齐王,当为齐兵计,战无所获,其兵心力不足,可与汉王隐言,以汉王之睿智,必然知齐意。 先遣先锋将点兵出发,以作姿态。 韩信隆重接待汉使陆贾,然后送其归汉,齐地如何调兵,作何准备暂且不提,单说在阳夏南的汉军动向。 话说刘邦至阳夏南不前,与诸侯相约共击楚,静等回应。 汉五年的十月天寒地冻,可挡不住汉军欲灭楚的热情,在得知彭越、韩信答应如约出兵,刘邦的热情更加高涨。 彭越得知刘邦相约后,本想直接拒绝,但听从奚意的意见,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遣将率数千兵南下。 本部主力丝毫未动。 此举尤其和当年黥布只遣将助项羽一样。 人在大喜之时容易有偏漏,得知二人同意,刘邦没有细想,就对诸将下令继续向南追击。 韩王姬信率韩军和燕相昭涉掉尾率燕军为先锋,汉将靳强、元顷为右军,华寄、周灶为左军,周聚、申屠嘉等将为后军,夏侯婴、樊哙、阎泽赤、尹恢、刘钊等将留在中军从刘邦,大军拔营南下。 大军的行军速度不慢,随着大军南下的进度,刘邦脸上的神情也发生变化。 虽然刘邦常带微笑,但随着继续南下,面上的酒窝笑消失不见,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至固陵,刘邦传令全军再次停止前进。 大帐内,增添燎炉,暖洋洋的,但刘邦心中却发寒,张良已经谏刘邦深沟高垒,以备不策,刘邦已采纳。 实则在项羽放归人质无后顾之忧时,刘邦并不想放过项羽,询问可否追击,张良的建议全意是这样的。 可追击,但如果项羽回军主动杀来,不可与之战,需坚壁不出,搓其锐气,待诸侯会至再灭之。 故而军中士卒开始就地扎营,这让樊哙等汉将感到疑惑,不是说要追击项羽,怎么至固陵又不动。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诸侯放鸽子 祸根自此滋 小标题:齐梁不从埋下祸根,士气增长项羽欲行反击 很快帐外聚集很多汉将,很想弄个明白,但没一人敢轻易进去。 帐内的刘邦没有大发脾气,而是用询问的眸光看着随何,“仅遣将引数千人马?” 随何有些无奈点点头。 刘邦确实很生气,这彭越居然敢放自己鸽子。 原来刘邦是沿着鸿沟一路南下,名义上是巡视汉疆边界,这也让楚无话可说。 毕竟鸿沟以西皆为汉,也就是说陈地有一大半都是汉的疆域,自己引兵入陈地不过是看一看自己的地盘,项羽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已经渡过鸿沟来到固陵,这意义就大不同,傻子也能看出来,汉军这是要干嘛。 因为知道诸侯在约定日期会来,所以刘邦才率先渡过鸿沟至固陵,与陈县(后名淮阳)南北遥望相对。 这等于和陈县北的项羽军宣战。 刘邦心生寒意,这寒意来自两层,一层是自己被两位诸侯王放鸽子,致使自己陷入险地,另一层是刘邦对彭越已埋下杀心。 刘邦道,“彭越何所言,如实道来。” 随何道,“彭越言魏地初定,士卒尚畏楚,且楚势犹在,未可全去,越需留守梁地,以绝楚卷土重来。” 什么魏地初定,士卒畏楚,分明是借口,魏地(黄河南面的魏地又称梁地)楚势即便残存,不过苟延残喘,怎么值得彭越亲自领兵巡视。 就在刘邦心中气恼彭越时,再闻齐地的不良消息。 陆贾返回言韩信未立刻亲自率兵西来,言待粮草辎重齐聚再大举西来,只遣宣虎一将引兵先行向陈地而来。 听完后,刘邦笑曰:“齐王信恋齐也。” 苦笑一阵后,刘邦忽然脸色变得极其平静,眼眸中带着锐气,不知道是对彭越、韩信起杀意,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曾经同衣同车的君臣已经渐行渐远。 刘邦忽然对石奋道,“传诸将进账。” 片刻,文臣诸将分列两旁,刘邦问曰:“诸侯不从,可战否?” 诸将中当先迈出一人,乃将军樊哙,“大王,项羽兵疲粮尽,汉军乘势而来,可战。” 中尉靳强亦认为可战。 陈平道,“大王,项王就食陈县,据拥陈县之兵,优劣易也,诸侯兵不止,当坚守为上。” 张良没有说话,他看得出刘邦想战。 如今灌婴军、靳歙军、刘贾与卢绾军、黥布军皆未知,此时战不利,但他知道何时该劝,何时不该劝。 刘邦在帐内商议应变诸侯未至之策,陈县之北楚营内,项羽与诸将也在紧急商榷。 话说项羽得知汉军在追击,一直没有表态,等到汉军渡过鸿沟,到达固陵,项羽才表现出来,召集诸将,询问各部士卒士气现今如何。 季布说士卒皆言汉军欺人太甚,请战。 钟离昧言士卒多激愤,欲雪耻,召平则汇报说士卒们食饱饮足愿为大王分忧击退汉军。 看来项伯鼓动士气的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 令尹灵常则汇报一下军备的情况,由于陈县曾经遗留下来的物资,加上利几的用心经营,足以支撑楚军个把月。 汉南下拉长战线,粮草运转反受其累。 项声言愿率一千精骑去截烧汉军粮草,项冠则请为先锋会战汉军。 项羽思虑问诸将道,“彭越、韩信可发兵助汉?” 项伯道,“仅遣数千人耳,此二人持中立。且汉诸将尚未会兵,此时汉王孤立无援,可破之。” 项羽闻言大喜,“此乃天助楚破汉,即刻点精兵良将,入夜随寡人破汉。” 韩信和彭越没有亲自率军来会,仅仅是刘邦率军追来,这是自己找不痛快。 趁各路诸侯尚未会合,急击汉,如能生擒刘邦,这楚的弱势就能逆转。 在广武汉占据优势,楚越来越被动,没想到刘邦居然追到这里,看来上天真的帮西楚。 项羽知道机不可失,选择深夜准备来场突袭! 项羽亲自来部署战事,准备给刘邦一次痛击。 陈县之北有一密林,落叶层层,杂草丛生,可置伏兵,项羽对身旁的诸将道,“刘邦至此必疑林中有伏,可多插旗帜做疑兵,项声、季布伏兵于前堤中,钟离眛、项冠随寡人截其后,召平等将助灵常留守营寨,此战定可生擒汉王。” 部署一切完毕,已近黄昏。 汉营中樊哙坚持请战,认为趁士气高昂主动向西楚发起进攻,让西楚不敢贸然夜袭。 刘邦思虑许久,就同意樊哙的请求,让樊哙先击,韩王姬信配合。 刘邦处中军,走至林前,张良和陈平皆言此林中恐有伏兵,如项羽从后面袭击,林中再出伏兵大大不妙。 刘邦听从意见,在林前止军,欲火烧密林,烧伏兵,张良劝谏,“风势难测,恐伤己,不可取。” 刘邦这才取消火攻,命樊哙和韩王姬信先行,二人引兵出林,见无伏兵正欲回报,忽闻鼓声大作,项声与季布配合杀出,季布指挥步卒合围,项声纵骑兵冲杀。 樊呤持冷月双刃斧,率郎中骑掩杀,大杀一阵,因骑兵较少渐渐处于劣势。 这边季布与韩王姬信厮杀,由于出其不意,韩王姬信失先机,且战且退。 话说刘邦听闻林中传来阵阵厮杀声,认为楚军果然有伏兵,正欲遣将相助,张良再次进谏,“项羽用兵多走险招,且勇猛异常,恐林中厮杀乃是迷惑,项羽如从后突袭,大王帐下可有将抵挡?” 刘邦默然片刻,“眼下勇猛之将不过樊哙,能战项羽者,无有。” 刘邦在脑海里思索猛将,发现能勇战者不过靳强、樊哙、申屠嘉、尹恢等,然能勉强战项羽的不多,而且猛将樊哙又不在身边。 刘邦于是听从张良的提议,让靳强做好后撤的准备。 一旦有不测,就突围回壁垒。 刘邦的命令刚下,右后方就是一阵的骚乱。 原本先锋军是韩军和燕军,刘邦迎汉将击楚之意,进行调整,让韩王姬信与樊哙为先锋向前推进,燕军、元顷为右军,此刻遭受猛烈攻击的就是燕军、汉将元顷。 元顷战力不弱,但对上霸王项羽就只有招架的份,燕军则由燕相昭涉掉尾命燕将温疥出战,见元顷所引军战不利,挥军相助,共同阻杀项羽军。 温疥和元顷二将奋力厮杀,依旧无法阻挡项羽向前冲杀的步伐。 温疥作为燕将弓马娴熟,论马上功夫他自认不逊于汉军诸将,可此时一交手,他知道无法正面与项羽对抗,于是隐于军中。 项羽率军一阵厮杀,早惊动处于中军的刘邦。 刘邦正处于高处,胯下高头大马,眸光巡视四周战况,发现汉军作战不利,节节败退,畏楚的气氛又开始蔓延……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追击不利诸侯不至 二王皆虑淮南之况 小标题:刘邦追击不利坚壁固守楚司马周殷孤立无援心彷徨 恐惧就是瘟疫,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刘邦见情况不妙,果断下令撤回营寨,并令周灶加固防御工事,深壑高垒。 项羽见楚大败汉军,心中战意飙升,钟离眛建议急击汉军,抓住这难得的时机。 项羽遂亲自率军追击至汉军壁垒下,挑战汉军,刘邦坚壁不出,使汉将周灶巡视加强防范,敢擅自出战者,杀无赦。 此时的刘邦内心五味杂陈,韩信和彭越的行为让刘邦想到最坏的结果,彭越暂且不说,毕竟人家独立自主性较强。 韩信是刘邦非常依赖的战将,甚至给予高于萧何丞相的相国之职,可韩信的行为却让刘邦很失望。 这给在外独立征战的其他诸侯之将什么榜样? 此刻在外独自带兵的诸侯如果都学韩信,即便不自立为王,学彭越的中立,搞小山头,那也是灭顶之灾。 如灌婴、靳歙、吕泽、卢绾、刘贾等,这些都是封侯之人,如果其中再有一个学韩信,那多年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 这个时候刘邦不得不想起张良曾经的话,对于一般的诸侯,多高官侯爵,少给予实权,对于大能之人,当非常待之。 韩信和彭越没按日期而来,让刘邦不自觉的想起涉足淮南的其他诸侯,但愿他们接到诏令,能迅速赶来,否则这天下事还真不好说。 汉五年十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一月),不仅北方寒风渐大,淮河之南同样也是寒气逼人。 寿春之外兵马围成三匝,这一天城外又来一支彪军,城内外都沸腾起来。 寿春被困,粮草将尽,寒风之下,衣不遮体者比比皆是。 这场围城打援将九江郡里的楚势力已经扫的七七八八,唯有寿春的周殷还在强撑。 周殷此人曾在项梁时期就任大司马率兵渡过淮水,徇九江,算是西楚政权里的重要人物。 可如今他的心思复杂之极,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红色旗帜。 就在不久前,周殷接到项羽的密令,使其留兵固守要塞,率九江军来援,共同夹击刘邦,一战定天下。 周殷手里不仅有自己的精兵强将,还有当时项伯收的部分黥布军(黥布反楚后其军被击破,妻子被尽杀),也交给了周殷节制。 邓宗见周殷脸上有些憔悴,必知其数夜未安眠,忍不住道,“周兄,非愚弟多嘴,当年周兄与共敖一同南下平定南方诸郡,其功不亚于共敖,然共敖为王,周兄仅为侯,名为南方军政,实则为棋子。 周兄统帅九江军,平定九江,然项王却封赏英布为九江王,愚兄实在为周兄惋惜,如此之主,何必苦苦死守……” 死守二字未曾道出,因为周殷斥责道,“贤弟,不得妄议项王,英布兄随项王征战四方,其功远多于吾,况且英布为王,待吾如亲兄弟,六县以北大城皆交由吾二人辖制,等于六县以北皆由吾二人统辖,其义尽显。” 邓宗摇头苦笑,“周兄仁义心善,非英布割让,乃吾二人合兵盘踞于此,其争之不易,且有楚大司马主持南方军政之名在,如今英布尚且反楚,此时乃周兄割据九江之时机。” 周殷依旧面无表情,但看得出他的内心在纠结,“汉侵入九江,已克十数城,何谈割据九江之机。” 邓宗道,“与汉和。” 讲和与投降是两码事,让周殷与汉讲和,他的心里还是能承受,故而只是眉头皱皱。 这些天被汉军围困,出战不利,固守粮草将尽,他也在考虑如何应对,其中一个想法就是与汉和,保持自己数万兄弟的利益。 见周殷依旧在犹豫,邓宗又下一剂猛药,“英布如在,周兄与其联手,可抵挡汉之入侵,如今英布已从汉,唯兄孤立支撑,自认可独挡否?” 邓宗何许人也,乃陈胜的旧部,颇有谋略,算是智勇双全之人,对他的话,周殷还是比较重视的。 周殷叹息道,“容吾思虑之。” 邓宗很着急,可也知道规劝要适可而止的道理。 邓宗转身要离开,正好和一楚都尉(目前周殷属于楚大司马,统领九江军归属于楚)差点撞在一起,“何事惊慌?” 楚都尉一脸愁容道,“城外又有一支悍军杀来……,情况不容乐观。” 准备要下去休息的邓宗,又转身走向周殷所在之地,“跟吾一起去汇报。”周殷见邓宗去而复返,知道情况有变。 邓宗将城外又有一支军围杀而来的情况简述一遍。 周殷的脸色阴沉下来,知道该下决定了,“来者为汉旗否?” 邓宗示意这楚都尉详细禀告。 楚都尉道,“非汉旗,其旗帜上书淮字,可兵马甲胄中有汉战服。” 淮字,周殷脸色阴沉不定,对于英布从汉后先立为武王,后封为淮南王,是有所耳闻,这淮字极有可能是英布率军而来。 英布的军队有一部分是刘邦分给他的,或者说是借给他的,他的军队组成较为复杂。 如果英布和汉军一起进攻寿春,他自认是无法抵挡的。 周殷道,“速去探查,何将助汉军?” 周殷的命令刚刚下去,就又有斥候飞马来报,言黥布(姓氏为英)马至城下,欲谒见大司马。 周殷闻言,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黥布入城,至少没有选择攻城,忧的是自然是黥布入城的目的。 用脚想也知道英布入城之意。 寿春曾是故楚的首都之一,曾经的宫殿经过修缮依旧显得富丽堂皇。 周殷选择在这里选择接待黥布。 话说黥布在西楚腹地进行报复性攻略后,转而渡过淮水南下,直逼寿春而来。 这里曾是黥布逗留过的地方,在为九江王的日子里,他曾数次来过这里,只是这次要带兵才能到这里。 至城外,卢绾和刘贾二人亲自于营寨外一里相迎。 “淮南王引兵至,寿春拿下有望矣。”卢绾笑呵呵的说道。 黥布自谦道,“布赖汉而存,岂敢自大,击破楚军,犹靠汉军。” 汉将军刘贾道,“淮南王可有破城之策?” 黥布一向尊重有能力者,他知道刘贾为将还是有些能力的,不是靠着与刘邦的关系走上来的。 黥布笑道,“刘将军一路破楚,焚烧楚积聚,用兵如神,布不过丧家之犬耳,安敢班门弄斧,请刘将军示下,布愿尽力配合。”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黥布孤身劝周殷 周殷心溃诉苦水 小标题:不忍功亏一篑行诱降,黥布周殷拉家常 黥布倒不是故意自谦,他曾经被项羽打成流浪狗,如果那个时候刘邦嫌弃一个没有牙的虎,那就真的太惨。 在汉营中有太多猛将在,他真的不敢托大。 刘贾与彭越配合,饶楚甬道,攻略砀地,种种战绩,他是有所耳闻的, 彭越能和项羽单杠而无事,这是黥布自认不如的; 刘贾能和彭越配合的很默契,可见此人也不简单,故而黥布很谦虚。 刘贾道,“淮南王过于自谦,曾随项王征战四方,尤其矩鹿之战,常冠三军,诸侯畏惧秦军之时,其却初战有利,此非勇谋可尽述淮南王用兵之道,贾自愧弗如。” 好嘛,黥布和刘贾二人互相自谦起来。 卢绾知道差不多就行,该办正事,于是开口制止道,“淮南王曾王于九江郡,此间防御工事,吾等自知不如淮南王熟知,寿春攻略,需有劳淮南王费心。” 在曾经黥布的地盘,自然熟知者好用兵,这点刘贾和卢绾自觉退后,把主攻权这个大功让给黥布。 黥布见汉太尉发话,也就不再谦虚,“寿春曾为故楚国都之一,布曾修筑一秘密之道,通过此道可攻入城。” 黥布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一个战机,于是三人开始琢磨着怎么进攻寿春。 随着夕阳西下,薄暮将近,三人的神色越加凝重,尤其是黥布的脸色,他本以为借这个密道可以出其不意的攻入城中,谁知密道早已被周殷发现。 这个时候黥布自己也迷惑,当初修筑密道后有没有和周殷分享过这个秘密,当时黥布为向项羽表达南面称臣之意,特向项羽的南方军政代表大司马周般示过好。 不知道在哪次酒宴中是否说漏过嘴。 残阳还剩一点时,又有一个相对不好的消息传来,居然是刘邦的紧急召集令。 要他们火速率兵北上,与汉王刘邦合击项羽,这个召集令让三人都有些犯愁。 “围困寿春数十日,此时城中已兵疲粮尽,此时退兵,着实可惜。”卢绾惋惜道。 此时刘贾用箸(筷子)刚刚夹一块肉,看了看,又放下,这一幕黥布也看在眼里,“此城如刘将军箸上之彘,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黥布率兵南下是为彻底收复失地,项羽现在自顾不暇,只有一个有点交情的周殷镇守九江,那么复盘是没问题的。 如今刘邦召集他们到陈汇合也包括踪布,黥布也觉得蛮可惜的。 刘贾放弃那块肉,开口道,“直接退兵,着实可惜,士卒之血多白流,不如北上缓之,以诱降之法使周殷举兵叛楚, 如此得九江兵北上汇合,不仅无迟缓之罪,亦增围剿之力。” 于是在刘贾的建议下,先不急着北上,而是去诱降周殷。 卢绾也赞成,于是先派汉使前去劝降,甚至卢绾以汉太尉的身份拿出一个极大的饼让使者去喂周殷。 作为刘邦非常信重的人,从他的官职可以看出卢绾在丰沛集团中的影响力。 受汉王信重,又是丰沛中资格较老的人物之一,关键是受到刘邦的信重,无人可及。 汉国诸侯之间多默认如得到卢绾的赏识和引荐,官职爵位不在话下,这点作为楚臣的周殷心里也清楚,故而对卢绾的诱惑,还真是有点心动。 所谓知己知彼,对围困寿春的卢绾和刘贾,周殷都曾调查过。 凡是能镇守一方的大将,对天下格局大事都能了然于胸,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否则无法在乱世立足。 就在周殷纠结时,卢绾又放出一个重大的诱因,那就是请黥布亲自出马。 黥布这才只带数名壮士入城,周殷选择在寿春王宫来接待这位旧友。 黥布入座,没有急着规劝周殷,而是聊起近况,“贤弟别来无恙,近日可缺眠?” 周殷的神色已经说明,他也无法反驳,“汉侵九江,城池渐失,有负项王,夜不能寐。” 黥布道,“项王昔日待吾不薄,更封布为王,与项王曾以兄弟相称,奈何侵吾国土,尽杀吾妻子……” 看似黥布在发牢骚,怨项羽,实则却有劝说之嫌。 周殷神色疲惫,但眼睛很锐利,“项王最痛恨背叛者。” “背叛?布与项王同为南面称孤,何谈称臣背叛之说。”黥布也不着急,继续说道,“布不过陈兵边境自保而已,天下纷争,布不过借机扩土耳,项王多疑,信之,重吾,疑之则弃,亚父与钟离眛如此忠于大楚,可结果令人叹息。” 黥布自认“所谓反楚”不过杀死项羽使者,树起大旗不从楚而已,并未举兵攻向彭城,是楚兵挑衅在先,黥布就这样在周殷面前告状。 周殷叹息,“英兄乃项王所封,今不从实乃憾事,然项王尽杀兄妻、子,确乃过矣。” 黥布道,“以贤弟之功当为王,项王以己之私留楚之大司马,布为贤弟不平。” 话至于此,黥布见周殷眉宇间有一丝丝惆怅,继续道,“吾等兄弟之间当畅聊,无所不言否?” 周殷长叹一声,“无所保留,心中之事不吐不快。” 兄弟之间本来就可无话不说,经过黥布的一番言语,周殷开始倒苦水。 说这些年来他周殷率兵为项羽镇守淮南,每天兢兢业业,尤其是在项伯收九江兵后,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他,军中不满和复仇情绪很浓,很容易出现哗变,哪天不是提着脑袋睡觉。 当时项伯收黥布的兵马后,为啥不自己带走,而是留给周殷,项伯和周殷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周殷和黥布有私交,其次周殷常年征战九江,对九江这个地头比较熟悉,自然对九江兵里的老将很熟悉,可以基本掌控这些老将,不至于发生哗变。 当时西楚有三四处的大战场,急缺兵力,收九江兵按理应该将兵马补充进各大战场, 可项伯没这么做,就是怕哗变,怕背后捅刀子。 军中忠于黥布的不少,尤其是军中有不少将校都听命于黥布别将肥诛和相国朱建。 这二人还在九江,这些兵马随时都会哗变。 肥诛是黥布的战将,地位仅次于梁父侯(名字失考),和黥布的相国朱建不太对付,但在大义上,二人出奇一致,为黥布在九江郡游击配合的非常默契。 故而周殷稳定九江郡可谓煞费苦心,可项羽的反应着实令他不爽,郁闷之际他将项羽给自己的承诺也道出, 黥布闻言,惊讶道,“项王允贤弟定九江为王,却迟迟不赐印绶,此非吝啬实为不信贤弟矣。” 周殷叹息,“愚弟早有同感,自亚父不在后,项王遣使慰问频繁。”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淮南巨变周殷叛楚 刘邦受困再问张良 小标题:周殷举九江兵叛楚,诸侯不从问计张良 非常时期,不只是项羽数次遣使慰问周殷,刘邦也做过这事。 刘邦慰问的是坐镇关中的萧何,那是刘邦的老巢。 同样在项羽失去东方国都彭城后,南方的九江郡、会稽郡则是项羽最后的根基,尤其是江东(长江)会稽郡那是项羽起家的地方,算是老巢根基, 项羽的疑心甚至比刘邦还重,不断遣使者慰问主持南方军政的周殷。 不仅如此,还重新重用郑昌,使其为会稽郡守(楚国的称呼为郡长),这哥们曾经为吴县(会稽郡的治所)县令,曾收留过项梁项羽叔侄而得到重用, 最巅峰时期被项羽任命为韩王去攻略韩地距汉,被韩王姬信(刘邦所封)击败,后逃出汉营再次归楚。 项羽没有责罚,反而赞赏郑昌不忘楚,如今更是拜为会稽郡长和在九江郡的周殷隔江相望。 长江东西两侧的会稽和九江是西楚的左右心房,是项羽的第二个心脏,他关心起来自然比刘邦还用心。 对郑昌的信重都有些令周殷恼火,因为项羽给郑昌的支持和补给远超周殷,要知道会稽郡可比九江郡富庶。 会稽郡有两个后世比较有名的地方,一个是钱塘后世称为杭州,一个是吴县后世称为苏州。 苏杭两个,郑昌不仅全占,还吃着项羽的补给,尤其是军备物资的提供,这羡煞周殷。 对于周般这个大司马,几乎是散养,军备物资和粮草全自己解决,这点让周殷忍不住向黥布吐槽项羽。 黥布苦笑,“项王厚薄之恩,难测。” 周殷继续吐槽道,“吾周殷亦知既为大司马主持南方军政,一切粮草辎重皆由自己,然不该厚此薄彼,更不该质疑吾之忠心。” 黥布道,“布归汉,汉王分益兵马以壮吾,且增疆域以王吾,汉王大肚能容。” 周殷脸色阴沉不定,“汉王志在天下,此时楚汉争雄尚在,英兄有用武之地,如西楚不在,未来难知。” 周殷的话,黥布又何尝不知,可人在世上,身不由己,如果不反楚,将来项羽算起账来能放过他。 当年刘邦率各路诸侯打入彭城时,他黥布没率兵救援就已经注定二人渐行渐远。 听闻周殷的叹息之言,黥布突然高昂道,“今日汉败楚,鼎天下,他日吾等子孙傲视群雄未尝不可,何必自暴自弃,存实留命要紧。” 黥布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着实让周殷感慨,内心也燃气一丝火苗。 周殷不是没想过,在秦灭之后,他也觉得天下回归诸王并存的时代。 何尝不想未来能独霸一方,为子孙后代谋求一个世代富贵。 至于谁为天下的霸主,周殷并不在乎,只要他的王国昌盛即可。 如今见项羽对自己的态度,周殷内心有一丝丝失望。 周殷道,“势也时也,当真如此乎?” 黥布道,“大势之下,唯有从汉方可留存。” 周殷叹息一声,“原与英兄共进退。” 时间在一点点流失,距离天亮越来越近,围城的汉营内,卢绾的心如同发卷的树叶,焦急而彷徨,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灯,有些按耐不住,几次想让人去城内看看。 刘贾或许在战场上磨炼的比卢绾多,心智还算淡定,淡定的等着城内传出的消息。 卢绾身为太尉,一方面要顶着迟援刘邦的罪责,一面还要寻思下一步该如何继续诱降。 如果黥布入城没有诱降成功,反而被周殷扣押在城中,那情况又是大大不同,需早想对策,于是询问刘贾,如果黥布和周殷暗中合兵,可有把握抵挡二人的攻击。 刘贾却道,“淮南王断不会与周殷合为楚。” 见刘贾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卢绾也强作镇定,他认为自己是太尉,不能在一名将军面前表现得很慌乱,尤其还是刘姓之将。 红日冉冉升起,卢绾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向议事的中军大帐走去,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黥布还没诱降成功,则决定拔营走人,可惜就可惜,汉王之命不可违。 穿过交戟之士,卢绾看到前来议事的诸将脸上皆挂着一丝放松,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被愁绪代替。 卢绾擅长察言观色,见诸将神色,知道寿春城内有情况。 果然在卢绾进入大帐后,刘贾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周殷叛楚从汉! 固守寿春的周殷突然举九江兵反楚,这个消息无疑是令卢绾非常兴奋的事情。 距离卢绾计算拔营的日子越来越近,甚至都开始坐卧不宁时,听到此消息,怎能不激动。 接下来,作为大汉太尉的卢绾,迅速操作两件事,一件是置酒宴请周殷,祝贺周殷弃暗投明, 第二件事就是立刻遣数名使者从不同的路线向陈郡内的刘邦报告。 几个善骑射的使者乘船渡过淮水后马不停蹄的向陈郡飞奔。 陈郡内的刘邦恰在忧虑之中,面对项羽亲自带兵在壁垒前挑战,骂的极为难听,他也只能当缩头乌龟,樊哙几次想出战,都被刘邦制止。 这次追击项羽不但大败,还差点被项羽生擒,如果不是夏侯婴驾车率车兵来救,危险。 故而刘邦坚壁不出,以待诸汉将和诸侯王援军而至,再言灭楚。 项羽见挑战不成,率军回营休息,恰在此时来自淮南的卢绾使者飞奔而来。 汉中军大帐内,刘邦看着几分密报,有的是帛书,有的是竹简,翻看片刻,刘邦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卢馆、刘贾竟能令周殷举兵从汉,南方无忧,合围项羽之力平添,可喜可贺。” 原来这些竹简和帛书都是卢绾送来的捷报,能够诱降周殷,令其举兵反楚,此为大功,也是可以影响楚汉战局的一件大事。 在刘邦看来周殷是压垮项羽的一根稻草,如今卢绾、刘贾搞定周殷,淮南有一半可以无忧,也毁掉项羽的后续根基。 信件中除说周殷反楚,也简要说明不久黥布、刘贾与卢馆、周殷会率三支兵马前来与他刘邦会合,这让刘邦心喜。 陈平也为此事感到高兴,开口道,“项王骨鲠之臣再去一人,如今唯有钟离眛一人耳,且用且疑,楚无骨鲠之臣,其势已成衰竭之势。于汉可贺。” 陈平的意思是周殷反楚会成为楚军的一次重大打击,别看项羽现在很威风,不断挑战汉军,但蹦跶不了几天。 闻言,刘邦没有欣喜若狂,而是很快平复心情,他知道周殷反楚会给项羽一个重大打击, 但不足以摧毁项羽,忧虑道,“先生所言甚是,然项王之军犹令汉军畏惧,今汉败受困为之奈何?” 陈平没有就周殷之事再说下去,而是思量片刻正欲开口,刘邦则看向张良,“诸侯不从,困局不知何时可破,子房可否解吾之忧?”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张良画策动齐梁 周殷再搅九江风 小标题:诸侯不从张良献策,周殷再掀九江风云 虽然形式如陈平所说,西楚已为残阳,即将淹没在大山之中,可现在依旧处于项羽的咄咄围逼中,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 如果不是汉军中位列麒麟将的樊哙猛烈的反击,加上位列十八豹将且善守的周灶那密不透风的坚守,使得项羽的几次猛烈进攻无功而止,否则事态难料。 刘邦知晓楚汉大势,但眼前他不会乐观的认为能轻松坚守到待各路诸侯汇聚陈地。 故而刘邦心中焦急忧虑,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这些年的历练,他已经可以处事不惊,将心中的期待放在张良身上。 对于战术攻略以及人心把控上,刘邦可以找麾下的战将和陈平来解决,可对于彭越和韩信的不从,也只有求助于张良。 在战略和人心上刘邦认为张良略高于陈平。 张良见刘邦诚心求教,为早日天下一统,他也毫不保留自己的策略,“容臣忆事,君王可曾记得下邑画策。” 刘邦何其聪慧,一点就懂,立刻意识到张良所言计策的方向以及问题的根本。 当年在彭城被项羽大败,差点丢掉性命,为此在下邑时他问计张良时,毫不客气说他原意将关东的土地捐出来,寻求可与共建大业的人。 为此张良给刘邦荐出三人,黥布、彭越和韩信,如今黥布已经从汉击楚,正在淮南做事。 彭越也的确很卖力,在先前的时间里不断为汉游击楚,至于韩信如今更是为他横扫河北,只是他放权韩信后猜中开始,却没看到韩信自立为王的结局。 这三人,如今最令他头疼的是彭越和韩信。 明白张良的意思,刘邦示意张良大胆的说,张良继续道,“昔日君王捐地以驱三人,今彭越韩信数次破楚,然未有寸地所分, 此乃其不至之因,固宜(本该这个样子,很自然)。君王如能与之共分天下,今可立至也,如不能,事未可知也。” 张良言至于此,眸光中带着询问,刘邦意会,他早知道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是要兑现的,刘邦也不是一个喜欢食言而肥的人。 刘邦的确说过捐关以东的土地,但没说全部捐出,也没说捐那些,这是刘邦一直比较纠结的地方,毕竟麾下有太多人等着他的分地之言。 刘邦点点头,表示愿意与之共分天下。 得到刘邦的回应,张良首先分析韩信的情况,韩信不傻,虽说刘邦在使者面前大骂韩信大丈夫当什么假王,要做就做真王,并遣张良册立, 但韩信心里清楚,对于自己这个王,刘邦内心是不认可的,而且心有不满;其次是彭越,其称王之心已久。 于是张良道,“韩信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功多,起初君王以魏王豹故,仅拜彭越为魏相国,今豹死无后,且越亦欲称王,而君王不虽(早)定。 与此二人相约:即胜楚,自陈以东至傅海,尽与韩信,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得故邑为王之; 从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相国,君王能出捐此地许二人,二人今可至,使各自为己战,则楚易败也,否则天下事未可料。” 刘邦知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何况让别人提着脑袋上战场,对于韩信和彭越二人,起初韩信是大汉将军还好说,自己人,可以直接命令, 唯有彭越、黥布需要用利益来驱使。 如今韩信自立,想让他亲自率兵来,看来不给点甜头是不行的。 只是刘邦不知道将哪些土地划出去才合适,纠结在这里,如今张良开口道出,算是给刘邦一个明确的方向,也是说出刘邦不得不面对的情况。 刘邦心里有数,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定音。 张良心里也知道攻击反叛的魏豹后,即便魏豹有后,刘邦也不太原意再立其子为王,打下的地盘还是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好。 起初为稳定河东,收拢魏人之心,才优待魏豹的,如今魏豹已死,刘邦是不太想再立西魏王, 所以对于彭越,刘邦内心是拒绝立其为魏王,更倾向于将他攻略的梁地划出去,封其为梁王。 将彭越自己攻略的地盘,给个名分,对于现在的刘邦而言是最有利益的。 张良的这个建议,说到刘邦的心坎,将睢阳以北至谷城给彭越。 唯独对韩信,刘邦心中有点膈应,不过也无大碍,对于灭掉西楚来说,目前都不重要,其他的事情日后慢慢算。 对于张良之言,刘邦满意道,“善,即刻遗使者,如子房之策。” 再次出使的任务,关乎着大汉的命运,刘邦的伟业,所以很多人不敢领此任务,主要还是初次出使失败,诸侯未至带来的危害太大,刘邦嘴上没说,但都感觉到刘邦内心的怒意。 随何和陆贾主动请命,没有因为上次的失败而退缩。 随何入梁地再见彭越,陆贾入齐地再见韩信。 十月底,风云变幻,梁地、齐地、淮南三处正在同时发生着即将影响天下格局的巨变。 淮南,黥布、刘贾、卢绾、周殷四个重量级人物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卢绾当场表示北上和刘邦会合刻不容缓,刘贾和周殷则有些担心,尤其是周殷担心九江残存的楚军会从背后悄然偷袭;黥布的立场则比较中立。 虽然现在周殷叛楚从汉,但其实在九江郡还是留有一支比较忠于西楚的兵将,算是项伯走之前留给周殷的一个副手,也是监视周殷的一个人。 此将名为公杲,此人与项伯关系不错,先是守鲁北,被灌婴击败后,收散兵于平阳,与项声合兵却再败于灌婴。 两次战败引来项羽不满,欲问罪,后在项伯的力保下得以戴罪立功,南下与周殷共守九江郡,暂归周殷调遣,但不属于周殷。 周殷当时守舒,在龙且、项声击败黥布后,项伯尽杀黥布妻子,将六县扫荡一空,收黥布的兵马交给周殷统辖,震慑九江。 为便于控制,项伯使周殷离开舒县,在寿春驻扎。 把六县(九江王黥布的国度)交给公杲来守。 这个人比较感念项伯,忠于西楚,在得知周殷反叛后,公杲大怒,斩杀周殷驻派而来的副将,准备率兵北上攻击周殷。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即将北上刘贾仍忧九江 周殷动用老本欲怒屠六 小标题:汉忧九江刘贾出策抽兵,周殷以舒县兵马怒屠六 准备出发前,周殷的几句话再掀九江风云。 提到公杲,黥布那是恨的牙根痒痒,想当初黥布被龙且和项声击败,项伯就带人尽杀黥布妻、子(老婆和孩子),这个刽子手就是公杲。 当时楚将大多都不敢去杀黥布的妻、子,怕黥布打回来进行报复,唯独公杲自认与项伯关系不错,未来即便遭到黥布反补,也不怕,自认可以抵挡,也能得到项伯的照顾。 公杲便领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不仅把黥布的妻妾自行处理,还把其子女杀掉,接着使用项伯给的暗特权,搜刮城中的财富,分给一直追随他的弟兄们。 如此以来,六县彻底沦为公杲军的度假地。 不得不说公杲很会笼络人,利用搜刮的财富招兵买马,居然将六县守的固若金汤。 周殷觉得公杲忠于西楚是假,想借此乱世搞地头是真。 如果不稍加防备,只要大军一走,公杲立刻会夺去刚刚打下来的城池。 到时候这淮南将会成为一个隐患,甚至公杲会趁机偷袭。 背有芒刺。 黥布赞成道,“周司马所言甚是,公杲此人颇有战力,非庸碌之辈,需拔之。” 黥布赞成周殷,这让急于行军的卢绾眉头一皱。 驰援刻不容缓,后顾之忧又必须解除,卢绾有些为难,距离接到刘邦的诏令,两三天已过,兵马迟迟未动,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刘邦。 卢绾思来想去,驰援是必须的,后顾之忧也需要人手,唯有分开行动,待周殷完成后,火速汇合。 刘贾心中有所顾虑,怕这个初降的周殷心不坚,心里也担心周殷借此机会与公杲盘踞九江,使得战果功亏一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卢绾的提议。 刘贾道,“周司马定九江,用时几日?” 刘贾的问话,周殷心里明白,这是没完全相信自己,开口道,“十日内必定九江。” 见周殷说的很诚恳,刘贾也不再寻根问源,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在同意周殷的提议后又提出一个小小要求,让周殷眉头微皱。 远山如青烟,树冠红一片,黄一片,在绚烂之中有一座灰白色的石墙显得很独特。 石墙的?口站着一位战将,眸光中闪现一丝喜悦,这人立刻高喊道,“立刻开城门,迎接周大司马。” 这人正是被周殷劝到舒城(舒县城)的邓宗(陈胜手下,和周殷关系不错) 城外一支人马的为首之人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周殷。 单薄的战衣已经无法抵挡十一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的寒风,邓宗引周殷入殿后,立刻关上房门,轻声道,“周兄,愚弟已将舒城兵马全部召集起来,只待汉军一走,立刻反攻城池,不久可独霸九江郡。” 邓宗说的很兴奋,可周殷的回应却是冷冷淡淡。邓宗觉得情况不太对,“周兄,莫非有变?” 周殷思虑许久吐露道,“楚势已去,汉将得天下,为子孙后代计,愚兄认为当顺从大势。” 这话虽然明说,但邓宗却听得明白,“莫非周兄,已动北上诸侯汇合陈地之心?” 周殷点头,表示自己打算北上汇合击楚的想法,如果天下终究归于大汉,此时不立功,事后再也没有封侯赐爵的机会。 见周殷如此模样,邓宗脸上阴晴不定,他和周殷转战九江数年,也曾叱咤风云,如今不得不选一枝依附,最后他一咬牙道,“愚兄全听周兄之计。” 周殷和邓宗两人达成一致后,便开始议论接下来的要事。 周殷询问道,“舒成勇士可挑选而出。” 邓宗点头,“皆是可战之兵,忠勇异常,可堪大任。” 周殷一脸的凝重,说道,“夺下六县,其余小城定不战而降,欲下六县,关键在奇兵。” 邓宗拍着胸脯说,“周兄放心,各个百里挑一,即便六县铜墙铁壁,亦能撕开一缺口。” 见邓宗如此胸有成竹,周殷下定决心道,“薄暮时分,进攻六县。” 寒风中的火把将六县城照的飘忽不定。 这场战役打的很突然,突然的让守城的公杲都有些措手不及,面对周殷猛烈的进攻,公杲凭借从对战灌婴那里总结的失败经验,硬生生将周殷拒在城墙外。 说起这场攻坚战,周殷是一阵的窝火,邓宗挑选出的一支奇兵,不仅弓马娴熟,还是精通步兵、骑兵、车兵战术的全能手。 周殷在黑夜里本静等着邓宗率领这支奇兵撕开六县城的一角。 左等右等不见捷报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殷的内心越发的不安,一向沉稳的他也在这个傍晚感到忐忑。 因为这次负责奇袭的是精锐中的精锐,还有自己关系不错的邓宗。 如果邓宗出事,剩下他一人在九江,能否完全拔除公杲这样的忠心楚将,他真的没把握。 入夜,繁星点点,依旧没有消息,直到邓宗一脸狼狈的回来,周殷心中再无镇定。 邓宗骂骂咧咧,“公杲,免崽子,竟阴吾……” 没等周殷询问,邓宗就主动说起战况,原来公杲很早就在打舒城的注意,他见汉军与周殷拼杀,欲得渔翁之利。 早遣人混入周殷的老底子—舒城,正好赶上周殷欲使奇兵袭击六县,将计就计,反而阴邓宗一回,差点要其小命。 千余精锐尽失不说,还提前暴露军事行动,使得奇袭变成明战。 邓宗恼火道,“周兄,分吾五千兵马,吾欲亲杀公杲此贼。” 周殷许之,不仅分九江兵还分舒县兵马给邓宗。 舒县是周殷起家之地,舒县之兵对于周殷类似于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 之所以用舒县兵马为攻城主力,主要缘由为摒弃汉将猜忌,主动分兵先行随刘贾和卢绾北上,自己动用老本表忠心。 由于暗袭变明战,周殷命令士兵点起火把,使六县城下犹如火海,明如白昼,更能看清每一刻的战况。 周殷站在巢车上遥望战况,亲自指挥攻城战,他不断的令斥候打探邓宗的战况。 毕竟此刻邓宗是此夜的攻城主力。 时光随着火把的燃烧,最后地上出现一堆堆灰烬,城依旧没打下来,忽见前方一阵的慌乱。 集中的火把,迅速向两边分开,只见数名人簇拥着三人快速向周殷这边来。 那三人中有两人在抬着一担架,上面躺着奄奄一息的邓宗。 见邓宗还活着心下大宽,但看到邓宗满脸是血,周殷怒火心烧,“召集所有舒县士卒,随吾一起攀登六城,活捉公杲。” 周殷不再只站在巢车上指挥,而是亲自率舒县兵马全力进攻六县城。 城下的战况很惨烈,血流成河,城池依旧没能攻破,周殷已经杀红眼,对着剩下的全体将士下达一个屠城的命令。 以舒兵屠六县,这个命令使得全体士卒眼中皆露出疯狂之色,眼眸中还带着一丝丝欣喜。 屠城意味着进城可以肆意杀戳,搜刮的财富多半归自己,这个命令可以极大的提高攻城的士气。 如果没有这个命令,进城就进城,城中一切繁华和士卒无关,但屠城不一样,可以闯进商贾富人家中,杀财主,抢其财富。 同时周殷还下达今夜必须破城的死命令! 城中的公杲现在的情况一点不比周殷好,其甲胄上沾染不少血液,头发散乱,面容脏兮兮,神情有些恍惚,“战事总算暂歇,今夜将士可得休息……”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城下再次响起猛烈的进城之声,有号角,有喊杀,有云梯的运动声和撞击声等各种声音瞬间爆炸开来,这让公杲面如土色。 “何以如此?”公杲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在问麾下战将,其实也在问自己。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周殷屠六定九江 黥布战前话项羽 小标题:楚将流涕弃六走,黥布战前谋西楚 虽不明所以,仍咬牙坚持站起来,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憋足力气,继续鼓励将士抵抗周的攻击。 周殷下达屠城的命令,有利可图的士卒进攻的很猛烈,依旧无法攻破。 周殷的脸色很不好看,随后他对身边的一名后军之将道,“可知汉太尉与刘将军现至何处?” 这名后军之将除负责善后,还担负起探查刘贾和卢绾、黥布的动向。 后军之将立刻回答道,“现受阻于新阳。” 听闻刘贾、卢绾、黥布军受阻于城父,周殷神色稍缓,立刻下达更改的命令,“责令全军,继续轮番攻击,黎明时务必拿下。” 怕六县城内的人听闻周殷要屠城而殊死抵抗,周殷严令不得声张。 城内的公杲还想登内城指挥作战,将外郭的防御置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结果其裨将死活拦住他,并劝他弃城而走,“吾观周殷攻城甚急,损失极大,如城破其必不放过公将军,恐有屠城之念,愿公将军慎之,思之。” 公杲默然良久,忽然悲从心来,痛哭流涕,“公杲有负项伯,有负大王。” 公杲不知道在他离开不久,周殷就攻入城中,也没有约束士卒,繁华的六县城陷入失控的战火中。 淮水之北,新阳城下的汉军止步于此,刘贾、卢绾、黥布三人在商量如何突破其防线,尽快达到陈县,解刘邦之围。 话说项羽在固陵南大破刘邦,刘邦复入壁,深堑而自守,项羽对刘邦虎视耽耽,表面上很盛气凌人,但内心还是深深的担忧, 担忧远在泗水郡和淮南的汉将杀奔而来,到时候腹背受敌,为此遣季布守新阳。 季布此人论综合战力他不如黥布,按道理而言黥布是可以击败季布,继续向北,从背后和刘邦合击项羽的。 可季布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非常善守,而且此人重信诺,麾下多死士,守城是一把好手,几次挑战,季布都不迎战。 刘贾和卢绾见求战不成,准备强攻,黥布劝阻,言季布之优点,觉得强攻损失很大,不划算。 故而滞留在新阳数日,始终不见进展,卢绾眉头不自觉的再次紧皱,恰在此时周殷率军赶来。 卢绾面带微笑的迎接,为早日和刘邦会合,直接提出让周殷和季布纠缠。 闻言,周殷心里其实有些不爽的,老让自己干一些边角的工作,与刘邦会合击楚的功劳不让自己沾边。 周殷提出九江有公杲在需要先拔出再走,这个任务就落在自己头上,现在汉军受阻新阳又将这个钉子抛给自己。 对自己的不重视让周殷不爽,但已经从汉,只好权益行事,接下这个任务。 周殷和季布二人作为早期项氏集团的元老彼此还是有所了解,得知是季布防守,周殷只是围而不攻,切断新阳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和其对峙起来。 卢绾、刘贾、黥布得以率军继续北上。 与此同时,齐地的韩信再次见到陆贾后,心中起波澜,他连夜召集紧急会议,将自己的老师李左车也请来,询问情况。 韩信脸上浮现笑意,这笑意还在不断的扩大,看得出他在努力的克制,但他还是不太擅长。 韩信道,“李师,信家在楚地,汉王念吾恋乡,许吾楚地,此举可行否?” 韩信经过和诸将一番商议后,还是向李左车问出最后的意见。 在诸将的意见中,大多建议韩信接收,是因为国土变大,他们的食邑可以增多。 李左车思虑良久最后开口道,“臣闻汉王已许彭越为梁王,彭越欲为王许久,其必亲率兵马而出,淮南王亦在北上,赵王敖本在汉王身侧,楚孤立且无根基,天下势已定,必归汉;此时从,可立功,后起者有祸……然灭楚后,不可尽信汉王,当遣信重之将早日入驻楚地。” 韩信听闻李左车建议亲自出兵,就把后面的忠告给当成耳旁风。 韩信这才招来陆贾,言即刻向汉王请求发兵。 提到赵王,不得不说一下张耳,张耳在被刘邦立为赵王后,不断致力于平定赵地,并召集兵马增援刘邦,还将自己的儿子张敖送到前线。 可谓忠诚有嘉,刘邦也很高兴,将自己和吕雉唯一的女儿嫁给张敖,以作政治联烟。 在汉五年十月,刘邦决定追击项羽时不只派遣使者去召韩信、彭越来合击项羽,还遣自己的弟弟刘交去召张耳, 结果张耳病逝,不过却将赵军兵马由贯高率领渡过河水(黄河),一路南下交给张敖。 张敖作为新赵王率赵兵随刘邦追击项羽。 张敖至此便随刘邦征战,听其调遣,之前张敖在前线,多半有点人质的味道,不过却因祸得福,让他和鲁元公主有几次蒙面,倒是暗生情愫,不算是完全没感情的包办婚姻。 如此河北仅存的燕(燕相率兵)、赵(代、西魏、殷已经灭亡)全部加入到击楚行列,河水之南的韩王姬信也在从汉追楚之列,至于河南王已经不存在。 如今在淮北确实只有梁地彭越和齐王韩信没有率大军来加入楚汉争霸的最后阶段。 这一点李左车再熟悉不过,汉在此种情况下,有良谋猛将,楚之境况不容乐观,故而他建议韩信出兵,不过要留有后手。 刘邦答应将陈以东至傅海给他韩信,但能不能守得住是另一回事,待韩信率兵从汉灭楚后,刘邦指定收其兵权,将给出的兵马连本带利拿回来。 李左车利弊都陈述,不过看韩信似乎只看到利,在韩信的认知中,吾为汉灭数国,又协助灭楚,分些土地很正常,不可能白干,韩信率兵从齐地快速欲向陈地而来。 同样的彭越再见到随何后,看到刘邦的承诺,乐的满脸笑容,其麾下诸将也乐开了花,老大升级,他们自然也会跟着升天。 唯有奚意偶尔紧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彭越给奚意下达命令,使其点部分精锐驻守梁地,他亲自率兵马从梁地出发。 话说在彭越和韩信动身时,卢绾、刘贾、黥布已经过新阳,从背后突然向项羽发起进攻,打响合围西楚的第一仗。 说起这一仗,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刘贾和卢绾准备一到就对项羽军发动进攻,不过却被黥布制止。 过新阳,是悄然行军的,给项羽来个突然袭击绝对效果不错。 可黥布对刘贾和卢馆言,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现在对己有所了解,可他们了解项羽吗,这一问直接让刘贾和卢绾发愣,尤其是刘贾。 卢绾作为汉太尉,实际上并非真正指挥过作战,而实际指挥者是陆贾,卢绾多是提提意见,调一下诸将矛盾,分配一下军需物资,他没有发言。 刘贾仔细一想,论对项羽的了解程度在场的无人可比黥布。 之前刘贾和彭越配合烧楚积聚,破坏项羽的后勤补给,但也是和楚将战,而且楚兵出击时,他就坚壁不出,楚兵击彭越时,他就出兵夹击, 反之亦然,和彭越相保于梁地,并非跟项羽正面接触过。 等到项羽将彭越击走,刘贾也识时务的避其锋芒,又得到刘邦的密令,向淮南发展。 说起项羽,刘贾还真是一抹黑,于是非常谦恭的向黥布请教项羽军的弱点。 黥布言项羽之神勇,纵是数名刘贾、卢绾,亦无法抵挡,无论正面攻击还是突袭,都难占便宜, 因为项羽组织兵马的反映能力非常快,即便偷袭打开突破口,很快也会被项羽亲自提枪压回去,甚至反击小胜一下; 不过这也正是项羽的弱点,就是因为本身太强,除钟离眛、季布等一般的楚将他不放心,导致他事必躬亲; 故可以分兵袭扰,拖疲项羽,待刘邦率领的汉军主力反应过来,来个夹击,必定大破项羽。 刘贾闻言,心说这不断袭扰,寻找战机,不就是彭越的游击战术嘛,这个战术他熟悉,配合过彭越,于是刘贾曰:“善。” 项羽统兵,大有攻必克战必胜之势,然不能信重将领,无法很好的打协调战,无法做到防御密不透风,只要袭扰,必定可以找到前、后、左、右、中五军之间的可乘之机。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陈地战不利项羽欲南下兴根基 小标题:陈地不利项羽谋思南下兴南楚,楚将利几忧前程欲隔岸观火 一个好汉两个帮,项羽神勇,盖世无双,奈何帮手一个个离去或逝去,一人早已分身乏术。 于是在黥布的谋划下,正面和侧面都进行袭扰。 话说刘邦困于壁垒内,深堑不出,忽闻项羽背部遭受攻击,立刻召集诸将,准备出壁垒欲夹击项羽。 张良和陈平都建议不必细细商议,知道大致方略即可,当立即出击,不可错失良机。 刘邦毫不犹豫的下令让樊哙为前锋将插向楚军,自己亲率诸将随后。 与此同时项羽正在思虑如何诱出汉军,擒杀刘邦,却忽闻楚军背后大乱,许久才知竟然是黥布、刘贾、卢绾率军从背后杀来。 面对背后的突袭,项羽一点不乱,只是他有点疑惑,他率军在陈县北诱战刘邦,陈县南面之路由陈公利几驻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汉军从背后袭击自己。 利几是位颇得项羽信重的一员楚将,故而拜其为陈公,镇守当年陈胜为王的都城。 利几居然不阻止汉军,项羽心中不满,“利几何在,何以……”项羽要问责利几,准备要责令利几率兵过来击退后面的汉军,来见他。 令尹灵常面带慌张,“大王,当务之急乃应对汉军来袭,如汉军前后夹击,甚危;或许汉军秘密潜行,陈公未曾发觉,待汉军露出獠牙,陈公得知定率军前来谢罪。” 令尹灵常深怕项羽一怒之下治陈公利几的罪,他深知大敌当前内部团结是多少重要,故而建议项羽先对付刘邦和刘贾、黥布的夹击。 项羽思考片刻,也知道目前的危险,陈县利几敢不动,那么这陈地便不能久留,面色如常道,“向何处突围,寡人需尽快得知,速速召集诸将商议。” 灵常领命,作为令尹的身份召集诸将商议,他见项羽一点不担心突围的事情,而是忧虑退向何处,对项羽那锐不可当的气势颇为赞赏。 不过仅仅是赞赏,他更希望项羽可以多动用政治手段来找帮手。 面对两股力量的夹击,项羽自认能挡住,但必定损失极大,影响楚军士气,故而也采取突围的策略,寻找新的落脚点。 陈县城内的利几此刻是愁眉苦脸,那眼睛还有芝麻糊,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他本来在好好的休息,却突然听到黥布、刘贾绕过他直接攻击项羽的消息,这下可把利几给气坏,也整惜逼。 啥意思,难道刘贾、卢绾和黥布不怕他从背后出击,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可是利几有些犹豫,如果只是刘贾、卢绾,他肯定会立刻出击,可加上黥布,由不得他不深思。 对于黥布的能力在楚军中,那是有目共睹,更是他利几佩服的人物之一,故而犹豫是不是黥布在下套给他,根本不是攻击项羽,而是在设计拿下陈县。 欲击项羽,先下陈县,这怎么看都是兵家该做的,否则会因犯忌讳而陷入危机中。 可这一犹豫,刘贾和黥布军还真的无视他的存在而猛烈进攻项羽,直到听闻刘邦遣樊哙为先锋将率先杀出营寨,准备夹击项羽, 他知道自己这是大犯疑心病,错过阻挡刘贾和黥军的最佳时机。 利几并不知道他的犹豫已经为他埋下祸根,这个时候他不敢再犹豫,准备点齐兵马准备率兵驰援项羽。 陈县丞却一句话将其阻止,“吾闻彭相国与齐王韩信正引兵前来,继续追随项羽有归路否?” 这一问让利几再次犹豫起来,不过真正让他选择自保而非立刻出兵的不是县丞,更不是县尉或者狱掾之类的角色,而是他的夫人和孩子。 其妻言,“汉军背后袭击楚军,夫君未曾阻拦已有罪,汉军夹击项王,出兵已是杯水车薪,纵使出兵难消暗投汉之嫌,且如遇汉军猛将,反遭横祸,留吾孤儿寡母,当如何立足于世间?” 一番言语竟让利几无言以对。 年少时一把剑闯荡江湖,如今拖家带口,才发现早也无法潇洒。 此时的项羽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利几的心理,钟离眛报最新战况,得知樊哙、刘贾合击已经使得楚军受的不小的创伤,而且后勤补给已经被切断。 项羽询问诸将突围路线,项伯、项声、项冠、项庄等项氏子弟列坐一旁,钟离眛、灵常、召平等异姓诸亦将列作一旁,紧急商议撤退方向, 同时传令召集在外的季布、恒楚等将向项羽下面的落脚点靠拢。 以项伯和灵常的意见为主,商议出的路线为,出陈地,经赖乡、城父,过垓下,渡淮河,向江东而去。 江东是西楚的根基,如今彭城一带已经丢失,且有悍将守,再去夺回必然丧失极大,淮南九江一带已经失陷,只能退保江东的会稽郡、章郡,这两个郡是项羽的根基中的根基,还没来得及更名。 本来项羽在和刘邦对峙时,想着让周殷举九江与江东连成一片,如此项羽进可与刘邦对战陈地,退可保守淮南。可令项羽没想到的是周殷居然反叛,使得他如同失去臂助,退路被堵住一条,这令项羽心中怒意淘浪,欲要夺回九江。 要知道击破黥布后,九江郡可以依靠天险成为西楚的第二生命之地,甚至改名西楚为南楚,当年的楚国就是在寿春残喘的, 项羽相信依靠九江、章、会稽三郡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再不济也可以和刘邦划江而治,这是项伯在发现陈地成为四战之地,且遭遇南北夹击危机时,立刻提出的建议。 这个建议起初遭到灵常的反对,他认为彭城已丢,陈县作为东都不能再丢。 项伯则言,“此一时彼一时,陈地无险可守,且为四战之地,不如淮南之地,尤其是九江郡,如大王能率兵夺回九江,便可距险而守,无惧诸侯合攻,时日一长,诸侯间必生间隙,彼时可阴使齐王韩信、南魏王(项羽追封)彭越,成三家抗汉之势。” 项伯见项羽有夺回九江之意,建议与汉隔淮河对峙,做最后的退路。 项羽闻言,“善,即刻突围,南下夺九江,与江东连成一片……” 随后长叹一声,“西楚不存,务必兴南楚。”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灌婴赖乡会汉王 项羽南下楚将断后 小标题:汉王赖乡会灌婴如虎添翼,项羽突围南下钟离眛断后 面对汉军夹击的情况,优劣之势逆转,项羽没再犹豫,立刻决定突围南下,夺去九江,进一步将淮南大片区域连成一片,与汉南北对峙。 “项羽真乃当今神勇第一人,吾大汉三猛士竟未能抵挡片刻。”刘邦看着楚军突围而走,心生感慨。 当项羽决定突围,立刻披坚执锐,催动乌骓马,舞动霸王枪,一路所向披靡,汉将见状立刻前来阻击,樊哙、靳强、申屠嘉三员虎将围攻项羽, 尤其是樊哙,更是位列刘邦所封的麒麟将之列,勇猛异常。 靳强也是楚国贵族后商,从小就受到文武的熏陶,也是一员悍将。 申屠嘉更是从一个能拉硬弓的小卒,一路成长为一员战将,成为率领一路猛士的队率。 见项羽欲突围,第一个冲了出去,手持竹木青铜殳杀意腾腾,紧接着是挥动冷月双刃斧的樊哙,第三个冲出的就是靳强。 三人气势汹汹,以为可以阻挡一时,谁知不抵项羽数枪,一两枪击退一人。 虽然项羽突围而走,但也走的不轻松,受了点小伤。 刘邦下令立刻全军追击,刘邦追至赖乡(又颐乡)时,发生一个不小的波折。 赖乡(又颐乡)的地界比较特殊,地貌复杂,山坡、草丛利于埋伏。 在这里遭遇到钟离眛的埋伏,刘邦差点着了道,幸好另一军的及时出现。 这是一支威震诸侯的大汉铁骑,骑将自然是挂名御史大夫的灌婴。 刘邦见到灌婴在此时出现,心中大喜。 大军追击要的是速度,奈何刘邦汉军多步军,大汉的骑兵精锐多在灌婴手里,其次是在韩信的手里,还有靳歙、丁复等,目前在刘邦控制之下的,只有夏侯婴的车兵,以及前来会合的卢绾、刘贾军的数百骑兵。 可见骑兵数量之少,更是金贵。 项羽的精锐是楚铁骑,突围之后,一路狂奔,难以追的上。 现在灌婴率军来会合,可以说解刘邦燃眉之急。 不久前,可谓寒风呼啸,鸟兽归藏,然铁蹄声声,白雾升腾,这些都是汉军骑士哈出的白气。 这支彪悍的大汉铁骑潜藏在密林内,远处隐约传来厮杀和追喊声。 数千楚骑马踏赖乡地界,大地微颤,灌木微抖,气势汹凶而来。 “灌御史,项王麾下铁骑锐利难挡,非龙且、项声之辈可比,不可直面其锋,待汉王军与之交锋,再伺机而动。”右校尉骆甲建议道。 这话让灌婴眉头一皱,“项王铁骑曾败汉王于彭城,婴亦在,恨当时未有一支训练有素之汉骑,故汉王择郎中组建郎中骑兵,幸败楚骑于荣阳东,不负汉王,今降彭城,立不世之功,骑士皆高昂,怎惧项王乎?” 左校尉李必也不建议直接和项羽硬杠,“吾与骆校尉随故主赵地从楚,曾亲眼见项王数百骑大杀秦军,锐不可当,楚骑之锐亦因人而异,项王麾下乃楚骑精锐,今突围而走,必奔存脚之地,其锋更坚。” 灌婴内心焦灼,他一路杀来,多是所向披靡,包括在下邳击败项声,再次使楚地归汉,这也多有李必骆甲的功劳,其言又不可不听。 灌婴和项羽直接交锋的次数不多,唯一一次是在彭城,那一次汉军大败,灌婴没能击败楚骑,保护刘邦逃跑。 故灌婴未曾正面胜过项羽,他的信心是在击败楚骑将与楚将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 他寻思,如果贸然出击,很可能会被项羽打垮,从而折损大汉新建的第一支铁骑,这是灌婴不愿看到的,也是刘邦不愿看到的。 灌婴冷静后,下达暂不阻击的命令,看着项羽从眼前而过,避其锋而击其尾。 然项羽亲率车骑过赖乡后,钟离眛则亲率一支轻车骑和楚武卒也悄然隐藏下来,没有立刻追上项羽, 这一幕让先隐藏的灌婴诸将心跳加速。 是否立刻出击,解决掉钟离眛的埋伏,给后面追击的汉军扫除障碍,左右校尉产生不同的意见。 左校尉李必认为钟离眛此人一向攻防兼备,为人小心谨慎,此时初隐于此,必然加倍注意四周动静,一旦汉军有动,必马上得知,此时非绝佳时机。 右校尉骆甲认为钟离眛其实更擅长车步军,在骑兵一道上他不如项声和项羽,以骑兵优势可冲击钟离眛军。 此刻钟离眛军组成为轻车骑和楚武卒,他不太擅长骑兵的指挥,战力已经降低。 就在两校尉争执之际,灌婴发现钟离眛已经快速做了调整,选择崎岖多沟壑的地带藏军,没有在大片旷野之地割草隐藏。 在崎岖之地,骑兵就无法发挥优势,贸然出击,是会有极大损失风险的。 见钟离昧似乎没有扎寨的打算,可见这是准备给追击的汉军一次反击,就准备开溜。 灌婴果断下达命令,待后续楚汉交兵之际,楚军离开壁垒障碍之后,立刻冲杀。 风依旧是凉嗖嗖的,钟离眛眉宇间鹰气不减,双眼如电紧紧的盯着那树影斑驳的道路。 如狼一样盯着汉军的到来,远远看到一面旗帜迎风摆动,派斥候刺探得知,那是刘字。 得知是刘字,还以为是刘邦,但仔细一想不对,刘邦是汉王,不可能走在最前面,况且刘邦自为汉王后,不再以刘字帅旗彰显身份。 排除刘邦的可能,那么目前刘字旗帜的就是刘贾、卢馆军。 这支军曾经配合彭越将西楚的后方是搅的翻天覆地,更是诱降周殷,使得西楚陷入艰难境地,项羽对此很是气愤,钟离眛也是颇为烦忧。 虽然项羽不如从前那么信赖自己,但在西楚军中还是位高权重,自己在西楚这边立下多大的功劳,在刘邦那里就有多大的罪过,故而钟离眛是没打算投降刘邦。 在项羽和刘邦对峙的岁月里,一次次给刘邦制造危机,自知投汉难,那就只能助楚到底,而刘贾就是一根需要拔除的刺。 钟离眛当下就命令楚军和刘贾交上了手。 一边伏击刘贾、卢绾军,一边遣将绕道去袭击刘邦,居然还真的让钟离眛取得奔袭的效果。 刘邦见项羽败走,前方又有卢绾、刘贾开路,便有些放松,虽然有张良和陈平在军中,但也不是天天召见,伴君之旁的。 于是刘邦着了钟离眛的道,陷入短暂的危机中。 由于一路追击,三军前后都有一定的距离,有些分散,刘邦直属的军队并不是很多,这一下搞的刘邦措手不及。 幸有樊哙、靳强、申屠嘉三员猛将三面猛击,又有郎中郑忠临危受命,才使得钟离眛的偷袭未能得手。 刘邦悬赏猛士反击,令初下,却发现战况大变,不知道哪来的一支汉骑冲进楚军中,左冲右突,竟然全歼这支突袭的楚军。 钟离眛见战况不利,于是对召平道,“立刻撤退,保守城父。”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登城父召平思名将 血色梦魇心神恍惚 小标题:登城父召平心生感慨,陈胜旧将叹战乱不息 灌婴和刘邦在赖乡会合聊些什么暂且不提,单说钟离眛和召平二将退出赖乡后,一路向城父方向而来。 至城父,钟离眛就对召平说,“汉王得灌婴铁骑,如虎添翼,野战于楚军不利,如守城,可阻汉军十数日不成问题。” 随后钟离眛非常郑重的给召平说现在追击他们的卢绾、刘贾军的特点,如何对付他们,尤其是针对二人实行分离的战术。 越说召平越觉得情况不太对,便询问钟离眛楚军不是要渡过淮河,随项羽控制淮南流域,建立南楚,与汉继续对抗吗。 钟离眛这才道出和项羽等人秘密协商的要义,言韩信、彭越已经感召刘邦之使,正率军而来,肯定不会放项羽那么容易渡过淮河而夺去九江, 肯定是围追堵截,项王恐难脱身,计难行,故而密令吾等务必在城父拖住汉军,只需十余日项王必入定九江。 召平一听,就知道这个密令的分量,拖住汉军,那不就是拖住刘邦嘛。 可刘邦是那么好拖住的,现在兵马数量不少于项羽的总兵力,而且还有汉将不断向刘邦汇聚,自己这点兵马还不够塞牙缝。 此为螳臂当车,根本不可能的事,钟离眛看出召平心中的疑虑,说道,“项王入九江,必与汉南北对峙,以霸王之威,必定可胁百越反击汉王,项王曾彭城击败诸侯联军,以少胜多,日后反击淮北,不在话下, 甚至联合百越和南越,打入关中;项王许诺,如召将军能牵制汉十余日,封侯赐爵,位列西楚开国功勋之列……” 听着钟离眛的话,召平直接热血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这是项王亲自说的,还是钟离眛自己瞎胡说,但听着就是舒坦。 可召平也疑惑这次项王败退南下,当真能如昔日那般再创彭城击败诸侯联军的辉煌业绩吗? 召平心里没底,可项羽在固陵大破汉军,打的刘邦只能龟缩在深壑高壁内不出,这确实又给召平注入一定的信心。 人的立场很玄妙,有的人选定后至死不移,有的则是连番跳槽,极能折腾,比如那叔孙通,连续换了好几个主公,可召平不是叔孙通。 自陈胜败亡后,他就一直跟着项家,项氏待他也不薄,委以重任。 跟从项氏后在见到项羽率楚军在赵地大败秦军,最后迫降章邯后,他对项羽更加钦佩,在那个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没有选错。 跟着项羽可以建立一番伟业。 可惜的是一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他所立下的功劳远不如项羽麾下的五虎大将(龙且、黥布、季布、钟离眛、恒楚)。 深深感觉到天命难违,慢慢的也习惯在西楚做一位将军,虽为未能入三公,但位居九卿也不错。 召平不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他还没想过投奔汉王刘邦。 既然项王有密令,守住十余日还能封侯获得食邑,这还是相当诱人的。 送走钟离眛后,召平摆动令旗,对身后的楚卒下令,“全部开进城父。” 召平裨将有些诧异,“将军,孤城难守,当分军以成犄角之势。” 裨将对召平的打法很熟悉,一向是慎之又慎,颇具章法,这次居然不在外面留一部分,全部进城, 这等于一旦破城就完蛋,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 寻常守城,留一部分军队在外面,一是互为犄角,可成内外夫击制敌,二是可以设置一道道防御线。 只要外面的防线能抗住,城内就能做充足的准备,还能为前线输送力量。 可全部撤进城,那就是孤注一掷,没有外援。 三是在外面战败可以逃,城内一旦被困或破城,无处可逃。 故而提醒召平。 召平则一脸认真的样子,“全部进城,死守城父。” 裨将只能领诺命,使士卒分批进城。 进入城父后,召平就对士卒们说,守城立功者赏,怯战着罚。 随后对城父中的居民进行征调,能物资支持作战者,免去征丁,好在城父中的人对西楚有感情,纷纷表示愿与召将军共进退。 城父南面不远的地方是下城父,旧主陈胜曾在那里被人杀死,如今召平守城父,心中隐隐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城父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项羽为霸王后,这个城池就交给信赖的战将为县令来镇守, 随着彭城南端防线上的诸城被汉将攻下后,其余的小城早诚惶诚恐的投降。 唯有这城父依旧坚守,后来项羽信赖的战将县令在守城战死后,留下的将士却多善战。 故而钟离眛在离开前,曾令这支身经百战的悍兵交给召平一并统领,好好守住城父。 进入城父,召平就开始巡视三面城门,站在城门上,召平感叹,不愧为曾居住过两个小国君的城池。 话说城父在春秋时期为陈国的夷邑,楚灭陈后,为楚地,后吴国灭徐,徐子奔楚,楚就将这个小国君安置在夷。 也就说城父曾居住过两个小国君,后来更深,楚平王更是使太子建居住在夷,更名为城父。 可见历史悠久,故楚太子居住过的地方那城防建设也是非常不错的,召平望之而生感慨。 不管是两个小国君还是太子建,都不是令召平很有感触的人,毕竟前面两个小国君都是亡国之君,不吉利。 使得召平愣愣出神的是这里曾出过春秋时期的一个名将,伍子胥。 伍子胥之父就是上面提到的太子建的太傅,随太子建一同居住在城父,伍子胥自然也在这里。 召平心中默默祷告,愿名将护佑,坚守十余日。 愿天下战乱早平息,安度晚年。 一眼望去,城父北面是湍急的涡水,北面没有开城门,而是将城墙加高加固。 南面是漳河,在这里建立水闸城门,东西二门更是拓宽城墙,上面可以并排站立士卒。 “城确为固若金汤,奈何兵力不足也。”召平叹息一声,忽觉困乏,便在城墙上斜靠着睡去。 梦中一支红色的雄鹰呼啸而至,锋利的铁爪抓向召平。 召平挥剑去砍,火星四射,未能挡住那利爪,直接琵琶骨被洞穿,身体被雄鹰抓向空中。 召平浑身是血,他不甘的眸光向下一看,只见城父内外已是血流成河,全是红色,不是火,就是血。 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下坠,眼看要坠入那血河中,召平本能的去抓一颗大树的树枝,不想落入那血河中。 “召将军……”一声声呼喊,将召平唤醒,周围的环境还是寻常模样。 召平神色惨白,“怪哉,竟做如此怪梦。”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刘贾欲拔城父突遭楚将袭击 小标题:刘贾攻城父突遭项悍袭扰,太尉将军议兵事思周殷何在 呜呜…… 低沉洪亮的号角响起。 “有军情!” 楚卒奔跑着向召平回报。 召平刚睡醒,精神有点恍惚, 但他知道此刻含糊不得,他知道一场硬仗即将开打。 召平理一理战甲,拔出青铜剑,准备亲自指挥这坚守的第一战。 “立刻备战!” “备战!” 召平的命令,立刻传遍全城, 传遍东、西、南门,尤其南方立刻箭簇悬挂在水门之上。 城外赤旗遮天蔽日,此刻双双站在战车上的, 一个是将军刘贾,一个是大汉太尉卢绾。 太尉遥指这座古朴的城池,“将军, 楚军防守严密,此城南北皆有急水环绕, 易攻难守,当长做打算。” 将军刘贾则不这么认为,“太尉,不然,汉军乘胜而来,士气正盛, 楚军仓促守城,人心不齐,当一鼓作气,下之, 且汉王紧随其后,当为汉王主力追擒项王扫除残星。” 汉太尉卢绾和将军刘贾二人经过简短的商议, 决定立刻发动进攻。 将军刘贾解开下长剑,走下战车, 走向战鼓之车。 “将军擂鼓,大汉士卒,勇往直前!”卢绾手持红色令旗帜,向全军将士大喊。 刘贾双手大木槌,雨点般的砸击牛皮大鼓。 咚……咚…… 红色的令旗摆动,汉军将士如同红色的潮水, 涌向城父。 攻伐开始,城外立刻打造出一简易的中军大帐。 刘贾和卢绾坐镇其内,共同坐镇指挥着这场攻城战。 “太尉,可知汉王在何处?” “与灌婴、靳歙等将会合后,修正军队, 现在赖乡之东,一两日之间,便可至此地。” 卢绾言毕,刘贾道,“既如此,当速速拿下此城。” 卢绾询问道,“半日可拿下否?” “半日?”刘贾思索一会,“半日必须拿下, 否则项羽一旦过江,追之不易。” 刘贾对着帐内的传令使者道,“命王竟半日内登上城父。” 使者立刻翻身上马,拍马去传令。 此刻刘贾没再亲身击鼓, 但帐外的战鼓很有节奏的不断响起, 这是不断进攻的信号。 仅仅三次鼓声,便见浑身浴血的一位汉将走进大帐。 定睛一看,竟然是王竟,刘贾和卢绾皆惊, 本在跪坐商议军事的二人,立刻惊起。 王竟以车司马的身份在高陵从汉, 算是当年秦军中还算有身份的人,能力是不弱的, 从汉后,刘邦依旧给他车司马的身份。 只是将秦车司马变成汉车司马,留在刘贾帐下听令。 如今凭借一路打来的军功,此刻已经是大汉都尉。 这位从官吏战车的军务的幕后人员, 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前列, 成为可独立统领一支汉军的都尉,早已经历练的老辣异常。 刘贾对其的能力和忠心也是非常认可, 一般有重大战役,可以立大功的,刘贾都会优先给他。 王竟也很给力,成为目前刘贾、卢绾军的四个都尉中最受宠的一位。 刘贾很少会见到王竟如此狼狈。 “王都尉,何以至此?”刘贾大步迎上前。 “末将即将登城,忽闻城外一支楚军从后杀出, 战不利,险些损失惨重。”王竟喘口气道。 “可知何人领兵?”卢绾震惊,刘贾也是哑然。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派遣斥候在周围进行探查, 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城外根本不可能有伏兵。 二人岂能不惊讶。 “城外突袭着乃楚将项悍。”王竟道出此人,刘贾面有忧色。 “刘将军知此人?”卢绾追问道。 “此将乃项羽信重亲族战将之一, 颇有将兵之能,不久前与吾汉将靳歙激战济阳下, 胜负持平。”刘贾道出自己所知的情况。 汉将靳歙的能力随着灭秦、还定三秦、东出击诸侯的过程中, 逐渐体现出来,是汉军中不可多得的, 可独立征战一方的别将之才。 能做别将,独自征战一方, 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才,都不弱。 能和靳歙战平的,绝不是弱者。 得知召平守城父,拦路,已经比较头痛了, 如今又来一个项悍,刘贾颇有头疼。 得知又来一个善战的楚将,卢绾心里也犯难, 在用兵打仗上,卢绾自知不如刘贾, 也不如很多战将,他所擅长的是管理军务, 比如向刘邦要点粮草辎重什么的,或者调个将啥的, 收集情报等,有点类似于右司马,虽然他是大汉太尉。 在管理方面还是蛮有才的,可披坚执锐,上阵杀敌, 卢绾自知不行。 攻召平,主要靠刘贾,可现在又来一个项悍。 一对二,刘贾明显吃亏, 这个时候卢绾不自觉的想起周殷。 “召平和项悍内外互应,拔之不易。”卢绾忧虑道。 “不知周殷在何处?”刘贾说出卢绾心中所想。 “周殷与楚将季布交战,不知此刻在何处。”卢绾对自己失去对周殷的联系, 有点不悦。 “此刻是否转攻为守,待汉王军至,再行攻城。”卢绾最终提出自己的看法。 “太尉,不可,用兵切忌削弱士气,不能向楚军示弱。”刘贾不同意立刻改变战法。 刘贾想了想,对王竟道,“王都尉佯作攻城,围而不攻, 防止召平出城,吾率兵亲战项悍。 待吾擒杀项悍,再行攻城。” 刘贾的战法是他和王竟二人分别对付守城的召平, 和楚将项悍,只要切断他们的联络, 便可各个击破,而让卢绾坐镇中军大帐。 卢绾想了想,“既如此,刘将军,王都尉,多加小心。” 刘贾道,“只有五千人马坐镇营寨,太尉亦当小心谨慎, 谨防召平遣人夜袭营地。” 卢绾点头,“将军放心,绾不善攻坚拔寨,守城尚可。” 当时从赵地出发,卢绾和刘贾将两万人, 骑兵数百,入楚地,烧楚积聚,以破其业。 经过一路征战,死了不少士卒, 但都被卢绾重新征兵补充上去了。 在征兵、粮草辎重等军务管理上, 刘贾都深深的佩服卢绾。 卢绾曾问刘贾能将兵几何, 刘贾说深入楚地,长途奔袭,两万最得心应手。 于是刘贾让这支汉军基本上保持两万左右。 一路征战下来,不多不少。 王竟率五千人马佯攻城父,召平如何反应,暂且不提, 单说刘贾持双信蛇矛,亲率二百铁骑、一万兵马,来战项悍。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郎中刘泽贪功陷楚阵,项悍挥泪弃城父 小标题:刘泽改计划欲涉险取功,项悍战刘贾二将逢对手 刘贾纵马取高处观望,见项悍兵马,黑色旌旗蔽日, 军容整齐,一片萧杀之气。 入冬的第二个月,汉五年十一月(古时,冬十月), 城父一带已经是一片清冷。 四面寒风都在城父下较劲,不知何时片片雪花在空中飘舞。 汉军将士跃跃欲试,刘贾没有急着向项悍军发起挑战。 刘贾立刻找一人紧急商量作战方案。 此刻他麾下的王竞正在牵制城父里的召平, 他现在可以调用的是另一个刘姓之将, 目前虽然只是一个郎中,但也是刘邦在彭城大败后, 亲自任命的。算是刘邦大败后进行调整时, 选用的与刘邦沾亲带故之人,刘泽。 刘泽作为郎中,本来是留在刘邦身边的, 作为刘邦亲卫战将培养的, 尤其是在刘邦决定组建郎中骑兵时, 差点任命为郎中骑将。 在陈地大败项羽,追击项羽时,刘泽为表功, 向刘邦请命,主动与刘贾一同追击。 刘泽满脸欣喜的向刘贾的所在之处走来。 “将军,好事!” 刘贾神色如常,内心亦有波动, “刘郎中,速速说来。” “项悍军中有丰沛老友, 愿归大汉。”刘泽这个消息相当重要。 如果刘泽所说属实,策反项悍部分兵马, 哪怕仅仅百余人,此战必胜。 刘贾道,“项悍用兵狡诈,如何断其真心归附?” 刘泽则笑道,“纵是有异心,亦得一破敌之策。” 刘贾示意刘泽长话单说,刘泽则言, “项悍常以炊烟、熄灯迷惑敌军, 交战前进食时,常以冷食加餐,不燃炊烟, 常以炊烟为掩护,突然袭击敌营。” 刘泽见刘贾神色微变,继续道, “为表诚意,归附者愿告项悍军进餐时辰, 急击,必破。” 刘贾稍思片刻,“既如此,可择千人锐士,为先锋, 趁项悍军进餐之时,直插中军大帐。 然此重任非常人可行……” 刘泽听得明白,“泽愿令本部人马,直插中军大帐。” 刘贾心悦,“善,既如此,贾帐下一百精骑, 可任由刘郎中调遣。” 刘贾帐下的大汉铁骑,绝对是当今能横扫天下的一把利器, 是刘邦在赵地特地分给刘贾和卢绾,让刘贾去后方给项羽捣乱的。 勿要小看这一百精骑,在骑兵稀缺的年代, 如能出其不意,甚至能扭转战局,拯救君主。 风雪之下再吃冷饭,那是浑身冷颤,夏日尚好, 入冬难熬,为此项悍决定稍稍改变一下部署。 项悍对楚都尉下达命令, 通知各营釜灶一律不得使用,五营一火, 借助取火之暖烧水,用沸水泡冷饭。 总之一句话,营寨之内不准有炊烟, 可以有篝火之烟。 士卒沸水泡饭,也是匆匆下咽, 他们都知道项悍不久会准备发起第一次攻击, 如果到时候没吃饱,只能怪自己太慢。 一支百人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雪之中。 没有旗帜,黑色战服、黄色衣领, 战马和兵器上有蓝色的装饰。 “乃吾楚军斥候,快打开营门。”守门之将欲下令开门。 恰遇一楚都尉巡视而来,“且慢。” “此百人队,百将何人?归属五百主何人?” 不管眼下是楚军百人组的斥候,还是别的队伍, 都是有一定建制的,归属何人,都会责任到人。 如果这百人没问题,那是自好,如果有问题, 可以立刻制止,将损失降到最小。 “瘤子,连我也不认识?”这百人中领头的对着那都尉喊话。 “竟是泥洼子,军情乃斥候之事, 何必亲自上马……开门放行。”这楚都尉认出来者。 这泥洼子、瘤子同时沛县之人, 后来在项悍的手下都做了都尉。 这泥洼子一进辕门,立刻抽出箭羽,射向了望台上的士卒, 这一箭,立刻引来百余只箭矢冲天而起。 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这百人之中忽有人朝天射出一只火箭。 立刻鼓声阵阵,一支人马冲出, 向楚阵地冲来,当前一人身穿鱼鳞甲,眸光似刀, 手持一杆燕戟,率先向楚军辕门杀来。 这是一支三千人的兵马,领头人正是郎中刘泽。 刘泽作为刘氏中可以领兵的一员, 因为和刘邦有点亲戚得以中等之资领兵。 不过刘泽为弥补自己的不足, 每次有战事都是奋勇杀敌,跑在前面。 攻破营门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通过内应直接打开固若金汤的防御。 刘泽知道时间难得,不敢有半点耽搁, 自己第一个杀进楚营。 一进楚营,刘泽就和那楚都尉交锋, 刘泽不愿恋战,虚晃一戟就要离开,欲直取项悍所在位置。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刘泽非常清楚, 而且如果在刘贾率大军到来之前,就能击败项悍的话, 在刘邦面前表功,绝对有说辞。 不料楚都尉纠缠不放,刘泽怒,却拍马乍败而走, 欲出营门,楚都尉追击, 刘泽突然回身一戟,将这楚都尉刺落马下。 刘泽折回,欲直插项悍中军大帐, 随军司马诧异,建议刘泽烧乱楚营即可, 还是待刘贾大军出动,再行攻杀。 刘泽未听,三千汉军走过两个营帐, 发现静悄悄的不太正常。 刘泽暗道不妙,“回撤!” 那大汉的百骑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 立刻护卫着刘泽欲杀回去。 周围却密密麻麻射来箭雨,百名大汉骑兵在箭雨中 奔跑躲闪,欲找遮挡之处。 待箭雨稍停,百骑折损一半, 刘泽下令三千人马立刻结成方阵,面对埋伏的楚兵。 只见项悍持项家枪亲率楚军围攻刘泽。 刘泽心中叫苦,但神情强作淡然, 给贴身侍卫下达突围命令,急使刘贾攻楚营来救。 项悍亦知刘贾正在背后盯着自己,故而欲急取刘泽。 三次冲锋后,发觉刘泽没那么好吃掉,不禁皱眉。 项悍不再坐镇指挥,亲身上阵,这次楚军士气大涨, 刘泽有些支撑不住。 毕竟三千人马和项悍的近万人相比,差着好几倍。 刘泽手持燕戟,杀向项悍军,三进三出,浑身浴血, 他才对着天怒喊,“刘贾兄,此时不出,窝到何时!” 刘泽本来想靠着这次机会弄点战功,讨个侯当当, 谁知却陷于此地,刘贾竟稳如泰山不出。 咚!咚!咚! 密集如雨点的战鼓声响起, 刘贾军终于向项悍军席卷而来。 项悍受刘贾、刘泽内外夹击,战不利,引兵走, 欲走入城父。 忽有一骑入项悍军,片刻,刘贾回望城父, 默然良久,叹道,“召兄,多加保重, 悍不能与兄共守城父矣!”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思前程邓宗谏周殷 谋攻城卢绾画计策 小标题:攻城不利刘贾卢绾思对策,邓宗思前程谏大司马周殷 项悍走的匆忙,刘贾也没追击, 而是引兵折返城父城下。 城父下的战场一片狼藉,有三三两两的汉士卒还在打扫战场。 王竟阴沉着脸在巡视伤员,闻马蹄声知刘贾归来。 抬头只见刘贾纵马而来,王竟迎了上去。 刘贾道,“攻城情况如何?” 王竟擦了擦脸上的血汗,“兵法言,杀三分之一, 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本欲牵制即可,不料厮杀不绝,竟使汉卒遭受损失, 末将有罪。” 刘贾摇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此刻汉军与楚兵力相当, 攻之不易。” 王竟道,“汉王须臾间将到,破城之日须在一两日之内, 如何是好?末将无计可施, 那召平鸡贼,就是不出城迎战。” 刘贾道,“兵力不足,无法围城,唯有从城内瓦解, 外部施加压力,伺机而动, 只要有缺口,立刻发动猛攻。” 王竟道,“将军所言甚是,请下令,如何为之。” 刘贾便对王竟耳语几句,王竟便出帐行事。 王竟选赏能入城说召平者,一勇士应之,携金入城。 半个时辰后,王竟在城下大怒,欲强行攻城, 二五百主进谏他先回报刘贾,这才忍住,依旧骂骂咧咧。 王竟进帐,依旧气呼呼,“猖狂小儿,大难临头, 不思后路,竟斩使辱骂将军, 末将请复击之。” 刘贾闻言不急不躁,“引吾前去。” 灰色厚重的城墙上吊着一颗人头, 在人头下面还吊着一张绢帛, 上书;“逆贼之首血流干,只配为夜壶!” 纵是刘贾已是年过半百之人,看到这句话也是气的发抖。 刘贾毕竟是历经风霜之人,知道用兵不可义气, 但他亦非妇人之仁,慈不掌兵,更何况还带着两万大汉雄狮。 刘贾看着城头上的汉勇士头颅,忽然对王竟说道, “如强行攻城,以王都尉之见,伤亡几何,何时破城?” “汉军乘胜追击,虽攻城受阻,士气尚在, 伤亡三中有一,黄昏可克城。” 刘贾若有所思,久久没有言语,忽闻一阵密如雨点的马蹄声。 “报!” 片刻一飞骑下马回报,“将军,周司马率兵而来。” 刘贾欣喜,“速速请来。” 斥候一骑顷刻间淹没在风雪之中。 刘贾忽然回身看着王竟,“有周殷兵马相助,破城之时……” 王竟道,“如昔日配合之法,必可提前半日破城。” 刘贾畅快一笑,“走,一起见太尉。” 刘贾和王竟顶着风雪向中军大帐前去。 在城父的西南角,大雪之中有一支军队正在不急不慢的赶来。 若看服饰,则是楚军样式,然旗帜却是红色的,上书一个大大的周字。 帅旗为周,大旗为汉。 帅旗下有一人目光如炬,胯下墨色战马, 手持长矛立于风雪之中,久久没有向前移动。 只见另一将纵马而来,身穿鱼鳞甲,圆脸络腮胡, 直奔向周殷,笑呵呵,“大司马,前方汉将乃刘贾与太尉卢绾, 正在谋攻城父。” 周殷道,“邓将军,城父守将何人?” 邓宗回道,“楚骁将召平。” 闻言,周殷陷入沉思,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散, 邓宗似乎看出周殷的心事,“大司马,据斥候言, 汉王尚在赖乡之东,以大司马身份和兵将, 当可至汉王麾下,必可重获重用,不必受制于汉将刘贾。” 周殷摇头,“吾在意者,非汉将刘贾,乃汉太尉卢绾, 卢绾以汉王名义招降殷,必回报汉王, 吾闻汉王与卢绾关系莫逆,绕过其直迎汉王不妥。” 邓宗叹息,“大司马此言差矣,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为, 此去与汉太尉回合,必成先锋以试楚军,恐兄弟们心寒。” 周殷思来想去,道,“一国太尉,当不止于此。” 兵马在周殷的意志下,开始向刘贾、卢绾军回合。 汉中军大帐内,卢绾、刘贾、王竟三人正在密谈。 “既周大司马前来,攻城主力就让与周殷, 以试其终汉之心。”卢绾和刘贾、王竟反复商量后, 卢绾毫不犹豫的选择调整作战方向,将周殷的兵马顶上去, 汉军给予配合,也可令汉军喘口气,伺机而动。 刘贾担忧道,“自周殷归降后,已试探一两次,此次再如此, 其是否心有怨言,日后其见汉王……” 卢绾摆摆手,“汉王惜才,周殷如能再立大功,汉王必重用, 定以黥布之遇待之,其感激吾等尚且不及,岂能有怨言。” 刘贾恍然大悟,如周殷听从他们的安排, 强力破城而立功,必感激他二人,如不听从,其心不定, 日后也可谏刘邦诛之,彼时功劳尽归他二人。 刘贾不是什么仁慈之人,能减少自己帐下弟兄的战死数, 自然乐意。 二人商议进入尾声,便听到帐外郎中报周殷求见。 卢绾道,“吾二人亲迎周殷?” 刘贾点头,“可。” 迎周殷入大帐后,卢绾命人置办酒宴犒劳一番。 三人酒过半酣,便商议破城之事,周殷对部署之事早有预料, 于是在傍晚时分,已经将攻城计划谈完。 翌日黎明时分,城父这座古城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城上的召平浑身血污,都快看不出本来模样。 “召将军,汉军数量太多,吾等抵挡不住, 当速速弃城而走……” 召平气的一脚将这个都尉踹倒地上,“休得再言逃跑之事。” “可项悍将军已离开,汉军又添反贼周殷相助, 城父本是孤城,难以……” 召平道,“进城前,吾曾有何言?” “誓死守城,城在人在!”这位楚都尉带着哭腔说道。 召平狠狠道,“好个周殷,亏项王如此信重于他。” 召平对楚都尉道,“收集散兵,速速离去。” “将军不走?” “吾召平受项王隆恩……休得再言,速速离去。” 目送多年的部将离开, 召平便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出现在城上, 是周殷,这个和他曾同为楚臣之人。 “周殷,好个周殷!” “召平,别来无恙。” “城已破,以兄之才归降后必为汉重用。” “哈哈……” 第一章 坑爹系统我想多活几年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标题:坑爹系统竟玩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痛,好痛,头好疼,怎么回事? 眼里一会是蓝天,一会是快速倒退的路面。 稳定心神,才听到一阵阵的人喊马嘶,还有不断钻进耳朵里的厮杀声。 哇! 近在咫尺的一道尖锐女声响起,竟是哇哇大哭,哭声中还带着无法言语的恐惧。 扭头望去,见一女孩满脸污泥,灰尘和泪水交合在一起。 女孩挣扎着爬起,一脸的惊恐,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震惊和恐惧让她只剩下哭…… 我确定现实中不该有那么大规模的厮杀声。 有点傻愣的我听到不远处一道鼓动耳膜的马嘶声,接着便看到一身甲胄的汉子向自己跑来。 是演戏?不像! 哪有这么逼真的演戏?关键是这环境声太逼真了! 这汉子身如玄松,方脸剑眉,接着他和身旁的女孩就被这汉子抱在怀里,一个肩膀一个,拼命的向那停住的马车奔去。 直到此刻我才确定自己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眼里是蓝天,那是摔下车,重重的摔在地上,四脚朝天而已。 从奔跑的马车摔下,不痛才怪。 摔的头嗡嗡作响。 不过痛还没传遍全身,眼里又是快速倒退的路面,这是因为那汉子又将自己抱上了车。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疑惑间,便听到令我震惊的对话。 “夏侯婴,如再违逆寡人,我欲杀之,信否!” 夏侯婴?什么情况?汉朝的夏侯婴? 靠!如果真是汉朝的夏侯婴,那么刚才怒骂的就该是彭城大败的刘邦。 那么他就不是一不小心摔下来,而是被人踹下来的。 踹下来的还不是别人,就是他现在的“老爹”,刘邦。 我不太相信,后世看到的太史公写这一段时, 我曾经在想估计是司马迁在黑刘邦,毕竟他对刘氏有着断子绝孙的恨。 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有将自家孩子踹下车,弃之了事的! 就为自己能活命,让车子能跑的再快些? 等等,如果我穿到汉朝,还被刘邦踹下车,那我就是……刘盈,标准的王二代,皇二代。 上辈子穷的叮当响,一辈子只能租房住,连个媳妇也娶不起,根本不敢想。 偷偷跑到佛前求佛祖赐个老婆,嘿嘿……丑的也行。 嘿,这不佛祖还真灵,直接变成王二代,最后还是皇二代,老婆还会缺吗? 电视剧看多了后,总觉得当个没出息的享受皇帝也满舒服的。 上辈子极度渴望富有,最好一夜暴富,穷的滋味太难受了。 这一下直接即富又贵……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十年王二代,七年皇二代…… 等等……七年皇二代……不妙啊,史记中写到刘盈这哥们被自己母亲搞的人彘直接吓病了。 最后年纪轻轻,花样年纪,就完结了,这搁在前世才刚刚大学毕业啊。 还没长开就完了! 不行,我想多活几年…… 绝不能输给老妖婆! 我满脑子在想着如何过上令人羡慕的富贵生活,最主要的是能享受的长一点,自然暂时不会留意夏侯婴的神情。 刘盈的姐姐,鲁元公主还在惊恐中哭泣,但我这个刘盈却出奇的安静,这不太符合常理,夏侯婴心中叹息,莫不是脑袋摔坏了吧? 可怜的孩子,估计吓傻了,一直在丰邑、沛县两地长大的刘盈,怎见过这番场景! “孩子,搂紧我。”夏侯婴提醒刘盈和鲁元公主抱紧夏侯婴,这才加快赶车。 我的思绪直接被后面的追杀声给拉回,不行,还是先摆脱眼前困境再说。 根据史记的撰写,我要摔好几次。 谁知道写的有没有有所隐瞒,万一真摔出个脑震荡,那么吕雉专权就不是刘盈太弱的原因,而是没能力亲政,那就不能怪刘邦非要废太子了。 谁愿意让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断送在一个痴呆儿手中。 明知道要被摔,还不去阻止,那就是傻,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稍稍甩开追兵后,夏侯婴打算将二人放到车上,总是勒着脖子可不舒服。 那不只是颈椎出问题,而是影响驾驶技术的发挥。 我非常忐忑的打量着刘邦,见长的并不像史记中描述的龙准龙颜,美须髯,不就是鼻子挺点,胡子长点,而且胡子还不卷。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长的很特色,也很漂亮。 刘邦心中着急,眸光一会看前一会顾后,不断指挥着夏侯婴,一会走这个小路,一会跑这个小道,自然没有注意到刘盈那不同寻常的眼神…… 正在打量之间,突听得后面的马蹄声如骤雨一般响起。 这个时候刘邦又用那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刘盈和其姐姐。 我心里咯噔一下,妈的,不会又要踹我吧,“父王,揣不得……” 闻言刘邦微微一愣,但没理会这声音,只听刘邦说道,“夏侯婴,车慢一点。” 慢一点,啥意思,不只此刻的刘盈赶到奇怪,夏侯婴更是纳闷,“大王,追兵甚急!” 显然刘邦对夏侯婴不能理解自己有些着急,“正因追之甚急,马疲,虏在后,有两儿在,车难疾,如追上皆难逃矣,寡人舍之两儿或能活命。” 嗯?历史上是这样的? 听着还算有点做父亲的良心…… 只听刘邦继续道,“快,这边,这里草丛深,让两儿躲在里面,事后来寻。” 就这样我和其姐姐直接被扔到荒郊野外。 草木深深,此时正值四月份,春末夏初,不仅草木茂密,别的东西也密。 这开局被丢到荒郊野外,看来领的这皇二代的剧本人设并不怎么好,没有威风八面,也不能立刻享福。 这是活在创业的年代,开局把我放到刘邦去世且已经继位为皇帝的时刻,那才是幸福穿越。 叮咚…… “签到系统绑定中……” “恭喜宿主,冒险系统绑定成功,可在这方世界开启你的二世人生。” 签到系统?穿越? 在前世看过不少穿越小说,自己还写过,对这些词汇并不陌生。 看来老天并没有放弃过,前世过的很穷酸,是个历史系的合同工,什么研究类的苦活,累活,没少干。 工资就是没见涨。 “这系统怎么用?” “冒险系统是一个可以无限升级和成长的系统。宿主需要不断的参加冒险任务,来让冒险系统不断升级。 “如果宿主懒惰,不参加冒险任务,系统依旧要升级,为此将自动抽取宿主的寿命值来完成自我进化。” “亲,从现在开始,去做一个爱冒险的人,享受惊险又刺激的人生吧!” …… 刘盈(从此后面皆称为刘盈)心里千万匹麻辣马飞奔而过。 穿成皇二代,以为可以坐享其成,做一个好吃懒做的皇二代,享受富贵生活。 这破系统是要玩死我啊! 还冒险系统,可我不想冒险啊! 啪嗒…… 马蹄声越来越近,穿越后的刘盈感到危险在逼近。 可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自己的这位“姐姐”还在哭。 楚兵将要追上来,当然要藏好,可问题是, 哭声不停,即便藏的再好,也白搭。 该如何让“姐姐”停止哭泣,我有点犯愁,抓耳挠腮。 “差点忘了,我有系统!” 刘盈点开系统面板,立刻看到基本信息。 “宿主刘盈” “男,大汉二王子,七岁。” “冒险值:0” “震惊值:0” “谋略值:0” “当前成就级:初级冒险令。” “搞的这么复杂,怎么玩?系统,直接告诉我该怎么让这个姐姐停止哭泣。” 系统冰冷的声音回答道,“参加冒险任务,抽取奖励,便可化险为夷。” 第二章 这和历史不太一样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小标题:这和历史不太一样,太史公有没有骗人 刘盈无奈,系统强制开车,没办法,“快点吧,我参加任务!” 任务一:扇姐姐一巴掌,冒险值50;可让姐姐因震惊而停止哭泣。 亚德,什么? 打女人,这是男人干的事吗! 打人就能制止哭泣的话,这世界可就没哭声了。 果断弃之! 任务二:独身一人拦住楚兵,冒险值150;可获得响应的震惊值奖励,兑换礼品。 我去,这真够冒险的,冒险系数直接飙升三倍。 弄不好,小命就完蛋了。 刘邦被楚兵追着打,按照史记来说,后面有个猛人丁公在追着打。 刘盈目前只是一个小毛孩,去拦楚兵,这不是找死嘛! “还有没有别的任务?” “此时此地,只有这两个冒险任务!” 我去! 坑爹的系统! 总不能打女人吧,只能选择第二个任务,但愿系统不会框我, 想必不会这么快让宿主死掉! 和系统的沟通不过一瞬间,也就在这个瞬间,楚兵人喊马嘶的飞驰而来。 刘盈猛然间跳出,拦在路中间,这个举动不仅令楚军惊讶,也使鲁元公主一下子懵掉。 红肿的眼睛里尽是惊恐,心想这弟弟是咋了。 藏还来不及,还向外跳,跟突然间抽风一样。 为首的一位谨慎的观察四周,正是丁公,见无异样,迈步向前,喊道,“速速退避,免为马下亡魂。” 刘盈尽量用这个时代能听董的语句来说,“若(你的意思)等,走错路矣,速速退去!” 在融合刘盈原本的记忆后,经过短暂的适应,先学着他们能听懂的语言交流。 叮咚,系统响起。 收到丁公震惊值:50 甲楚骑士震惊值:5 乙楚骑士震惊值:5 …… 头前的这数十骑皆是惊讶。 看着小小年纪不过五六岁,说话居然小大人一样。 看那样子,还颇有气势。 哈哈…… 不过很快引来哄堂大笑。 为首的丁公眸光一寒,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追上刘邦,立下不世之功,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孩就调转马头。 丁公呵斥道,“哪家挖完,速速退去。”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震惊值:200,是否参加抽奖?” “当然,抽奖,必须快快抽奖!” “请稍等!”系统的语气依旧很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恭喜宿主,您抽到止止卡!可以令一人一事立刻止住。” “立刻用在我这位姐姐身上。”刘盈毫不犹豫这么选择。 刘盈深怕鲁元公主回过神后,被这个场景吓的继续哭,而暴露目标。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忽悠都好说, 反正有系统在身,系统爸爸再不济,也会让自己脱离险境。 可加上鲁元公主,刘盈没有十足的把握。 “请宿主认真考虑,这止止卡只能用一次。”系统好意提醒道。 “确定,立刻执行。” 不过这还是晚一步,在确认前,鲁元公主哇的一声哭出声。 丁公那一直很贼的眼神,立刻看向那哭声之处,对着身旁的一名甲士道,“去,过去查看。” 有点背,如果被抓住,十有八九露馅。 眼看士卒一步步靠近,刘盈的心如热锅的蚂蚁…… 残阳不舍的坠入山谷,夜风并不是令人羡慕的春风迷人醉,而是夜凉如水,尤其还是荒郊野外。 狼吼使得我有些不由自主的抖动,我在前世哪里听过如此真切的狼吼,更不可能听到如此多的狼吼。 相反鲁元公主反而没有注意这些,或许她已经听惯了,她的注意力多在夜空上,小脸带着迷蒙,忽然想起什么,眼眸中出现恐惧之色。 咕噜噜…… 饥饿感很快袭击刘盈,脑海里涌现记忆,那是一幅幅蹲在吕雉身旁等着吃饭的场景。 荒草丛生的夜晚,不仅饿还冷,周围还有狼吼,还不知道狼会不会因为饥饿寻到这里,此刻能想到什么,只有家。 鲁元公主声音有些发颤,“盈弟,吾欲归家……怕。” 此时的刘盈的意识还停留在不久前的危机中,刘盈原本以为这下完蛋。 自己保护自己还来不及,如何再保护姐姐。 就在那时,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止止卡未能使用成功,对象已哭,宿主可收回用于其他。” 刘盈再次毫不犹豫,用在制止丁公的举动上。 最终丁公又下令那士卒回来,觉得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命人将刘盈拖拽一旁,楚军继续赶路。 没有惊心动魄的斗智,没有濒临死亡的危机,就这样轻轻飘飘的渡过危机。 刘盈按照任务要求,选择去拦西楚军,心里的目标期望是拦住。 当最终没能拦住西楚军时,刘盈内心极为煎熬和自责,“难道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别人穿越,开局签到都是蹭蹭的,怎么到自己这就那啥了。 冰冷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阻拦楚军任务已结束,虽未能拦住楚军,然给汉王逃跑争取时间,对历史正向发展做出1个贡献点。” 嗯? 也可以这样? 刘盈懵逼! 还以为参加冒险任务,必须成功才行,成功才会有奖励! 这刷新了刘盈二世为人的世界观。 “盈弟,吾怕!”鲁元公主怯怯的声音,再次将走神的刘盈拉回现实。 从一个人群拥挤的时代,突然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到了晚上谁不怕,岂止只有孩子会怕。 如今的刘盈心里年龄虽然是个成年人,但身体的荷尔蒙还是难控制,举目望去一望无际,这可比荒野求生难多了。 看爸爸去哪儿,孩子在孤岛上有爸爸陪着还哭的稀里哗啦,现在鲁元公主可想而知。 刘盈只好以一个成人的心神来考虑眼前,靠走回丰邑不太可能,脑海里的原主记忆中根本没有回丰邑的路线。 记忆中的刘盈只是在沛县的府邸里待着,顶多去个后花园。 此刻只能依靠前世的记忆,按照推断,刘邦从彭城兵败后准备逃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接家人。 欲从沛县接家人后向西,距离沛县最近的自然是任敖坚守的丰邑,在丰邑歇歇脚后,然后刘邦才从小路向下邑投奔妻兄吕泽。 如此推算当在丰沛之间,坐车还好,走路回去没有四五个小时不可能,况又路不熟,定不现实。 走路回家果断否决,正在想如何劝其姐姐打消念头,鲁元公主见刘盈有些呆呆的,以为吓懵掉,至今没缓过劲。 鲁元公主的内心开始升起姐姐保护弟弟的情绪,“盈弟,不怕,跟姊走,可以一路边问边走。” 刘盈只好摇摇头,表示不走。 走回去,那不是傻啊。 鲁元公主见弟弟不走,便过来拉,“快走,天黑之时无处下榻,要……” 这时肚子又响起咕噜噜的声音,二人互视一眼,都是可怜巴巴的。 见刘盈不走,鲁元公主有点着急,“再不走,吾可……” 伸手想打刘盈,好在路上响起辚辚隆隆的马车声,鲁元公主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莫非夏叔来接吾二人?” 鲁元公主当下就想冲上去,刘盈急忙拉住她。 现在发生的事情明显和史记中写的不一样,如果来的不是夏侯婴,岂不麻烦。 “小王子,小王子……”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鲁元公主听着很熟悉,夏侯婴做司机的时候由于和刘邦比较聊得来,常到刘邦家做客, 鲁元公主曾见过夏侯婴,更听过他的声音。 鲁元公主脸上兴奋的笑容证明他们得救了,这夏侯婴还算靠谱,果然来接他们,刘盈对夏侯婴的感激默默记在心里。 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刘盈开始幻想着在丰邑将如何度过那令人羡慕嫉妒恨的王子生活。 第三章 这是小王子的生活吗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车外的繁星再怎么努力睁眼睛,也无法转移刘盈对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的憧憬,但绝不会想到等待的可不是什么小王子生活,至少不是想想的那样…… 丰邑是刘盈出生的地方,搁到现在来说,沛县是县城,丰邑则是一个乡镇,或者说逢集市的地方。 沛县各种娱乐奢侈还算齐全,丰邑就差些。 如墨的夜色繁星点点,从山坡望去可见千家灯火星星点点,与星辉呼应,从夏侯婴宽慰的语句中得知这山坡下的一座城乃丰邑。 鲁元公主已经兴奋的叽叽喳喳,早就忘了适才逃亡的恐惧。 努力的从原来刘盈的记忆里提取有关丰邑的情况,可惜少的可怜,有的时候他也分不清究竟何为前生,何为今生…… 总之从后世的史记和汉书中,可以知道刘盈出生不久刘邦起事拿下沛县,刘盈便随着老妈吕雉到沛县居住,至此再也没有见到老爸刘邦。 直到刘邦彭城大败,刘盈才和父亲刘邦在车上团聚,可惜这次团聚没有喜极而泣,而是在不断被刘邦踹下车的摩擦中得到升华。 意外的是直接摔的刘盈不再是原来的刘盈。 阴暗,潮湿,一灯如豆,没有柔软温暖的床,没有宽敞明亮的宫殿,也没有如梨花开满的青铜灯。 也没有美味的饭食,嗅不到飘香四溢的美酒,更没有温柔可人的侍女…… 我去,什么情况,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王子,这…… 记忆当中沛县的院落可比这高档多了,虽不及后世给县长配备的套房明亮舒适,但绝对带着威严,布衣之人难以踏足的豪强圣地。 这也…… “如今非常时期,丰邑不比沛城,委屈二王子暂居于此,待时局稳定,任敖定将王子送至大城……”一位面容冷峻,但却慈眉目的中年人非常恭敬的对刘盈道。 此时刘盈有些呆呆的,在任敖看来孩子一定吓坏了。 不过我这个刘盈只是落差有些大,一时间还不能适应这个新世界。 任敖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此城虽小,但绝对安全,以臣之见,丰邑不具备成为楚军攻击之靶,二王子大可放心在此安歇,如有楚军来犯,臣定誓死护卫二王子周全……” 不想再听任敖的忠心之言,打着哈欠,一脸困意的说,“任叔……任御史,盈困矣……” 本想习惯性来声任叔,但转念一想不对,如此叛逆的称呼,日后传到刘邦耳里又是一条不如刘如意的地方, 虽然现在尚未有太子之争,但如能趁早免去麻烦不是更好,想到这里立刻改口。 任敖微微一愣,随机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二王子,好记性,竟知臣之职。” 虽然任敖不知道刘盈如何知道他的职位,但对刘盈知道他职位并记得,疑惑之中多是宽慰之色。 任敖救助过吕雉,对吕家有恩,但不代表对他刘盈有特殊的照顾。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不该以后世所知来与这个时代的人说话,需要学着忘记,重新观察这段历史,找出破解自己未来遇见死局的方法。 刘盈搜刮着脑海里的词汇说道,“可有热水?我要洗澡睡觉……沐浴,下榻……” 见任敖听得一脸懵逼,立刻改口。 任敖眼中的异色更浓,怀疑是不是假的王子站在眼前,“下臣立刻遣人去烧,臣先告退……” “稍等,可有……侍女?” 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说出内心的小揪揪。 出于好奇,很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侍女是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丰满。 一个不算小的城池,还是镇守此城的御史,不信一个侍女都没有,故而刘盈开口想找个侍女侍奉。 前世的观念太牢固,电视剧中演过的王子,看过满城尽带黄金甲后,对里面的侍女念念不忘…… 并非想调戏一番增点乐趣,而是女孩子心细,确实比较会照顾人。 结果再次超出对前世的记忆范畴,这任敖哥们当真是铁面御史,太廉洁敬业。 看来作风相当检点,平时生活也非常节俭,恐怕连吃饭盐都不舍得多放一点,雇佣侍女这样的作风居然和他如此格格不入。 任敖愣在当场,表情很奇怪,不知是对刘盈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感到惊讶,还是对无法满足小王子的要求感到手足无措。 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想吃了苍蝇一样,脸憋的涨红, 盯着刘盈上下打量片刻才为难道,“二王子……请稍等……” 说完这六个字就消失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直到此刻才算安静下来的这个冒牌刘盈,才开始注意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夜是什么环境。 借助昏暗而发蓝的灯光,终于明白为何这里阴暗又潮湿, 这里的窗户不像后世一样有玻璃可以透光,这窗户也没有后世经过处理的油纸,而是缯、绢帛之类,透光度比较差。 更没有大大的落地窗,仅仅比牢房多几个大的窗户。 家具简陋无比,一张床(秦汉称之为榻),一张木案,就连梳妆的铜镜都锈迹斑斑…… 我去,要不要这么摆穷,任敖老哥,就不能坚守丰邑时发展下民生经济,改善一下丰邑人民的生活水平。 和沛县也差别太大,在记忆中沛县至少是整洁干净,清爽,难怪吕雉老妈在刘邦取下沛县后就搬到沛县住。 乡下和县城果然不是一般的差距。 自刘邦西征到现在东出争天下,记忆中丰邑一直没有再遭遇战火,就不能发展下民生,任敖老兄! 咚咚…… 忽然的敲门声将刘盈从思绪中拉回。 学着古人说话,“何人?” 门外响起陌生还算熟悉的声音,“御史任敖,谒见二王子。” 任敖……这老家伙,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来, 叫一个侍女来能用那么久时间,故而刘盈认为他不会再来。 看来这位后世认为废柴的身份还是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轻轻走到门后,伸长脖子仔细倾听一会,这才拉开房门。 门一打开,我下意识的忽视任敖,将眸光瞥向任敖侧身后的一位少女,一袭青绿色衣裙,衬的她玉一般的肌肤愈加水嫩。 第四章 这是侍女吗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剧卷会持续更新) 那略显害羞的脸蛋上正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刘盈, 见刘盈也在看她,立刻将眸光看向斜下方,眼角竟然流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怒意,嘟着小嘴。 侍女,还真找来了,啧啧……穷苦的人,这一世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 绝不能亏待自己。 任敖看一眼这还在嘟着嘴的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疼爱,有无奈,还有一点点不舍,“还不快拜见二王子。” 话音一落,这侍女居然只是微微屈身,任敖眼色一厉,“跪拜二王子。” 跪拜? 前世记忆里,在秦汉的电视剧中见过那种跪拜的礼节,女子双手交叠,行大礼跪拜,被跪拜之人什么感觉,今日可以体会一下。 不料那侍女眼露微怒之意,娇怒道,“父……” 见侍女一脸为难的样子,刘盈笑道,“罢了,吾亦乃农家出身,不喜此繁文缛节……” 任敖道,“还不谢过二王子不怪罪之恩。” 侍女忽然冲刘盈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有些敷衍的再次屈身行礼,“荷荷谢过二王子……” 刘盈现在只想任敖早点离开,要感受一下单独和侍女呆在一块的感觉, 是不是会像前世的记忆那样,可以让侍女好好服侍一番。 古代的侍女的工作就是服侍主子,不让她奉献一下爱心,那是对她工作的不认可, 尤其是王子的侍女,哪个不想凭借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变凤凰。 摆脱奴婢,变成小主子,不就是女强人渴望的嘛,可问题是现在这侍女怎么看也不想电视里演的啊,难道都是骗人的。 不对啊,等级制度那么森严,而且还是秦汉时代,奴隶都是一抓一大把啊…… “二王子,时辰不早,早些就寝,臣先告退……”任敖见刘盈看着侍女发呆,眼神中时而欢喜,时而忧虑。 猜测定是一路的惊吓与疲惫已经让孩子有些吃不消,需要休息,便主动提出离开,走的时候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侍女。 任敖一走,我顿时放松下来,然后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小侍女身上游走,心中啧啧惊叹。 看这妮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已如酸酸的杏儿,虽有些青涩但咬上一口一定酸中带甜。 前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一世注定要疯狂一把,绝不再做光棍,给自己心中默默打气,甚是心中开始流口水。 如此无污染的原野之地,诞生的侍女都不一样,能卖为侍女的家庭多半不会好,肯定经常风吹日晒的去下地干活。 可看这小妮子,肤如凝脂,这是农家碧玉吗? 怀着疑惑的心里,刘盈的眼神继续更加大胆的游走! “瞧甚!”一声娇嗔的声音打断了刘盈的想入非非。 这一声娇怒让刘盈一愣,心中惊讶,我去!这妮子还是侍女吗? 怎么看那架势也像大姐大。 刘盈也觉得可能自己的眼神太放肆了,总盯着不该瞄的地方游来游去,是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没办法,其他没女朋友的人看女孩还不一定有这么优雅…… 刘盈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轻咳嗽一声,“小侍女,你叫什么?” 小侍女一脸惊讶,“若之言,何意?” 忘记这带方言的现代话,古人难以听懂,很不习惯古语,稍稍思虑一下,庆幸自己前世的职业,“芳名,可告否?” 小侍女瞥一眼刘盈,不顾刘盈的眼神,自顾自的走进房间,席地而坐,“荷荷……” 这……秦汉时期的侍女都这么随便……都这么彪悍的嘛。 刘盈喃喃道,“呵呵……名字倒……” 荷荷狠狠的剜了一眼,道,“非呵呵,荷花之荷!” 刘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荷花之荷,好名字,我喜欢……” 见荷荷那怀疑的眼神,刘盈呵呵一笑,急忙转移话题,“本王子要沐浴,快为我准备水。” 实在不太喜欢之乎者也,庆幸对方能听懂“我”这个词,这么说来到这个世界还肩负着普及白话文的重任。 荷花居然又白了刘盈一眼,似乎一点不想留一个美好的形象。 这还有一点尊卑之分嘛,不行! 要是让这丫头觉得这柿子软,好捏,那这美好的昏懒生活岂不大打折扣。 上一世受苦受累,苦逼的连身好衣服都不舍得买,全部用来买花追女孩,结果还是被嫌弃。 这一世再也不做爱情的奴隶! 要做爱情的主人。 刘盈发誓要做一个人人憎恨的“昏庸”之君,反正刘盈的人设也不怎么样,犯不着为刘盈洗白。 这一世只有一个格言,那就是做个开心潇洒的人,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人, 做个不用费力讨好,也能妻妾成群的人,让他人羡慕去吧,所以刘盈说完就一脸严肃的看着荷荷。 谁知荷荷根本没有动的意思,看来不凶一点不行,难道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刘盈质问道,“小小侍女可有尊卑之礼?本王子之言,轻于鸿毛否?” 荷荷脸上再次浮现一缕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一种理解的费力之苦,但稍加思考大致也能理解。 或许想到什么,狠狠的瞪着刘盈,许久才猛然转过身,大踏步而去…… 嘿……什么态度…… 刘盈有些生气,“我可是王子,婢女……荷荷回来!” 脚步声远去才传来荷荷那很幽怨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跟吾来!” 这侍女?纵使你是野蛮女友,我刘盈也要把你顺服成温顺的小猫咪。 来到一个房屋前,没有花瓣飘香,没有轻纱帷帐,也没有雕花的屏风,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房子,里面只有一个大大的木桶。 荷荷指指里面,“王子请。” 刘盈再次瞄一眼侍女荷荷,眼神不争气的看几眼不该看的地方,“荷荷也进来,可否听懂?” 见荷荷没动,刘盈再次说道,“进来,总听得懂乎?” 荷荷眼珠滴溜溜直转,一脸警惕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去,我们还不到十岁,就男女授受不亲,贾宝玉、晴雯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就可以…… 只能语气加重一点,“有没有搞错,我是王子,你是丫鬟!” 这嗓门显然起到震慑作用! 第五章 反了反了无法再温柔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剧卷会持续更新) 闻言,荷荷听着有些发愣,“丫鬟?” 玛德,这代沟实在是太长,跨越上千年,“就是侍女之意。” 荷荷站在门外,警惕的看着里面,鼻孔里挤出一道鄙夷之声,“哼!” 看来培育出一个贴身的侍女,真是任重而道远,“我命令你,进来……你就是若的意思,明白吗?” 荷荷竟然敢白一眼她眼中的刘盈,“荷荷乃侍女,非奴隶。” “哎呦,水怎么是凉的!” 呼啦一声,刘盈只好赶紧从水桶里爬出来,立刻听到窗外那幸灾乐祸的笑声。 嘻嘻…… 窗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调侃,“王子只言准备水耳,不曾言凉与热。” 我去! 这绝对不是侍女,如果这是侍女,那么历史必定是骗人的。 不行,一定要维持王子的威严,如果现在不能树立王者风范,那还得了。 刘盈佯装发怒,“伺候人都不会!难道还要我教你否?” 果然一发怒,窗外那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继续斥责道,“本王子要沐浴,自然要热水!” 原以为侍女能大大的赔罪一番,不料却听道,她再次将问题抛开,“荷荷是侍女,非火夫。” 刘盈真的有些无奈,想在这个乱世做一个舒舒服服的王二代,看来不太容易。 惬意潇洒的生活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穿好衣服,向外走,“你这个小丫头,行,我倒霉,我自己来烧,一会替我……” 走到门槛前,看着这少女柔弱的小身板,心中有些不忍。 如此欺负少女,实在…… 唉……不对,现在的我年龄也不大! 不能怜香惜玉,绝不能,前世就是太多次的怜香,才有屡屡的惋惜! 这小妮子,必须威胁一下才行,不然我的奢侈生活怎么实现,“我乃大汉王子,且为嫡长子,如果处处令我不满意,你懂得。” “懂得?我不懂?”荷荷偏着脑袋,似懂非懂。 “真费劲,如果不替我烧热水,我可为将你关起来,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可明白?” 对于刘盈这古怪的话,荷荷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还是懂了刘盈的意思,小脸吓的有些苍白。 在刘盈的威逼利诱下,总算有一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试试温度,还可以。 正准备宽衣解带去洗澡,但想想还是不妥,古代王公贵族沐浴不都是有众多侍女侍候嘛。 怎么到自己穿越而来,连一个侍女都那么不省心。 不行,没办法的话,只好来个侍女养成记。 想到这里,想看看系统会给予什么。 “系统,侍女养成记,算是冒险任务吗?” 系统那冰冷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感情,“不算。” 没有系统的加持,只能先自己来了,这什么破系统。 “过来,替我宽衣解带,我要沐浴。”刘盈变得威严道。 “荷荷与王子男女有别。” “再不过来,我就要给任御史下令,说你违抗本王子之令,不能尽心辅佐,可会殃及你的家人哦。”刘盈坏坏的威胁道。 对于家人二字,怕侍女听不懂,起不到震慑作用,刘盈又特地进行解释, 待到侍女荷荷明白后,花容失色,这才扭扭捏捏走进来,眼睛还是不看刘盈。 说是侍候宽衣解带,其实是脱去外衣,内衣自然还是由自己来。 待刘盈享受着小美女宽衣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上有一股力量,竟然直接把他摁进浴桶。 这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湿身,居然是一个侍女干的,还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侍女。 再也无法温柔起来,本想将刘盈塑造为一个不怒自威的仁厚二王子。 既有仁厚温柔之名,又不失威严,现在可好,好像不真的发怒,连个侍女都敢欺负自己。 不过后世的孔老夫子有所告诫,不能打女人,所以刘盈黑着脸,一把抓向侍女荷荷,“你干什么?谋杀王子,可要诛灭九族!” 这下侍女荷荷真的害怕,脸色煞白,两眼一红,泪珠嘟噜噜的滚落。 待刘盈平复心情,才发现刘盈抓在不该抓的地方,下意识的缩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自己的反应过激,心情平复下来,准备好好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聊聊。 古代女孩不都是知书达理的吗? 还未苦口婆心的说话,就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 我去,这怎办?完全没有穿越剧本可参考。 难道让一个王子去安慰一个侍女? 荷荷越哭越伤心,好像将之前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安慰,不安慰,刘盈在抉择之间徘徊,安慰,王子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还怎么统领后宫! 不安慰,这八九岁的小女孩哭的那么伤心,怎么看着不像是贫贱家庭出身,应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于是刘盈就在那尴尬的站着,好在这哭声很快停止,侍女荷荷反而开口道,“王子,汉于彭城大败,诸侯多叛汉,汉已危……王子不思强汉,尽是欺负弱女。” 好嘛,教训起来了。 闻言,刘盈脸上有些害臊,没错,这侍女说的很对,现在自己这个世界的‘老爹’刘邦恐怕还在被楚骑追击。 根据后世的记忆推断,刘邦在下邑也没待多久,在张良的下邑画策后,刘邦就开始再次的崛起之路。 侍女荷荷让刘盈忽然想起他这个身份所该承担的责任,后世对汉惠帝的记载太少,或许里面隐藏着未发掘的东西。 看来在秦汉,王子想过上尊贵的生活,仅仅靠恐吓不行的,要知道刘邦在成为皇帝的时候还不觉得皇帝有多尊贵。 君臣之间没有礼节,诸将大呼小叫,完全没一个章法,直到叔孙通制定礼仪,才感觉到皇帝的无上尊严。 现在这个乱世,搞不好会失控,还是连哄带骗的好。 刘盈态度略微温和,但依旧背着双手,挺着胸膛,一副小王子的模样,走到小侍女面前。 既然身份不能令其折服,那就靠自身的魅力吧,好在这刘盈还不算丑,倒是有吕雉的美人基因和刘邦的个头基因。 刘盈宽慰道,“一派胡言,我大汉必将战胜西楚,一统天下,四海宾服。” 侍女显然对我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感到很惊讶,倒是不再哭泣。 刘盈笑道,“还愣着作甚?快进来。” 一提到进来,侍女又是泪眼汪汪,显然她发现哭可以解决问题,可以不用侍奉刘盈。 于是眼泪又簌簌的向下掉落。 自己前世是个那么妖孽的一个人,今生来到秦汉时代, 怎么能被一个侍女治住,这是不能允许的,刘盈故作严厉道,“哭什么?” 第六章 想不服侍我没门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侍女荷荷抽泣道,“吾父言王子未来必为仁义之君,荷荷才愿意以侍女相奉,今却……” 刘盈非常的好奇,“你父亲何人?” 提到其父亲,小侍女荷荷一脸的孤傲,“吾父乃御史任敖,丰邑守将也,丰邑城中事无大小,皆有吾父决断。” 那神情分明是个爸宝。 这下巴差点惊掉,“什么?那任御史说你是侍女?” 荷荷这才把刘盈要求侍女,任敖感到为难,决定让自己的女儿扮做侍女先侍奉一下,待明日再去买个侍女。 得知真相,刘盈感到震撼,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这还真是…… 没有不疼爱女儿的父亲,这任敖老哥好样的,真是对刘家忠心耿耿,对吕氏一门也是关爱有加。 刘盈虽然对任敖没有多大的感激之情,但毕竟后世的记忆告诉自己,任敖救助过吕雉,算是自己母亲的恩人。 事情做的不能太过分。 对待恩人的女儿,再继续为难下去,那可就是畜生所为,于是刘盈大方的一摆手,“你回去吧?” 任荷渐渐已习惯刘盈将若、子说成你这个字,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回去,回何处?” “自然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刘盈尽量用任荷能听懂的语言讲述,免得再翻译一次。 看来普及普通话任重而道远,慢慢来吧。 闻言,任荷楞在那里,似乎在努力咀嚼着这一句话,任荷看刘盈的眼神有些变化。 虽然“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听着有些拗口,甚至似懂非懂,但非常有意境,在任荷听来是这样的。 任荷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父命我今晚以侍女暂侍王子,岂能回去。” 古代女子要不要这么实在? 不回去,什么意思? 刘盈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在任荷的身上游走,啧啧,这古时的女孩发育真早,不过才八九岁。 想想也难怪,《黄帝内经》中有云,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按照这记载,十四岁就可以生孩子,现在任荷八九岁,距离成熟还有五六年而已。 刘盈不怀好意的看着任荷,“嘿嘿,难道你今晚要睡这?” 任荷白了我一眼,“想入非非,荷荷有侍女房间。” 侍女房间? 刘盈跟着任荷来到她房间,居然在我的隔壁。 默然闯进这个闺房,被任荷推出去,但瞬间对任敖老哥的好印象下降几分。 刘盈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不对,这房间怎么比我的还好,好你个任敖,居然敢忽悠我。” 打趣一会任荷,见任荷防狼一样防着刘盈,只好没趣的回自己屋去入睡。 这一觉睡的很沉,在梦里刘盈笑出了口水。 翌日天微微发白,旭日尚未升空,刘盈已经两眼盯着天花板。 刘盈失眠了,也太激动,这可是一个非常刺激的年代,这身份可是有着长期饭票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把这个饭票的有效期努力变长些。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不是侍女叫醒刘盈,而是刘盈叫醒侍女。 睡眼朦胧的任荷,一脸的幽怨,努力睁开眼睛,为的是怒瞪刘盈。 任荷道,“自此刻起,荷荷不再为王子侍女。” 刘盈笑道,“非也,任御史有言在先,待买到侍女后,荷荷方为自由身。” 任荷一着急说出白话,但却是一个杂合的语句,“你!你要做甚?” 曾经苦逼的刘盈如今成为王二代,自然是要行驶特权,“有钱否?带本王子品尝此处特产。” 任荷一脸的惊讶,刘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特产二字感到突兀,“特产?” 话一出口,刘盈就后悔,这个心直口快的性格,到这个世界该改改,不然怎么活过三集。 刘盈心里苦笑,“好像这里对我而言都是特产,从没吃过古时的饭菜。” 见任荷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的刘盈有些发毛,不知道这么怪异的刘盈会不会让刘邦加速换太子的进程。 刘盈只好立刻解释,“就是丰邑特有,他县未有者。” 以为这么解释,可以过关,不料任荷看的眼神更怪异,“吾父家有庖厨,何须外出就食。” 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本王子怀念中阳里。” 这话一说出口,又欠不妥,中阳里那是刘邦的家乡,但根据前世的记忆,似乎刘盈在那没有待多久。 心中忐忑,却听任荷说道,“也罢,王子请稍候,吾去去就来。” 片刻刘盈看到任荷带着两个少年向这走来,刘盈突然感觉不太妙,任荷看刘盈的眼神带着一丝丝诡异的笑。 莫非这是要强行中断侍女身份? 三十六计走为上,看来这古时的女子惹不起。 刘盈扭头就要走,却被任荷叫住,“王子,现可出发。” 出发? 敢情不是揍人的。 恐慌的小心脏平复下来,苍白的小脸也立刻变成红扑扑,使得刘盈显得很可爱。 刘盈走过去,故作惊讶,“此乃为何?” 只见任荷非常欣慰的看着身旁的两位保镖,“自然负责保护,寻常之时荷荷每次外出,皆有武士随从,今天运气好,恰好二位兄长在。” 只见这两位,一位身如劲松,眉清目秀,眸光灵动,另一位则是身如虬槐,鹰眼剑眉,透着一股英气。 刘盈略感惊讶,“出去就食还找两保镖?” 明显这两位保镖平时很少见到刘盈,见刘盈是嫡长子,未来的汉国太子,正欲躬身行礼。 听到保镖二字,微微一愣,“保镖?” 这两位非常疑惑的看向任荷,希望任荷给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反常不只一点点。 任荷对二人低语几句,二人哦了一声,再看刘盈竟然带着同情的神色,什么鬼? 试探性的说道,“二位……” 初来乍到,刘盈想询问怎么称呼,又不敢随便说话,万一是认识的人,有些尴尬。 任荷白了我一眼,“王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沛县府邸待久,岂还记得吾兄长与夏兄!” 我去,任荷之兄,那不就是任敖之子即任竟,只是这夏兄,就不知道是何人。 “夏侯灶见过王子。”幸好这哥们主动自我介绍。 夏侯灶,是谁?等等,让孤想想! 不就是夏侯婴之子嘛,我去,这个也是恩人之子。 第七章 又一个敢欺负到主子头上的人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要说任敖有恩于吕雉,对这个冒牌刘盈也是间接之恩。 可这夏侯婴就不同,那可是切切实实救过刘盈的小命,如果不是夏侯婴,可能穿越过来,活不过一天的时间。 夏侯灶,恩人之子,的确需要感恩,可自己出去和任荷约饭,后面跟着两个灯泡终究不太好。 可也不好拒绝,不然看样子,自己到这里来的第一次约会就要泡汤。 刘盈立刻笑着回答,“夏兄,不必那么多礼,子之父可为我的恩人。” “恩人?”任荷又对刘盈说的新词感兴趣,可真是好奇害死猫,显然这女孩的好奇心很强。 倒是一个学习的好苗子,通过她可以普及一下普通话。 战乱年代,大家活的那么辛苦,何必说话也那么费尽。 刘盈点点头,“救命之恩,谓之恩人。如非夏太仆,盈早已为楚军掳去,赶紧走,饿的头晕。” 见夏侯灶和任竟对自己说的话以及发音,明显听起来很费尽,一脸的懵懂,估计跟后世听英语一样。 没办法,刘盈赶着去吃饭,没时间一字一句的说。 好在这个发音在刘盈本来的记忆中还残存着,经过昨夜和任荷的艰难交涉,对古语的发音算是掌握一部分。 不然的话,这样的语速,二人一定像在听天书。 绿树成荫,青石铺路,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路上行人各个行色匆匆,看来楚汉之争已经波及到每个人的身上,尤其是临街的店铺,大多都还关着,居然不着急开门迎客。 或许是丰邑城自雍齿反叛之后,再没有遭受战火的原因,人人脸上倒是没有恐慌之色。 看来这任敖的坚守任务做的不错。 刘盈和任荷、任竟、夏侯灶四人行走在街上,四人中就属刘盈显得神经兮兮,四下张望。 任竟、夏侯灶倒是很简单,只负责看护刘盈和任荷,尤其那夏侯灶此刻居然闭起眼睛,来个闭目养神。 能够闭着眼睛走路的恐怕不多,这哥们还真个性,不过刘盈寻思这或许是夏侯婴家的遗传,天生的车手,对方向感和记路那是一绝。 不过任荷看自己的眼神则有着不解,心说一个从沛县城过来的人,怎么对丰邑这样的小镇感到那么的好奇。 一路走来,大多尚未开店,让刘盈有些失望,这个时候任荷开始劝刘盈回任府吃。 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能打道回府呢? 突然只见街道的尽处,那背靠碧潭,垂柳之下的酒肆已经开张。 刘盈眼前一亮,就它了。 二层木制的小楼,刘盈已经闻到饭香,好奇心促使我快点看看古人都吃什么。 “雍兄,此话可实?” “岂能有假!” “那兄弟们日后则仰仗雍兄兮。” 就在刘盈进门的那一刻,这声音戛然而止,进门的只有刘盈和任荷,总算找到个理由暂时支开那俩电灯泡。 “小二,来碗米饭,好菜好肉上来,酒暂且不必……”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习惯性用电视剧的说法,果然见店家一脸的懵逼。 在这位店家眼里,有两个概念很难懂,刘盈急忙改口,“店家,食稻饭。” 水稻再听不懂,那又不得不再次耐心解释,可刘盈发现这店家算是能听懂,但却没有一点热情,很纳闷。 敢情这古人做生意,这么不懂得服务意识?不对啊? 忽然任荷在刘盈耳旁小声说,“王子,吾等还是离开为好,换一家。” 为什么啊?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店家道,“尊贵食客,无稻饭。” “麦饭亦可。” “亦无。” “小店目前只剩黍稷饭。” 什么鬼,怎么只有黍、稷? 黍、稷、菽这三样是先秦时代的主要作物,是五谷中占据比重较大的三个农作物。 到秦汉时期,五谷中比重才发生变化,则是以麦稻为主,这家饭店(过去叫酒肆)怎么没有麦子做成的饭?因为此时已经有石磨,难道拿的穿越剧本是盗版的? 任荷信以为真,“王子,我……们还是吃黍稷饭……” 这话说完,心中来气。 “知道我是何人否?”刘盈尽量学着别人说话的口气,好在荷荷面前长长面子。 这店家居然摇摇头。 马德,什么叫只有,刘盈的眼睛早瞥见窗前有一人吃的就是稻饭,而且还有鱼肉。 这什么意思? 看不起自己这个穿越二王子? 刘盈很生气,“他们所食何物?” “万分歉意,此店实已有人承包。”这店家说着指指那窗前的长案。 脸上闪现一丝惧意,似乎对那几个人感到惧怕。 小声说菽麦之饭已经被那少年包下,就连这黍、稷之饭也是那少年开恩所舍。 意思是如果行人太饥饿,恰巧此时入店就食就施舍一些。 刘盈还很平静,但任荷已经气的两眼环瞪。 “速速离去,此处非尔等所入之地,吾家少主不喜人多!”一个大嘴的少年瞪着刘盈和任荷,开始赶人。 再看那靠窗处的一个少年,正稳如泰山的慢慢吃着稻饭,时不时向刘盈望一眼,这也是位七八岁的孩子,和这个刘盈年龄相差不大。 身旁还有一大嘴少年侍候者。 凭直觉,那人应该认得刘盈,正要开口套几句话,却听身旁的任荷开口,“此乃丰邑之地,何时有独享之店,若为何许人也?” 我去,巾帼不让须眉,这任荷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还带着一股大姐大的味道。 那名准备赶人的大嘴少年被任荷的气势给镇住。 那一直很稳的少年抬头看一眼任荷,冷哼一声,“姿色不错,怎奈如此之凶,有失体统。” “哼,关若何事?丰邑之地,休要倡狂。” 那少年还在笑道,“吾用金钱买下此店所有酒食,此乃正常交易,有何不妥?” “你!”任荷气的胸捕急速起伏,忽然她眼珠子一动,“你能包下此酒肆?吾观你不过无赖之人,有如此之多钱乎?” 任荷一着急,便直接用你来替代若,发现生气时用“你”更有气势,尤其是可以咬着牙说。若,嘴型就是o形,难以喊出气势,就顺利成章的喊成你。 第八章 叛贼之子还是叛贼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显然这少年对“你”字有些陌生,但也能听懂。 这少年大怒道,“无知,吾乃汉将雍齿之子,雍巨是也,吾父屡立战功,随便一个赏赐之物便能买下这座酒肆,吾不过包场耳。” 我去,这家伙居然是雍齿之子,根据后世的记忆这雍齿是刘邦极为痛恨的人。 这么一个人,居然在此碰见,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叮咚,恭喜你受到系统指派冒险任务,是否确定参加?” 玛德,这该死的系统,有的选吗! “不参加会怎么样?”刘盈用意念问道。 “拒绝参加任务,将扣除冒险值。”系统冰冷的声音回答道。 刘盈心想,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找事的,现在不想参加冒险。 “我拒绝参加这次冒险任务。” “叮咚,宿主拒绝冒险任务,已扣除冒险值50。” “我勒个去,扣我多少?” 系统没有回应。 “那我参加,给我补回去。” “抱歉,已经扣除,无法撤销。” “什么破系统,还没撤销功能!”刘盈心中对系统一阵的咒骂,无奈屈服,“参加冒险任务。” “激怒冤家雍巨,冒险值20,请问宿主是否确定参加?” 刘盈心中又是数千头曹米马奔过,明知故问,“确定。”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参加任务,请开始享受您的冒险之旅吧。” 心中一阵阵的无语,泥马,真的够黑,扣除50,参加却只给20的冒险值。 刘盈从出神到恢复心神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只见任荷面对雍巨的报爹之举,还想再反驳几句,刘盈抢先一步,大步上前,那原本在谄媚雍巨的两个少年,不自觉的后退。 “子欲何为?”这两个家伙就知道重复这一句。 刘盈笑道,“你说我想干吗?一边站着去!” 两个横家伙根本听不懂,有些楞在当场。 刘盈含笑的看着雍巨,“雍齿之子,雍巨?” 见雍巨的反映,刘盈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根本不认识自己。 事实上从刘盈原本的记忆中很少有出府的记录,基本上是在吕雉的管束下待在房间读书识字。 这是吕雉准备将其培养成未来汉国的接班人,可惜吕雉未能想到接下来的风云变幻。 所以刘盈根本没有和雍巨交集的机会。 雍巨道,“正是,怕否?怕,立刻滚出去” “确定花钱包场一天?”刘盈依旧笑眯眯。 “当然,吾家少主,岂为缺钱之主。若拜少主为兄,亦有赏赐。”看着雍巨的神情,那蛤蟆狗立刻耀武扬威。 “你算什么东西,配与我说话!”刘盈冷笑道。 这蛤蟆狗自然听不懂,询问刘盈说什么,自然懒得理他们。 刘盈直接来到那雍巨面前,“可否收回成命,我还饿着肚子。” 那雍巨白刘盈一眼没说话,似乎多和刘盈说一句话都浪费他的力气。 雍巨的两个玩伴又开始赶人。 马德,不是说古人都彬彬有礼吗? 看来这礼乐崩坏的年代,家教也是门该捡起来的技术活。 刘盈冷笑道,“你父事我父为主,你也该认清谁是你的主子。” 雍巨对刘盈这种半现代的话还处在似懂非懂时,刘盈的拳头直接招呼上去,直击面门。 砰!一拳打在雍巨的鼻子上,鲜血直流。 雍巨直接被打懵,他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看似文文弱弱,居然敢对他动手。 马德,老子来到这个世界是来享福的,不是被欺负的。 前世缺钱,今生就要好好享受美食、美酒,好好的一个心情被雍巨给搅和,岂能不怒。 就算这个世界的老爹知道,口中训斥,心里肯定开心,自家儿总算有点像自己。 “若为何人,敢打吾雍巨!”怒意直冲雍巨的脑门,眼睛已经发红,他身边的两个“保镖”已经准备冲过来,如果二打一,肯定没胜算,因为刘盈的身子骨实在是差。 适才一拳下去,居然有气无力,最可悲的是还感到手痛。 这个时候刘盈对自己这冲动的毛病感到无奈,但绝不后悔,尤其是在小美女面前怎能丢面子。 刘盈瞥了一下脑海里的系统面板,发现冒险任务已成功完成。 “叮咚,收获雍巨震惊值30。” “叮咚,收到家奴甲震惊值10” “叮咚,收到家奴乙震惊值10” 收获震惊值50,还不错。 效果虽然不错,但很显然已经惹怒雍巨。 该怎么办? 突然间灵光乍现,想起自己的身份,急忙稳定心神,尽量使自己泰然自若,“吾乃汉王之子,刘盈是也。” 希望刘盈的身份可以震慑住雍巨。 雍巨的两个助手是真的被吓到,站在那里不敢动,对于王子,他们心里多少还有点畏惧。 再看雍巨,那脸色一阵红,一红白,显然在做一个决定。 刘盈一看,有门,但忽然间又感到浑身发冷。 只见雍巨脸色铁青,眸光却如刀的看着刘盈。 马德,竟然忘记刘盈现在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对面也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给孩子讲道理,那不是水中捞月嘛。 果然听雍巨狠狠的憋出一句话,“乡野村夫,竟冒充王子,打!” 在孩子的世界里,拳头总是比大脑更管用。 敢动手打刘盈,雍巨并非完全是小孩子自尊受挫的冲动,而是他有个很特别的老爹,雍齿。 从小给雍巨的教育就是不能被人无缘无故欺负,只有生命受到威胁才要适当的忍。 自己的父亲都不惧刘邦,雍巨也学着他父亲那样不惧刘盈,也不给刘盈面子。 如今汉大败,刘邦逃窜,天下诸侯纷纷叛汉,或独立,或归楚,曾经叛刘邦归魏的雍齿,这次肯定也不会给刘邦好脸色。 此刻雍巨知道其父在吕泽麾下坚守下邑,刘邦当时是投奔,那狼狈样别提,雍齿都不用行大礼, 聪明的下人早将刘邦灰溜溜去从吕泽的事情告知雍巨。 为此,雍巨才敢如此嚣张。 真是叛贼之子还是叛贼。 此时的刘盈根本不知道,刘邦投奔的时候,雍齿曾给吕泽一个兜底的建议, 那就是如果楚乘胜而来,兵临城下,搞不好为保命要将刘邦交出去。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刘邦什么处境,但刘盈根据前世对史料的记载,推测肯定不好过。 故而在刘盈道出身份时,就下意识伸手去拉任荷,雍巨的话音未落,立刻拉起任荷就跑。 刘盈能感觉到任荷身体一颤,但顾不得男女有别,跑起! 事后刘盈才想起,这秦汉之际,礼乐崩坏,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尚未成型。 还想跑!雍巨见刘盈打完就想拉着任荷走,更加坚定他的推断,认为眼前的刘盈一定是冒牌货。 不得不佩服雍齿此人教育雍巨的方式,定是在棍棒之下的教育。 或许是雍齿知道乱世生存,会点武艺能提升生存几率,即便有一把力气也好。 因而七八岁的雍巨已是一个勇武少年,带着两个左右追出酒肆。 第九章 要做孩子王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一边追,一边恐吓,“冒充汉王之子,死罪!” 刘盈拉着任荷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任荷哪里经历过此等场景,也没过长跑训练,很快就跑不动。 玛德,这个时候我想骂人! 不知道这吕雉怎么养的孩子,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 玛德,跑了几步就喘气。 这吕雉典型的只注重孩子背书,不注重体育锻炼。 雍巨一脸的得意,似乎马上就可以报仇,邪笑道,“跑,怎不跑?无处可逃兮……” 三个人将刘盈和任荷二人围起来。 三人一步步逼近,越来越近,该怎么办?难道要被打一顿? 刘盈看到雍巨的小脸儿浮现一抹阴笑,“上,给我狠狠揍。” 玛德,刘盈这小身板再加一个小女孩,就是被挨揍的标配。 “系统!” “在的,亲爱的冒险者。” “有没有可以增强我武力的办法!”刘盈可不想被揍,虽然是个冒牌,但想做个潇洒的冒牌者。 “亲自的冒险者,您目前等级不够,无法兑换武力值!” 玛德,真够缺德的,只管怂恿人参加冒险,却不管人参加的后果。 “那怎么办,如何摆脱眼前这可恶的家伙。” “您可以选择在商城兑换人物卡,可以帮助您在这个时间随时召唤人帮忙!” 我去,还可以这样? 很快情况逆转,那原本幸灾乐祸的小脸突然阴暗了下来。 只见这阳光明媚之下,此刻有两个高大的身影将雍巨笼罩在黑暗当中。 雍巨脸上微微一惊,眼眸中的惧意一闪而逝,立刻恢复如常。 任竟见自己小妹被三人追,立刻怒意满满,“此举何为?速速离去。” 听声音,刘盈知道自己得救了,转身一看,果然是夏侯灶和任竟。 这二人手里带着刘盈想要的东西,一些吃食,这是二人被刘盈支开的原因。 妈呀,这救星说来就来,看来这人物卡还真管用。 可惜消耗50震惊值,不能用来合成谋略值。 夏侯灶则扫视一眼三人,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用那略长于常人的手臂指着他们,“子等何许人也?” 雍巨知道报仇无望,便冷哼一声离开,留下一句话,“敢打吾雍巨,绝不会善罢甘休。” 转入小巷后,两个恶少随从,询问为何放过刘盈他们,那新来二人也不敢怎么样。 雍巨说道,“此二人不识吾,吾却认得此二人,夏侯灶和任竟,不能与之硬对,来日方长。” 第一次下馆子被扫兴的刘盈,一直想着如何教训一下雍巨,但是都没有机会。 任敖得知此情况之后,立刻以为刘盈好为的理由,将刘盈“禁”足,声称将安全送到刘邦手中之前,他任敖不敢有半点疏忽。 被禁足的刘盈,向夏侯灶求助,没想到这哥们儿和他爹一样,忠心耿耿,为了刘盈的安全,杜绝合作。 无奈只好向任竟求助,可惜这哥们比刘盈现在还可怜,要面壁三天。 思来想去,只能再向任荷求助。 任荷小脸儿一扭,眼珠子一转,“不行,绝对不行。” 刘盈装出一丝丝可怜样,“我只出去片刻,出去透透气,半个时辰便回,如何?” 穿越后的幸福生活还没开始,就被禁足,这算什么事儿,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就被软禁了? 这也太不把刘盈这个未来太子当回事,还是说刘盈这个二王子太不受人待见? 这还是历史吗,还是说这就是历史真相? 任荷嘟着小嘴儿,坚决道,“不行。” 刘盈不愿放弃出去,该禁足的不是刘盈,应是雍巨,必须要让他知道谁是他的主子。 必须要整治下雍巨,所以需要找几个人相助。 成为这里的孩子王,刘盈未来的幸福生活才能靠得住,要靠这些和刘盈年龄相仿的人才行。 不早早培育自己的铁杆粉丝,待到刘邦建立大汉嚷着要废太子,那个时候就只能眼巴巴的靠娘家人。 娘家人靠的住也好! 就怕历史框我,靠不住! 问题是后世的影视和文学让刘盈对这个尚未见过面的老妈“吕雉”的印象,不是很好。 只能靠自己,未雨绸缪。 要成为孩子王,出门是关键,“透透气而已,待我被父王送回关中,我可难有自由,我们再难相见。” 任荷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笑,那笑如花香,嘴却不松,“绝对不行。” 见这小妮子不吃软,刘盈脸色一沉,“我可是王子,你敢违抗我命令。” 原以为可以震慑到她,谁知却听任荷冷冷道,“小女子只有父命,没有王子之令。” 刘盈心里寻思着,眼睛一亮,“父命岂有王子之令大,忠孝难两全,你当选忠君。” 闻言,任荷微微一愣,一脸诧异,显得若有所思。 刘盈认为有门,不料却听她说,“我父禁王子之足,乃忠于汉王也。” …… 汉二年(前205年)五月的天,本是踏春的好时节,按照后世来说已经是六月,虽然是春花烂漫,但亦是热的兆头。 此时再不踏春,再过些日子,太阳火辣的无法出门。 天尚未亮,任竟和夏侯灶非常惊讶又兴奋的陪着刘盈这个‘穿越’王子出门。 一出内城,任竟就非常好奇道,“王子如何说服吾妹?又是如何说服吾……我父,不仅解禁,还能出府邸?” 说到后面,任竟开始用我这个字,觉得顺口很多。 刘盈的目光不断在四周搜寻,没有回答任竟的好奇。 本来任荷是坚决站在任敖这一边,为刘盈的安全着想,坚决不让出门,但最后却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任竟本来也在面壁,却突然接到其父的命令,持剑护卫王子出城一趟。 究竟做什么也没说。 见刘盈不回答,任竟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一旁默默不发言的夏侯灶。 夏侯灶只是傻傻一笑,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拉一个很长的反射弧,“吾亦好奇,不知王子究竟如何解此结?” 刘盈依旧背着小手,在寻找合意的车驾。 本来刘盈打算骑马,但从刘盈的记忆中根本没找到学习骑马的场景,这个时候又想骂娘。 难怪历史上的刘盈这么软弱敦厚,敢情一开始都没有将刘盈向秦皇唐宗来培养。 不习骑射身体能好才怪,渐渐也难以形成刚硬的性格。 父雄才大略,未来母又刚毅狠辣,在这两座大山之下,难怪历史上的刘盈最后只能纵情酒色。 不然还能干什么。 既然现在刘盈不再是原来的刘盈,绝不能让这个悲剧重演,一定要慢慢改变。 刘盈卖个关子,“当真欲知如何?” 第十章 想活的舒服些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小标题:未雨绸缪,拉帮结派需趁早 任竟道,“那是当然。” 背着小手,如同小大人一般,刘盈这个模样,二人已经习惯。 任竟和夏侯灶自然不知道此刘盈非彼刘盈,这个七八岁的少年身体里藏着一个饱经沧桑的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刘盈学着后世说书人(大约起源于宋代)的口气说道,使得两人心痒痒。 这彻底勾起任竟的兴趣,“透露一二。” “透露一二,倒是可以,然今后必须为本王子办事。” 任竟脸上有为难之色,刘盈又追加一句,“大可安心,非刁难之事。” 任竟这才点点头,“能为王子效命,臣之荣幸。” 刘盈笑道,“别言臣,我不过汉王之子耳,未来不可知,可以兄弟相称。” 话音未落,任竟和夏侯灶皆脸色微变,“臣不敢。” 刘盈见两人反应,看来拜把子是不可能,于是无奈道,“也罢,然在外不可如此,我游历乡野间,不可暴露我身份,以兄弟相称可否?” 这回两人同意,我才开口笑道,“皆因中医也。” 二人同时一脸的蒙蔽,疑惑的看着我,“中医?” 玛德,我竟忘记,中医的说法是相对西医而言,西方医学未流入中国前,没有这个说法。 在这之前,大多叫什么禁方、脉书、国医、医经、经络学说等。 “长桑禁方可知?” 对于不读医书的二人自然皆不知长桑,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于是刘盈又想了想,略微思考道,“黄帝、扁鹊之脉书,可知?” 任竟这才点头道,“略有耳闻。” 夏侯灶亦道,“曾拜读过此书,可惜天分有限。” 刘盈笑道,“答案皆在书中。” “在脉书中?”二人迷惑。 任竟忽然恍然大悟,“王子,竟通医术?” 任竟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个隐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肚子容易受风寒,肚疼又拉稀。 吃的饭菜有些凉,都会肚子疼。 肚疼不是病,可疼起来要命。 任竟还想在问什么,刘盈的眸光扫到一辆普通的车,“就它。” 夏侯灶道,“此车好驾驭,但甚为颠簸。” 刘盈笑道,“无妨,抓进时间,记得付钱。” 说到付钱,夏侯灶和任竟两人目光带笑的看着刘盈,刘盈这才意识到敢情他们没钱。 这是想让刘盈自己出钱,只好无奈道,“本王子虽为大汉王子,可惜身边无摇钱树。” 对摇钱树的概念两人不懂,两眼非常疑惑的看着刘盈。 刘盈苦笑道,“先赊账。” 夏侯灶一脸的懵懂,“赊账?” 刘盈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就是先欠着。” 夏侯灶若有所思,“王子,何时还?” “嘿,还真够财迷,敢向王子要钱!”刘盈直接给了夏侯灶一个眼神,但夏侯灶毫不畏惧。 看来刘盈的威严建立起来,需要一些事情证明才行。 “放心,等我回到关中,成为一个坐镇关中的王子,还会缺钱。”刘盈给夏侯灶打包票。 刘盈看着他们心疼的摸出铜钱,心中偷乐,不逼着他们拔几根毛,难以混的熟络。 交朋友是必须要花钱的,而且还要让对方也花花钱,这钱才能生出感情了。 这是一个竹园柴门的小院落,绿树幽幽,小溪潺潺。 门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那赶车的夏侯灶率先跳下车,然后扶着一个少年下车,最后才是月目星眸的任竟。 夏侯灶笑道,“王子,此乃臣父在乡下一处密宅,可还满意?” 没想到这汉王的御用伺机,靠着开车费置办不少田宅产业。 咱这个冒牌刘盈,汉王之子,本打算找个隐秘之地,当时夏侯灶非常热情的帮忙寻找。 后来再三询问,找隐秘之地做什么,告知他用途,夏侯灶这才想起自己的田宅。 夏侯婴在秦时做沛厩司御,按照现在的话就是既要负责保养豪车,还要负责给领导开车。 夏侯婴利用跑车的钱给儿子早早在丰邑(乡)置办田宅,后来起事后,官越做越大,这点田宅自然也不再看在眼里。 来到此处,任竟更加迷惑,其父命其护卫王子出城,说是有要事,可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路上任竟试着套话,可惜从刘盈的口中套话,没那么容易。 任竟只好猜测道,“此次出门,仅为治罚雍巨乎?” 刘盈神秘一笑,“非也,雍巨不过一臣子耳,本王子要其跪在我面前,认我为主。” 认主,臣子,这些话,二人算是听懂了。 任竟不解道,“雍巨之父乃汉将,其自然为大汉之臣民,又何须认主?” 刘盈说到,“那不同,我要成为孩子王。” 二人皆很惊奇,不知道刘盈口中的话啥意思,“孩子王?” 刘盈理所应当道,“父王乃汉王,吾身为其子,自当为诸侯子之王,也就是孩子王。” 任竟笑道,“孩子王,这名字很怪异,但很有意思。” “帮我将诸侯之子,凡在丰邑者,皆叫到这里来。”刘盈只能尽力的用古人能听的话和语调来说。 去掉的、得,多用之乎。 这句话一出,任竟和夏侯灶感到吃惊。 连话不多的夏侯灶也忍不住问道,“召集诸侯之子,此举何为?” 汉国的很多诸侯之子,很多皆出自丰沛,由于刘邦入汉中的时间较短,很快就打回关中。 故而很多诸侯来不及将家眷接回汉中,准备过世袭的侯爵生活,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刘邦不会待太久。 在还定三秦后,刘邦留萧何坐镇关中,自己东争伐楚,这才有诸侯将相慢慢将家室迁移到关中。 尤其是那些已经获得食邑的封侯拜相之人,早早将家室迁到食邑,开始经营家族产业。 不过毕竟那是关中初定,三秦大地人心并未凝聚稳固,尚有雍王章邯在废丘固守,故而还是有些诸侯未将家室迁入关中。 彭城大败后,楚军也围攻沛县,欲取刘邦家室,得知楚军将打来,诸侯之子和刘邦家室纷纷逃出。 不幸的是刘太公和吕雉被楚军抓住,送往项羽那里,作为人质,但刘氏其他家室如刘盈、鲁元公主、刘仲等最终逃入丰邑。 住在沛县的诸侯之子女也跟着一起逃入丰邑。 不过按照后世的记忆,由于现在刘邦和项羽尚未在荥阳对峙,楚军尚未败于京索之间,韩信尚未真正上场,逃入丰邑的诸侯之子,尚未来得及出城入关中。 第十一章 这妮子坏本王子好事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按照后世的记忆,荥阳一旦对峙,留在丰邑城的诸侯之子将会离开入关中,我也会被带入关中,立为太子。 至少史书这么写的,那么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必须做点什么。 坐吃等死,不是自己的风格。 给自己制定的成长计划,首先就是在丰邑当孩子王,收复这些诸侯之子,为己所用,其次是强身健体,再者……那就是后话了。 只有收复这些诸侯之子,将来才有可能和那个强悍的老妈“吕后”对抗,刘盈可不想做傀儡。 想舒服,还是必须要自己掌权。 枪杆子里出政权嘛。 强身健体,现在看来势在必行,只有一个强悍的身子骨才有熬过吕后的可能。 来到这个世界,重生后的刘盈对自己的要求不高,那就是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这个汉二世的身份不能白白浪费。 一想到这个汉二世的身份可能还没秦二世活的潇洒,刘盈就非常窝火,憋屈。 必须要做出改变! 这一世必须要做出改变! 史书上写刘盈因戚夫人之事抑郁而死,那是史书,谁知道真实的啥情况,不信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好青年会作死自己。 要想活的舒服,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想明白一切,刘盈笑着回答夏侯灶的疑问,“开个party。” 二人一副同样诧异的表情,“p-a-r-t?” 夏侯灶和任竟学着说出来,甭提有多别扭,比他们发音更别扭的是表情更丰富。 刘盈见两人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只好简单粗暴点,“速行,此乃御史任敖之令哦。” 刘盈特意把哦字拉的很长,二人虽然不懂“哦”的具体意思,但其中所蕴含的涵义,二人皆领略到。 知道刘盈的意思后,不过任竟和夏侯灶决定让两个随从去办,刘盈立刻反对,意思是只派出几个随从,怎么可能叫来诸侯将相之子? 二人无奈之下被刘盈支走,只留下两个便衣壮士陪着。 等到任竟和夏侯灶离开后,刘盈则幻想着该如何给他们这些未来的诸侯将相之子上课。 一句话,那就是怎么个忽悠法。 还好对于老爹刘邦的忽悠法倒是有所继承。 正在刘盈思虑之间,突然院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敲在刘盈心田上,让他不自觉的有点紧张。 前世的沉着和缜密的逻辑思维竟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 毕竟和这些枭将之子见面是头一次,而且还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里。 和他们的见面如果传到刘邦耳朵里,一定会引起刘邦的注意,至于心里会想什么,真的不好说。 可下一秒刘盈看到的一幕却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暗叫糟糕,他居然看到身穿皮甲的战士,各个腰悬长剑,有的还拿着长矛。 我去!居然是兵卒! 后世看史书中写到西楚在彭城大败刘邦后,攻下很多曾经刘邦的地盘,沛、留胡陵等城池。 唯独没有丰县,这也是刘盈目前现在比较安心的地方,认为定是任敖这人比较善守,一般楚将还攻不下来, 外加主要火力还集中在刘邦身上。 加上丰邑非重要城池,故而也没精兵强将来攻。 可看现在士卒的服饰,也非电视剧中看到的红色甲胄和战服。 汉旗帜尚红,总之在后世看的电视剧汉军是红色,楚军是黑色。 可现在看这士卒非红色,刘盈的第一反应是糟糕! 玛德,不会楚军从此处攻入城中吧? 如果真这样,那就太倒霉,现实的剧本和史书的剧本将差别太大。 额头不自觉的冒汗,往哪躲藏? 刘盈敢肯定所熟知的历史剧本中没有这一幕,难道说现在的所做在改变历史。 历史在发生变化,这不太可能吧! 前世还看过神秘博士,说的就是你可能出生在二十一世纪,但却死于十八世纪。 这时间线本身就是一个迷。 刘盈下意识的后退,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任荷?你为何在此?” 任荷一身的墨绿裙,嘟着小嘴,闪着古灵精怪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任荷……你怎么在这?”她的出现让刘盈有点诧异,重复的问道。 “思来想去,认为王子还是在府中待着安全。”任荷一副关心的样子。 “此乃任御史之意,还是荷荷之意?”事情走到一半,如果现在被那小妮子架回去,那就丑大了。 任荷瞥了刘盈一眼,态度强硬道,“别管何人,请跟我回去。” 受刘盈的口语影响,已经习惯用“我”来表达的任荷,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刘盈,看的刘盈心发慌。 这妮子居然带着护卫来请刘盈回去,这要是被架回去,日后这大汉王子之威何在! 刘盈不再收敛自己的怒意,“任荷,我为王子,子不过侍女耳。” 任荷嘴一撅,似乎想起不快的事情,“那日之后,荷荷非侍女。” 刘盈见任荷可能会坏自己的事,立刻强硬道,“即便如此,我为王子,你为臣子,当奉命护卫我,听我之令。” 任荷看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一种倔强,“护卫王子之令不可违,请王子不要为难荷荷,也不要为难家父……” 任荷的话下一刻直接被竹园外的嘈杂声音所打断。 任荷寻声望去,娇躯微微一颤,看到的是令她很难忘的一幕,有数匹骏马,还有数辆车驾呼啸而来。 任荷在人群中看其兄长任竟,还有夏侯灶,小嘴嘟着,瞪着生气的眼睛去找任竟算账。 这位任荷站在比她高出一头的任竟面前,竟然说的任竟低下头,竟像是犯错的孩子。 这令刘盈倒吸凉气。 任荷这小妮子还真不简单。 至于说的什么,刘盈听不太清,但是却能看到任竟和夏侯灶一脸的惊讶。 见两人脸上出现诧异之色,知道刘盈的那点小伎俩已经被捅破,果然看到任竟和夏侯灶一脸幽怨的向自己走来。 两人走进院内,身后跟着许多少年,还有一些青年。 任竟道,“王子,下次断不可如此冒险,否则臣……臣宁死不为。” 任竟心有余悸,他用眼神暗示刘盈,这兵乱的非常时期,谁能保证所来之人皆忠汉。 对于任竟的提示,刘盈倒是心中一暖, 背着小手踱步,稍微安慰一下对方道,“别激动,不久本王子就要入关,关中风云变幻,将来富贵如何,未可知,麾下岂能无众多得力干将乎?” 得力干将,这四个字超乎刘盈的年龄, 令诸侯之子神色各异,尤其让刘盈注意到一个少年, 这少年个不高,两眼贼溜溜的,颧骨有些突出。 眼神中带着崇拜,一脸的欲上前和刘盈结交的样子。 刘盈询问夏侯灶此为何人,这家伙见机上前谄笑道,“徐悼,吾父乃郎中,现护卫汉中。” 第十二章 结党固己身 密议操父心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刘盈开门见山说邀请大家来,就是要入关干事业。 面对刘盈的激动,众多诸侯之子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主动上前搭讪的, 有冷漠处置的,还有的则是皱眉深思。 首先刘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活跃下气氛。 通过他们的介绍,刘盈粗略记住了一下名字,单如意、周胜之、樊伉、孙德、卫胜、周闲、徐悼、召胜。 尤其是周闲这家伙,此人是郎中骑将周定之子,本来在家练习马上枪术,叮嘱家臣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等得知二王子要召集诸侯之子,二话没说,立刻跑来。 不过在这众多诸侯之子中,最为激动的当属任竟和夏侯灶。 这二人虽然对刘盈甩开他们单独行使的冒险行驶,有些不爽,可想到即将入关,等待他们二人的是未知而刺激的生活,二人两眼放光。 在这之前,刘盈和他们二人有过一次深聊,就是在刘盈用前世有关中医的记忆扭转任荷的立场之后。 当时刘盈给他们二人畅聊入关后的生活,现在他们的父亲有官有爵,但不是恒久的。 示意他们,未来的生活还是靠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立场,隐约提到关中的另一位。 现在楚汉之争刚刚开始,未来尚不确定,百年之后,他们即便能袭爵,可能否获得高官,一世无忧,可是个未知啊。 刘盈举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胡亥和扶苏,他们二人的生死牵涉的是不同人的命运。 赵高可以走向巅峰,蒙恬却只能含恨自杀,这说明什么,说明站队的问题。 一下子将任竟和夏侯灶震慑住了,这点他们都还没想过。 不是他们没远见,而是根本没到那份上。 父辈们在打天下,做儿子的能不添乱就不错。 刘盈开始人生的第一次忽悠,他是何许人,嫡长子,是最有可能立为太子的人,不跟刘盈,未来能守住什么? 他们二人的年龄皆比刘盈大,但心里年龄却大大不一样,稍微捉摸,就成为这次诸子聚集的支持者。 史书说刘盈一入关就被立为太子,但在关中的生活究竟如何,还真的不知,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 可经过前世的磨砺,经过一番推测,自己觉得日子绝不是像乾隆一样可以那么的享福。 首先那段时间刘盈是没有“老妈”吕后的强力保护,又有萧丞相对自己的架空, 还有一个不久就要哭着让自己儿子代替自己太子之位的后妈——戚姬。 日子肯定幸福不到哪去。 后世的电视剧中有太多后妈虐待孩子的情节。 如果戚姬是个合格的好后妈,会嚷着让刘邦改立太子吗? 即便是历史由胜者可能改写,但吕氏终究被铲除,其中的道道,即便前世有历史知识为法宝,但他还是弄不清楚,他必须未雨绸缪。 改立太子是事实,而改立的人是戚姬的儿子,却不是其他的子嗣,这其中必有蹊跷。 故而前世的记忆,让刘盈快速判断出关中等待他的太子生涯,绝不那么美好。 此次的丰邑召集,将是刘盈未来在关中的基石,他必须卖力画饼来收买人心。 与此同时,还有一处宅邸,其大小规模不比刘盈的首次孩子聚会之地小。 一脸阴沉的雍巨也在以酒召集几个少年,在议论着天下大事。 “吾等父辈浴血杀敌,待关中平定后,本应享福,却不幸战死于楚汉争霸,未来不可知,兄弟们当为己身计。”雍巨用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诸侯、将之子。 首先回应的是冷慎,他学着其父那样,冷眼扫视眼前的诸少年,“兄弟们,此时正处非常时期,楚强汉弱,如楚攻入关中,诸位前程皆毁,甚至家破人亡,可曾想过为己父谋后路?” 冷慎的话算是传达雍巨的意思,大多少年皆沉默不言,他们中大多没跟着父亲上过战场。 对于他们而言,那战场上的拼杀,甚至是掉脑袋的恐惧,距离他们有些远,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自家父亲弄来的食邑够不够大, 土地够不够肥沃,够不够繁华,有没有好吃的。 冷慎又补充几句,言明此次聚会的目的,响应雍巨之意的是一个叫张胜的少年。 张胜非常赞同雍巨的提议,“雍兄,计将安出,吾等该如何应之,请雍兄发言,吾率先从之。” 张胜率先表态。 冷慎之前比较附和雍巨,但他没有第一个表态。 张胜起头后,紧接着是高成,陈始等人纷纷表示愿从,请雍巨带领大家为父辈解忧。 到最后只剩下王忌半推半就的表示愿意加入这次为父分忧的行动。 雍巨心中激动,还想再多说几句,张胜请命道,“请雍兄直言,该如何为!” 雍巨眼神阴冷,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不知道他在笑啥,“绑刘盈,交与楚军立功。” 这话直接把众人给整懵,这也太胆大些。 绑二王子,这罪名有点大。 “绑刘盈?”王忌懵。 “确定,刘盈可是汉国二王子。”叫嚷着最响亮的张胜也有些发怵。 “二王子又如何,吾父尚且不惧汉王,何惧此子,此时楚强汉弱,一切未可知。”雍巨坚持要给刘盈好看。 “可如果二王子立为太子,可就!”陈始有些心虚。 “然也,绑王子,雍兄不怕其为王之后……”冷慎赞成陈始之言。 雍巨看出大家的顾虑,“怕,怕个甚,汉将不再,何有王子之言;放心,即便汉在,关中那位才是王子。” “再说,吾曾听闻刘盈于汉王过沛县西逃时,坠下车,或身亡,或为楚俘虏。”雍巨抛出这个大秘密。 “此子冒充?”陈始惊讶道。 “纵使真,亦让其知,吾雍巨绝不好惹。”雍巨显得信心十足。 “可其父毕竟为汉王。”张胜再次强调身份悬殊。 “汉王又如何,吾父乃为吕大将军效力,非刘氏,未来吕大将军为王,吾等皆开国元勋之后,甚至成为开国元勋!”雍巨鼓励道。 成为开国元勋,这个诱惑不小,众人开始激动起来,忘记了先前的担忧。 雍巨心里在想,小子等着吧,吾父尚且不服你父,何况你小子。 王忌一听,众人多赞成雍巨去绑刘盈,然后偷偷运出城,交给楚军,这是啥?不就是谋反吗! 任何人可以反叛刘氏,唯独他王家不可以。 开完笑,项羽已经把自己的奶奶烹煮,虽然是死后才烹的,但这已经宣布王陵从此只会死心塌地的为汉卖力。 王忌知道雍巨被刘盈欺负过,容易情绪激动,“绑王子此事非小,雍兄,可要思虑万全,切勿冲动行此等冒险之事,尚需三思。” 雍巨不屑,“三思?” 第十三章 雍巨设宴诱捕 刘盈独自赴宴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话锋一转,继续道,“行大事者,岂能瞻前顾后。” 王忌让雍巨三思,雍巨眼神中不自觉的浮现一抹鄙夷,只是一闪而逝,“令尊何等英雄,反秦义举,振臂一呼,雄踞南阳,忌弟何以如此谨小慎微。” 王忌一阵的无语,这咋还和自己的父亲扯到一起,看着众人在雍巨的忽悠下,一个个激动不已,想去绑架刘盈,他就一阵的头大…… 与此同时青竹宅院内,同样也是一阵的激动。 “二王子请下令,吾早看不惯那雍巨……借用王子之言,我早欲揍那小子。”召胜挥动着拳头,表示愿第一次冲上去揍雍巨。 “请王子下令,吾早看其不顺眼。”周闲也表示加入。 一连串的纷纷表示要教训雍巨,这让刘盈有些激动。 刘盈再三询问当真要教训一下否,结果回答的异口同声。 看着这些诸侯之子一个个情绪激动,刘盈的肾上腺素也飙升,但前世的经历让他保持一丝丝理性。 这些诸侯之子凭什么甘愿为他刘盈卖力,没好事怎么可能? 仅凭一个二王子身份?恐怕是不够的。 周闲和徐悼、卫胜这三人相应比较积极,至于他们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刘盈隐约能猜到一些。 想拉拢这些诸侯之子,未来成为他刘盈的坚实班底,只靠着一番豪言壮语和身份是不够的。 准备教训一下雍巨的调调已经定下,但如何调动这些诸侯之子群策群力,一起震慑一下雍巨,刘盈没有头绪。 前世的经验并没有驭人之术,但孙德的一个行为给了刘盈一个启发。 那就是首次聚集结束后,孙德要蹭樊亢的车回去,樊亢表示有事不愿意载,建议他去租一辆车回去,或者一匹马,但孙德支支吾吾,表示家里比较拮据。 这家伙吱吱呜呜还不敢说的太明确,然经过打听才知道孙德这个人是孙赤之子。 孙赤何许人,以中涓的身份跟着刘邦在沛县起义,从入关中后来又入汉,做了郎。 郎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官职,是在君王身边随时备问的一个人,相当于高级秘书,等于说是临时待命,有时候还要随时以郎的身份去带兵打仗。 后来在攻西魏时作为上党守,就是上党郡守,不过这是后话,目前作为郎之子,他的家境不算好。 最大问题是孙赤从汉之后在于项羽荥阳之战中,曾经降过楚,后寻机逃脱又从汉, 由于有这个缘由,所以孙赤这个人做事比较谨慎,不敢像其他战将一样,做战时候捞些钱财。 故而孙德家境比较紧,他参加刘影的第一次聚会,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而选择蹭车,蹭了樊伉的车。 准备好再次随樊伉的车回去。 然后就发生了这样一个比较尴尬的事情。 从这个事情刘盈找到一个思路。 让这些诸侯之子能为他办事情最有效的一个办法,那就是钱 只要有钱就可以让这些诸侯之子为己所用。 能不能成为他未来团队的中心骨干,后续再说,如果他们都不愿意跟着干,那么说的再这么好,身份头衔再漂亮, 没有一个信任基础,啥事都干不了,所以刘盈就觉得先搞点钱再说。 钱从哪来呢? 他现在的状况是父母不在身边,即便是个二王子,也是一种无权的空头衔,现在丰邑避难的日子里,他的吃穿都是靠任敖来解决。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来解决的,那么钱该怎么弄呢? 刘盈正在犯愁的时候,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响了。 叮咚…… 现在有一个冒险任务在派送给你,请选择接收。 这个任务呢,刘盈扫了一下面板发现是比较坑的,居然是让他赴约,像他父亲那样来一个“鸿门赴约”。 事情是这样的,雍巨决定要绑了刘盈,思来想去最简洁的办法是设宴诱捕。 雍巨就摆了一个宴,邀请刘盈来参加,这个时候刘盈刚刚结识的这些诸侯之子,建议跟他一起去,刘盈也是这么认为,比较妥当。 不过问题来了,准备参加的时候,仔细一看系统的派单说明,言明只能独自去赴宴,事后就会奖励一些金币,这些金币可以在现实中兑换成金钱。 说到钱刘盈眼睛就放光了,因为只有有了钱才能够抓住这些诸侯之子,只靠自己的身份是不行的, 有了钱才能够扩大他的队伍,然后在队伍当中挑选属于他的骨干。 是否独身前往,这是比较纠结的地方,他知道如果不接受任务就将会扣除冒险值。 冒险值一旦扣的多了就会影响寿命。 思来想去,刘盈选择了拒绝系统的任务,他终于还是要求系统能给他护卫。 扣除20冒险值之后,系统又派送了一个,结果比之前的还苛刻,想再拒绝,系统提示短时间内无法拒绝两次。 无奈只能冒险一试,首先跳出来反对的就是任竟,他表示此危险不可去冒,如有意外,其父也无法向汉王交代。 刘盈坚持这么做,这也是他收复这些人的第一举动,故而他在众人面前坚持独自赴宴, 不过刘盈也不是一个傻子,他需要做周密的计划,因此他对任竟和夏侯灶说,给他好好的安排一下。 首先就是要安排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提前混入宴会场所保护他,让他至少没有生命之危。 其次是要寻找雍巨的缺点,至少让雍巨有所忌惮才可以。 做好一切部署之后,刘盈第二天早晨选择独自赴宴,说是独自,其实不远处还是有暗中护送的。 赴宴的地方在一家酒肆,也正好是雍巨所掌握的地方。 在刘盈远远的看着这家酒肆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气息。 一走进酒肆就看到雍巨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只是雍巨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早有一把短剑抵住了他的喉咙,短剑的主人正是刚刚走入酒肆的刘盈。 所有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刘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尤其雍巨本人更感到震惊。 叮咚,恭喜你收到雍巨震惊值100 冷慎震惊值50。 张胜震惊值50。 高成震惊值50。 王忌震惊值80。 震惊值…… 系统不断的响。 雍巨想不通,明明是他设宴诱捕,怎么反而自己中招。 第十四章 兄弟们随我进关中了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系统提示收获满满,共收获五百震惊值。 现实却是危机四伏,刘盈的突然袭击彻底惹恼了雍巨,整个气氛剑拔驽张。 雍巨语气倒是没显得很霸道,“刘盈,此举何为,如此待臣下乎?” 张胜、冷慎等也出来打圆场,希望这位曾经非常柔弱的二王子别冲动。 绝没想到刘盈会来这招,不仅雍巨团伙发懵,外面暗中保护刘盈的人也发懵。 这次负责暗中保护刘盈的是任竟和召胜,他们二人远远看到刘盈的反映也感到惊讶和不解。 故而在震惊值的收获中还有任竟和召胜。 二人只见刘盈挟持雍巨开始向后退,欲退出酒肆。 这就令人疑惑不解,如此进去劫持雍巨再退出,目的何在? 刘盈和雍巨虽然都是少年,但大家都是早熟的孩子,如果刘盈不愿赴宴,直接拒绝就好,为啥进来之后就冒险行事, 难道算定雍巨一伙真的不敢拿他刘盈怎么样? 这个行为就难以理解了,如果说作为孩子还没有长大,心智还不成熟,但是对于谁要欺负谁,这个是很明显的。 刘盈敢这么做,那么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个问题。 如果想整雍巨而已,完全不必如此,寻找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就可以办事,给个狠狠的教训。 所以任竟和召胜看到这一幕愣了愣,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持剑上前去迎接刘盈。 于是这个看起来有点危险的“鸿门宴”,有点搞笑的结束了,刘盈一步步向后退。 雍巨一伙儿慢慢的向前走, 尤其是雍巨的家奴,眼神恨不能吃掉刘盈。 刘盈当然不能说出他真实的想法了。 独自赴宴获得金币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刘莹当然能赶紧溜就立刻走。 这个真相刘盈当然不会说,给别人说,别人也不相信。 任竟和召胜很快将隐藏的一些小伙伴通通调了出来,接着刘盈离开了这家酒肆。 此刻的雍巨满脸的阴沉,看着刘盈消失的方向,他只能狠狠的怒吼一声,“刘盈,吾与之未完。” 和刘盈作对,那等于是和刘氏作对,和自己大汉的前途作对。 谁不知道刘盈的老爹是汉王,目前还在争天下,得罪刘盈能有什么好处? 经过这次之后,很多雍巨的小伙伴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原来刘盈并不那么好欺负,绑架刘盈,也并不那么好绑的。 这件事情没那么好做,那么大家的那个兴趣也就下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感到一阵一阵的后怕,开始发憷。 他们都是诸侯之子,将来都是大汉的臣子,现在跟未来的太子作对,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表现最明显的就是王忌了,他再次规劝雍巨还是不要给刘盈对着干的好。 雍巨呵呵冷笑,“各位难道未有耳闻,关中那位才是未来太子,据吾父所知关中那位名叫刘如意,深受汉王宠爱,如果汉王回关中,将来立谁未可知。” 依旧斗志昂扬的雍巨就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大家,他坚定地认为将来的太子是刘如意,而不会是刘盈。 雍巨又接着说,“大家可曾听过戏书,此太子之争,只能留一个站着,故而此刻站队乃最绝佳时机。“ 按照雍巨的意思,他们已经和刘盈闹翻了,如果现在不坚定的站在刘如意这一方,未来的好果子有你们的吗? 雍巨用事实来劝他们。 这些孩子更加迷茫了。 话说刘盈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看着一脸呆萌的任荷是哈哈大笑。 笑的任荷有些发愣。 今天的经历是畅快的,他教训了雍巨,也获得了金币的奖励,有了这个就有了招兵买马的资本。 首先刘盈找来任竟和夏侯灶,下午就把钱给他们两人,说自己会考察这些诸侯之子,认为值得信重的,给予他们一定的奖励。 这些诸侯之子看到刘盈给予的奖励,那真是笑的合不拢嘴。 内心算是认定了他这个孩子王的身份,愿意跟着他鬼混。 既然是鬼混,那么刘盈决定再搞一搞这个雍巨,敲打一下那些不愿意跟着他的孩子们或者少年。 同样雍巨自从上了吃了鳖之后,内心极为窝火,一直静待机会教训刘盈。 左等右等,终于在三四天之后雍巨找到了机会,刘盈喜欢出门来个什么微服私访。 这把雍巨开心坏了,准备设埋伏生擒刘盈的时候,汉王的一条命令,不早不晚的来到丰邑。 “吾等可进关中乎?”任竟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兄弟们,想不想跟我一起到关中享福去?”刘盈在做入关前的动员宣言。 在得知刘邦终于要把他接到关中的时候,刘盈终于要进行下一步了。 历史的轨迹似乎并没有大的改变,刘盈还是沿着该有的诡计,要进关中了,这一点他很早就想过,所以才提前做准备。 现在时间到了,刘盈就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刘盈要带着一帮孩子到关中称王称霸。 先是让自己平稳的当这个太子,未来才能面对比较麻烦的危机。 听到要入关中,任竟和夏侯灶非常的激动。 其他诸侯之子,诸如周闲、卫胜、召胜、单如意、周胜之、樊伉、孙德、徐悼等也是满面的红光。 这些决定跟着刘盈进关中的诸侯之子,在刘盈的忽悠下,各个显得斗志昂扬,极为激动。 说走就走,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没有多少的准备,现在楚汉争雄,打的不可开交,一切从简。 谁也不知道,这丰邑城能坚持多久,说不定哪天就被楚军攻破,但所有人都认为关中肯定短时间不会有事。 关中很长一段时间,必将是太平的,在太平的地方生活,不用担心掉脑袋,还能享受大汉初建的种种福利。 丰邑城外,刘盈没有带多余的行礼,因为他知道关中都有,只有路上几身换洗的衣服。 诸侯之子们却不同,恨不能把家搬到关中去,一些多年不用的玩具弓剑和衣服都带上,可谓大包小包,可像逃难的。 第十五章 终于要入关了发现情况不对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郊外树林,树梢上叽叽喧喳,一辆辆马车停在这里,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送行的人是任敖,他看着这一辆辆车,忍不住发笑,使人将该扔掉的东西扔掉,路途遥远,战乱不断,能轻装就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说的露骨点,现在是逃难,丰沛之地已经不是汉的地盘,此行是逃进关中。 如果在之前大汉未与西楚交恶,那么国与国之间尚可礼尚往来, 现在你死我活,巴不得抓住这些诸侯之子要挟汉将,任敖发话,这些诸侯之子才依依不舍的将这些东西丢掉。 一行人轻装上路,本来是抱团出发,安全些,可途中发生变故,刘盈的入关路线发生变化。 从前世的记忆中,史书上只知道刘盈入关,但不知道刘盈究竟是怎么入关的。 到底是二王子,入关不可能没有护军,刘盈得知他此行会有将军薛欧率兵护送, 至于那些诸侯之子或者刘姓之子则有另一位将军王吸护送。 为避开西楚军的耳目和追击,任敖与前来护送的王吸、薛欧商议,搞一个真假路线,本意是迷惑西楚军。 故而此刻的刘盈下车,徒步走小路向薛欧所在的数千军队出发。 走小路,刘盈直觉两旁阴森森的,跟着刘盈一起的是任竟和夏侯灶,这两位坚决要保护刘盈的安全。 此刻的刘盈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个,赶紧进到薛欧之军中,安全到达关中,开启幸福人生。 人心急容易犯错,刘盈急着择路,见小路就钻,猛然回头却发现自己落了单, 这一刻他本能的急出一身冷汗。 竟然看不到任竟和夏侯灶他们,刘盈本能的想呼喊,但想到这里是虞县之北,是楚的地盘。 此刻虞县和蒙县之间还是楚的地盘。 尤其在蒙县之西,菑县之南还有西楚大将邢说率军镇守,稍有不慎落入楚军当中,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万一历史上刘盈真得被西楚干掉,吕氏为自己的权利而寻找一相似之人代替,那刘邦非要废太子就可以理解。 刘盈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此险不可冒。 尽量让自己冷静,这个时候刘盈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竟没有第一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地图。 了解这个世界最便捷的莫过于找此时的地图,通过地图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出门就是睁眼瞎。 可惜的是驻守丰邑的任敖并没有郡图,只有丰邑以及周边的图纸。 “系统,快帮我,给我一个地图,让我知道身在何处。”紧要时刻,刘盈只能求助这破系统,但愿它不抽风。 “砀郡地图,消耗震惊值200,请宿主是否确认换取。” 趁火打劫,这系统绝对是趁火打劫。 换一张地图而已,就要200震惊值。 请速度确认是否要换……请宿主确认。 罢了罢了,没有办法,现在只能任系统宰割。 确认之后,脑海里立刻有一股信息涌现, 尤其在脑海里有一张图缓缓的展开,真是砀郡的秦末地图。 看到了地图,明白自身所处的位置之后,刘盈辨好方向,迈步就要向前走。 这个时候嗤嗤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青草间出现好几个人影。 看到这几个人的面孔,刘盈瞳孔变大。 竟然是雍巨一伙人。 看到雍巨,刘盈第一时间觉得大事不妙。 不过思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难道雍巨当真胆大包天,在这个时候还敢绑架自己? 雍巨那张阴沉的脸忽然浮现一抹阴笑,“刘盈,我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刘盈顿觉不妙,然后大喊一声道,“雍巨,我乃大汉二王子,你不过臣子,你敢以下犯上绑架我!” 对于你、我这样的字眼,雍巨和冷慎等人显得很不适应,也更加坚定雍巨认为眼前的刘盈是个冒牌货。 “绑架二王子?谁人见到,诸君看到否?”雍巨装模作样的先问周围的人。 这些人自然是冷慎、张胜、王忌、高成等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紧急逃难的时候,居然还敢玩内斗。 不过看样子靠恐吓是不行的,刘盈心中开始盘算着,怎么能够逃过眼前的这一劫。 雍巨道,“你、我,此等词汇绝非出自丰沛方言,兄弟们,此人定为冒牌货。” 这个时候张胜已经得到雍巨的指示,在缓缓的刘盈靠近,“王子,非胜冒犯,雍兄之命不可违。” 现在只剩下300震惊值,本来想着用这300震惊值合成一下,让自己晋晋级,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但是现在不敢冒险,如果合成之后就是等级高了,没有附加一些特殊技能,那么今天就很难逃过一劫。 “系统,系统,快告诉我,怎么能够解决眼前的问题。” 系统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装聋作哑,直接提出建议,“你可以选择兑换人物卡来获取传说中人物的力量。” 换取人物卡,这是什么呀? 不过此时不是思考的时候,刘盈很果断的做出选择,“我换,请打开兑换商城。” 大致浏览了一下,这商城里有霸王卡,需要震惊值500; 蚩尤卡需要震惊值300。 黄帝卡需要震惊值800。 没想到居然还有霸王卡,不过现在自己只有300震惊值,只能兑换蚩尤卡了,但愿不会让自己失望。 “我选蚩尤卡,尽快兑换。” “叮咚!” “恭喜宿主,兑换成功,是否选择使用?” “当然,立刻使用。” 忽然间刘盈感到浑身一股一股的热流,自大脑开始向全身流淌而去。 这股灼热之感越来越强,仿佛要将刘盈给燃烧掉一样。 很快刘盈觉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来自远古的凶兽一样。 兽性的力量令人感觉到能一手打死一头牛,面对眼前的几个小孩,绝对可以一拳撂掉一个。 没想到这蚩尤卡居然可以让我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不错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又说了,“蚩尤卡的时限仅限于一个时辰,请尽快使用,一个时辰后归零。” 什么情况? 这还只是临时使用,不能终身吗? 系统沉默不言,没有回应。 刘盈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张胜靠进的时候,他还在规劝,“没办法,王子,臣下得罪矣。只怪王子与雍兄作对。” 冷慎冷冷的说,“请求原谅,请求吾雍兄原谅,或许可以让你小子好受一些。” 冷慎也开始用你来称呼刘盈,发觉这代词上头,朗朗上口。 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揍冤家 无奈系统太坑人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雍巨冷笑,“对付冒充二王子者,我可不会那么客气。 如果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赔罪,为之前所做之事感到懊悔,我可以选择饶你一次。” 此时此刻雍巨和他的小伙伴,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刘盈赔罪,磕头祈求所有一些侮辱人尊严的事情,通通的都说了出来。 刘盈也冷冷回答,“那要是我不屈服呢?” 雍巨道,“不屈服,冒充王子那可是大罪,我现在即便打死你,丢在林子里喂狼,也不会有人把我怎么样。” 我劝你还是磕头求饶,从此之后做我小弟,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刘盈的倔强在雍巨的一伙眼中,那是滑稽可笑。 蚍蜉撼树而已。 笑能感染,张胜也在笑,但下一刻他的脸就笑僵了,还有些痛,张胜满脸的震惊, 因为刘盈动手了,毫无征兆的打了他,刘盈居然敢动手,而且力道不小。 张胜怒气冲冲,“看似文弱,竟下手如此之重,适才大意,休怪吾不客气……” 打架之前总想哔哔几句,反派往往就吃亏在这里,在张胜怒气冲冲斥责时,刘盈毫不犹豫的又是一拳, 这下张胜嘴角抽搐,人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原因。 张胜起初认为是大意,准备教训一下刘盈,自认从小没少练拳脚的他,认为教训刘盈是没问题的。 张胜是张平之子,张平以中涓的身份从起单父,史书是这么写的,但在单父起兵的分析所指是吕泽,而非刘邦, 刘邦初起是在芒砀山和丰沛之间,去单父的可能性无。 张胜被打懵,一旁的高成则冷笑,嗤笑张胜大意,他向雍巨请示,要求出马。 高成是将军高邑之子,从小的家境还不错,那个时候初起之时能以客从刘邦的,都不是寻常百姓家。 高成就是以客从刘邦,那个时候能以客从者除卢绾外,一般都是秦朝官吏,比如周苛就是泗水卒史。 没错,以客从的不是卢绾这样关系莫逆的,就是一方豪强,要知道如曹参、周勃这样的人物才以中涓身份从。 极具优越感的高成让他自己天生有些胆大,大胆的他相信雍巨的话是真的,认为眼前的刘盈是冒牌货, 更相信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刘如意才是大汉国未来的接班人。 早早的站了队。 高成手里有把剑,他非常自信,自信的认为不必拔剑,“吾并非取子性命,免吾动手,可速速就擒。” 刘盈不是练家子,但只觉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力量,再不输出一下,血管都会爆, 在高成话未说完时,刘盈没有多余的花架子,出手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这一拳居然掀起不小的风波,高成的确没来得及拔剑,他被刘盈打到了。 这个时候雍巨才觉得不对劲,冷慎立刻道,“快!一起上。” 这些都是孩子,即便练过拳脚,能有几个是大成者,恐怕小成都难,项羽练剑不成又放弃,要学万人敌, 其实不是项羽不爱学,实在是剑术这一道实在是无穷无尽,何时是个头? 学到死也不过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无法成为威震天下的霸王。 言归正传,高成不过练过几招,懂得在搏斗时如何站点小便宜,结果是这些都没能展现出来,就被刘盈野蛮性的打倒,简直不要太丢人。 倒在地上“狗吃屎”的高成还在纳闷自己怎么就倒在地上了,待听到冷慎紧急呼喊,他才意识到自己眼瞎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高成想爬起来,和冷慎、张胜、王忌等人合力对付刘盈。 好不容易暴走的刘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又狠狠的给高成补了一脚。 只听啪的一声,高成痛的直呼,这下把冷慎、王忌二人吓着了。 趁着几人愣神之际,刘盈是撒腿就跑。 其实刘盈是不想跑的,可是系统坑参啊,就在刘盈打的很爽时,系统提示道,“蚩尤卡即将失效,即将失效,请宿主做好开溜准备。” 马德,什么叫开溜准备! 这系统能不能不带这么玩的,这不是玩人嘛。 “人物卡失效,力量将被收回,宿主可选择逃跑卡,可以加速逃跑,需要震惊值150。”系统冰冷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可这把气喘吁吁奔跑的刘盈气坏了。 什么情况?马德,怎么不早说,早说还兑换什么蚩尤卡,开溜不就完了。 别说150震惊值,现在连一个震惊值都没了。 雍巨突然见刘盈变的很生猛,也有点发愣,不知道这瘦弱的刘盈咋突然像野兽一样危险。 就在雍巨想不明白的时候却看到刘盈开溜了,而且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开溜。 雍巨寻思,这家伙明明打到张胜、高成,怎么还开溜,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张胜、高成平时太菜,平时吹嘘自己多厉害,实则根本不够打。 嗯,雍巨确定刘盈不是很能打,而是张胜、高成太能吹,分明就是一个菜鸟。 “追!”雍巨那阴冷的脸忽然变的通红,“给我追!追上,狠狠打,打到听话为止。” 一群孩子在杂草间追击刘盈。 这个时候刘盈心里那叫一个苦啊,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心中欲哭无泪。 这一幕似曾相识,对,不久前他和老爹刘邦就是被楚军追的到处跑,好在那个时候还有一辆车和老伺机,可现在只有两只腿。 刘盈跑累了,他忽然停下,后面追击最快的高成也跟着猛然停下,张胜、雍巨、王忌等也跟着停下。 雍巨也怕这刘盈又耍花招,故而道,“快,围起来,吾要看其还有何妙计。” 话虽这么说,但没人敢主动上前,尤其是被揍过的高成与张胜,二人一步都不敢上前,不知道刘盈在搞什么。 如此双方对峙一盏茶的功夫,雍巨发现并没有什么意外举动,于是他对冷慎说,“此子已计穷,速将其擒下。” 冷慎心中咯瞪一声,脸色一白,为啥是我,难道你雍巨不亲自抓捕冒牌货嘛。 遇到危险就想着让手下的兄弟上,这个老大还真会盘算。 不过冷慎心中埋怨归埋怨,但面上还是对雍巨表示服从。 少年的世界很简单,既然选出老大,那就是要听老大的。 雍巨发话,冷慎硬着头皮上前。 “雍巨,冷慎,此举何为!”忽然间一声怒斥响起,震耳欲聋,倒使得面如土色的刘盈松了一口气。 雍巨听闻此声,无需扭头就知道今天绑架又无法完成了。 任竟和夏侯灶在丛林里一路寻找刘盈,焦急的满头大汗,这下总算找到了,可看雍巨一伙似乎要对刘盈不利,他们二人立刻火大。 雍巨立刻转换神色,笑眯眯道,“误会,吾等见王子只身行走在林间,特愿自告奋勇护卫王子耳。” 第十七章 入关鸿门思壮志 提示:此为汉室刘盈篇—带穿越(喜欢正剧的可以看其他卷,正卷会持续更新) “护送?如此护送乎?”任竟眼神不善的看着雍巨,怎么看这架势都不像是护送。 忽悠谁呢,不过话都说出来,也不好进行盘问,于是雍巨一伙就以“护卫”的身份和刘盈一行向薛欧之军的方向前进。 见到史书上的汉将薛欧,刘盈倒是没有惊讶于对方的不凡,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不过给人的感觉是可靠,忠厚,那宽大的肩膀给人安全感,这就是历史上差一点将他和家人接到关中的人。 薛欧和王吸,这两个人后来都是位列大汉开国十八功侯之中的人物。 战力和头脑那都是没的说,这样的人物自身带着一丝丝热血阳刚之气,唬的雍巨等人老老实实。 薛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刘盈行礼,“末将护驾来迟,请王子赐罪。” 一身甲胄且话语底气十足的薛欧让这些诸侯之子心生敬畏,他们说到底只是孩子,并未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腥。 薛欧的气派震慑住雍巨一伙,尤其是冷慎。 冷慎这少年比较谨慎,见到将军级别的人物,他心里是发慌的,因为他的父亲冷耳目前也只是一个郎。 在见到如此沉稳的大汉将军对刘盈如此恭敬,冷慎心里开始犯嘀咕,第一次觉得是不是跟着雍巨做的有点过。 这刘盈多半是真的,即便如雍巨所说的荒诞想法,是吕氏找的替身,可未来真的登上大汉王位,那么自己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冷慎在途中趁着雍巨不注意,就会悄悄向刘盈示好。 对于冷慎的态度,刘盈比较纠结,如果按照史书他后期在文帝时期是会造反的,可现在自己要活着甚至打算活过吕难,自然不可能将皇位给未来的刘恒。 虽说穿越者不能改变历史,这会影响时空,但事已关己,谁又说的准。 谁能说现在所处的时代是真的大汉,而非史书上的大汉,恐怕只有到了关中才能知晓。 既然一切不可知,那对冷慎自然也不能安全拒之门外。 路上无话,刘盈一行人在薛欧的护卫下经函谷关、桃林塞、潼关,一直向着鸿门而来。 一路上,刘盈震撼于函谷关的奇险,陶醉于桃林赛的美,还有一路上的山野风光,不过这些都没能让刘盈意动。 在经过鸿门时,刘盈特地寻找理由多停留一会,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之地,当时的刘邦和项羽是如何博弈的,刘盈只能想象。 刘盈默默的畅想,倒是引起两个人的关注,一个是雍巨,一个是薛欧。 雍巨心中忐忐,在鸿门停留是啥意思,项羽邀请刘邦赴鸿门宴请罪,九死一生,鸿门宴一事也在天下传开。 这个时候停留,雍巨最担心的就是刘盈准备来对他。 只是敲打还好,万一来个鸿门问罪,挺糟糕。 薛欧的关注点则不同,刘盈驻足在鸿门,遥望鸿门宴之处,这在薛欧眼里有种借旧事思进的意思,心中暗暗赞许刘盈,“果然乃汉王之子,小小年纪便有志向。”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开口问道,“王子,可是思当年大王鸿门赴宴,巧化危机乎?” 刘盈笑道,“父王九死一生,鸿门脱险时,盈只恨远在丰沛无缘目睹风采,薛将军可细说当年之事?” 薛欧听闻刘盈如此之问,心中更加确定刘盈真的是在仰慕其父,琢磨昔日的刀光剑影。 薛欧笑道,“昔年,吾未曾随大王共赴鸿门,只从他人口中得知此情……” 薛欧把自己听到的情况,尽数道出。 听完历史中真实的故事,刘盈才知道真正的鸿门宴并非如后世电影电视中演的那么玄乎。 就是一场很普通的问罪宴,刘邦依靠卓越的口才让项羽不好轻易发作。 急的范增决定诞而走险,自己搞事情,可这个空档期被张良抓住机会,刘邦脱身而走。 从薛欧的讲述中,刘盈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项羽并没真的下定决心要杀死刘邦。 否则刘邦无法脱险。 刘盈仔细想想也对,毕竟大家都是灭秦功臣,没理由直接杀死。 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为王的名誉,当时的项羽并不敢担负杀灭秦功臣的名。 听完故事,刘盈这才继续出发。 出发时,讲真的刘盈很想看看史书中项羽一把火焚烧后的咸阳城。 可惜薛欧的军队护送他转道,向栎阳进发。栎阳,是秦国昔日的旧都,大名鼎鼎的秦孝公就是在这个地方和商鞅前期会面工作的。 看到栎阳城,给刘盈的感觉是此为一座饱经沧桑的古城,城墙宽实厚重,灰黑色的石头有的地方磨的光亮,有的已经长了苔薛。 此时栎阳城外人影攒动,看起来蛮热闹。 不过此刻在人群中很少能看到寻常百姓,竟是萧何率群臣诸将城外迎接的场景。 如此的接风阵势让刘盈感到意外,这萧何还真是会做人。 这个时候刘盈像好奇猫一样,对历史上的人物都非常的好奇,仔细的去打量萧何。 或许你会说穿越后不是有记忆吗,难道记忆中没有见过萧何,这不太现实吧。 换成现在的思维想想,你上班的同事有几个见过你家孩子的,少之又少。 刘邦平时和这些人混的时候,很少会带回家,哥几个吃饭不是蹭嫂子家的饭,就是到曹氏的酒肆里赊账。 所以刘盈的记忆中很少有萧何的影子。 在刘邦为沛公后,刘盈一家从丰邑搬到沛县,刘盈倒是与萧何有过几面之缘,但那时候他还小,压根没有记忆。 入关之后后续如何,暂且告一段落,后续可期, 下面会继续更新正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刘邦计议谋垓下 黥布请命锁淮水 小标题:项羽败走前路不明,刘邦计议谋划垓下 刘邦扫视全场,发现群臣诸将大多已到, 战机稍纵即逝,事不宜迟,立刻开启兵事要议。 “项羽此时在何处?”刘邦直击要害。 短暂的平静后,还是负责暗影卫的陈平率先开口, “据斥候回报,楚军过下城父, 竟兵分三路,一路向东,朝大泽乡方向, 一路向南,取下蔡方向,欲由此入九江郡, 一路向东南方向,疑似取钟离方向。” “兵分三路?”刘邦觉得这一定是障眼法, “楚军战败,尚敢分兵而行乎?诸公如何看?” “以布愚见,项王一向自负, 分兵不过障眼法耳,以应对追兵, 三路中必有一路有项王, 其余二路虚张声势耳。”黥布依照自己对项王的了解,发言道。 韩王姬信点头道,“信亦如此,然项王走何路,需尽快决断。” 刘邦默默的听着诸王侯的讨论,他忽然起身, 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 眸光扫到谁,谁就不得不发言。 在荥阳对峙时,一直留守敖仓的周勃是刘邦多年未见, 此刻他将眸光看向周勃。 周勃道,“臣忧虑,项王有意过大泽乡,经垓下,由徐县入淮南, 经广陵回江东,一旦项王回江东,如鱼得水, 由此向西收复九江郡,迫使衡山王、临江王归降, 淮南将为楚天下, 与汉划淮水而治。” 周勃的一番言论,让刘邦对这位小商贩出身的周勃再次刮目相看。 刘邦点点头,“绝不能令项羽入淮南, 寡人不在乎被项羽再次击败,华夏大地必须结束诸国纷战之局面。” 刘邦看向灌婴,示意灌婴说说自己的分析。 追击战讲究是速度,但要求精准狠的打击,找到项羽,迅速合围是关键。 灌婴道,“项王手握西楚一支最精锐楚骑, 如从距离推断,可短时间从下蔡方向入九江, 然此路较近亦遭汉军追击, 以西楚铁骑奔袭速度,项王必绕道而行, 如周将军所言,极有可能向东走大泽乡,再向南绕道,寻机入淮南。” 刘邦若有所思,随后又询问夏侯婴、樊哙等人的意见。 个人意见大致是两派,一派认为项羽会绕道进入江陵一带, 然后直接南下,进驻会稽郡在那里整顿军马, 以图喘气。 另一派则认为项羽极有可能会选择首先进入九江郡, 迫使临江王和衡山王协助他统一淮南, 以淮水和大汉对峙,以作休养生息。 无论那种结果,对刘邦来说都是一种坏消息。 刘邦再次征询张良的意见,“子房,计将安出?” 张良道,“大王有意不让项王涉足淮南,不妨寻一地,诱困此地,徐徐图之。” 张良之言令刘邦心中喜悦,他心中早已对各种策略盘算多次。 自追至固陵被项羽打败后,刘邦知道项羽虽败实力犹在, 以其之威,不可有丝毫松懈,否则胜负难料,生死难知。 最终想灭掉项羽,绝不是一战能解决的,只能徐徐图之。 可如何徐徐图之,而又不至于给项羽喘息之机,这是刘邦颇为头疼的。 刘邦命人迅速做沙盘,根据关中秦帝国的三十六郡图, 切合战将对各地的了解,迅速做出一个简易沙盘。 此时吕泽率军匆匆赶来,刘邦命张良去迎接, 刘邦则看着沙盘,“将项羽围在何处?” 诸将说法不一,有说在徐县之北,有说僮县之南等等,皆被刘邦否决。 正在犹豫不决时,帐外报号吕泽和张良谒见。 刘邦迎五步,吕泽、张良入帐,二人行礼, 吕泽歉意道,“泽行军迟缓,至今方与大王会合,耽误行程, 泽请罪。” 刘邦一把拉住这个大舅子,“吕大将军,来时恰好,何处可困项羽?” 刘邦问的真切,吕泽答的巧妙,他环视一周,发现昔日很多封侯的战将都在帐内, 有些话则不便多说。 吕泽拿起沙盘旁的竹竿,指向一处,“谒见大王前,泽与成信侯商议, 对成信侯之言,颇以为然……” 说到这吕泽将眸光看向张良,继续道,“垓下,地势较高, 且北临洨水,东、西、南边曾开掘有护城河, 看似易守难攻,却亦为项王欲屯兵休整之处,较易引诱; 虽易守难攻,然同样一旦困住,因四面环水,切断水源 必可使楚军陷入更加缺水断粮的境地……” 吕泽将与张良路上商议的思路此刻和盘托出, 不过也夹杂了自己的主观意识,比如切断水源。 将军樊哙却提出质疑,“四面环水,切断不易, 以项王兵事之能,岂能不知水源重要, 平旦之地围困易突围。” 刘邦眼神看向张良,他比较钟意张良的这个意见, 示意张良是否有补充。 张良略微沉思补充道,“项王用兵常将兵势运用至淋漓尽致, 必定不会将兵马全部聚在一处, 如计划在垓下围困项羽,其周围方圆数百里皆为战场, 尤其谷阳县、僮县、徐县这些要塞,需立刻抢占, 使垓下成为孤城。” 谷阳县即今固镇,僮县中的战场点主要涵盖在今泗县的区域, 而徐县区域内主要的战略要塞在今五河县。 张良继续道,“徐县与蕲县之间,有两大要地, 一为垓下之西,属谷阳县境地,可断其西路, 二为垓下之南,乃入九江郡、东海郡交接处,可断其南路, 垓下之北,大泽乡之东,可断楚之北, 只要控制僮县、徐县,可树立东面屏障。” 垓下北面的战场主要在今灵璧之地, 也就是垓下周围的四个战略要地是今五河、固镇、灵璧、泗县四个地方。 刘邦点头,“需在韩信、彭越军至前,抢占垓下周围要塞, 为会军垓下扫除障碍。 垓下之南,九江、东海郡交接处,何将愿往?” 诸将中出现短暂的沉默,互相看向彼此, 刘邦没想到黥布却率先开口,“大王,布曾常驻九江, 且家国皆在九江,布愿请命由此入九江,召集旧部, 在钟离、徐县之间,沿淮水建立防线, 切断项王南下之路。”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刘邦遣将四面围堵,二王一相挣先请命 小标题:四面布局诱困霸王,瞻前顾后大胆放权 黥布主动请缨南下,回自己的地盘收兵。 此言一出,周緤瞪了一眼黥布,又快速看向刘邦, 眼神中带着示意。 示意放黥布南归收兵,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汉军打下的九江郡战果可能付诸东流。 刘邦仅仅回视一眼,便如同没有看到周緤的暗示一般,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可。” 周緤眼神中满是焦急,他只好盯向黥布, 眼神中毫不掩饰警告甚至杀意。 黥布只是对周緤回以微笑,便向刘邦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再也没有看周緤一眼。 气的周緤真想追上去拦住黥布, 但又怕打不过黥布。 “大王,黥布是一名虎将,这等于放虎归山!”周緤只能在心中发发牢骚。 没等周緤回过神,刘邦又道出下一个作战部署。 “连僮县、徐县,树立东面屏障,阻项羽东归, 何将愿往?”刘邦嘴上虽然在询问, 但眸光却看向灌婴。 灌婴此人作战勇猛,手里握着大汉最精锐的郎中骑, 又有左右校尉辅佐,在刘邦看来这是他的杀手锏, 也是追击和截杀项羽的最好用的利器。 “勃愿率兵前往。”一直固守敖仓的周勃, 此次随刘邦追击项羽,如猛虎下山, 很想活动一下手脚。 刘邦却没那么快回应,而是询问周勃, “周将军以为项羽会由徐县渡淮水 再由广陵(今扬州)入会稽郡吗?” 周勃沉思片刻,“项王粮草短缺,士气低落, 急需回江东重整旗鼓,勃以为项王必着重向东南而去。” “勃善用兵,可攻可守,然不知项羽此人 孤傲,睥睨天下之心,岂会逃到江东, 他自认无脸见江东,非绝处不愿入江东, 南下入九江可能性较大,然东归之路多为楚将之心不得不防。 项羽如遣将率铁骑入东海郡和会稽郡调兵, 不得不防,需追之甚急,又能及时调转方向围困项羽, 需我大汉铁骑不可为。 周将军善战,然麾下多步卒,寡人忧虑南线, 望周将军南下助淮南王锁江淮。” 周勃得令,拜谢后立刻引兵而去。 刘邦说的很清楚,灌婴听的明白,“婴请命率大汉铁骑抢锁僮县、徐县之间, 构筑防御要塞,待后续汉军驻防。” 灌婴不仅自请,还解读了刘邦“又能及时调转”几个字的含义, 说到刘邦的心坎里了。 生死决战,战机非常重要,抢占要塞需要时间, 但又不能局限于一城一池,需有得有失。 灌婴在沙盘上指出要构筑的壁垒之地,正是今天的泗洪。 刘邦喜道,“善,后续樊哙和周灶二人驻守东线, 婴后续可见机行事,或待令行事。” 灌婴、樊哙、周灶异口同声,“诺!” 刘邦在沙盘前走动,用竹仗在僮县和徐县之间画出一条线, 在中间的位置着重的点了点; 又走到沙盘南边,在钟离和徐县之间,沿着淮水缓缓滑动, 尤其在今天五河这个地方,着重点了点。 接着刘邦的眸光看向北面的防线, 竹仗又在垓下之北戳出一个圆点, 这个点就在今天的灵壁。 刘邦眸光离开这个圆点,扫向现场的诸将。 一将身如粗桐,肌筋如藤蔓,眸如烈火,此刻他也在看向刘邦所戳出的点。 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正好看见刘邦。 “垓下之北,此处隔水遥望楚都彭城,如今彭城周边虽然多有投诚, 让楚城池军心民意多有不稳, 如果项羽稍有胜战,他们极有可能倒戈。 彼时突然南下,从北面夹击过来,甚是危险, 需有一将在垓下之北守住可能来自彭城方向的楚军, 可攻可守方可。”刘邦正色道。 此将立刻道,“末将愿往。” 刘邦见是靳强请命,心中微喜。 喜的是靳强的作战能力,在大汉诸将中可位十八豹将之列,有其前往,放心。 喜的是北方的部署位置看似是一个难以立功之地, 非必争之地,盼望裂土封侯之将恐不愿前往,如今靳强自请前往, 可喜。 越是关键时刻,往往奖励越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谁都想立功,既要考虑其心,还要考虑其能力, 这样放在最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到最强大的战力。 这是刘邦自亭长一步步走到今天,多年来的体悟。 为做到万无一失,刘邦又调遣许多战将奔赴四方,协助主将做事…… 刘邦看了看帐内,还有赵王张敖(此时张耳已故)带领的赵军,燕相昭涉掉尾和燕将温疥带领的燕军; 以及衡山王吴芮派来的衡山军,韩王姬信率领的韩军尚未参与四面围堵。 其中衡山军又称百越军本来由部将梅鋗统领,其战死后, 其军被一分为三,合传胡害、揺毋余、郭蒙三人统领,郭蒙归吕泽, 衡山军则有合传胡害、揺毋余二人统领。 二王一相有点坐不住,这围困项羽的战略是大事, 能参与不仅可以立功,主要是不会给事后留下把柄或隐患。 不参战肯定不行,但主动请命又怕打乱部署,心里着实纠结。 其中衡山军基本成为刘邦的禁军之一,倒是没啥, 这赵王和韩王、燕相终于耐不住,纷纷向刘邦请战。 刘邦呵呵一笑,“赵王勿急,韩王勿躁,燕相稍安,在梁军和齐军未至前, 随寡人追击项羽还需仰仗各位。 项羽战力非凡,麾下部将尚在,变数犹存,不可大意, 仍需各位在左右为寡人谋划。 ” 刘邦轻飘飘一句话将二王一相的请命给婉拒。 赵王张敖道,“谨遵汉王令。” 韩王说道,“汉王所言甚是,吾等三王齐聚,无惧项王, 待六军齐聚,项王末路不远矣。” 燕相亦回应,“待汉王令,所指吾燕军必往。” 燕相言毕,刘邦略有所思道,“彭城新陷,泗水郡新降者尚不稳,亦有未降者, 燕军可遣一将徇楚地。” 灌婴降彭城及泗水郡诸城,尚未安抚就参与追击, 刘邦对楚腹地仍不放心。 燕相立刻回应道,“燕都尉翟盱善战,可往。” 第1262章 赵韩二王交兵符示诚,项王遣将回江东搬救兵 小标题:二王一相交兵符,项羽遣将回江东 翟盱,此燕将刘邦知道此人,曾配合灌婴在楚彭城四周征战, 此人连下楚地数城,是个难得的勇将。 灌婴参与追击时,这翟盱也被燕相调回参与追击, 在燕相眼里追击项羽是头等大事。 刘邦心喜面如常色道,“可,有劳燕相费心。” 此时在帐内有个重量级人物一直没说话,那就是吕泽。 吕泽和刘邦眼神交集的刹那间,吕泽心领神会,收回眼神后, 对着赵王张敖和韩王姬信以及燕相一拱手, “在齐王和魏相未至前,汉军、韩军、赵军、燕军需有汉王统一调度, 然汉王系六军之心脏,不容有失,吕泽不才,愿代汉王统一节制。” 话音一落,二王一相中唯有韩王姬信微微一愣,但随即明了 吕泽掌兵即是汉王统兵,立刻道,“韩军任由吕大将军调遣。” 赵王张敖一脸的敦厚,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先是对汉王躬身施礼, 随后从袖中取出赵军兵符,上前一步双手奉给吕泽。 对张敖的这个举动,吕泽微微一愣,眼神迅速看向刘邦请示。 刘邦没说话,只是微笑的点点头。 看到吕泽接过张敖递出的赵军兵符,韩王姬信如梦方醒,暗道, “看不出这张耳之子, 竟如此心机。” 燕相则也立刻去拿兵符,跟着韩王姬信的脚步,也上交兵符。 吕泽爽朗一笑,“多谢二王一相的信任,吕泽定当尽心尽力。” 接过兵符后,底气十足道,“传令诸军,即刻拔营追击!” 旭日东升,寒霜消尽,依旧朔风潇潇。 一袭黑服黄饰的数个铁骑迅速穿梭在林间, 从北、东、西三个方位向一处汇聚,这里旌旗招展, 远观似黑色的波浪夹杂一条条黄色的丝带。 在那大大的项字帅旗下,站着一身鱼鳞甲胄的项羽。 项羽一言不发,诸将相也不敢出声,只听得寒风呼啸,穿林而过, 似凶兽哀鸣。 远处虎啸山林,震的诸将双腿发颤, 脸色发暗。 诸将神情的变化都没能逃过项羽的眼睛,怒道,“汉王小人,寡人曾多次击败,今后亦可击败,何惧之有?” 项羽说的很豪气,可诸将依旧眉宇间凝结忧愁。 “追兵,乌合之众耳,寡人再败汉王,必杀之!”项羽豪气冲天,鼓励诸将。 楚令尹灵常看向项伯,走至近前低语了几声。 项伯看了眼东方,又看看此刻站在高处思索的项羽,冲灵常点了点头。 随后项伯向项羽大步走来。 “项王……羽儿……”项伯轻轻唤了一声早年间的称呼,才将项羽从失神中唤醒。 “是叔父……”项羽想说些什么,发现竟不知和项伯说些什么。 或许是项羽看项伯的眼神有所不同, 让项伯有些感慨,暗道,“不知当年,是否后悔听吾之言。” 项羽自然不知项伯的心思,过了许久道,“叔父,军中项氏情绪如何?” 项伯如实道,“诸项氏皆信大王可再创彭城自救战之伟举, 只待大王一声令下,皆愿随大王杀败汉王,夺回彭城。” 闻听此言,项羽眼神汇总有一丝苦笑之意, 暗中感慨,“此一时,彼一时,昔年尚有亚父、大司马曹咎、大司马龙且, 诸虎将皆在,岂能同日而语。” 项羽内心的这一想法不断的侵蚀另一种声音,“汉王,小人也,追兵,乌合之众也, 固陵能败之,敢追,亦能再败, 乃至擒杀汉王。” 两种声音不断的纠缠,直到项伯道出一计,才让项羽停止内心的焦灼。 “大王,汉王如合梁地、齐地兵马,兵力强盛,恐难抵挡, 大王亦可考虑增兵, 增兵并非有损大王军威,实为败汉王增加胜算。” 项伯说的很含蓄深怕影响到项羽的自尊心。 项羽脸色一阵的阴晴变换,“寡人亦有此意,无奈山高路远,无良将如何到达江东, 又如何号召江东迅速发兵?” 项伯道,“大王,臣荐一将,或可担当此大任。” 项羽喜道,“速速道来。” “西楚大将项冠,大王一向称其为爱将。”项伯说道。 项羽喜道,“项冠乃我西楚颇具兵才之将, 可堪重任任,又为西楚贵族, 忠诚可靠,可安心,只是少一将在侧,激战恐有不测, 为之奈何?” 项羽此番言论让项伯内心生出一丝的不安,自项羽起事以来, 破降章邯,问鼎关中,击破田荣,大破汉军, 何曾说出此番畏惧之言。 项伯稳定心神,又对项羽道,“臣不才,再荐一人,可定王心。” “何人?寡人自诩颇能选才任将,军中尚有可用者乎?”项羽思来想去觉得无人可用。 昔日用的得心应手的战将,多已战死, 没了左膀右臂,也没个智囊为自己出谋划策。 项伯笑道,“大王可记得咱楚令尹因何成为大楚栋梁?” 项羽闻之,恍然大悟,“令尹灵常?” 项伯点点头,“然也,令尹灵常本以将才建功至此, 使令尹领兵自可弥补空缺。 此决战非常之际,令尹职责可由臣代替。” 项羽这才想起来,昔年灵常因追随自己作战有功而拜卿位, 后因战事频起,迁项伯为上柱国随自己征战,便将令尹的位置给了灵常。 项伯早在楚怀王还在的时候就是左尹,随项羽在赵地战章邯, 左尹相当于中原的左丞相,项羽为王后,更是做了令尹。 如今再让项伯代为处理事务,项羽颇为放心,况且非常时期 也没啥政务要处理。 于是项羽道,“善!” 项羽先后分别招来项冠和灵常一一吩咐。 项羽先是私下对项冠道,“楚汉相争已至关键时刻, 淮南周殷反叛,使楚雪上加霜, 淮南唯一一支战力犹存之楚军亦断绝, 各地已无兵马可调,冠将军此回江东,肩负楚之使命, 望冠将军谨慎行事。” 项冠斩钉截铁道,“请大王放心,臣死也要死在江东发兵之后。” 项羽拍了拍项冠的肩膀,“无须言死,危难之际,保命第一, 方有后续。” 项冠默然的点点头。 随后项羽又在三军面前,慰劳项冠远涉江东之劳苦, 并通告全军楚尚有十万精锐在江东。 全军闻之,精神为之一振。 “楚军男儿,待冠领兵归来, 与项王合兵之时,便是灭汉之际!”项冠鼓舞楚军士气道。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项羽遥想江东虑前途,越王族梅鋗十万空寸土 小标题:项羽思江东之行未卜,梅鋗十万空寸土 项冠的一番鼓舞之词,振奋人心, 楚军士气大涨,高呼项王万岁。 项羽则高呼楚军万岁。 十余万楚军男儿,异口同声高呼万岁, 形成一道狂风,席卷周围的山林, 山林中野兽疯狂逃窜,隐匿在巢穴中,啧啧发抖。 项羽目送项冠率二千人马消失在天际线,矗立在寒风中,久久未动。 薄暮已至,寒风瑟瑟,项羽依旧没有动。 这一去,凶多吉少,前途未卜,其实在项羽心中并没抱多大希望。 当年的江东八千子弟已是精锐,如今还是楚军精锐中的骨干。 虽然几年之后,江东当有不少壮士长成, 可如今形势,恐怕早被汉势渗透。 “羽儿……”项伯一声亲昵的呼喊唤醒了项羽。 “夜幕天凉,先进帐,再做打算。”项伯关心道。 篝火燃起,山林里的走兽鸟羽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有的野兽嗅到危险的气味,远远躲开。 帐内,项羽用手撕下一只鹿腿,嘎吱一口, 咀嚼起来,咽下后抬头看向项伯,“叔父, 项庄此去能带回一支楚军否?” 此情景下征兵不易,况且再打造出一支善战的军队,更难。 “陈婴判楚为汉将,得汉王令循会稽、鄣,项庄此行, 成败难说。”项伯思考了片刻,说出这么一个论断。 项羽眉头紧锁,一副苦恼藏于心的憋屈模样让项伯动容,“羽儿,楚仍有援军可求助。” 话音未落,项羽猛然抬头,眸光摄人,“叔父,言之有物否……” 项伯道,“临江王,昔日吾项氏对其有恩,其南面称孤更是羽儿亲封, 可依靠。” 项羽叹了一口气,“昔年共敖尚念其旧情,今已故,此天下之势,其子愿归楚否?” 项伯分析道,“羽儿是否还在念起昔日攻齐而彭城丢失之际,临江王未派兵支援?” 事到如今,项羽也不想隐瞒什么,的确这是他的心结。 项羽点点头,“昔日,如临江王、衡山王、九江王,有一国出兵, 彭城不如遭此一难, 寡人不责怪,毕竟彭城危机未有兵马及时突围求救于三国。 幸寡人率兵夺回…… 哎……今日彭城已丢,再言昔日壮举无益, 徒增感伤。” 项伯等项羽情绪稍缓道,“临江国西临巴蜀之地,乃是汉王根基处, 北面王陵盘踞之南阳, 东接衡山国与九江国。 且说衡山王虽为羽儿亲封,然其自命大将梅鋗率军从刘邦入秦, 其越军便一直从汉, 楚汉相争之际,未出兵助楚,又未调回越军, 其心可见一般……” “或为羽儿分封其将梅鋗,未曾只会吴芮故。”项羽回想道。 “然羽儿封梅鋗为十万户侯, 可鸿门宴后,其既未赴台,又未回归潘君,何也?”项伯继续反问道。 “其与吴芮有谋乎?”项羽细想,也觉得蹊跷。 项伯笑而不语,看着项羽。 项羽想了想又开口道, “叔父,实言之,羽儿当年以亚父之计分封梅鋗为十万户, 不过为分割潘君吴芮势力, 又以重赏之名削弱刘邦攻秦入关之功耳。 此名义赏赐,梅鋗如怀恨在心,而有此举,属正常。 然羽儿与汉军战,越军常为汉王奋力急战, 却再未见梅鋗,甚奇,莫非汉为融越军杀害之?”项羽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梅鋗乃越国王族后裔,在百越将中颇有威望, 汉王行事一向以仁义为名,此大不韪之事, 不敢行。据臣查,越军三分,极有可能梅鋗战死沙场。 昔年秦借助名义赏赐而崛起,幸梅鋗已死,不然南方三国皆为吴芮根系。 ”项伯分析道。 “九江王英布虽为羽儿封,然其为衡山王女婿, 枕边风难料,其仅遣将将数千兵助楚, 可谓物是人非。 至于王陵自其母死,已从汉大有死不旋踵的意味。 如此临江王不动,反而牵制东、西、北三方, 其功甚大。” 项伯如此之言,项羽恍然大悟,昔年他忙于征战, 并未细思此事。 项羽道,“王陵自迎汉王之父未成, 便未有大的动作, 如此看来的确有临江王之功。” “九江王如此已受汉王淮南王之封, 衡山王一支精锐一直护卫汉王, 其虽未曾再出兵参与楚汉之争, 然其心难归楚,况其乃吴王之后, 其麾下又多吴越王族后裔,对楚有世仇。 羽儿出身楚国贵族,又以楚为名,吴芮归属难说。 可临江王不同,可堪调用。”项伯深思熟虑后道。 项羽道,“善,可行。” 项羽又派出以一将渡江水向临江王求助。 旭日东出。 目送十几人消失在寒风中,项羽久久没有回过神。 在僮县和徐县之间,有一座新筑的营寨, 说是营寨不如说是个简易的城池,在今天的泗洪县 城池上的一将目光如炬,遥见远方有一黑线, 并有寒尘飞扬。 此将立刻道,“速派五百主前去查探, 及时向我回报。” “得令,冯骑将。”这位士卒始终以冯骑将称呼这位从西魏降汉而来的新汉将。 冯敬非开心,也很欣慰,自降汉以来,他没有遭受到白眼和不公, 渐渐有了归属感, 如今看到远方有异样,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为汉军虑, 恐有楚军来袭。 一炷香后,有快马来回报冯敬, “报……确是一支楚军,观其动向不似来袭, 倒是急着赶路……” 汇报后,冯敬立刻来到一幕府,乃灌字大帐, “灌将军,冯敬有要事求见。” “冯骑将不必拘礼,速速进来。”灌婴直接迎了出来。 冯敬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今探查有一支楚军形色匆匆, 领军之将经探查是项冠, 然其所领楚军不过两千而已, 如此人马敢来偷袭,岂不太过狂傲,无视汉军乎? 末将推测,定是楚军有意借道过淮水,欲回江东调兵。 且不论江东是否有兵可调,如真欲回江东,不应走此道, 应暗行小道,以掩盖行踪,日后作为楚之奇兵。 如此明目张胆过此境,岂不怀璧其罪,此冯敬疑惑之处也。”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灌婴破格用将试汉心,黥布复仇阻项羽南下 小标题:灌婴遣项襄咬楚尾试心,项羽南下收九江受阻 灌婴笑而未语,而是引冯敬先坐下来, 亲自斟了一爵酒,“饮下,暖暖身子, 或许一爵酒下肚,答案便揭晓……” 冯敬带着疑惑饮了一爵酒,对于灌婴的能力他较为敬佩, 至今决定生死的魏汉厮杀大战令他记忆犹新, 故硬是等到帐外马蹄声疾。 “末将华毋伤前来汇报。”一声底气十足的豪放之声,自外传入帅帐。 “华车骑将军快快有请!”同样的,灌婴作为这支大汉铁骑的最高将领, 再一次亲自出迎降将。 此时的汉骑兵已经不只是初建时单一的骑兵, 而是在秦铁骑的基础上不断完善而成的装备精良的大汉铁骑。 由重骑、轻骑、屯骑、车兵等,还有部分善骑射的轻步兵组成, 轻步兵的作用除了负责粮草辎重, 还负责和骑兵打配合,组成方阵对敌。 在骆甲和李必的精心打造下,大汉铁骑已经能对抗匈奴铁骑,只是数量不敌。 当年蒙恬却匈奴七百余里的辉煌不是吹得, 作为大秦骑校尉的骆甲和李必是深得其精髓和精神。 这支铁骑是一支以车骑为主,步兵为辅的混合汉军, 野战和攻城、筑城都不在话下。 灌婴的领悟能力让冯敬、华毋伤二将都甚为倾佩, 尤其是冯敬自西魏战败后,亲眼目睹灌婴在其左右校尉的辅佐下, 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骑兵打造成上马为骑射手, 下马为轻步兵,还能临时组织攻城的全能选手。 华毋伤一进大帐便道,“灌将军, 还是称吾为车骑尉好, 在诸多将领面前,吾一降将, 怎敢以车骑将军自居。” 这话说的,让冯敬白了一眼华毋伤, 好像说自己以骑将自居一样。 初建的大汉铁骑中,谁都知道灌婴如今以御史大夫的身份领骑将。 骑将一词让冯敬如今百感交集。 灌婴下面的话将冯敬的遐思拉回, “这支楚军动向如何,战力何如?” 华毋伤道,“匆匆赶路,向东南而去, 战力……二千楚兵可抵三千。” 闻言,灌婴立刻判断道,“华、冯二将所言相接,以婴之见, 项王欲回江东调兵,此霸王之气已泄, 汉军大有为或在此数月间。” 冯敬道,“如项冠欲南下调兵,当立刻歼灭之。” 灌婴摇摇头,“江东有陈婴在,此项冠送与陈将军。” “灌将军为何将功劳让与他人? 不过遣一将追杀之。”郎中骑将周定建议道, 他眼中有着立功的渴望,非常赞成冯敬的提议。 “遣一将追杀?遣何将去? 焉知遣一将,不会影响击项王之大功? 焉知此非项王之计? 纵击破亦无大功, 或影响合围项王之计。”灌婴一连串的反问,让周定无言。 周定自认能以舍人从刘邦,靠的不只是武力, 略有谋略的, 如今听了灌婴的反问,深知自己和灌婴的差距。 周定恭敬道,“将军所言,直指吾之遗漏, 惭愧,以御史大夫之言,当任其而过。” “雁过留声,风过有形, 需一探虚实。”灌婴思考道。 周定听的明白,“某将愿往。” 灌婴对着周定摇摇手,随后对李必道,“项襄何在?” 李必道,“在建造壁垒。” “传我令,令其率本部人马去会会那项冠。”灌婴下达命令。 命令传下,项襄进账告别,“刘襄领命,立刻出发。” “进餐后再行不迟。”灌婴道。 项襄却坚持道,“幸蒙汉王留身赐姓,少有报恩, 今有立功之机,不敢耽搁。” “刘将军,可知吾令将军追何人?”灌婴提醒道。 “敌军之将,项氏, 襄,刘氏,无论何人,末将乃大汉之将……”项襄还想再说些, 发现多说无益。 如果灌婴怀疑此楚汉焦灼之际他的忠心, 就不会派他去, 便点到为止。 灌婴亲自为项襄牵来一匹战马,目送其离开, 项襄颇为感动,此行如何暂且不提。 淮水之上寒风呼啸,银白的薄冰发出咔嚓嚓的龟裂声, 破碎如蛇一般快速向远处蔓延。 碎裂的源头处有一批战船下水,在寒雾中迎面而来。 如同梦境中即将破壁的战船, 沿着淮水一字排开。 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在风声、碎裂声中夹杂着喊杀声, 箭矢声,战船被拖拽后的咯吱声, 不绝于耳。 一场封锁淮水的战争悄无声息的打响。 一匹高大威猛的战马在寒风中快速奔驰, 战马上一楚将满脸的血迹,战袍都染成了血红色, 快速的向一处营帐奔去。 来不及让战马停下,就急急的跳下战马, 钻入大帐内。 “大王,战况不利,黥布牢牢封锁淮水沿线, 我军伤亡不小, 是不是……”这名战将还想再说下去, 见项伯示意,他才硬生生住嘴。 大帐内的项羽站在沙盘前一动不动, 不知道他战了多久, 忽然项羽抬头,“项悍,渡淮水之战如何?” 项悍一脸惭愧,“大王,末将不才,未能成功击退黥布水军, 如今除钟离昧与项声将军外, 其余皆不利。” 闻言,项羽怒道,“昔日,龙且尚在时, 项声与之已败黥布,更收其兵马, 如今何来兵马阻楚军于江上?” 项悍猜测道,“昔日大王收黥布兵与大司马周殷, 如今周殷亦反, 莫非两者早已相谋阻大王南下?” “周殷反时,已将九江兵带走从汉, 况黥布与周殷常年未曾坐席长谈, 难有此合谋也。”项伯分析道。 项羽点头,“然也,黥布断然难以短时间聚集大量兵马, 必然是虚张声势, 不可为逆贼黥布所蒙蔽, 继续进攻, 着灵常督办船只事宜, 务必十五日内渡过淮水, 鼓励将士在淮南过冬。” 项羽下达命令,继续战斗,还要鼓励士卒到淮南九江过冬, 项悍内心有些忐忑。 在作战中,项悍发现这支楼船军似乎不像是黥布临时拼凑的, 倒像是凭空降下的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军。 如此情况着实诡异,但项悍见项羽如此决绝, 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黥布难为无米之炊,一纸请援搅动衡山国 小标题:拉动士气又缺船只,吴氏父子恩怨动天下 话说项羽传令继续渡淮水,鼓舞将士到淮南过冬, 而在不久前黥布的状况的确不是很乐观。 当黥布要求南下回九江在淮水沿线阻项羽, 当时那些由刘邦调给他落魄时可节制之兵将, 选择偷偷私下让石奋给刘邦传话, 要求回到汉军,不愿随黥布南下。 再次回到淮南后,黥布的兵马并不多,只有近万人。 面对项羽的十余万兵马,颇有压力。 黥布鼓舞士气道,“吾等于淮南安然享太平, 项王兴兵毁淮南, 昔日龙且与项声率兵侵淮南,寡人念及昔日同帐为臣,起恻忍之心, 又不忍昔日同袍之士倒戈相向, 而屡失战机而败。 寡人不惧败,然项王尽杀布妻子,其行径犹如侵害淮南父母。 项王兵杀淮南民,犹如诛杀寡人子女、兄弟。 将士们,楚兵杀淮南子女兄弟, 此仇可原谅否?” 士卒群起高昂,“不可原谅,愿为淮南父老复仇!” 黥布句句扎心,如小火温茶,一点点燃气士卒的复仇士气。 黥布从高处鼓舞士气结束后,便看到朱建那焦急的神色。 黥布引朱建入帐,“相国,忧色于形,何也?” 朱建道,“大王,士气已燃,然吾淮南国已无战船可用,此其一, 其二,此前尚有刘贾迎大王兵共击楚, 可昔日九江兵多随周殷佐刘贾, 今大王独南下封淮水,孤掌难鸣, 为之奈何?” 黥布闻言,心中忧愁,脸色如常,“刘贾此人与彭越常互保,略得游击术, 新得周殷佐,无意归还寡人兵, 乃与寡人无旧,其在与否不影响大计, 独无船只乃心患。” 见朱建欲言又止,黥布道,“相国,有计速速道来,有功无过也。” 朱建道,“大王勿忘己岳父衡山王……” 黥布一点即透,闻言后思虑道,“吾妻尚在时犹可联, 今妻死于项伯之手……” 至此黥布戛然而止,看着朱建心领神会。 “何人可为寡人长途跋涉入衡山国?”黥布心中已有数。 虽未能护其妻周全,可家国之恨,岳父爱女之痛,必可有相商的余地。 “臣行军用兵非擅长,此邦国外交之事, 可交予臣去办。”朱建请命道。 “善,此事多劳苦相国,事成寡人重赏。”黥布欣喜道。 朱建乘船渡河,又快马赶路,路上无话,咱们长话短说。 朱建入衡山国都邾城,掀起不小的风波。 邾城内分成两派声音,一派以储君吴臣为代表,要为姐姐讨说法, 不能帮助黥布。 另一派则是以柱国吴郢为首的一派,极力支持向黥布给予援助, 不仅给船也发兵。 两派吵的不可开交。 吴臣最受姐姐的疼爱,情绪占据主导,“如支援九江,无异于与项王开战, 祸福难料,九江王多彪悍依旧被项王击破,国破家亡, 衡山国能承受项王怒火否? 九江王不顾吾姊之安危,独自逃离, 不仁不义,何以衡山国男儿以命相助。” 吴郢则当庭反驳,“此一时,彼一时,昔日九江王今为淮南王,依附强汉为盾。 往日击破九江者龙且已死,项声已挫败,楚骑天下第一铁骑威名不在, 况且兵力受损, 项王爱将又陆续折损,已今非昔比……” 吴郢的言论直接反击自己兄长太子的主张, 大殿上的诸臣都低头不语,不愿卷入这场兄弟相争。 言至于此,吴郢快速瞥了一眼自家父王,见吴芮投来一丝赞许的目光, 于是继续大胆说道,“助淮南王便是助汉。 自荥阳对峙逆转之后, 梁地枭雄彭越与善战齐王韩信已声明发兵围楚, 天下从汉者多,助楚者寡, 天下大势在汉,此时不助,更改何时? 一旦山东归汉,再做不过锦上添花, 不如雪中送炭。” 吴臣对此番言语也是无从辩驳,对父王赞许的点头眼里有些醋意, 然无嫉恨之心,他没直面,而是只从亲情入手,“天下熙攘,吴氏之情比金贵,此乃父王一直教导吾等居世之准则,岂能忘乎?” 吴臣言未毕时,吴芮依旧投来赞许的眸光。 二人迷惑,皆回身向吴芮行礼,同时开口。 “请吾王计定。” “请父王定夺。” 吴芮笑道,“谈起此事,令寡人想起一故友……” 言至于此,吴芮特地看了一眼其他四子,继续说道,“此人乃张良,昔年项王大封天下后,张良曾一度复韩,无奈韩王被杀, 他游走天下后入关中,成为汉王敬重之谋臣。 在入关前曾游至衡山国,寡人有幸与之探讨过天下大势。 彼时诸王分天下,多认为秦灭六国之前时代将回归。 张良曾言天下分乱已久,秦一统天下之势并不可逆转, 天下还是会一统。 寡人询问将归于何处,张良曾言将归于得民心之仁义君。 详细列出汉王与项王之间的差别,令寡人茅塞顿开,只是事后又迷失心乱, 心未能全定,好在寡人曾传令那支精锐继续助汉。 如今看来张良真乃神人,早有预言。 天下大势将定,于公助汉为吾吴氏基业长青, 于私项王派人杀寡人唯一爱女,此仇可报。 那楚杀吾爱女时可曾想过衡山国,大概以为不过一王女耳,轻视如此, 可悲,可恨。” 吴芮这番话一说,吴臣和吴郢明了,诸臣已明了,皆言大王久远之计,甚善。 吴芮便下令由吴郢负责调集楼船去助黥布。 话说黥布派朱建出使衡山国,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心中焦躁,暗中思绪,“难道这朱建借此离开,另谋出路, 果真如此着实可恨,当诛其族。” 头绪一片纷乱之际,肥诛匆匆来报,“大王,快请高处观……” 见肥诛如此慌张,以为项羽渡过淮水,心中忐忑,恐惧,可无退路, 硬着头皮登高一观, 颇为惊喜。 连绵不绝的船只并非楚军,旗帜飘荡的正是衡山王的旗帜。 颜色还是衡山国,只是帅旗撤掉了,等待黥布挂上。 黥布大喜,极力抑制情绪,命人备酒菜犒劳援军, 自己则沐浴迎接引楼船兵之将。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项冠独身勇赴会,楚军锐士急纠结 小标题:项冠赴会欲质问项襄,酒香难以弥补心中裂痕 淮水岸边冷风嗖嗖,朔风似乎要将淮南吹成冰天雪地, 这种天象令淮水北岸的项羽手脚发凉, 淮南岸的黥布却外冷内热。 大帐内炉火跳动,黥布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未曾想岳父大人如此割爱, 竟然令二公子顶寒风亲率楼船兵而来。” 黥布没想到自家岳父这么爽快,不仅发兵还 令吴氏之中最善将兵的二公子助自己, 可见其重视,黥布只觉内心一阵暖流。 楼船兵之上将竟然是任衡山国柱国的吴郢,着实令黥布意外, “有吴二公子相助,黥布定可铁锁淮水沿线。” 吴郢饮下一爵酒,顿觉身上暖和许多,笑道,“姊夫谬赞, 衡山国地窄土贫,人才凋零,郢侥幸为柱国而已。 能否阻挡楚军南下,要看姊夫, 郢任凭调遣。” 黥布很开心,“二公子自谦,如何军合一处,心在一起,还需要吾二人同心协力。” 吴郢说道,“大王,此乃虎符,楼船兵战力如何,请大王检验。” 吴郢一改姊夫的叫法,称呼大王,移交兵符,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让黥布内心大喜。 黥布不再推辞,接过兵符,携手吴郢到淮水中操练。 淮水上一连三天大雾,黥布趁此机会紧锣密鼓的操练, 一切动静被掩盖在浓雾和风声中。 三天之后,整个楼船军焕然一新,吴郢心中暗暗惊奇,“这英布果然是当下难得之猛将,如其不称王,归入衡山国, 该多好……” 不过转念一想,楚汉相争,任何诸侯王皆难置身事外, 必须站队,有时候表面太强大反而会被楚汉猜忌。 一想到曾经的九江王如今的淮南王经历的种种遭遇, 吴郢忍不住望向江东,心中叹道,“父王忧虑果然长远。” 江水(长江)之北,淮水之南,一支汉军偃旗息鼓, 快速穿过盱台,向东阳城池(在今盱眙之东,金湖之西)直插而去。 在东阳之北,距离此城尚有一箭之地,还有一支人马在林中泽旁临时下寨休息。 饮水吃干粮补充体力。 此军之将穿过小泽,到高处探查地形, 忽然望见北方有一片红霞,赤如血, 心中震惊,面色强做镇定。 斥候向此将报道,“禀将军,东阳、广陵皆已投汉, 唯有堂邑尚归楚。” 此将正是受项羽嘱托前往江东调兵的项冠,“已知,辛苦,下去就餐领赏。” 斥候唱喏退去,项冠独自眺望深思。 夕阳沉入山林,这支军队陷入静寂, 唯有篝火噼里叭啦,项冠彻夜难眠。 忽然他神色一震,眼睛瞥见一抹红,项冠握住长剑, 正欲呼喊亲卫,却见那抹红静静的站在他的对面, 隐藏在夜色里,就这么静静的与他对峙。 对峙片刻,项冠握着长剑慢步向下走,此时一阵的骚动,有西楚锐士发现了异样, 向这边涌来。 项冠摆摆手,一身铁甲铜剑的锐士这才止住脚步。 这些锐士非常紧张的看着项冠靠近那一抹红影。 “大王令吾等保护项冠将军安全, 吾等就眼睁睁如此静观乎?”那十数名铁甲锐士陷入纠结之中。 “来者观之非刺客,将军不会有危险。”铁甲锐士长说道。 “可……若为汉军月影卫,将军危矣。”其中一位锐士担心道。 “暗影尉麾下月影卫!”与此同时另一位锐士也惊慌道。 “亦可能为暗武卒。”又一位锐士开口,打乱了锐士长镇定的心。 “糟糕,无论是月影卫,还是暗武卒,皆不妙,大王之托可越过将军之令, 快,护卫将军!”西楚铁甲锐士长率先拔出长剑。 这些锐士轻巧而快速的靠近而来,那一抹红影感应到了, 但依旧没有一丝慌张。 项冠一声暴喝,“退下。” 这一抹红影看不清面容,隐藏在斗篷下,“项襄将军有请。” “叛臣贼子,有何脸面见吾!”项冠听闻是项襄要见自己, 他心中来气,这个很早就叛变的人,他比较痛恨。 定陶是个多好的地方,又是项王特别重视的地方, 将军队交予他,可最后却…… 想起来就是痛,于是项冠道,“头前带路。” 言毕,又转头对楚军锐士道,“在此等候,不可靠近。” 这一抹红影便转身向林外走去。 这些楚军锐士脸上各个都是焦急之色,想跟过去, 可命令又不得不听,皆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走出树林外,来到一片竹林,看到一顶简易的帐篷在绿水竹林间, 一股酒香飘来,勾起了项冠的酒虫,嘴里发涩。 这股酒香,项冠很熟悉,是楚地的酒,更是下相的酒香。 家乡的酒香让项冠驻足良久, 前面带路的那汉军侠士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的走进大帐。 仿佛一点不担心项冠掉头而走。 项冠努力嗅了嗅酒香,随后大步走入大帐。 进大帐后,项冠立刻扫视全场,居然发现帐内只有两人。 一人在静静地煮酒,一人就是刚才带路的。 项冠默默的观察着此人煮酒,没有开口,这熟悉的手法和身影, 让他险些没有认出项襄来。 “发胖,亦更滋润矣!”项冠终于先开口打破沉默。 静静煮酒的项襄这才抬头看向项冠,“来,快坐。” 项冠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项襄。 “饮酒!”项襄给项冠递过来一爵酒。 项冠冷冷的盯着,并没有立刻接过来。 项襄也不尴尬,而是将酒爵放在项冠的跟前。 “叛项王,何也?”项冠没饮酒,而是直奔主题。 项襄自斟自酌饮下一口,“还记得否,此酒,年少时吾二人最喜饮, 常不醉不归。” “项王待之不薄,委以重任,镇守定陶……”项冠继续自己的思路。 “犹记得彼时,吾二人常言何人剑术高, 何家女子更俊俏。”项襄也继续在自己的思路里自言自语。 砰的一声,酒水四溅,酒爵滚落一地, 项冠一拳砸在酒案上,指节发红。 指甲恨不能扎进肉里,项冠怒道,“吾当称之刘襄,还是项襄?”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劝项冠二人起冲突,陈婴吕青合军阻楚 小标题:项襄劝项冠起冲突,吕臣陈婴汇合阻项冠 刘襄哑然失笑,用绢擦拭案几,继续命人上茶, “人名而已,刘或是项,有何足惜!” 项冠冷笑,“忘姓氏,犹如生而呆痴也, 冠只欲知晓,襄为何判之?” 刘襄哈哈大笑,“试想,吾与公互换,上有老母供养, 下有妇孺孩童抚育,岂忍为死节而不顾他人乎! 汉王怜襄,不杀且重用之,如子身处此境当如何?” 项冠怒而拔剑,刘襄稳坐不动, 剑刃划过,案几一角被砍落,气愤离去,“今后,吾只知项襄已死, 唯有楚之敌刘襄。” 项冠离去许久,刘襄只是端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其门客道,“将军,放其入江东,恐汉王归罪, 将军忍辱负重,岂不……” 刘襄道,“吾与项冠同出一族,其恨吾已入骨, 若强攻,其必拼死抵抗,不如将其功送于昔日之友。” 门客惊讶,“将军之意,此功让与右司马陈婴?” 刘襄点头道,“正是。” 门客越加敬佩刘襄,在此楚汉相争建功立业之际, 能不以功名相交者,实为珍贵。 天寒地冻,江水流渐缓,江风如刀, 在江东有一只人马观其旗帜乃赤旗大汉, 然兵车、将士服饰与楚军无二。 在乌江东南,有一座城池, 名丹阳(非今日丹阳,今日丹阳乃秦时曲阿县), 上述这支人马便是在此驻扎。 营中议论纷纷,但士卒脸上多洋溢着兴奋满足之色。 “不愧是楚立国第一个国都,底蕴深厚, 那滋味正宗。”一个络腮胡的兵卒赞叹道。 “这丹阳城池西临江水,西北又接乌江, 北有秣陵城为屏障,难怪楚初立国时选此地为国都, 为何就行至没落,可惜。”另一位发际线有点驿马高悬的兵卒叹息道。 “即便没落,犹胜过彭城, 不知项王为何选彭城,即无险可守, 又非富饶之地,除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水系发达外 没有一点可与丹阳比, 更别说与关中长安相提并论。” “乱说,自古建都哪个不先考虑水源, 依水而建成惯例,依山傍水才是建都之地, 丹阳虽好,终究与江水及其支流乌江相距较远。 楚国建都后,最终楚文王迁于郢都,从此建都400余年。 不过丹阳作为楚首位国都, 发源之地,自有其兴旺之处。”这几句话语立刻让营地的议论声停止。 “参见右司马!”众议论停止,化作整齐归一的参见声。 来者正是大汉右司马陈婴略微点点头,“诸位将军,稍作准备, 明日立刻拔营向北出发。” “向北?”一位年轻的少将道,“父亲,当徇江东,何故北上?” 右司马陈婴道,“故人来信,言楚将项冠欲渡江东,征兵回援, 可于堂邑阻击之。” “故人?”陈禄微微一愣,随即道,“难道是昔日楚将项襄,今日之刘襄。” 陈婴道,“正是,昔日同为楚臣,对吾陈氏颇为照顾, 今日又将此功相让,未来同为汉臣,又怎能不尽力。” 丹阳城打开,一支休整后装备精良的楚服汉军向北而去, 逐渐推进到江水,陈婴隔水相望, 心中一股思乡情不自觉的油然而生。 “安营休息,明日征集船只渡水。”陈婴下达命令后,便进帐休息。 汉五年十一月(相当于现在的十二月)的风很冷, 帐内燎炉里不断添加炭火,依旧难以驱散寒气, 寒气透骨,众人皆是啧啧发抖。 陈禄道,“如今天寒地冻,不易快速渡水, 然斥候查探到项冠那支精锐已经快到堂邑, 如果那时与原顽强驻守军汇合,势必难以攻破, 徒增伤亡。” 右司马陈婴叹息道,“吾亦为此忧虑, 此时江水中又不少暗冰在,普通船只恐有撞损之危。” 帐下一将楚列,“右司马不必担心,末将出生江水之岸, 对于渡水之事略通。” 陈婴道,“善,此事放手去做。” 三日后,陈婴站在船头吹着江风, 一阵的感慨,“竟然可用草附在船底,居然还能不增加船之负重, 妙,实在是妙。” 陈禄道,“这种草真是多用,既能取暖,还能防水, 由此可加快渡水速度。 最妙莫过于可诱导海龟助吾等渡江水。” 江水北岸,一支连绵十余里的汉军旗帜出现,遮天蔽日。 陈婴道,“偃旗息鼓,秘密潜行,要迅速。” 陈禄唱个诺,领命后立刻向下传达,整个遮天蔽日的旗帜消失了, 一支黑色与红色交叉的汉军穿过丛林,沿着谷涧秘密行军。 夜幕降临,乌云遮月时这支军队悄然来到堂邑, 也悄然的安营扎寨。 帐内,陈婴看着沙盘地图发愣,陈禄走进来他依旧在出神。 有行军司马想开口,被陈禄用手势制止,继续等着陈婴在思考。 片刻之后,陈婴才开口道,“可有薄弱之处?” 陈禄叹道,“堂邑公由于多次与吾陈氏交战, 竟从未懈怠防御,如父率不忍强攻,不忍见城中生灵涂炭, 此城不易破。” 陈婴缓缓摇头,“好个堂邑公,三番五次与之交手, 真是个硬骨头。” 陈禄道,“父率,汉军经过数月征伐,堂邑已成孤城, 不足为虑,只是强攻必有重大死伤,父不忍,不如困守。” 陈婴点头,“吾亦有此意,只是项冠善用兵,岂会坐以待毙, 再探,一定会有破绽。” 陈婴话音一落,便听帐外斥候飞马来报,“吕氏军前来汇合。” 陈婴一听,爽朗大笑,“吕青此来,此城可破矣。” 陈禄立刻想起一人,“吕臣……此时至,的确胜算倍增。” 话音未落,陈禄便道,“父亲稍等,孩儿去迎接。” 陈婴道,“不,我们父子同去。” 帐外,朔风依旧,一支赤旗汉军依旧在连绵不绝的缓缓靠近。 这支军同样比较特殊,旗帜是汉旗, 服饰却依旧有西楚的影子,只不过头上大多带着青布。 陈婴快步相迎,哈哈大笑,“吕兄,好久不见兮!” 吕青胡须飘飘,也是大步向前,“陈兄,幸不辱使命,已经拿下秣陵。”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楚汉相争到节点,西楚君臣话出路 小标题:陈婴吕臣话归属,西楚君臣谋出路 陈婴大喜道,“吕兄真是生一个好儿郎,秣陵难攻, 取之竟如探囊取物。” 吕青哈哈大笑,“陈兄说笑,若非有陈兄父子相助, 此城再给吾数月亦难克。” 陈婴引吕青上座,屏退左右,唯四人在帐, 才开口道,“帐内无他人,吕兄,吾闻汉王追击项王受阻固陵, 战败而深壑高垒,当真乎?” 吕臣一听就知道陈婴话里有话, 稍微沉思一下便抢先其父开口道,“昔日横扫河北大将军韩信, 如今贵为齐王与梁地彭越已率兵来会汉王, 各大核心将军阵亡者少; 然项王昔日骁勇之将却多已阵亡, 且愿助者、能助者寡,项王已成孤军, 难以长久,覆亡或在月余之间。” 此言一出,陈婴心下大定, 脸上依旧惊讶不已,“贤侄何以认为项王覆灭在月余之间?” 陈禄补充道,“项王如过淮水,淮南或成抗汉根基, 况吾等尚未完全平定江东,得而复失也有可能。” 吕臣依旧分析道,“黥布与项王有灭国杀妻子之恨, 不会让其轻易渡淮,且吾闻汉王已遣将南下相助, 淮水沿线早已是如铁索金汤; 况且现今朔风寒雪之下,渡淮更不易。” 陈婴听闻淡淡道,“如此说,项王南渡不易,或熬不过年关。” 话是这么说,陈婴心里还是有所波动,毕竟共处一朝时间不算短。 可如今身处汉营,只有为汉谋利,以为陈氏千秋之业。 思虑之间,陈婴忽然向吕青道,“项王欲渡淮水入九江策略受阻, 其兵峰将何所指?” 此问也问出了吕青父子的心声…… 吕青父子不约而同的看向西北方向。 此时淮水沿岸朔风萧萧,冰天雪地,矮山之上, 项羽眉头紧锁,望着前方那失去滔天气势的淮水, 沉默不语。 诸将、吏都不自觉的拉开与楚霸王项羽之间距离, 唯恐触了项羽的眉头。 唯有项伯走上前,说道,“大王,如今钟离昧与项声度淮水皆受阻, 后有追兵,前有险阻,大王原计划当调整。” 项羽轻轻叹了口气,“叔父以为当如何?” 项伯沉思一番,迈过欲言又止的心理关卡, 硬着头皮道,“南下之路已阻,臣建议东取东海郡, 迁都郯县(今郯城),东海郡汉军涉足少,势力薄弱,可作为东楚崛起之地, 北可略琅琊郡,西北可复薛地,此其一; 西可复彭城,彭城虽降不过慑于汉强不得不投诚, 待休整完毕,养足兵马,楚军至,必献城于楚,此其二; 大王只要稳住东海郡, 再派人由此境入会稽郡(治所吴县,今苏州),江东父老必翘首以盼, 以此为东楚根基,以待西征收复失地,此其三。” 项伯讲完,项羽再次轻轻叹息,“唯有如此耳…… 彭相国,与齐王韩信情况如何, 可有变数?” 项羽心里很清楚,只要梁地彭越、齐王韩信如固陵之役 一样不来助汉王,楚汉相争,他还有把握翻盘。 项伯叹息道,“使者已归,言齐梁之兵已动……” 闻言,项羽很不解,“为何?近月之前各路诸侯王犹在观望, 寡人尚能理解其不知楚汉趋势, 故固陵之战,趁齐梁未至,楚急击汉而胜, 今已挫败汉于固陵,为何齐梁依旧发兵?” 项伯叹息道,“臣已不解,估测定是汉王许彭越为王, 捐地予齐王韩信,唯有此裂土封王之大利益才会驱使齐梁。” 项羽沉默不言,这一点他心里很明白, 当初在赵地许秦朝降将章邯、司马欣(长史)、董翳(都尉)为王, 他们才甘愿从楚,即便后来汉还定三秦时,依旧顽强抵抗。 片刻,项羽道,“既如此,当从何路入东海郡?” 项伯指了指身后的诸将,“大王,不妨与他们共商东楚建立之业。” 项羽这才忽然意识到他在这里站了太久,挥挥手,“升帐!” 朔风之中,王帐梭梭作响,帐内水雾缭绕,热气腾腾。 此时灵常正在侃侃而谈,“大王与黥布相持淮水沿线, 臣已遣斥候四下查探汉军动向, 已知僮县、徐县之间有汉军骑兵封锁,骑将乃灌婴。” 听到灌婴的名字,项羽眉头一皱,眉宇间浮现怒色, 就是这个原来普普通通的名字, 如今彻底烙印在项羽的脑海, 就是这个人再次降了彭城让他无家可归。 项声想了想,“汉骑将灌婴,吾与之曾有过交手, 其有勇有谋,汉铁骑仿秦制, 有骆甲、李必降将协助灌婴训兵,汉屡败楚骑, 如果被其盯上是个麻烦。 一旦拖住时间,汉王、齐梁围来,甚危。” 言毕,项声看了看公杲, 公杲会意道,“项将军之忧,公杲深有体会,汉骑兵与先前大不同, 末将听闻汉王授灌婴在外兼代御史大夫之职,可督遣各路守将, 此其一;灌婴麾下除秦降将李必、骆甲,还有故田齐车骑将军华毋伤, 故西魏骑将冯敬,都在其帐下效力,战力不可低估,此其二; 其三……” 说到这里,公杲欲言又止, 眸光看了看项伯,又看看项声,此时项羽低头沉思没有和公杲对视。 项伯道,“但说无妨。” 得到项伯的首肯,公杲继续说道,“其三,昔日楚亚将周兰如今复被灌婴俘虏, 被留置汉军中,其深知吾军部署,乃至行军方略, 虽未见其为汉征战,可难保为汉暗中效力。 汉知楚铁骑,楚不知汉铁骑,从僮县、徐县之间突围不利。” 说到这里公杲的搭档兼主将项声补充道,“项王亲率楚骑天下无双, 可若被汉灌婴牵扯终究不利, 况臣听闻在僮县、徐县之间有樊哙、周灶筑城而守, 樊哙猛士也,项王曾赞许。” 项声说完,项羽依旧沉思没说话,项伯看向钟离昧,示意他开口说几句。 钟离昧开口道,“臣麾下斥候探查到靳强率汉军于符离(今宿州市之东)与取虑(睢宁之西)之间建壁垒而驻, 回收彭城亦受阻,绕道而行亦不妥。” “东边被灌婴、樊哙挡路,北面又有悍将靳强守归彭城之路, 南有黥布、周勃横水而拦, 后有汉王数十里之外蠢蠢欲动, 楚军粮草又不继,为之奈何?”在钟离昧发表言论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项羽发问道。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恒楚雪中送炭会项王,断江东项冠泪洒王帐 小标题:恒楚押送粮草会项王,项冠辜负使命泪洒王帐 项羽的发问直指楚军的危难之处, 当真是进退两难。 灵常眼神示意项伯,项伯又看向钟离眜。 钟离眜上前一步,轻而镇定的说道,“大王,无论从何处入东海郡, 都会被汉将黏住, 大战略可伺机东入东海郡,或南下入九江, 然从战术而言,大王当选一战略要地, 铸城而守,退可保守,进可杀敌。” 钟离眜一边说一边走向大帐内的沙盘,用手指向一处。 项声则反对道,“此处虽然易守难攻,但铸城非一朝一夕可完成, 一旦被汉军咬住,待齐梁兵至,楚军危矣; 当速突围。” 就在此时大帐外阵阵马蹄声响起,人喊马嘶, 军中还响起欢呼声。 项羽神色一喜,“恒楚回,粮草足矣。” 话音未落,项羽迈步走向王帐入口, 只见恒楚一身绛袍铠甲,目光囧囧有神, 但眉宇中透着愁绪,见到项羽行拜礼,“大王,恒楚幸不辱命, 粮草总算运到,可惜途中被彭越劫走部分。” 项羽闻言,心中一惊,表面依旧镇定道,“又是彭越, 此贼着实可恶,彭越现在何处?” 恒楚道,“已与汉王会和。” 项羽震惊,“如此之快,楚新败汉王于固陵不久, 彭越竟不再观望,棘手。” 恒楚正色道,“大王,彭越于楚汉激烈相争时,便常于梁地断楚甬道, 此贼并不畏惧楚,之前没出兵,定是没有足够利益催动, 想必汉王一定许其为王,裂土封之。” 此事灵常补充道,“大王,据回来楚使秘报, 汉王许睢阳以北至谷城予彭越,从陈以东傅海尽给韩信, 此乃分楚驱齐梁兵也。” 闻言,项羽勃然大怒,他听得出来, 心中怒骂刘邦,“这等于从陈以东, 亳、泗、徐、淮北之地,东至海,并淮南、淮阴之邑,尽与韩信; 从睢阳已北至郓城以西,曹、濮、汴、滑并与彭越, 这等于把九郡之楚瓜分,所剩无几。” 项羽怒道,“刘邦老儿,着实可恶,恨不当初杀之。” 见项羽发怒,项伯想开口劝几句, 却又听见帐外一阵的马蹄声,听声音居然是一直来到帐前。 项伯心里揣测,“能骑战马直接入王帐小型营寨者, 除了金令斥候,便是几个调遣之将,莫非是项冠归来。” 项伯这么想着, 便便听到帐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罪将项冠跪见大王。” 项羽听见是项冠归来,心中大喜, 脸上浮现一抹欣喜,转瞬即逝,可他来到帐外,却心里咯噔一下。 项冠归来,却不是高昂归来,却是一身残甲落寞的模样。 大帐内,所有人都是一副沉重的模样,大帐内沉默的有点可怕。 项羽轻轻的对项冠说道,“究竟怎么回事,慢慢道来。” 项冠饮了一口水,娓娓道来,“臣奉命南下入江东, 无奈各地城池多已归汉,先是被汉军追击, 没想到那汉骑将灌婴让叛臣项襄带兵追击, 或许此叛贼心生羞愧,没能全力组织臣率军南下。” 说到这里项冠脸上有一丝惋惜,“臣一路南下至堂邑休整, 才知东海郡南部诸如盱眙、东阳、广陵等大城池皆落入汉贼。” 项冠说到这里,项伯忍不住插嘴道,“汉军多与楚军对峙, 何来兵马攻略东海郡甚至会稽郡。” 项冠道,“是叛楚贼吕臣父子、陈婴父子。” 听闻项冠咬牙切齿的说叛贼,项羽无奈道,“当年与项家共建大楚时 ,吕青父子与陈婴父子皆是带兵拥护,与大楚皆有大功, 与我项家定为平齐,我虽为王,然吕氏、陈氏皆是各自抱团。 寡人本想着天下太平后,慢慢分化之,奈何就连征战。” 说到这里,项羽又示意项冠继续。 项冠道,“臣在堂邑休整完毕,城外却见陈婴军和吕臣军合力攻城, 臣出城与之战,终寡不敌众,退守堂邑。 苦守数日,城内水源被汉军断绝,几次出城寻水源皆被汉军击回。 眼见城中百姓饥渴,臣不忍,知道臣离去,堂邑之围自解。” 说到这里项冠的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流,“臣率军突围, 奈何不敌陈婴和吕臣合击,只带数骑而归,未能完成大王重托, 请大王责罚。”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项冠想起二千吴地精锐只存活数骑, 实在是伤心。 这些兵马追随他项冠数年,早已情同手足! 项羽冷声道,“此时非悲伤之时,当竭尽全力出击汉军, 击杀汉王,不到最后一刻,岂能轻言放弃而自卑自恋。” 项冠精神一震,一扫颓废之色,正色道,“大王训言及时,臣惭愧, 愿为大楚死战汉军。” 项羽询问道,“途中可曾有所探听?” 闻言,项冠这才想起有重要的事情尚未汇报,“大王,那叛贼周殷 已与刘贾、卢绾军绕道而来, 似乎欲与黥布合军。” 此言一出,帐内人又是一阵沉默,许久项伯才道,“周殷此人乃将帅之才, 甚至王侯之资,曾作为楚大司马攻略南方,镇守九江, 其功不亚于黥布,然未封王,恐彼时心早有隙。 九江兵马近十万,此人叛楚着实麻烦。” 项羽没有说话,不过有一点缺被项伯捕捉到, 那就是当周殷反叛的消息最终由项冠嘴里证实,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项伯又说道,“刘贾、卢绾,此二人曾与彭越配合多次在梁地断我大楚粮道, 倒是不可忽视此股力量。” “这样非常消极之言除我项伯敢说,其他将吏皆是冷汗直流, 却无人说出实话。”项伯心里寻思,“我必须让项王直面现实。” 项羽眉头紧皱,心中盘算,“未曾想黥布反叛被灭,又来个周殷, 齐梁再来加入,尤其那韩信横扫河北、齐鲁之地…… 我西楚当真无路可走乎?” 一直紧闭双眼思考的项羽猛然睁开双眼,“周殷尚在九江反叛屠六时, 寡人便知其心已显,然其与刘贾不同,非刘氏子弟, 当与彭越、韩信同,皆为利益耳。” 项伯叹息道,“真是人心不足,大王如此倚重周殷,令其掌南方军政, 如今反叛竟与黥布合兵欲害大王。”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项羽谋议垓下定反击,汉王接风彭越请击楚 小标题:霸王定计谋垓下,汉兵议论军不前 项羽轻轻摇头道,“雄杰之心,寡人能解, 当年楚三大司马,龙且、曹咎、周殷, 两位柱国,柱国共敖,上柱国陈婴,皆是王侯之资, 龙且、曹咎战死,共敖为王,陈婴霸浙江,独周殷为大司马, 其心不甘,寡人早已料到,只是天下郡县就那么多,非寡人不裂土封赏也。” 项伯叹息道,“大王宽仁,然其功尚不足以封王,当年汉王其功尚在巴蜀, 哪有多余郡县给周殷。大司马位列三公,大王已尊贵周殷,是周殷不知感恩耳。” 项羽伸手示意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务之急,应速议破局之策。” 项羽再次示意诸将相多多出计, 钟离昧再次道出自己的主张,“周殷与黥布会,南面淮水彻底被封, 彭越已与汉王合,西退陈郡之路已断, 据斥候报,齐兵已过鲁地,兵临彭城,濉水之北无路, 眼下当速寻易守难攻至高之地,筑城而守,伺机囤积粮草, 做壁垒守。如待四面汉之联军逼近,插翅难飞,望大王早做定夺。” 灵常道,“臣附议。” 项羽眸光看向季布,季布自觉很没存在感, 心中也确实无计可施,“臣亦附议。” 这个时候,项羽又看向先前反对的项声,示意其发表意见, 此刻项声也黯然失色道,“臣附议。” 项羽继续扫视帐内诸将吏,恒楚、邢说、公杲等皆附议。 听着诸将相皆同意铸城而守, 项羽的眸光也看向那简易的军事沙盘,“既如此,当退守何处, 以待反击。” 恒楚则发表意见道,“当夺僮县,此地依山傍水,易守难攻, 可掘水,与下邳、下相相连,此二地心始终属楚, 定可补充粮草与兵源。” 说到这里,钟离眛几次想插话,项羽则示意恒楚继续说下去, “今日畅所欲言,尽快定策。” 恒楚看了眼钟离眛,眼神中写着,“让我说完, 论资格,小子,我恒楚可不晚,与我相比,孺子尚嫩!” 钟离眛无奈的低下头,只听恒楚继续说道,“以僮县为中心,四面建营为实, 暗中连同彭城,以大王多年经营之根基, 一定可复得彭城。” 恒楚的话直接说到了项羽的心坎里, 再次丢失彭城显然是项羽的心病与耻辱。 见此情况,项伯决定再泼一次冷水, 直接打断道,“昔日善守彭城老将已不在,即便复得,何人去守? 汉军再次攻降彭城后,已摧毁城池防御体系, 得之不益,徒劳分兵驻守而已。 况彭城周围城池多被那灌婴降服,彭城不过一座孤城, 不可再使大王心生幻想,恒将军!” 恒楚闻项伯言,后面的话到嘴边却没了气势, 恒楚道,“恒楚复彭城之心急切,有不妥之处,请上柱国斧正。” 不过恒楚心里在琢磨,“项羽为王时,迁为令尹还好,毕竟有些才干, 可随着龙且、曹咎战死,反而随军为上柱国,反而不美, 毕竟军事能力不如钟离眛。” 项羽笑道,“畅所欲言耳,不必拘谨,叔父以为如何?” 项伯道,“臣综合一下令尹灵常,和我大楚战将钟离眛之策略, 可以垓下为战术要点,以此地三面环水,可据险而守, 一面则居高临下,利于楚铁骑展开攻势。 可将部分精锐部署在此,吸引汉联军主力在此, 大王实则可派精锐夺取徐县,在此隐秘设置王帐,遥控垓下战场, 只要有机会,大王便可由徐县南下渡淮水,入江东; 大王一旦入江东,势必复定江东,此局可活。” 项悍在听项伯所说时,频频点头, 待项伯说完补充道,“末将非常赞成,补充一下, 战术要点不必局限于垓下一处, 可将垓下四面皆设置为副战场,将垓下拓展成一场拉锯战, 并由此形成楚汉分界线,犹如当年荥阳成为楚进入关中之屏障; 如此,楚亦可建立新后方。” 项羽缓缓点头,“寡人亦有此思,欲以江东为根基, 分遣别将独略庐江郡、鄣郡,再以此反攻九江,重塑我大楚。” 言至于此,项羽道,“诸将听令……” 西楚大帐内不断响起唱诺声时, 远在数十里开外的营地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几个汉兵围坐在篝火旁闲聊。 “咱们汉军为何停在此处,据说楚军渡淮水受阻, 正是前后夹击的时候,为何停在此处不前。”一汉军骑兵不解道。 “这你就不知晓,汉王总结固陵之败,接受张良、陈平建议, 转换策略,故而择一处待诸侯; 而且大军临时驻扎之地,也非常有讲究, 不仅要视野开阔,居高处,还要有水源等等。”另一名郎中骑说道。 “我听闻汉王为迎接魏相国彭越,特迎出三箭之地。”一位矮胖小兵对自己掌握的信息自豪道。 “彭越,那个欲裂土为王者?从何听闻,真否?”这名郎中骑激动的问道。 这位矮胖小兵道,“我可是从程黑将军那里得知。” 那其余的汉兵皆露出羡慕的眸光,“兄弟,认识程黑将军?” 这位小兵神气的昂着头,点头道,“岂能有假。” 就在这群汉兵议论的热火朝天时, 突然又响起一道声音,“程黑虽为将军,岂能常随汉王左右, 其信息早落后不知几日。” 那位矮胖小兵不悦道,“难道足下知晓最新消息。” 来者是个魁梧的汉子,“那是自然,我认识那谒者陈署。” “什么?可是那亲手斩杀楚大司马曹咎者乎?”这矮胖小兵吃惊道。 魁梧汉子点头,没有再开口。 这矮胖小兵忍不住道,“有何新消息,和兄弟们聊一聊。” 于是其余人也催促,这魁梧汉子耐不住道,“据陈署提前通知粮草辎重军之事, 可略知一二,据说那彭越与汉王会合后, 已接受命令准备赶往垓下方向。” “垓下,为何要去垓下?楚军现在不是在淮水岸边?”众汉兵不解。 这魁梧汉子看向中军大帐,“此乃为何,非我可知。” 顺着魁梧汉子看的方向,可见一处中军大帐, 那帐内酒香扑鼻,佳肴诱人, 而那红毯自大帐内一直延伸至营寨外。 大帐内,彭越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汉王红毯列队相迎,越已受之有愧, 如今此等酒宴接风,越更是坐立不安,请命早日击楚。”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诸侯大会汉王,齐梁心动争功 小标题:诸侯军至联军谁主进退有暗流,齐梁灭楚天下归属各自有盘算 汉王为彭越的到来,摆酒宴接风,酒虽醉熏,菜亦美味, 可彭越心里却发慌,主动向刘邦请命击楚。 刘邦依旧是隆准而龙颜,美须髯, 只是那迷人的酒窝让彭越总觉得不踏实。 刘邦笑道,“彭相国,哦,不,梁王,如此急着击楚, 非梁王一贯风格。” 彭越吃了一口鱼,饮了一爵酒, 憨憨一笑,“楚未灭,越尚无王印,梁王不敢当,越只是魏地相国, 汉王不忘此约,越愿肝脑涂地,共创伟业!” 刘邦起身,亲自给彭越斟酒道,“今日专为梁王接风,不谈军事。” 梁地兵马的到来的确让刘邦很欣慰,但也仅仅是欣慰, 被人放鸽子乃至背叛而差点丢命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刘邦处理起来已经有了自己的标杆。 在酒宴中,谋士奚意眼神和彭越不断交流, 而随其入账的大将扈辄则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刘邦身边的人。 周緤、夏侯婴等将眼神皆炯炯有神, 尤其是夏侯婴眸光始终在刘邦周围百步之内, 偶尔用余光瞥那彭越一行。 双方英杰虽然在推爵换盏,可眼神中的碰撞则暗藏玄机。 冬日余晖消散,大地沉入暮霭中,风雪又开始肆虐, 汉王大帐内的酒宴进入尾声, 陆陆续续有诸将、相、官、吏等离开,大帐再次寂静。 在风雪中有一行人马踏雪而去,飞驰进入另一相近营地。 在这一营地中,旗帜上既没有梁字,也没有魏字, 而是彭字。 彭越抬头看了看这飘扬的彭字,心中思虑道,“我不用魏、梁之字, 就是想自立为王,凭我之功,当为王, 奈何秦末风云强人太多,如今才为我彭越登场。” 这一缕思绪在彭越的脑海中不过一瞬间,随着彭越入营地下马, 其身后的几名将、吏跟着入帐,一场新的温酒会议由开始了。 在彭越的行辕内,彭越坦诚道,“论行兵韬略,调兵遣将,我不如韩信, 待齐王韩信至,淮南王英布、旧楚大司马周殷再来, 灭楚之功岂不……” 闻此言,彭越麾下的各战将皆眉头紧皱,低头思索, 只有谋将奚意开口道,“相国,汉王以裂土封王为约, 邀相国出兵,所言在于胜楚,只要胜楚即可,何来灭项中功劳大小?” 此言一出,彭越哈哈大笑,“奚卿所言,令越豁然开朗, 不知为何汉王言行有摄心之能,险些心乱而动。” 说到此处,彭越话锋一转,“既如此,无后顾之忧, 可又不能无所作为,当如何?” 奚意道,“臣闻英布已与周殷、刘贾已渡淮北上逼近楚军, 项王已弃南下九江之路,已在寻反击之地, 趁此机会,相国可行擅长之事。” 此言一出,彭越笑道,“继续伺机骚扰,夺其谷物。” 奚意点头,“只是项王明知四周有汉军围拢, 必已设定子母之计,项王所在反击之地定在何处,不知。” 就在奚意话尚未说完时,帐外响起一道声音,“最近垓下四周有楚军。” 帐外的寒风将此道声音吹入帐中,风声很大却不能完全压住此声, 可见来者底气十足。 在这寒风中压不住的声音除此外,还有数道人喊马嘶没有压住。 这些声音大多都在汉王刘邦帐外响起。 “报……淮南王来报……”一名甲士飞马来报,这名甲士正欲下马行礼。 只见刘邦摆手示意,并迈步向外走,“免礼,速速报兵情” 这名甲士很感动,在马上微微行礼道,“楚军在垓下之南,淮水之北, 铸城而守(今五河之地),且探查到楚军引垓下东西之水, 四面已开凿为护城河。” 闻言,刘邦的眼神反而更加深邃清澈, 此话音绕耳之际,又有一骑来报,“报,靳中尉来报, 楚军在垓下之北深沟壁垒(大致在今鹤壁), 与汉军遥望……” 这一骑斥候已下马向刘邦飞报,正欲行礼再行后续回报时, 刘邦示意不必拘礼,继续汇报。 这一骑斥候继续道,“靳中尉与之交战,来者竟是楚将钟离眛, 后挑战,楚军只是深沟壁垒,不再出战。 数日后,齐王韩信率大军至,靳中尉向汉王请命, 是否向韩信靠拢。” 闻言,刘邦眼珠一转,心中想到,“想必靳强知晓我对韩信已不太信任, 也有不满……” 刘邦眼神炯炯有神,看着此骑斥候道,“楚敌当前,以齐王令为先。” 此骑报后,又有两骑飞马来报,暂且不提, 单说这名靳强派来的传信使者一路狂奔向北。 将这道消息回传给靳强,靳强以汉中尉身份拜见韩信, 表示愿接受其调遣,进攻楚军。 如今已是齐王的韩信,听闻在垓下之北阻击他韩信的是楚将钟离眛, 心情颇为复杂。 韩信对自己以师礼相待的李左车道,“吾曾与钟离眛相交,知其能力, 欲以齐大司马丁复与靳强合力夹击楚军,此乃作战部署, 我师可有补充?” 看着韩信在地上画的简易作战图, 李左车思考了下韩信的调兵遣将倒是没啥破绽, 倒是开口道,“大王齐地称孤,汉王本不愿,如今我王未见汉王一切未可知, 节制汉军当先请示汉王。 不可急!” 韩信眼睛一亮,心中一紧,暗道,“果然广武君眼睛锐利, 我韩信一向只知用兵,未曾想到这一层; 汉王许我楚地在前,发兵在后, 本有胁迫之意……” 韩信眼神感激道,“多谢老师提醒,我这就亲笔书写。” 韩信亲笔书写自己率兵已到垓下之北的消息, 并讲述自己需要汉将靳强配合作战, 击溃楚军以使顺利早日拜见汉王请罪,以说明齐地为王镇抚当地不得已之事。 信使飞奔汉王大营,刘邦是如何反应暂且不提, 单说那彭越。 彭越听闻韩信率军已至垓下之北(大概在鹤壁), 遇到楚军建壁垒而阻的情况, 便对麾下诸将吏道,“越忽生一忧,忘诸位排解, 吾听闻汉王已授予郦商梁相国印, 日后我为梁王,梁相国却为汉王置,足见汉王不放心我彭越, 当下该如何迅速立功,以示我彭越之心。” “相国为何有此一忧?”奚意道。 “韩信将兵陪胜于我,如韩信与汉王合兵突胜楚, 我彭越又以何功可稳居梁王之位, 日后更以何力婉拒郦商为梁相?” 奚意则道,“汉王既已有约,相国适才也已释然,何故再生此忧。” 彭越道,“不知为何,得知汉王早授予郦商梁相国印, 又想起项王关中大封诸侯王之事, 在听闻韩信至,心不自主的忧虑。”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齐王韩信套路汉中尉,新降周殷遣人连彭越 小标题:诸侯间存小心思,韩信礼遇汉中尉 奚意思虑片刻,道,“相国所虑不过是项王大封诸侯王之事再现, 然汉王非项王此其一; 其二,昔年万余人无所归属,难入项王眼,尚可理解, 如今相国麾下十余万兵马,汉王岂敢乱来; 韩信虽为齐王,然与汉王已有隙,灭楚仅有韩信,汉王心难定, 此其三,以上三点,相国无忧。” 听闻此言,彭越畅快大笑,“奚卿所言,我终无忧, 韩信将与钟离昧交手,我魏梁之军当何作为?” 奚意看向彭越麾下大将扈辄道,“扈将军,可知垓下之西何将面挡?” 大将扈辄看了眼梁将卫胠,两人眼神交流, 而后开口道,“乃楚大将恒楚、季布领兵。” 彭越面带微笑,“恒楚,想必诸位对此将都不陌生, 梁地老对手,吾等虽数次断其甬道, 然不过半日总是被其修补,其用兵之道若是其他将领遇见着实头大。” 梁将卫胠笑道,“相国可以此开刀。” 彭越默然点头,扫过奚意,这次将眸光落在身旁的另一大将身上。 此将圆脸络腮胡,眸光炯炯有神, 正是上文提到言最近垓下四周有楚军, 且朔风无法掩盖其声音的邓宗。 彭越对邓宗道,“昔日交手,邢说常佐恒楚, 如今邢说、恒楚、季布三人同处一帐, 邓将军以为如何?” 邓宗以笑示意,“吾常年征战于淮南, 虽后为楚将然并非随项王西征北伐,并不熟知三人, 犹不如彭相国知敌不敢妄言。” 彭越亦笑道,“秦末乱世之中,能为将者皆有过人之处, 望邓将军不吝赐教。” 邓宗心中感叹,“都说彭越乃当世豪杰,观其气度不凡, 视其容貌显贵,察其言行缜密而不失灵活, 果然是人中龙凤,汉王尚且倚重,如能结交此人必有益处。” 思虑至此,邓宗开口道,“吾来时,周将军曾言季布任侠, 兵略非其所长,麾下多死士,其统兵战力很强耳; 恒楚勇猛,邢说多智,二人常有配合, 如能隔绝二人,破其军必可减少损伤。” 彭越喜道,“善,昔日与我纠缠于梁地者,邢说是一劲敌, 后佐恒楚少有交手,我闻其曾败于汉将靳歙, 何将愿牵扯此人?” 话音虽落,诸将却非常默契的没有立刻回应彭越的话, 最后卫胠眼神快速浏览彭越麾下诸将, 恰好与邓宗来了个眸光碰撞。 就在卫胠准备开口时,邓宗却道,“邓宗不才,请彭相国择一千锐士, 我愿试其兵峰。” 见邓宗请命,彭越如何回话暂且不提,回言韩信一方。 大帐内,韩信看着手中的信简,露出笑容, 见此,广武君李左车开口道,“大王,可请汉将来叙。” 韩信道,“汉王言击不义项王之诸侯王联军,寡人为上将军, 吕泽为右将军佐寡人,其余诸将任凭调遣。” 李左车点点头,见韩信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一笑, 他的内心颇为复杂,“吕泽为右将军, 汉王与大王难如昔日之情意。” 信使一到,靳强则率兵马向韩信靠拢, 汉军中的士卒情绪颇为复杂。 “不曾想,三年未见矣。”两军合拢,士卒间感慨万千。 话说两军中很多都是自关中出发,一路征战天下的精兵, 那些随韩信汉二年击魏之后,一路横扫河北,又击齐, 如今和靳强军卒将近三年未见。 靳强铠甲战袍一路向齐王帐缓辔而去, 远远的看到辕门外有不少人已列队迎接, 同样有一人盔甲战袍迈步迎上来。 靳强仔细一看,竟然是丁复,“怎么会是他来迎接, 听闻此人曾一直跟随吕泽大将,韩信自立为王后未曾离开齐地, 其心难料。” 靳强一直追随刘邦,还参加鸿门宴护卫过刘邦, 虽与诸将打过配合,但和常在吕泽身旁的丁复交集不多。 只见丁复道,“靳中尉,战况突变, 齐王命我在此相迎。” 靳强心中疑惑,“按理来说韩信当亲迎,毕竟我乃大汉中尉,受汉王命合军击出, 韩信不出,莫非楚军已动,或韩信在部署。” 丁复下面的话印证了靳强的猜想,“楚将钟离眜狡猾,竟挑选一千精骑欲偷袭齐军, 齐王欲将计就计,正在紧急部署, 请随我飞驰前线。” 前线? 靳强再次对韩信感到意外,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齐王不是稳坐军中, 竟跑到前线。 战马嘶鸣,靳强和丁复来到一处山林地,见韩信正在高岗处查看地形。 听到有战马飞驰而来,便转身迎上,“靳中尉,韩信破敌心切,未能为中尉接风洗尘, 便拉至前线,恕罪。” 和汉将靳强说话,韩信显得很客气,后面的李左车在悄然打量靳强。 靳强用余光也扫了一眼广武君李左车,便知此人的确是足智多谋, 气质温润,但眸光锐利。 靳强收回心神,与韩信谈笑,“齐王所言,我不敢受,末将不过是托汉王赏识, 才有幸领兵作战。” 说到这里,靳强立刻话锋一转,“齐王,欲在此设伏乎?” 韩信道,“果然瞒不过靳将军,信欲在此设伏,将计就计。” 靳强道,“钟离眜善用兵,此乃试探,伏击不易。” 韩信笑道,“来,地图前商榷。” 李左车、丁复、韩信、靳强四人短暂的组成一个小团体。 韩信道出心中想法,“昔日钟离眜与吾有交,此人常与我谈论兵法, 倒是有几分谋略,昔日我在楚,诸将不以为信计可行, 然钟离眜常与信心照不宣, 我知其长,也知其短,其不尽知我, 可伏击之。” 韩信看向李左车,示意李左车做补充,李左车道,“钟离眜用兵介于项王与我王之间, 颇受我王影响,其精骑是在试探,亦在伺机勤王, 只要有利,必然敢挥军押上, 因其自信手中有一支锐利无比之楚骑, 如今灌婴所率大汉骑兵虽不在此, 可靳将军麾下铁骑不输灌婴所率。” 言至于此,李左车在韩信与靳强之间眸光来回切换。 韩信心领道,“广武君所言甚是,靳将军这支铁骑,如暂交信指挥, 必可破钟离眜,与汉王会师。”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楚将钟离眜受命阻韩信,齐军南进欲汇垓下 小标题:靳强伏兵欲建功,丁复部署引蛇动 没错,靳强对自己手里的这支铁骑很自信, 从起义抗秦,一路走来,这支铁骑已经成为大汉骑兵中不可或缺的一支。 的确,这韩信很有眼光。 此时此刻靳强能说什么,对韩信道,“齐王言重了,汉王有令,为破强敌, 靳强这支箭,任由齐王趋使。” 韩信正色道,“善,丁大司马负责正面与钟离眜交战, 这伏击杀敌之重任就交予靳将军。” 靳强领命道,“诺!” 靳强领命埋伏暂且不提, 单说丁复作为齐国大司马按照韩信的策略,准备部署与楚作战。 于是只有齐王韩信、李左车位于隐秘的高处观察整个战场, 身边则是传令旗士卒,和几位亲卫。 大司马丁复在一林中进行着部署, 他首先看向孔聚、陈贺二人,“孔将军,陈将军,齐王有言在先, 此次率齐军主力,负责左右两翼。” 在丁复说话的时候,有一将眼神飘过两人,心中思虑,“起家是我以客身份,二人不过舍人、执盾, 奈何二人油嘴滑舌博得汉王器重, 入汉二人为左司马,我仅为上队将, 幸与韩信交好,待其重用为大将军,改军制, 以为可翻身,奈何汉王多用周勃、曹参、樊哙等,幸入定关中战役里能为韩信心腹将; 本以为出关争天下我为将军,二人为都尉,将位居我下,助我成就功业, 谁知二人又在韩大将军自称齐王中游说了什么,如今竟为左右两翼主帅,分我高邑权, 上有丁复,身侧又有栾、冷、孙、卫等,真的……” 这看似复杂的心里活动,实则不过瞬息之间,便听到孔聚和陈贺领命道,“诺!” 随后丁复看向高邑,将其思绪彻底拉了回来,“高将军,快,挑选几个得力干将,正面与楚军交戈。” 高邑点头,随后看向眼前的诸将,每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有的甚至自还定三秦时就一起共事了。 能够和这些宿将打成一片,是高邑的目标, 也是他认为未来依靠的力量,心中盘算,“未来在齐国立足, 要和沛县一脉形成制衡,保住我高家时代富贵, 必须联合一些外来者。” 思虑之间,高邑的眼睛已经在诸将中选择, 一一在栾说、冯谿、宣虎、缯贺中停留片刻, 但转念寻思如果只选外来者,没有一个沛县的也不行, 于是道,“愿与冷将、栾将、冯将、宣将,四位虎将共进退。” 这个选择,丁复心中微微一惊, 这高邑居然选择三个非丰沛子弟,其小心思值得留意, “吕大将军对我有恩,待灭楚之后, 形势还难说,还是站在汉王一边,比较稳妥。” 丁复的小心思闪过也是瞬间的事情,便点头道,“栾说、冷耳、冯谿、宣虎四将听令。” 栾说、冷耳、冯谿、宣虎立刻战的笔直! 只听丁复继续说道,“配合高将军正面出击楚军,牵制主力, 乍败,然即便如此亦要咬掉楚军一口肉。” 四将听令道,“诺!” 言毕,丁复扫视剩余的诸将, 看向孙赤、卫无择道,“孙、卫二将,绕到后面伺机切断楚军前后联络。” 孙赤、卫无择领命道,“诺!” 丁复又看向两员虎将,“缯贺、徐厉二将,随吾咬定钟离眛, 务必令其进入靳将军埋伏射程内。” 缯贺、徐厉响亮回应,“诺,必震齐军之威!” 寒风刺骨,埋伏在山坡丛林里汉卒,各个牙关打颤,却都是目光炯炯有神。 只见楚军一步步前进,忽见一骑快马从前面向中军疾驰而来,“钟离将军,此处地势狭长,易于埋伏,是否做部署。” 钟离眜双眼环视两侧,发现两侧时而寒风呼啸而过,发出鹤鸣声, 时而犹如猛虎咆哮,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听不到一丝兵马的异声。 或许有吧,但也被风声掩盖了,根本无从辨认。 可身经百战的钟离眜总觉得有危险等着自己,“可是也不能因为怀疑两边有埋伏,就不行军了, 这样只会让项王更加怀疑我…… 如今我已经无法像其他降汉的将相一样得到重用,刘邦是不会放过我的, 唯有继续在这里干下去。” 想来想去,钟离眜对一悍将道,“周将军,你帅百骑和一千精锐步卒,前面探路。” 周将军领命道,“诺。” 于是周将军引千余兵马向前推进,周将军一身甲胄,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行一箭之地依旧没有异样,再行至三箭之地时忽闻战鼓雷鸣,一员大将引兵从一侧闪出。 这名大将二话不说,直接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射向周将军。 周将军瞬间汗毛倒竖,也是忽然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 本能的闪过。 这只箭矢速度丝毫不见,继续飞射到后面的一名骑士面门。 这名骑士应声而落! 这员大将不是别人,正是从晋阳开始加入汉军的战将缯贺。 如今跟着韩信,一步步从执盾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成为一名齐军战将。 周将军见状拔出长剑,大喊一声,“西楚男儿随我杀敌!” 这支探路的先锋和缯贺率领的人马打了起来, 交战比较激烈。 周将军见缯贺此人作战非常勇猛,打的楚军士卒的阵型开始散乱! 周将军不悦,喊道,“维持阵型,不可散乱,待我斩杀齐将!” 两军交手,战场战机瞬息万变,周将军立刻判断出,能否击退这次齐军的试探,就看能否斩杀这员战将。 周将军和缯贺两人在乱军中交手, 周将军楚地长枪如蛟龙,齐将(韩信称王前为汉将)缯贺长矛突击如猛虎,二人瞬间交手数十回, 难分胜负。 缯贺见交战战况如预期所想,便虚晃一枪,脱出阵来,让传令旗帜鸣金收兵。 齐军撤退,看上去一副狼狈的样子,楚军士卒欲追,被周将军制止。 周将军回马亲自向钟离眜汇报,“前方遭遇齐军,末将虽然击退,然撤退时队伍行散神聚, 前方必有韩信主力。”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钟离眜战不利欲向项羽会垓下 小标题:钟离眜战不利欲走回头,韩信耐心等汉将出击 行散神聚,这四个字充分显现了周将军身经百战的老辣。 听得这四个字,钟离眜立刻心里判断,“看来前方颇有危险……可若我不行军, 必为小人馋陷!” 想到这里,钟离眜环视身边的老将道,“诸位随眜四处征战,出生入死, 本该锦衣还乡颐养天年,奈何汉王起兵戈, 前面必有危险,眜得项王之恩唯有一战,不战必为小人谗言, 如之奈何?” 诸将皆道,“愿有一战,报将军之恩。” 钟离眜道,“既如此,随我一战。” 于是钟离眜在中,周将军在前,诸将在后缓缓欲穿峡谷而过。 左右两边丛林内正有两双眼睛死死盯着,一为孔聚,一为陈贺。 钟离眜军即将通过峡谷,孔聚眼睛锐利,直到尾军即将通过时这才一声令下,“冲杀!” 孔聚从左翼杀出,陈贺也从右翼杀出, 直击楚军尾部! 听到杀声,钟离眜眼中杀意尽显, 对传令士兵道,“传令全军,严阵以待,不可妄动!” 原本就有心理准备的楚军倒也不慌, 于是停止前进,严阵以待。 弓箭手在两边,随后是骑兵,里面核心为步军。 密集的箭雨虎啸而去,射向齐军! 陈贺和孔聚皆是心中赞叹,“面对突如其来的攻杀, 居然丝毫不慌乱,看来是场硬仗!” 本来想做到出其不意,所以陈贺和孔聚便以轻骑突击。 轻骑面对满天而来的箭雨,不少落马, 与此同时也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射向楚军。 这些轻骑兵非重甲骑兵,自然不敢直接冲击楚军阵营, 距离楚军百米时,就从两侧绕开,回到本阵。 此时的陈贺默默看着麾下弟兄们冲杀, 心中默默道,“不愧是项羽麾下大将, 阵型多变,稳如泰山。” 陈贺看了眼不远处的孔聚,此时孔聚也在默默注视着麾下士兵冲杀。 于是陈贺纵马来到孔聚身侧,“这钟离眜不愧是楚之悍将, 硬碰硬恐怕难有奏效。” 孔聚也点头,“轻骑难以奏效,这钟离眜布阵宛如混铁, 然金鹰锐士却可突破。” 陈贺皱眉,“金鹰锐士较为珍贵,是要与项王之铁虎锐士战斗, 用在此处?” 孔聚眼中有着深思,“金鹰锐士的确需要藏拙,便让齐武卒上前一试。” 孔聚和陈贺率军与钟离眜军交手, 远在高处观战的韩信和李左车默默地看着。 李左车惊叹道,“这钟离眜布阵,深得项王精髓, 且又有大王之影,的确难以撼动,是否集中精锐消灭之。” 韩信摇摇头,“纵灭之,我齐军必受重创,不可硬来。” 李左车微笑,心中欣慰,“齐王如今越加内敛沉稳,此为齐军之福。” 李左车道,“大王,只是不知那陈贺、孔聚能否撼动?” 韩信则缓缓道,语气很坚定,“此二将手中有利器, 且是智勇双全之辈,可凿出一道缝, 后面就交给丁复等将引诱。” 忽然李左车看着下方战场眼前一亮, 想了想又开口道,“如此配合攻击,那钟离眜会不会退走?” 只见战场瞬息万变,原本轻骑奔袭到数百步时就朝两边打马而去, 换成只穿皮甲的勇士各个拿着削尖的竹木棍, 向楚军阵营投掷而去。 一时间,陈贺和孔聚各种变换让楚军一阵大乱, 不过很快就又恢复。 看着这一切的变化,韩信道,“钟离眜意在阻我与汉王会合, 必不会退,不至关隘口岂会轻易罢休。” 果然楚军阵型维持下,钟离眜开始派出小队出击, 陈贺和孔聚见状,相视一眼,均觉得差不多,便鸣金收兵。 钟离眜也没去追,继续前进。 韩信遥观,只见钟离眜军行不多时,丁复率军杀出, 这是一场恶战,双方相持不下。 楚军中钟离眜脸色冷漠,心中冷静,“此定为韩信主力, 我灭之,难,其欲灭我亦难,恐后有追兵至, 当如何?” 就在钟离眜稳坐军中,思虑此事时, 周将军从前军暂时抽离而来, 指着丁字帅旗道,“将军,此将丁复乃齐军大司马, 韩信或在其后, 若韩信率大军掩杀而来,我等可走不掉……” 后面的言外之意,周将军没说出来,不过钟离眜听得出来,他是想说一旦被韩信亲自盯上就麻烦了。 钟离眜叹息道,“项王,非我钟离眜无能,乃是韩信太强……” 钟离眜在心里寻思,这韩信很强,其他人或许不知根知底他却非常清楚, 早年在楚军中他和韩信交好时就了解到了。 既然碰到铁板那就没必要一股脑往上撞,于是钟离眜下令道,“挑选善骑射者十名,率先向项王请命靠拢, 全军则有序向垓下退靠, 周将军负责断后。” 周将军领命,于是楚军在钟离眜的震慑下撤退。 本在与楚军作战的诸齐将见状欲追击,尤其是战将缯贺和徐厉欲追上厮杀一番, 丁复叮嘱道,“追上撕咬一番即可,不可激怒那钟离眜, 将其赶到埋伏圈即可。” 缯贺、徐厉点头领命,便去追击楚军。 一路追杀下来,钟离眜军倒是不乱,没有给齐将多少功劳可捡。 很快,缯贺、徐厉二将不再追的那么急切。 钟离眜率军走回到一分叉口,一时不知道走哪一条。 周将军道,“钟将军,前方两条路,一条是走过的,一条未曾走过,行哪一条?” 钟离眜思虑道,“我了解那韩信,兵多诡诈,一定还有未亮出的底牌, 这条走过的路已经和齐军交战过,不会再有埋伏, 倒是那条陌生小道恐有埋伏。” 钟离眜本想加一句,纵是有也是熟悉的对手,但还是咽下了。 周将军也担忧道,“末将最忧虑韩信麾下两员大将孔聚和陈贺, 此二将与我大楚在此路交战,未有建功恐仍埋伏在此静候,不如末将先探探路。” 钟离眜想了想道,“也好,如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撤。” 周将军夹马欲上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将军,我若只率数十骑恐难测出此路是否有埋伏……” 钟离眜点点头,“那率一千兵马前去探路。” 周将军率一千兵马走回头,试探回头路是否安全。 在另一条道上,确实有一支人马在埋伏,正是陈贺和孔聚。 陈贺道,“如果那钟离眜走回头路,这一功当真是送给那汉将靳强矣。” 孔聚笑道,“时也命也,不可强求,我二人能位居左右两翼主将已是天恩。”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诸王聚垓下,座次暗妙用 小标题:韩信刘邦携手言欢,帐内座次彭越心动 在孔聚和陈贺小声交谈时,钟离眜遣周将军试探回头路。 周将军率一千兵马小心翼翼的前行, 走至上次陈贺、孔聚袭击的地方更加小心。 周将军甚至不惜浪费一波箭,下令向两边射击来试探。 两边依旧只是寒风呼啸,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见即将走过这条狭长小道,周将军这才消除自己的疑心, 传令一名善骑的士卒向钟离眜传达情况。 于是钟离眜率领大军原路返回,行至上次被袭击的地方, 钟离眜本能的心跳加速,感觉不对劲。 只见一边略高处,一人多的高草丛被挪开, 从深坑里爬出不少彪形大汉。 这些大汉手里拿着削尖的木棍、竹棍等, 狠狠地向钟离眜的大军扔去。 另一边从深坑里爬出的大汉手里都拿着土罐, 里面盛满了油脂! 易燃的油脂被随后而来的火箭点燃, 钟离眜的大军顿时一片大乱。 在混乱的两端,从小路上快速跑出一支健步如飞的士卒, 开始有节奏的射箭。 轻装的弓箭手退下后,便是靳强亲自率领的大汉铁骑。 一个身穿窄袖短衣,合裆长裤,大有胡服骑射的风范将军 手持青铜乌刃戟向钟离眜的大军杀来。 钟离眜不愧是西楚大将,在混乱中依旧保持着冷静, 一眼就认出那手持青铜乌刃戟的汉将靳强,顿觉不妙。 钟离眜镇定的下令,“周将军,你率三千人马拖住那汉将靳强, 其余人马随我杀出重围。” 钟离眜立刻判断出,目前战场上最大的威胁就是靳强亲率的汉兵, 便让麾下大将周将军(史记中没有名字)拖住此人, 他自己亲率一支突围,脱离困境的几率较大。 在高处遥观的韩信看着这一切, 身旁的李左车轻轻道,“齐王不忍心将其全军覆没, 是在报军中之恩,只是下一次相遇,不知该如何?” 韩信淡淡道,“古人虽言慈不掌兵,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经此一役,恩怨两清。 待败项王,我与汉王君臣之情亦两清, 但愿汉齐世代和睦相处。” 此时战场上的激烈程度达到巅峰, 靳强看着已经冲出合击范围的钟离眜, 轻声叹道,“不愧是项王麾下大将,竟这么快突围, 又如此果断。” 舍下一部分精锐,钟离眜成功突围,向垓下的项羽方向奔去。 靳强麾下战将询问是否追击, 靳强道,“不必,最终决战尚未到来,剑未到真正出鞘之时。 且齐王只是使我在此伏击,并没派遣齐军行剿灭之势, 此乃重伤钟离眜,而非歼灭之。” 麾下诸将皆默然点头, 有不少将吏都对靳强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惊喜。 震惊于靳强的心思缜密,喜的是跟着这样的中尉混,将来有前程。 在靳强下令清理战场,清点战利品时, 韩信已下令全军休整,晚餐后开始向汉王靠拢。 晚餐中齐军士气高昂,重挫楚将钟离眜这使得这些士卒 对接下来的对楚作战又增添一份信心。 韩信率领齐军在靳强军为先锋下,顺利抵达刘邦大营。 此时的刘邦则是满面笑容,眸光闪耀璀璨, 远远的在辕门外迎接韩信。 韩信见到刘邦,那也是快步迎上, 二王的手很快紧紧的握在一起, 刘邦的嘘寒问暖让韩信再次暖流涌心。 韩信原本心底的那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仅仅片刻,韩信抬头再看天,天是那么湛蓝, 云是那么的自由自在。 王帐内,刘邦拉着韩信的手东乡坐, 赵王张敖(张耳已故)南乡坐, 燕相等北乡坐,群臣诸将吏西乡侍。 刘邦对韩信道,“齐王一来,寡人心总算可安定下来。” 韩信则是向刘邦表示歉意,“信受汉王隆恩,本当有所报答, 信闻汉王灭楚之计,心急火燎赶来,然途中遭遇钟离眜阻挡, 姗姗来迟,望汉王勿怪。” 刘邦面带微笑,向韩信道,“齐王之言,刘邦惭愧, 当年陈王振臂一呼,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群雄逐鹿互相扶持,本为灭秦兴世,何来隆恩之说。 我当年亦受项氏之恩,然楚汉之争,非恩怨之事,乃为天下百姓故。 齐王能率大军来助,乃天下幸事,我代天下黎民谢过齐王。” 说着刘邦真的要起身拜谢,慌的韩信急忙扶住刘邦, 一个劲的说不敢当。 西乡侍的李左车看到韩信的神情, 心中暗叹,“哎,齐王之劫,汉王也。” 就在李左车走神的时候, 忽然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彭越来迟,罪过,罪过。” 虽言罪过,但声音里充满了底气,带着傲然天地的自信。 闻言,刘邦则起身相迎,众人自觉让出一道, 看着刘邦和彭越走在一起。 刘邦也拉着彭越的手,同样是欲面东而坐。 彭越看了看这个横扫河北而名扬天下的韩信, 心中敬佩,自觉矮了一点, 便要在张敖身侧落座,“汉王,我还是坐这里。” 刘邦看了看张敖身侧的位置,那本是给黔布留的, 心中暗道,“待英布来,三杰汇聚,楚定可灭。” 不过黔布现在在淮水沿线设防封锁,正一步步向北推进, 尚未和刘邦会合。 刘邦笑道,“此乃英布位置,人虽未在,可座位尚需留着, 梁王还是坐这里。” 彭越闻言,心中一动,黔布何许人也, 曾为西楚的大将,被项羽封王,其能力不弱。 不过在刘邦安排座次上,他彭越和韩信与汉王东乡坐, 黥布和张敖其次,可见刘邦的心里判断。 这让彭越心生欢喜,他自认在功绩上的确比韩信逊色, 不过在作用上,彭越自觉不比韩信差。 于是彭越则欣然接受了刘邦的邀请而东乡落座。 此时虽然尚未正式封彭越为梁王, 可在刘邦嘴里说出来,算是已经认定彭越为王, 如今汉王、齐王、梁王三位平等而坐, 足见刘邦的心思。 彭越表达转换座位的心思虽是一刹那, 可欣喜之色从眼眸里无法掩饰的迸发了出来, 自然被刘邦捕捉到。 刘邦感叹,“子房果然是帝王之师,此安排无漏也。”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诸侯王大齐聚,淮梁暗中较劲 小标题:汉王为首诸侯王齐聚,黥布心动与彭越争高下 座次看似事不关兵,可却容易埋下隐患, 自然也容易改变关系,甚至最后影响战局。 兵事无大小,细节定成败,刘邦暗赞张良的圆融无碍。 待落坐后,刘邦便直奔主题,“项羽明知无处可去, 如今意在构建垓下战场,四面为城,如何在寒冬来袭前结束这场战争, 望诸公知无不言。” 刘邦心中在想很快要到十一月底(这个时间相当于如今的十二月), 一旦寒风呼啸,冰天雪地,这对战事非常不利。 拖得越久,越有变数,夜长梦多嘛。 故而刘邦渴望早些结束这场拉锯战。 韩信和彭越互相看了一眼,又望向其他王侯, 没有人首先开口。 刘邦便问韩信,“齐王善战,不妨说来听听。” 齐王韩信向刘邦微笑回应,开口道,“项王士疲,缺粮少兵, 然余威尚在,今固筑城池,各将之间相距不过数里, 难以各个击破,唯有将盟军合兵一处, 据各将特点重新部署兵力,可一举破之。” 刘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眸光在诸公侯的脸上扫过。 韩信看着彭越,想了想才开口道,“建成侯,意下如何?” 韩信也是心思快速流转,想了下开口称呼为王不合适, 叫彭相国又差一点意思,便想到了刘邦曾封的建成侯, 便以诸侯的称谓称呼彭越。 彭越心下明了韩信称呼之意, 暗喜,“项王之锐,彭越自魏梁之地为汉游走,深有体会, 需集中兵力重新部署。” 刘邦点点头,“不知淮南王现至何处?刘贾、卢绾军, 还有周殷这支九江军,三军相处如何?” 刘邦如此说,实则在想刘贾和卢绾,毕竟这支军是自家军, 淮南王黔布虽跟着自己,不过迫于形势, 周殷此人在刘邦看来能从汉,也和黥布有很大的关系。 刘邦此问,短时间无人回复, 随何便见缝插针,“淮南王已与刘将军、卢太尉、周殷司马 三军已经完成会合,淮河沿线已经彻底封锁, 留军驻防淮河,大军已过五河。” 听闻此言,刘邦满意的点点头, 过不多时,便听帐外大声报,“刘将军、卢太尉到。” 刘邦起身,其余诸侯王也跟着起身, 只见刘邦亲自去迎接卢绾和刘贾,尤其是拉着卢绾的手, 嘘寒问暖,感慨道,“老兄弟,好久未见,一路征战可还好?” 卢绾笑道,“托大王之福,一路与楚战,胜多败少, 终不负大王之托, 已断楚退路。” 刘邦含笑面对诸侯王及将相,又对卢绾道,“淮南王,可有捎话?” 卢绾道,“淮南王将到,其愿当面谢大王。” 话音刚落,便隐隐听到辕门外有人喊马嘶, 不多时石奋进帐,径直来到刘邦身侧,“大王,淮南王到。” 刘邦微笑点头,随后他起身,走出帐,其余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起身, 这时刘邦道,“诸位不必起身,寡人去迎淮南王即可。” 这时,诸人才知淮南王和周殷已到,至此各诸侯王算是齐聚于垓下之南。 “哈哈……淮南王舟车劳顿,快快入帐休息。”刘邦相迎。 见刘邦亲自出帐相迎,淮南王黥布心中大喜,“汉王亲自相迎,布自觉愧对, 幸不负所托,九江已定,楚休想入九江。” “好,甚好,这次定九江,也多劳周大司马兮,否则难以如此迅速。”刘邦一手拉着周殷, 一手拉着淮南王入帐,淮南王目光一扫,心中震惊,真可谓群英汇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横扫河北又攻克齐国的韩信, 黥布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仅仅其散发的气场, 黥布就自觉不如。 当年那个同为项王麾下而默默无闻的执戟郎,如今已经赫赫威名。 再看彭越,这个人也是东乡坐,此人他黥布不熟悉, 毕竟当年项羽那一场场战役,彭越没参加。 只是后来听闻齐王田荣反叛,赐彭越大将军印,楚派大将征讨, 结果被彭越打的大败, 那个时候黥布才知道天下还有彭越这个猛人。 刘邦、韩信、彭越三个东乡坐。 东乡坐的已经没有坐席, 唯有南乡坐的一个位置,黥布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黥布暗道,“楚汉相争数年,这彭越游走楚地,屡断楚甬道, 逼的项王亲自出马才可击退, 这么一个对手,孰强孰弱,还真想试试, 当年我未亲率兵马助楚,未曾有一决高下之良机, 此刻坐席却高于我,倒想讨教一番。” 黥布表面波澜不惊的南乡坐,张敖微笑打招呼,黥布含笑回应。 随后黥布就直接开口剑指彭越,“布闻建成侯为汉游走魏梁之地, 屡窘西楚,数次迫使项王回兵,此乃大丈夫之举, 布蜗居九江未能与建成侯相交,略为憾事。” 彭越哈哈大笑,“淮南王抬举,彭越不过起于草莽之间, 幸为众人推举,才走到今日, 又承蒙汉王抬爱,授魏相国印,封侯爵,才得以与淮南王同帐为臣,惭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黥布自觉对方是个老狐狸,可交好,不可为敌。 黥布又试探道,“如今各路豪杰汇聚汉王麾下,为灭楚,布愿配合建成侯为汉先锋, 习往来游走之术,如此定不拖累汉王。” 黥布与彭越言语往来,刘邦听得出来二人在暗中较劲,心中思虑道, “也罢,待时机成熟,一举震慑二王。” 彭越笑道,“越擅长奔袭突袭,游击截断,不擅长正面交锋, 正面与楚军相抗,还是齐王擅长。” 黥布与彭越口语交锋,隔空互试手段, 见时机差不多,刘邦开口道,“今诸侯王齐聚,灭楚共享天下, 但若暗自争功,毁救天下大计, 寡人奖赏定不避讳,不论亲疏。” 汉王一言,彭越和黥布皆肃然,各自向汉王请罪。 刘邦道,“既然淮南王与梁王各有所长,不如多多道出, 寡人也好尽其所长,与齐王共商灭楚兵略, 共建大业。” 轻轻几句话,刘邦就把诸侯王暗自较劲变作各显所长,各显其能,共享大业之举。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为灭楚诸王择敌手,刘邦坐镇赏罚分明 小标题:帐下议定灭楚计,各路诸侯有心思 刘邦话出有意, 黥布和彭越则先是各自漠然, 一时间内心颇为复杂。 此非常时刻,非常会议,各自的谋士并不在身边, 没有资格进王帐。 黥布心想,“汉王虽然改封我为淮南王,然尚未得到信符, 一切都有变数, 汉王诡变,如因功劳削我封地,不妙, 必须要展所长。” 彭越心里也在琢磨,“此时刘邦道出此言,这是令诸侯不争而争, 为后世子孙争。” 只听刘邦道,“与项王正面对决,自有我与齐王来挡, 然项王麾下仍有钟离眜、恒楚、季布、灵常等将,四面呼应, 尤为钟离眜、恒楚军为患,二位意下如何?” 刘邦看着淮南王黥布、建成侯(尚未正式封王)彭越, 只见二人神色非常的细微,如果是未做汉王时的刘邦未必看得出。 如今历经万难,阅人无数的刘邦,这些小的细微背后, 刘邦便能第一时间揣测出。 彭越和黥布互相看了一眼, 还是黥布先开了口,“恒楚,此人为楚将多年, 乃是早起随项梁起义者,身经百战,不易对付, 布曾与之并肩战秦于赵地,有过接触,布愿率兵牵制此人。” 黥布挑选恒楚,把非常难缠的钟离眜让给了彭越。 彭越则笑谈道,“恒楚此人,虽是楚将, 然说起了解,淮南王未必有彭越知晓, 此人在楚军中一直负责粮草辎重补给,是项王信任之后方大将, 彭越为汉袭扰楚军,常与之有摩擦, 在数次摩擦中我已较为熟悉。” 说到这里彭越见黥布脸色有些不对, 不过继续道,“越常闻钟离眜乃汉王之韩信、曹参, 非常善战,与淮南王并列位于五虎大将之列, 在赵地降章邯时,淮南王与钟离眜各自出不少功, 那钟离眜所立之功不亚于淮南王,甚至有封王之资, 不过项王想留此人为楚用,故而未封。” 彭越说这么多,刘邦自然也听得出来, 见彭越无论怎么陡转,都不知如何开口,便知道时机到了。 刘邦则道,“然也,据汉谋臣良将所汇聚信息,加之寡人与项王僵持时, 有数次与之有过交戈,的确与淮南王于伯仲之间。 淮南王的确可以牵制。 恒楚此人,张良、陈平也曾打探过,的确善护粮草, 大有周灶与萧何结合之意,彭越多年与之打交道,倒是非常适合。” 刘邦这么一分析,等于给他们安排了活。 黥布和彭越之间两人针锋相对的眼神,此刻也荡然无存。 这个时候陈平非常适时的说话了,“以平对楚将了解, 恒楚稳健善守,如同牢固之盾,锋利之剑难以短时间切割, 需与之周旋,慢慢耗,伺机而动。 恒楚所肩任犹如楚之命脉! 钟离眜善兵略,迂回包抄、突袭皆通,此才能颇有齐王之风, 其所能犹如楚之猛虎利剑。” 陈平只是把这两个人做了比较分析,没有直接说彭越去对付恒楚, 钟离眜由黥布来对付。 对付恒楚,的确非一般将相可以, 黥布虽猛,然与恒楚相比还是有不少缺点,那就是黥布不是很注重民生。 这一点陈平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出来, 韩信在河北这一点做的非常好。 闻言后,刘邦默不作声,眸光在黥布和彭越身上来回跳跃。 彭越则率先道,“汉王,越常年于后方与楚交战, 没少与恒楚辎重军交手,越愿提兵灭之。” 与此同时,黥布也道,“同为楚臣时,钟离眜常与我较高下, 这次布与之决定成败。” 恒楚与钟离眜有彭越、黥布牵制后,刘邦则显得轻松许多, 便对韩信道,“正面与项王交锋,齐王多费心。” 韩信这才侃侃而谈,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四面牵制,又做阻挡,信与汉王合力击项王,乃大方略, 季布、灵常需有贤将随时诱出,垓下之东须有猛将守护, 正面击楚,须有大汉铁骑来做突袭,一旦咬开缺口, 大军便可乘胜而击。” 刘邦想了想,看向吕泽,“吕大将军,可否咬定季布、灵常军?” 吕泽道,“请汉王放心,无忧。” 随后刘邦开始调兵遣将, 命樊哙接受韩信之遣将,继续守住僮县与徐县之间(今泗洪)。 命灌婴别将引车骑军与夏侯婴随汉王正面对抗项羽。 在韩信与李左车的策划下,刘邦开始向四面派遣勇猛汉将, 一切安排妥当后,张良又道出一计。 张良道,“大王,齐王策略已是万全, 然战场瞬息万变,生死之战必然费力,臣有一计, 可令楚军心涣散,乃至令项王心不定。” 汉王道,“子房请说。” 齐王亦道,“先生请说,信可为之调整。” 张良道,“齐王不必调,项王以为汉军多为关中子弟, 少有楚地人,我王可于军中择楚人,于四面唱楚歌, 如此项王必疑楚地多失,孤立奋战耳, 楚军心涣散,如此攻之可破。” 刘邦大喜,“子房此计甚妙,可抵十余万兵马。” 齐王韩信、建成侯彭越、赵王张敖、淮南王英布皆道,“此计甚妙。” 陈平则补充道,“大王,楚军中如今还有一支力量不得不防。” 汉王看着陈平道,“先生请说。” 陈平道,“陈公利几、楚将公杲,需有一将防止此军生事。” 提到楚将公杲,灌婴开口道,“楚将公杲,婴曾与之战鲁北,败之, 其将颇有才能,只是与陈公利几会合,战力难说。” 刘邦想了想,便看向赵王张敖,“赵王率军直进攻击,可胜否?” 刘邦对赵军不是调遣,而是直接让其进击,并询问能胜否, 话里带话。 张敖看了看麾下西乡侍的贯高, 此时在汉王帐内随从张敖的只有贯高一人,其余皆在赵王帐内待命。 贯高一听就知道这是刘邦在下套, 于是贯高得到张敖示意,朗声道,“汉王,战场瞬息万变, 胜负我王自不敢妄言,然有臣等辅佐, 赵军定不会让陈公利几、楚将公杲越雷池一步。” 闻言,刘邦满意的点点头,“灭楚之计已定, 各路诸侯各自按策略行进, 如有怠慢者,轻则重罚,重则定斩不饶, 今夜见火箭为号,发动垓下灭楚之战。” “诺!”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各路诸侯齐推进,项王心急自出营 小标题:各路诸侯王牵制住楚将,项羽耐不住欲亲率出击 汉王大帐内,已经人影稀疏,诸侯王们都已经各自率兵就位, 除了刘邦,只有张良、陈平等偏谋略文臣在侍。 刘邦对张良道,“子房,何时四面楚歌较为合适。” 张良道,“诸侯合纵,与楚焦灼, 待楚兵少粮尽时,四面楚歌必为压垮楚梁之力。” 刘邦点点头,忽闻帐外远处战鼓擂擂, 可听到响彻云霄的喊杀声,进击声。 刘邦轻声道,“序幕已拉开。” 在刘邦怀揣忐忑等待时, 垓下城核心处有一大帐比其他都要大气,侍卫森严。 项羽正在帐中,看着眼前临时搭建的简易沙盘。 在帐中陪伴项羽的只有项伯、项庄、项悍等人, 其余各将皆在抵御汉军联盟的进攻。 “如何?”项羽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项伯问道。 项伯脸色不太好,“恒将军急求增援,言彭越不断袭扰,甬道已断, 资粮难以抵达垓下。” 闻言,项羽怒道,“这个彭强盗,我亲自持枪杀此人, 再回营兵议。” 项伯劝道,“大王勿怒,楚汉僵持未至决战时刻, 汉王尚不知在何处,大王目标乃汉王, 非彭越也。” 项伯话音未落,只见项庄又进来道,“大王,钟离眜与英布军交战, 三战各有输赢,后英布得汉将吕泽率兵相助, 战不利,向垓下收缩三箭之地。” 听闻项庄所言,项羽气的又要拿霸王枪欲出帐亲自作战。 项伯苦口婆心劝鉴,“大王,不过一个吕泽, 那韩信尚未动,汉王剑指何处尚未知, 不可冲动。” 项庄也道,“钟离眜将军尚能抵挡, 我听闻汉将曹参未从齐地来, 然汉将灌婴率车骑随时待命,曾连挫我楚军,攻陷彭城, 此乃一把不得不防之利剑, 或在暗中紧盯大王。在暗箭尚未射出前, 大王谨慎为好。” 项庄的话直接给浑身发热冲动的项羽, 浇了一头冷水,瞬间降温。 不过这股热意并没有消散,而是被压在心底, 变作无法发作的怒意。 项羽心中暗道,“这个灌婴,据说不过是一个贩缯小贩, 没想到竟能连挫我楚军铁骑,更是杀我大将龙且, 攻陷我楚都彭城, 如今我分身乏术,否则岂容贩缯小贩如此欺辱。” 就在项羽心思混乱之际,忽闻项伯新得军报,“大王, 陈公利几、楚将公杲率军来援。” 这个消息让接连听坏消息的项羽,稍稍缓了口气, “季布何在?” 战将季布从外帐走入内帐,“大王,布在,随时听令。” 项羽道,“亲自率楚锐士,去接应陈公利几、公杲二人军。” 季布率军去接应暂且不提, 在汉军王帐内刘邦与张良、陈平等正围坐一起看着眼前的简易沙盘。 说是沙盘,自然无法和现代的沙盘相提并论, 不过大致的地形都已勾勒出来。 以细沙为河,以石为山,以木为林 以旗帜为兵等,各有各的代表。 张良道,“围困垓下开始后,彭越与恒楚周旋, 不仅数次切断甬道,还消灭不少护辎重之军, 迫使项羽不得不抽调兵马增援。” 张良说完,眼神与陈平交流, 陈平则无缝衔接,“英布与楚将钟离眜交锋, 二者旗鼓相当,各有胜负,然楚军士气逐渐衰竭, 再有几个交锋, 楚将钟离眜也不得不再次向项羽靠拢。” 听着张良和陈平的回报,刘邦依旧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眼睛还是盯着沙盘。 如果仔细去瞧,刘邦的眼眸看的不是一个地方。 他的右眼看的是标有项羽的地方, 左眼看的是整个沙盘,而且不断地游走各个旗帜之间。 时不时的把小旗帜移来移去。 刘邦问道,“此时情况如何?” 张良淡淡道,“项羽还真沉得住气,没有亲自率军突击, 不过却派出季布率军迎接赶来此地之陈公、公杲军。” 刘邦的左眼看向赵军张敖所在的旗帜处, “赵军动向如何?” 张良和陈平都看向了陆贾, 似乎他们之间都在默默遵守着一种约定, 那就是有功可做时绝不独享。 陆贾得到机会,开口道,“张敖所率赵军,多为张耳旧部, 战力不弱,打的那利几、公杲无法与楚军会合, 不过我认为其定未尽全力。 其心不够坚,不如诱降之。” 刘邦对于陆贾的分析,默默点了点头, 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下的一块石头。 片刻,刘邦才开口,“此次目标为擒杀项羽,灭楚头目, 放开一个口子,让利几、公杲离去。” 此言一出,陆贾有些疑惑,“大王,此军乃背芒之刺, 拔掉为好啊。” 刘邦则道,“楚汉之争已到生死之际,每走一步皆为擒帅杀首, 而非灭军吃卒。” 陆贾恍然,“大王之言,令贾眼界开阔。” 一直没说话的侯公则开口补充道,“大王,公杲此将勇猛可嘉,智谋不足, 然那利几多智,既是个难得将才,亦是位治世能臣, 否则项王不会委任其为陈公, 掌管如此重要之地。” 刘邦淡然道,“哦,既如此,石奋……” 中涓石奋立刻近前听令,“大王,臣随时备着笔墨。” 刘邦到,“给赵王张敖传令,困之诱降为上,不服再击溃, 切记不可为灭杀楚军而损耗汉军有生力量。” 言毕,刘邦又看向那简易沙盘,又开始琢磨, 忽然又有马蹄声塔塔的在帐外响起。 不多时,赵衍从帐外走进来,“大王,项王终于耐不住, 亲自率兵出营。” 听闻,刘邦眼睛一亮,心里默然道,“终于坐不住矣。” 随后刘邦对身边的石奋道,“去请齐王。” 石奋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的去找齐王韩信,项羽一动, 那么决战就可能要到了。 齐王营地与汉王营地相邻,此时的齐王韩信也在大帐内, 静静地看着一个简易沙盘。 沙盘上的诸侯联军旗帜已经四面插满, 正在向垓下的核心区域靠近。 旁边的李左车开口道,“大王,各路诸侯已牵制住钟离眜、恒楚、 灵常三路大军,而且蚕食其不少兵力, 项王可战之兵不过十万,决战不远矣。” 韩信亦点头,“汉王使者或顷刻而至。”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齐汉联袂定指挥,垓下楚汉争高下 小标题:百万大军会垓下,韩信从容做指挥 石奋纵马来到齐王壁垒前, 远远看去这座营垒仿佛一座雪地里的冰冷利剑。 营壁的墙上浇筑了不少水,在风雪之下很快凝固, 因而这营垒的墙外凝固百米厚的冰。 即便是突然有楚军来偷袭,寻常兵刃休想破开, 纵是想翻墙过去,即便是带钩子的云梯都有点困难。 除非是云车,问题是这玩意,齐王韩信岂非让他们靠近。 单单看这临时搭建出来的营垒墙壁, 石奋便知道这齐王韩信果然名不虚传,奇思百出。 石奋来到近前,早有箭楼上的兵卒发现。 “何人至此?” “汉王使者,拜见齐王。” 很快就有兵卒去打开辕门,检验一下使者的信件后, 便骑马引着石奋向齐王韩信的大营而去。 一路上,石奋仔细的观察着绵延数百里的大营, 就连那一个个帐篷的布置都有些…… 怎么说呢,石奋虽然读书不多,可见过的场面不少, 这绝对暗合术数。 走进齐王大帐,便看到已经准备出发的韩信, 宣读之后,韩信道,“汉使在前,寡人紧随。” 石奋快马加鞭回营地。 由于几十万大军的营地,那可是绵延数百里都不为过, 那绝对比现在的县城还大。 不骑马,那走路可就费劲了! 在石奋骑马离开之时,整个齐军大营开始动了, 原本安静的大营,到处会传来铠甲上身摩擦的声音。 还有寒风呼啸都遮不住的兵器分发的声音, 那是士卒开始手持兵戈的声音! 韩信掌兵,自然不会让三十万军队的兵器乱放, 肯定是会让粮草辎重部队来管理, 战时分发,休战则收管。 只有防备偷袭的巡逻兵手不离兵戈,那是另说。 寒风中齐军大营准备出战时, 韩信则由百名甲士护卫着向汉军大营而去。 韩信和刘邦在营地相逢,任由寒风如刀一样销在脸上。 刘邦亲自带领的精兵,那也是数十万兵马, 自荥阳对峙以来打打消耗消耗, 萧何再补充补充, 至今依然有二十多万兵马。 虽然没韩信的多,但也在诸侯王联军中排第二的。 韩信的兵马是横扫魏、赵、燕、齐之后集结的军队,兵马在目前来说最多。 其实大汉的兵马最多,但比较分散,各路别将都是独立领兵, 故而刘邦亲自统领的不多。 所以绵延数百里的汉营那也是骑马才能快速走出, 二人皆骑马相遇。 刘邦道,“齐王是否已嗅到决战时刻?” 韩信笑道,“想必汉王亦察觉,项王耐不住已亲自领兵, 垓下四面皆被牵制, 项王可战之兵唯有十万。” 刘邦缓辔而行,“项王可战虽只有十万,却为楚久战精兵, 项王素有以少胜多之名, 此战定艰辛,还望齐王多费心。” 韩信亦缓辔与刘邦并行,其余护卫紧跟而行, 此刻各军主将都在营地集结军队。 韩信道,“汉王乃联军主帅,信可做总战术, 号令诸侯王仍需汉王下令。” 刘邦也不拐弯抹角,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容不得那么多弯弯,“调令之事, 齐王放心,尽管部署。” 得到汉王的许可,韩信进行了秦末最大的作战部署, 这场战役丝毫不亚于当年大秦与赵国的长平之战,大秦灭楚之战。 数十万大军,旌旗遮天蔽日。 刘邦站在高处遥望这一望无际的大军, 心中感叹,“数十万大军能进退有序, 又能互相配合, 不乱,韩信不愧兵仙之才。 定天下需其大才,然天下大治其可用否……” 刘邦心思飘忽时,韩信已经在部署作战! “彭越之军继续袭扰后方, 尤其是恒楚、邢说军,务必断楚退路。” “英布、周殷、刘贾合力牵制钟离眜、灵常军,孤立项王。” “其余诸侯王,随信与汉王共破项王主力!” 韩信连续发出三道命令,准确说是二道命令,一道协从令。 恒楚、钟离眜、灵常被牵制, 项羽亲自所率可战之兵唯有十万楚精兵。 面对这支主力,韩信不敢大意, 又下命令道,“孔聚,为前军左翼主将, 陈贺,为前军右翼主将。” 孔聚、陈贺齐声道,“诺。” 随后韩信又继续下达命令,“柴武、周勃、张敖为后军,谨防楚军偷袭。” 柴武和周勃、张敖各自领命,张敖作为赵王自然成为后军中军, 周勃为后军右翼主将,柴武为后军左翼主将。 汉王刘邦的汉军主力自然就成了诸侯王联军的中军! 随着韩信命令的下达,大军成椭圆形排开, 开始向垓下的项羽军推进。 以汉军为首的约七十五万诸侯王联军, 大致为陈贺、孔聚、韩信为前军, 刘邦、靳歙、灌婴等统领中军,柴武和周勃、张敖为后军, 彭越与英布、周殷、刘贾独立作战牵制其余楚将。 其中作为前军中军的韩信,是整个联军的总指挥, 唯一的上头就是刘邦, 作为前军中军的韩信自然不会直接上阵指挥杀敌,而是由丁复担任。 丁复是位智勇双全的战将,外加李左车辅佐韩信, 这便是前军的大阵容! 同样刘邦作为中军主力,自然也不会亲自上阵杀敌, 而是由吕泽担任,身侧有张良、陈平等辅佐, 外加靳歙、灌婴这两员智勇双全的猛将, 这便是中军的阵容。 后军中,柴武和周勃都是很能打的, 张敖作为赵王虽然领兵能力不是很强,可也不弱, 麾下更是有许多赵地的猛将,此为后军阵容。 此时的项羽也早已做好部署, 项羽则是令灵常、钟离昧为左右军主将, 季布为前军主将, 恒楚为后军主将、邢说为裨将,二者配合既防止偷袭,又监管粮草。 项羽则是亲自统领中军! 在中军和前军之间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阵型, 他们随时可以让开一条通道,让项羽带着数千精锐杀出去。 战鼓雷鸣,旌旗招展, 韩信所率三十万齐军率先跨入楚军的视野。 随着楚军擂鼓震天,齐军迎面而来的不是满天的箭雨, 竟然是满天削尖的竹雨和木雨! 韩信见状脸色微变,不过转瞬即逝, 便恢复那不动如山的战神模样。 李左车神色如常, 似乎早就预料到首次和楚军精锐交锋,必将是一场恶战。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韩信三番两次诈败,项羽终做孤军深入 小标题:齐军三番两次诈败,项羽难忍孤军深入 满天的竹雨和木雨,都是削尖的,这是天降死神。 那些齐地的彪形汉子也不由自主的哆嗦, 从关中一路打到齐地的关中壮士也脸色大变。 稳坐军中的韩信脸色冷漠,他没有任何言语, 也没有给传令兵任何旗语,而是和李左车交流。 李左车眸光看向那一片‘竹木云’, 开口道,“大王自统兵以来,少有此恶仗。” 韩信则道,“楚军此举令韩信仿佛回到执戟郎之日, 此为季布军特有。” 李左车接着说道,“大王可了解此人,有什么破解之道? 如此打下去齐军损失会不小。” 韩信摇摇头,“昔日我在执戟郎与信交往者少,独与钟离眜交好, 我倒是有所听说,此人用兵在勇,但谋略不够。 项王只要稳坐军中, 其统兵布阵之道倒是无懈可击, 此次出战不在胜敌,而是让项王离开其中心之位, 齐军便有可乘之机。 再等一等,且看丁复如何指挥。” 军阵中传令兵纵马穿梭,向韩信说道, “报,丁司马言楚军战力高昂, 前军先锋吃紧,是否再压上三千精锐?” 韩信没有说话,传令兵就在马上等候, 马哒哒的原地踏步。 李左车也看着韩信,他知道此战关乎天下归属, 也关乎他韩信能否为楚王,居楚地。 韩信思考的很快,其实也就几个呼吸, 说道,“既然战不利,回撤入盾矛壁垒, 且做好数次挑战之备。” 项羽和诸侯联军对决,各自阵容外围都是盾牌和长矛组成的壁垒墙。 此话一出,那传令兵得令,立刻纵马离去。 李左车几次欲言又止, 韩信看到出他有话说,“我师可有话告知信?” 李左车想了想,“大王欲将计就计, 诈败而诱敌深入乎?” 韩信点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 项羽用兵在快奇、勇猛, 似一把无坚不摧的长枪。 但是他的弱点也在这里, 他自起事以来大小战无数, 多是无往不利, 已经养成了充分的自信, 但这恰恰也是他的缺点!” 韩信和李左车登上巢车,继续说道, “就是要让他看到打败齐军希望, 看到再次击败汉王军希望, 他就会错判而接着往外遣兵, 乃至亲率出击,三番两次 心一旦错判,此战可破。” 李左车也点点头,“此举倒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突破, 大王你可就危险了。” 韩信接着道,“此战关乎天下, 如今连年作战,民皆渴望罢兵, 需毕其功于一役, 可要打败项羽,非兵走险招不可。 项羽乃大将之才, 想打消其顾虑,令其精锐孤军深入, 非挺险不可。” 李左车点点头,“既如此, 大王还是要想好完全之策, 叮嘱左右两翼,做好完全准备。 既能击败楚军又能咬住楚军, 以待大王率兵反击。” 韩信点点头,便对身侧的令旗兵道出进退之令, 那巢车下的传令骑兵看到令旗兵的举止后, 便得令纵马而回, 向丁复传递韩信的命令。 看着那传令骑兵在阵中飞奔向丁复所在之处, 韩信下了巢车,又对一传令骑兵告知 陈贺和孔聚随时率两翼配合丁复进行作战。 垓下原本空旷之地,此刻却有着两座人山, 楚军较小,另一边则非常庞大。 壁垒外还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丁复站在巢车上,看着下方的战场, 楚军已渐渐占据优势, 身旁的高邑则有些着急,“大司马, 该增援了。” 此时传令骑兵飞奔而至,得令后, 高邑有些可惜道,“本可搓搓楚军锐气, 错失此次,不知何时……” 丁复道,“高将军谋略胜于齐王乎?” 高邑默不作声。 韩信的谋略早已刻在了众将士心中, 现在基本无人会怀疑韩信的决策。 这不是畏惧,而是心服口服。 高邑道,“丁司马,撤退时让我断后,可否?” 丁复笑着看了高邑一眼, 他明白高邑的心思,“狠狠咬上一口即可,不可恋战。” 高邑点点头道,“喏!” 丁复传令道,“命全军结盾墙且战且退!” 丁复在军队撤退前还是做足了样子, 在宣虎和缯贺两员战将率兵狠狠与楚激战之后, 才做出不利而撤退。 尤其是宣虎战将在撤军时还高喊,“老子吃过餐再来战!” 在双方激战混乱之际, 撤退一方一般会被另一方追着狠狠的吃一口, 这是一般作为胜利一方战将 默认麾下追击一段路程的事情。 这样可以让麾下的弟兄多捞点油水。 看到齐军慌乱撤退,季布喊道,“兄弟们,捡战利品时辰已到, 能捡多少胜利品全靠自己, 给我狠狠咬上一番。” 与此同时,项羽在中军的作战指挥之处, 听闻季布首次出战有利,非常高兴, 便对麾下的战将项悍道,“你率领一千精兵助季布破韩信军。” 这个时候项伯则给项羽提醒道,“大王, 此诸侯联军非彭城之联军,且数倍于我, 齐军先锋有乍败之嫌,我王小心为上, 万不可孤军深入,损失精锐。” 项羽思考片刻道,“诸侯联军各怀心思,并非铁打一片, 否则岂有汉王固陵之败, 楚汉已到决战时刻,两军决战勇者胜, 能多杀汉军之卒,自然要狠狠咬住。” 项伯听闻项羽认为诸侯联军各怀心思, 如同彭城一样,有可乘之机, 不知为何项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项伯还是决定再多一次嘴道,“我楚军目的在于擒杀汉王, 而非多杀敌为上。 两军胜败在于帅,汉王才是楚之目标。” 项羽想了想,道,“且听叔父一次。” 于是项羽给季布和项悍下令原地待命,不可追击。 然而未过多久,斥候穿梭军阵之中, 向项羽报,“汉军又出来挑战, 辱骂极为难听,季将军向大王请求出战。” 项羽道,“可,给我狠狠杀。” 项羽对汉齐梁赵燕兵力过多,总觉得有压力, 多杀一卒便少一份压力似的。 交战一番之后,齐军又乍败。 如此三番两次,项羽觉得有点亏, 一次又一次的错失良机, 便对项伯道,“叔父你看,这齐军一次又一次被我楚军击败, 每次令其恢复修养之后便是猖狂, 如此反复对我楚军士气不利兮。” 项伯闻言默不作声,许久才说的,“一切由大王决断。” 项羽便果断下令命季布、项悍并项声三员大将 合力追击丁复所率齐军。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韩信乘胜大举战项羽,张良四面楚歌抵十万 小标题:垓下韩信复乘之,张良一计十万兵 季布、项悍、项声得令,立即率楚军精锐追击。 项声说道,“此次追击,定要大破诸侯联军, 以雪彭城之耻。” 项悍则道,“此次务必擒杀汉王,否则天下终难定。” 季布看着前方那地上的旗帜和盔甲, 也畅想道,“昔日没能杀掉汉王,今日楚汉已是水火, 愿此战定天下。” 此刻天空飘起雪花,天地间朔风呼啸。 正在追击的三员大将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常, 没有擂鼓阵阵,却听见后方杀声滚滚。 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败退的齐军还在前方,侧后方怎么突然起战局? 只见那丁复忽率军杀回,败退时一地狼狈, 杀回时竟胜过先前! 此时此刻,季布还不知道楚军的左翼遭受到了孔聚军的猛烈之击。 楚军右翼则遭受到了陈贺的伏击! 有斥候向季布报,“齐将陈贺和孔聚率军从左右两翼突然杀出, 我军遭到夹击,形式不利。” 季布如遭雷击,大喝道,“布阵,稳住!” 短短的四个字,没有多余的话语! 面对杀声滚滚,命令的声音根本传播不出去, 季布又令人擂鼓和摆动旗帜,这才慢慢让慌乱的楚军稳住脚步。 项声也是紧勒战马, 对着身后的车骑军喊道,“布车阵,准备随我冲出包围!” 项悍作为季布临时的裨将,也是收起项家枪交予护卫, 拔出腰间宝剑,在军中连斩几个不听话的,这才稳住脚。 整个楚军在朔风呼啸之下,啧啧发抖。 有小兵腿肚子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总之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情绪面临崩溃! 等待是最恐惧的,面对两翼冲来的杀声, 即便他们身经百战,心底依旧充满恐惧。 终于像他这样的小兵都接到了放弃被动防御, 转而突围的命令。 洪水被围困久了,想冲突堤坝, 一旦破堤本为滔天骇势,可惜这堤坝坚如苍穹! 一次次尝试突围后,项悍由原来的怒发冲冠, 到浑身血汗混杂,嘴唇发干,眼神迷茫中带着恐惧。 项声来到项悍身侧,“夹击甚急,来者不善, 极难突围,为之奈何?” 项悍道,“当与季将军商榷,舍小保大。” 恰季布血战而归,道,“中齐军之计,如非项王来援, 恐全军覆没,当全力于一处突围,吾等尚有活路。” 项声和项悍皆道,“我亦如此,当突围以告项王, 此诸侯军之计,大王如贸然援助,或中那汉王齐王之计!” 季布道,“然也!” 于是三将各领精兵一千,共三千欲撕开缺口! 话说这一切都在韩信的眼中默默的看着! 韩信见孔聚和陈贺从左右两翼牢牢牵制住楚军这三万精锐, 便挥挥手,示意传令兵近前。 韩信道,“传令陈贺、孔聚、丁复,牢牢咬住楚军, 蚕食速度不可过快!” 传令兵得令立刻飞身上马去军中传令, 用旗语一层层传递过去。 李左车走上前道,“大王,此计甚妙,当吃不吃, 留着引更大者吞之,大王果真知晓项王秉性, 否则此举反而对诸侯联军不利!” 韩信此计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拖, 既不能放走,也不能全吃,这就有所顾虑, 势必不能大展拳脚! 不过李左车知道韩信在用兵上从不冲动, 得知左右两翼孔聚和陈贺的打法,就彻底安心了。 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冷风更冷, 季布、项悍、项声皆疲惫不堪,但脸上浮现笑容。 季布道,“虽然未能摆脱诸侯军,然突围十余骑足以搬救兵。” 垓下的核心之地四周皆有楚将把守,核心之地地势较高, 有居高临下之便,此刻项羽一脸忧色的看向远方。 “大王,帐外风大,帐内等待亦可!”说话的是项伯。 项羽道,“季布等三将出战半日当有回报, 如今已一日不见回报,必定有不利, 寡人是否增兵往助?” 项伯道,“已遣斥候多方打探,相信不久便有结果, 大王与其在帐外凝望, 不如在帐内与诸将群臣商议接下来如何出击汉王。” 在古代楚汉时,交通不发达,就像军队都在杭州, 但你站在余杭是看不到拱墅区一样的道理。 垓下是个大战场,近百万的大军在此决战, 绝对不是在一处的小打小闹。 大大小小的战场自然是遍布整个垓下区域! 垓下四周皆有楚将把守, 项羽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看不到季布、项声、项悍三军的战况, 却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项羽正要转身走入大帐,敏锐的耳朵让他听到了风雪中的马蹄声! 斥候汇报之后,项羽回到大帐,气氛压抑到极点。 许久,项伯打破平静,“三万精锐如全军覆没, 对我大楚将是极为不利,影响整个军心, 明知有陷阱,也不得不救!好个汉王, 好个韩信!” 项羽开口道,“既知我意,传令诸将,随我营救三万将士!” 群臣诸将见项羽要亲自上阵杀敌, 惊劝,“大王,不可冒险,尚未见汉王在何处也。” 项羽则道,“待见汉王,楚军精锐尽失矣!” 诸将无言,项羽终率数万精锐去营救季布、项声、项悍等将。 话说项羽率军出壁,韩信第一时间知晓, 便对李左车道,“决战真正时刻已到。” 就在韩信下达齐军全部该压上时,有一人来了, 让韩信心中的构想策略更加稳固! 李左车引此人前来, 韩信见此人非常礼敬,“成信侯,有何急事亲来,可有汉王秘言?” 成信侯正是张良间行归附初定三秦的刘邦时所封的侯, 当时刘邦很开心,立刻封成信侯。 韩信在齐地欲做齐王, 后来也是张良亲自至齐地代刘邦授韩信齐王印, 故而韩信对张良还是印象不错的, 对张良非常礼敬! 张良道,“汉王有一计可徒增十万兵马助齐王!” 韩信大喜,“先生请讲!” 张良则道,“垓下除项王亲率可战之兵十万, 四周尚有楚军约十万兵马可调,分兵战之受限, 不提防有患。汉王与良商榷一计,可在楚军战不利时, 四面唱楚歌,以楚地思乡情吹散楚军士气, 并以歌声形成合围之势。 可否抵得上十万雄兵?” 韩信拍手称赞,“此计甚妙,与广武君四面战歌之围, 有异曲同工之妙,然此计更妙!”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四面楚歌人心动,霸王别姬奈若何 小标题:一代美人香消玉殒,四面楚歌悲喜交加 张良及时送来良策,韩信心中大喜,“决战胜算几乎没有悬念。” 风越来越冷,天越来越寒,腊月天寒地冻, 可韩信一点不觉得凄冷,反而心中有一股火热在升起。 韩信紧急召集麾下的十数位悍将, 诸如高邑、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宣虎、缯贺等将, 对他们下达简洁的命令,“各择精锐且善楚歌者千余, 从四面八方向楚军靠拢,夜以楚歌散其士气。” 丁复、孔聚、陈贺等大将在正面和两翼来牵制项羽的增援, 其余各将皆奉韩信之令从四面八方对项羽形成合围之势, 但并不攻击。 入夜寒风呼啸,没有人愿意待在外面, 整个营地除了巡逻者,大家都待着营帐内生火取暖。 这里是一处汉营,不过统领者乃彭越, 除了统一汉字军旗,还有一面彭字! 此时的彭越在与西楚大将恒楚和邢说纠缠, 忽然有一道身影纵马驶入彭越的阵营。 来者道,“汉王令,入夜歌楚歌。” 当接到这里命令,彭荣微微一愣,但随即会心一笑, 随即下令全体入夜散开,会唱楚歌着冲着楚营唱! 与此同时,垓下的另一处战场,同样是烟尘滚滚, 篝火堆如星,这里有三面旗帜分别为英、刘、周字! 正是英布(黔布)、刘贾(卢绾)、周殷三路大军! 这三路大军与之对峙的乃楚悍勇之将钟离眜、项冠。 三路大军还有共同的一面旗帜,乃‘汉’字。 此时竖立着‘汉’字大旗的大帐内黔布、卢绾东向坐, 刘贾、周殷皆南向坐,其余诸将或北向坐,或西向侍。 从座次上可以看出这三路大军以黔布为首, 卢绾因为是大汉太尉,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刘邦, 所以和黥布坐在了一起。 刘贾、卢绾军和周殷的军队都暂时归黔布节制。 黔布看了看简易的军阵图,正要开口, 只听外面一骑飞奔而至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黥布眉头一皱,“我一向治军严明,看来定有要事, 不知难易福祸如何……” 片刻帐外就有甲士顶着寒风喊道,“汉王令,入夜诵楚歌!” 黥布一听,立刻起身,披帷而视,“请壮士回告汉王,布已知。” 那报信的甲士纵马而回暂且不提,单表黥布。 回帐落座后,黥布一言不发, 忽然他笑了,“此计不知是汉王谋士, 或是齐王韩信,此计果真妙哉。” 卢绾笑道,“入夜困顿将睡之时, 突然有楚歌入营,其威能之力不逊于十数万大军。” 黥布点头道,“卢太尉所言,正乃布之意, 入夜之时齐唱楚歌定是汉营所令, 不然无项王之意,楚军何人敢如此。” 漆黑如墨的黑夜唯有空中乱飞的雪花, 才让这黑夜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人冷的时候,最喜欢躲在被褥里, 那种滋味也只有深夜不归人才能体会。 就在十余万将士准备将历经数年战争的疲惫放逐在梦里时, 一道道雄浑悠长的歌声响起, “诛暴秦兮,奋离乡。 功成罢兵兮,思远方。 梦时故里兮,说断肠!” 歌唱一起,这些躲在帐内准备入睡的兵卒浑身一颤! 内心先是一阵阵的恐慌,噌的坐起,早已无睡意, 纷纷穿衣出帐。 士卒们互相面面相觑,皆泪流满面。 许久才有人哽咽道,“数年未归,不知孩儿尚记否!” 又片刻才有人恐惧道,“何来此楚歌?” “难道是汉军歌楚歌!” 这个结果是不寒而栗的,很快庞大的楚营内响起嘹亮的号角。 更有传令将喊道,“原地待命。” 思乡、恐惧、彷徨等错综复杂的情绪袭击着楚营。 更有一缕缕火把簇拥着各战将向霸王大帐内走去! 霸王大帐内灯火通明,项羽早已夜起惊乎道,“四面皆楚歌, 汉军已尽得楚地乎?” 虞姬已随项羽夜起,亦是惊讶,“非本营而唱楚歌, 此为汉计,恐楚士兵心乱。” 项羽对左右道,“汉唱楚歌欲乱我军心, 传令诸将速来大帐议事。” 此时得以抽身的钟离眜,还有一直伴随项羽征战的季布等将 也非常默契的骑马向霸王大帐而来, 目前尚未到达。 项羽看了看虞姬,听着那洪亮的楚歌, 他心中忧愁,“如今四面楚歌,难道天要亡我乎?” 项羽忽然悲从心来,他披坚执锐数年,未有大败, 当年的豪情万丈竟变成如今的英雄气短。 项羽苦闷,饮酒歌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想我项羽力可拔山,气势盖世,奈何时运不济, 战马也累了,跑不动了, 虞姬啊,虞姬啊,我该如何才能保你周全。 虞姬听了悲从心来,翩翩起舞, 复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皆楚歌。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汉军攻城略地,如今四面楚歌,见大王意气殆尽, 虞姬自叹不知如何还能再活下去。 项羽道,“我曾饶恕汉王,其索要无非我之首, 不会为难他人,寡人可遣心腹之将掩护, 日后隐姓埋名即可。” 虞姬泣曰,“虞幸遇君王,君若败亡,妾岂能独活…… 君数次历绝境而出,反败为胜,今岂可轻言放弃。” 言毕,虞姬忽然抽出项羽悬挂的宝剑, 惊的项羽大喊,“虞姬不可!” 项羽的心颤了一下,脚下的步伐终究迟了一步, 未能及时救下虞姬! 一步上前,项羽将虞姬抱起, 直觉虞姬的余温一点点消失,垂泪道,“不……” 可无论项羽如何轻声呼唤,虞姬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幕幕的回忆涌上心头,自溪边相遇到如今数年已过, 不料今日却天人永隔,这让项羽心中感慨颇多。 于是项羽对身侧一信任侍卫道,“将虞姬寻一处优美寂静之地掩埋。” 吩咐掩埋虞姬后,诸将已到大帐,此时项羽擦拭眼泪, 与诸将商榷。 钟离昧率先开口道,“大王,汉唱楚歌之计甚是有害, 已有士卒趁夜色散逃。” “大王,布可率千人勇士斩杀逃卒,以做阻止!”季布请命道。 项羽苦涩道,“纵是追回,其心不可战, 有劣于无,由其去矣。”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霸王项籍临危拜大司马, 钟离眜选左膀右臂阻汉 小标题:钟离眜任大司马留阻汉联军,项羽引精锐急走欲渡淮水 “臣,斗胆一谏!”激烈交战之际很少开口说话的武涉突然开口说话了。 项伯见是武涉开口,非常恭敬引其上坐请他为楚出计策。 自从范增去世之后,项伯非常残酷的发现楚营中 能够为楚尽心出谋划策的谋士越来越少! 或许有但亦不敢言,见楚失势或闭口不言保命,或已离开。 这武涉就是当初去齐地希望说服韩信叛汉为楚的使者, 虽然没能成功,但是他的才华还是非常厉害的。 项羽见项伯如此对待武涉, 也知道现在楚营能出谋划策的人也只有武涉了, 于是非常恭敬的请教道,“请先生教我,如何能够突围保楚。” 武涉诚恳的说道,“以大王的军威和谋略,纵是陷入这种困境, 也完全可以反败为胜, 再造固陵之战,彭城之战的辉煌! 但主要是受困于粮尽, 而兵力的话与当年大王率精锐铁骑由齐地杀回楚地, 回救彭城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以来,楚军最大困境乃粮草断绝, 兵力又得不到补给。 当务之急大王非与汉军进行决战, 而是寻求突破口突围, 到淮南甚至江东去寻找补给的立足点! 而这里只需选一位可堪大任之大将, 阻止汉军南下或者追击即可。” 武涉的话意已经很明显了,说得是冠冕堂皇, 其实就一个字儿逃! 项羽自然听出了武涉的话里有话, 面对各诸侯军的联合围剿, 连续硬拼已不现实,的确需要去寻找喘息的机会。 去江东吗,那是自己曾经兴起之地,根基尚在, 只是刘邦会让自己去吗。 如果因此给江东父老带来灾难,那真是愧对父老。 当初八千子弟随我征战天下,谋取前程, 如今灰溜溜回去吗? 项羽想了想,这淮河之南,除了江东会稽郡, 在南边还有两个王没有明确去向, 或许还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在项羽看来,过了淮河往南走,就是南方, 只不过又因江水(长江)而分江东和江西。 只不过这和后世以河水(黄河)一分为二不同, 在现在看来黄河以南就是南方。 南方目前还有两个王,一个是被他封为衡山王的吴芮, 一个是他封的临江王。 临江王很明显还没投汉, 衡山王自遣将跟随汉王后都没收回, 还派遣儿子前往汉军, 虽然自己没亲临前线, 可意喻明显。 可先找临江王,修养之后,再威服衡山王, 一旦时机成熟就可以继续反击汉王, 进而一步步夺回自己的失地。 思来想去,项羽觉得可以南下到南郡临江王那里做个喘息! 即便只是获得少许的粮草,就能扭转战局,乃至死地而生。 心中有了计策,不似先前那么慌, 也暂时忘却虞姬之死的悲痛, 可转眼又愁自心中起, 项羽无奈叹息道,“如今汉、齐、梁三支劲军围困于此, 岂容孤率楚军全身而退呢, 为之奈何?” 武涉继续道,“其一,可遣一猛将牵制住汉军,令其不能速追楚, 便可全身而退,其将只需牵制,不必硬拼足以。 其二,再选一善守之将断后,确保大王南渡淮河, 寻立足之地,再造大楚之威。” 闻言,项羽默默点头,扫视帐下众将, 帐下诸将皆默默低头,一时间出现了冷场。 此时钟离眜迈步而出,“臣愿意留下牵制诸侯军。” 项羽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发现目前帐下能独当一面的, 且战力不俗的也只有钟离眜了。 项羽心中复杂,想当初军中流传范增、钟离眜、周殷的流言蜚语。 自范增死后,他每每回想,才发觉中了汉离间计,懊恼不已, 如今周殷也叛变了, 跟在身边的也只有钟离眜了。 如果再不重用钟离眜,这尽失天下就在眼前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再重用,是否为时已晚。 思虑至此,项羽下定决心道,“楚之存亡皆系钟将军, 今日起拜为大司马,总引四万精锐,并节制其他诸将军, 共阻汉军南下。” 钟离眜一听微微一愣,先是大司马这个军职空缺很久, 自龙且、曹咎、周殷之后,这大司马就一直没再认命。 初期,项羽封三位大司马,分管不同方向,等于三个诸侯协助项羽共同治理西楚大地。 周殷任大司马主持南方军政,龙且任大司马掌管泗水郡(京师)及鲁地军政, 曹咎则掌管大楚的西边。 由于当时天下大封后,各地并不安稳,时不时会冒出反叛, 为震慑一方项羽任三个大司马,另外两个为临时。 特殊时期常授予某大将为三公的要职,做临时调度用,比如后面要提到的的灌婴。 项羽本想等到天下安定后收回来,只任一个大司马, 其余以上柱国和柱国来任命。 可没想到死的死,叛的叛。 如今不得不再次临危受命,希望可以扭转战局。 钟离眜心中也在寻思,自己跟了项羽这么久,几次威胁到汉王刘邦的性命, 汉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不在楚谋生,还能去哪里。 如今项羽给自己这个大军职,钟离眜多少有些感慨,想想那几位, 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道,“大王,臣定不负嘱托,必死战阻汉军。” 项羽心中一暖,吩咐道,“不必以死拼命,只需拖住即可, 待我安营落定,大司马可南下与我汇合。” 钟离眜道,“诺!” 项羽将精锐分三万予钟离眜,钟离眜在诸将中又选陈公利几和令尹灵常来配合。 项羽心道,“钟离眜果然老辣,知道利几兵马多武卒,善守城。 令尹本部人马彪悍,且本人又擅长后勤补给等军政, 真是找的好帮手。 左膀右臂!” 再加上钟离眜本部人马和其他诸将,共有五万兵马。 项羽在垓下用兵折损掉两万,如今只有精锐五万,便率领五万兵马向东南撤离。 季布、恒楚为左膀右臂,协助项羽向东城方向进军。 项羽兵马一动,便有数骑斥候快马加鞭向汉营而去。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项籍败走东城,诸侯各怀心思 小标题:项羽败退诸侯心思乱,留守楚将战降难再定 连绵不绝的汉营中,数骑飞奔不同阵营。 有的奔向刘邦阵营,有的奔向韩信阵营, 有的奔向彭越阵营, 还有的奔向英布、周殷、卢绾、刘贾阵营等。 在汉王刘邦的大营内,此刻正在一番激烈的讨论。 以张良、陈平为首的文臣智囊认为, 此刻当立即追击项羽。 不过此时跟在刘邦身边的武将, 以吕泽为首,却认为其中有诈,小心项羽以此引汉王追击, 欲擒首破局。 吕泽主张即便是追击,汉王不可亲自引中军追击, 当命韩信、彭越、黔布等追击。 此时在韩信的阵营中却是另一番秘论, 韩信和李左车在紧急秘论。 李左车道,“此次项羽撤退,乃败退,非策略式撤退, 可追击,不追则剿项之功旁落。” 韩信则犹豫道,“不追放虎归山,此责非信可担当, 可亲追之,项王乃旧主,不忍见诸将士分其身。” 李左车道,“可遣将追之,汉王虽允大王之事, 可灭项之功难免令其有变故。” 同时在彭越阵营亦是如此, 彭越犹豫道,“项王败退,战力犹在, 触其眉头,必有重大损失。” 彭越用一种询问的眸光看向麾下大将扈辄, 扈辄也寻思道,“追肯定要追,可不益追在前, 不追,其灭项之功旁落,对彭兄不利。” 彭越道,“扈弟之言,莫非自有人打头阵。” 扈辄点头,“亦可防止项王有诈。” 与此同时在英布的营帐内, 英布、周殷、卢绾、刘贾四位正在密切商谈。 英布道,“以我对项王所了解,其虽败退然战力犹在, 此时追击灭项其反扑之力最甚。” 周殷看了看卢绾,示意汉太尉发表下看法。 汉太尉卢绾则道,“灭项乃汉王所志,楚汉相争多年该结束了。” 刘贾亦道,“虽为硬骨,亦需敲碎。” 英布道,“益追在前乎?” 卢绾道,“且看汉王之令,追者之将早有定数。” 英布点点头。 此时在韩信大营里,韩信陷入了短暂的困惑当中。 追一定是要追的,汉王已经下令,“遣将速追!” 只有四个字,可是让谁追, 这里面牵涉的似乎比较复杂。 可战绩稍纵即逝,容不得多想。 李左车则道,“大王,不宜遣心腹之将, 汉王麾下将车骑者,可遣。” 韩信道,“先生所言,甚得韩信心, 汉将灌婴可遣之。” 韩信便下令道,“诏令灌婴以御史大夫兼领齐车骑, 共追项王。” 这道命令下去后,灌婴率齐、汉铁骑(实际上基本为大汉铁骑, 现如今齐铁骑亦是汉军演变过来),直追项羽。 途中几乎不休息,终于在东城截住了项羽的退路。 与此同时,刘邦率领汉军主力也准备向东城而来, 韩信率领齐军也是非常合适的来到东城。 至于彭越、黥布、刘贾、周殷在牵制钟离眜、利几等军。 在这个寒冬腊月时节,本是待在暖火的地方, 打仗本是艰辛之事,可现在让钟离眜、利几这支留守之军, 更加难受的是有人叛变了。 钟离眜震惊,内心恐惧, 一丝凉意不知从何处生发,直接蔓延全身。 钟离眜一时间变得沉默,倒是利几后怕道,“灵常, 大楚令尹,大王委以重任,岂可叛变? 何以叛变?为何叛变!” 其实说到这里,利几比谁都清楚,如今大楚势弱, 叛变也能理解,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固陵之战还把汉王打败,天下事还难说, 可才个把月的时间,西楚已经势弱至此。 钟离眜终于开口道,“可知项王在何处?” 利几心中一颤,这话其实问的很玄妙, 如果项王不知去向,或者说生死不明, 就像当年的陈胜一样, 那么再坚持下去就没意义了。 利几道,“汉围困甚急,战道已断,不知项王何在。” 钟离眜虽然知晓得知项羽目前的情况很难, 但闻言还是心神一震, 头脑发晕,险些站不住。 钟离眜再次陷入沉默, 利几问道,“钟大司马,明日作战计划可有指示?” 钟离眜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明早再做商议,今晚养精蓄锐。” 利几点头称诺,离开钟离眜的大帐。 走出钟离眜的大帐,一阵冷风吹的利几直哆嗦, 大脑也瞬间清醒,“养精蓄锐做什么? 送人头吗?” 骑上战马,快速回到自己军帐中, 一些将吏都在煮酒候着。 “陈公,情况如何?” “陈公,我听闻项王战败而逃?” “陈公,我等能挡住诸侯联军否?” 一回到帐内,兄弟们就开始问东问西, 还有就是弥漫着消极的情绪。 利几苦思了一会,便道,“诸公以我为兄长否?” 这些将吏皆斩钉截铁道,“为兄长马首是瞻。” 利几道,“既然各位如此看得起, 利几在此道个肺腑之言。” 诸将吏皆洗耳恭听的样子。 利几道,“西楚大厦将倾,诸兄弟各奔前程兮, 愿追随者,可与我共投汉,谋立足之地。” 诸将吏或略惊,或立刻回应,或言早该如此。 无不愿意追随利几。 于是连夜利几和几个要好的兄弟, 带着数百人就逃了。 翌日清晨,钟离眜坐在帐内, 等待着利几和诸将的到来。 帐外则是朔风呼啸,始终不见利几的到来, 钟离眜心中苦水上涌,“莫非,我钟离眜亦要逃亡。” 此刻的钟离眜内心颇为复杂,“想我钟离眜自举兵以来, 身经百战,更是屡次败退汉军, 甚至击汉王危命之间,为楚将何等风光, 可如今又能逃向何处?” 思来想去,钟离眜也想不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自己作为西楚将领曾给汉王带来巨大损失, 汉王若得天下,何处安身。 思来想去,钟离眜在内心还是期望项羽能化险为夷, 重整旗鼓! 随着灵常和利几的叛变,留守阻击汉军主力为 项羽东撤争取时间的楚军,开始溃散。 很多楚兵都逃入利几和灵常带走的军队中, 使得利几、灵常可带着一支数量可观的楚军投降大汉。 刘邦非常开心,亲自出迎,拉着灵常、利几走入汉王大帐。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汉铁骑骁将怒追霸王,一代英杰将落幕 小标题:灵常利几献计刘邦,灌婴分兵急追项羽 刘邦带着无比欢迎的笑容,将灵常与利几请到了酒案上。 刘邦举爵道,“请,两公为苍生而弃戈竖矛,我甚感二位大义。” 灵常看着眼前的爵,还有盛饭的簋,心起波澜,“居然给我用的是六簋,这待遇果然不同, 汉王大气。” 灵常看向利几,正好四目相对,他从利几的眼中看到了光, 这是感觉走对路的喜悦。 尤其是利几,心中也是波澜,“我在楚地位远低于灵常, 可在汉营,我所使用的器皿规格居然和灵常相同,仅次于汉王,果然……” 利几自然知道眼前盛饭、酒的器皿代表了什么, 他熟知周礼,知天子用九鼎八簋, 诸侯用七鼎六簋, 卿大夫用五鼎四簋, 士用三鼎二簋。 眼前他利几用的正是六簋,这是把他当诸侯看待。 刘邦如此一款待,最先按耐不住的是利几,请功道,“汉王,臣有一计可破钟离眜军!” 此言一出,灵常心中暗叹,“这利几速度果然快。” 刘邦则非常喜悦,此时韩信已经派遣灌婴率车骑追击项羽军! 留守的楚军却阻挡刘邦中军亲自追击,刘邦由于先前有过数次吃亏, 不敢贸然进军,即便韩信已经指挥诸侯联军大破楚军,项羽也败走东城,可刘邦依旧很谨慎。 面对留守的钟离眜,刘邦心里恨的牙痒痒,没少吃钟离眜的亏! 故而利几率先开口献策,刘邦自然欢喜! 只听利几道,“钟离眜军此时因我二人归汉, 军心涣散,且其所在营地有一薄弱处!” 说到这里,利几看向灵常,灵常会意道,“大王, 钟离眜军近日粮草吃紧,且护甬道之军近日松懈, 可火焚粮道,进而大破之!” 灵常向刘邦提议,他和利几为前锋去攻击钟离眜, 刘邦内心非常喜悦,表面则是以赞赏的语气答应二者的请求。 与此同时,灌婴率车骑已经快马加鞭在追击! 灌婴正在纵马而奔时,忽见前方速度变慢, 便对传令使道,“速去前方查探,为何行军变缓。” 片刻间,斥候快马回报道,“禀将军,前方冯将军与楚军苦战, 暂不得前进,故而滞留。” 灌婴略微思索道,“传令,命冯骑将继续与楚厮杀, 前方华毋伤车司马继续分兵追击。” 灌婴话音一落,左校尉李必则提醒道, “将军,此时分兵追击,恐中军薄弱, 且项王一向勇猛,恐有变。” 这话李必说的非常含蓄,意思是此时分兵追击, 有风险,因为项羽太勇猛了,如果被项羽盯上恐有危险。 灌婴眼神非常的锐利,也很清澈, 没有丝毫的犹豫,“楚势已去,需急追, 方不给项王喘息之机,否则吾等必为其所累, 胜负难料,吾等车骑不能与诸侯联军相比。” 灌婴的意思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旦让项羽喘过气来,就难说了, 毕竟诸侯合兵才勉强战胜项羽。 灌婴斩钉截铁的决定分兵追击, 李必和骆甲便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的中军行军又受到了阻挠, 这次灌婴便不再排斥候去探查, 而是直接命令项襄留下继续与楚军交战, 改戴野为车骑前锋继续分兵追击! 如此三番五次,灌婴为了不给项羽喘息之机, 他竟大胆共兵分五路。 或许是楚军也害怕分兵太多致使项籍中军会有危险, 所以楚军分兵了五次之后, 就再也没有分出去留下来阻挡他前进。 东城,在冰雪覆盖下,那巨大的城墙仿佛是无法越过的天堑。 寒风刺骨,雪花飘飞,各种兵防设施还尚未来得及设置, 汉旗便飘着红压了过来。 汉军没有立刻攻城,而是等到后面的车骑军逐渐回合, 这才开始摆兵布阵,准备攻城。 城头上的楚将季布看到一片红,心惊,急忙报于项羽。 项羽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已经飘红的汉骑,心下有点乱。 项羽只好询问还留在身边的唯一谋臣武涉,“汉骑追之甚急, 败势渐长,楚军畏惧,为今之计,可有良策?” 武涉想了想示意项羽屏退左右,项羽会意, 屏退后道,“武君请说。” 武涉道,“如今汉骑追急,渡淮水向南已不可取, 且淮南二王立场难说,臣知鲁地忠于大王, 且靠近齐地。韩信虽与汉王共击楚,然终究非一心, 他日必有连齐再起之机。” 项羽点了点头,“只有如此耳。” 于是项羽给公杲秘密下令,“将军速去鲁地,告之鲁地, 我项羽将王鲁地。” 公杲得令,秘密引兵北上暂且不提。 项羽下令项声、季布出城战灌婴军,项伯、项庄出城监战, 项羽则独率一军寻找机会,准备突围而出。 灌婴命冯敬、华毋伤战项声、季布, 项声、季布战不利,被斩首数万,楚军畏惧。 项羽亲战灌婴,汉军不利,李必道,“项羽甚勇, 不可近战,当以车步长矛军困住项羽,方可擒杀。” 骆甲亦道,“项羽之锋不可硬挡,当耗之,分而剿之。” 灌婴遂错其锋芒,项羽得空突围而出。 趁项羽突围,楚军群龙无首时, 灌婴遂命李必、骆甲率诸车骑围剿楚军, 后统计斩首八万余。 至此项羽可战之兵十万所剩无几。 与此同时,灌婴又道,“何将愿随我追之。” 郎中骑杨喜、郎中骑王翳、郎中杨武、郎中吕胜、骑司马吕马童, 这五位率先出列,于是随灌婴追杀逃窜的项羽。 项羽一路向乌江而去,欲渡乌江回江东, 准备借由江东收拾兵马,向鲁地安家。 灌婴追之甚急,途中数次交锋, 待项羽接近乌江时,还有几十骑。 项羽迷路,此时不知该向何处,见一田父,道,“老汉, 何处可通大道。” 走小路最是麻烦,兵马不能展开, 且道路难走,容易被追上。 这田间一老父见项羽人猛马大, 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态度有些傲慢, 知道是位将军,不敢得罪,便指向一处,“向左, 可出。” 项羽拨转马头立刻拍马而走,没有一丝感谢之意。 后面骑兵也是瞧了一眼,便跟上项羽。 不一会,一沼泽出现在项羽眼前, 项羽长叹一声,“天要亡我啊。” 后面的骑兵其中一位就是项庄, 他怒道,“待我回去斩了那田父贼子。” 项羽制止道,“此乃天亡我,管那田父何事?” 此时项羽自然不知道那田父也在感叹,“出此田间,需用船, 可惜,可叹。”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霸王军中斩汉将,身言天亡非战罪 小标题:霸王末路怨天亡己,灌婴酣战分兵复围 是啊,路虽有,却需船方可渡,当命运捉弄,又为之奈何。 除那五位紧随灌婴追击外,当知晓刘邦曾下过重赏令, 眼看这五位率先出列, 其余诸将尉都争相追击, 早就忘记项羽曾是个多么可怕的杀神了。 估计多半在想拼了老命也要为子孙后代搏个功侯之家。 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寒风依旧很刺骨,但却吹不散内心求功名的火热。 骑马的嫌马儿慢,善于奔跑的,把盔甲都丢了, 只扛着长戈,抱着刀剑奔跑。 一辆战车原本是甲士三人,一个御手驾车,两名甲士分站左右, 并配有骑兵和步兵,配合协同作战。 此刻为追击项羽获得一劳永逸的封赏,非常时期有了非常做法, 车上挤了四五个人。 终于在冰雪交加的黄昏时分,追上了只剩下几十骑的项羽。 项羽看着汉军源源不断的向四周包围而来,对身边骑兵道,“呜呼…… 我项羽自起兵至今八年了,身经七十余战, 凡是挡路者皆被我击破, 凡是被我攻击者没有不服者, 昔年大秦悍将皆跪服,何曾有此大败, 这才称霸天下。” 说到这里,他长叹口气,“不曾想今天我项籍竟困于此, 这一定是上天要亡我,岂是战败之罪。 天无二日,此乃天存刘也。 今日固然一死,我愿为诸君快战, 定三胜为诸君溃围而出。 待诸君出围而走,便知籍言非虚,非战之罪。” 此言随风若有若无的飘到汉军中, 被郎中骑杨喜隐隐约约听到,心中微惊,“项王此言于垂死中鼓舞士气, 恐有一场恶战,不可迎其锋,需其力竭再图之。 那四位都在蠢蠢欲动,该进该退难说。” 就在杨喜琢磨的时候,项羽的眸光盯向了一方, 淡然而坚定的说,“且看,我为诸君杀一汉将。” 仅有的几十骑被项羽分为四队,居高临下面对四个方向。 项羽夹马疾驰而下,猛然大呼,声震天地, 雪花似乎被这股声浪卷的不由自主随项羽奔赴沙场。 骑马立在中军的灌婴,静静的看着杀下来的项羽。 其余三处也响起冲杀声。 灌婴稳如泰山,静静等待时机,这次是正面和项羽厮杀,大意不得。 不过连孤傲勇猛的龙且都死在他带领的汉铁骑下, 灌婴早已身经百战,非昔日可比。 可其他汉骑兵却无法保持镇定。 在慌乱中,早有骑士被项羽率先一枪刺中挑起。 项羽此次冲击是为杀一汉将,他早看到灌婴的穿戴与众不同。 只见灌婴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身披战甲威风凛凛, 手持蚕丝枪。 如果仔细看的话,此枪银色枪头, 乌色枪杆,手握之处有蚕丝缠绕。 银枪尖在大雪之中尤为寒芒点点! 如能将此将斩杀,项羽料定汉军一定大乱, 这样就能为剩下的将士杀出个血路。 近在咫尺,灌婴才下达命令, 战车上的弓箭手放出了密集的箭雨。 一杆霸王枪被项羽舞动的像是旋风, 将从天而降的箭雨挡下,不是被枪劲之风带偏, 就被枪身挡下,余下的即便射在战甲上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项羽勇猛不愧是冠绝天下, 但项羽身后的骑兵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一会就身中数箭,虽然不致命,但流血痛啊, 好在他们在项羽的带领下已经杀红了眼, 早就热血沸腾抵消了箭伤之痛。 项羽枪出如龙,直接杀向灌婴前排的两名骑兵, 但这两名骑兵似乎被项羽给震慑住了, 完全忘了挺钺阻杀! 一旁手持杨家枪的杨喜大喝一声,“挺钺阻杀, 为何发愣!” 在杨喜的大喝声中,这两名骑兵才回过神, 欲挺钺阻击已经来不及了。 项羽乌骓马则奔跑如风似踏云, 这匹踏云乌骓果然是马中之王, 迅猛很是匹配项羽,早就一跃而起, 一蹄蹄翻一骑兵。 项羽的霸王枪迅速靠近灌婴,仔细看这霸王枪乃虎头龙鳞, 即枪头做虎头状,枪身雕刻有龙鳞。 不远处的灌婴依旧没有动,但胯下战马已经踏地蓄力, 灌婴手里的蚕丝枪也已经蕴含劲力。 恰在此时,同样有一杆枪与霸王枪交锋在一起。 这是一杆豹头鱼鳞枪,使用者正是郎中骑杨喜, 是灌婴麾下猛将之一。 霸王枪如虎啸山林,豹头鱼鳞枪则如闪电迅疾, 如鱼儿在水中一样在生死之间穿梭自如。 这一场好杀,周围的雪花尚未粘身便已融化, 项羽的勇猛终究略胜一筹, 沉重的霸王枪每次都砸的杨喜险些跌落战马。 仅仅十几个回合,杨喜就觉得气喘力怯, 突然间他感到眼前一花,瞬间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在这惊鸿一瞥中,杨喜看到郎中杨武、郎中吕胜两骑, 在那远远的看着,并没有冲上来解救他。 就在他后悔做出头鸟,为他人做嫁衣裳时, 灌婴的蚕丝枪救了他,原来是灌婴没有给其余两路下令, 故而郎中杨武、郎中吕胜在一面没有参战。 灌婴和项羽大战三十个回合,未见胜负,项羽不敢恋战, 更怕车轮战,于是舍弃灌婴杀向另一方。 一枪斩下一将,便纵马而回,趁此良机, 稍稍恢复气力的杨喜又拍马追击项羽。 眼看乌骓马快速奔驰时, 杨喜没想到马背上的项羽猛然回身, 嗔目怒叱,手中的霸王枪闪电般一扫。 杨喜惊恐,急忙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身子后仰, 几乎与马背平行。 此时杨喜才发现项羽不过是虚晃一枪, 目的居然是扫向他的战马。 杨喜的战马虽然也配备了铠甲,但和主将灌婴比还是差些。 马脸上只有简单的皮革护住,结果被霸王枪割裂, 战马受惊,如果不是杨喜马术精湛,差点人仰马翻。 即便如此战马受惊也不如之前好控制, 杨喜不得已随战马后撤。 话说项羽在楚兵眼里瞠目一叱吓退杨喜后, 便回到楚兵骑队中,摆摆手势,麾下骑兵会意, 便聚而又散分为三处。 远处的灌婴见项羽入楚队中,不见踪影, 楚兵紧接着便由四处会为三处,便下令道,“分军为三, 不可走了项羽。” 于是汉军再次将楚骑围了起来, 由于汉军还在源源不断赶来,项羽没敢继续耽搁时间, 寻找机会再次飞驰出击,欲溃围而出,复斩一汉都尉。 项羽对其骑兵曰:“寡人之言,如何?” 楚骑皆在马背上,脸朝下,身子前倾, 恭敬施礼道,“果如大王言。”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宝马赠亭长,头颅赠故人无标题章 小标题:霸王豪气成就名门望族,宝马赠亭长头颅赠故人 在众多伏马而言的骑兵中有一位始终跟着项羽的异姓知己虞子期。 虞子期道,“大王,子期愿为大王死战, 以求大王速渡江东以谋再起。” 项羽长叹一声,“寡人已言,此乃天亡非战之罪, 纵渡江东又奈何。况聚兵江东非一日之功, 尚未立足恐汉兵四面而至,徒增江东子弟死伤而已。 天存刘,为之奈何! 勿多言,请项籍为诸公溃围, 各自奔前程去吧。” 诸将士便不再多言,项羽的勇猛如同一只猛虎下山, 如非身经百战之士岂能挡,四面围困总有一处薄弱。 项羽杀出重围,鲜血已经染红战衣, 再看周围追随骑兵,竟然无一人自奔前程, 项羽喟然长叹。 此时此刻,项羽拿枪的手已经有些发抖, 武艺再高强也无法经受住车轮消耗,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项羽心中无奈,“汉兵愈战愈多,难逃一死, 可该如何死乎。” 这个时候项羽忽然听见白色芦苇忽然晃动的声音, 雪花也不规则的舞动起来。 项羽看到一个人走上岸来,恭敬道,“乌江亭长愿大王急渡, 江东虽小,然地方千里,民众数十万,称王足矣。 唯今只有臣有船只,汉军至,短时间没法渡河。” 见有人来救渡项羽,身边的大将恒楚,项氏将领项庄 皆感觉又有一次难得的劝说机会。 他们都知道项羽认定是天亡非战之罪,没有办法再劝, 而且面对重重包围,想逃出去都难, 现在来了船和人,那就有希望。 恒楚正要开口,便见项羽抬手示意, 然后看向这乌江亭长,“天亡非战之罪, 况且籍曾率江东子弟八千向西定天下,奈何今无一人东还,纵使江东父老怜悯我, 尊我为王, 可我还有啥脸面去面对众人,其子不见归如何答复。 即便他们不说,籍内心也愧疚, 请君勿需再言。 船只所载人数不多,愿奔他乡者,速登船而走。” 项羽看向四周,竟无一人肯动,项羽叹息, 忽然牵着自己的战马乌骓走到吴江亭长近前,“我素知公乃长者,我骑此马征战四方已有五载, 所向披靡,常一日行千里,我不忍杀之,愿赐予公。” 项羽此举,乌江亭长感慨万分,其余将士见项王如此,皆下马而战, 不忍胯下战马随自己赴死。 乌江亭长一声叹息,载马而东。 项羽抛下霸王枪,改用楚霸王剑, 看向逐渐靠近的汉兵。 项庄、恒楚护在项羽两侧。 汉军见楚军皆下马持短兵而战, 有些困惑,无一人主动向前,都在等待命令。 这时郎中骑王翳率先主动杀了上去。 在众多汉兵中,项羽是死神,谁先沾染谁先倒下, 可在王翳眼里项羽是曾经火烧咸阳的仇敌。 王翳在马背上舞动长枪杀向项羽,他心里有份自信, 那就是能在项羽枪剑之下走数十个回合而不死。 王翳寻思,既如此就要杀上去,要是等到后面的步军赶到, 组成长戈阵来绞杀项羽,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即便如此,王翳也没有立刻与项羽交上手,而是挡在项羽身前的恒楚。 恒楚持长矛与王翳酣战! 长矛如蟒蛇一般,缓中带急,一旦缠住对手,便以讯而猛的力量摧毁对方。 长枪似毒龙,角度刁钻,力量蓄而待发,一见时机毒龙便要饮血。 两者正战的酣,忽然一支箭羽极速射来,不偏不倚正中胸怀。 恒楚身形一滞,王翳咬住战机,一枪将恒楚的脑袋削下。 西楚的一代虎将就这样落幕了。 射这一箭,决定恒楚被杀的人正是骑在马上的灌婴。 此刻的灌婴没有参与战斗,而是静静观察这最后的战场, 凡是斗争比较激烈的,他都会送去一箭。 项羽那里也送去了一箭,虽然被霸王一剑砍断,但却因此被杨喜刺中了一枪。 杀掉恒楚的王翳撇眼一看,发觉项羽正被数人围攻。 身上已有十余创伤,那鸿门宴要刺杀刘邦的项庄也走到了他的最后。 项羽把项庄身上的长戈砍掉,把他放在了地上, 此刻在他的脚下已经尸积如小山,粗略估计已经被项羽杀死汉兵数百。 望其气势,明显弱了许多,现在再不过去恐怕没自己什么事了。 王翳急忙拍马而去,奈何在围剿中脚下到处是尸身和残肢, 早已不利战马横冲直撞, 于是王翳下马向前。 王翳庆幸自己赶上,来到吕马童身侧。 此时的项羽气势已衰,看着四周的小型尸山,忽然悲从心来,“终究一死耳, 何苦多杀一人,平添家破人亡数。” 项羽此时此刻放弃了抵抗,不愿再杀汉兵,其身侧的楚兵也停止杀戮, 警惕的看着四周, 项羽放眼望去,眼神忽然定在一处。 项羽看向的方向正是王翳和吕马童的方向,“这不是我的故人吗?” 王翳见项羽看的方向是自己这里,有点发懵, 却听身旁的吕马童手指项羽对他说,“这就是项王!” 战到现在王翳自然认得项羽,他的一身穿戴和普通楚兵不同, 但经过吕马童的确认,还是感慨颇多。 王翳知道,眼前这项王的身体能成就侯爵,那是无法抵挡的冲动, 即便是死亡威胁都没有减少多少。 只听项羽突然大笑,然后平静的对吕马童道,“我听闻汉王悬赏我的头颅千金, 封万户侯。 我成全你吧,马童,拿去!” 言毕,横剑抹颈而死。 虽死不倒! 吕马童见项羽真的自刎而死, 送头给自己,反而犹豫了, 不敢立刻向前领头。 王翳见众人不动,心中猜测大家都怕这杀神死而不僵, 王翳心一横,“我有何惧,此人烧掠咸阳,毁我家乡!” 这种思虑也不过是瞬间,王翳便一手持枪,一手去拔腰间青铜剑。 走近项羽跟前,干脆直接丢掉长兵, 以青铜剑直接割掉了项羽的脑袋。 鲜血喷出如雨下,那屹立不倒的霸王尸身才轰然倒下。 此刻血阳西下,使得乌江岸这片战场更加血红一片。 雪花和冷风很快将无头的项羽尸身冻住,不再喷血。 其余诸将士这才从愣神里走出, 分抢项羽的尸身。 杨喜庆幸自己身上有短剑,砍下左腿,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分一下, 杨喜不介意把想打自己注意的汉兵给砍倒。 杨武在自己的努力和凶悍下,得到并守住了项羽的右脚, 吕胜则在自己的勇悍下打退几个不长眼的,才获得项羽的左臂。 最后从愣神里反应过来的是吕马童,项羽说要赠头给他, 让他一时间有点恍惚,也没敢第一时间上去, 手脚慢了点,只是分了剩下的零碎骨肉。 这一刻吕马童内心非常复杂, 冷风吹着他,他还仿佛能听到当年他和项羽的对话, 脑海里还有着那无法磨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