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北极圈了,你让我继承皇位?》 第1章 天崩开局? 大庆,宣政殿。 殿内两侧的文武百官,淡漠地注视着跪在殿中的那道身影。 “六皇子,你倒是解释啊,陛下还等着呢!” 龙椅旁的老太监焦急地询问。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六皇子李彻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说我以巫蛊之术谋害太子?此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太监侧目望了身旁的皇帝一眼,看到对方依然面无表情,便硬着头皮继续问: “那从你房中搜出的木偶人,你又作何解释?” 李彻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龙椅之上的那位帝王。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堂堂开国皇帝,将整个朝堂和天下都掌控于股掌之间的帝王,会轻信这种无稽的巫蛊之言? 父皇让自己来这大殿之上,根本不是想听自己解释......他是想要自己死啊! 父子之间,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这里,李彻的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虎毒......尚不食子呢。” 他喃喃自语着,身体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量,支撑着跪得僵硬的身体站起。 离得近的朝臣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低下脑袋,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目光扫过殿内一张张冷漠的面孔,李彻目光空洞。 有心人的诬陷、亲生父亲的猜疑、亲兄弟间的手足相残,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 李彻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 视线,移到大殿的柱子上。 “若有来世,宁做田舍郎,也不愿再为帝王之子!”李彻眼眶通红,沙哑的嗓子低吼出声。 周围的大臣原本看到六皇子站了起来,纷纷向他投去目光。 随后就看到,李彻用尽全身的力气起跑,将头狠狠地撞向那坚硬的朱色支柱。 速度之快,连在场的武将都没反应过来阻拦。 分明是存了求死之志!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李彻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倒在大殿上。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殿下!” “不好,六皇子殿下自尽了!” 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大臣们纷纷上前,围在李彻身旁,却无一人敢接近。 而此时,龙座上的那道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皇帝缓缓站起身,目光睥睨地俯瞰着李彻的尸体。 他的眼神淡漠,仿佛在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而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御医何在?” 身背药盒的御医急匆匆走上前,手指放在李彻鼻子下探了探,又在脖子的脉搏上摸了摸。 “陛下,六皇子殿下,薨了。”御医跪倒在地,脑门死死贴在地面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脸上也出现一丝复杂之色,但瞬间便消散不见。 无论皇帝喜不喜欢,这个时空的六皇子已死。 而此时,另一个时空的李彻却恢复了意识...... 嘶—— 头好疼。 李彻感觉脑子痛得像是刀子绞,杂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撑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这是哪?大庆帝国?李彻,他也叫李彻吗?堂堂六皇子,竟然被逼死在宫殿外,这亲爹够狠心的啊。’ ‘不对,这李彻已故的母妃是前朝公主?身上背负两朝血脉,这还敢替前朝遗孤求情,又傻又圣母......’ ‘平日里待人和善,甚至在宫中有‘贤王’之名?嘶......这buff叠满了啊,你不死谁死?’ ‘太子突然病重,随后就在原主房中搜出诅咒用的木偶人,这是异世版本的‘巫蛊之祸’啊?’ 强忍着疼痛消化完脑海中的记忆,李彻顿时有些恍惚。 穿越到平行时空的古代王朝,成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开局就被皇帝老子活活逼死? 妥妥的天崩开局啊! 高强度工作果然要不得,自己才二十多岁,就这么猝死了? 自己的团队刚刚在东北发现的新矿了,那可是一个妥妥的富矿,如果能成功开采,没准今年就能转正成正式勘探员。 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趴着?等太监把自己的尸体拖走再脱身? 我就是一个理工男,宫斗什么的真不擅长啊! 就在这时,台阶之上,大殿中的皇帝开口了。 “黄瑾,去宣旨。” “喏。” 皇帝身后,老太监面色沉痛地缓缓走出,手中紧握着一卷黄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太监走到六皇子的‘遗体’旁,展开手中的黄绢。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六皇子天资聪颖,德才兼备,今封六皇子李彻为‘宁古郡王’,掌山海关外之地。无圣命不准入京,钦此!” 听到老太监黄瑾抑扬顿挫的宣读声后,周围的大臣们纷纷死死低下脑袋,掩盖住震惊的神情。 陛下......有些太狠了。 人都已经死了,这才给六皇子封王。 这分明是不想背上逼死亲子的骂名,这才出此掩耳盗铃之策。 他甚至没用追封二字,这样史书上就不会记载庆帝逼死亲子。 而会说六皇子行巫蛊之事,帝不仅没有责罚,反而封其为王。随后六皇子羞愧难忍,遂自尽而亡。 封的还是宁古郡王? 山海关外,宁古郡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流放前朝遗老和重犯的地方啊! 虽然名义上归大庆所有,但实际上却是大庆和蛮族之间的缓冲区,那些蛮子动不动就会南下劫掠一波。 老太监恭敬地将圣旨合上,走近了几步。 看着地面上的六皇子,那张和善的脸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微微躬身,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六皇子殿下,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你不是喜欢给那些人求情吗?那就去和他们团聚吧!” 老太监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真挚的哀恸之色。 他弯下腰,刚准备把圣旨塞进六皇子手中。 突然! 一张覆满血液的手猛然抬起,在老太监呆滞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那道圣旨。 李彻的脑袋缓缓抬起,鲜血顺着头颅流淌在他的脸上,显得整个面孔狰狞无比。 他的嘴角咧开,眼中闪烁着森森精光。 “哪?你说封我去哪?” 老太监浑身瘫软,脑子已经不转了,下意识回道:“山、山海关外,宁古郡。” 攥着圣旨的手猛然向后一拉,像是怕对方反悔一样,将那道圣旨紧紧护在怀里。 “儿臣李彻…不,宁古郡王李彻,接旨!” 李彻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山海关外,宁古郡? 那不就是后世的东北吗?! 这道题我会解啊! 第2章 儿臣来此造反! 满朝文武皆目瞪口呆。 这…没死? 距离柱子最近的一位大臣下意识看向李彻刚刚撞的柱子。 柱子上面,有一处清晰可见地凹了进去,上面还沾有点点血迹。 这力道……没死? 刚刚查看过李彻情况的御医瞬间吓瘫在地上。 他能感受到,皇帝森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六皇子殿下是活过来了,自己的九族怕是要没了! 李彻握着手中的圣旨,心中的兴奋怎么都按捺不下去。 他本来是想趴在地上装死的,但听到宁古郡就在山海关外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山海关外,东三省,那可是一块宝地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对那里熟啊! 作为一名矿产勘探员,李彻对那片土地的每一处矿产地都熟记于心。 原主这家伙在朝堂上毫无根基,都被逼到一头撞死的地步了。 自己再待在京城早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跑到东北去,猥琐发育起来。 “彻儿,你可有恙?” 皇帝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李彻这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大殿最前方的那位帝王。 只是看了一眼,李彻便觉得一阵恍惚。 只能说,不愧是开国皇帝,这气场和压迫感拉满了。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坚毅,眉头微微蹙起。 眼神深邃而犀利,不怒自威,只需轻轻一瞥,便能让人感受到他那不容置疑的权威。 “儿臣,还觉得有些头晕。”李彻捂着脑袋。 “去太医楼让御医诊治一番,随后来养心殿见朕。”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 “儿臣遵旨。” 李彻将圣旨往怀里一揣,转身向殿外走去。 听到皇帝的命令,趴在地上的御医顺势站起身,扶住李彻向外走去,想要趁此机会蒙混过关。 李彻倒也没准备揭穿他,当个御医也不容易,再说人家其实也不算是误诊。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皇帝冷漠地说道:“庸医,救护不利,该当何罪?” 李彻感觉扶着自己的手猛然一抖,然后只听‘咕咚’一声。 再一看,那御医已然一个滑跪倒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瞟了他一眼:“斩了,抄家,全家流放宁古郡。” 李彻:??? 不是,都不装了吗?搁这跟我演示宁古郡的正确用法呢? 看着瘫软在地的御医被两个甲士拖走,李彻好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事……还不算完呢。 皇帝暂时没动自己,是因为已经当着百官的面封自己为王。 君无戏言,哪怕他的权势再重,也不可能当众变卦。 但是,巫蛊之事还没说清楚,杀机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里,李彻心中的兴奋被危机感所代替,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周围的大臣纷纷避开,如同躲避瘟神一般。 。。。。。。。 太医楼中的御医诊治了一番,确定李彻并无大恙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李彻循着原主的记忆,来到皇城中的养心殿外。 禁军通报过后,黄瑾很快就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李彻一眼。 “六皇子殿下,陛下召见。” 李彻看都不看这老阉狗一眼,目不斜视地向殿内走去。 这老东西不是好人,是谋害原主的罪魁祸首之一。 养心殿是庆帝处理政务的地方,里面的装修并不奢华,甚至有些朴素了。 庆帝一朝并无奢华之风,相反他还很推崇勤俭节约,就连大臣们的俸禄都节约到了极致。 刚刚进入大殿,李彻就感觉到一道颇具威慑力的目光,直直射了过来。 大殿中央,桌案之后,庆帝用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细细打量着自己的第六子。 “儿臣,见过父皇。”李彻上前行礼。 庆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彻。 李彻也平静地和他对视。 庆帝看到李彻居然不再躲闪自己的眼神,心中顿生一种诧异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李彻有些陌生,陌生到连自己都有些看不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李彻感觉自己的胳膊微微发酸时,庆帝才淡然道: “李彻,你可知错?” “儿臣不知。”李彻趁机放下发酸的胳膊。 庆帝眯着眼睛看向他:“那你可知,朕叫你来这里做什么?” “儿臣也不知。”李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儿臣来此,是来造反的!” 庆帝瞳孔猛缩,一直淡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你说什么?” “儿臣说。”李彻再次拱手,大声重复道,“儿臣来此,造陛下的反!” 第3章 李彻的反击 寂静。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连下跪都忘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御案下方的那道身影。 刚刚六皇子说什么?造......造反? 六皇子莫不是刚刚磕坏了脑子,失心疯了? 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处决的文臣勋贵何止数百人,个个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哪怕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敢在陛下面前声称自己要造反的。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站在皇帝身后的黄瑾。 “大胆!宁古郡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黄瑾跳将出来,将庆帝护在身后,“以下犯上,妄图谋逆,你已有取死之道!” “我自然知晓。”李彻面不改色地看向庆帝: “儿臣欲要造反,特来禀告父皇!” 而此时,庆帝已然从错愕中恢复了过来,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黄瑾: “朕明白了,你想借此疯癫之举,向朕表明自己撞坏了脑子?” 听到皇帝的话,李彻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这位庆帝绝对是帝王心术修练到满级的人物,装疯卖傻在他面前根本不管用。 好在自己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装疯。 “儿臣头脑清醒的很,并无半点疯癫,所说之话更是句句发自肺腑!” “好。”庆帝怒极反笑,“你仔细说来,朕倒是要听听,你要如何造朕的反!” 李彻腰杆挺直,尽管心中怦怦乱跳,但他依旧让自己冷静下来。 “儿臣准备勾结前朝余孽和世家,纠集刺客、死士行刺父皇。” 李彻一本正经地述说着,仿佛他真的准备造反一样。 “哼。”庆帝冷笑一声,“帝都内的前朝余孽已经被朕杀干净了,仅剩的那些小鱼小虾翻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世家,就以你目前的状况,哪家敢和你合作?” 李彻继续说道:“那儿臣便去封地召集前朝遗孤,组建一支军队攻破山海关,打到帝都来。” 听到李彻的话,庆帝脸上不耐之色更深。 “宁古郡的确有几万前朝余孽,但他们连生存都困难,指望他们组成军队?” “更何况,你当朕的山海关是摆设吗?” “山海关乃是天下第一雄关,非二十万大军不可破,就凭你?!” 听到庆帝反驳之语,李彻面无异色,继续说道: “既如此,儿臣可游说太子殿下和诸位藩王,群起而攻之,逼迫父皇让位。” “太子?”庆帝面露不屑之色,“太子权柄掌握在朕的手中,朕说谁是太子,谁就是太子!” “而且太子本就与你有间隙,你还指望他和你联手?” “至于那些藩王,你当朕手下的锦衣卫是摆设不成?” 李彻沉默不语。 看到李彻没话说了,庆帝目光狠厉地看向他: “现在你告诉朕,你拿什么造朕的反?” 面对庆帝那有如实质化的威胁目光,李彻抬起头和他对视。 似乎是引起了这副躯体的共鸣,李彻眼眶微红,身体微微颤抖: “是啊,儿臣这样的人,拿什么去造陛下的反呢?” 庆帝猛然间愣住了。 是啊,李彻面对的情况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他拿什么去造反呢? 庆帝终于明白,一向温和隐忍的老六,为什么突然语出惊人了。 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表明,他李彻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既然他没办法造反,自己又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 就因为他身上有着前朝皇室的血脉? 自己确实仇恨前朝皇室,此仇不共戴天。 那是因为,前朝炀帝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弟,灭了李家半个宗族,就连李家祖坟都没能幸免于难。 可是,这仇恨真的要算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吗? 庆帝沉默不语地看着面前的李彻。 李彻长相俊美,不像自己,反倒像他的母亲...... 那个温柔娴熟、柔情似水的女子。 她也是这样,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只会默默忍受,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容。 庆帝的追忆被李彻悲愤交加的声音打断。 “儿臣今年十六岁,比儿臣小的皇子都封王了,众皇子中只剩下儿臣一直在帝都。” “朝堂上下都知道,儿臣不被父皇所喜,就连皇宫中的下人,都不拿儿臣当回事!” “儿臣活着,生不如死!” “既然父皇不喜儿臣,儿臣索性造反,父皇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儿臣赐死,天下人绝不会质疑父皇半句!” “万般错谬都由儿臣一人承担!” 李彻的一字一句犹如道道利刃,狠插庆帝内心深处。 每说出一句话,庆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他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手脚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还请父皇,赐死!” 李彻插手作揖,长拜不起。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庆帝一人粗重的呼吸声。 其他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拼尽全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惊恐交加。 这些话,是自己能听的吗? 而此时的李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没错,他在赌。 赌自己的话能打消庆帝对自己猜疑;赌庆帝对名声在意,不愿背负弑子骂名;赌庆帝对亲情还有一点点的重视......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庆帝忽然长出一口气。 一旁的黄瑾顿时心中一喜。 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他就会叫来门外的禁军,将这位不知好歹、倒反天罡的六皇子砍成肉泥! 却听到庆帝幽幽道:“朕倒是第一次知道,你竟有如此好口才。” 第4章 庆帝画的饼 “罢了,起身吧。”庆帝轻叹一声,“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庆帝。 他明白,自己算是暂时过了关,让庆帝止住了杀意。 此刻的庆帝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漠之色: “你可知道,为何朕并无经略关外之打算?” 李彻思考片刻,只回了两个字: “鸡肋。” “鸡肋?”庆帝疑惑地看向他,“何意?”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庆帝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这个比喻秒啊,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不错,关外之地难以控制,即便强行控制了,大庆也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如将暴民、刑徒迁徙过去,充当大庆和蛮夷的缓冲地带。” 庆帝看着与往日完全天翻地覆的李彻,心中突然起了考校的心思。 “既然关外之地如此‘鸡肋’,那朕又为何将那里封给你,让你经略宁古郡之地呢?” 这一次,李彻思考了更长的时间。 这道题有点送命题的意思了。 而庆帝也没有开口催促,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站在那里沉思。 片刻后,李彻抬起头,沉着道:“儿臣大胆猜测,父皇让儿臣经略北地,是为了征讨高丽做准备。” 这一次,庆帝看向李彻的眼神更精彩了。 李彻回答的正确吗? 当然不对!庆帝之所以封李彻为宁古郡王,是以为他真的死了,随意给他封个地,以全自己仁义之名。 李彻的回答虽然不对,但却有足够的诱惑性。 征高丽啊,前朝表面看上去是亡于百姓不聊生,国内起义军四起。 实则亡于炀帝好大喜功,举全国之力征讨高丽国,却落得一个大败的下场,败光了国运。 身为开国之君,庆帝自认为远超炀帝。 炀帝没做到的,自己未必不能做到! 摆在庆帝面前唯一的阻碍,便是山海关外气候严寒,山高路远。 大军最强大的敌人不是高丽军,而是气候和补给问题。 “三年,朕给你三年的时间。”庆帝目露精光,“三年之后,朕若能看到一个能支持征高丽大军后勤的宁古郡。” “朕便封你亲王爵位,你这一脉世袭罔替,永为我大庆东北边王!” “嗝。”李彻在心底默默打了个嗝。 这饼画的,看着就饱了...... 虽然是画饼,但这也是皇帝画的饼,自己该吃还是得吃,不丢人。 “儿臣必当尽力而为!”李彻拱手应道。 庆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李彻的眼神已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既然你已经封王开府,就要有自己的班底。” 按照大庆朝的规矩,李彻既然已经是分封的藩王,哪怕只是一个郡王,也有开府建牙的权利。 开府建牙,就是可以在封地建立王府官署,可以自由任免下属官员、征收赋税、甚至有权利制定实行部分法律政策。 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小朝廷。 大庆有皇子守边的政策,而封王的皇子守边疆,还会掌控一定的军权,并且还可以建立私人军队。 “朕允你自行招收一千五百亲卫,帝都除禁军外的军队,任你挑选!” “宁古郡国的属官,就从六部七品和七品以下的官员中挑选。” “你虽为郡王,但俸禄可按照亲王规格发放,朕会让户部官员与你对接。” 或许是李彻刚刚那番话唤醒了庆帝为数不多的一点父爱,庆帝对李彻的封赏还算得上大方。 “除此之外,朕不会再给你一兵一卒,能否在关外立足,全靠你自己。” 说完这些,庆帝看向李彻。 李彻依然眼神清澈地看着自己,并无感激涕零之神色。 若是换做其他皇子,此刻早就跪在地上,高呼谢恩了吧? 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随即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 “你去准备吧。” “儿臣告退。” 李彻果断转身就走,庆帝则目送他离去。 直到李彻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庆帝依然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殿门。 片刻后,庆帝突然幽幽说道: “你也觉得朕想要戕害亲子?” 扑通—— 黄瑾瞬间跪倒在地,冷汗‘唰’的布满整张面孔。 “奴婢......奴婢......” “朕只是看不惯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除了朕之外,没人能动他一根毫毛。” 庆帝眯着眼睛看向跪倒在脚下的黄瑾: “告诉太子,他还不是皇帝呢,不必急着同室操戈。” 。。。。。。 另一边,李彻出了养心殿,便加快步伐向皇城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宣武门,李彻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魂归位了,那种铡刀架在脑袋上的惊悚感也消失了。 他回过头,看向黑洞洞的城门,越看越像是一个能吞噬魂魄的深渊巨口。 李彻心中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回到这鬼地方了。 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 李彻的宅邸位于皇城之外,仅隔着一条街道的‘十王宅’。 庆帝登基后,命令工部在皇城外修筑大宅,让多位未成年的皇子在其中分院居住,等到封王建府后再搬出去。 而如今,十王宅内只剩下李彻一个皇子,连比他小的那些皇弟都搬出去了。 来到十王宅外,李彻一眼就看到一名老者在大门口焦急张望等待。 杨叔,杨妃留给自己的老管家,向来忠心耿耿,是原主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杨叔。”李彻喊了一声。 杨叔连忙向李彻看去,看到李彻安然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看到李彻头顶的伤口,顿时紧张地跑了过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彻摇了摇头,“咱们进去说。” 杨叔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拉着李彻进入府门。 两人回到了独属于李彻自己的宅院。 这宅院不仅偏僻,而且还格外冷清,丫鬟、下人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人。 人都有势利眼,区别只在于轻重,没有人愿意服侍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宅院内的这几个下人都是杨妃留下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胜在忠心耿耿。 “杨叔。”关上宅院门,李彻一把拽住杨叔的手,“陛下让我去封国就藩,你快点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 杨叔微微一愣,随后瞬间狂喜。 终于......殿下终于熬出头,可以去就藩了吗? “殿下,陛下给你的封国在哪?”杨叔急切地追问道。 第5章 他还真能造反! 李彻兴奋地回道:“东北,山海关外,宁古郡。” “啊?” 听到这个地名,杨叔整个人都愣住了。 “殿下。”杨叔顿时急了,“您知不知道宁古郡是什么地方啊?” 李彻微微一笑。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故乡啊。 杨叔焦急地在院中踱步,嘴里不停说道:“那是罪徒流放之地,是整个大庆最贫瘠的地方。” “那里的冬天非常漫长,尤其是其北部地区,冬季几乎占据了全年的一半时间以上。” “更别提那里周遭都是蛮族,南边还有高丽国,而且和中原的交通不便。” 杨叔站在原地,盯盯地望着皇宫的方向;“陛下这哪里是让你就藩,这分明是让你送死啊!” 身为李彻的管家,杨叔本人对庆帝毫无好感,更别提忠诚了。 他是被杨妃接济的前朝落魄士子,一直都效忠于杨妃,杨妃去世后这种忠诚便转移到李彻身上。 换句话说,如果李彻今日死在朝堂上,杨叔能立刻拉起一票人造庆帝的反。 “杨叔,这已经很好了。”李彻安慰道,“至少在那里还有活路,怎么都比留在帝都要强。” 李彻没有试图解释,其实东北那片土地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贫瘠。 恰恰相反那里可能是大庆最富饶的土地。 在他的世界中,那片土地的开发是从晚清开始的。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农耕文明的王朝试图开发过那片宝地,以至于那里一直被游牧文明占领。 天气寒冷是主要问题,战略位置和交通不便是次要问题。 即便是自己,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尝试着解决这些问题,随后才能开发出那片土地的恐怖潜力。 “殿下......”老管家双眼泛红地看着李彻。 自家殿下还是那么懂事,和小时候一样。 无论在外面受到什么样的欺凌,他回到家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从不迁怒于下人。 杨叔眼中闪过一丝果决。 “殿下,我去召集帝都里的老伙计,和您一起去宁古郡吧。” 说罢,杨叔转身就要走。 李彻连忙拽住他:“万万不可!” 记忆中,杨叔口中这些所谓的老伙计,那可个个都不是善茬啊。 他们都是前朝皇室豢养的死士,前朝覆灭后虽然大部分都隐姓埋名回归正常生活,但仍有小部分在帝都蛰伏了下来,寻找机会。 这些人的身份连李彻都不知道,只有杨叔能联系到他们。 如此看来,原身被庆帝猜疑还真不冤枉。 他是真有造反的本钱! “杨叔,您听我说。”李彻将杨叔拉住,认真说道,“我刚刚封王,朝堂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时候您突然把一帮人弄来,这不是把把柄送到他们手中吗?” “到那时候坐实了罪名,我被问罪倒是小事,还会让这些兄弟被牵连。” 杨叔并不莽撞,只是一时情急,有些晕头了。 听到李彻的分析,他忧心忡忡地停下了脚步:“那怎么办?殿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藩,身边肯定要有些人手的。” “陛下已经准许我,可以组建一千五百人的亲卫队,从帝都各营中选拔。” 杨叔闻言,脸上的愁容更甚:“帝都守军三大营,再加上禁军和城防军都是皇帝的嫡系,这样的亲卫殿下如何能用?” 李彻的嘴角抽了抽。 自己又不想要造反,为啥不能用。 杨叔这是自动把自己代入到造反大业之中了吗? 不过,帝都军队的这些兵,李彻还真不打算用。 他们是皇帝的嫡系,忠诚度过低,也只是一方面问题。 主要的问题在于。 以宁古郡目前的名声,谁愿意去那里当兵啊? 在帝都这种安全又富饶的地方当兵不香吗? 自己倒是可以用圣旨约束他们强行和自己去。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真这么做了,怕是没等自己出山海关,亲卫军就跑了一大半!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心中已经有了选拔亲卫的人选。”李彻话音一转,“我需要您帮我办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殿下尽管吩咐,老奴粉身碎骨也给您办成喽。” “没那么严重。”李彻对着远处的一个小丫鬟招了招手,“秋雯,去我的书房拿笔墨来。” 小丫鬟乖巧地点了点头,跑向庭院深处的书房。 “我待会给您列出一个单子,您带人去购买这些东西,越多越好。” 李彻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府内还有多少钱?” 杨叔回道:“还有五百两银子。” “夺少?”李彻瞪大眼睛。 五百两?堂堂一个皇子只有五百两银子? 是,五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甚至是普通官员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可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这点钱怕是连日常开销都维持不了。 “只剩下五百两了,这还是殿下平日省吃俭用,才攒下来的。” 李彻颇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算了,我写一些重要的,你先去购买。其他的等到陛下封赏的俸禄下来了,再去买也不迟。” 本来想尽快离开帝都的,如此看来怕是还要停留一段时间。 这时,那名叫秋雯的丫头也抱着笔墨跑来了。 李彻看了她一眼,顿时无语道:“让你拿笔墨,你还真就只拿笔和墨啊?” “啊?”小丫头呆萌地看向他。 “不拿纸我写在哪啊?!” “啊!”小丫头恍然大悟,脸颊一红,又‘噔噔噔’跑了回去。 不一会,总算是把纸也带来了。 李彻摊开纸,杨叔在一旁帮忙研磨。 好在原主的肌肉记忆还在,即便是从未接触过的毛笔字,稍一上手也就会了。 稍加思考,便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长篇清单。 杨叔接过清单,忍不住读出声:“白叠子......这不是花吗?您要它干什么?” “御寒。” “白叠子还能御寒?”杨叔惊讶道。 “当然可以。”李彻笑了笑。 白叠子其实就是棉花。 棉花传入中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早,但最初并没有被广泛使用,而是作为一种观赏花在贵族中流传。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中,直到明朝洪武皇帝鼓励种植棉花,才逐渐发展成御寒之物。 而在这个世界中,棉花的真正用途还没被发现。 杨叔目光在清单上飞速扫过,顿时犯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其中除了少部分是好找的东西外,绝大部分都是稀罕物,甚至有些东西的名字听都没听过。 李彻看出了杨叔的为难,开口说道:“没事,您先去把好找的东西找到,等我空闲下来了,咱们再找剩余的。” 杨叔点了点头,郑重地将清单收好。 “殿下准备去做什么?” 李彻咧嘴一笑:“去罪徒军,招揽我的亲卫。” 第6章 带你们去死! 过了一会,李彻再次迈出十王宅的大门。 身后,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紧紧跟在后面。 壮汉名为胡强,今年十四岁。 三年前的一个冬天,原身在街头遇见了饿晕的胡强,心生怜悯救了回来。 胡强在遇到原身之前一辈子没吃饱饭,被原身喂饱之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此便留在原身身边做护卫。 这少年食量惊人,力量和惊人的食量成正比,说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他心思单纯,对原身更是死忠。 “阿强,今天吃饱了没。”李彻笑眯眯地看向身后的少年,眼中柔和之色不加掩饰。 在经历了后世人情世故的种种复杂之后,他更加欣赏这种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的纯真之人。 “吃饱了。”胡强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不过殿下若是让俺吃,俺还能吃下去!” “哈哈哈!路上想吃什么就说,今天让你吃个够!” “好,俺听殿下的。” 胡强是不会说谢字的,在他的思维中,自己的命都是殿下的,说谢有什么用? 李彻骑上十王宅的马,而胡强体重惊人,没有能承受他重量的马。 不过他双腿很长,一步能跨出去很远,李彻控制着马慢走,他竟也能步行跟上。 两人不紧不慢地直奔西直门而去,李彻也没食言,路上给胡强买了不少吃食。 这家伙食量是真惊人,什么吃食都来者不拒,短短半个时辰就吃了普通人一天的量。 李彻怀疑,他一个人能吃掉一头牛! 西直门外是一片荒凉的野地,官道两旁稀稀落落地长着些低矮灌木,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罪徒军就驻扎在门外十里之外。 罪徒军,顾名思义,就是由罪人组成的军队。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要是犯了重罪,按律当斩的,都会被扔到那里。 庆帝将这些人单编成军,但凡遇到什么棘手的战事,或是需要敢死队的时候,就会把他们放出去当炮灰。 罪徒军驻扎的军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丑陋癞蛤蟆,破破烂烂的营帐随意搭建,毫无章法可言。 李彻眉头微皱,这哪里是什么军营,分明就是一处建筑工地! 只见那些衣衫褴褛的罪徒们,有的在搬运巨石,有的在挥汗如雨地挖掘沟渠,哪里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这些罪徒战时要当敢死队,平日里还得做苦役? 这是真把他们当牲口用啊? 李彻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胡强,淡淡道:”走吧,进去看看。“ 刚走进木栅栏,一股浓重的汗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彻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快一点,谁耽误了时间,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颐指气使地握着个鞭子。 啪—— 鞭子抽打在高台上,衣衫褴褛的罪徒们浑身一颤,动作加快几分。 看到衣着华丽的李彻,壮汉眉头一挑:“你是何人?” 李彻眉头紧皱,这人站在高台上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中学时的教导主任。 那可真是个彼阳的晚意。 想来这家伙也是个初升的东曦! 李彻没有仰头和人说话的习惯,带着胡强一步步走向高台。 锵—— 壮汉拔刀而出。 “咱问你话呢!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李彻仍是不言,一步步走上高台。 直到视线和壮汉持平,他才开口说道: “本王宁古郡王,来此挑选亲军。” “宁古郡王?”壮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朝中有这个王爷吗?” 这时,一名守卫凑到壮汉身旁。 “头儿,这是六皇子,我之前远远见过一次。” 听闻此言,壮汉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六皇子啊?!” 六皇子不受陛下待见,性格软弱之名人尽皆知。 朝中群臣都不给他面子,更别提他这种粗鄙武夫了。 “抱歉了,六皇子殿下。”壮汉将刀摁回鞘中,发出‘咣当’一声响,“本将太子左卫率校尉,奉命看管这些罪徒,您要挑亲兵,去别处吧!” “本王在和你商量?”李彻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称‘本将’?” “你……”壮汉勃然大怒,一脚踏碎了高台的木板,“六皇子,这是太子的地界,莫要以为你是皇子,便可在此口出狂言!” 周围的罪徒们见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幸灾乐祸地围观起来。 皇子和那狗校尉碰上了,无论是哪一方吃瘪,罪徒们都很乐意看到。 “罪徒军独立成军,由天子直属,何时归太子的狗管了?”李彻眼中闪过戏谑。 “你……”壮汉顿时暴跳如雷,右手下意识摸向刚刚插回去的刀。 李彻瞄到壮汉这细微的动作,突然喊出声:“阿强!” 唰—— 一道劲风吹过,壮汉只看到一张沾着油腻的蒲扇般大小的巴掌落下。 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一阵骨骼和皮肉扭曲的声音传来。 原本背对着台下众罪徒的壮汉,突然看到了罪徒们一张张惊惧错愕的脸。 胡强这一巴掌,硬生生把他的脑袋扇的转动了180度,诡异地耷拉在身后。 嘶—— 所有人看着那张面孔,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场子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足足过了几秒钟后,被扭断脖子的壮汉尸体才轰然倒塌,落在高台之下,掀起一片尘埃飞扬。 掉落产生的巨响惊醒周围的守卫,他们慌乱地从地面上拿起武器,对准傲然立在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李彻不紧不慢地伸手从怀中掏出玄黑色卷轴,高举过头顶。 “圣旨在此,谁敢放肆!” 李彻指向高台下那具尸体。 “此人欲行刺本王,今已伏诛,你等速速放下武器,莫要步其后尘!” 众守卫看到李彻淡然的神情,又看了看他手中不似作假的精致卷轴。 咣当—— 一人放下手中武器,跪倒在地。 随后,一柄柄武器像是多米诺骨牌般纷纷落地,众守卫齐齐跪倒在李彻面前。 刚刚和壮汉搭话的那名守卫,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这是六皇子?传闻中最软弱无能的六皇子? 您手里有圣旨倒是早说啊,校尉胆子再大,也绝对不敢无视圣旨。 非得把人家脑袋都掀下来? 如此手段,哪里有半分软弱?分明是活阎王! 李彻面色不变。 现在拿出圣旨,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杀个人展现力量和手腕,以原身的名声,这些罪徒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更别提效忠了。 至于那壮汉。 自己只是借他点东西用用而已,想来他一个大老爷们不会太小气。 一名罪徒手中锄头一松,咣当落在地上。 他恍惚地看着台上的身影,耳旁响起李彻刚刚的话。 “殿下。”罪徒颤颤巍巍地问道,“您刚刚说,招收亲卫......” 他的眼中闪烁着渴望:“您是要救我们出去吗?” 李彻低头看向那人,脸上挂起和善的微笑: “本王没有救人的兴趣,本王是来带你们去死的!” 第7章 不收畜生不如的渣滓! 李彻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笑容,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麻木、恐惧、或是带着希冀的脸庞。 “你们的死活,和本王有何关系?” 他问得直白,没有半分虚伪的怜悯。 罪徒们骚动起来,有人甚至开始低声咒骂,更多的人则是面面相觑,不明白李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彻环视四周,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你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罪该万死!等待你们的,只有无尽的劳役和折磨。” 罪徒们沉默了。 是啊,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罪徒,是阶下囚,是被人遗忘的垃圾! 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但是,”李彻的声音突然拔高,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猛地一挥手中的圣旨,指向北方:“一个以大庆军人的身份,战死的机会!” 罪徒们愣住了,他们不明白李彻的意思。 李彻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随本王去关外,那里有数不清的蛮族!你们会在和蛮族的战斗中,死在冰冷的刀剑下,会死在关外冰天雪地的荒野之中!”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过着猪狗不如、苟延残喘的生活,卑微而毫无尊严的苟活!” 李彻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下的罪徒们,一字一句道: “做出你们的决定,是以罪徒的身份苟活……还是以大庆军人的身份,随本王战死边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李彻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这些绝望的灵魂。 是啊,留在这里,他们就只是苟延残喘的蝼蚁,卑微而毫无尊严地活着。 但若是跟着这位宁古郡王,哪怕是死,至少也能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与其像个牲口一样被圈养,最终默默死去,倒不如放手一搏! “我……我跟你走!”一道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彻低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身体消瘦、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年轻人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李彻:“殿下,我不想烂在这个鬼地方,带我去关外吧!” 年轻人的话语,仿佛一把火,点燃了罪徒们心中压抑已久的勇气。 “我也去!” “老子早就活够了,算我一个!“ “奶奶的,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一位看守被这气氛感染得热血沸腾:“妈的,我也要去东北!” 旁边的老兵给他一脑勺:“你傻啊,你又不是罪徒,别他娘的上赶着送死!” 越来越多的罪徒站了出来,他们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李彻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这些人心中的野性已经被唤醒,灵魂不再充斥着麻木。 这支队伍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为他披荆斩棘,扫平一切障碍! 当然,在场几千名罪徒,不是每个人都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绝大部分的人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完全失去了拼命的勇气和血性。 对于这种自暴自弃之人,李彻没兴趣伸出援救之手。 李彻缓步踏在高台的台阶上,一步步向下面罪徒走去。 一旁的守卫连忙出声劝阻:“殿下,不可靠近他们,危险。” 罪徒毕竟是罪徒,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看待他们,天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暴起。 一个皇子要是意外死在这里,他们这些守卫也会跟着陪葬。 李彻摆了摆手:“无妨。” 既然想要驾驭群狼,怎能没有孤身入狼群的胆气?! 看到身份尊贵的六皇子竟真的走向自己,众多罪徒顿时激动万分,浑身上下一阵滚烫。 李彻强忍着对罪徒们身上味道的不适,走入人群之中。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着逐渐靠近的李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罪徒王虎,愿为殿下效死!” 王虎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仿佛一记重锤,敲碎了众人心中的犹豫和恐惧。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罪徒丢下手中的工具,在李彻面前跪下。 “罪徒贺从龙,愿为殿下效死!” “罪徒王三春,愿为殿下效死!” “草民……” 李彻每走一步,就有一大片人跪下,跟割韭菜似的,不一会儿就跪了一地。 李彻面无表情接受众多罪徒的跪拜,一直走到最中间才停下。 “识字者,起身!” 稀稀疏疏的响声后,有七八名罪徒站起了身。 其中就有第一个向李彻效忠的,那个身体消瘦的年轻人。 “不错。” 以古代落后的教育制度,这里能有七八个认字的,李彻已经很满意了。 “你们几人负责给大家登记造册,入我宁古军籍。” “是。”几人连忙领命。 “听好了,有两种罪行之人,本王不收。”李彻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众人心中猛然一缩。 “第一种,以奸yin妇女为好的采花贼,本王不收!” “第二种,以买卖儿童为生的人牙子,本王不收!” 人渣也要有一个限度,犯下这两种罪行的畜生不配为人,这是原则问题,李彻绝不会退让。 听到李彻的话,人群中有一部分罪徒顿时如遭雷击,心如死灰。 “殿下。”一名满脸凶相的男人不服气地起身,“同是犯下死罪,为何不收我等?” 李彻冰冷的目光扫射而去,男人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但为了逃出这里,他硬着头皮强撑着和李彻对视。 李彻森然一笑:“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咱连jian带杀了八个怀孕的小娘皮,那才有滋味呢。”男人舔了舔嘴唇,仿佛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官府请驻军出动,以咱的身手,区区捕快根本抓不到咱。” “咱有这等本事,为何不能在殿下手下混口饭吃?” 李彻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握住腰间佩剑。 唰—— 一道银光乍现,刀剑划过皮肉之声响起。 男人得意之色仍挂在脸上,脖子上却逐渐出现一条清晰的血线。 原身虽软弱,但也熟练掌握了君子六艺,也是有一手好剑术傍身的。 收剑回鞘,李彻如同看垃圾一样,看着捂着脖子却阻挡不了鲜血涌出的男子: “本王的麾下容得下恶贯满盈之罪人,却容不下如你这般畜生不如的渣滓!” 第8章 卸甲!卸甲! 李彻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那些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看着那采花贼尚有余温的尸体,没人再敢跳出来找死。 更何况,李彻身后还站着胡强这尊杀神。 犯下两种不可饶恕罪行的罪徒,默默退到众人身后。 李彻命令守卫拿来纸和笔墨。 罪徒们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几个识字的罪徒开始记录,姓名、年龄、籍贯、所犯之事。 李彻又吩咐,要特别注意犯下几种罪行之人。 首先是打家劫舍的悍匪。 这等人通常都会一些粗浅武艺,日后可为军中的中坚力量。 还有偷坟盗墓,飞檐走壁的盗贼。 罪徒营里犯的都是重罪,能以盗窃罪进来的飞贼水平不会差,这些人是天生的斥候和情报人员。 最后就是一方贼首、盐贩头目和帮派首领。 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和驭人能力,这些人都是基层军官的预备役。 任何时代的监狱都是人才济济,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犯罪分子的能力。 第一个向李彻效忠的年轻人姓秋,单名一个白字。 听名字像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实际上这家伙是犯了‘杀亲兄’之罪,被送到罪徒军。 秋白出身豪强之家,为了争夺家产,勾结强盗杀了亲哥哥一家十余口人。 这家伙人品堪忧,但能力却很强。 统计完罪徒情况后,秋白拿着名单来汇报: “启禀殿下,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一名兄弟都愿意跟着您干,有本事的都在这儿记着呢。” 李彻接过名单,随意扫了一眼,嘴角一勾:“不错。” “军中器械、甲胄、武器情况如何?” 秋白回道:“殿下,这些东西不在我等手中。” 是了,他们是罪徒,非战之时怎么可能碰到武器。 李彻一扬下巴,指向旁边瑟瑟发抖的守卫:“你,过来。” “殿,殿下……” “把营中的甲胄、武器都拿出来,本王要带走。” “这......”守卫面露难色。 “怎么,要本王亲自去搬?”李彻将手搭在佩剑之上。 “嗯?”身后的胡强瞪圆眼睛,蒲扇大的巴掌蠢蠢欲动。 那守卫腿肚子直转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下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一群守卫们乖乖打开仓库,秋白带着兄弟们,将里面的装备搬了个精光。 “殿下,共有皮甲五百套,钢刀两千把,藤牌200具……” 李彻皱着眉毛看向秋白:“整个罪徒军,就这么点破铜烂铁?” 秋白面露苦涩:“殿下,我们是送死的罪徒,朝廷怎么可能给我们配备利器。” 是了,他们是一群炮灰,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好武器。 每逢战事,需要他们去消耗敌人的体力,又怕他们阵前反水。 但李彻不这么想啊,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兵拿着这些破烂,去和蛮族拼命。 李彻的目光落在守卫们的身上。 这帮家伙倒是装备精良,一水儿的两档铁甲,还配有长矛、环首刀。 “你们都过来。”李彻笑眯眯地看着那些守卫。 守卫们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违抗李彻的命令。 “殿下?”待到守卫们聚齐,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卸甲。” “啊?” “本王说,卸甲!” 守卫们傻眼了,宁古郡王这是看上他们身上的甲胄了啊! “殿下,我们是太子左卫率……”有人试探着说道。 “太子亲军,为何会出现在罪徒营中?”李彻目光一凝,“陛下的罪徒军,也归太子所属了吗?” 一顶大帽子扣下去,那人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 片刻后。 “殿、殿下。”一名守卫上前,“甲胄都在这里了。” 二百余套两档铁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二百多名守卫像是被剥了皮的猪,颤颤巍巍地缩在一旁。 李彻看着地上的甲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东北蛮族的着甲率低下,二十户游牧民需整整一年的努力与积蓄,才能合资打造出一副铠甲。 靠这二百套铁甲,足以横扫一些小部族了。 拿了铠甲又拿了武器,李彻也没必要在这破破烂烂的营地再逗留。 “让他们带上家伙,跟本王走。”李彻吩咐秋白。 “是。” 一千多名罪徒浩浩荡荡,跟饿狼下山似的,气势汹汹地离开了这个破破烂烂的营地。 剩余的那些守卫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这等事情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赶快去禀报太子殿下!” “谁说六皇子软弱,他哪里软弱了?”一名守卫带着哭腔,“这分明就是强盗啊!” 。。。。。。 一千多名罪徒军,肯定不能带回城,好在帝都外有不少空闲营地。 李彻带人来到一处环境还不错的营地驻扎下来。 秋白是个聪明的,其他人见了李彻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就他一个敢往上凑。 “殿下,接下来做什么,您吩咐。” 李彻一乐,这小子上道啊,他最喜欢这种有眼力见,还有上进心的下属。 “你去找几个机灵的,入城去采购一番物资,米面、酒水、肉食都搞回来一些。” “还有,让其余人都去河边好好洗个澡,身上肮脏成这样,也不怕得病。” 秋白虽然不懂身上脏为什么会得病,但并未有丝毫质疑,认真记下李彻的每一句话。 “小的这就去办。” 李彻见到他条理清晰,做事一丝不苟,更加满意了。 “你叫秋白,对吧?”李彻叫住秋白,“这些事让其他人去做,你不用管了。” 秋白愣在原地:“殿下,我……” “你小子就跟在本王身边,等会随我回府,本王还有事要你去办。” 短暂的错愕后,秋白心中狂喜不已。 他清楚,自己这是走运了,总算入了这位王爷的眼了。 秋白强忍着激动,硬是挤出两滴眼泪,跪在地上,声如洪钟: “谢殿下赏识,属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第9章 十王宅之劫难 太子,东宫。 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轻太监迈着碎步走入宫殿内。 太子坐在宫殿阴影内,俊美的脸庞忽明忽暗。 年轻太监走到距离太子不远处,这才开口。 “殿下,左卫率传信,六皇子入罪徒军,杀了庞校尉立威。” “随后带走了一千余名罪徒军,还剥了左卫率的铠甲,一并带走了。” 说完之后,见太子依旧没有动静。 年轻太监不敢过问,只能继续站在原地。 过了不知多久,阴影中才传来一道柔和之音: “是孤小瞧六弟了。” “殿下,六皇子跋扈,殿下可趁此机会去陛下那里参他强取豪夺之罪。” 年轻太监的嗓音并无尖锐之感,反而颇具磁性,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太子微微叹息一声:“父皇不会管的,刚刚宫内传来消息,父皇此次对我已心生不满。” 年轻太监沉默不语,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辟邪。”太子温柔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来孤身旁。” 年轻太监起身,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一步步走向阴影之中。 王座上的太子拉住辟邪那比女人还白皙的手,用力一拽,将他揽到自己怀里。 辟邪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润与娇羞。 轻嗅了一下辟邪乌黑的头发,太子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快意。 “你说,孤只是想让六弟去死而已,六弟为何不肯呢?” “殿下何必动怒,六皇子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辟邪走到太子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陛下既然让他去关外,那就让他去好了,等他出了帝都,还不是任由殿下拿捏?” 太子握着辟邪的手,叹息道:“经过老六今天这一出,陛下怕是已无杀他之心思了。” “孤这个大庆太子,不过是父皇的棋子而已,怎敢违抗圣意?” 辟邪含情脉脉地看向太子:“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自是要听父皇的。”太子把玩着辟邪垂下的一缕头发。 “明日孤亲自前往十王宅,既然父皇喜欢看兄友弟恭的把戏,那孤就演给他看!” “孤的好弟弟去就藩,手头没钱可不行,你再去账房支五千两出来,当做孤给他的赔礼。” 。。。。。。 “五百两,就这么花没了?!” 杨叔面露苦涩:“殿下,是我的错。您让我出去买的那些东西,交了不少定金。” “再加上给罪徒军买物资的钱,这五百两积蓄就不够用了。” 安顿好罪徒军,回到十王宅后,李彻就得知了积蓄被花光的坏消息。 要么说养兵是最费钱的呢,这还没到封地呢,钱就成了大问题。 “陛下封赏的俸禄明天早上就能到。”杨叔劝解道,“殿下也不必急着出发,等俸禄和封赏到了,慢慢准备也不迟。” 李彻轻轻叹了口气。 怎能不急啊? 自己在朝中毫无根基,暗箭难防,这帝都可比关外危险多了。 李彻端起身旁的茶杯,抿了口茶水。 手指中传来瓷器特有的细腻之感,李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杨叔。 “杨叔,府中这些物件,应该值些钱吧?” “大多都是宫中赏赐,再就是娘娘留下的,倒是值一些钱......等等。” 杨叔话语一顿:“殿下您不会想要变卖这些家当吧?” 李彻端着那精美的茶杯,不屑地笑道:“这种华而不实的奢侈之物,留之何用?” “这毕竟是殿下在帝都唯一的住处,把东西都变卖了,您在帝都就没家了啊?”杨叔焦急地劝说道。 “大丈夫当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李彻回道,“区区几栋瓦舍,何以称之为家?” 听到这话,被李彻带回来,站在角落里的秋白顿时眼睛一亮。 能说出这样的话,六皇子殿下果然有雄主之风,自己没看错人。 “即便如此,仓促之间,这些东西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杨叔又说道。 李彻微微一笑:“杨叔,谁说只卖咱们宅院的东西了?” “殿下,您这是......”杨叔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杨叔,这十王宅可不只是我一个皇子的住宅。”李彻脸上那叫一个奸诈,“皇兄们虽然搬出去了,但宝贝家当还留下不少吧?” “这......使不得啊殿下!万万使不得啊!”杨叔顿时傻眼了,“这要是把其他皇子的东西也给卖了,那、那不就成了明抢吗?” 自家殿下什么时候转性子,当起强盗来了?之前那个懂事听话的六皇子哪去了? “有何不可?”李彻一扬眉,“皇兄们搬出十王宅,住进各自的王府,可曾有一人再回来过?” “与其让他们的东西留在这十王宅里落灰,倒不如把它们化为边疆的一砖一瓦,保护我大庆的子民!” “如此,就是皇兄们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于我。” 李彻是个行动派,既然定了主意,就不会犹犹豫豫。 “秋白!” “属下在。”秋白应声出现,走到李彻面前,抱拳行礼。 “给本王把这十王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扫荡一遍!” “记住了,除书籍、药材、兵器外,凡是值钱的一个都不许落下!” “房间里的名贵木料,都给本皇子拆了,只留下柱子撑着就行!” “地板上的玉石砖石,都给本皇子撬了,小心点,别磕坏了!” “值钱的桌椅板凳也别浪费了,能卖钱的,都给本皇子卖了!” 李彻一通命令下来,秋白直接听傻了眼。 自家王爷身上的匪气,怎么比罪徒营那些匪首还重? 这真是雁过拔毛,一点都没给其他皇子留啊...... “你小子聋了?”看到秋白还愣着,李彻一脚就踹了过去,“还不赶紧去!” “是!属下这就去办。”秋白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带着府里的下人,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一旁的杨叔看着这一幕,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十王宅,怕是要被搬空了! 第10章 孤要李彻的命! 翌日,清晨。 太子早早就备了车驾,来到十王宅见李彻。 既然准备表面上和李彻服软,握手言和,自然要有服软的态度。 所以太子轻车简从,没有摆出太子仪仗,只带了一队东宫侍卫,还有辟邪。 几辆马车跟在太子车架后面,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来到十王宅门口,太子诧异地发现,十王宅的中门大开着。 “怎么回事,老六知道我要过来?”太子眼中闪过寒意。 自己要来十王宅的事,只有宫内区区几个太监宫女知道。 难不成,李彻在自己身旁埋了眼线? “不可能啊。”辟邪开口道,“殿下您看那些下人,进进出出在搬运东西呢,估计是为了方便才开的门。” 太子轻轻舒了口气,刚刚被挑起的敏感神经舒展开来。 “走吧,去见见孤的六弟。” 太子车架停在门口,全副武装的侍卫护在车架左右。 身穿华服的太子走下车,俊美的脸上倒是带有一股威严之气。 光看皮囊,倒像是一个圣明的太子,合格的储君。 可惜的是,他的左脚似乎有些隐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殿下,这边。” 辟邪在前面开路。 太子路过大门口时,扫了一眼摆在地面上的字画珍宝,突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屏风,这茶具,这笔洗...... 看着怎么都这么眼熟呢? 似乎有点像是自己没封太子之前,在十王宅用过的东西? 太子心中疑惑,但也没多想,便踏入了十王宅的中门。 而在太子车驾到来之时,早有眼尖的下人进去通报李彻了。 “你说太子来了?” “是,还带着几车礼物。”下人如实说道。 李彻看着身后乱糟糟的大堂,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 自己和太子早已是不死不休了,这家伙真不怕自己一剑捅死他? 思考了一下,李彻还是开口道:“偏厅还没拆完,把他引来偏厅。” “是。” 不多时,下人便引着太子进来了。 太子没带侍卫,身旁只跟着辟邪一人。 李彻身旁也没别人,只有杨叔在他身后站着。 偏厅也很杂乱,连屋檐上的装饰都拆得七零八落。 但太子像是没看似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进门便亲切地开口: “六郎,你头上的伤可好了?” 李彻看见太子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暗骂不已。 又是个笑面虎、阴阳人! 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还装什么兄友弟恭? 李彻端起一旁的茶水,不咸不淡地回道:“不劳太子挂念,好的差不多了。” 面对李彻淡漠的态度,太子也不恼,只是继续亲热地说道: “你即将就藩,孤带来了一些礼物,都是你去关外用得上的物件。” 太子拍了拍手,门外的侍卫抬着一口口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 往地上一放,发出‘咚咚’的闷响, 光听这动静,就知道这份礼物价值不菲。 李彻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随后便直勾勾地盯着太子。 太子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六郎,你看你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孤开口。” “太子殿下,这是在讨好我吗?”李彻冷冰冰地问道,“几箱破烂玩意儿,就能把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了?” 太子的笑容一滞,他没想到李彻竟然这么不上道。 自己都亲自登门了,他还想怎么样? 太子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侍卫们识趣地退了下去。 太子的表情也逐渐转冷:“六弟,我们毕竟是兄弟,你要离开帝都去就藩了,没有利益冲突,就不必再互相敌对了吧?” 李彻看向太子。 之前的痛下杀手,就因为自己在帝都? 好一个被迫害妄想症啊!这厮怕是已经有精神疾病了! “之前的我和你有何冲突,你就要置我于死地?”李彻冰冷地问道,“以巫蛊之术害我之时,你可拿我当兄弟了?” 李彻懒得和这伪君子演戏,直接撕破脸皮。 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子打的就是这个皮笑肉不笑的阴阳人! “什么巫蛊之术,孤听不懂。”太子面无表情,“那木偶人从你房中搜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彻差点笑出了声,看着故作镇定的太子,突然开口道: “太子,你可知道,我为何如此笃定,那木偶是你做的手脚?” “为何?”太子皱眉看向了李彻。 他有一种预感,这老六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李彻扫了一眼太子的左腿,随后玩味地笑道: “因为那个木偶的左腿比右腿短,似乎是断了一截!” “和你的腿一模一样!” 听闻此言,太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他最恨有人拿自己的腿疾说事! 一国之储君身有残疾,这是他藏在心底最大的痛处! “李彻,你找死!” 听到太子嘴里冒出的威胁,李彻长出了口气。 舒服了。 “这就对了嘛,本就是不死不休,何必装兄友弟恭呢?”李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太子猛然起身,脸色阴沉如墨:“好,好得很!李彻,这是你自寻死路!” 李彻肆意地笑道:“臣弟不送了。” “洗干净脖子,等着孤!” 目送太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李彻猛地一把将手中精致的茶杯扔到一旁,而后一个饿虎扑食,直接扑在面前的箱子上。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杨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李彻,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霍,这么多银子,这怕是得有几千两了吧?”李彻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盐!还是精盐!我这好兄长真是大方啊!” “这是什么?琉璃盏?我要这破玩意有屁用?拿去换钱!” 。。。。。。 另一边,太子脚步迅疾地向十王宅外走去。 由于速度较快,导致他的步伐看上更加凌乱了。 周围的侍卫各个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生怕自己的视线落在太子殿下的左腿上。 可侍卫们越是如此,那一道道闪避的目光越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太子的心上。 回到车架里,太子的表情终于控制不住了。 太子死死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竟是比恶鬼还要可怖。 “孤要他死!孤一定要他死!!!” “辟邪!”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 宛若要吃人的眼神扫过来,辟邪顿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作为太子最宠爱的......太监,辟邪很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的内心,早已扭曲得不成人形。 “殿下,奴婢在呢。” 太子一把拉过辟邪的衣领:“去芒砀山,告诉樊充!!” 他咬牙切齿,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孤要李彻的命!我要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11章 人才,人才,还是人才! 李彻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在箱子里翻来翻去。 太子果真大方,哪怕不是真心来和好的,出手却是很阔绰。 简单清点了一下,共有五千两白银、一箱精盐、一箱香料、一箱蜀锦、一箱茶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银如意、珍珠宝贝、古玩玉器,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只配卖了换钱。 不过,最让李彻眼前一亮的,当属一套黑漆漆的甲胄。 只见那甲胄由几百片黑色铁片精巧地拴紧而成,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看起来精美无比。 竟是一套雁翎锁子甲!这可是有钱都难买的宝贝! 这种甲胄造价昂贵,轻便又坚固,端是一副宝甲。 可惜,自己不敢穿啊。 太子这个阴比送来的宝甲,万一上面浸了慢性毒药怎么办? 算了,等回到东北,如果能找到记忆里的那几个矿点。 自己完全可以打造出比这更好的甲胄! 看着面露喜色的李彻,杨叔心中五味杂陈。 自李彻被太子诬陷,从宫中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有些张扬跋扈,甚至肆意妄为了...... “殿下。”杨叔面带忧色地劝诫道,“您刚刚不该和太子撕破脸皮的。” “万一太子恼羞成怒,找杀手行极端之事怎么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 “哈哈,杨叔。”李彻头也不回,“便是我和他重归于好、兄友弟恭,陛下能愿意吗?” “陛下?” 杨叔搞不懂,这和庆帝有什么关系? “您想想。”李彻转过身,“我昨天险些死于太子之手,今天就和他重归于好,陛下会怎么想我?”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心机深厚、善于蛰伏之人?这样的人做藩王,他能放心吗?” 李彻拿起一个银锭,用力攥在手中,眼中流光闪烁: “我就是要闹!要疯!要让陛下觉得,我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在和太子作对,在和陛下耍脾气!” “越是这样鲁莽,他对我就越放心,我的处境也就越安全。” “这......”杨叔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彻。 他从未察觉到,自家殿下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李彻,仿佛一头沉睡的雄狮,在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杨叔面露愧疚:“老奴从未想过这些,误会殿下了。” “哎!”李彻连忙摆了摆手,“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莫要如此自称。” “是。”杨叔眼眶微红。 “杨叔,之前的我只是隐忍,而不是傻。”李彻认真地说道,“昨日我险些死了,我这才明白,人不能一直隐忍退让,退着退着就无路可退了。” “我知道。”杨叔抹了抹眼泪,“殿下从小就聪慧心善,和娘娘一样。” 提到那个未曾谋面的母妃,李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得上前扶起杨叔:“购买物资的事情您还要多费心,如今就藩在即,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殿下放心。”杨叔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还准备做些什么?” “军队已经有了,但宁古王府的属官还没全呢。”李彻微笑回道,“种田发育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才,人才,还是人才!” 。。。。。。 养心殿。 庆帝是个勤勉的皇帝,每日卯时便会起来办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权力过分集中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事必躬亲。 将最后一个奏折放在御案上,庆帝轻轻开口:“老六那边怎么样了?” 黄瑾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壶温度合适的茶水。 “六皇子殿下昨日去了罪徒营,收一千三百罪徒入亲卫,还拿走了罪徒军的武器辎重。” “太子左卫率的校尉阻拦,被殿下当场斩杀,连人带盔甲兵器,都被殿下给缴了。” 黄瑾小心翼翼地汇报,倒是没添油加醋。 庆帝不怒反笑:“好小子,继续说。” “十王宅门户大开,有下人不断搬运家具、物件出入,送到典当市场变卖。” 听到这,庆帝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吭声。 “还有就是,早上太子殿下去了趟十王府,和六皇子殿下不知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就负气而走。” 庆帝抿了一口茶水,终于开口了:“太子在老六那吃瘪了?” “太子离开十王宅时,脸色的确很难看。” “哼。”庆帝冷笑一声,“堂堂太子,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 将茶水放在御案上, “老六这小子,还在跟朕置气呢!” 想他登基以来,哪个皇子不是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喘? 唯独老六,敢跟自己甩脸子! 昨日那通语出惊人的‘悖逆之语’,至今似乎还在耳边环绕,振聋发聩。 这还是第一次有皇子敢和自己怄气,以行动表达不满。 奇怪的是,自己心中并无怒意。 “算了,由他去吧。”庆帝挥了挥袖子,“朝中可有人去老六府上自荐?” “无人。” 庆帝眯了眯眼睛:“是了,满朝文武都在帝都享福惯了,谁愿意跑到那冰天雪地去受苦呢?” 按照礼制,郡王府属官至少要有长史、纪室、教授等属官三十余人。 其中最高的官职可达正五品,对于没根基的低级官员来说,也算是一条升迁之路。 所以每当有皇子就藩之时,总有升迁无望的官员毛遂自荐,求得一官半职。 可李彻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加上封国在关外苦寒之地,朝堂之上竟无一人看好他。 庆帝话锋一转:“朝廷给宁古郡王的封赏俸禄,都准备妥当了吧?” “是。” “你给老六送去,顺便把这个东西也交给他。” 庆帝站起身,在身后的书架拿出一个厚厚的册子,扔向黄瑾。 黄瑾连忙伸手接住,稳稳捧在手里。 睁开眼瞄了一眼手中的册子,黄瑾顿时瞳孔猛缩,不敢再细看。 “告诉他,朕的话依然有效,七品以下官员任他征辟。”庆帝面无表情,“但人家愿不愿意去那东北贫瘠之地,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遵旨,奴婢这就去。” 第12章 送钱的就是条好狗 黄瑾捧着册子刚踏出养心殿,殿外一阵冷风刮过,直让他打了个寒颤。 低头一瞧,册子上那鲜红的锦衣卫印记,顿时让黄瑾心头一紧,冷汗都下来了。 这份锦衣卫出品的官员名单,上面记载了朝堂所有六品官员以下的基本信息。 这种东西很犯忌讳,除了锦衣卫指挥使外,整个大庆怕是只有庆帝一人仔细翻阅过。 可陛下他老人家,居然把这玩意儿交给了六皇子...... 这说明什么?说明六皇子在庆帝心中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甚至,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能...... 黄瑾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想赶出脑袋。 储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六皇子!哪怕太子出了问题,还有秦晋二王呢。 就连远在燕地的四皇子,都比六皇子更有资格! 但成为一个掌握实权的藩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想到这儿,黄瑾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儿干嘛去巴结太子,把六皇子得罪得那么狠! 好在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黄瑾心思急转,脚下步伐更快,直奔宫门而去。 没过多久,一队满载着赏赐的车马浩浩荡荡驶出皇宫。 黄瑾一路跟随,来到十王宅外,恭恭敬敬地递上拜帖,求见李彻。 此刻的李彻刚刚清点完太子送来的东西。 听到下人禀报黄瑾带着封赏来了,李彻的眉毛挑了挑。 这老狗是太子党,不会趁机克扣我的钱吧? “阿强,让那老阉狗进来见我。” 角落里,胡强正啃着个大号白面馍,听到李彻的话,立马扔下馍,几步就窜到门外。 黄瑾正焦急地候着,冷不丁瞧见一个黑塔似的壮汉站在面前,像座山一样挡住了阳光。 不等他反应过来,胡强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你就是黄瑾?” “啊?是、是咱家。” 胡强斜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俺家殿下让你这老阉狗进去见他。” 黄瑾:。。。 他清楚这话应该就是李彻的原话,但你也不用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吧? 是不是有点过分耿直了? 黄瑾只敢腹诽两句,乖乖跟着胡强走进十王宅。 刚踏进大门,黄瑾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富丽堂皇的十王宅吗?怎么跟遭了贼一样,到处都是拆下来的木头架子,简直跟个毛坯房没两样! 雕栏、屏风拆了也就算了,还有两个人正抬着一扇黄花梨的房门往外走。 而且,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扇门好像是从秦王的房间里拆下来的吧? “老阉狗愣着作甚,别让俺家殿下等急了。”前面的胡强不耐烦地催促道。 黄瑾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想:看来早上的汇报还是太保守了,这哪是变卖家当啊,这分明是要拆迁啊!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迈步走进偏厅。 偏厅内只有三人,六皇子坐在座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琉璃盏。 六皇子身侧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角落里还杵着个面如白纸的年轻小子,冲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那眼神阴森森的。 “奴婢拜见宁古郡王。” 李彻慢悠悠地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的老太监,发觉他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黄瑾那张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哎哟,奴婢给殿下您送东西来了。陛下说了,您要就藩了,这封赏和俸禄啊,可不能少了您的。” “按照惯例,亲王每年有俸禄一万两千石,另有布匹、食盐、香料、御酒等封赏。” “奴婢可是亲自盯着人办的,保证一点儿差错都没有,您瞧瞧,要不要点点?” 李彻看着面前点头哈腰的黄瑾,忍不住嗤笑一声:“公公今日怎么了?往日和本王说话可不会如此客气。” 黄瑾心中一顿,六皇子果然记恨着咱家呢。 “殿下,奴婢之前多有得罪,如今已是幡然醒悟。” 李彻看向黄瑾,眼中满是玩味。 太监这种生物他也是第一次接触,果然没什么下限,变脸比翻书还快。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老东西可没少拉踩自己,如今突然服软,应该是因为庆帝态度的转变。 毕竟,太监嘛,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条狗。狗听谁的话,还不是主人说了算? 看到李彻沉默不语,黄瑾心中更着急了。 他连忙拿出那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殿下,陛下听说您还没选定属官,特意让奴婢把这个送来给您过目。” 杨叔从黄瑾手中接过册子,送到李彻面前。 李彻粗略翻看了几下,便再也收不回目光了。 这东西,来得太及时了啊。 他万万没想到,庆帝居然舍得把这玩意给自己? 看来昨天那一闹,还真的唤醒了庆帝为数不多的父爱。 “黄瑾!”李彻猛地合上册子,语气冰冷,“你昨日可是巴不得要本王死,当本王忘了吗?!” 黄瑾哭丧着脸:“昨日是奴婢昏了头,说了些不干不净的混账话,殿下您大人有大量......” 未等他说完,李彻不耐烦地举起手: “那点破事本王懒得和你计较,你既是来求饶的,不能只带一张嘴来吧?” 听到李彻的话,黄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黄瑾傻眼了,这年头传旨的还得往外掏钱? 可瞅着李彻那要吃人的眼神,今天不放血怕是走不了。 黄瑾咬了咬牙,颇为肉痛地开口说道:“奴婢在帝都有一座小院......” 李彻又打断道:“停停停,本王就要去就藩了,要那破院子有何用?” 黄瑾凑上前几步,小声说道: “院子里面有十个昆仑奴,十个新罗婢,还有五百两金子,就埋在院子里的柳树底下……” “这些都送给殿下,只求殿下不计前嫌,高抬贵手。” 李彻面无表情:“不够!” 黄瑾皱皱巴巴的老脸纠结在一起,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城外还有个庄子,五十匹马,十头牛,三十只羊,三百只鸡鸭,还有粮草若干,都送给殿下!” “嗯,还有呢?”李彻挑了挑眉。 黄瑾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殿下就藩路过真定府,城西有个庄园,里面有五千石粮食,还有一些盐巴、草料、农具,您都带走吧!” 终于,李彻嘴角微微上扬。 “咦?黄公公怎么还站着??”李彻笑眯眯地说道,“秋白,赶紧给黄公公看座,没个眼力见!” 甭管老狗、阉狗,能给自己送钱的就是条好狗! 第13章 大兴东北有望啊! 黄瑾擦着冷汗,一溜烟逃出了十王宅。 这六皇子,真特么邪门! “陛下反贪反得厉害,我捞钱容易吗?这回居然被这小子敲诈了大半家底!”黄瑾心里滴血,可又忍不住庆幸,“还好,这六皇子就认钱,没像其他皇子一样,逼着我站队……” 黄瑾走后,李彻一把抓过小册子,迫不及待地翻开。 哈哈哈,人才,全是人才啊!便宜父皇这回可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有了这份官员名单,再加上原身的记忆,足够挑出一批可堪大用的人才了。 不过,怎么把这些人弄到手,倒是个问题。 庆帝之所以把名单给自己,其实还是一种考验。 以原身的名声,征辟属官,对方大概率不会答应。 逼得太甚了,他们宁可辞官,也不会和自己去那苦寒之地。 自己要怎么做?三顾茅庐?威逼利诱?还是声泪俱下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彻觉得这些方法都太麻烦了。 既然决定去那东北闯出一片天地,倒不如学学那位姓张的东北王。 三顾茅庐?威逼利诱?去他娘的,老子才没那闲工夫! 老子直接抢! “秋白!” “殿下有何吩咐?!”秋白躬身行礼。 “去营地,找五十名身手好、熟悉城内情况的兄弟,来这里见我。” “属下这就去办。”秋白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李彻又看向杨叔:“杨叔,门外的那些东西,还有黄瑾这老狗孝敬我的东西,就拜托您帮忙处理了。” “还是老规矩,那些骄奢淫逸之物统统卖掉,换成清单上的粮食、种子、药材、工具。” “殿下放心。”杨叔躬身退下。 两人前后离开偏厅,李彻的目光再次回到小册子上面,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来吧,让我看看,都有哪个幸运儿能有机会跟着本王去东北干一番大事业!” 。。。。。。 半个时辰不到,李彻晃悠着从偏殿出来,手里捏着张崭新的名单。 门外乌泱泱站了一地人。 罪徒们洗干净,换了衣服,又吃了顿饱饭,总算是没了死囚样子,多了几分军士的气质。 看到李彻走出来,众人乱哄哄地前来见礼,还有直接跪地磕头行大礼的。 李彻皱了皱眉毛,这帮人纪律性太差,找机会得好好操练一番。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李彻毫无形象地靠着门槛坐下,“休息得怎么样?” “吃饱喝足还洗了澡,托殿下的福,我等好几年都没这么舒坦过喽!”一个粗嗓门的汉子立马接话。 李彻看向说话之人:“我记得你,匪首王三春是吧?” 王三春浑身一震:“殿下竟能叫出我的名字。” 李彻笑而不语,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自己肯定做不到,但那几个本领大的他还是能记住的。 而在众多罪徒眼中则完全不同了,堂堂皇子能记住一个罪徒的名字,说明殿下心里是真装着自己这帮烂人。 “既然休息得差不多了,帮我做件事怎么样?”李彻又问道。 王三春单膝跪地:“殿下吩咐,我们唯有拼死效力,绝不含糊!” “说这些屁话没有用。”李彻咧嘴笑道,“本王看中了几个人才,但他们嫌弃宁古郡国贫瘠,八成不肯效力,只能让你们去请一请了。” 王三春愣了,啥叫‘请’啊? 他身后一个精瘦的汉子立马心领神会,嘿嘿一笑: “笨啊,绑肉票不会啊?还用殿下教你?” 众多罪徒眼睛齐齐一亮。 绑架?要说别的事可能做不好,但这个我们熟啊! 正愁没法子报答殿下大恩呢! 李彻把秋白叫过来,递给他一份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伤着,明白了吗?”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五十名好手穿好劲装,腰间插着麻袋、绳索,分批从十王宅后门出去。 秋白挑选的人,都是在帝都城内厮混过的,对大街小巷甚为了解,没一会就摸到了第一个目标家门口。 “工部所正刘业?” 一名长须中年人听到有人唤自己,迷迷糊糊地转过头:“何人唤我?” 话音未落,一只粗壮手臂忽然从暗处伸出,将他的嘴巴死死捂住。 王三春嘿嘿一笑,从腰间扯下一个麻袋,直接套在了对方头上。 “验明正身,带走!” 刘业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心中惶恐不已。 对方是什么人?锦衣卫?绑匪? 吾命休矣! 一旁的秋白掏出名单,在刘业的名字上用指甲掐了一道印记。 “走,下一个。” 帝都某偏僻小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刚刚下值还未来得及脱去官服的王锡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去开门:“谁啊?来了,来了。” 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一把推开。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鱼贯而入,将小院里的王锡围得水泄不通。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王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秋白最后走了进来,抬眸看向王锡:“监天司官正,王锡?” “正是本官,你等何人,怎能擅入朝廷官员府邸......呜呜呜......” 王三春套麻袋的手法愈加熟稔,只是轻轻一抛,便将王锡扛在肩膀上。 “殿下也真是的,怎么尽是抓这些没名没姓的小官?” “莫要质疑殿下决定,殿下自有安排。”秋白开口说道。 王三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厮算老几,也敢教训老子!” 秋白面色一僵,刚想说些什么。 院内宅邸突然闯出一个年轻人,指着他们大叫起来: “哎哎哎,你等何人?绑家父做什么?” 叶白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是谁?” “我乃工部令史,王崇简!” 秋白低头看了眼名单,随后怪异地看了王崇简一眼:“名单上有他,也绑了!” 王崇简:??? 。。。。。。 十王宅院中,李彻负手而立。 一车车物资源源不断地从正门运进来。 一个个蠕动的麻袋不停从后门送进来。 李彻看着这一幕,顿时一股豪迈涌上心头。 “哈哈哈,本王大兴东北有望啊!” 第14章 算学是所有学科之基础! 十王宅后院,王三春将最后一个麻袋扔进屋子。 “户部司储,钱斌。” 秋白将钱斌的名字划掉,转头恭敬地对李彻行了一礼:“殿下,名单上的人都‘请’来了,一个不落!” 李彻扫了一眼满屋子扭来扭去的麻袋,差点笑出声来。 他轻咳一声:“把麻袋拿下来。” 众多罪徒嘻嘻哈哈地走上前,扯下官员们头顶的麻袋。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官员们一阵不适,等他们眯着眼看清眼前之人时,顿时炸开了锅。 “六、六皇子?”有人惊呼出声,仿佛见了鬼一般。 “什么?他就是那个废......那位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殿下,你、你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将我等骗来,简直目无王法!” “六皇子!本官明日必上奏陛下,参你一本!” 众人吵作一团,李彻毫不在意地扬了扬眉毛,走到其中一人面前。 “好了,先歇歇,听本王说两句。” 李彻语气平淡地开口,众人反而安静了下来。 “王锡,原为监天司少监。泰始三年,提出‘浑天如鸡子,地如子中黄’的概念,不为主流思想所容,后贬为监天司官正,可是你?” 王锡面露震惊之色:“正是在下,殿下听说过我?” 李彻面带微笑:“王官正可曾去过海边?在海上看远方驶来的船只,总是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身,这是为何?” “这......”王锡是聪明人,稍加思考后顿时狂喜,“因为大地是有弧度的圆形,在宽阔的海面上得以放大?您相信我的理念?!” “格物方能致知,王官正还是要多实践啊。” 李彻拍了拍王锡的肩膀,见到对方陷入深思之后,又看向身旁的王崇简。 “王崇简,王锡之子。泰始五年,于黄河治理水患,因反对主官‘分散流量,尽除淤泥’的主张,被工部雪藏。” 王崇简顿时涨红了脸,愤懑不已: “工部主事之人尸位素餐,那治河方案本就错漏百出,遗祸无穷,王某有何过错!” 李彻轻轻点头,随后开口道: “本王觉得,想要治河久远之计,需修筑近堤来约束河流,修筑远堤以防溃决。” "建堤束水,以水攻沙,王令史以为如何?” 王崇简瞪大了眼睛,六皇子提出的策略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可能更加高明。 “关外也有江河水患,王令史心中妙策,到那里必有用武之地!”李彻富含深意地看了王崇简一眼。 王崇简本还想讨教更多细节,但听到李彻把话题又转了回来,立刻沉默不语了起来。 李彻也不在意,笑着看向下一人: 户部司储,钱斌。 这位就是重量级人物了,当代算学的泰斗,曾经还当过皇子们的算学老师。 “钱师。”李彻恭恭敬敬地行礼。 钱斌面不改色:“殿下如此手段,莫非是想把老夫也骗去那塞外苦寒之地?” 李彻起身看向钱斌:“钱师本为经学大儒,后弃经学投身算学。” “泰始一年、泰始三年、泰始五年,钱师三次奏请陛下,将算学纳入科举科目,陛下皆不从。” “钱师也因此被朝堂上下排挤,官职越来越小,甚至多次因小事而被问责。” 听完李彻的话,钱斌终于面露动容之色,喟叹一声: “世人皆认为算学乃微末小道,却不知小小算学中蕴藏着大智慧,老夫为之奈何啊。” “大智慧?何止!”李彻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本王倒是觉得,算学乃是所有学科之基础!” 李彻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场的众官员都面露震惊之色。 在这个时空,各代王朝依然以儒学为尊。 算学只是一种杂学,和儒学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 严格来说,算术在读书人眼中属于有术无学,并不是一个有独立地位的学科。 精通算术更好,不精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李彻这段话,是在挑战儒学的权威性,说句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不仅其他官员不理解,就连身为算学领军人物的钱斌,都一脸错愕地看着李彻。 “怎么,觉得本王说的不对?”李彻微微一笑,“那好,本王问你们。” “王锡,你在监天司观察天文,推算历法,是否要运用算学?” “这......自然是要用到的。” 天文学涉及几何、代数,自然需要数学知识为基础。 李彻又看向王崇简:“王令史在工部当差,工部修桥铺路、造器械、治水利,哪一项能离开算学?” “若无算学为基,这些工程寸步难行。”王崇简拱手回道。 李彻再次将目光投向所有人:“你等皆想想,你们负责的事务,可有哪项离得开算学?” 众人仔细寻思一番,无人能提出反驳。 但也有心思活络之人发现,在场所有被六皇子‘请’来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工部、监天司、少府监的官员。 “没错,在本王看来,你们都是算学的传道者,是这个朝堂上最能做实事的人!” 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从事‘奇技淫巧’的末等官员。 但在李彻眼中,他们每个人都是潜力无穷的科学家! 数学家、天文学家、工程学家、武器专家...... 跟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腐儒比起来,这些小官才是真正的人才! “既然世人皆以为算学是无用杂学,那我们不妨和他们比一比。” “本王要在我的封地建学校,专门传授算学、工学、医学等学科,你们便是这所学校的第一批教习。” “当你们培育出来的学生进入官场,大放异彩之时,便是你等名扬天下之日!” 李彻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像一团火,点燃了所有人的心。 为官者的终极理想是什么? 不就是青史留名、开宗立派吗? 李彻的话如果真的能实现,那他们这些被主流所小瞧的末等官员,也有实现终极理想的机会了! “当然,人不能只靠梦想活着。”李彻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本王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发展封地。” “关外乃是一片未开发的宝藏之地,如同诸位一样,是蒙尘的明珠。” 众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发展关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那片苦寒之地,自古以来就没有被中原王朝真正掌握在手里。 李彻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再次加大筹码: “诸位肯入我宁古郡国者,俸禄翻倍!” “本王现在就给你们发三个月的俸禄,让你们安顿家人。” 咚咚咚—— 李彻话音刚落,便有罪徒从后面走出,将一个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众人面前。 在庆帝的授意下,大庆官员的俸禄极低。 一些高级官员靠着较高的俸禄,尚能勉强满足生活和公务需要。 他们这些小官,如果不是有点家底,在这京城都活不下去! 看到钱袋中露出的真金白银,众人脸上虽露出不在意的神色,心中却是如同猫抓一般。 李彻这一招虽然简单粗暴,却精准地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跟着本王混,有前途,还能吃饱饭! “当然,本王也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不愿意入宁古郡国的,可自行离去。” 李彻指向身后的大门。 只见秋白和王三春一人一边,堵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那两对锐利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 众人顿时心生寒意。 有这两个杀胚守着门,这哪里是能随便出去的样子? 怕不是前脚迈出去,后脚脑袋就搬家了! 第15章 价值连城的种子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弓弦。 众多官员虽然心动不已,但却还是有些迟疑。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关外穷啊...... 东北乃是蛮荒之地,流放罪徒之所。 这种地方,真的能承载如此大的梦想吗? 突然,一只手‘唰’的一声抓起身前的钱袋,众人皆是一惊! “简儿,你……”王锡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 王崇简紧紧捏着钱袋,眼神无比坚定: “父亲,您毕生所学,难道就要浪费在监天司这种地方吗?” “儿有治水之才,也有治理水患的决心,凭什么要在工部当一个破跑腿的,如此蹉跎一辈子?!” 他来到李彻面前,躬身行礼: “殿下,臣王崇简,愿效犬马之劳。” “好!”李彻眼中精光一闪,欣慰地扶起王崇简。 王锡看着儿子,长叹一声,也抓起钱袋: “老了,老了,还没儿子有魄力!” 他缓步走到王崇简身侧,父子二人并排而立。 “殿下若不弃,我父子二人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好!好!”李彻大笑着走上前,一把扶起王锡父子,“你二人父子同心协力,将来必成佳话!” 王锡父子同朝为官,颇有才名,在整个帝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们一表态,其他官员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拿起钱袋。 “臣,刘业,愿为殿下效力。” “臣,葛洪,愿为殿下效力。” “臣,贾邈,愿为殿下效力。” 转眼间,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部来到李彻面前行礼。 只剩下钱斌一人仍站在原地,闭目养神,仿佛周围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李彻毫不吝惜地向大家表达了欢喜之情,随后踱步来到钱斌面前。 “钱师,您还是不肯助我吗?” 钱斌缓缓睁开眼睛,面带欣慰之色:“想不到啊,当年最不起眼的六皇子殿下,才是老夫最优秀的学生。” 李彻笑而不语,只是恭敬地看着他。 心中却是盘算着,如果他死了心要开口拒绝自己,立刻叫胡强过来把他打晕,绑也要绑到东北去。 钱斌笑着摇了摇头,垂手捡起地面上的钱袋: “殿下的学校,可有老夫的一席之地?” 李彻大喜:“哈哈哈!主祭酒之位,一直虚位以待!” “殿下既有如此宏愿,那老夫就舍命陪君子,随殿下去那关外,再折腾一回又有何妨?” 这位算学泰斗人物也松了口,李彻心中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了这些技术型人才的加入,自己便有了发展领地的第一批班底。 李彻立刻命令下人,将他们都送到客房休息,好酒好菜招待着。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了,万一放他们回去反悔了怎么办? 有不放心家里的,遣人去安顿一下就是。 。。。。。。 收服了一众科学家,李彻心情大好,背着手哼着小曲走到庭院。 胡强啃着大饼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此刻的十王宅一片忙碌,为了方便马车进进出出,后门的门槛都被李彻下令拆了。 这两天花出去的钱,那可不是小数目,不过看到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物资,李彻觉得值了。 杨叔正在指挥下人搬运,李彻走到他身旁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殿下。” “杨叔,怎么样了?”李彻笑着问道。 “按照殿下的意思,那些个珠宝玉器,都换成现银了,清单上的东西也置办的差不多了。”杨叔擦了擦额头的汗。 “只是这粮食不好搬运,而且人手不太够,还没买多少。” 李彻点了点头,开口道:“让他们不要再买了,粮食什么的够用就行。” “帝都物价本就昂贵,路上损耗也大,等出了帝都再买也不迟。” “好,我这就去安排。”杨叔回道。 “对了,市面上的种子,买了多少种?”李彻又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 “回殿下,收了不少,只是大多都不认得。” 李彻来了兴致:“走,带我去瞧瞧。” 杨叔带着李彻来到一处库房,里面堆满了这两天从各处搜罗来的种子。 有些种子旁边还放着成株的样本,有些则只有种子,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好在李彻曾经处过一个农学专业的前女友,这些种子他多少认识一些。 他快步走上前,仔细翻找起来,希望能找到几个眼熟的。 “嗯......香菜、大蒜、葱,至少调料这方面不缺了。” “这是......辣椒?!”李彻顿时眼前一亮,“御寒的好东西啊,这玩意可以推广种植。” “还有黄瓜、芝麻、番茄、花生......” “等一等!” 李彻的目光突然落在角落里,一包不起眼的种子上。 他快步走上前,打开包裹,一颗颗金黄色的饱满种子跳跃而出。 “这......这!”李彻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殿下,这是从几个胡商手里买来的,他们管这东西叫......玉蜀黍。”杨叔在一旁解释道。 “玉蜀黍?”李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种子,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没错,就是它,就是它!!”李彻语气激动道,“杨叔,这是玉米啊!” “玉米?”杨叔疑惑地看向那几颗金黄色的种子,“老夫从未听说过。” 门外的胡强也放下了手中的大饼,好奇地看了一眼李彻手中的玉米粒。 玉米?好吃吗? 看这样子不像是能吃饱的东西啊,不过殿下这么喜欢,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胡强收回目光,继续对付手里的大饼。 李彻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 按理说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非那几个胡商去过美洲,或者他们接触过的人去过美洲。 如此说来,这些胡商手中没准还有其他种子? 比如……土豆,番薯?! 李彻猛然看向杨叔:“杨叔,那几个胡商呢?!” 杨叔摇了摇头:“昨日我从他们手里买下了所有种子,今日再去,已经人去楼空了,应该是离开帝都了。” “除了这玉米,还有哪些种子是从他们手里买来的?”李彻急切地追问道。 第16章 天高任鸟飞! 杨叔走上前,挑出了几个种子包。 李彻挨个看过去,顿时大失所望。 除了玉米之外,就是一些甘蓝、西瓜、葡萄种子。 美洲大陆其他的高产作物,一个都没有! “就这些了?”李彻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杨叔点了点头:“只有这些了。” 李彻心里咯噔一下,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过很快就被得到玉米的狂喜冲淡。 玉米!这可是玉米啊!绝对高产量的神级农作物,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被称为祥瑞的存在。 玉米的高产量和适应性,完美解决关外气候恶劣的缺陷。 再加上那片神奇的黑土地,李彻也不知道二者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当然,现在这些玉米还没经过现代技术改良,产量肯定比不上后世那些变态品种。 但吊打大庆其他农作物,那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杨叔,我挑出的这些种子一定要妥善保管,其他种子也尽量保存好。”李彻认真嘱咐道。 “是。”杨叔看出了李彻对这些种子的重视,郑重应下。 李彻小心翼翼地把玉米种子塞进衣服内衬里,这玩意儿放哪都不放心,贴身保管才踏实! 别看这一包种子不起眼,可比这一院子金银财宝都值钱! 得到了玉米的李彻心情更好,一回头,看见胡强正抱着个大饼啃得欢,顿时乐了: “阿强你总啃饼子做什么?去厨房弄些肉吃啊,我不是说过你吃什么都管够吗?” 胡强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殿下,俺吃饼子就行,饼子抗饿。” 李彻无奈地看了这憨货一眼,这孩子,真是实诚得可爱。 算了,孩子爱吃啥就吃啥吧。 “杨叔,您再去多买一些马车,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李彻的手轻轻摩挲着怀里的种子,眼中精光闪烁。 “您的意思是?”杨叔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明天一早城门打开后,咱们就离开帝都,去关外!” 。。。。。。 次日,天蒙蒙亮。 庆帝用完早膳,看向天边那一缕晨曦。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黄瑾?” 老太监连忙进入屋内:“陛下。” “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陛下,朝中并无大事,只是……”黄瑾语气迟疑,“六皇子殿下……” 庆帝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老六他怎么了?” “十王府一大早就打开了大门,如今车架物资都已备好……” 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喃喃道:“他今日就要出发了?走之前都不准备来见朕一面吗?” 老太监低下头不敢回答。 “老六也要去就藩了,这偌大的皇宫,如今竟只剩下朕和太子了……” 庆帝突然觉得心中的孤独感更深了,他的眼神落向窗外,仿佛要看透那重重宫墙。 “陛下寿辰快到了,若是想念各位皇子,可让各藩王入京祝寿。”黄瑾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罢了。”庆帝轻叹一口气,“入京之路难走,这一次寿辰不知又要耗费多少钱财,不如留着赈济南方受灾的百姓。” “陛下爱民如子。”老太监抓准时机拍了一波龙屁。 “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庆帝突然话锋一转。 黄瑾躬身回道:“太子联系了芒砀山贼寇,欲在半路截杀六皇子殿下。” 黄瑾能在庆帝身旁服侍多年,自然不是傻的。 当庆帝想要扶持太子时,他就是太子一党。 如今庆帝对太子有了不满,黄瑾自然脱离了所谓的太子党,他很清楚自己的效忠对象始终只有庆帝一人。 “太子越来越有能耐了。”庆帝面色冷了几分。 “陛下,要不要派兵剿了芒砀山?”黄瑾开口问道。 “除了芒砀山贼寇外,太子有没有找其他人?” “没有,不过......常家嫡女听说六皇子对太子不敬,昨日已经离家,似乎是往芒砀山的方向去了。” 庆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常家嫡女?朕还没下旨意,她还不是太子妃呢,就如此行事?!” 黄瑾只得回道:“常家女,向来仰慕太子。” “常家人都是一个性子,莽撞至极。”庆帝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那常无敌死得太早,留下一群小辈无人管教!” 庆帝想起了常无敌。 那位天生的猛将早早跟随自己,大杀四方从无敌手,却又英年早逝。 别人都说他造了太大杀孽,罪恶缠身故而壮年暴毙而死。 “罢了,由他们去吧,”庆帝的声音冰冷无情,“不经历血雨腥风,如何能坐稳那个位子?” 。。。。。。 阳光透过薄云,洒在的街道上。 五十名罪徒军士身披两档铁甲,站于街道两侧。 “参见殿下!” 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在寂静的街道上炸响。 声响吵醒了周围的一些居民,纷纷打开窗户缝,好奇地向外张望。 一位身着华贵劲装的年轻藩王缓缓步出十王宅大门。 只见这位年轻藩王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一双星眸深邃而明亮。 华丽的锦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随着他的走动,衣摆轻轻摆动,仿佛云朵在蓝天上飘移。 李彻轻轻点头,身后的杨叔走上前,将一件带着龙纹的黑色大氅披在李彻身上。 一股尊贵威武的气质油然而生。 “那是六皇子殿下?”一名百姓躲在窗后小声说道。 这些百姓住在十王宅对面,大庆的皇子都能认个七七八八。 曾经的六皇子最好认,目光躲闪,毫无皇子气概。 百姓们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藩王,和曾经那个懦弱的六皇子殿下联系在一起。 李彻目不斜视地走出宅门,走过之处军士纷纷起身。 胡强牵来一匹骏马,李彻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马儿原地踏了几步,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李彻伸手抚摸着马鬃,马儿很快便安分了下来。 回过头,深深看了身后的皇城最后一眼。 他仿佛能感受到,威武的皇城之中,一道深邃的目光正跨越虚空注视着自己。 李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轻声道:“出发!” 马蹄声碎,卷起一阵尘土。 一辆辆马车启动,载着沉甸甸的物资,压在街道上发出琐碎的声响。 长长的车队沿着街道,向城门方向一路驶去。 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17章 那,就是命令! 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但靠着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李彻却觉得无比熟悉,仿佛这具身体天生就属于马背。 坐在马背上向车队看去,车队里尽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都是杨叔从城外招来的。 这些流民的忠诚度约等于零,怕是遇着点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 出自十王宅的嫡系下人反倒占了少数。 忽然间,他瞧见队伍里几个长相怪异的人,好奇地问道: “杨叔,那几个是什么人?” 杨叔顺着李彻的目光看去,随后说道:“殿下,他们是黄公公送您的仆从。” 李彻这才想起,黄瑾给自己送赔礼的院子里面,似乎的确有十个昆仑奴和十个新罗婢。 大庆虽然建国不久,但一直致力于开疆拓土,周边小国纷纷朝拜。 那些昆仑奴,说白了就是被周边小国当做礼品和货物,卖到大庆的黑奴! 这些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贵族豪门都抢着购买。 而新罗,则和高丽一样,也是朝鲜半岛的一个国家。 不同于高丽,新罗国是大庆的藩属国,年年进贡。 新罗婢,就是新罗官方从民间选拔的少女,经过培训后送到大庆境内,出售给贵族豪门使唤。 这些新罗婢不仅外貌出众,而且性格温柔体贴、声音甜美、举止优雅。 说是第一批棒子国女团也不为过。 “殿下,这些昆仑奴,都是阉人。”身侧的杨叔小声说道。 “啥?阉人?”李彻的嘴角抽了抽,“这黄瑾够变态的,就因为自己是阉人,所以买来的仆从也给阉了?” 杨叔对此倒是见怪不怪,那些太监有几个心理正常的。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期望地看向李彻:“殿下早晚要扩充后宅,正好可以留着这些阉人伺候殿下。” 李彻看向那些浑身漆黑的昆仑奴,心中满是抵触。 倒不是他清高,不想享受他人服侍,这两天也没少被秋雯几个侍女服侍,说实话还挺享受的。 实在是接受不了身边有一帮阉割过的男人,无论干什么都盯着自己。 “算了,听说昆仑奴力气大,就把他们拨给胡强,让他训练成家兵吧。” 李彻记得,阉割后的黑人战力还挺强悍的…… 杨叔看李彻确实不喜欢昆仑奴,就没再多说,转而问道: “那这十个新罗婢,殿下不如挑几个顺眼的,纳入后院?” 李彻无奈地看了杨叔一眼。 这老头怎么回事,怎么老想着给自己找女人? 看那些新罗婢娇小的身材,就知道肯定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小丫头,李彻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不要,不要,都交给秋雯管着吧。” 听到李彻的话,身侧的马车掀开了帘子,钻出了一颗小脑袋。 小丫头冲李彻甜甜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殿下,您叫我?” “啊。”李彻指向远处的新罗婢,“那些人以后就归你管了,以后你就是宁古王府的女官。” 小丫头懵懂地点了点头:“好的,秋雯知道啦。” 谈话之间,车队已经行驶到城门附近。 李彻抬头看去,一条高达十米的雄伟城墙横亘在自己面前。 城门处,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涌出,拦在车队前进的路线上。 城门吏持矛站在路中间,大声喊道:“来者止步!” 李彻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控制着马往前走。 周围的宁古军士握着腰间环首刀,戏谑地看着这群甲士。 那城门吏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眼看着李彻的马蹄子就要从他身上踏过去,城门吏不堪心理负担,单膝跪地: “殿下,还请止步!” 李彻用双腿轻轻夹了下胯下骏马,马儿缓缓停下。 “来者何人?”李彻懒散的声音响起。 城门吏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一张巨大的马脸,对着他打了好几个响鼻,恶臭的鼻息迎面喷来。 “在下春明门城门吏,冒昧请示,殿下为何带兵出城?”城门吏硬着头皮说道。 “本王出关就藩。”李彻将手搭在马背上,“你有何指教?” 巨大的压力下,城门吏已经汗流浃背了。 但想起那位的命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未收到命令,不能放殿下出城。” 李彻听了这话,嘴角一勾,第一次正眼瞧了这城门吏一眼。 城门吏顿时觉得,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落在肩膀之上。 “抬起头,看看那是什么?”李彻拿着马鞭,挑起城门吏的下巴。 城门吏颤颤巍巍地看去,只见一面绣着‘宁古’两个大字的王旗,正迎风飘扬,仿佛要遮天蔽日一般。 “记住这面旗的样子......那,就是命令!” 李彻话音刚落,手腕一抖,马鞭‘啪’的一声抽在空气中。 城门吏只觉得一道闷雷在耳边炸响,顿时向后一仰。 再次回过神来时,李彻已经骑马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的灰尘和一群面面相觑的甲士。 “殿下......”城门吏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腰,似乎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 他倏然一惊,侧头看去,一张满脸横肉的丑脸怼在他眼前。 “小子,别动!”王三春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大黄牙,“敢动一下,老子这刀就顺着你盔甲缝儿捅进去,把你的腰子搅个稀巴烂!” 城门吏瞬间石化,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李彻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通过,王三春这才松开了城门吏。 “就这点尿性,还敢拦我们王爷的架?”王三春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城门吏低头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哪里是什么刀子,分明就是一根从路边摊子上顺来的擀面杖! 自己愣是被这把破擀面杖,硬控了一炷香的时间。 王三春随手扔掉擀面杖,还嫌不够,又伸手在那城门吏脸上用力拍了拍: “爷们走了,你小子赶紧回去,让你娘帮你洗洗裤裆吧,哈哈哈!” 城门吏恍然间,身后王三春已经消失不见。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裤裆处,一股黄汤正顺着铠甲往下流。 第18章 军心可用 看到几名手下想要过来搀扶自己,城门吏连忙伸手制止:“不要过来。” 手下们尴尬地站在原地,城门吏更尴尬地吼道:“谁有布,给我拿来。” 一把扯过破布胡乱系在胯下,随后踉踉跄跄地奔城楼上而去。 城楼之上,一道孤僻的身影迎风而立,目送李彻的车队远去。 城门吏跑了过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下官该死!没能拦住六皇子。” 太子回过头,温和地将城门吏扶起:“不怪你,是孤的六弟太冲动,让你受委屈了。” 城门吏感动得眼眶发热:“殿下,我......” 太子殿下竟如此平易近人,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城门吏都如此体恤! 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太子知遇之恩。 “下去吧。”太子拍了拍城门吏的肩膀,转头吩咐身侧的太监,“辟邪,让人取些钱财来,给大家买些酒肉。” “是。” 揣着太子的赏钱,城门吏眼眶通红地离开了城楼。 等他走远,太子温和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 他拿出一张手帕,仔细揉搓着碰过城门吏的手掌,直到手心被擦得通红。 辟邪见状连忙上前接过手帕,细心地帮太子擦拭手掌。 “派去芒砀山的人,出发了?”太子问道。 “六皇子刚走,奴婢就派人去了,应该来得及。” 太子面露厌恶之色:“这城门吏太废物,本想着让他拖延一下时间,给樊充争取一些准备时间,结果却被吓尿了裤子!” “找机会打发他去边关,这等废物不配留在帝都!” “是。” 太子收回手,捏起辟邪的下巴:“告诉樊充,孤花了那么多钱,让他在芒砀山招兵买马,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彻不死,他就得死!孤的麾下不养无用的废物!” 辟邪睁大眼睛,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奴婢明白。”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柔情,轻声道:“不必害怕,你与他们不同,你是独一无二的。” 辟邪顺势依偎在太子怀中,远远看去,两人竟真有点郎才‘阉’貌的匹配感。 。。。。。。 另一边,出了城门之后,李彻骑马来到一座车架前。 “钱师。” 钱斌掀开门帘,向李彻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我们已经出城了,特来告知钱师。” “老夫刚刚看到了。”钱斌面带笑容,“殿下威武,有陛下当年之风范。” 李彻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是他太猛,而是原身太怂了。 曾经的六皇子殿下就是个老好人,对太监和宫女都和声和气的,在宫内才混了个‘贤王’的名声。 身为一名皇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再加上不受皇帝待见,地位自然越来越低。 可是,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还能让一个城门小吏欺负了? “钱师觉得,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出关?”李彻虚心请教道。 钱斌可不是闭门造车的老学究,年轻时也曾到处游学,对大庆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从帝都到山海关的路有两条。”钱斌捋了捋胡须,开始分析起来。 “东边那条沿海的路,因为水患走不通,所以咱们只能走北边的官道。穿过燕藩的地盘,翻过燕山山脉,才能到山海关。” 听着钱斌的话,再结合原身的记忆,李彻脑海中逐渐有了清晰的路线图。 钱斌所说的这条路,也是前世中原王朝出关的路线,曹操就是走这条路攻打乌桓的。 这条路不好走,而且还要途经燕藩,那是老四的地盘。 原身对四哥的印象不多,李彻只知道他是众多皇子中最会打仗的,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借道。 钱斌环顾四周,发现护卫寥寥无几,顿时面露担忧: “如果走这条路,则必然要经过芒砀山,那里匪患猖獗,官府几次围剿都未能成功。” “就凭咱们这些人手,恐怕……” 李彻回过神来,笑着说道:“钱师大可放心,我有一支劲旅,可保我们安全通过芒砀山。” “劲旅?”钱斌疑惑地看向李彻。 李彻看向远处,眼中异彩一闪:“您看,他们来了。” 钱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道路尽头黑压压一片,不知何时冒出一队人马。 定睛一看,竟是一群身披皮甲,手持利刃的兵卒。 虽然队形散乱,站姿随意,可钱斌打心底觉得这群人不好惹。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煞气,眼神空洞,却透着嗜血的疯狂! 他们身上那股子狠劲儿,那眼神里透出来的杀气,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兵卒们浩浩荡荡来到车队前,猛地停下脚步。 领头的刀疤壮汉盯住李彻,忽然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参见殿下!” 身后众多士卒发出一阵不算整齐,声音却震天动地的喊声: “参见殿下!” 李彻勒住缰绳,看向为首的刀疤脸壮汉:“你叫贺从龙对吧?本王记得你。” 贺从龙激动得浑身颤抖:“殿下......” 李彻微微一笑,古代人真的很单纯。 身为上位者,有时候需要说出他们的名字,便足够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可惜,大多数上位者并不愿意降低身段,走进底层兵卒和群众之中。 “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站起来 经过这两天的修整,这些人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恶鬼模样,总算有些悍卒的样子了。 “本王问你们,这两天你们可吃饱了?” “吃得不能再饱了!”众人红光满面,兴奋地吼道。 “本王送给你们的酒,可喝到了?”李彻又问道。 “喝到了!” “可睡好了?” “好多年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有人高喊着回道。 “好!”李彻目露精光,“本王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你们兑现承诺了!” 众人激动万分,再次跪倒,声震云霄: “愿为殿下效死!愿为殿下效死!” 罪徒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吃饱饭,活得像个人就行。 谁能做到这一点,谁就是他们的主君! 车厢里的钱斌,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差点掐断两根胡须。 刚刚看起来桀骜不驯的悍卒,此刻个个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殿下身前,眼神里的狂热之色做不得半分假。 “军心可用啊!”钱斌心中暗道,“殿下竟然还懂得练兵之道?” 第19章 意料之外的熟人 李彻不懂什么练兵之道,但他懂人性。 他只是给了罪徒们最需要的两样东西: 活路和尊严! 罪徒军和车队合并一处,队伍算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路上的老百姓见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古代的军队和土匪没什么区别,纪律极差是常态,导致百姓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时代军队的军纪在李彻眼中完全不够格,好在宁古军刚刚成型,自己还有时间整顿。 李彻下令众人不得扰民,专心赶路。 车队从清晨走到黄昏,也只走出了四十里路。 对于古代军队来说,这速度不算太慢,但李彻仍是不满意。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队伍中的马匹数量太少了。 买来的马匹大多是驮马,全都用来拉车了,士兵们基本都是徒步,大大拖累了行军速度。 李彻很快就意识到,想要在东北站稳脚跟,马是重中之重! 出了关外,遇见的蛮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步兵面对骑兵先天就处于劣势。 在没点出火枪这个技能点之前,骑兵依然是陆战之王。 “殿下,天色渐晚,是否要找地方安营?”秋白上前问道,打断了李彻的思考。 李彻开口问道:“附近可有能安营的地方?” “再往前走三里地,有一处驿站,殿下可以去那里休息,兄弟们在驿站周围扎营即可。” 李彻轻轻点头,并没有拒绝。 他不喜欢上演什么爱兵如子,同吃同住的戏码。 而是更推崇霍去病的带兵方法,那就是赏罚分明,等级森严。只要能打胜仗,士兵自然会拥护将领。 再爱兵如子,不能打胜仗也屁用没有。 古代驿站不仅是来往官差歇脚之所,而且还具有防御功能。 李彻远远就看到,这驿站有着厚实坚固的外墙,建筑格局为方形,并且只有一个出入口。 驿站的四角还修有塔楼,从外部看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堡垒。 士卒们把马车围成一圈,充当防御工事。 飞贼出身的士卒自动划为斥候队,负责哨探周围情况。 其他士卒轮流巡逻营地,剩下的原地生火做饭。 李彻则带着一众官员,向驿站里走去。 驿站的驿丞早早就看到了军队中的王旗,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看到李彻后,驿丞连忙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宁古郡王。” “不必多礼,本王奉命就藩,路过你这里歇一晚。” “殿下能来此下榻,是下官之福。”驿丞满脸堆笑,“殿下里面请,房间都收拾好了,饭菜也准备好了。” 驿丞倒是个会说话的,态度也很恭敬。 当然,外面有一千多号凶神恶煞的罪徒出身的军士,是个正常人都会恭恭敬敬。 李彻也客气地说道:“不必那么麻烦,饭菜我们自己做。” 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点食物安全,万一这家伙只是表面恭敬,实则在背地里偷偷下毒。 到时候大喊一声‘鸡汤来了’,宁古郡国高层怕是要全军覆没。 众人随驿丞步入驿站,只见两名衙役正伏案疾书,办理公文,角落里则蜷缩着七八名身着粗布囚服的犯人。 李彻目光扫过众人,忽而顿住脚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缓步走向角落,其中一名犯人的身影让他感到莫名熟悉。 那犯人察觉有人靠近,却见一双华贵皂靴映入眼帘,疑惑抬头。 “果然是你。”李彻诧异地看向此人,“你不是已被父皇处斩了吗?” 那犯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双目含泪,声音哽咽:“六、六皇子......殿下?” 此人正是曾为六皇子诊治的御医。 原身当时死得不能再死了,结果李彻穿越而来,这倒霉蛋也因此被连累。 “罪臣......罪臣家中有一枚免死金牌。”御医颤声说道。 李彻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犯人老幼皆有,想来都是这倒霉御医的家人。 “不对啊。”李彻突然想到了什么,“本王记得,我大庆立国以来,从未发放过免死金牌。” 御医抹了抹眼泪:“罪臣家里的金牌,是梁朝的。” 李彻顿时愣住了,梁朝是前朝的前朝,和大庆还隔着一个朝代。 “梁朝的免死金牌,父皇也认?” 御医解释道:“陛下仁慈,收走了免死金牌,开恩免去了罪臣的死罪,改为全家流放宁古郡。” 看着御医一家老小的凄惨模样,李彻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这倒霉蛋遭此大难,自己也有间接责任。 “反正你也是流放宁古郡,以后就跟着我吧。”李彻伸手扶起御医,“你叫什么名字?” “罪臣......华长安。” “华长安?姓华?”李彻低声重复了一遍,忽而笑道,“不错,你这姓听起来就是个神医。” 华长安心中迷惑,百思不得其解,六皇子殿下是如何单凭区区姓氏便断定医术高低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激涕零,毕竟当初自己误判了六皇子的病情,如今他却不计前嫌。 虽然都是流放宁古郡,但随侍殿下左右,总好过与一干囚犯为伍,一路颠沛流离。 “你们两个,去给他们的枷锁都下了。”李彻目光如炬,看向两名衙役。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回禀:“殿下,我等奉命押解犯人前往宁古郡,若是擅自放人,恐难向朝廷交代啊!” 李彻眉头一蹙:“你俩叫什么?” “小的董超。” “小的薛霸。” 李彻嘴角一抽,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 “本王之命,你等竟敢违抗?” 董超倒是硬气,轻轻一拱手:“小的有刑部命令在身,实难从命。” 自己这趟差事刑部都有备案,董超不信六皇子刚刚封王,就敢为了区区一个御医擅杀朝廷官差! 更别提京中早有传言,六皇子懦弱仁善。 这等锦衣玉食的皇子,怕是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提人了。 “好,很好。”李彻微微一笑,随后开口说道: “董超、薛霸私放流放罪犯,已触犯大庆律!本王身为藩王,自然不能眼看着这等知法犯法行径不管!” “何人替本王拿下这两个逃犯!” 董超、薛霸二人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短短几秒钟,自己就从衙役变成逃犯了? 这六皇子,有点太……阴损了吧? 李彻话音未落,身后秋白应声而出,手中长刀出鞘,寒光凛冽。 两人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驿丞。 驿丞这老小子眼神向上飘去,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一个月多少俸禄,拼什么命啊? 董超、薛霸心中一凉,双腿瘫软,滑跪倒地: “殿下,饶命啊!” 第20章 吃饱饭 华长安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个衙役滑跪到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取下自己身上的枷锁。 心中不禁感慨,恶人还需恶人磨。 这两个衙役一路上作威作福,没少欺凌他和家人。 若非六皇子仗义相救,只怕他们一家还未到宁古郡,就已横尸荒野! 可问题是,一向待人和善的六皇子,什么时候变成恶人了? 正当华长安暗自疑惑之际,却见李彻走上前来,亲切地握住他满是污垢的手,温言道: “华先生先去清洗一番,本王还有事情相托。” 华长安感受到李彻手掌传来的温度,不禁心头一热,鼻子一酸。 殿下果然宽仁,自己刚刚竟然还腹诽他是恶人,真是罪该万死。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罪臣现在就去办。” “不急,不急。” 李彻笑眯眯地回道,转头看向董超薛霸二人,脸色骤然一变。 “你们两个。”李彻一脚踢在董超的屁股上,“给华先生和他家人伺候好了,听见了吗?” “是是是,小的明白。”董超薛霸二人噤若寒蝉,连连点头哈腰。 目送华长安和他的家人去楼上更衣后,李彻开口道:“你们各自去忙吧,本王自己走走。” 唯有胡强怎么都赶不走,李彻索性让他跟着了。 但见门外人喊马嘶,罪徒们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个个喜形于色。 李彻暗自思忖,自己该如何将这支罪徒兵的战力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古代军队的战力评定,无非就那么几个方面:士气、战阵、装备、后勤、单兵素质。 李彻曾经还有过一个学历史的前女友,故而对古代军队的制度也有所了解。 然而军制绝非一朝一夕能完善的,战阵、装备、后勤也是如此。 而今宁古军上下士气正盛,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提升士卒们的单兵素质。 想到这里,李彻快步走入营地。 王三春、贺从龙等匪首正指挥士卒生火造饭。 看到李彻走过来,众人连忙抱拳行礼。 李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炉灶上的行军锅。 只见锅中米汤稀薄,灶上还有一些干干巴巴的馍。 那煮饭的罪徒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醋布扔进锅里,就算是给米汤调味了。 “你们就吃这个?”李彻皱眉问道。 王三春走上前,挠了挠头:“殿下,这些贼坯子好酒好肉吃了三天,已经够用了。” “那宁古郡路途遥远,粮草要省着用,能吃上这些已是不易了。” 李彻看了他一眼,训斥道:“胡闹!” 说罢,随手唤来一名士卒,将其衣袖挽起,露出一条犹如枯枝般纤细的手臂。 “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王三春挠了挠头:“我等在罪徒营中,整日不过一顿饭食,有时甚至食不果腹,如今这般已属不错了。” “罪徒营是罪徒营,现在你们是本王的兵!”李彻语气严厉地打断道,“本王决不允许,宁古军中出现吃不饱饭的情况!” “别忘了,你们的命是本王的!吃饱饭才能去跟那些蛮子拼命!” 周围的众多士卒听到李彻的话,皆默然无语,眼中泪光闪烁。 多少年了,他们的生活中除了杀戮就是痛苦。 他们是罪徒,没人拿他们当人看,哪怕在战场上杀死的人已经足够抵过他们的罪行。 我们这种人,也能天天吃饱饭吗? “从今天开始,宁古军改为一日三餐,每餐必有荤腥,只要不浪费,主食不限量!” 王三春呆呆地看着李彻。 他从未见过李彻这种上官,而且李彻还是一名皇子。 李彻轻轻将士卒的袖子放下:“本王给你小子一个任务。” 士卒红着眼眶回道:“殿下您说,俺拼上命也要完成。” “很简单,每日多吃些饭食便是。”李彻温和地笑了笑,“到山海关之前,本王要看到你的胳膊粗上一圈,能不能做到?” 士卒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能!” “好小子。”李彻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看向王三春,“去取些肉干来,撕成肉丝,每锅粥里都放一些。” 王三春咧嘴一笑:“好嘞。” 等到华长安换好衣服,来到李彻身边时,士卒们已经满面红光地吃上了香喷喷的肉粥。 华长安闻着肉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殿下。” “华先生。”李彻的目光依然落在士卒们身上,“您看这些士卒的身体状况如何?” 华长安沉默着观望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悍勇有余,然而体魄稍显单薄,气血有亏。” “他们是罪徒营中的罪徒,每日食不果腹,又要服劳役,身体透支很大。” 李彻看向华长安:“本王想拜托你,帮他们制定一个调理身体的法子。” 华长安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臣尽力而为,但还需一些药材。” “本王出行前特意收集了不少药材,可全部交给你用。” “即便药材够用,臣一人也分身乏术。”华长安面露难色,“怕是还需要一些帮手,而且至少要粗通药理。” 李彻叹了口气:“这个就难了,待途经其他城池,看看能不能招募些医师来。” 华长安摇头:“宁古郡苦寒,怕是其他医师不肯来啊。” 在古代,医生也算是稀缺职业,在哪里都能混口饭吃,何必去关外之地遭罪呢? 李彻微微一笑:“没事,这个本王自有办法。” 几名医生而已,劝不过来,还抢不过来吗? 有官位的都抢来了,更别提几个医生了...... 华长安见李彻笑容和煦,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殿下俨然是仁王之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在其他军中,这些罪徒都是用之即弃的消耗品,也只有殿下心善拿他们当人。 希望这些罪徒知恩图报,能报答殿下大恩。 华长安转念一想,殿下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自己也应该想办法报答一二。 可惜家已经被抄了,身上无长物,只剩下家人陪伴...... 等等...家人?! 华长安顿时眼睛一亮。 自家女儿年方二八,也算是生得貌美,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看得上。 如果能送到殿下身边,哪怕不能当侧妃,混个贴身丫头也是好的。 华长安捋着胡须,暗自盘算起来。 第21章 本王看他那妻子倒是风韵犹存 夜已深,驿馆中烛火摇曳。 李彻端坐于桌案前,铺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手中毛笔轻点,笔走龙蛇之间,一把通长一丈、前端尖锐的长刀跃然纸上。 “殿下,这是啥兵器?”一旁的胡强盯着纸上那把奇形怪状的长刀。 李彻放下手中笔,微微一笑:“这是陌刀!” “很厉害吗?” “很厉害,比大庆现有的任何兵器都要强悍数倍,到时候我给你打一把最好的。” 胡强摸了摸脑袋:“刀太轻了,俺用不惯,殿下能不能送我一把重点的武器。” “这把刀可不轻。”李彻笑着回道。 陌刀,乃是古代冷兵器的巅峰之作。 史书上的八个字,就足以描述出这种冷兵器的凶悍之处: 人马俱碎,如墙而进! 自从穿越而来,李彻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打造出一支足以纵横天下的精锐之师。 人海战术肯定不行,毕竟如今的他最缺的便是兵源。 而且,对战游牧民族,人数从来不是决定性因素,士卒太多反而可能拖垮后勤。 走精兵政策才是王道! 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配以精良的武器装备,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想到此处,李彻不禁轻叹一声,陌刀虽好,但以目前的条件,想要将其打造出来,绝非易事。 他将画好的陌刀图纸收起,压在一叠同样大小的羊皮纸之下。 这些纸上无一例外,画的都是各种兵器图样: 清弓、马槊、唐直刀、神臂弩...... 对于李彻来说,画出这些设计图并不难,毕竟当初李彻就是靠这一手绘图本领,才成功追到那位学历史的前女友。 真正困难的是,如何拥有能够量产这些武器的工业基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丰功伟业还是得从基础做起。 李彻将兵器图纸收好,重新取出一叠空白的纸张,研墨提笔,在纸上工整地写下三个大字: 《数学论》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想要攀爬科技树,数学的普及是必经之路。 李彻虽然没有学数学的前女友,但作为一名理工科出身的高才生,他脑海中依然保留着不少数学知识。 与其让这些知识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淡忘,不如将它们整理成书,传授给钱斌等人。 奋笔疾书写了一会儿,敲门声突然响起。 在一旁小桌子上趴着的秋雯抬起小脑袋,睡眼朦胧地看向门口。 “殿下,俺去看看。”身后的胡强低声说道。 李彻将桌上散乱的纸张整理妥当,微微颔首。 胡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拉开房门。 “殿下。”华长安面带微笑地入内。 “华先生啊,快来坐。”李彻招呼道,“秋雯,看茶。” 华长安在桌案下首处跪坐,随后开口道: “启禀殿下,臣已将随军药材清点完毕,尚有些许可用之物,每日在将士餐食中佐以药膳,可略补气血。” “如此甚好。”李彻舒了口气。 “只是那些亏损严重的将士,还需慢慢调理,臣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先生辛苦一些,待我招募更多的医师,便可轻松些了。”李彻宽慰道。 “臣自当竭尽全力。” 华长安环顾四周,见房内只有一名侍卫和一名丫鬟,心中暗自盘算。 “殿下,臣还有一事。” “说来无妨。”李彻抿了一口茶水。 “殿下身边尚无女子陪侍,臣有一女,年方二八,略通医理,姿容尚可,愿侍奉殿下左右,以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秋雯听闻此话,顿时杏眼圆睁,手中茶盏险些滑落。 什么叫无女子陪侍,我不是女人吗? 秋雯低头看了胸口一眼,随后就看到了自己的整个脚背。 好像......还真不算女人,但总是会长大的嘛! 她气鼓鼓地放下手中茶杯,默默加了许多烧开的烫水进去,送到华长安手边。 华长安道谢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脸色憋得通红。 李彻看了华长安一眼,眉头紧锁:“先生拿我当什么人了?挟恩图报的小人吗?” “臣,绝无此意啊......”华长安不顾舌头疼痛,大惊失色。 “此事休要再提,先生请回吧!” 李彻语气严厉,华长安羞愧难当,只得告退。 关掩上门扉,华长安懊恼不已,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殿下品德高尚,我却心生如此龌龊的心思,我真该死啊!” 房间中,秋雯笑意盈盈地坐在李彻身后,轻轻帮他揉捏肩膀: “殿下,您为何不答应华先生?” “这老头没诚意。”李彻撇了撇嘴,“一个未成年的黄毛丫头,送给我有何用?” “他若是真有心,本王看他那妻子倒是风韵犹存……” 秋雯闻言,动作顿时僵住。 一旁的胡强则是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暗暗琢磨: 自家殿下原来有这种癖好,俺以后可得留心,若是有那美艳动人的已婚妇人,定要为殿下抢来! 。。。。。。 与此同时,六皇子离京,去那关外放逐罪犯之宁古郡就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帝都。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暗中窃喜,亦有人漠然视之。 没人相信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能在危机四伏的关外,闯出一片天地。 更何况六皇子一向仁弱,如果去一片富庶安逸的封地,或可安享太平。 如今被发配至东北苦寒之地,能否在蛮族铁骑的觊觎下存活尚且未知,更遑论建功立业。 相比存在感过低的六皇子,官员们更在意的是太子。 当今陛下的最后一个皇子离京了,表面看起来太子的储君之位已经稳如泰山。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左丞相府,杜辅臣正襟危坐,冷眼看着家中独子杜贺。 杜贺此刻却是一脸的得意之色,眉飞色舞地说道: “那六皇子真是愚蠢至极,前往关外就藩竟然只带了一千罪徒军,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依我看,他还没到宁古郡,就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罪徒反叛杀死,成为我大庆第一个被俘虏的皇子,真是可笑至极!” “宁古郡王遇害,对你有什么好处?”杜辅臣冷冰冰地问道。 杜贺正说得兴起,却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杜辅臣皱着眉毛看着自家独子,心中满是悲凉和失望。 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若不是就这么一个独苗,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玩意儿算了! “儿以为......六皇子离京,帝都已无成年皇子,太子殿下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杜贺开口解释道。 “唉。”杜辅臣轻轻叹了口气,“京中无皇子,太子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父亲何出此言,自然是高枕无忧了啊。” “蠢货!”杜辅臣一脸悲哀之色,“陛下乃是雄主,岂会容忍一个没有竞争对手的太子存在?” “为父知道你和太子走得近,之前也就罢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去东宫!” “可是......”杜贺一脸委屈,“太子是陛下亲手扶持上来的。” 杜辅臣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呵,谁告诉你陛下亲手扶持的太子,就一定是未来的皇帝了?” “藩王们手握兵权,镇守边疆,对封地有着完全的掌控权,他们就是一个独立的小朝廷!” “陛下这是在养蛊,在通过这种方式找出那个最优秀的皇子!” “换言之,每一个藩王,包括远在宁古郡的六皇子,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唯独太子!”杜辅臣眼神深邃,“太子已是弃子,绝无继位的可能了!” 第22章 请一波大的 与作壁上观的左丞相府不同,此刻的郑国公府已乱作一团。 常无敌虽然早逝,但作为开国元勋,其子嗣深受其余荫庇护。 继承了郑国公的爵位不提,还都在朝中担任要职。 就是这样的显赫世家,嫡女却走丢了整整一天一夜。 郑国公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家中的家丁、私兵全被派了出去,寻找大小姐的下落。 一天一夜啊,在这个未出阁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更何况,大小姐即将成为太子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自从先太子妃薨了之后,太子已经三年没有续弦了,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呢。 常家好不容易抢到了这个机会,哪想到人却失踪了。 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借此污蔑大小姐失了清白,这桩好事岂不是要落空了? 郑国公常磐此刻正面色铁青地坐在大厅主座上,听着下面的家将汇报。 “公爷,我等找遍了帝都城,也没找到小姐。” “那就去城外找!”常磐怒目而视,“要你们有何用?这么长时间了,连一个小女子都找不到?” “是!”那家将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多言,只得领命而去。 常磐怎么也坐不住,起身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夫人刘氏哭哭啼啼的,吵得他更加头大。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常磐忍不住训斥道,“凝雪那丫头就是被你惯坏的,平日里喜欢舞枪弄棒就算了。现在好了,夜不归宿!”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刘氏红着眼圈,“还不快快进宫面圣,求陛下令锦衣卫寻人!” “你这蠢妇!”常磐闻言更怒了,“陛下尚未下旨赐婚,此事若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你叫我如何交代?” 刘氏闻言哭得更伤心了:“那些丫鬟说,凝雪是听闻六皇子对太子不敬,这才负气出走的。你说,会不会和六皇子有关啊?” “六皇子素来懦弱,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倒是你那胆大妄为的女儿…” 常磐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向来仰慕太子,万一因此去刺杀六皇子,那我们常家怕是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六皇子再怎么无能,也是皇子之尊。 皇帝杀皇子没问题,太子陷害兄弟也没问题。 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一旦做了刺杀皇子的事情,那是真会九族皆灭! “但愿凝雪那丫头,还没有愚蠢到真的去刺杀六皇子。” 常磐脸色苍白地坐在台阶上,叹息不已。 。。。。。。 暮色四合,月明星稀,距离帝都百里之遥的邺城,巍峨的城墙在夜色中更显雄伟。 城门口,一家客栈灯火通明,楼顶之上,一名女子凭栏远眺,眉宇间满是不耐。 “那李彻怎么还不来?!”女子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小姐,夜已深,城门都关了,看来今日他是不会来了。”身后,一名黑衣女子恭敬答道。 “果然是废物,一天时间走不到邺城?”常凝雪轻蔑地冷哼一声,“这等废物皇子,也敢对太子不敬?” 她长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肌白如雪,身姿婀娜。 不知是不是郑国府吃得太好,胸前高高耸起,那规模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汁水来。 黑衣女子面露忧色:“小姐,要么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你怕了?”常凝雪回头问道。 “我等性命都是小姐所救,怎会害怕。”黑衣女子回道,“只是刺杀皇子乃是大罪,万一暴露了.......” “放心,到时我遮住面容,谁能看出来?”常凝雪自信一笑:“更何况从未听说过那六皇子有武艺,你们只需拖住侍卫。我只需一剑,便可取他性命!” 黑衣女子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劝说。 自家小姐虽然对她们这些下人极好,但心智太过单纯,完全没有半点国公府嫡女的样子。 那六皇子再不堪,也是正儿八经的藩王,绝对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对付的。 真以为靠这些略通武艺的女子,就能刺杀皇子? 只希望那六皇子抵达时,随行的侍卫能够戒备森严一些,让小姐知难而退吧。 。。。。。。 次日清晨,用过早餐之后,李彻命令车队继续上路。 钱斌策马随行,拱手道:“殿下,邺城乃帝都之屏障,今日便可抵达,不如入城稍作休整,也好补充粮秣辎重。” 李彻剑眉一挑,眼中精光闪烁:“不仅要采购物资和粮食,还要招一些人手。” “人手?”钱斌好奇地问道,“队伍里的民夫暂时够用吧?” “不是寻常民夫,而是能工巧匠,诸如铁匠、木匠、瓦匠,乃至医师这些人。” 李彻昨夜想了想,既然准备请一些医师入队,那何不顺手再‘请’些其他的技术型人才? 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 “殿下,这些人多半不愿背井离乡,恐怕难以如愿啊。”钱斌提出了和华长安相同的疑问。 “没事。”李彻笑得很和善,“钱师莫非忘了,当初您是如何被我请来的?” 钱斌嘴角抽了抽。 你这个‘请’,那是正经的‘请’吗? 什么时候麻袋往脑袋上一套,也算做请了? “殿下,若是这么请下去,怕是会生出事端来。”钱斌劝说道,“不如去牙行走一走,看看那些牙人手中可有殿下所需要之人?” 听到钱斌的话,李彻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这是古代,有牙行专司买卖人口。 那些人牙子手中有的是逃户、奴隶,没准就有几个身怀绝技的呢。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牙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抢他们自己心里毫无负担,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 “钱师此言大妙,本王就去那牙行走一遭!” 钱斌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殿下还是听劝的,就是不知道这悍匪的习惯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完全想不到,李彻压根不是放弃‘请’人,而是准备‘请’一波大的。 第23章 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 到达邺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远远看到雄壮的城墙,李彻命令原地扎营,只带五十名近卫乔装入城。 这五十人皆是执行过‘请’人任务的好手,用起来也比较方便。 李彻索性将他们编成近卫,负责自己的安保工作。 为了不引人注目,李彻脱去略显华贵的锦袍,换上一袭寻常士子青衫。 除杨叔、胡强、秋白等人外,其余近卫皆换整为零,分散隐匿于人群之中,暗中护卫。 茶肆临街,常凝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盏,目光不时投向城门方向。 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姐,可否问个路?” 常凝雪循声望去,但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立于身前。 一身青色长袍,眉如新月,目若朗星,气质矜贵而又不失儒雅,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常凝雪嫣然一笑:“公子要寻何处?” “家中仆役短缺,欲寻一处人市,添置些许人手。”李彻答道。 听闻李彻的话,常凝雪面色骤然一冷。 她虽天生娇惯,但却最看不惯这等买卖人口之事,当即没好气道: “本小姐不知,你去别处寻吧。” 李彻微微一愣,倒也不生气。 随手拉住身后蠢蠢欲动的秋白,语气温和道:“打扰姑娘雅兴,是在下唐突了,告辞。” 说罢,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胡强临走时打量了几眼,确定常凝雪应该不是殿下喜欢的人妻,这才默默收起了腰间的麻袋。 常凝雪凝视着李彻的背影,思考片刻后,忽的站起身: “你们在这里等着,那李彻若是到了,速来通报于我。” “小姐。”身旁几名黑衣女子连忙劝阻,“您干什么去?” “我看那小子不像好人,形迹可疑,跟过去看一眼。”常凝雪匆匆回了一句,便径直追入人群。 几名黑衣女子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李彻告别常凝雪不久,便从一名当地士子口中得知了人市所在。 大庆是禁止人口买卖的,也出台过相关律法,但法律的执行并不到位。 毕竟世家豪强需要大量人口作奴仆,而平头百姓活不下去了,也只能将自己卖出去。 故而律法形同虚设,官府对此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人市,便是这些人牙子交易之所。 让李彻没想到的是,这等违反法度之事,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人市竟设于熙熙攘攘的集市之中,毫无遮掩之意! “公子,可需添置些佣人使唤?” 柜台后的人市管事见到来人,顿时眼睛一亮,殷勤地凑了过来。 “小店有宠妾、歌童、舞女、厨娘、针线、粗使婢女,应有尽有。” “哦?应有尽有?”李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公子有所不知,小店可是邺城最大的人市,您只需说要哪一种,保管让您满意。” 管事上下打量了李彻一番,笑得更加殷勤了。 眼前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有钱人。 身为牙行管事,识人看人是看家本领。 他身着上等绸缎,腰间玉佩色泽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更别提他身后的随从了,那丫鬟年纪虽小,却也生得眉清目秀,假以时日,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而那侍卫身形魁梧,光是这等身材,若是卖到人市,少说也能值个百两银子! 不管怎么说,这位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客户。 李彻懒得理这满脸褶子的管事,径直步入屋内。 刚一进门,一股腐臭之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汗水、污秽,令人作呕。 只见屋内一排排木笼,囚禁着形形色色的奴隶,男女老幼皆有,皆不着寸缕,形容枯槁。 木笼之下,竟是污秽之物,已经被这些奴隶踩硬风干,形成褐黑色的块状物。 而与他们一墙相隔的,竟是贩售牛羊牲畜的栏圈。 牲畜尚有容身之地,而且比装人的木笼里更整洁几分。 而这些人,却如同货物般被堆叠在一起,毫无尊严可言。 “公子,公子。”那管事紧随其后,谄笑道,“都是些下等货色,污了您的眼,小的这就带您去看看上等的美人。” “哦?”李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人,亦可称作‘货’?” “那是自然,这些人啊,还不如牲口值钱,都是要卖去那烟花柳巷之地为奴为仆的。也有那些生不出孩子的贱民,会挑个顺眼的带回家养,也就花费一只牲口的钱。” 管事习以为常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李彻身后,钱斌和杨叔皆是面露惊骇,秋白沉默不语,胡强则用力地撕咬着手中的大饼。 秋雯紧紧贴着李彻的大腿,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李彻轻抚着秋雯的发髻,喃喃说道。 管事微微一愣,随后竖起大拇指:“公子好文采,正是如此。” 李彻深深看了他一眼,和善地笑道:“带路吧,去看看你说的‘上等’货色。” “好好好,公子这边请。”管事殷勤地引着李彻往里走去。 李彻漠然地看着这些麻木的‘货物’,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那管事一路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公子想要看什么货?若是想买侍妾,我们这儿有貌美的女童、异域的美人,还有那江南的纤纤女子,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若是想买些家丁护卫,也有从草原、南越、吐蕃掠来的蛮夷勇士。” “若是家中缺织女、工匠,也一应俱全。” “都看看吧。”李彻笑着回道。 “好嘞,您这边请。”听到李彻的话,管事眼睛更亮几分。 绕过几个墙壁,后面的场地便宽敞许多。 这里的奴隶用栅栏相隔,每一个隔间都有一人。 李彻最先看到的是一名只穿着抹胸的异域舞女,看到来人后,她立刻摇曳身姿,拼命展示曼妙的身体。 其他隔间的奴隶也皆起身,女人赤裸着身体,男人则尽力鼓起肌肉。 牙贩们手持鞭子,冰冷地扫视着这些‘商品’。 李彻的视线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眼神空洞,赤裸的后背布满了伤痕。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毫无焦距的眼神和李彻撞击在一起。 李彻心中莫名一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心脏。 “公子,可挑好了?”管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彻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管事说道:“选好了。” “您要哪一个?”管事面上一喜。 “我要的太多,怕是你做不了主。”李彻轻声说道,“去把你的主家找来,我亲自和他谈。” 管事愣了一下:“这......恐怕不行吧,我们主家身份高贵,从不来这种地方。” 李彻打断道:“就说我全要了,还要送他一份大礼,这也不行吗?” 管事闻言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全要了,公子没有在说笑?” “自然是真的,只是这大礼我没带在身边,还要向你借一下。” 李彻转过身,微笑着盯着管事。 后者看到李彻笑眼中夹杂的寒意,顿时心生不安: “您……要借什么?” “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第24章 心还是不够硬啊 李彻话音刚落,身后的秋白已电光火石般拔剑出鞘。 嗤—— 只是一瞬间,管事眼前寒光一闪,只觉颈间一阵凉意。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视线开始倾斜,面前这位公子的身影也逐渐下移。 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的是一道道惊呼声。 或是秋白气力不济,这一剑没能将那头颅完全斩落,仍有半截连在躯干上。 胡强见状,将手中大饼塞入怀中,踏步上前,一把抓住管事的头发。 轻飘飘地向上一提,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中,一颗头颅被生生扯下。 胡强拎着血淋淋的首级走到李彻身侧,憨笑着双手奉上:“殿下,您要的脑袋。” 李彻伸手捂着秋雯的眼睛,无奈地看向胡强。 这孩子是个憨厚的,但也未免太憨厚了,执行命令是真不打折扣啊。 他压下心中恐惧,强迫自己盯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人,还是被自己下令杀死的人。 之前虽然也动手杀人了,但那个家伙倒地太快,没怎么近距离观察。 不像现在这样,连五官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死命往鼻子钻,几乎令他作呕。 他竭力压抑着,随手提起头颅,扔向一名牙贩。 那牙贩顿时一惊,颤颤巍巍地抱着头颅,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 “去,把这份大礼给你们主家送去。”李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告诉他,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的回礼。” 牙贩目光呆滞,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竟呆立当场。 见李彻微微皱眉,秋白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剑刺穿了牙贩的喉咙。 秋白从牙贩怀里拎起管事的头颅,狞笑着看向其他人:“可还有能动弹的?” 说着,抖了抖剑上血花。 一名胆子较大的牙贩连忙起身,接过那颗头颅后,疯了似的向外跑去。 “还是有聪明的。”秋白乐了一下,看向李彻,“殿下,剩下的这几个崽子怎么处理?” 李彻看向那几名牙贩,见他们个个脸色苍白,面露哀求之色。 李彻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两个字: “杀了!” “是!”秋白躬身领命,舔了舔嘴唇,再次扬起手中长剑。 鲜血飞溅,几名牙贩颓然倒地,倒在血泊之中。 李彻快步走到那小女孩所在的木笼外,伸手拉了拉木笼的闸门,纹丝不动。 “阿强,把门打开。” 胡强上前一步,手握住闸门,猛然向后一拽。 闸门瞬间四分五裂,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李彻伸出手,将小女孩抱出来。 杨叔连忙脱掉外衣递过去,李彻轻缓地将小女孩的身体裹住。 “可有姓名?”李彻柔声问道。 小女孩麻木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彻微微皱眉,难道那帮畜生把她弄哑了? 小女孩看到李彻眉毛蹙起,似是被吓到一般,竟挣扎着从李彻怀中跳下。 李彻愣了一下,刚想再把她抱起来。 却看见那小女孩赤脚站在地上,熟稔地舞动娇小的身姿,跳起一段媚态尽出的胡旋舞。 李彻喉咙一咽,心中无名火起:“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为了活下去。”身侧木笼里的外邦女子突然开口道。 李彻看向她,她凄惨地笑了笑:“平日里那些畜生一皱眉,我们就要挨打。” “这小丫头也是用来取悦贵人的,她知道练好了舞蹈,才能免遭毒打。” “您刚刚皱了下眉,她才会有此举动。” 李彻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那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空洞麻木毫无美感,李彻只感到阵阵恐惧。 身后的钱斌双手颤抖,嘴里不停叨咕着:“此等禽兽行径,真是闻所未闻!该当天谴!” 李彻缓缓转过身,看向屋内的一众奴隶。 那些被囚禁于木笼之中的人,眼中充满了麻木和绝望。 李彻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阿强。” 胡强上前一步:“殿下,俺在呢。” “把这些木笼都拆了。” “好。” 胡强走向一个个木笼,随手握住闸门,像是拆积木般轻松扯下。 奴隶们重获自由,有人泣不成声地从木笼中爬出,叩谢李彻的救命之恩。 也有人像是没看见一般,依旧蜷缩在木笼之中,哪怕面前的囚门已开。 李彻走上前,蹲在一名壮汉身侧,轻声问道:“囚牢已开,为何不走?” 壮汉无神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要被抓回去……” 李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人已经废了,即便牢笼已毁,心中的枷锁却依然牢不可破。 连一个小女孩都知道挣扎求生,这壮汉的内心还没有小女孩强大呢。 毫无求生意志的人,没有拯救的价值,自己的麾下也不需要这种人。 “秋白,将愿意跟我走的人集合起来。” “是,殿下。” 李彻又看向那小女孩,此刻她已经被秋雯抱起。 小女孩很瘦弱,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连秋雯这个弱女子都能轻松抱起。 “那些孩子,若无家可归,也一并带走吧……”李彻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啊...... 不过,小孩子虽然是拖累,但好在可塑性强。 好好培养,未来可堪大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门口的王三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殿下,有人往这边来了。” 第25章 给本王...跪下! “正主来了。” 李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殿下。”杨叔连忙开口道,“来者不善,不如暂避锋芒。” “无妨。”李彻开口打断道,“本王等的就是他!” 他也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距离京都仅仅百里的邺城,如此肆无忌惮地行这等勾当。 “其他人留在这里,将所有奴隶尽数释放,阿强跟我来!” 言罢,李彻转身而出,胡强紧随其后。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壮汉开道,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人行门口。 百姓们面露畏惧之色,窃窃私语。 “这好像是王家的车驾吧?这么大阵仗,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家人行本就是王家的产业,适才我瞧见一人抱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然后王家的人就来了。” “嘶......在这邺城,竟还有人敢对王家下手?” 车帘掀开的一瞬,一股浓郁的熏香飘散开来。 藏在人群中的常凝雪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下。 那男子眉头紧锁,厌恶地扫了一眼污秽的地面。 身旁一名仆从立刻趴伏在地,任由那男子踩着后背,目不斜视地走下马车。 “人呢?” 先前逃走的牙贩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家主,就在里面。” 王家家主闻声望向人行,恰好与迎面走出的李彻目光相对,顿时瞳孔一缩。 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如此气度......绝非寻常之人! 可邺城之中,自己熟识的世家大族,似乎从未见过此人...... “阁下是何人?”王家家主开口问道。 李彻缓缓走出大门,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如鹰隼: “我的礼物,你收到了?” 男子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此人好生无礼,但见对方气度不凡,也不好发作,只得压抑着怒火。 “区区家奴而已,若是得罪了阁下,那便是他死有余辜。在下王秉义,乃是邺城王氏家主。” “我观阁下气度非凡,想必定非池中之物。还请移步寒舍一叙,若有误会,解开便是了。” 不得不说,王秉义很有大家风度,彬彬有礼。 和他相比,李彻反倒显得咄咄逼人:“误会是没有的,但有一事,我倒想问问王家主。” “阁下请讲。” “大庆律法明文规定,严禁人口买卖,你王家为何知法犯法,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李彻严肃喝问道。 听闻李彻之言,人群中的常凝雪面露惊讶之色。 这话就有些不给面子了。 在上层社会中,都讲究一个心照不宣,毕竟哪家没点阴暗的买卖呢? 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世家大族们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常凝雪本以为李彻只是一个出来买姬妾的纨绔子弟,可现如今看来,自己是看走了眼。 那他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朝廷派来的御史? 即便是御史,也不敢如此强硬地质问王秉义吧? 那王家可是八大世家之一,权势滔天,邺城知县在他面前都不敢如此无礼。 果不其然,见到李彻如此态度,王秉义面容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强压着怒火,问道:“阁下这是非要和我王家过不去?” “是又如何?”李彻反问道。 “只因为我王家违背了律法?” “违背律法什么的,我不想管。”李彻缓步走上前,“但有一仇,不得不报!” “你我有何仇怨?”王秉义疑惑道。 李彻脑海中闪过那小女孩的凄惨模样,手缓缓移到剑柄上。 “此乃‘阶级’之仇恨!” 下一秒,剑锋出鞘,寒光如水,映照出王秉义惊愕的面容。 王秉义愣神之际,身后的几名护卫已经冲了上来,手持长刀直取李彻要害。 只见李彻身后一只铁臂横空而出,将护卫击飞数步,口吐鲜血。 如铁塔般高大的胡强护在李彻身前,面露凶光。 王秉义心神俱震,眼前的一切让他如坠迷雾。 他完全想不通李彻为何会突然动手,更搞不懂李彻口中的‘阶级仇恨’是何物。 李彻一剑刺入一名护卫胸口,冲着王秉义笑道:“你觉得你很高贵?” “你觉得百姓都是商品?” “你觉得王家就该高高在上,这些庶民皆为蝼蚁,可随你等任意践踏?” 周围的护卫蜂拥而至,李彻却是视若无物,只是盯着被护卫层层保护的王秉义: “既然你如此高贵,何须躲于人后?” 王秉义面色铁青,沉默不语。 李彻不再管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护卫聚集而来,大喊一声:“王三春,动手!” 话音未落,人群中窜出数十道黑影。 他们身形精瘦,手持利刃,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宛如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恶鬼。 五十名罪徒出身的近卫,如饿狼扑食般冲向王家护卫,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一名护卫挥刀便砍,却见那罪徒竟不闪不避,反而狞笑着向他撞来。 护卫大惊失色,慌忙收刀格挡,却被罪徒一头撞翻在地。 刀光一闪,护卫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被那罪徒钉死在大街之上。 罪徒狂啸一声,如同疯犬一般再次扑向另一名王家护卫。 在这种完全不悍不畏死的打法下,王家护卫虽强壮,却被这群不要命的罪徒杀得节节败退。 更有那如魔神般的胡强,每一次冲撞,都好似蛮牛犁地,十数名护卫便如稻草般被撞飞出去。 “快去请知县,快去叫城防军!”眼看着自家护卫一个个倒下,王秉义再顾不得世家体面,嘶声力竭地吼道。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却是引来了胡强的注意力。 胡强三步两步跑了上去,随手拎起一名护卫的尸体当武器,将挡在路上的护卫尽数拍飞出去。 来到王秉义面前,如拎小鸡般将他从护卫身后提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秉义狼狈不堪地挣扎起身,华服之上满是泥泞与血污。 还未站稳,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已架在他脖颈之上: “莫说请知县了,你就是去西天请如来佛祖,也没用!” 王秉义抬头看向李彻,颤抖着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与我王家为敌?” “我乃王氏家主!你这般欺辱于我,不怕我王家报复吗?” “又是那该死的血统论!”李彻俯视着王秉义,“王家血统高贵,便能视人如货物吗?” “若是如此,本王的血统比你还高贵,你王秉义也应该是我的奴隶才对!” 王秉义瞳孔猛缩:“本王?!你是......” 李彻不耐烦地一脚踩在王秉义的腿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与本王而言,也是贱民!” “贱民,就该给本王......” “跪下!!!” 第26章 价值一文钱的王家家主 王秉义腿骨应声而碎,颓然跪倒在地,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嚎。 哀嚎声响彻长街,穿透重重院墙,传入那些奴隶耳中。 奴隶们齐齐一顿,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有人鬼使神差般地迈开步伐,向人行门口走去。 “唉,上哪去?”秋白看着那个奴隶开口问道。 “让他去看看吧。”杨叔拉住秋白,“若是能唤起心中血性,日后也方便为殿下所用。” 李彻只觉背后似有目光注视,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一张张污浊的面孔映入眼帘,空洞麻木的眼神落在瘫倒在地的王秉义身上,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李彻嘴角轻轻勾起,开口说道:“尔等可看清楚了,这所谓的王氏家主,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与尔等并无二致!” 说罢,又是一脚重重踏下,正中王秉义另一条腿。 骨骼碎裂之声令人牙酸,鲜血顺着腿根流淌,染红了地面。 血液,是红色的! 奴隶们心中皆是一颤,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物,身体内也流淌着和我们一样的血液吗?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把我们当做货物?为什么不拿我们当人看? 围观的百姓眼看着李彻如此暴虐的行径,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噤若寒蝉。 那可是王家啊!邺城中只手遮天的王家!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哪怕是王朝更迭,天下大乱之时,也没人敢如此对待世家大族! 李彻今日之举,无异于在挑战整个世家的权威! 李彻和王秉义说的话,没有人听到。 百姓们只知道,此人如此对待王家家主,怕是死到临头了! “你怎敢如此......你怎敢.....”王秉义微弱的声音传到李彻耳中。 李彻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哪怕是当今陛下,也不敢如此对待世家之人。”王秉义面露狰狞之色,“更别提你了,你不过是一个废物皇子,你怎么敢的!” “你认识我?”李彻饶有兴致地问道。 “还在京中的皇子,除了你只剩下太子了。六皇子殿下,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是一些奴隶而已......他们死活,与你何干啊?” 王秉义的声音微弱如蚊蝇,却难掩其中的怨毒和疯狂。 李彻笑着看向王秉义:“你认识六皇子就好,今天我让你再认识认识,我,李彻!” 王秉义看着李彻那冰冷的笑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传言完全不实啊,这六皇子哪是什么仁弱皇子? 就为了区区几个贱民,得罪整个王家? 这就是一个疯子啊!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 王秉义绝望地向四周看去。 而此时,王家护卫早已被尽数诛杀,罪徒们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战场。 李彻招了招手,胡强立刻跑到他身边。 “把他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胡强点了点头,单手拎起王秉义的脖颈。 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氏家主,如同一头待宰的猪猡般,被高高举起,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李彻则转过身,面向围观的百姓,大声说道: “王氏家主说了,买卖你们这些贱民只是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众多百姓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彻。 民智未开,哪怕面对如此罪恶之事,依然无法激起他们的反抗情绪。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李彻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也按照王家的规矩办。” 李彻拿着剑鞘,指向悬在半空中着狼狈不堪的王秉义。 “成年男丁一人,身份是王家家主,识文断字,略通文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可有人要购买回去?当个书童也好,当个奴仆也罢,虽然残疾了,但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这番话,让原本就寂静的大街变得针落可闻。 众人皆惊恐地望着李彻,又看向那面色惨白的王秉义。 有人暗道不妙,悄悄退出人群,唯恐惹祸上身。 那可是王家家主啊!此人竟然把王家家主当做奴隶,当街叫卖?! 此地不可久留,自己看到了王家家主如此不堪入目的形象,若是被他记恨,日后定无好果子吃! 然而王秉义此刻却如遭雷击,心中涌起无尽的屈辱与愤恨。 “啊啊啊啊!”王秉义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叫声,“李彻,你怎敢如此辱我,怎敢如此!!!” 人群中,常凝雪瞪大眼睛,看着那道身影。 李彻?他就是李彻,那个六皇子李彻? 怎么可能,李彻不是一个软弱无能、卑鄙无耻之人吗? 常凝雪死死盯着李彻的脸。 那张俊俏而带着肆意笑容的脸庞,怎么都无法和她想象中的六皇子李彻融合。 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十名身着甲胄的骑兵自街角奔来,迅速驱散人群。 为首之人身穿六品官服,面色凝重。 待看清那被悬挂于空中的王秉义时,顿时瞳孔骤缩。 大庆知县一般是七品官,但邺城在帝都附近,乃是京辅之地,所以这里的知县官拜六品。 王秉义见到救兵赶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喊道:“秦升,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秦升回过神来,焦急地喊道:“大胆,还不赶快放下王家主!” 言罢,身后的骑兵纷纷拔出腰刀,杀气腾腾。 “县尊大人来的够快的。”李彻冷笑一声。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还不速速放了王家主!”秦升怒斥道。 “大人来得正好。”李彻笑着拍了拍王秉义的大腿,“上好的奴隶,您可有意买回去?” “大人雷厉风行,想必是个为官清廉、尽职尽责的好官。” “我今日就吃点亏,只卖你……一文钱,如何?” 第27章 李彻?六皇子? 听到李彻的话,秦升差点没摔下马来。 这贼子的嘴是真不饶人啊,当众把王秉义当奴隶卖就算了。 王氏家主,千年世家的当代家主,竟然只值一枚铜钱? 此等羞辱,可谓直刺心肺,何仇何怨,竟至于斯?! 此时的王秉义面如死灰,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即便是没死在李彻手里,这家主之位也坐不住了。 王家乃是千年世家,岂容家主受此奇耻大辱? “不行吗?”李彻脸上笑容依旧,“大人,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真不能再低了。” 扑哧—— 身旁的王三春听到这句话,实在是没绷住,笑出了声。 心道: 自从俺们跟着殿下以来,何时做过小本生意...... 一直都是无本的买卖! 秦升面色难看:“且慢!你先放了王家主,赎金可以商量。” “不行啊,大人既然不诚心出价,这‘货物’便要砸在手里了。” 李彻抬起手中长剑。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给这猪猡吃,秦大人若是不愿,那便让他去死吧!” 说罢,他连顿都没顿一下,剑锋直刺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慢着!”秦升大喊出声。 李彻手腕一转,剑尖堪堪停在王秉义胸前,再进半分,便要刺破皮肉。 “一个铜板,我买了,莫要杀他!” 秦升的脑门流下一滴汗珠。 现在的情况,已经顾不得王秉义的脸面了。 若是王家家主死在这里,他这个知县也当到头了。 噗—— 听到秦升的话,王秉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秦升......你......” 秦升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对着李彻扔过去。 “铜板在此,速速放人!” 李彻抬手接住铜板,在手中的把玩了一下,面带笑意:“多谢惠顾。” “阿强,把货给人家。” 胡强点了点头,抡圆了胳膊就要将王秉义扔出去。 吓得那秦升连连惊叫:“慢着些,慢着些,我要的是活人!” 李彻拍了拍胡强梆硬的肱二头肌:“放地上就行,让他们自己来取。” 胡强点了点头,将王秉义随手一丢,如同丢弃一件破败的衣物。 王秉义如同死狗般在地上滚了几圈。 “快把王家主请过来。”秦升连忙吩咐左右。 几名士兵闻令而动,李彻挥手示意亲卫让出一条道路,这才将奄奄一息的王秉义抬了出去。 秦升第一时间下马查看王秉义的情况。 只见他浑身污秽,皮肤肉紫青,两个腿骨完全断裂,俨然已经是个废人了。 秦升抬起头,眼中寒芒射向李彻:“给本官拿下!” 周围的士兵和衙役刀剑出鞘,寒光闪烁一片,将李彻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由于耽搁的时间过长,城中巡逻的卫队闻声赶来,数百人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王三春等罪徒依然不惧,即便敌众我寡,眼中仍没有丝毫畏惧。 “这才对嘛。”王三春朗声大笑,声震四野,“来来来,大爷给你们这帮小崽子放放血!” 自从跟了殿下之后,罪徒们打的都是顺风仗,不是绑架老头,就是欺负家丁。 他们可都是敢死队出身,皆是久经战阵的亡命之徒,生来就是要打血战的! “交易刚成,县尊大人就要反悔了吗?”李彻开口质问道。 “尔等狂徒,本官何时与你有过交易?”秦升正义凛然,“当街聚众行凶,将我大庆律法置于何地?” 李彻闻言一笑,反问道:“王家买卖人口之时,为何不见大人提起大庆律法?” “王家是否违法,自有朝廷定夺。”秦升对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然而你等当街行凶,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罪不可恕!” 说罢,他拔出佩刀,指向李彻:“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李彻不为所动,只淡淡问道:“我若说不呢?” 秦升森然道:“当下形势,我强你弱,若不束手就擒,就地格杀勿论!” 李彻放声大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强权即真理,强者所言,便是大庆律法?!” 秦升冷哼一声,没有回话,也没有否认。 “既如此。”李彻嘴角微微勾起,“你再看看,现在是你强,还是我强?” 话音一落,李彻背后的人行门口,涌现出大片人影。 只见一群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奴隶,手持木棍、农具,步履蹒跚地走到李彻身后站定。 奴隶们身体虚弱,连站都站不稳,但眼神却如同要噬人一般死死盯着官兵们。 几百名奴隶将街道占了个满满当当,官兵的人数优势顿时荡然无存。 人群中,常凝雪默默抽出手中细剑,跃跃欲试。 身旁的属下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姐万万不可!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六皇子,常家恐遭灭顶之灾!” 常凝雪皱眉看向她:“谁说我要行刺李彻了?” “那小姐您这是……” “这狗官该死!那王家也该死!”常凝雪咬牙切齿,恨声道,“等下趁着李彻和他们打起来,本小姐趁乱冲出去,狠狠刺他几剑!” 属下:。。。 见周围奴隶越聚越多,官兵们心生惶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秦升见状不妙,连忙大声喊道:“莫要惊慌,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奴隶而已,手无寸铁,触之即溃!” 听到秦升的话,官兵们并没有重拾信心,反而退得更快了。 虽说是奴隶,但这人数也太多了吧? 王家这些年,究竟造了多少孽,贩卖了多少人口,才积攒下如此数量的奴隶? 秦升眼见己方士气低落,正欲开口许以重利,稳住阵脚。 却见一骑从街角而来。 人未至,声先到:“报!大人,南城门外,有军队逼近!” 秦升连忙问道:“打的什么旗号?” “属下只来得及看到一面王旗,上书‘宁古’二字!” “宁古?六皇子?”秦升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放声大笑起来,“天助我也!哈哈哈,定是六皇子就藩的队伍到了!” 他指着城门方向,声嘶力竭地下令:“速去城门迎接六皇子,就说本官在此恭候,请六皇子进城,剿灭这伙乱臣贼子!” 第28章 既见王印,为何不拜! 听到秦升的话,李彻险些失笑出声。 我剿灭我自己? 之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李彻让大部队都驻扎在城外较远的地方。 而在他动手杀了那个管事之后,就立刻让人通知部队靠近城池。 不然李彻怎么敢如此嚣张,他身上还背负着大兴东北的宏愿,那王家全族的命也没他自己的值钱。 “那狂徒,你等着!”秦升还在不断挑衅,“六皇子兵锋一到,你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彻看着这堂堂六品知县如同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不禁莞尔: “秦大人,你如何笃定六皇子会帮你啊?” 秦升嗤笑一声:“废话,六皇子乃陛下亲子,朝廷新任的藩王,不帮朝廷命官,难道要帮你这个乱臣贼子?” “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那六皇子叫什么?” 秦升愣了一下。 六皇子在朝中的存在感太低,他还真有些记不住了。 还是身旁一名师爷打扮之人凑过去,小声提醒道:“大人,六殿下讳彻。” 秦升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六皇子殿下是叫李彻。 “你再想想,刚刚王家主喊我什么?”李彻笑眯眯地看向秦升。 秦升下意识看向只剩一口气的王秉义。 王秉义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当和秦升视线相对时,终于出现了些许嘲弄而悲哀的情绪。 秦升突然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带兵刚刚赶到时,那王秉义好像的确喊了一声‘你怎敢如此辱我,李彻!’之类的话。 等等! 李彻? 六皇子?李彻?! 难道说…… 秦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魅一般,死死地盯着李彻。 李彻笑着调戏道:“汗流浃背了吧?老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秦升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皇子!” 未等李彻再发话,身后杨叔已经取下身上包裹,恭恭敬敬地端出一个金色授印。 “宁古郡王印在此!” 别看杨叔上了岁数,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这一声喊,直接惊出了秦升一身冷汗。 再一看杨叔手中王印。 乃通体美玉,外覆金壳,其上雕琢一龙,栩栩如生,腾云驾雾。 李彻缓步而行,杨叔捧印随行,二人所过之处,亲卫皆躬身退避。 直到李彻走到众官兵面前。 官兵们早已被这接连的反转弄晕了头,握着武器的手不断颤抖。 李彻脸上笑容不再,表情突变肃穆,大喝一声: “既见王印,为何不拜!!!” 一声好似轰雷震,惊得官兵们肝胆欲碎,手中兵器再也握不住,乒乒乓乓地倒了一地。 李彻抬脚向前,步履稳健,径直走向官兵。 所过之处,众人无不被气势所压倒,一片片跪倒在地。 李彻毫无阻拦地走到秦升面前,目光死死锁定对方那对慌乱的眸子,语气威严而缓慢地说道: “你瞅啥?” 秦升人都懵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彻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魂穿,有的东西是深深刻在灵魂里的。 不说出来这句话,总觉得缺点啥。 “秦大人。”李彻调整语气,沉声问道,“如今,是你强,还是本王强?” 秦升闻言,面如死灰,缓缓垂下头颅,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 “臣邺城知县秦升,参见宁古郡王殿下!” 连秦升这一把手都跪了,其他官兵自然不敢再抵抗,纷纷放下武器,跪地齐声高呼: “参见殿下!” 周围的百姓反应更慢一点,他们尚未来得及理解,为何刚才还是当街行凶的狂徒,转瞬间竟成了身份尊贵的王爷?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下跪行礼。 常凝雪眼看着所有人都跪倒了,自己还站着颇为乍眼,只能轻哼一声,偷偷蹲在地上。 皇子守边的国策出台后,庆帝就定下了规矩。 当皇子亮出仪仗之时,二品以下官员无论在做什么,必须行礼。 纵然你是当朝宰相,路遇皇子车驾,依然要立即停车,恭恭敬敬地立于路旁行礼,直至皇子车驾远去。 此规定的实施,间接推动了皇子守边之策的推行。 毕竟朝廷大员都一把年纪了,谁也不想天天给几个乳臭未干的皇子行大礼。 把皇子们送出帝都,就不会有这种糟心事了。 李彻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秦升,心生感叹。 皇权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 他摇了摇头,看向周围的百姓,温声说道:“都起来吧。” 百姓和官兵们稀稀拉拉站起身,秦升也想屈膝想要站起来,却被李彻一脚踩住后背,重重地踏倒在地。 “不包括你!” 秦升猝不及防,被李彻踩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他一脸错愕地向前看去,面前是已经快断气的王秉义,两道视线相交在一起。 两人被迫深情对视,倒是有些过于暧昧了...... 李彻踩着秦升,朗声说道: “本王就藩路过邺城,亲见王家倒行逆施,公然违背大庆律例,强掳良民充作奴隶!” “邺城知县秦升,身为邺城父母官,非但不思约束王氏,反倒为虎作伥,纵容其恶!” “二人刺王杀驾未遂,此乃谋逆之大罪!” 李彻锐利的眼神扫视而去,众人纷纷低头躲避,不敢直视。 “典史何在?” 典史是知县的佐官,掌管缉盗、盘诘、监察、狱囚等职权。 一名小胡子官员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恭敬拜下:“下官在。” “将此二人押到大狱,待本王上奏朝廷,再论其罪!” 听到李彻的话,秦升疯狂挣扎起来:“六皇子,你身为藩王,无权审判朝廷官员!” “你如此行事,破了朝堂的规矩,百官不会放过你,陛下也绝不会容你!” 李彻对此充耳不闻,只是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 顿时鲜血四溅,几颗牙齿连根飞出。 秦升惨叫一声,口齿不清地喊了些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听清了。 李彻低下头,冷笑道: “秦大人莫非忘了?现在我强你弱!” “按照你的逻辑,现在本王的话,便是大庆律法!” 第29章 收服奴隶 李彻这一脚踩碎了秦升最后的挣扎,也踩碎了他心中可笑的朝堂规矩。 周围的百姓噤若寒蝉,看向李彻的眼神里,敬畏中多了一丝畏惧,畏惧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殿下。”典史小心翼翼走上前,生怕触怒了这位杀神一般的王爷。 李彻这才拿开腿,不耐道:“带走吧,好好看管,要是我让知道他们两个被放出来了......” 典史惊得浑身一颤:“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 典史唯唯诺诺地带着两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罪魁祸首离开了,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大气也不敢出的百姓。 李彻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些百姓,平日里不知王家多少欺压。 今日自己杀了王秉义,暴露了王家的罪行,却没有激起他们反抗之心,反而对自己畏惧更甚。 这就是人性啊……普通百姓其实根本不知道,压在他们头顶作威作福的是什么人。 刀没落在自己身上,始终不知道疼。 直到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些刚刚敢于站出来的奴隶,心情才平缓下来。 “你们自由了。”李彻沉声说道,“王家人行已经被本王查抄,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奴隶!” 人群中先是寂静无声,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自由?对他们来说,这个词语已经太过遥远,遥远到他们几乎忘记了它的含义。 片刻后,一个瘦弱的身影颤巍巍地跪下,以头抢地: “草民叩谢王爷大恩!王爷大恩大德,草民永世不忘!”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叩谢王爷’响彻云霄。 李彻环顾四周,面上依然沉静,心中却也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又有人高呼道:“王爷还要离开邺城吗?” 李彻点了点头:“本王奉旨去关外就藩,等下就会离开邺城。” 那人再次跪地,诚恳道:“我等无田无地,王爷离开邺城后,不知何时又会被人抓走为奴。” “王爷可否带上草民一起去关外,哪怕是做奴隶,草民也想做王爷的奴隶。” 有人打头阵,众多奴隶顿时骚动起来。 他们没房没地没身份,按照大庆的法律来讲,这已经算是逃户了。 虽然王家倒了,但没准还有刘家、杨家、赵家把他们抓走当做奴隶再次贩卖。 而面前这位宁古郡王虽然手段暴虐一些,但大家都不傻,能看出这位王爷是同情他们奴隶的。 跟着这位混,总比再被塞进笼子里当做货物卖好吧? “草民也愿跟随王爷。” “王爷也带我去关外吧,只需给一口饱饭就行。” “俺能耕地,还有一把子力气!” “愿为王爷献犬马之劳啊!” 人群中再次骚动起来,这一次,他们的眼中多了几分希冀的光芒。 李彻凝神看向众人,随后摇了摇头:“本王的麾下不收奴隶。” 人群顿时一静,众人眼中的火焰也逐渐熄灭。 果然……像王爷这般尊贵的皇子,哪怕招人也只会招收良家子,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种人呢? “但是……”李彻话锋一转,众人又齐齐抬起头。 “本王需要一批自愿去关外的百姓,成为我领地中的领民。”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害怕,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李彻顿了顿,继续说道,“跟随我,我将带你们前往东北,那里有大片未开发的土地。” “在那里,你们亲手开荒土地、亲手建起的房屋都归于你们自己!” “在那里,你们的安全能得到保证,本王麾下的将士们会杀死所有胆敢进犯的蛮族!” “在那里,没有奴隶这种身份,只有百姓、人民,生活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将是我宁古郡国的人民!” 李彻话毕,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一个瘦弱的老奴隶鼓起勇气问道: “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李彻坚定地说道,“我以李家皇室的名义起誓,今日给你们的承诺,绝不食言!”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奴隶们纷纷跪倒在地,口中说些什么李彻已经听不清了。 李彻只能笑了笑,看向一旁同样神情激动的杨叔: “杨叔,给愿意和我们走的人登记造册,问清楚职业和年龄,有手艺的人要记清楚。” 杨叔重重点头:“殿下放心。” 欢呼过后,杨叔赶紧招呼着几个识字的罪徒帮忙登记,这些人之前就在罪徒营帮忙记录过,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都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杨叔扯着嗓子喊,这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生怕落到后面去。 李彻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人口永远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 大庆开国刚刚几年啊,竟已经有这么多人沦为逃户,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土地兼并,一直都是古代封建帝国最要命的问题。 ”殿下,统计出来了。”杨叔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愿意跟随我们去关外的,一共有八百二十七人。” “八百多人?”李彻微微皱眉,这个数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接过名单,仔细翻看起来。 “殿下,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经验丰富的农夫、铁匠、木匠,甚至还有几个读书人。”杨叔指着名单上的一些名字说道,“他们到了关外,必定能成为建设领地的中坚力量。” 李彻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 八百多人,虽然数量不少,但相对于广阔的关外来说,还是太少了。 人口是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看来,到达关外这一路,招揽流民的事情不能停。 “殿下,还有一事……”杨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们在王家库房里发现了一些……” “什么?” “一些金银财宝,还有……”杨叔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还有不少兵器,甚至还有盔甲!” 李彻闻言,心中顿时一惊:“王家如此大胆?” 第30章 私藏盔甲 私藏盔甲,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 史书记载有‘一甲顶三弩’的说法,意思是,私藏一副甲胄的罪行相当于私藏三副弓弩。 如果私藏甲胄数量达到三副,就可以直接被判处死刑。 纵观武侠小说,遍地都是佩剑、带刀的江湖侠客,可是除了武将和兵卒之外,几乎看不到哪个武林人士穿铠甲。 之所以有这种法律,那是因为盔甲这东西在冷兵器时代太过强大。一套身穿盔甲、手持武器的士兵,能一己之力轻松屠杀一群普通人。 “铠甲有多少副?”李彻沉声问道。 杨叔回道:“两档铁甲七十副,鱼鳞甲二十副,锁子甲五副,还有一些未来得及组装的皮革和铁片。” 李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足足接近一百套的铠甲? 幸亏自己那时候下手快,没和他们废话就砍了人。 为了方便进城,自己和手下可都没着甲。 如果那些牙贩穿上铠甲群起而攻之,怕是自己大概率会交代在人行里。 “陛下登基时下令收尽天下铠甲,王家私藏铠甲,或许有谋逆之心。”杨叔又说道。 李彻想了想,摇头道;“倒也未必,世家大族一向如此,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哪怕他们用不到,一群蠢货!” 李彻冷哼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 听到自家殿下如此说世家,杨叔一阵无语。 要是论起来,李家才是全天下最大的世家,未登基之前的李家也是陇西大族! 更别提李彻的母妃是前朝公主了,那更是显赫世家。 身上有着两种最尊贵血脉的李彻,反倒对世家无比厌恶。 “把铠甲都收好,这些可都是王家的把柄。”李彻吩咐道,“对了,搜出来多少银两?” “差不多有五万两。”杨叔回道。 “夺少?”李彻瞪大眼睛。 五万两?人口买卖这么挣钱的嘛? 要知道,大庆今年的税收不过是两千多万两,六皇子这么多年来才攒下来五百两家底。 “确实有五万两,这里应该是王家的一处藏财地。” “哈哈哈!”李彻咧嘴笑了起来,“都带走,都带走,果然还是抢钱更快。” 如果能这么一路抢过去,到关外怕是自己都成全国首富了! “这毕竟是王家的钱,我们要是拿走的话,他们怕是会告到御前啊。”杨叔担忧道。 “怕什么!”李彻满脸坏笑,“这帮蠢猪把钱和盔甲放在一起,遮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暴露。” “如此巨财,想必也是不义之财,本王这也是替天行道!” “王家这群蠢货,怕是要睡不着喽。” 李彻毫不客气地将人行中所有的财物都归为己有,浩荡荡领着奴隶队伍,向城外开拔而去。 几百号人排成长长的一条队伍,百姓和官兵们不敢阻拦,纷纷让路。 人群中,常凝雪凝视着李彻远去的背影,一双妙目愈发明亮。 “小姐?”黑衣女子轻声提醒。 常凝雪回过神来:“何事?” “小姐还要杀六皇子吗?若是罢了,便早些回府吧,想来国公爷与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谁说我不杀了?”常凝雪回道,“这六皇子有点意思,我准备再观望几天。” 黑衣女子见自家小姐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不禁无奈地暗叹一声。 自家小姐怕是一时半会不肯回家了。 当年小姐看到老公爷舞槊时,便是这般神情,自此便痴迷于武艺,直至今日。 而如今,这位六皇子竟也能引得小姐如此好奇。 只是……太子殿下那边怎么办?小姐可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 却说李彻带人一路出城,和大部队汇合到一起。 贺从龙留守军中,忙迎上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李彻挥了挥手,指向身后的奴隶们,“给他们找点东西吃。” “是。” 贺从龙应了一声,连忙命令手下,将干粮和水袋给奴隶们分发下去。 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奴隶们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美味。 李彻眼皮跳了跳,这帮人是多久没吃东西了,一个个都跟饿鬼似的。 他连忙找来几名亲卫说道:“少发些食物,长时间没进食,如此狼吞虎咽是会死人的!” 古代人常识性太差了。 如果一个人长时间饥饿,胃部会收缩。 这时候暴饮暴食,有概率引起重要生命器官功能衰竭,甚至死亡。 亲卫领命而走,李彻又唤来贺从龙:“之前交代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贺从龙咧嘴一笑:“我让兄弟们找了一下午,已寻得医师、铁匠、石匠等工匠三十余人,皆愿追随殿下左右。” “你是不是没和他们说,咱们要去哪里?”李彻瞥了他一眼。 “看您说的。”贺从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要是说明了去处,给多少钱他们也不能愿意啊。” “你小子,倒也机灵!”李彻笑骂道,“干的不错。” 都是有手艺的人,肯定不愿意去关外吃苦。 对于这些特殊人才,就要用点特殊手段,大不了以后给他们提高待遇补偿一下。 李彻又问:“粮食购买的情况如何?” “补充了不少,足够咱们七日用的了。” “那就好。”李彻想了一下,“接下几天就不补充食物了,等过了芒砀山再补充。” “芒砀山啊……”贺从龙闻言,面露思虑之色。 李彻看了他一眼:“怎么,那里你熟悉?” “以前贩盐的时候经常路过,那里山匪闹得很凶,经常打劫路过的商队,有时候连官府的差人都敢劫。”贺从龙如实说道。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亮刀子打过去呗。”贺从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手下的盐帮也不是吃素的,那时候还有二十多把硬弩呢,普通匪徒遇见我们只有掉头逃跑的份。” 李彻点了点头。 现在自己手下这么多人,普通山匪自然是不敢找麻烦的。 可如果遇见的不是普通的山匪呢? 第31章 李彻的练兵法(上) 安顿好了刚加入队伍的奴隶后,李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军队上面。 现在队伍里的劳动力暂时够用了,但武装力量还是只有一千多罪徒军。 罪徒们虽悍不畏死,经验老道,但身体素质实在是令人堪忧。 虽然刚刚全灭了王家护卫,但也不是全方面的碾压,主要是靠着一腔不怕死的血勇之气。 况且王家骄奢淫逸日久,其护卫多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 接下来还有很远的路程才能出关,出关后还要随时应对蛮族的袭击,军队战斗力的提升迫在眉睫。 李彻思考了半响,决定去找华长安谈谈。 想要短时间内提升士兵的身体素质,还要靠这位原宫廷御医。 问了几个人,李彻才知道华长安在安顿奴隶的营地帮忙,骑马赶了过去。 离得远远就看到,士兵们正按照李彻的命令,给奴隶们发放少量食物。 看到有人吃的急,士兵们还会上前制止。 华长安负手旁观,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然见到李彻,那飘然气质瞬间荡然无存,转而满脸堆笑,上前作揖道: “殿下您来了,殿下您慢点,臣扶着您下马。” 李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 这个老华哪都好,就是太客气了。 “情况如何了?” “食物大多已经分发下去了。”华长安好奇地问道,“殿下,您为何不让他们放开了吃?” 李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医者,不知道胃是可以收缩的,饥饿后暴饮暴食会撑破吗?” 没想到,华长安惊讶道:“胃在人腹中,您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李彻这才想起,历史上第一个下令进行‘人体解剖实验’的人是新朝皇帝王莽,当下医者对人体内部结构知之甚少。 而在这个时空,连汉朝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王莽。 虽然有仵作等职业,但他们解剖尸体后也就是简单观察一下,从未深入研究过人类身体结构。 “华先生若有机会,可寻一具尸体,剖开腹部,仔细观察一番。”李彻建议道。 华长安顿时脸色大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行径,岂非对死者大不敬?” “何来大不敬之说?”李彻正色道,“以了解人体内部构造,日后行医方能对症下药。” “你还可以将所见记录下来,甚至临摹成图,供后世医者观摩学习。解一人之尸,活千万人之命,于你于被解剖之人,皆是功德无量啊!” 听到李彻的话,华长安心中有些意动。 但长久以来的禁锢思想,又让他有些纠结,只得默默低头不敢言语。 李彻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待日后我寻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如此你可愿意?” 华长安顿时眼睛一亮:“若是如此,臣愿意效力。” “不说这些了。”李彻话锋一转,“医师和药材我都已带来,改善军士身体状况之事,便交由你了。” “殿下放心,将士们的底子都不差,只需细细调养,必然生龙活虎。”华长安担保道。 “不够。”李彻摇了摇头:“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他们至少恢复到能正常参加训练的程度。” “这......臣尽力而为吧。”华长安面露为难之色。 “放心,只是一些简单训练。”李彻和善地笑了笑,开口安慰道。 看到李彻的笑容,华长安默默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自家殿下露出这般笑容,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 四天后。 嘟嘟嘟—— 急促的哨声划破夜空,将华长安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然起身掀开帐帘,外面依然是一片黑暗。 “父亲,可是出了何事?”外面的另一帐篷掀开帐帘,一个娇小的少女怯生生地问道。 “唉。”华长安长叹一声,“无事,殿下又在操练兵马了。” 营地外,一道道身影从帐篷中跑出,虽有些慌乱,但动作还算是迅速。 李彻衣冠整齐地站立于高台之上,俯视着台下乱糟糟的队伍。 待到队列安静下来,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香炉,见已燃去三分之一,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无奈。 一炷香大约为三十分钟,也就是说从开始吹哨,到集合完毕足足用了十分钟时间。 李彻无奈地叹了口气,服从性和纪律性还是太差啊。 “所有人,立正!”秋白高喊一声。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罪徒军们在秋白的喝令下勉强站定,却依然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李彻缓步走上前,目光扫过众人:“稍息。” 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踢腿声,听得李彻强迫症都犯了: “行了。”李彻开口道,“这次倒是比上次快一些。” 听到李彻的话,众人顿时面露喜色。 “但是......远远不够!”李彻话锋一转。 众人笑意僵在脸上。 李彻严肃地看向众人: “三分一柱香才完成集合,若是真有敌人夜袭,都已经杀到我的大帐前了!” “何为兵?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令行禁止,方能克敌制胜!” “不是土匪下山!不是如同混混打架一般一拥而上!要有纪律性!要懂得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 看到台下众人虽认真倾听,但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李彻顿时有些夏虫语冰的感觉。 李彻心中明白,这些罪徒出身的士兵,哪里懂得什么军纪。 “三公里越野!”李彻命令道,“最后一个回来的队,最后吃早饭!” 众人虽不明白李彻的苦心,但这命令却听得明白,一个个摩拳擦掌,唯恐落后。 “记住,全员归队才算,落下一个人都不行。”李彻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纪律性之外,团队协作精神也很重要。 一声令下,一千多名罪徒军浩浩荡荡地从营地中跑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三春跑在队伍最前面,贺从龙加快步伐和他并肩。 “老王,你说殿下这个练兵法,真的管用吗?”贺从龙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声问道,“没听说过哪个军队是这么练的啊?” “是你懂练兵,还是我懂练兵?管那么多做什么,殿下说什么是什么呗。”王三春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贺从龙呲了呲牙花子,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加快了脚步。 总觉得殿下这法子不怎么靠谱,不练搏杀、不练战阵,练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但早饭肯定是要吃的,肉饼就那么多,若是自己这一队最后吃饭,怕是只能吃点饼渣了。 第32章 李彻的练兵法(下) 一千三百名罪徒军,被李彻以百人为一队,划分成十三队。 每队设队正一名,皆由罪徒中素有威信者担当。 离开了邺城,便算正式出了京畿之地。 官道之上,人烟渐稀,景致日渐荒凉,倒正适合练兵。 李彻没当过兵,但也参加过几次军训,对现代军队的基本制度还是有所了解的。 现代新兵训练,练的就是服从性、纪律性、团队协作,而罪徒军最缺乏的也正是这些。 足足花费了三分之二炷香的时间,大部队才稀稀拉拉地跑回营地。 而在李彻前世国家的那支军队中,这个时间是五公里负重越野跑的及格线,好在这一次没有掉队的。 最开始的几次越野跑更是不堪入目,命令一下,众人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队伍很快便拉得老长。 到最后,甚至跑丢了三个人,最后还是在山沟里找到的。 “王虎队,最后一名!”李彻看向队末的几个人,“你们最后吃饭。” 一名壮汉面露羞愧之色,出列拱了拱手:“是,殿下。” 壮汉转过身,怒斥最后几名士卒:“你们怎么回事?” “老大,不怪他们,是我实在跑不动了。”一名年轻人面色苍白地说道。 “老子知道!”王虎不耐地看向其他几人,“他跑得慢,你们不知道拉一把啊?就知道自己往前跑,一群蠢货!” 李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言打断。 一人犯错,全队受罚。 当初自己军训时,最不理解的一条规矩,如今却成了练兵的利器。 “行了,都吃饭吧,吃完饭开始早训!”李彻喊了一声,转身向大帐内走去。 离开邺城后,李彻也不急于赶路,一路练兵,一路前行。 每日早中晚三训,前三天怕大家身体吃不消,只操练些队列步伐。 如今华长安的药膳起了作用,加上每日三餐充足,罪徒们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从今日起,训练需得向实战靠拢了。 吃过饭后,罪徒们前往营地外面的校场集合。 李彻早已在此等候,身侧排列着数十张弓案,弓箭分列,寒光凛凛。 “今日早训内容为,箭术!” 李彻看向众人,沉声开口道。 曾经的罪徒军是敢死队,没有配备弓箭的需要,所以大部分罪徒都是不会射箭的。 很多人对古代弓箭手存在误解,认为他们身体瘦弱,所以只能躲在步兵后面远程攻击。 实际上,古代弓箭手个个都是猛男,需要具备很强的力量和体格。 一般情况下,一个合格的弓箭手要经历至少两到三年的训练时间。 宁古军未来的战场在关外,和那些骑马的蛮族对战,骑马射箭便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射箭之道,在于稳、准、狠!!” 李彻沉声说道,取过一张长弓,搭上一支雕翎羽箭。 他身形稳健,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双足如树根,身躯似青松。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话音一落,李彻松开拉着弓弦的手。 嗖—— 箭矢脱弦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略带弧度的轨道,随后稳稳落在箭靶之上。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那箭矢正中箭靶中心,尾羽微微颤抖。 “好!” “彩!” “殿下神射!” 霎时间,校场中欢呼声四起。 无论什么时候,将领的个人勇武都能极大提升军队的士气。 这具身体的协调性很好,剑术和箭术都不错。 可惜力量差了点,只能开轻弓,不能射重弓。 “好了。”李彻抬起手,众人这才停下欢呼,“你们谁想上来试一试?”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射箭那是世家大族才玩得起的运动,这些苦哈哈出身的罪徒,哪里碰过弓箭? “殿下,我来!”王三春自告奋勇地走上前。 李彻点了点头:“选一把弓吧。” 王三春是李彻观察了很久的好苗子,这家伙天赋异禀,稍加雕琢绝对是个猛将。 这家伙是匪首出身,以前应该是用过弓箭的。 王三春也不推辞,上前于弓架中环视一周,最终取下一张大弓。 李彻眼皮跳了跳,这家伙拿起的竟然是一把三石弓! 古代一石弓已经是强弓了,三石弓约相当于现代160斤的拉力,妥妥的猛将专用弓箭了。 “来吧。”李彻投以鼓励的眼神。 王三春缓缓站在箭靶五十步之外,取下一根箭矢。 搭箭上弓弦,猛地暴喝一声: “开!” 三石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拉开,众人发出一阵不明觉厉的欢呼声。 却见王三春面不改色,缓缓将弓弦拉至满月。 “去!” 嗖—— 一阵锐利的箭鸣声,箭矢落在靶心上,竟直直穿透靶心而过! “不错。”李彻眉眼舒展开来,“王队正有猛将之姿啊。” 王三春咧嘴一笑:“殿下谬赞了,三石弓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据说帝都三大营中,还有能开五石弓的猛士存在。” “五石弓?”李彻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 胡强正捧着个窝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阿强。” “啊?”胡强抬起头看向李彻。 李彻笑了笑:“我这里正好有一把五石弓,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五石弓太过沉重,军中恐怕只有胡强能开此弓了。 胡强摸了摸脑袋:“殿下,俺不会射啊。” “没事,大不了就脱靶呗,还能射到哪里去?”李彻招了招手,“过来一试。” 胡强向来是不会拒绝李彻的,将半块窝头揣进怀里,三步并两步走了上来。 五石弓形制巨大,即使未完全拉开,长度也已接近常人身高,弓身两端更是装有两块巨大的牛角,用来增强弓的威力。 这玩意要是能射出去,怕是任何盔甲都如同纸糊一般,瞬间就会被洞穿。 胡强随手拿起五石弓,这等强弓在他手里却显得像是玩具一般。 “来吧。”李彻一声令下。 胡强猛地发力,五石弓瞬间被拉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嘶—— 众人顿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鬼力气,还真拉开了?! 李彻早知道胡强有神力,并不意外,淡然道: “给他上箭。” 王三春拿起一根箭矢上前,帮胡强安置好。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胡强将箭矢贴在弓身上,猛地一松手。 弓如霹雳弦惊! 那箭矢直射而出,轨道却不是向前,而是直冲天空......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 但李彻却是知道。 这尼玛一箭射的,脱靶很正常,但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你搁这发射航天火箭呢? 落到哪里去了?不会出国了吧? 第33章 鸡汤来了 李彻眼看着那箭矢越飞越高,如同脱缰野马,直冲云霄,消失不见。 无奈地看了一眼胡强:“再来一箭,这次瞄准一点。” 李彻不死心,胡强这么强的臂力,不培育成神箭手浪费了。 或许是胡强刚刚先拉弓,后上箭的原因。所以才失去了准头,飞到天上去了。 这一次吸取教训,胡强在王三春的帮助下稳稳地挽弓搭箭。 “射准一点啊。”李彻忍不住提醒道。 胡强点了点头,努力控制弓身不晃动,轻轻眯起左眼。 撒弓箭出! 那箭矢再次激射而出,这一次没飞到天上,但也没往正前方飞,而是往斜侧方飞了出去。 李彻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箭矢竟然飞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绕开了一个个箭靶,飞离校场之外。 “嗷!” 一道凄惨的哀嚎声响起。 校场内一片死寂,众人闻声望去,却见到一个路过的昆仑奴直愣愣倒在地上,屁股上插着一支尾羽不断颤抖的箭矢!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李彻最先反应过来: “快,快救人!华长安呢?!” 几个有眼力见的士兵飞也似的跑出校场,连拖带拽地将华长安拉了过来。 华长安赶紧查看了伤势:“幸得昆仑奴身强体健,箭矢未伤及要害,性命无虞。” 王三春蹲在一旁,啧啧称奇:“看把这孩子疼得,脸都疼黑了。” 昆仑奴:??? 胡强宛若犯错了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李彻见状,只得出言宽慰道: “罢了,弓箭之道,你不必再强求。等有机会,我再为你打造几柄短戟,投掷而出,亦可杀敌。” 胡强的箭术天赋过于离谱,李彻都怕他哪天在阵中射箭,箭矢拐个弯扎进自己的后脑门上...... 倒不如学学人家典韦,凭他一身蛮力,便是寻常的投掷武器,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 胡强悻悻退去,其他罪徒开始轮番上来试弓。 李彻在一旁细心观察,通过这种方式挑选出适合成为弓箭手的好苗子。 而在距离营地远处的一座小山坡处。 常凝雪蹲在火堆旁边,手中握着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不断跳动。 “该死的李彻,跑了这么多天,军队不需要补给的嘛?” 李彻开拔之后,她便带着几位侍从远远跟在大军后面。 一路风餐露宿,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告罄。 可没想到李彻根本没有停下来补给的意思,每天只顾着赶路。 从昨天开始,常凝雪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咕噜噜—— 肚子传来一阵叫声,常凝雪轻抚着平坦的小腹,低声叹息。 “小姐,今日猎得一只野鸡,您先食一些吧。” 一名黑衣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轻柔地递到常凝雪面前。 常凝雪看着那碗漂着油花的鸡汤,默默咽了下口水。 虽然腹中饥饿难耐,但她还是问道:“你们都吃了吗?” “小姐放心,我们之前吃了些野果,不曾饿着。”黑衣女子恭敬地答道。 常凝雪点了点头,刚刚准备伸手接过鸡汤。 却听得天际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羽箭裹挟着凌厉的劲风,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脆响,刚刚到手的陶瓷碗应声碎裂,碗中汤汁四溅。 常凝雪手里握着两个碎片,表情完全陷入呆滞。 几名黑衣女子见状,纷纷拔剑出鞘,将常凝雪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然而,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片刻后,蹲在地上的常凝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哇哇!鸡汤......我的鸡汤啊!!!” 。。。。。。 “陛下,鸡汤来了。” 黄瑾端着一碗鸡汤,轻轻放在庆帝的御案之上。 庆帝放下手中奏折,瞥了一眼,脸色有些不渝:“为何又放了这么多辽参?” 黄瑾讪笑道:“陛下辛苦,奴婢想着给您补补身子。” 庆帝也懒得训斥这老家伙,随口道:“下次莫要如此浪费了。” “哎哎哎,老奴知道了。”黄瑾连连点头。 庆帝端起鸡汤,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奏折之上。 “今年各地的税收,依然不尽如人意啊。” 庆帝叹了口气,只觉得这碗鸡汤更难以下咽了。 黄瑾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庆帝脸色稍微缓和后,才开口提醒道: “陛下,王侍中、秦尚书等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一个时辰了。” 庆帝这才放下奏折,面无表情道:“又是为老六的事情来的?” “奴婢不知。” “让他们进来吧。”庆帝抬起头,眼神冰冷。 “遵旨。” 不多时,黄瑾引着两位穿着圆领袍衫的中年文士走进养心殿。 两人刚刚看到御案后的那道身影,便屈膝跪下,行大礼: “臣,王永年。” “臣,秦会之。” “参见吾皇。” 庆帝抬头问道:“何故行此大礼?” 大庆不流行跪礼,除了大型祭祀等活动外,臣子面见帝王也只需弯腰下拜。 两人对视一眼后,那王永年向前蹿了几下,下一秒竟哽咽出声: “陛下,臣有冤屈,请陛下做主啊!!!” “你有何冤屈?” “陛下,臣冤枉!臣家在邺城,前几日宁古郡王就藩路过,不由分说砸了臣家里的买卖,杀臣家丁数十口,殴打臣侄王秉义重伤。” “后又令当地典史将臣侄押入大牢,导致他重伤不治而死。” “臣与郡王素无瓜葛,何至于遭此横祸啊!” 说罢,王永年有些语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跪在地上哽咽。 一旁的秦会之见状,连忙继续补充道: “陛下,犬子就任邺城知县。当日出面阻拦,那宁古郡王不分青红皂白,竟打掉了犬子满口牙齿,一并押入大牢。” “犬子身为父母官,恪尽职守,何罪之有啊?” 说罢,两人跪地再拜,齐声呼道: “陛下圣明,替我等做主。” 庆帝眼皮一抬,脸上无喜无悲:“你们想让朕如何处置宁古郡王?” 王永年抬起头,愤慨道:“宁古郡王肆意妄为,视朝廷律法如无物,请陛下褫夺其爵位,押解回京受审!” 第34章 流放宁古郡! “嗯,说的有理。”庆帝微微点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御案之下,秦会之与王永年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二人心照不宣,深知六皇子素来为陛下所不喜,故才敢冒此风险,联袂入宫告状。 若是换作其他皇子,纵使心中愤懑,也只能忍气吞声。 “陛下,犬子现尚羁押于邺城大牢之中,可否......”秦会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若是无罪,自然可以释放。”庆帝又说道。 “谢陛下隆恩。”秦会之连忙躬身拜谢。 “两位爱卿请起。”庆帝语气稍稍缓和,“马上就早朝了,两位和朕一同过去,共议宁古郡王之罪责。” “是。”两人躬身说道。 “黄瑾。”庆帝唤道。 “奴婢在。”老太监应声而出,垂首立于一旁。 “把鸡汤分给两位爱卿,驱驱寒气,暖暖身子。” “遵旨。” 二人本欲推辞,却被庆帝不容置疑地打断:“不必客气,两位都是国之柱石,切需保重身体才是。” 二人这才谢恩,从黄瑾手中接过小碗鸡汤。 刚喝了两口,二人皆是眉头微蹙。 这鸡汤......味道寡淡,除了盐巴外没放任何调料,喝起来并不顺口。 庆帝是真的节俭,用膳几乎不放任何昂贵的香料,只要能果腹即可。 但毕竟是皇帝赏赐,二人还是面露感激地喝了个一干二净。 完全没有注意到,庆帝深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们身上,将二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时辰不早了,随朕上朝吧。” 庆帝御驾宣政殿,文武百官早已齐聚。 见王、秦二人随驾而入,殿上群臣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怕是六皇子之事,今日要有一个说法了。 自从李彻端了王家的奴隶买卖后,朝野上下都在关注这件事。 这不光是李彻一个人的事情,更是关乎陛下对藩王和世家态度的大事。 庆帝于龙椅坐下,朝臣们山呼万岁,早朝正式开始。 庆帝率先开口道:“二位爱卿,将适才之事复述一遍,与诸位爱卿共议。” 王秦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复述。 言罢之后,殿内顿时嗡嗡声四起,众多大臣窃窃私语,宣政殿立刻变得嘈杂起来。 “肃静!”黄瑾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朕还有些不明白,两位爱卿可否替朕解惑?”庆帝温声问道。 “陛下请讲,臣等知无不言。” “你说宁古郡王砸了你家中买卖,不知具体是什么买卖?” 听到此言,王永年顿时有些心虚。 “不过是一处……买卖牲口的铺子。” “牲口?”庆帝冷笑一声,“是人牲吧?” 两人顿时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庆帝。 此事陛下如何得知? 邺城之事一出,奏疏便送至御史台,二人早已联络世家,封锁了消息。 庆帝所见奏疏,应是御史台删改后的版本,根本不会提及奴隶买卖之事。 “陛下。”王永年心一横,“无论是什么买卖,宁古郡王都不该纵兵劫掠!” “没错,此事宁古郡王有错。”庆帝轻轻点头,目光一凛,“但你王家却是有罪!” 王永年闻言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刑部尚书何在?”庆帝厉声问道。 刑部尚书连忙出列:“臣在。” “你来说一说,官员买卖人口是为何罪?” “大庆律令,卖民为奴婢者,绞刑;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刑部尚书如实说道。 庆帝点了点头,看向王永年:“听见了吗?” 王永年咬牙回道:“虽然律法如此,但此事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多年以来向来如此!” 庆帝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骤然拔高: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王永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庆帝从袖口中抽出一份奏折,狠狠扔在王永年面前: “且看看,今年的税赋,较之去年,竟少了足足一成!” “我大庆这些年除了南方略有水患,其余各地风调雨顺,为何税收又越来越少了呢?” “王侍中可能回答我?” 王永年摇了摇头:“臣,不知。” “好!”庆帝冷笑道,“朕来告诉你!” “那是因为交税的农户越来越少了,他们的土地被你们吞并,儿女被你们买卖,走投无路只能卖身于世家豪门!” “朕的子民都成了你们的奴婢,天下的土地都成了你们的私田。” “朕若是依旧不管不顾,尔等岂不要将这大庆江山,也瓜分殆尽?!”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多大臣都站不住了,纷纷跪倒一片。 “王侍中,抬起头来。”庆帝向下怒视,“现在,你可知错了?” 王永年脸憋得通红,闷声道:“臣不过为同僚略提供些仆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何罪之有?” 庆帝立刻怒斥道:“那些百姓也不过是想活下去,他们又有什么错?!” 王永年闻言,知晓今日之事再无任何转圜余地,颓然瘫倒在地。 庆帝像是看垃圾一般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王家买卖人口,罪不可恕,所有参与者,皆斩!” “王永年看管不严,以权谋私,发配宁古郡!” “陛下!”王永年猛然抬起头。 流放就算了,怎么能流放到宁古郡? 那可是宁古郡王的地盘啊!这和判自己死刑有什么区别。 庆帝不为所动,又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秦会之。 “秦升身为邺城知县,竟与王家沆瀣一气,助纣为虐,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秦会之教子无方,连降三级,闭门思过!” 秦会之连忙叩首谢恩。 庆帝目光扫过朝堂,群臣皆垂首避让,无人敢与之对视。 “从今日起,买卖人口者,罪加一等!刑部速速拟定律法,再有此事发生,严惩不贷!!!” 刑部尚书躬身应是。 庆帝微微颔首,黄瑾立刻会意,开口喊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永年闻言,猛然起身,声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臣等罪责已定,无话可说!” “但宁古郡王……他擅自带兵入邺城,劫掠财物,杀伤家丁,殴打官员!” “这等重罪,难道您就不闻不问了吗?” 第35章 易守难攻芒砀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看死人一般的眼光看向王永年。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无一不是人精,早已揣摩出了皇帝的态度。 庆帝看似在偏袒宁古郡王,实则意在打压世家,以达到彻底禁绝人口买卖的目的。 王永年不过是这场博弈中微不足道的牺牲品,流放宁古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偏他执迷不悟,不想着怎么和宁古郡王和解,反倒还要头铁地追问到底,这不是把自己唯一的一条生路堵死了吗? 庆帝目光幽深,落在王永年身上,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宁古郡王有错,朕自当严惩不贷。” “宁古郡王嚣张跋扈,给朕狠狠地斥责他,并罚抄大庆律十遍。” “查抄人口买卖所得奴隶,拨一万人送至宁古郡,责令宁古郡王亲自照看,不得有误。 言罢,庆帝面色阴沉,看向王永年: “如此责罚,可行?” 王庆年听到庆帝的一番话,两眼一黑,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把我流放到宁古郡,还砍了我一家子人。等到你儿子这里,抄十遍书就完事了? 这算什么责罚?这分明是赏赐! 旁听朝政的太子,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面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父皇这是......开始偏袒李彻了吗? 他一个前朝余孽的血脉,凭什么得到如此偏爱?! 李彻,你该死!该死! 算算时间,他已经快走到芒砀山了吧? 。。。。。。 “殿下,前面就是芒砀山了。”秋白开口说道。 李彻抬眼望去,但见层峦叠嶂,绵延不绝,气势雄浑。 没错,芒砀山并非独峰,而是由数座险峰构成的天然屏障。 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是滋养匪寇的宝地。 主峰北面有一条狭窄的隘口,这是通过这片山脉的唯一通道,也是官道所在。 “好险的山峰!”李彻不由得感慨道。 身侧之人纷纷点头,这里的山像是被刀劈一般笔直,的确是够险的。 “贺从龙,你们盐帮当年如何越过这芒砀山?”李彻开口问道。 身侧贺从龙回道:“当年小人还是有些江湖名号的,盐帮旗号一打,那些个小山寨的匪徒自是不敢妄动。” “至于那些个大山寨,分润些许银两作为买路钱,他们也乐得相安无事。” 贺从龙所言非虚,盐帮素来以战斗力强悍著称,寻常盗匪根本不足为惧。 每逢乱世,盐帮往往率先揭竿而起,并且能很迅速地形成割据势力。 初唐猛将程咬金,反唐起义的黄巢,乃至元末起义的张士诚、方国珍全都出身盐帮。 “大山寨,小山寨?”李彻面露好奇之色,“听你的意思,这芒砀山还有不止一家山贼?” “殿下有所不知,这深山老林之中,藏匿的山贼何止一家两家?”贺从龙解释道,“想当年,此地便有十八路大山寨,三十余处小山寨,如今时过境迁,具体情况小人也不甚清楚。” 李彻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忖。 如今他麾下共有罪徒军一千三百余人,经过几日的训练和休整,皆已恢复巅峰战力。 此外,那些被解救的奴隶中,亦有数百名青壮可堪一战。 剩余的都是些小孩子,或是侍女歌姬,基本都是拖后腿的,于战事无益。 仅凭这些人手,想要横扫芒砀山恐怕力有不逮,但若只是安全通过,应当不成问题。 除非,芒砀山里的所有山贼同时发了疯,联合在一起攻击自己。 “传令下去,全军披甲,弓弩上弦!”李彻沉声下令道,“务必小心谨慎,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是!” “让王三春带几个会骑马的,去头前探路!” 。。。。。。 芒砀山脉,峰峦叠嶂,其主峰巍峨雄奇,人称虎头山 虎头山大寨中,九把交椅依次排开,已有九位头领落座,独留最上方一把铺着虎皮的石椅空着。 厅内气氛沉闷,一位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不耐烦地问道: “王老四,你可知道樊寨主让咱们来此有甚事?” 被唤作王老四的男子,面容清瘦,一身素衣,与厅中其他粗犷的头领格格不入,倒像个落魄书生。 王老四看了汉子一眼,冷漠道:“某也不知。” 那汉子嗤笑一声,露出一嘴烂牙:“还不服气呢?” 王老四没有回话。 “要我说,咱这些当匪的在哪里不是讨口饭吃,樊寨主也算是讲义气,何必和他硬碰硬?” 王老四没有接话,那汉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我瞧着樊寨主那些手下,各个身手不凡,不似寻常江湖草莽,怕是背后有人撑腰啊!” “咱们这些小喽啰,斗不过他们,你还是安分些吧!” 正如这汉子所言,这芒砀山脉原本有十八家大寨,三十余家小寨,各自快活,互不相服。 大山寨规模较大,每伙都有几百人。 小山寨则差不少,每伙也有个三五十人。 这些势力错综复杂,谁也不服谁,十多年来也没争出来个大小王。 直到几年前,樊充横空出世,率领着一众精兵强将,以雷霆之势横扫芒砀山。 为首的樊充,手拿一把丧门大剑,背插二十四把标枪,武艺甚是了得。 还带着一百多名匪众,也是个个本事惊人。 他先是以虎头山为主寨,随后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其他山寨一一吞并。 小寨被连根拔起,大寨若有不服,便遭屠戮,一把火烧成白地。 从此,芒砀山群寇臣服,只剩下九家实力较强的大寨,接受了樊充的统一指挥,苟延残喘下来。 而樊充则整合了所有山寨的势力,手下喽啰多达上万,声势一时无两。 那肥硕汉子和王老四,都是当年归降的大山寨寨主。 正说话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原本嘈杂的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低头垂手,大气也不敢出。 来者正是这虎头山的主人,樊充! 樊充目光如电,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径直走到那把铺着虎皮的石椅前,大马金刀地坐下。 “都到齐了。”樊充声音嘶哑,语气森冷,“那咱就开始说正事了。” 九位寨主皆低着头,噤若寒蝉,显然对这位寨主十分畏惧。 樊充面色阴沉,缓缓说道: “山下,来了一笔大买卖。” 第36章 王三春和王老四 樊充猛地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众人:“这回的买卖,可是个大人物,只要成功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不知是哪路肥羊,竟让樊寨主如此上心?”一个独眼龙寨主谄媚地问道。 樊充冷哼一声:“不该问的别问,你们只要知道,这趟买卖干成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展开在众人面前。 画像上是一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赫然便是李彻。 “此人带着一千多名护卫,携带着大量金银珠宝,准备穿过芒砀山,前往幽州。”樊充指着画像,语气森然,“此次劫掠所得,我只取三成,剩余的都分给你们。” 其他寨主呼吸一滞,眼神瞬间变得贪婪起来。 七成……可不少了。 一支上千名护卫的商队,可见此人来头不小,携带的财物必然不是小数目。 如此巨富,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也足以令他们铤而走险! 樊充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王老四身上,见他一言不发,冷笑道:“怎么?王老四,莫非还在惦记你那失踪的兄长,能回来替你出头不成?” 王老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寨主说笑了,我二龙山既已依附,自当听从调遣。” “哼,你知道就好!”樊充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中的画像。 “可有一样,我要说在前头。” “不管你们谁碰到此人,都不得放跑他,此人的脑袋必须归我!” 众人齐声应道:“是。” “好了,接下来分配一下,各寨负责的险要之地......” 待到分配完毕,各寨主领命而去。 王老四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径直迈出门槛。 门外,二龙山心腹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出来,忙上前问道: “四哥,如何了?” 王老四沉声道:“还能如何!我二龙山又是那顶在最前头的马前卒,第一波进攻,还要把守山道,这樊充,分明是处处针对我等!” 心腹闻言,亦是愤懑不已:“这杀千刀的樊充!” 王老四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谁让二龙山是九大山寨中实力最强的呢? 樊充怕其他寨主心寒,不敢直接围剿二龙山,只得在暗中打压, “若是大哥还在就好了。”念及此处,王老四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 王三春骑着马,带着二十几名士卒先行进入山道之中。 见群峰环绕,壁立千仞,只有一线天光洒落,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他娘的是一处宝地,老子当年要是在这里落草,非得闯出更大的名声来。” 身旁一名士卒笑着插话道:“队正先前落草之处,莫非比不得此处险峻?” 王三春摆了摆手:“差远了,我和我弟弟最开始占的是座孤峰,偏僻就不说了,而且上山下山就一条道,官兵一堵就全完了。” “哪像这里,山连着山,可守可攻。这条道这么窄,马车都掉不了头,想跑都跑不了!” 王三春越看越眼馋,这地方简直就是土匪的圣地啊! 要不是跟了殿下,自己都想留在这里落草了,肯定能闯出名堂来。 “殿下英明啊。”王三春警惕地向四周观望着,“这等山道,若是有伏兵......” 话说了一半,王三春忽然顿住了。 身旁的士卒一怔:“队正,怎么了?” 王三春没有接话,而是咧嘴一笑:“真有不长眼的兔崽子,冲着你王爷爷来了?” 士卒一头雾水,却见王三春突然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山林极速奔去。 王三春身体健硕,但一入山林,就像是猛虎出笼一般,身手突然变得敏捷异常。 转瞬间已在数丈之外。手中长刀寒光一闪,厉声喝道: “何方鼠辈,敢劫你王爷爷的道!” 几名士卒对视一眼,纷纷拔出佩刀下马,朝着王三春消失的方向追去。 刚跑出几步,就看到王三春的身影出现在山林边缘。 只见他一手拎着刀,一手拽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满脸狞笑地走了出来。 随手将那人扔在地上,王三春咧嘴道:“不必追了,想跑的都被我砍了,剩下这个小崽子,交给殿下处置。” “奶奶个熊,劫到老子头上了?若是论拦路劫道,老子是你们祖宗!” 不多时,那山贼就被王三春押送到李彻面前。 李彻垂眸望去。 说是山贼,其实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是在前世怕是还在读书。 许是被王三春吓得不轻,那少年此刻已是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去,给他弄些水来。”李彻淡淡吩咐道。 王三春嘿嘿一笑:“好嘞,开水还是粪水?或者是烧开的粪水?” 李彻看向他:“你在说什么?本王让你给他弄些喝的水!” “啊,俺还以为您要严刑拷打呢。”王三春摸了摸脑袋。 李彻懒得理这粗人,待到有人打来一碗干净的水后,方才放缓语气,温声道:“喝些水吧。” 那少年惊疑不定地看了李彻一眼,似是被李彻温和的眼神所触动,颤巍巍地接过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一碗水下肚,少年也镇定了一些。 “说说吧,你是哪的山贼?为何来此?”李彻开口问道。 小山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贵人饶命,小的乃是二龙山的人,是大当家命小的们前来探查,不想被这位壮士撞破……” “二龙山?”李彻看向身侧的贺从龙。 贺从龙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过这号土匪。 “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为何让你等探查我军?”李彻又问道。 少年此刻已然心防尽失,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大当家也是听命于虎头山的大寨主,说是有一桩大买卖,让俺们二龙山打头阵。” “至于我们当家的,大名叫……王四春,寨子里的人都叫他四哥。” 少年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三春猛地抬起头,一步跨到少年面前,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你说什么?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名?” 第37章 为何不怕? 王三春,豫州人士,家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而二龙山匪首王老四,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两兄弟早年间在豫州务农,两个姐姐颇有姿色,为当地豪绅所觊觎,欲强纳为妾。 父母不从,被豪强一怒之下杀了,并将两个姐姐抢走。 两兄弟从田地归来,见家中遭此大劫,悲愤填膺下直闯豪绅府邸。 那王三春从小就天生神力,而王四春虽为一介农夫,但颇有些智谋。 两人想办法支开了护院,直冲宅邸后院,连杀豪强家一十三口! 然而翻遍了整座宅邸,却没有找到两个姐姐的身影。 大祸已经闯下,两兄弟没有办法,只能落草为寇。 王三春武艺超群,又有王四春运筹帷幄,兄弟二人声名鹊起,占山为王。 可王三春一直惦念着两个失踪的姐姐,经常下山去打探姐姐的踪迹。 奈何运气不好,不仅一直没能找到姐姐,反而在一次下山时,遇见了朝廷的剿匪大军。 王三春虽勇,奈何寡不敌众,最终被俘,押入罪徒营。 “原来您就是大当家的大哥!”小山贼双眼发光,“怪不得这么厉害呢!” “少说那些屁话,我家老四怎么样了?”王三春焦急道。 “大当家他,不太好......”少年弱弱道:“咱们二龙山势力大,自从那樊充统一芒砀山后,就一直打压......” 少年将芒砀山群寇的情况娓娓道来。 李彻全程没有打断,脑袋也在飞速运转。 若少年所说属实,这茫茫芒砀山中竟然藏着上万名匪徒,数量实在是有些惊人。 古代冷兵器战阵对决,人数差距到这种程度,几乎没有任何胜算了。 好在山势险峻,对方人数虽多,但却不好展开。 再加上有王四春这支奇兵,或许可以谋划一番。 须臾之间,李彻心中已有了计较。 “老王,你可有把握让你弟弟归降本王?”李彻先是问道。 王三春闻言,双目赤红,拍着胸脯说道: “我愿以性命作保,若他知道我在殿下麾下,必会率众来投!” 李彻微微颔首,又看向那少年: “你可否绕开其他山寨,带我的人马,寻到你们大当家?” 少年此时方知李彻乃是一位王爷,眼中满是敬畏之色,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的对这山路熟悉,应该不会有问题。” 钱斌察言观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问道:“殿下,您要做什么?” 李彻环顾四周,语气平静地说道:“兵力差距太大,又是敌暗我明,正面对决毫无胜算。” “为今之计,只有出一支奇兵,方可破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需选精锐之士,绕过其他山头,直捣匪首樊充巢穴,则群寇群龙无首,自会溃散!”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面露难色。 在座诸位,虽有王三春这等草莽豪杰,却无一人熟谙兵法。 即便如此,大家依然能感觉到,李彻之计凶险异常。 “殿下,漫山遍野皆是匪寇,如何能悄无声息靠近那樊充所在?”杨叔也在一旁问道。 “这个无妨,让车队正常前行,自可吸引匪众注意。” “这......不知殿下准备让何人去奇袭山寨?”钱斌又问。 “本王未经战阵,恐难堪此任。”李彻看向一旁,“王三春、贺从龙,你二人勇武过人,此去奇袭山寨,非你二人不可。” 钱斌和杨叔刚刚轻舒一口气,便听到李彻又说道: “本王亲自带着车队压阵,在此等候你二人的好消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王三春和贺从龙更是齐声劝阻: “殿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殿下三思!如此用险,实非明智之举啊!” 车队可是要诱敌深入的,李彻以自己做饵,危险程度比奇袭山寨还要大。 “不必多言。”李彻坚决道,“那樊充目标明确,冲本王而来,本王不现身,他如何肯倾巢而出?” “不可,殿下只需将王旗留下,老奴愿代殿下走这一遭。”杨叔连忙说道,“那贼寇看到王旗,必然以为殿下在此。” “王旗只能骗过敌人,却骗不过自己人。”李彻认真道,“军中精锐尽走,车队中只剩下民夫和老幼。” “我若不与将士们并肩作战,他们如何舍生忘死??” 钱斌二人还想再劝,却被李彻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不必多言,速去执行!” 别看平日里李彻很温和,对谁都是一副轻言细语的模样。 然则一路行来,每逢决断之时,皆显露出雷霆手段,故而军中威望日渐增加。 见到李彻已经打定主意,众人不敢再劝,纷纷领命行事。 王、贺二人奉命于罪徒军中挑选八百健勇之士,个个皆是翻山越岭、精于拳脚的好手。 这八百人皆披甲胄,腰悬利刃,更有善射者携带弓箭。 由那少年引路,悄然潜入山林,前往二龙山与王四春汇合。 李彻手中只剩下五百罪徒军,以及近千名民夫、奴隶。 甲胄已经所剩不多,只剩下一些临时缝在一起的简陋皮甲,大约能装备三分之一的罪徒军。 武器倒是够用,从王家那里‘借’来了不少刀剑,人手一把没有问题。 准备妥当后,李彻估算时间,料想王三春等人已深入山林,便下令车队启程。 宁古王旗迎风招展,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入芒砀山脉。 李彻安坐于马车之中,端起茶盏,神色淡然地品茗。 身旁伺候的秋雯连忙给李彻添上茶,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殿下,您为何不躲避?” 李彻淡然道:“因为不怕。” “那您为何不怕呀?” 李彻淡淡一笑,端起茶杯:“不怕,就是不怕。”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响起无数破空之声。 数百支箭矢从两侧山林中挥洒下来,射在车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李彻心中一惊,手中茶杯应声而落,一手护住头部,一手将秋雯拎起。 一脚踹开车门,先将秋雯扔了出去,自己则就地一滚,翻身下车。 秋雯摔了个灰头土脸,一脸错愕地望着李彻。 不是.......殿下,您不是不怕吗? 第38章 混战! 李彻此刻可没有心思,去回答小丫头内心的疑问。 漫天箭矢,如蝗虫过境,黑压压地朝着车队袭来。 回头看去,那铺天盖地的箭矢,已经把马车射得歪歪斜斜。 李彻的车架首当其冲,更是成为了箭雨的焦点,几乎三分之一的箭雨都落在了车上。 驾车的车夫坐在车架上,脖子上插着一根箭矢,嘴里不断向外吐着鲜血,眼瞅着是没救了。 李彻目光一凝,当下不再犹豫,一把拉起秋雯,不断躲避着飞来的箭矢,逃离了马车的范围。 “殿下莫慌,俺来也!” 一声怒吼,人未至,声先到。 只见胡强大步流星,如同一座铁塔般挡在李彻身前。 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木板,不断遮蔽射来的箭矢。 看着胡强高大的身形,李彻心中感到莫名心安。 再看车队,经历箭雨袭击后,车队已经开始混乱起来。 混乱中,他看到不少民夫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视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 厉声喊道:“敌袭,不要乱!” 有人看到李彻,顿时惊道: “殿下在这,快保护殿下!” 此言一出,刚刚还吓得瘫软在地上的几名奴隶,竟然咬牙站起身,纷纷向李彻靠拢。 “殿下安心,小的们绝不让这些贼寇伤到您!”有人一边颤抖,一边喊道。 奴隶们越聚越多,再加上周围护卫的罪徒军,很快就聚集了数十人。 数十人自行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人墙,将李彻紧紧护在中央。 看着眼前这些忠心耿耿的面孔,李彻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收获了如此多的忠心。 而自己却并未付出什么,只是给了他们自由和每日吃饱饭的权利而已。 就在这时,箭雨终于停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支箭矢落在车队中。 李彻向四周看去,只见山林之中不断闪过一道道身影,整片山林的树叶都晃动起来,无数飞鸟从林中惊走。 视线移至林边,只见一名身体壮硕的独眼大汉,手持一把鬼头大刀,缓缓走出,声如洪钟: “给老子杀!” 话音未落,便见其身后涌出一众匪徒。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山贼癫狂而兴奋的呼啸声。 一个个破衣烂衫的山贼手拿利器,从四面八方冲出,齐齐向车队杀来! “全军注意,保持冷静,按计划行事!”李彻目光如炬,沉声下令。 听到李彻的命令,士卒们如梦方醒,连忙招呼着民夫和奴隶起身。 马车被驱赶至山路边缘,首尾相连,组成防线。 士卒们则从马车下方拿出木板制成的简易盾牌,顶于阵线最前沿。 盾牌之后,民夫和奴隶们手持长矛,虽然身体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但仍努力站成一条直线。 眼看着土匪们越来越近,最前方的士卒咽了下口水,满是汗液的手掌紧紧攥着简易盾牌。 随后,便听到身后传来李彻平静而果断的命令: “御!” 李彻的话犹如定心珠,士卒们下意识按照命令举起盾牌。 唰唰唰—— 盾牌落下,士卒们心一横,举盾撞向近在咫尺的匪徒。 轰—— 匪徒们如同洪水拍岸,重重地撞击在阵线上。 前排匪徒猝不及防,被士卒们用盾牌撞翻在地,阵线外围顿时一片混乱。 “刺!” 李彻的命令再次响起。 身后的民夫与奴隶早已神经紧绷,脑海中回荡着李彻的命令,本能地将手中长矛刺出。 寒芒闪过,如同流星坠地,一道道枪芒将倒地的匪徒瞬间洞穿,哀嚎声此起彼伏。 由于民夫缺乏经验,一些倒霉的匪徒甚至被七八根长矛同时刺穿,瞬间变成了血葫芦。 “收!” 再次接受到李彻的命令,民夫们纷纷收回手中的长矛,气喘吁吁地退到士卒身后。 虽然配合生疏,但效果却十分显著。 匪徒们乱哄哄地一拥而上,非但没能撼动阵线分毫,反而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李彻表面淡然,心中却也如擂鼓般跳动。 学历史的前女友果然没有骗我。 指挥古代非精锐军队,什么八卦阵、八门金锁阵、天地三才阵,实际上都没什么卵用。 士兵没默契和勇气,自然也就没配合,强行用阵法反而会起到副作用。 在这种情况,指挥者只需要下达最简单的命令,保持军阵严整即可。 被宁古军一波刺倒了几百个同伴,后面的土匪顿时心生恐惧,一个个停滞不前。 “一群孬种!”那壮汉怒目圆睁,咒骂道: “都愣着干什么,对面就这么几个人,怕个屁啊,都给老子上!” 见土匪们都无动于衷,壮汉气得举起鬼头大刀,连杀了几个踌躇不前的土匪。 壮汉身后闪出数十名身穿甲胄的贼寇,这些人明显与普通土匪不同,浑身杀气腾腾,乃是樊充手下的亲信贼寇。 这数十人手持利刃,一字排开。 见到有土匪因为畏惧后退,什么话也不说,上前就是一刀。 连斩十多人,土匪们终于明白后退也是死路一条,纷纷停下了脚步。 “都给老子听着。”独眼壮汉喊道,“冲进去,男的都杀光,女的都抢走,老子允许你们也玩玩。” “做成了这次买卖,回去有好酒好肉!若是有人敢畏惧不前,休怪老子手中的大刀不认人!” 对死亡的恐惧和美酒女人的欲望,同时笼罩而来。 土匪们顿时目露红光,再次冲上来。 这一次,冲上来的土匪数量更多,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李彻放眼望去,只见乌泱泱的匪徒,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朝着车队涌来。 他连忙令前排士卒以盾牌结阵,后方民壮则以长矛攒刺。 然而,土匪们前仆后继,虽前排土匪损失惨重,后排却已杀至眼前。 喊杀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李彻的指挥声被淹没在震天的声浪中。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陷入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这条官道。 第39章 文人之剑,也未尝不利! 喊杀声不绝于耳。 车架之后,王崇简满脸通红,紧紧攥着腰间佩剑。 看到一名民夫身中八刀,却依然悍不畏死地将手中长矛送进土匪胸口,王崇简顿时觉得心中热血翻涌, 锵—— 拔出腰间佩剑,王崇简猛然站起。 吓得身旁老父亲一个激灵,随后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孽障,你要做什么去?!”王锡怒目而视。 王崇简目不斜视,慷慨激昂:“一介农夫尚且死战,我岂能苟安!” “放屁!”王锡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我王家三代单传,你小子别想给老子送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畏死躲于农夫之后?” 说罢,王崇简挣开王锡的手,绕过车架冲向战场。 嗖—— 一把手斧斜飞而出,从他的头皮擦过,钉在后方车厢之上,掀起一片木头渣子飞扬。 王崇简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死亡……原来距离自己这么近吗?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难以断绝的念头: 转头,跑! 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上阵拼命,还有那些民夫、士卒在呢。 反正殿下也说过,关外也有水患,自己留着有用之身,未来还要做一番大事呢! 王崇简刚想起身逃跑,却见一人影向他倒飞而来。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奴隶,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鲜血汩汩流出。 奴隶看到王崇简的瞬间,痛苦的眼神变得平和起来。 他挣扎着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先生快走,贼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杆长矛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呵,贱种!”土匪舔了舔嘴唇,将长矛拔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崇简恐惧的目光,他侧目而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残忍。 “呦,还有一个小白脸?”土匪狞笑着,抬起手中长矛。 看着土匪手中越来越近的矛头,王崇简只觉得下半身一阵麻木,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完全使不上劲。 土匪刚想随手结果了王崇简,却感觉自己的脚被人死死抱住。 低头一看,却是那奄奄一息的奴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走......先生,快走!快走!”奴隶竭力喊着,“您有学问,对殿下更有用!” 王崇简呆呆地看着那张枯槁的面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你找死!”土匪怒喝一声,手中长矛对着奴隶的后背狠狠刺下。 噗嗤—— 皮肉被长矛贯穿的声音响起。 与其一起响起的,还有长剑穿透胸膛的声音。 土匪瞪大眼睛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对血红色的眼睛。 “啊啊啊!!!”王崇简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穿了贼人的胸膛。 一时间,血流如注。 土匪不甘地睁大双眼,缓缓躺倒在地上。 王崇简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奴隶身前,却见他双眼圆睁,已然气绝。 他迷茫地四处看去,硝烟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两军正杀作一团,刀光剑影间,不知多少人倒在血泊之中。 战场上的残酷如此真实,远不是书本上寥寥几字能写出的。 王崇简仰天长啸,啸声中满含悲愤与决绝。 他红着双眼,提剑杀入敌阵,剑锋过处,血花飞溅。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平日里只作装饰的长剑,此刻竟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 王锡眼见儿子已与贼人短以命相搏,不禁心中惊怒。 他拔出腰间佩剑,高声喝道: “我等皆为殿下之臣,岂能在此苟延残喘?” “让这些贼人看看,文人之剑,也未尝不利!” 说罢,拔剑而起,冲入敌阵之中。 受父子二人感召,其余官员也不再躲在士卒身后,纷纷拔剑上前,与土匪厮杀在一起。 宁古王旗之下。 农夫、罪徒、官员、奴隶放弃了身份之成见,并肩杀敌! 秋白一刀砍翻一名土匪,听着周围越加凄惨的喊叫声,回首喊道:“殿下,贼人越来越多了,您躲一躲吧。” 李彻手持一把雕弓,一边瞄准,一边回道:“躲个屁!本王走了,阵线立刻就会垮!” 说罢,松开弓弦,箭矢脱弦而出,将一名土匪的胸口贯穿。 “殿下才是宁古军的灵魂,您只要逃出去,宁古军就能再建啊!”秋白不死心,继续劝说道。 “休得胡言,全力杀敌!”李彻不再搭理他,聚精会神以弓箭射杀敌人。 他发现,原身的箭术是真的很强。 之前肌肉记忆还未融合,所以没能察觉出来。 如今接连射杀好几个活人,就感觉到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是箭无虚发。 尤其是敌人越来越近,几十步的距离,自己根本不需要瞄准,靠感觉就能射中。 又是一箭射中一名土匪的头颅,李彻下意识去摸背后的箭囊,却只摸到了空气。 他连忙喊道:“秋白,箭呢?” “没有了啊,殿下。”秋白回道。 李彻一咬牙,扔下手中雕弓,拔出腰间佩剑。 ‘妈的,拼了!’ 心中暗骂一声,李彻大步向前冲去。 ‘王三春、贺从龙,你们两个混蛋快一些啊,本王这里要撑不住了!’ 。。。。。。 虎头山。 王老四一袭布衣,腰悬长剑,步入寨门。 身后紧随两名魁梧大汉,头戴斗笠,遮掩面容。 守门喽啰见状,连忙上前阻拦:“王头领,您这是?” 王老四冷眼看去,“我有重要的情况和寨主汇报。” 喽啰面露难色:“这......” “让开!耽误了寨主的大事,我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手中长剑出鞘,寒光逼人。 喽啰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再回过神来,三人已经走入了大堂之中。 石椅之上,樊充端起大碗酒杯灌入口中,酒液顺着脖子流下。 见王老四等人到来,樊充放下酒碗,眯眼问道:“王老四,我要的人你可拿下了?” 王老四一边向前走,一边回道:“尚未拿下。” “哼!”樊充冷哼一声,“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在下此来,是请寨主移步一见……” 樊充眉头微皱,他敏锐地察觉到王老四今日举止有异。 尤其是他身后那两人,更是面生得紧,如此雄伟魁梧的汉子,若是山上的山贼自己应该有印象才是。 “等一等,你且站住。”樊充连忙说道。 王老四猛然抬起头,大喝一声: “去见一见我家殿下!” 第40章 樊充:士为知己者死! 樊充心中大惊,酒意消散殆尽。 却见王老四身后两名壮汉,甩开斗笠,腰间寒光一闪,竟是两把锋利短刀。 这二人正是王三春与贺从龙!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樊充?”王三春狞笑道,“就这小身板,也敢称王称霸?!” 樊充连忙去拿石椅后的武器,却见王三春已然三步并两步冲了上来。 寒光一闪,短刀脱手而出,精准无误地将樊充的手掌钉在了石椅之上。 “啊啊啊啊!”樊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你是何人?!!” 王三春上前一脚,狠狠地踏在他的肚子上:“欺负我弟弟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吗?” “某乃王三春是也,老子在绿林闯荡之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 “来人,来人!”樊充目眦欲裂,高声喊道。 大堂中的喽啰闻声冲上前。 却被贺从龙一手拎起一人,砸入人群之中,随后单枪匹马,迎了上去。 手中短刃上下翩飞,刀刀精准狠辣,直取喽啰脖颈、胸口、手筋等要害。 不一会儿,十数名喽啰便被他尽数斩杀。 樊充还准备开口去喊。 王三春顺手扯来一个抹布,塞进他嘴里:“别喊了,你听。” 樊充瞳孔猛然放大。 奶奶的,那个抹布是特么擦脚的啊!!! 山寨周围,喊杀声震天响。 八百罪徒军首当其冲,身后跟着二龙山匪众,如同神兵天降般杀入大寨之中。 山匪虽奋力抵抗,却在罪徒军凌厉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这些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罪徒,此刻如同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吃饱喝足了,身上还有甲胄护体,背后也没有监军拿着长刀虎视眈眈。 如此舒服的仗,这辈子都没打过。 反观虎头山的匪类,平日里作威作福,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溃不成军。 罪徒们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土匪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从寨门直接凿穿到大堂门口。 大门轰然倒塌,樊冲惊愕地抬头,只见两个血迹斑斑的甲士踏入厅中,血腥之气顺着山风灌入堂中。 樊充顿时面色惨白。 这两个人......他不认识。 甲士看了一圈堂内情况,随后快步走到王三春面前,单膝跪地: “队正,外面的贼人清扫干净了。” 王三春点头,看着面如死灰的樊冲,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现在可死心了?就凭你也敢行刺我家殿下?” 樊充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三春将他提了起来,对二人吩咐道:“告诉兄弟们,莫要贪图财物,速速集合。” “殿下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王老四: “老四。” “哥,你说。” “让你的人守住山寨,你来带路,我们去接应殿下。” 王老四皱了皱眉毛,凑到王三春耳边说道:“哥,你真准备投了那宁古郡王了?” 王三春看向他,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哥,这是天赐良机啊!” “这山寨易守难攻,你手下还有这么多可战之士,何必去管那宁古郡王的死活?” “不如坐视那些贼寇将宁古郡王杀死,随后靠着这些人占山为王!” 王三春斜了他一眼。 王老四一脸期盼地和他对视。 啪—— 蒲扇大的巴掌猛然落在王老四的脸庞上,王三春根本没收力,鲜血瞬间从王老四的嘴角流了出来。 王老四呆愣地看着王三春。 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王三春虽性烈如火,但从未对弟弟动过手。 “老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王三春压抑着怒火,“日后再说这种话,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 山道之中,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秋白等人几次劝李彻突围而走,却都被李彻断然拒绝。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真的不能走。 自己的家底就在这里,有他们在,自己到宁古郡才能站稳脚跟。 若是孤身一人跑到那关外之地,莫说发展壮大,怕是第一天就得被乱民分尸了。 枪杆子里出政权,李彻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哪怕是死,也要紧紧握着枪杆子。 鏖战多时,手中之剑由于挥砍了太多次,已经变得全是豁口。 李彻此时正拿着一把从土匪手里抢来的大刀,奋力拼杀。 体力已近枯竭,全凭意志支撑。 如果不是有胡强和秋白拼死保护,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李彻手中大刀全力劈出,面前土匪的一只胳膊飞了出去。 抬腿将人踢飞,一刀横着斩出去,削断了一颗脑袋。 随即将刀杵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具身体还是弱了些,日后有机会要好好锻炼一番。 就在这时,山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 “殿下,您看!”秋白眼尖,惊喜地向李彻喊道。 李彻心中一震,连忙向山林中看去。 八百罪徒军如同神兵天降般从山林中杀出,出现在土匪们身后。 手中弓弩齐射,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瞬间射倒了一大片土匪。 王三春拎着樊充一马当先,身侧跟着脸肿了一圈的王老四,王老四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破锣。 看到自家弟弟哭丧个脸,王三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给老子敲!” 王老四瘪了瘪嘴,却也不敢反抗,只得拼命敲响手中破锣。 锵锵锵—— 锣声大作,吸引了大部分匪寇的注意,众人茫然回头,第一眼便看到了王三春那高大威猛的身影。 以及他手中提着的那个人。 “寨......寨主?” 土匪们目瞪目呆。 不可一世的大寨主如今竟是这般狼狈不堪? 土匪们不知道稳坐后方的大寨主是如何落入敌人手中的,但樊充凄惨的模样犹如一把利刃,刺破了他们最后的斗志。 “樊充贼子在此!”王三春怒吼一声,声若惊雷,“你等已败,降者不杀!” 身后八百罪徒齐声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樊充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神变得灰暗起来。 他太清楚自己手下都是什么德行了,打家劫舍尚可,让他们拼死决战,绝对不可能。 事情搞砸了,自己该如何和太子交代。 想到太子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樊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他在王三春手中拼命挣扎,尽全力抬起头颅。 声嘶力竭地冲着李彻这边大喊道: “宁古郡王殿下,小的樊充,愿意向您投降啊!!!” 士为知己者死没错,但老子不是士,是贼啊...... 第41章 射独眼龙那只好眼 “所有人,放下武器。”樊充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降了,降了......” 他望向远处众星捧月般的李彻,心下五味杂陈。 太子完全小瞧了宁古郡王,这位皇子哪里是柔善可欺的弱者? 分明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一旦出了帝都,便如蛟龙入海,势不可挡! 眼见着自家头领率先降了,众匪寇本就无心恋战,此刻更是斗志全无。 正当所有人准备放下手中武器时,却听那独眼壮汉暴喝一声:“不能降!” 一嗓子吼出,直震得人心头发颤,众匪寇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只见独眼壮汉手提鬼头大刀,怒目圆睁:“敌弱我强,敌疲我强,正是反击之时,哪有投降的道理?” “曹浑,你要做什么?!”樊充怒不可遏,“我才是这山寨之主,你竟敢违抗我?!” 独眼壮汉冷笑一声:“樊充,你投降的那一刻,便不再是这山寨之主!” 樊充难以置信地看着曹浑,此人原是他心腹,平日里最为信任,这才将指挥之权交付于他。 没想到啊,自己出事后,第一个反水的竟然也是他! 曹浑不再理会樊充,转而看向车队中的一辆辆马车,眼中贪婪之色毕露无疑。 “兄弟们,这些车马如此沉重,其中定然满载金银财宝!” “拿下他们,我们平分了这泼天的富贵,每一个都能回乡当一个富家翁,娶上好几房娇滴滴的小妾!” 曹浑这番描述,听得不少匪寇心生向往。 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挡得住荣华富贵的诱惑呢? 眼见自己的嘴炮有了效果,曹浑举起鬼头大刀,高呼一声: “富贵险中求,随我冲啊......啊!” 话音未落,却见曹浑一声惨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从车队中极速射出的一根箭矢,‘嗖’的一声射入他完好的那个眼窝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彻神色漠然地放下手中弓箭,淡淡开口: “负隅顽抗者,有如此子,杀无赦!” 安静。 战场瞬间变得针落可闻,只剩下那独眼壮汉凄厉的哀嚎声。 “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猛踢瘸子那条好腿,猛射独眼那只好眼...... 你还振臂高呼上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有了独眼壮汉的前车之鉴,土匪们顽抗到底的心思终于熄灭了。 刀枪棍棒抛落一地,纷纷跪地乞降。 李彻吩咐罪徒军士卒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奈何战场太大,山林又太密了,一些在外围的土匪不想当俘虏,偷偷顺着小路逃之夭夭。 李彻也没有阻止,任由他们逃窜。 罪徒军毕竟只有一千多人,土匪的总人数超过万人,拦是肯定拦不住的。 况且逃窜者多是惯匪,纵然勉强归降,也是不安定成分,不如先将眼前诚心归降之人尽数收编。 “来啊,把那匪首给本王押过来!” 李彻大马金刀地坐在车梁之上。 左边,钱斌、王锡、王崇简等文臣一字排开。 右边,王三春、贺从龙、秋白等武官挎刀而立。 杨叔和胡强立于李彻身后,宁古郡国的草创班底已经颇具规模了。 当樊充被两个军士押解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对李彻愈发畏惧。 只见李彻一身戎装,身上未穿王袍,腰间没有玉佩。 可那股威武凛然之气,却比太子更盛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这里,胡强慌乱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说道: “小人樊充冒犯王爷天威,罪该万死,特来请罪。” 李彻低下头,打量一番这位名震芒砀山的大土匪,顿时心中有些失望。 就这点气度,连自己手下那几个罪徒头子都不如。 身材虽然魁梧,但完全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他沉吟片刻,并未言语,只是定定看着樊冲。 李彻越是沉默,樊冲越是心慌,冷汗涔涔而下,几欲昏厥。 就当樊充浑身被汗水打透,即将崩溃之际,李彻才淡淡开口: “樊充是吧?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如实说来,还有一条活路。” 樊充以头抢地:“小人明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说罢。” 就当樊充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之时,忽有人来报: “殿下,在队伍后面发现了几个女子被土匪围攻,我们把她们救下后,为首的女子自称与殿下相识。” 认识我?怎么可能? 李彻一头雾水。 原身的性子完全是重度社恐,除了几个公主之外,根本不可能认识外面的异性。 虽然心中疑惑,李彻还是说道:“把她们带过来吧。” 很快,在军士的带领下,常凝雪红着眼睛走了过来,身后只剩下三四个女侍卫。 常凝雪一路跟着李彻进入山道,根本不知道李彻自己充当诱饵的计划。 当土匪冲出来时,全靠身边的女侍卫拼死抵抗,才没丢了小命。 虽然人是活下来了,但从常家带出来的十多个侍卫,也折损了一半。 常凝雪刚走过来,便听到樊充说道: “小人本为东宫副率,得太子殿下赏识,命小人暗中招揽匪徒,以供驱策。” 常凝雪闻言,顿时如遭雷击。 这些凶神恶煞之徒,竟是太子麾下? “太子为国之储君,为何要暗中培养力量?”李彻沉声问道。 樊充犹豫了一下,心中一横:“太子殿下因腿疾之故,忧心陛下不传位于他,故而早早另做打算,以图谋……” 李彻眯起眼睛:“图谋何事?” “图谋……”樊充语气一顿,“大事。” 李彻闻言,心中了然。 图谋大事?那不就是要反吗? “既然暗中积蓄力量,又为何截杀于我?”李彻又问道。 “具体为何,小的也不太清楚,但太子殿下确实对您恨之入骨,曾严令小人务必取您性命。” 李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本事稀疏,又非死忠于太子,他为何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 樊充闻言,顿时面红耳赤。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支支吾吾道: “太子殿下……好男风,小人……小人得太子殿下宠幸,故而……” 第42章 伤亡情况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 常凝雪:??? 太子......竟然好男风? 其他人还好,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在古代同性恋并非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很多皇室贵族都有这种癖好。 但对于常凝雪来说,可谓是天都快塌了。 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两方私下里已经说定了此事。 而如今,你告诉我太子喜欢男人?!! 李彻则是面露嫌弃之色。 倒不是他歧视同性恋,只是看这樊充五大三粗,粗鄙不堪的样子,这太子的口味实在是有些难以评价。 “所以,太子一直资助芒砀山群寇?”李彻换了个话题。 樊充点头道:“太子给了我一些人手,每年又会秘密送来粮食、钱财、武器、盔甲......” “哦?”听到这句话,李彻的眼睛变得透亮,“所在何处?” “皆藏在虎头山寨下方暗洞,小的愿意带王爷过去,只求王爷饶我一命。” “哼。”李彻冷笑一声,“那些东西是本王的,你的小命也是本王的,你要拿我的东西和我买命?” “是是是……啊!不是,不是……”樊充冷汗直流。 李彻脸色渐冷,指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厉声道:“睁开眼睛看看,就因为你,本王死了多少子民。” “本王曾许诺,要带他们去往东北,过上安稳日子,如今他们却命丧于此,你让本王如何饶你?” 樊充脸色大变:“可是......王爷刚刚还说,投降不杀,难道王爷要食言而肥吗?” 李彻闻言,故作疑惑地环顾四周,问道:“那话是我说的吗?” 身后的王三春咧嘴一笑,走上前一步:“殿下,那话是我说的,我撒谎了,请您责罚。” 李彻轻轻点头:“说谎不好,罚你今天晚上少吃半碗饭吧。” 身后的胡强浑身一颤。 好重的惩罚! “好嘞。”王三春嘿嘿一笑,退了回去。 看到两人一唱一和,樊充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们......” “放心,你还有用,本王懒得杀你。”李彻微微一笑,“太子派你来杀我,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樊充刚微微松了口气,却听李彻说道: “既然你是太子男宠,本王就把你送回去继续侍奉。但太子害我,本王也不能让他太过舒服了。” “阿强,去叫几个昆仑奴过来,把他那玩意砍了,给太子送过去!” 众人闻言,顿时胯下一凉。 樊充更是浑身颤抖,差点直接昏迷过去:“殿下饶命,饶命啊!” 李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三个浑身黝黑的昆仑奴,连拉带拽地把樊充拖了下去。 不多时,一声惨叫声响彻整片山道。 李彻听着樊充的哀嚎声,默默说道: “也不知道这太子是攻是受,砍了根没准还能用呢?要不把他的后窍也封了?” 身旁秋白听到李彻的话,顿时遍体生寒。 怪不得殿下能降服住这一窝子罪徒呢,和殿下相比,最恶的罪徒都算是大善人了...... 众人皆侧耳聆听,唯有常凝雪愣在原地。 李彻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面露诧异:“原来是你。” 之前在邺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李彻就觉得这女子气质非凡,绝非凡人。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常凝雪双眼恍惚,刚刚所听见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一时还未能走出来。 见到自家小姐不说话,身后黑衣女子连忙上前赔罪:“王爷,我家小姐刚刚受了惊吓,您见谅。” 李彻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女子连忙解释道:“我们要去山海关,没想到在此遇见了山贼,幸得王爷出手相助。” 李彻轻轻点头。 原来是山海关守将的家人,怪不得那女子身上有几分巾帼之气呢。 “既如此,你们就跟着本王的车队吧。”李彻语气温和,“这一路山高路险,还能互相照应。” 黑衣女子连忙看了常凝雪一眼,却见她依然魂不守舍,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李彻对此也不在意,就当随手做件好事了。 而此时,打扫战场也进入了尾声。 被李彻派去统计的官员面色凝重地回来了,手中拿着长长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此次战斗的损失。 “伤亡情况如何?”李彻沉声问道。 “禀殿下,我军将士轻伤一百人,重伤八十人,亡五十三人。” “民夫轻伤三百人,重伤一百二十人,亡八十一人。” 李彻微微皱眉,每一声禀报,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 这伤亡情况已经很理想了,毕竟自己这边面对的是近万土匪的猛攻。 李彻叹了口气,正色道: “将所有阵亡之人仔细记录下来,寻个风水上佳之地掩埋,若有家人的,务必发足抚恤。” “传令华长安,队伍中所有人他都可指挥,尽全力将重伤之人救活。” “轻伤之人也要包扎照顾好,等下就地扎营,多做一些肉食给他们加餐。” “是。” 周围之人看向李彻的眼神愈加恭敬。 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殿下并非刻薄寡恩的性子。 对待死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活人了。 “俘虏情况如何?”李彻又问道。 官员面色稍缓:“初步统计,有四千余名,皆是青壮,山上应该还有一些土匪家眷。” 万余名土匪,死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山上应该还有一部分。 能抓到四千多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殿下,这么多俘虏,敢问如何处置?” 李彻思考了一下,看向秋白:“俘虏的事情交给你了,挑选靠谱的编成一队,本王的标准你清楚吧?” 秋白应道:“人牙子和采花贼不收。” “不错。”李彻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互相举报,务必保证这两点。” 秋白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殿下,这两种筛选出去的人如何处理?” 李彻目露寒光:“人渣就该有人渣的去处,全都砍了埋在这芒砀山里,也算是回馈山神了。” 慈不掌兵,自己手下军队的成分已经够乱了,再缺人也不可能收容人渣。 放他们自由,没准还会去祸害其他百姓,不如全都砍了,一了百了。 秋白连忙拱手:“是。” “好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该去看看太子殿下的大礼了。” 第43章 山贼的藏宝洞 见李彻要去虎头山,秋白连忙招呼五十亲卫和十名昆仑奴随行护驾。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名昆仑奴虽为奴隶,但刚刚作战时表现的却异常勇猛。 身体壮硕的他们甚至没有披重甲,就敢于替李彻挡刀,而且完全悍不畏死。 或许李彻是唯一一个,将这些来自异邦的奴隶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所以他们也毫不吝惜地献出了自己的忠诚。 众人向虎头山走去,一路都能看到己方民夫正在收集战场上遗失的武器。 可惜土匪们的装备实在拉胯,配备的武器基本都是粗糙的长矛、单刀。 弓箭也不多,不然第一场箭雨也不会持续那么短。 着甲率更不用提了,只有土匪小头目才有皮甲穿,普通土匪能穿上衣服就不错了。 在前面带路的是王老四。 他总觉得身后李彻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后背上,心中越发惶恐。 山贼出身的他,虽有些急智,但对皇室依然存在着一种畏惧又痛恨的复杂心理。 本以为皇子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的废物。 可刚刚李彻雷厉风行的表现,直接颠覆了他的刻板印象。 这位宁古郡王......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就在这时,李彻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你抖什么?” 王老四本就心存恐惧,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吓得他浑身一抖。 “殿下。”王老四苦笑一声,单膝跪地,“我心中有愧。” 李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你有何愧?” “之前我不识殿下,曾和家兄出言不逊,如今面见殿下天威,心中悔恨不已。” 一旁的王三春见状,连忙跪下求情:“殿下,我弟弟落草多年,身上匪气未改,并非故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李彻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王老四的眼神愈发感兴趣了。 这是个聪明人。 他们兄弟俩私下里说的话,哪怕不和自己说,自己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但王老四偏偏要把这事说出来,将这个不大不小的把柄送到自己手中,来表达自己真心效忠之意。 看似莽撞,实际上却甚是高明。 “起来吧。”李彻嗓音温和,“年轻人行差踏错不算什么,能够悬崖勒马,吾心甚慰。” 王老四感激之中还带着一丝无语。 什么年轻人? 自己都二十七了,殿下看上去也就十多岁...... 殊不知李彻经过前世社会捶打,心理年龄远大于身体年龄。 “本王见你颇有才能,便封你为队正,仍带领你山寨原班人马。” “谢殿下!”王老四恭敬行礼。 麾下又添一名良将,李彻心情大好,拍了拍王老四的肩膀:“走吧,带本王上山。” “是。” 此刻把守虎头山寨的都是王老四的部下。 远远看到自家首领走过来,这些山贼纷纷迎过来,刚想行礼。 却见到王老四拼命给自己使眼神,瞟向身后的李彻。 再看李彻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一看就不是凡人。 被聪明人带出来的土匪也是聪明的,众土匪顿时福至心灵,连忙向李彻下跪行礼: “参见殿下!” 李彻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老四,你这些部下没有采花贼和人牙子吧?” 王老四心中一悚,连忙开口道:“绝对没有,都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人,虽非善人,但也没做过此等腌臜事。” 李彻没有再说话,跨步向寨内走去。 根据樊充(青春阉割版)交代,藏宝洞就在他那座虎皮石椅下面。 那石椅由整块的山石雕刻而成,算不上精美,但也有几百斤重。 “这应该有开关暗门什么的吧?”秋白走上前,好奇地敲敲打打起来。 李彻却懒得想那么多,看向身后的胡强:“阿强,去把那椅子拆了!” 胡强咧了咧嘴,大踏步向石椅走去。 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落在石椅的靠背上,那山石制成的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众人皆目瞪口呆,唯有李彻笑容不改。 阿强真是原身留给自己最珍贵的遗产,忠心耿耿、天生神力、性格纯真...... 简直就是一个人形推土机。 几名昆仑奴上来将残破的石头挪开,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出现在石椅之下。 “殿下,我先下去看看。”秋白撸起袖子,就要往下冲。 却被李彻一把拉住:“你急什么,等一下。” “那个谁......”李彻指向一个土匪,“去给我抓个几只鸟过来。” 土匪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听令,出去叫人抓鸟了。 众人同样心生不解,王崇简好奇地问道:“殿下,抓鸟做什么?” 李彻摇了摇头:“等着就是了。” 对于靠山吃山的土匪来说,套个鸟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一会,就有几名土匪捧几只看不出种类的山鸟走了进来。 李彻瞟了一眼,没一个认识的,要是在后世应该每只都是十年以上。 “找个长点的绳子,拴在鸟的脚上,然后把鸟放飞进洞。”李彻命令道。 秋白连忙按令行事,松开山鸟的瞬间,鸟儿瞬间惊慌地扑腾着翅膀,飞向地洞深处。 “殿下,然后呢?” 李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然道:“等。” 秋白拉着绳子,蹲在洞口开始等候。 开始的时候,绳子随着山鸟的移动,还在不断乱动。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绳子突然瘫软下来,不再动了。 李彻皱了皱眉,吩咐秋白将绳子拉出来。 拉到头之后,却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山鸟,此刻已经僵硬得一动不动了。 秋白顿时脸色大变,心中一阵后怕。 如果刚刚没有放鸟,一动不动的岂不是自己了吗?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殿下,为何这鸟死了?” “要么是洞里没有氧气,要么就是里面有毒气。”李彻解释道。 “这......殿下,何谓氧气?”何斌捋着胡子不解道。 “这个很难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人无氧气不得活,就够了。” 何斌微微点头,看向李彻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这等玄奇高深的知识,连自己都闻所未闻,殿下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第44章 天降横财!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让秋白又放了一只鸟进去。 这一次,鸟儿在洞里飞了很长时间,拉上来后依然生龙活虎,没有任何中毒和缺氧的迹象。 洞口开了这么久,应该是里面的氧气含量上来了。 李彻点了点头:“应该可以了。” 十名昆仑奴手持盾牌、短剑先头开路,其他人跟在后面进入地洞。 领头的秋白举起手中的火把,火光在昏暗的洞穴中摇曳,映照出洞壁上斑驳的人工开凿痕迹。 众人的脚步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 随着不断深入,洞穴逐渐宽敞起来,众人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在这种环境下,大家都有些不舒服,黑暗和阴冷让人不由得提心吊胆。 但李彻却是毫无感觉,反而津津有味地四处打量着。 当年和导师去各地考察矿洞,这种洞穴走得可太多了。 像是矿洞、藏兵洞、地道,他都去过,习惯了之后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殿下,前面是分叉口。”秋白小声说道。 李彻微微点头:“先去左面。” 秋白举着火把向左转入一个洞口,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顿时惊喜道:“殿下,是粮食!” 李彻心神一阵,顺着火光向前看去。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储藏室,墙壁上挂满了风干的肉类,一排排整齐地悬挂着。 空气中弥漫着腌制和烟熏的味道,这些肉干在阴凉的环境中保存得相当完好。 一旁的大陶罐里装满了各种谷物,罐口用厚实的布料密封,以防潮湿和虫害。 在洞穴的一角,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木桶,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泉水,这应该是土匪们为了长期驻扎而特意储存的饮用水。 “秋白,火把抬高些,莫要引燃了粮草!”李彻连忙喊道。 秋白闻言,连忙将火把举过头顶。 这么多粮食,要是自己一把火烧没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彻环视一周,转头吩咐道:“钱师,带人速速清点!” 不用李彻多说,钱斌早就带着几个精通算学的官员,上前清点粮食。 片刻之后,钱斌面带喜色,快步走到李彻面前,拱手道: “殿下,初步计算,这洞里至少有两千石粮草,还没算蔬菜、肉干等杂物。” 大庆一石的重量为100斤左右,两千石便是20万斤粮食。 足够李彻手下的兵马吃上一个多月了。 “好好好!”李彻笑得合不拢嘴,“我说什么来着,还是靠抢的来钱快!” 之前在王家搜出五万两银子,都没让李彻这么开心。 在古代,粮食可比钱贵重多了。 钱本身没有价值,只是一种交易工具,而粮食则不同。 自古以来,有粮就有兵。 尤其是在关外那种鬼地方,有钱都花不出去,而有粮食便能迅速召集一支军队。 “全部装好了,让人运送到山下去,一定要注意损耗。”李彻命令道。 收了那些投降的土匪后,李彻手下之人已经突破五千,接近一万了。 正愁着粮食不够用呢,太子就送上一波助攻。 真是个合格的好哥哥啊! 就在这时,秋白惊喜的声音自山洞另一头传来: “殿下!天降横财!天降横财啊!!!” 李彻心中一紧,快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洞左侧堆积着陈粮,右侧则是樊充多年积攒的财宝。 当李彻赶到时,一箱箱金银财宝赫然摆在眼前,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其中绝大多数是铜钱,应该是太子让樊充发给山贼们的俸禄,结果都被这狗东西私藏下来了。 小部分是银锭,金子占比则更少一些。 剩下的就是珍珠、宝石、夜明珠、绸缎什么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应该是从各路商队那劫下来的赃款。 李彻看的头晕目眩,索性不再看,交给钱斌等人清点。 “殿下,这边有盔甲。”秋白又喊了一声。 李彻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一人宽的裂隙后,秋白将脑袋探了出来。 这个裂隙非常隐蔽,如果不是细心地搜索,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裂隙被厚重的帷幕遮挡,一进入其中,便感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部的洞穴要低,有利于金属制品的保存。 掀开帷幕,只见各式盔甲整齐地悬挂在墙壁上。 从轻便皮甲到厚重链甲,再到工艺精湛的铠甲,应有尽有,且保养得当,毫无锈迹。 而在盔甲的下方,则摆放着各式兵器,长剑、战斧、长矛等,每一件武器都打磨得锋利无比,刀刃上闪烁着寒光。 在洞穴的一侧,还有一排排的弓弩,靠近了能闻到一股桐油的味道,显然是被精心保存着的。 弩矢则被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木箱中,箭头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皆是用上等材质打造。 李彻拿起一把手弩,拉弦上箭。 对准石壁扣动扳机,弩矢脱弦而出,紧紧钉在石壁之上。 “好弩!”李彻抚摸着手弩,爱不释手。 弩和弓不同,一个弩手几乎不需要训练,便可以用弩上阵杀敌。 虽然在便携性、耐用性上,弩要略逊一筹,但其出色的精度和射程也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 有了这批弩,李彻完全可以组建一支弓弩队,获得现在宁古军急缺的远程压制力。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摆放的基本都是轻弩,威力上会逊色不少。 武器比粮食和金钱更好统计,不一会儿,秋白便走到李彻身旁: “殿下,大概有各式武器一千把,各种铠甲五百套,轻弩二百把,箭矢若干。” “除此之外,那边还有几桶黑乎乎的液体,我们都看不出是什么。” “哦?带我去看看。”李彻好奇地说道。 洞穴的一个偏僻角落,放着几个木桶。 这些桶子由厚重的木材制成,外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和蛛网,应该放在这里很久了。 李彻轻轻地掀开其中一个桶的盖子,一股浓烈而独特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 这味道有些黏腻,带着一丝轻微的甜味,以及刺鼻的硫磺味。 李彻低头看去,里面是一种黏稠的、深色的液体。 他顿时眼神大亮。 这东西让他立刻联想到,一种在现代都急缺的战略物资。 第45章 禽兽之举 石油! 在古代,这东西应该叫做猛火油。 除了会滋生霉菌外,没有任何缺点的能源,当然这个世界也没有‘霉菌’。 这东西的用途可太大了,现代工业的发展离不开它,被称为‘工业的血液’。 东北也是有石油的,但位置都比较靠北,距离山海关最近的应该是辽河油田。 最远的大庆油田,更是中国最大的油田,存储量惊人。 虽然自己的领地有石油,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开采。这种情况下,眼前这几桶石油就非常珍贵了。 “收好,单独放置,千万别接触明火。”李彻吩咐秋白道。 秋白好奇道:“殿下,这是什么?” “猛火油,一旦烧着就熄灭不了,在水里都能燃烧,一定要安置好。” 秋白闻言,连连点头。 乖乖,水里都能燃烧,这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这么恐怖嘛? 这几桶石油就是最后的惊喜了,洞穴内再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李彻觉得洞内有些压抑,让钱斌等官员负责记录运输,自己则带着胡强、秋白等人上去了。 刚走出洞口,突然听到寨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李彻眉头紧皱:“什么情况?” 一名亲卫连忙跑过来:“启禀殿下,我们发现一个暗寨,里面还有残寇负隅顽抗。” 狡兔三窟,土匪也一样。 虎头山作为樊充的大本营,除了内寨、外寨外,还有隐藏在山体内的暗寨。 若不是王三春等人趁着寨门没关,搞了偷袭,还真没那么容易拿下这个寨子。 “走,带我去看看。”李彻开口说道。 这暗寨处于一块巨大山石下面,两侧都是石壁,只容一人通过。 李彻抵达之时,几名军士正手持刀盾奋力往里冲杀, 却因里面匪徒手持长矛不断刺出,一时半会儿难以攻入。 李彻见状,对王老四招了招手,开口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樊充都死了,这些残余的土匪还敢抵抗,说明这处暗寨不简单。 “属下不知。”王老四摇了摇头:“虎头寨是樊充的地盘,其他山的首领除了议事的时候能去大厅,其余地方皆不可入。” 李彻点了点头,看见暗寨中有土匪还在探头探脑向外观望,顿时心生不耐。 “行了,让他们都撤下来。”李彻吩咐道,“然后去把那些轻弩运过来。” 打不进去,那就不打喽。 刚刚到手的新武器,正好拿来试试威力。 不多时,二百架轻弩便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李彻面前。 “让兄弟们一人拿一把。”李彻招呼秋白。 能让李彻称呼为‘兄弟们’的,自然就是那五十名亲卫了。 从在帝都绑架官员开始,到刚刚的山道血战,这五十人一直在李彻身边做事,是李彻最信任的一批人。 五十名亲卫上前,一人拿起一把轻弩,好奇地在手中把弄。 李彻也不催促,不时还会上前指点姿势,直到五十人皆准备妥当,五十架轻弩齐齐对准暗寨。 李彻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下令道:“放!” 嗖嗖嗖—— 五十支弩箭如同飞蝗一般射向暗寨,木屑横飞,惨叫声声。 一轮齐射过后,暗寨中传出求饶声: “别射了,我们投降!” 不等李彻再下命令,暗寨的门便被从里面推开了。 三个土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身上还插着弩箭。 “就你们三个人?”李彻一扬眉。 “剩下的都被射死了。”有人畏畏缩缩地回道。 在这种近距离的巷战中,轻弩的威力还是很大的,一个小面积齐射过去,再强的猛将都得成筛子。 “秋白,带人进去看看。” 秋白领命,带着几名亲卫走进了暗寨中。 不一会儿,便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里面是什么东西?”李彻问道。 秋白狠狠瞪了一眼三个土匪,这才开口道:“殿下......要不您还是亲自进去看一眼吧。” 李彻疑惑地看了秋白一眼,以他对秋白的了解,不是那种喜欢卖关子的人。 他能这么说,就说明里面的东西真的不得了。 李彻抬腿向暗寨内走去,其他人连忙跟上。 寨中光线昏暗,空气污浊不堪。 李彻踏入其中,只见满地都是土匪的尸体,都是被弩箭射死的。 尸体之后,是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李彻无法确定,他走近了去看,顿时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一个个女人被拴在铁链上,身上都没有穿衣服,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些女子大多面黄肌瘦,浑身也是脏兮兮的,皮肤上混合着泥土和不可言说的液体。 其中还有几个肚子很大,眼看着都要临盆的女子。 见有人靠近,这些女子却毫无反应,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空洞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焦距。 甚至还有人本能地分开了双腿,似乎早已习惯了命运的摆布。 显然,这些女人都是土匪的泄欲对象。 看到这一幕,李彻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下一秒,他突然转过身,直奔外面跪着的三人冲去。 “入你娘,都是特么穷苦人,你也下得去手,狗入的东西!” 李彻一脚将离他最近的一名土匪踢倒,随后蹲在他身上扬起了拳头。 一拳拳砸在土匪的脸上,只打得他鼻骨寸裂,口鼻窜血,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彻能接受土匪过不下去日子,打家劫舍,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但他接受不了,同为苦命人出身,这群畜生还去肆意榨取人家最后的尊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有些癫狂的李彻,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最终还是秋白犹豫片刻,上前轻声问道:“殿下。” 李彻猛然回过头,那眼神像是嗜血的野兽。 秋白默默咽了下口水: “殿下,要么您歇一歇......我来替您打吧?” 第46章 女子能顶起半边天! 见李彻没说话,秋白这才走上去扶起李彻。 随后转过身,接替李彻,拳拳到肉地锤着土匪的脑袋。 足足打了半分钟,直到那人没了半点呼吸,这才停了手。 秋白转身向旁边的土匪看去,两人顿时吓得鼻涕横流,连忙跪倒在李彻面前: “王爷,王爷,饶我......” 李彻看到没看他一眼,随手拔剑而出,瞬间将他的喉管切成两截。 只剩下唯一一个山贼,瑟瑟发抖。 “王爷,饶命啊!我从来没对她们下过手!” 李彻这才停了手,冷哼一声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士卒们从暗寨之中,共找出了二十三名女子。 她们之中,仅有七人尚能勉强行走。 其他人皆因长期囚禁,形销骨立,连走路都很困难。 还有四个孕妇,其中一人腹中胎儿已近临盆。 李彻面色铁青,俯视着阶下瑟瑟发抖的山匪。 按照这土匪所说,这个暗寨是樊充用来专门关押女人的。 虎头山和其他山寨不同,他们都是太子的人,都没携带家眷。 但一群男人整日困在山上,自然也是有需求的。 樊充便掠夺良家女子,关押在这暗寨中,以供这些土匪发泄淫乐。 “说你从未碰过她们,可有凭证?” 幸存的土匪磕头如捣蒜:“殿下明鉴!小的……小的乃天阉之人,纵使有心,也无力为之啊!” 李彻厌恶地瞥了一眼他胯下,心中了然。 原来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那樊充,该死!”李彻咬牙切齿,怒火中烧,“秋白!” “属下在!” “本王改主意了,把樊充给我砍了,碎尸万段!” “那太子那边......”秋白试探着询问道。 之前李彻之所以留着樊充,就是为了给太子添堵的,如今却动了杀心。 “把他那胯下之物给太子送去!”李彻冷笑一声,“既是太子用过之物,想来他是能认出来的。” 秋白浑身一颤,连忙拱手应是。 李彻这才将目光放在那些女子身上,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大庆建国十余年,如今算不上乱世,可底层百姓的日子已经如此水深火热了吗? 怪不得古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们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妻子...... 家中亲人若是得知,该是何等痛心疾首! 片刻过后,李彻调整心情,这才开口说道:“今夜暂且歇息,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送你等下山。” 身后有士卒上前,将几两碎银送到这些女子手中。 “各自回家去吧,想来家中亲人,也都在翘首以盼。” 一名披着士卒袍子的女子,呆呆地握着手中的银子,突然低下头,痛哭出声。 哭声像是可以传染一般,不多时,李彻耳边便响起了一连串女子哭泣的声音。 李彻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佯装生气地呵斥道: “哭什么,本王不是说,让你们回家了吗?” 最先哭出来的女人啜泣道:“殿下,我们没家了啊......” 其他女子也纷纷哭诉道: “是啊,我们回不了家了。” “殿下,求您收留我们吧,我们……我们可以洗衣做饭,端茶倒水……”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听着众女哭泣的声音,李彻一阵沉默。 他清楚,这些女人未必都是无家可归。 而是这个年代存在的封建价值观,这些可怜的女人有家也不能回。 被土匪抓走的女人,哪怕回到家里,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畸形的贞操观和受害者有罪论,会让她们遭受二次沉重的打击。 更别提其中还有几名孕妇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一众女子,李彻到底还是心软了。 “罢了。”李彻开口道,“那便先留在军中吧。” 听到李彻的话,几个女人立刻跪下磕头谢恩。 李彻看向身边亲卫,冷然道:“记住了,日后你们想女人了,可以去娼馆找,也可以去弄那些蛮族女人。” “但有一条,不能对大庆女子用强,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人都有欲望,但人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人可以压制自己的欲望。 宁古军虽然还没有系统的军纪,但最起码的人性还是要有的。 众多亲卫连忙应道:“我等明白!” 日暮西垂,李彻率队回到车队。 除了虎头寨外,还有其他山寨需要搜刮,今天肯定是不能启程了。 索性找了片空地安营扎寨,准备休整一夜。 暮色渐浓,营地灯火点点。 李彻巡视营地之际,常凝雪迎了上来。 此刻的常凝雪神色已恢复如常,敛衽施礼: “小女子,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李彻点了点头:“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先前之事,多有隐瞒,小女子并非山海关守将之女……” 李彻笑了笑:“本王早就看出来了,将军之女出行,身边不会只带这么几个女子。” 常凝雪吃惊地看向李彻:“殿下为何不拆穿?” “拆穿于你,除了让你难堪,编造另一个谎言之外,又有何益?”李彻淡淡道。 听闻此言,常凝雪默默低下头。 片刻后,才开口道:“不知……小女子可否随殿下前往宁古郡国?” 李彻不置可否:“宁古郡国是大庆的郡国,自然欢迎所有大庆子民。” 常凝雪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实不相瞒,小女子是从家中逃出来的。家父......在帝都颇有权势,殿下肯收留我,不怕家父心生怨怼吗?” 李彻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问道: “令尊对我心生怨怼,不怕家父对他心生怨怼吗?” 这是和自己拼上爹了?那我可精神了! 家父大庆皇帝! 常凝雪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李彻见她窘迫,也不再逗弄,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 “姑娘既有意前往宁古郡国,本王自然欢迎之至。只是……”李彻话锋一转。 常凝雪捏紧手指,有些紧张道:“只是什么?” “既入我宁古郡国,还需为郡国尽一份力。” “本王军中有不少女子,都是些可怜人。” 常凝雪眸光微动,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悲凉。 自古以来,军中女子只有一个身份...... 军妓。 难道说,李彻想把这些女子当做泄欲工具吗? 却听李彻说道: “我观姑娘身边的侍女都习得些武艺,想必姑娘也通晓女子练武防身之术。” “不知可否传授她们一招二式,让她们也有些自保之力。” 常凝雪睁大眼睛,问道:“殿下让女子学武做什么?” 李彻笑了笑:“女子又如何,虽然力气较男人差一些,亦可上阵杀敌。” “本王欲在军中成立医护营,专门救治伤员,只是苦于缺少人手,这些女子正好合适。” 常凝雪喃喃道:“女子……也能上战场吗?” “当然。”李彻认真地说道,“我大庆的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 第47章 宁古军初具规模 翌日天色大亮,宁古军营地旌旗招展。 士卒们操练过后,在营地外围,整齐列阵待命。 李彻身着一套玄铁鳞甲,立于王旗之下,目光凛然。 身侧,成堆的铜钱以绳索串联,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宁古军戊队矛手李二蛋,于昨日激战中斩敌首三级,赏银二十两,记小功一件!” 秋白喊了一声,一名士卒应声出列,从官员手中接过赏银。 他随即向李彻躬身行礼,眼中已有些许狂热之色:“谢殿下赏!” 李彻微微颔首回应。 战场杀敌,赏罚分明,是应有之理。 而且在封赏时,李彻本人必须在场。 要让每一个士卒知道是谁给他们发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待所有赏赐发放完毕,李彻环视眼前士气高昂的将士,朗声道: “从今日起,你等不再是罪徒军了,而是我大庆的正规军,是我李彻的宁古军士!” 众人闻言,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传令下去,所有士卒,皆配发新衣一套,新鞋一双,皮甲一副。” 之前的罪徒军只有少部分能皮甲,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实在是有碍观感。 如今李彻手中的物资充足了,自当为将士们置办行头,亦可收买人心,可谓一举两得。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李彻看向排在前列的几人,沉声说道: “王三春,贺从龙,昨日突袭敌营,擒获敌酋,功勋卓著,特此擢升为宁古军副将!” 王三春,贺从龙二人闻言,连忙上前拜谢,喜不自胜。 “谢殿下!” 队正,不过一介基层武官。 而副将,则算是一只脚踏入了将军的门槛。 日后若再有人称他们一声‘将军’,他们也能坦然受之了。 “胡强、秋白,护卫有功。胡强任亲卫营总管,秋白任副总管。” 胡强懵懵懂懂,被秋白拉出来谢恩。 宁古军是嫡系,亲卫营便是嫡系中的嫡系,与李彻性命相连。 李彻看了一眼憨憨的胡强,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 “王虎任骑兵营队正,花嬴任弓弩营队正,燕三任斥候营队正。” 王虎是罪徒军中的老人,西凉人氏,早年以贩马为生,骑术出众。 花嬴曾在前朝军队中当弩手,箭法精湛。 而燕三则是有名的神偷,轻功了得,擅长侦查。 三人各怀本领,又在之前的战斗中立了功。 李彻便将他们单独提拔出来,让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挥所长。 相比于王三春、秋白他们,这三人显得更加激动。 “谢殿下!我等必肝脑涂地,不负殿下厚望!” 其余人的职位没有变,只不过曾经罪徒军的十三个队,整编为十个营。 每营仍设队正,配以一百名罪徒老卒,辅以二百名新卒。 新兵从奴隶、民夫、俘虏中选拔,每个老兵都要负责带领两个新兵,若是新兵出了问题,连带问责老兵。 通过这种方式,宁古军从一千三百人,直接扩建到近四千人。 再加上两千余名民夫,总人数到达六千多人。 可惜马匹少了些,尤其是能配备骑兵的军马。 算上从山寨中搜刮出来的,也只有二百多匹,堪堪满足骑兵营所需。 纵如此,李彻仍觉得收下兵力不足。 这些人在大庆境内横扫土匪足够了,可要是出关外和蛮族拼命......至少再翻个十倍,才能让自己心安一点。 赏银分发完毕,大军满载战利品再度启程。 路边的树木上,民夫拉着绳索,将一具具尸体吊起。 最前方,樊充的无根尸首吊得最高,颈上木牌赫然写着‘芒砀山匪首樊充’六个大字。 李彻策马从尸首旁经过,目不斜视,径直朝朝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个时辰后,过路的商旅方才发现悬挂在山路两旁的尸首,待当地官军前来查探时,发现芒砀山的各个山寨已被付之一炬。 宁古郡王横扫芒砀山群寇的消息,一时传遍四方。 。。。。。。 帝都近日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庆帝龙颜不悦,连日斥责太子治事不力,搞得朝中太子一党人心惶惶。 而从北方传来的消息,更是差点惊掉了群臣的下巴。 那位一向名声不显的宁古郡王,继邺城之举后,又做了一件大事。 自大庆建国以来,便从未根绝的芒砀山匪患,竟被宁古郡王一举荡平了! 朝堂上下皆叹当初看走了眼。 谁曾想,这位看似文弱的皇子,竟深谙用兵之道。 太子东宫。 帷幕之中,传来辟邪娇弱的求饶声: “殿下,轻一些,奴婢受不住了……” “闭嘴!”太子怒不可遏,“他怎么还不死?!樊充这个废物!废物!” 一阵粗重的喘息后,太子赤裸着上身掀开帘帐,辟邪忍着疼痛起身伺候。 “殿下。”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事?”辟邪强压着嗓音问道。 “有人求见,说是从芒砀山来的。”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他去偏殿等着,孤随后便到!” 辟邪连忙加快手中速度。 须臾,太子整冠束带,携辟邪往偏殿而去。 殿中,一男子怀抱木匣,瑟瑟跪地。 太子看了一眼:“孤认得你,当初派去芒砀山的侍卫,有你一个。” 男人闻言,头低得更深了:“殿下,小的万死......” 太子神色漠然,落座后问道:“樊充呢?” “小的不知。”男人面露恐惧之色,“宁古郡王攻破山寨后,将我们的人尽数诛杀,只留小的一人性命,命小的给您送一样东西。” “李彻为何不杀你?” 男人支支吾吾道:“因为......小的乃是天阉之人......” 太子皱着眉毛看了他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 懒得在这种小人物身上费心思,他转而看着向男人怀中的盒子,问道:“此为何物?” “小的也不知,宁古郡王命小的不可打开。” 辟邪见状,上前一步,从男子怀中接过木匣,在太子默许下,缓缓打开…… “啊!!!” 辟邪惊叫一声,手中盒子滑落在地上。 一根血淋淋的东西滚落而出,正落在太子脚下。 太子垂目望去…… 第48章 大庆,不需要无能的储君! 太子定睛一看,那根物什赫然映入眼帘,登时瞳孔骤缩,阴郁的面容之上杀机毕现。 “殿下,这是......这是!” 眼见辟邪语出无状,太子怒不可遏,反手一掌狠狠甩了过去: “住口!!!” 辟邪被这一巴掌扇得口角溢血,未尽之言也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太子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东西。 除了后世的搓澡师傅外,当今天下,怕是也没有男人比他见过更多此物了。 关键在于,李彻为什么会把这东西给自己送过来。 除非,他知道了些什么...... 若是如此,这根东西八成是樊充身上的...... 念及此处,太子胸中怒火渐渐化作了无边恐惧。 若是李彻将自己有龙阳之好这事,告诉给父皇......自己的处境怕是会更加岌岌可危。 太子浑身一颤,不敢再往下想。 他强压心头翻涌的情绪,低头看向依旧伏在地上的男人,冷冷道: “你,过来。” 那男人连滚带爬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来到太子脚边。 太子眼中寒光一闪,袖中突然滑出一柄匕首,猛地扎入了男人的脖颈。 “殿下......您......”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太子面色潮红,手中匕首接连刺下,招招直取男人要害。 转瞬间,男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气绝身亡。 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太子心中的暴虐稍稍平息了一些。 辟邪连忙上前,用手帕轻轻替太子擦拭手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侍女的声音:“殿......殿下,黄公公来了。” 太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恨意闪过。 “这老狗来做什么?” 黄瑾作为庆帝的贴身太监,自己此前可是费尽心思想要拉拢他。 不料自己稍一失势,这老狗便如避蛇蝎一般躲着自己。 辟邪连忙说道:“殿下,想是陛下有旨意传达。” “让他去正殿。”太子略作沉吟,缓缓起身,“来人,把这里清扫干净。” 话音刚落,黑暗中便走出几名小太监,默默将地上的尸体抬了出去。 黄瑾刚刚步入东宫,便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然而他并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闭目养神。 直到太子从屏风后走出,他才睁开双眼。 此刻的太子眼中已经毫无戾气,温文尔雅地招呼道:“黄公公,近来可好啊?” “托殿下的福,老奴安好。” 黄瑾面带微笑,笑容中却透着一丝疏离。 太子见到他如此作态,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殿下,陛下命我前来传旨。” 太子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下拜。 黄瑾从袖中拿出圣旨,恭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德行为国之本,勤政为君之责。太子乃国之储君,天下之表率,当以身作则,恪守正道,勤勉国事,以慰天下黎民之望。” “然近日闻太子德行有失,办事有差,朕心甚忧。兹令太子自即日起,禁足东宫,闭门思过,不得与外人私相往来,以示惩戒。” “钦此。” 圣旨读完,太子仍弯着腰,宛若没听到一般。 黄瑾淡淡一笑,将手中圣旨递与一旁的辟邪,俯身凑近太子,低声道:“陛下还有几句口谕,让奴婢带给殿下。” 太子依旧毫无反应,黄瑾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 “朕罚你,不是因为你谋害老六。” “而是你贵为储君,竟连先下手为强都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无能!” “大庆,不需要如此无能的储君!” 言罢,黄瑾不待太子答话,径直离去。 辟邪连忙跑过去,搀扶住太子,声音颤抖:“殿下,您......” “啊啊啊啊啊!!!” 太子忽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肌肉剧烈颤抖,状若疯癫。 片刻后,他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殿下、殿下。”辟邪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您别吓奴婢啊,奴婢这就去传御医。” 太子一把抓住辟邪,咬牙切齿道:“李彻,李彻!我要生吃了他!!!” 见太子尚存理智,辟邪心中稍安,忽然灵光一闪,附耳低语道:“殿下,算算日子,那李彻应该快走到燕藩了。” “燕王殿下是您的胞弟,当初若非您,他也不能就藩燕地。何不修书一封,请燕王殿下寻机……” 太子闻言,双目骤亮,急切道:“速速取笔墨来,孤要亲笔书信一封,送往燕地!” 。。。。。。 燕云山巍峨耸立,暮色将山体染成黛青色。 李彻勒马,漠然看着士卒们押解匪寇从身旁经过。 士卒们将山贼们摁倒在地,刀光闪过,一颗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黄土。 李彻皱了皱眉头,别过头去不再看。 他心善,向来看不得这些血腥场面。 伸手招了招,远处的秋白连忙跑过来。 “这群山贼犯了何事,怎么都斩首了?”李彻问道。 秋白恭敬回道:“他们洗劫了一个村子,祸害了不少民女,按照您的规矩,这等恶贼当立即处死。” 李彻冷哼一声:“这帮狗东西,拿把刀来,本王亲自去砍几颗。” “殿下息怒,这等腌臜事,就交给属下吧。”秋白连忙劝道。 从芒砀山离开后,李彻这一路也没闲着。 凡是路过一座有土匪盘踞的山,便会派宁古军以雷霆手段剿灭。 如此做的目的,一是为了收集物资和人手,二是为了练兵。 可惜的是,芒砀山上的土匪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土匪了,后来遇到都是些山贼草寇,没招到几个可用之人。 不过,连日来的征战,让这支军队愈发沉稳老练,隐隐有了几分精锐之师的气势。 芒砀山招降的那群土匪,也逐渐开始被同化成为宁古军的一员。 唰—— 又是一排人头落地,李彻抬头凝望着眼前的燕云山,开口问道:“过了这燕云山,便是章武郡境内了吧?” 秋白想了想,开口回道: “回殿下,正是。” “章武郡......”李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终于要入燕地了,四哥,别来无恙啊。” 第49章 燕王李霖 李彻对自己这个便宜四哥的印象不多。 不过,自己这个‘贤王’名号只是宫中传出来的,水分极大。 而燕王的‘侠王’名号,那可是实打实的。 侠者,任侠也。 在这个世界,可没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说法。 侠字也并不完全是一个褒义词。 燕王,名霖,乃是先皇后所生,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自幼习武,年少因弓马娴熟闻名京城。 其人尚武,不喜读书,反倒喜好与江湖豪杰为伍,在绿林之中颇有名望。 这也是他侠王之名的来历。 及冠后投身军旅,从不倚仗皇子身份,只凭军功便在军中赢得一片威望。 这种性格导致朝中文臣和他不亲近,而武将更是不敢和他亲近。 庆帝拿这个儿子也没办法,最后在太子的建议下,将李霖封为燕王,封在距离大庆边疆最近的燕地。 当然,现在不是了,李彻的宁古郡才是实打实的大庆边疆。 “殿下与这位燕王殿下,关系如何?”秋白好奇地问道。 相处多日下来,秋白对李彻的性情也有了几分了解,所以才敢问这种问题。 自家殿下对敌人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但对待自己人,却如春风般和煦,即便偶尔言语冒犯,也并不计较。 李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印象了。” 当年李霖就藩时,原身才十一岁,正是最敏感而怯懦的时期。 几乎每天都缩在家里,和这位四哥更是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什么兄弟情谊。 李彻心中暗忖,这位燕王对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好感。 毕竟,他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天然便属于太子一党。 “走吧,去见见就知道了。” 队伍稍作休整后,便朝着章武郡的方向继续进发。 章武郡,治所在东平县,也就是后世河北省南部一带。 由此再往北去,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北京城了。 可惜,这个时空的北京城尚未得到开发,还不是后世那座威名远扬的超大型城市。 反倒是这东平县,却是大庆东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 翌日清晨,李彻的队伍进入章武郡地界,开始放缓行军速度。 行至上午,一座雄伟城池的轮廓便遥遥出现在天边。 那就是东平县城了。 李彻刚命令升起王旗,免得和县城守军发生误会。 却见天地交接处,一道烟尘滚滚而来,由远及近,声势浩大,隆隆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平原。 转瞬间,数百名骑士踏着滚滚黄沙,已近在眼前。 他们身披铁甲,胯下战马同样披着厚重的护甲,犹如钢铁洪流一般,向着宁古军席卷而来。 鲜明的燕字旗帜在骑士队伍中迎风招展,散发着凛凛威势。 骑士们手持长矛利刃,头盔上的羽饰在风中狂舞,寒光凛冽。 大地都在他们的铁蹄下颤抖,蹄声像是战鼓的轰鸣。 赫然是一队具甲骑兵! “列阵!”最前方的王三春暴喝一声。 宁古军迅速变阵,弩手在前,枪阵在后,弓手最后。 骑兵营护住侧翼,随时准备出击,马车则形成三角形防御阵,将民夫护卫其中。 如何不怕啊,那可是具装骑兵啊! 人马具甲,挡者披靡,具装骑兵在平原地带,有着无与伦比的战场统治力。 有时候,仅仅几百骑,便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而且这东西造价和维护极其昂贵,整个大庆怕是也凑不出一万名具甲骑兵。 李彻握紧腰间佩剑,目光沉着地注视着这支骑兵队伍,心中思忖着应对之策。 尚不知这支骑兵是要做什么,如果他们要冲阵的话,以宁古军当前的武器装备绝对撑不住。 轻弩根本破不了防,长枪阵也不可能挡住,弓箭对他们来说更是挠痒痒。 除非动用猛火油,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对付这些钢铁猛兽。 好在,这支骑兵队伍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意图。 似乎是看到了宁古军阵中的弓弩,他们拉紧缰绳,堪堪停在了弩矢的射程之外。 片刻之后,一名骑士单骑出列,来到宁古军阵前,高声问道: “来者何人?” 王三春回头看向李彻,李彻微微颔首,方才朗声答道: “宁古郡王在此,速速让开道路!” “宁古郡王?”那骑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道:“我大庆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郡王?” 此言一出,宁古军阵中一片哗然,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那名骑士。 连日来的剿匪行动,早已让李彻在军中树立起极高的威望,将士们岂能容忍他人如此轻辱自家王爷? 刚刚放下的弓弩再次抬起,就连新兵们都死死握住手中的兵器。 哪怕对方是具装骑兵,大家也有决一死战的勇气! 李彻却微微皱眉,他总觉得那名骑士的声音有些耳熟。 “怎么?”那骑士见宁古军阵毫无反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嘲讽,“堂堂宁古郡王,莫非连出来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吗?” 李彻淡淡一笑,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在士卒们敬畏的目光中来到阵前。 看着远处那名骑士,拱了拱手,温声道: “四哥,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面甲下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骑士一把掀开面甲,露出一张年轻而英气的面孔: “六弟,好久不见,想死哥哥我了!” 第50章 便宜四哥的见面礼 李彻仔细打量着这位便宜四哥。 李霖也继承了庆帝帅气的面孔,眉眼中和李彻有些相似。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挺拔,只是较之天子威严,这位皇兄更多了几分沙场征伐的豪迈之气。 就是这性格,貌似有点不靠谱。 堂堂王爷混进骑兵之中就算了,还亲自出来叫阵? 他就不怕自己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防护再强的甲胄,挨个几百发弩箭也受不了。 李霖却没想那么多,骑马来到李彻面前,笑呵呵地轻轻锤了李彻胸口一拳: “壮了,也高了,我家老六也成大小伙子了。” 李彻笑着回道:“五年未见,四哥风采更胜往昔。” “哈哈哈,那是当然。”李霖回过头,豪气道,“看我这队骑兵,可威武否?” “全员人马具甲,自然威武不凡。”李彻由衷赞叹,随即话锋一转,“只是养这么一队骑兵,怕是耗资颇丰吧?” “确实费钱,不过我这燕地别的不多,就是马多,还算是能够维持。”李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具装骑兵的最大耗费其实不是铠甲,而是马匹。 战马不仅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对饲料也有特别的要求,通常食用豆类等高质量饲料,这也增加了养护成本。 铠甲再贵也是一锤子买卖,而养马可是需要持续不间断的支出。 燕地盛产马匹,才是李霖能够组建具装骑兵的关键。 想到这里,李彻看向李霖的眼神顿时变得热切许多。 我的好四哥,你不缺马,我可是缺马缺得紧啊。 李霖似是察觉到李彻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有些发虚,连忙岔开话题: “咳咳......六弟,不说这些了。你还是第一次来燕地吧,快随我入城,为兄好好给你接风洗尘一番。” 虽不知道李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至少人家表面很热情。 李彻略一沉吟,点头答应下来:“行,那我去安排一下,就随你入城。” 身后的王三春见状,连忙上前阻止:“殿下,不可!军队尚在城外,岂可轻易入城?” 王三春有些急了,甚至不顾李霖在一旁,便开口阻止。 听殿下的意思,这是要把军队放在外面,独自入城啊。 这怎么能行?万一在城内对方起了歹意,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霖看了王三春一眼,心中暗道:“老六手下这将领倒是有些忠心。” 随后笑着开口道:“无妨,六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就让将士们也进城休整吧。” 这次轮到李彻暗自心惊了。 这便宜六哥,倒比他想象之中更有气魄啊! 六千大军啊,说放进城就放进城,就不怕自己突然来个背刺? 不过既然李霖如此坦诚,李彻也不再推辞,当即下令全军进城。 两支军队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地向东平县开去。 李彻、李霖骑马并肩而行,走在队伍最前端。 李霖目光不时扫过李彻身侧,那位寸步不离的壮汉。 胡强正大口啃着饼,双脚迈得飞快,却依旧能跟上马的步伐。 这等奇人异士,令李霖心生好奇。 刚想开口询问,却听李彻率先问道:“四哥如此快便找到我等,莫非有何秘诀?” “自是有手段。”李霖含笑说道,抬起头冲着天空,忽地吹响一声唿哨。 “唳——” 一声清越的鹰啼自天际传来 李彻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点黑影疾速放大,一只通体雪白的猛禽俯冲而下。 劲风掠过,最终稳稳落在李霖臂上。 只见那鸟儿,羽毛华丽,体格雄健,飞行矫捷,宛若九天仙禽。 “莫非是海东青?!”李彻顿时眼睛一亮。 “哦,六弟好眼力啊!”李霖也有些惊讶,“没错,正是海东青。” 海东青,也就是矛隼。 这种鸟拥有强健的身躯,巨大的翅膀,性情凶猛,善战勇敢。 经常与比自己体型大几倍的猎物展开搏斗,即使对手是狡猾的野狼,也敢与之周旋。 因其捕猎方式凶猛勇敢,深得游牧民族的喜爱,在很长时间内一直都是猎人的助手猎鹰。 海东青很难捕捉到,也很难被驯化,在清朝抓住并上交一只海东青,甚至可以赦免死罪。 “这是我刚就藩时,一个靺鞨部族献上来的。”李霖温柔地摸了摸海东青的羽毛,“能捕猎,还能侦察,若有敌情就会发出鸣叫。” 听闻此言,李彻看向海东青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怪不得古代皇室贵族都对这种鸟儿趋之若鹜呢,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无人侦察机啊。 若是培训得当,完全可以当做雷达使用。 “六弟喜欢?”李霖突然开口问道。 李彻点了点头:“如此神鸟,何人不爱?” “哈哈哈,那好办。”李霖豪爽道,“我那还有两只雏鸟,乃是同胞兄妹,一雄一雌。” “六弟既然喜欢,我便把母的送给六弟当做见面礼,只是需好好圈养,莫要养死了。” 李彻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李霖看向李彻,面露不悦之色:“六弟不是喜欢吗?为何推辞?” 李彻说道:“堂堂大丈夫当牵雄鹰,若带一只雌鸟,岂不惹人笑话?” 李霖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 “哈哈哈,六弟快人快语,我便将雄鸟赠予你!” 李霖的目光在李彻身上停留许久,似是重新审视。 在他的记忆中,李彻不过是个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皇子。 而如今,他却在李彻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同类的气息。 而今再见,李彻身上竟隐约透着一股与他相似的凌厉之气,那是久经沙场的豪杰才有的气魄,绝非养尊处优的皇子所能拥有。 短短五年,究竟是何等际遇,能让这老六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队伍行至东平县城门下,李彻望着巍峨的城墙。 城门洞开,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那股浓厚的生活气息做不得假,这里的百姓比李彻一路上见到的百姓,生活条件要好上很多。 百姓安居乐业,看来这便宜四哥不仅只有军中名望,治理地方的手段也不差。 “百姓安居乐业,四哥护民有功啊。”李彻称赞了一声。 “五年前,这里可不是这般景象。”李霖目光黯淡,“为了今日之太平,我麾下将士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啊。” “都是战士们的姓名换来的,我虽狂妄,但却不敢居此功。” 燕地的日子也不好过。 燕地地处边陲,除了东临大海,北面和东北面皆与蛮族接壤。 东北方虽有山海关天险,但北面的胡人却时常南下劫掠。 换个不善战的藩王过来,还真守不住这燕云之地。 李彻正欲开口,忽见前方几道黑影闪过,几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直奔身侧李霖而来。 “燕王受死!”黑衣人高呼一声。 第51章 燕王遇刺 两道黑影,快如鬼魅,直取李霖而来。 李霖目光凌冽,腰间佩刀闪烁出鞘,寒光一闪,其中一人应声而飞。 然而,危机未解,另一刺客已近在咫尺,手中短刃直指李霖后心。 燕地虽然凉爽,但那身重甲几十斤,穿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所以进城之后,李霖就卸了甲。 如今此刻短刀袭来,他的后背毫无防护,此刀若刺中必死无疑。 而众人所在的街道过于狭窄,身后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支援。 感觉到背后寒芒已至,李霖心中一片绝望。 自己北定草原的梦想还未实现,难道就要死在今天了吗?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锵——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光闪过,刺客闷哼一声,一只断臂飞落在地。 李霖惊愕地转头,只见李彻手持长剑,剑锋上鲜血滴落。 刺客闷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左手掏出一把匕首,再次向前刺出。 李彻面色淡然,手中长剑转了个剑花,落在身后。 头也不回地狠狠向身后刺出,瞬间将刺客的胸膛插了个对穿。 “六...六弟,你!”李霖目瞪口呆地看向李彻。 眼前之人杀伐果断,与记忆中那个懦弱的身影判若两人。 “四哥,莫要发呆,还有刺客!” 李彻言罢,拔出刺客胸膛的长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街道。 不断有刺客手持利刃,从街道两旁的商贩身后涌出。 李霖回过神,连忙喊道:“六弟下马,马上目标太大。” 说罢,李霖翻身下马,将身形隐匿于马匹之后。 动作娴熟自如,显然经历过多次刺杀。 李彻连忙有样学样,然而刚一落地,便有一道寒光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闷响,身旁的胡强已将刺客撞飞出去。 刺客狠狠摔在地面上,鞋子、匕首之类的装备爆了一地。 “殿下,藏在俺身后。” 胡强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一掌拍向另一名刺客的天灵盖。 刺客头骨瞬间破裂,脑壳血肉模糊,气绝而亡。 有胡强在身侧,李彻顿觉安全感爆棚。 放眼望去,街边竟涌出数十名刺客,其中大部分都直奔李霖而去。 “阿强,我没事,你快去帮燕王,他才是刺客的目标!” 胡强对此置若罔闻,依旧将李彻护在身后,纹丝不动。 什么燕王八王的?十个燕王也没俺家殿下一根毛重要。 李彻见胡强一动不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又舍不得呵斥他。 自己和李霖之间还隔着两匹马,鞭长莫及。 幸好燕王的身手不错,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 王三春也已率领宁古军士赶到,宁古军士身着轻甲,行动灵活,很快便与刺客战作一团 王三春手持大刀,连斩数名刺客后,终于来到李彻面前,气喘吁吁地拱手道: “殿下可无恙?” 李彻摇了摇手:“本王无事,你速速带人去护驾燕王!。” 王三春领命,转身朝李霖的方向杀去。 有王三春相助,李霖总算是安全退出了战圈。 他捂着左臂退到李彻身旁,右手缝隙间溢出鲜血,显然是刚刚不慎受了伤。 李彻忙上前扶住,关切道:“四哥,可有大碍?” 李霖苦笑一声:“些许皮肉伤罢了,无妨。” “今日若非六弟,为兄怕是性命难保。” 李彻摇了摇头:“你我兄弟,我怎能见死不救,只是不知何人行刺与你?” 李霖眼中闪过寒光:“还能有谁,必是燕地的那些世家!” 李彻面露疑惑之色,北面的世家这么凶吗?竟敢当街行刺一位亲王? 却见李霖面色惨白,自知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连忙说道:“四哥且放开手,容小弟为你看伤。” 李霖松开手,疑惑道:“六弟还懂医术?” 李彻仔细向李霖的伤口,点了点头:“略懂一些。” 自己有个学临床医学的前女友,处对象时没少陪她去听课,也学了一点急救和基础的医学知识。 给人看病肯定不行,但处理一下外伤还是可以的。 李彻看了一眼伤口,便知道这是普通的刀伤外出血,只要及时止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连忙摁住出血血管的近心端,将血液来源阻断,随后从身上撕下布条,将伤肢扎紧。 “四哥放心,伤势不重,只要不感染就无性命之忧。”李彻开口安慰道。 李霖见李彻不顾自身血污,为自己包扎伤口,心中不禁有所触动。 再想到刚刚李彻出手救下自己,感动之心更重几分, 生于帝王之家,如此手足之情,实属难得。 之前的自己怎么不知道,老六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周围的喊杀声逐渐消弭,刺客几乎已经被宁古军消灭殆尽。 剩余的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向周围的小巷。 王三春拎着大刀就要去追,李彻连忙叫住他:“穷寇莫追!”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此贸然追上去,再让燕军当做刺客砍了。 燕军骑兵副将此时才率众赶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羞愧道:“末将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刚刚的战斗都是宁古军在出力,道路狭窄,这群重骑兵又过于笨重,连挤都挤不进来,只能在后面看着干着急。 李霖摇了摇头:“与你等何干,是我太不小心了。” 副将仍自责不已,不肯起身。 李霖踢了他一脚:“起来!休要婆婆妈妈,本王都说了与你等无关!” 副将这才站起身。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府,再做计较。”李霖说道。 在赶来的燕军和宁古郡的护卫下,二人安全抵达燕王府。 燕王府并不豪华,甚至不如帝都一些高官贵族的宅邸。 外墙高大,四周还设有塔楼,与其说是王府,倒不如说是碉堡。 估计李霖这几年没少遭到刺杀,不然也不会把好好的家建成这样。 刚一入府,便有医师疾步上前,替李霖查看伤势。 “咦?这伤口包扎得不错啊。”医师诧异地说道。 医师面露惊诧,李霖侧目看向李彻,见他神色如常,方才笑道:“伤势如何?”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待用药过后,休息几日便好。”医师开口回道。 李霖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包扎完毕后,李霖长出一口气,看向李彻: “这事闹的,让六弟见笑了。” 李彻摇了摇头,不解道:“四哥,你与世家何愁何怨,他们竟敢当众刺杀你?” 第52章 燕王的谢礼 “还不是为了田地!”李霖愤恨开口,“我在燕地推行均田制,动了他们的利益。” 李彻闻言,面露惊诧之色。 这便宜四哥的手段,比自己想的还要果决啊! 均田制就是按人口分配土地,耕种若干年后可得永业之田,死后部分归还官府。 此一来,无主之田便可分给百姓耕种,然而世家大族坐拥良田无数,自然视之为眼中钉。 故而大庆律法之中,也网开一面,未曾将世家土地纳入均田之列。 李彻试探着问道:“四哥,你把世家的土地也分了?” “不分怎么办,官府收不到钱啊。”李霖面露悲愤之色,“世家豪族坐拥万顷良田,却逃税避税,兼并之风愈演愈烈。” “百姓无田可种,官府就收不到税,反倒是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燕地地处边陲,若是无钱无粮,我如何养活兵马抵御胡人入侵?” 李彻无奈地看向李霖,怪不得他能养得起具装骑兵,原来是从世家身上‘筹措’的军费。 “六弟觉得我做的不对?”李霖开口问道。 李彻摇了摇头:“世家之风,犹如附骨之疽,土地兼并更是祸国殃民,小弟自然是站在兄长这边的。” 李霖面色稍缓,却听李彻又说道: “但四哥此举太过心急了,土地乃是世家之根本,骤然剥夺他们的根本,他们肯定会和你拼命。” 李霖微微点头,又问道:“六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李彻微微一笑:“自是要手段柔和一点,先要了他们的命,再动他们的土地,没了命自然不能拼命了。” 李霖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这个老六,真是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了。 “好一个手段柔和,可惜世家势力根深蒂固,不然我真想如六弟所说,将他们杀个干净。” 李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李霖或许以为他在说笑,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句句属实。 至少未来的宁古郡,绝不允许世家存在!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封地,出现这种吸血虫。 “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李霖站起身,“六弟还未见过你嫂子和侄子吧,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说罢,便吩咐下人去请燕王妃和世子。 不多时,一位衣着华贵,举止端庄的年轻妇人便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来到前厅。 李彻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嫂嫂。” “叔叔不必多礼。”燕王妃声音温婉,仪态大方,一看便知出身名门。 她拉了拉身侧的男孩,柔声道:“显儿,来见过你六叔。” 小李显虎头虎脑,浓眉大眼,颇有几分武将之姿。 跌跌撞撞来到李彻面前,一板一眼地弯腰行礼:“李显见过六叔。” 小孩子天真烂漫,惹人喜爱,李彻见状不禁莞尔,伸手入怀,想要寻摸些什么。 以前在东北老家,第一次遇见亲戚家的孩子,怎么都要送点见面礼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玉佩晶莹剔透,雕工精细,乃是他从山寨宝藏中寻得的珍品,李彻自己十分喜爱,便一直带在身边。 “来,六叔送你的。”李彻蹲下身,将玉佩系在小李显的腰间。 李霖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却无意间落在那枚玉佩之上,瞳孔骤然一缩,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笑着对李显说道:“显儿,还不谢谢你六叔。” “谢谢六叔。”李显奶声奶气道。 李彻摸了摸他的发髻,站起身:“显儿年虽尚幼,却已英气初显,四哥真是后继有人啊。” “哈哈哈,我儿日后必为一代贤王。”李霖也不客气。 四人再次落座,李显年龄虽小,但却很懂事,自己乖乖坐在一个座位里。 李霖则是把刚刚的事情讲给了燕王妃。 听到丈夫差点遇害,多亏李彻出手相助,燕王妃看向李彻的眼神中,疏离之意渐去。 “王爷,宁古郡王于您有救命之恩,当思报答。” 李霖拍了下桌子:“你嫂子说的对!六弟你就藩缺什么,和为兄说!” 李彻故作矜持:“兄长先前所赠海东青,已是厚礼,小弟岂敢再提要求?” “那能一样吗?”李霖佯装不高兴,“那只海东青是哥哥送给弟弟的见面礼,现在说的是燕王送给宁古郡王的谢礼!” 见李霖不似作假,李彻也不藏着掖着了:“如此......小弟便厚颜开口了。” “速速说来。” “小弟去关外,已做好和一众蛮族决一死战的准备。”李彻沉着道,“麾下将士虽皆悍勇,奈何战马实在不够用,和那些蛮人打怕是要吃亏。” 李霖笑骂道:“好小子,莫不是早就惦记上为兄的战马了?” “燕地产宝马,谁人不爱?小弟亦是心向往之。” 李霖略作沉吟,慨然道:“六弟既然都开口了,为兄哪有不应的道理。” “就送你战马一千匹,皆配好马鞍、笼头,如何?” 李彻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四哥会不会太为难,要不还是算了吧。” “六弟何出此言?” “燕军也要用马,这一千匹送给我,也组建不了成建制的骑兵,不如四哥留着用吧。” 李霖微微一愣,随后畅怀大笑:“好你个老六,你这是嫌少了?” 李彻笑着拱手谢罪:“四哥勿怪,的确有些少了。” “也罢,那就送你战马三千匹,不能再多了,本王还要留一些马匹备用。” 李彻大喜过望:“够用了,够用了,多谢四哥!” 三千匹战马,足够拉起一支有规模的骑兵部队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反正关外皆是平原和草原,只要站稳脚跟,马不是有的是? “先别忙着谢,为兄也有一事相求。”李霖话锋一转。 “何事?” 李霖目光灼灼,看向院外的胡强: “我平生最爱勇士,门外那位壮士,可否割爱赠予为兄?” “你放心,这汉子在我帐下,绝不会亏待与他!” 第53章 阿强选武器 李彻瞬间面色一变,郑重道:“四哥,阿强从小就跟随于我,名为随从,实为兄弟。” “哪怕这三千匹战马不要了,我也不能将他交给你。” 胡强是自己穿越之后,最亲近的人,虽无血缘关系,但也和家人无异。 家人是无价的,怎么可能用来交换。 李霖见李彻态度坚决,心中虽有失落,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这个老六不仅性格和自己相投,身上也没皇族的那些臭毛病。 在贵族眼中,别说随从可以交换了,就连小妾都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 李霖惋惜道:“罢了罢了,是我没此福分。” 看着门外蹲坐在台阶上的胡强,李霖又问道:“如此勇士,为何未着甲胄,身无寸铁?” 李彻回道:“四哥有所不知,阿强天赋异禀,寻常兵器于他而言反是累赘,空手应敌更为便捷。至于甲胄,他身形魁梧,寻常制式甲胄难以蔽体。” “如此勇士,岂能没有趁手兵器?”李霖沉吟片刻,“盔甲之事,我亦无能为力,但兵器一事,或可解决。” “六弟,你且带他前往我的兵器库,任选一件称手兵器便是。” “这......”李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此,小弟便替阿强谢过四哥了。” “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霖爽朗一笑,挥手示意不必言谢。 说罢,他唤来管家,亲手写下一张条子。 “六弟拿着这条子,去监马司取战马即可。王管家会带你去武器库,若有相中的兵器,六弟也可选一把。” 李彻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怪不得人家都叫李霖为‘侠王’,这仗义疏财的手段,当真让人佩服。 二人又闲谈片刻,李彻起身告辞。 李霖盛情挽留李彻在王府小住,却被婉言谢绝。 李彻心中明白,他与李霖虽相谈甚欢,但二人毕竟同为藩王。 二人关系过于亲近,难免会被有心之人传到京城,惹得那位多疑的帝王猜忌。 而且燕王府戒备森严和军营一般,显然是经常受到袭击,在这里住倒不如回营安全。 送李彻离开后,李霖回到房中,对燕王妃感慨道: “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连话都不敢说的老六,长大后竟如此出息。” 燕王妃搀扶着李霖坐下:“王爷似乎对宁古郡王颇为赏识?” “是啊,老六说话痛快,不像其他几个兄弟,表面兄弟情深,实则各怀心思。” “既如此,殿下何不与宁古郡王多多亲近?若能与其交好,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哦?”李霖好奇道,“爱妃何出此言?” 燕王妃笑了笑,认真说道:“燕地与宁古郡虽不接壤,却相距不远。若宁古郡王能在东北边疆牵制胡人,燕地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殿下与其他皇子纵然关系再亲密,关键时刻也不如宁古郡王来得可靠。” 李霖哈哈一笑:“爱妃甚是聪慧,正是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王爷,太子殿下有书信送至。” 李霖闻言,猛地站起身,兴奋地说道:“太子哥哥来信了?爱妃,快把信拿来!” 燕王妃从亲卫手中拿过信,送到李霖手上。 李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然而,只看了几行,脸上的兴奋之色便消失殆尽。 片刻后,他缓缓放下手中信件,脸色阴晴不定。 。。。。。。 另一边,李彻和一众亲卫走出燕王府,身旁多了一名老管家。 “殿下,武器库在这边。”老管家态度很是恭敬。 “麻烦老丈了。”李彻客气道。 “哎哎哎。”管家连忙摆手,“当不得宁古郡王如此称呼。” 李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古今价值观差异太大,李彻还是更熟悉礼多人不怪那套,而在古代是讲究长幼尊卑的。 燕王的私人武器库,放置在王府北边,戒备森严。 行至门口,胡强看了看那狭小的库门,自觉停了下来:“殿下,俺在外面等你。” 李彻笑着说道:“一起进去。” 胡强摸了摸脖子:“里面太窄,俺进去怕挤到殿下。” “你这憨货。”李彻笑骂道,“这一趟就是给你挑武器,你不去怎么选?” “啊?”胡强惊讶了一下。 若是其他人,早就开始拜谢了,但胡强的脑回路里没有这些弯弯绕。 “武器要是轻了俺可不想用,还不如空手来劲呢。” 李彻最喜欢的就是胡强直来直去这一点,当即开玩笑道:“放心,肯定给你选一个又粗又大的。” 身旁的老管家闻言,差点没绷住。 这位宁古郡王和自家殿下差不多,也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主。 方一踏入兵器库,李彻便觉一股寒气逼人。 兵器库中所藏兵刃皆是寒光凛冽,杀气内敛。 环顾四周,但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琳琅满目,各具神威,想来皆是沙场征伐之利器。 “宁古郡王和这位壮士可随意看看,我家殿下吩咐过,任何兵器您都可拿走。”老管家躬身道。 李彻点了点头,带着胡强在兵器库中闲逛起来。 数百把兵器放在一起,看起来还挺骇人的,但很快李彻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不出这些兵器的好坏。 大庆的兵器式样和前世各个王朝都不一样,更别提燕王还收藏了不少异族武器。 如今面对这满室兵器,竟如坠云里雾中。 李彻索性不再看,只得求助于老管家,请他代为挑选。 老管家连连作揖,并说不敢。 李彻的态度让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动,当下取下一把古朴的长剑。 “这把剑名为‘静默’,剑身朴实无华,却锋利无比,乃是兵器库中的一等神兵。” 李彻摇了摇头:“这剑太轻了。” 老管家放下长剑,又指向墙壁上的一把长枪。 “这把‘追风’枪如何,这是我家殿下最喜爱的兵器之一,当年用十匹上等宝马换来的。” 李彻笑着说道:“枪是好枪,但阿强打仗都靠蛮力,怕是使不出这把枪的精妙之处。” 老管家惋惜地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了一把巨大的战斧上。 “这把战斧名为‘裂地’,乃是前朝大将遗物,重达八十九斤。” 李彻见那战斧宽大而锋利,铁料厚重无比,不由得点了点头:“阿强,你看这把如何?” 胡强随手拿起战斧,在手中踮了踮,摇了摇头:“还是太轻了。” 说罢,他放下战斧,径直走向兵器库深处,指着其中一件兵器道: “这把武器俺看着不错。” 老管家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 “壮士且慢!此物万万动不得!” 第54章 天生神兵! 李彻听老管家言语焦急,连忙回过头去,唯恐胡强莽撞,惹出祸端。 但见胡强立于一根铁柱之前,轻轻抚摸着那棍子,眼中似有精光闪烁。 “壮士,此乃库房承重之柱,非是兵器啊!”老者慌忙说道。 “柱子?”李彻也来了好奇心,“柱子不应该是木材或石材制作的吗?怎么用上铁的了?” 老者连忙走上前去,挡在胡强面前。 稍微松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殿下,这东西本不是柱子,而是我家殿下从胡人手中抢下的战利品......” 老者将那铁柱的来历娓娓道来。 当初燕军刚刚成军,燕王急切想要打出功绩,便带一支军队深入草原。 寻到一个胡人小部落,燕军摧枯拉朽地击败了他们,直捣其巢穴。 在领地中心找到了这根柱子,它似乎被当做某种图腾,被胡人们顶礼膜拜。 年少的燕王正愁着如何炫耀自己的战功呢,这根图腾正是完美的战利品,便令手下将其搬运走。 没想到,足足四名膀大腰圆的军士,硬是没抬动它。 最后还是靠着三匹战马,硬生生把它拉回来的。 可这东西实在太沉了,根本没法使用,燕王又不忍心把它融了。 所以就一直放在这武器库中,当承重柱来使用。 听完老管家的讲述,李彻更是好奇,上前轻轻敲了敲那铁柱。 一道清脆的金属声响起,这东西是金属制品无疑了。 再仔细观看,那铁柱高约三米,至少有成人胳膊粗细,绝非寻常人所能握持,更遑论用作兵器杀敌了。 李彻暗自摇头,心道此物怕是无用。 但见胡强喜爱得很,犹如孩童得了心爱之物,心中一软: “老丈,屋子里的承重柱只有这一个吗?”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这倒不是,还有三根。” “不如让阿强试试?他若使得动,我们便拿走。若是使不动,再放回原处,继续当承重柱。” 老管家实在不好驳了李彻的面子,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阿强,且去一试。”李彻对胡强说道。 胡强闻之大喜过望,上前一步,只见他手掌也大得异于常人,竟能单手握住铁柱。 稍加用力,房顶灰尘簌簌而落,惊得老管家直呼:“慢着些,慢着些。” 胡强却是不管那些,用力向外一拉,将整根铁棍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李彻惊讶道:“你小子可以啊,还真能拿动。” 身旁的老管家嘴巴大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胡强也笑得合不拢嘴:“殿下,此间逼仄,容不得俺施展,可否移步室外一试?” 李彻自无不可:“同去,同去。” 三人走出到武器库外面,空间宽敞起来。 只见胡强双臂擎起铁柱,凌空挥舞,起初略显迟滞,却也引得周遭军士侧目。 随着他适应了铁柱的重量,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铁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的轨迹,撕裂空气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在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胡强将铁柱高高举起,然后猛然砸向地面。 一声巨响过后,尘土飞扬,空地中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聚集过来的军士皆是瞠目结舌,看向胡强的眼神犹如看向一尊神明。 此等神力,在沙场征战之中,那就是万人敌啊。 那可真是: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儿皮破,擦擦儿筋伤。 李彻第一个回过神来,大笑几声过后,心情舒畅道:“真乃阿强的天生神兵!” “老管家,这柱子留着也无用,就送给我们如何?” 见了胡强如此怪力,老管家哪敢不应,万一惹怒了那家伙,一棍子下来这老骨头都要砸成泥。 李彻自己则选了那把名为静默的长剑。 剑是他最熟悉的兵器,其他兵器虽然也不错,但他不会用啊。 出关之后少不了上阵杀敌,若是能寻得名师,他还想再学一件马上使用的长兵器。 选好兵器之后,李彻告别老管家,向监马司走去。 胡强扛着那铁棍跟在后面,嘴咧得像荷花似的。 “你小子。”李彻笑骂道,“抱着那棍子像抱媳妇似的,没人和你抢啊。” “嘿嘿,殿下对俺真好。” 李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一个棍子而已。” 然而胡强的脑回路却与其他人不同:“殿下要是看中哪家妇人了,就和俺说,俺去拎着这大棒给您抢来。” 阿强主打一个知恩图报! 李彻闻言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看着那一脸疑惑的胡强,真是又气又好笑,没好气道:“行行行,等我有需要再找你。” 片刻后,李彻带着一众亲卫来到监马司门口。 监马司乃是朝廷直属官衙,掌管天下马政,统计各地马匹情况。 李霖早就将命令传达到了监马司,李彻刚到门口,早有眼尖的小吏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下官见过宁古郡王。” “嗯。”李彻点了点头,“本王的马呢?” 小官看了一眼胡强手中的大棍子,和一众杀气腾腾的亲卫,顿时觉得心中苦涩。 期期艾艾道:“殿下......这个......” 李彻目光一扫:“怎么?莫非燕王没有知会你们?” “燕王派人来说了,只是......只是下官位卑言轻,只负责登记造册,若是要调拨马匹,还需司丞大人准许。” “那你们司丞呢?”李彻语气中已带了一丝不悦。 “司丞大人......他去赴宴了,今日怕是回不来了。”小官擦了擦汗。 李彻顿时冷笑一声:“是早就去赴宴了,还是接到燕王的命令后,才去赴宴的?” 小官顿觉一股杀意笼罩了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接到燕王的命令后......他就出去了。” 第55章 由王司丞买单! 皇子就藩,掌握封地包括军政在内的绝大多数权力,但唯独马政是排除在外的。 大庆朝以武立国,对马匹数量很依赖。 所以针对各地藩王和封疆大吏,有一套独立的马政。 藩王对治下的马匹有归属权,但马匹的支入、支出、损耗等,皆须报备监马司,不得私自处置。 而监马司却是朝廷直属的,取监管天下马政之意。 这是为了防止大庆的马匹外流,便于朝廷统一调度。 由此,监马司的权力就很高了。 想清情况之后,李彻冷笑一声,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继续问道:“你们司丞叫什么?” “乃是王......王伦王大人。” 李彻回头看向杨叔,后者略作沉吟,便开口道:“想来应是琅琊王氏子弟。” 李彻心中暗想,果然是世家之人。 “他去往何处赴宴?” 官吏哪还敢隐瞒,如实说道:“应是去了绛云轩。” “头前带路。”李彻一把将官吏拎起,冷然道,“王大人身份尊贵,他既不肯见我,本王便斗胆去见他!” 。。。。。。 绛云轩乃是青楼,古代青楼并非只是做皮肉生意的肮脏场所,更多的是勾栏听曲、饮酒赋诗的娱乐场所。 此刻的绛云轩中,丝竹声声,脂粉香气弥漫。 客人们围坐在桌旁,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 舞女们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乐手们吹奏着靡靡之音。 一个雅间中。 王伦脸色微红地斜倚在雕花窗棂旁,听着同席之人对他阿谀奉承,不时举起酒杯,一派自得之色。 “宁古郡王?!”王王伦冷笑一声,将手中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不过是被发配出京的废王,也就燕王憨直,才会送他三千匹战马。” “皇子又如何?想从我这儿拿走调马文书,那就让他拿真金白银来换!” 王伦夹起一块鱼肉,抿了一口,顿时更加眉飞色舞起来。 都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越是远离京都的世家,越是对皇族毫无敬畏之心。 同桌的也都是世家之人,琅琊王氏乃世家中的大族,故而纷纷吹捧得更加卖力了。 就在这时,绛云轩的门口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吃喝的客人纷纷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戎装、腰悬宝剑的俊朗青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高接近棚顶的壮汉。 再后面,还跟着十多名浑身甲胄、凶神恶煞的军士。 一股肃杀之气袭来,吹散了酒楼内的奢靡之气。 “殿下,在二楼雅间。”那官吏眼力的确不错,透过窗棂就看到了王伦等人的身影。 李彻二话没说,径直跨步向楼梯走去。 小二上前阻拦,刚准备开口,却感觉双腿直接悬空。 胡强像拎小鸡崽一样将他抬起,随手就挂在了房顶突出的大梁上。 周围人见状,顿时没人再敢上前。 李彻畅行无阻地来到二楼,胡强只伸手一推,那雅间的木门便瞬间分崩离析。 王伦抬起头看见面带冷笑的李彻,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世家大族的底蕴给了他开口斥责的勇气:“你等何人?如此无理!” “听闻王大人不想见本王!”李彻大步走过去,顺手拎起一把击缶的鼓槌。 “宁古郡王?”王伦看着一脸笑容的李彻,顿时酒醒了大半,“你要做什么?调动这么多军马,朝廷自有法度,本官要慢慢核......” “当我刚刚没听见你们说的话嘛!”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李彻手持鼓槌,狠狠抽了过去。 砰—— 金属制成的鼓槌砸在王伦脸上,直接将他砸倒在地,几颗牙齿连带着血水打着旋飞了出去。 其中一颗正好落在酒杯中,溅起一片酒液飞洒而出。 同桌之人顿时齐齐惊呼一声,不少人下意识站起身。 燕地尚武,士人行事虽莽撞,但你这也太莽撞了吧? 这哪里像是个被贬的藩王,倒像是个心狠手辣的悍匪! “把王司丞请走!” 李彻指向在地上直哼哼的王伦,身后立刻有两名亲卫将他架了出去。 看着寒蝉若噤的众人,李彻露出一个得体而礼貌的笑容。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凛冽。 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拿起一个干净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适才之事,扰了诸君雅兴,本王自罚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向众人亮了亮杯底。 见众人无动于衷,身后秋白‘锵’的一声拔出佩刀。 众人心中一凛,再不敢迟疑,纷纷举杯,其中一人杯中,赫然可见半颗白牙。 那人感觉到李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中一凉,硬着头皮将混杂着牙齿的酒喝掉。 李彻这才温和地笑了笑:“本王还有事,便失陪了。为表歉意,今日酒宴……...” 他顿了顿,转身离去,声音远远传来: “便由王司丞买单!” 直到李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众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那喝下牙齿的人更是蹲在地上,狂吐不已。 “这位宁古郡王……手段之毒辣比起燕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有人颤抖着说道。 众人皆是默然,心中一片惊惧。 却说李彻带着王伦走出绛云轩,直奔宁古军营内去。 燕王还是够意思的,给宁古军安排的军营宽敞而干净,位于城北门口。 进了军营之后,李彻直入中军帐篷,坐在上位。 两名亲卫将头晕目眩的王伦扔在地上,向李彻躬身行礼后,退至一旁。 “李......李彻,你到底要做什么?”王伦口齿不清地说道。 李彻笑了笑:“看来王司丞还有些头脑不清啊,本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他看向两名亲卫,淡然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帮王司丞醒醒酒?” 两名亲卫会意,立刻将腰间佩刀抽出扔到一旁,拿着刀鞘对着王伦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打。 王伦乃是世家之人,何时遭过这种毒打,顿时蜷缩成一团,哀嚎不止。 李彻皱了皱眉:“去去去,拉出去打,不知道本王心善,看不得这种场面吗?” 两名亲卫拱手领命,拉着王伦后脖颈,拖在地上拽出了营帐。 不多时,营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56章 灭上几家玩玩 等到两名亲卫架着如同血葫芦般的王伦回来,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彻让人拎了一桶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王伦用尽力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带着和善笑容的李彻,身体骤然一顿。 “王司丞,此刻可清醒些了?”李彻语气和煦问道。 王伦此刻对李彻惧怕到了骨子里,声音微弱而颤抖:“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燕地世家和燕王虽有争斗,甚至到了暗杀的地步,但终究是不能摆上台面的暗斗。 哪有李彻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便绑架、殴打的。 “燕王送给本王的三千匹马,不知王司丞可愿详谈?” “能谈,当然能谈。”王伦慌忙说道,“殿下这就可派人去取,下官这就备好文书。” 李彻微微一笑。 这不是能合作吗?看来燕地世家也没有燕王说的那么不讲理。 “本王要真正的战马,明白吗?” 并不是所有的马匹都是战马,按照功能不同,马匹可分为驮马、挽马、种马、战马等类别。 战马恰恰是其中占比最少的。 这王伦若是阳奉阴违,转而挑选出三千匹只能拉车的驮马,以次充好....... 李彻自己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劳累一下,再揍他一顿。 只是王伦这小身板,怕是扛不住第二顿揍了。 李彻自认为是个为他人着想的人,不忍心看他再受第二次皮肉之苦,这才出口提醒。 王伦抖若筛糠:“自是上好的战马。” “如此,甚好。” 李彻站起身,将王伦从地面上扶起,关切地说道: “王司丞下次少喝一点,怎么不小心摔成这个样子,若非让本王撞见,怕是斯文扫地了。” 王伦苦不堪言,只能连连点头。 “去,给王司丞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来。”李彻吩咐身旁的秋白,“然后带着他去监马司,把本王的三千匹战马牵回来。” 秋白强忍笑意,领命而去。 押着王伦走出军营,恰好碰见燕王府老管家拎着一个鸟笼过来。 老管家和秋白有过一面之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余光扫到秋白身侧满脸肿胀之人,顿时觉得有些眼熟。 他也没有多想,走进营地求见李彻去了。 听到老管家求见,李彻立刻知道,应该是燕王送自己的海东青到了。 李彻心中大悦,当下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亲手扶住想要下拜见礼的老管家: “老丈来此,可是给本王送鸟来了?” 老管家连忙说道:“殿下英明,我家殿下吩咐过,尽快将海东青送到您手中。” 李彻喜滋滋地从老管家接过鸟笼,向里面看去。 笼中,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傲然站立,浑身羽毛如同新雪一般纯净,两只眼睛颇有灵性地盯着李彻。 这小东西仿佛知道面前男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主人,目光从未从李彻身上移开。 “此鸟已然被驯鸟人驯服,一些基础的事情都能做。”老管家又说道,“但它尚未成年,骨未成,还需殿下费心调教些时日。” 李彻点头道:“这个放心,本王闲暇之余,读过一些驯养宠兽的杂书,对此道还是有些了解的。”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李彻那位在动物园当驯养师的前女友了。 当年李彻陪她值班的时候,连老虎的屁股都摸过,一只已经训练差不多的海东青,还是能驾驭住的。 老管家见海东青已顺利送达,便起身告辞。 李彻却开口挽留,又问了一些海东青的情况,这才让人拿了些赏金,亲自送老管家出营。 走到半路,恰逢秋白将战马带回来。 但见蹄声如雷,黄尘滚滚,三千战马嘶鸣不绝,颇为壮观。 引得一众士卒都出来围观。 队正们更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开始抢着挑选马匹了。 李彻负手而立,眉头微蹙,高声喝道:“吵什么?都给本王滚回来!” 一群凶煞的军汉见了李彻,顿时如老鼠见到猫一般,老老实实走了过来。 李彻开口命令道:“王虎呢?” 骑兵营队正王虎兴奋地走上前,行礼:“末将在。” “骑兵营扩军至一千五百人,你即刻从各营挑选精锐,战马亦由你们骑兵营先挑选。” 王虎抱拳领命,迫不及待地去挑人了。 非是李彻不想扩充更多骑兵,只是并非所有士卒都适合骑马作战。 一般来说,南人擅水战,北人精骑射。 而李彻麾下多半是南人,很多人都没骑过马,即便勉强学会了骑马,也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罢了。 “其余各营将剩余的战马平分。”李彻又命令道,“务必让每个士兵都学会骑马。即便不能在马上作战,至少也要做到能够骑马行军。” 众人轰然应诺,随王虎而去。 唯独留下秋白等亲卫,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彻。 李彻见状,不禁莞尔:“你们也去挑选吧,每人一匹。” 秋白等人连忙谢恩,欢天喜地地去选马了。 亲卫们离去后,浑身是伤的王伦便显得格外扎眼。 老管家近距离看了他一眼,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惊讶道:“殿下,这位是王家的......” “哦。”李彻轻描淡写,“这是本王的好友,刚刚多亏了他,才这么顺利牵来这些马。” 王伦闻言,身躯一颤,眼眶泛红,几乎落下泪来。 老管家的眼神则是更加怪异了。 好友?从你营地里出来被打成这样? 这是什么怪癖的交友方式? 不过,由于李彻一直对他礼遇有加,老管家还是忍不住劝说道: “殿下如此对待王家之人,怕是会遭来北方世家忌恨啊。” 李彻微微一笑:“无妨,四哥如此厚待本王,又是赠送兵器,又是赠送战马,本王自当投桃报李,想办法回报四哥才是。” 老管家心中一惊:“殿下何意?” “这世家不是四哥的心头之患吗?”李彻温和地笑道,“四哥身为燕地藩王,不好对他们下手,本王却是无所顾忌的。” “他们若是对本王发难,正好趁机灭上几家玩玩,也算是为四哥排忧解难了。” 第57章 天下是我们世家的天下! 老管家告辞之后,慌慌张张离开了营地,显然是去通报燕王了。 李彻笑了笑,也没在意。 转身看向身侧低头不语的王伦,挥了挥手: “把王司丞送回去吧。” 王伦愕然抬头,似是不敢相信李彻竟敢放他离去。 李彻不予理会,转身步入中军大帐。 世家的报复,他还真不怕。 庆帝和燕王会忌惮世家,是因为他们有资产和土地,而世家也是其中一部分。 他李彻有什么? 关外那一片苦寒之地,世家不屑一顾,更无从插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世家敢报复,自己就敢砍得他们人头滚滚。 回到桌案前,李彻让人将海东青搬到自己身边来。 陪伴是和动物最快建立感情的方式。 这只海东青年龄还小,不急着训练,还是先培养培养感情。 李彻铺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勾勒着。 这是李彻的个人习惯,每当做规划的时候,总喜欢写点什么。 宁古军不会在燕地停留太久,补给完毕后便会再次上路。 过了燕地,便是山海关了。 出了山海关,就是关外之地,宁古郡城就坐落在距离山海关200公里外的丘陵之上。 此时中原已是初春时节,而关外依旧是寒冬腊月,气温时常会降至冰点以下。 保暖依然是大问题。 与前世不同,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虽然大致上都能找到对应,但有些东西还是天差地别。 李彻也不清楚,自己熟知的那几个煤矿,在这里是否仍然存在。 所以,至少要在燕地采买足够的毛皮、火炉和高热量食物,至少不能让冻死士卒的情况发生。 除了保暖问题外,最急需解决就是情报问题。 李彻对关外的情况完全不了解,现在的宁古郡到底是谁在主事? 是前朝遗老,还是朝廷派驻的官员,亦或是流放的罪犯……甚至是蛮族部落? 自己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会不会陷入未知的争斗之中? 想到这里,李彻抬头看向门口亲卫:“去,把燕三给我叫来。”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个身材矮小、长相普通的汉子走了进来。 “斥候营燕三,参见殿下。” “起来吧。” 燕三直起身,看向李彻的眼神中满是崇敬。 身为斥候营队正,宁古军中层军官的一员,燕三无疑是身份最低的。 飞贼出身,即便在一众罪徒中也是鄙视链最低端,其他队正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瞧不起的。 是李彻力排众议,力捧燕三当这个队正。 所以,在宁古军里,燕三对李彻的忠诚度几乎是最高的。 “给你个任务。”李彻开口说道,“挑选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兄弟,多备冬衣,骑快马。” 燕三点头记下:“敢问殿下,我等此行何处?” “你们要先行出关,随后化整为零进入宁古郡,探得那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属下明白。” 李彻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杨叔那里取些金子,关外苦寒,多添置些御寒衣物。” 燕三眼眶微红:“多谢殿下。” 李彻点了点头,示意燕三可以走了。 燕三再次深深拱手鞠躬:“殿下珍重,属下去了。” 目送燕三的身影消失,李彻这才轻轻出了口气。 “去,告诉外面那些兔崽子一声。”李彻开口对身边亲卫说道,“挑完了马就去市集上,采买出关所需之物。” “是,殿下。” 。。。。。。 另一边,王家宅院。 王伦回到家后,家丁慌忙迎了上来,将他搀扶到院子里。 “其他几家都来人了吗?”王伦虚弱地问道。 “范家、萧家、杨家、卢家都来了。”家丁连忙回道。 王伦被李彻带人抓走时,那么多人都在场。 北方世家的圈子本就不大,就是几个传承千年的氏族,家中子弟都在朝堂出仕做官,并暗中控制着整个北方。 王伦被仆人搀扶着走进大厅,看到他步履蹒跚,面色苍白如纸,各家派来的人纷纷涌上来。 “王兄,无碍否?” “该死,这宁古郡王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他老子都不敢如此对待我们世家,这宁古郡王已有取死之道!” 众人义愤填膺,仿佛李彻挖了他们祖坟似的。 王伦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听见周围人吵吵闹闹,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够了!!!” 听见王伦暴喝一声,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琅琊王家的势力最大,虽然在燕地这一支不是主家,但仍不是其他家能比的。 “骂他有何用,各位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扳回一局吧。” 王伦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那李彻只是暂时在燕地休息,说不上哪天就去了关外,到时候想找都找不到他了。” 听到王伦的话,范家之人紧握拳头,愤然道:“可派死士行刺他!” 王伦摇了摇头:“行刺?你们连燕王都拿不下,如今这两人同流合污,更难以下手了。” 他刚刚从宁古军营里出来,那些宁古士卒各个雄壮,比燕军还要精锐。 在这种军营中行刺,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又有人提议:“不如上报朝廷,给陛下施压,让他严惩宁古郡王。” 此话刚出,便有人反驳:“岂不闻宁古郡王在邺城所行之事?邺城王氏都差点被灭族了,也没见陛下有什么举动。” 又有人提出几个建议,但很快就被驳回了。 大家意见不同意,争论不休,大堂中再次吵作一团。 就在这时,王伦眼神阴冷地开口道:“好了,都听我说。”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位,宁古郡王此番前来燕地,无非是为了筹集粮草,购买补给。” “殊不知,燕地的市场,是我们控制的。” “你们回去吩咐下去,任何商铺不得给宁古军出售一颗粮食、一匹布、一捆毛皮!” 王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包括从燕地到山海关这一路,高价收回市面上的一切物资。” “我要让他宁古军断粮哗变,出不去山海关!” “他李家应该知道,这天下是我们世家的天下,不是李家的天下!” 第58章 你说你惹殿下这个杀胚做什么呢? “乖,多吃一些。” 海东青蹲在李彻手腕上,用尖嘴叼着李彻手里的一块鲜肉。 李彻趁此机会,悄悄摸向海东青的背部。 嗯.......丝滑柔顺,撸起来挺解压的。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秋白急切的声音:“殿下,不好了!” 吃了一半的海东青瞬间受惊,扑腾着翅膀逃回了笼子里。 李彻看着冒冒失失的秋白,无奈道:“你干哈,舞舞玄玄的?” 秋白行事一向稳重,如此失态肯定是遇见了解决不了的事情。 “殿下,咱们的人在集市和商人起了冲突,还见了血!” 李彻闻言,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咱们的人死了?” 秋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但对方被打破了头,还有几个轻伤。” 李彻的表情松弛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问道:“咋回事?犯老毛病了啊?” 自己的手下是什么鸟样子,他太了解了。 巨大多数都是罪徒和土匪出身,发生些口角,凶性上来了,动手在所难免。 “据说是因为那些商人不卖给咱们粮食。”秋白神色愤懑,“明明还有不少存货,宁可散着卖给百姓,也不卖给咱们。” “不仅是粮食,整个市场的商人都不肯卖给我们东西,出多少钱都没用。” 李彻点了点头,稍加思索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到燕地之后,自己没触动过谁的利益。 唯一结仇的,就只有那一个王伦了。 一个王家应该不能控制整个市场,能做到这种程度,就说明其他世家也出手了。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反垄断法,世家操纵粮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去,传令去!”李彻眯着眼睛,神色淡定,“亲卫营、骑兵营、弓弩营集合!” “是!”秋白兴奋地起身而去。 须臾,李彻披挂整齐,腰悬长剑,在胡强护持下,步出营帐。 帐外,三营将士早已披坚执锐,静候多时。 李彻面色沉凝,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直奔营外而去。 士卒们紧紧跟在李彻身后。 就在这时,以钱斌率领一众文官匆匆赶来,拦住李彻去路,高声劝阻: “殿下,万万不可冲动啊!” 钱斌擦了擦头顶的汗:“此地乃是燕王领地,您这么大张旗鼓地调兵,怕是会引起误会啊!” 李彻闻言,勒马停步,略作沉吟:“钱师言之有理。” 钱斌刚欲松口气,却听李彻朗声吩咐道: “秋白,派人去燕王府,将事情经过告知燕王一声。” “告诉他我是冲着世家去的,让他的人不要往集市去,免得发生误会!” 秋白领命,钱斌脸色大变:“殿下不可,世家虽然过分,但他们并未犯法啊。” “反倒是咱们的人抢了粮,还打了人,触犯了大庆律法。您就这么杀上门去,师出无名啊!” “打人就犯法了?”李彻冷笑一声,“要是不让我吃饱饭,老子还杀人呢!” 说罢,给周围的军士使了个眼神。 立刻有人上来,将钱斌等人拖走,清出了一条道路。 李彻双腿一夹马腹,率军直奔集市而去。 直到所有人都离了营,身旁的军士才放开了钱斌。 钱斌一脸苍白地坐在地上,懊悔地用手锤向地面:“完了,纵兵抢粮,殿下这恶名要远扬了。” “王家啊王家,你说你惹殿下这个杀胚做什么呢?!” 。。。。。。 此刻,集市的王家粮铺外。 十名宁古军士,手持佩刀,背依背围成一圈。 周围全是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伙计和仆从,人数大概有几十人,将士卒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要干什么?我等乃是宁古军,袭击军士可是重罪!” 一名什长声色俱厉,怒目圆睁。 “宁古军又如何?”一名伙计面带嘲讽,“宁古军就能抢粮打人了?一群臭丘八,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 听见他说话如此难听,顿时有士卒气不过,据理力争: “俺们奉命筹措军粮,你们明明还有粮食,凭什么不卖给俺们?” “俺们给你们钱,也不白吃,兄弟们吃了这粮,是要去关外和蛮子拼命的!” “不卖你又如何?和谁拼命管我们鸟事?”那伙计冷笑一声,“我王家的粮食,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实话和你们说了,主家早就发话了,这批粮食就是卖给东胡人、靺鞨人、女真人,也不会卖给你们宁古军!” 听闻此话,一众士卒顿时脸色大变,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刀劈下去。 但这一路以来,李彻不断向他们灌输的基本军纪,束缚着他们没有挥动手臂。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放下粮食,滚蛋!”伙计脸上嘲讽之意更盛,“晚了一步,休怪我等棍棒无情,给你们砸个半死!” 什长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身侧的士卒,沉声道:“把粮食给我。” 士卒双手紧紧抱着粮袋,面露倔强之色:“什长,可殿下命我们来采购......” “违反军令,我自会一力承担!”什长斩钉截铁道,“我等不能令殿下为难,兄弟们一路走到这里,切不可功亏一篑!” “殿下还要带你们去关外呢!” 那士卒闻言,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将手中粮袋递了过去。 什长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接过粮袋。 “可以让他们走了吧?”什长冷声道。 那伙计冷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的恶仆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出一条路。 士卒们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握紧拳头,愤愤离去。 伙计则对什长伸出手:“把粮食拿来,你也滚吧。” 什长冷笑一声,将怀中粮食抱得更紧了:“我家陛下命我来卖粮,此乃军令。” “一颗粮食都带不回去,我如何对得起殿下?” 伙计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好啊......你敢耍我?” 什长眼中闪过暴虐之色,自从跟了殿下,谁敢对自己如此耀武扬威。 心中一横,一脚就踹了过去:“耍你如何,老子还他妈踢你呢!” 这一脚正中那伙计腹部,直踢得他眼前一黑,瞬间瘫倒在地。 周围的王家恶仆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恶狠狠地砸了下来! 第59章 放饵钓大鱼 眼看棍棒要落下,先前离开的士卒们义愤填膺,欲折返相助什长一臂之力。 却闻街道尽头,弓弦震动之声骤起,杀气凛然。 “放!”李彻冷漠的声音响起。 第一排弩手下意识勾动扳机,成排的弩矢呼啸而出,瞬间将一片恶奴射翻当场。 恶奴们还未反应过来,第一排弩手已经退下,第二排弩手上前。 “再放!” 又是一阵箭雨,恶奴们肝胆俱裂,一阵鬼哭狼嚎。 接连两波弩矢,早已射破了恶奴们的胆气,纷纷弃棍跪在地上求饶。 不顾耳边传来的哀嚎和求饶声,李彻目不斜视地纵马而上,亲卫营紧紧跟在身旁。 来到那名什长面前,后者恭敬地单膝跪地:“殿下!” “为何不反击?”李彻开口问道。 什长抱紧粮袋,惶恐地说道:“按照军规,我等不能对百姓动手......” “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是百姓吗?!”李彻嗓音拔高,目光扫过一众士卒。 “尔等擦亮眼睛,何人为百姓,何人为豺狼!” 众多士卒纷纷低头,不敢回话。 粮铺里,一个穿着长袍的书生跑了出来,看到躺了一地的奴仆,顿时面如土色。 “宁古郡王!”那书生喊了一声,“我王家有何错,你纵兵滥杀无辜,难道要强买强卖不成吗?” 李彻看向那书生,冷笑道:“强买强卖?本王身为朝廷藩王,岂会行此等卑劣之事?” 书生刚松了口气,却听李彻继续说道: “本王拿了东西之后,只要不给钱,就不算强买强卖了吧?” 书生顿时面色大变,嘴唇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全军听令!”李彻不再理他,暴喝一声。 众多士卒聚集二来,齐齐以拳锤胸口:“喏!” “全军听令!我等此番,乃是为大军筹措粮饷,凡世家店铺,皆可随意取用,如有阻拦者……” “杀无赦!” 士卒们兴奋应道:“遵命!” 没了军纪束缚的士卒们犹如下山猛虎,直冲各家店铺,见东西就拿,有人敢挡路就是一脚。 本就是一群悍匪,让他们抢劫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李彻也没闲着,命令亲卫营在士卒身后监督,确保他们只会对世家下手。 在集市里,世家和平民很好区分。 世家都有自己的店铺,有统一服饰的伙计,看上去很正规。 而普通百姓顶多也就摆一个小摊子,大多数都是当街叫卖。 对于抢劫这些苦哈哈,李彻完全没有兴趣。 都是些穷人,本就搜刮不出来多少油水,而且还败人品。 眼看着现场乱成一片,王家粮铺中的那个书生趁着无人注意,转身就向集市外面跑去。 秋白凑到李彻身旁,指着那书生的背影:“殿下,此子应该是去报信了,要不要属下把他抓回来?” 李彻含笑摇了摇头:“不急,把鱼饵放出去,才能钓得大鱼。” 。。。。。。 王家大院就在集市不远处,书生跌跌撞撞地跑进大门时,王伦正好迎了上来: “冲儿,外面发生何事?” “叔父。”那书生惊魂未定,“李彻.......李彻他!” “李彻他怎么了?”王伦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李彻他疯了!”王冲这才喘匀气息,“咱们不把粮食卖给他,他就纵兵抢粮,现在整个集市都乱了!” 王伦闻言顿时一阵语塞。 大家都是上层人,玩的应该是权力的游戏,哪有像李彻这样的? 玩不过自己就开始明抢了,这和悍匪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其他世家也收到了集市的消息,纷纷登门齐聚王家府邸。 “王兄,宁古郡王肆意妄为,我族商铺遭劫!” “王兄,这此番祸事,该如何是好啊?!” “我家店铺积攒了三个月的货物,已经约好了买主,万万不可被那疯子抢走啊!” 王伦面色阴沉。 店铺被抢的损失事小,真正让世家无法承担的是公信力的丧失。 世家能称霸一方作威作福,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超过衙门的公信力,一众百姓只知有世家,不知有朝廷。 而且,店铺中的那些货,很多都是已经交易出去的。 能和世家交易的买主,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几乎都是同样的世家大族、达官贵人,甚至是......异族! 若失信于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王伦喊了一声,“吵吵吵,吵有何用?”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李彻把那些货物拿走,不然主家怪罪下来,我等皆难辞其咎!!!” 有人问道:“他李彻手里有兵,我等如何拦他?” “李彻有兵,你们就没有吗?”王伦眼睛一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中都养着门客、私兵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 豢养私兵虽是违法之举,但世家大族皆有此风,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可让私兵去攻击一个藩王的队伍,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们还犹豫什么?”王伦怒道,“李彻敢抢粮,就不敢打上你们宅邸吗?到那时候,你们谁家能抵抗他的虎狼之师?” 听到王伦的话,令众人如梦初醒。 是啊,李彻如此肆无忌惮,没准抢完店铺就跑到自家府邸去抢了呢。 “说得对,不能坐以待毙了,我家有八百私兵,可供王兄驱使!” “我府中亦有六百门客,皆是亡命之徒,愿为王兄效死!” “犬子在城卫军任职,可令其调兵前来!” “我家出七百!” “我家也能出八百私兵!”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就凑出了三千私人部曲,再加上一支不属于燕王控制的城卫军。 王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道:“尔等速速回去准备,待我信号一出,便杀奔集市。。” “王兄要去做什么?” “我去一趟燕王府。”王伦眯着眼睛,“宁宁古郡王在燕王封地动武,他身为藩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我去逼一逼他,必要他也出兵!” 第60章 李彻的嗜杀性格 却说燕王那边,早已收到了属下的汇报。 又有宁古军士卒上门,通报了李彻的意思。 一向果断的燕王,此刻却踌躇了起来。 李霖眉峰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良久不语。 燕王妃看着沉默不语的丈夫,开口劝说道:“王爷可是心中有疑虑?” 看着一向贤惠的妻子,李霖长叹一声,诉苦道:“六弟赠予显儿的那枚玉佩,爱妃可还记得?” 燕王妃点了点头。 李霖继续说道:“那枚玉佩是太子的,我在他府上看见过,是他十二岁时二哥送给他的礼物。” 王妃闻言,心中一惊,道:“王爷的意思是......宁古郡王和太子有关系?” “不是有关系,是有仇恨。”李霖叹了口气,拿出太子寄给他的密信,“这是太子哥哥写给我的,信中言辞激烈,字字诛心,要我寻机除掉六弟。” 王妃接过信来,匆匆浏览一遍,果然如燕王所言,言语之间颇为激烈,从文字都能看出仇恨之深。 燕王妃连忙劝说道:“王爷,此事一定要慎重考虑,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李霖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我大庆外有蛮族为祸,内有世家狼狈为奸,皇子之间为何还要同室操戈?” “更别提我那六弟颇具英雄气,和我也算是一见如故,我怎能因一封信就加害于他?” 李霖痛苦地将信纸攒成团,低下脑袋。 “可太子哥哥于我又有大恩,当年若不是他......本王就。” 王妃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恩归恩,仇归仇,王爷与宁古郡王无冤无仇,你岂能因太子殿下的私怨,便加害于他?” 听到燕王妃的一席话,李霖抬起头,眼神流转,似有所悟。 他何尝不知妻子言之有理,只是太子恩情,重于泰山,他实在难以抉择。 燕王妃又说道:“更何况,如今宁古郡王与世家开战,未必不是存了替你扫清障碍的意思,王爷切不可恩将仇报。” 李霖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 就在这时,有亲兵前来汇报:“殿下,王家王伦前来觐见。” 李霖站起身,冷漠道:“本王知道了,将他请到大厅来。” 看到自家丈夫脸色阴沉,燕王妃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王爷......” 燕王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稍安勿躁,为夫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殿下,我等搜刮了十一家店铺,粮食、皮革、布匹、药材等物资皆已补充完毕。” 亲卫站在李彻身侧,躬身汇报: “只是数量太多,我等怕是带不走,怕是需得车队才能运走。 李彻微微点头,回头看向街边堆放成山的物资,心中也有些许激动。 这么多物资,足够支撑队伍到达山海关,而且还会有不少剩余。 世家豪族,果然富可敌国,在这等偏远之地,能聚敛如此之物,也只有他们能够做到了。 “你现在回营,传本王命令。”李彻将兵符扔给他,“命令全军拔营,携所有辎重,来此集结。” “所有人?” “是,我们现在就走。”李彻斩钉截铁道,“抢了这么多东西,不赶快离开,还等着苦主找上门来吗?” 亲卫愣了一下,随后领命而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浩浩荡荡的宁古军大部队开进了集市。 士卒和民夫们开始装车,每个店铺都搜刮得很干净,连一粒米都没落下。 李彻又命骑兵营开道,护送着装车完毕的马车先行离开。 而自己则亲自带领亲卫营、弓弩营和二百名骑兵营老兵,在集市口等候。 大军宛如一条长龙,向着北方城门蜿蜒而去。 忽然。 街角拐角处,一队城防军手持长矛,身着皮甲,步伐凌乱地涌现出来。 其后跟着三千余名衣着各异的汉子,皆是世家豢养的私兵,手持刀剑,眼中闪烁着凶光。 李彻端坐马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所料,世家大族终究按捺不住。 为首的将领起初还有些忐忑,但望见宁古军主力已撤,街口只余李彻和几百军士,顿时来了底气,高声喝道: “李彻,汝倒行逆施,纵兵抢劫,已经触犯大庆律法,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李彻闻言,轻蔑一笑。 看对面军容不整的样子,整体素质还没山中悍匪高呢,也敢在此犬吠? “莫要多说,来罢。”李彻抽出腰间‘静默’长剑,只觉得浑身的热血开始沸腾。 这一路来的厮杀,已让他血脉之中,华夏民族的战斗性格完全觉醒。 几天不见血,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那将领见李彻如此托大,顿时怒火中烧:“竖子狂妄!” “和他多说什么?”那将领身后,一名身穿儒袍的世家老者开口道,“我儿,直接带人杀过去,拿下这个悖逆之徒!” 将领点了点头,不复多言,命令城卫军率先进攻,世家之私兵则紧随其后。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数千人马如同潮水般涌向李彻。 李彻对此却熟视无睹,只是默默握着手中利剑,静静看着敌人不断接近。 直到大部分人走进预定范围后,他猛地将手中长剑指向天空,声如洪钟:“射!” 刷刷刷—— 屋檐上,马车旁,窗棂后,伸出一把把弓弩。 早已经埋伏好的弓弩营同时发难,四面八方的弩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将率先冲上来的城卫军射杀大半。 一时间,城卫军人仰马翻,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原本气势汹汹的进攻阵型瞬间被打乱。 李彻却是目露精光,暴喝一声:“宁古军!” “在!” 数十名亲卫营,加上二百名骑兵营老兵齐喝一声。 宁古骑兵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从腰间抽出马刀。 亲卫营更是从马背一侧取下长矛,自然垂在马头之前。 李彻身先士卒,率先骑马向对面冲出,手持巨大铁棒的胡强紧跟其后。 另一边的城卫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二百余名骑兵如同浪涛般,狠狠拍打过来。 李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随本王杀!” 第61章 真杀了你又不高兴 一时之间,战马嘶叫,马蹄生风,鬃毛飞扬。 锃亮的战刀折射出一道道寒光,骑手的杀喊声、疾驰的马蹄声响彻集市。 李彻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呈45度角下垂。 凭借着战马的冲锋时的加速度,不需要用刀挥砍,便能对敌人造成致命创伤。 骑兵需要做的只是不减速冲到底,用刀锋对准敌人。 那城卫军将领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把锋锐的剑刃迎面而来,瞳孔倒映出一缕寒光。 下一秒,视野天翻地覆,好大的头颅高高抛起! 李彻一剑削掉将领头颅后,看都没看他一眼,胯下战马继续加速深入敌阵。 倒是旁边的秋白看得清楚,连忙高呼一声:“王爷亲斩敌将!!!” 秋白扯着嗓子喊这一声,全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宁古军士兵瞬间士气大振: “嗷嗷嗷!!!” “王爷神武无敌!” “冲啊!”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自古以来就是功劳最大的军功。 更何况,这是李彻这个王爷亲手斩将,宁古军的士气瞬间攀至顶峰。 亲卫们将骑枪放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敌阵。 锋利的枪尖刺穿铠甲,贯穿肉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 五十名亲卫如同推土机一般,将敌人一个个击倒,撕开了一道道缺口。 少数幸运的士兵侥幸躲过骑枪的攻击,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紧随其后的两百名骑兵便挥舞着锋利的马刀,将他们无情地砍倒在地。 两方阵线刚接触的瞬间,城卫军便瞬间崩溃。 宁古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地将敌阵凿穿,马蹄无情地践踏着残兵,朝着后方的世家私兵席卷而去。 世家老者大惊失色,连忙拽过两个私兵,喊道:“快,快拦住他们!” 惊恐的话语从老者喉咙处涌出,一支箭矢也随之而至...... 嗖—— 老者应声倒地,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咽喉,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在地面上晕开。 “杨家主中箭了!!!” 惊恐的喊叫声在人群中回荡,随后化为无边的恐惧蔓延开来。 李彻放下手中弓箭,大喝一声:“随本王破阵!” 身边亲卫再次提速,因刺破敌人身体而上扬的骑枪再次放下。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宁古铁骑,私兵的阵型也开始松动。 阵型中间的人开始扔下武器,向左右商铺逃窜。 最前方的私兵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无论他们内心有多么恐惧,宁古铁骑到底还是杀到了面前。 李彻作为楔形队列的最尖端,一马当先,深深嵌入敌人的阵型之中。 身后的亲卫则如同刀锋般,将敌阵切割开来。 胡强手中铁棒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十数名私兵倒飞而出。 私兵们的阵型在冲击下开始崩溃,而宁古铁骑的冲锋却从未停歇。 战马嘶鸣,尘土飞扬,李彻猛然拉紧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停在了几名锦衣华服的世家之人面前。 这些世家之人本以为躲在阵中固若金汤,却万万没想到李彻竟勇猛至此,转瞬间便撕开了两道防线,杀至眼前。 其余私兵此刻还被堵在集市口,根本无法及时支援,他们身边已再无任何抵抗的力量。 “世家欲擒杀本王乎?” 几人虽不是世家家主,但在各自家中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哪里见过这等如同修罗场般的血腥场面。 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脑海一片空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再看那宁古郡王,身披战甲,胯下战马高逾两米,浑身上下浴血,就连马匹喷出的鼻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居高临下的凶悍模样,带着血勇之气,宛若凶神下界一般。 身后虽然还有不少私兵,但此刻他们主子的小命都被李彻攥在手中,那些私兵投鼠忌器,自然不敢上前。 众人之中,有人两腿发软,瘫倒在地。 也有人尚存一丝理智,跪地求饶道: “殿下,饶命啊!饶过我这一次,萧家必有厚报。” 见到世家之人如此不堪,李彻冷笑一声:“尔等岂不闻,杀人者,人恒杀之?” 那人瞪大眼睛:“我乃萧家族老,殿下真敢杀我,与我河北萧家为敌?” 李彻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 “砍了。” 下一秒,身后的世家私兵便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些凶神恶煞的骑兵,高高抬起手中骑枪,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族老透体贯穿,钉死在地上! 李彻低头瞥了一眼那萧家族老,看到对方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由得吐槽道: “真杀了你又不高兴。” 回头看去,自家车队已经全部驶出了街道。 “世家,就这?”李彻只觉得索然无趣,拍马而走,“走了,出城,去关外。” 亲卫拔枪跟上,几具尸体失去了支撑,顿时瘫软倒地。 二百余骑来也快去也快,如旋风般卷过,只留下惊慌失措的一众私兵。 眼看着自家主事之人都没了气儿,私兵们顿时手足无措。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有人问道。 “主人们都死了,若是就这么回去,家里岂会放过我等。”另一个声音带着绝望,“不如追上去,将那人杀死,将功折罪,方有一线生机!” 有了领头的,绝望的私兵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朝着李彻离去的方向蜂拥而去。 秋白策马与李彻并肩,看到这一幕后,低声道:“殿下,他们追上来了。” 李彻回头看了一眼,平静道:“不必管他们,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这些世家私兵,从小被灌输忠义思想,早已沦为工具。 如今家主身死,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复仇。 自己身旁只有二百多骑,刚刚是因为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才斩杀了那几个世家主事之人。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和这些私兵拼命。 马蹄声急促而密集,李彻一行人沿着街道一路疾驰,很快便接近了东平县城的北门。 就在他以为即将顺利出城之时,身旁的秋白突然惊呼一声:“殿下,您看前面。” 李彻抬眼望去,只见城门口黑压压一片,一支军队如铁壁般阻断了去路。 这支队伍队列整齐肃穆,显然是一支精锐之师,绝不是刚刚那半吊子城卫军能比拟的。 夕阳下,森冷的寒光从军士们的盔甲上反射而出,令人胆寒。 队列缓缓分开,一位身披雁翎甲的将领策马而出,腰悬长刀,神情冷峻。 正是燕王李霖! 第62章 恭送宁古郡王! “停!”李彻抬起手,拉紧缰绳。 身后一众骑兵随之缓缓而止。 李彻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两人隔着烟尘对视,无言良久。 李彻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四哥,真要与小弟兵戎相见?” 李霖仍是未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到李彻腰间的‘静默’长剑上,停留了一下。 随后缓缓开口:“此剑可还趁手?” 李彻咧嘴一笑:“锐不可当,斩了好几颗世家的狗头,谢四哥赐剑!” 李霖闻言,脸上也露出笑意:“如此,甚好。” 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长筒状的物品,冲着李彻远远抛来。 李彻伸手接住,还未打开,便听李霖朗声道: “此为关外舆图,乃是燕军这些年牺牲了上百名斥候兄弟,才绘制成图,今日便送给六弟。” 李彻打开一看,竟是一卷羊皮地图,其上山川河流、道路关隘、部落分布,皆是清晰明了。 又听李霖说道: “此去山高水长,你我兄弟不知何时再见。为兄别无所求,唯愿六弟万事珍重。” 听到李霖的话,李彻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自穿越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皇室之中,体会到了手足之亲情。 “四哥放心。”李彻开口应道,“你我兄弟必有在那白山黑水之间相聚之日,笑谈渴饮蛮族血!” “哈哈哈!”李霖开怀大笑,“为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李彻紧紧握住地图,只觉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声叹息:“六个保重!” 李霖笑着抬起手,身后的燕军士卒整齐划一,向左右侧转身而去,让出一条出城的道路。 李彻也不再多言,调转马头,率领亲卫,径直穿过燕军阵列,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行到半路之时,却听李霖突然开口喊道: “送宁古郡王出城!!!” 锵—— 燕军将士整齐立正,齐声喝道: “恭送宁古郡王!!!” 李彻浑身一震,猛夹马腹,大笑着出了城门。 一支五十人左右具装骑兵小队紧随其后,护送李彻等人向北而去。 李彻等人离开后,李霖目光逐渐转冷,转身厉声喝道: “全军列阵!” 身后的燕军士卒阵型合拢,整装待命。 不多时,世家追兵赶至城门,却见燕军长枪如林。 为首的私兵首领大惊失色,问道:“燕王为何放走了那宁古郡王?” “尔等乱臣贼子,竟敢在城中行凶劫掠,洗劫集市?”李霖横眉冷对。 “燕王何出此言啊,那明明是.......” 话刚说了一半,李霖不耐烦地一挥手。 无数箭矢从城门口密集洒下,瞬间落入私兵阵型之中,将其射得七零八落。 随后,身后的燕军一拥而上,瞬间将这些世家私兵吞没。 。。。。。。 另一边,李彻全速进发了几百米,终于看到了前方宁古军的旌旗迎风猎猎。 他看向一直护卫在一旁的具装骑兵们,拱手道谢:“多谢各位护送,我等已顺利出城,诸位可回返复命了。” 却不想,那些具装骑兵齐齐勒马停下,在为首的骑兵统领带领下,单膝跪倒在李彻面前。 李彻惊讶道:“尔等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骑兵统领摘下面甲,露出一张年轻而清秀的面孔,恭声道: “我等愿追随殿下,共赴关外!” 李彻眉头微微皱起,翻身下马:“何出此言,你等皆为皇兄麾下精锐,本王怎能挖四哥的墙角?” 那骑兵统领抬起头,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在下本为良家子,加入燕军后奋勇杀敌,屡立战功。” “奈何一次巡逻之时,因撞到范家子弟强抢民女,出手将其打成重伤,便被范家记恨上了。” “若非燕王殿下爱护,让我遮盖面容,入铁甲骑军中为骑卒,早就被世家害死了。” “但世家势大,留在燕地早晚被他所害,燕王殿下便令我等追随王爷您,去东北创出一片基业。” 骑兵统领站起身,指向身后五十多名具甲骑兵:“这些人都是与世家有仇恨之人,皆愿随殿下出关,和蛮人厮杀!” 说罢,再次跪倒在地: “还望殿下收留!” 众人齐声喝道:“望殿下收留!” 李彻心中一震,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果敢的面庞。 最终落在骑兵统领身上,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属下越云!” 李彻笑了笑,又问道:“可曾取字?” 越云心中疑惑,但仍开口道:“属下年少投军,并未取字。” “那本王给你起一个,就叫子龙如何?” “越......子龙?”越云面露欣喜之色,拜倒在地,“多谢殿下赐字!” 李彻连忙上前将越云扶起,越看越是喜欢。 却看他身长八尺,姿颜雄伟,面容英武,铁甲外还罩着一身白袍。 这等骑将简直完美符合自己对那位石家庄猛将的认知,不由得心情大悦。 “子龙暂时任队正,仍带领本部骑兵。”李彻开口道,“日后,本王若也能练出精锐具装骑兵,便尽数交由子龙统领!” 越云连忙拱手:“谢殿下。” 收下越云后,李彻心情更好的同时,对李霖也更加感激了。 具甲骑兵在这个时代可是战略级武器,这都舍得送给自己,这位燕王对自己真的很好。 有了这五十个具甲骑兵为雏形,只要领地的生产力跟得上,自己很快就能拉出一支全员具甲的钢铁雄师出来! 收整队伍,盘点损失后,李彻惊讶地发现,刚刚那阵厮杀己方竟然一个伤亡都没有。 只有一名亲卫捅人的时候用力过猛,胳膊脱臼了...... 这波真是始皇帝摸电线——赢麻了。 离开了东平县城,队伍再次前进。 下一站,便是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了。 第63章 天下第一关! 晨曦微露,土路两旁枯草瑟瑟,一路向北,寒意渐浓。 一辆马车碾过枯枝败叶,向更北方而行,空气愈发凛冽。 今日李彻难得没有骑马,在马车中和钱斌相对而坐,秋雯在一旁伺候着。 钱斌落下一子,见李彻心不在焉地盯着棋盘,剑眉轻蹙,于是开口问道: “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李彻回过神来,喟叹道:“越是靠近山海关,我心中越是忐忑不安,总觉得准备不足啊。” 钱斌微笑着说道:“殿下有何担忧,不必憋在心里,不妨直言,老夫愿闻其详。” “只是有些感叹,哪怕像是四哥这样的人物,领地也称不上太平,仍有不安分之人捣乱。如此可见治理一方之艰难,倒是我当初想得太过简单了。” 钱斌边落子,边开口劝导道:“那殿下觉得管理一地之事务,都需要做到哪些方面呢?” 李彻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需得军、政、农、工、商这五方面,五管齐下。” “不错,很精辟。”钱斌抚掌赞叹,“那殿下如今,又做到了多少呢?” 李彻苦笑一声:“军队初建,编制未全,营级军官多由队正暂代,军政方面只能算是略具雏形;政务方面,如今尚未到达封地,未遇到具体问题,但本王麾下识字之人寥寥无几,恐难堪大用;至于农、工、商三者,更是无从谈起,唯有工匠尚算充足,农商两方面连基本规模都未形成。” “如此算来,本王麾下的军队反倒是比较出挑,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了。” 钱斌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所忧虑之事太过深远,老夫不过是一介算学夫子,帮不了殿下太多。” “但依老朽之见,殿下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位运筹帷幄的谋士!” 听到钱斌的话,李彻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自己缺少的正是一位像诸葛孔明那般,有经天纬地之才,能运筹帷幄的谋士! 像是钱斌等人,皆是专业性人才,放在某一个部门主事绰绰有余。 可若是说统筹全局,决胜千里,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殿下放心,宁古郡流放的犯人成千上万,其中必有殿下所需的智谋之士。”钱斌宽慰道。 李彻轻轻点头,心情稍缓了一些。 随手摁下一子后,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钱师,您输了。” 钱斌瞪大眼睛看着棋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嗯?” 这小子怎么把五个棋子连在一起,就说我输了? 。。。。。。 山海关夹在高山和大海之间,是中原到关外的唯一咽喉要道。 大庆泰始三年,庆帝诏命魏国公薛仲率军北征,蛮族闻风丧胆,望风而逃,自此不敢南顾。 随后,薛仲奉旨于此筑立关隘设防,因其北依燕山,南滨渤海,故名山海关。 作为北扼蛮族的第一要道,山海关一直由薛家将领镇守。 是日,薛镇正在府中议事,忽闻城楼方向传来急促的钟声,他霍然起身,疾步奔向城头。 城楼之上,守军早已闻声而动,一片紧张有序的备战景象。 “快快快!关闭城门!” “弩机上弦,准备迎敌!!” “全军披甲,登城防守!” 看到薛镇走来,值守副将连忙靠了过来,开口禀报: “启禀将军,斥候来报,南面发现一支队伍正朝关口而来,人数约在万人左右。” “队伍中马匹众多,约莫有一半是骑兵,只是距离尚远,看不清旗号。” 薛镇微微颔首,举目远眺,但见天边隐约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正朝着山海关的方向缓缓移动。 “莫不是燕王的军队?”副将面露疑惑之色,“能有如此规模骑兵的,除了燕王,还能有谁?可是燕王不驻守燕地,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薛镇轻轻摇头:“依我看,来者并非燕王,而是宁古郡王。” “宁古郡王?!”副将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怎么可能?京中传来的消息不是说,宁古郡王不受陛下待见,就藩只带了一千多人的罪徒军吗?” 对于副将的疑问,薛镇也无从解答。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连亲王都不是的藩王,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队伍扩充了十倍之多。 但自己也无需搞懂这些,作为镇守边关的武将,最忌讳的就是和藩王有牵连。 不多时,队伍逐渐靠近,已有眼神好的士卒辨认出了王旗上的字号: “将军,是宁古郡王的旗号!” 此言一出,守军们一阵哗然。 普通士兵不像将领那般消息灵通,他们甚至从未听说过宁古郡王的名号,更不知道他此番率军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但他们却知道,出了山海关,再往北走一段路程,便是一个名为宁古郡的地方,那里名义上也是大庆的属地。 “肃静!” 薛镇副将一声断喝,城墙上的喧哗声这才渐渐消散。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薛镇,试探着问道:“将军,既是宁古郡王亲临,咱们要不要先把城门打开,把王驾迎进来?” 薛镇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城下旌旗招展的队伍,反问道:“我等镇守山海关,职责为何?” 副将不假思索地答道:“自是抵御关外之敌,护卫我大庆疆土!” “那么,谁又是关外之敌呢?”薛镇语气平静,却如洪钟大吕般敲击在副将心头。 “当然是蛮......”副将的声音戛然而止,额头上渗出冷汗。 关外之敌...... 宁古郡可是也在关外。 他们这些边军,在防范蛮族的同时,何尝没有监视宁古郡王的责任! 看着薛镇古井无波的样子,副将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若是方才自己贸然打开城门,迎接宁古郡王入关,岂不是坐实了边军与藩王勾结的罪名? 到那时,若是引得陛下猜忌,自己这个副将可就当到头了。 “待宁古郡王抵达后,定要严加盘查,不得有误。” 薛镇看向天空,语气淡漠。 “天色已晚,即便证实了他的身份,今日也不能放他出关。” 第64章 破关入城! 残阳如血,宁古王旗猎猎作响,一路飘扬至巍峨雄关之下。 李彻勒马关前,望着眼前巍峨的关隘,心中思绪万千。 在宁古军的其他士卒看来,这座雄关之外,便是皑皑白雪的不毛之地。 但对于李彻来说,山海关有着特殊的意义。 若是在前世,过了这道关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向家里报平安了。 哪怕家在最北面的大兴安岭,过了这关便如一只脚踏入了家门。 关那边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关后面纵然千难万险,总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只是这条回家的路,于他李彻而言,较之其他漂泊在外的东北人,难了千万倍不止。 关下秋风萧瑟,旌旗猎猎。 许久不见关上有动静,李彻勒马回首,沉声令道:“秋白,去叩关。” “喏!” 秋白躬身领命,策马而出,行至城下后,仰着脖子高呼一声: “宁古郡王奉旨就藩,城上速速开关,迎接王驾!” 薛镇闻声向城下俯瞰而去。 但见城下军容齐整,将士个个雄壮,虽然并无敌意,但却有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薛镇出身将门,自然能看出这支部队的不凡之处,乃是真正经过血与火洗礼的。 心中暗自感叹,传言果然不可信。 宁古郡王能带出这样的虎狼之师,怎么可能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子。 分明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如今出笼,怕是要引得天下震动! 思绪翻涌间,薛镇不动声色,朝身旁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朗声道:“来者可有通关文牒?” 古代人也不傻,知道人口乃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普通百姓未经许可肯定不能随意出境。 唯有手持通关文牒,才会被边关放行,否则一律视为偷渡。 听到副将之言,秋白皱了皱眉头:“我家殿下奉命就藩,有王印和圣旨为证,何需劳什子通关文牒?” 副将为难地看向薛镇。 薛镇却是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既如此,还请出示圣旨或王印,以验真伪。” “放肆!”秋白大怒,“王印和圣旨,岂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 “若无凭证,末将便不能打开关门!”薛镇平静道。 “你.…..”秋白怒目圆睁。 楼上那将领脾气又臭又硬,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回头看向李彻。 李彻沉吟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淡然一笑:“既如此,便给他看看吧。” 杨叔自车中捧出王印圣旨,走到城门下。 秋白又喊道:“你等可看清了?还不快开城门!” 薛镇皱了皱眉,回道:“天色昏暗,难以辨认,还请将王印圣旨送上来,容末将仔细查验。” 秋白怒火更甚:“你休得得寸进尺!” “此乃本将职责所在!”薛镇寸步不让。 李彻在后面看着,只觉此人有些意思,笑着开口道:“王印不便示人,圣旨交给他倒是无妨。” “殿下!” 钱斌开口想劝,却被李彻举手拦下。 “钱师放心,谅他也不敢对圣旨有不敬之举。” 城墙上缓缓垂下一只吊篮,秋白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放入其中,吊篮徐徐上升。 随后就是漫长的沉寂。 秋白久候城门不开,心中焦躁,忍不住高声问道:“我说,上面那鸟守将,你看完了没有?” “拢共几百个字,你要看到明天去啊?看完了就赶紧给我家殿下开门!” 薛镇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城头,他朝着城下李彻拱手为礼,朗声道: “末将参见宁古郡王。” 秋白见他承认了李彻的身份,便催促道:“那你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我家殿下进城?” “殿下驾到,自是该开城门的。”薛镇神色不变,缓缓说道,“但如今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依照规矩,日落之后任何人等皆不可随意出入城关。” “更何况殿下如今率领众多人马,这些人身份未明……”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还请殿下在关外暂歇一晚,待明日天明,末将派人查验过身份,再行出关也不迟。” 薛镇这番说辞,不说李彻了,就连王三春等人都听出来,对方明里暗里都在推脱。 一众原匪首、现军官破口大骂: “直娘贼,你说什么?!”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家殿下千里迢迢……” “入汝母的穴,老子撕烂你的臭嘴!” “此子分明是在刁难,殿下,俺去砍了他!” 宁古军的中高级官员都没什么文化,骂人的话也都往下三路招呼。 一个简简单单的‘直娘贼’,就是极脏的脏话。 贼本就是侮辱之词,一个人看到亲娘,身体的某个部位硬直起来,可以说是又脏又侮辱人了。 薛镇出身将门,乃是魏国公薛仲的嫡子,哪里听过这等污秽之词,顿时面色变得铁青。 “规矩就是规矩!”薛镇大喊一声,“本将军有守土之责,岂能因你等威胁,便弃职责与不顾?” “倒是宁古郡王,你纵容手下无礼之徒侮辱边将,末将必要上奏陛下,参你一本!” 李彻看着关上小将,越发觉得对方有趣。 他挥了挥手,身后众人停止了语言攻势。 “那小将,当真不让本王过关?”李彻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压迫感。 薛镇一梗脖子,斩钉截铁道:“天色已晚,末将无权放殿下过关。” “殿下若非要过,就命你的大军攻城毁关,踏着末将的尸体过去!” 李彻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攻打自家的关隘,那可是大罪,多没脑子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想到这里,李彻看向其他守军,笑容和蔼地说道: “大家可都听到了,这可是你们将军让我干的啊。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自然要满足他啊!” 此言一出,薛镇顿时呆住了。 不光是薛镇,就连刚刚骂得最凶的那几个队正,都凝固住了。 “愣着做什么?” 李彻看向身后的王三春等人,拔出腰间长剑。 “宁古军听令!” “给本王破关入城!!!” 第65章 三鞭子和三道金牌 听到李彻的命令,宁古军们面面相觑。 大家是罪徒没错,但也知道冲击自家关隘是大罪,和谋反没什么区别。 殿下这命令,怎么比我们这些罪犯还癫啊? 军中鸦雀无声,唯有风沙呼啸,一众人都踟蹰不敢上前。 忽而,一道黑影掠过,似猛虎下山,挟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关门。 薛镇定睛一看,却是一名身高两米多、铁塔般的壮汉,手中拿着一把三米高的混铁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壮汉跑过来的瞬间,薛镇觉得脚下的山海关都在震荡。 眼见那壮汉来到关门前,高高举起了手中混铁棍。 关上守军一阵窃窃私语:“这人疯了吧,难不成要用手中的棒子砸开城门?”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罢了。” “宁古郡王手下竟是些莽夫,刚刚对将军出言不逊,现在妄想以一人之力砸开城门。” 古代城门都是实木做成,最轻的也有八百斤,重则千斤有余。 像是山海关这种重要关隘,城门更是重达千二百斤,即便城内守军没有顶门,也不是人力所能撼动的。 却见那混铁棍,轰然砸下! 轰—— 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巨响,随后视线都有些恍惚了。 站在城门洞里的守军甩了甩掉到头顶的灰,瞪眼向门栓上看去。 只见那碗口粗的实木门栓上,竟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那军士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上前一步抚摸了一下那道裂缝。 手指刚刚触碰到门栓的瞬间,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门栓应声而断,木屑飞溅,扎得他满手鲜血。 “让开,快让开!” 城门吏连忙大喊,门洞里的军士这才回过神来,疯狂向后逃窜。 前脚刚跑出门洞,后面便再次传来一阵巨响。 刚逃离门洞,身后又是震天动地一声巨响,千斤重的城门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烟尘之中,一道魔神般的身影,手持铁棍,一步步走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李彻神色自若,脚跟轻轻一磕马鞍,战马缓步踏入山海关。 一众守军目瞪口呆地看着骑马入关的李彻,拦也不敢拦,跑也不敢跑。 秋白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快,保护殿下!” 亲卫们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城门牢牢控制,宁古军鱼贯而入。 李彻进入山海关后也不急着走,来到点将台前勒马,随手招来一个军士:“去,把刚才和我较劲的那个小子叫过来。” 那军士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们将军是山海关守将、魏国公世子,您虽贵为王爷,也不可对他不敬。” 李彻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国公世子和郡王哪个更尊贵?” 军士低头不语。 “殿下不要难为他了,薛镇在此。” 薛镇自城楼走下,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彻。 李彻抬头望去,却见来人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有神,俨然是一副猛将相貌,却偏偏男生女相。 光看那俊俏的面容,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来了呢。 “薛将军,好大的威风啊!”李彻冷哼一声。 薛镇仰头看向李彻,拱手道:“末将只是按朝廷律令办事。” “只是殿下今日纵兵毁关,破门而入,末将必当如实奏报朝廷!” “好一个嘴硬的薛家大郎!” 李彻不怒反笑,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向薛镇抽了过去。 啪—— 啪—— 啪—— 众军士只听三声鞭响,薛镇捂着脸半跪在地上。 副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殿下息怒,薛将军他......” 李彻目光转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副将头盔上:“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对话!” 副将被一脚踢得发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山海关一众守军更是低下头,紧紧攥着手中武器,咬牙切齿。 薛镇在军中素有威望,无端遭到李彻如此对待,士卒们自是暗中替他不平。 此刻薛镇只需一声令下,周围士卒就敢一拥而上,将李彻砍死了事。 秋白等亲卫也清楚这一点,个个手握腰间佩刀,警惕地护卫在李彻左右。 李彻冷哼一声,转身向北关看去:“开关门,本王要出关!” 见众士卒一动不动,秋白带着几名亲卫走过去,凶神恶煞地撞开守军,打开了北边关门。 李彻回头看了薛镇一眼,威胁道:“下次见了本王,有点眼力见。” 说罢,带着亲卫潇洒而去。 宁古大军尾随其后,浩浩荡荡地出关了。 见李彻王驾走远,副将连忙上前扶起薛镇:“将军,您没事吧。” “这宁古郡王着实可恶,如此对待将军,还踢了俺一脚,简直嚣张跋扈至极!” 他上前扯下薛镇捂着脸的手,突然愣在原地:“这......怎么会这样?” 薛镇的脸白白净净,根本没有半点伤痕。 “莫要声张!”薛镇低声道,“殿下抽的是空气,根本没有伤到我。” “啊?”副将一脸不解,“宁古郡王为何如此?” “还不懂吗?这三鞭坐实了宁古郡王和我不合的事实,此事一旦传到朝廷,便避免了陛下对我的忌惮。” “日后哪怕宁古郡王造了反,有这三鞭子,也牵扯不到我身上了。” “殿下抽的哪里是三鞭子,这分明是三道免死金牌!” 副将恍然大悟,看向李彻远去的背影,眼中多了敬重之色。 “原来如此!”副将满脸遗憾,“可恶,刚刚殿下为何只踢了我一脚?!” 副将看向薛镇,惴惴不安:“将军,我总觉得有些不保准,要不要追上去,让殿下再给我几鞭子?” “滚!” “好嘞。” 另一边,李彻出了山海关。 秋白拍马赶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属下见那薛镇也是忠勇之将,殿下是否有些太苛责他了?” “正是因为他忠勇,本王才会给他三鞭子。”李彻淡然说道。 秋白闻言,若有所思。 随后便听到李彻又说道: “若是换个庸将,本王就赏他三刀了。” 秋白:??? 第66章 蛮族来了! 山海关外。 地面还有一层陈旧的积雪,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李彻默默将披风收紧。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离开山海关后,温度瞬间降了几度。 刚刚出了山海关,李彻就命令全军休息,而后取出四哥临行前交付于他的地图,仔细端详。 地图上,关外山川河流、郡县城池,皆有标记。 宁古郡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李彻心中默念,参照脑海中前世的记忆,很快便确定了宁古郡城的位置。 那片土地,后世称之为朝阳,乃东北重镇,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如今的宁古郡城,究竟是何等光景,李彻心中却无半分把握。 关外是蛮族肆虐之地,直到如今还有至少多个蛮族势力在此盘踞。 契丹、奚族、室韦...... 以及最为强大的靺(mo)鞨(he),及从靺鞨族中分离出来的女真一族。 每每思及女真,李彻心中便蒙上一层阴霾。 古语有‘女真兵若满万则不可敌’的说法,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游牧民族,曾经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帝国,入主中原,成为继蒙元之后第二个以少数民族身份统治中国的王朝。 女真化身为完全体入关后,更是大肆屠戮,导致汉族人口从一亿六千多万锐减至九千多万。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皆是出自女真族屠刀之下。 按照历史惯性,若是李彻坐视女真一族壮大,历史未必不会在这个时空上演。 “燕三可有消息传来?”李彻抬头问道。 秋雯将一个烤好的馒头递到李彻手中,柔声道:“启禀殿下,燕队正尚未归来,不过已有数名斥候先行回营复命。” 李彻点了点头,接过馒头:“叫他们过来。” 须臾,几名斥候身着皮甲,快步走了过来。 “参见殿下。” 短短几日,几人的脸就被关外的风雪打得通红,皮肤也有些皲裂。 李彻将手中馒头递给其中一人:“不急,先暖暖身子。” 那斥候连忙伸手接下,刚刚还冰冷的身体,立刻变得暖乎乎的了。 “可探得宁古郡城的情况了?” 斥候连忙回道:“禀殿下,我已经到了宁古郡城。” “情况如何?” “在下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燕队正便命我等先行回报。”斥候解释道,“他已率领其余弟兄入城,详细打探情况。” 李彻轻轻点头,燕三这小子办事还是很细心的。 “不过......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属下觉得那城里的情况并不好。” “为何这么说?” “城墙多处残破,城中人烟稀少,更有不少房屋坍塌,宛若一座废城。”斥候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就连城墙都有好几段的缺失,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维修了。” 李彻闻言,心中无名火起。 城墙残破如此,城中守将是何等尸位素餐之辈! 没有城墙,如何抵抗蛮族入侵,那些百姓不知多少死于马蹄之下。 “我知道了,你等下去好好歇息吧。” 几名斥候走后,李彻思考片刻,随即叫来王三春等人。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启程!” “我带着亲卫营开路,骑兵营随行,辎重和大部队居中,弓弩营断后。” “殿下不可。”王三春连忙劝阻道,“关外已是蛮族地盘,若是有人偷袭怎么办,还请殿下坐镇中军,末将愿为先锋!” 李彻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若是惧怕战斗,便无法获胜。” “我等来到这里,就是和外族拼命的,本王躲着他们做什么?” 王三春见李彻心意已决,只得领命。 李彻披上重甲,亲自领着几十名亲卫,在斥候的带领下,走到队伍最前头。 关外的路更加难走,地面的泥泞和冰雪融在一起,经常导致马蹄深陷其中,举步维艰。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李彻突然看到一个旗杆似的东西,出现在远方。 “那是何物?” 身旁斥候突然面色一变:“这......殿下还是不要看为好。” 李彻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驱马向前,亲卫紧紧跟随。 走近一看,李彻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头顶,眼前景象令他怒火中烧。 面前是一个木桩,上面死死钉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跪在地面上。 木桩上端的尖锐从男人口中穿出,鲜血和肠子洒了一地,早已被冻结凝固。 看男人面相和衣着,绝非蛮族,而是一个大庆人。 “你们见过这个?”李彻的声音冷得可怕。 斥候连忙上前请罪:“见过,应该是蛮族的习俗,一种恐吓手段。” “同胞尸体被侮辱,你们竟无动于衷?”李彻眼冒怒火,“为何不把他好好安葬?” 斥候迟疑片刻,沉声道:“回殿下,因为......安葬不过来。” 李彻瞪大眼睛:“安葬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斥候如实道;“此去宁古郡城三百多里,每隔一里便有一木桩,桩桩皆有尸体。” “三百多具尸体,我等斥候才数十人,根本来不及收敛。” 李彻闻言,心中怒火焚天。 三百多具尸体,那就是三百多条人命,三百多个大庆子民,竟被蛮族如此糟蹋! 何等毒辣野蛮的手段,当真该死! 怪不得老祖宗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看着桩上那张绝望而不甘的面孔,李彻默然不语。 片刻后。 “传令下去,将所有尸身全部收敛,妥善安葬!” “喏!” 李彻继续前行,果然每隔一里都能看到一具尸体。夕阳西下,将李彻一行人的身影拉得格外漫长。他们继续前行,沿途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亲卫们强忍悲痛,将一具具尸体从木桩上解下,仔细收敛,交给后方处理。 这导致李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秋白有意开口提醒,但看到李彻那阴沉的面孔,又闭上了嘴。 就这么又走了半个时辰,李彻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亲卫。 远处山道上,忽然出现了几个陌生骑兵的影子。 秋白瞳孔猛缩,连忙开口提醒:“殿下,有情况。” 李彻眯着眼睛看过去。 远处传来一阵陌生语言的呐喊声,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蛮族来了! 第67章 靺鞨骑手 蛮族大约有二十余骑,皆是身穿兽皮,腰悬长弓弯刀,孔武有力的壮汉。 他们身上没有着甲,只在马鞍的侧面放置了一张小圆盾。 蛮族骑手见李彻一行人,毫无惧色,反纵马而来,态度甚是嚣张。 “殿下,此乃靺鞨人也。”秋白小声说道。 李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家曾经也是北地豪强,小时候学过他们的语言,能听懂几句。” “而且靺鞨人最好分辨,契丹、高丽、室韦皆不辫发,只有靺鞨族的男子喜欢辫发垂到脑后。” 李彻仔细一看,果然对面的几个蛮人脑后都有一条小辫子。 和清宫戏中看到的辫子不同,他们的辫子更丑更短,像是老鼠尾巴。 为首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个小首领,辫子上还绑了一个类似虎豹尾巴的装饰品。 靺鞨人马速极快,转瞬便至李彻等人面前。 亲卫见状,欲拔刀相向,却被李彻抬手止住。 绑着野兽尾巴的首领趾高气昂地来到李彻面前,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话。 “他说什么?”李彻剑眉紧锁,问向秋白。 秋白凝神细听,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他问我们为什么把这些尸体放下来,不知道规矩吗?” “问他,什么规矩?” 秋白看向那人,说了一串话。 靺鞨首领似乎有些惊讶,秋白竟然懂得他们的语言,短暂的错愕后,又说了一通回话。 秋白听罢,怒火中烧,咬牙道:“他说,这些尸体是关外诸多蛮族给夏人的警告。” “这里不是我们夏人的地盘,让我们老实一些,任何北地种族的地位都比夏人高。” “要是敢反抗,下场就和那些人一样。” 这方世界没有秦汉,故而其他国家和种族仍称呼中原人为夏人。 秋白愤慨地看向李彻:“殿下,那些尸体原来都是和蛮族奋战的勇士!” 李彻闻言,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蛮夷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那首领身上,眸中寒光闪烁。 “你且和他说......” 话至一半,李彻却突然顿住,随即冷笑一声。 “算了。” “老子和一群畜生,说他马勒戈壁!!!” 腰间‘静默’悍然出鞘,寒光一闪,一剑横劈而出。 靺鞨首领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颈间一凉,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涌而出,只留一具无头身体在马背上。 其他靺鞨骑手愣神之际,李彻的亲卫们已然掣刀跃马,嘶鸣声中,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去。 顷刻间,七八名靺鞨骑手便身首异处,血溅五步。 靺鞨骑手见惯了流放至此的大庆罪犯,还以为大庆人都是羸弱可欺的,压根没想到李彻他们人数少于自己一伙,竟然还敢动手。 待到回过神来,再想纵马逃窜,却为时已晚。 只见李彻亲卫纷纷自腰间取下轻弩,上弦开合,瞄准仓皇逃窜的靺鞨余孽。 嗖嗖嗖—— 过数步之遥,十余支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贯穿了靺鞨人的胸膛,将他们一个个钉落马下。 至此,二十余名靺鞨骑手几近全军覆没,唯有最后面三名骑手,侥幸逃得性命。 李彻并未下令追击,而是从容地从马侧取下弓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 嗖—— 嗖—— 三声破空之音过后,三支羽箭不差毫厘地命中目标,雪原之上,复归寂静。 无主的马匹在雪地上狂奔,亲卫们急忙上前,将这些失去主人的战马一一收拢。 李彻放下弓,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刚刚靺鞨首领的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他从未想过,明明是大庆疆土的宁古郡内,生活在这里的的夏人反而成了最低等的种族。 如此羸弱之国,既不能震慑外敌,亦无法庇护子民,有何面目自称为‘大’? 秋白来到李彻身旁,面露忧色:“殿下,您......” 李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战况如何?” “都干掉了,弟兄们正在补刀,另外还缴获了二十余匹战马。”秋白赞叹道,“都是上好的马,果然是关外马种优良。” “这算什么好马?”李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日后,我们会拥有更好的。” 靺鞨人所骑乘的,不过是蒙古马与哈萨克马的混种,这类马匹虽然耐力十足,负重能力也不错,但若作为战马,只能算是勉强合格。 正的良驹宝马,远在西域,尤其是在那遥远的大宛国,那里才拥有速度与爆发力皆为上乘的千里良驹。 “收拾一下,我们继续前进......哎?!” 李彻忽然瞥见,地上的一具‘尸体’竟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那‘尸体’猛然跳起,翻身骑上一匹无主的战马,朝着远处亡命奔逃。 “快!莫要让他跑了,通风报信!”李彻厉声高呼。 然而,身边的亲卫们都在忙着打扫战场,此刻还骑在马上的,竟然只有李彻一人。 李彻心一横,顾不得许多,当即拍马朝着那名逃窜的靺鞨人追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适才射完箭后,随手将弓交给了秋白。 “妈的!”李彻咒骂一声,加速追去。 身后传来秋白断断续续的声音:“殿下慢些......妈的,快上马追啊!殿下少了一根毫毛,你我都得死!” 亲卫连忙上马追过来,然而李彻和那个逃窜的靺鞨骑手已经跑出去太远,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 “入汝母的狗杂种,别跑!” 李彻奋力挥鞭,却始终不及那胡骑娴熟,眼见对方即将遁入茫茫雪林。 电光火石间,李彻心下一狠,拔出腰间佩剑,瞄准那骑手背影,奋力掷出。 ‘静默’宝剑破空而去,直取那胡人首级! duang—— 靺鞨骑手只觉得脑后寒光一闪,随后头皮一阵钝痛,吓得险些栽下马去。 待他抬手摸索,却发现脑壳并无损伤,只是剑柄击中了自己。 随即回过头,对着李彻嘲讽般哈哈大笑起来。 “狗蛮子,老子生吃了你!”李彻怒不可遏,再度扬鞭追赶。 然两者距离却越来越远,那胡骑眼看便要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 忽见一道黑影自林中跃下。 那黑影身手敏捷,稳稳落在靺鞨骑手马背之上,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自马背上传来。 第68章 内城与外城与吃人 却见那黑影身形矫捷,如灵蛇般缠绕住靺鞨骑手的四肢,使其动弹不得。 随后,骨骼断裂之声随之传来。 黑影再次猛然用力,竟硬生生拽着那靺鞨骑手摔下马来! “吁!” 李彻大惊失色,连忙勒马停在两人面前。 只见一精瘦汉子自雪地中站起,那靺鞨骑手却瘫软在地,痛苦呻吟,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了。 “燕三?”李彻惊讶地看着来人。 “燕三参见殿下!” 来者正是早早被李彻派遣而来的燕三。 “他这是......” “殿下放心,咱把他的关节都卸掉了,他肯定跑不了。”燕三咧嘴一笑。 “可以啊,这一手......哪学来的?”李彻心情放松不少,拍了拍燕三的肩膀。 燕三满是高兴地凑了过去:“我等梁上君子,皆通晓些缩骨之术,卸人关节,易如反掌。” “不错,不错。”李彻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当初把燕三提到斥候的位置,实在是太合适了。 在一众队正中,燕三战场厮杀的本事可能是最差的。 但排除战场之外,搞偷袭、暗杀、侦察等任务,他的身手反而可能是最好的。 “你怎么到这里了?”李彻又问道。 燕三将远处掉落的‘静默’长剑给李彻捡回来,恭敬奉上,随后回答道: “属下已探得宁古郡城内的情况,又担心殿下着急,便让小的们潜伏在城内,自己先行一步回来复命。” 李彻将静默塞回剑鞘,听到燕三已经摸清了宁古郡城的情况,急忙问道:“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燕三面色凝重,“城中饿殍遍地,百姓无田可耕,无畜可牧,无家可归,仅凭草席兽皮蔽体,冻死者不计其数。” “我等入城,如入无人之境,城门洞开,竟无一兵一卒把守。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个无人看管的难民营。” 李彻面色难看:“已经困苦至此了吗?” “困苦?殿下还真说错了,这座城,富庶得很。”燕三语气古怪。 李彻心中一凛,追问道:“何出此言?” “殿下有所不知,那宁古郡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之前属下向您说的只是外城的景象。” “那内城高达十余米,更有装戴整齐、装备精良的士兵时刻巡逻,便是属下混入进去都颇费功夫。” “城中街巷纵横,高墙耸立,宛若迷宫一般。行人衣着华丽,酒肉香气弥漫,全然不见困苦之状。” 李彻听闻此言,面色更加凝重了。 不用燕三多说,他差不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阶级差距。 底层人水深火热,上层人锦衣玉食,这等事情屡见不鲜。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苦寒的关外,周围环伺的都是异族,正是大庆人该报团取暖的地方。 这些人竟还如此不知收敛,靠着‘吃’人过自己的幸福日子,着实令人心寒。 “更令属下震惊的是,内城之中,竟有蛮族人出入自由。”燕三又说出一件令人惊掉下巴的事。 李彻眼睛一眯,压抑着怒气:“你没看错?” “属下以性命担保,绝无半点虚言!”三语气坚定,“我等江湖之人,识人观人乃是安身立命之本,绝对不能有半分错漏。” “那些蛮人穿金戴银,出入于好几个高门宅院,身边还有貌美女子相伴,显然在此地地位不低。” “通敌叛国!”李彻咬牙切齿,眼中有怒火盛放,“此乃死罪!!!” “不止如此,属下还观察了内城城墙,虽坚固异常,却无半点战火痕迹。”燕三继续说道。 “这就说明,蛮族每年掠夺宁古郡数次,外城墙都被拆得差不多了,竟从来没有攻击过内城。” “反倒是外城,百姓穷困潦倒,身无一物,就连一个年轻女子都看不到,都被蛮族掠去了。” 李彻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心中怒火翻腾。 燕三所言,令他毛骨悚然,这宁古郡内城,竟是如此藏污纳垢之地!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他们之所以不需要种田养殖,是把外城百姓当成了牛羊牲畜,联合外族一层层剥削百姓的血肉。” “他们紧闭城门,与蛮夷达成协议,竟将自己的同胞当做货物,拱手送与蛮族!” 燕三迟疑了一下,随即拱手道:“殿下英明,正是如此!” “所以,属下才不敢耽搁,先一步来报殿下。” “若真是如此,内城掌权之人定然不愿殿下入城,与他们瓜分利益,殿下贸然前往,恐遭不测!” “而且,内城情况也很复杂,属下甚至还看到了穿前朝官服之人来回走动,想来那里也不是铁板一块。” “殿下或许可以从中周旋,拉拢一方,打压一方,逐步掌控内城!” 燕三身为江洋大盗,却也常出入王公府邸,耳濡目染之下眼界渐阔。 这种复杂的情况,可谓是内忧外患,万一处理不好,哪怕李彻手中有兵,怕是都会被他们联合蛮族困死在城里。 李彻是燕三见过最体恤百姓的贵人,他真心认李彻为主,自然不希望李彻有半点危险。 却见李彻握着长剑,看向远处的白山黑水,神色凝重。 随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我绝不!” 燕三闻言大惊:“殿下......” “燕三,你记住。”李彻转身看向燕三,“这是一场啃食同类的饕餮盛宴,我绝不会参与进去!” “内城之人,皆有取死之道,他们不配得到我的拉拢!” “殿下意欲何为?”燕三担忧地看向李彻。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我们与它们之间的斗争,乃是生死斗争!” “唯有攻破内城,杀他个干干净净!” 李彻双目赤红,一字一句道: “残害同类的禽兽,一个都不留!” 第69章 诸葛先生 “殿下!” 身后传来秋白火急火燎的呼喊声。 李彻回过头去,只见他率领数名亲卫疾驰而来。 眼见李彻安然无恙,秋白方舒一口气,翻身下马,疾步上前。 燕三拱手道:“秋总管。” 秋白却是理都没理他,径直跪于李彻面前:“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李彻看到燕三表情尴尬,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是该责罚。” 秋白闻言,面色愈发苍白,垂首不语。 “危急时刻,我最信任的亲卫,我最倚重的亲卫竟未能护驾,反倒是尔等轻视的燕三护驾有功,先一步寻得本王。” “你们又是怎么好意思,瞧不起人家燕三的?” 宁古军中层军官瞧不起燕三,这在李彻看来完全就是职场歧视和霸凌。 身为老板,他不允许这种事情一直存在。 上辈子自己刚刚参加工作时,也遇到过这种事,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 自己淋过雨,就想给他人打把伞。 秋白羞愧难当,看向燕三,拱了拱拳道:“燕队正,是我的不对。” 燕三慌忙侧身避过,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 虽然两人平级,但封建社会的阶级差别很难跨越。 未加入罪徒军之前,秋白出身士卒,乃是‘士’的阶层。 而燕三身为飞贼,哪怕是顶级大盗,依然是最底层,乃至不入流的阶级。 “行了,他既已道歉认错,你就受着。”李彻瞪了秋白一眼。 虽然很厌恶这种封建阶级差别,但李彻也清楚,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想要变成前世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任重而道远。 但在他的麾下,至少不能有世家门阀这种类似‘种姓制度’的破风气。 “传令全军,原地休整。”李彻看向秋白,“我们需要重新制定一下计划了。” 。。。。。。 朔风凛冽,宁古郡城如同一座冰封的牢笼,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 城中残垣断壁,积雪覆盖,处处透着萧瑟之意。 王六紧了紧身上的破旧大衣,对着冻僵的双手哈出一口白气。 这鬼地方,还真是冷得彻骨啊。 身为江南人士,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酷寒,只觉刺骨的寒意似要将他的血液冻结。 好在入城之前,燕队正让所有人将兽皮缝在衣衫内里,这才勉强抵御住些许寒意。 王六本是江南水乡的一个泼皮,后因与人争执失手杀了人,判入罪徒营。 他身材瘦小,动作敏捷,走跳得快,所以被燕三看中,调入斥候营。 在哀牢山中,他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手刃了一名贼寇探子,因功升为伍长。 进入宁古郡城后,燕三就让他们自行活动,去收集城中情报。 王六漫步在破旧不堪的街道,看着冻死在屋檐下的一具具尸体,心中的寒意比此时的气温更低。 当真是人命比狗贱啊...... 忽然,王六看到几名男子急匆匆地从身侧路过。 男人不奇怪,这宁古郡城中最多的就是男人。 强壮的女人都被蛮族掳走,替他们生儿育女了,而瘦弱的女人则很难挺过刚刚过去的冬天。 但让王六感到奇怪的是,周围的男人行色匆匆,互相交谈一番后,都在往一个地方赶去。 身为斥候,王六立刻察觉到了事情有异。 收敛身形,他抬起脚,默默跟在人群后面。 穿过一片断壁残垣,王六惊讶地看见,那些男人竟掀开一块石板,鱼贯而入。 王六目光一闪,佝偻着身体跟了过去。 下面竟是一个黑漆漆的通道,众人摸黑前进,谁也没开口说话。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黑暗中有火把亮起,映照着几个身影摇晃,仿佛鬼影一般。 王六咽了下口水,定了定神,仔细观察着四周。 只见这地下通道洞口相连,四通八达,宛若一座地下城市。 王六心中诧异,他早年在江湖上倒是听说过,帝都城沟渠众多,形成了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多有不法之徒藏匿其中。 于是便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不法之地,名为‘鬼樊楼’。 没想到,这小小的宁古郡城,竟也有一处类似‘鬼樊楼’的地方。 和帝都城的‘鬼樊楼’不同,这里不太像是藏匿罪犯的法外之地,更像是一处百姓的避难之所。 王六沿着通道走了一阵,看到的多是老弱妇孺,虽然个个面黄肌瘦,但至少还活着且眼中尚存希望。。 还有手持简陋兵器的汉子巡逻,显然是有组织的。 王六按捺住心头震惊,向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个类似大厅的宽敞之处,和王六一起走进来的那些男人也纷纷停住脚步。 众人将期盼的眼神,投向大厅中央的一处高台。 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长袍,立于高台之上。 “诸葛先生。”众人齐齐躬身,向那位男子行礼,语气之中的那股敬意做不得假。 王六按捺住心中好奇,随众人一道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诸葛先生声音温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众人直起身,静候先生发言。 诸葛先生缓缓说道: “今日冒险叫大家前来,乃是春日将近,一个冬天送来宁古郡的朝廷钦犯积压已多。” “怕是过不了多久,那些靺鞨人就要再次入城打草谷了。” 蛮族人以牧马为名,四处劫掠,充为军饷,俗称为打草谷。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愤怒回道:“我等已是活不下去,蛮夷还要来抢掠,索性与他们拼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愤怒地附和。 中原的百姓是最温顺的百姓,只要能有一口吃的饿不死,他们就不会铤而走险地动刀兵。 但在这宁古郡城,上层和蛮族勾结,是真真的没给人一条活路。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提这些百姓了。 诸葛先生摇摇头,待众人稍稍平息,才开口道: “我等并非不曾反抗,然则结果如何?数万百姓赤手空拳,过半之人惨遭蛮夷屠戮!”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等性命,官府毫不在意,但我等自己不可不珍惜!忍耐一时,方有希望可言!” 第70章 他们这群人,本王保了! 看着高台上那道身影,王六目光闪烁。 此人竟有如此威望,将宁古郡城数万百姓团聚在一起? 而且看起来,他应该还是这个地下城市的掌权人? 如此人才,必为殿下所用啊! 不过稍加思考了一下,王六还是选择继续观察下去,没有声张。 这宁古郡城的水太深了。 万一这位诸葛先生表面上庇护百姓,背地里却是官员走狗呢? 这腌臜世道,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可不少。 “诸葛军师,依您之见,该如何应对啊?”一名百姓恭敬地问道,语气中满是焦虑和期盼。 此言一出,王六眼睁睁看到,那位诸葛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依旧是老规矩,待靺鞨人来犯,妇孺老幼皆躲入‘乞活洞’中。” “但外城不可空无一人,否则以靺鞨人性情,掠夺不够是不会走的。” “除却那些新来的刑徒,还需一些青壮主动前往地面,以充人数。” 王六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竟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再看周围之人,皆是神色如常,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一般。 “主动前往地面之人,家人可永久居住于‘乞活洞’中,若是不幸身死,我等必当竭尽全力,照顾其家人。” 说完这段话,诸葛先生仿佛失去了力气,沉默不语。 台下众人亦是沉默以对,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六心中暗自摇头,心道:如此凶险之事,怎会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以蛮族的野蛮性子,绝不是抢掠一番就能罢休的,性子起来了说不得还会杀人取乐。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俺去吧。” 一名高瘦汉子走出人群,猛地站了出来,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说道: “俺已是废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望俺走后,诸葛先生能代为照顾俺那六十岁的老娘。” 诸葛先生面色复杂地看着那汉子,无言地深深鞠了一躬。 “算俺一个!” “又不是必死,俺也去。” “诸葛先生莫要为难,我也愿去!” “吾亦愿往!” 众人纷纷响应,不断有人站出来,走到高台之下。 他们心中虽有恐惧,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不消片刻,已有数百人主动请缨。 诸葛先生强忍着泪水,向这些人一一鞠躬。 “诸葛先生不必自责,我等皆是自愿前去的。”有人开口宽慰道,“只望朝廷早日发觉这里的情况,派兵将那些靺鞨人赶走,救我等百姓于水火之中。” “哼。”一名汉子冷笑一声,“朝廷?朝廷如何会管我等死活?那庆帝高居庙堂之上,可曾正眼瞧过我等罪人一眼?” “有人管的......”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何人说话?速速出来!” 王六一咬牙,缓缓站起身:“有人会管的。” 那汉子看向他:“何人能管?你这厮莫非不知,官府早已与那些靺鞨人勾结在一起?!” “朝廷管不了的,我家殿下能管!”王王六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看向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面露思索之色:“你家殿下是谁?” 王六高声道:“宁古郡王!” 。。。。。。 “给他喝口水,让他慢慢说。” 军帐之中,王六面色潮红地从秋雯手中接过碗,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抹了抹嘴。 随后磕磕巴巴地将碗还了回去:“谢...谢过姑娘。” 待到王六喘匀了气息,李彻才继续问道:“随后发生了何事?” “随后诸葛哲,啊,就是那位诸葛先生便将小人独自请了过去,仔细询问了殿下您的情况。” 王六回忆道。 “小人也分不清这位先生是好是坏,没有透露殿下的事情,只说殿下即将入关,派我等前去打探情况。” “若是这些人愿为殿下效力,殿下您自会庇护他们安全。” 李彻微微点头:“然后呢,他怎么说?” “那家伙谨慎得很,婆婆妈妈的。”王六一脸懊恼,“只是叫人把小人送出了城,并说......若殿下真心,当亲自去‘乞活洞’一趟见他。” 此言一出,整个军帐都炸开了锅。 “好胆,这鸟先生,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去那等凶险之地!”王三春瞪着眼睛说道。 “殿下,不可听他胡说。”燕三瞪了王六一眼,“此事尚未查证,当谨慎对待。” 唯有王老四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属下愿替殿下走上一遭。” 李彻却是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看向众人,开口道:“诸位,情况有变。” 秋白跟随李彻最近,深知其脾性。 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殿下这是又要以身犯险了。 “殿下三思啊。”秋白开口劝道: “您去了那‘乞活洞’必不能带大军前去,万一走漏了消息,内城之人趁此发难怎么办?” “若是带着大军前去,那内城必会有所察觉,向靺鞨人通风报信。” 李彻点了点头,看向秋白:“所以,你便替本王去内城一趟。” “我?”秋白音调都变了。 李彻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说道:“不错,你小子身材和本王差不多,他们又无人见过本王,你换上王袍,何人能分辨出来?” 秋白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小人卑贱之身,如何能穿王袍呢?” “少废话!”李彻看向身边亲卫,“去!帮秋总管更衣!” 左右后退一步,齐声喊喏。 一左一右搀起秋白,不顾他鬼哭狼嚎,便向帐篷外拖去。 看着秋白被拖走,其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忧心忡忡。 自家殿下英明是英明,但也太倔了点,打定主意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身为主君,岂能如此用险? 想到这里,钱斌忍不住劝道: “殿下,敢问您去见了那诸葛先生,准备如何和他说?” “自然是告诉他,”李彻嘴角微微上扬,“从今往后,他们这群人,本王保了!” 第71章 随本王赏雪 李彻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藩王庇佑麾下领民,责无旁贷。 李彻这波站在大义之上,他们做臣子的实在没办法多说什么。 只能另辟蹊径,劝说李彻多带些人手: “殿下,亲卫营当随行才是。” “越云麾下的五十具甲骑兵,亦当护卫左右!” “弓弩营也带去吧,那地方狭小逼仄,轻弩刚好能发挥作用。” “斥候营熟稔城中道路情况,也一并带去吧。” “骑兵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李彻被吵得脑袋都大了,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停停停!这也带,那也带,依尔等之意,本王再去向四哥借一万铁骑得了呗?” 钱斌捋着胡子,颔首道:“如此,甚好。” 李彻闻言,哭笑不得。 一顿唇枪舌战过后,最终敲定李彻只带着亲卫营、弓弩营前去,斥候营则在外围警戒。 并且燕三、越云等几个身手好的队正也要同去,负责贴身保护李彻。 李彻终于得以脱身,命众人下去准备,自己则转身前往后帐寻秋白去了。 秋白穿着一身王袍,愁眉苦脸地立于帐角,惴惴不安。 穿王袍在古代乃是僭越之最,对秋白而言,压力不可谓不大。 李彻见状,眉头紧锁,呵斥道:“如此畏畏缩缩,成何体统!哪家王爷如你这般,活像个窃贼!” 秋白哭丧着脸:“小人本来也不是王爷啊......” “行了!”李彻无奈道,“本王麾下就你一人是豪族出身,你不去,难道让王三春他们去吗?” 就王三春他们的模样,皆是五大三粗、面目狰狞之辈。 看着就像一顿吃好几个小孩的大恶人,怎么可能假扮皇子。 反倒是秋白,毕竟是豪族出身,身上还有股子贵气。 “挺直腰杆,放松心神,待准备妥当,再来见我。”李彻命令道。 秋白无奈,只能强颜欢笑地直起腰杆。 待李彻走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卸下方才的谨小慎微,眉宇间却平添几分忧色。 身旁帮忙穿衣服的亲卫顿时愣了。 此刻的秋白完全没有了刚刚谨小慎微的奴婢模样,多了几分豪强贵少的风采。 虽不及殿下有威严,但也算是有些豪门贵胄的做派,隐隐有些皇子的模样。 “总管......你这......”亲卫一阵语塞。 “这什么这,我年少时也曾锦衣玉食,装模作样还是会的。” 亲卫一脸懵逼:“那你刚刚......” “刚刚是刚刚,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呢。”秋白笑了笑,“我要是穿上王袍,就真有几分殿下的模样,让殿下怎么想?” “凡事要懂得藏锋芒,这虽是小事,但也不能惹得殿下不快。” 亲卫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秋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多,连忙找补道: “你这小子嘴巴严实点,千万别到殿下那瞎说啊!” 亲卫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嘴巴最严了。” 一炷香后。 亲卫站在李彻面前,如实说道: “秋总管说了,他要是穿上王袍,就有几分殿下的模样......” 一旁的秋白眼睁睁看着那亲卫把自己卖了个干净,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彻似笑非笑地看向秋白,开口问道:“你真这么说了?” 秋白吓得脸色煞白,刚想跪倒在地,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王袍,弯曲的膝盖硬生生停住了。 “殿下,属下有罪啊!” “行了,谨小慎微不是什么坏事。”李彻轻描淡写道,“不过,日后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我还不至于这么敏感。” “是。”秋白微微松了口气,狠狠瞪了那亲卫一眼。 亲卫好像没看到似的,一脸理所应当。 秋白心中暗骂,臭小子等着吧,日后必给你穿小鞋。 “是不是想着给人家穿小鞋呢?”李彻瞥了秋白一眼。 秋白连忙低头;“不敢,不敢。” “别欺负人家啊,这孩子我看着挺忠心的。” 秋白勉强扯出几分笑意:“是挺不错的。” “行了,说正事。”李彻手扶剑柄,转身落座,示意秋白也一并坐下。 秋白小心翼翼地跪地而坐,随后便听到李彻说道: “你此次入内城,本王会让甲、乙、丙、丁四个营跟随,总共一千余人。” “进入城中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切都以自身安全为主,你的任务便是拖住他们,给我争取时间。燕三说了,内城可能有几千士兵,最多可能上万,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 “其余六个营和骑兵营会隐藏在城外,待到我说服乞活洞里的人后,他们才会出动。” “到那时,我等里应外合,一切见机行事。” 秋白一一记下,心中却是冷汗连连。 自家殿下真的是喜欢用险,这谋划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都是万劫不复。 “殿下,此计甚是凶险。”秋白忍不住劝道,“不若徐徐图之,逐步掌控内城,何必急于一时?” 李彻长叹一声,目光越过帐门缝隙,落在远处苍茫群山上。 “我等得起,你也等得起,可城中受苦的百姓们如何等得起?” “入春之后,靺鞨人又要南下劫掠,到那时,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惨死于马蹄之下!” 秋白默然无语。 自家殿下虽然有时手段残忍,但对那些普通的黎民百姓似乎有一种热烈的感情。 他爱百姓,甚至胜过爱惜皇室威严。 “去准备吧。”李彻不再言语,挥挥手。 秋白连连作揖,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李彻披上一件破旧臃肿的羊皮袄子,在一众同样衣着褴褛的亲卫护送下,走出营帐。 大衣下面藏有软甲和武器,弓弩营的士卒还要费劲心思藏起轻弩。 李彻踏出营帐的瞬间,天空中缓缓飘落一片雪花,落在他脸上,化作一抹冰凉。 春雪在微风中悠然飘落,像柳絮杨花,纷纷扬扬地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 李彻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微甜的味道熟悉而亲切。 他倏然一笑,喃喃开口道: “诸君,且随本王赏雪!” 第72章 是我来迟了 “殿下,前方便是宁古郡城了。”燕三低声说道。 李彻无需他提醒,目光早已落在前方那一片颓败景象之上。 城墙断壁残垣,处处可见巨大的豁口,形同虚设。一些百姓甚至依托城墙残垣搭建棚屋,栖身其中。 李彻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血压有点高。 宁古郡城,本是扼守边陲、抵御蛮夷的军事重镇。 如今竟沦落至此,连基本的城防都荡然无存,百姓只能在断壁残垣中苟且偷生。 这是何等的悲哀! 李彻不忍再多看一眼,周围流民的惨状更让他心如刀绞。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沉声问道:“王六,那处洞穴的入口在何处,直接带我过去罢。” 王六不敢怠慢,立即应声,带着众人穿过人群。 李彻虽然否决了属下们带上过多兵马的意见,但光是亲卫营和弓弩营的人数也不少了。 几百陌生人一同走入郡城,又直接向乞活洞入口而去,很快就引起了注意。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手中拿着斧头、木棍,眼神警惕地盯着李彻一行人。 当王六拐进那道放着石板的小巷时,几名男人突然拦住了他们:“干什么的?” 王六见状,连忙摘下斗篷,露出笑脸:“兄弟,是我啊,之前在下面我们见过。” 壮汉仔细打量一番,这才认出王六,语气不善道:“你又来作甚?诸葛先生不是让你走了吗?” 王六不以为意,依旧陪着笑脸:“烦劳兄弟,再带我去见一下诸葛先生,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壮汉狐疑地看了看王六,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最终落在了李彻身上。 想起王六曾说过,有个什么宁古郡王即将就藩,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难不成这个王爷真来了? 和其他人相比,李彻的面容过于白净了。 而且身上那种皇家子弟和现代人混合的气质太过出挑,让人看上一眼,便知其身份不凡。 男人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莫非眼前这位,便是王六所言,即将就藩的宁古郡王? 竟敢乔装改扮,潜入城中,倒也胆识过人。 念及此处,心中燃起一丝希冀:或许,他真能成为乱世中的一缕曙光,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呢? “跟我来吧。”男人语气梢缓,看向李彻,“不过,这么多人不能都进来,最多进来十个人。” 王六顿时急了:“不行!十个人如何保证安全?” “无妨。”李彻笑着开口道,“十个就十个。” 王六顿时急切地看向李彻,疯狂挤眉弄眼。 我的亲殿下啊,您怎么突然开口了,这不是暴露了吗? 李彻却依然从容,看向那引路人:“这位小哥,如此可行?” 男人见李彻器宇轩昂,举止之间并无半分骄矜之色,心中顿生好感,但仍矜持道:“可。” 李彻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只让胡强、越云、王老四、燕三、王六和四名亲卫随行,其余人皆在外面等候。 “走吧。”李彻对男人说道。 男人见他行事果断,不由心生敬意,抬手行礼:“这边请。” 刚走出几步,忽然身后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支打着王旗的队伍从城外而来,引得城中百姓纷纷避之不及。 王旗之上,赫然写着宁古二字。 那队伍并未停留,径直穿过残垣断壁,直奔内城而去。 男人见状,惊疑交加,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不是宁古郡王?” 真正的宁古郡王既已往内城去了,面前之人必然不是,那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莫非是替宁古郡王,来此铲除乞活洞的? 李彻面色不改:“小哥只管带我们去见诸葛先生便是,到时我自会解释。” 男人脸色阴晴不定,心中虽已动了杀机,但事关重大,不敢擅作主张。 只得冷哼一声:“你最好别耍花样。” 众人沿着石板向下而行,李彻也是头一遭行走于这古代的地下排水系统之中,不免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乞活洞中虽然潮湿,但却出乎意料地并不寒冷,至少比室外温度高一些。 而且只有少部分是沟渠,更多的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穴,想来应该是诸葛先生的手笔。 如此庞大的地下城,几乎把整个城池三分之一的地下都挖空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也不知这帮人哪来的胆子,若是稍有不慎,地层塌陷,整个城池都将毁于一旦。 李彻表面平静,心中已经开始思考,待自己接手这座城池后,如何处理这个地下城市。 不多时,众人穿过四通八达的沟渠,来到一处宽敞岩洞。 那汉子在洞外喊了一声:“诸葛先生,上午那小子又来了。” 过了片刻,洞内传来诸葛哲的回话: “让他走吧,宁古郡王已入内城,我等便无转圜之余地。” 王六听罢,不禁焦急道:“先生,有些事还是当面言明为好。” 诸葛哲语气淡漠:“有何话可说,宁古郡王殿下若要发兵乞活洞,便让他来便是。” 眼见周围汉子皆面露愠色,手持刀剑步步逼近,李彻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诸葛先生,难道连见本王一面都不肯吗?” 话音刚落,四下一片寂静。 偌大的洞窟鸦雀无声,众人皆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彻。 砰—— 洞内有东西砸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诸葛哲赤着脚跑了出来。 目光落在李彻身上后,眼圈顿时红了:“你说,你是何人?” 李彻浅笑道:“本王,宁古郡王,李彻。” “有何凭证?” 李彻伸手摸入衣服内衬,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印玺: “王印在此,先生一看便知。” 诸葛哲颤抖着手,从李彻手中接过王印,仔细观摩一番后,嘴唇微微颤抖: “殿下为何来此?” 李彻面色一肃,挺直腰板,环顾四周衣衫褴褛的百姓,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深深鞠了一躬。 “本王来此,是向宁古郡的大庆子民请罪。” “是我来迟了。” 第73章 诸葛哲的倾诉 李彻的话,振聋发聩,如洪钟大吕,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 来自一个皇子的请罪,在这个时代无疑存在着颠覆性的威力。 自古以来,皇权天授,至高无上,高高在上的天会向人道歉吗? 前朝炀帝荒淫无道,把天下祸害成什么样了? 即便如此,哪怕他国灭身死的那一刻,天下百姓也没有得到他的一句道歉。 而在李彻那个时空,汉武帝晚年幡然醒悟、洗心革面,颁布轮台罪己诏的行为,更是让他坐实了千古一帝的位子。 由此可见,在某种条件下,皇族之道歉,非是无能,而是勇敢。 诸葛哲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环顾四周,沉声道:“诸位都去忙吧,切记,此事定要守口如瓶。” 众人齐声应诺,临行前神色复杂地看了李彻一眼,而后各自散去。 “殿下。”诸葛哲恭敬道,“我们进去详谈如何?” 李彻自无不可,抬腿走进山洞,身后众人齐刷刷地要跟上来,本就狭小的洞口更显拥挤了。 “行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李彻开口道。 “可是......”燕三连忙焦急道。 “没什么可是的。”李彻微微一顿,看向前面的诸葛哲,“我相信诸葛先生不会害我。” 众人犹豫不决,唯有胡强已经扛着棒子,蹲坐在洞口了。 胡强是李彻亲信,众人见他都如此,便不好再坚持,老老实实把守在门口。 诸葛哲听得真切,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两人步入岩洞之中,借着洞壁火把上微弱的火光,李彻好奇地四处打量。 洞中摆放的皆是书籍,一箱箱保护严密地放在各处,其中甚至有些古老的竹简。 书籍在古代那可是家传之宝,由此可见,这位诸葛先生似乎出身不凡,来头不小啊。 李彻好奇地问道:“不知诸葛先生出自何家?” 诸葛哲回过头,面上带着苦笑:“让殿下见笑了,在下乃是琅琊诸葛氏之人,因家事牵连,举族迁徙至此。” 李彻闻言,心中暗自惊叹。 琅琊诸葛氏,前朝宰相世家!一门三宰相,妥妥的名门望族! 前朝炀帝自焚于皇宫之后,诸葛家的辉煌也到了头。 诸葛家追随前朝太祖起事,与皇室关系匪浅,炀帝身死国灭,诸葛家自然也难逃清算。 只是诸葛家在世家中威望太重,哪怕庆帝也不敢将其族灭,只能全部流放到宁古郡来。 “诸葛家举族迁到宁古郡,怎么本王只看到先生一人?” 听闻此言,诸葛哲面露愧色,忽然跪地不起。 “先生这是为何?”李彻讶然道。 “诸葛氏……有罪。”诸葛哲咬牙切齿,羞愧难当,“除哲以外,诸葛家阖族皆居于内城,所作所为,皆为悖逆之举!” 李彻闻言大惊失色。 怪不得没看见诸葛家的其他人呢,堂堂百年世家,竟然全都跑到内城去了? 原道是举族北迁,却不想竟是举族投敌! 一门三宰相啊,哪怕不求你救世济民,至少不能甘愿委身蛮夷吧?!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诸葛哲,缓缓问道:“先生为何不去?” 诸葛哲咬牙抬起头:“宁为大夏鬼,不为蛮族奴!” 李彻面露欣赏,好在还有一个硬骨头,也算没把诸葛家的脊梁完全弯下去。 起身将诸葛哲扶起,柔声道:“诸葛家之事,与先生无关,先生不如和本王详细说说内城之事。” “至于诸葛家之事,本王自由决断。” 诸葛哲站起身,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将那份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血浓于水,纵然族人再如何不堪,他亦无法坐视不理。 他只能稳定心神,将内城的大概情况娓娓道来: “如今的内城共有三股势力,一为官府,二为前朝遗老,三为各蛮族使节。” “宁古郡城建城以来,朝廷便派遣官吏和军队入驻。初时,尚能控制城池,有新的罪徒迁来也能有序安排。 然宁古郡城与各蛮族冲突不断,军士死伤积累,又无兵源补充,导致官府的控制力越来越低下。 及至后来,官府势微,军队更是形同虚设,反沦为前朝遗老与蛮族手中傀儡,任人摆布。” 李彻默然点头,心中了然。 说白了,就是好人没好报。那些敢和蛮族拼命的大庆官兵都战死了,孬种反而活了下来。 为国捐躯之忠烈,尸骨未寒,苟且偷生之辈,反倒窃据高位。 如此官府,焉有威信可言? “至于前朝遗老,则是内城中人数占比最大的一股势力。 桓朝灭亡后,陛下接连判定十余个世家有罪,尽数迁往宁古郡。 这些世家虽然落寞,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很多死忠于他们的仆从、佃户、门客,几乎都是拖家带口而来。 这就导致前朝遗老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发展成了城内最大的势力,真正的掌权者。” 李彻的嘴角抽了抽。 想起前身以为这群人在关外受罪,还经常为前朝遗老说情,他忍不住抽自己两个耳光。 这叫哪门子受罪啊,再不管这群人,他们都能在这关外再建立起一个桓国了! “莫非,与蛮族勾结者,便是这些前朝遗老?”李彻问道。 诸葛哲点了点头:“没错。” “前朝遗老掌权后,不愿和蛮族争斗,便邀请各族首领入城,商定和平相处的事宜。 蛮族趁火打劫,索要钱财无数,更提出种种无理要求:不许修缮城防,不许郡兵出城,不许百姓养马等等。 而这些前朝遗老,为求苟安,竟一一应允了。 并且花费重金在内城建立使馆,允许各族权贵随时入城,在城内为非作歹、寻欢作乐! 而那些普通蛮族,每逢粮草短缺之时,便会越界来外城掠夺一圈,内城养着的那群郡兵对此也不管不顾!” 李彻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怒火中烧。 大庆版本的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是吧? 如此没有骨气,这桓朝灭得当真不冤! 第74章 没马和没妈 诸葛哲眉宇间愁云密布,沉痛地说道: “从此以后,内城之豪门夜夜笙歌,外城之百姓忍饥挨饿,还要时不时受蛮族掠夺欺辱。明明只是隔了一栋城墙,却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诸葛哲眼圈微红,话语中满是恨意: “他们甚至不允许百姓反抗!” “何出此言?”李彻强压愤怒问道。 “前年,有百姓不堪其辱,奋起反抗,依靠着对城中地形的了解,还真全灭了靺鞨人的一支骑兵。 哪知那靺鞨头领竟向城中世家施压,那些人不堪对方施压,竟让郡兵出动剿灭反抗的百姓! 那些百姓们临死之前也没想清楚,自己浴血奋战,击退蛮夷,最终却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们把参与者全数交给了靺鞨人,为首者更是当众处死,曝尸城头,且不允许百姓收尸。” 碰! 李彻猛砸面前木桌,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这岂止是该死啊?出这个主意的人就该凌迟处死! 你们没胆子反抗,就不让别人反抗,甚至还要将敢于反抗的人害死? “为首之人,都有哪几家?”李彻压抑着怒火问道。 诸葛哲暗叹一口气,他知道,有些事终究无法逃避,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宁古郡王奉皇命就藩,这宁古郡就是他未来的领地,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和内城中的前朝遗老和蛮族同流合污,要么大刀阔斧,将这些污秽势力连根拔起。 如今看来,这位王爷选择的必然是后者。 “有宇文家、长孙家、裴家、周家、唐家......还有......诸葛家。” 诸葛哲一连说出了十多个世家。 李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家族他太熟悉了,前身还是六皇子时,他们经常给前身写信嘘寒问暖。 信中字字泣血,说他们在关外如何不容易,都要吃雪水为生了。 前身动了恻隐之心,频频向母妃和庆帝求情,次次惹得后者龙颜不悦。 可即便如此,前身依然将为数不多的例钱送到关外,接济他们的生活。 如此看来,这群人有罪不假,但罪魁祸首恰恰就是李彻自己! 识人不明,愚蠢之罪! 李彻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已经回归了平静:“内城中郡兵有多少人?” 诸葛哲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回道:“原大庆军队一千余人,各家皆有私兵一千多人,共一万五千人不止。” “各家虽被抄没家产,但仍留有大量私藏,其中不乏盔甲兵器,因此这一万多人装备精良,半数皆为重甲。” “只是朝廷和蛮族管控甚严,他们虽有兵器甲胄,却连一匹战马都没有。” “半数重甲?”李彻不敢置信地看向诸葛哲,“七八千披甲之士,有如此力量,竟不敢与蛮夷一战?” 七八千名重甲步兵,哪怕你们没有马不能和蛮族野战,但至少死守城池不难吧? 何至于让一群蛮夷欺辱至此?! 李彻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不是没有马,他们是没有妈啊!!! “这乞活洞中有多少百姓?”李彻又问道。 诸葛哲瞬间就明白了李彻要做什么,毅然决然道:“可靠的有四万余名百姓,抛去老弱妇孺,其中能战敢战的壮丁至少有两万人!” “虽然我们没有兵器也没有甲胄,但殿下若是要做大事,我等誓死跟随!” “好!”李彻豁然起身,“甲胄我凑不齐,兵器却是有的。” “这群畜生倒行逆施的日子到头了,本王欲杀入城中,诸葛先生可敢跟随?” 诸葛哲双眼通红,哽咽道:“臣,当仁不让!” 。。。。。。 内城城门缓缓打开。 秋白端坐于王驾之上,内心却是有些惶恐不安。 藩王,何等尊贵。 自己一介罪徒,竟要冒充藩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怕是殿下允许的,万一让人捅了出去,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王架外,王三春骑马伴随,看到车内秋白坐立不安,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小子晃什么晃,被吓破胆子了?” “你懂什么?”秋白反唇相讥,“我秋白虽是罪徒出身,但也知道君臣之礼,岂敢在殿下王驾上放肆?”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矫情,亏你还是罪徒营出身。” “莽夫!” “酸臭腐儒!” 两人虽然同营出身,但看对方都多有不爽。 王三春出身草莽,最是瞧不起秋白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豪门书生。 想当初在罪徒营时,秋白不过一介无名小卒,哪里比得上他王三春威名赫赫? 因此,王三春一直觉得,秋白不过是运气好,第一个投靠了殿下,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噤声!”两人正斗嘴时,王三春忽然低声一喝,“有人过来了。” 不远处,一伙身穿官服之人连袂而来,看到王驾后个个飞奔上前,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恭迎殿下!”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老臣见过殿下,殿下您可算来了。” “臣等恭迎殿下,呜呜呜......” “殿下来了,我们宁古郡就有天了。” “我的殿下啊......” 个个声情并茂,哭声极具富有感情,好像刚刚死了亲爹一般。 秋白甚至透过窗,看到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直接哭晕了过去。 他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低声道:“酸臭腐儒!” 虽然心中犯膈应,但殿下的正事要紧,秋白连忙回忆李彻模样,控制了一下表情。 随后温声开口道:“卿等快快请起,本王初到封地,万望卿等尽力辅佐才是。” 一群老头子连道不敢,又是一顿表忠心。 秋白则是硬着头皮挨个安慰一番,这才将一众人劝了起来。 车架再次启动,向着内城中心的方向而去。 王三春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指挥士卒们跟上。 忽然,一名带着倨傲表情的年轻军官拦住了王三春: “抱歉,还请将士们止步。” 王三春眯了眯眼睛;“阁下何意?” 王三春的目光太凶悍,哪怕他已经尽力收敛了,不知不觉透露出的煞气仍让那军官心头一颤。 可转瞬之后,年轻军官发现自己竟被一介粗鄙武将震慑住,顿时恼羞成怒: “殿下所去之地何等尊贵,你等粗鄙士卒不可同去。” “且去城北军营中休整,莫要搅乱了殿下和诸位大人们叙旧的雅兴!” 第75章 冲锋号 “你说什么?”王三春目寒如冰,逼视着那年轻军官。 粗鄙士卒,粗鄙士卒! 这词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头。 王三春最恨有人如此称呼自己。 可奈何之前的罪徒身份太低微,哪怕其他人指着鼻子开骂,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自从跟了李彻之后,王三春总算感觉到了身而为人的尊严。 这份来之不易的尊严,他视若珍宝,不容任何人践踏。 王三春一言不发,手按刀柄,目光如恶狼般牢牢锁住那军官。 轻军官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色厉内荏道: “怎么,你想动粗不成?” 话音未落,王三春便觉热血上涌,几乎要拔刀相向。 忽然,车架中传来秋白的声音:“王将军,不可放肆!” 王三春猛然惊醒,缓缓放下手。 秋白又转向一旁的老者:“宇文家主,我这些亲兵忠心耿耿,护送我至此,一路劳苦功高。不如让他们随行,也好让他们安心。” 宇文泰看了看王三春,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宁古军士兵。 区区一千来人,披甲者不过四百,又都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并无多少威慑力。 这样一股力量,在内城实在翻不起什么风浪。 于是恭敬道:“一切全凭殿下吩咐,我等自当遵从。。” 说罢,对那名年轻军官呵斥道:“盛儿,还不给这位将军让路!” 宇文盛死死瞪了王三春一眼,虽心有不甘,也只得遵从父亲之命,让开了道路。 王三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他的面容死死记在脑袋里。 车队继续前行,几个家主或是对庆帝仍有忌惮,哪怕秋白表现得不像是一个强势的皇子,他们仍不敢靠车架太近。 王三春寸步不离地护卫在秋白身侧,见旁人未加留意,方才低声问道:“你为何帮我?” “想太多了,王将军。”秋白冷漠地回道,“我不是在助你,只是不愿坏了殿下的安排。” 王三春沉默了片刻,复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刚刚我看了,这城内防范森严,甲兵林立,只靠我们这些人怕是拿不下。” 秋白回道:“随机应变,见机行事,静候殿下指令。” 王三春有些疑惑:“也不知殿下在城外,到底要做些什么。” 秋白微微一笑,问道:“老王,你可知为何殿下更信任我,而不是你吗?” “为何?” “因为你不能完全信任殿下,而我,可以。” 王三春闻言一滞,陷入沉思。 忠诚,往往比能力更重要。 世家众人带领秋白等人前往的目的地,是宁古郡城的府衙。 由于官府名存实亡,城中官吏皆以谄媚世家为务,早已无人有资格居住府衙。 如今在内城中世家虽然势大,但却没有一家具有压倒性优势,只是互相制衡,更无人敢擅自入住府衙。 所以这座府衙已经很久无人居住,只在有重大事宜时才会启用。 东北的春天日短夜长,当秋白等人步入府衙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殿下,请上座。”宇文泰引着秋白向府内走去。 秋白环顾四周,只见府衙内陈设虽显陈旧,却也整洁干净,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 “殿下,此处居所可还满意?”宇文泰笑着问道,“时间仓促,您的王府尚未修建完毕,只能委屈您暂住府衙了。” “无妨,已经很好了。”秋白淡淡说道。 宇文泰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看来这位皇子平日里过得也不甚如意,竟连这般简陋的住所也能将就。 也不知这位宁古郡王究竟是哪位皇子,竟如此悄无声息地便来了,自己事先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他按捺住心思,回头斥责下人:“殿下舟车劳顿,还不速速将酒菜呈上?!” 下人连忙应道:“是。” “速度快一些,莫要让殿下久等!” 。。。。。。 “快,速度快。” 一车车载满武器的马车,在黑夜的遮蔽下驶入外城,转了个弯后隐入巷子里消失不见。 车夫架着马车转入巷子后,各自跳下车,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解开捆绑货物的绳索。 周围突然涌出一片人,顿时吓得一名车夫惊叫出声。 “莫要作声。”王六箭步上前,捂住了车夫的嘴。 后方的汉子们,则有序上前挑选武器。 不远处,李彻在诸葛哲的陪同下观看着这一幕。 “这是最后一批了,兄弟们都有了武器,和那些郡兵拼命也有底了。” 诸葛哲的语气中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让你们参战是去报仇的,不是去拼命的。”李彻淡淡道。 “是,是臣说错了。” 诸葛哲自称的这声‘臣’,明显更加心悦诚服了。 “今日的暗哨竟然都没出现。”诸葛哲看向四周,“殿下让人假冒您入城,果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谁说他们没出现?” 诸葛哲疑惑地看向李彻:“未曾看到暗哨的身影啊。” 李彻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燕三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十多名斥候营士,手里各自拎着一个血糊糊的圆球状物。 “都在这呢。” 李彻开口之后,众人将手中之物往地上一扔,一时间人头滚滚。 诸葛哲目瞪口呆。 “本王说了,今日是带你们复仇的,自然不会给他们留任何后路。” “今夜,这些前朝世家必灭!” 对于李彻来说,今天晚上的行动称不上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更没准备付出代价后惨胜。 世家要灭,百姓要活! “殿下,准备得差不多了。”越云走了过来,拱手说道。 “戊、己、庚三营埋伏在城门附近,辛、壬、癸三营带队在地道口。” “骑兵营就在城外,随时可以入城。” 李彻点了点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既如此,吹号吧。” “是。” 月悬中天,夜凉如水。 滴滴滴哒哒哒,滴滴滴哒哒哒—— 一段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急促号声,在城池上空回荡开来,将黑夜彻底惊醒。 那是,冲锋号! 第76章 马蹄声 城墙之上。 急促的号声惊醒值夜的守卫,他们纷纷涌上城墙。 “什么声音?”城门吏连忙问向值守的士兵。 “不知道,似乎是某种乐器。”有人回道,“不会是靺鞨人来了吧?” “别乱说,没到日子呢,靺鞨人不可能来。”城门吏训斥道。 城门吏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城外影影绰绰,似有黑云压城。 又闻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令人心惊肉跳。 他大惊失色,连忙喊道:“点烽火,射火箭!” 看到身旁的人还愣着,顿时气急,一脚踢了过去:“快点啊,听见没有!” 士兵们这才慌慌张张地去点燃烽火,还有人拿起弓箭沾了桐油后,向空中抛射而去。 十几支火箭冲上天空,又缓缓落下,微弱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 城门吏借着火光极力望去,城下黑乎乎一片的东西,正在涌动。 他顿时惊得头皮发麻,一屁股跌坐在城墙之上。 人,到处都是人。 城墙之外,是一片人海。 身穿甲胄的宁古军士卒手持盾牌、利刃冲锋在前,后面跟着如潮水般的百姓。 城门吏从没想过,宁古郡城中竟然有这么多人。 “快,快去通报!”城门吏颤抖着喊道,“造反了,这群贱民造反了!” 不用城门吏多说,当火箭升空的瞬间,宁古军带队的队正们就知道已经不必隐藏身形了。 冲锋号停止的瞬间,一名队正大吼出声:“兄弟们,跟我上......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众宁古军士卒齐声喝道,脚下步伐加速。 士卒们不知道喊一名藩王万岁是犯忌讳的,这句话几乎是从内心中传出,根本没经过大脑。 百姓们更不知道殿下是谁,但那冲锋号却听得真切,号声中有似乎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力量。 无数百姓热血澎湃,他们想到了这些年来内城之人对自己的压迫,想到了靺鞨人那狰狞的笑脸,想到家人倒在血泊中时凝望自己的绝望表情。 刹那间,百姓们本能地嘶吼着冲锋而去,有人扛着简陋的木梯,甚至冲到了士兵前面。 几乎是瞬间,便有无数架木梯搭在了城墙之上。 几名什长立刻喊道:“殿下有令,先登者赏千金,记头功!” 无数士卒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蚁附而上。 守城的郡兵虽奋力推倒了几架木梯,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士卒冲上城墙,将守军淹没。 与此同时,内城的各处排水地道中,无数手持短刃的士卒井喷而出,迅速占领各个街道。 郡兵们刚回营休息,便被冲锋号声惊起,当他们急急匆匆走出营房时,宁古军士卒和手持武器的百姓们已经如潮水般涌来。 冲锋,冲锋,冲锋! 火光冲天,喊杀声响彻整个内城! 李彻也没想过,自己穿越后发明的第一个东西,竟是军号。 军号的制作并不复杂,但它却是战争之魂。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宁古军的战士们已经熟悉了听号音集合,听号音起床,听号音出操。 而此刻,当这段家乡的冲锋号音响彻在这方异世界时,李彻仍是本能地身体发抖,脸颊染红,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就连诸葛哲都忍不住赞叹道: “殿下麾下将士所用之号角,听起来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李彻笑而不语,那段号声可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基因,是种花家血脉觉醒的号角声。 “报!北门已破!” “报!西门已破!” “报!南门已破!” 不断有传令兵骑马而来,喜讯接踵而至。 “报!殿下,王虎将军请战,骑兵营随时可以出击!” 李彻微微点头:“告诉他,立刻出击,从主道杀进去,直取城中最高大的建筑!” 传令兵领命而去,李彻突然觉得身旁有视线射来,转头看去,却是越云正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 李彻不由得失笑:“具甲骑兵也去吧,就当练兵了。” “是!”越云一抱拳,兴奋领命而去。 片刻后,无数铁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冲入早已洞开的内城大门。 。。。。。。 在冲锋号声响起的瞬间,府衙内并无人听到。 宴会上钟鼓齐鸣,琴声瑟瑟,无数歌女在中间翩翩起舞,翻起的裙摆吹出缕缕春意。 宇文泰看向主桌上的秋白,后者一副享受的模样,眼珠子盯着舞女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禁心中嗤笑。 堂堂皇子就这点定力,像没见过女人似的,这位郡王也没甚本事。 也是,若是有本事的郡王,也不至于发配到这等地方就藩。 宇文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桌位变,欣赏耳边的音乐。 权力这东西真让人沉醉。 刚刚得知朝堂空降过来个宁古郡王时,包括宇文泰在内的众家主,还是有些慌乱的。 自己这些人都是罪人,做的这些事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不说别人,光是那位身负两朝血脉的四皇子就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在看到这位宁古郡王如此草包之后,宇文泰顿时心安了。 是啊,宁古郡王又如何呢? 至少在这宁古郡城内,权力和军队都控制在前朝世家手中,宁古郡王只有一千多亲卫,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 没兵没权,他什么也做不了。 当个塑像供起来就行了,好吃好喝供着他,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自己或许还可以和他处好关系,来一手挟皇子以令世家,顺利的话没准,或许还能成为这郡城真正的掌权者! 到那时,有宁古郡王和蛮族支持,宇文一族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反,在这片土地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了。 想到这里,宇文泰忍不住再次露出笑容,这一次可赚大了! 也不知道这位宁古郡王到底是哪位皇子,刚刚倒是忘记问了。 忽然间,他隐约看到,门外似乎有火光亮起。 宇文泰呆滞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内城一向有宵禁存在,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光呢? 他刚准备叫来随从,让他去外面查看一番。 突然,一道如同擂鼓般的密集响声从远处而来。 哒哒哒—— 哒哒哒——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每次靺鞨人入城之时,都能听见这种声音。 宇文泰身体猝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酒醒了大半。 那是......马蹄声! 第77章 宁古郡王在哪?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提醒着宇文泰,这不是幻觉。 宇文泰猛地站起身,向门口跑去,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一把推开大门。 那是...... 一支骑兵? 内城之中怎么可能有骑兵,那些蛮族连驮马都不让用,导致自己这些世家出门都只能坐轿。 宇文泰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他看着黑洞洞的走廊,听着似乎近在耳边的马蹄声,急切地喊道: “来人,来人!” 话音未落,却见走廊尽头闪出一彪形大汉,步履沉稳,声若洪钟: “宇文家主莫忧,我等在此护卫!。” 宇文泰一把攥住那大汉的胳膊,只觉得手掌一阵滑腻,不及细想,急声问道: “外面究竟是何变故?” “些许小事而已,不足为虑,家主安心便是。”大汉咧嘴一笑,语气却透着莫名的寒意。 “胡说,我都听见马蹄声了,怎么可能是小麻烦?”宇文泰不耐道。 “真的是小麻烦,宇文家主且放宽心,接着奏乐,接着舞啊。”大汉戏谑道。 宇文泰觉得那大汉语调怪怪的。 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去,宇文泰这才看清来人面目,顿时心生疑窦: “不对,你不是我家亲卫,你是何人?!” 他猛地收回手,却见刚刚触碰过大汉的那只手掌,掌心一片血红,腥气刺鼻。 定睛再看,只见那壮汉浑身浴血,面带阴冷的微笑,宛如一尊地狱修罗。 “是你,你是跟在殿下身旁的那个!”宇文泰瞳孔猛缩,“你为何在此?我儿又在何处?!” “别吵了,别吵了。”王三春揉了揉耳朵,从腰间掏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你儿子这不是在这呢吗?” 说罢,便将那圆滚滚的东西扔到宇文泰怀里。 宇文泰下意识接住,待看清那双惊恐圆睁的眼睛,顿时魂飞魄散。 “啊!”宇文泰大叫一声,将头颅扔到地上,“均儿,平儿何在?!” “莫急,莫急。找你那几个侄子吗?”王三春贴心地又从腰间解下两个脑袋,“也都在这呢。” 宇文泰双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自家在郡兵当官的几个子侄辈,竟都被面前这恶汉割了脑袋! 看到王三春身后不断闪出一个个带着血腥之气的壮汉,宇文泰哪里还不清楚,自己的护卫已经被他们杀干净了。 他猛咬舌尖,脑袋清明了不少。 “对,殿下......宁古郡王!”宇文泰疯狂向后跑去,“宁古郡王还在我们手里,你不能动我!”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向后退去,试图逃回大堂。 王三春却只是站在原地,面带微笑,任由他逃窜。 府衙大堂内仍是丝竹声声入耳,已是酒过三巡,已有喝醉之人将歌姬揽入怀中,动手动脚。 众人眼见宇文泰去而复返,步履踉跄,衣冠不整,皆以为他醉酒失态,遂纷纷出言调笑: “宇文兄莫不是贪杯误事,竟在殿下面前如此失仪,合该罚酒三杯!” 然宇文泰对众人的嘲讽置若罔闻,径直抽出腰间佩剑,直奔主位上的秋白而去。 看到宇文泰气势汹汹地疾奔而来,秋白面无表情,反倒是其他家主慌了。 “宇文泰,你做什么?!” “莫非真个醉酒,竟敢对殿下无礼!” “大胆!还不速速退下!” 宇文泰充耳不闻,剑锋直指秋白,厉声喝道:“殿下?他是哪门子的殿下?!” “尔等可曾知晓,我等亲卫皆已被此人所杀害,此人包藏祸心,意图将我等一网打尽!” 其余家主闻言,大惊失色,纷纷起身。 恰在此时,王三春率领一众甲士,手持刀剑鱼贯而入,满身的杀气令人胆寒。 众人见状,更是惊惧不已,如坠冰窖。 也不清形势的人,趁着酒劲站起身,大声呵斥着不断靠过来的宁古军士。 士卒也不和他们多说,只管挥舞手中兵器,将他们一一打翻在地。 牙被抡掉了几颗,众人立刻老实了。 “别过来!”宇文泰暴喝一声,“你们殿下在我手里,莫要逼我!” 王三春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却并未下令停手。 宇文泰见状,顿时心凉了半截。 难道说,宁古郡王对此真不知情,而是这大汉临时起了歹意? 王三春环顾四周,默默计数:“宇文家、长孙家、诸葛家、裴家、周家......嗯,不错,都到齐了。” 宇文泰见王三春如此,心中更加狂怒:“逆贼,你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弑杀皇子吗?” 王三春不以为然地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壶酒,仰头灌了几口。 而后随手将酒壶扔在地上,不屑地说道:“要杀快杀,别婆婆妈妈的,杀了他老子正好清静。” 宇文泰先是一愣,随后崩溃大笑。 “哈哈哈哈哈!”宇文泰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擦了擦笑出的泪花,“殿下,您看看,这就是你最信任的亲卫?” “毫无识人之明,你这人也配为藩王,我宇文泰一世英名,今日竟要毁在你这昏庸无能的王爷手中!” 秋白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对!”宇文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你不是宁古郡王?” 或许是死亡激发了他的潜力,宇文泰此刻竟头脑意外地清醒。 若宁古郡王真是一个连属下都控制不了的废物,他又怎会如此淡定从容? 回想起秋白等人入城时的种种细节,他越发觉得此人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皇子。 “你到底是谁?宁古郡王在哪?他在哪?” 宇文泰状若疯魔,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本王在这!” 第78章 本王就是六皇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坚定有力的声音。 随后宇文泰就看到,刚刚还放荡不羁坐在桌案上的王三春突然起身,躬身行礼。 看到大堂四周那一个个满身血污的精锐士卒,一脸崇敬地向门口看去。 看到被自己挟持的秋白突然暴起,一拳头挥了过来,眼前顿时一黑。 凶神恶煞的一众壮汉,竟如同小绵羊一般,臣服地单膝跪倒在缓缓走进来的年轻人脚下。 再看那缓步走来的年轻人俊美非凡,气质却令人心生敬畏。 宇文泰挣扎着抬起头,目光从李彻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其身后的诸葛哲身上。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 “诸葛家的小子,原来是你!”宇文泰双目通红,“你也是我们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诸葛哲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角落里一个中年人,眼中满是悲戚。 “都起来吧。” 李彻缓缓走到大堂中央,视线在那群惊慌失措的舞女脸上扫过,随后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 没几个好看的,还没他的那些前女友漂亮呢。 王三春站起身,笑呵呵地凑了过来:“殿下,这群当官的都拿下了。他们的那些护卫也是草包,一个都没跑了。” “不错。”李彻鼓励了一句,向最上头的主位走去。 秋白一脚将宇文泰踢开,恭恭敬敬地扶着李彻坐下,自己则立于身后护卫。 李彻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问道:“哪个是宁古郡县衙的人?” 七八个官员顿时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 领头之人带着哭腔道:“殿下,下官乃宁古郡太守。” “陛下将宁古郡交给你,你便是几万百姓的父母官,却如此尸位素餐?!”李彻冷声问道。 “殿下明察啊,非是下官懈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太守连连叩首,“宁古郡外有蛮族,内有前朝世家,臣手中无权无兵,实难做事啊!” “哼。”李彻冷笑一声,“你难做,就把百姓推到前面,替你受罪?” “臣......”太守顿时语塞。 “拉下去,砍了!”李彻懒得和他多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太守腿都软了,拼命磕头求饶,额头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李彻理都不理,自有士卒将其拉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声惨叫传来,当其他人再次见到太守时,已经被呈在托盘上了。 其他宁古郡官吏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屎尿横流。 李彻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们拖下去暂且关押起来。 这些人却是不能全杀的,自己麾下识字的实在不多,这么大一座城,总得有些能理政的工具人吧。 处理完县衙之人后,李彻将视线投向那些前朝遗老。 表情顿时变得和煦起来: “诸位皆是戴罪之人,陛下饶你等一命,让你们在此赎罪,为何作死啊?” 众家主皆低着脑袋,喏喏不敢言。 唯有宇文泰已经破罐破摔,开口骂道: “天子当与世家共天下,我等世家才是皇朝之根本,庆帝不由分说将我等迁到这苦寒之地,已是暴君之举!” “我等凭手段在此谋生,又有何错?” “汝为皇子,岂能知道我等之苦楚?” “我不知道。”李彻冷笑一声,看向宇文泰,“宇文家主,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在下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而已,如何认得您这等尊贵的皇子?”宇文泰阴阳怪气道。 “哦?是吗?”李彻死死盯着他,“你给本王写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写信?”宇文泰面露疑惑之色,“什么信?” 李彻笑容不变,一字一句: “哭诉你等度日艰难,求本王向父皇求情,让你们安度晚年。” “说关外苦寒,你等吃不饱,穿不暖,求本王送粮食给你们。” “为宁古郡百姓发声,让朝廷拨款安民,以全仁义之名。” “这些信字字泣血,本王读后彻夜难眠,一个字都不敢忘。”李彻死死盯着宇文泰,“怎么,宇文家主这就忘记了?” 宇文泰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其他家主更是面露错愕之色,随后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就连身后的诸葛哲,都一脸震惊地看向李彻。 “你是......你是......”宇文泰磕磕巴巴。 “没错,本王就是四皇子!”李彻石破天惊,“那个被你们当傻子耍了十年的大庆四皇子!” 此言一出,众多家主顿时瘫软在地。 宇文泰的眼瞳,逐渐空洞。 完了,全完了。 宁古郡王竟然就是四皇子,那个身负两朝皇室血脉的四皇子! 他们这些前朝世家,在朝中的唯一靠山。 那个人傻好骗,可以源源不断榨出钱财的四皇子。 “你们骗本王也就骗了,只能算我不够聪明,活该被骗。”李彻语气逐渐拉高,“但你们为何要向蛮人摇尾乞怜,当蛮族的狗呢?” 突然,大堂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殿下,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一名中年人手脚并用地爬上前,啼哭之声情真意切,令人哀恸。 几名亲卫上前摁住此人,李彻摆了摆手让他们走开,声音和蔼地和那中年人说道: “长孙家主吧?我记得去年你给我写的信中还说,宁古郡寒冷,冷到你孙女都冻死了,让本王赐你几件保暖的衣裳。” 李彻看了一眼中年人饱满凸起的肚腩,笑着说道: “本王看你这一身肥膘,怎么都不像要被冻死的样子啊?” 长孙家主哭泣着爬到李彻面前:“殿下,老夫罪该万死。但请殿下看在老臣年老体衰的份上,饶我一命。” “长孙家上下皆愿以殿下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见李彻面色不变,长孙家主咬了咬牙,悲切道:“以后长孙家就是殿下忠犬,殿下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李彻笑了,看向长孙家主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长孙家见状,顿时心中大喜。 赌对了!四皇子殿下果然还是心软的,只要自己率先效忠,他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正当长孙家主准备再表一波忠心,让李彻完全放心之时。 “长孙家主,真体贴啊。” 刷—— 一道寒光从李彻手中绽放,‘静默’长剑从上至下,将长孙家主的头颅贯穿,死死钉在地板之上。 体贴死了。 第79章 宁古郡城已定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宛若催命魔音般在众人心头响起。 如泣如诉,却又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李彻这一剑,直接斩断了一条传承几百年,连庆帝这等雄主都不敢违抗的潜规则: 君不杀士人。 自从儒学被推上了历史舞台后,各朝都越来越重视文人。 哪怕是朝代更替,在朝廷当官的世家之人也只会被流放,而不会被抄斩。 这是文人的特权,也是世家的基本利益,皇帝也不敢轻易触碰。 而李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斩杀了一名世家家主,此等行为无异于和全体世家宣战。 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道年轻的身影上,眼中是震惊,是恐惧,还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李彻蹲下身,将剑锋上的鲜血蹭到长孙家主的长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绝大部分的权力和财富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 哪怕是李彻,自问未来宁古郡的制度,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 但他能做到相对公平的一点: 自己手中之剑,是绝对公平的。 管你是王候将相,还是世家豪族……人被杀,就会死! “哈哈哈,疯了,你疯了。”宇文泰突然癫狂大笑,指着李彻怒吼,“你公报私仇,残杀士族,今日之举必将引来天下唾弃!” “无人敢为你效力,没了天下文人的支持,你早晚会死在这极北之地!” 秋白眉头一皱,见这老头还敢对李彻出言不逊,当即就准备上前再补上几脚。 李彻伸手拦下他,看向宇文泰,眼神中满是怜悯:“公报私仇?宇文家主,到这时候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该死吗?” “不就是我等骗了你吗?”宇文泰不屑道,“你父亲是大庆皇帝,你母亲是前朝公主,这是你们家欠我们的!” “你说的没错,本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李彻点了点头,“你们骗我这么些年,以我的脾气,你们的确是要受些罪。” “但,若是仅凭此事,你等还罪不至死!” 李彻看向秋白和王三春,开口问道:“可知为何本王现在才到吗?” 两人连忙道:“属下不知。” “本王命王虎、越云率骑兵直奔城中最高建筑,本王率亲卫随后进城。” 在任何一座城池之中,最高建筑必是身份最尊贵之人居所。 像是帝都中的皇宫,县城中的府衙。 “你可知他们到了何处?”李彻眯着眼睛,逼视着宇文泰。 后者自知理亏,心虚地躲闪着李彻的目光。 “他们抵达那最高建筑之下,只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一问之下,方知竟是蛮族使节所居使馆!” 李彻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宁古郡还是不是我大庆的土地?蛮夷在我大庆土地上,竟比我大庆子民尊贵百倍?!” “而大庆的百姓,却只能在雪里刨食,甚至吃草根、树皮为生,活得还不如蛮人的牛羊!” 李彻目光冰冷地扫过一众家主,语气淡漠:“尔等自诩饱读诗书,自命不凡,视百姓如草芥。” “那么好......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审判你们的不会是本王,也不是大庆律法......而是百姓!” 李彻一挥手,一队甲士从堂下冲出,将一个个家主摁倒在地。 “明日,本王将在城中设下公审台,让百姓审判尔等罪行。” “们既视百姓为蝼蚁,那便让你们口中的蝼蚁,来决定你们的生死,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家主们顿时慌了神,一个个哭天抢地,乞求李彻开恩。 这群世家欺压百姓多少年了,城中百姓有一个算一个,谁跟他们没有仇? 虽然不清楚公审是个什么流程,但谁都知道把决定权交给百姓,会是什么后果。 李彻又摆了摆手,士卒们会意,朝着这群家主嘴巴狠狠掼了几下,打得他们鲜血横流,便不敢再开口了。 家主们被押走后,大堂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彻端坐于主位之上,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秋白。” “属下在。” “让人去各营看看,情况如何了,及时汇报上来。” “是。” 目送秋白消失在门口,李彻看向堂中央瑟瑟发抖的舞女们,温和道:“别怕,本王又不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众多舞姬小姐姐却如惊弓之鸟,抖得更剧烈了。 没办法,李彻只能开口道:“行了,我又不会杀你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声再度响起,舞姬们强忍着恐惧,再次舞动起来。 或许是有了事情做,她们反倒不再紧张,舞步也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李彻欣赏着舞蹈,眼神却没有聚焦,思绪已经不止飘到了哪里。 今夜之后,宁古郡城就姓李了。 只是这‘李’,不再是大庆皇室的李,而是他李彻的李。 然而,掌控一城,又谈何容易? 若是算上自己带来的人,这座城中的大庆子民,怕是有将近六七万之多,皆需要他来庇护。 六七万张嘴,每天醒来就要吃东西,粮食消耗惊人。 更何况,自己还破了内城,杀了蛮人,那些蛮夷部族肯定不肯罢休,找上门来是早晚的事。 郡城的城防问题,也是当务之急。 还要公审世家、处置郡兵、开垦荒地、分割土地、训练新兵...... 李彻揉了揉眉心,本以为到了宁古郡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座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做起。 “报......殿下!” 就在李彻思考的时候,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大堂,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王队正和越队正攻破蛮人使馆,俘虏蛮人二十余名,现已押往县衙,等候殿下发落!” 李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士卒转身刚走,便有另一人疾步而来,和他擦肩而过。 “报——殿下。贺将军派人来报,城门已全部控制,敌军大败,城中仅剩小股残敌负隅顽抗。” 李彻开口道:“告诉贺从龙,遇见抵抗顽强的,就在远处用弓弩射杀,不必和他们拼命。” “都是些被世家洗脑的死忠,我的兵比他们的命值钱。” 士卒闻言一怔,旋即面露崇敬之色: “是,殿下。” 李彻收回目光,长长出了口气。 宁古郡城,终于是自己的了。 第80章 百姓欢呼,殿下万岁! 城门洞开,欢呼声如浪潮般涌入城中。 百姓们手持兵器随军冲入城中,本都已经做好了要把命搭在这里的准备。 没想到王爷手下的士卒如此勇猛,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上前,那些不可一世的郡兵就被杀得四散而逃。 百姓们只需跟在后面,捡起掉落的兵器盔甲,然后负责嘎嘎叫就行了。 自有宁古军勇士负责乱杀,两者合作也算是嘎嘎乱杀了。 当骑兵营押着一众灰头土脸的蛮人,往县衙而去之时,欢呼声终于连成一片。 百姓自发围堵,夹道观看。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蛮族,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迎接满城的唾骂与鄙夷。 百姓们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若不是有骑兵营的士卒们看着,大家恨不得一拥而上,将这些蛮人分食,啖其血,食其肉。 百姓们围堵上来,污言秽语不断,一口口唾沫飞出,落在那些蛮人身上。 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有小部分,落在了负责押送的骑兵营士卒身上。 士卒们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随后一脚踢在蛮人屁股上,没好气道:“快点走,没母的东西!” 蛮人被踢了一个踉跄,却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加快脚步。 却是一头撞到前面士卒的身上,后者顿时不乐意了,回头就是一个大逼兜: “赶着去死啊,没爹的玩意!” 那蛮人瞬间欲哭无泪。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更加兴奋了。 平日里那些郡兵见到蛮人,都和老鼠见到猫似的。 反倒是见了他们百姓,却又换了一副面孔,作威作福。 而如今,王爷带来的兵对他们百姓客客气气,吐沫唾到身上了都不生气,反而把火发泄到蛮人身上。 鲜明的对比,让百姓们心中对宁古郡王的敬仰油然而生。 忽然,不知是谁带头,一声高呼响彻云霄: “多谢殿下,为我等百姓报仇雪恨!” 紧接着,赞颂之声此起彼伏: “殿下仁义,我等谢过殿下!” “宁古军也是好样的!” “殿下万岁!” 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士卒们忍不住将已经很直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都是罪徒、土匪出身,这辈子都在遭人戳脊梁骨,何曾被这么夸赞过。 大部分士卒之所以效忠李彻,就是因为李彻能让他们吃饱饭。 而在这一刻,他们似乎找到了比吃饱饭,更值得为李彻效忠的理由。 府衙大堂内,李彻也听到了外面百姓的呼喊,已经压过了音乐声。 他摆了摆手,乐手们停止奏乐。 李彻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走,出去看看。”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彻走到府衙门口。 虽然天色已晚,外面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百姓自发点起火把,站在街道上欢呼。 有人注意到县衙门口的李彻,顿时惊喜地高呼道:“殿下在这里!”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随后纷纷跪倒在地: “草民见过殿下。” “殿下,殿下在哪呢?” “快快快,给殿下磕头!” 百姓们蜂拥而来,一时间竟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无数欢呼声,感谢声,哭泣声响彻一片,到最后都逐渐化为整齐划一的四个字: “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 李彻身侧的诸葛哲、钱斌等人顿时方寸大乱,刚想出声制止此等悖逆之举。 却看到身侧的李彻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丝毫没有怪罪百姓们的意思。 众人默默退了几步,让李彻独自接受百姓们的欢呼,自己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欢呼声持续了十多分钟,才逐渐停止。 李彻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宁古郡的百姓们,且听本王一言。” 虽然原身还未成年,身形却已十分挺拔,这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多百姓皆是屏息凝神,静候这位年轻的殿下发言。 “本王乃是陛下四皇子,奉命前来此就藩,即日起宁古郡便是本王的封地了。” “本王知晓,宁古郡多年来官吏不作为,百姓饱受前朝余孽和蛮夷欺压,生活困苦。” “但这并非尔等的过错,乃是他们的过错,是官府的过错,也是本王的过错!” 百姓们闻言,齐齐心头一震。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贵人说,活不下去不是他们自己的错,而是朝廷的过错。 那些贵人只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随后命令下人像赶野狗一样把他们赶走。 李彻继续用浅显易懂的大白话,对百姓们喊道: “从今日开始,本王向你们保证,往日之苦难,绝不会再现。” “凡是本文的子民,皆有在这片土地生存的权利。” “想要种田的,都可以领到土地,只要你们足够勤劳,就会有种不完的土地。” “想要从军的,可以加入本王的军队,粮饷绝不亏欠。” “本王会开设学堂,你们的孩子可以读书;会开设医馆,你们家中的病人会得到医治;会开设工厂,妇女也可出来做事挣钱。”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李彻描述的场面太过美好了,好到百姓们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存在,真的有如此菩萨心肠的王爷吗? 李彻看着那一张张迷茫的脸,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对百姓来说太过遥远,他们的脑海中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他淡然一笑,决定说些更实际的。 “中那些欺压百姓的世家大族,如今已被本王尽数拿下,明日,就在此处,本王将举行对他们的公审大会!” “所谓公审,便是由你们,由百姓来做判官,审判他们的罪行!” 李彻目光稍冷,继续说道: “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的蛮族,本王觉得他们没有受审的必要。” 言罢,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卒便将一群五花大绑的蛮人押解上来。 士卒一顿拳打脚踢,让他们跪倒在地。 “在我大庆的土地,祸害我大庆的子民。”李彻扫过一众蛮族惊惧交加的面孔,“本王判尔等蛮夷死罪,立即斩首,以告慰被你等残害的大庆百姓!” 锵—— 李彻话音刚落,众蛮人身后的士卒便整齐划一地抽出腰间佩刀。 听闻此言,顿时有蛮人用极其不流利的口音高喊道: “大庆皇子,你不能杀我,我是粟末氏族的王子,杀了我,父汗不会放过你的!” “斩!”李彻干脆利落地喊道。 唰唰唰—— 手起刀落,一颗颗丑陋的脑袋落地。 二十多颗脑袋当中,那个粟末王子的脑袋飞得最高。 只能说年轻就是好,脑袋飞得都比那些老登高。 李彻冷笑着看向那颗带着错愕表情的头颅,默默开口道: “放心,你父汗很快就会和你团聚了。” 第81章 第一次王府会议 夜已深沉,星辰闪烁,月光如水般洒满这座北地郡城。 街道上有一队队士卒巡逻,时不时还能听到战斗声音响起,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县衙之中,灯火通明。 李彻和一众官员、将领坐在大堂中,不断有侍女来来回回,添上茶水。 贺从龙喝了一大口茶水,皱着眉毛撇了撇嘴。 这玩意儿淡出个鸟儿,完全没有酒好喝,也不知道殿下为啥这么爱喝。 随后继续说道:“经粗略统计,目前已俘获郡兵九千余人,各世家府邸已被控制住,明日一早便开始抄家。” 李彻轻轻点头:“让兄弟们辛苦一些,把依然抵抗的郡兵势力消灭殆尽,切勿留后患。” “是。”贺从龙拱手道。 “诸葛先生,这内城中目前大约有多少人口?”李彻看向下方的诸葛哲。 诸葛哲连忙回道:“世家之人占少数,只有三千人左右。郡兵、家丁、奴婢占多数,大约有两万多人。” “两万多人?”李彻顿感头痛,“这些郡兵,还能用吗?” “为民尚可,为兵却是不妥。”诸葛哲思考了一下,如实回道,“说是郡兵,其实都是世家私兵,他们祖辈侍奉世家,奴性已植入骨髓中,让其归心怕是很难。” “内城两万多人,外城接近四万人,如此多张嘴,他们靠什么活下去的?”钱斌好奇地问道。 诸葛哲回道:“钱老有所不知,这片土地虽然寒冷,却并不贫瘠。据小生多年观察,此地最是地广人稀,资源丰富。” “春夏之时,山中多有野果、蘑菇、坚果,随手便能采摘到一堆。而且此地江河纵横,沼泽密布,鱼类数量极多,即使不用渔网,人们都能抓到鱼吃。” “山中还有一种名为‘草上飞’的兽类,身长一米多,屁股上有一块白斑,十分善于奔跑。但此兽生性好奇,只需大喊一声,它便会停下来观察,此时便可用棒砸晕捕捉。” “如此,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不能日日吃饱,但却也能勉强果腹,唯有冬天难熬一些。” 诸葛哲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讶然不已,完全不敢相信这极北蛮荒之地,竟有如此丰富的物产。 但李彻对此却是见怪不怪,东北野生资源之丰富,可用一句俗语说清: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 受到地理原因和独特的气候影响,这片土地的富饶程度,是关内人难以想象的。 由于气候严寒,这里平坦的土地长期没有得到开发,农业发展十分原始,这里的民族就必须依靠渔猎来补充食物。 即便如此,这片土地依旧是肃慎、靺鞨、扶余、高句丽、女真等十多个民族的发源地,可见此地物产惊人。 在19世纪,中国黄河下游连年遭灾,黄河下游的百姓纷纷迁徙入东北生活。 闯关东的总人数高达4000万人,而这片寒冷的土地,却硬是将这四千多万张嘴喂饱了。 “只靠采集渔猎,饶是此地物产颇丰,怕是也养活不了太多的百姓,且不利于长久发展。”李彻开口道,“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大力发展农业。” 诸葛哲面露难色:“此地过于寒冷,怕是难以耕种。每年到四月份才能播种,而且只能收获一茬粮食,且成活率不高。” “最重要的是,百姓们不愿意种地,非是他们懒惰,实在是被蛮族劫怕了。” 说白了,阻碍古代东北发展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地缘原因。 东北北连靺鞨等蛮族,西接蒙古草原,东边还有高句丽,可谓是四面接敌。 在这种情况下,哪个农民敢种田? 春天辛辛苦苦把种子播下去,照顾了好几个月,待到秋天丰收的时候,蛮人骑着马拿着镰刀就来抢了。 至于气候导致庄稼只能一年一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大庆的主要农作物还是粟、高粱、荞麦等,这些农作物其实并不是十分适合东北。 东北地区应该种植小麦、水稻、玉米、大豆等农作物。 即便是一年一熟,有玉米这种高产种子在,产量上也不成问题。 而且一年一熟的种植方式,可以让土壤得到充分的休养生息,有利于土壤保育,减少水土流失和土地退化。 “此事不必担心,本王会想办法解决。”李彻一语定音,“农业是基础,是宁古郡目前第一要务,一定要发展。” 见李彻态度坚决,众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军队方面依然要扩建,此事就交给你负责。”李彻看向贺从龙,“至少先将各营编制招满,要挑选仔细,宁缺毋滥。” 贺从龙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了,李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是,殿下。” “钱师还要忙碌一下。”李彻又看向钱斌,“待到明日将那些世家抄家之后,您还要负责统计一下财物。” 钱斌颔首道:“殿下有令,老夫照办就是。” 李彻点了点头,拿起茶水抿了一口。 农业、军事、财政,便是要马上解决的三个大问题,刻不容缓。 放下茶水,李彻又开口道: “如今宁古郡国百废待兴,还有诸多事宜需要解决,奈何我精力有限,只能先挑选要紧的事务解决。” “在座各位都是栋梁之才,本王开府后尚未设立王府官职,诸位可愿为我效劳?” 众人闻言,顿时睡意全无。 跟殿下一路奔波来这关外之地,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应道:“愿为殿下效死。” 诸葛哲犹豫了一下,只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说话。 李彻满意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诸葛哲身上。 此人凭一己之力将偌大的乞活洞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外城数万百姓之中颇有声望,正是自己急需的内政型人才。 “诸葛先生,可愿助我?”李彻突然开口问道。 “殿下担忧吩咐,臣必尽全力。”诸葛哲回道。 “好。”李彻笑着看向他,“那便入王府长史司,委屈你先当一个右长史如何?” 诸葛哲愕然地抬起头。 王府长吏司是藩王府中官职最高的机构,主要职责是掌王府之政令。 而大庆以左为尊,右长史在长吏司仅次于左长史。 若是把王府必做朝廷,这个职位就相当于当朝右丞相,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不可谓不高。 “殿下,臣是世家出身......”诸葛哲哽咽道。 李彻顿觉好笑,这位诸葛先生人品出众,能力也很强,就是有点喜欢哭鼻子。 两人才认识不到一天,就哭了两三次了。 “世家之事,与先生何干?”李彻反问道,“本王用人不看出身,唯才是举。” 诸葛哲心头一震。 唯才是举?只看才能,不看出身? 有如此胸襟,殿下果真是圣明的藩王! “臣,诸葛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好。”李彻大喜,上前扶起诸葛哲,“本王早知先生有大才,有先生相助,本王高枕无忧矣。” 麾下又多了一位大才,李彻心情大好。 至于诸葛哲会不会是有名无实之徒,李彻表示完全不担心。 都姓这个姓了,那肯定是聪明人啊! 智商没超过120,你好意思说自己姓诸葛? 第82章 且听龙吟 收服诸葛哲后,李彻又当场任命了几个官职。 钱斌资质最老,官职最高,又是自己的老师,左长史自然非他莫属。 李彻又让他兼任王府典簿,主管财政。 王崇简工部出身,还是众随行官员众第一个上阵和山贼搏杀的,也算是有勇有谋,有上进心。 李彻便让他去长史司工正所,任工正一职,主管建造修葺,相当于工部主事。 其父王锡是监天司少监,去奉祠所,任奉祠正,主管祭祀、礼法,相当于礼部主事。 杨叔身兼多职,任典膳正、典宝正、典仪正,负责管理饮食、王印、仪仗,倒是和他之前做的大管家工作性质差不多。 华长安任良医所医正,主管医疗、卫生之职,相当于太医院使。 胡强任王府护卫指挥使司,秋白任副指挥使。 在王府的武官系统当中,这两个职位地位相当高,相当于御林军主将和副将了。 其余官员也各自有官职封赏,皆大欢喜。 王府文官班底算是勉强都凑上了,很多人都是身兼多职。 李彻手里的人才实在不多,也只能先这样维持了。 武官方面则简单许多,李彻提拔了多个罪徒营出身的老人,并将亲卫人数增加到了二百人。 宁古军军职方面,以营为基本单位。 两个将领,王三春负责带兵,贺从龙负责招兵。 在之前的基础上设十营,各队正提拔为校尉。 每营下辖五队,设队正。每队下领三伙,设伙长。 每伙领五位什长,什长则各领十个士卒。 而像是越云、王虎、燕三这些特殊兵种的营校尉,都不计入十个营的编制当中,单独成营。 在满编的情况下,每个营应该是750人左右,现在宁古军人数还未满,要从百姓中招纳新兵。 十个营共七千五百人,加上骑兵营的1500人,亲兵营、弓弩营、斥候营共一千多人,总人数终于突破了一万人。 再加上一些辅兵、民夫,李彻手中也算是有一股像样的武装力量了。 在这关外之地,最大的蛮人氏族人数也就一万出头,若是士兵素质再提升一下,这一万多人足以横扫任意一个部落。 一切商议完毕,李彻心潮起伏,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众人不知所以,起身跟在李彻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府衙,却见外面天色渐白,晨曦微露。 伺候了众人一夜的几个侍女正靠在门槛上,偷偷睡觉。 见到李彻一行人走了出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跪倒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想象中的责罚并未到来,年轻的殿下只是轻柔地开口道:“辛苦你们了,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众侍女犹豫着不敢抬头,却听那殿下又说道:“杨叔,她们就交给你了,给一些赏赐。” 身后的白发老者点头应下,众侍女这才长舒一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李彻走到门外,看着天边露出一抹晨曦,嗅着清新的空气。 “你们说,山的那头是什么?” 王锡率先开口道:“殿下,那应当是高丽国。” 李彻又问道:“高丽国的尽头呢?” 诸葛哲回道:“高丽国沿海,那自是大海了。” “大海之外呢?” 众人面面相觑,皆言不知。 大海之外是什么,别说他们了,便是这天下最饱读诗书之人,恐怕也不曾得知。 李彻笑道:“江山秀丽,为何不能是我大庆的土地?大海广阔,为何不能是我华夏的渔场?” 这时,天边云彩裂开,一缕晨曦倾斜而下,恰好落在李彻的身上。 李彻沐浴着温暖的晨曦,回过头去:“记住这一天,我等丰功伟业的开始。” 晨曦像是一条金黄色的蛟龙,浮于云端之上,对着大地沉吟。 众人一阵恍然,金色的晨光将殿下衬得金灿灿,犹如神明一般。 李彻咧嘴一笑,缓缓开口道:“诸位,且听龙吟。” 。。。。。。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无垠的蓝天下洒满耀眼的光芒。 内城北门外,人潮攘攘。 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木台横亘于北门口,全副武装的宁古士卒在木台周围把守。 “兄台,敢问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这是要做什么?” 一名身穿兽皮的壮汉挤入人群,好奇地开口问道。 那人回头看去,鄙夷道:“看你也是个壮硕的汉子,昨日你没随殿下入城,连这都不知道?” 那壮汉憨笑道:“家母病重,昨日去山里打猎了,倒是没赶上。” 听闻壮汉如此说,男人才收起了鄙夷的表情: “殿下昨日攻破内城,抄了那些狗官的家,如今这宁古郡城已经改天换地了。” “殿下英明神武,知道这些狗官祸害咱们百姓多年,准备给咱们出气,公审那些丧良心的玩意。” “这......”壮汉倒吸一口凉气,“何为公审啊?” “就是让我等百姓当一次判官,判这些狗官的罪行!”男人眼冒精光,“只要属实,便可当面指出狗官的罪证,殿下替我们做主。” 壮汉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殿下是皇帝的儿子吧?皇帝的儿子,怎么会得罪当官的,替我们出头?” “莫要瞎说!”男人不满道,“殿下与那些贵人不同,他是真心向着我们这些老百姓的。” “俺不信。”壮汉憨声道,“俺从关内逃到关外,就没见过向着百姓的官!” “嗨,你这汉子!”男人也怒了,“不信,你自己看便是。若非看你是个孝顺的,如此说殿下坏话,咱早就动手了!” 壮汉见眼前之人生气了,倒也不辩驳,转身欲走。 突然听到男人又开口道:“殿下心善,在城东开了义诊堂,家中有病人可去那里医治。” “看病都是免费的,药材只收成本钱,也可拿东西换。你家老娘若是病重,不妨去那里看看。” 壮汉回头看向男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男人摆了摆手:“行了,不是冲着你,是冲着你那生病的老娘。” 壮汉心中还是不信的。 还免费看病?难道这宁古郡王好好的皇子不当,改当菩萨了? 但眼前的男人却是一片好心,壮汉也不好一直质疑,只是拱手道谢。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锣鼓之声。 男人连忙转过身,不再理会他,兴奋道:“公审开始了!哎呀,殿下也来了!” 壮汉闻言,也好奇地向木台上看去。 真要公审? 倒是观望一下也无妨,若这宁古郡王真把那些狗官斩了,或许那义诊堂也是真的。 却是不知那菩萨殿下长什么样,听说菩萨可以是男相也可以是女相。 也不知这位殿下是男是女......还是,既男又女? 第83章 公审大会 作为一名老练的猎户,解明是外城人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的。 同时,他也是最早一批,认清内城这些官员大户的真面目之人。 内城人和外城人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犬之间的区别还大。 他曾亲眼看到,内城的管家从他这里,买走一只可供外城普通家庭吃喝一周的猎物后,转身就喂了自家的恶犬。 他还知道,在天寒地冻不好打猎物时,世家圈养的狗还会吃人肉! 如今有人和他说,新来的王爷将内城的老爷们拉下马,转而让外城人翻身做主,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可当他真的看到李彻从远处缓缓走来时,心中却有了些许疑惑。 和内城的那些老爷们不一样,李彻没有乘轿子,身旁也没有成群的奴仆、侍女。 他只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数名杀气腾腾的披甲战士。 他一路行来,未曾驱赶百姓,百姓们却自觉地让开了道路,还爆发出阵阵欢呼。 解明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一群蠢人。 皇子把世家赶下台,不过是权力的交替而已。 接下来就会换一批新的贵人,高高坐在百姓的头顶,真以为能轮到穷苦百姓做主呢? 不过这位王爷,倒是真有点菩萨相。 唇红齿白的,长得比娘们还漂亮。 李彻端坐在马上,视线落在人群中,眉头微微蹙起。 总觉得暗处似乎有人用恶意的眼光偷看自己...... 他侧过身去,问向一旁的秋白:“世家残党可都抓干净了?” “回殿下,大部分已经剿灭了,不过城中情况复杂,兄弟们又不熟悉,仍有小部分漏网之鱼。” 李彻开口道:“抓紧时间抓人,不把他们都找出来,你能睡好觉?” “是。”秋白低声回道。 李彻看着周围维持秩序的宁古士卒,思维开始发散。 让军队负责治安,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要成立类似后世警局那样的执法单位,专门负责维持城内治安。 最好的医学不是治病,而是让人不生病。同理,维持社会安定的办法不是抓尽罪犯,而是预防犯罪。 军队毕竟不是专业的,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当李彻等人走上木台时,周围的百姓已经越聚越多了。 熙熙攘攘上万人,虽然分散在街道两侧,但看上去依然密密麻麻。 李彻下令开放城墙,让部分百姓能站在城墙上观看,以避免出现严重的踩踏事件。 折腾得差不多了,正戏开始。 士卒们压着一批批世家走上木台,为首的正是各家家主。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沦为了阶下囚,出乎意料的是,百姓们竟没了昨日里对蛮人的仇恨劲。 世家虽已被李彻拿下,但余威尚在。 一日复一日的压迫,让百姓们一时间不敢愤怒。 宇文泰抬起头,看到木台下满满的人头,心中却是不屑: ‘贱民!’ 视线扫过之处,那些百姓无一敢和他对视,更让他心中笃定。 这些贱民有何资格审判自己? 李彻冷笑一声,看向台下百姓,温和道:“公审开始,有冤屈者,尽管来报,本王替你们做主。” 台下鸦雀无声。 台上的角落里,钱斌暗自叹了口气,和身旁的王锡说道:“前朝余孽淫威已久,百姓怕是不敢发声啊。” 王锡点了点头:“殿下还是急了,世家之刑罚,怎能交给黔首决定?” 解明抱着膀子,四处看了一眼,心中满是鄙夷。 刚刚还视那宁古郡王为救世主呢,现在却连声都不敢吱一个。 他只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心中一横,刚准备做个出头鸟。 却见人群中挤出一名壮汉,高举右手,有些浮夸地喊道:“殿下,草民有冤情。” 李彻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笑着说道:“你且说来。” 那人走上台前,准备上台,秋白拦了一下问道:“等一下,搜身。” 壮汉立刻定住,谄媚道:“俺懂规矩,总管。” 秋白顿时心头一急,气得差点一脚把这憨货踢下去。 总管,总管,总尔马了头! 让人家听去,不就露馅了吗? 没好气地瞪了那汉子一眼,胡乱搜了身子,这才放他过去。 那壮汉立在李彻面前,满脸崇拜地躬身道: “殿下容禀,俺家里原有个十三岁未出阁的妹子,无意中被那宇文家的三少爷看中,强行要去做婢女。” “俺不肯,那三少爷就派恶仆给俺打了个半死,将妹子强行掳去。” “过了几天,有人把俺妹子的尸首抬了回来,随后扔给俺一两银子。” 壮汉声泪俱下,挺大个爷们站在台上干嚎起来。 “俺冤啊,俺妹子也冤啊!还请殿下做主啊!” 李彻顿时有些无语,悄悄看了秋白一眼。 让你找个机灵点的,没让你找个戏精啊! 秋白羞恼地低下了脑袋。 好好好,接下来一个月倒夜壶的活有人干了。 虽然壮汉演技尴尬,但糊弄百姓也算够用了。 百姓们听了他的经历,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个个义愤填膺。 李彻见那戏精还想发挥,连忙大声说道:“来人,记上一笔,宇文青山威逼百姓,买卖人口,致人死亡!” 说罢,柔和地看向那壮汉:“去吧,本王定叫此人为你妹子偿命。” 那壮汉跪在地上,刚准备千恩万谢一番,却被秋白连忙叫人拉走。 李彻则看向高台下,再次问道:“何人还有冤屈?” 人都有从众心理,见到有人出头,立刻有胆大的蠢蠢欲动起来。 忽然,有人藏在人群中大喊道: “殿下,俺家中老爹只是挡了路,就被他们抽好几鞭子,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了,这算不算冤情?” 李彻大声道:“算,何人做的此事?” 那人鼓起勇气,红着眼睛指向其中一人:“唐贯忠!” 李彻看向唐家家主,后者面色惨白。 作恶太多,他实在是记不起这么一回事了,但这种事又的确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记下这一笔!”李彻冷冷道。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百姓们纷纷开口,控诉各个世家对他们的压迫。 几个识字的军士飞快记录,但很快就跟不上了。 世家众人,几乎个个都是恶贯满盈。 仿佛身上没有几十条罪名恶行,就不配自称世家子弟。 第84章 不负天下百姓 一时间群情激奋,数万人的愤怒,岂是区区几支笔能记下的? 李彻只能换一个方法,将人挨个推出来,再问台下百姓此人是否做作过恶。 一个个世家之人被推出,一桩桩罪行被揭开。 每个人都面色惨白,却无一人能为自己辩解。 看那些人的表情,李彻就知道,被百姓指认之人,没一个是被冤枉的。 唯独诸葛家的家主被推出来时,台下一阵沉默。 李彻皱了皱眉,看向台下百姓:“此人未对你们作过恶?”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这一位,他们不认识...... 诸葛家算是众多世家中最低调的一个,平日里几乎都躲在内城里,从不去外城晃荡。 李彻看向满头白发的诸葛胜,后者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里,腰杆挺直,倒也有几分风骨。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这诸葛家的家教甚严,还真没作过什么恶,所以才能教出诸葛哲这样的人。 只是身为前朝世家的一员,诸葛家也不敢和其他世家对着干,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选择了沉默。 李彻漠然地看了诸葛胜一眼。 诸葛家虽然没主动作恶,但也享受了世家的待遇,算是既得利益者。 其他世家分食百姓,他诸葛家虽然没直接动筷子,但也从其余世家手中接过了百姓的肉。 “暂且关押起来吧,日后再议。”李彻挥了挥手。 除了诸葛家比较干净外,其他世家基本都是蛇鼠一窝。 一家之中,偶尔能出三五个不欺压百姓之人,已经算是良善之家了。 像是唐家、杨家、裴家、周家等四五个家族,倒还有几个读懂了圣贤书,未曾作恶的族人。 其他家族,则是满门堕落,全员恶人。 公审从中午持续到下午,直到太阳缓缓落下,才算是落幕。 但人群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了。 百姓们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木台上的李彻,都想看着这位殿下究竟会不会杀了这么多世家。 钱斌等人担忧地看着李彻,开口劝说道:“殿下,人太多了,若是都杀了,怕是会有损您的名声。” 这可是几百条人命啊,还是世家之人的命。 前朝的世家,也是世家。 自世家起势以来,就从未有过同时处斩如此多世家之人的先例。 此事传扬出去,李彻少不了被那些腐儒安上一个暴虐弑杀的名号。 李彻摇了摇头,缓缓道:“本王宁背一世恶名,也不负天下百姓。” 转身看向秋白,开口道: “将宇文家族的罪人拉上来。” 秋白拱手领命,一众士卒将宇文家族几十口人拉到前面。 “宇文家族罪恶滔天、欺压百姓、十恶不赦,今日奉宁古郡王之命,明正典刑!” 秋白话音刚落,众多士卒狠狠踹向面前之人的关节,将他们踹得跪倒在地。 宇文泰瞳孔发散,看着面前一张张愤怒的脸,似乎对自己的结局不敢置信。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是宇文泰!宇文家传承五百年,李彻你怎么敢......” 唰—— 众目睽睽之下,身后士卒没给宇文泰咒骂自家殿下的机会,手起刀落间,人头骨碌碌滚到台下。 唰唰唰—— 几十道刀光闪过,一颗颗人头悍然落地! 挤在前面的解明瞪大了眼睛,盯着宇文泰死不瞑目的脑袋,脑海中一片空白。 真……真砍了? 李彻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一具具无头尸体瘫软倒地。 作为21世纪的优秀青年,还是看不惯这种血腥场面啊。 砍头这种刑罚太残忍,又脏兮兮的,血弄得哪都是…… 还是枪毙比较好,一颗花生米,就能换来婴儿般的睡眠。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不好吗? 李彻觉得自己又犯了心软的毛病。 忽然间,他似乎瞧见了什么,指着其中一名犯人说道: “那个砍偏了,脑袋没掉。谁干的活,赶紧补上一刀。” 一名士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前补刀。 李彻没好气道:“那小子,刀法要练啊,罚你晚上少吃半碗饭。” 胡强闻言,庞大的身躯下意识震了震。 又来了,殿下最恶毒的酷刑! 宇文家伏法后,李彻令秋白监斩,将其他世家犯罪之人拉出来,排个砍了。 其他家主还不如宇文泰硬气呢,哭天喊地地跪在地上,大声祈求饶他们一命。 直到士卒们一刀砍下去,他们才肯安静。 几十名士卒连砍十多次,好几人的大刀都卷了刃,这才处刑完毕。 侥幸未死的诸葛一家瑟瑟发抖。 其他家族未作恶之人,看着全家在自己面前被砍掉了脑袋,顿时晕死过去大半。 剩余的也是满脸泪水,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李彻。 有一少年恶狠狠地看向李彻,咒骂道: “宁古郡王,你倒行逆施,不得好死!杀我全家,为何不杀我?”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我早晚会杀了你!” 李彻看向那少年,脸色冷漠:“我倒行逆施?你耳朵是聋了,不知道你的家人做了什么吗?” 少年红着眼眶,哽咽道:“他们有罪没错。你身为藩王,却如此残暴,就没有罪了吗?” 李彻嗤笑一声:“残暴又如何,我的剑只杀该死之人。日后再遇见这等恶贼,本王还要杀!” “你......”少年泪如雨下。 此言一出,其余幸存世家之人皆是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爆发出更大的哭声,将他们的哭声彻底淹没。 “娘啊,您睁开眼看看啊,殿下为您报仇了!” “爹,宁古郡的天亮了,您老安息吧!” “儿啊,你为何不再坚持一年,再坚持一年啊......” 大仇得报,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数年的情绪瞬间释放而出。 哭声压过欢呼声,响彻整座城池。 李彻漠然地看着那少年,开口问道: “你一家之哭声,可能压过这天下百姓的哭声?” 少年愣在原地,摸了摸眼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哭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