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钥》 第1章 崩坏的世界 “一切重来，我依旧会这样做。” —————— 清晨，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白纱，温柔地洒在床上，躺在被窝里的人微微动了动，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床头的闹铃响起，被窝里的人才伸出手，摸到放在床头柜上震动着的手机，关了闹铃声。 收回手的时候，顺带着把窝在自己颈侧正熟睡着的小白猫挖了出来。 洛九睡眼朦胧地把脸埋到了小白猫柔软的肚皮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猫。 “喵呜”那小白猫软软地呢喃了一声，明显还没睡醒，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被闹醒的小白猫半眯着眼，将两只小前爪放在了洛九的头顶上，轻踩了几下，简直乖巧的不像话。 洛九抬起了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只异常漂亮的小白猫，道了一句：“早安，小墨。” 那小白猫好似听得懂人话一样，也喵呜回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洛九心满意足地起了床。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只是—— 这一天，在这三年以来，已经重复了一百六十多次了。 洛九至今都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一对好心夫妇领养，然而好景不长，这对好心的夫妇在她上高中时便出了车祸，双双离世了，之后她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本来一切都挺正常的。 直到，三年前的4月20号。 那一日，白天依旧正常，大家都照常忙碌生活着。 下午六点整，毫无预兆的，天忽然整个黑了下来。 起初，大家都在怀疑，纷纷议论着，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日食月食之类的奇观。 但是，很快，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这份淡定。 接着，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咒骂声、呕吐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城市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人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看到了无比惊悚的场面。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那雾气，时浓时薄，像在移动着一般，然而人们却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大街上，商场里，写字楼内，甚至是居民屋里，只要是在那一片区域内的地方，都出现了一种极其恶心的生物，唔，或许那些根本就无法被称为生物。 丧尸，一种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存在。 它们就那么突兀的凭空出现在了这座城市中。 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些个东西，是个人都会被吓到，没有直接吓晕已经算心理素质不错了。 整个城市，变得无比混乱。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丧尸像是看不到这儿的人一样，就只是在那儿游荡着，并没有任何进攻行为，而且更诡异的是，它们竟然直接从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当最初的混乱过去以后，人们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人搞的恶作剧。 然而，现实残忍地打碎了这种希冀。 人们发现，他们所处的世界变了。 有些地方，明明能看见，却怎么也过不去，就像是多了一层透明结界一样，而他们被困在了其中。 每天下午六点，世界就会突然变暗，到处都是雾气和丧尸，而每天零点，世界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仿佛是在告诉人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然而现实是，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日复一日，末日来临的恐惧笼罩着这一方世界。 直到4月27号。 4月27日23时59分59秒以后，整个世界会被重置。 4月28号，成了一个永远也到不了的日子。 重置之后，一切都会回到4月20号那天时的样子，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末世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来一遍。 而这“所有人”和“所有的一切”中，并不包括洛九以及她的猫。 天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在这样的日子里生活了三年还没疯的！ 早餐过后，洛九背起了旅行背包，抱上自家小白猫就出门了。 “小九，出门了。” “嗯，刘阿姨早。” “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儿啊？” “出去旅行一趟。” “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玩得开心啊！” 洛九微微笑了一笑。 一大早出门，能遇上刘阿姨的次数其实并不多，所以，洛九最后还是多嘴了一句：“刘阿姨，过马路要多注意来往车辆，如果可能的话，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刘阿姨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这孩子……” 洛九怀里的小白猫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看了洛九一眼，仿佛在说“明知没什么用的话，为什么还要说”。 洛九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小白猫的意思。 她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回道：“被车碾过应该挺痛的，能少经历一次算一次吧。” 按以往的经历来看，20号下午，刘阿姨会出车祸而死，但其实这场意外是可以避免的，洛九先前就帮刘阿姨避开过那场车祸。 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死于车祸和活在末日的恐惧中，两者都挺痛苦的，而且一切重置后，就又得重来一遍。 实在是已经重复了太多次了，洛九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选择顺其自然。 “师傅，城郊木槿旅舍。” “小姑娘，那地方挺远的，这打车可不划算啊。” “没事儿，走吧。” 确实没什么，因为这几天里用出去的钱，到下个20号的时候就又回来啦。 同理，如果是在这几天里赚到的钱，到下个20号的时候也会全部消失。 哎，这糟心的日子！ 洛九撸着猫，抬眸看了一眼前方驾驶座上的地中海大叔。 真要算起来，这位实在的大叔，其实已经给她当了一年多的“免费”司机了。 除了最初的一个多月，洛九没敢往外跑，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被她用来寻找线索。 虽然无法保证能破解目前这种诡异的情况，但至少能多一些了解，万一，有出路呢。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这世界是不是还存在着像她一样不会被重置的人。 但是，很可惜，至今为止，除了她家的猫之外，洛九一无所获。 在木槿旅舍办理了入住，洛九要了一间顶楼的房间，她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看到丧尸在床边晃悠。 尽管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能不看见，为何还要让眼睛受罪呢。 洛九将包放在了房间内，就抱着小白猫出门了。 有些事情，她需要趁着天还亮，先去确认一下。 上一个27号，也就是昨天。 洛九其实就在这边查探。 本来，她已经发现了一处雾气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程度的地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到了那浓雾中，可是还没走到头，什么都还没探索到呢，27号就结束了。 她和她的猫一起，被直接送回了公寓中，新的20号，又开始了。 也怪她，没注意时间。 凭着记忆，洛九很快又找到了那个地方，一片广阔的山林，只是有些无法确定，雾气最浓的是哪一处。 “小墨，你还记得昨晚我们走到哪儿了吗？”洛九低下头询问。 洛九怀里的小白猫在走到这一块区域之后，就一改先前的慵懒之态，看起来有些警惕地支起了身子，四处打量。 此时，它那双如同红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树林中的某一处地方。 突然，它从洛九的臂弯中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原地顿了一秒，然后便不紧不慢地往那处跑去，洛九也赶紧跟了上去。 几分钟后。 “……亲爱的，咱能认真点不？”洛九颇为无奈地说。 小白猫一脸乖巧地抬头看着洛九，无辜地眨巴着双眼，一副你讲什么我听不懂的无害模样。 一人一猫对视了良久，被萌化的洛九败下阵来，认命地去给自家主子摘野浆果吃。 还别说，这果子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在满足了口腹之欲后，一人一猫终于干起了正事儿。 小白猫东嗅嗅，西瞅瞅，带着洛九走出了树林子，来到了一片空地上，不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站在山洞口，能清楚地听到自山洞深处传来的阵阵轰鸣声，一股股阴冷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有风，那就说明这个山洞是通的，一定有另一个出口。 洛九抱起了小白猫，道：“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那小白猫喵呜回应了一声。 越往里走，山洞中的那股子阴冷潮湿之气就越加明显，吹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洛九一手抱着小白猫，一手拿着手电筒，谨慎地向前走着。 漆黑的山洞之中，长了许多青苔和蕨类植物，有好几处地方在渗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显得格外响亮。 地有些泥泞，走起来挺费劲的。 “咔嚓——” 洛九蓦地顿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慢慢地挪开了右脚，只见，泥泞的地上露出了一小截断裂的白骨。 那白骨大部分都被埋在土里，只露出了被踩断的那么一小截，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小动物的腿骨。 洛九稍微松了口气，继续抬步往前走，期间又零零散散地看到了一些动物的尸骸。 这个山洞似乎格外的长，洛九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大半天了，竟然还没到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九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她加紧了脚步向那处走去。 幸好这个山洞内没有什么岔路，否则这样绕来绕去的，她铁定会在里面迷路。 第2章 无尽的山洞 一踏出山洞，洛九便见到了一个幽静的山谷。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阴森漫长的山洞另一侧，十之八九会有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山谷。 若不是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她是绝对不会踏进那个山洞的。 山谷不大，植被茂密，鸟语花香，充满生机。 不远处有一个瀑布，瀑布下…… 瀑布下却是一个平静的湖泊！！ 这、这不科学？！ 洛九觉得有些诧异，但也有些欣喜，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一处的不寻常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她快步向那片湖泊走去。 但是，就在她快要靠近瀑布的时候，她发现，她过不去了。 又是那莫名其妙的屏障！！ 洛九用力地向前踹了一脚，然而前面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踹到东西时应该有的声响都没有，可就是这样，她过不去了。 这种被困住的感觉，真是不爽！ 洛九四处摸索着，想找找有没有其他或许能过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耳熟的闹铃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响了起来。 十二点了。 算了，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吧，下午把行囊一起带过来，保不准晚上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呢。 两个小时后，洛九回到了旅舍。 洛九有些纠结，究竟是应该在天黑之后进洞，还是应该趁着天亮先进去。 如果是在天黑之后进洞，那势必会有很多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晚上究竟会看到什么，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是在天黑之前就进了山洞，那铁定能看到夜晚的山谷有何变化，但也仅仅只能看到夜晚的山谷会有何变化了。 啧，总感觉会错过很多，虽然对于未知不可避免的有些恐惧，但是有风险才可能有收获，不是吗？ 洛九轻轻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睡在身侧的小白猫，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反正三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一时。 洛九伸手，温柔地给小白猫顺了顺毛。 听到小白猫轻声打起了小呼噜，洛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洛九抚摸着小白猫的小脑袋，思绪有些飘远。 她好像是在高三那年捡到它的吧。 那时，养父母刚刚离世不久。 那天，是个雨天。 它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浑身都湿透了，缩在小巷的角落里，奄奄一息。 她把它捡回了家，从此相依为命。 没过两年，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起来，自家小白猫也就前两年长了一点个儿，自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好像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体型，没再长大过。 不仅没有长大，这脑袋上还多出了两个乳白色的小包，长得还挺对称，真怀疑这是变异了要长角的节奏。 不过，连世界都成这个样子了，自家小白猫变个异，似乎也说得过去。 想起来，貌似那个时候，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拥有了超能力，能听得懂动物说话，能读得懂动物内心了。 后来，事实证明，这个动物，就仅限于一只。除了自家小白猫以外，她还是无法和其他动物进行沟通。 * “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栋楼。 洛九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从床上惊坐起来。 天黑了。 洛九打开了房间的灯，看了一眼手机，六点多了。 下午竟然一不小心睡过去了，不过，正好养精蓄锐，今晚的任务还是挺重要的。 “小墨？”没在床上看到自家小白猫，洛九唤了一声。 “小墨？！”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不满。 只见，自家小白猫在窗边的摇椅上站起了身，一改白日懒散之态，身姿矫健地跃到了床上，向洛九走了过来。 洛九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她这不是刚睡醒没反应过来嘛，赶紧回道：“那什么，正事要紧，非墨，咱们出发吧。” 非墨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反对。 洛九觉得，如今这养猫就跟养儿子似的，还得考虑它青春期的问题。 天黑之后，非墨的心智会比白天更成熟。 如果说，白天的非墨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那么，晚上的非墨就如同它的声音一样，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夜晚的非墨总是很鄙夷白天的自己，一点也不愿提起白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现在，就连名字都非得让洛九喊它全名。 这小变扭闹的，不是青春期是什么。 可还能怎么办，自个儿养的猫，凑活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旅舍内，也是一片混乱。 有人惊慌失措地乱跑，有人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有人在祈祷，有人强装镇定地安慰着身边人…… 洛九为了不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是异类，低着头冲出了旅舍。 在离开了木槿旅舍一段距离后，周围的环境都变了，完全看不出白天的样子。 洛九觉得这应该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样子吧。 而那个世界，大概正处于末世。 经过了三年的探索，洛九心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现在，她所处的世界，可能由于一个或多个未知的原因，造成了时间和空间上的错乱。 六点以后看到的末世景象，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一般的存在，否则，该如何解释这些无比真实却又无法触碰到的现象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而且，有光的地方，这些末世的景象会淡化。 所以，天黑之后，出来行走，备足手电筒，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倘若你对一个地方的路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的程度，那么不备手电筒也无妨。 如果做不到，那么手电筒将成为保命法宝。 谁知道，你正在行走着的路是不是真的路呢。 天黑后的这个世界，虽然并不是那么恐怖，但是暗藏着的危险，也不得不让人谨慎对待。 至于，那些如同结界一般的透明屏障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如何分布的？屏障的另一侧是哪儿？那一侧的景象是否真的存在？为什么有些地方会出现两处景象不一致的现象？……诸如此类的无数个问题，洛九目前也是一头雾水。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遭的环境被笼罩在了一层层灰雾之中，时不时会遇到几个游荡着的丧尸。 原本通往山林的小路，如今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景象，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村落，有些荒废。 洛九拿着手电筒，仔细地照着周边，尤其是脚下的路。 她可不想偏离了原先的路，迷失在这郊外。 在穿过了几面“墙”，趟过了一条“河”之后，洛九终于找到了那片山林。 接下来，只要往雾气最浓的地方走就可以了。 “咦，这不是我们先前摘野浆果的地方嘛，要带点进山谷吗？” 洛九看向此时稳稳地蹲坐在自己肩头的小白猫，问道。 非墨瞥了一眼野浆果树丛，高冷地回道：“不用。” 洛九忍着笑，用有点无奈的语气，同它商量：“可是怎么办，我想带点进去，您老要不稍微等我一下。” 非墨抿着嘴，表情依旧高冷：“真拿你没办法，赶紧的。” 小样儿，别扭得真可爱！好想吸！！不过，现在得忍住，等明天白天就能吸了！洛九这么美美地想着。 打包了一小袋浆果，一人一猫继续往山洞方向摸索。 幸好白天做了一点小记号，晚上靠着非墨灵敏的五感，倒是没怎么绕路。 “有点奇怪。”洛九停步在了山洞口，说道。 非墨神情也有些凝重：“嗯，这里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洛九一边拿手电筒仔细地照着山洞处，一边道：“是重合了吗？难道另一个世界也存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非墨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还有你感觉到了吗？”非墨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洛九有点茫然：“什么？” 非墨：“风没有了。” “……” 洛九不由自主地浑身打了个寒颤，有些瘆得慌。 真、真的没感觉到风，而且，这四周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了，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份诡异，让洛九有些紧张，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开口道：“那个，非、非墨，要不……你先下来？” 非墨疑惑地歪头看向她：“嗯？” 洛九有些僵硬地扯了一个笑，道：“肩膀有点酸，还是我抱着你吧。” 非墨瞬间了然，它家小九这是怕了，哼哼，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它不是。 非墨面上略带嫌弃地看了洛九一眼，嘴上松了口：“手。” 洛九立马将左臂抬了起来，接住了跃到她怀里的小白猫，万分感激：“非墨，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非墨满足地眯了眯眼，心情很不错，不过，表面上，它依旧不动声色：“还进去吗？” 洛九定了定神，郑重回道：“进！” “好。” 这来都来了，总感觉不进去看看有点亏。 而且，这般诡异的情况，以前从未遇到过，或许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呢！ 如此这般思索着，一人一猫一起步入了山洞。 最初的一段路，和白天来时一样泥泞，有些难走。 后来也不知走了多久，路竟然开始变得好走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只是，这越走越让人不安。 按理说，哪怕这走的路不是原先山洞中的路，而是另一个世界投在此处的影像，那她也应该会撞到山洞壁，或者是山谷中茂密的树丛之类的才对。 可是，如今，她很确定目前在走的，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路，而这条路上竟然一点阻碍物都没碰上。 为什么感觉越来越虚了呢？！ 这山洞到底还有多长啊？！！ 洛九抱紧了怀里的猫，有些忐忑道：“非墨，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已经不在那个山洞里了？” 非墨也紧绷着身子，回道：“嗯。” 洛九：“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非墨沉默了一下，道：“只能往前走了。” 洛九：“什么？” 非墨：“你回头看看。” 洛九闻言回望了一眼。 洛九：“……” 她记得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拐过一个弯，可眼下身后的山洞却和身前的一样，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笔直…… 非墨抬头看着洛九，问道：“走吗？” 僵硬了一阵后，洛九低头，与非墨对视了一眼，竟有些释然。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前方无尽的山洞，道：“走吧。” 第3章 另一个世界 真是走到没脾气！ 如果再这么走下去，洛九感觉自己要废了。 他们该不会是遇到了鬼打墙吧…… 正这么想着，洛九手上的手电筒突然闪了几下，然后彻底罢工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黑暗瞬间吞噬了山洞中的一切。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啪嗒——” 一束光出现，重新照亮了山洞。 洛九拿出了一支先前从未派上过用场的备用手电筒，心情复杂：“咱们这是已经走了一个晚上了吗？” 此时，正蹲在旅行包上舔爪子梳理着毛发的小白猫非墨停下了动作，回道：“我们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洛九蹲下身来，与非墨平视着，问道：“怎么说？” 非墨环顾四周，冷静地说道：“这一路我们都是打着手电筒过来的，所以根本不可能会出现鬼打墙的情况，也就是说，这一处的山洞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我可以肯定，这里的路同我们白天走过的完全不一样了。”蹲着太累，洛九索性直接坐在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 非墨：“嗯，确实不一样了。” 洛九一边揉着腿，一边思索着，嘀咕道：“真实存在？……又不一样了……” 突然，洛九感觉脑中灵光一闪，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非墨，艰难地开口：“难道……” 非墨并未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洛九斟酌着回道：“难道我们已经离开了那处山洞？这里是屏障之外的山洞？！” 非墨道：“是不是屏障之外，我不知道，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同天黑之后的极像。虽然在山洞之内，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是按时间来推算，怎么着也应该是白天了，可我现在却仍旧可以说话，并没有被压制回幼年期——” “你说什么？！”如遭雷劈的洛九顾不得太多，直接打断了非墨的话。 非墨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地看着洛九。 洛九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瞬间歪了题，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自家小白猫无法再回到幼年期更沉痛的事了！！！ 幼年的小非墨多乖巧啊！要亲亲就有亲亲，要抱抱就有抱抱，每天早起吸个猫，也乖乖的从不反抗，哪像现在的非墨…… 洛九无比哀怨地看了非墨一眼，目测前途一片黑暗，未来吸猫无望了。 那快要凝结成实质的怨气，实在是很难忽略啊！ 非墨微微抽了抽嘴角，有些语塞。 “其实……”，沉默半晌后，非墨出了声，“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闻言，洛九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眸中重新聚集了一些光亮，她期待地看向非墨，等着它继续发言。 非墨不自觉地动了动微微泛红的白色小耳朵，避开了与洛九的对视，“偶、偶尔还是可以的，不过，你得懂得节制！” 差不多满血复活的洛九不服，立刻反驳：“我哪里不节制了！！” 非墨不可置信地看了洛九一眼，而后傲娇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仔细回忆了一番，本想要反驳的洛九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道：“好吧，好吧，我会努力克制的，不过，你得说话算话哦！” 非墨似乎颇为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其实，即便非墨不说，洛九也会努力克制的，毕竟自家小猫咪已经长大了，而且格外的与众不同，她根本没办法再把它当成普通小动物来相处。不过，身为猫奴应有的基本权利，她还是需要努力争取一下的！ 成功保住了自个儿猫奴地位的洛九，这才回归正题：“刚刚说到哪儿了？” “……” 非墨有些无奈，却也继续正色道：“据我推测，我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原先的那个世界里了。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来到了先前在黑夜中才会出现的那个世界。”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洛九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良久，洛九才道：“所以……我们是走过来的？” “啊？”脱线清奇的关注点，让非墨一时反应不及有点懵。 洛九却很认真地重复：“所以，我们是从原本的世界就这么‘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听到了洛九刻意强调的“走”字，非墨忍不住笑了一声。 洛九有点来气：“你还笑？！我腿都快断了！！” 非墨带着笑意，“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考虑一下，出了山洞之后该如何处理外面的情况吗？” 洛九依旧气鼓鼓的：“还能怎么办，就像那个世界里的人一样，把丧尸给爆头呗！” 非墨道：“可是，那些蜃景中，能够将丧尸爆头的，似乎都是有着某种特殊能力的人，你确定我们可以吗？” 一盆冷水从头倒下，洛九仅有的一点小火气瞬间被浇灭。 洛九有些不确定地道：“那……咱们尽量避着点？” 非墨静静看着洛九没说话，给了她一个“你觉得可能吗”的直白眼神。 洛九小声道：“那……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这次，非墨回答了她：“没这个可能了，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原先那个世界了。” 洛九突然有一种秋风卷落叶，无比凄凉的感觉。 这算什么？！ 这就好比，原本待在一个十米的坑里，想要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口子，以为可以出去，当然也确实出去了，只是没想到却进到了一个三十米的大坑里，还被断了后路，无法回去的那种…… 一时之间，山洞内无比的安静。 忽然，洛九坐直了身子，道：“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闻言，非墨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坐直了些身子，询问地看向洛九。 洛九一脸严肃，将非墨抱到了自己腿上，接着打开旅行背包，翻找了好一阵子，然后挖出了一个—— 睡、睡袋？！ 非墨抬起一只小爪子，捂住了脸，他就不该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 只听，洛九还在那儿振振有词：“睡饱了才有精力去战斗嘛！来来来，赶紧睡觉，早睡早起才能长个儿……” …… 最后，一人一猫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左右，就起来继续出发了。 毕竟，在这未知的山洞中，他们也不敢停留太久。 越往前走，山洞里的弯弯绕绕也开始变得越多。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夹带着一丝腐臭味，非墨有些不舒服地捂了捂鼻子。 洛九关心道：“怎么了？” 非墨道：“看来，这个山洞外真的是那个世界了，我闻到了一股腐肉的味道。” 洛九有些好奇，也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到？” 非墨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 洛九道：“看来嗅觉太灵敏，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非墨：呵呵。 洛九抱着小白猫非墨，脚步不停地沿着山洞，向前走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越走脚步越沉重，就连脑袋也开始有点昏昏沉沉起来。 洛九忍不住开口道：“非墨，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困啊？” 而此时的非墨，已经半眯着眼，就快要撑不住睡过去了。 他听到洛九的话，迷迷糊糊地回了一个“嗯”。 洛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赶紧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白猫，着急地唤道：“非墨？非墨？！你别睡啊！” 然而，怀中的小白猫没坚持住，完全昏睡了过去，无法给予她回应了。 渐渐的，洛九也有些撑不住，跌坐在了山洞中。 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她还稀里糊涂地吐槽着，这个世界不会是连空气都有毒吧，她和非墨竟然连丧尸都还没见到就已经要挂了，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往这儿来呢…… 不一会儿，洛九也昏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洛九的身上突然迸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待到那光芒散去后，竟然出现了一道几乎透明的弧形结界，将一人一猫牢牢地笼罩在内，保护了起来。 如果凑近了仔细瞧的话，还能看到在那弧形结界上，时不时的会闪现出丝丝金色光芒。 那丝丝金光，仿佛是刻画在结界之上的远古符咒，古朴而神秘，无人能参透。 而在洛九的锁骨下方，也有一个东西正隔着衣衫，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 那是一条由银色链子串起来的玉石项链。 在银链上垂挂着的那块玉石，被精心地雕刻成了水滴状。 此时，那玉石正在散发着光芒，柔和的白色光芒中夹带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金色光芒，与那结界同出一辙。 事实上，洛九和非墨刚一踏入这个世界的山洞，那块玉石就开始闪烁了，只是那时候的光芒极弱，而且隔着衣衫，谁也没有注意到而已。 那光芒持续闪烁着，一人一猫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4章 末世(1) 公元2190年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席卷全球。 这场特大灾难性的暴雨，夹带着大颗粒冰雹，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 当晚，一部分幸存者发起了高烧，最终只有不到七成的人苏醒过来，并且觉醒了异能。 其余死伤者也发生了变异，成为了一具具行尸走肉，俗称丧尸。 至此，旧时代被仓促地画上了句号，末世纪元正式开启。 —— 漆黑寂静的山洞。 迷迷糊糊中，洛九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她，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可是听不太清楚。 安静了片刻后，脸颊上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柔软中略带倒刺的触感，唔，她好像被舔了。 好吧，她知道是谁了。 意识逐渐回笼，洛九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直接就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若不是那眼神中透露着焦急与关切，这乌漆麻黑的，估计还得晕一回。 非墨明显松了一口气，用柔软的小爪子捧着洛九的脸，道：“小九，你终于醒了！” 洛九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温柔地回道：“我没事，别担心。” 洛九在身边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手电筒，打开了开关。 山洞中，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漆黑漫长的山洞，还算干燥，路不难走。 偶尔能看到一两件废弃的工具，铁锹、锤子之类的，而且到处都散落着一些小小的黑色石子。 洛九估摸着，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矿洞，估计是在末世来临前就被废弃了的，否则洞内不可能只剩这么点东西。 她记得，先前，她与非墨是为了避开丧尸潮，才匆忙躲进了这处山洞。 进洞不久后，他们俩就昏睡了过去。 这次醒来，她已经成功进阶成为了五阶水系异能者，而她养的小白猫非墨也已经进阶成了四阶异兽。 异兽的进阶要比异能者困难得多，但与此对应的，异兽的战斗力也远比异能者更强悍，一只四阶异兽足以与一位七阶异能者相对抗。 如今，已经是末世的第三年了，五阶其实只能算是刚刚达到了异能者界的平均水平。 据说，在目前华国最大的基地首都基地内，已经出现了一位八阶异能者，着实令人敬佩！ 毕竟，这异能等级越高，进阶就越困难，每年都会有一部分异能者陨落在进阶过程中，睡过去就再没有醒来。 末世来临前，洛九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家住在c市附近的小镇上，父母经商；末世降临后，小镇中九成以上的居民都感染成了丧尸，她的父母也不例外，最后存活下来的不足十人。 而洛九作为一名野生异能者，并没有加入任何基地，这些年来，她一直同非墨相依为命，四处游历。 离开山洞后，洛九在附近的小村落里，随便找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小屋住了进去。 洛九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开始生火。 这末世的天气，阴晴难测，骤冷骤热。 例如，白天还是炎夏，可能傍晚就会开始飘雪，夜里就直接成了严冬。 根据洛九的观察，今天晚上，估计就要入冬了，只是不知道明天是晴是雨，是冷是热。 这边，洛九刚把火堆生起来，门外就传来了“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道白影从门口闪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洛九面前，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仔。它抬起了一只染了血的小前爪，递到了洛九面前，示意她洗干净，好吧，这还是一只有洁癖的小猫仔。 洛九轻笑了一声，便在右手手心内结成了一颗温热的水球，给小白猫非墨洗爪爪，顺便还帮它漱了口，洗了洗小下巴。 自异能达到五阶后，洛九发现，她现在已经能够很轻松地控制水元素了，无论是它的形状还是温度，而且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还能一次性生成足以填满一节火车车厢那么多的水。 要知道，在这末世，水资源可是极其匮乏的，水系异能者无论在哪儿都很吃香，尤其是在基地内，一位两三阶的水系异能者所能享受的待遇，完全可以和六阶异能者相媲美，甚至可能更高。 门口躺着一头濒死的大型三阶异兽，依稀可以看出它原先是一头牛。 洛九在小屋外升起一个大大的弧形水幕屏障，将那头血淋淋的牛笼罩在内，隔断了血腥味。 虽然这小村落附近丧尸不多，但是这都到饭点了，还是不见为好。 不到一刻钟，洛九就娴熟利落地处理好了那头异兽，将那三阶晶核当糖豆儿喂给了正在屋内独自舔毛的非墨，然后控制着水元素把那些已经仔细分割好的肉包裹了起来，移入了屋内。 她的体力虽比普通人要强些，但也不出众，可搬不动那么多肉，反而控制着水元素来搬运会轻松很多。 做完了这一切，洛九站到了门口，喊了非墨一声。 非墨很自觉地走到了洛九身边，朝那水幕结界之内喷了一把火。 那火焰看着不算猛烈，一旦沾上，瞬间便会化为乌有。 一眨眼的功夫，水幕结界内就干净了，这善后效果，杠杠的！ 天很快就彻底黑了，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整座小村落都被笼罩在了重重雨幕之中，倒是那常年萦绕着的灰雾淡去了不少。 这时，有几束光划破了黑色的夜幕，照向了小村落，不一会儿，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阵阵汽车引擎声。 两辆黑色的越野和一辆军用物资车，在坑坑洼洼的进村水泥路上驶过，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头儿，前面有个山村，可以落脚。” “嗯，过去看看。” “咦，那里有火光，头儿！” “……先过去再说。” “是！” …… 温暖的火堆旁，洛九拿着一根自制的木签子，插上了一块切好的烤肉，企图继续给自家猫主子喂食。 洛九看着已经躺倒在了她腿上的小白猫，依旧兴致不减地“劝”道：“大爷，您行行好，再吃一口吧。” 对于猫奴九而言，能够喂自家主子吃饭，那绝对是其乐无穷啊！ 但是，非墨一边用小爪子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边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她。 洛九仍旧有些不死心，道：“就一口，最后一口！” 非墨翻了一个萌萌哒的小白眼，颇为无奈地开口道：“你已经说过不下十个‘最后一口’了！” “咦？有吗？”洛九装傻充愣道，“真的不吃……” 话还没说完，洛九就警惕地转头看向了门外。 有人触动了门口处的水幕屏障。 隔着水幕，依稀能看清几个人影，应该就是方才那些开着车进村的人了，来打招呼的？不过，既然他们没有直接打碎水幕屏障，想来素质应该不会太差。 第5章 末世(2) “咚咚”门外有人敲了敲隔挡在门口处的水幕屏障。 洛九摸了摸非墨因为戒备而有些紧绷的小身躯，示意它不用太紧张，乖乖坐下就好，然后才挥手撤下了门口处的水幕屏障。 此时，门外一共站了五个人，四男一女，有三人身姿挺拔，看着像是军中的人，还有一位戴着金框眼镜的清瘦中年男子，看着像个知识分子，其中唯一的一位女孩子，面无表情。 “有事？”洛九率先开口问道。 同处末世，大家伙儿都不容易，只要要求合理，洛九也不介意帮个小忙。 “打扰了，能否借个地方，让我们住一晚？” 讲话的这位男子，剑眉星目，五官刚毅，气场十足，明显就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人。 洛九抿了抿唇，并没有立刻回他。 这个小村落是个什么情况她很清楚，虽然她待的这间屋子是整个村落里漏雨最少的，但是其他能住人的屋子又不是没有，为何非得到她这处来借个地方呢？ 末世之中，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边，洛九还在考虑，那位领头人也在耐心的等她回复，一时之间空气有些安静，其中有一位穿得土黄土黄的男子倒是有些憋不住话了，先前刚撤了水幕他就想说话来着，只是被他身边另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给扯住了才没开口。 “妹子，你别担心，哥几个不是坏人，唔——！！” 那穿得土黄土黄的男子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密密麻麻的植物藤给捆绑了起来，嘴巴那处最为严实。 那个面无表情的妹子竟然是木系异能者，稀罕啊！整个华国一共也就四个，今天竟然就见到了一个。 “见笑了。”那位文质彬彬的男子微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一块地方得归我，其余的你们随意。”洛九妥协道，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一块区域。 本来这小屋也挺空的，不算小，只是洛九在里面囤放了不少肉，所以看起来就不怎么宽敞了，不过，容下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那领头人颔首道：“多谢！” “唔唔！”那个绿得不再土黄的男子也努力发出了声响，应该也是想道谢吧，或者，他是想让人放了他。 随后，那个领头人率先迈步进了门，其余的人也跟着入了内。 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子解开了土黄男子身上的绿藤，那土黄男子抖落了身上的枯藤，依旧笑嘻嘻的，一点怨言也没有，直接跟着进了门，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姑娘，介意我们稍微改造一下吗？”那位文质彬彬的男子很有礼貌地问道。 洛九觉得无所谓，回了一句：“随意。” 于是，就看见，那领头男子右手指间一道电光闪过，屋子里已经落了灰的白炽灯瞬间亮了起来，淡黄色的光洒满了整个屋子。真是令人怀念，莫名感觉有点奢侈。 那领头男子竟然能发电，难不成会是那一位？ 不待她细想，密密麻麻的绿藤爬满了整个屋子，把那些漏风的、漏雨的地方一个不差都堵了起来，瞬间感觉屋子暖和了不少。 洛九内心默默吐槽：既然有这能力，干嘛还来跟我们挤一个屋子？！ “喵呜”与洛九心有灵犀的非墨安抚了洛九一句。 洛九收回了看对面的目光，替已经重新趴回她腿上的小白猫顺了顺毛。 她端起了摆放在身边小木凳上的盘子，将那些已经冷了的肉倒进了火堆里，然后重新从另一个盘子里取了一块肉出来，打算继续烤。 刚才光顾着喂非墨，她自个儿都没怎么吃，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对面的几人明显对她如何烤肉有些好奇，毕竟她这边除了盘子、肉、自制木签子以外，其余啥都没有，洛九也没在意他们的目光，继续着自己手头的事。 洛九右手拿着一根用水凝结而成的细长的烧烤棍，将左手拿着的新鲜异兽肉串了上去，然后，就这么直接拿到了火堆上，开始烤了。 洛九和非墨都觉得没什么，但是对面的人明显都有些吃惊，表情最夸张的土黄男子就不用说了，连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木系女孩都微微睁大了些许眼睛。 “啪嗒——” 一道物体掉落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回过神来的土黄男子赶紧捡起了不小心从手上滑落的杯子，表情复杂的正要说话，却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是那个清瘦的中年男人，长得还挺和善，只听他略带诧异地问道：“这位姑娘，你这水棍子遇火不会化吗？” “会啊。”洛九无比自然地回道。 “那……”土黄男子欲言又止。 “它化多少我就给补多少呗！”洛九表面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内心却没有那么淡定。 是啊，这水遇火是会蒸发的，那为什么自己的水会不怕火呢？就算这火堆的火比较普通，但也是火啊，这水棍咋一点都没有要蒸发的痕迹呢？ 要知道，哪怕异能者的异能等级再高，所能控制使用的自然元素，金木水火土冰雷等，都是一样的。高阶与低阶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掌控某种元素的多少和能造成的威力大小。 她不会是因为升到了五阶，才出现了这般特殊的情况吧。 可这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了，幸好刚刚机智，扯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回答了他们。 只是洛九没注意到，她随意扯的那个理由让对面众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水系异能者，水多任性，服！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长得像熊一样壮实的男子收伞走了进来。 他冲洛九礼貌地点了个头之后，立刻站正，大声汇报道：“报告！已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那领头的男子也坐正了身子，回道：“嗯，归队。” 那熊一样壮实的男子，依旧大声：“是！” 一喊完，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回到了正常状态，走到了他们那一侧入了座。 而所谓的入座，其实就是直接往地上那么盘腿一坐而已。 “强子，你可算来了，你不晓得老子都快憋死喽！”那土黄男子立马挪到了那壮实的男子旁边，跟他哥俩好的交流起来。 “狗子，你啥德行我还不清楚啊，不让你说话是为你好。”那壮实的男子一脸了然地回道。 对面两人，一个时不时蹦句川.普，一个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竟然谁也不影响谁，聊得还挺得劲儿。 “何教授，那边有消息吗？”那领头男子侧头询问旁边的中年男人。 “目前……” “姑娘，能否同你做个交易？”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洛九正随波逐流着的思绪。 洛九有些疑惑，抬头看向了正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哦，是文质彬彬的那位啊。 原本趴在洛九腿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的非墨，十分机警地抬起了头，眯了眯眼。 在意识海中。 非墨莫名反感：这家伙想干嘛？！ 洛九安抚：别紧张，人家可能是想要点水。 那文质彬彬的男子微笑着道：“在下林言时，我们小队想跟姑娘买些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洛九：你看，我就说他是来要水的。 非墨莫名不爽：哼。 洛九很爽快地问道：“你们要多少？” 第6章 末世(3) “七桶，每桶八十升左右。”林言时回道。 洛九有些惊讶：“这么多？！你们是还要在外待一个月？” 林言时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这年头要买水不容易，能多备一点是一点吧。” 洛九思索着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那些基地虽然每天都会给登记在册的居民分发一些水，但那毕竟只有一点点，只够生存需要的，若是有生活需要，比如洗手、洗脸，甚至是洗澡的，这些用水都需要另外购买。 而早期基地内，水系异能者等级普遍不高，所以每天的供水都是有严格限制的，就算有高阶晶核也不一定能买到，近两年大家等级都上去了，情况才有所改善，但依旧很难买，不仅昂贵，还有水量限制。 基地小队外出任务需要提前备水，因为在外几乎不可能买到水，除非是上头指派的任务，基地会提供一定量的水，否则小队外出用水也是需要自费的。 洛九回道：“行吧，那就拿高阶晶核来换吧。” 最终，两人以每桶三颗a级丧尸晶核，或每桶六十颗b级丧尸晶核的价格，达成了共识。 真要算起来，如今这末世环境，其实更有利于丧尸生存。发展至今，人类当中，异能等级最高的目前也就到八阶，然而丧尸中据说已经出现了s级的高智商丧尸，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a级丧尸已经很聪明了，更何况是s级。人类所面临的形势，真是越发严峻了。 洛九从与林言时的交流中也稍微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原来，他们这一行人就是首都基地内鼎鼎有名的“雷霆组”，他们的领头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八阶异能者，而他的异能也是全国，不，全球独一份的雷系异能，大人物啊！ “那么明天就劳烦洛姑娘了。”林言时一边将手中的一袋晶核递给洛九，一边道。 洛九接过了那袋子，回道：“必须的，还有，你喊我小……洛就行，这洛姑娘什么的也太文绉绉了。” 本来洛九是想说喊小九就行的，奈何自家小猫醋性略大，所以就改口成了小洛。 非墨：哼，小九是我喊的！ 洛九：好，大爷。 林言时站在一旁温和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却又止住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外，一阵阵汽车引擎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貌似不止一辆车。 那领头人问道：“烈焰组那儿有消息吗？” 那位被称为何教授的中年男人一边翻查着手中的智能平板，一边严肃地回道：“十分钟前收到消息，他们已经在往这边赶了，根据定位显示，他们距离此处还有二十公里左右，这一批车辆……不是他们。” 话音刚落，小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对面坐在一块儿的强子和狗子都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那被称为狗子的男人憋不住了：“头儿，这他娘的消息走得那么快吗？！” 那领头人沉稳而严肃地道：“黄构，等会儿管好你的嘴。” 黄构有些不情不愿：“是，头儿。” 黄、黄狗？！ 好吧，原谅在状况之外的洛九和非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注点偏移到了其他地方。 虽然目前气氛有点不对，但洛九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站在旁边的林言时一句：“那人的外号都是狗吗？” “啊？”林言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轻笑着回道，“那人只有一个外号，叫‘狗子’，黄构是他的名字，构造的构，不是狗子的狗。” 这名字取的，洛九和非墨都替他感到辛酸，这些年不容易啊。 对面的黄构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就回望了过去，他看到洛九和她怀里的猫都在看他，于是，他出于本能的，笑嘻嘻地回了个招呼，看起来挺傻的。 洛九和非墨更觉同情，这傻孩子不容易啊。 外面的引擎声熄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这一批新来的，竟然有十多个人，大部分人都忙着在村子里找落脚地，只有两个人闲闲地撑着伞往这处小屋走来。 大概是一对情侣吧，一个笑得邪里邪气的花花公子搂着一朵清纯小白花就这么直接走进了小屋。 洛九皱了皱眉头，这人不请自来，还这么嚣张，后台很硬吗？不爽！ 那花花公子勾着嘴角，自以为痞痞地打量了一圈屋内的人，目光在洛九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要不是有洛九安抚着，非墨早冲上去咬他了。 雷霆组的领头人先发了话：“狄三当家，有何贵干？” “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们玩了？”那花花公子回道，“你们首都基地的都这么排外吗？” “你……”黄构有些气愤，但又忍住憋回去了。 “狄三当家真是说笑了，创世基地与我们首都基地之间素来立场不和，保持距离是应该的，免得日后被有心人诟病，不是？”能说会道的林言时赶紧出来救场。 “呵呵。”那花花公子冷笑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此时小白花出来救场了：“明远，我有些累了。” 闻言，那花花公子狄明远，倒是目光柔和了一些，搁在小白花腰上的手轻揉了几下，但语气依旧嚣张道：“今日不过是来同你们打声招呼，往后几日也请多指教了。”转头，瞬间语气温柔地对身边的女伴小白花说：“清儿，我们走吧。” 洛九抽了抽嘴角，这翻脸确实比翻书还快，若是没有他临走前对她抛的那个媚眼，她真要以为那花花公子对那小白花情根深种了。 “我呸，啥玩意儿啊，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那强子忍不住骂道。 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木系女孩，此时也皱着眉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反而是那一直不太靠谱的黄构问了一句：“头儿，那家伙儿说的‘往后几日请多指教’是几个意思？” “是啊，顾少，你有什么看法？”何教授也皱眉问道。 被称为“顾少”的领头人沉默了一阵后，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做好消息已经泄露的最坏准备，明日先观察一天再说。” 对面众人都表示没有异议。 这些人说话跟打哑谜一样，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然而，作为野生异能者的洛九表示并不care，吃饱喝足睡觉要紧，本来自家小白猫就已经好几年没长个儿了，这要是睡眠再无法保证，那就更不可能长高了。 能清楚听到洛九心声的非墨：呵呵。 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洛九便在自己这一侧竖起了一道水幕墙，将小屋隔成了两部分。 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她与非墨的睡眠质量，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对面那群人可能有讨论重要事情的需要，看，她还是很贴心的。 而且他们不是还有一队人没到嘛，到了以后，免不了要来串个门…… 想到这儿，洛九又抬起了手，默默加厚了那道水幕墙。 这厚厚的水幕墙，不仅阻断了大部分的声响，还隔绝了旁人的视线，可谓是出门在外露宿必备啊！ 而此时，小屋另一侧也确实讨论了起来。 林言时问道：“老大，何教授，依你们所见，那位洛九姑娘的异能等级有多高？” “至少……五阶。”领头人顾少沉思道。 “我同意，绝对不会低于五阶。”何教授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六七阶的水系异能者，我也见过几位，但他们当中能对水元素做到如此精准控制的基本没有——” 话还没说完，黄构就插了句嘴：“这还用说，那群养尊处优的家伙儿，怕是连杀个丧尸都困难，怎么可能比得上小洛妹子。” “你小子，不会还在记仇吧。”那壮实的男子强子调侃道。 “哼，当初要不是为了保护那群家伙，老子会失去那么多兄弟，这仇一辈子也不会忘！”黄构义愤填膺道。 “你小子……”强子拿粗壮的胳膊撞了一下黄构的肩膀，没再继续讲下去。 雷霆组老大顾少继续正题，道：“这位洛九姑娘，值得争取一下，实在不行……也要尽量避免她加入创世。” “头儿，你放心，这个任务交给我就行，保证圆满完成！”那黄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你？”雷霆组老大顾少难得笑了一声，“交给你，我才不放心。” “我靠，头儿，不带你这样看人的！”黄构鬼哭狼嚎道。 众人都被他给逗乐了，就连面无表情的木系女孩眼中也带上了一丝笑意，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第7章 末世(4) “笑笑，这个任务交给你，你们女孩子之间应该会比较好处一些。”雷霆组老大顾少说道。 被突然点名的木系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回答—— “头儿，你这也太不靠谱了！”黄构吐槽道。 “老大，你这确实有点为难笑笑了。”林言时也略带笑意地讲。 “那……言时，你从旁辅助。”顾少道。 “咦？只有林石头吗？我呢？我呢？头儿！”黄构不死心地蹦哒。 “你——别捣乱就行！”顾少回道。 “嗨，头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 * 雨雪下了半宿就停了，今日是晴天。 一大早，洛九就被林言时带去了他们的军用物资车上，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木系女孩也一路跟了过来。 感觉那女孩子一直在看她，洛九也回视了一眼，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小洛姑娘，这几个桶就麻烦你了。”林言时微笑道。 洛九爽快地回道：“没问题。” 这军用物资车上堆放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武器什么的都有，而最醒目的还属那最占位置的十六个水桶，如今确实有七个已经空了。 看来这首都基地也应该来了不少人，只是不知道昨日提到的那个“烈焰组”来了多少人，倘若人数不多，那么就只能说明，首都基地的这些人此次要执行的是一个长期任务。 林言时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老大也给他派了其他任务，临走前，他给木系女孩笑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表现，看好她哦。 那面无表情的木系女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嘤，都欺负她没什么表情不会说话，这题太难了！ 为空桶加满水之后，洛九就离开了他们的物资车，可那女孩竟然还跟着。 非墨疑惑：小九，她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 因为从未有异兽变异后会说人话的特例，所以洛九就一直让非墨在人前保持安静，不许说话，索性他俩还能靠意识交流，虽然也很奇怪，但确实挺方便的，她也没在意。 洛九不太确定：唔，她……可能有话想对我说？ 先前在物资车上跟着她，还能理解为不放心要守着，可这会儿都已经离开物资车，快走到小山村里的破落山神庙附近了，她竟然还跟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来此处山神庙附近逛逛是洛九临时起意的，总不太可能那么巧顺路吧？ 洛九一边爬山，一边问道：“小妹妹，咱们顺路？” 这位木系女孩身高不高，比洛九稍微矮一些，看着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喊声妹妹也比较合适。 那面无表情的女孩愣了一下，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却又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洛九有点懵了，啥意思？顺路还是不顺路啊？ 洛九停下了脚步，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那女孩抿了抿唇，好半天才憋出了几个字：“我、我沐……开心……” 木开心？果然还是个孩子，末世都三年了还在用网络语。 感情她一路跟着她，是想让她当知心姐姐？！也是，他们那一队都是大老爷们，跟谁讲都不方便。 行吧，就当日行一善了。 于是，洛九耐心地问道：“你哪里不开心？要不我们坐下来聊——” 这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阵无比夸张的笑声给盖了过去。 转头一看，就见到那位依旧穿得土黄的黄构，正站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黄构解释道：“哈哈，她哪里是不开心啊，她是想告诉你，她叫沐开心，哈哈哈”，又笑了会儿后，他补充了一句，“三点水，洗头洗澡的那个沐。” 洛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那依旧面无表情的女孩，那女孩似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吼，好吧，一不小心闹了个笑话，有点尴尬。 那黄构好似感觉不到一样，继续说道着：“这丫头小时候就面瘫，她爸妈担心她以后不会笑，就叫她开心，小名笑笑，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但，谁让她姓沐呢，哈哈——” 好在有黄构调节气氛，洛九也没再觉得尴尬，顺口问了一句：“你俩是青梅竹马？” 黄构稍微回忆了一番：“嗯……也差不多，以前是邻居，不过，她还是个小豆芽呢，哥就入伍了。” 洛九了然地点了点头，兄妹啊，真好。 “你别看她现在挺正常的，以前这丫头可自闭了，还有点小结巴……”话痨黄构继续吐豆豆。 呃，其实现在也没有很正常啊…… 不知不觉，几人便走到了那处破落的山神庙前。 小山村背靠着一座青山，而这山神庙就坐落在半山腰上。 山神庙外围的白墙上长了不少青苔和杂草，围墙上黑色的瓦片也脱落了不少。 那扇严重掉漆的黑色木门虚掩着，看起来不怎么牢固，洛九刚伸手要推，就被旁边的黄构抢了先。 “开门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女士呢！”黄构十分狗腿道。 窝在洛九怀里假寐养神的非墨，掀了掀眼皮，颇为不屑地瞥了黄构一眼，懒得理他。 “说起来，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黄构终于想起来，提出了这个问题。 “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这话洛九可没撒谎，她真的就是想随便走走，只是有意避开了那些小村落里的人，然后就走到这里来了。 “行吧，不过这边我们还没来检查过，一会儿大家还是小心些。”黄构也没怎么纠结，直接爽快地说道。 不过，他后来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明显是解释给洛九听的：“这次我们小队是追着s级丧尸的踪迹才来的这个村庄，我们怀疑那丧尸目前还在附近，所以务必要小心！”说完，他便率先踏入了门内。 这是一座普通而破旧的山神庙。 不大的院落内，左右各摆了两排许愿架，风吹雨淋多年，上头挂着的那些红带子都已经褪了色，往日的繁华都蒙了尘。 院落的东面有几个残破的木桩子，西面有一口水井，常年未用，应该已经干涸了。 院落正中摆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香炉，有些破旧，正对着正殿的大门。 正殿的木质门窗都已经有些破损了，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 “s级丧尸？！真的已经存在s级丧尸了吗？”洛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嗯。”这时，站在洛九身侧的木系女孩沐开心，先回应了洛九的疑问。 走在前面的黄构，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边认真回道：“那丧尸除了眼睛之外，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穿得也挺整洁，估计智力不低，而且那躲闪水平堪称一流，连我们都差点跟丢了。” 那黄构似乎是已经确认周围暂时安全了，于是就又开始满嘴跑起了火车：“我靠，妹子，你当时是没看见，那家伙引来的丧尸潮，黑压压的一片，简直要毁天灭地啊！听头儿他们说，那场丧尸潮，看似混乱，实则有序，其中暗含阵法，万幸，那丧尸只是逃离，并未起杀心，否则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们几个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们基地也还是折损了不少人，那寒冰组的最惨，死了一半，烈焰组伤了两个，最牛的还是我们雷霆组，一个都没少……” 洛九听得嘴角直抽抽，那场丧尸潮她还真“有幸”见了，虽然是挺可怕的，但也没他说得这么夸张。 身旁的少女沐开心也有些无奈，她对洛九小声说了一句：“见、见笑。” 小白猫非墨此刻也抬着小脑袋，有些愣愣地看着黄构，喵生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 三人一猫在这山神庙内随意逛了一会儿，连正殿也没进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此时，在山神庙正殿内，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外面几人，那眼神冰冷地让人毛骨悚然。 毫无察觉的洛九几人，或许应该庆幸并未入殿，否则…… * 也拜话唠黄构所赐，走到山下时，洛九就已经差不多能把他们队里的人给认个遍了。 雷霆的老大叫什么？叫顾城北。 为什么叫顾城北？因为他爸他妈是在城北一见钟情的。 壮实的强子叫什么？叫郝强。 他为什么这么壮？因为他本来就壮，成为力量型异能者后就更壮了，现在像熊一样。 清瘦的何教授叫什么？叫何平。 为什么叫何平？这……他还真不知道。 …… 洛九和非墨一致觉得，这黄构能毫发无损地活到今天，真是奇迹！ 本来，洛九和非墨是打算今天就离开的，可如今知道有个s级丧尸潜伏在附近，那单独行动就不太明智了。 目前看来，也只能先跟着他们这些基地的人一起混了，至少能有个保障。 这个世界对人真是越来越不友好了！ * 刚离开山脚，往村子里走，迎面就遇上了一队人，真是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黄构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而面无表情的沐开心也跟着皱了皱眉头。 第8章 末世(5) “呦，狗子，艳福不浅啊。”走在最前头的狄明远痞笑着问候道。他依旧穿着花衬衫，白裤子，亮皮鞋，但显然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一身了，能在末世换衣服换得那么勤快的，不好惹啊。 黄构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道：“狗子也是你叫的？老子跟你很熟吗？” 狄明远眼中寒光一闪，但面上痞笑不变，他阻止了身边想要出头的人，继续说道：“不熟，不熟，过命的交情而已。” “呵，凭你也配。”黄构嘲讽道。 狄明远眼神暗了暗，面色有些转冷，道：“黄构，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斗嘴的，我有正事问你。” “你？”黄构夸张地掏了掏耳朵，询问似的看了看四周的人，“我没听错吧，这狄三当家竟然开始管正事了？” 狄明远没理他，继续道：“这次的丧尸潮，确定是s级丧尸引起的吗？” 黄构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狄明远微微皱了皱眉，语气渐冷道：“你们应该知道，这青禾山一带是我们创世的地盘，这一次你们秘密派了三支精英队伍过来，到底有何目的？” “呵呵，能有什么目的，您没看出来吗？”黄构继续冷嘲热讽。 “黄构！”狄明远忍不住厉声道。 黄构也知道狄明远的忍耐快到限度了，也没再和他继续瞎扯，面色冷淡，真假参半地说道：“反正都已经暴露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没错，s级丧尸已经出现了，而且还是在你们创世的地盘上发现的。本来我们还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呢，现在……既然你们想要插手自己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哦，对了，祝你们好运～”黄构也痞笑着，挥了挥手，讽刺意味十足。 一说完，黄构就直接带着洛九他们走人了，留下面色不太好的狄明远一行人独自消化。 “狄少，那黄狗嘴那么贱，咱们干嘛还到他这儿来自讨没趣。”有人实在气不过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那黄狗嘴是贱，但也藏不住话，咱们狄少这不是已经成功套到话了嘛！”有人恭维道。 “狗屁，你们真当那雷霆组的人都是吃素的！”狄明远脸色不善地骂道。 “狄、狄少，您是说那黄狗的话不可信？”原先恭维的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狄明远沉思着，缓缓道：“现在的他，我也有些吃不准了……” …… 小屋内，何教授独自一人在捣鼓着几台精密仪器，其他人似乎都出去执行任务了。 黄构一进门就调侃道：“这高科技人才就是不一样哈，运筹于帷幄之间就行。” “狗崽子，你任务完成了？”何教授头也不抬地回道。 黄构明显整个人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什么……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退，匆忙挥了挥手，就转身跑远了。 同那何教授打了声招呼，洛九也开始着手准备她和非墨的午餐。 本来是只打算准备两份的，但是呢，看着对面干巴巴地啃着压缩饼干的一老一少，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她就多做了点。 毕竟处在同一屋檐下，在s级丧尸危机解除前，少不得是要和他们打些交道的，比起创世基地的那些人，洛九觉得还是首都基地的比较顺眼一些。 虽然决定了要暂时留下，但洛九还是同非墨讨论起了当前的情况，商量着往后的打算。 洛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同一只猫商量着未来该如何，哪怕它已经变异了，但其实仍改变不了它是一只猫的事实不是吗。 或许是与它相依为命太久了吧，它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牵绊，她的未来有它，那么与它共同商议，似乎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洛九借着午睡，闭着眼，在意识海中，与非墨商议。 洛九：非墨，你昨天狩猎时可有感觉到周围有异处？ 说实话，洛九对于上午黄构的那番说辞是存疑的。s级丧尸可能真的存在，丧尸潮也可能真的是由那s级丧尸引起的，但是，首都基地的人会为了追踪s级丧尸而来到此处，却有些不合常理。 正如那创世基地的三当家狄明远所提到的，这青禾山一带属于创世的管辖范围，离那首都基地可不算近，就算是出现了s级丧尸，短时间内也影响不到首都基地，反而是创世基地更需要担心。 而且，根据洛九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这两批人马，见面就掐，互不顺眼，摆明了就是有新仇旧怨的敌对关系，她可不信首都基地的人会有那么好心，不惜牺牲几名队员，也要默默地除掉s级丧尸这一隐患，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所以，那些首都基地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那s级丧尸真的在附近吗？ 非墨：远的我不敢说，但在这方圆十里之内，我并没有感觉到异处，昨天没有，今天……也没有。 洛九对于非墨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它说没感觉到，那就是真的没有。 非墨：只是—— 洛九：什么？ 非墨：倘若……那丧尸极善于隐匿，我没能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洛九：不，这是悖论！如果那个丧尸真的那么善于隐匿，又怎么可能会让人追寻到它的踪迹呢，难道那丧尸还能故意引他们那群人来此处，然后在方圆十里之外再故意隐去踪迹不成，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首都基地的那群人说谎了，他们来此应该另有所图。 非墨：另有所图？图什么？ 洛九：这个……我也不知道。 非墨：那这几天，我们还要同他们一道吗？ 洛九：嗯。我猜，他们本来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只是不幸在半路遇上了s级丧尸，遭遇了丧尸潮，不仅损失了一支队伍，还暴露了行动，现在，创世的也来插了一脚，啧，真的有点好奇他们往后会怎么样了。 非墨：…… 洛九：不过，那首都基地的人也确实聪明，知道顺水推舟，利用寻找s级丧尸踪迹来掩人耳目，创世的那些人明显要差一截，往后想要翻身有点困难啊！ 非墨：所以……我们留下来是来看戏的？ 洛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没感觉到那些首都基地的人对我们的挽留吗？倘若他们要在此长期作战，咱们留下来是助人为乐，难道你不好奇他们在找什么吗？ 非墨：……小九，你开心就好。 洛九：嘻嘻～ 洛九：还有……非墨，我们往后可能也会需要找个基地容身…… 非墨：因为s级丧尸吗？ 洛九：嗯，既然已经出现了s级丧尸，那么ss级的丧尸也不远了，以咱们目前的实力是完全不够混的，找个靠谱点的基地姑且还能多活几年。 非墨：首都基地吗？ 洛九：唔，目前只能先跟着他们混了，你要是不喜欢，咱们以后也可以去明日基地，那边是非应该会少一些。 非墨（哈欠）：无所谓，我先睡会儿。 洛九：小懒猫，睡吧。 小白猫非墨自个儿用小脑袋蹭了蹭洛九的掌心，然后便安心睡下了。 洛九因为在装睡，愣是强忍住了抬手撸猫的欲望，一动没动，最后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第9章 末世(6) 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白天貌似消散了的灰色雾气再度凝聚，将整座小山村都牢牢地围困在内，有些压抑。 而本该无人的小山村，此时却燃起了点点灯火，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倒是也打破了那份死寂。 外出任务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到了村落内。 洛九随意扫了一眼，对面雷霆组的大部分都回来了，除了两人。那位力量型异能者郝强回来过，但又被安排出去巡逻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而那位土系异能者黄构一直都没回来，大概是白天的任务没做完，晚上只能加班加点补回来了。 “咚咚”有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那略显沧桑的门框。 来人是一个穿着皮衣皮裤，身材火辣的御姐，大美人啊。 “进来。”那雷霆组老大顾城北开口道。 那御姐微微一笑，抬步入了内，其他几人也纷纷同她打了声招呼，有喊她“玫姐”的，有叫她“小玫”的，想来此人应该就是隔壁烈焰组的老大陆玫了吧，七阶火系异能者，听说距离八阶也就一步之遥，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还听说，这位玫姐是雷霆组老大顾城北的忠实追求者，一直契而不舍，也不知道这八卦准不准确，至于她是听谁说的嘛，除了黄构那个大嘴巴，还能有谁。 洛九觉得最近这段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真好。 其实洛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在山洞里醒来以后，她就莫名有些反感单调无趣的生活，就是想搞点事情，越大越好的那种。 而洛九也暂时将自己的这种状态，归结为长时间没见到人而造成的短暂性心理扭曲，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她还能控制得住。 “坐吧。”顾城北完全是用上级的口气对那御姐陆玫说道，然后他向旁边的何教授询问了黄构的情况，“何教授，黄构那儿还剩几处？” 何教授一边操纵着小型仪器，一边回道：“还差两处，预计半小时后就能回来。” “嗯，先不等他了。”顾城北道，“准备一下，三分钟后会议开始。” “是！”其余众人整齐地回应。 那御姐陆玫看了洛九一眼，显然有些戒备，低声示意：“顾少，那位……” 顾城北抬头，也往洛九这侧看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无妨。” 但洛九很上道地接了句话：“既然你们要开会了，那我先不打扰了，结束了记得知会一声啊。” 说完，洛九直接竖起了一道水幕，将自己同他们隔了开来。 能怎么办，未来暂时需要跟着他们混，这点眼力见还是得有的。 再说了，这道水幕隔得了洛九，隔得了对面几人，却对非墨没啥效果。 洛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非墨，小白猫非墨突然被洛九整个翻了个身，仰躺在了她的腿上，一脸懵。 洛九：亲爱的，帮忙听听对面在讲什么。 非墨鄙视地看了洛九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隔着水幕，洛九努力一下，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词的，好像是讲“……任务……寻找……配合……物资……戒备……”，什么呀这是？ 洛九期待地看着非墨，非墨绷着一张漂亮精致的小猫脸，一脸严肃，哈哈，好萌。 洛九：他们说什么了？ 洛九伸了一根手指，挠了挠非墨的小脑袋。 非墨：他们说，这次的任务虽然出现了意外，但影响不大，接下来还是要以寻找……水源任务为重，全力配合何教授的指挥，绝对不可暴露，物资方面暂时无需担心，半个月之后若是还没有进展就先撤离，以免引起其他基地的怀疑。 洛九：没了？ 非墨：没了。 洛九：还有‘戒备’啊，戒备什么？ 非墨：……我觉得那是废话。 洛九：就算是废话，你也说说呗。 非墨：创世时刻关注着他们的行动，务必加强戒备。 洛九：……好吧。 就在这时，水幕被敲了两下，洛九撤下了水幕，看见了敲击之人。原来是那位文质彬彬的林言时，听说他也是一位七阶异能者，好像是精神力方面的。 “结束了？” “是啊，小洛姑娘你随意就好。”一脸友善的林言时温声道。 而此时，非墨却突然绷紧了身体，整个喵的毛都有些炸开了。 洛九有些担心：怎么了？ 非墨：有一个很强的东西在靠近…… 洛九：很强的东西？ 还不待洛九细想，就被一道略带笑意的温和声音给打断了思路，“小洛姑娘，你还好吧，你的小白猫怎么突然炸毛了？” 洛九反应过来，赶紧回道：“没事儿，我刚刚不小心摸到它的小宝贝，害羞了，哈哈。”说完，还煞有其事地安抚了它两下。 幸好，此时的非墨没注意到洛九说了什么，否则真的得炸成毛球，粉红色的那种。 时刻注意着外来物动向的非墨突然更紧绷了，小小的身子都弓了起来，还好洛九机智，提前将它抱了起来，否则真的要引起怀疑了。 非墨：不对！不只一个，有两个！！ 洛九：别紧张，别紧张，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嘛，咱们可以自保的。 洛九一边给炸了毛的非墨顺毛，一边安慰它。 非墨：小九…… 洛九：嗯？ 非墨：那两个……好像都是s级丧尸…… 洛九的动作瞬间顿住，接下来都是无意识顺毛。 洛九：两、两个？！ 非墨：嗯。 洛九有些紧张，下意识舔了舔唇，现在也无需太刻意地装淡定了。 因为，对面也炸锅了。 “滴滴滴……”何教授那处的仪器设备开始疯狂地发出警报。 “快！快！快！一级战备！！让那些出去的人赶紧撤回来！！”一直慢条斯理的何平何教授难得语速爆表地吼道。 对面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一旁的林言时此刻都收起了标志性的微笑，面色难看。 “有一个s级丧尸正在疾速靠近，通知其他队伍，加入战备！速度！”何教授继续指挥着。 尽管气氛十分紧张，但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洛九也同他们站到了一块儿，只是洛九有些疑惑。 洛九：非墨，为什么他们只提到了一个？ 非墨：因为……往这儿过来的只有一个，另一个停在了八里外，他们的仪器可能没监测到。 洛九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年头的s级丧尸已经这么牛了嘛，不仅知道拉帮结派，还懂得分工合作，一个进攻，一个候补？！ 还有，不是说先前那个s级丧尸逃了吗？怎么现在还带自个儿往异能者面前凑的？寻仇？还是说……同类的丧尸晶核已经无法满足它们，现在需要通过猎杀异能者来进化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太妙啊！ 洛九皱起了眉头，无比忧愁！ “人都到齐了吗？”顾城北面色凝重地扫视着人群问道。 在村落内的人基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极短时间内就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现在都聚集在了山村内的一片空地上。 “还有黄构没……” “来了，来了！”黄构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黄构迅速跑进了人堆，站定后，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就汇报道：“头儿，新一轮丧尸潮要来了，咱们得赶紧撤！”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再没有比这消息更让人觉得凉凉的了，即将到达的s级丧尸还没解决，新一轮的丧尸潮又紧随其后，没被强的打死，也能被小的压死了。 “走！上山！” 第10章 末世(7) 在大部分人都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顾城北已经无比冷静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此时，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哪怕是前一刻还在与他们相互提防的创世基地。 在强大的丧尸大军面前，首都基地和创世基地的异能者们迅速统一了战线，格外的团结。 “头儿，后山有处山神庙可以避难！” “带路！” “是！” 白天花了半个小时爬的山，晚上竟然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人类的求生欲真的是非常强大了！ 然而，就在他们离那座山神庙只差十来步的时候，那个s级丧尸已经追上了他们。 顾城北同林言时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顾城北率领着黄构及烈焰组等人停留在原地，对抗丧尸，拖延时间。 林言时则带领着其他众人，一刻不停地入了山神庙内，并且开始着手布置防御战线。 创世基地的狄明远也全力配合着，甚至分了一部分靠谱的异能者前往庙外进行支援，只为争取更多的时间。 “小洛姑娘，何教授就麻烦你了！”那郝强动作利索地将一路扛过来的何教授以及他的那些设备仪器放在了平地上，随后满面诚恳地对着洛九说道。 “哦，好！”洛九刚停下脚步，就听到了这句颇具诚意的请求，于是想也没想就很顺口地答应了。 那郝强似乎松了一口气，对着洛九点了下头，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奔赴前线。 咦，我刚刚是回了句“好”吗？ 刚刚反应过来的洛九，后知后觉的在意识海中问了一句。 然而，非墨并不想回答她这个愚蠢的问题。 “小洛啊，能帮我个忙吗？”那何平何教授一边检查着他的仪器，一边开口问道。 “行，您说吧。” 于是，全场最“闲”的洛九就帮着何教授，把他的设备仪器都搬到了正殿内。 洛九从背包中取出了手电筒，非墨也跟着冒出了一个头。 方才情况紧急，洛九就直接将它也塞进了背包中，也难怪它刚刚不愿回话了，闹小脾气了呀。 洛九打着手电筒，将正殿内残留的蜡烛和油灯之类的都点了起来。 有了光的山神庙正殿，总算是添了些许人气，给了人一些希望。 何教授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手头的工作中，他一边采集着周围的数据，分析着当前的形势，草拟着作战计划，一边尝试着联系基地，发射求救信号，有援军就有希望！ 洛九在他的周围设了一道透明的水幕结界，不影响他的视线，但也能帮他减少一些噪音干扰，毕竟外面的那些异能轰击声，还有丧尸嘶吼声，可不怎么悦耳。 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要保护好何教授，那么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洛九可不希望自己英年早逝，如今同其他人一起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做完了一切能做的，洛九便开始打量起了此处山神庙正殿。 虽说目前主战场在正前方，但也难保不会有其他的威胁从别的地方突袭。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洛九是知道的。 这s级丧尸是两只，而非一只。 很明显，那只留下观望的才是最可怕的，如今在庙门外同顾城北他们纠缠的那只，估计就是被当枪使了。 本来，洛九也就是想要稍微尽职尽责点，随便观察一下，哪曾想，竟然越看越觉得违和，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洛九抱着非墨，走到了正殿东侧的一扇窗边。 洛九有些不确定：这……是丧尸的抓痕吧？ 非墨也一脸严肃：是。 洛九：那、那这窗子怎么还好好的关着，没被推开？ 非墨：不止，你看这桌子…… 洛九低头向左侧看去，只见那桌子上不仅有抓痕，还有不少磕磕碰碰的痕迹，显然是曾经被多次推倒过，但是现在，这桌子竟然正正地被摆放在了墙角处，桌面上的东西落了些灰，却并不凌乱。 如此这般的地方，还不在少数。 洛九在整个殿内绕了一圈，甚至还在一个不起眼的木桶内，发现了数条被扯坏的黄色布条和一两件破烂的灰色长褂衫。 这处大殿内，绝对被丧尸破坏过，但是为什么现在那些痕迹却并不明显了？是被故意隐去了吗？ 洛九：这里还有人在居住？ 非墨：或许……曾经有，既然落了灰，应该很久没来了吧。 洛九：有点道理……可是，怎么会有人在末世里选择住山上呢，明明山林中未知的危险会更…… 洛九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更奇怪的事，先前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来，这个地方是真的有点邪乎…… 洛九：非墨，你之前那只三阶异兽是在哪儿抓的？！ 非墨：嗯？……就是有山洞的那座山上啊。 洛九：不是这座山？！！ 非墨：不是啊。 突然，非墨也顿住了，它抬头与洛九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早先在这座山上，不仅没看见丧尸，而且连一只异兽都没有。 这座山就像是有什么厉害的东西镇守着，不允许其他东西靠近半步…… 沉默了半晌之后。 洛九：非墨。 非墨：嗯。 洛九：你好奇不？ 非墨：嗯？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非墨歪了歪小脑袋，而当它看到洛九越来越明亮的眼神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自家铲屎官真是一点也不让喵省心！ 洛九抱着非墨，不动声色的在殿内东翻翻西找找，想要看看先前住过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有关的东西或线索。 但是显然，不是那么好找的。 就在洛九快要放弃继续翻找的时候，非墨倒是发现了一处异样。 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座破损的山神像，那山神像缺了半个脑袋，断了一只手。 而断了的那只手，看起来就像是被随意地放在了他盘坐起的腿上，并不引人注意。 但是那只断手有一根手指微微翘起，却正好指着屋顶上的一根横梁。 嘶—— 洛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不想被人发现，还是想被人发现啊？ 这横梁上的东西要偷偷取下来，有点困难啊！ 因为那何教授刚好就“入定”在了神像前，而且即便殿内点了灯，房顶横梁处也还是黑乎乎的有些看不清，要怎样才能准确而不发出声响地取下来呢？ 无论那东西是末世前放上去的，还是末世后放的，洛九都有些好奇，总感觉会与此地的异常有些联系。 非墨：我来吧。 洛九：你要怎么上去？ 非墨：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会儿你把包放在角落里，帮我打个掩护。 洛九：小心一点啊！ 非墨：放心！ 洛九听话地把背包放到了一个角落，非墨也自己蹦到了地上。 呃……她怎么就忘了自家祖宗是上房揭瓦的一把好手了呢，真是瞎操心了！ 洛九故意走到了正殿门口处，挡在了门口，装作一副很关心外面战局的样子。 不过，外面的战局也确实是很激烈了，大部分人都去了庙外支援，只有一小部分人留于院内替补，吸收晶核，补充能量。 洛九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非墨的动态。 小小只的非墨，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里。它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殿内布局，后退了几步，然后，就只见几道白影无声闪过，它已经稳稳地出现在了横梁之上。 这小子的踩点走位能力又长进了，不愧是我养的，欣慰！ 非墨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慢慢往横梁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靠近。 洛九有些好奇：上面的是什么？ 非墨：一个灰扑扑的盒子。 洛九：神秘吗？ 非墨抬起小爪子，满脸嫌弃地轻轻抹了抹盒子上的灰尘。 非墨：…… 洛九：怎么样？ 非墨：……月、月饼盒子…… 洛九：……呃，那你看看里头？ 幸好，这款月饼盒子是翻盖的，不是那种整个盖实的，否则对于一只小猫咪来说，就太不友好了。 非墨稍微有些费劲地用小爪子扯开了盒子上系着的结，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时，无数细小的灰尘刷刷刷的往下落，全落到了那只断手上，还好没人注意到，而且落灰的那点声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洛九：里面有什么？ 非墨：一本书。 洛九：还有吗？ 非墨：没了。 洛九：只藏了一本书？ 非墨：嗯。 洛九：也行吧，能带下来…… 洛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已经闪进了背包里。 好吧，就当她没问。 顺利完成任务的非墨，脚步轻盈地跑到了洛九的身边，要求洗爪爪。 而此时，背包之中已有一本陈旧的书籍静静地躺在了里头。 第11章 末世(8) 院落中，又出去了三个人，这次，换回来了五个人。 顾城北和黄构撤了回来，异能的过度消耗，使得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大汗淋漓，顾城北还稍微好些，黄构已经挂了彩，看来外面算是陷入了僵局，只是不知道这场车轮战还能坚持多久。 顾城北把受了伤的黄构送到了院落内的临时补给点，交给了沐开心，让她提供治疗。谁让这里只有她这么一位木系异能者呢，也幸好有一位木系异能者，否则，他们可能真的撑不到援军赶来了。 没错，很快就会有援军赶来了。 十分钟前，洛九才刚把背包的拉链拉起，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再研究呢，那边何教授就突然喊了句“太好了！”，直接把这边有点做贼心虚的洛九给吓了一跳。 洛九赶紧转身，努力保持面色如常地看向了何教授，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那位何教授已经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了那个好消息。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我们有救了！！” “真的？！”洛九也有些惊喜。 她虽然知道联系上是早晚的事，但是若能早一点联系上，那么大家活着的希望就会大一些，而这位何教授明显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一些啊，那么活着的希望就更大了，首都基地是绝对不会舍得放弃这些顶级精英的。 “快！快！快去告诉他们，援军很快就来了，请他们务必坚持住！我这边会继续同基地保持联络的！” 于是，当晚的首都基地和创世基地几乎同时拉响了一级警报，各组精英都被紧急召集，基地高层更是一夜未眠。 青禾山一带的丧尸潮，三大基地其实都收到了线报，只是刚开始都没有引起重视。 位于南方、离得最远的明日基地就不用说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也不适合多管闲事。 位于北方的首都基地，距离青禾山约有一天的车程，这场丧尸潮的爆发，对于基地总部而言没什么影响。虽然知道有精英队伍在青禾山一带执行秘密任务，但由于行踪保密，基地只是作为被动接受消息的一方，所以在没有收到求救信号之前，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一直保持着观望。 而位于西部的创世基地，距离青禾山确实挺近的，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对于青禾山一带短时间内连续爆发了两次丧尸潮这一事件，创世基地倒是给予了一定关注。 在上一次丧尸潮爆发后，他们就已经派了几组精英小队前来调查原因，而且带队的还是三当家狄明远。虽然这次又爆发了一场，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毕竟，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精英小队想要避开丧尸潮还是挺容易的。 可谁能想到，这场丧尸潮却是那几组精英小队想避也避不开的。 谁让他们就是这场丧尸潮的原因，被丧尸们围攻的对象呢。 何教授成功与首都基地总部连上了线，创世基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首都基地的救援合作请求，只是创世基地的总归是感觉有些微妙，自家三当家的和精英小队落难的消息竟然是从素来不和的首都基地那儿得知的……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救援行动刻不容缓。 顾城北在临时补给点处随便抓了一把晶核，一边吸收着，一边往正殿走来。 顾城北一踏入正殿就直接同何教授交流了起来。 “何教授，目前的情况如何？” “顾少，你先坐下歇会儿吧。目前，从数据上来看，丧尸的数量没有再增加，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光靠我们这些人，想要消灭所有攻山的丧尸，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体能上、物资上都不允许，所以还是得等援军赶来，才有一线生机。” “嗯，援军还要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创世的会先到。” “……” “顾少，大家……还能撑多久？” “……烈焰的没了一个，创世的没了三个，剩下的靠着车轮战还能再撑一阵子……” “顾少……” 何教授欲言又止。 “在物资用完前，兄弟们能撑下去的。”顾城北打断了何教授的话，“不过，那个s级丧尸好像有些奇怪。” “什么？！” “那个s级丧尸看起来……像是处于癫狂状态，缺了一个胳膊之后，还一直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一副非得杀死异能者才甘心的样子。何教授，你说……它有没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 一直坐在正殿角落里安静撸猫的洛九，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只s级丧尸被控制了？！那一定是那只直到现在都还在观望的s级丧尸干的！！ 好气哦！可惜不能说出口，否则她和非墨就该被怀疑了，还是低调点，保命要紧！ 而且，现在把其实有两只s级丧尸的消息告诉他们也不合适，他们好不容易有点希望，还是不要打击士气了，倘若那只丧尸有异动，她再提前通知他们。 “被控制了？！可是不对啊！” “嗯？” “我这边的数据显示，那些丧尸们虽然在攻山，但始终都是以你们为进攻目标，就算是走到了神庙的外围也没有要越墙入内的意思，这就说明，丧尸潮是受到控制的！既然丧尸潮受控制，那么那只s级的丧尸就不可能被……” 何教授顿住了，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面色难看地看向了同样皱起了眉头的顾城北，刚要说话，就被顾城北给阻止了。 “何教授，方才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抓紧联系援军！” “是！”何教授满脸凝重地回道。 顾城北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往洛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洛九一脸自己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就直接踏出正殿离开了。 那何教授再一次劳役起了那十根灵活的手指，加紧了与外界的联络，至于他会如何同基地汇报，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人不愧是首都基地的顶级精英啊，这都能猜到另有幕后操控者，至于这幕后操纵者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就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推测了。 而且，这么可怕的真相，作为决策者，即便知道了，也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至少在逃出去之前得如此。因为，一旦泄露，势必军心涣散，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情况永远不存在最坏，因为……还有更坏。 下雨了。 这真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下雨了，就意味着援军赶到的时间要推迟了；下雨了，也意味着作战的难度加大了。 末世的雨，是具有轻微腐蚀性的，无论是对丧尸还是对人。 短时间淋雨，对异能者影响不大，但长时间肯定受不了，哪怕有木系异能者治疗，可被腐蚀灼伤的痛苦还是无法避免，更何况僧多粥少，木系异能者只有一位，根本救不过来。 一直很“闲”的洛九也跑到了院落中央的临时补给点，帮着沐开心和另一位创世的五阶水系异能者白清一起搭简易棚子。 正在补给点吸收晶核的郝强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靠！” 郝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顺手帮着她们把棚子搭好。 虽然不应该，但是洛九莫名有些想笑。 棚子搭好后，洛九便打算继续回正殿去“保护”何教授。 只是刚转身，她便看到了此时正坐在井边发着呆淋雨的林言时。 天呐，他不会是精神异能使用过度傻了吧？！ “林言时！林言时！”洛九往林言时那儿走了几步。 林言时很快就回过神来，站起了身，微笑着温声回道：“小洛姑娘，怎么了？” 嗯，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语调，看来没傻。 洛九没再走过去，只是同他讲了一声：“棚子搭好了，赶紧去避避吧。” 林言时闻言看向了棚子，似乎才注意到：“哦，好！” 洛九颇为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量力而行啊，年轻人。”然后就没再管他，直接转身回了正殿。 留在原地的林言时，轻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便转身往棚子下走了过去…… 好在，援军格外的给力！ 本来大家都已经做好了援军会迟来的心理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援军不仅没迟到，竟然还早到了五分钟。 这不就是否极泰来嘛！ 在得知了这一消息后，所有的异能者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指数蹭蹭蹭地往上涨，愈战愈勇。 而此时，洛九也在非墨那儿得到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非墨：它离开了。 洛九：观望的那位？ 非墨：嗯。 洛九：…… 非墨：它的感知力应该也挺强的，在它离开了大约五六分钟后，那批援军才赶到这儿。 洛九：……真是一位优秀的幕后玩家啊…… 虽然这一位现在离开了，但是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是高智商的敌人，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你看，它不仅懂得借刀杀人，当幕后操纵者，还知道不能暴露，见好就收，不利就撤，这脑子转得竟然比人还溜。 往后，这脑袋上悬了把刀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快！快去通知他们，狄军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 “啥？！” 第12章 末世(9) 天光破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小村落后山上的丧尸所剩无几，从两大基地赶来的援军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被围困在山神庙内的众人，也都回到了山脚下的小村落内。 顾城北和何教授站在不远处，正在同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谈话，那人就是这次首都基地援军的指挥官。 洛九同沐开心、黄构他们待在一处。沐开心小妹妹正在给黄构治疗伤口，而黄构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杀人现场呢。起初还有人频频往这儿看，现在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直接选择了无视。 受伤的时候咋不见他喊呢，反倒疗伤的时候叫得那么惨。 洛九闲闲地站在一旁撸着猫，看着戏。 劫后余生的喜悦，到处可见。 此时，村口附近的空地上也正上演着一幕“兄弟情深”的戏码。 说起来，昨晚闹的那出乌龙的主角就是其中之一。 创世基地的大当家的，其实就是三当家狄明远的堂哥，名叫狄军。 这名字取的，真够拉仇恨，跟黄构的有的一拼，不过，相比之下，好像还是黄构更惨一些，原谅洛九很不厚道地笑了。 村口空地处。 高大威猛的狄军，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堂弟，抿着唇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凝重。 原本意气风发、无比嚣张的狄明远，此时就跟个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偷瞄着自家堂哥，他实在有些受不住堂哥的低气压，于是先妥协求饶道：“好了，我、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不管走到哪儿都给你发个消息，总行了吧。别生气了，哥。” 本来，狄明远此次外出的任务，就只是来调查一下上一个丧尸潮发生的原因。谁知道，这小子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首都基地精英队的踪迹后，不仅没有上报，还偷偷摸索着跟了过来！这次竟然还遇上了丧尸潮，险些丧命！ 狄军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幸好他这次及时赶来了，否则他……他真的不敢去想后果会怎样。 见自己可爱的小堂弟已经妥协了，狄军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颇有威严地道：“下不为例，记住自己说的。” 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狄明远，见堂哥终于消气了，也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同他聊起了近段日子的发现，赶紧转移了话题。 一脸虚汗，软弱无力地靠坐在门框上的黄构，注意到洛九在看村口处，于是又没忍住八卦了一句：“小洛妹子，你别看那狄军长得威猛，实际上啊，他就是一个弟控，嗷！！！” 洛九瞥了黄构一眼，然后很同情地看向了从方才起就一直皱着眉头的沐开心，不用怀疑了小妹妹，你的医术没问题，是这货有毛病。 瞧瞧对面创世的那两位木系异能者，都凑在一块儿开始讲悄悄话了，时不时还往这儿瞅一眼，估计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员吧，长见识了。 * 半个月后，首都基地内。 午后，洛九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反反复复地翻看着一本陈旧的本子。 这本子除了纸页泛黄、有些陈旧外，就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本，不对，应该称之为日记本。 这日记本就是洛九从山神庙里偷偷摸摸带回来的那本，上面零零散散地记录着一些消息，大部分都能看懂，就是理解起来有些费劲。直到今天，洛九对于其中提到的个别内容，还是毫无头绪。 第一页写着：“又是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感觉还不错，虽然大家都剪短了头发，衣着暴露，但至少周围的都是人，不再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这次，我也是人，那个家伙也应该成了人吧。……上一次，竟然又被他杀死了，真不甘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先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应该就能解脱了吧……” 第二页写着：“原来这一带叫作青禾山。不过，周围的村民好像都有些怕我，大概是同我借尸还魂有关吧，看来以后我还是避着点吧。只是……我没有这具孩童身体的记忆，往后该去哪儿呢？” 第三页写着：“山神庙的长须道长真是个好人！我以后有住处了……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去找那个家伙……现在，还是需要先熟悉这里的生活，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不能让他先发现我……” 后面几页，记录的都是普通的日常生活，以及借机外出寻找“那家伙”的事情…… “……我拜了长须道长为师，这样就能同他一起到山外的世界去看看了……那个家伙并不在这儿，也对，他向来都不会甘心当一个普通人……” “……这里的人倒是有些意思，竟然造出了能飞天的东西，还有能千里传音的……只是依旧没有找到他……” “……哈哈哈，我发现了！被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轮回之境，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那个家伙有镜钥又如何，他要离开，还不是得找到这儿来……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他……” “……真奇怪，今天突然下起了冰雹，师傅和我，还有很多香客都被砸伤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发烧了……” 接下来，断了很久很久没有继续写，后面的纸张也都是空白的，直到最后一页—— “我竟然还活着！呵呵，我就知道属于他的世界不可能会正常！这是报应！！呵呵，我找到他了，我们再一次成为了敌人……希望这是我最后一个世界，无论我是否能回去。” 这本日记的记录者，写得一手好字，字迹清雅隽秀，然而最后一页的字迹却有些扭曲，就像是用受了伤手写出来的一样。 所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别的先不提，至少洛九可以确定，这本日记是在末世之后才被放上去的。 末世来临，日记的主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反正就是没死，在很久以后又回到了那个山神庙，找到了这本日记，记下了最后一页，然后放到了横梁之上。 那么，将那个被丧尸破坏过的山神庙收拾好，甚至可能还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的，应该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了。 只是，他后来为什么又离开了，他不是说要在那儿等一个人自投罗网吗？ 这日记的主人现在还活着吗？他的仇报了吗？ 洛九觉得，无非就是几种答案：一，他没报成仇，死了；二，他报了仇，同归于尽，死了；三，他没报成仇，活着，为了报仇暂时离开了；四，报了仇，活着，只是离开了山神庙，或者，如他所愿，他回去了。 这些都还是可以理解通的，可日记中其他的内容就没那么好接受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他说，他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而且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不熟悉，他管飞机叫能飞天的，管手机叫能千里传音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先前从未接触过现代的东西，却又知道飞天和千里传音，啧，这人莫不是从修真界穿越而来的？ 可是，也不对啊，他说这是“又一个新的世界”，那就说明他去过不止一个世界，而且很明显，是和那个杀死过他的“那家伙”一起去过不止一个世界，而现在的这个世界，也被他称为“那家伙的世界”。 可是他们究竟是如何去往其他世界的呢？明明在上一个世界里他已经被杀死了，为什么还能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还笃定“那家伙”也在这个世界呢？ 莫非，这些都和他只提到过一次的“轮回之境”和“镜钥”有关？ 他说，他找到了轮回之境，可镜钥却在“那家伙”手上，所以“那家伙”如果要离开，指的其实是离开这个世界？！而要离开这个世界，光找到了轮回之境还不够，还得有镜钥！ 这好像就说得通了！ 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都要找到“那家伙”！因为，只有拿到了镜钥，他才能离开！ 可是，既然他被杀死以后可以跟着“那家伙”来到这个世界，那他杀了“那家伙”夺得镜钥后，又如何能确定“那家伙”不会同他一起去下一个世界呢？ 还有他写的最后一句话“希望这是我最后一个世界，无论我是否能回去”，为什么总感觉那么悲伤呢！ 不能结束，也不能回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他是谁？“那家伙”又是谁？ 洛九觉得，她好像给自己捡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还是没有答案的那种！ 吼！脑壳痛！！ 洛九默默从书桌上捡起了一根刚刚被抓落的头发，沉默了半晌……再研究下去，她怕自己会秃。 第13章 末世(10) 洛九叹了口气，无情地将那根头发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合上了那本日记本，身体微微后仰，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需要再理一理思路…… 就在这时，窗台上突然出现了一团白影，它动作娴熟地跃进了窗内，顺利地落到了洛九面前的书桌上，一屁股坐在了那本日记本上。 非墨对于这本同它“争宠”的日记本，可是怨念颇深啊！ 洛九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与非墨对视着，自家小猫的那点小情绪她自然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的，她抬起手摸了摸非墨的小脑袋，关心道：“臭小子，又到哪儿去玩了？” 非墨傲娇地“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不理睬洛九，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道：“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了？” “嗯？什么？”洛九一头雾水。 非墨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子，提示道：“是我们认识的人哦！” 认识的人？在这个首都基地内，她认识的人并不多，除去那几位“同事”水系异能者们，就只有研究院的何教授和雷霆组的了。 那几位同事天天都能遇见，没什么好稀奇的，何平何教授入了实验室就忘了时间，这个点根本不可能在外面闲逛，那就只剩下雷霆组的几位了。 说起来，自从小山村一别后，她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他们了，只是上个星期才听说他们随基地高层前往创世基地谈项目，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唉，如今这“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了，连这些消息都没有注意到，她原本还打算去会会他们，打听点消息呢。 洛九在非墨期待的小眼神中，猜测着：“雷霆组的？” “对！再猜猜是谁？”非墨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洛九，继续提问。 洛九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黄构？” 非墨愣了一下，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洛九轻笑着，抬手捏了捏眼前生动的小猫脸，道：“有没有觉得我超厉害，超级崇拜我！” 非墨刚要跟着顺下去，却立马反应了过来，于是，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还有一个呢，你再猜猜？” 啧，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精明了，现在竟然连骗个夸奖都办不到了嘛！ 算了，满足一下它吧，虽然……她也确实没猜到是谁。 洛九皱着眉头，假装苦思冥想了一阵后，示弱道：“唔，这个还真的猜不出了呢，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小的吧！” 说完，洛九趴在了书桌上，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仰视着它。 果然，非墨这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愿意开口了：“好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是那个笑面虎！” “林言时？”洛九有些好奇，“他们俩聊啥了？” 不过，非墨并没有回答，反而眯了眯眼，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洛九有些懵，刚刚不是还挺得意的，咋又不开心了呢。 非墨质问道：“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没机会问嘛！”洛九赶紧回话，安抚道，“那您是什么时候遇到他们的？在哪儿遇到的？相处得愉快吗？……” 她怎么就忘了自家小猫如今正处青春期呢，得顺毛摸！ “行啦，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非墨打断了洛九的絮絮叨叨，终于正经回道，“我本来在小院楼顶晒太阳，哪知道黄构的声音那么大，竟然直接把我吵醒了！我想着已经许久未见了，就想去打个招呼，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这回，非墨自个儿接了话：“我看到，那笑面虎捂住了黄构的嘴，把他拉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闻言，洛九微微睁大了眼睛，更觉好奇，之前都是听黄构讲八卦，这次竟然能听到黄构本人的八卦，有点兴奋啊！ “然后呢？”洛九催促着问道。 “然后，我就悄悄跟了过去，不过没露面，我也挺好奇的。” “嗯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他们再讲一把钥匙。” “钥匙？” “嗯，应该是一把黑色的钥匙。” “你见到了？” “没有，不过，我听到他们在讨论。” 洛九若有所思，虽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八卦，有点小遗憾，但是既然是提到了关于钥匙的话题，那还是值得关注一下的。 洛九：“非墨，你再仔细同我说说！” 第14章 末世(11) “唔……林石头，你干嘛呀！”被拖到无人小巷子里的黄构，挣开了林言时的手，立马双手环胸，一脸誓死不从的样子，“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到怪不好意思的！”说完，却不忘朝林言时眨了下眼。 林言时嘴角可疑地抽了抽，无视了他擅自的加戏，直入正题：“你方才说，你听到了什么？” 黄构撇了撇嘴，道了声“没意思”，才稍微正经了一些，回道：“你刚刚不是不让我说吗？” 林言时微笑了一下，道：“那是提醒你要注意场合，虽然当时没人，但万一被人注意到了呢。” 黄构自觉理亏，也没反驳，大方承认了：“好吧，好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不过，林石头，老实说你也很好奇，对不对？！”一聊到小秘密，黄构秒变脸，一脸贼笑。 林言时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说，不说我走了……” “哎，别呀，难得你也好奇。”黄构拦住了作势要走的林言时，赶紧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原来上次那场丧尸潮还另有幕后黑手，根本没那么简单，咱们能活下来纯属运气！” “怎么说？”林言时有些兴趣地问道。 “我听头儿他们说，上次围山攻击我们的s级丧尸其实是被控制了的，所以，操控那场丧尸潮的另有其人。”黄构悄咪咪地说道，“他们推测，这幕后操控者，极有可能是我们第一次遇上的那个穿灰色长褂衫的s级丧尸！” 闻言，林言时渐渐收起了微笑勾起的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深沉。 黄构没注意，继续顾自说道着：“我靠，一想到当时其实有两个s级丧尸，更厉害的那个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老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大他们有说，那s级丧尸出现是为了什么吗？”林言时及时打断了黄构，问道。 “为了什么？”黄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何教授猜想，那丧尸可能是来寻仇的，咱们头儿没反对也没同意，只是说……咱们当中可能有那个丧尸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林言时插了一句。 “嗯，不过，具体是什么他们也没说，我猜一定是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就像你那把宝贝似的黑钥匙一样……” “等等！”林言时又一次打断了黄构的话，“你刚刚说‘我的……黑钥匙’？” 黄构突然僵硬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解释道：“那什么，兄弟，我知道你那宝贝从不见人，但我真的是无意间看到的，从来没跟人提过！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言时似乎妥协了，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何时看到的？” 黄构见林言时好像没跟他计较，便很爽快地回道：“之前不是有一次去丛林执行任务嘛，我俩一组的，那晚是你守夜，我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看到你拿着一把黑钥匙深情凝望着，我就猜想那肯定是你的宝贝，不过，那时候实在太困了，我就又睡了过去。本打算早上起来问你的，但那次好像遇到了突发情况，就给忘了，这不是到今天才想起来嘛！” 说着，黄构哥俩好地搂上了林言时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问道：“兄弟，老实说，那把钥匙是不是什么初恋情人之类的送你的，别不好意思啊～” 林言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既然都被你看到了，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得保证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话音刚落，黄构立马松开了林言时的肩膀，摆手拒绝道：“别了，兄弟，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没那个自信能守住秘密。” “那你不好奇了？”林言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黄构有些纠结，还没回话，就听林言时继续讲道：“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把被诅咒的钥匙，你最好也还是赶紧忘了吧。” “不是，兄弟，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想知道啊！”黄构十分苦恼地说道。 林言时笑了笑，没回答，转身离开了小巷，不过，离开前，他却回头看了一眼楼顶，只是此时，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黄构见林言时是真的不愿意说，还转身离开了，于是也赶紧追了上去…… * 洛九听了非墨的转述，陷入了沉思。 第15章 末世(12) 第二天，洛九还在寻思着要找个时间去见见雷霆组的人，没想到，就有雷霆组的人过来找她了。 洛九开了门，见到来人是林言时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考虑太多，便将人迎进了小客厅，替他倒了杯茶。 “小洛姑娘，住得可还习惯？”林言时微微抿了一口茶，客套道。 洛九撸着猫坐在了林言时的对面，同样客套道：“托你们的福，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 林言时微笑道：“小洛姑娘哪里的话，能住得惯就行，我还担心咱们首都基地留不住你呢。” 洛九回道：“怎么会呢？” 林言时道：“说起来，我还挺好奇小洛姑娘先前的生活的，你就没考虑过要加入基地吗？” 洛九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小白猫，回道：“考虑过啊，但后来觉得自个儿一个人也混得还行，就没怎么在意，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她只记得当初没有选择加入基地，是为了帮自家变异小白猫守秘密，毕竟从没听说过哪个动物变异后能说话的，真要说考虑加入基地，好像也就是听说出现了s级丧尸之后吧。 林言时道：“那小洛姑娘曾经有去其他基地见识过吗？” “去过啊。”一直在被提问，洛九有些狐疑，“林言时，你今天是来做住户体验调查的吗？” 林言时轻笑着回道：“算是吧，代表雷霆组来向你问个好。” “好吧，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洛九稍作犹豫，还是好奇地问出了一个厚颜无耻的问题，“只是，如今上门都不带礼物的吗？” 原谅她常年不住基地，并不太清楚末世里邻里朋友间的相处之道，她早先还在考虑着去拜访他们要不要带礼物这个问题，于是今日顺便问了一声。 林言时轻愣了一下，笑着回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下回一并补起吧。” 果然还是需要备礼物啊，洛九了然。 随后，洛九向他问起了其他人的近况，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去拜访他们的。 不过，她貌似并没有那个机会了，因为次日，雷霆组又出任务了。 再见面，已是一个月后。 黄构的葬礼之上。 遗照上的人，依旧带着阳光帅气的笑容，只是失了颜色，成了黑白的。 听说，他们又一次遇上了那个s级丧尸，虽然重伤了它，但是黄构却牺牲了。 雷霆组的人都受了伤，或轻或重，可无一人缺席。 沐开心依旧面无表情，却无声地流着泪，她一直趴在棺木旁，握着一只苍白冰冷的手，不愿松开。 看着这一幕，洛九莫名有些感同身受，竟也有点鼻酸想哭。 “小九？”感受到洛九有些压抑灰暗的情绪，非墨不安地唤了一声。 洛九很快回过神来，低头摸了摸小白猫：“我没事，有些感慨而已。” “嗯，别难过。”化身治愈系暖喵的非墨安慰道，它抬起了白色的小爪子，一下一下安抚着洛九的手，就像往常洛九给它顺毛一样。 还没等洛九感动，就被耳边一道温和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旁的林言时开口问道。 洛九尽量保持镇定，回道：“没有啊，你应该是听错了。” 洛九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过来的，听到了多少，所以还是保守一些小心应对着。 “哦，是吗？”林言时伸手扶了扶额，似乎有些头痛的样子，“大概是这阵子没休息好，幻听了，抱歉啊！” “没事，你们节哀顺变啊。”洛九依旧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安慰了一句。 “嗯，小洛姑娘，明晚我们小组有个会议，想请你一起参加，不知你是否有时间？”林言时问道。 “我？！”洛九有些疑惑，他们雷霆组开会，同她有什么关系。 “同这次的意外有关。”林言时道。 “意外？！难道黄构的死……”洛九有些惊讶。 林言时没有正面回答：“你愿意来参加吗？” 洛九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好！” 虽然同意了就代表着平静的生活该结束了，但是好歹相识一场她也很想知道黄构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言时得到了答复后，将时间地点告知了洛九，然后便告辞了。 洛九看着林言时离开的背影，在意识海中问道：非墨，刚刚他来了多久？ 非墨也一脸严肃：我没注意到。 洛九疑惑地看向了非墨：你没感觉到他过来吗？ 非墨：嗯。 洛九皱了皱眉，她知道非墨的感知向来敏感，可这回却没感觉到，着实有些反常了。 非墨：明天咱们还是注意着些吧。 洛九点了点头，她也有些好奇明天的小组会议会讲什么了。 第16章 末世(13)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洛九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将那日记本带上。 非墨见她将本子塞进了包里，站起了身朝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决定告诉他们了？” 洛九拉上了小背包的拉链，抬手摸了摸刚好走到面前的非墨的小脑袋，道：“嗯，既然黄构的死同那s级丧尸有关，那么这本书应该也能提供一些帮助，而且，我总感觉这本书与那个s级丧尸之间有很大的关联。” “你是怀疑，这日记就是那位写的？” 洛九笑了笑，然后伸出了手：“真聪明！上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非墨踏上了她的手，还没等洛九捧起，就一跃，跃上了她的肩头，稳稳地端坐着了，灵活的小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甩着。 洛九侧头看了看它，觉得有些稀奇，这小主平日里是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今晚怎么改了性，来了精神，甘愿当她的肩部挂件了，不过洛九也就私下自个儿想想，没敢让它知道。 说起来，她同非墨之间确实也挺奇怪的。 自她家猫变异以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能听到一道少年的声音，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非墨的声音，它不仅能开口说话，而且还能在意识里同她交流。起初，她家猫啥都跟她讲，想到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但现在，它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知道要藏着掖着了，除非必要它都很少在意识中和她沟通。 洛九对此表示很无奈，总有一种自己即将失宠的危机感。 其实洛九完全是多虑了，非墨只是到了少年叛逆期，越是喜欢就越爱折腾，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不想她太得瑟，而身为喵界大傲娇，智力过人的非墨尤为别扭。 洛九觉得，她和她家猫之间的这种异样，绝对不是一句简单的变异就能解释得通的，因为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与它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就像是双方缔结了契约一样，有着很微妙的感触，双方的想法可以被隐藏，可以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但情绪无法被隐藏，双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喜怒哀乐，这样彼此平等的联系，其实感觉还不赖。 至少，对于洛九而言，能够时时知晓自家小主的心情，也方便她伺候不是。 而且，现在连借尸还魂、去往另一个世界，这些荒诞的事都存在了，莫名其妙立了一个契约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呢？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洛九到达了约定地点。 基地办公大楼，灯火通明，但里面的人却寥寥无几，偶尔能见到一两位打扫卫生的。 洛九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很快就有人来帮她开了门。 “咦？其他人呢？”洛九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问道。 林言时将她领到了座位处，便自发去泡茶了，“老大他们在另一间会议室讨论一些事，很快就过来，咱们先在这儿等会儿吧。” 洛九接过林言时递来的茶，点了点头，浅抿了一口。 三分钟后。 非墨：小九，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洛九不动声色地嗅了嗅，一开始还没感觉，但过了一会儿之后，似乎真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洛九观察着周围，在会议室桌面上看到了两盆开着小红花的盆栽，样子普通并不起眼。 洛九：那味道是不是从盆栽那儿传来的？ 非墨：应该吧，那是什么花？ 洛九也不太清楚，于是开口问了一声。 正在翻看资料的林言时，抬起了头，面带着温和无害的微笑，不紧不慢道：“这两盆可不常见，它们叫赤息萝，功效嘛，就是让异能者……暂时丧失异能。” “你？！”洛九愣了一瞬，猛地站起了身，弄翻了椅子，她肩上的非墨也进入了戒备状态，本能地对着林言时龇牙低吼。 非墨：小九，异能在流逝，起不了作用了！ 洛九：冷静，在基地内他应该不敢做什么的，我们先看看他想干嘛！ 林言时坐在原位上，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洛九他们，语气温和：“别生气，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如果可以……再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所以，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会议？！”洛九冷着脸，不悦地问道。 虽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谁能想到，他竟然敢在这处处都是监控，安全指数一级棒的办公楼内直接动手，分分钟就能被捕的节奏啊。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这回竟然是被倒过来用了！ “抱歉，骗了你，但那也是为了能让你来赴约，不得已采取的一些小手段，无伤大雅。”林言时面色如常，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坐吧，我们聊聊。” 洛九没听他的，但扶起了倒下的椅子，状似无意地将它摆到了身边顺手处，并没有坐下，笑话，这要是坐下了，逃跑起来就不方便了。 林言时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却语出惊人道：“你那只小白猫不是这个世界的吧？” 他、他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是那个持有镜钥的人？！！ 之前她也只是联想起来，有所怀疑，但他既然知道还有其他世界，那么，他就真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人了！ 洛九极力隐藏着自己内心的震惊，可依旧无可避免的在面上泄露出了一丝情绪，洛九没有回话。 始终审视着洛九的林言时，在看到洛九的表现后，便下了结论，愉快地笑了一声，说道：“能说话的小宠可不多见啊，你总不可能是从上面带下来的吧？” 什么上面下来的？讲什么啊？他昨天果然是听到她和非墨的对话了！洛九见那林言时一直在等她回话，于是便谨慎地回了两个字：“不是。” 林言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上头的母兽那么护短，怎么可能舍得让幼崽入境历练，更不用说是送人了。” “你第几个世界了？”林言时突然问道。 呃……啥意思？ 洛九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她好歹抓住了几个重点，上面下来、入境历练，看来他把她当成是和他一样来历练的人了，而这个历练应该就是指过轮回之境，到不同的世界去历练了，可她怎么知道要过几个世界，每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可以辨别的特点，万一答错了咋办？ 洛九只是微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迅速的，故意装作很在意地斥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告知也没关系，只是……我的镜钥出了一些问题，想请你带我过个世界，可以吗？”林言时耐心地解释道。 这……她又没有镜钥，要怎么带他过世界？！还有，镜钥还能出问题？！ 洛九斟酌着问道：“什么问题？” “这个你无需知晓，你只说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吧？” “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让我如何相信你帮你这个忙呢？”洛九模棱两可地回道，她得赶紧想办法推掉，这个忙她是真的帮不来啊！ 林言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洛九都以为他快放弃了，可他却回话了：“……我的镜钥已经是最后一个世界了，但我还没能回去，所以，我想请你带我过个世界，带我一起出去。” 镜钥还有上限？最后一个世界了，还没出去会怎么样？洛九好想问，但是这么一问就全露馅儿了，她毫无疑问会被灭口！怎么办，继续装呗…… 非墨蹲在洛九肩头，安静地当着挂件。说实话，它也是佩服的，这两个人压根不在一条线上，还能聊这么半天，呵呵。 还没等洛九回答，林言时就有些耐不住了，他危险地眯了眯眼，道：“怎么？你不愿意？” 此时的林言时，收起了标志性的微笑，褪去了温柔的表皮，整个人看上去危险极了。 他这是要撕破脸了吗？！ 不行，不行，不能惹怒他，得想个办法拖一拖。 洛九捏了捏有些冒汗的手心，保持镇定，道：“……也不是不行，那你也得先找到轮回之境再说吧。” 林言时轻笑了一声，眼中的冷意倒是减去了几分，“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你答应同我合作，我马上就能带你过去。” 洛九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刚刚还说请她帮忙，这会儿就成合作了，她很怀疑这人会连过河拆桥都当成理所当然，但他说他马上就能带她过去，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找到了？！ 那不是拖延不了了？！ 洛九有些惊讶和疑惑，想不通为何他能说得这么自信。 于是，她小心试探道：“你……你已经找到了？！” 第17章 末世(14) 林言时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 他并没有回答洛九的问题，而是抬手看了看表，语气冷淡地道：“尽快做决定吧，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说完，他当真安静地坐在那里，没再开口，确确实实给了洛九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洛九在意识海中同非墨交流着。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无需考虑了，那林言时明显已经作出了决定，无论她同意与否，他都会带她去那处地方。 而她最终选择的意义，也只是用于决定接下来林言时对她持有的态度。她同意，那么林言时应该会继续像现在一样礼貌相待；她不同意，那么林言时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撕破脸皮，强制带她过去。 洛九也考虑过，现在逃离此处的可行性。既然林言时在此处布了局，那肯定是有备而来的，那盆栽能让她和非墨失去异能，可未必会让林言时中招，普通人对上异能者，逃离的可能性，为零。 谁让林言时已经认定了她也是拥有镜钥的人呢？现在，也不可能再跟他说她其实没有镜钥。用于保命的谎言已经生了效，接下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思来想去，目前最明智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同意。 半个小时后。 看着越来越远的基地大门，洛九的心都凉了一半。 她选择同意后，林言时也确实十分绅士地保持着礼貌的态度，但是她多少还是期盼着离开时能出现一两个小意外，能有人看出她被挟持了，然而……并没有，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当车子开出了基地大门后，林言时倒是替洛九解了惑，只听他说了一句“你别忘了，我是精神异能者。” 嗯，言下之意就是，即便对方察觉了不对劲，他也一样能瞒天过海。 洛九绝望地想着，现在唯一能阻止他的，可能就只有那位s级丧尸先生了。 洛九坐在副驾驶位上，揉了揉怀里依旧沉睡着的小白猫，冷声问道：“它还要睡多久？” 离开会议室前，林言时竟然动用了异能，强行让非墨陷入了沉睡，自家宝贝被如此对待，洛九心情不爽到爆，只是碍于敌强我弱，才忍了下来。 “大概一天吧。”林言时专心开着车，语气平淡地说，“你确定要继续带着它一起历练？” “我乐意，你管不着吧！”洛九皱着眉，不悦道。 闻言，林言时耸了耸肩，好脾气的没有回话，他知道自己对小白猫动手一事，已经惹怒了洛九，再刺激她，对他也没好处。 能在轮回之境的世界内，遇上一位持有镜钥的人，堪比大海捞针。对于林言时而言，洛九算是他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若是失了这一根稻草，他就只能在这境中的世界里永陷轮回，再无出头之日了。 陷入无尽轮回的滋味，他是尝过的，那时他疯了。尽管万分幸运的，在数十次轮回后，遇到了一位拥有镜钥的人，但当时的他被仇恨与疯狂的念头蒙蔽了双眼，亲自动手杀了那个无辜的人，夺了他的镜钥。可最后，他也付出了代价，始终无法离开境中的世界。 林言时很清楚，好运不会总是眷顾同一人，降临过两次已是极限，这一次，他绝不能错过！或许……他离开了，那个人也能解脱了。 对于那个人，林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疯了的他，对于杀了那个人，毫无愧疚；后来经历了几个可怖的世界，被那人缠得烦了，一不小心就又杀了他一次，但那次只是误杀，就在上一个世界。 而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他已经能控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确实也生出了一些歉意，但也真的只是一点点，他觉得主要还是那个人太倒霉，刚好遇上疯了的他。 在这个世界，那个人难得比他厉害，成了s级丧尸，想要反杀他，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被杀，尤其是现在，已经在黑暗之中见到了光，那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死去，必须得趁着那人重伤之际，离开这个世界……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洛九实在想不通，自己有哪里表现得不正常，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误的怀疑，她可不信仅凭他昨天听到了非墨开口说话这一点，就能让他立马生出了设局的念头。 林言时被洛九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思绪，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微笑着回道：“你家的小猫确实挺特别的。”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去拜访你那次吗？” “那时候，你就起疑了？！” “前一天，你家小猫偷听了我与黄构的对话，第二天，我也就是去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让我套到了有用的话。” 洛九微微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对话。 林言时：“你说，你去过其他基地，我也能看得出你对其他基地确实有所了解，然而，在我对你的调查资料中，却没有任何你出入其他基地的记录，甚至，除了你进入首都基地后填写的那些之外，我竟然再也没有搜集到任何一份关于你的资料，连末世前的出生身份登记都没有。这种情况，可是从未出现过啊，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洛九渐渐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连首都基地的系统都没查到她的出生身份登记？难不成她是黑户？还是说她能凭空出现不成？ “昨日，我本想来跟你打声招呼，却无意让我撞见了你与你家猫的对话，想来你定然是已经知道了关于黑钥匙的事，那么邀你聊聊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结果还真没让我失望。”林言时继续说着，临了还愉快地笑了笑。 洛九的面色凝重，这家伙果然很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居然还能这么不动声色，不好对付！听他提起了昨日，她便想起了黄构，于是她问道：“你昨天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黄构究竟是怎么死的？” “黄构啊，他太讲义气，偏偏实力还不够，于是便丧生了。”林言时语气淡淡地回道。 洛九一脸严肃，质问：“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我？”林言时似乎有些惊讶，“有点关系吧，毕竟那位s级丧尸是因我而来……”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害死了他吧？” 第18章 末世(15) 林言时转头看了洛九一眼，见她依旧沉着脸，就知道她不相信，但是考虑到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留下的印象太差。虽然，可能已经很差了。 “不可否认，我确实想过，但我没动手。”林言时语调平和地说着，“若是前几个世界里的我，黄构怕是根本活不过半个月，但现在，我好歹也能控制住自己，我给了他一个机会，而他也确实守住了秘密，只是可惜……” 林言时没再说下去。 听到这儿，洛九已经有些搞不懂林言时这个人了。 只能说，这人太矛盾了！ 说他心狠手辣吧，可他偏偏还有点良知；说他温和有礼吧，可他翻起脸来快过翻书，冷着脸时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他吧！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 洛九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根蜡烛，然后……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你和那s级丧尸是什么关系？” 洛九清楚地记得，他说那s级丧尸是因他而来，而她也想趁此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若那s级丧尸当真是写日记的人，那么她届时可能还有自救的机会。 鬼知道没有镜钥的人进入轮回之境后会怎么样？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做这种冒险的尝试！ 林言时微微皱了皱眉，半响没有回话。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敌人吧？可他没有把那人当成敌人。是同伴吧？可那人绝不会把他当成同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洛九追问道。 “他想杀我。” 她当然知道那位丧尸先生想杀他了，估计那把黑钥匙原先的主人就是那位丧尸先生了，她现在就是想确定一下，日记本上提到的事情的可信度。 凡事不能太片面，当事双方的话都应该听。写日记的那位明显言辞有些偏激了，看得出来，他把林言时当成了敌人。但反观林言时的态度，却很奇怪，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位，既看不出杀了人的愧疚，也看不出被追杀的恐惧，在提起那位时，表现得也很平静，让人琢磨不透。 “他为什么要杀你？”洛九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问题重要吗？”林言时岔开了话题，“你似乎很在意啊？” “……好奇不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不过……好奇心害死猫哦。” 洛九再一次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奈何自己异能还没恢复，她忍！ 但林言时却突然来了一句：“我欠了他的，他想讨回来而已。” 洛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言时会回答，所以……他是承认他们之间有纠葛了？ 洛九还想再问，但她又有所顾虑。 如今的林言时，太善于伪装，让人琢磨不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失去耐心，万一觉得她太吵，让她也陷入了沉睡怎么办，到时候就真的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忍住了。 其实，她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嘛。 林言时确实杀过那位，欠了那位不止一条命，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他们应该共同经历过好几个世界，并且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那位无疑是恨林言时的，虽然偏激但没有失去理智，从他懂得隐忍，有计划地实施报复，就能看得出来。而林言时对那位的态度却太过平静了，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亏欠，但更多的是不在意，尽管现在对方实力在他之上，但他依旧能冷静自持，莫非他还有什么杀手锏或保命绝招之类的？还是说，他料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中不会遇到那位丧尸先生？ 她可还在盼着那位丧尸先生出来拖住林言时，助她脱身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东升过了，又开始西沉，他们还在路上。 非墨已经醒了，正被洛九安抚着。 虽然非墨会说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有外人在终归还是意识交流来得方便些。 洛九：咱们异能还没恢复，不能硬拼。 非墨：那花的效力怎么会这么长？！ 洛九：看到那个香包没？我怀疑那里头装的也是那种花。 非墨：小人！！我就知道那笑面虎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九：嗯嗯，你说的太对了！ 生气炸毛的小猫得顺毛摸，洛九如是想着。 非墨小炸了一下，才平静下来。 其实洛九也不是真的那么淡定，她只是心大神经粗，在意的不多而已。 只要非墨没事，那洛九就还是正常的洛九。 林言时应该庆幸自己没做多余的事，但这个仇洛九算是记下了，真是替未来林言时悲催的人生捏一把汗啊。 当然了，现在的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如何。 非墨：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洛九：如果我没推测错，应该就是去青禾山的小山村了。 非墨：又是那个小山村？！ 洛九：嗯，既然轮回之境在那位丧尸先生的眼皮子底下，那就只有那里是符合条件的了。不过，具体在哪儿，我也还没头绪，想来林言时应该是已经知道了的。 非墨：…… 等了半天没等到非墨的问话，反而感觉到了它的失落，洛九赶紧低下头看它，于是就看到了一只安静地趴在她腿上，耷拉着小脑袋，一脸不开心的小白猫。 洛九有些心疼：怎么了？ 非墨：小九…… 洛九：嗯！ 非墨：我……是不是太弱了？ 洛九算是明白了，她家小傲娇这是被打击到了，可它本来就只是一只小小猫啊，只要安心被她宠着就行，看来太聪明了也不好，容易有烦恼。 洛九还没来得及说话，非墨就抬起了小脑袋，同她对视着，那小眼神忧郁得让人揪心。 非墨：我现在都没有办法保护你，也不知道那个轮回之境在什么地方，你…… 非墨欲言又止，洛九赶紧安慰：怎么会呢？！我觉得非墨已经超级厉害了！ 洛九一边给它顺毛，一边鼓励：你看啊，即便你现在没有了异能，你也还是可以感知到很远的地方，速度也还是那么快，要是换成我，可没你那么厉害…… 非墨：真的？ 洛九：嗯！ 显然，非墨很吃这一套，于是洛九继续努力：你还小，不着急长大，咱们可以慢慢来，我等你！现在先由我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就换你来保护我…… 洛九只是随心地说着，但非墨很认真地记住了。 恍惚间，非墨竟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有些话仿佛曾经就听过，而想要保护洛九的念头更像是扎根在骨血里的一样，炽热而铭心。 天色已经全黑，车子果然开进了那个小山村，停在了村口。 洛九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竟然莫名有种重归故里的感觉。 一定是最近小山村的戏份太足，产生的错觉，赶紧掐掉。 片刻后，林言时站到了洛九的身边，轻装上阵，竟然什么也没带。 虽然洛九很想提问，但是她忍住了，都这个时候了，少说少错，千万不能漏馅，只求那位丧尸先生给力一些，一定要在“家”啊！！ 第19章 末世(16) 山还是那座山。 只是如今没了植被，失了生机，成了一座光秃秃的荒山。 “他们当初是直接放了一把火吗？” 洛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目都是焚烧过后的痕迹，这干是干净了，可也什么都没了。 曾经的后山虽不起眼，但至少景色还算宜人，经过大战以后，虽毁坏了几处，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机。 她当初离开得早，并不知道后续如何，现在看来那所谓的“善后工作”，也不过就是放了一把火而已。 林言时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扬着的嘴角，透着几分讥讽：“一座小山头，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与其花那个时间来搬运成百上千具残骸，还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省时省力，顶多就是毁了一个山头，而这个小小的山头，根本算不上什么。 啧，洛九觉得她要是那位丧尸先生的话，一定会去狠狠报复那群贪图方便的家伙！ 她看得出来，那位丧尸先生其实很珍惜这里，尤其是那一座山神庙，当初哪怕是群尸围山，他也没有让任何丧尸踏足神庙。 可现在这样，估计那山神庙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洛九有些担心，若是那丧尸先生真的去寻仇了怎么办，那她和非墨岂不是今晚都得栽在这儿了？！ 就算那丧尸先生没有离开，凭她和非墨这样毫无异能的状态，那也是九死一生啊！ 这种一步一步走向“刑台”的感觉，真是简直了！ 洛九内心慌得一批，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就连脚步都不敢放慢，谁让那林言时就跟在后面呢，她要是稍微表现出一点异样，林言时也能分分钟把她给灭了。 洛九现在只希望这山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她需要时间思考一下，她感觉还能再抢救一下。 “那花的药性什么时候能解？”洛九尽量保持镇定地问道。 林言时看了看表，回道：“半个小时吧。” “没有解药之类的吗？！”洛九半信半疑道。 林言时笑了笑，道：“有啊，不过留在车上了。” 闻言，洛九眼睛亮了亮，刚升起了一点希望，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时言用淡淡的语气讲，“趁他不在，咱们赶紧离开就行，等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难不成你还稀罕这点异能？” 呵，她稀罕啊！ 还有什么叫“趁他不在”？！难道今天真的必死无疑了吗？！ 非墨：小九…… 抱在怀里的小白猫用小肉爪一下一下轻抚着洛九的手，倒是缓了缓洛九有些憋屈焦躁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眼非墨，陷入了沉思。 山路终究只有那么长。 “进去吧。” 洛九看着眼前已经付之一炬的山神庙，皱眉问道：“在这里面？” 林言时有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回道：“嗯。” “你是如何发现的？” 洛九觉得挺疑惑的，这庙里虽然有些地方是挺奇怪的，但也没见有什么地方很玄妙啊。 林言时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上前一步，拽着洛九的胳膊，就往水井处带。 “在井里？！” 嘶，这大晚上的被人拉到井边，真的挺渗人的。 洛九已经能够预见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了，毫无疑问，她会被林言时推下去…… 她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也不知道这井深不深，里头还有没有水？掉下去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林言时将洛九带到了水井旁站定，便松开了手，双手结了个印，口中低声念叨。 慢慢的，井里开始发出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忽然之间，那些光汇聚成了一道光柱，通天彻地，照亮了半边天，刺目得很。 洛九忍不住闭了闭眼。 待到她睁开眼时，那光柱已经消失了，但井里的光芒犹在。 洛九探头往井中瞅了一眼，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口子，淡蓝色柔和的光芒随着漩涡流转着，忽明忽暗。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洛九转头看向了林言时，一脸不可思议。 洛九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么玄幻的一幕，要是她能活着离开这里，绝对要好好地吹耀一番。 “井中有水，雨落却无声。”林言时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雨？”洛九惊讶道，“是那个时候？！” 林言时瞥了洛九一眼，再次拽住了她的胳膊，一脸严肃道：“该走了。” “等、等一下！”洛九赶紧喊停。 “怎么？”林言时微眯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威胁。 “我、我还没准备好，你稍微等我一下。”洛九胡扯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脑子飞快转动着，努力找着理由，拖延时间。 “准备？”林言时皱眉道，“你还要准备什么？” “我——” 还没等洛九说出借口，不远处的天边便窜出了一道黑影，正疾速往这儿赶来，瞬间引起了两人一猫的注意。 “该死！”林言时低咒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拽着洛九的力道。 但感觉看到了希望的洛九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发挥，她就被一股极重的力道推入了井中，整个人瞬间被失重感包裹，头脑开始眩晕，连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非墨的声音。 “小九，小九……” 洛九很想回应，但却发不出声音。 “你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好…… 随着两人一猫的坠井，已经赶到了山神庙的那道黑影也跟着消失在了半空中。 井中的光芒散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 “族长！族长！！” 一道冒冒失失的呼喊声传入了木屋中，让正在下棋的鹤发童颜老头儿皱起了眉头。 坐在老头儿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虚影，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此时，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老头儿，道：“老甲啊，你这族人真是……” “哼！”那被称为老甲的老头儿瞪了年轻男子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门外，没好气地道：“进来！何事？” 闻言，站在门口踌躇的少年，立马进了屋子，当他看到老头儿对面的虚影时，微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恭敬地行了礼，道：“见过族长，见过司辛族长。” “嗯。”那白发老族长司甲这才松了眉头，老神在在地问道：“所谓何事啊？” 坐在对面的司辛，垂眸端起了手边的酒盏，浅酌了一口，掩去了嘴角明显的笑意。 那少年恭敬地回道：“禀族长，刚刚焚毁名册出现了异常，号残卷莫名消失，现竟出现在了待修名册之中。” “什么？！”那老族长震惊道。 司辛忍不住挑眉，轻笑道：“有趣，那方世界莫不是还能自我修复了？” 老族长司甲面色有些凝重，道：“查！” “是！” “等等！” 老族长司甲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少年，道：“我同你一道去。” 说完，他转过了头，一脸和蔼地对那虚影道：“小辛啊，这局棋你先保留着，咱们下次再约哈。” 司辛点头应下了，随即虚影便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修书专用的巨大环形阁楼之内，老族长司甲带着少年直奔中央大堂的一道巨屏光幕。 他直接动用了族长的特权调出了那一份残卷，只见那灰扑扑的残卷此刻正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虽然那光芒很微弱，但也确实透露着生机，是正在修复的现象。 “可有执行者前往这方世界？” “族长啊，已经归入了焚毁名册的世界，是不会再派人前往了的。” “哦，是这样的吗？” 那少年轻叹了一声，道：“您老平时好歹也多关心关心我们吧。” “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的。”老族长司甲一脸深沉地道。 那少年无奈地垂下了头，他就知道会这样！ “容我先查探一番。” 语毕，司甲便直接挥袍甩袖，盘腿坐在了黑石地砖上，动用起了密法，开始查探那册残卷的情况。 少年乖乖地退至一旁，自觉为老族长护法，对于自家老族长的率性而为，显然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那老族长司甲足足打坐了一个时辰才睁眼，期间表情丰富多变，令人咋舌，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抿唇，时而欣慰…… 少年见老族长睁开了眼，便赶紧上前询问：“族长，怎么样？” 那老族长从容地收起了那册残卷，将其送入了光幕之中，归于原位，然后才捻着长长的胡须，缓缓说道：“那方世界本该毁于公元2219年，但如今出现了变数，世界内有了新的水源，自然也就得了新的生机，仔细算来，可能还有望从末世过渡到更高级的世界状态，所以啊，你们赶紧安排一位靠谱点的执行者前往修复吧。” 少年追上了老族长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您可知是何变数？” “唔，这个嘛，大概跟主子有关吧。”老族长不负责任地随意回道。 他打发走了少年，独自一人踱步到了阁楼大门口，抬头凝望天空。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那变数究竟是什么，方才在那册残卷世界中，他只探到了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光，隐隐带着熟悉的本源气息，他估摸着可能与主子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探知。 或许让司辛那小子来查看，能知晓得更多一些，不过，这些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那方世界能救回来，便是一大幸事。 第20章 校园(1)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咱们班有个新同学要转来耶！” “有这回事儿？” “谁呀？” “好像姓月，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音乐世家的小公子啊？” “那不是个病秧子嘛？” “这谁知道呢！” “喂，你们讲话小点声啊！” 眼看着围坐在一起的那群人越聊越大声，一位男生不得不开口小声提醒。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瞄了一眼，示意他们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位大佬还在睡呢！ 众人顿悟，不约而同地放低了声音。 “你们说，那新同学过来以后会坐哪儿啊？” “这……” 感觉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凝固，大家都齐刷刷地往大佬那儿看了一眼，很显然，答案只有一个，整个教室里也就只有大佬旁还有一个空位了。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一丝同情，甚至还有个别幸灾乐祸的。 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位置的洛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教室中央的人堆，一脸的兴趣缺缺。 这也不能怪她，尽管她这一世只有十五岁，但若是加上她在末世里的二十几年，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也是奔四的人了。 要让她自然地融入到少男少女们的青春世界里，还是挺为难的，所幸这一世，她的身份特殊，并不适合与旁人有过多接触，她也乐意继续保持高冷人设。 这时，一段欢快悠扬的铃声响起，让校园内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精神一振，上午第一节课要开始了。 所有同学都自觉地回到了座位上，安静等待老师的到来。 “同学们久等了！” 两三分钟后，一位笑容灿烂的中年女教师抱着一捧课本和教案迈入了教室，站到了讲台上。 “今天，在上课前，老师要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话音刚落，教室内便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想着班主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洛九也跟着拍了几下，意思意思，而目光则望向了门口。 在班主任慈爱的注视下，同学们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中，一位清冷少年步履从容地走进了教室，站到了班主任的身旁。 那少年五官秀气，皮肤白皙，气质清雅，俨然就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透露着些许病态，看起来似乎真的就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病秧子。 教室里的同学们兴奋得窃窃私语着，班主任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才继续说道：“大家淡定，下面就让咱们的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那少年看了中年女教师一眼，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月霜。” 一时之间，教室之内鸦雀无声。 班主任似乎也没料到这位少年的介绍会如此简短，明显也噎了一下，随即赶紧出来打了圆场：“好，那就请月霜同学将自己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吧。” “咱们的月霜同学是真的低调啊！”班主任无奈，只能帮忙做着介绍，“这学期的上下课铃声，相信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吧？那你们知道是谁创作的吗？” 同学们议论纷纷。 班主任在卖了会儿关子之后，得意洋洋地揭晓答案：“刚刚我听到有同学答对了，没错，就是咱们月霜同学！” 果然，教室里一片哗然。 连坐在洛九身边的女孩司徒果，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天呐！原来音乐天才的名头是真的！” 司徒果前面的女孩也转过头来，捂着心口，一起感叹道：“是啊！我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叛变了！” “看来大佬的校草地位不稳了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变来变去不都在咱们班嘛。” “说的也是啊！” 周围一群女孩子加入了讨论。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现在还在上课呢，有什么话课间再聊！” 班主任扬声终结了教室内的喧嚣。 “月霜同学，就请你先到最后一排的空位那儿入座吧，若是有座位调整的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言，月霜对班主任礼貌地点了下头，便抬步走向教室中央最后一排的空位。 月霜瞥了一眼那位始终趴睡着的少年，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入了座，然后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取出了本堂课要用的书。 班主任见新同学已经入了座，莫名地松了口气，随后朗声道：“好啦！现在咱们开始上课！”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 课间，大多数同学都还在观望，只有少数几位同学大着胆子过去搭讪了新同学。 其实新同学不可怕，可怕的是新同学旁边的那位大佬，尽管新同学面上始终带着清浅的笑，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但是敢过去的人并不多。 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往新同学那儿瞅，唯有洛九紧紧盯着黑板上书写着的“月霜”两个字发着呆。 自那次坠井以后，恢复意识时，她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婴儿，末世里的物品除了吊坠之外，其余的一件也没带过来，甚至连身体和容貌都换了一个。 此刻，她只是觉得黑板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但是时隔十五年再看，她也有些无法确定那字迹是否同日记本上的相同了。 洛九寻思着，以后找个机会把新同学的作业本拿来瞧瞧，若他当真是那位，那么…… 如此思索着，洛九也难得回头，往最后一排看了一眼。 那位新同学月霜依旧在与周围的同学交流着，只是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仅担任了倾听者一角，话并不多，他耐心应对着，看起来脾气还不错。 见此情景，洛九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过很快，洛九便移开了眼，但在收回视线前，她颇为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新同学的同桌。 呵，那个所谓的大佬，现在竟然还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不用怀疑了，那一位就是强行将洛九推入井中、带来异世的林言时，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时言才对。 这么一位说谎成性，态度恶劣的家伙，洛九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和他多打交道，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们现在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不得不继续合作。 第21章 校园(2) 午休时分。 教室里，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已经睡了一上午的时言总算是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一边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将左手伸进裤兜里，取出手机，沉默地翻看着，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良久后，他收起手机，起身离开了座位，却无意间注意到了身旁桌面上的变化。 时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啊，如他这般恶名昭彰的人，竟然还有人敢当他的同桌。 看着旁边收拾齐整的桌面，时言勾唇笑了笑，一脸的兴味。 他抬手翻了翻那桌面上的课本，缓缓地低声念出了新同桌的名字：“月霜？” 他感觉有些熟悉，却也没多想，挑了挑眉，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为了补眠，连早餐都没吃的他，这个点还真有些饿了。 * “那小九，我先回宿舍了。” “嗯。” 和司徒果道了个别，洛九独自往校园西北角的废弃教学楼走了过去。 那处教学楼虽说是废弃的，但实际上并不破旧，所有的陈设都还是半新的。 要是没有前两年里发生的各种意外，这栋教学楼应该还会被继续使用下去，而且格外的吃香。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这栋教学楼原先还有个别名，叫做“状元楼”。 顾名思义，只有学校里成绩优异的那批学生才有资格进入到这栋楼里学习，当然了，这里也确实出过好几个状元，市的，省的，全国竞赛的，都有。 曾经，这里是无数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所无比向往的地方，但如今，别说是人了，就是校园里的流浪猫都不愿经过此处，宁可绕道而行。 那洛九为何还要往这儿来呢？ 呵呵，洛九表示，她内心也是拒绝的，但若是不来这儿，她就无法完成任务，无法完成任务，她就见不到非墨，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早。” 一位身材修长的冷峻少年，漫步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上，缓缓地往这边走来。整个画面看起来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然而，洛九显然不在欣赏者的范畴内。 谁让来人是害了她整整十五年没猫吸的“元凶”呢！没直接动手揍他，已经算是她仁慈了。欣赏？那就是痴人说梦！ 洛九站在长廊下，冷漠地看了时言一眼，没开口。 时言也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如此这般沉默寡言的洛九，他扫了一眼四周，好奇道：“今天你那小跟班没来？” 洛九不愿与他多扯，于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调查得怎么样？” “啧，你这人真是愈发无趣了。”已经褪去了温和羊皮多年的时言，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便回了正题：“昨晚确实有些异常，这里的怨气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比以往浓了一倍，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说着，时言的表情凝重了些许：“那些怨气似乎是有源头的。” 洛九皱了下眉，问道：“什么意思？” 时言继续道：“昨晚，他顺着那些怨气的走向，倒是找到了几个可疑的点，不过，因为情况有些诡异，就没有冒然动手，等会儿一块儿过去看看？” 洛九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毕竟一些跑腿的活儿已经劳役别人干了，剩下来的事，如果想要尽快解决，还是得亲自去确认一二才行。 她已经在这所学校里待了半年了，尽管那边给她的时限为一年，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拖得有些久了。 “走吧。”时言拿出了手机翻看着，走在了前面，“昨晚他拍了些照片，还留了些记号，应该不难找。” 洛九不远不近地跟在时言身后，有些无语：“你还没接受他呢？” 走在前面的时言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什么时候能做些让我满意的事，我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他！” 闻言，洛九耸了耸肩，没再多管闲事。 一路无言。 两人停步在了教学楼西南面的一处荒废的花坛边。 “这儿？” “嗯，只是其中一处。” “哦。” 一时间，空气又安静了。 等了半天，身边的人都没啥反应，洛九才转头看向时言，提醒道：“动手啊。” 时言有些诧异：“你、你让我挖？！” 洛九：“不然呢？” 时言语塞，但到底还是去寻了块石头动起手来。 时言一边挖，一边问：“就这么直接挖，不会有事吧？” 洛九闲闲地站在一旁，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回道：“放心挖吧，不过得抓紧点时间。” 大约四五分钟后。 “咚”的一声，从时言那处传来。 洛九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往那土坑处走去，边走边问：“挖到了？” “嗯，一个漆黑的木盒子。”时言扔掉了石头，拍了拍手上的土，打算将盒子取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触碰到那盒子，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便传了过来，激得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嘶，这东西果然有古怪啊。”时言赶紧收回了手，用力搓了搓，驱散了一些寒意。 洛九站在了小坑边，低头审视着那个漆黑阴寒的木盒子，半晌后，她才有所动作。 她娴熟地取出了一张符纸，将它抛到了空中，右手微微比划了一下，然后，就见那悬停在空中的符纸仿佛被注入了意识一样，竟然自觉地向那黑色盒子扑了过去，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上面。 但是，半分钟都不到，那符纸就自燃了起来，化成了飞灰。 “看来是个硬茬啊。”时言站在一旁感慨道。 “暂时动不了。”洛九面色有些凝重道，“走，去下一个。” “喂！那这里怎么办？” 已经走出了几步的洛九明显顿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是刚刚才想起还有这事儿，她动了动嘴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本想让时言再把土填回去，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这次填了下次还得挖，索性还是她自己动手吧。 洛九在周围捡了几颗小石头，仔细地将它们摆放到了小坑边的不同位置上。当最后一颗石子被放下时，眼前的景象竟出现了质的变化，那个小坑和坑边的小土堆瞬间消失了，花坛又变回了原先荒废的样子。 “障眼法？！”时言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你们孤山洛家的人，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 一中午，两人总共找出了六个盒子，无一例外的，都无法触碰，更别说挪动了。 而这第七个盒子—— “呵呵，这埋盒子的人还真是奇思妙想啊，他怎么就没直接淹死呢！”挖了一中午土的时言靠坐在湖边的石墩上，面色不善地埋汰着。 这里是一处人工湖，位于那幢废弃教学楼的东南面，沿岸用白色石墩和粗铁索建了一圈护栏，湖里种了些荷花，不过，现在刚开春没多久，湖里都是些枯黄的残荷。 洛九没搭理旁边的人，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顾自推算着。 “这要怎么挖啊？！”一直没人理睬，时言便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说话的音量。 “挖什么？” 突然，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从身后响起，洛九和时言都被吓了一跳，齐齐地转头往后面看去。 第22章 校园(3) 来人正是那位新转来的同学——月霜。 时言眯起了眼，打量着对方，在记忆里搜索着眼前人的身份。 月霜在看到时言正脸时，眉眼间似乎闪过了一丝疑惑和不确定，他回视着时言，陷入了沉思。 洛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两人，可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她率先开了口：“你好啊，新同学。” “新同学？”一直在努力回想的时言，反应了过来，“你就是月霜？” 已经回神的月霜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是高一（1）班的？” “何止，我还是你同桌呢。”时言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面前清瘦的少年。 闻言，月霜微微睁大了双眸，似恍然大悟道：“是你！” “怎么？你认识我？” 面对时言语气不善的问话，月霜有些无措：“我……” 也不知道是该说这月霜同学太倒霉，还是该说这时言脾气太差劲，一场普普通通的同学间友好问候也能被搞得那么僵。 洛九有些无语，解围道：“你不用理他，这人挖不到藕，正烦着呢。” 月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想挖藕。” “不，只有他。”虽然这理由是她找的，但早春来挖藕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靠谱，所以洛九拒绝将自己和时言划为一类，拒绝背这自制的锅。 月霜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时言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也没开口，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心情差，情绪不稳，还是少说为妙。 而洛九也不打算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问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月霜：“散步，这儿人少清静。” 洛九认可地点了点头，顺便提醒了一句：“这里确实不错，但再往前就别去了。” 月霜看起来有些惊讶：“所以，传闻是真的？” “什么？”洛九看着面露惊讶、眼神中却满是好奇的月霜，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说，这学校里有栋教学楼出过事，还挺邪门的，就是前面那栋吗？” 洛九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问道：“你听谁说的？” “呃……霍天明同学。”月霜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相告了。 “啧，那个大嘴巴。”倚靠在石墩上的时言，直白地嫌弃了一句。 霍天明，身为时言众多小弟中最狗腿的一个，其自来熟和八卦能力堪称一绝。听到这个名字，洛九才想起来上午见到的一幕，冲在最前面去搭讪月霜的，可不就是他嘛。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时言问道。 月霜有些茫然，显然不太明白为何时言会有此一问，但他斟酌了一会儿后，还是缓缓说道：“他说，自建校以来，关于那栋教学楼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使用十年必须要停用一年，否则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本来前年就应该停用的，但是这一任的校长不信邪，没有遵守那个规定，触怒了这里的神灵，所以就发生了很多怪事，虽然没闹出人命，但好几个优等生的一生算是毁了。这些可信吗？” 时言听着好笑，却也回了话：“那狗屁的神灵一说就算了，其他的倒是不假。” “那相传这里一到晚上就会闹鬼，是真的吗？”月霜继续问道。 “啊？”时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洛九也觉得新鲜，便问道：“怎么说？” 月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人，也意识到了他们可能并没有听说过这一说法，所以开口时带了些不确定：“呃，就是听说，有人曾在半夜看到教学楼附近有人影晃动，还有人看到过飘荡的鬼火，甚至还有人说半夜听到过从教学楼那儿传来读书声，其实，这些听起来就挺假的……” “不一定哦。”洛九打断了月霜的话，认真地回道，“有些应该是真的存在，但被添油加醋了一番，感觉就有点假了。” 洛九估摸着，他们口中说的人影大概率指的就是她，而鬼火嘛，可能是某些符纸燃烧时的火焰，至于读书声，应该就是编造的，反正她是没听到过。 月霜懵在了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洛九看了他一眼，提醒道：“那处教学楼确实挺古怪，如今阴冷得很，你如果不想生病，还是离那儿远点的好。” “会生病？”那月霜明显还没完全回神，呆呆地提了一问。 洛九难得好心多说了几句：“是啊，轻则感冒发烧，重则昏迷数日，厄运缠身。我看，以你的体质，最好还是不要去冒险。” 月霜认真听完，点头道了谢。 眼看着午休时间即将结束，第七个盒子今天是没指望了，洛九便直接甩手走人了，留下时言和月霜这对新出炉的同桌，面面相觑。 气氛有些尴尬，月霜试探着道：“一起？”既然是同桌，那么一起结伴回个教室应该才是正常操作吧。他常年待在国外治病休养，于旁人而言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于他而言其实既新奇又刺激，同样也生涩得很。 时言神色有些复杂地凝视着月霜，沉默了一阵后，才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月霜怔愣了一下，回道：“时言同学。” 时言：“啧，你不怕我？” 话说到这儿，时言的心里差不多有了一个底，看来他的这位新同桌，十之八九是不知道他曾经的那些光荣事迹了，否则不太可能表现得这么淡定，难得遇到一个不怕他的，还挺好玩。 月霜疑惑：“为什么要怕你？” 时言勾起一边嘴角，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没什么，随便说说，走吧。” 眼看着时言已经转身离开，月霜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感觉时言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抬步跟了上去。 早早回到教室里的洛九，趴在桌子上假寐，脑子却灵活转动着，尝试将各种线索碎片拼凑起来。 从中午挖到的那几个盒子的位置来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阵。但奇怪的是，那阵看着并不是害人的阵，或者应该说那阵原先并不是害人的阵。如果她对那第七个盒子的位置没有推算错的话，那么那个阵应当是一个效力极强的凝气聚灵阵，而且同现今简化版的阵法布置有所不同，可能还是一个玄妙的古法阵。 如此一来，似乎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幢教学楼能成为有名的状元楼了，古法阵的存在，无疑是一大助力。 岷城一中，建校至今已有百年，很难说得清，这阵法是在建校前就布下了的，还是建校后才设的。毕竟，她现在也只是见到了几个摆放在重要位置上的盒子，只是对那个阵法的布置有一个大致的推测，具体用的是哪种古法阵，古法阵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而且，她毫不怀疑，即便自己站在了那个古法阵面前，也未必能参透。因为，她虽然身在孤山本家资质不错，但其实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她无法接触的。 当然了，那个古法阵如何并不是洛九此次需要关注的重点。她现在需要关注的重点是，那些怪异的木盒子。 到底是谁把那些木盒子埋在那儿的？木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那人的目的何在？……尽管疑惑之处挺多，但也总算不是毫无头绪了。至少现在可以推断出，惹事之人在阵法方面的造诣不低，能准确的在古法阵上再布置小法阵借势的，可能是同道前辈也说不定，就是还不能确定这惹事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伙儿人…… 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了阵阵吸气声，此起彼伏，大家仿佛都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着实令人好奇。 洛九侧了侧脑袋，依旧枕在胳膊上，往众人目光所指向处看了一眼。 嚯，确实挺唬人的，他们俩竟然能走到一块儿。 看来班里那些好事儿的、等着看戏的同学们注定要失望了。 第23章 校园(4) 而失望的，其实还有洛九。 洛九原先还在质疑月霜的身份，怀疑他就是末世里的s丧先生，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有些懵圈。 不是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嘛？！ 即便现在的他们暂时没有记忆，也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和谐！ 一起进门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说有笑，挺聊得来？ 好歹是纠缠了十几个世界的仇人吧，怎么说也该存在一些互斥的反应吧？！ 难道是她想岔了？！ 洛九无奈地按了按额角，认真反思。 或许是自己武断了些，单凭字迹相似这一点，确实无法判定月霜就是那位。 当前，还是应该先调整好心态再行事，免得操之过急入了误区，当局者迷就麻烦了。 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意外，而这里的一切其实都超乎了她的想象，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在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直到近几年情况才有所好转。 因为记忆的融合，因为寻到了非墨。 意识苏醒时，她成了一个婴儿，当时的她一度怀疑自己是重生了，然而现实告诉她，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最初的异样是，她发现自己每次醒来都是晚上，她没有任何关于白天的记忆。婴儿时期还好些，她可以当作自己白天都在睡觉，晚上醒来，有些嗜睡也正常。然而很快，她就发觉这种情况并不正常，周围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她，她白天是醒着的，而她没有任何记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内心受到的震撼完全可以用极度来形容。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她很有可能因为非正常死亡的方式而占用了别人的身体！ 先前由于重获新生而带来的意外之喜，完全被疑虑、惶恐和负罪感等各种负面情绪覆盖。她害怕被人发现她的异常，她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具身体的另一位主人。 那时，她思忖着，要不将沟通的主动权交给白天的那个“她”，在“她”发现之前，她尽量隐藏好自己，不让周围的人发现异样。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而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多的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外来者的位置上，内心的愧疚感使她主动放弃了主导权，退到了阴暗处。 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却消极地活着，每天过着随时可能被揭发的日子。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几年，但“她”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发现了她，那时“她”才三岁。 “她”的反应意外的平静，不仅没有哭闹害怕，还主动给她留了言，甚至将她当成了好朋友。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此后，她们便成了密友——拥有共同秘密的朋友，每天互通着消息，且从未被人发现过。 五岁那年，她们被接回了本家——孤山洛氏祖宅。 孤山洛氏一族，历来是风水世家之首，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传承，能人异士一抓一大把，经手记录过的灵异古怪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初来乍到，忐忑不可避免，但不知道是不是格外的走运，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她们的异样。顺利地测了资质，开了天眼，之后，她们便一直留在孤山，一步也没踏出过。 她们一直和谐默契地共处着，直到十岁那年。 那一年，她意外地见到了时言，一个她本以为不可能再见的人。 他的出现，直接颠覆了她的世界，全方面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至少她得了一点希望，她有机会找回她的猫。 时言同她一样，都出现了这种异样，不同的是，他知道原因。 据他所言，这是两把镜钥相互作用的结果。 这一回，他倒是坦坦荡荡的如实相告了。 他是在第四个世界里轻信了别人，被人毒害骗走了镜钥。而他现持有的那把黑钥匙，则是他从另一位历练者手里夺来的，那一位就是上个世界里遇到的s丧先生。 说来可笑，他们纠缠了十一个世界，如今已经是第十二个世界了，他竟然连那位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夺得那把镜钥时，那位才第二个世界。他本以为镜钥的十二个世界是从那位入境开始算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末世当作了最后一个世界。 但现在看来，其实不然，一旦镜钥的持有者更换，那么历练的世界数也会被重新计算。 这里才是那把黑色镜钥的第十二个世界。 一个世界里，同时出现了两把镜钥，这是前所未有且始料未及的事。 时言曾经同她讨论过镜钥，但多的他也不清楚。 因为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轮回之境曾是禁地，虽然后来解禁了，还传出可以入境历练的消息，但是鉴于它那深入人心的有去无回的威名，导致真正愿意去尝试的寥寥无几，他当初大概也是脑子抽了，才会冒险入境来当小白鼠。 他曾在几块形状各异的玉石中，挑了块顺眼的，入手绑定后，那玉石就变成了一把银色钥匙的模样，样式倒是跟他现持有的那把黑钥匙相同。 而黑钥匙原先其实并不是这个模样。 镜钥这一物，在祭血认主后会自动隐去，除持有者外无人可见，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由持有者主动取出，旁人才可见。 当初，时言就是在骗出了那位的镜钥后，杀人夺得，入了他手，才变成了黑钥匙的模样。他记得，在那位手中的镜钥是一块银色日晷的模样。 时言曾提到过，可能每一把镜钥的样式都与持有者有关，无论他选择哪一块玉石，同他绑定以后估计都会变成钥匙模样。 而如今看来，不同样式的镜钥，所能产生的作用和影响也不一样，或许就连历练去往的世界都同它有所关联，虽不能探得其本质，但也不妨碍做出如此猜想。 洛九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右手，隔着校服衬衣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玉石项链。 这条项链也曾是她的一大困惑，明明是随她一同过来的，周围的人却好像看不见一样，但如果它的身份是镜钥的话，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至今为止，洛九都不曾让任何人发现这项链，哪怕是那个没有记忆的白天的“她”，也始终下意识地守护着项链这个秘密。 不得不说，十岁那年时言的出现，替她解决了不少疑惑。 十岁以前，她一直将自己定义为外来者，一个占用着别人身体的外来者。 但随着一些疑团的解开，洛九才算触到了光。 镜钥是一个除持有者外旁人不可见的存在，而事实上，白天的“她”也可以看到，这意味着什么？ 尽管一开始觉得很匪夷所思，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和她其实是同一个，这具身体从始至终都只为她一人所有。 时言说过，他持有的镜钥，无论是银色的还是黑色的，都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在每一个世界里都给他提供了一个体验完整一生的机会。只要能找到轮回之境的所在，何时离开的决定权在他。 但是，在他漫长的历练过程中，从未出现过失忆的情况。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何时言会认为这种异样是那两把镜钥相互作用的结果了。 醒来时处于婴儿状态，应当是时言那把黑钥匙的作用；白天失忆，应该就是拜她那条项链所赐；而白天失忆夜晚恢复，早晚记忆不互通的精分状态，大概就是那相互作用了。 目前看来，她的那把镜钥，起到的好像都是负作用啊！ 她还记得时言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怎么想的，居然敢用这样的镜钥来历练？！是太有自信了？还是压根就没想回去？”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很想回去问问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失忆的状态来历练，若是一直没遇到其他知情的历练者，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在同一个世界里轮回了？！ 这么一想，还挺后怕的，时言和那位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当初，她想通了自己与“她”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后，如精分一般的异样情况便开始有所好转。慢慢的，白天的“她”能想起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夜晚的她也能看到一些白天出现过的片段，记忆不再完全阻隔。 十三岁那年，她终于实现了记忆的完全融合，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她”功成身退了。 也是在十三岁那一年，她寻到了非墨。 那是一场族内的重要祭祀典礼，她有幸进入了一次孤山圣地，在那里探到了一丝非墨的气息。 在这个世界中，非墨竟然成了一颗被洛氏一族供奉了一千多年的蛋。 最初，她既不确定，也不愿意相信，但无奈的是，她竟然同非墨对上了话，它说让她等它，尽管只有一句，但也足以证明那就是非墨了。 能怎么办？不能怎么办，左右那只能是自家的猫，绝不能丢啊！ 孤山圣地，从来只有族长能随意出入，其余人想要入内都得有充分的理由，对族中位高权重者要求能稍微低一些，优秀的弟子每年也有机会入内一次。 所以，对于洛九而言，如果想要拿回她的猫，那至少也得先被入选为优秀弟子才行。 这一次是洛九身为洛氏新一代弟子的初次外出历练，机会难得，唯有使用最少的时间完美地完成任务，她才能确保自己优秀弟子的名额。 可今日，忽然出现了一位疑似那位的人，却有些打乱了她的脚步。 两件棘手的大事叠在一起，着实让她有些烦躁了。 与轮回之境相关的事需要考虑，校园内的事件也需要解决，而当务之急，其实还是校园内的这一件。 与境相关的，完全可以等到寻回非墨以后再考虑，反正该出现的人迟早都会出现，顺其自然吧。 想明白了以后，洛九也不再纠结时言和月霜之间的事了，相信总有一天会明了的。 课间，教室外面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熙熙攘攘的，不过很快，就有人跑回了教室来报信。 第24章 校园(5)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逮着开始盘问，“李飞，外面啥情况，这么热闹？” “是啊，你赶紧给我们讲讲！” “来了，来了，快说！” 才一小会儿，那个小个子男生李飞身边就凑过去了三四个人，围着他探消息。 耳边闹哄哄的，李飞一时半刻插不了话，就抬起胳膊挥了挥，将挤在他身旁的男生们赶了赶，“去去，边上站点儿，我这不是正要讲嘛！” 而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少得了霍天明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过去，还站到了李飞的身侧，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胖手锤了李飞一下，催促道：“赶紧的！” 李飞被锤了也不恼，抬手揉了揉胳膊，笑嘻嘻地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隔壁班也来了个新人，呃，也不能说是新人，你们以前见过也说不定。” “我们以前见过？很有名吗？”霍天明靠着课桌，用手摸着下巴，一脸沉思。 “男的女的？”一高个男生问道。 李飞：“女的。” 周围议论纷纷，也没个结果，有人忍不住道：“飞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霍天明也催促道：“就是，再不说该上课了，快讲！” 李飞：“行吧，不难为你们了，那女生是陈主任的女儿，姓华，单名一个雪字，还挺好记的。” “华雪？挺耳熟啊。”这时，一位懒散地趴在桌面上的男生，抬起头半眯着眼，插了句话，看样子是刚被李飞他们一群人吵醒，还迷迷糊糊的。 “废话，您老还记得自个儿有门课叫做化学不？”霍天明抬手将那男生的脑袋给按了回去，“继续睡你的吧。” 这位刚睡醒的老兄是个牛人，每次考试都能把全科总分稳稳地保持在两位数，独霸全校倒数第一的宝座多年，从未被取代，算是学渣届的一大传奇，人赠外号“渣神”。但偏偏这位渣神却出自高知家庭，他爸是国家一级研究员，他妈是岷城一中副校长，这一家三口的组合也是神奇。 “不是，我是真觉得耳熟！”一代渣神林慕又抬起了头，反驳道。 李飞：“你们别说，还真有这可能啊！渣神他妈不是副校长嘛，肯定认识陈主任，说不定也听说过她女儿华雪的事呢。” “陈主任……”林慕低声念了一句，努力回忆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是不是初中部的那位教务处主任陈敏陈老师啊？” 李飞：“对，就是她！你还真知道啊？” 霍天明：“别废话了，赶紧讲重点！” 李飞：“行！刚刚讲到哪儿了？哦，对！隔壁班来了个新同学叫华雪，长得还挺清秀的，就是身体好像不太好，坐着轮椅来上课的。” “轮椅？！她是残疾的？” “坐轮椅也不一定就是残疾的，我听说她是咱们的学姐，之前生病住院留了级，才成了咱们同届的，现在应该是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才需要轮椅代步。” 李飞：“我也听说她是刚出院。” “可是不对啊？”林慕皱眉道。 李飞：“什么不对？” 林慕：“我记得那位陈老师的女儿已经成了植物人，怎么可能两年就醒了，医学奇迹啊？！你确定隔壁那女生是陈老师女儿？” 李飞：“这点我可以保证，人就是陈主任推来的，肯定是她女儿！” “咦？刚刚陈主任来了吗？！”周围有人惊讶道。 李飞：“对啊，不然你以为外面为什么会这么热闹。” “哈哈，那倒是，陈主任的高人气那是公认。” “哎，半年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冲出去还来得及吗？” 李飞笑着回道：“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还在。” 话音未落，那高个男生就已经转身冲出了教室，周围的人笑闹着。 这时，霍天明突然开口道：“说到植物人，我倒是有点印象了。” 林慕：“怎么说？” 霍天明看了林慕一眼，道：“咱们还在初中部的时候，高中部不是出了一件大事嘛！传言，高一有个女生在秋游过程中不慎摔落了山崖，虽然救了回来，但也只是一个植物人了，这事你有印象吗？” 林慕：“我记得！那个就是陈老师的女儿，当时我妈好像还去医院看望过。” 霍天明：“那就没错了，可惜我没记住叫啥名，看来等会儿还是得去隔壁班探探啊！” “老霍，你刚刚是说要去隔壁班吗？”正和其他同学笑闹着的李飞忽然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小李子……”霍天明刚开了个头，上课铃便响了起来，“回头再说。” “行。”李飞应了一句，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先前聚在林慕座位旁的那拨人瞬间散了，因为下一堂课是老陆的政治课，除了某位大佬外，基本没有人敢挑战老陆的权威。 沉迷学习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的快。 用过晚餐后，洛九便留在了宿舍里休息。 岷城一中的宿舍有三种户型，四人间、两人间和单人间，其中四人间和两人间可以供学生自主选择，而单人间则由学校来进行分配。每年，一些比较特殊的学生会被学校直接安排到单人间，另外，也会有部分提交了申请的学生被允许入住。 而比较特殊的学生，一般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成绩格外优异的，比如每个年级的前三名；一类是学校的投资方，比如霍氏财团小少爷霍天明这样的；一类是背景特别硬来头特别大的，比如高干世家的时言，音乐世家的月霜这样的；还有一些就比较杂了，比如身为关系户的渣神林慕，比如需要静养的轮椅少女华雪…… 单人间宿舍有着单独的一栋楼，有电梯，也有楼梯，男生从左侧的门入楼，女生则走右侧的门，男生住低楼层，女生住高楼层，两方在同一栋楼，却互不相通，大楼的设计很巧妙地将之隔绝了开来。 这会儿，洛九正待在自个儿的单人间内，翻阅着过往学习时的笔记，想查查有没有跟学校里的那个阵相关的知识点。 很多阵法相关的知识，除了常用的那些，她也只是记了个大概，一些细节的点终归还是得靠笔记来回忆巩固，她担心自己会有遗漏，所以打算趁着晚自习这段时间，把过往的笔记都给翻一遍。 岷城一中所有年级都设有晚自习，但并不强求，学生可以选择上，也可以不上，哪怕你上了第一节不想上第二节，中途也可以直接离开。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既然选择去上了，那就必须保持安静，不能打扰到其他同学学习，离开也需尽量选在下课时间离开。 刚打开第二本笔记，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显示有新的消息。 洛九随手拿起，看了一眼，最新消息是时言发来的。 【时言：进展如何？今晚继续吗？】 看到这条消息，洛九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零七分了，这个点发消息过来的应该是那个有记忆的时言了。 他竟然来问进展如何？看来，白天的少年时言又没有把情况记录下来告诉他。 【洛九：老时间，见面聊。】 今晚，司徒果也会一同前去，左右都要讲一遍，不过是多个听众而已，无所谓。 回完消息后，洛九加快了翻阅笔记的速度，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若是抓紧一些，应该可以赶在出门前回顾完。 说起司徒果，那就得提一下司徒家了。 司徒家是孤山洛氏门下的一个附属家族，独立门户已有百年，现定居于岷城。 洛九和司徒果在儿时就见过面，那时两人只能算点头之交。这次，主要是因为洛九的历练地点刚好定在了岷城一中，所以她们两人才有了更多的交集，如今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司徒果在知道了洛九是来此解决状元楼事件的事以后，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小助手，想要跟着锻炼锻炼，所幸她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嫌弃，基本常识也掌握得还不错，所以，洛九也没反对，就当是帮司徒家带带新人了。 司徒家百年里积极入世，目前完全称得上是业内的名门，风头正盛，如日中天。可这些，其实都只是表面的，实际上，司徒家内里已经开始出现了颓势。 就洛九所知，如今坐镇司徒家的都是司徒果爷爷辈的人，司徒果父辈中并没有特别出彩的人，而司徒果这一代还尚在培养中，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只是有些好奇，以司徒果的水平，在司徒家小辈中能排第几。 别的暂且不论，若是把司徒果拉到孤山一众小辈中，那估计就没眼看了，很有可能得排到七八岁的孩童之后了。 晚上十一点整，整个校园都安静了下来，格外空旷。 走在通往状元楼的那条林荫道上，洛九抬手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顶，顺便把外套的连帽也戴到了头上。 这条路上的温度，比校园里的其他地方都要低上好几度，而且越往里走越冷。尽管林荫道两旁的路灯还在矜矜业业地工作，但其实效果不大，因为走在这条路上，总会给人一种朦胧感，看什么都会有些模糊。 状元楼前的长廊处有灯光在晃动，廊下已经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拿手比划着，看样子是在交流着什么。 第25章 校园(6) “言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得都是真的！” 司徒果费力地解释着，而时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 “你没觉得今晚这边格外的阴森恐怖吗？！肯定是有什么脏东西出来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向小九要张符，护护身也好哇！” 时言：“来捉鬼的还怕鬼？” “嘘！！”司徒果立马阻止道，“在这种地方别、别提那个字！” “哪个字？” 刚刚到场的洛九随口问了一句，可司徒果却一直背对着她，僵硬在原地，半天没反应。感情那小丫头被她吓到了？洛九小小反思了一下，刚刚的语气确实淡了些，但也应该不至于听不出来是她的声音吧。 时言的视线越过僵直的司徒果，看了一眼正慢悠悠走过来的洛九，道：“你的护身符来了。” 闻言，司徒果像是被解了定身咒一样，瞬间转过身，在亲眼确认真的是洛九后，她松了口气，扶额道：“小九啊，你迟到了！” “嗯，抱歉。”洛九坦然承认，她今晚确实迟到了几分钟。 司徒果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今天出门有没有带护身符，先给我来一张，回头转钱给你。” 洛九疑惑地看了司徒果一眼，还是依言取出了一张护身符，单手灵活地将其叠成了三角包后递给了她，这钱不赚白不赚，她提醒道：“不出意外，效用可达半年。” 司徒果双手接过后，立刻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好奇道：“那出了意外呢？” 洛九思考了一下，回道：“一般来说，能挡三次煞吧。”这符是她自制的，具体效果如何她也没实践过，只能以成符的品级来判断，上品符的效用应该是有保证的，不过洛九还是很保守地回复了她。 司徒果双眼放光地看着洛九，道：“那我就安心了！” 洛九总觉得今晚的司徒果有些不正常，整个人神经兮兮的，刚想问她怎么了，就被时言的问话给打断了。 时言闲闲地靠在长廊柱子上，打断道：“行了，符也给了，该进入正题了吧。” 洛九没啥意见，直入正题：“白天踩了七个点，挖出了六个黑木盒，第七个，若是我没有推算错的话，应该是被埋在了湖底，暂时挖不了。” “七个？”时言若有所思。 洛九：“嗯。” 司徒果好奇：“推算？可以推算？！” 洛九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是一份简易的手绘地图，上面有七个醒目的黑点，她把纸递给了司徒果，道：“白天就觉得那六个盒子埋葬的位置可能有规律，果不其然，画出来以后就很直观了。” “这、是北斗七星？！”司徒果惊讶道，“可是……” 见她欲言又止，洛九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回话。 犹豫了一阵，司徒果终于说出了口：“可是长辈们不是都说‘北斗为阵，主吉无凶’吗？” 洛九点头道：“确实有这种说法，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说。” “什么？！”司徒果不太能明白洛九的意思。 洛九解释道：“那句话首次提出是在《天机道阵注解》一书中，此书传世不过千年。尽管后世的法阵确实如它所言，未出现特例，但谁又能保证千年以前没有呢？据我所知，咱们目前所学所用的，基本都是前人们改良简化后的版本，千年以前的古法阵能流传于世的极少，即便有也都是门派秘辛，很难接触到。所以，仅凭书中一言，根本无法判断这阵的吉凶。” 司徒果有些懵懂地点头道：“说的也是。” 洛九提点道：“你觉得这阵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啊？特殊的地方？”司徒果低头继续看纸，时言也站在她身侧看着那图纸沉思。 半晌后，时言先开了口，语气笃定：“七星。”吐出这两个字后，他就没再多言，显然是看出了洛九授人以渔的心思，也给司徒果留出了思考的空间。 司徒果琢磨了一阵，犹豫着开口道：“是……七星的位置？” 洛九：“位置怎么了？” 司徒果默默咽了下口水，继续道：“以前见到的都是六星围一星的，这个却是按北斗七星原本的位置排布的，所以……这个可能是古法阵？！” 洛九嘴角微扬，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时言在一旁撇了撇嘴，“看来你也不是无药可救。” 司徒果顾自傻笑，压根没在意。 洛九继续道：“现存的七星之阵，多数只是冠有‘北斗’之名，排布上采用的基本是六星围一式，这种阵型凝气聚灵，确实主吉无凶。但学校里的这个，阵型复杂，排布困难，估计能起的作用也不止凝气聚灵这一种，具体——” 话还没说完，平地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四周温度骤然下降，目之所及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连手电的光都暗淡了不少。 洛九心头猛地一跳，顿生了几分不详的预感，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惜太快了没抓住。 她一边迅速地叠了个三角护身符扔给时言，一边表情凝重地叮嘱两人：“符纸收好，注意安全，我要过去探探。” 说完，洛九便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水晶球，贴了一张符在上头，瞬间那符纸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球内出现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悬浮在球心处，缓缓燃烧。 她将托着水晶球的左手伸了出去，右手捏着手诀，在原地转着圈，仔细观察球内火焰的大小。 “这是什么？”司徒果在一旁小声地提问。 洛九分神解释了一句：“指路用的。” 时言眯了眯眼，道：“看来我昨晚是白忙活了。” 洛九假装没听到，不打算辩解，因为她就是故意的。引路符虽有引路之效，但变化细微，不得章法只会事倍功半。时言现在才意识到被坑，也已经晚了。 毕竟“夺猫之仇，不共戴天”！ 尽管现状并不是由时言一人造成的，但主因在他，所以也不能怪洛九将矛头对向他。只是给他添个堵，又未伤及性命，时言也不好计较什么。 在面向东南方向时，那朵蓝色的火焰忽然变大了些，颜色也加深了些，洛九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里！” 在确认过只有那个方向有反应以后，洛九毫不犹豫的就往那儿赶了过去，时言和司徒果也紧随其后。 最终，三人止步在了湖旁的一处花坛边。 时言皱眉道：“昨晚这里并没有异样。” “白天也是。”说着，洛九顿了一下，喃喃自语，“这个位置……” 洛九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抬头观察了一圈周围，确认了当前所在的方位，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右弼？！” “右弼？”司徒果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北、北斗九星？！” 司徒果想找洛九验证，却发现她已经走开了，转过身才看见她站到了湖边，正操控着一张符纸在湖面上空飘动。 司徒果好奇道：“言哥，小九这是在做什么？” 时言目光紧随着那张符纸，头也不回地说道：“找破军的位置。” 司徒果惊叹：“还真是北斗九星啊！那不就是有九个木盒了？” 时言抿了抿唇，刚开口，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句：“找到了！” 抬眼看去，只见那张原先在湖面上不停飘动的符纸，此时已经定在了靠近湖心的一处，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这正是引路符找到怨气源头后才会起的反应！ 司徒果激动地跑到了洛九身侧，却见洛九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完全看不出是找到了重要线索，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容乐观的事。 “怎么了？”司徒果莫名有些不安，“是有什么不对吗？” 正在估算着距离的洛九没有立即答话，司徒果求助地看向了时言，可时言此时也沉着脸在思索，司徒果无奈，只得把目光转向了湖面上那张即将燃尽的符纸，自己动脑跟着思考。 符纸燃尽，时言才开口：“这个位置，确实是破军。” 洛九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一点，随即深吸了口气，语气中莫名带了点兴奋，道：“走吧！” 明显不在一个段位的司徒果赶紧跟上了他们的脚步，疑惑地问：“去哪儿？” 洛九看了司徒果一眼，回道：“见见左辅。” 司徒果惊讶道：“你已经知道左辅在哪儿了？！” 洛九：“你估算一下，应该也能猜出它的大致方位。” 闻言，司徒果四处看了看，猜测着正要去的地方，然后回忆了一下纸上的标识，才恍然大悟道：“实验楼！对吗？” 在司徒果期待的眼神下，洛九点了点头，“再具体一点呢？” 司徒果顿了一下，有点虚：“呃，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咱们现在过去干什么？左辅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司徒果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洛九也不苛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左辅所在之处还没有暴露，咱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第26章 校园(7) 意外收获？！ 司徒果眼睛一亮，好奇值蹭蹭蹭地往上涨，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会有大发现！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最前面，当走到分叉路口时，她突然被扯了一下，被迫停下脚步，回头问：“咋了？” 时言松手放过了她卫衣的帽子，迈步走上了另一条路，提醒道：“走这边。” 司徒果赶紧跟上，却有些疑惑：“去实验楼不是那条路比较近吗？” 时言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个点，实验楼的大门早关了，走那条才是绕远。” 司徒果恍然大悟：“对哦！哎呀，刚刚太兴奋给忘了！” 时言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兴奋？不怕有鬼了？” 司徒果噎了一下，理直气壮道：“我都有护身符了，还会怕它们！” 时言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道：“但愿如此。” 洛九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后面两人的对话她也听见了，却没打算插话，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自她转来这个学校以后，已经有半年没有出过事了，为何现在短短两天之内，这里的怨气却开始翻倍增长了呢？总感觉有什么事被她遗漏了，而且还是很关键的事。 根据吴校长的说辞，第一次出事是在两年前，一个高二年级的女生从三楼阳台处摔落，伤了脊柱，终身残废；第二次出事是在一年前，与第一次时隔了大半年，一个高三的女生踩空从楼梯上滚落，磕伤了脑袋，至今昏迷不醒；第三次出事也是在一年前，一个高二的男生打球摔伤，断了个胳膊，留了点后遗症，与前两次比起来算是小事了。 第四次出事是在那年寒假前的最后一周，积雪压断了一棵树，正好砸中了一个路过的高二男生，那男生半身不遂；第五次出事是去年开春开学时，一个高三女生在厕所里滑倒，脑袋磕到了洗手台上，一节课后才被人发现，据说当时血流了一地，都漫到门口了。 第六次出事是去年初夏，破天荒的是一个初二的女生，一个成绩非常优异的贫困生。她父亲已经病故，母亲跟人跑了，剩下她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平时只能靠收废品赚点生活费。入读一中后，学校免了她的学费和住宿费，为她提供了不少资助，有意着重培养她，只是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明明之前身体检查都没有问题的她，突然呼吸困难晕倒在了路上，同行的女生们都被吓坏了。她被送去医院后，直接进了icu，就没再出来过。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但查不出原因。 第七次出事，在上一届高三毕业典礼那天，就是大半年以前，一个高三的女生在人工湖里溺了水，被人救起时已经奄奄一息，之后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几乎很少醒来，即便醒了，神智也不太清，疯言疯语的。有传言说，她那日其实是跳湖自杀，因为高考的成绩不理想受了刺激。 这七次事件，都发生在洛九来这儿之前。按理说，这些事件和九星阵法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从数量上来看，却有些对不上。 如今，九星已经点亮了八颗，其中两颗是这两天里点的，也就是说，先前被点亮的数量应该是六颗才对，可是出的事却有七件。 若是参考以往的案例，这样的阵法应当是一人一盒才对。 那是不是就可以大胆点猜测，在那七个事件中，有一个是与此无关的，只是恰好发生在那段时间里，才被误划了进来。如果是这样，那么数量上就能对上了。 可是，这回的两个木盒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又有两人出事了？但学校里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啊，是没被发现，还是没发生在这里？ 目前看来，到手的线索还是少了些，希望左辅别让她失望！ 三人绕到了实验楼的背面，洛九放出一张画了符咒的小纸片人，操控着它沿着窗缝钻进去，灵活地为他们开了窗，让他们顺利进入了实验楼。 司徒果自觉移上了敞开的窗户，转身询问：“不是，咱们为什么要翻窗？老吴没给钥匙吗？” “老吴？”刚拿出罗盘的洛九愣了一下，司徒果赶紧解释：“啊！这是大家私底下对吴校长的一个……呃……爱称，嘿嘿。” 洛九了然，回道：“他先前只给了宿舍和那幢楼的，实验楼这里算是意外，咱们今晚不也是临时起意才过来的嘛，而且与其取了钥匙再来，还不如直接翻窗，更快些。” 时言靠坐在旁边的实验课桌上，补充道：“免得夜长梦多。” 司徒果理解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左辅这里的盒子很关键，因为九个盒子里就只有它还没有发生异变了，必须要赶紧找到才行！这才两天时间，就有两个盒子出了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轮到它，这件事确实不能等，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 于是，司徒果严肃地提了个重要的问题：“咱们等会儿往哪儿走？” 正摆弄着罗盘的洛九，一心两用地回道：“藏盒子的范围有点大，高效些，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好。” 闻言，司徒果僵立在了原地，感觉身体里刚刚沸腾起来的血液，一下子又沉寂了。 因为，她一想到等会儿自己要独自一人，行走在那黑漆漆、空荡荡、冷冰冰的实验楼走廊上，寻找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诡异盒子，她就有些说不出话，不过，心跳倒是加快了些，紧张的。 时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内心戏十足的司徒果，一点也没有道破的打算，甚至恶趣味地决定让她再纠结一阵。 过了一会儿后，时言语气散漫地问道：“范围？” 啧，这家伙时间掐得真准，刚刚算完的洛九撇了撇嘴，回道：“这栋楼一共六层，上三层外加天台归你，一楼二楼还有地下室那层归我们，范围的话，只能缩小到以中央的大厅为中线前后左右各一间教室的大小，有问题吗？” 时言挑了挑眉，没反驳，爽快地转身走人，边走边说：“有情况，手机联络。” 这样的安排，摆明了是让他多跑腿，虽然藏在天台的可能性也挺大。没想到，小丫头还挺记仇。 在时言看来，洛九的镜钥属性那么坑，肯定是个新人，他一个已经过了十几个世界的老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同一个新人计较。 时言离开后，洛九也出发了，只是走出了几步却感觉没人跟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司徒果仍然站在原地，皱着她的那张包子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了。”洛九出声提醒。 “啊？”司徒果反应了一下，“哦！我、我去哪儿？” “跟我走。”说完，洛九便没再管她，径直走出了教室，往中央大厅走去。她打算先搜查一楼，再去地下室那层，这两层藏盒子的可能性会大些，如果都没有收获，那就再去二楼看看。 司徒果小跑着追上了洛九，有些惊喜道：“我们一起吗？！” “嗯？”洛九疑惑地看了看她，“你要自己去？” “不不不！”司徒果连连摆手，赶紧表态，“一起挺好的！” 就算司徒果想要自己去，洛九也不会同意，主要是不放心，怕她出岔子。 至于时言，他外公就是洛氏现任族长，他差不多也能算半个专业人士，像这种找木盒的任务，根本没难度，白天的那个少年时言都能独立完成，更不用说晚上这个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的老司机时言了。 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一楼，并没有任何发现，于是洛九带着司徒果去了地下一楼。 “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下到地下室这一层后，司徒果始终紧紧跟着洛九，走着走着，整个人都快贴到她身上了，洛九不太习惯这样的距离，微皱着眉道。 这时，司徒果才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了，默默拉开了点距离，反问：“你不觉得这里很恐怖吗？！” 洛九有点懵，这里也就黑了点，哪里恐怖了？ 司徒果小声道：“我听说，实验楼的地下室里收藏了好几具骸骨，生理课上用的那具遗体也在这儿！而且，他们都说学校会在这里搞那种很可怕的实验！有人曾经亲眼见到过，那个高高瘦瘦的生理老师在一个雨夜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离开，经过他身边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司徒果见洛九一脸的不信，有些较真：“你仔细想想，每次这里做实验，不都会有好些小动物惨死嘛！咱们学校都一百多年了，这得死多少啊！它们的怨念再小，也该积少成多了吧！” “打住。”洛九有些哭笑不得地喊停，“据我所知，这栋楼建成也才八年，跟学校的百年校史有什么关系？” 司徒果小声辩解：“那、那八年也很长啊！” 洛九语重心长道：“现在要相信科学，校园传说这种真假参半的故事以后少听。” “科学？”司徒果惊讶，“你觉得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可信吗？合适吗？！” “可信啊，不合适吗？”洛九不以为然，“虽然咱们接触的某些事物的属性比较特殊，但实际上，它们也符合一定的规律，在可理解的范畴之内，与科学又不矛盾。” 司徒果哑然。 洛九继续向前走，司徒果在原地顿了会儿，回神后赶紧追了上去，她稍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悄悄伸出了两根手指，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抓住了洛九外套的一处衣角，而洛九只当不知道。 是啊，她竟然忽略了正常小女孩是会怕黑的。经历过末世，黑暗和尸体都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她自己没觉得什么，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司徒果也同她一样，但是，怎么可能一样呢。 难怪她总觉得今晚的司徒果表现得有些奇怪，所以是因为害怕了？ 站定在一间中央位置的储藏室的门前，洛九放出了一个小纸人，让它帮忙开了锁，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第27章 校园(8)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洛九他们全程没有开灯，一直靠着手电筒的光来照明，因此视野有限。进门后，洛九和司徒果各找一边。 考虑到前几个木盒的藏匿特点，基本都采用了掩埋的方式，所以洛九着重检查着每一块地砖，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明显的倒吸凉气声，紧接着司徒果忐忑的声音响起，“小、小九，你快过来看看！” 洛九立马转身，几步走到她的身旁，问道：“怎么了？” 司徒果将手电的光照向了对面贴墙而立的铁柜子，语气中带了些不确定，“那里好、好像有个黑木盒。” 洛九顺着她手电筒的光看了过去，只见那铁柜子上存放了不少实验器具，光芒聚焦在了顶层，那处有好几个盒子，乍一看，那个黑色的木盒其实并不起眼，但是只要见过了同类盒子，要认出它，并不困难。 司徒果见过其它黑木盒的照片，能一眼认出也很正常，洛九欣慰地拍了拍司徒果的肩膀，道了声“辛苦了”。 能够及时找到左辅，无疑是帮洛九省去了不少麻烦，朝着事情真相迈出了一大步。 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打开那扇上了锁的玻璃柜门，取出盒子就行了。 这边，洛九刚用细铁丝把柜门上的锁解开，时言就赶到了。 一进储藏室，他就顺手拎了把椅子过来，将它放在了柜门大开的铁柜前，洛九自觉退到一侧，等着他动手取盒子。 但是，时言却没什么行动，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司徒果，道：“小跟班，你不表现一下？” “我……”司徒果有些手足无措，赶紧示弱道，“那什么，言哥，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您来吧！” 司徒果一边说着，一边往洛九的身后躲了躲。 洛九对于时言这莫名冒出的恶趣味有些无语，努力克制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提醒道：“抓紧时间。” 时言略带遗憾地撇了撇嘴，没再整幺蛾子。 而洛九此刻倒是有些理解，为何白天的少年时言迟迟不愿意接受这个他了。仔细想想，少年时言其实一直都在背黑锅，晚上的尽情惹事，白天的冷脸承担，久而久之，自然恶名远扬。周围的人面对他时的态度，说好听点是敬而远之，可实际上不就是孤立嘛。尽管小弟众多，但是敢真正把他当朋友来处的基本没有。要是另一个自己如此造作，洛九觉得她也会无比嫌弃！ 现在看来，他俩之间能否冰释前嫌都是个问题。 时言稳稳地取下了木盒，将它摆到了桌面上，并没有贸然打开。 洛九走上前来，拿出了一张符纸试了试，没起任何反应，说明不存在怨气和咒念，木盒算是安全的，可以尝试着打开看看。 司徒果从洛九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小声问道：“怎么样？可以开吗？” “嗯。”洛九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用细铁丝解起锁来。 黑色木盒上的锁是那种长条状的古铜锁，这样的锁在一些世家老宅里比较常见，但若是出现在学校这类地方，就有些可疑了。 “咔哒——”，铜锁应声而解。 洛九缓缓将其取下，放到了一侧，郑重道：“我开了。” “嗯嗯，注意安全。”司徒果认真地帮洛九打着光，关心道。 洛九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到了木盒上，然后非常谨慎地打开了它。 随着黑木盒的开启，盒子里面的东西也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 一个叠放整齐的红布包裹。 洛九没有将它整个拿出，而是直接在盒子里拆了开来。 崭新鲜艳的红布里包裹着三样东西，一个身上画满了符文的竹节木人，一小撮用白棉线捆住的头发，还有一张写了字的黄纸。 那黄纸被垫在了最底下，看不清楚具体写了什么，但毫无疑问是这里头最直观的线索。 这时，时言忽然伸出了手，徒手拿起了那个竹节人，微沉着脸，左右翻看着研究了起来。 洛九和司徒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都有些惊讶。 司徒果用手捂着嘴，没敢出声，而洛九微皱着眉，忍不住开口提醒：“小心点。” 她虽然知道时言这人自有分寸，但是即便再厉害也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时言则老神在在地回道：“没事，这种小玩意儿认主。” “认主？”洛九疑惑，“什么意思？” 时言将手中的竹节人翻了个面，递给了洛九，示意她自己看。 洛九低头一看，就发现那竹节人的背部竟然刻了一个名字！ 不得不感慨一句，这线索出现得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然而，往往就是这种简单粗暴明着来的，才更为恶毒！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才会指名道姓的要某个人出事！ 现在一共有九个盒子，也就是说会有九人遇害，而且基本可以肯定他们都是些学生。 到底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才会让布阵者视这九人的性命为草芥！ 而这九人分别是谁？还有，为何会选择这些人？ 洛九眉头紧锁，沉重地思考着。 “路仁杰，路仁杰……”司徒果小声嘀咕着，她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或听过，可这一时之间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洛九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竹节人，取出了盒中的那张黄纸。 等看完了黄纸上的内容，洛九忍不住沉下了脸。 “生死契吗？”司徒果费力地解读着纸上的繁体字，但是效率明显有些低。 时言靠在桌旁，有些无聊，他一边把玩着那个竹节人，一边提点道：“看到纸上的那个章了吗？” 司徒果立马将视线移到了黄纸左下角的章印上，回话：“看见了！”说着，她顿了顿，随即惊讶道，“这是……城隍印？！” “一般而言，只有达到了宗师级别的人，才有资格持有一块城隍印。”时言勾唇笑了笑，感叹道，“宗师级别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那这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啊？”司徒果仍然纠结着纸上的内容。 洛九平复着怒气，解释道：“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了，既然盖下了印，那么它就是一份能够决定人生死的奏书。” “奏书？！”司徒果震惊。 洛九：“主宰一方生灵生死奖罚者，谓之城隍，盖了他的印的纸，自然是要呈给阎殿看的，难道还不能被称为奏书吗？而且按这纸上所述，人命也已经不再是命了。” 司徒果：“那是什么？” 洛九：“商品。” “商品？”司徒果困惑。 洛九：“可拿来随意交换的‘商品’。” “你不是想知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嘛。”洛九转眸看向了司徒果，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就是一份把寿命当作商品来交易的奏书。” 听完，司徒果怔住了，她睁大了眼，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的沉默，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时言朝她们这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起了风凉话：“唉，一代宗师，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干起了这种勾当，实在可惜啊。” 司徒果被时言的话拉回了神，脸色有些难看，她缓了缓后，才问道：“你们的意思是，那位宗师借着城隍印之力，把别人的命交易了出去？！” 时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答话。 洛九点了点头，也未开口。 司徒果纠结了一阵后，又问：“那纸上有没有写交易给了谁？” 洛九：“未提及姓名，但可以找到。” 司徒果：“怎么找？” 洛九：“接受馈赠的人身上必定会有一道黑线，而且，近日那人一定会来这附近，咱们或许只要守株待兔就行。” 司徒果吃惊：“怎么会？！那人来这边干什么？” 时言插嘴道：“当然是想多得点好处了。” 洛九回道：“离阵越近，馈赠越多。” 司徒果有些迟疑：“是……什么样的馈赠？” 洛九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才回：“一般来说，同价交换的居多，换取的应该也是寿命，但是不排除还有别的。” 司徒果关切道：“那这上面有写宗、宗师是谁吗？” 洛九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大的因果，那人敢自己担吗？” 司徒果不解：“什么意思？” 时言懒懒地开口：“意思就是，那位宗师大人不仅没有留名，甚至还企图将这份因果转嫁出去。” “什么？！”司徒果愣住了。 时言讽刺道：“要不怎么说，人都是贪婪的呢。” 那位宗师之所以选择在这鲜为人知的古法阵之上摆出仿阵，可不仅仅是想借势提高成功率，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事成之后他可以摆脱这份因果，将这因果直接推给古法阵。 想的倒是挺美，但这前提是要事成。 洛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暂且隐瞒下另有古法阵一事，于是，她避重就轻地说：“这奏书是以个人名义写的，也就是说，光从内容上来看，路仁杰乃是‘自愿’献寿的。” “这、这怎么可能？！”司徒果反驳。 洛九：“是啊，哪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全数献出呢。可是这些咱们能想明白又如何，一旦阵成，该怎么执行就怎么执行。” “那他要……”司徒果欲言又止。 洛九看了她一眼，半猜着问道：“你想问，他要怎么做到？” 第28章 校园(9) 司徒果点了点头。 “这木盒就是一个冢。”洛九指了指黑木盒，说道，“奏书之上，写着路仁杰的生辰八字，盒中有他本人的发束，竹节人上还画了缚魂咒。有这些东西在，还怕勾不住路仁杰的魂魄。” 时言感慨：“怪不得那些盒子的怨气会那么重。” 洛九抿了抿唇，凝重道：“如今看来，先前出事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被囚困在了这些小小的竹节人中。” “怎、怎么会呢？！”司徒果反驳道，“要是照你这么说，那那些人岂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嘛！” 洛九沉默，没回答。 司徒果焦急道：“之前不是都没出人命吗？是不是——” 时言嗤笑了一声，打断道：“法阵未成，当然没人死了。” 司徒果哑口无言。 时言的话她懂，现在不是没死，只是时候未到，等时候一到，一死就是一片，那时即便发觉有异，也已经回天乏术了，事情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得多！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那些盒子只是用来破坏学校风水的，没想到竟然涉及了人命，还有九条之多…… 洛九看了眼脸色苍白无措的司徒果，安慰道：“你别慌，事情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理论上来讲，应该是可解的。” 时言冷笑道：“可解？你疯了吧。” 洛九没有反驳，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才会自找麻烦，说可解。 原本，她来此的任务就只是破局，找出法阵所在，破了就行。其他的闲事，大可不必操心。但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事，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这样的法阵，有一就能有二，唯有揪出幕后之人，才能永绝后患。 既然决定了要找出幕后之人，那么破解法阵之事就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按原计划简单的暴力拆了。而且其他盒中还有被困的生魂，破阵的同时，还得考虑保住它们，真是头大。 “可解吗？”司徒果眼中带着希冀，激动道，“要怎么解？！” 洛九淡淡地回：“暂时还没想到。” 司徒果被噎了一下，“那……” 洛九打断道：“等想到了再说。” 然后，洛九转头看向了时言，想问问他还要继续跟着她混吗，毕竟现在这事可比找个法阵麻烦多了，她刚要开口，时言那边就传来了“咔嚓”一声。 好家伙，他竟然直接将那个竹节人的脑袋给拧断了。。。 司徒果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震惊地看着时言，道：“你、你怎么把它拗断了！！” 洛九抿唇不语，未表态。 时言摇了摇手中的竹节人，把它扔回了盒子里，满不在乎道：“不毁了，难不成还要留着供起来。” “撕拉——” 洛九一语不发的，也跟着动手撕毁了那张黄纸。之后，她将碎片放回了盒中，还顺手丢了一张火符进去。盒中之物瞬间就被点燃，烧成了灰烬，但神奇的是，黑木盒居然完好无损。 司徒果目瞪口呆，哑然失色。 或许时言的做法是对的，尽管这些东西都是难得的证据，没准验个指纹就能轻松找到凶手，但是留存下来终究是个隐患，时间越久越难预料，更何况关乎性命，那就绝不容有意外。 洛九完全没料到时言会这么做。其他八星已成，左辅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毁去的，表面上看竹节人已毁，可实际上那份牵连依旧存在，只是现在转移到了时言的身上，时言替那路仁杰承担了一半。这事本与他无关，如今算是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洛九虽然记仇，但还是很拎得清的，事情一码归一码，所以，她坦然地道了句：“多谢。” 时言挑了挑眉，回应：“离开的时候，别落了我就行。” 这个世界里的轮回之境都还没影呢，他就已经开始考虑离开的事了？！ 洛九有些无语，却也实话实说道：“有胆子，你就跟。” 这话可不虚。 以这个世界的经历来看，她所持有的那块镜钥的属性，极有可能与记忆有关，去往下一个世界，多半又要失忆。如今这半失忆状态都已经够戗的了，全失忆什么的，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过，这方面的问题也不急在一时，故洛九此刻也没怎么纠结，很快就翻篇了。 总的来说，今晚的收获不小，掌握住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尽管后续解决起来可能挺麻烦的，但也总算不再是毫无头绪了。 “今晚就先到这儿吧。” 洛九估摸着线索也找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意义不大，不如早些回去，为明天做准备。 其他两人都没啥意见，时言耸了耸肩，走得很是潇洒，司徒果则有些恍恍惚惚，留下来帮着洛九收了尾。 回寝室的路上，司徒果犹豫了很久，还是将心中的顾虑问了出来：“小九，左辅那里毁了，那人会怎么样？” “嗯？”洛九没有纠正，“你指的是宗师？还是路仁杰？” 司徒果：“唔，都挺好奇的。” 洛九看了她一眼，回道：“那位宗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能有什么影响，倒是那路仁杰，他目前只能算是暂时安全了。” 司徒果：“这样啊，为什么说路仁杰只是暂时安全了？他还会受影响吗？” 洛九解释：“对方是指名道姓要杀他，一次不成功，自然还会有第二次……” 一言两语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宿舍楼，进了电梯后，洛九道：“好了，别想太多，回去早点休息。” “嗯，晚安小九。”司徒果挥手道了别。 电梯门自动合上，继续往上。 洛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眉沉思。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洛九才回神，慢慢踏出了电梯。 走在灯光昏暗的空旷楼道里，洛九低笑了一声，差点……错过另一个重要线索。 第二天。 洛九一大早就去了校长办公室，找吴校长要路仁杰的相关资料。本以为需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吴校长已经早早到场在等她了。 看来他是真的非常重视啊。 想来也是，这事牵扯到了那么多孩子的前程，又有损岷城一中的百年校誉，身为现任校长自然压力山大。 吴校长见洛九已经走到门口，赶紧迎了上去，热情道：“洛惜同学，快请坐！” 洛九进门的脚步顿了顿，乍一听到这名字，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自从入了孤山以后，就极少听到有人这么喊她了。 这一世，她的父母为她取了一个名字，洛惜。 她挺喜欢的。 但是孤山有孤山的规矩，入门后，名字就只是个代号，因她在同辈中资质排行第九，故入门后大家都喊她洛九，换作别人可能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可于她而言其实刚好，谁让她本名就叫洛九呢。 来到一中后，倒是时常写这个名字，但是，写在纸上和听在耳里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吴校长没注意到洛九短暂的失神，继续说着：“资料已经拿去印了，很快就好！” 洛九落座后，回道：“嗯，不急。” 吴校长和善地笑道：“那就好！凌晨收到你的讯息，我立马就让人去整理了，是不是有进展了？” 洛九斟酌了一下，保守地汇报道：“找到了些重要线索，不出意外，半个月之内就能有结果。” “这么快？！”吴校长惊讶道。 洛九点了点头，没告诉他，这是保守估计，按她的计划是在一周之内了结此事，虽然有些赶，但她不敢拖太久。 而且若是昨晚不管不顾的强势拆了，她今天就能直接走人，不过，这一点就更不能说了。 “这……”吴校长有些激动，却欲言又止，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后才挤出一句来，“哎呀，那就真的麻烦你了，洛惜同学，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尽管说！” 孤山的人都傲气，可也是出了名的有实力，所以“有没有把握”“进展到哪儿了”这样的话绝不能问，吴校长自认为很懂行的把话都给憋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吴校长这人运道不行，早年认识的偏偏是孤山最难搞的长老赖大师，那位是出了名的脾气怪，规矩多，为人傲气得很，事情了结前绝不多言，这就直接误导了吴校长，让他以为“高冷”的洛九也是如此。 殊不知，洛九这头正在纳闷，这吴校长一看就很关心的样子，为什么不提问呢，难道是想问的太多，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了吗？洛九安静思忖着，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不问就不问吧，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说也好。 不过，吴校长不问，洛九却有事想问，她道：“吴校长，请问学校里的那个湖近几年内有没有抽干过？” 吴校长惊讶：“那个湖也有问题吗？！” 洛九解释：“湖本身没有问题，只是被人动了点手脚。” “动了手脚……”吴校长低声重复着，眉头深锁，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后，他抬手扶了扶额，叹了口气，回道：“那湖建成以后就很少动它了，唯一一次抽干水是在一年前，也就是前年秋天。” 前年秋天？那也就是在第一个女生出事之后，第二个女生出事之前。 盒子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埋下的，那么布置仿阵的计划，应该还要更早一些，只是不太确定第一个女生是否在计划之内。 吴校长回忆道：“那一年，不知为何，学生们都突然嚷着想吃湖里的藕，老师们也挺心动，一来二去，商议之下，就抽水挖了藕，现在想来，那件事情也确实有些蹊跷了。” 竟然和师生们都有关？由学生们先提出，老师们也附和吗？ 为何会这样？ 第29章 校园(10) 难道那个布置仿阵的人是学校里的一员？ 即便不是，也应该是一位能在学校里说的上话的人。 洛九这般思索着。 吴校长叹息道：“这都怪我，我早该在高同学出事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立马重视起来的！唉——” 吴校长口中的高同学，就是那位自阳台摔落导致终身残废的女生，算起来，她是第一个在校园里出事的人。 洛九安慰：“您也别太自责。” 真正能够做到居安思危的人能有多少，反倒是温水煮青蛙，死于安乐者，比比皆是。就拿她自己来说，上一个世界不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嘛。 安稳舒适不一定是好事，同理，动荡忧患也不一定是坏事。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校长秘书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走了进来。 吴校长已经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从秘书的手中接过了文件袋，给洛九递了过去，说道：“印好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洛九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文件袋，取出装订好的文件，快速翻看起来。 吴校长朝秘书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那秘书看到手势后，冲吴校长恭敬地点了下头，安静地退了出去。 吴校长耐心地等着。 洛九粗略地翻阅了一遍，这份资料准备得很详细，她要的信息基本都有，只是—— 洛九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您能拿到路仁杰的生辰八字吗？” 这个问题，有些荒诞，毕竟没有哪个学校会去收录学生的生辰八字，洛九没指望能得到肯定回答，不过就是想到了黄纸上的内容，顺口问了一声。 “这个……要花点时间，我得去找找，应该还在。”吴校长如是说。 洛九有点诧异：“真有？” 吴校长憨憨地笑了笑，“咳，你要是不提生辰八字，我都快忘了还有那些东西了。” 看出了洛九的疑惑，吴校长主动解释道：“咱们学校历来都很讲究风水，跟你们孤山洛家，还有司徒家，常有联系，关系都不错。前年五月初，咱们学校办了一个文化周，来宣扬传统文化，特意邀请了一位司徒家的大师来讲课。” “我记得，当时有一课是讲命理的，要用上生辰八字，每位同学都写了一份自我解析上交，现在那些作业应该都还存放在档案室里吧。” “这么一想，当时那个文化周的反响好像还不错啊。”讲着讲着，吴校长就犯起了职业病，偏了题。 洛九抿了抿唇，问道：“往年的文化周，也邀请过风水界的大师吗？” 吴校长回忆了一番，回道：“前年是第一次，不过去年的时候也请了。” 洛九问：“来的是同一位？” 吴校长回：“不是，去年的那位好像没有前年那位受欢迎。” 洛九微垂着眼眸，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那么，今年就再请，特别要请一请前年那位。” 吴校长：“……” 他有些跟不上洛九的思路，怎么就突然跳到了文化周邀请谁的问题上去了呢？文化周五月份才办，现在考虑是不是早了些？ 洛九抬眸看向了吴校长，态度坚定道：“今年的文化周提前到下周一举办。” “这……”吴校长噎了一下，问道，“怎么突然要提前？” 洛九没有回答原因，反问：“有困难吗？” 吴校长道：“那倒不是，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足，就是太突然了些，还有，那位大师挺有名气的，未必能请到啊。” 洛九语气笃定道：“这个您不需要担心，只管去请便是。”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吴校长虽然不明白为何洛九会那么肯定，但也决定了要全力配合，所以，他郑重地点头应下了。 洛九很感激吴校长的配合，回道：“麻烦您了。” 吴校长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跟你要处理的事情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洛九微微笑了笑，回归正题：“方便让我去趟档案室吗？” “你要去找那些东西？”吴校长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走，我领你过去。” 说完，吴校长率先站起身，走向门口，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洛九：“……” 出门路过刘秘书的时候，洛九停下脚步，请他帮了个忙，帮她向班主任请两天假。尽管班主任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知道她真实来历的人，但是这次外出的理由其实并不方便明说，将这事交给他们内部人员沟通，能省下不少时间。 校档案室。 “小韩，前年收进来的那箱命理课作业还在吗？放哪儿了？”吴校长一进档案室就开口问道。 一位年轻的男管理员立刻站起身，回道：“在的！我带您过去。” 吴校长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忙你的，把位置告诉我们就行。” 那管理员迅速报出了一个具体的位置编号，看来是早已把档案室内的分布情况烂熟于心了。 吴校长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赞赏，显然很满意这位管理员的敬业。 洛九安静地跟在吴校长身后，全程当着透明人，不过，心中默默地给吴校长贴上了一个“大智若愚”的标签。 “这……” 看着打开后内里空空如也的纸箱，吴校长愣住了。 他刚想转身去喊人，便被洛九制止了，洛九解释道：“先别声张，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这一箱写着数千人生辰八字的纸，对于不懂行的人而言，犹如废纸。 那么，到底有谁会把心思动到这箱纸上来，并且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处理掉它们呢？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洛九现在怀疑，参与状元楼仿阵害人事件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暴露出来的就应当有两人，一个阵法造诣不浅，一个在校内地位不低，至少得有资格进出档案室而不被怀疑。 对于阵法造诣不浅的那位，洛九已经有了一位怀疑对象，但是校园内隐藏着的这位，却迫于线索不足而有些无从入手。 洛九表情严肃地说出了心中的猜想：“我怀疑对方早在半年前，我刚到学校的那会儿，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怎么可能？！明明……”吴校长突然一顿，没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明摆着知情人员中出了内鬼嘛！ 吴校长眉头紧锁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洛九回道：“您没发现这半年来过得很平静吗？我猜，正是因为那人知道了消息，所以选择了观望。而最近，那人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或者许是觉得我构不成威胁，所以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吴校长惊疑道：“对方又开始有动作了？！” 洛九沉声道：“嗯，又出事了。” 谈到这儿，洛九突然觉得现在站着聊天实在浪费时间，还是得赶紧去把计划中的事情给办了才行。 于是，她抢先开了口，将吴校长张口欲出的话全给堵了回去，她直言道：“校长，我现在要去确认些事情，先行一步，这里的事还得劳烦您秘密调查。” 说罢，洛九便真的迅速转身离开了，雷厉风行得一批。 留下吴校长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在原地懵圈，感慨万千。不过，感慨来感慨去，归根究底也就一句话：岁月催人老，年轻真是好啊。 * 出了校园，洛九直接打了辆车，赶往位于岷城郊区的m大。 根据资料显示，路仁杰自一中毕业后，考上的就是这所m大。 看着资料上的成绩列表，洛九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路仁杰的成绩一直都挺稳定的，若是能一直保持住，考入国内首府a大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偏偏从高三上半学期开始，他的成绩出现了大幅度的波动，时好时坏，坏的居多，结果就是高考失利，去了m大。 直觉告诉洛九，这一份波动背后的原因，极有可能就是她想要探寻的那个真相。 那个路仁杰一定知道些很关键的事情。 下了车，问了路，洛九就往路仁杰所在的经管系方向走去。 m大的校园，环境清雅，学风端正，一路行来，遇到的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看得出来，m大虽不是重点，但也是一所不错的学府。 踏入经管系所在的那片教学区，洛九本想找个人问问，没想到，不经意间竟然瞥到了一个，不，是两个眼熟的身影。 他们俩怎么来了？！ 不对，应该是他们俩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 这是要闹咋样？ 逃课还带组队的？ 看着不远处教学楼前有说有笑的两个少年，洛九顿在了原地，半天没动。 时言逃课，不足为奇，但是月霜，那孩子一看就很乖很听话，竟然也会逃课！ 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估计班主任该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洛九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出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现在已经不需要问了，那么明晃晃的两个闪光体站在那儿，想看不见都难！ 第30章 校园(11) “哟，总算到了啊。”率先看到洛九的时言抬手看了看表，“再迟点，倒是刚好能赶上午饭。” 刚走近就听到这话，洛九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 这人竟然有脸嫌她来得迟，他们突然出现在m大这事，她都还没计较呢！ 洛九：“你们怎么在这儿？” 月霜友善地回：“时言让我陪他来办点事。” 洛九愣了愣，问：“请假了？” “啊？”月霜也愣了下，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请假”这个词一样，他转头看向了时言，目光中透着询问。 时言好心情地冲他笑了笑，胡言乱语道：“咱们不需要，只有那些出不来的才需要请假。” 莫名被归类的洛九：“……”不想说话。 月霜微笑着点了点头，竟然认可了时言的那番说法。 洛九震惊了。 眼前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可爱是谁？？ 少年时言这个狼崽子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洛九都不忍心告诉月霜，他们俩现在的行为，其实叫做“逃课”。 洛九微蹙着眉，转移了话题：“你们的事情办完了？” 月霜摇了摇头，老实回道：“还没。” 时言道：“你不来，我们怎么办？” 果然，他们来此也是为了找路仁杰。 只是，洛九有些不解：“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她应该并没有提起过自己要来找人这件事吧。不仅没有提过，就连路仁杰的下落，她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他们到底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行程的？ 时言冷哼一声，道：“这么有趣的事，你竟然自己一个人来，真是不够意思！反倒是某人，难得办了一件正事。” 黑心时言的意思？ 洛九问：“那人给你留言了？” 时言撇了下嘴，道：“留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推断得倒是不错，你没来上课，果然是为了来这里。” 得了，姜还是老的辣，玩不过。 但是，洛九觉得，黑心时言会特意留言让少年时言过来，一定有他的用意。 可月霜又是怎么回事，让他同来也是黑心时言的意思？ 这个想法一出，洛九立马就否定了。 与其说黑心时言安排了月霜同来，不如猜他根本就不知道月霜的存在。 洛九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下：“你想来就来呗，干嘛拖上人月霜？” 时言得意地笑了笑，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了月霜肩上，将人勾了过来，道：“他是我朋友，带他出来玩，不是很正常嘛！” 朋友？！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是陌生啊。 月霜一无所知，开心地回道：“嗯，我们是朋友。” 洛九默了默，道：“恭喜。” 神特么的恭喜，她只是一时找不到词来表达而已。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他俩关系的时候，办正事要紧，洛九如此说服自己。 三人往教学楼里走了几步，洛九还是掏出了手机，给刘秘书发了个消息，说到底他们俩这趟出来也算是“公干”。 时言在一旁，边走边说：“你到之前，我们已经问过了，那个路仁杰所在的班级这个点正好有课，要找他还是挺容易的。” 月霜补充道：“教室在4-305，去三楼就能找到他了。” 这两人倒是挺给力，帮她省了些时间，洛九道了声：“谢谢。” 月霜回了声：“不用客气。” 时言看不惯两人的作派，轻嗤了一声：“繁文缛节。” 闻言，洛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黑心时言信手拈来的客套，在少年时言眼中竟然是繁文缛节，甚至还嗤之以鼻，这矛盾可大了去了。 * 课间。 “路仁杰，有人找！” 有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冲着后排喊话。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一位穿着黑色棉服的男生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门口，疑惑道：“找我？” 门口的男生，回道：“是啊，快出来。” 路仁杰迟疑了一瞬，慢慢站起了身，离开座位，朝着门外踱步而去。 门口处，那个热心的男生，回头对着洛九三人道：“人过来了，那我先走了。” 洛九：“麻烦了。”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那男生笑着摆了摆手，离开了。 “你们找我？” 说话之人，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然。 洛九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路仁杰？” 这也差太多了吧？跟资料上那张笑容自信的少年照片，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仔细看看，五官还是挺像的。 路仁杰皱着眉头，道：“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 洛九直截了当地说：“你好学长，我们是岷城一中的，有事想要请教你。” 当洛九提到岷城一中时，那个路仁杰瞬间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而惊讶之余，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在恐惧和逃避。 洛九仔细地观察着路仁杰，继续道：“有空聊聊吗？学长。” 这个路仁杰真的很关键啊，洛九认真地想。 路仁杰强作镇定道：“什、什么事？” 洛九笑了笑，尽可能表现得无害，道：“跟学校里出的那几起事故有关，也跟你有关，方便吗？” 路仁杰莫名情绪激动：“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九坦言道：“当然跟你有关，因为下一个要出事的就是你。” 斜靠着墙壁而立的时言怔了怔，拉着月霜讲起了悄悄话，“刺激，没见过她这么直接的！真的没问题吗？” 月霜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状况，但这并不影响他安慰时言，他说：“别担心，洛惜同学自有分寸。” 时言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决定静观其变。 路仁杰在听到洛九直白的话后，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良久之后，他才磕磕绊绊地自言自语起来：“真、真的已经轮、轮到我了吗？” 路仁杰此刻的状态很不好，看起来就像失了魂一般，眼中灰暗一片，失去了光。 洛九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么事情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第31章 校园(12) 路仁杰明显不信，“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能做什么？！” 洛九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就问你，你现在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我……”路仁杰神色恍惚，答不上话。 洛九提醒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给个准话，想活还是想死。” 路仁杰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天没有回话。 洛九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流程我是走完了，人事已尽，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说完，她给靠墙的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则利落地转身抬步就走。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路仁杰追了上来，“等等！” 洛九三人停下了步子，转身回头看他。 面对着前方正注视着他的三人，路仁杰硬生生收回了原本还想继续迈步的脚，停在了他们一米之外。 刚才聊天那会儿，离得近还没发觉，现在隔着距离一看，竟让他有些不敢靠近，甚至莫名生出了几分敬畏。 路仁杰定了定神，道：“我们聊聊。” 洛九审视着路仁杰，没说话。 路仁杰有些慌神：“我愿意说了，真的！问什么都行，只要、只要你们能够救我！” 时言和月霜继续保持安静，站着看戏。 洛九沉默了一阵后，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跟路仁杰定下了等会儿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洛九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路仁杰忍不住想：说不定这三人真能救他…… 直到上课铃响起，路仁杰才回过神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慢吞吞走回了教室。 * “怎么？突然后悔了？” 上课铃响起时，三人刚好离开教学楼，走在幽静的林荫道上，时言开口问道。 洛九默了默，回：“没有。” 时言勾唇一笑，道：“我怎么觉着，你先前那个转身离开的戏码是真情实感的呢。” 洛九被噎了一下，咬牙切齿道：“闭嘴吧您！” 专挑人痛处这一点，绝对是骨子里的！时言这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起初，她确实是故意把话说绝了，在刺激路仁杰，谁让那个路仁杰给出的反应那么反常呢，一看就知道他有事隐瞒。 来m大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想过路仁杰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这一趟或许会无功而返；她也想过路仁杰可能是位知情者，知道一些内幕，能给自己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但她没有想过，这个路仁杰不仅是个知情者，还是一个知情不报者！ 根据手头的资料来分析，路仁杰出现异常是在高三上学期，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可他却选择了沉默，而且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今天，要不是洛九故意夸大其辞，用他的性命来威胁，那个路仁杰很有可能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闭口不谈。 感情只要不是自己出事，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有那么一瞬，洛九确实是想直接转身走人，这样的人她不屑去救。然而，现在并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这个人她必须得救。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因为他一人而害了其余的人，里面必定还有无辜的受害者。 洛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浑身散发着“旁人勿扰”的恐怖气场，要是搁到漫画里，那绝对是浑身都散发着黑气的可怕场面。 时言和月霜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不约而同地与她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一直有些不明所以的月霜扯了扯时言的衣袖，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时言侧头看了月霜一眼，勾唇回道：“大概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救非人吧。” “啊？”月霜更觉云里雾里。 时言难得解释道：“她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偏偏解决麻烦的关键还在刚刚那人身上。” 说着，时言顿了顿，转头看向了月霜，问道：“你觉得路仁杰那人怎么样？” 月霜认真想了想，回道：“那位学长看起来有些阴郁，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别人，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唔，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时言道：“你的感觉没错，他确实有大事瞒着没说，咱们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全盘托出。” 月霜有些惊讶：“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人家的秘密。” 时言：“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可以救很多人呢？” “那……”月霜顿了一下。 “嗯？”时言挑眉看他。 月霜：“呃，那还是让他说吧。” 时言勾起嘴角，愉悦地笑了一声，突然抬手揉了揉月霜柔软乖顺的发丝，道：“真乖。走吧，我现在可是越来越期待那个秘密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路仁杰准时来赴了约，正如他自己承诺的那样，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至此，洛九总算是将那个残缺的圆给补全了。 三人站在路旁，目送着路仁杰离开，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事了。 时言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洛九语气平淡地回道：“我还要去见些人。” 时言愣了愣：“你今天不返校？” “来不及。”说着，洛九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问道，“你们要继续跟着？” 时言皱了下眉头，道：“没那闲功夫，你自个儿玩吧。” 他倒是挺想留下来的，只是考虑到自己晚上的特殊，就不得不选择先返校。 洛九本就是知道的，所以无所谓，主要是月霜，他不想吓着他，而且，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那个时言知道月霜的存在。 难得有个人不怕他，愿意当他的朋友。 洛九看了看时言，又看了看月霜，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心下忽然多了几分了然。 洛九挥手告别，道：“行，那我先走了。” “等等。”月霜喊住了洛九，一脸纠结地说道，“我还是没想明白。” 一个下午的时间，月霜接收了太多不得了的信息了，他有些消化不来，思绪混乱得很，急需来个人帮他理理。 “问时言吧，他应该很乐意为你解惑。”洛九转头看向时言，揶揄道，“对不，朋友？” 时言撇了撇嘴，懒得回话，直接拉着月霜，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洛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原地吐槽了一句“幼稚”，然后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第32章 校园(13) 坐上自家的车后，时言按下按钮，将车内的隔板升了起来，让后座成为了一个私密空间。 时言缓缓说道：“有不明白的你就直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他的记忆只有属于白天的那一半，晚上发生的事纯靠留言脑补，没有亲眼见到过的事，他也吃不准。 反正他是不信那个时言会老老实实的如实相告，正如他不情愿给那个时言留言一样，他觉得那人也一定对他有所隐瞒。 可偏偏大部分的调查都是晚上进行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月霜皱着眉头，依旧混乱，纠结了好一阵，才挑出一个问题：“所以，在湖边见面的那次，你们其实是在调查这件事？” 时言斟酌了一下，回道：“有关系，但不完全是。” “当时只是去调查了几个盒子，以为就只是影响了风水，没想过会这么严重，还涉及了人命。”时言解释道，“路仁杰的这条线，也是昨晚刚查到的。” “昨晚？”月霜惊讶道，“你们、你们晚上也敢去那边？” 时言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道：“这有什么，晚上的状元楼也没什么可怕的。” 晚上的状元楼连司徒果都敢去，那一定没什么可怕的，少年时言自我肯定着。 “不过，你还是不要想着去冒险了。”看到澄澈的眼里逐渐放光的月霜，时言及时补了一句。 闻言，月霜的情绪一下子没收住，失落显而易见。时言并不擅长安慰别人，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说：“也不是我不让你去，昨天见面的时候，洛九不也劝你别靠近嘛！” 说着，时言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劝人理由，于是义正言辞道：“你别看洛九那人总是安安静静的没啥存在感，但事实上，她的实力可不弱，假以时日，绝对是天师级的人物。我的话你可以不信，可未来准天师说的你总要听一听吧。” 听着时言认真地劝解，月霜清浅地笑了：“你的话我也信。” 时言愣了下，压住了上扬的嘴角，嘴硬道：“相信最好。” “说起来，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时言皱眉问道。 月霜默了默，平淡地说：“小时候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现在已经算恢复得不错了，要是自己平时注意些，不出意外，往后也就是体质稍微弱点，倒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月霜抬眸看向时言，微笑道。 时言薄唇紧抿，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一派轻松的月霜，半晌没说话。 快走几步就得喘的身体，叫做没什么大碍了？逗他呢！ 于他而言，理所当然的健康身体，于月霜而言，却是一种不敢期望的奢求，他第一次尝试着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居然感觉那么不爽。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傻，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月霜适时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觉得路仁杰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时言轻蔑地说道：“他那种人，惜命得很，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动手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过，终究还是会有些偏颇的，也不可全信。” “嗯，我同意。” “那你觉得能信几分？” “唔，八分左右吧。” “差不多。” “关于其他几位受害者的事，你知道多少，能给我具体讲讲吗？” “行啊，第一位受害者……” 两人聊了一路，莫名的合拍，相处得格外融洽。 老管家兼司机的老莫，望着两位少爷并肩远去的背影，竟红了眼眶，内心感叹，甚感欣慰，自家少爷虽脾气古怪了些，但心地是好的，形单影只了十多年，总算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么一想，老莫立马反应过来，少爷交朋友了这件事，他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啊！得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才行！ 老莫抹了一把老泪泛滥的眼眶，红光满面地回了车上，迅速驶离了校门。 回到宿舍楼后，时言顺路将月霜送到了寝室门口，两人住在同一层，月霜住中间，时言住末尾。 月霜用指纹开了门后，回身客气道：“时言，进来坐坐吗？” 时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三角护身符，递了过去，闷声道：“这个给你。” “嗯？”月霜接了过去，仔细瞅了瞅，“这个是护身符？” 时言点了点头：“嗯，最近学校里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戴着这个保险些。” 在少年时言看来，自己底子强，护身符这种东西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月霜就不一样了，万一被什么给冲撞了，躺个十天半个月都是有可能的。想想就觉得麻烦，护身符这种东西，月霜比他更需要。 月霜真诚道：“谢谢！” 时言依旧对客套有些反应不良，故意冷着脸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道：“行了，我回去补个眠，晚上别来找我。”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为了月霜好，晚上的自己复杂得让人看不透，实在太过危险，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那个他。 回到寝室后，时言将随身的各种设备都检查了个遍，把有关月霜的消息都给删了干净，最后还编写了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留在了备忘录里。 等忙完这一切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刚刚他特地注意了一下时间，十九点十五分，按照以往的经验，距离另一个时言的出现还有将近四十多分钟。 这时，他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显示收到了新的消息。 【洛九：需要帮你隐瞒吗？】 这消息发得没头没尾，含糊不清，但并不妨碍时言理解。 时言怔愣了一会儿，开始反思自己白日里的表现，应该没那么明显吧…… 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归咎于洛九眼太毒，没事长颗那么聪明的脑袋干什么！ 果然，朋友还是要交像月霜这样笨一点的。 【时言：嗯。】 隔了好一会儿后，时言又冷着脸补了一条。 【时言：谢谢。】 ……一定是今天和月霜待在一起太久了，自己才会魔怔了补这一句，时言自暴自弃地想。 发完消息后，时言把记录都给删了个干净。 起身拿了换洗衣物，正准备去浴室冲个澡，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晕眩感，时言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墙上的时钟。 第33章 校园(14) 十九点四十一分。 才十九点四十一分！！ 往常这种眩晕感都是要到八点左右才出现，为什么今天突然提前了？还提前了将近二十分钟？！ 时言试图细想这份异常，然而身体的反应却直接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眼前出现了重影，脑袋也越来越沉，时言支撑不住，跌坐在近处的沙发上，原本握在手上的衣物散落一地，而他已无力去捡。 挣扎了几分钟后，少年时言不甘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大约五六分钟后，躺靠在沙发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墨色的眼眸沉不见底，收敛了锋芒，高深莫测。显然，这壳子已经换了个芯，醒来的已经是另一个时言了。 时言静坐了几秒，适应了一会儿。 等视线彻底清晰后，他才弯腰捡起了散落在地的衣物。 看来，自己刚刚是打算去洗个澡？ 可这才几点就打算去洗漱，他今天到底有没有干正事？ 时言微皱着眉，随手将衣物搁在沙发扶手上，起身走向书桌。 尽管那小子给他留言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需要去确认一下。 刚打开手机，时言便愣住了，因为他也注意到了时间的不寻常。 十九点五十六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间的显示界面。 怎么回事？ 怎么提早醒了？！ 难不成……他们也开始融合了？！ 时言有些惊喜地猜想着。 他其实早就已经受够了这种状态，有一半不可控的人生，实在是一种折磨。 终于，要结束了吗？ 但是时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皱起了眉头。 他闭了闭眼，颇为无奈地按了按额角，突然想到：这事那小子也知道了吧。 提前醒来这事，于他而言，或许是件好事，然而，对那小子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相处了十五年，他虽从未与那小子有过交集，但是内心早有定论，那小子可不就是年少时的自己嘛！ 在境中历练千载，心境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初入境时的那个少年在如今的他看来，已成为遥远的过去，即便他有朝一日能离开境中世界，回到自己的那具身体，也已经不在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这个世界固然糟心了些，却也给了他一个停步喘息的机会，给了他一个缅怀过去的机会。 他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而他已经忘了当初入境时的自己其实也是有初心的。 也难怪那小子一直不愿接受自己，他如今确实长成了曾经的自己讨厌的样子，强大了又如何，那都是用虚伪和残忍换来的。 如果可以，他竟然有些希望最后留下的是白天的那个他。 不过，这么可笑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时言便收了回去。 笑话，要是让白天那个稚嫩愚蠢的自己留到最后，那他这千载的历练算是白过了。 反正往后融合之路还长，足够少年的自己来消化了。 顶多就是最近一段时日，闹心些，又不是没经历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无论少年的自己如何闹腾，对他来说，最大最直接的影响，也不过就是每次苏醒时的眩晕感强度的差别而已。 这么多年过来，他都已经习惯了，再强些也无所谓，像洛九那种晕不到一秒就顺利换人的模式，实在羡慕不来。 时言走了会儿神，等他收回逐渐飘远的思绪时，掌中的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他重新解了锁，打开了备忘录。 本以为会空荡荡的备忘录里，有一条记录静静地躺着。 不是他留下的那条。 时言挑了挑眉，倍感意外。 所以，之所以会提早醒来，是因为少年的自己有所妥协了？ 事实上，时言的思路并没有错，只是融合的条件是双方共同妥协，彼此接受，方能相容。 时言嘴角微扬，心情不错地点开了那条消息。 * 市中心人民医院。 洛九站在icu病房外，隔着透明玻璃，沉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的少女，久久未动。 若不是那条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还在微不可察地起伏着，证明她还会呼吸，她的模样看起来已与死人无异。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 这位少女，是她今天探望的第三位受害者。 前面探望的两位受害者，同样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但他们的身边多多少少都有亲人陪伴，而这一位这里却冷清多了。 也对，她的处境与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相比较，也无甚差别。唯一能够靠一靠的亲人，还是一位不良于行的老奶奶，来医院都费劲，更别说看顾她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女孩如此的无依无靠，所以那人才会选上她来凑数吧。 洛九面无表情地想着，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得可怕。 第34章 校园(15) 直到第二天中午，洛九才赶回学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补眠！ 傍晚六点多，洛九被饿醒，睁开眼却不愿动弹，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心里空落落的。半晌，才缓缓叹出一口气，怀念吸猫的日子第n+1次。 肚子发出的抗议，让她不得不起身爬出暖和的被窝，去食堂觅食。 早春三月的天，已经开始转暖，但冬日的余寒尚存，早晚这两个时段尤为明显。然而，这点余寒在校园里却显得格外微不足道，因为热闹巧妙地将它掩盖了过去。 吃饱喝足后的洛九，慢慢悠悠，逛回了宿舍。 电梯门缓缓打开，少女们的嬉笑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洛九抬眸看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让。 电梯里，三四个女生簇拥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少女，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原来单人宿舍这么豪华啊！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 “是啊，我还以为自己会带着遗憾毕业呢，没想到竟然进来了，小雪，真是谢谢你了。” “哎你说，学校没事给学生卡设置那么多权限干什么，都是一中的学生，凭什么咱们的卡就进不了单人宿舍！” “你纠结这些干嘛，知道啥是资本不？这就是！没钱没权没关系，你住的进来吗？” “哈哈，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几个女生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气氛融洽，自成一个小团体，反倒是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少女，一直安安静静的，面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显得格格不入。 洛九在与她们错身而过时，忍不住多看了那位轮椅少女一眼，莫名有种那女孩是被挟持绑票了的错觉。好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是的话就眨眨眼，我救你。”当然了，只是想想而已。 她要是真开口问了这一句，估计会被当成傻子。 洛九对于自己时不时的跳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她抿着唇，在心中默念：闲事勿管，少说少错。 但其实，她是真的很想开口提醒一句：说话请注意控制音量，考虑一下场合啊，女孩子们！ 你们的谈话内容，连电梯门厚厚的钢板都无法阻挡，真不是她故意想听的。 而且，要是聊普通的八卦也就算了，但你们现在谈论的话，足以让这栋楼里一大半的人躺枪！不得不说，勇气可嘉，情商堪忧。 对于她们那些明显片面的吐槽，洛九倍感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无语。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楼里可还住着不少尖子生，也没见他们中有多少人是有钱有权或者有关系的啊。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说到底还是由偏见与狭隘造成的。 “哎，刚刚进去的是一班的那位冰美人吗？” “是吗，也就那样吧，我都没注意到呢。” “听说高冷得很，平时很少说话的。” “论坛的校花榜上不还有她的……” 缓缓上行的电梯，及时切断了交谈声，后续的内容没再继续往耳朵里钻。 洛九：“……” 她感觉自己莫名中了几箭，还背起了一口并不属于她的、名为“高冷”的锅。 算了，就当没听见。 回到寝室后，洛九从书架上翻出了一堆文件，把它们都抱到了床边那块毛绒绒的地毯上，随意摊放着，自己又站起身，去书桌处取来了笔和本子。 她打算整个梳理一遍，不出所料，下周就该收网了。 第35章 校园(16) 地毯上的这堆文件，都是从吴校长那儿要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受害者们的资料，还有两份用档案袋装着的文件，是今天中午才刚拿到手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洛九有点轻微的强迫症，见不惯太散乱的东西，所以就先动手，将眼前的文件们给分了个类，整整齐齐地按照受害顺序摆了一排。 放在最左侧的那份文件，就是第一位受害者高同学的资料。两年前，她从教学楼三楼阳台处摔落，伤到了脊椎，导致终身残疾。 因她病情严重又神智不清，她的家人已经将她送到了国外治疗，所以洛九这次外访并没有见到高同学本人，并不是很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但是想也知道，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出事是在埋木盒之前，这一点，洛九目前基本可以肯定。 因为学术讨论群里的长老们给出的答复都是，阵越复杂越讲究。若想要法阵的效用正常发挥，那么布阵必须要迅速精准，能在一个时辰内布完的，就别拖到下一个时辰。就算有加持之物助阵，也不敢轻易托大，失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九仔细想过，状元楼那一带能提供的加持之力不容小觑，所以，在她的推想中，足足为那位布阵人预留了半个月的时间。可即便预留出了半个月的时间，怎么算也接不上第一位女生出事的那天。 布下仿阵的时间，一定是在学校水塘抽干的那段日子，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在挖藕的最后一天埋下盒子的可能性最大。 抽水挖藕是在前年秋天，而高同学出事是在前年春天，中间隔了将近半年时间。 总不可能，第一个盒子早出其它盒子将近六个月时间埋下吧。 所以，洛九确信，高同学出事是在埋木盒之前，高同学坠楼并不是由埋下的黑木盒造成的，但是她之后的病情，却与黑木盒脱不了干系。 而高同学与黑木盒相关这一点，还是路仁杰透露出来的。 明确了这些事件发生的顺序，其实非常关键。 因为，这样一来，高同学坠楼一事的性质就变了，越看越像导火索。 原被定义为意外的坠楼事件，如今看来，也难保不是人为的。 至于，谁的嫌疑最大，洛九觉得，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老师。 高同学坠楼后，那位老师就与一位宗师级别的布阵人进行了合作。 他们在五月文化周期间，以课后作业为由，收集到了学生们的生辰八字。随后，挑出了他们所需的那九份作业，制造出了九个黑木盒冢。 为了以防万一，避免事情败露留下证据，那位老师应该出入过档案室，秘密处理了所有命理课作业。 而深秋抽水挖藕一事，其实早有预谋，煽动校园舆论，应该也是那位老师的手笔。 他们顺利布置下黑木盒后，状元楼的噩梦便开始了。 第一位当事人，先前就出了事的高同学就不用说了。残损的身体，如同破洞的水瓶，本就盛不住水，魂魄出窍，被困于竹节人是必然的事。 第二位当事人，那位从楼梯上滚落、至今昏迷不醒的女生，才是真正意义上，受黑木盒影响而出事的第一人。 之后，那位打篮球出事的男生，倒是与黑木盒无关，只是恰好在那期间受了伤，被误划了进来而已，有关他的那部分资料，已经被洛九理出来，放在了一边。 第36章 校园(17) 第三位受害者，是那位被树砸中的男生，对他来说，那次意外真的就是无妄之灾了。 他与之后第五位出事的初二女生一样，都是无辜被牵连进来，凑数用的。 不同的是，他之所以会被选中，是因为他的生辰八字比较特殊，刚好与北斗的第三星禄存相合。他的存在，不仅能凑数，还能提高成阵率。 这么好的筑阵材料，那位布阵人又怎么可能舍弃呢。 想来，真是讽刺。 第四位出事者，也是一位当事人，那位女生在厕所里滑倒，流了一地血，场面看着十分血腥恐怖，但其实她当时受的伤并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差点丧命。 如今躺在医院里，命算是保住了，脑袋上的伤也已经愈合了，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医院里的医生查不出原由，也只能将她归为植物人。 第五位，就是那位让洛九印象最深的女孩。关于她的那份资料，是洛九翻阅次数最多的一份，没有之一。 洛九算遍了所有能算的，也找不出她被选中的理由。 唯一一个能算得上理由的理由，就只有她的身世了。 只因她眼下无依无靠，不受关注，便觉得她可有可无，少她一个也无所谓吗？ 凭什么？！ 这位初二女生原本的命格，只是少时波折苦难多，中年富贵，老来有福，本该是个长寿之人。 每每翻看她的资料，洛九都会格外冒火，替她不平，外人有何资格插手她的命，决定她的生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洛九才越发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样不得了的目的，能让他们这般轻贱他人性命！ 第六位出事者，就是那位在毕业典礼那天溺水的女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她的情况其实与路仁杰有些相似，她也早早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们剩余几位还未出事的当事人曾经聚在一起讨论过。 当时的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都觉得只要离开了一中，那份报应就落不到他们头上了，于是他们没有任何作为，都在等。 不幸的是，那位溺水的女生在即将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莫名其妙地去了人工湖边，出了事。 根据路仁杰的叙述，当时他们就慌了，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一次次的意外，根本就不是什么报应，而是有蓄谋的报复。 他们也想过要寻求帮助，但是空口无凭，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而且说出去了就一定会打草惊蛇，万一幕后之人受了刺激，失去了耐心怎么办？！ 他们不敢冒险。 于是，再一次选择了沉默，迅速逃离了一中。 那时，他们仍旧对远离一中抱有希望，在他们看来，一中是那人能掌控的舞台，只要逃离了那里，那人就害不了他们了。 之后半年的平静无事，让他们松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然而，也只是平静了半年而已。 第七位和第八位受害者出现了。 他们就是除路仁杰外的另两位当事人。 他们自高中开始就是一对情侣，虽然高考都考砸了，但大学依旧进了同一个。那天，他们一同驾车外出，却十分离奇地出了车祸。 从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来看，原本正常行驶的跑车，不知为何突然加了速，直接撞进了前方行驶的重型卡车底部。幸亏那位卡车司机机警，感觉到了不正常，立马停下了车，否则，那两人怕是真的会当场丧命。 第37章 校园(18) 事后，那辆跑车被仔细检查过，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车子上除了车祸造成的损伤外，并没有查出其它可疑之处。而两位当事人，目前也都处于昏迷状态，没法给出回复。 所以，车祸的真相到底如何，现在仍在调查中，进展不是一般的缓慢。 对于车祸的真相，洛九并不是很关注，也没那个耐心等调查结果。她只知道，那场车祸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点亮了两颗星，生效了两个黑木盒。 在与路仁杰交谈过之后，洛九便给吴校长发了消息，让他整理了两人的资料，如今，关于两人的资料，就装在了面前的档案袋中。 洛九随手拿起了一只较厚的档案袋，拆了开来，正好就是放着两人资料的那只。 女生叫刘嘉雯，男生叫齐越，两人都曾是成绩优异的学生，可惜没什么德行，走上了岔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今天上午，洛九也到附属医院里去见过他们，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同时出的车祸，但木盒生效的时间却差了一天的原因了。 原来，那齐越身上戴了一块玉观音，替他挡了一阵。 然而，九星之阵，七星已亮，其威力之大，又岂是一块开过光的玉观音能阻挡得了的，被震碎是早晚的事。那玉观音能替他挡一天，已经算中上之品了。 洛九到医院时，齐越的母亲还一直握着那块碎掉的玉观音哭哭啼啼，口里一直念叨着“连传家宝都碎了，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儿，洛九的目光转向了齐越的出生年月日那一栏，有点好奇想要算一算，她总觉得那齐越母亲话里有话。 尽管不知道具体时辰，但是有了出生的年月日，要算点东西，也还是可行了，可能会有些偏差，但大体还是准的。 洛九拿着笔，在本子上快速演算着，有时心算的速度快于笔速了，她便省了一些步骤，直接写出了答案。 过了会儿后，洛九抿着唇，放下了笔，食指指尖习惯性地轻点纸面，安静沉思。 也难怪齐越母亲会那么说了，这个齐越的一生可谓是桃花朵朵开啊，然而却没有一朵是正缘桃花，命犯桃花犯成他这样的，洛九也还是第一次见，长见识了。 感情那枚玉观音，还真是责任重大。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命格，所以才会导致那次事件的发生。 而那次事件，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真正起因。 要是玉观音的品质再好些，那次事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那么现在这一系列麻烦事也就不会出现了呢？ 洛九这么想了一下，很快便摇了摇头，摒弃了这种想法。 事情都已经发生成定局了，再这么想也没意义了，又回不到过去，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解决，更实在。 洛九将视线移向了另一只未拆封的档案袋，那里装的就是档案室的调查结果。 里面……应该会有那位吧，洛九如此想着，慢慢将手伸向了那只档案袋。 第38章 校园(19) 星期一，晴。 今天是文化周的第一天，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 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略显冷清。 往常这个时间点，路上全是人，但今天，学生们都在兴头上，不约而同的都赶早去了教室，冷清点也正常。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有人正向她这个方向小跑过来，洛九不以为意，继续缓步向前走着。 “小九！”司徒果小跑到了洛九身旁，喘了口气说道，“可算追上你了！” 洛九注意到了司徒果过来的方向，有些疑惑：“你这周没回去？” 周末，学校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会选择回家，司徒果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几乎每次都要拖到周一才返校，这回怎么…… 司徒果解释：“回了啊，可这不是文化周了嘛，所以，我昨晚就提前过来了。” 闻言，洛九点了点头，心想：这文化周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司徒果好奇道：“小九，你说这好端端的，学校为什么要将文化周提前啊？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洛九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文化周提前了，不好吗？” 司徒果皱着她的包子脸，掰着手指，纠结道：“唔，这会儿的感觉是挺好，但……总觉得突然了些，三月份就把文化周过了，那五月份怎么办？” 洛九：“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们老吴会安排的。” 司徒果突然被点醒：“你说的也是哦！” 洛九有些好奇：“文化周好玩吗？” 她是去年九月份入的校，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文化周，第一次听说文化周，还是由吴校长提起的。关于文化周，她只是将它设计成了一环，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司徒果莫名激动：“当然了！文化周每天都跟过节一样，特别好玩！” 还不待洛九提问，司徒果便打开了话茬子：“文化周期间，咱们就不用上主课了，多好！而且白天安排的全是五花八门的课程，每门课去混一个学分就行，要是自己安排妥当，完全可以腾出整整一天的假期！” 洛九听着也感觉不错，空闲点好啊，她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晚上呢，学校会在广场那边开办文化交流会，还会搞些小活动，积极参与的话，能够赚到一个额外的学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司徒果兴奋道，“这意味着，咱们可以少上一节课！” 哦，她能说，她其实只打算去上一节课吗？ “不过，从往年的经验来看，学校安排的每门课都挺受欢迎的。每年文化周结束的时候，大家的学分基本上都有多，毕竟能被请到学校里来讲课的，都是大师，能够听到各界大师讲的课，也挺荣幸的，讲出去也特别有面子，嘿嘿。”讲着讲着，司徒果傻笑了几声。 洛九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今年你们家也来了人？” “啊！”司徒果瞬间回神，“对的，今年我小叔也被请过来了！” “司徒勤？” 第39章 校园(20) 司徒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小叔的名字？” “哦，他挺有名气的。”洛九补充道。 司徒果展颜一笑，道：“也是哦，我小叔确实混得还行，嘿嘿。” 洛九对司徒勤没什么印象，之所以提那么一句，只是想要做个确认。 洛九斟酌着问道：“你小叔……怎么有空来这儿授课？” “这……”司徒果噎了噎，“呃，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大概……大概是因为一中也是他的母校，所以他这次才会答应过来吧。” 洛九垂眸掩盖住了眼底明灭不定的光，点了点头，淡淡回道：“这样啊。” “嗯，是这样的！”司徒果语气坚定地说。 “那他还真是个念旧的人。” “啊？”司徒果不解地看了洛九一眼，此时的洛九目视着前方，已经恢复了往常风轻云淡的模样，司徒果毫无所觉，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和自家小叔的关系还不错，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没感觉她小叔有多念旧啊，洛九是怎么看出来的？ 洛九仿佛听出了她的心声，缓缓回道：“看得出来你小叔挺重视母校的，这是他第二次应邀来授课了吧。” 这么一想，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啊，自家小叔貌似真的有点念旧，司徒果脑子转过弯来，有些兴奋：“是啊，你别说，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是个念旧的人耶！” 洛九忍俊不禁：“是嘛。” 司徒果道：“我小叔那人从小就皮，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会念旧的，要是你不提，我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司徒果到底是经历得太少，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洛九都不太忍心继续套话。 司徒果明明是司徒勤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睛，可这业务能力是真不敢恭维。 小间谍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还不自知，如今还被洛九轻而易举地套出了话。 洛九现在严重怀疑，这司徒果会来她身边当小眼睛，很有可能是被司徒勤给忽悠过来的。 以司徒果目前的表现来看，那个司徒勤不可能让她知道太多，因为太容易在她这儿露馅儿了。 司徒果能起到的作用，顶多就是当个眼睛，顺便传传消息。 洛九是在那次回寝室的路上察觉出端倪的，从那时起，她很多话都只说了一半，但也足够具有误导性了。 既然那人能利用司徒果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那么她也只好回敬一下，打乱他的脚步，引他上钩了。 先前，虽然她对吴校长说得笃定，说那人一定会来，但其实她那时是在赌，她赌司徒果一定会把她的动态告诉那人。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当初，她故意没有纠正司徒果的错误认知，让她误以为左辅已毁，给司徒勤传递了错误的情报。 至于司徒勤，洛九一点也不担心他不上钩。 他做这事不敢留名，就是摆明了不敢担这份因果，那又怎么可能会在自己那里设下方寸盘来监督此处的进展呢。 而所谓的方寸盘，其实是先人们研究出来用于远程监控的迷你法阵盘，只能用于监控，而无法操控。 一个方寸盘只能承载一个阵，而要让方寸盘承载法阵，基本等同于实名制。因为方寸盘是个认主的，谁制作了它，它就只能为谁所用。 司徒勤若是设了方寸盘，那么这份因果百分百会落到他身上。 想也知道，司徒勤一个如此聪明谨慎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洛九赌的，其实只是司徒果而已。 第40章 校园(21) 面对着司徒果，洛九也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 按理说，她被人有目的地接近，正常点都应该愤怒一下，或者说，伤心难过一下吧，但是……都没有。 她除了刚察觉时有些意外，哭笑不得，竟然一点也生不起气来，更不用说什么伤心难过之感了。 洛九觉得，这大概就是司徒果独特的个人魅力所在吧，即便确实做了坏事，但她本身并未存有坏心，就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真是败给她了。 洛九感慨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在洛九身旁，一直喋喋不休的司徒果注意到了她突然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了，小九？” 洛九顿了下，回了神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摇了头，淡定回道：“没，你继续。” “哦。”司徒果应了声，直接跳过了刚刚的小插曲，继续兴致勃勃地给洛九科普文化周的知识。 上午，各班班主任将文化周的宣传资料分发了下来，简单做了个介绍；下午开始，时间完全交到了学生们的手上，由他们自由安排。 整个校园都沸腾了，热热闹闹的，确实跟过节差不多。 高一年级组办公室里，好几位老师凑在一起，惬意地喝着茶，嗑瓜子聊天。 “哎～每年就盼着文化周这几天了。” “是啊，别说学生们喜欢了，咱们老师也很满意，希望学校能够继续保持！” “附议！” “可……今年的文化周怎么提前了？” “小郭老师，你上周五请假没来，不知道也正常，我来给你讲讲。” “啊，那就麻烦您了！” “唠唠嗑，麻烦什么呀，太见外了！” “这也不怪小郭，咱们刚入校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腼腆过来的嘛。” “哈哈，也是啊！好了，咱先说正题。” “上周五那场例会突然改成了大会，吴校长亲自下的通知，说是将文化周提前到了这周。也就咱们这些任课老师消息闭塞，知道得晚，听说行政那边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那……有说原因吗？” “有提起，不过，校长只说五月份另有安排，具体什么安排也没明说。” “嗯嗯。” 知道真相的一班班主任，安静端庄地坐在一旁品着茶，面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她的内心却忍不住吐槽：屁个另有安排，都敷衍成了这样，竟然还真有人信，晕……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一班班主任满腔惆怅地端起茶杯，闷了一口，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呛到了，“噗，咳咳——” 坐在她身边的实习老师一脸惊恐，赶紧给她递了一包纸巾，“邱老师，您慢点喝，这茶还烫着呢！” “……谢谢。”邱老师涨红着一张圆润的脸，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 “哈哈，邱老师，你刚刚是走神了吧。” “说起来，邱老师你们班现在的名气可大了！” “对哦，学校里的那几位风云人物好像都被分到你们班里去了哟！” “不是好像，是事实，邱老师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讲讲。” “您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邱老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哈，惭愧。”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里围坐了一堆女人，战斗力可以的。 邱老师现在很想回到五分钟前，掐死那个把茶当酒喝的自己，没事瞎惆怅个屁，低调点活着不好嘛，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说到底，邱老师也是个优秀的老江湖，插科打诨了一番，也就安全翻篇了。 第41章 校园(22) 确认过课程安排，司徒勤下午的课都在初中部，很难见到，于是洛九便打算先回寝室补个眠。 一连几天都在赶着画符，精力被过度耗损，让她也有些吃不消。 时不时就会走个神，这种状态不适合做任何事，因为容易误事，但是偏偏这几天又非常的关键。 权衡之下，洛九觉得不急在一时，牺牲掉这么一个下午，完全值得。 只是走到半路，她却被司徒果给拦了下来。 司徒果小跑到了洛九面前，问道：“小九，你去哪儿？” 洛九愣了下。 司徒果看了看路，道：“这个方向是回寝室的，今天中午也不去状元楼那边吗？” 当然不去了，她昨晚才把天罗地网阵布好，这会儿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天罗地网阵，顾名思义，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旦进入了那个范围，就一定会被网住，管你是宗师还是天师，都得给我乖乖待在里头。 要布置这种阵，其实并不困难，但就是特别耗时耗力，一共需要布下108张符纸。 也亏得洛九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这些符纸，否则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布完呢。 但即便提早准备了，这回也把她累得够呛。 多说一句都费力的洛九，依旧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淡然回道：“不急，先养精蓄锐。” “啊？那……什么时候去？”司徒果问道。 闻言，洛九抬眸看向了司徒果，思考着她这么问的动机，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替某人办事，只是这会儿脑子有些转不动，所以她沉默了好几秒。 司徒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忙问：“怎、怎么了？” 洛九回神，微微蹙了一下眉，回：“没什么，到时我通知你。” “好……”司徒果呆愣愣地回应了一声。 她总感觉今天的洛九有点冷冰冰的，可仔细瞧瞧又觉得她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啊，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是莫名的不太敢在她面前说话呢？！ 唉，一定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这样…… 司徒果默默低下头，自怨自艾，却在这时又听见洛九讲了句话，她迅速抬起了头，可眼前空无一人。 原来，洛九已经绕过她，继续朝着宿舍楼而去，边走边说道：“你随意，我先走了。”她的脑子已经快死机了，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说错话，还是先撤为好。 司徒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着小叔交代的事还没完成，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小九，一起吧。” 听到司徒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九无声叹了口气，感觉脑壳有点疼，想要扶额。 等到司徒果追至她身侧时，洛九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呃，我……我也回寝室，一起走吧。”司徒果磕磕巴巴地讲。 洛九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但她知道，这小丫头肯定还有话没说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她的下文。 一直到两人即将到达宿舍大楼时，司徒果才再次开了口：“唔，说起来小九你下午有什么安排？报了哪些课？如果……如果有一样的，咱们可以一起呀！” 又是“一起”？！ 这个目的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点呢？！ 洛九无奈，能怎么办，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就当没听见吧。 第42章 校园(23) 她淡定地报出了自己上午勾选的课程，一点也不担心会和司徒果的课重合，因为她就是特意在看了司徒果的选课后才选的，完美避开了所有课程。 司徒果在听完后，皱紧了眉头，“你怎么选了这些啊？” 洛九缓缓说道：“兴趣。” 司徒果语塞：“这……” 洛九明知故问：“怎么了？” 司徒果纠结：“我们……”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洛九抬手按下了电梯按钮，一边等着电梯从五楼下来接人，一边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是都不一样吗？” 司徒果小心翼翼地瞅了洛九一眼，动了动嘴皮子，却并未发出声音。 洛九便自己接了话，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不一样也没关系，文化周一年才一次，还是得学自己喜欢的，对吧？” 配合演出可以，但是让自己冒险还是免了。 既然已经知晓了司徒果所扮演的角色，那么有些事注定不能让她知道，洛九现在的状态就是其中之一。 找个合理的理由避开，是必要的。 而洛九之所以迟迟没有点明，就是因为司徒果也是她的一枚暗棋，一枚在无计可施时能够用来反将一军的暗棋。但是，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也不要用到这枚棋。 “利用”一词，她终究还是看不顺眼。 司徒果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啊？嗯……对……” 洛九微微勾唇，刚想说话，电梯门便开了。 电梯里面只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女生，洛九同她对视了一眼，那人先是愣了愣，接着冲洛九微笑着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洛九也回了个礼，然后两人便再次错身而过，各走各路了。 直到电梯门合上，司徒果才开口：“你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认识？” 洛九并不清楚，也没什么印象：“她是二班的？” 司徒果惊讶：“你不知道么？” 洛九疑惑：“什么？” “你竟然真不知道？！”只要一脱离她小叔强加给她的任务，司徒果整个人都鲜活了，“隔壁班新转来一个女生的事，当初可热闹了好一阵呢！” 洛九微皱着眉，完全想不起来。 司徒果莫名感慨：“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出名吗？” 洛九疑惑地看了看司徒果，没讲话，她需要省点力气走回寝室。 好在司徒果也没注意，直接说道：“这件事其实有点复杂，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她其实高了我们好几届，是我们的学姐，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妈妈是初中的陈敏老师，她可是大家公认的最美女教师……” 洛九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体验了一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式。 倒是电梯到达后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很自然地说了句：“到了，明天见。” 司徒果被突然打断，还没缓过来，下意识便走出了电梯，朝洛九挥了挥手，回道：“哦！好，明天见。” 直到走出了五六步，司徒果才迟迟地反应过来，她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洛九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她都完全没打听到！！ 她迅速跑回了电梯门口，而电梯门早已关上，她抬手想要按亮那个按钮，可就在即将碰到那个按钮时，她又顿住了。 都说了明天见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找她呢？ 讲真的，为了帮小叔，她现在都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太累了，心累。 司徒果沉默地站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看了眼上方的显示屏，上面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数字“6”，说明电梯一直停留在第六层——洛九住的那一层，一直没动。 良久后，司徒果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原地，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编辑了条消息，犹豫再三，还是点下了发送。 【司徒果：叔，对不起，我累了。】 第43章 校园(24) 第一天，风平浪静。 洛九手上的方寸盘没有任何动静，这说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生物闯入天罗地网阵内。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她将怀表模样的方寸盘收入了口袋中，开门走了出去。 上午，司徒勤在高二年级有堂课，用的地方正好是公共教室，宽敞人多不容易被认出，洛九可以过去蹭一节。 距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洛九混进了教室，讲台上还是空的，但是这间小型阶梯教室内已经快满员了，十分热闹。 在座的基本都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 洛九在教室后排随意挑了个位置入了坐。 她的左边坐了三个女生，右边是空着的，前座有个高个子的男生替她挡着，后座则是一排女生。 只要还没打铃，学生们就总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四周都闹哄哄的，讲什么的都有，洛九不动如山稳坐其中，做着自己的事。 她首先从小背包里取出了一本空白笔记本，摊放在桌面上；接着又找出了一支笔，放在了本子旁，装个样子；然后，她又摸索了一番，挖出了一个眼镜盒。嗯没错，就是眼镜盒，她特意带来伪装自己的。 做好一切准备，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洛九有些无聊，便取出了手机翻了翻。 当看到某几条消息时，她忍不住面露嫌弃。 那个路仁杰真是闲得没事干，瞎闹腾，都已经把他接到眼皮子底下放着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事儿？！ 隔段时间就拿消息轰炸她，反复向她确认同样的问题。 洛九现在看到他发的消息就想翻白眼，但好歹素质让她忍住了。 【路仁杰：我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靠得这么近会不会太冒险了？】 【路仁杰：你在吗？看到回个消息。】 【路仁杰：你给的这个锦囊真的管用吗？为什么我现在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路仁杰：在吗，你真的有把握吗？！】 【……】 每次都是这些问题，也是醉了，既然自己那么惜命，那当初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呢，洛九冷笑着敲字回复。 【洛九：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消息刚发出，那边秒回。 【路仁杰：你终于看到了！你有多少把握？】 【路仁杰：？】 洛九才不管他知不知道，直言回复了他。 【洛九：从现在起，我只回复你三次，你要是愿意把机会都用在这些没用的问题上，我也没意见，自己看着办。】 【路仁杰：你什么意思？！】 【洛九：第一次机会生效，意思就是，信不信由你，救你只是顺便。】 这条消息发出后，那边沉默了很久，消息框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是一直都没个消息，洛九直接退出了聊天界面，总算消停了。 而就在这时，上课的铃声也响了起来。 一位身着浅色休闲装的优雅男子，踩着铃声的节拍，神采奕奕地迈入了教室。他长了一张很无害的脸，笑容灿烂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二十来岁的邻家哥哥，跟司徒果有四五分相像。 第44章 校园(25) 他就是司徒勤。 洛九仔细打量着正往讲台处走的男子，有些咋舌。 难怪他的课堂会那么受欢迎，这张脸可真讨巧，跟吃了防腐剂似的，完全看不出他离四十也就一步之遥。 四周的女生们都一阵激动，洛九刚想摇头叹息，就被右手边传来的动静给打断了动作。 “不好意思啊同学，这儿没人吧？” 一位自带书卷气的少年微弓着身，蹿到了洛九身边的座位处入了座，他一边小心地关注着前方，一边如此问道。 ……你都自己入座了，问这个还有意义嘛，尽管这么想着，洛九还是如实回答：“没。” 那少年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差点迟到的事后，松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转头向洛九道了声“谢谢”。 说完，他顿了一下，小声说道：“同学，你有点眼熟啊！” 洛九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侧头看了他一眼，别说，她也觉得他有点眼熟。 倒是那少年先反应了过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洛惜同学对吧？” 他还真认识她？ 只是洛九仍然没想起来他是哪位。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回了句“你好”，便收回了视线。 那少年也意识到现在在上课，所以声音更小了些：“你好，我叫林慕，也是一班的，你也等不及先来听司徒老师的课了吗？” 闻言，洛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林慕本人她没什么印象，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渣神”那个名号，她也略有耳闻。原来是同班同学，怪不得会觉得眼熟，以前应该也见过面吧，只是她没仔细去记。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不会久留，迟早要离开，那么就只当个过客便好，没必要去刻意认识谁或者记住谁。不熟，离别时才不会不舍。 洛九一直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其实很有距离感，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想而知，冰美人那个外号也不算空穴来风，就是洛九自己有些不自知而已。 课堂渐入佳境，周围都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只有司徒勤明朗的声音在回响。 不可否认，司徒勤是一位合格的宗师，他对基础知识理解得很透彻，讲课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很适合新人理解，由他来授课确实挺合适，受欢迎也正常。 可越是这样，洛九才越无法理解。 他未到不惑之年就已迈入了宗师之境，前途正大光明，以他的实力，明明可以荣耀一生，为何要走这一步烂棋？ 布置那个仿阵，在洛九看来，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一个不慎就会沾染一身腥，反噬之力绝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怎么看，都是一件有害无益的事，真的会有人那么傻去做这种事吗？ 洛九凝眉思索。 她总觉得事情可能还另有隐情，或许不应该继续等着请君入瓮，她需要换个计划，正面会会他…… 正想着，洛九的右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瞬间将她拉回了神，洛九不解地看向林慕。 林慕腆着脸笑了笑，轻声问：“抱歉，你的笔现在用吗？” 洛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将笔递了过去。 上这样的基础课，她根本用不到笔来做笔记，摆在桌上就是个装饰，不如借给有需要的人。 洛九很自然地递了过去，反倒是林慕有些受宠若惊地用双手接了过去，连声道着谢。 谁让洛九不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处于面无表情的模式呢，一看就不爱搭理人，林慕可是纠结了很久才开口借的笔。 他总共就一支笔，上回考试时用完了之后，一直没想起来换。这回，他好不容易心血来潮过来听次课，想记点笔记，却发现笔中没有墨水，嗯……这就尴尬了。幸好，班里的冰美人只是脸冷心不冷，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么想着，林慕停笔转头，又赠了洛九一个友好的微笑，可惜洛九已经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看到，林慕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谢谢”两个字，凝在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慕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写自己的。 事实上，林慕本质是一个天才，之所以会成为远近闻名的学渣，只是因为他对学校正经传授的那些都不感兴趣，他只学想学的，任性得很。所幸他父母很开明，愿意惯着他，任他自由发展。总的来说，他这一生很幸运也很幸福。 课间中场休息时，讲台上挤满了人，大家都热情地围着司徒勤在提问，而司徒勤也已经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容地应对着。 林慕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其中，陷入了忘我的境界，估计连上课还是下课都不知道了吧。 洛九现在有些发愁，想不出要如何才能正面会会司徒勤，让他说出实情。 “翁——” 这时，洛九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隔了几秒后，手机开始疯狂的连续震动，挪离了原位，洛九被吓了一跳，赶紧将它拿了起来，解锁查看。 新消息全是司徒果发的。 洛九疑惑地点开了对话界面。 【司徒果：小九！！！！！！】 嗯，是司徒果本人发的没错了。。 【司徒果：我看到黑线了！！！！】 看到这一条，洛九瞬间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了下去。 第45章 校园(26) 司徒果大概是太激动了，好好的一句话分成了好多段，让洛九看得直皱眉，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这个怪习惯，一次性打完再发不好嘛？ 【我刚刚在】 【卫生间】 【看到】 【隔壁班那个】 【女生脖子上】 【有一条】 【黑线！！】 【我敢肯定】 【那一定】 【不是纹身】 【……】 洛九突然觉得，路仁杰可能有点冤，和司徒果这种疾风暴雨般的轰炸比起来，他那种程度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新消息的消息还在不断冒出来，但真正有用的消息却不多，洛九直接回复了一句，打断了她可怕的长篇大论。 【洛九：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司徒果：很古怪】 【司徒果：？？？】 【司徒果：不是要上课吗】 【洛九：我上午没课。】 洛九脸不红心不跳，无比淡定地打出了这一条。 选择性无视了某些现实，并在内心自我说服着：嗯，我确实没课，不仅上午没有，这一周我都没课。 只要过去了心里的坎，什么都可以是真的。 发完消息，洛九便收拾起了桌面上的物件，将它们都塞回了包里。 她见自己带的那支笔还在林慕手上卖力劳作着，于是便直接略过了它，拉上了背包的拉链，起身走了左侧的过道。 原本，洛九从右侧离开会更快些，但她不想打断正奋笔疾书的林慕，更何况她左侧那排座位这会儿都空着，借个道也挺方便。 走出教室前，洛九回头看了眼讲台处，那里热闹得很，一圈一圈围了好多人，正中央的那位只能看到一个发顶，被挡得严严实实，洛九撇了撇嘴，收回了视线，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洛九再次取出了手机，翻看起了司徒果发来的消息。 那不下百来条的小段合在一起，大致可以这么理解： 她在卫生间给隔壁班那位女生搭了把手，无意中发现她后颈脊骨处竟然有条古怪的黑线，因为只是露出了一小段，所以她也有些拿不准，赶紧发了消息过来求助。 以上，就是洛九能从中提炼出来的全部信息，重要的点好像一共就两个，隔壁班女生和后颈脊骨的黑线。 ……就这么点信息，她竟然能发出百来条消息，也算一种本事，服。 司徒果上课的班级在另一幢楼，好在每层教学楼间都有连廊，为洛九节省了不少时间。 等她赶到那间教室时，刚好响铃。 司徒果为她留了一个位置，洛九刚入座，司徒果便开始在旁边小声吐槽起来，诉说着方才的不快。 “看到最前面第三排正中央的那个女生了嘛！刚刚就是她死活不愿往旁边挪个位，害得我现在只能带着你坐在最后一排！” “她旁边那个空位原先是我的位置！明明她右边也有一个空位……” 司徒果絮絮叨叨地跟洛九抱怨着。 听着这些日常琐碎，洛九也不觉得烦，耐心等她讲完后，她才问：“你说的那个女生在哪儿？” 司徒果立马回道：“哦哦，她跟我们在同一层楼上课，我后来有去找过，她的那个教室是11班的那间。” 原来不在这个班。 司徒果：“咱们下课赶紧过去，肯定能追上她，她靠轮椅走不快，而且上下楼也……” 等等，轮椅？！ 洛九内心一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低声道：“你说……轮椅？”是她想到的那人吗？ 司徒果：“是啊，你不也认识嘛，就是隔壁班的那个华雪啊。” 华……雪，她就是华雪？！！ 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洛九总算是将人和名给对上了。 第46章 校园(27)二更 她竟然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华雪这个人。 先前，她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布阵人和背后主谋的身上，居然漏掉了华雪这么一位关键人物！ 真是不应该！ 她早该想到的，受益人不久前才从生死一线被救回，在病床上躺了许久，出行靠轮椅本身就是一个重要提示。 不过，幸好，现在意识到也不算太迟。 洛九定了定神，问：“你还记得那条黑线长什么样吗？大致位置在哪儿？” 司徒果低头，摸了摸自己后颈处：“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刚好在衣领这边的骨节上露出了一小段。” 说着，司徒果收回了手，趴到了桌上，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起来，“你等等，我给你画出来啊，很快！” 洛九回应：“嗯。” 司徒果边画边感慨：“那一小条黑线看起来阴森森的，仿佛在冒着寒气一样，可是那个华雪好像一点感觉都没的，我当时吓得差点就直接松手了，还好我忍住了！真的是用尽了我毕生的勇气啊！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高大过！” 洛九努力憋笑，一本正经：“嗯。” 司徒果收笔，看着自己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递给了洛九：“好了，你看看，我敢保证有九分像！” 洛九接过本子认真地察看，司徒果在绘画方面小有所成，画出来的图非常细致逼真。虽然只是让她画条黑线，但她贴心地将华雪的肩和颈都给补全了，就连颈上的一颗小黑痣也没放过。 从黑线的模样和位置来看，确实是续命线无疑了。 这种生于脊柱的续命线，自尾椎而始，至颈椎而终，乃逆天改命的续命之法，未达成时，续命线呈黑色不褪，过程中慢慢爬升，达成之时，续命线将呈红色隐去。 华雪身上的那条已经爬上了颈部，正好对应了只剩一星的九星阵。 司徒果询问：“怎么样？” 洛九一脸沉思：“应该就是她。” 司徒果尽管已经猜想到了，但还是有些惊讶：“她真是受益者？！” 洛九点头认同，“下课去找她。” 司徒果秒变严肃脸，回应：“好！” * 课间。 司徒果拉着洛九奔跑在走廊上，小声咆哮：“哇呀！都是我的错！一定要赶上啊！！” 因为上课开了小差，司徒果差点没交上作业，为了不白白浪费这两堂课的时光，她只能在课后多花了几分钟，补齐了作业。 然后，现在就有了两人奔走的这一幕。 其实，洛九觉得无所谓，这次没遇上，回寝室后也能找，奈何司徒果良心过不去，非得拉着她去追。 这个点，大家都往食堂去了，教学楼里便空旷了下来，哪怕奔跑着也不用担心会撞到人。 但是，在教室门口就不一定了。 这不，司徒果刚跑到11班门口就差点撞上人，而对方还正好是她们要找的那位。 幸亏，洛九眼疾手快地扯了她一把，否则，场面就混乱了。 “小心！”坐着轮椅的少女华雪微微睁大了双眼，条件反射地说了句。 司徒果有些惊魂未定，“抱歉。” 第47章 校园(28) “没事，之前在卫生间真是多谢你了。”华雪微笑着说。 司徒果赶紧摆摆手，回：“小事而已。” 华雪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紧，问道：“你们来找人吗？我是不是挡着你们了？” 司徒果瞄了洛九一眼，才道：“嗯，我们就是来找……” “那人已经走了，咱们就不进去了。”洛九及时开口，打断了司徒果的话。 司徒果不解地看向洛九，而此时洛九的目光正望着走廊的一头。 司徒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位气质温婉的女老师已经走近了她们，司徒果赶紧转过身，向那位老师问好。 “陈老师好！” “你好。”那位老师微笑着回应，笑起来的模样与华雪有几分相似。 看过这位老师照片的洛九，隔老远就一眼认出来了。 她就是华雪的母亲，初中部教务处主任陈敏。 陈老师一脸和善：“你们也还没走？” 司徒果一惊，赶紧回答，不过，说出口的话已经改编成了最新版的说辞：“来找人哈哈，不过，那人好像已经走了。” 不错，知道自动更新，还算机灵，洛九颇感欣慰。她一边仔细听着，一边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谁让空降在高一的自己“不认识”初中的陈老师呢，不随意插话也是一种礼貌。 陈老师温和地说：“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呢。” 司徒果笑了笑，表情略显僵硬：“嗯……您来接女儿吗？” 陈老师怜爱地看了华雪一样，眼里带着柔和的光，道：“是啊，来接她吃午饭。” 司徒果感慨：“你们感情真好。” 陈老师垂眸笑了笑，余光却一直留意在洛九身上。 洛九一脸淡定，仿佛毫无所察。 司徒果同那陈老师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洛九一起离开。 转身离去的那一段路，洛九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如芒刺背，倒不是说洛九感到不安，而是某位老师的眼神有些扎人，若不是顾虑重重，那位老师估计会恨不得当场对她吼一声“滚！别靠近我女儿！”这样的话吧。 正在下楼的洛九心情莫名舒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突然觉得有点好玩，她和那位老师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却还非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时间允许，洛九不介意和她比比，谁能忍到最后。 司徒果被洛九突然的笑给拉回了神，方才的她一直在思考，为何洛九在看到陈老师来了以后瞬间改了说辞。 照理说，女儿身上有条黑线，当母亲的一定知道，那么刚才就可以同她们母女聊聊，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但洛九却阻止了她，这说明了什么？思来想去，好像只能说明陈老师有问题，可是那么好的陈老师，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司徒果有些无法接受。 纠结来纠结去，司徒果还是选择直接问：“小九，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改了口啊？” 洛九瞥了眼眉头紧皱的司徒果，不明不白地回道：“我另有安排。” 闻言，司徒果却如释重负，她就说嘛，一定是小九改主意了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而洛九说的另有安排，也确实是真的另有安排，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能让对方露出马脚，又能了解到真相，说不准还能收获到破阵之法。 如此绝好的主意，也就只有自己这么聪明的脑袋才能想到了，洛九愉悦而自恋地想着。 只是……一切都好，就是缺只猫。 洛九走着走着，又有些感怀，日常想念自家的猫打卡+1。 * 另一边。 在洛九和司徒果离开后，陈敏和华雪在原地停留了一阵。 陈敏不着痕迹地问着女儿：“小雪，她们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华雪笑容浅浅地回：“只是见过几面，我连她们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陈敏相信自己女儿，微微松了口气，“那也没关系，妈妈觉得，朋友还是交同班的比较好。”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劝自己女儿离她们俩远点。 那个叫洛惜的女孩，竟然能找到最后一个黑木盒，还毁了它！这件事，她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明明就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成功了，那个洛惜差点毁了她的一切！ “妈，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我们班的？” 这句问话，瞬间将陈敏拽出了思绪，陈敏反应迅速：“你们班的那些同学，妈妈都认识啊。” 华雪微垂着眼，语气淡淡：“是吗。” “当然了。”陈敏和颜悦色地说着，绕到了华雪背后，握住了轮椅背后的手把，将华雪推了出去，边走边说，“咱们先去吃饭，今天你想吃什么……” 母女俩进行着简单而日常的对话，逐渐行远，一派岁月静好。 * 洛九虽然有了主意，但是在如何去实施方面却一直有些举棋不定。 她的新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她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华雪给暂时“藏”起来。 为何要将她先藏起来呢？其实主要是考虑到了两点。 第一，自然是由于华雪那个关键的身份，身为法阵受益者的她一旦“失踪”，还怕对方会不自乱阵脚，主动找上她嘛； 第二，则是洛九个人的猜想，她觉得陈敏他们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瞒着华雪进行的。毕竟现实过于沉重，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洛九也打算让不知情的人继续不知情。 接着，要是计划顺利，调开不该在场的人后，陈敏和司徒勤应该就会主动找上自己，到时他们三人就能好好聊聊了。 而这一点，才是洛九想要达成的目的。洛九虽能推断出法阵的阵型，却仍然不解其理，她需要司徒勤这位布阵人的帮助，帮她一起解阵。 没有谁是应该去死的，洛九希望能研究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尽可能保住所有人，但也要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是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行呢。 反正，洛九想要去试试。 最后，结果未知，故不做设想。 新的计划并不复杂，但实施起来却有些难处。 让洛九举棋不定的是，到底要如何把华雪给“藏”起来，找个什么理由，如何来藏，藏在哪儿…… 就在洛九托腮凝眉深思时，有人敲了敲她的寝室门。 第48章 校园(29) 这个点大家不都应该去上课了吗？谁会来找她？ 洛九满脸疑惑，慢吞吞地起身离开了座椅，过去开门。 “是你？！” 看着门外的人，洛九愣了愣，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瞌睡来了自有人递枕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需要的枕头，这么快就有人送来了。 门口那人正是华雪。 华雪抬头看着洛九，迟疑地问道：“我……能和你聊聊吗？” “嗯，请进。”洛九一边回着，一边退到了门侧，给她让出了条道儿。 随手关上门后，洛九在玄关处取出了个纸杯，为她倒了杯水。 因为偶尔司徒果会过来串门儿，所以洛九在寝室备了点一次性杯子，这次刚好能派上用场。 “只有白开水，别嫌弃。” “没关系，谢谢。” 洛九将书桌旁的座椅扯了过来，坐在了华雪的斜对面。 “你想……聊什么？” 华雪平静地说：“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来找你吧。” 洛九抿唇，回道：“是。” “我其实很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我只是知道学校里有位洛惜，却不知道长什么样。直到今天上午，我才确定那人是你。” 洛九有些疑惑，微皱着眉头，刚启唇，可还没等她问，华雪就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闻言，洛九点了点头，乖乖闭上了嘴，她算是明白了，对方虽说是来找她聊聊的，但其实她需要只是一个倾听者。 华雪得到回应后，垂下了眼帘，语气淡淡道：“他们都以为躺在病床上的我是没有意识的，他们都以为成了植物人的我听不到他们讲的话……” 说着，华雪闭了闭眼，苦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其实我听得见，我都知道。” 洛九不禁坐直了身子，想要开口问一句，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此时的华雪并不适合被打扰。 华雪低垂着眼，右手一直不停地抠着轮椅的扶手，沉默良久，她的内心备受煎熬，而她正在努力挣脱。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勇气一样，抬起了眼眸，开了口：“你知道吗？我是单亲家庭。” 尽管不解为何华雪跳了一个话题，但洛九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在陈敏的资料上有写她三十岁那年失去了丈夫，也就是说华雪五岁以后便一直是单亲家庭了。 华雪眼神变得有些悠远，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也曾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后来我爸中途被死神带走了，但是我和我妈两个人，日子过得也不差，要是……能一直那么下去也挺好。” “可是，命运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跟你开个小玩笑，而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和他是在初中数学竞赛时认识的，每年竞赛集训都能见到他，直到高一那年，我们才同班。” “你说的是齐越？”洛九忍不住提问。 华雪有些惊讶：“你、你知道？！” 洛九摇摇头，回道：“你们的事，我并不清楚。” “他果然在其中。”华雪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洛九没听清：“你说什么？” 华雪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继续吧。” 洛九没意见。 “我认识齐越的时候，他还没有女朋友。”说着，华雪顿了顿，抬眸看向了洛九，“你该知道的，青春期的少女总是特别容易迷恋上一个人。” 不，她不知道，洛九很想反驳，但是面对着华雪，她只能违心地点头。 洛九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青春期，迷恋上人那是不可能的，她的青春期好像一直都跟非墨在一起吧，要是迷恋上一只猫也能算，那倒也还说过得去。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各方面都好，那时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可是我太自卑了，我不敢靠近他，他却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来找我讨论问题，他根本不知道，那时的我心跳得有多快，我要多努力才能保持镇定，回答他的问题。” “在我的眼里，他是特别的；可我清楚，在他的眼里，我同别的女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藏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更加努力的学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留住那个与他讨论问题的特权。” 忽然，华雪沉默了一下，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我以为我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秋游那天，真的是一场噩梦。” 华雪闭了下眼，默默握紧了拳头。 “刘嘉雯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她却在那天戳穿了我的心思，甚至还喊来了齐越他们，当众宣扬了出去。当时周围都是笑声，我羞耻极了，根本不敢抬头，只想着赶紧离开那里，没想到，却被刘嘉雯给拦了下来，还被她旁边的人用力推了一把，之后……” “……之后，我没站稳，一脚踩在了崖边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摔了下去。”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山崖并不高，死神并没有带走我，只是让我成了一个植物人。” 山崖这里倒是和路仁杰讲得差不多，洛九思索着，继续认真往下听。 “后来，等我再有意识时，我妈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最初，我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我妈他们在做什么。大约一年前，我的意识才开始清晰起来，尽管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我能清楚地感知到外界，听到我妈的声音。” “有时，她会在电话里跟人商量；有时，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会出现在病房里。” “我知道他们是在救我，可我……可我真的不值得她那么做，我不想她因为救我一人，而去害死九个人，这份罪孽实在太重，我不值得，不值得的……” “要是……要是当初我没去参加数学竞赛该有多好，要是……我从未喜欢过他该有多好，那是不是……是不是我就可以一直陪着我妈，继续过从前的日子。平淡到无聊也挺好，真的，要是能够回去，我再也不挑了……” “可是……回不去了……” 华雪平静诉说，眼眶里却盈满泪水，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滑落，渐渐沾湿衣襟。 第49章 校园(30) 洛九默默给她递了一包纸巾，微抿着唇，一言不发。 唉，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华雪收拾了下自己，轻声说：“抱歉，失态了。” 洛九回她：“你没有错。” 华雪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洛九解释道：“比起压抑，能哭出来是好事。” “你……想知道什么？”洛九尝试着转移了话题。 华雪眨了眨眼，纠结了一阵后，问道：“你能告诉我，出事的是哪几个人吗？” 洛九注视着华雪，沉默思考，并未立刻开口回答，也没有拒绝。 华雪在得知了事情真相后，想要知道为她续着命的是哪些人，其实也可以理解，只是，洛九不太确定要不要告诉她，毕竟那些人中还有无辜的人，华雪要是知道了，可能会奔溃吧。 华雪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耐心地等着洛九回复。 良久后，洛九才说：“当初在山崖上的那几人都在其中。” 好吧，她不想说谎，那就只能真话说一半了。 华雪面色有些苍白：“……都有谁？” 洛九没打算全报，只是挑了几个华雪提起过的人，“差不多就是这些，另外几人的名字我有些记不清了。” 华雪可能听到了她想听的，也没纠结其他人，继续问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情况严重吗？” 洛九默了默，反问：“你……知道多少？” 华雪怔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我只知道我妈和那个叫小勤的男子一起为我设了个阵续命，具体要如何续命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一旦我活了，他们九个人就会死……” “等等！”洛九有些疑惑，但愿是自己理解错了，“你刚刚说的‘一旦你活了’是什么意思？” 华雪也想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她缓缓的，将过分白皙的手伸到了洛九面前，“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自己碰碰。” 洛九不解地抬起了右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的，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怎么会这样？！ “你……”洛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华雪自嘲地笑了笑：“这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华雪解释道：“想要逆天改命，都得付出代价。植物人时的我，虽然极少有意识，但至少身体还是温热的，心脏也还是会跳动的；可现在的我，虽然有了意识，但是身体却开始变得冰凉，心脏也已经慢慢的，快要跳不动了……” 突然，华雪抬眼看向了洛九，“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的心脏就彻底停了，但……我却还是活着的，还能说话，还能走路……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就成了怪物了？” 这……莫名让人联想到了顶配版的丧尸，意识到自己歪题了的洛九赶紧摇了摇头，回道：“应该不至于，可能只是这段时间的特殊情况。” 洛九其实也不清楚，但这种时候要给人希望，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逆天改命的局，以“假死”一回来瞒天过海，重获新生，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理论上貌似是可以的，所以洛九没把话说太满。 洛九安慰：“你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 华雪点了点头，却有些迟疑，她道：“其实……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洛九：“什么？” 华雪有些犹豫：“我、我想去医院看看他们。” 去医院？ 那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支开华雪，营造出将她藏起来的假象了？！ 洛九认真考虑了一下，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洛九补充：“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第50章 校园(31) 之后，两人交谈了许久。 华雪答应了洛九提出的要求，不过，洛九却并未直接告诉她医院，只说到时会安排人带她过去。 送走华雪后，洛九又坐回了书桌旁，托腮纠结。 她不放心让华雪自己去，便想要找个靠谱的人陪她一起去。 只是，该找谁呢？ 司徒果？同为女生会比较合适，可她目前立场不明，让她陪同前去，恐怕会出岔子，若是中途被司徒勤知晓，那么计划就前功尽弃了，洛九不太想冒这个险。 要不……刘秘书？ 洛九认真考虑了下，还是摇头否定了。 要借到刘秘书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瞒过别人。只怪刘秘书出勤率太高，平时哪儿哪儿都有他的身影，哪天要是突然不在学校里出现，很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如果选了刘秘书，那么也得承担一点风险。 剩下，貌似也只能问问时言了。 时言旷课是常有的事，虽然最近好像改善了些，但总的来讲，他一天两天不出现也没事，在其他人看来都是正常的，用来掩人耳目倒是刚刚好。 只是……找少年时言帮忙，大概率是要破点小财的。 尽管洛九不缺这点小玩意儿，但她还是小小肉痛了一下，慢悠悠地起身去小箱子里翻了翻，想找找有什么小东西可以当报酬。 趁着天还没黑，洛九联系了少年时言，对方答应的倒是挺爽快的，就是太贪了点，一个人要了两份报酬，美其名曰“朋友得有福同享”，硬是帮月霜也要了一份。 呵，要不是洛九没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时言能有机会宰她！ 她现在竟然有点理解为何黑心时言平日要表现得那么恶劣了，不让少年时言交朋友是明智的！ 既然要让华雪暂时“失踪”，那么一天怎么够，起码得离开两天。 这一点，洛九也跟少年时言提了，若是他还想藏着月霜，那么应该不会带上他。 晚上八点整，洛九给黑心时言发了条消息。 【洛九：帮个忙。】 黑心时言提前苏醒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到底是七点多少分醒，不太稳定，所以洛九还是选择在八点发消息。 【时言：？】 洛九估摸着少年时言又没提，于是只能又简单地给时言解释了一遍。 黑心时言没意见，答应得也挺爽快，在这件事上，两个时言倒是挺相像的，不过，总归是黑心时言更成熟些，并没问洛九要报酬，只是提到了另一件事。 【时言：事情结束后，我想下湖看看。】 洛九吃果干的动作顿了顿，粗略擦了擦手后，迅速回了一条。 【洛九：你怀疑下面有蹊跷？！】 想了想，洛九又输入了一条。 【洛九：和境有关？】 时言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 【时言：不确定。】 洛九认真考虑着，放在书桌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点着桌面。 【洛九：看看可以，离开必须带上我的猫。】 即便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再好，她也终究只是个异乡客，不，应该是异世客才对。 真的要离开，洛九唯一的要求也只是带上她的猫。 洛九默默叹了口气，有点惆怅。 本以为很遥远的事，突然被提起，就总有种近在眼前的错觉。 洛九心情闷闷的，连续往嘴里塞了好几颗果干后，才继续敲手机。 【洛九：黑线的事，他知道吗？】 黑心时言替路仁杰承担了一半咒术后，身上也出现了条黑线。 与华雪身上的那条不同的是，时言身上那条是自上而下长的，长度不长也就两厘米左右，在后颈上。 黑心时言怕被发现，特意找她炼制了一瓶隐形水，用来掩饰。 而所谓的隐形水，其实并不具备隐身的效果，其作用就同那粉底差不多，只能用来遮瑕。不过，比粉底好用有效，只需涂上薄薄的一层就能遮瑕一整天，还不用担心被人察觉。物美价廉，制作也方便，只需一小瓶水和一张隐形符就能搞定。 【时言：应该不知道。】 洛九无语，不都已经开始好转了嘛，怎么他们俩之间还有那么大距离。 【洛九：……】 【洛九：说正事，那线现在多长？】 洛九等了好一阵儿，那边才回复，估计是去除符水去了。 【时言：长了六七毫米。】 那就说明阵在继续运转，而且效力还不低，明明洛九已经在木盒位置附近都设下了阻阵，也给了时言和路仁杰好几个护身宝器，怎么还长这么快？！ 人的脖子才多长啊，这么长下去，留给洛九的时间其实很紧迫。 次日。 华雪一早翘了课，偷偷出了校门，去和时言会合。 而一切能这么顺利，还得多谢刘秘书的帮助。 洛九则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照常生活，不过，白天的时候，她还去了一趟状元楼附近。 鉴于黑线生长的速度变快了，洛九特意去检查了一番阻阵的情况。 果然，原本明黄色的符纸，已经变得有些沧桑，褪色严重，效力更是被大大损耗，洛九赶紧换了符。 这回，她学聪明了，套了两层阻阵。要不是符纸不够用，三重其实也是可以套着试试的。 等忙完，差不多也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这时，洛九收到了一条消息。 【刘秘书：非常抱歉，洛同学，路仁杰不见了！该怎么办？】 什么？！ 谁不见了？！路仁杰？不见了？！ 这个时候不见？！他还真会来事！！ 路仁杰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单人宿舍楼内，早午晚三餐都会由刘秘书负责，而以刘秘书的尽职程度，这三餐估计都是他本人去送的。 所以，他才能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洛九，而这个点，错开学生回寝高峰期，刚好适合刘秘书送晚餐。 【洛九：没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 文化周期间，刘秘书自己的事成倍的多，洛九也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 所幸，她手上有路仁杰的生辰八字，待会儿回去卜一卦，大概就能知道他的吉凶和方位了。 不过，这个时候消失，如果不是他自己沉不住气主动离开，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洛九一边思索，一边走着。 突然，面前出现了两个身影，将她的去路给挡了下来，也成功打断了她的思考。 洛九迅速回了神，抬眼看向了拦路的两人。 第51章 校园(32) “说！你把我们小雪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见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长发女子站在陈敏身旁，怒气冲冲地质问洛九。 她是华雪的小姑，华雪父亲的亲妹妹，华可欣。 陈敏此时也紧绷着脸，沉声问：“小雪在哪儿？” 行至这一步，全在洛九的预料之中，只是对前来找她的人的预估上，出了点偏差，少了关键的司徒勤，多了个华可欣。 不过，既然眼前的两人都来自投罗网了，那么司徒勤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她等得起。 洛九既没承认，也未否认，语气淡淡道：“沉不住气了？” “你！！”华可欣被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洛九的手直抖，深呼吸了好几回，“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的？！你明明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阵要是不成，小雪会死的！！” 这个结果，洛九也猜想到了，所以她才没有贸然毁阵，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的来引你们主动现身。 不过关于这些，洛九并不打算解释，她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路仁杰在你们手上？” 要是路仁杰出了事，那所有的一切便都结束了，再无回旋余地。 她此次历练失败还算小事，毕竟这个难度级别的，上头应该会酌情处理，最最严重的是，会有八人直接丧命，而时言和路仁杰会如何也未可知，但绝对不容乐观。 别看洛九现在表现得这么淡定，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路仁杰？！”华可欣被气笑了，“你真是没救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什么路仁杰的死活？！他可是个帮凶啊！他死了也是活该！！”华可欣情绪上来，口无遮拦地说道。 一直沉默的陈敏忍不住皱眉，出言制止：“可欣！” 华可欣气不过，可还是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紧抿着嘴，硬生生地将头偏向了另一侧，眼不见为净。 陈敏显然比华可欣冷静多了，她只是眼神不善地盯着洛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路仁杰，他的行踪……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对，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女儿到底在哪儿？！” 嗯？听陈敏的意思，路仁杰的突然失踪跟她们无关，这说辞可信吗？ 洛九仔细掂量着，回：“你女儿在哪儿，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她。” 笑话，她要是现在就把华雪交还给她们，她们还会有这个耐心来与她对话，还会愿意跟她说实话？怎么可能！ 就算要还，那也得等见过司徒勤后再决定。 听到洛九的话，华可欣猛地转回头，莫名瞪向洛九，咬牙切齿道：“你、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她方才有说得很过分吗，哪里得寸进尺了？ 洛九皱眉，不耐地瞥了她一眼，人亲妈都没说什么呢，这位小姑激动个什么劲儿？ 洛九想到了便问，半点不带犹豫：“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才是华雪亲妈？” “我……你！你、你不可理喻！”华可欣气得跳脚。 哈？她又怎么不可理喻？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 洛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不打算继续理这人，莫名其妙。 而华可欣也正巧转移了对象，她紧紧抓住了陈敏的胳膊，略带哭腔地说：“嫂子，小雪可是你和我哥唯一的女儿啊！你一定要救她回来！” 陈敏吃痛皱眉，一边抬手掰开了华可欣正使着劲的手，一边回道：“我知道，我一定会的！拼了命我也会将她找回来的！你先别急。” 陈敏有些后悔带了华可欣过来。 现在，她自己都快奔溃了，竟然还得反过来安慰别人。 陈敏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扶了扶额，面上露出几分疲惫，问道：“你想怎么样？” 此情此景此话，怎么莫名感觉自己成了反派？？ 洛九啧了一声，回道：“我需要和布阵者谈谈。” 陈敏微微启唇，却并未出声，倒是一旁的华可欣再一次莫名炸了。 “你！”华可欣愤怒道，“你这人别太过分！勤哥哥凭什么要来跟你谈？！” 洛九：“……” 无脑花瓶，她就说这人怎么从见面开始就特别易怒，原来是因为喜欢司徒勤，担心他会受牵连出事啊。 洛九没理睬她，直视着陈敏，问：“行吗？” 陈敏垂眸思考了一阵，才回：“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这件事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谁说没有关系。”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陈敏和华可欣的背后传来，打断了陈敏的话。 洛九侧了侧头，往陈敏身后望了一眼，那司徒勤正在往这处赶来，即便是路过了天罗地网阵的阵界时，也视若无睹，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了进来。 洛九可不信他一个宗师，会不知道这阵的阵界所在，这么义无反顾地进来，只能说明其中有他非常重视的人。 洛九收回了视线，转而打量起了眼前的两个女人。 华可欣在听到司徒勤声音的瞬间，就秒变了脸，迅速转身，满脸娇羞地看向了司徒勤，眼中的欣喜之情多得快要溢出，完全看不出她前一刻还在发怒不平。 华可欣柔声细语地向司徒勤打招呼，而司徒勤只是淡淡地对她点了个头回礼。 嗯，看来确实不是这个花瓶，也幸好不是。 如果司徒勤在意的真是这个无脑花瓶，那洛九就很有必要重新考虑，到底要不要同他合作了，毕竟眼瞎心盲的人怎么看都不靠谱，所以幸亏不是。 可是，若不是华可欣的话，那就只剩陈敏了。 司徒勤因为在意陈敏而冒险帮她救下了女儿，倒是能说通，可是这份在意，是不是太重了些，会是什么样的在意呢？ 想着想着，洛九便发现思绪有些飘远，立马回神将它们都收了回来。 她管他是什么样的在意呢，只要与破阵无关，那就与她无关。 此时的陈敏面色煞白，沉默不语。 司徒勤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停步在了她身前，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第52章 校园(33) 夕阳西沉，墨染天地，唯有一抹橙黄余晖残留天际。 校园里的路灯都适时亮了起来，可状元楼这一带的灯却不太给力，暗的暗，闪的闪，灭的灭。 司徒勤挡在了陈敏面前，并未开口，而是先朝洛九行了个拱手礼——没办法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洛九乃是洛氏本家人，且辈分上也高于他，担得起这个礼。 洛九愣了愣，有些意外，毕竟平时和司徒果相处时从未讲究过这个，司徒勤若是不来这一出，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规矩。 不过，意外归意外，既然想起来了，洛九也按规矩点了个头回礼。 这时，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装乖顺的华可欣就有点受不了，娇嗔道：“勤哥哥，她那么一个小丫头，根本就不值得你行礼！” 华可欣努力刷了一波存在感，然而，在场的并没有人理她。 司徒勤先开了口，他正色直言：“这个阵不能毁。” 洛九也认真地回：“我知道。” 司徒勤顿了顿，道：“那你……先把小雪放了。” 闻言，洛九笑了笑，不是她不放人，而是人自己走的，压根儿不在她手上要怎么放，她启唇刚想回话，却被华可欣给打断了。 “你笑什么笑！你是不是……” “华小姐，请你安静。” 司徒勤友善地提醒，却冷着脸，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 华可欣被堵了回去，一脸委屈地找上了陈敏，撒娇：“嫂子——”她需要陈敏来救个场。 陈敏被华可欣掐得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自己这般无所作为不合适，于是她出言道：“小勤，这件事你不用管。” 司徒勤眼神暗了暗，头也不回地说道：“恐怕不行。” “你……” 陈敏有些说不出话，因为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立场去责怪他任性，根本说不出严词来拒绝，但是她已经欠了他太多太多，实在不能再欠了…… 洛九站在原地，微皱着眉，有些不满对面三人的磨叽。 她道：“说实话，我这次找的就是司徒勤，他不管谁管。” 司徒勤抬眼看了看洛九，很快便又垂下了眼帘，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华可欣瞪了洛九一眼，暗暗咬牙，碍于司徒勤在场，她敢怒不敢言，十分憋屈。 陈敏眉头紧锁，问：“你找他做什么？” 洛九抿了抿唇，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诚实道：“解阵。” “什么？”陈敏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时，司徒勤意味深长地看了洛九一眼，回道：“不太可能。” 洛九凝眉：“为何？” 司徒勤：“在这儿不方便说。” 洛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司徒勤的意思，古法阵大概是个秘密，这儿有华可欣和陈敏在，确实不适合详谈。 洛九点头认可。 然后，司徒勤才继续道：“不如先放她们出去找人，我留在这儿帮你解阵，如何？” 洛九挑了挑眉，道：“你刚不还说解阵不可能嘛？怎么，这会儿又可能了？” 司徒勤笑了下，回：“你记错了，我刚刚说的是‘不太可能’，而不是不可能。” 洛九没有记错，她就是故意那么问的。 司徒勤第一次说出口的“不太可能”有可能是随口之言，也有可能说慌，但是第二次，在经过他自我确认后仍然如此回答，那就说明，那句“不太可能”是他认真思考后的结果。 无论是否是真话，既然他敢那么回，那么洛九就敢冒险信他一次，毕竟不太可能其实也还是有点可能的。 司徒勤问：“如何？能先放人吗？” 洛九爽快地点了点头，“放人可以，但是华雪在哪儿，我还不能说，至少……得等我确认过，你真能帮到我后才行。” 司徒勤回：“当然。” 既然达成了共识，洛九便干脆利落地找出了自己的方寸盘开始办事。 对面三人那儿有些吵闹，洛九离远了一点，她现在需要集中精力来专心操纵手中之物——方寸盘。 嗯，没看错，就是方寸盘。 在那短短几天之内，洛九不仅布下了天罗地网阵，还成功改造出了能够操控的方寸盘。 从前的那些方寸盘，之所以只能监控无法操控，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制作时不够精细。现在洛九手上的这块，内里的法阵，完完全全就是此地天罗地网阵的缩小版，分毫不差。 说到底，这都得感谢她的强迫症，竟让她阴差阳错地捣鼓出了能操控的方寸盘。 洛九一手托着方寸盘，一手捏着手诀，认真默念法诀，渐渐地，她手中之物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里面的迷你小阵开始“活”了起来。 司徒勤远远地看着洛九这里，难得目瞪口呆，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能够操控的方寸盘！ 不过，惊讶过后，司徒勤有些忧心，替他们司徒家忧心，眼前的差距如此之大，他们司徒家怎么可能追得上？ 而就在迷你小阵启动的那一瞬，此处法阵的阵界处也有光芒一闪而逝，反应快的普通人保不准能看清阵界所在。 洛九手持着方寸盘，走向了三人，“跟着我。” 说完，她直接绕过了他们，朝着小道的出口方向走了过去。 当她走出二十多步后，她停了下来，因为已经到头了，再走就该碰壁了。 洛九拿出了自己常备于身的万能细铁丝，用它轻轻拨动了一下方寸盘中的一个小点，此时，地面上有一张原本隐去的符纸闪了闪，现出了模样。 洛九瞥了那符一眼，然后继续用细铁丝去拨动那个小点，她只是微微动了动，地面上的那张符纸便移开了一大段距离。 洛九抬起了握着细铁丝的手，向前伸了过去，试了一试。 手顺利地伸了出去，那就说明有洞了。 洛九回头对着三人道：“要出去的得赶紧，效用只能支撑30秒。” 果然，就如洛九所言，地面上那张如今显现出来的符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原先的位置处移动着，很明显，那个能出去的洞也在慢慢变小。 陈敏脸色为难欲言又止，而华可欣满脸不爽想要闹腾，但都不及司徒勤动作迅速。 她们两人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徒勤强硬推出了界外，反应过来时，那符纸刚好回到原位，再次隐去不见了踪影。 为了防止两人再进来添麻烦，洛九索性一直让阵运转着。这样，阵里的人出不去，阵外的人也进不来。 外面的两人，敲着阵界处透明的屏障壁，在说着什么，可惜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人只能看到她们的动作，听不见她们讲什么。 洛九看了她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再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解阵才是头等大事。 第53章 校园(34) “你可知道，为何百年之前咱们司徒家会突然搬来岷城？” 走着走着，司徒勤这样说道。 洛九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事，便顺着问道：“为何？” 司徒勤笑了一声，缓缓回道：“这是你们孤山下的密令……” 说着，司徒勤顿了顿。 洛九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没等她提问，司徒勤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百年前，这里本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可突然有一天，它被选中建了学校。就是因为这件事，你们的族长秘密找上了我们家主，下达了那条密令。” “明面上，是司徒家主动离开孤山，独立门户，但实际上，咱们仍然从属于你们洛氏，接受着你们的庇护，也……尽心替你们办着事。” 掩人耳目？ 为何当初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司徒家变为暗棋？ 洛九不解。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咱们司徒家被安排在岷城的使命是什么了吧。” 洛九有些凝重，回：“古法阵。” 司徒勤轻笑了一声，“是啊，本来这该是一个天大的机密。” 忽然，他转头看了洛九一眼，似笑非笑道：“派你来这儿的那些人，估计都是不知情的，否则过来的就该是那些长老们了。” 司徒勤感慨，“看来，我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洛九无语。 “难得干一件坏事，竟然还被发现了，真是遗憾呐……”司徒勤自我调侃地说。 然而洛九专注着正事，并未被他岔开话题：“你对古法阵了解多少？” 司徒勤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你见过也研究过，但是很可惜你没有那个能力来自己布，对吗？”洛九回道。 司徒勤愣了下，随即摇头失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和那些长老一样难搞。”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见过也研究过，因为……这个古法阵的方寸盘就在我们家。我曾经废寝忘食地研究了它大半年，可是到最后，也只是记住了它的形，参不透它的理。” 洛九困惑：“你不是说这个古法阵是机密嘛，那你又为何能研究它的方寸盘？” 闻言，司徒勤沉默了一阵，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故作轻松道：“还能为何，怪我太优秀，一不小心就成了未来家主的候选人，得到了特许，自然就知道这个机密了。” 讲到这儿，司徒勤叹了口气，“唉，家主要是知道我捅了这么大个娄子，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洛九微皱着眉，问：“照你这么说，在司徒家有资格知道古法阵的只有两种人？家主和未来家主，哦，或许还有前任家主？” 司徒勤：“嗯，没错。” 洛九思索了一下，又问：“这个古法阵存在多久了？” 司徒勤回忆：“我听家主说过，当初那位老族长在托付方寸盘时曾提起，这个法阵存在已有千年，但具体是哪位天师布下的，并未明说。不过，估摸着应该是你们洛氏第五代家主在世时的杰作。说起来，自那以后，你们洛氏似乎就取消了家主一位，只保留了族长竞选——” “那你知道这个古法阵的用处吗？”洛九出声，及时打断了他渐行渐远的话题。 第54章 校园(35) “用处……”司徒勤道，“这方面，我知道的也不多。” “据说是同苍生社稷有关，且至关重要，可依我看，这阵最有可能是用来巩固龙脉的。” “为何这么说？”洛九问。 司徒勤：“这阵凝气聚灵之力极强，能储备极多灵气，除了龙脉，我想不出还有哪儿能用得上，但是即便再多，它其实也是有上限的，并非无止尽的凝聚，它应该始终都维持在一个精准的量上。” 洛九好奇：“你实验过？” 司徒勤：“嗯，我曾经模仿着布置过不少，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但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得出了那么一个结论，我可以保证，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洛九苦恼道：“所以……如果要解阵就必须保证阵内的平衡不被破坏吗？” “这个……可能并不需要担心。” “什么意思？” 司徒勤提醒：“既然我能在上面布阵，那么一时的破坏也应该影响不大，这个平衡它自己就能调整过来。” 自己调整吗？ 洛九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说古法阵的平衡可以自己调整吗？” 司徒勤点头：“是啊。” 洛九有些兴奋：“那你那个阵的平衡是不是也可以自己调整？” “这——”司徒勤怔愣了几秒，而后猛地看向了洛九，神情依旧有些懵，“这个还真说不准。” 洛九：“你的那个阵仿了几成？” 司徒勤：“阵型全仿了，不敢说十成，但九成是有的，阵法方面我研究不透，就直接图方便，套用了现成的……这么一想，说不定还真能成！” 洛九：“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徒勤：“你想做什么？” 洛九：“换芯。” “什么？！”司徒勤惊讶，“你说换什么？！” 洛九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说法可能存在歧义，于是耐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尝试着把木盒内里的‘芯’给逐个换了。” 司徒勤皱眉反对：“不可能，要是换了那些，小雪就活不成了。” “未必。”洛九道，“若是替换之物与盒中的那些具有同等效力，要换掉也不是不可能。” 司徒勤眉头深锁：“自古以来，续命之法用的皆是以命换命，你拿什么来换？而且，就算真有这样的宝物，你能凑齐九个吗？” 洛九嗤笑：“谁说要用宝物来换了，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嘛。” 司徒勤不解：“现成的？” 洛九：“你不是说这里储藏了极多灵力嘛，那么取一点来用用也无妨吧。” 司徒勤反应了许久，脑子才转过弯来，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道：“你、你想在盒子里布聚灵阵？！” 洛九：“嗯。” 司徒勤：“不行，哪有这么强大的聚灵阵能代替灵魂之力啊？” 洛九无奈：“眼下不就有嘛。” 司徒勤沉默了。 洛九：“既然你都已经布置出一个九星阵了，再来九个应该不成问题吧。” 司徒勤有些为难：“这……我只能模仿，单独布阵未必能成。” 洛九叹息：“你还没发现吗？在这里布九星阵，只需有个分毫不差的阵型就行，阵法能套一个就能套两个，九个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司徒勤有些迟疑。 洛九：“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方寸盘能够操控吗？” 听到这话，司徒勤看向了洛九，“为什么？” 洛九取出了自己的方寸盘，看着它，回道：“因为分毫不差。” “我将这方寸小阵布得跟这里的天罗地网阵分毫不差，故在联系建立后，它们彼此之间才产生了共鸣，摆弄小阵便能影响大阵，从而实现了操纵的效果。” “我让你在黑木盒中布置九星阵，也是同一个道理。只要做到分毫不差，那么建立联系后，套用现成的阵法，启动小阵应该不是问题。” “怎么样？你要试试吗？”洛九解释了半天，才问。 司徒勤沉思了一阵，“……我尽量。” 这是答应了？！ “你同意了？”洛九觉得还是确认一遍比较安心。 司徒勤点了点头，“只要小雪不出问题，我可以试试。” 洛九：“放心，即便毁了一个，也还有七八个木盒支撑着，华雪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司徒勤：“那……木盒中换出来的那些，你要如何处理？” 洛九顿了顿，反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司徒勤抿唇不语。 不提还好，一提这些洛九就有点来气。 洛九：“我说，你们报仇又没人拦着，这种残忍的续命之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司徒勤垂眸，依旧不语。 洛九冷笑了一声：“是因为陈敏害了人，所以你们便将错就错了吗？” 第55章 校园(36) 听到这话，司徒勤彻底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洛九也只得跟着停步，站在一旁，等他回答。 反正已经讨论出了一个可能可行的解阵法子，那么赶去状元楼尝试一事倒是不急。这会儿要是能顺便把事件的原委搞清楚，稍微浪费几分钟，也可以接受。 原谅洛九就是这么现实。 “你知道多少？”司徒勤沉声问道。 洛九：“你指哪方面？华雪遇害？陈敏伤人？还是那九人出事？” “她不是故意……”司徒勤想要反驳。 洛九打断：“呵，就算第一个不是她故意推下阳台的，那后面八位呢？人总是她选的吧，后果她不可能不知道，难道没有亲自动手就不算故意杀人了吗？” 司徒勤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们应该庆幸，这回或许有两全之法能解阵，否则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司徒勤垂着眸道：“这阵只有我一人经手过。” 哦，言下之意就是，所有恶果他一人担下，陈敏依旧干干净净，平平安安。 真怀疑这个司徒勤是个傻的。 完全不懂爱的洛九，无法理解司徒勤的行为，还挺不屑。 洛九嗤笑一声：“那又如何，食恶果的又不止你一个，你以为华雪死了，陈敏能好过。” 司徒勤哑然。 洛九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这阵真能续命吗？” “你……什么意思？”司徒勤有些艰难地开口问。 洛九回道：“华雪来找过我，在她身上，我发现了些问题……”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洛九愣了下，道了句“稍等”。 她取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时言。 一个能发消息就不打电话的人，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让洛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几乎在取出手机的那一刻，就按下了接通。 洛九：“怎么了？” 时言：“华雪不见了。” 洛九：“……” 洛九：“怎么会不见？！” 时言：“我昏睡那段时间老莫跟着，华雪去了趟洗手间就不见了，我也是刚知道。” 一时间，洛九垂下了眼眸，没有回话。 时言：“先跟你报备一声，监控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有消息再联系你——” 洛九：“等等，顺便查一下路仁杰的行踪。” 时言：“啧，他也不见了？” 洛九：“嗯。” 时言：“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时言那头就挂断了。 洛九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手机，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习惯性动作，她显然已经陷入了沉思。 这时，旁边的司徒勤忍不住开了口，问：“谁不见了？” 路仁杰他是知道的，左辅位的那一位，他怎么会不见了？还有，听方才洛九的回话，明显还有一人不见了，那人会是…… 司徒勤突然反应过来，不自觉提高了点音量：“是不是小雪不见了？！” 洛九被唤回了神，但还有些迟钝，“你说什么？” 司徒勤有些焦急，重复道：“是不是小雪不见了？！” 洛九这回听清了，她一边点头承认，一边道：“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这么会儿工夫应该走不出医院。” “医院？！”司徒勤道，“你把她藏在医院？！” “不是藏。”洛九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于是，她把华雪来找她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听明白了吗？我和她之间是友好合作，并没有藏她。” 但司徒勤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你说小雪的身体——” 说到一半，他竟然有些不敢说下去，因为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料到。 “这也是我之前想跟你讲的问题。”洛九严肃道，“我怀疑你们那个续命之法根本不能续命。” 司徒勤一怔，恍惚道：“……怎么会……” “这九星阵或许真的能够以命换命，但换的可能只是寿命，并不能真正救活她。”洛九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阵成的那一天，难保华雪不会变成活死人。”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却碍于寿命未尽，必须活着，这样的人不是活死人，是什么。 第56章 校园(37) 当然了，洛九其实有夸大其词的嫌疑，毕竟她也不确定华雪现在的这种异常状态会持续多久，阵成之后，又会如何。是有所改善，还是真的变成活死人，都还是未知。 主要是司徒勤这摇摆不定还略显消极的合作态度，让洛九不得不对他下猛药。 一路走来，司徒勤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刻意牵引着话题，从司徒家的搬迁史，聊到家族的特殊使命，连洛九都差点被他带跑偏。 也亏得她足够执着，始终不忘解阵之事，这才没被迷惑，努力带回了话题，甚至还阴差阳错地找出了一个解阵法子。 既然看破了，那就不能怪她带节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剂猛药，让司徒勤认清现实，与她合作才是正途。 “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愿意见到，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将错误纠正，说不定最后还真能逆天改命。”洛九如此劝道。 司徒勤沉默了许久，哑声问：“你的那个法子真的可行吗？” 洛九坦言：“不知道，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嘛。” 司徒勤再次沉默。 洛九叹了口气，决定替他分析分析。 “面对这九星阵，你可以摆脱因果，陈敏可以干干净净，但是华雪不行。她是直接受益者，所有的好处她享着，所有的代价也得她担着。害人终害己，一旦阵成，那九条人命可全都会落到她的头上。” “你确定你们真的是在救她吗？” “你觉得陈敏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成为怪物吗？” 果然一提到陈敏，司徒勤就有了情绪，明显动摇了。 点到为止。 洛九不打算再多言，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原地。 在她走出了大约两三米后，司徒勤大步赶了上来，尽管他一言不发，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考虑清楚，并做出了决定。 在聪明人之间的博弈中，感情绝对是一个负担，有了感情就等同于有了弱点，洛九抓住了这一点，司徒勤注定只能落于下风。 而事实上，同司徒勤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摊牌比威胁更有效，孰是孰非，孰轻孰重，他自会判断。 洛九觉得，花这点时间把话说清楚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现在，她就不用担心司徒勤会故意拖延，使小绊子了。 两人商议了一下，最终停步在了状元楼附近的一处花坛边，决定先拿刘嘉雯的那个黑木盒试试。 光是开盒，就费了他们好大一番工夫，但好歹司徒勤的宗师之名，并非虚的。 可就在即将开盒的那一刻，洛九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在漆黑寂静、还冷飕飕的夜里，原本细微的手机震动声被无限放大，听起来格外清晰。 这电话来得还真是时候，洛九一边向司徒勤道了声歉，一边拿出手机点下了接听。 这个时候时言的来电，与黑木盒换芯同等重要，必须得接。 洛九刚将手机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头传来的消息给震住了。 时言：“你现在在哪儿？别动那些盒子，黑线在变长，路仁杰可能要出事！” 第57章 校园(38) 这事的确是她考虑不周。 她过于在意解阵的结果能否两全，而忽略了解阵过程中可能造成的影响和出现的意外。 时言的一通电话，倒是给她敲了敲警钟。 解阵一事，急不得，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可尝试。 现在，还是得把寻找华雪和路仁杰的行程提上来，放到首位。 解阵之时，必须要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确保他们的安全才行。 洛九和司徒勤及时复原了九星木盒阵，还对阻阵进行了加固，这才逼停了黑线的生长。 做完这一切，两人赶往了医院。 而司徒勤身为有车一族，在这种时候，自然起到了重要作用。 只是……他的那辆车，让洛九好一阵无语。 谁能想到一位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风水界宗师的坐骑，竟然是一辆骚气无比的金色超跑。。 这车刚亮相，洛九的嘴角就止不住抽了抽。 ……实在欣赏不来，甚至不太想入座，但到底还是找人要紧。 装瞎上了车的洛九，中途忍不住问了句：“你开这车去作法就没人怀疑你的业务能力吗？” 司徒勤笑着回道：“我就喜欢看他们被打脸时的样子，多有趣。” 洛九：“……” 得了，又是一个恶趣味的人。 超跑毕竟是超跑，二十分钟不到，洛九和司徒勤便赶到了医院——市中心人民医院。 洛九在医院的地下车库与时言见了面。 “你们怎么来了这个医院？”洛九微皱着眉头问道。 要是洛九没记错的话，住在这个医院里的就两位，一位是第一个坠楼的高同学，还有一位是无辜受害的初二女生。 时言斜靠着自家纯黑豪车，耸了耸肩，道：“这个问题没法答，我醒来就在这儿了。” 少年时言的心思，问时言也没用，所以洛九也不纠结：“他给你留言了吗？” 时言无奈地笑了笑：“留是留了，就是简洁得很，不过也看得出，他们之前已经去见过了四个，他给的列表中就五个人，这里的高同学应该是最后要见的。” 洛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少年时言的行程，她特意交代过，有些人能避则避，高同学这里应该是华雪自己要求过来的，那也没办法。 洛九继续问：“查的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时言回：“从监控来看，并没有类似华雪的人离开，也就是说，她应该还在这医院内，只是排查了每一层的监控，都没有看到坐轮椅的少女出现。” 说着，时言犹豫了一下，“你说……那个华雪有没有可能自己已经能走了？” 洛九突然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她故意的？！” 要是按照时言提出的猜想，华雪是自己主动“失踪”的，倒是很容易就能解释得通。 谁会想到，一个前一刻还坐着轮椅进厕所的女生，后一刻会自己走出来呢？ 离开了时言的视线，华雪要想自己脱身其实不难。 只是，华雪有什么理由要避开所有人离开呢？ 洛九抿唇道：“你们有去那个厕所检查过吗？” “还没，我也是刚想到。”时言回道，“而且我和老莫都不合适。” 也是，那毕竟是女厕所。 “行吧，我上去看看。”洛九道，“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问个人。” 时言慢慢悠悠地跟着洛九，调侃：“你也有问人的时候？让我猜猜……是不是司徒家的那位？” 闻言，洛九眯起了眼，语气凉凉地道：“你果然一早就知道了。” 时言勾唇道：“自己发现才有乐趣，司徒果那小丫头没什么演技，露馅儿是迟早的事。再说，你发现得也不迟。” 洛九冷笑了一声，不想说话。 安静了一瞬，时言突然来了一句。 “司徒勤确实算个人物。” 洛九狐疑：“你怎么知道？” 第58章 校园(39) 他一个只有一半记忆的人，没道理不仅发现得比她早，还知道得比她多吧？！ “我……只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时言漫不经心地回道。 洛九有些凝重：“所以呢？不要告诉我，你把身边所有人都给监控起来了？” “怎么可能，我已经没那么变态了。”时言笑道。 嗯？什么意思？ 什么叫“已经没那么变态了”？！ 洛九心惊：“你以前这么干过？！” 时言笑了笑，没有否认，只解释了一小句：“总有些世界不太友好。” 这……算是前辈的经验之谈？？ 洛九本想再问，但现在的形势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走到一半，他们便和司徒勤相遇了。 司徒勤步履匆匆地过来，边走边说：“小雪的方位我算不到，但是路仁杰的位置我已经找到了，你们那儿有什么发现？” “没有大的进展，但找到了一条新线索，现在正要去确认。”说完，洛九又补了一句，“和华雪有关。” 接着，她主动把方才的讨论结果给司徒勤讲了讲，然后才问：“依你看，以华雪的恢复速度，她现在有可能自己站起来走动吗？” 司徒勤沉思了一阵，回道：“很难说，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洛九并不气馁。 不过呢，为了提高效率，任务还是得分一分的。 司徒勤要求跟着洛九一起找华雪，那么寻找路仁杰的任务自然就分到了时言头上，而老莫则继续留在监控室内进行排查，随时待命。 华雪失踪的卫生间在七楼，就是高同学所在的那一层楼。 司徒勤在卫生间外来回踱步，等着洛九的消息。 这时，女厕方向传来了一阵响动，瞬间引起了司徒勤的注意。 看着洛九缓缓推出来的轮椅，司徒勤顿在了原地。 这轮椅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厕所最里侧的角落，并不起眼，只在门口匆匆一眼根本看不到，必须走到最里面才能见到。 “这是她的轮椅吗？”洛九问。 司徒勤沉默，他走到了轮椅旁，抚了抚椅背，一张画了安魂咒的符纸从夹层中露了出来。 好吧，这下倒是能够确认无疑了，这轮椅就是华雪的。 洛九赶紧给监控室里的莫叔发了条消息，请他重点彻查。 发完消息后，洛九抬头看向了司徒勤，“我打算去监控室看看，一起吗？” 司徒勤摇了摇头，道：“你先去，我把轮椅寄放一下再过去。” 洛九没意见，对司徒勤点了点头后，便直接离开赶去了监控室。 不知道为何，她今晚总有些心绪不宁。 * 在监控室内刚待了五六分钟，司徒勤便赶来了。 他赶到时，洛九正全神贯注的，以常人无法接受的超快进度同时浏览着多块监控屏。 时家的老莫叔手里正端着一杯清茶，笑眼眯眯地站在一侧，和蔼可亲。然而，他那一身笔挺的手工燕尾西服，却又在无形中，默默彰显着他不俗的管家身份。 司徒勤的视线在监控室内转了一圈，最后也还是选择了安静地待在一旁。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洛九调的那档速度，实在不是给人看的。 他刚刚只看一个屏，盯久了都觉得头晕眼花。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他还是省点力气，等个结果吧。 洛九一边看，一边逐个暂停了画面，最终留下的还在播放的，都是华雪不曾出现过的区域的监控记录。 洛九指着屏幕，道：“你们看，她从厕所出来以后，去了趟护士站，之后，她又上楼去了那间重症监护室。” “她已经知道还有无辜受害者的存在了。”洛九一边说着，一边面色凝重地看向了司徒勤。 第59章 校园(40) 司徒勤头疼地抚了抚额，问道：“那间病房里的是哪一位？” 洛九：“初二的那位女生。” “是她。”司徒勤面色复杂，显然对她有些印象，他沉默了下后，严肃地对洛九说，“要赶紧找到小雪才行！” 他担心华雪受到刺激，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当初，他心软答应了陈敏救女儿的请求，帮着她们一起做下了这件逆天改命的事。 尽管知道伤天害理，但他仍自以为是地当起了她们的英雄。自以为救活了华雪，就能让陈敏开心，就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好，就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现在想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是他的私心，他只想着这么做了自己能得到什么，从来都没去在意这件事本身有多错！ 私心实在可怕，一旦有了，满心满眼便都是它，根本看不见其它。他是如此，陈敏是如此，华可欣也是。 华可欣带着私心亲近陈敏，让陈敏找上了他帮忙，而他带着私心帮助了陈敏，帮着她完成她的私心。 他们都只看到了自己的私心。明明做着最残忍的事，草菅着人命，却毫无罪恶感，甚至在每每多一个人出事时，还有几分离成功更近一步的欣喜。 呵呵，当真就如洛九说的那样，人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杀的，就没当回事，不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杀人。 司徒勤无声苦笑。 这段时间，他到底被私心蒙蔽着，无视了多少，做错了多少？！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华雪需要的吗？真的是在为她好吗？ 救活了她，却把所有的罪孽都留给了她。 而这，貌似才是阵成之后，唯一的结果。 早已站回操控台前的洛九，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短短的几分钟，司徒勤的内心已经历经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句大彻大悟都不夸张。 洛九专心致志地认真比对着几处小屏幕，想要找出华雪离开的画面。 从监控内容来看，华雪在那间icu病房内呆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出来后，她走了楼梯，而这其实不算什么，主要好巧不巧的是，一楼正对那个楼梯的监控刚好坏了，这就有些头疼了。 无法确定她是几点出的楼梯，也无法确定她出了楼梯后走的是哪个方向。 若是想要知道华雪接下来的行踪，就还得把医院所有出口的记录都看一看。 而刚才，即便司徒勤不说，洛九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 华雪的这次任性失踪，总感觉是有预谋的。 她想要避开所有熟人，去调查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洛九稍微一想，也就理解了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学校毕竟是个人多嘴杂、藏不住事的地方，那些她母亲闭口不谈的事，在学校里随意问问就能得到好几个版本的回答。 华雪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她原先以为的要多得多。 而知道得多，其实还不算什么，真正让洛九担心的是，学校里流传的基本都是些偏颇之词，她是真的怕华雪误会，将事情严重化。 所以现在，必须赶紧找到她！ 就在洛九全神贯注，司徒勤深刻反思，老莫叔低调饮茶，工作人员安静隐形时，司徒果竟然发来了一条最新重要消息。 第60章 校园(41) 收到消息后，洛九和司徒勤立马动身赶回学校，而老莫也即刻出发去接自家少爷。 【洛九：你先跟着他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洛九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内心却不太平静。 刚才，在收到了司徒果消息的同时，时言的消息也过来了。 时言赶到了司徒勤所说的地点，却并没有遇上路仁杰，可附近有人表示曾在不久前见过那个年轻人。 这就说明，在司徒勤卜算时，路仁杰确实在那儿，只是他在那之后，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以致于时言赶到时扑了个空。 而司徒果发来的消息，恰好补上了这个空。 她本是因为见到了正在行走的华雪，一时新奇就给洛九发了条消息，分享了这一发现，末了，还很贴心的附带了一张偷拍的照片。 万万没想到，竟然刚好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那照片里的，可不就是华雪和路仁杰嘛！ 两个失踪人士凑到了一块儿？！ 这可真不算什么好消息，总觉着不太放心。 华灯下的空旷路段，一辆金色跑车呼啸而过，路旁零星几位过路人闻声望去，皆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残影，转头探寻，若是迟上几秒，估计连车尾都未必能捕捉到。 一个漂亮的过弯，车子驶入了学区路段，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洛九啧舌：“你这水平，倒是可以搞个赛车手副业玩玩。” 司徒勤笑了声：“我也想啊，但是老头子死活不让，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类人的命从一出生就定好了的，天赋好的，能有几人能逃过风水师这条路。” 洛九沉默。 她虽然不说，但也认同。她不就是稀里糊涂被拐进了孤山，此后就再未踏出过一步嘛！要不是课业中有个历练任务能出山，她如今可能还依旧在书阁里啃典籍吧。 司徒勤安静了几秒，突然跳了话题，他说：“其实……果果是真心想成为你朋友的，你……” 司徒勤犹犹豫豫，洛九直接回道：“我知道。” 司徒勤快速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是怎么想的？” 洛九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别再利用她了，不要消磨她对你的信任。” 乍一听到，司徒勤还没反应过来，搁脑子里转了转才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他问的明明是“你怎么想的”，可洛九却拐了个大弯来教育了他，尽管也顺便告诉了他答案。 司徒勤算是见识了一回洛九清奇的脑回路，也明白洛九其实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彻，既然她都愿意替果果打抱不平了，那么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总算弥补了一点。 车子顺利驶进了校园，司徒勤去停车，洛九直接下车赶去了司徒果的定位处。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话说，另一边。 司徒果在收到了洛九的回复后，便悄悄地跟了华雪和路仁杰一路，大概是她运气比较好，不远处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她。 正当她暗自庆幸时，前面的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她想也不想，纵身便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中，背后传来的阵阵凉意，帮她醒了醒神，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因为她才意识到，她的背后正好对着一个出了土的黑木盒…… 第61章 校园(42) 心脏砰砰狂跳，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想到黑木盒中有个缚了魂的竹节人，她就有种对方正阴森森站在她背后盯着她的惊悚感，压根儿不敢回头看。 她僵硬地蹲在原地，小心翼翼挪动着手指，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挖出护身符，然后将它紧紧握在手中。这才算得了点勇气，喘了口气，然而，她依旧不太敢动弹。 等司徒果缓过劲来，终于转移注意去关注正事时，已经错过了前方两人的对话。 眼看着两人又要动身，司徒果有些如释重负，反复叮嘱自己：下次要是还找地方躲一定带上脑子看清楚了再躲！ 直到跟着他们来到了那栋素有“状元楼”之称的教学楼面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管是华雪，还是她旁边的男子，都不对劲！ 华雪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为什么要带他过来？！ 怎么感觉那男子上楼梯的动作有些僵硬呢？？ 在两人行到楼梯转角时，司徒果总算看到了那男子的脸，那人一脸惊恐，可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仍在继续跟着华雪上楼！！ 这让司徒果立马想起了一种符咒——傀儡符。 可……华雪怎么会有傀儡符？ 她把符用到那人身上做什么？！ 司徒果想不通，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却又害怕不太敢上去，焦虑的在原地徘徊，约莫原地转了四五圈后，她一咬牙，还是踏进了教学楼…… 洛九赶到时，司徒果已经跟进去五六分钟了。 洛九看了眼司徒果分享的实时定位，确实是在面前的状元楼里没错了，只是不知道在哪一层。 她站在楼外，抬头望了望，整栋楼都黑漆漆的，并没有任何光影出现。 这种情况，找人有点困难啊。 司徒果在进楼后就没再给她发过消息，说明她这会儿不方便，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报信，那么洛九也就不能贸贸然的给她发消息。 原地思考了几秒，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古法子，寻迹纸鹤。 现代版的寻迹符虽然在咒法方面简化了不少，但使用起来动静不小容易暴露，不太实用。 洛九一直不喜用这款符咒。 可古法寻迹纸鹤就不一样了，她曾经特意研究过，故印象颇深。 她手头的存货倒是不少，成品、半成品都有，就是全没带出来。不过，这会儿要是让她凭记忆再做一个，也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想到了就行动。 一分钟不到，洛九便画好了咒形繁复的古法寻迹符，笔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擦干净手上的朱砂，洛九将符纸折了起来，一边折一边念着咒，待到纸鹤成形，咒也刚好念完，分秒不差，估算精准。 然后，她冲着手心的纸鹤轻轻吹了口气，沉寂了几秒。 突然，那只纸鹤动弹了一下，扑腾了一下翅膀，一下，两下，三下，从最初的僵硬到后来的熟练，也不过四五秒的时间。那纸鹤就像活了一样，自己飞了起来，乖乖地停在了洛九身旁，等待命令。 不过，到底只是纸做的，不具备灵智，只能执行简单的命令，让它去找活物，也够用。 而眼前的这栋楼里，一共也就三个活物，无论找到谁都行。 得了命令的纸鹤，变成了半透明状，原地掉了个头，慢悠悠地飞向了那栋楼，洛九跟着它入了楼。 第62章 校园(43) 沿着东侧的楼梯往上，洛九特意控制了自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悄无声息。 空荡的寂静中，只剩夜风过廊的呼呼声。 纸鹤带着洛九一路向上，直到即将抵达天台时，才依稀听到了人声。 通往天台的门大开着，洛九藏身在了门旁阴影处，没有冒失地闯出去。 她抬手收起了纸鹤，打算先探探情况。 借着月光，能看清天台上有三个人，躺着一位，站着两位。 躺着的那位，从身形来看是一个男子，应该就是路仁杰了。 司徒果背对着门口处，正在和华雪争执，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这让洛九不得不往前又挪了一挪。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没想害他。” “没想害他？！那你深更半夜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你就是想让他出事，然后你好续命，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 什么跟什么呀？ 洛九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司徒果会认为华雪是要对路仁杰下手。 “你老实交代，你那个傀儡符是从哪里弄来的？” 华雪没有答话，司徒果有些烦躁。 “说！是不是从我小叔那里顺来的？我、我告诉你，我小叔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答应帮你们，反正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小叔的人生不应该有黑点！” “对不起。” “你……你道歉也没用，先过来跟我下去。” “抱歉，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我会解决的。” “你说得轻巧，我都看见了怎么可能不管！你赶紧过来！” 听着天台上两人的对话，洛九心中大致有了点数。 司徒果对整件事了解得并不多，做不到完全客观，而出于主观，她心里的那杆秤自然就偏向了她小叔，先入为主地认为华雪也是“坏人”，尤其是在她看到了华雪使用傀儡符这件事后，她的那种想法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而傀儡符，倒是帮洛九解了惑。 她就说嘛，以路仁杰的胆子怎么可能跟着华雪来状元楼故地重游呢！ 估计是华雪与路仁杰约好了相见，可见面后华雪却给他贴了符，这才把人带了过来。 只是……华雪把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九有些不解，但她并不认为华雪这么做存有害人之心。 而且，刚刚华雪还提到了“解决”，她能有什么方法解决？ 洛九一边思索，一边在临时讨论组里发了个消息，省得她一个个告知，然后她顺手开启了飞行模式，暂时拒收消息，打算专心处理眼前的情况。 那边的对话依旧继续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呀？大晚上的来天台吹风赏月吗？” “……不是。” “那你赶紧过来，这里对你有好处，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他都晕倒了嘛，没有护身符，普通人在这里根本撑不下去，你要是再犹豫，这人可就没命喽。” 司徒果故意夸张道，想要吓吓华雪，让她赶紧跟她下楼去，她估摸着洛九他们也快赶到了。 殊不知，她的故意夸张其实就是事实。 这地方，对路仁杰的影响很大，百害而无一利，催命得很，根本不能久留，时间长了他是真的会丧命。 司徒果的话提醒了洛九，她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露面、速战速决才行，路仁杰的命可耗不起。 第63章 校园(44) “他……”华雪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晕倒在地的路仁杰，说不出话。 司徒果继续劝：“别犹豫了，咱们先离开——” 话未说完，司徒果却蓦然回了头，待看清身后脚步声的主人后，司徒果松了口气。 “辛苦。”洛九一边说着，一边给司徒果递了一枚新的护身符。 司徒果开心地接了过去，客套：“这怎么好意思呢。” 转身转到一半，司徒果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貌似提到了小叔，不知道洛九听到了多少，她有些忐忑：“呃，小九，你来多久了？” “刚来。” 随口回了一句，洛九便检查起了路仁杰的情况，看了眼他后颈的黑线，又长了一段，现在的长度已经过半了。 洛九神情有些凝重，跟不要钱似的，往路仁杰身上扔符。 他的情况已经如此了，时言那里应该也不好过，多半也晕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得赶紧带着这三人离开才是。 洛九刚站起身，却听到了一声惊呼。 “你！你要干什么！赶紧下来！” 迅速闻声看去，华雪已经站上了天台的护栏，正一脸平静地往下望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司徒果在原地不知所措，急得直跺脚，“你别冲动啊！” 洛九愣了愣，有些茫然。 不明白华雪为何要站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想……自杀吗？ 可她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是能解的嘛，她怎么还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能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么她绝不允许华雪在这时候出事！ 洛九缓缓靠近着华雪，双手背在了身后，右手探入了衣袖，抚了抚左手腕上的银镯，犹豫着要不要取下。 毕竟外头不似孤山灵气充沛，灵力消耗需要节制，一旦供不应求出现力竭，那她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无论在哪儿，总会有些坏东西觊觎着灵气。 不取下，她无法保证华雪的安全；取下，眼前的任务难度系数就会直线上升，她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华雪坠楼这一件事，还有很多未知等着她，但……至少有一半机会保住华雪。 “站住！” 华雪突然出声，洛九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看着她与华雪之间隔了两米远的距离，洛九无声叹息。 只差两步，再近一点就好了。 “你别过来了，我不会下去的。”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洛九严肃道。 华雪垂眸：“我很清楚。” 洛九权衡了一瞬，还是决定先拖延下时间，反正路仁杰身上的符应该够用，等司徒勤赶到，或许能有转机，“既然如此，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带路仁杰来这里吗？” “他——”华雪顿了顿，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才道，“是他给我发消息说，想见一面。” 竟然是路仁杰主动？洛九问：“什么时候的事？” 华雪回：“昨天傍晚，跟你聊完后不久。” 洛九：“你们约在了校外？” “嗯。”华雪缓缓说道，“见面后，他一直在向我忏悔，求我放过他，可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你就想到了要带他来学校找办法？” “是啊，可他不愿意。” “你就用傀儡符将他带了过来？” “……嗯。” “你那张符是哪儿来的？” 华雪沉默了片刻，才回：“以前用剩下的。那符以前是给我用的。” 洛九讶异。 “我妈曾经精神崩溃过，那人为了安慰我妈就做了这种符，用在了我身上。”华雪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贴了这种符除了行动无法自控之外，没有别的副作用。” 谁关心副作用了，洛九只是没想到华雪还有过当傀儡的经历和记忆。 “你——” 第64章 校园(45) 洛九刚开口，楼下便传来了些动静。 站在她这个位置看不见楼下的场景，不过并不妨碍她听到声响。 楼下有人正在呼喊着华雪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找人，而那声音有些熟悉，稍一辨认，洛九就想起来一个人——华可欣。 洛九：“……” 情况不明，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寻人，她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 本想等司徒勤来帮把手，没想到却等来了个麻烦。 华可欣敢来此，陈敏应该也陪着，洛九现在吃不准华雪的态度，既不敢妄言，也不敢妄动。 渐渐的，那声音开始清晰起来，楼下的人应该正在往这儿靠近。 司徒果虽然好奇但此刻也不敢乱动，依旧紧张兮兮地盯着华雪，害怕她一个不稳就会掉下去，眼睛都不敢眨眨。 华雪微微偏头，看着楼下光影晃动处，久久不语。 明明这楼只有七层，然不知出于何因，就是让人看不真切楼下的人，朦朦胧胧似有雾气，可再仔细看看，又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眼前哪有什么雾气。 洛九目光沉沉的又看了华雪一眼，认真记下了她所在的位置，终究——还是抬手取下了银镯。 一瞬间，世界仿佛天翻地覆。 所有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团团黑气汹涌而来，挡住了视线，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尖叫声、咒骂声、哭声、求饶声皆有，不绝于耳，吵得人无端觉着耳膜生疼。 这片刻的不适，让洛九下意识闭了闭眼，眉头紧蹙。 这样的世界，真是久违了。 怎么办，才刚取下锁灵镯就已经开始怀念之前的清静了。 适应了几秒，洛九缓缓睁开了双眼，深棕色的瞳孔中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金芒一闪而逝，目之所及灰茫茫的一片，好几团浓黑怨气正围着她打转，瞧着像是在好奇打量她，却又因为忌惮而始终与她保持着半米距离。 洛九选择性地无视了它们，转而去观察周围。 恢复了灵力，她能见能听的便多了很多。 路仁杰那处最亮，符光所及之处，灰雾怨气皆靠近不得，一时半刻很安全。司徒果那儿的光略显黯淡，却也能护她周全。 而华雪那里就完全不同了，她整个人都被浓郁得快要凝成实质的黑气包裹着，周围那些黑色怨气似乎都想拼命逃离她，然而用处不大，仍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不停流向那团黑气，宛如养分供给。 那团是……死气。 生者结怨气，唯有死者才结死气。 华雪身上的竟然都是死气，难怪司徒勤之前会算不出华雪的位置。 可是，怎么会都是死气呢？！一个满身死气的人，还能算活人吗？ 洛九冷凝着脸，不得解。 别看洛九这方世界变化剧烈，但在旁人眼里，其实不过十几秒的光景，根本察觉不出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华雪轻飘飘地说了句话，那话穿过黑雾，破开杂声，传入了洛九耳中。 “让一切都回归原位吧。” 她如此说道，语调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就是让洛九的眼皮重重跳了跳。 第65章 校园(46) 由不得她深想，周围的怨气便猛然躁动了起来，似乎在兴奋激动着什么，移动速度快了一倍不止，甚至还有不少不怕死的，往她这边扑了过来，企图缠上她。 洛九不耐，冷着脸，调动了一点灵力，对它们进行了一番威慑。 一群没眼色的家伙，没看到她有正事要做嘛，上来添什么乱。 尽管看不顺眼，但洛九还是谨慎地控制着力量，没有伤到它们，因为它们之中有不少来源于盒中之魂。要是一个不小心打散了它们，那些魂体必然受损，后续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为了给自己省点事，洛九小心地驱赶疏散着面前多得几乎要把她整个埋住的怨气。 好不容易能依稀看到一点人影，一声惊呼和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控制。 灵力一断，刹那间，原本散开了不少怨气又重新聚拢了过来。 只一秒，洛九便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猛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可——只这一步，她又顿住了。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 “砰——”的一道重物落地声，竟盖过了耳边所有声响，无比清晰地闯入了脑海，将洛九惊回了神。 这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 而上一刻，她迟疑了。 是保盒中多人，还是保华雪一人？ 这样的选择题，她做不来。 然而，一时的迟疑，已经强行替她填上了答案。 原本紧紧围堵着她的那一团团怨气，在落地声音响起的那一秒，就都自行散去了，仿佛它们的出现，只是为了见证刚刚那一幕。 一切就像是复原了当初山崖上的那一场闹剧，同样的一群人围观着华雪，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主动跳下。 “让一切都回归原位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短暂的失神，恍如隔世。 谁能想到，从黑雾围上来到黑雾散去，不过短短十来秒而已。 隐约听到有人在哭，隐约感觉那声音来自她身侧，洛九闭眼缓了缓。 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司徒果，大受刺激，蹲坐在洛九身旁，紧紧抱着自己，压抑地哭泣。 洛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权当是安慰，动作就和安抚猫一样，司徒果却突然崩溃，转身抱住了她的腿，大哭了起来。 洛九叹了口气，由着她发泄。 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实在冷静得可怕，可转念一想，自己连末世都走过来了，比之常人冷静一点，似乎也挺正常。 这般的自我怀疑刚冒了个头，就又被她自己给掐灭了。 理智告诉她，伤心哭泣用处不大，这一步基本可以省略，思考之后应该怎样处理才更重要。 慢慢步下楼梯，哀嚎声渐渐变响。 楼前，陈敏跪坐在血泊中，抱着华雪的残躯痛哭；司徒勤低头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华可欣满脸苍白，躲在了司徒勤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敢上前。 洛九往他们那处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先和司徒果一起将路仁杰安置在了一边，然后才走向他们。 第66章 校园(47) 在洛九被黑雾团团围住不得前行时，司徒勤刚好带着陈敏和华可欣赶到楼下，他们是在半路相遇的。 可能母女之间真的存在心电感应吧，陈敏鬼使神差的，也在往这儿走，司徒勤半路遇上了就领了过来。 离楼越近，陈敏的心跳越不稳，名为不安的锁链将她整个束缚，她僵在了原地，莫名不敢抬头看。 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她看到她的女儿正站在天台的边缘对着她微笑，那笑容与往常一样温和。 她看到她的女儿动了动嘴唇，对她说了三个字，明明不可能看清，可她却在耳边听到女儿的声音，听到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对不起”。 然后，她看到她的女儿向她扑了过来，眼前似有走马灯闪过，回忆里每一幕女儿向她扑来的场景竟都与此刻相重合，她奋力冲过去接—— 一声沉重的闷响，击碎了所有温馨画面。 她接空了。 现实漆黑阴冷，鲜血淋漓，梦该醒了。 痛不欲生是何滋味？得而复失又是何滋味？她都尝遍了。 即便歇斯底里，也道不尽她的苦与痛。 是她做错了吗？那她女儿又做错了什么？ * 救护车迅速赶到，可华雪还是经抢救无效死亡了。 在她彻底断气的那一刻，平地起了一阵大风。 旁人看不到，但洛九知道，那是覆盖在华雪身上的层层死气四散而去，各归各处了。 失去生命，她还了自己一个干净，此后再不负因果。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 华雪一死，于阵而言，倒是好解了。 毕竟受益者都不在了，黑木盒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让他们魂归本体就行。 一天一夜，洛九不眠不休地解了阵。 其实本来，她要是愿意奢侈些，直接用灵力解阵，可能半天都不用。 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靠劳力来解决。 究其原因，省着用有之，但更多的是，她暂时不想停下来，想给自己找点事忙忙。 学校停了课，湖水在白天时已被抽干。 黑木盒的位置离岸有些远，洛九不太想下去，便施了点灵力，想将黑木盒移到岸上来。 本以为其他黑木盒都破解了，要移动这一个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挪了半天，也顶多就是让那黑木盒破了淤泥而出，却并未移动半分。 她默默加了点力，那盒子仍然没什么动静。 洛九困惑不解，想了想决定先撤回灵力，待会儿下去看看。 但是，可怕的事发生了。 她发现，她竟然收不住自己的灵力了。 哪怕她自己断掉了灵力，可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那儿输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还能倒吸灵力？！ 洛九惊疑不定，有些气愤。 这可是她攒了十年的灵力啊，想要不劳而获，让她倾家荡产，没门！ 她果断带上了银镯，强行阻断了灵力。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声金属撞击般的巨响，让她整个人恍惚了一阵。 再睁眼时，她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67章 校园(48)二更 这“惊喜”，她可一点也不喜欢。 眼前是一间极其空阔的封闭式石室，根本找不到门窗，不知道要如何进出。 她所站的位置，是整间石室的正中心，脚下是一块巨大的圆坛。 整座圆坛就像一处祭坛，如汉白玉材质般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型法阵。 那法阵的形状有些类似古老的六芒星封印，却远比之要复杂得多。可它的复杂又不会让人觉得混乱，反而一眼明了，然一眼明了后，偏偏又让人参不透。只能说，玄之又玄。 整间石室，只有脚下的这一块圆坛可以站人，圆坛周围全是滚滚翻腾的岩浆。本该黑暗无光的石室，倒是因为这片红橙色的存在而添了几分暖意。 呵，暖意个屁。 她如今还穿着初春的衣裳，汗都快如雨下了。 这要是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 哦，差点忘了提，这石室内还交错悬挂着不少粗壮铁链。这些粗链子从石室的各个方向垂下，一直延伸垂落到圆坛上，有个别几段不慎浸没在了岩浆里。然而看样子，除了烧红了点，似乎并未受损。 这质量好得没话说，所以这些链子，其实只是材质看着像铁，绝对堪称极品。 而这整座石室，在洛九看来，都是极品一般的存在。 不是极品，谁会吃的空，在石室里头灌岩浆！总不可能这地方在软流层附近吧，上千度的高温，她早没了。 不知道这是哪儿，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处地方。 洛九只能静下心细细打量四周。 空无一人，万分寂静，她甚至都能清晰地听到六七十米外岩浆冒泡的咕噜声…… 嗯？不对啊，她的听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在意识到不正常的同时，洛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银镯还在。那就说明，她如今并没有灵力。 所以说，她目前所面对的现实，其实并不现实，而且，十之八九应该是幻觉。 这么想着，洛九抬脚往前踩了踩，实的。 不过，她也只踩了那么一脚，就又收回了，还索性直接盘腿坐在了原地。 按照以往的经验，遇到幻境，最忌讳的就是到处乱走。在不得其法时，还是先老实待在原地，比较保险。 她方才是站在岸边，听到了一声金属碰撞声后，才脑袋昏沉了一下。 假设她现在眼前的是幻觉，那么她就极有可能还待在岸边原位，往左往右往后都能走，就是往前需要格外小心。 想要验证她的想法是否正确，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往前扔个小石头试一试。要是滚到一半消失了，那就说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要是不成，那情况就棘手了。 可问题是，她哪有什么小石头？！顶多……只能拿张没画过的符纸，团个纸团试试。 正当她要取出符纸时，从虚空不知哪个角落，竟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缥缈如仙音。 “你不怕吗？” 乍一听，洛九有点懵，抬头望了望，然而石室的顶很高，黑漆漆的一片，根本辨不清上头有什么。 “你是谁？”洛九问。 隔了几秒，那声音再度传来，却并没有回答洛九，只是继续重复了她刚才的问题。 “你不怕吗？” 洛九抿了抿唇，道：“我为什么要怕？” 又隔了几秒，那声音道：“这里不该是你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地方吗？你该畏惧才对。” 第68章 校园(49)三更 哈？不懂她在说什么？ 洛九：“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没见过这里。” 这回隔了十几秒。 “秘法不会错的，只可能是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女子的意思是她曾经去过眼前这个地方？可能吗？难道她的记忆还有损？ 洛九蹙眉道：“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等了近一分钟，那边回话。 “人的记忆会骗人，但秘法不会。” 这是详细嘛？！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洛九决定换个话题，“你说的秘法造的是幻境吗？” 三分钟都过去了，那边轻飘飘地传来一个字“是”。 洛九又问：“那你知道要怎么出去吗？” 她能感觉得出，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对于目前这种情况颇为了解，说不定会知道出去的法子，现在正好可以试着问问，万一她真说了呢。 这回，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才有回音：“克服恐惧，幻境自破，可你这种情况……” 嗯？她这种情况怎么了？ 这、怎么话只说一半呢？！ 等了又等，那边还没给下文，洛九忍不住道：“那个……你还在吗？要不你现个身，咱们当面聊？这隔空聊，延迟有点严重啊！” 说完这句，空气便安静了，还安静了好久好久。 洛九以为那人已经掉线不会再回话了，便开始自力更生扔着小纸团玩。 四面八方都试了试，只是她的扔纸团项目才进展到一半，那声音竟然又出现了。 “你这是做什么？” 洛九没在意，低着头继续揉纸团，回道：“做个小试验，你这是上线了？” “何为上线？” 听到声音，洛九顿住了—— 因为太近了，近得仿佛那人就在她跟前。 她猛地抬起了头，果然对方此刻正在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那是一位长得极美的红衣女子，活脱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媚而不妖，灵气十足。 洛九看着都被惊艳了一下，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位红衣女子的腿脚是虚的，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洛九疑惑：“你现在是幻影状态？”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是灵体。” “灵体？！”洛九惊讶，“那你肉身呢？” 那女子有些黯然，“在地宫，我先带你出去吧。” “行啊。”洛九爽快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你、你不怕我害你吗？”这回，轮到红衣女子有些惊讶了。 洛九笑了笑，回视着她，解释道：“你的身上又没有业障，还满是灵气，我为何要怕你啊。” 闻言，那红衣女子清浅地笑了，没再多问，自觉带起了路。 弯弯绕绕走了好一段，洛九与这红衣女子一路闲聊，熟络了不少。 这位红衣女子，名唤小绯，本体是一只红狐狸，如今成了这儿的地缚灵。据她所言，她是自愿守在这儿的。 而她所说的地宫，其实就是古法阵所在。 千年之前，洛氏第五代家主，也是最后一任家主洛寒，算出千年后会有一场灭世浩劫降临。这才与族里的几位长老们一起，秘密布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守护法阵——天机阵。 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旷世奇阵。 天机阵之广，三山五岳全覆盖在其内；天机阵之大，三垣四象二十八宿皆为其组成。 而此处的北斗九星古法阵，事实上，只能算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第69章 校园(50) “家主心怀天下，布阵的那几年我一直跟随在侧，可惜那时的我还太小，化不了形，帮不上什么忙。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憔悴，我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嗯，那后来呢？” “后来，阵布完了，可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无法启动。直到半年后，才有人提出是因为法阵少了灵。如果想要法阵运转起来，就需要先用灵气去引。这就好比点蜡烛得先有火一样。” “所以，你就是那把火？”洛九皱眉，“这事……是你家主同意的？！” 小绯吹捧了洛寒一路，迷妹属性暴露无遗，洛九现在完全相信，要是洛寒下令让小绯去死，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小绯摇摇头，道：“家主不知情。当时他重病在床，虚弱得很，后来的议会都没有参加，并不知道大家商议了什么。我……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才自告奋勇来守了阵。” “等等，你那时已经化形了？” “还没，怎么了？” “你既然都没化形，又是怎么知道议会的内容的？小山精也能参加议会？” “不能的，是会后长老们来找我，才告诉我的。” “那你当时就这么同意了？” “没。”小绯默默垂下了眼，“我也纠结过，但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我希望家主能流芳千载，想要为他做点事，来这里帮他守阵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 洛九无奈：“……那你这么做，他知道吗？” 小绯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将心比心，要是她家非墨敢这么不辞而别，自作主张的牺牲自己来成全她的名声，她绝对会被气炸，光是这么想想都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了。 时间都已过了千年，洛寒早已不在人世，所有的遗憾终归只能继续遗憾了。 两人各有所思，并排坐在湖岸边，安静了半晌。 洛九先开了口，“你刚刚提到‘法阵少灵’，这灵是只有你一个，还是每个法阵都得有？” “不需要每个法阵都有，只要最靠近阵眼的几个大法阵有灵就行。” “用的都是精怪吗？” “嗯，而且都得是自愿的。” 洛九若有所思，“那岂不是内环的每个大法阵里都会有一个地缚灵了？” “这……我也不清楚。”小绯说，“我的资质差，没熬过一年就死了，其他同伴都比我强，可能有撑过去的，没有死也说不定呢！所幸，我死了之后好像也不影响法阵运转，灵肉分离后，除了无法走出这方圆十里地，其他倒也没什么。” 洛九：“……”这狐狸还真是心大。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绯忽然有些犹豫：“唔，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你说。” “你回孤山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样东西回去？” “什么东西？” “唔，就是想让你帮我带点狐狸毛回去，随便埋了就成，行吗？” 洛九心下了然，认真点了点头，承诺：“一定带到！” 小绯开心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这样我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洛九笑了笑：“这怎么能随便埋了呢，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到你家主身边的。” 小绯怔愣了一瞬，低下了头，悄悄红了眼眶，低声回道：“嗯。” 随即，她又像满血复活了一样，飘离了岸边，有些急切道：“我现在就去取，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很快！” 洛九微笑：“好。” 得到回应后，小绯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再次出现了。 洛九将她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红色狐狸毛放入了锦囊之中，对她说了声“放心”。 妥善收好锦囊后，洛九道：“现在，可能需要你来帮我一个忙了。” 小绯精神饱满：“嗯，请讲。” 洛九抬手指了指湖底处，问道：“那个木盒，你有办法取出来吗？” 她把进入幻境前的事跟小绯讲了讲，想听听她的意见。 第70章 校园(51) “唔，灵力被吸的情况，应该和这里的秘法有关。”小绯解释道，“地宫的入口就在湖底，秘法是用来封印和保护入口用的。” 说着，小绯看了一眼洛九的银镯，“正常来讲，你应该先会被耗尽灵力，然后才会被扯入幻阵，但你手上的镯子与秘法幻阵算是同源，两者之间发生了共鸣，所以才让你提前入了阵。” “照你这么说，我确实应该谢谢这个宝贝了。”洛九摸了摸镯子，“你也是因为认出了它才出来帮我的？” “嗯。”小绯点了点头，“锁灵镯也是家主当年创的，我认得出来。” 真不愧是天资第一人，洛九服气。 “若是排除了秘法幻阵的影响，那个黑木盒应当不难取才对，”小绯思索了几秒，“这样吧，你先在岸上等会儿，我去试试。” “好，麻烦你了。” 小绯浅浅笑了笑，转身飘了过去。 正如她所言，只要不动灵力就不会触发秘法幻阵，黑木盒轻轻松松就被取了过来。 “多谢。”洛九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黑木盒。 处理完这个黑木盒，启明星已经高悬于天。 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空，小绯略带遗憾道：“天快亮了，我不能久留，咱们后会有期。” “等等。”洛九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小绯，“我还有点事想问。” 小绯抬眸看向洛九，洛九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知道这天机阵何时会派上用场吗？” “这……”小绯爱莫能助，“当时只说是千年之后，但具体什么时候，应该只有家主一人知道。” “这样啊。”洛九低喃了一句，默了默，“那这阵若是真用上了，你会怎么样？” “嗯？”小绯顿了顿，她貌似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唔，大概也会作为阵的一部分，起到一点作用吧。” 洛九抿唇，有点严肃道：“会消散吗？” 说是消散，但其实她们两个都明白，洛九指的其实是另一种更可怕的结果，魂飞魄散。 小绯不在意地笑了声，回道：“浩劫降临，我一个小小灵体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只盼家主的心血不要白费，能挡下那场浩劫才好。” 洛九沉默了。 不一会儿，小绯的身影渐渐隐去，洛九站在原地，沉思。 早先时言曾提过，状元楼的事结束后他想要到湖底去看看，想来是已经意识到了这里的不正常，说不准也猜到了古法阵的入口在这。 然而，对时言来说，古法阵不可能是他的目的，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轮回之境，所以，他是怀疑这里与境有关？ 事实上，洛九对轮回之境并不是很了解，这其中自然也有时言的刻意为之，她现在无法判断这里的情况，只能等时言晚些时候自己过来看看了。 不过，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种感觉，境并不在这儿。 唉，其实她现在还应该操心一下，那场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到来的灭世浩劫。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那场浩劫是她避无可避的。 第71章 校园(52) 倘若小绯所言属实，那么洛九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了。 自己来的那个世界是末世，现在正处的这个世界即将被灭世，就不能有个正常点的世界吗？！ 上一个世界的衰亡还有迹可循，她好歹能有个心理准备，这个世界咋办？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算出灭世的具体时间。 不知道具体时间，也不知道灭世原因，难不成她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看来，找境的事情，确实得上心了。至少，她得有一张保命底牌在手才行。 至于这个世界要怎么办，哦吼，那可不是她想管就能管的事了，何况她压根也没想管。毕竟个人能力有限，没必要拿力所完全不能及的事来折磨自己。 而且，这不是还有天机阵嘛！ 想到这儿，洛九不免有些感慨，眼神复杂地望了眼原先小绯消失的那个位置。 心怀大义者，不留名于世，那就只能由她来记住了。 * 除尽了黑木盒，撤掉了天罗地网阵，洛九在学校里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行囊回孤山了。 后续的那些事，不归她管，人吴校长自会处理。 讲真的，她一直都很努力想把损失控制在最小，但总有些事超出预计，不受控制。 华雪自杀一事，是她想不通却又能理解的。 这说法可能有点绕。 她想不通的是，明明还有生的希望，华雪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说放弃就放弃呢？生命多宝贵啊，活着才是自己的！ 用死亡这种方式来解决甚至逃避问题，是洛九非常不能理解，也无法认同的。于洛九而已，只要给她一线光，她就能自己爬出黑暗，生命力顽强到绝处都能逢生，换句话讲，就是世界毁灭了都未必能灭的了她。所以，也无怪乎她会想不通了。 而她却又能理解华雪的选择。 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华雪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她不愿伤害身边的任何人，哪怕是曾经伤害过她的，于是，她选择了牺牲自己，选择清白的死。 没能救下她这事，让洛九至今都耿耿于怀，估计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放下了。 …… 洛九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胡思乱想，自我做着不太靠谱的总结。 那日离开湖边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出了校，将那些解救出来的魂魄都给还了回去。 如今，她手上只剩一个刘嘉雯的还没还，因为人现在在国外治疗，距离太远，实在还不回去。 可洛九又不想自己跑一趟，所以，她最终决定把这个麻烦丢给司徒勤，让他自己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时言也已经去确认过，那里的确不是境。 也就是说，找境一事，又得茫茫然，重新开始了。 * 司徒果正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假寐，一副旁人勿扰的模样，就差把拒绝沟通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可偏偏就是有人看不懂眼色，毫无自觉的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 一开始她还不打算理，奈何那人却一直锲而不舍地敲着。 “干嘛呀？！”司徒果烦躁地直起了身，看向来人。 哦，原来是渣神啊，一位情商趋近于零的存在，行吧，她决定大度的原谅他了。 颜狗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林慕：“司徒同学，你同桌呢？” 第72章 校园(53) 一听人提起洛九，司徒果好不容易压下的失落感又冒出了头儿。 两天前，学校还在停课期间，洛九就离开了。她回孤山前，倒是来了趟司徒家，可那时自己还没缓过神来，待在房间里一无所知，于是就这么错过了与她的道别。 嘤，想想还是觉得好可惜，这次离别后都不知道下次见面得啥时候…… “司徒同学？” 见司徒果傻傻发着呆，一直没回话，林慕忍不住提醒。 “嗯？”被唤回神的司徒果看了林慕一眼，才想起了刚刚的问题，于是回道：“哦，她回家了。”声音低低的，难免失落，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然而，林慕这根木头根本听不出来，他继续问道：“回家？回几天啊？” “这还能有几天啊，她不回来了！”司徒果闷闷不乐道。 “什么？”林慕惊讶，“她……” 司徒果：“你找她什么事？” 林慕默默消化了一下信息，才回道：“我来还笔。” “笔？”司徒果有些不解，想不明白小九为何会和他有交集。 而林慕目前却已将关注点从还笔转移到了笔主人的去向上，所以自动忽略了司徒果的疑问，问道：“你为什么说她不回来了？她是转学了吗？” 转学？司徒果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回孤山学习貌似也能算是转学，于是她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林慕，抿唇站在原地，严肃考虑着一个问题：笔应该怎么还？是现在交给司徒果由她代还，还是依旧由他自己还？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脖子上突然冒出了一只胳膊，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思考，只听来人道：“小林子，干嘛呢！趁着老子不在，敢拈花惹草了！” 林慕习以为常，淡定地抬手将圈在颈上的胳膊扯了下来，道：“有正事。” “哟，你还有正事，说来听听。”霍天明忽然来了兴致。 这时，司徒果直接向他伸出了手，“笔呢？” 只要霍天明一出现，话题就会迷之停不下来，司徒果这会儿没心情唠嗑，所以打算速战速决。 林慕其实还没考虑好，但还是给出了一个回答，他道：“算了，以后再说。”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猝不及防的转折，让另外两人都愣了愣，霍天明先回神，追了上去，再次扑上了他，“你丫的老实交代……” 司徒果一脸的莫名其妙，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趴回了书桌上，放空自己。 不远处，时不时会传来霍天明夸张的声音，“……不厚道……说好了一起当学渣，你竟然背着我偷偷……” 校园里的生活如常继续，小石子带来的涟漪终会归于平静。 * 回到孤山的洛九，又恢复了与世隔绝的状态，忙碌着她的忙碌。 在应付完了最后一波长老们的考验后，她终于能够躺下喘口气了。 然而—— 天不遂人愿，她躺下还没到五分钟，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回来得太早是个错误，她应该在外休息够了再回山的，真是失策！ 第73 校园(54) “臭丫头，你赶紧给我出来！你自个儿来瞅瞅，你给我买的都是个啥？！” 小院落里，一位身穿舒适唐装，脑袋上扎着道士发髻的花甲老头儿，正吹胡子瞪眼，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看就很暴躁。 洛九无奈扶额，慢慢吞吞从躺椅上起了身，走出门去。 “师父，有礼物收就不错了，咱别那么挑剔。”洛九倚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开口。 “你、你自己看看，这玩意儿是我能穿的吗？！” 洛家现任三长老洛漠，从手提精品袋里拎出了一套毛绒绒的熊猫装睡衣，他提着睡衣的手微微抖动，显然气得不轻。 洛九一脸无辜：“这不是挺好的嘛，多柔软啊，穿着可暖和了。” “你这丫头真是……”洛漠瞪着洛九，“这玩意儿我能穿出去嘛？！” “哎呀师父，谁让你穿出去了，这是睡衣，咱私底下穿着舒服就行，别人不会知道的。”洛九走过去将气鼓鼓的老头儿按到一旁石椅上坐好，自个儿也落座在了他对面，“再说，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样，他们也只有羡慕你的份。” 洛漠一脸不信，洛九辩解：“不是我自夸，师父，这年头儿像我这么暖心的徒弟可不多了，别人家的徒弟可不会送这样的礼物，你这绝对是独一份的。有了它，你以后都不用担心起夜会着凉了。”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丫头就是自个儿买了一堆，才顺便给我捎了一件。”洛漠一针见血。 洛九：“……”其实也不是捎带，那套算是买多了以后的赠品。 当然，这个真相是不能说的了。 洛漠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却依旧皱着眉，有些担忧：“我怎么觉着，你的这个怪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呢？” 唔，她确实对毛绒绒的东西有点偏执，可这还不是为了缓解猫瘾嘛！自家猫不在身边，难道还不允许她把房间布置得毛绒绒一点了嘛？！ 真实原因无法说出口，但洛九觉得自己应该还没严重到成病，目前最多算个怪癖吧。 “错觉。”洛九否认，并不打算纠结这方面问题，“说起来，这都时隔大半年没见了，您老就没别的想问的？我可是第一个完成任务回来的，没让您丢脸吧。” 洛漠清了清嗓，“嗯，还不错。” 师徒两人唠了会儿嗑，洛九把先前汇报给长老们的那番说辞又讲了一遍，依旧隐瞒了古法阵相关。 唉，不是她不信任眼前的这位漠老头儿，而是司徒勤、小绯、时言三人都曾叮嘱过她，让她先保密，而她也已经答应了，那就只能遵守诺言暂且隐瞒了。 所幸，她陈述的还算周全，并没有人起疑。 洛九惦记着小绯的事，于是，似不经意地问道：“师父，你说那天资第一人的家主洛寒该有多厉害啊？” “嗯，家主寒确实让人望尘莫及。”洛漠一边顺着胡须，一边回道。 洛九：“唉，可惜天妒英才，听说他才三十岁就离世了？” 第74章 校园(55) “准确来说，是三十一岁，家谱上有记载。”洛漠回道。 家谱？洛九有点印象，“那上面是不是记录得不太详细，只写了因病而故？” “嗯，确实只有寥寥几笔。”回完，洛漠突然眯眼看向了洛九，有些狐疑：“怎么？你个小丫头突然问这个干嘛？” 洛九显然低估了老头儿的精明，只得赶紧打着马虎道：“嘿，这不是想给自己找个榜样学习学习嘛！我觉得家主寒可以——” “不行！”洛漠突然厉声打断。 洛九一愣，脱口问道：“为何？” “这……”洛漠噎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个丫头问这么多干嘛？总之，你给我记住，水满则溢，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必须得给我徐徐来，知道吗？！” “……哦。” 漠老头儿的古怪反应，让洛九有些好奇，但她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应了一声。 在之后的沟通中，漠老头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家主寒相关的话题，洛九也不敢问得太明显，好在，最后总算还是让她套出了点有用的。 毕竟洛九也不是真对洛寒感兴趣，她只是想要知道洛寒最后的归处，既然答应了小绯要把她送回家主身边，那就必须得是真正的身边，敷衍不得，草率不得。 洛寒的灵位在祠堂，可那里不适合藏狐狸毛，所以，洛九就只能把目光放到埋骨之地了。 洛氏的埋骨之地占了整整一座山头，共有东南西北四方墓场，另有结界全天二十四小时守护，平时要想进出特别麻烦，若非有重大事件，那就只能等特殊日子了。 而最近，倒是恰好能赶上清明节。 洛九和漠老头儿聊了半天，其实只是想知道洛寒的墓在哪一方墓场而已。谁让每一方墓场的入口都不同呢，要是走错了墓场，那么那一天基本就白费了。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着，距离清明还有一周。 晚上七点半左右，刚结束晚课回到住处的洛九收到了时言的消息。 【时言：月霜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看到这条消息，洛九心里一惊，不太确定对方是哪一位？ 这要怎么回复？ 如果是大时言，那就说明小时言暴露了；如果是小时言，那他指的是月霜的哪件事？ 这边，洛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新消息就过来了。 【时言：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 哦，她虽然不确定月霜是谁，但是现在她知道他是谁了。 小时言怎么搞的，这才多久就暴露了？洛九一边严肃地想着，一边敲字回复。 【洛九：他是谁？】 【洛九：难不成真是你的那位宿敌？】 洛九曾经怀疑过，可是后来又一次次的否定了，因为月霜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记忆的样子。 但是现在时言这么一提，她又有点动摇了。 【时言：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水杯举到一半，又被洛九放回了桌面。 【洛九：你如何确定的？名字？还是长相？】 根据洛九自己总结的小经验，换个世界，能保持原名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长相，毕竟换了个身体，不可能和以前长得一摸一样，但七八分相似还是有的。所以，她猜测，时言认人估计也参考了这两点。 第75章 校园(56) 时言与那人纠缠了十几个世界，要说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名和长相，洛九是不信的。 可即便名字对上了、长相也合上了，也证明确实就是月霜了，那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 洛九有些茫然，突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时言：名字不太确定，但他的长相不会错，身上的气息也不会错，他不是境内人。】 这……境内境外的人还能区分？ 洛九不解，刚要打字—— 【时言：但是他的状态不对。】 【洛九：状态？】 洛九等了等消息，顺便喝了口水。 【时言：我怀疑他是彻底失忆。】 【洛九：几个意思？】 她与月霜也相处过，可以理解时言的猜想，但是她觉得时言可能还另有所指。 【时言：字面意思，我不认为他有那个实力能伪装得那么好，足以骗过我，彻底失忆更符合他现在的状态，我会找机会去试试他的。】 嗯？难道是她想多了？她还以为时言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好好解释一通呢。 洛九撇了撇嘴，继续敲字，鉴于少年时言对月霜那非同一般的重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个提醒的。 【洛九：试他可以，但别动他，否则你就等着自讨苦吃吧。】 【时言：怎么？你很在意他？】 洛九笑了，决定帮他认清现实。 【洛九：不是我，是你。】 【时言：。】 时言一时之间，有些接受无能。 谁能想到失忆后昔日宿敌竟然能和另一个自己成为挚友？！这事，实在荒谬，无论搁谁身上，短时间内都很难接受。 时言对月霜的敌意，虽然没有月霜对他的那么重，但是两人之间长久累积下来的恩怨矛盾还是存在的。 两条线若是团在一起久了，打结无可避免，理清需要耐心，注定费时费力。 而时言和月霜这两条线，团了十几个世界，一下子确实无从下手，绝对任重而道远！ 之后，洛九也对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这次，时言由于交换时间的突然提前，醒来时居然躺在了月霜的房里。鬼知道他一睁眼就看到满脸关心的月霜时，内心受到了多大的冲击。糊弄过去后，他就直接来找洛九核实了情况。 现在的时言，可以说，混乱得很！ 然而，对于洛九而言，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顶多就是帮她解了个惑，满足了一下好奇心。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而她，也乐意只当一个旁观者。 * 清明，乃是春祭之日。 孤山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典礼，特别热闹，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洛氏公墓全天开放，上午祭祀的人络绎不绝，洛九特意避开了高峰期，计划着下午过去，因为下午祭典才是重头戏，上山祭祀者会少很多，方便她办事。 然而，计划这种东西，一直都不太靠谱。 这不，她才刚出门，就立马被拉去了祭典帮忙。等到她脱身离开，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事了。 匆匆忙忙赶到北墓，太阳都快落山了。 第76章 校园(57) “谁？！” “你手中之物从何而来？” “……” “回答我。” 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洛九脸色有些凝重，停在原地不敢妄动，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锦囊握紧了些。 见鬼了，这年头儿是流行隔空对话吗？ 要是换个正常点时间和地点也就是算了，她不介意陪他唠唠，可这会儿她赶时间，真的不想聊。 但是，眼下的情况貌似不是她不想就能不聊的，对方的实力明显远在她之上，自出现开始就一直压制着她，导致她根本用不了灵力。 迫于无奈，洛九只能回话：“友人所托。” “友人？你的友人是谁？” 孤山就是孤山，一点不带延迟。 洛九老实回道：“一只狐狸。” “什么样的狐狸？！” 对方淡漠的声音突然有了些许起伏，似乎挺在意这个问题的。 “漂亮的红狐狸。” 对方静默了片刻，突然道：“你过来。” 洛九悚然一惊，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走，这四下都是墓，让她过哪儿去？？！ 对方大概是能看到洛九的，见她半天没动，便说得详细了些。 “来我墓前。” 洛九：“……”感情这回是真见鬼了，对方还有个墓。 “敢问前辈您是？”洛九谨慎开口。 既然对方有资格入住洛氏公墓，那么唤一声前辈总不会错。 “洛寒。” 洛九：“……”谁？！！ 明明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压得洛九挪不动步子，木在了原地。 她怀疑自己魔怔了，要不就是耳朵出了点问题听错了，要不就是名同音不同字……可，再仔细想想，以家主寒的能力，要说千年后化灵现世，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哈…… 脑子里乱糟糟的，洛九犹豫了几秒，还是确认了一下：“洛寒家主？” “嗯，过来。” 洛九：“……” 得了，这次的委托可以超额完成了。 有史以来，洛家一共就五位家主，洛寒是最后一位。后来，不知出于何故，洛家再未立家主，只有族长一位依旧更替着。 洛九确信家主中叫洛寒的只有一位，而叫洛寒的能被称为家主的也只有一位。 倘若对方没有说谎，那么她现在就是在同传奇对话啊！ 刺激，有点小兴奋。 反正本来就是要去家主寒的墓前，听对方的，现在过去也可。 洛九继续沿着石阶往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只是速度上略显缓慢，对方倒是挺有耐心，并未催她。 洛寒的家主墓位于北墓最高的那一排，靠近山顶，石阶走到尽头，还得向东走五十米左右。 洛九站定在了那一座规格至高的家主墓前，问道：“前辈，我到了，然后呢？” “嗯，把手放到墓碑上。” “这……”洛九有些迟疑，“为何？” “带你进来。” 什、什么意思？！ 进哪儿？墓里吗？！ 洛九有些僵硬而尴尬地笑了笑，“前辈，您开玩笑呢吧，我一个活人怎么进墓。” 虽说眼前这个豪华的圆冢确实大得能容下好些人，但是她暂时并没有兴趣墓里一夜游。 第77章 校园(58) “这你大可放心，此行并非入墓。” 不入墓？ 那会去哪儿？ 莫非这墓碑上另有玄机？ 洛九细细观察了一阵，终是忍不住好奇心，抬手轻轻触碰了下面前的石碑，而食指的指尖居然就这么直接探入石碑之中，不见了踪影，面前的石碑仿佛被虚化了一般，竟只能看见却摸不着。 洛九怔愣了一瞬，立刻把手缩了回来，仔细瞧了瞧，完整的，毫发无伤。 “入内吧，有事相问。” 那声音再次响起，洛九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反正她随身携带了不少宝贝，真要遇上了危险，应该也足够拖一时，保她一命。 而且，听对方那无欲无求的声音，也实在不像是要她命的样子，可能是真的有事要问，她姑且可以试着信一回。 想来她还是有点存在价值的，对方应该不至于对她下手取她性命。 洛九一边自我安抚，一边谨慎迈步，穿入了石碑中，消失在了家主墓前。 这会儿，要是有人再去摸那石碑，就会发现并无任何异样，墓碑依旧还是那块墓碑，坚硬而冰冷。 * 入目的那一扇高大石门，眼熟得很。 这、这不就她心心念念想要来的地方嘛！ 孤山圣地，一年都未必能进一次的地方，她现在竟然就这么到了？！ 通过墓碑，竟然能直接来到圣地，这等奇遇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报，帮着小狐狸完成心愿，她也能见一见自家的猫，哪怕它现在还只是一个蛋。 正感慨着，眼前的石门处传来了一声响动，然后它缓缓开启了。 “进来。” 那道声音从门内传来，比之先前多了几分真实感，不过依旧淡然无波。 这回，洛九没再迟疑，听话地走了进去。 石门之内是一座大殿，供奉着不少神像，也立着不少牌位，明明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 大殿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石门，通往辅殿，她家宝贝在右侧那处辅殿之中，可惜门关着，她见不到啊。 洛九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大殿，问道：“洛寒前辈，您在哪儿？” 这时，殿内又响起了一道石门开启的声音，然而左右两扇石门却并无动静。 洛九有些纳闷，难道这殿内还有第四扇门？ 刚向前走了两三步，洛九又立马停在了原地。 因为，她听到神像之后，有脚步声传来，还越来越近。 听声音，来的只有一人，所以，她这是即将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了吗？ 有点小紧张。 虽然她算不上洛寒的粉，但是关于他的事迹听多了，难免也有些期待这位传闻中的天资第一人。 灯火阑珊处，走来了一位冷若冰霜的白衣道长，容貌俊俏，让人惊艳，气场足有两米八。 果然画像完全比不得真人，此人确实担得起后世“惊才绝艳”一评！洛九默默感叹。 “将你手中的锦囊交给我。” 冷冰冰的语气，配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真是冻人。 洛九忍住了想要打个寒颤的冲动，爽快地将手中的锦囊递了过去。 第78章 校园(59) “……她亲手给你的？” 打开锦囊，洛寒第一眼就已认出，里面那撮火红的毛，的确是小绯的，那一刻，他本冷漠到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表现出了些情绪。 “嗯，她让我把这个带回来，葬在孤山。”洛九回道，“算是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洛寒低声重复，顿了一顿，“那她……她还好吗？” 洛九揣摩不出眼前人的想法，思忖了一下，才道：“您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闻言，洛寒总算移动了视线，抬眸看了洛九一眼。 洛九主动解释道：“在我看来，她的现状一点也不好，但是抵不过她自己心甘情愿，她觉得自己挺好。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洛寒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她如何不好？” 这么问她就知道怎么回了，“她自愿祭了阵，孤寂了千年，如今只是一只地缚灵，没有自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牺牲，这样的她，能好到哪儿去呢？” 在洛九说到祭阵时，洛寒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越往后说越沉得可怕，洛九注意到了，但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 不管小绯和洛寒这两人是怎么想的，洛九就是觉得真相不应该被隐瞒，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应该说清楚，因为不清不楚而产生的误会，应该被杜绝。 地缚灵是个什么概念，洛寒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小绯真的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不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 洛寒阴沉着脸，半天不语，洛九其实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斟酌再三后，挑了个普通的，“您当年就没去找过她吗？在她出走以后。” 以洛寒的本事，要寻到一只狐狸的踪迹，应该不是难事，即便他自己卧病在床，不良于行，也不妨碍他派人去寻回，要是当年能及时寻回，那么小绯是不是就—— 洛寒突然冷笑了一声，“怎么没找？只是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找到而已。” 嗯？事情似乎并不简单，洛九问：“您指的是哪些人？” “还能是哪些人，除了那群道貌岸然的长老，还有谁能左右的了家主？”洛寒淡淡嘲讽道。 长老们不让洛寒找回小狐狸？这么一说，当初好像也是长老们将献祭的事告诉了小绯，然后小绯才离开的。 所以，那些长老们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洛九隐约有了点头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得有些磕绊：“你和小绯……他们为什么要刻意分开你们？” “为什么？……大概是怕我感情用事吧。”洛寒漫不经心地回道，“他们以为逼走了小绯，一切就都能回到原轨，呵呵，异想天开。” “最可笑的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们告诉我，小绯是自己离开的，可自己离开会跑去祭阵？我本以为契约断了，是小绯不愿被拘束自行解除的，可那么乖巧的她真的会那么做吗？原来……在断掉的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死了。” “为了分开我们，他们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第79章 校园(60) 从圣地离开，她被直接送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里，恍恍惚惚走回了房间。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牵扯，事情竟会复杂到这种地步。 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 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历练，本以为只是去学校解个风水局，没想到竟涉及了数条人命，更没想到的是与古法阵相关的一切。 而从她知道古法阵开始，事情就开始脱线了，感觉世界都玄幻了。 现今发生的事，居然还能与千年前的人与事相关联。 千年前，洛寒的一卦算出了灭世浩劫，他本着救世的心布下了法阵，可在最后一步，他停下了。 正如那些长老们推测的那样，启阵需献祭，祭品还得是自愿的。洛寒不忍无辜者丧生，便私自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将自己活祭为阵眼。 所以，那时他的身体才会每况愈下，在阵布成后才会奄奄一息。按照他的预想，天机阵会在他闭气之后全面启动，届时他就会以灵体的形态守在阵眼中，只待那浩劫一来，他再做最后一搏。 默默做完了一切后，他才告知长老们，请他们安心等待，然而，那些人终归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惜才之心，让他们选择保下家主，把心思打到了单纯忠厚的山精身上。而山精们的傻傻献祭，确实保下了洛寒，但也在某种意义上杀死了他。 天机阵启动后，阵眼依旧是他，只是他非灵体，因着与天机阵紧密相关，此后的他不死不灭，差不多也能算长生不老了。 天机阵能凝聚的灵力有多少，他便能用多少，这一点让当时的诸位长老们激动不已，商议之下，他们将他藏到了圣地，对外则公布了他的死讯。 自那以后，洛家再无家主，因为第五任家主还尚在人间。 不过，这个秘密，后来也只有每一任的族长才有资格知晓。 那些人既需要他的力量，却又忌惮他的能力，故利用了圣地的特殊，变相软禁了他。圣地与龙脉相连，他们料定了洛寒有所顾忌，不会动手，便堂而皇之困住了他。 洛寒确实如他们所愿，安安静静在圣地蛰伏了千年，倘若他未知真相的话，他或许还会乖乖隐藏更久。 千年沉寂，只是因为他为天下准备了个大招。 看尽世态炎凉，早已心如死灰的洛寒，积聚着力量，原是打算拉着整个世界陪葬的。 万万没想到，本为救世而布的阵，竟是浩劫真正的源头所在，原本全心全意救世之人，亦成了如今无情灭世的人。 倘若洛久不曾去过岷城一中，不曾知道古法阵，不曾见过小绯，不曾得到狐狸毛，不曾去北墓……那么这个世界可能就真的危险了，谁也不知道洛寒何时会突然发难。 也无怪乎洛九会觉得自己被推着走了，她本无心，可走的每一步，貌似都恰好走在了关键位置，一步两步三步是巧合，步步如此就有些值得深思了。 第80章 校园(61) 千年间，洛寒暗暗动了不少手脚。 简化法阵就是他的手笔之一，洛九曾经提到过的《天机道阵注解》一书就是他所着。 他借着将法阵简化普及的由头，不动声色地削弱着后世子弟的能力，还悄悄毁去了不少古籍秘法。 温水煮着青蛙，杀人于无形。 事实证明，洛寒的手段非常成功。 现如今的风水届看似发展不错，子弟不少，然天师的总数加起来却不足十人，洛家占了大半。 这些翘楚之辈，与千年前的天师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别说是解阵了，就是让他们参透天机阵，估计都得花上个半生时间，到时哪里还来得及阻止洛寒呢！ 一旦洛寒发难，选择玉石俱焚，那绝对是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虽然天机阵的威力可能无法做到瞬间灭世，但是世界也肯定承受不了这一重击，走向毁灭将会是必然。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绯是个变数，一个至关重要的变数。 看得出来，小绯对洛寒来说是特殊的，如今能否扭转时局，关键在她。 在圣地，洛九同洛寒做了一个交易，她答应帮他一个忙，让他与小绯见一面，而条件是右殿里的那颗蛋得归她所有。 洛寒当时只是看了洛九一眼，便直接抬手挥开了右殿的门，取出了那颗品种不明千年都未孵化的蛋，交给了洛九，并未多问，显然，这事在他看来不痛不痒，根本算不上什么。 洛九接过蛋后，就被送回了小院，恍惚了好一阵。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本来绞尽脑汁都还没想好要如何取出的蛋，如今就在她的枕旁。 这…… 咋办？ 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要不还是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看看蛋还在不在？ 如果在，那她明天就按洛寒所言，做好准备后再去圣地接他；如果不在，哦，那就是一场梦了。 又盯着看了许久，洛九强迫自己闭上了眼，还以为今晚注定失眠，谁知道才一闭眼，困意就上来了。 迷迷糊糊中，洛九还在想，孵蛋嘛，就该放在暖暖的窝里，搁在供桌上能孵出来才怪…… 三分钟都不到，洛九便睡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里，小夜灯在墙角独自发光发亮。 洛九枕边的那枚蛋上开始浮现出了银白色流光，宛如一条柔软绸带，环绕着光滑温润的蛋缓慢流转。 半盏茶的工夫，那流光离了蛋，向洛九飘了过去，直接流入了洛九项链上镶嵌着的那颗水滴状玉石中。 半个小时后，流光开始变细变浅，待到那银白流光全部进去玉石后，洛九枕旁的那枚蛋也消失不见了，那处只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诉说了那里原先确实有过一个蛋。 睁开眼，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置身在了浓雾之中，估摸着能见度大概只有五米，没感觉呼吸难受，应该不是霾。 洛九有些苦恼，现在这日子过得就没一天正常的。 第81章 校园(62) “小九。” 闻声，洛九愣住了。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对不对，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但是刚刚的那道声音，实在太熟悉，无论时隔多久，她都忘不了，是非墨啊！ 缓了缓神，她抬眸看向了前方，举止间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期待着却又担心会落空，不自觉的就放轻了动作。 浓雾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人影，看轮廓应该是位少年。 不应该是猫吗？ 洛九微微蹙眉，看着浓雾中的身影，保持沉默。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心情，貌似也没觉得失落，甚至感觉挺熟悉，可又回忆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九。” 洛九又愣住了。 第二次听到了，她确定这就是非墨的声音，可……难不成真是雾里那位？ “是你在说话？”洛九试探着问道。 “听见了？那咱们长话短说。” “啊？” “世界对我有限制，我无法久留，只能先把重要的跟你讲讲，其他的看情况吧。” 洛九一脸懵。 雾里的人好似能看见洛九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小九，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但还不是时候，有机会我再同你解释。” 说完这句，他也不管洛九反没反应过来，直接说起了他的重点，“按照原世界线，洛寒会在两个月后强行摧毁天机阵，万顷之地皆会生灵涂炭，半月后世界崩坏，回天乏术。你要做的，就是在两个月之内赶紧找到境门所在，开启备用世界源，离开这个世界。境门的位置——” “等等等等，你是……非墨吧？” 比起对话内容，洛九更关心与自己对话的人是谁，因为无论是声音还是语调都太熟悉了。 “……小九，这才分开多久？你听不出来是我嘛？！” 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洛九心情挺好，嗯，是她家非墨答话的口吻没错了。 “早听出来了，可你又没现身，我要怎么确定？”洛九顿了顿，问道，“雾里的身影是你吗？” “嗯。” 洛九有些惊讶：“这个世界，你成山精了？” 非墨被噎了一下，反驳道：“你才山精呢！” “那你怎么变成人形了？” “我本来就能化形，前两个世界的等级太低，我受限严重才只能以本体状态出现。” “等下，你刚刚说前两个？” “嗯，这个以后再解释。我没进这个世界，只能靠那颗圆石的能量给你传点话，时间有限。” “呃，你说的那颗圆石该不会就是那枚蛋吧？”洛九有些无语。 “……嗯。”非墨大概是知道情况的，可疑地停顿了一秒才回。 怪不得千年了都没点动静，一颗传话用的石头能孵出东西来才有鬼。 “先别管是蛋还是圆石了，总之你记住，两个月内尽快去境门那儿开启备用世界源，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下一个世界我们就能见面了。” “嗯？你知道我的下一个世界？” “大致有个方向，具体哪个我也不确定，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 “行吧。”真中听，感觉心情更好了，洛九笑眼眯眯地回复。 这心情一好，脑子就转得快，洛九一下就回想起了之前非墨说到一半的话，于是，她主动回了正题，问道：“你之前想说，那境门的位置是在哪儿来着？” 第82章 校园(63) “境门的位置就在……” 洛九：？？？ 她能说她最后几个字没听清嘛。。 “你大声点，再说一遍！”眼看着雾中的身影逐渐变浅，洛九赶紧问了一句。 然而，直至消失，洛九都没再听到回复。 洛九：“……” 而就在非墨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缓慢移动着的白雾忽然活跃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她汹涌而来。 洛九猝不及防，本能地挥手挡雾，仍被呛了一口，直接呛醒了过来。 房间里依旧昏暗，借着小夜灯的光能看清周围摆设，这是她的房间，看来刚才那会儿是在梦里了。 这会儿即便醒了，梦里的一切也依旧清晰。 洛九微微眯了眯眼，侧头看向了枕旁。 那枚蛋不见了。 所以……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搞来的圣物，居然只够打一个跨世长途电话？！ 一次性也就算了，以那圆石的个头儿，竟然连十分钟都撑不到？！ 差评！ 洛九撇了撇嘴，将手枕在了脑袋下，正躺在床上，回忆方才那个梦。 交流时间虽短，但非墨给她提供的信息却不少。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毁灭的风险，被她干预了一通后，如今充满了不确定性。 世界的存与毁，几乎可以说取决于洛寒，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洛寒的态度如何，现在并不能预测，小绯是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 让他去见小绯，这事其实挺冒险，她需要做好两面准备，危机能解除最好，不能的话，她也得考虑到危机提前的可能。 非墨基于他所知的原世界线，给出了两个月的时限建议，可能就是在告诉她，洛寒目前也尚在准备中，两个月后他才有足够的力量完成他的毁灭计划。 所以，她最好还是接受建议，尽快找到境门所在才行，毕竟实际也有可能连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越快越好。 可一想到境门，洛九就忍不住有些心塞。 她刚刚废什么话呦，老老实实听非墨讲重点不好嘛，漏掉了一道大题，这下境门的位置要自己去找答案了。 实在可惜。 至于那备用世界源是个啥，要如何开启，洛九一无所知，现在只能指望时言能知晓一二了。 在世界之中，她太过被动。除了当前能解决的这个世界的事外，面对其他，尤其是境相关的事，她真的是一头雾水。 但非墨理所应当的语气，无所不知的视角，让她有了一个猜想，她应该真的是一个入境历练者，时言和月霜都是她老乡，大家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应该挺高级的，比她经历过的末世要高级，至少能实现非墨自由化形，不受限制。 非墨口中说先前有两个世界，可她的记忆里却只记得末世一个，这也就说，她的记忆是不全的，甚至可能连以前的回忆……都是假的。 虽然还有很多想不通的，但是既然非墨说了下个世界能见面，那么她现在也没必要纠结，时候到了自然明了。 洛九往被子里缩了缩，她有些开始期待下一个世界了，能见面啊，那是不是就能见到自家猫变成人以后的模样了呢，肯定很帅，唔，可能是很漂亮，总之，一定特别好看…… 东想西想着，洛九慢慢整个窝进了被中，闭眼睡了过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睡姿一如既往的乖。 第83章 校园(64) 第二天结束早课后，洛九去请了个假，理由用的是受邀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很俗但好用。 借着历练的东风，假很顺利就被批准了。在其他小伙伴全员归来前，洛九都很闲，审批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 在做好准备后，洛九又进了趟圣地，这回走的不是墓地那个门，她是直接在自个儿小院里被接走的，烧了洛寒给的黄符，她就进去了。 洛寒离不开圣地，也只交给了她一个锦囊，里面盛放了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上面附着一缕洛寒的神识。这等传说中的手段，洛九是第一次见，又长了点见识。 再次抵达岷城，已是一周后。 她住回了先前在岷城租的小公寓里。合同还未到期，房子目前还算是她的，之前她嫌麻烦便没管这儿，里头东西都是齐全的，倒是方便了现在的她。 在一中上学期间，周末可以留校不回，但是寒假不行。寒假留不得校，历练在外又回不得孤山，于是这个小公寓便成了她的临时落脚点。 到达公寓后，洛九给时言发了条消息，返校的事可能需要他帮点忙。 她这趟过来为的是私事，另外还想对境的事做些调查，所以不适合惊扰太多人，并没有叙旧的打算，返校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门铃响时，洛九刚把落了灰的屋子收拾妥当，正站在桌旁喝水解渴。 放下水杯，过去开了门，看清门外的人后，洛九愣了一秒，随即将人放进了屋子。 关门的同时，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七点十二分，少年时言这是直接破罐子破摔了？这个时间居然会带着月霜一起过来？！ 给沙发上的两人倒了茶，略尽地主之谊后，洛九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客气了一句“招待不周”。 她看不懂时言的操作，也不清楚月霜知道多少，原本想问的问题只能往后挪一挪了，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闲聊了几句后，洛九问道：“你和月霜什么情况？” 这话问的直接，沙发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时言回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回答太笼统，洛九挑了挑眉，细问：“比如？” 时言：“他知道我……嗯……精分的事，也没嫌弃我，我把跟境有关的事，也给他讲了讲，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毕竟我知道也不多。” 您老都把最大的秘密给透露了，还叫不多？！ 大概是看出了洛九的愕然，时言解释：“他不一样，我能感觉出他身上有和我们类似的气息，那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我形容不出但确实能感觉到。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们一样来自于异世。” 说着，时言转头看了看月霜，眼神有些担忧，“他不知道为何没了记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他很有可能就要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我告诉他，也是想帮他，离不离开由他自己决定。” 第84章 校园(65) 讲得怪深明大义的，她都快认不出眼前这人是谁了。 不过，惊愕归惊愕，不妨碍她理解，月霜确实具有知情权，由少年时言来告知也算是一种注定。他俩之间的因果纠葛太复杂，往后若是真要共存共处，“解”是必然的。 “你说你能感觉到气息？那是什么？”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洛九换了个话题。 “其实……也不能算是气息，我觉得，那更像是人体内的一团特殊能量，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是没有的。” “就我们三个有吗？” 时言沉默了两秒，回道：“貌似不是。” 洛九好奇：“嗯？” 时言道：“月霜身上的那团与我的很相似，所以我才认为他和我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你身上的那团有点复杂，大体和我们的相似，但也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我现在还没法给出解释。” 相似却又奇怪么？洛九不太能理解。 “不过——”时言停了下来，有些纠结。 “什么？” 时言凝重道：“除了我们三，我还在另外两个人身上察觉到过，不过都很微弱，还时断时续的，所以，我也不确定那么微小的能量波动算不算。” “你说的两人是我们班的吗？”乖乖听讲的月霜插了一问。 时言看向了他，新奇道：“你也有感觉？” “唔，说不上感觉，就是看着有些许与众不同吧。”月霜老实回道。 时言：“你先说说，看我俩能不能对上。” 月霜点头报出了两人的名字，时言有些欣喜，因为他俩真对上了。洛九愣了十来秒，有些回不过神，说不清脑中是空白还是混乱，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冒出，可临门一脚又缩了回去。 “我之前说你的那团能量奇奇怪怪，并非妄言，因为你那团能量里有一小部分竟然与他们的相似，这不是很奇怪嘛？” 洛九皱眉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起来了顺口一提，你用不着纠结，他们若真是异世的，能量团不可能这么弱。”时言顿了顿，“我今天掐着点过来，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洛九狐疑地看了时言一眼。 时言严肃道：“我想请你当个见证人。” 见、见证人？！什么情况？！ “你别想歪！”大概是洛九表情管理不当，时言看出了点端倪，立马出言将她从歪路上扯了回来，“我让你当的见证人，是希望你能帮我监督另一个我，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但我不是很放心。” “哦哦，你说。”刚刚思维确实跑偏了的洛九，这会儿略感心虚。 “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离开。” 这么严肃的嘛！洛九情不自禁地坐正了些。 “我和他之间有个约定，他答应我会护月霜周全，我希望你能帮忙监督着。他那么劣迹斑斑的人，我实在信不过。” “监督问题不大，可月霜的去留——”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我也已经同他说好了。若是月霜选择留下，那么他必须保证在这个世界内护他周全，能护多久算多久；若是月霜同意离开，那么此后的每一个世界，他都必须护他周全。” “代价呢？”月霜突然问道，他转头看向时言，皱起了眉头，“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第85章 校园(66) 时言笑了下，颇为轻描淡写道：“算不上代价，左右他是主人格，我迟早都得消失，只是答应他不反抗，顺其自然而已。说起来，还是他更吃亏些。” “你……”月霜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时言一脸的无所谓，抬手揉了把月霜的脑袋，有些贪恋那发丝柔软顺滑的触感，于是便把手扣在了他头顶没收回，“行了，你也别想太多，脑补些有的没的，真要感谢我就待我好点，或者帮我多坑坑他，让他多吃点亏。” 酝酿了满满的感动被时言这么一戳，瞬间漏了气，月霜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忘却了所有前尘的灵魂，会表现出最接近本质的真。 原来那个披着羊皮的腹黑时言也能真诚待人，原来末世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s丧先生居然这么温和。 真不知道他们那十几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明明彼此能相处得很好，不是吗？ 或许是错在了开端，又或许是错在了过程，所幸不算太迟，在这个世界里拨乱反正了。 在洛九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微妙的，相遇本身就挺不容易，能够相互纠缠这么这么久，无论是为友，还是为敌，都应该珍重。 洛九应下了少年时言的请求，然后时言就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这事本就在预料之中，所以洛九表现得很淡定，还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月霜虽然碰见过一两次，也知道些内情，但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到底是清冷惯了的人，即便被吓到，也只是微微睁大了点眼睛，呆愣了一两秒而已。 等反应过来后，他默默扶起了侧倒在沙发上的时言，给他摆正了坐姿。 “你是怎么想的？” 趁着时言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洛九向月霜提了一问。 “嗯？”月霜将不解直白地写在了脸上，洛九也意识到自己表意不清，于是补充道：“关于时言。” 月霜转眸看了看时言，认真回道：“他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我很珍惜。” 或许看出了洛九的惊讶，他稍稍解释了一句：“我自小身体不太好，每年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家还多，近两年情况有所好转，才被允许入学，他是第一个把我称为朋友的人。” “人格分裂也不是他的错，虽然我挺不喜他另一个人格的，但两个都是他，我不会因为他生病了便不认他这个朋友。” 少年时言不知道他与月霜之间的前尘纠葛，腹黑时言倒也瞒得紧，若是月霜只把他当成人格分裂，其实也无不可。 “我听说，像时言这样的情况，治疗到最后，主人格会完全吞噬掉另一个人格，是真的吗？所以，他刚刚才会说自己时间不多了，对吗？”月霜皱眉忧心道。 “你不用太担心，即便吞噬了，留下来的那位也不完全是主人格，他还是在的。”洛九这一番话完全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洛九有些迟疑，“只是……时言的状态有点特殊，两个他之间的差异太大，要是某天变成了完整的一个人，那样子还真有些难以想象，我不确定你是否能接受？” 第86章 校园(67) 月霜顺着想象了一下，而后清浅地笑了，他道：“那就看他表现了。” 洛九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了认可，随即抓紧时间提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那你想过自己的去留吗？” 听到这一问，月霜收起了笑，垂眸抿了抿唇，“我……我还没想好。” 洛九挺想宽慰他一句，让他慢慢考虑的，然而现实的时间并不宽裕，所以，她提醒道：“找到境门我们就会离开，这个时间不固定，但一定会在两个月之内，希望你能尽快作出决定。” 月霜有些意外：“这么快？！” “嗯。”洛九回，“有些潜在的危机，可能只有找到境门之后才会有解，所以……挺赶的。” 月霜沉默未语，洛九思量了一下，还是说道：“时言是否保留着特殊能力，我不清楚。但他应该不会拿异世这么严肃的事来开玩笑，他对你身份的判断，我信。他把去留的决定权交给你，估计是看出了你的不舍，尽管，他看着也挺舍不得你的。” “嗯，我知道。” “无论如何，选一条你不会后悔的路吧。” 站在月霜的角度，他只存在这一个世界的记忆，于他而言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让他放弃现有的一切，去冒一个未来和生死都不可知的险，其实是一件很荒谬的事。 他现在的心理和想法，洛九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她上一个世界也这么经历过，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抗拒，非常抵触。 哪怕末世的环境再糟糕，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人，在得知有机会能够离开那个世界后，依旧很抗拒，本能的抵触。当然了，那时的情况更复杂些，她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有镜钥，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来自另一个异世。 月霜如今要面对的情况，与她的相对比，既有相似又有不同，只能说各有各的难处。 “你们走过很多个世界吗？” “没。”洛九指了指昏迷着的时言，回道，“他去过很多个，我可能也走了两三个，不过，我记忆有损，脑子里有印象的只有两个……” 话音未落，时言的呼吸忽然重了几分，这是要醒了呀。 洛九闭上了嘴，月霜也安静坐着，没再问。 腹黑时言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出场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自主的严阵以待。 累世的戾气，让他自带大佬光环。 太安静的环境，又有点怪怪的，洛九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闲聊道：“尝尝？三十年的普洱，养胃。” “哦，好！”应完，月霜乖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刚睁开眼的时言，习惯性按了按太阳穴，打量了一圈周围，视线定在他面前的茶杯上，勾唇道：“你倒是挺大方。” 完全屏蔽了大佬气场的洛九，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回道：“没办法，好歹珍藏过，带不走就只能赶紧喝掉了。” “嗯？”已经迅速适应了陌生环境的时言，抓住了洛九话里的重点，“怎么？你有线索了？” 他识人自有一套，深知像洛九这种讲究高效的人，很少会去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所以，她方才话语中提到的“赶紧喝掉”，应该另有深意。 果然，洛九回道：“确实有些想法，但在此之前，另外有事要麻烦你。” 第87章 校园(68) 月上中天，一片寂静。 平静无波的校园人工湖边，有一少女安静伫立着。 子时一到，洛九解开了手中紫檀木盒上的禁咒，微光一闪，木盒自动开启，一块极品羊脂玉佩飘了出来，浮到了空中。 白光乍现，一瞬即逝，湖边多了一位白衣道长，他从容伸手接住了下坠的玉佩，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湖面，不曾移动半分。 “北斗。” 神识凝体后，洛寒只一眼便认出了这里隐藏着的法阵。 “是。” “他们怎么敢……”这句话洛寒说得很轻很轻，洛九没听清楚，“前辈？” 洛寒松手让玉佩飞回了盒中，头也不回道：“你且在此稍候，我下去一趟。” 余音未散，人便原地消失了。 赶时间嘛，她懂。 洛九托着紫檀木盒，坐到了湖边长椅上，低头看着盒中正发着光的玉佩发呆。 此玉佩认主，故洛寒的神识才得以附着，休养。现在，洛寒的神识离开了它，但两者之间的联系依旧存在，玉佩的光芒强弱很直观地反映了洛寒那缕神识力量的强弱。 洛寒告诉她，若是光芒弱了，而他还没回来，可以直接对着玉佩说话提醒他，他能听到。 神识久久未归，便会消散，于本体是有损的，洛寒应该不至于冒这个险。 洛寒最初交给洛九的是一个锦囊，然而玉佩放在锦囊内锁不住神识，放任消耗的话，可能撑不到现在，即便撑到了，他与小绯能相处的时间也会极其有限。 洛九是抱着让小绯感化洛寒的目的来传物的，所以在发现神识外散的第一时间，她就立马返回去找了洛寒补救。最后，挖出一个压箱底的紫檀木盒来安放玉佩，洛寒对其下了禁咒，相当于将那神识完全封印在了盒内。 可即便如此，洛寒能与小绯见面相处的时间依旧少得可怜。 分隔千年之久，再相见未必能聚一个时辰。 小绯能行吗？ 洛九有些忧心。 * 人工湖之下，建有一处小型的地宫。 正常来说，得先找出法阵入口，进去后，才能见到地宫入口，而真正的古法阵“北斗”便布在其中。 小绯作为“北斗”绑定的灵，自然得留在阵眼处。 洛寒对古法阵了如指掌，对阵眼位置一清二楚，而且他来的只是一缕神识，这替他省下了不少功夫，他从湖边下到地宫只花了一秒。 只是—— 站在地宫主室门口，洛寒反而顿住，生了怯，不敢上前开门了。 他怕开了门，却见不到小绯；又怕开了门，会见到小绯：怕见到小绯的尸身，怕不知道该和小绯说什么……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多情绪了，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其实也还是个人啊，洛寒自嘲地想着，低头无声地笑了。 地宫主室，便是古法阵“北斗”的阵眼所在。 主室很空阔，四角各立有一根石灯柱，灵力不息，石灯不灭。主室的地面绘着一幅大大的北斗九星图，每颗星的位置都闪烁着，仿佛天上真正的星辰一般。 第88章 校园(69) 星图之中，一只火红的狐狸静伏着，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然而事实上，它早已凉透了。之所以还保持着光鲜的模样，千年不腐，全归功于此地充足的灵气。 此时，小绯正坐在自己的尸身旁，认真地数着毛，这是她漫长岁月里最常做的一件事，用来打发时间刚好。 前阵子，她随手拔了一把毛，交得匆忙，没来得及细数，现在从头再数一遍，倒也有了点盼头，好奇自己到底拔了多少根。 主室石门开启时，她正揪着一撮毛在数，无意间被吓了一跳，那撮毛就这么直接被揪了下来，好在她早已离体，已经无甚感觉了。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门口那人——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求梦到的人啊。 对视的瞬间，时间都停了。 纵有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此刻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绯祭阵时还未到化形的年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化形后的小绯，曾经他想象过无数个模样，但都及不上她如今的惊艳。 小绯啊，这是他的小绯啊…… 他不说，对面已经接近石化的小绯就更指望不上了。 他想问很多，想问她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想问她献祭时痛吗，想问她千年的时光是如何捱过来的，想问她……想他吗？想问…… 可最后临到了嘴边，洛寒却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小绯。” 而这一声轻唤，传至小绯耳边却犹如惊雷，将她炸回了神。 入世未深的小狐狸，即便“活”了千年，也依旧如初，根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满脸的不可思议中透着藏不住的惊喜，“您……您还活着？！” “嗯。”洛寒回应道。 小绯已经站起了身，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洛寒早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状态，极力想要忽视地上的那具尸身，但并不现实，他闭了闭眼，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小绯在原地转了个圈，就像小朋友得了条漂亮的新裙子，迫切地想要展示给喜欢的人看一样，她有些紧张，“我、我长大了，能化形了，好看吗？” 山精化形至少需要百年，他曾经都不奢望能活着见到这一面。 所以，后来，才导致了他在布设天机阵时起了私心，他甘愿化身阵眼，不仅仅是为了天下大局，其中其实还夹带了他的一点点私心——他想见一见化形后的她，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只听她问他那么一句。 可阴差阳错下，他未能化身阵眼，却无意实现了长生不老，然而，连这么一点点的私念都不存在了，活着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之后一次次的寒心，让他疯狂得想要毁了整个世界，只差一点，就一点。 而这些乌漆麻糟的事，实在不值一提，留给他一人烦心即可。 他的小绯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就好。 天知道，为了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他等了多少年。 如果说他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执念，可能就只是等这一面，等这一句了。 “好看。”只回了她两个字，他便红了眼眶，哽咽了。 生生死死，兜兜转转，最终，他得偿所愿了。 第89章 校园(70) “那……您原谅我了吗？” 原谅？她方才是故意那么问来引开他的注意，想要让他避重就轻？他的小狐狸这都学会耍小心机了？洛寒眼神有些复杂，未答话。 小绯愧疚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您的心血白费，我也想帮您做点事，我——” “罢了，我不怪你。”他一点也不想在小绯脸上看到难过这种情绪，于是出声打断了她。 小绯眼里泛着泪光，黑眸却格外明亮，是得了希望的那种明亮，“您——” 她只说了一个字，洛寒便朝她招了招手，难得温声道：“过来，让我瞧瞧。” 主室地面的那幅星图，可不光只是一幅图而已，它也是存在法阵效应的，哪怕他现在的状态只是一缕神识，也不能贸然进入那个范围之内，因为一旦被察觉就会立即被抹杀，他出来一趟不易，容不得冒险。 一贯乖巧听话的小绯，在脑子还没做出反应时，身体就已经自动向门口飘了过去，在脑子反应过来后，更是加快了移速，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她太想他了！ 洛寒稳稳地接住了小绯，微颤着手，回抱住了她。 小绯将脸埋在他怀里，压抑着哭泣，可重重的鼻音出卖了她，闷声诉说着小委屈：“我还以为您不肯原谅我了呢，这么多年来您一次也没来过我的梦里……” 既心疼又无奈，这样的感受真是久违了，洛寒抬手轻抚着小绯的脑袋，柔声安慰她：“吾从未怪过你。” 此话一出，小绯反而被戳中了泪点，闷闷地啜泣出了声，洛寒难得茫然无措，只能选择闭嘴，继续顺毛安抚。 小绯只崩溃了一两分钟便收起了情绪，颇为不好意思地退出了洛寒的怀抱，岔开话题道：“您是来道别的吗？” 洛寒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皱眉道：“何意？” “嗯？”小绯有些不明所以，“您难道不是为了浩劫一事前来的吗？” 洛寒冷着脸，未语。 “算起来，时间也已过千年，浩劫也差不多该来了，您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只要能护住天下，小绯不怕死！小绯会尽全力帮您的……” 小绯顾自表着衷心，殊不知听者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水深火热的煎熬。 良久后，洛寒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罢了，他做不来小绯心目中的英雄，但也至少不能拉着她同他一道下地狱。 * 最后，洛寒的那缕神识及时回了玉佩，但玉佩却转手交给了小绯。 洛九全程云里雾里的，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小绯难不成真的成功感化了洛寒？ 可惜，已经闪回玉佩里休养生息的那缕神识无法回答，小绯也压根儿不在频道上，她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比洛九还迷惑呢。 不过，当前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洛寒的那缕神识是不打算收回了。不收回的话，迟早有一日会消散，到时候他的本体免不了要受损，而一旦受损，留给洛九找境的时间就多了。 无论如何，算是好消息。 第90章 校园(71) 时间追溯到洛九入梦与非墨相见的那一天。 当圣物圆石内的混沌之力被消耗殆尽时，非墨与洛九之间的联系便被切断了。 当初为了将圆石送入那方世界，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到头来能用的时间竟然比预计还少一半，真是想想就让人郁闷。 这是一间科技感十足却极其简约的操控室，三面都是银灰色的特殊金属墙，还有一面是屏幕。 此时，占据了整面墙大小的屏幕内显示的正是洛九房间的模样，其清晰度已经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其中显示的画面几乎与实景一模一样，若不是画面里洛九的整个身影都被挡在了一大片白色光斑内，任谁都会觉得面前的就是一个真实的房间而非屏幕。 一位俊美无俦的少年，正坐在房间里那把唯一的舒适靠椅上。他单手托着腮，薄唇紧抿成了一线，将目光锁定在那块白色光斑上，一脸的高深莫测。 雪白的长发松松地绑着，一派慵懒。 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在光影下熠熠生辉，搭配着堪称完美的眼型，微微上翘的眼尾，足以让所有人过目难忘。而此刻的坏心情，使得他不自觉地微眯起了眼，眸光暗沉了些许，无意中，倒是为他那张已经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冶，亦正亦邪。 一身简约的纯白色修身立领防护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时尚高端，莫名禁欲。 大概是意识到再盯下去也看不出朵花来，于是，看着一脸高深莫测实则单纯在发呆的非墨，抬了抬右手，眼前立刻闪过了一片蓝色的数据，紧接着一张精密的操控台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非墨一通熟练的操作，面前全屏的画面瞬间就缩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画面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屏幕，数以万计的画面同时播放，每隔一秒自动换一批，精神力不够的人估计能看晕过去。 做好调整后，他起身离开了靠椅，那靠椅自动转化成了数据，消失在了房中。而当他走到右侧那面墙附近时，光滑无痕的银白色墙面上刚好自动出现了一道大开着的门；待他走出后，墙面又恢复了原状，房间再次成为了一个密闭空间，里面空荡荡的，所有程序都自行运转着，井然有序。 显然，此处的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这一方空间，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它既构不成世界，又不属于任何世界，然而它的存在是合理的，它独立于所有世界，甚至可以说凌驾于亿万世界之上。 如此独特，但它并非唯一，似它这般的特殊空间其实另外还有九处，它们被统称为“司天十界”，各司一方宇宙。 这方空间，名为“司癸界”，它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管理者，就叫司癸——纯粹的乐天派，做事全凭运气，可偏偏他就是这么好运，至今为止所有事情全都让他撞对了，没有一次出过意外，说他是幸运本运都不夸张。 “哥！你可总算出来了！你知道自己进去多久了嘛？！十五天，整整十五天欸！”正躺在空中花园的草地上，享受鸟语花香的司癸，在看到非墨进来后，立马坐起了身，“你说你，好不容易来我这儿走一趟，只露了一面就把自己给关了起来，还不让我进去，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在话痨司癸的碎碎念中，非墨淡定地走上了草坪，脑中念头一闪，凭空便出现了一张躺椅，他直接躺了上去，敷衍着回道：“嗯，所以你是打算把十五天里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嘿嘿，哪儿能啊哥。”司癸傻乎乎地笑了笑，站起了身，在非墨身旁又安置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躺椅，自个儿坐在了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非墨，好奇道，“怎么样？那石头派上用场了吗？你联系上洛姐姐了吗？” 说到这个，非墨睁开了眼，半眯着瞥向了司癸，同样穿了一身防护服的栗色短发少年，盘腿坐在躺椅上，笑得一脸没心没肺，那天使般纯真的模样，让人说不出重话，非墨撇了撇嘴，道：“你好意思问？那石头你是不是偷偷用过了？” “唔……”毫无演技可言的少年，连借口都没来得及找，一下子就露了馅儿。 非墨无情冷笑，“我就知道。” “对不起啊，哥，这、这不是事出突然嘛！”司癸赶紧辩解道，“我要是早知道你会过来用，我平时肯定省着点，啊不对不对，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一块一块用。” “什么乱七八糟的。”非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见状，司癸立马停下了鬼哭狼嚎，改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那什么，哥，是那石头出了什么问题吗？” 非墨重新闭上了眼，随口回道：“不是什么大问题，给她点时间就能找到了。”他对小九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只要是他说的话，小九就一定会听。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去安排好下一个世界，然后去境门处接她就行。 在空中花园晒了十分钟“太阳”，非墨左手食指上的银戒突然闪了闪，瞬间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身旁忽然空了的躺椅，司癸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反应，明显习以为常了。 下一秒，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突兀地出现在了那张躺椅上，同他面对面坐着，面面相觑。 司癸眨巴了眨巴杏眼，然后就开始跟他说起话来，起初两人还能好好沟通，过了一会儿后，莫名其妙就吵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后，莫名其妙的和好了……最后，两人还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一起离开了空中花园。 待到两人离开后，整座明媚的空中花园都不见了，入目是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生气。 不用怀疑了，在这一整个无限的空间里，除了司癸本人外，其他的一切全是数据。 让他那么一位话痨生活在此，当真是委屈他了，不过，好在他很懂得自娱自乐，时不时还会借着石头里的混沌之力，同隔壁几处空间里的同事好友们连个麦、视个频。在他的自我感觉中，其实生活得还不错。 要不怎么会有俗语说“傻人有傻福”呢！面对漫漫无尽的生命，常人无法忍受的孤寂，糊涂点，挺好。 第91章 校园(72) 有想法是一回事，实际找又是另一回事。 在外逗留了一周，还算小有收获，但时间上已是极限，权宜之下，洛九先赶回了孤山，剩下跑点验证的工作就只能交给时言了。 时言好歹是个老手，找起境来，熟门熟路，很有自己的一套。 关于非墨没说完的话，洛九也变相地问过时言，然而他给出的回答，依旧有所不足。 在时言的理解中，境相当于一扇门，施以特殊的法咒，境门就能开启，门内是一处类似隧道的枢纽，玄妙得很，连接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旦踏入，便脱离了当前的世界，无法再回头，只能往前。而另一头的世界，永远都是未知的。 至少，在他历练的千余年里，从未去过两处一样的世界，就连相似的都很少。 事实上，在入境前，他只知道每个世界都有这么一处地方，找到世界内的境，他就可以离开。若是没出任何意外，他在过完六个世界后，就能掌握主动权，随时都可以通过绑定的镜钥回到他原来的世界。 可想而知，历练本身难度并不大，怪他从前太过无知，戒心不足，后来又太冲动，硬生生地将历练难度升到了地狱级。 而那之后过的十多个世界，终归不算白过，现如今，他对境的理解可以说非常准确了。 可即便如此，关于世界备用源一说，他同样毫不知情。 看在他对境的认识都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份上，不知道这种“专业”说法，也情有可原。如此一来，洛九的心里也有了新的考量——比起听时言真假难辨的猜测，不如等见到非墨后直接问他，总觉得非墨手中握着正确答案。 这一趟回孤山，洛九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孤山，过一天少一天，且一旦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每一天都格外珍惜。 即便很早以前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了，但是真到了临近离别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不舍。 然而，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明确的目标面前，那点不舍也是能够被割弃的。 那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过一个非墨而已。 她没有完整的记忆，只就末世里的记忆而言，相依为命的是非墨，来到这个世界后，心心念念的是非墨，去往下一个世界，万般期待的亦是非墨。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可不就是一个非墨而已嘛！ 从前的她，并未在意过这些，可细细想来，她对非墨似乎有着莫名的执念。 这种执念该是有源头的，而她想要搞清楚。 * 大半个月后，时言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这其中，少不得洛寒的帮助。 嗯，没看错，就是洛寒。 大boss从良，从得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本来，天机阵中的北极星位，就是洛九觉得最有可能的位置。 但是搁到地图中，那处就是一座荒山，位于岷城郊外。 荒山地形复杂，且阵眼附近还有其他阵法做掩护，要找到十分不易。 第92章 校园 (73) 洛寒与阵眼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在时言探寻到那附近时，他就感应到了。 他本可以调动阵法，但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的刻意放水，让洛九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大概是放弃了。 小绯对他的影响，远远大过了洛九的以为。 身为境内人，洛寒能察觉到那块土地的特殊，生生不息的力量，让他选中了那里，将其设为了阵眼。然而，一切仅此而已。 他不可能发现境。 世界内的境，从来都是不为人知的存在。 除非，持有镜钥，且知晓法咒。 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 荒山深处，有一汪潭水，十分清澈，就是深不见底。 洛九站在深潭旁，一边向下望，一边问道：“念那个绕口的法咒，就能开启了吗？” “对。”时言也在观察这深潭，“别忘了手诀。” 洛九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了身旁的人，“我还是想说，你这状态真没问题吗？” 时言不以为意，“能有什么问题，你信不过我？” “那不至于，只是——”洛九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只是你和他尚未融合，现在就这么贸贸然去下一个世界真的没事吗？要不再等等，反正现在时间还算宽裕。” 眼前这个和她对着话的，正是少年时言。 尽管都是时言，但在过境这件事上，明显是腹黑时言在场更稳妥些。 “用不着，既然他都把过境的要领教给我了，那就说明他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他没反对，你也用不着纠结。”时言说道，“还是说，你想要晚上过境？可那不现实啊。要是他没乱写的话，境门开启时会有通天彻地的白光，那光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晚上开不合适。” 听着有几分道理，洛九思考了一下，问了点问题，“那你知不知道境门开启后能持续多久？开了一次，万一关上了，还能再开一次吗？” 她考虑着，要不要趁白天先把门开了，然后等腹黑时言醒了再过境。 少年时言一下就明白了洛九这么问的意思，于是他回道：“没事，你可以先把境门开了。” 洛九见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也没多想，还真就先把门给开了。 殊不知，少年时言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状态，门开后能维持多久，开过还能不能再开，这些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先前说的那白光能被所有人看到，其实也是他胡诌的。他只是想让洛九在白天，他还醒着的时候，把境门先开了而已。 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腹黑时言，决定自己亲自带着月霜进门。 洛九不设防，也没有特意把话在脑子里转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就信了。 境门成功开启后，深潭处就变了模样，原本如镜子般明亮的水面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流转着的旋涡状口子，整个都散发着淡蓝色柔和的光，在阳光下看，那光不是很明显。 而就在刚才，境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洛九感觉到，有一股极其磅礴的力量从中涌了出来。 所以，非墨说的开启世界备用源，其实就是指开启境吗？ 第93章 校园(74) 不容她多想，境门后的那一抹身影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去！门里竟然有人？！” 不止她一人看到了那身影，时言惊讶之余，还直接说出了口。 那隐于半透明漩涡后的身影，只有一个轮廓，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 大概是时言说话的声音传了进去，那身影动了，站正了些，开口说了话，还是那熟悉的少年音，清越中透着慵懒，听着很舒服。 “你们来了。” 他似乎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知道她会过来，所以就早早地等在了这儿；知道她不会孤身前来，所以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平和得不带半点惊讶。 洛九其实有很多很多想要问的，疑惑多到快要满出来，可越是这样，她越理不清思路，越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所以，最后，在脑袋半懵的状态下，她问出口的是，“你等很久了吗？” 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先问这个，明明无关紧要，没什么问的必要，不是吗。 “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 “快进来吧，境门维持不了多久，咱们得去下一个世界了。” “好。”洛九应了一声，听话地朝深潭走了过去。 看着洛九那反常的表现，时言总感觉有些古怪，且越看越觉得不放心，怎么整的就像被人摄了魂一样呢？！ 在洛九的右脚即将迈入水潭时，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扯住了她的外套。 啧，明明就是他催着赶着让人开境门想趁早入境的，现在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竟然手欠自己阻止了。 果然还是良心过不去啊。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有没有事啊？”见洛九停下了步子，时言便松了手，在一旁皱眉问道。 原谅少年时言并不知道非墨的存在，从未见过洛九无脑宠的一面。 洛九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时言：“……”看样子，她应该是正常的，真是瞎操心了。 “哦！差点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里面的是我家宝贝非墨，自己人，特意来接我，呃，们的，所以不用担心，赶紧进去吧。”洛九说得有些兴奋，说完后，她便没再停留，直接踏入了淡蓝色漩涡中，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时言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本来还担心洛九会坚持等天黑，为此准备了不少说辞，这下，一句也用不上了，倒是省事。 想着，他不由的往潭中看了一眼，开始好奇起了那道身影和洛九的真实身份。 能留在境门枢纽中等人的人，会是普通人吗？绝对不简单！ 洛九毫不犹豫的信任，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而那人的存在，在时言看来，就如同外挂，有那么一位伙伴同行，洛九岂不是能在境中横着走？！ 眼看着淡蓝色的旋涡口子已经开始逐渐缩小，时言也没再犹豫。 第94章 修真(1)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苍玄大陆，十年一度的招生周又到来了，整个大陆热闹非凡。 门派里的积极招生，门派外的积极响应招生。 凡人啊，总是对修仙抱有极大的期望，哪怕自己没有灵根，也总希望家里族里能出个有灵根的。 而灵根呢，确实是个好东西，无论优劣，延年益寿还是可以实现的。 厉害点的修者能青春永驻，再厉害点的能以一敌万，再再厉害点的能活万年，而最最厉害的，当属飞升。 一旦成功飞升，此后那就是真正的仙人了。 据说万年前，散修飞升都不是梦，然而现今，别说散修了，大门大派里能飞升的，三千年里都没一个。 大约两千八百年前，倒是有一个尝试飞升的，只是不知道他生前造了什么孽，飞升当天被天雷劈得稀里哗啦，尸骨无存，神魂俱灭，惨得不能再惨。 这件事，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是个笑谈，可对于那些知情的大能们而言，就是一个警示。 飞升天雷的强度增强了百倍不止，往后的飞升约等于找死。 此消息骇人得很，不过也被封锁得很严。反正至今为止，绝大多数的人都毫无所觉，对修仙的热情一如既往、分毫不减，甚至近年来更狂热了些。 谁让百年里诞下的婴孩中，有灵根的越来越稀少了呢。 原先还有四成，如今已经降至了两成，都说物以稀为贵，有灵根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要说从前，各大门派的招生时间其实都是错开的。 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统一在每十年的十月份，是有缘由的。 正道中，名气最大的是三大宗门，分别是平云宗，万剑宗和神山宗。这三大宗门各有千秋，平云宗规模最大、子弟最多，万剑宗实力最强，神山宗则最为神秘。 一千多年前，正魔两道大战了一场，伤亡惨重。 战后，正道以三大宗门为首的联盟未散，众人一合计，索性同时对外进行了招生，来为自家宗门补充新鲜血液。 魔道中人得知后，以为这是正道的又一诡计，怀疑那群道貌岸然的人在同他们抢夺新生资源，怀疑他们是想从根源上断了魔道的发展。于是，他们一边骂着卑鄙，一边也大张旗鼓地展开了招生。 而当时，正好是十月。 这么争斗了百来年，斗着斗着大家都习惯了，于是，就这么传了下来。 到了千年后的今天，正魔两道的十月招生都能被称为传统了。 大街小巷都红红火火的，越靠近大门大派的城镇就越热闹，场面堪比盛典。 “唉。” “三百六十七。” “唉，你能不能别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双手托着腮，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山门前的石阶上，不满地对身旁的人说道。 他的身旁坐了一个八九岁的女童，那女童正拿着一件衣服缝缝补补，打着补丁，从那衣服的大小来看，明显就是说话的那个小童的。而女童身旁还放了一个箩筐，里头既有衣服，又有荷包，衣服是拿来补的，荷包是做好后拿去卖的。 “三百六十八，不能。”那女童继续着手中的活儿，头也不抬地回道。 “不是，我说小橙子，掌门教了你数数，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小童严肃抗议道。 被称为小橙子的女童停下来瞥了小童一眼，抬手就给他脑袋来了一下，小童脑袋上唯一的小发揪被敲得抖了抖。 她也一脸严肃道：“掌门说了长幼有序，谁允许你直呼长姐的名字了？好好反省一下吧，小豆子。” 第95章 修真(2) 那叫小豆子的小童捂住了脑袋，气鼓鼓地瞪了他姐姐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掌门是仙人，仙人说的话，他当然都有努力去记了！可明明就是他姐姐，总仗着年岁大欺负他，他偶尔才反抗一下，绝对没有忘记掌门的教诲！ 在心里默默忏了会儿悔，小豆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百六十九。”小橙子补完了最后一针，转头看向了身旁垂头丧气的弟弟，无奈道，“你别叹了，这才第三天，你就叹了三百六十九次气，后面几天还活不活了？” 说着，她抬起了手，安慰地抚了抚小豆子的圆脑袋，温声道：“刚刚是姐姐不好，没打疼你吧。” 小豆子轻哼了一声，嘟囔着：“我才没那么娇气呢！” 小橙子没听清楚，不过也知道弟弟没纠结那回事了，便收回了手，把针线放回了半新的箩筐里，然后将放在腿上的那件衣服举了起来，展着正反面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将衣服叠好递给了小豆子，“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帮姐姐跑个腿，把这衣服放回房间，不准弄乱哦。” 本以为赶上了十年一度的招生周热潮，山门多多少少能热闹一些，没想到，这都三天了还没个动静，别说新人了，新来的麻雀都没见一只。 她不想弟弟这么沮丧，便给他找了件事做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小豆子接过衣服后，没有立刻起身，还十分正经道：“掌门说了，接任务前要先确认报酬，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报酬？小橙子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弟弟果然还是笨一点好，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回道：“晚上的桂花糕，我分你一块，你三块我一块，怎么样？” “我三你一？”刚开始学数数的小豆子对数字还不太敏感，掰着手指认真算着，尽管也不知道在算些什么，半天后，也不知道他算出了什么，一只小肉手艰难地比着三，另一只比着四，抬头认真地回道：“成交。” 看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算白算，至少知道自己得了便宜。 看着弟弟渐渐跑远，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小橙子才收回视线，也收起了面上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重新从箩筐里取出了针线，还找出了一个荷包半成品。 握着荷包，她顿了顿，还是抬眼望向了眼前那两千多阶石阶。 长长的石阶直通山脚，只是由于常年未打理，长了不少青苔，甚至有几阶还开裂了…… 唉，他们山门实在太穷了！ 难怪连招了十年，都没人愿意上山，光是这门面就没搞好，真有人来了，估计也会被这情况给劝退。 唉，她还是抓紧时间多做些荷包，多赚点钱吧。 赶明儿看看，能不能跟村里的石伯先赊个账，请他来帮忙修修路。 又长叹了一口气后，小橙子麻利地缝起了荷包。 小橙子的本名叫黄橙，她的弟弟叫黄豆，两人原先都是山脚铜钱村里的人。 第96章 修真(3) 不幸，父母皆死于流匪之手。他们自幼跟着奶奶生活，可没过几年，家中的老妪也病危，撒手人寰，留下他们姐弟，一个五岁，一个二岁，相依为命。 万幸，那年清流门的现任掌门新官上任，闲来无事，下山转了转，把他们给捡了回去，否则，他们可能熬不过那年冬天。 此后，他们便一直留在了山上。 日常就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打打杂之类的，谁让凡人之躯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呢。 尽管如此，他们也没觉得遗憾，甚至时常感觉任重而道远。 别看他们姐弟俩年岁还小，但实际上，他们在清流门中的地位可不低！ 黄橙早慧，处事有条理，而且算术还不错，所以他们掌门仙人大笔一挥，就给她封了一个善财堂堂主做做，清流门内生活方面的大小事务都归她管，而她弟弟离不得她，自然就任了副堂主一职，平时负责给她打个下手。 他们清流门好歹也曾辉煌过，故祖业还是挺“殷实”的。若是从山门处算起的话，门派的占地足有十亩之大，大殿、副殿、比试场、静室、炼器室、炼丹室、符箓室等等都是齐全的。 虽然目前山门冷清，整个门派里总共就八口人，但有这么一副场面在，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操心啊！ 一直等到天黑，小豆子都跑腿过来催饭了，依旧无人上山来。 不过，黄橙并不气馁，左右今年的招生周还剩四天。 她稍作整理，便站起了身，背起了箩筐，牵着自家弟弟走回了门里。 金秋的夜，月朗星稀，晚风和煦。 膳房内，火热一片，饭菜的香气四溢而出，勾得人垂涎三尺。 膳房外，院落里，摆了一张长桌，桌旁放了四把椅子，餐具已经上桌，只是饭菜还未端出。 清流门内，是有一处大饭堂的，但他们掌门嫌路远，便直接冷落了那里，十分不拘小节地将平时用餐的地点改在了膳房，这么一来，确实省下了赶老远去送菜的麻烦。 一踏入小院，黄豆就直接撒了手，跑向了膳房。 他边跑边兴奋道：“林姨，我回来了！我的桂花糕呢？” 膳房内传出了几声笑语，黄橙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院里的桂花树。那树下有一张石桌，桌上落了不少金色小花粒，黄橙伸手抹开了些，清出了一片空，将箩筐放了上去，然后才转身走向了膳房。 “林姨，您少惯着他，他下午才从我这儿得了一块，您要是再给一块，他就有四块了，那晚膳还吃不吃了？”黄橙还没进门就揭了她弟的底，进了门后，去洗手台子那儿舀了水，回头喊她弟，“过来洗手。” 正炒菜的林姨笑着应了一声，面上却偷偷和黄豆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不让你姐知”的眼神。机灵的黄豆秒懂，还贼兮兮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这才松开林姨的衣角，跑去了他姐那里。 洗过手后，黄豆跑去了院里，黄橙没管他，过来给林姨帮忙。 她进院就注意到桌旁只放了四把椅子，于是便问出了心中的猜想，“掌门又闭关了吗？” 林姨叹息了一声，道：“是啊，下午给哑叔传的信，说是又要闭关个十天半个月。” 说到这儿，林姨的话匣子就有些关不上，“你说说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儿哟！自打掌门祖师去了以后，这烂摊子就传到了小掌门一个人手里，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就学着大仙师们闭关！天天靠吃辟谷丹过，能有什么营养，这会儿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是仙体，也经不住她这么耗啊！” 话里话外，林姨的心疼之情都快满溢而出了。 黄橙也挺忧心，但口头上只得宽慰：“姨，您宽宽心，掌门有分寸的。” 第97章 修真(4) 林姨无奈，嘴上回着“我知道”，眉头却一直紧锁着，她将最后一道菜盛了盘，让黄橙端了出去。 院里的灯烛都被哑叔点了起来，黄豆迈着小短腿跑前跑后，帮着忙。 哑叔是个黑黑瘦瘦，不太起眼的老头儿，但他也是一位修士，是掌门祖师在世时收留在门里的。 平日里，他的事也比较多，既要守护山门结界，又得负责打扫点灯采药采灵石等各种费力的杂事，此外，他还需要照顾一个特殊的人。 那人是掌门祖师的第六个徒弟，现任掌门的六师兄，如今是清流门的六长老。 他本身资质不差，偏偏命途多舛，在五十年多前修炼时出了岔子而走火入魔，险些丧了命，被救回来后，灵根尽损，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时而痴痴傻傻，时而疯疯癫癫，日常得靠门里的其他人轮流看顾着。 哑叔点完灯以后，就出了院子去接他，黄豆因为有些害怕六长老便没跟着去，乖乖留在膳房帮忙端菜。 等哑叔将那六长老扶过来，菜已经全部上桌了。 六长老一身蓝白法衣，五官端正，在痴傻疯魔之前，他也曾是修真界里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 哑叔将他绑在了椅子上，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目光呆滞，浑浑噩噩，时不时还傻笑一两声。 唉，实在可惜。 “林姨，掌门仙人怎么没有过来吃饭？”身为小迷弟，黄豆第一个关注的就是掌门的下落。 林姨给他夹了一颗虾仁，温和道：“掌门仙人啊，又去禁阁了。” 禁阁是一座古楼，整座清流山上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它，入内必须持有掌门令，而这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掌门令，全天下只有一块，这就是说，能入禁阁者，唯持有掌门令的清流门掌门一人而已。 这么一处的宝地，用于闭关正正好。 “啊？那岂不是很久都不能见到掌门仙人了？” “是啊，但小豆子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哦，掌门仙人说了她出来会检查的。”林姨怕黄豆懈怠，特意借着掌门的名头，提了点小小的要求。 “那……好吧。”黄豆嘟了嘟嘴，不太想继续关于功课的话题，“唔，林姨，大小言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问到了自家两位少爷的事，林姨更上心了些，“七长老和八长老昨天来过信，说是已经到了金银城，暂时没提什么回来，估计最迟也就五六天吧，要是招到了人，也许回来还能再早些。唉，也不知道他们在外，吃住怎么样，可别委屈了自己啊……” 林姨总有一颗操不完的老妈子心。 十年前，她家的两位少年拜入了清流门，被德高望重的掌门祖师收为了亲传弟子，满打满算，今年也才十五岁，虽然时常会外出历练，但以往最远也就山脚铜钱村，这次是他俩第一次出远门，地点还是八百里外的金银城，林姨会担心也完全可以理解。 她家的两位少爷是双生子，聪颖可爱，自幼就是家中的宝贝，在测出了灵根后，更是金贵得不得了。 第98章 校园(5)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两位少爷，嗯……名字却挺通俗，大的叫时大言，小的叫时小言。 人人都道白鹿洲首富姓时，白手起家，财大业大，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位首富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他夫人跟他半斤八两。 所以，就只得委屈两位少爷，得了这样两个名字了。 按理说，以时家的影响力，送两位少爷去修真，其实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入三大宗门当个内门弟子都不是问题，更不要说，平云宗就在白鹿洲，离时家不到千里的地方了。 可为何最后时家会舍近求远，将两位少爷送入万里之外的清流门呢？ 要知道，十年前的清流门已经很颓了，说句名不见经传都不过分。 而这，显然和时家夫妇脱不了干系。 本来时首富和他妻子在凡间小日子过得挺舒服，一不小心生意越做越大出了名，就想生个孩子来继承家业，从未想过什么修不修真的，谁让他们老时家代代都是凡人呢。 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岔子，他们老时家竟出了一对灵根上乘的双生子，什么都好，就是继承家业是不可能继承了的。 那些年，八方来贺，上门来打关系的修真门派不少，可夫妻俩凡人当惯了，对修真界的事知之甚少，眼花缭乱中，索性就选择了抓阄。 嗯，所以他们老时家的两位少爷就这么被送了过来，听说当初他们为了找这个门派，还花了半年时间，也亏得他们没放弃。 两位少爷拜师那会儿，清流门里也就几个大老爷们，膳房和饭堂都已空置多年，于是林姨就这么自愿留了下来。 条件如此艰苦，时家夫妻俩也犹豫过，奈何掌门祖师那仙风道骨的形象实在唬人，以至于夫妻俩离开的时候还挺高兴。。 黄橙不想林姨思虑过度，便及时出了声，只不过她拐了个弯，对着弟弟说：“小豆子是想大言哥和小言哥了吗？” “唔。”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黄豆满嘴食物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 “那你更想他们中的谁啊？”黄橙笑眯眯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林姨的注意被引了过来，加入了他们，“这个问题可得好好回答。” “是啊，要是答得不好，被两个言哥知道了，你就……哼哼。”黄橙忍不住威胁道。 黄豆略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很有求生欲地回了句：“都想，一样想。” 常年生活在那两人夹缝中的他，小小年纪都活出经验了。 黄橙咋舌，看起来一脸的遗憾。 林姨被逗笑，伸手刮了刮他幼嫩的鼻子，“小机灵鬼。” 对面正在给六长老喂饭的哑叔，也转头看了黄豆一眼，眼中带了点笑意。 黄豆吃饱后，就爬下了林姨的膝盖，自个儿去一旁玩沙了。 早年的营养不良，导致五岁的黄豆个头儿偏小，椅子配长桌，于他而言，吃饭有些困难，林姨带孩子带惯了，便一直亲力亲为着。 饭后，黄豆如愿得到了四块桂花糕，但在他姐姐的监督下，他最终入嘴的依旧只有两块，剩余的两块留到了第二天。 亥时，整个清流门都安静了下来，禁阁处尤其。 第99章 修真(6) 借天地之势而设的结界，将整座禁阁都密不透风地笼罩在内，一刻不怠地运转着。 古朴阔气的禁阁内，长明灯静静燃烧，天材地宝玲琅满目，却远不及其中玉简和书籍数量的十分之一。 清流门建派至今八千多年，家底基本都在这儿了。 而此刻，偌大的禁阁内空无一人，书案上摊放着一本书，那位传言中正在闭关的掌门不知所踪。 * “哇！这姑娘居然是金火双灵根！” “真的耶，那这位仙子内门稳了！” “这他娘的命也太好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老李，你家娃娃测了？啥灵根啊？” “唉，别提了，啥也没测出来。” “没事没事，大家都一样，没测出结果的多了去了，十年前那次我家大娃也没测出来，今年我带着二娃三娃都来试试……” “哇，你们快看！平云宗那边来人了！” “哎呦，看来这姑娘多半能进平云宗，真是好命。” 三个平云宗的弟子走近，团团拥挤的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现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不远处的喧闹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陆师兄，刘师兄，岳师妹，别来无恙。” 在此处负责招生的年轻管事弟子认出了来人，礼数周到地与平云宗的三人打了个招呼。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秋刀门的余师弟啊，今年你们门派倒是占了个好位置。”三人中为首的陆姓青年说道。 “哪里哪里，比不得贵宗，在各城都能有个固定展位。” 十月招生期间，各城都会积极响应，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每座城中都有一个大广场，来供各大门派招生使用。三大宗门历来都是最受欢迎的，将广场中最好的展位留给三大宗，差不多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各城城主都乐意卖这个乖。 秋刀门的余玉很清楚对方的来意，故话语虽谦和却多少藏了点戾气。 果不其然，几番交涉下，那姑娘最后还是跟着平云宗的走了。 “师兄……” 身旁的师弟师妹们都有些无措，相比之下，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余玉就冷静多了。 微笑着送走了平云宗的人，余玉把心态放得很平，继续温和地招待着前来测试的人，看起来半点不受影响。 坐在茶馆二楼的洛九将这一幕都收入了眼中，她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勾唇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有趣”。 本该在禁阁闭关的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全因一时兴起。 以她过目不忘的能力，禁阁内能看的书，她早在半年前就看完了，剩下的大量玉简，需得等到她修出识海，差不多元婴期那个时候才能看，所以，待在禁阁里也是闲着，她就自个儿跑了出来。 唔，不排除有偷溜的嫌疑。 尽管现在山门里头她最大，但是林姨的碎碎念，饶是她也有些受不住。 当年她把小橙子和小豆子捡回山，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分散林姨的注意，门里有了更小的孩子，林姨就不会总盯着她了。 事实证明，挺有效的。 第100章 修真(7) 大广场的热闹继续着，从洛九这个位置望出去，视野很开阔，能轻松看到全景。 一圈观察下来，在场招生的门派竟有十六个之多。 要知道，这翡翠城可算不上什么大城，在苍宝洲城市排名中也就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比上，比不过金银城；比下，倒是比黄铜城有余些。 就这么一个中等城，居然能吸引这么多门派前来设点招人！ 那金银城里的竞争岂不是更激烈？！ 三大宗在各城大广场都有位置，来这翡翠城不稀奇，秋刀门是本地门派，出现在此很正常，其余十二个门派中，有两个貌似也是本地小门派，名气不大。 这么一通减下来，还剩十个门派，基本都是远道而来的。 靠着各派自带特色的服饰，洛九认出了几个。 那个从头到脚一身绿的门派叫做青潭门，四五千年过去了，门派服还是老一套，不对，这些年添了顶绿帽子，嗯，更有特色了。 据她所知，这个青潭门距离翡翠城有八千里远，哪怕是御剑，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还有那个白衣裳配红裤红腰带的门派，好像叫赤练门，距离翡翠城五千多里远。 唉，为了招人，大家都很拼啊。 看了现场，再结合她这一路过来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一想，大概也能了解到一个现实：这年头不缺热情，缺人才。 有灵根的人，实在太抢手。 正寻思着，楼下又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好像赤练门那里测出了一个单灵根的，啥灵根没看清…… 洛九刚打算仔细瞅瞅，面前的桌面上却突然多出了一盘糕点。 她被这动静拉了回来，疑惑地提醒道：“小二，你送错了吧？” 近日茶馆里人来人往，生意红火得很，店小二忙昏了头，送错东西的情况也发生过，洛九出于好心便提醒了一句。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穷，她这趟出来分文未带，压根儿消费不起这么一盘糕点。 她之所以能稳稳地坐在这儿品茶，概因她的形象太具欺骗性。 一身仙气飘飘的纯白银纹上品法衣，还是她师父在世时给她置办的，穿了多年依旧很新很仙，看起来很贵很极品。 她用的白玉茶具是自带的，水是清流山上的泉水，茶叶是清流山上的云雾茶，换句话说，都是自带的。 从煮水到沏茶，也全部自力更生。 可以这么说，除了地方借用的是茶馆的，她克制到了分文未花的地步。 良心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她打算等会儿离开的时候，送老板一罐云雾茶，聊表谢意。 而茶馆老板，明显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认是个有见识的，早就见怪不怪，明白小地方的茶叶比不得灵茶，对此，只当她是大门大派出来的，讲究是应该的，且越发觉得她矜贵，简直都快把她当成宝供起来了。 哪能想到她这么“讲究”，实际上是因为太穷了呢！ “客官，没送错，这盘糕点是那一桌仙子让我送来的。”小二笑眯眯地说着，侧身指了指。 第101章 修真(8) “呀！他看过来了！” “好俊啊～” “我觉得他比咱们陆师兄还好看！” “嘿嘿，我觉得他能和神山宗的那位媲美了～” “神山宗？那位传说中的极品，你真见过？！”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当年惊鸿一瞥，害得我寡淡了好几年，看谁都入不了眼，不过现在好了，我感觉被治愈了，窗边的那位师弟甚合我心～” “范师姐，你可醒醒吧，那位师弟看着也就十五六，送盘糕点就得了，别想太多。” “唉，这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控制不住啊！你看看这周围的人，哪一桌的女修姐们不把眼睛往那儿瞟的，只是她们都不够胆，没人敢送东西而已。咱们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结识就有望了。” “……” “哎师妹，你认出他穿的是哪一派的法衣了吗？” 墙角的那一桌，坐了两个身着淡青色法衣的女修，一胖一瘦，明显都是平云宗的弟子。 两人一直在那儿轻声交流着，目光时不时会望过来，那稍微胖些的女修眼神有些露骨，眼里都快冒出绿光了。 洛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没有特意耗力去听她们在讲什么。 只当她们是出于友好赠的点心，便吩咐小二取来了两个茶杯，回敬了两盏茶。 好吧，她一点也没有当“少年”的自觉，完全忘了自己伪装了性别这件事。 可想而知，那两位平云宗的女修在收到洛九的茶后，会有多兴奋激动了，而周围女修们看她们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真是罪过。 不过，那两女修没来得及蹦跶，就被过来换班的同门给催走了。 等她们再赶回茶馆时，窗边已经换了人，那“少年”早已离去多时。 再不甘心，也只能扼腕叹息。 想这人海茫茫，要再相遇，谈何容易？ ……唔，有时还真挺容易。 在翡翠城逛了一天，洛九便启程回山了，尽管她对两位时师兄的金银城之行并不抱希望。 只是走到半路，她却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识见识。 秘境啊！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听说这次开的是个小秘境，只允许金丹以下的修士进入。 别的门派过来的，都是一支支小队，通常由一两名筑基修士带队，后头跟了一群练气新人。 洛九给两位师兄传了消息后，便随大流转道去了秘境附近。 秘境异象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比较随机，但大致也能确定是在青铜城外方圆六十里的范围内。 对于秘境开启的日子和位置的推算，每个大门派都有自己的法子，洛九也学过一套，这回刚好可以实践一下。 两三天时间，青铜城的城里城外就聚集了一大批修士，热闹程度比先前的翡翠城还过。 洛九抢不过那些修士，也住不起城里，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很自觉的在城外找了处僻静的林子，从储物戒里取出帐篷住了进去，过起了舒适的野营生活。 这几天，她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每回算每回都自我否定了。 今天算出来的，尤其离谱。 第102章 修真(9) 今天的结果是，辰时三刻，城郊山林。 嗯，就是她脚下的这块地。 这怎么可能？！ 近日出现异象的那些地方，都离这儿至少有个三四十里路，就算有迹可循，一时半刻也轮不到这儿！ 洛九有些惆怅，果然还是她水平不够，学了个半吊子来算，怎么算怎么奇怪——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地面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震了震，大片林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帐篷里的东西都齐刷刷地挪了位。 洛九僵硬了一瞬，立马爬出了帐篷。 只见，帐篷背后五十米开外，半空中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竖起来的巨大的眼，深不见底，神秘莫测。 磅礴的灵气自口子里倾泻而出，顷刻便扑到了洛九的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下。 这……哦，辰时三刻…… 反应过来的洛九，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拔腿就跑。 她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一住就直接住到了秘境门口，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可不能第一个进去，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等人先进一波后，再进去。 都说枪打出头鸟，何况她还是只一无所知的鸟。 时大言和时小言的回信是昨晚到的，估计这会儿正在过来的路上。 从金银城赶到这里，最快也得明天下午了。 听说秘境的门开启时间是有限的，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得及。 传了个消息后，洛九才慢慢走回林子。 此时，秘境口子前，已经聚集了三个门派的人，一个万剑宗，一个平云宗，还有一个是魔道的罗刹门。 正魔两道各站一边，互不搭理，之后赶来的，都非常自觉地站到了自己的阵营。 先到了却不进去，这是一个什么操作？ 穷乡僻壤的小掌门到底孤陋寡闻了些。 秘境历来都是公共资源，正魔两道都有进入的资格，先到先得，差不多是一条铁律，千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场正魔大战后，这样的局面就改变了。 因为战后，正魔两道签订了协议，彼此定下了不少条条框框，其中有一条就是，一旦出现秘境，必须保证双方在场且彼此同意，才可入内。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这一幕。 正道的人多了，魔道的不同意入内；魔道的人多了，正道的不同意入内。 大概要势均力敌，彼此才会同意吧。 洛九稍加打听，就了解了个大致。 同时……也对平云宗的弟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挺友好，就是过分热情了些。 她刚走到附近，就有人迎了上来，而来人正是茶馆里送她糕点的那两位。 那位胖女修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身旁的瘦女修一直在扯她的袖子，想让她少说点。 天知道，洛九只是想安静地混个数而已。 面对着周围投来的越来越多的注目礼，洛九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几次想开口说话都插不上嘴。 哦吼，简直了。。。 “对了，小友，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总算……洛九微微松了口气，回道：“我姓洛，名惜，可否借一步说话？” 胖女修愣了愣，瘦女修一脸的尴尬，为她解释：“咱们挡路了。” 第103章 修真(10) 没错，之所以会被这么多人注视，就是因为她们堵在了要道上。 要去前方的林子，必须绕过此处的巨石山壁，而过去的路就只有这么又窄又小的一条，胖女修带着瘦女修迎上来，正巧站在了山道口，洛九过不去，洛九之后来的人就更过不去了。 “我说，范道友啊，咱们这批人的长相入不了您眼就算了，如今连声音都入不了您耳了吗？您可总算是注意到我们了。” 在旁边黑着脸等了大约一刻钟的筑基男修调侃道。 此人是崆峒门大长老的儿子秦泊，曾经被胖女修范花枝缠过一段时间，对范花枝的品性还算了解。 范花枝这人就三分钟热度，看到好看的就喜欢往前凑，各种聊骚，可一旦兴趣过了，她就会走得相当潇洒，半点不留情。 也就仗着她爹是平云宗的长老，她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范花枝勉为其难地施舍了他一眼，转而又笑对着洛九道：“洛师弟，走，咱们先过去。” 她范花枝虽然泛起花痴来不太靠谱，但是眼力见还是有的，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 又一次被无视的秦泊气笑了。 “洛师弟，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我以后能叫你惜，哦不，小惜么？” “……嗯。” “嘿嘿，小惜，你这身法衣可真讲究，竟然还外罩了一层这么薄的银纱，这材质……这、这该不会就是那刀枪不入有市无价的鲛纱吧？！” “……是。” “绝了！！我这辈子竟然摸到了鲛纱！死而无憾了！” “……” “小惜，惜神，贵派这么壕的么？还缺人不？！您看我怎么样？” 秦泊走在她们后头，听得直翻白眼，最后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扯开了胖女修，“范花枝，你适可而止吧！你连人家是什么门派都不知道，就这么着急上去倒贴，万一人家是魔道的怎么办？！好歹活了两百多岁了，能不能长点脑子？真是替范伯伯心寒。” 两百多岁？！被意外暴露年龄的范花枝炸了，不过，顾忌到洛九在场，她收敛了不少，只是咬牙切齿道：“秦！泊！你少说两句会死嘛？！” “哦，那你理我一下会死吗？”秦泊有些阴阳怪气道。 这回轮到范花枝被气笑了，“你幼不幼稚？！” 洛九：“……” 她穿得挺正派的，哪里像魔道中人了？？？ 莫名……闻到了一股醋味。 洛九好笑地看了眼正在斗嘴的两人，转过了身，打算趁没人注意，自个儿找个角落窝着，静观其变。 “哎——”这时，一直当着透明人的瘦女修突然出了声。 洛九回眸看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别声张。 那瘦女修立马听话地闭上了嘴，洛九满意地笑了笑，却见她脸上竟泛起了红晕，洛九愣了愣，才猛然想起——对了，她现在可是个“男孩子”，应当和女修们保持点距离才行，离男修们更应该远些。 洛九心情有些复杂，回了头没再停留，悄然离开了。 幸好现场人多，找个散修堆混进去也不难。 第104章 修真(11) “这都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进？！” “耐心点，人家神山宗的还没到呢。” “怎么又是他们？！” “是啊，又是他们。” “要我说，美人多点特权不挺正常的，压轴出场多带劲儿啊！” “靠！你丫的是不是还惦记着人家宗里的小师妹呢？！” “哇！你别动手啊！这都几百年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讲，人早就不是小师妹了，再讲还有意思嘛！” “你怎么知道人不是小师妹了？你丫的果然贼心不死还在关心她？！” “这还用得着关心？！嘶——” “闭嘴！” “疯婆娘！” “……” 周围的散修们热热闹闹地议论着，讲到一半，一男一女突然动起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静了几秒。 看招式，两人都没动用灵力，完全属于小打小闹，且局面呈现为女修单方面的殴打，这摆明了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日常。 众人一阵唏嘘，看了会儿热闹后，也就不管他们了，继续先前的话题。 洛九混迹其中，听到了不少消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比如，平云宗的渣男特别多。 比如，万剑宗的都很护短。 比如，神山宗美人如云，是整个苍玄大陆里颜值最高的宗门。 比如，神山宗的奇葩招生要求，颜值也是考核内容之一，有颜一切好说，无颜，呵呵，天赋再高也不要，乖张任性得一批。 再比如，神山宗深入人心的“消极”形象，但凡碰上集体行动，来得最迟的永远是他们。 貌似……有关神山宗的议论格外多，不过也正常，谁让他们宗最为神秘呢！ 当然了，也不完全都是这种没营养的消息，既然大家都是冲着小秘境来的，那么关于它的消息自然少不了。 约莫二十天前，就有大能修士算出了此次秘境，故各门各派其实早在半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此秘境叫做赤月小境，因一轮赤月而出名，又因其危险程度低，入境门槛低，对境界高的修士存在限制等种种原因，而被称为小境。 值得一提的是，小境内没有白天，常年都是夜晚。在小境内，对时间的估算需要以赤月的形态作为参考。 一般来说，小境刚开启时都是新月，关闭时恰好为满月。然而这段时间，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十五天。 在小境内的人，往往感受不到时间流速的快慢，等到出去后，才惊觉外界已经过去了半年。 此外，赤月小境每隔三百到五百年不等会出现一次，且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定，如果不刻意去算，那就只能随缘了。 鉴于赤月小境非常适合练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历练，故大门大派对其还是挺关注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神山宗的人还未到，不过，倒是传了讯过来。 正派这边领头的金丹修士收到讯后，与其他几个门派的领队一通商量，就转身去找了魔道那边的领头。 半柱香后，总算有了动静。 正道平云宗打了头阵，魔道罗刹门次之，然后是万剑宗，如此一正一魔交叉着，有序地入了内。 也不知道神山宗的是个什么情况，这回是迟到？还是索性缺席了？ 第105章 修真(12) “小友，你要不跟着我们一起进去吧？” “是啊，你那两位师兄也太不靠谱了，竟然让你一个小孩自己先过来？！” “……”一口脑补锅从天而降，在即将砸到无辜师兄们前，洛九堪堪将它挡下，“我师兄他们和我同龄。” “哈？！那你们宗门里的长辈们心可真大。” 宗门长辈？洛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极少能看到这么放得开的门派了，小友，一起吗？” “快轮到我们啦！” “小友？” 眼看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洛九无暇再去纠结别的问题，想着有人带总比两眼一抹黑好，于是她便应下了，“那就打扰了。” “哪里的话。要我说啊，你们这些有门派的还真不如咱们散修来得自在，干什么都要思考再三，顾虑这顾虑那的，实在太麻烦了。” “行了老三，你就少说两句吧，废话这么多，难不成你还想劝人脱离门派来当跟着我们散修？” “我没——” “进了进了，小友，一会儿可要把绳子抓紧了，不然咱们进去就分散了。” 进入秘境会被随机传送的事，洛九以前听师父提起过，所以听到他们的提醒，洛九认真地点了头，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仙绳，甚至还觉不够稳妥，又在手上多绕了几圈。 一瞬，他们一行五人便消失在了林中的巨缝里。 * 邀请洛九同行的四人自成一个小团体，虽然奋斗了百年依旧名不见经传，但是在散修中的风评还不错，人缘非常好。 他们的四人小团，三男一女，老大叫罗一，老二叫罗二，老三叫罗三，老四叫罗四，这些名字一听就是随便起的。 洛九原以为他们是不愿透露真实姓名才这么说，后来才知道，其中另有内情。 他们小团平日里各过各的，只有出现秘境时才会聚首。 最初他们小团共有七个人，大家都是在罗门秘境中相识的生死之交，因为相识一场不易，活着出来更不易，所以他们就拜了把子，按照修为排了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互留了联络方式，相约着以后一起探索秘境。 三百多年过来，七人中折损了四个，有陨落在秘境中的，也有死在斗法中的。 现在的罗一，曾经是罗二，罗二曾经是罗六，罗三曾经是罗七，而罗四是一百多年前新加入的。 罗门小团里的人，对于过往，或不在意，或不愿提起，几乎没人提及旧名，只以新名字而活，所以，这个新名字于他们而言就是真名了。 跟着他们一起混，洛九长了不少见识，可就是有些闲的慌，感觉自己全程在摸鱼，看风景。 “看，那株开了红斑白花的紫色小草就是半步倒，这种草只有赤月小境里才有。半步倒单株的毒性不强，但是累加起来，威力就不容小觑了。用一百株这样的草制成的迷烟，可以直接迷倒一片金丹期的修士，要是能有一万株，估计放倒化神期大能都不是梦！” 第106章 修真(13) 罗三的修为不高，但在药理方面却非常出色，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那株半步倒的旁边，将其收入了麻黄色的空间药囊之中。 洛九跟着她也顺手拔了几株，一边递给了她，一边问道：“所以你们这趟过来是为了采药？” 罗三道了声谢，接过了草药，回道：“差不多吧，我哥他快要闭关冲击分神期了，所以我得多收点药材，炼些丹药，以防不时之需。” “罗一大哥已经是元婴大圆满了吗？！那他怎么能进来？”洛九惊讶道。 罗三解释道：“赤月小境只是对筑基以上的修士有所压制，并不是说不能进，修士的修为越高，受到的压制越强，这其实也算是小境的一种自我保护。要知道，有些化神期的大能，真的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对低等些的小秘境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所以啊，遵循天地法则，境内压制是必有的。” 罗三又收了一大把，才直起身转向了洛九，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哥这会儿的修为也就勉强够得上金丹初期，和我差不多。” 洛九一边采药，一边顺口问道：“你现在也被压制在了金丹初期？” “……”罗三顿了一秒，语气有些生硬道，“不、是。” “嗯？”洛九分神看了她一眼。 罗三叹了口气，弯下了腰，继续采药，闷闷地回道：“我还没结过丹呢。” “怎么会？！”洛九很讶异，手一抖，不小心拗断了一根，接触到了汁液的手指麻了一麻，“你和罗一不是双胞胎嘛？！” “是啊，我也很纳闷。”罗三回道，“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我虽然修行方面一般般，但在医术炼丹方面绝对是个天才，而我哥跟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他到现在为止都还辨不清甘草和野草，要是哪天药瓶上忘了贴标签，他把毒药当成解药来吃，我都不稀奇。” “那你怎么还让他去采药？” “没有，帮我去采药的是罗二哥和罗四，我哥他是去探路的。这赤月小境虽然难度不大，但危险还是有些的，注意避开就好……” 头顶的赤月渐渐变成上弦月的模样时，洛九一行人刚好抵达了赤月小境最中心的位置，赤月谷。 看了眼杂草丛生的谷口，罗三回过头，眸中带光道：“这里看起来还没人进去过，咱们应该是最早到的！” 罗四揉着这些天过度使用的胳膊，一脸冷漠道：“哦，所以呢？” 罗三心情愉悦地笑眯了眼，迅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叠写满了药名的单子，一一分发给了在场的人，“麻烦大家了，回头一定免费送你们一瓶！” 罗二和罗四的手里各被塞了六七张，罗一的手里也被塞了三四张，罗三一边塞一边道：“哥，灵药就不麻烦你了，帮我把这些灵兽和灵土收齐就行了。” 空手一身轻的罗三，拱手拜托道：“大家多多益善哈！” 罗一罗二罗四：“……” 洛九：“那我呢？” 她这一路过来也学到了不少，帮忙分担着采些灵药还是可以的。 罗三有些兴奋，回道：“小友，你还是继续跟着我，我刚好可以带你进去见识见识。这赤月谷里头可好玩啦！” 第107章 修真(14) 好玩？ 赤月谷好玩？ ……事实证明，洛九还是太年轻。 她怀疑自己理解的“好玩”与罗三认为的完全不是同一个，而且两者之间大概隔了一整个天堑。 进谷第一脚居然就是一个传送阵，之后，也不知道是罗三带路的缘故，还是赤月谷本身就是那么特殊，洛九总有一种遍地都是阵的错觉，每走一段路，甚至有时只迈出了几步，眼前就会猛地一晃，然后人就被送到了一处陌生的环境中。 有时是灰暗无光的树林，有时是潺潺流水的溪边，有时是堆满了头骨的祭坛，有时是开满了血红色彼岸花的空寂荒冢……最可怕的一次是，她们落在了一处山洞里。 当然了，这份可怕只是洛九觉得，罗三在见到那处山洞时，眼睛都亮了。 那处山洞，往里走走，满墙都是虫茧，密密麻麻，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洛九是半点都不想多留，偏偏罗三兴奋得不行，她不仅目不转睛地欣赏了半天，还十分熟练地动手割走了山洞里差不多一半的茧。 临走前，还特意剖开了一个虫茧，拿到洛九面前给她科普。 不过很抱歉，当时仅是表面镇定，实则一身僵硬的洛九，半句没听进去。 一连走过了十来个地方，洛九终于忍不住喊了停。 “等等，罗师姐，咱们先歇会儿吧。” 传送多了头晕，再传她就真的快吐了！ 一路收获了不少的罗三，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得仿佛感觉不到累，在听到洛九的提议后，她很体贴地同意了。 两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荒村，杂草丛生，破落得几乎快要看不出村子的模样了。 “罗师姐，你很熟悉这里吗？” 坐在村口石阶上休息的洛九，缓了缓神后，好奇地问道。 她和罗三进谷后，一停不停走了好些地方，差不多有四五个地方都是走马观花般路过了一下，罗三看起来很清楚那些地方里传送阵的位置。 正在旁边整理着储物袋的罗三，顺口回道：“还好吧，这是我第三次进来了。” 说着，她顿了顿，停下看了眼洛九，回忆道：“我第一次进赤月的时候，应该和你差不多，也就十来岁。赤月是我哥带我过的第一个秘境，可有纪念意义了。所以每次开启，我都会央着他一起过来，故地重游一趟，比起那些只把这里当成一次性任务的修士，我们确实会更熟一些。” 赤月小境，给人的固有印象就只是一处初级历练场。修士们的修为一旦到了筑基及以上，已经来过一次的就几乎没有人会愿意重复再来第二次。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赤月确实挺普通，它里头的灵草灵兽不少，但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有个别赤月独有的，可在众人眼里也并不出彩，完全可有可无。 洛九挺欣赏罗三他们的情怀，微笑道：“那好巧，我正好第一次入秘境，所以赤月以后也是我的第一个秘境了。” 罗三愉悦地笑了笑，道：“那我们还挺有缘！” 第108章 修真(15) 有缘吗？其实洛九也觉得她挺面善，看着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过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随意闲聊，待洛九休息得差不多，罗三站起了身，掸了掸灰，道：“走吧。既然来了，就带你去看看。” “看什么？”洛九跟着站了起来。 罗三走在前面带路，道：“一口古井，还蛮有趣的，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荒村里还有那么一处地方。唉，主要是这赤月谷里头真真假假的地方太多，我走过了百来个，有个别是真的快要记不太清了。就说这里吧，还是因为我六百年前曾逗留过一阵，所以还有点印象。你能看出来嘛，这荒村其实是假的，只是幻境而已！” “不会吧？！”洛九随手摘了片叶子，举到了眼前反复观察，看不出任何端倪，十分困惑，“你是怎么判断的？” 罗三笑着指了指天，道：“你往上看，看到了什么？” 洛九听话抬头望天，依旧漆黑一片，毫无星光，只有—— “赤月？！它、它怎么变成了下弦月？！”洛九惊讶地睁大了眼，转向了罗三。 罗三回道：“是啦，就是它！它变样的原因我不清楚，但你只要记住一点，整个赤月谷、不、应该说是整个赤月小境内，赤月永远都是唯一的参照物。无论是时间，还是虚实，都得靠它来判断。你要是知道了这一点，活下来就不成问题了。” 洛九：“这、赤月小境内，也会有人丧生吗？” 罗三：“当然了！赤月看似温柔，但也是存在杀机的。一直待在谷外还好些，时间一到就会被直接送出小境，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都能安全离开。可进入谷内的人，情况就说不准了。” 洛九：“怎么说？” 罗三：“要想离开赤月，需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满月，另一个是真实。只有在满月期间，处于真实而非幻境中的人，才能被顺利送离小境。” 洛九：“那要是错过了满月，还留在幻境之中，会怎么样？” “生死未卜。”罗三回道，“这样的人其实每回都有，没能及时出来的，最后都消失了。” 洛九：“消失？他们不能在赤月里等到下次秘境开，然后再离开吗？” “应该……不行吧。”罗三道，“没人知道，赤月关闭后里头会发生什么，反正大家只知道，每次赤月开启的时候，里头都会焕然一新，新到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那种程度。这一点，我可以证明，确实如此。无论上一回的赤月里是多么狼藉，下一次开启时，里面都会恢复到杳无人迹的模样。所以说，那些人的下落也就成了谜。” “唉，”罗三摇头叹息，“那些人，说是生死未卜，可依我看，多半是丧生了的。小友，你觉得呢？” 洛九沉默着点了点头，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可惜太快了没抓住，而且，刚好，她们也到了目的地。 第109章 修真(16) “这古井……” “是不是看着挺违和，这么荒芜的地方居然有一口如此讲究的井。”罗三停步在了石阶前，回身对洛九说道，“你上前去看看吧，虽然这井多半也是虚的，但它也确确实实能发挥些作用。” “你不一起吗？” “不了，这井娇气得很，只有一个人去看，它才会显灵，两个人一起上去就啥也看不到了。” “好吧。” 洛九踏上了石阶，走向了石台中央的古井，在还差一步距离时，她忽然停步回头望了望，罗三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一步也没挪动，看到她回头，罗三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管自己赶紧过去看看。 看着这一幕，洛九恍惚了一瞬，竟莫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曾几何时，也有一人目送着她登上了一处高台——不过，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记忆力好得出奇，一出生她就已经开始记事，十五载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话，她都能清楚想起，她很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罗三，也没去过什么高台，所以，那所谓的似曾相识，应该也就是错觉而已。 回过神的洛九，没再迟疑，转身来到了古井旁，探头往井里望了一眼。 井里应该是有水的，只是在洛九的眼中，里头却是雾茫茫的一团，似混沌一般，根本辨不清是啥。 不明白罗三说的“显灵”是个什么效果，洛九站在井旁蹙眉沉思，半天未动。 罗三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好奇道：“怎么样？你看到了吗？” “……你说的‘显灵’……是一团雾吗？”洛九有些不太确定道。 “啊？”罗三愣了愣，“雾？怎么会呢？！井旁就你一人，不可能里头还是雾啊？” 洛九：“依你所言，这井里的常态就是一团雾？” “是啊，以往只要上去的人一多，井里就只有一团雾，其他什么也不会显现了。你说，是不是我站得太近了，它受了影响啊？要不我离远些？”说着，罗三主动退开了一段路，然后冲洛九喊话道，“怎样？现在有了吗？” 洛九收回了目光，低头又往井里看了一眼，等了一阵后，她朝罗三摇了摇头，无奈回道：“还是老样子。” “嘿，真是奇了怪了！”罗三收到回复后，大步向古井这边走了过来，一脸的困惑，“没道理会出这样的问题啊，难不成是因为年久失修，所以这井失效了？” 罗三走上了石台，突然问道：“小友，你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洛九懵了一下。 罗三已经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不对，你年纪尚小，还谈不上一生，估计也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所以，这井显现不出东西，可能也是正常的……” 洛九：“……” 罗三一个人絮絮叨叨着，洛九无话可说，只是余光随意一瞥，竟发现井中起了变化——那团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了明镜般的水面，而水面中清晰地显现出了一样东西。 洛九楞楞地看着井中之物，讶异得有些说不出话，“……我看见了。” “嗯？”罗三不明所以。 洛九指了指井，道：“古井显灵了。” 罗三立刻上前了一步，也望了下去，“这……你看到的是什么？！” 洛九实话实说：“一对双鱼玉佩。” “怎么会……”罗三惊讶地看了洛九一眼，喃喃低语道，看起来十分不解。 第110章 修真(17) 洛九仔细观察着井中的异象，道：“这玉佩……和你身上的那块好像啊。” 罗三还没缓过神，有些呆楞：“嗯，是很像……” “罗师姐，能给我看看你的玉佩吗？”洛九转头询问道。 “啊？哦，玉佩！”脑子里正混乱着的罗三，反应迟钝了些，听到洛九的请求后，来不及深思就略略有点手忙脚乱地从衣襟里挖出了那块玉佩。 洛九只一眼，便确定了下来，与井中的一致。 “你、你也有这样一块玉佩吗？！”罗三问得有些急切，但只问了这么一句，她又自言自语着否定了，“不对，你如今才十来岁，不可能是他，不是他……” “可是，如果不是他，这井里为何会出现这对玉佩呢？！你、你……”罗三有些语无伦次，欲言又止。 洛九大概能理解罗三此刻的纠结。从罗三的话里也能猜想出这井的作用，那对双鱼玉佩应该就是罗三最重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井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无视了她的存在，还在罗三上来后显了她的玉佩。 洛九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双鱼玉佩，所以无需纠结便确定了是井的问题，但是罗三不一样，她不知道。 想来，那个持有另一半玉佩的人，于罗三而言，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让她乱了方寸，胡思乱想。 洛九适时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这样的玉佩，应该是井的问题。” “嗯，也是，没有才对。” 洛九的回答乃预料之中，可罗三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静默了片刻。 “唔，这玉佩成对儿，罗师姐口中的那个‘他’是不是心仪之人啊？” “……你、你别乱说！” “哦～那你脸红什么呀？” “我？！” 洛九站在一旁偷笑，罗三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脸上的失落之色倒是退去了大半。 罗三口中的那个他，是与她同门的师弟。两人师从于一位避世神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最后却失散在了罗门秘境之中。 她的那位师弟，至今下落不明。 “我师父此生就只收了两个徒弟，这玉佩就是他赐的，我和师弟一人一块。我手中的这块无事，那我师弟应该也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可这人海茫茫的，找人并非易事。”洛九无比现实地来了一句，“你可有想好要怎么找？” 罗三默了默，只说：“……要是一直找寻无果，那就只能再进一次罗门了。” 已经听他们提到过好几次罗门秘境的洛九，忍不住好奇道：“那罗门很可怕吗？” 罗三神色有些复杂，缄默了一阵，“罗门秘境是最无常的地方，它可怕的不是秘境，哦不，秘境本身也确实危险重重，但是跟人心比起来，那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 说着，她叹息了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走了走了，咱们去下一处，我还有些宝贝没收齐呢，也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 转过身准备离开的罗三，刚迈出了一脚就突然顿住了。 脚底的触感和方才的声响，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情况貌似脱节了。 “哪里来的水？！”罗三低头看着脚下，惊悚道。 原本干燥布尘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竟然积起了一大滩水。 “井里的。” 洛九盯着那口仍在不断往外溢水的古井，皱起了眉头，那水流得悄无声息，也难怪她和罗三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 洛九：“这井——” 罗三：“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还是先离这井远一些吧。” “嗯。”对自己的实力没什么信心的洛九，自觉跟在了罗三身后。 只是，天不遂人愿。 她们被困住了。 方形石台子四周起了无形的屏障，将她们困在了其中，以至于她们现在只能在里头跟古井干瞪眼。 “真是阴沟里翻船了，这该如何是好？”罗三右手握拳抵在了嘴边，轻咬着大拇指，来回踱着步，看起来有些焦虑。 来回了几趟，她的余光瞥到了洛九，她立马就又镇定了，恢复成了先前那副稳妥的模样，“咳，你也不用太紧张，赤月这种程度的小境是危险不到哪儿去的，转悠转悠或许就能找到法子出去了，要是、要是咱俩都找不到，也还有罗一他们呢！对，我现在就给他们传信！” 事实上，对危险还没什么概念的洛九，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淡定。 方才罗三的那些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罗三忙前忙后，洛九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选择听罗三的话，自个儿转悠转悠。 然而，左右不过一方石台子，前前后后，几十步就能走完，一览无余，根本没什么值得转悠的，唯一的看点，也就只有正中的那口古井。 意思意思走了走，洛九便又回到了古井边。 绕井走了几圈，她突然开了窍。 “罗师姐！” 还在捣鼓着联络石的罗三匆匆看了洛九一眼，问道：“何事？” “是不是只要找到了上弦月，就算是破局了？” “上弦月？”罗三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这里不是死局的话，那么咱们离开的关键可能就在这儿了。”洛九指着那口倒映着赤月的古井，说道，“只是，这井古怪得很，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熟悉，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下去——” “不不不！其实也可以下。”罗三打断了洛九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了井边。 “你有什么法子？”洛九疑惑道。 罗三神秘地笑了笑，将手伸进了腰间右侧的暗紫色锦囊之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揪出了一条赤红色的带子。 软趴趴，细细长长的那么一条。 可仔细一瞅，那哪里是什么带子哟！分明就是一条睡得正香的红色小蛇！ “这……”洛九不由地后撤了一步。 罗三戳了戳那蛇的小脑袋，开心道：“哎呀，养了它那么多年，总算能派上点用场了。” 天生对蛇虫鼠蚁没啥好感的洛九，有些僵硬，“你……是打算让它下去，先打个头阵？” 第111章 修真(18) “是啊，我和它签了契约，不怕它不听话，而且我能感知到它的状态，要是真遇上了危险，也能随时把它收回灵兽袋，所以，派它下去，再合适不过了。”罗三轻抚着小红蛇的脑袋，说道。 确实，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只能先这么一试了。 洛九退开让出位置，从这个角度看，井中月正好为上弦月，罗三站定后，将小红蛇放到了井口，那小红蛇入井前回头看了罗三一眼，颇具灵性。 在苍玄大陆，灵兽挺常见的，只是大部分都被定义成了食物，能开智收作灵宠的灵兽稀罕得很。灵兽比不得妖兽，妖兽天生存有灵智，乃是修士们的收宠首选，尽管妖兽数量也稀少，但相比开智的灵兽，还算可遇可求。 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宠，无论是妖兽还是灵兽，都是一件足以让人羡慕眼红的事。 罗三的小红蛇红红，就是一条开了智的灵兽，活久见一般的存在。 也就罗三心大，敢放它去冒险。 * 修真无岁月，须臾便是百年。 自赤月小境相识后，罗三他们四人小团就成了清流门的常客，若是有什么秘境现世了，大家都是一道的。 当年井中的一番奇遇，罗三得了几株极品仙草，其中有一株竟让她成功练出十颗洗髓丹，她友情赠了洛九三颗。 那三颗洗髓丹，对于清流门而言，意义非凡。 黄橙和黄豆因此脱离凡胎，洗出了灵根，迈上了修仙路，林姨虽未得灵根，但寿命增长了不少，如今她已经一百五十岁了，身子骨还依旧康健。 这些年，概因洛九不着心，门里一直未添人。 连着十届招生周都未参加，今年的那场说什么都得去露个面，安了林姨的心。 好在如今才刚刚五月，距离招生周还早，且眼下有一件要事亟待处理。 六月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论道比武大会，平云宗主动承下了场地，广邀正道众门，就连他们清流门这种落寞到十八流都排不上的小门派竟然也收到了邀请函。 这邀请函拿在手里，洛九觉得甚是烫手，原因无他，只因这帖子是她那位早已另拜山门的四师兄寄来的。 师父在世时，不爱提往事，有关那位四师兄的事，洛九还是几天前才从哑叔那儿得知的。 那位四师兄本身资质不错，三千岁就步入了分神期。 一千多年前的正魔大战，清流门伤亡惨重，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皆战死，师父也深受重伤，四师兄志向远大，不想被束缚，于是就在战后离开另拜了山门。 而他如今也确实成就不小，不仅成了家，还在平云宗当上了长老。 总归是要比留在清流门里更出息的。 思考再三，洛九决定还是去一趟，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宣扬清流门的机会。 洛九不爱凑热闹，但身为掌门，有不得不背的责任。 * 洛九的资质堪称一绝，放眼整个苍玄大陆，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能在她之上。 她的两位师兄皆资质上乘，百年时间就已是筑基初期的修士，这在修真界里绝对都是炙手可热的天才人物。 而她，用罗三的话讲，差不多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短短百年，赶超了她那两位天才师兄不说，修为已经高到距离结丹只差临门一步。 百岁结丹的天才，有之，屈指可数，但一百来岁就能结丹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成为一代传说。 罗三为了见证这个“传说”，已经忙活两三年了，为了给她炼丹，一个月前还匆匆过来借走了她的两个徒弟黄橙黄豆。 对徒弟本就持散养态度的洛九，没多问就大方放了人。 时大言和时小言各自接了任务，下山赚钱还未归。 从接到邀请函到出发，也就一周时间，来不及与人商议，洛九就已在前往白鹿洲的路上了。 可就是如此，赶到平云宗所在的平云城，也已是五月底，距离论道比武盛会仅剩五天。 天色渐黑，赶不及进城了。 洛九操纵着租来的机甲鸟，落在平云城外的一座不知名小丘上，打算凑活一晚。 野营这种事，对于洛九而言，驾轻就熟，随身携带的装备齐全得很。 一刻钟不到，就已搭好了帐篷，架起了锅。 这头儿，洛九刚在周围布好防御法阵，另一头儿，就传来了“砰”的一声，貌似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法阵结界。 洛九过去一看，乐得笑出了声，她这还没想好晚上吃什么呢，就有一只迷糊的灵兽兔子自己送上门，还直接撞晕了过去。 这下好了，连打猎的步骤都可以省了。 洛九左左右右转悠了几步，绕出法阵，将那兔子拎回了阵里。 洛九烤兔子的手艺，尽得林姨真传，架起果木点燃，在处理好的兔肉上刷上一层特制的蜜酱，耐心翻烤。 很快，兔肉便开始飘香了。 “真香。” “那当然，也不看看——”得意到一半的洛九噎住了。 谁？谁在说话？！这附近明明半个人影也没有啊？！！ “低头。”清越的少年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洛九闻声，低头一看，她的身侧竟端坐着一只极漂亮的红眸白猫！ 这不正是她的“梦中情宠”嘛！ 一直以来，她可羡慕罗三有一条红红了，当然，她对带鳞片的都不感兴趣，她做梦都想要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的小灵宠，眼下的这只，简直不能更赞！！ “你、你……我……”向来处变不惊的洛九，这会儿竟然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心情万分激动，心脏怦怦直跳，有点小紧张。 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做起表情来十分灵动，撇嘴无奈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只听它缓缓说道，“傻了，再不翻就焦了。” “嗯？哦！”沉迷美颜难以自拔的洛九差点忘了手里的烤兔。 给兔子翻了个面，洛九稍微冷静了些，尽管内心依旧澎湃，但好歹脑子能转动了。 洛九目光灼灼地盯着身旁那只看起来挺自来熟的小白猫，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努力用平淡的语气，补完了刚才那句未说全的话，“你是妖兽吧，我能摸摸你吗？” 小白猫呆愣了一瞬，随即转开视线，小声呢喃了一句“不知羞”。 “嗯？”洛九没听清它的低喃，仍旧觊觎着它那一身毫无杂色，一看就十分柔软好摸的毛毛，“可以么？” 小白猫沉默着，回头瞅了洛九一眼，没有开口，却直接蹦上了她的膝头，乖顺地趴了下来。 “！！！”洛九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了好几秒后，如愿摸到了心尖上的白毛毛。 那触感，柔软顺滑得宛如鲛纱，不，洛九觉得比鲛纱还舒服，太上头，快上瘾了！明知应该适可而止，摸太久不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哎，这只会说话的小妖兽，简直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才第一次见面，她就有种自己会被它吃死的预感，这预感不太妙，可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啧啧，既然放不了手，那就只能哄着它做自己的灵宠了！据说收灵宠需要双方自愿，强制不得…… 洛九美滋滋地幻想，再次遗忘了架子上的兔肉，小白猫不得不出言提醒：“肉！” “哦！”一下子被喊回神的洛九，手比脑子还快，利落地给兔子又翻了个面。 “猫猫，你有名字吗？”洛九手不离猫，企图转移它的注意力，争取多摸一会儿。 小白猫听到洛九随口叫的称呼，小炸了一回毛，道：“我才不是猫！” 洛九给它顺了顺炸开的毛，问：“那你是什么？” 小白猫扬起了小下巴，一脸傲气，道：“吾乃非，上古凶兽。” “非？”洛九懵了懵。 请原谅她的孤陋寡闻。 “嗯，你可以唤我非墨，这是我的名字。”小白猫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洛九，如此说道。 “非……墨……”洛九轻嚼着它的名字，出了会儿神，莫名感觉熟悉，可又想不出熟悉在哪儿。 小白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在发现她对自己的名字有感觉，甚至不自觉走神后，它的眼中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对待洛九的态度更和顺了点。 非墨重新趴了回去，专心地盯着架子上的烤兔，道：“别忘了兔子肉，我饿了。” 行吧，天大地大，都不如“梦中情宠”最大！ 既然都决定要拐了它，收为灵宠，那么自然得事事都以它为先了。 明明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洛九就已经非常习惯地具备了身为猫奴的觉悟。 而此刻，洛九该庆幸她与非墨之间的意识海还未连通，要是被非墨知晓她有那么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嗯…… 意识海未通，真是万幸！ 安静翻烤了一会儿兔子，洛九发热到离家出走的脑子总算回来了。 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低头询问：“这兔子，是你赶过来的吧？” 手下的小身躯僵了一僵，非墨闭口不答，但洛九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得不承认，这小白猫挑人的眼光是真的好，洛九自恋地想。 贪吃好哇，正好她厨艺不错！ “喜欢吃烤兔子直说嘛，我的手艺可好了！我不仅会烤兔子，还会煲汤，做竹筒饭……”洛九毫不吝啬地为自己加着筹码，临了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跟着我混，嗯？” 第112章 修真(19) 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压根儿没想离开的非墨不置可否，继续盯着它的烤兔。 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没抱太大希望的洛九，也不纠结，揉了揉它圆滚滚的小脑袋，专心烤肉。 她已经决定了，要靠美食来征服这只小妖兽！ * 这还真是一只十分自来熟的小妖兽。 最近，洛九总会冒出个古怪想法——这只小妖兽认识她。 要是没记错，她应该并没有自报过师门，它却非常熟稔地直接喊她“小九”，哦，上一个喊她小九的，是她那位已经仙逝了一百多年的师父。 除此之外，她与它之间的相处非常的和谐，和谐到他俩仿佛已经这么相处过许多年一般，莫名却又好像本该如此。 想不起来也想不明白，当然，现下也没有时间来让她思考这些。 手持邀请函，洛九在平云宗弟子的接引下，顺利入住进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里有处紫藤萝花架，架下有一把摇椅，用来乘凉休憩正好。 屋子里的陈设和用品，一应俱全，皆为上品，完全看得出平云宗的财大气粗。 反正，洛九对此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那小白猫非墨在进入小院后，满脸的嫌弃就没有消下过。 洛九有些悲伤，这只小妖兽挑剔又矜贵，她可能养不起…… 简单收拾了一通，还没坐下，洛九就被唤走了。 那位前四师兄、现平云十八长老，要见她。 没有结契的妖兽，在修真界吃香得很，洛九有些苦恼非墨的去处。 把它留在小院，万一它自己跑了咋办？！可带着走，十有八九会被更厉害的修士看上，别人若是硬抢，她也护不住。 唉，苦恼！ 洛九一脸纠结地看着非墨，欲言又止：“你……” 非墨却没当回事儿，轻盈地跃上了洛九的肩头，“我能隐身。” “诶！你早说嘛！”洛九的心情立马转晴，再无顾虑，出了门。 在平云宗，每一位长老都有一座自己的山峰，平云十八长老所在的那一座，叫做孤鹜峰。 从宾客们所居住的山头过去，有专门的机甲飞舟。 负责传信的外门弟子，尽职尽责地将洛九送到孤鹜峰，候在院外。 洛九被另一位孤鹜峰的弟子迎进院里，见到了那位十八长老。 对方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五官端正，并不出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挺平和。 “师弟，真是年少有为，名扬千里啊。” “不敢当，长老抬举了。” “有什么不敢当的，如今清流门在苍宝洲的名气可不小，谁人不知门里出了三位少年俊杰，师弟的功劳可不小。” 洛九接过侍者递上的茶，浅抿了一口，笑了笑，未答话。 十八长老也不在意，顾自感慨：“清流门未来可期，为兄也甚感欣慰，只是辛苦师弟了。” “长老，哪里的话。”洛九谦和地说道，“职责所在罢了。” “职责……”十八长老笑了笑，轻叹一声，转而聊起了别的，“说起来，师弟如今修为如何了？” 洛九规规矩矩地回道：“刚刚筑基。” 十八长老好奇道：“师弟的骨龄？” 洛九：“不才，恰好一百一十八。” “果然天才！”十八长老惊叹，“师弟这般惊才绝艳，当时时刻刻把掌门令随身佩好才行！” 洛九不解。 十八长老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平云宗近百年来，一直在物色小门小派，想要兼并之。像清流门这般异军突起的门派，早已在名单之上。可我终归有愧于清流，在未确定师弟的想法前，多少给拦了下来。” “此番，借着盛会的东风，邀师弟过来一聚，也是想要问问师弟的意见。不知师弟愿不愿意——” 十八长老未再说下去，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洛九面带浅笑，回道：“多谢长老相告，我清流门不愿。” 十八长老一脸了然，面带着欣慰，“我就知道师父没有选错人。” 一盏茶饮尽，洛九告了辞。 用过午膳，洛九躺在摇椅上小憩，小白猫趴在她软软的肚子上发呆。 思来想去，非墨还是放心不下，要知道现在的小九是没有记忆的小九，没有记忆的小九很容易被骗，他得替她多多留心，时不时给点提醒才行。 非墨一脸严肃，道：“小九。” 洛九半睁开眼看它，回应：“嗯？” 非墨：“那小胡子的话，不可尽信。” 小胡子？哦，十八长老蓄了小八字胡。 洛九轻笑一声，回道：“我知道。” 说着，她顿了顿，又平淡地补了一句：“他如今是平云宗的人。” 这回，换非墨不解了。 可洛九已重新闭上眼，只留了句：“他是否真心为清流门考虑，不重要，他影响不了我，我知道要如何走就行。” 旁人不知，但洛九的体质就是那么逆天。 无论是吃饭、走路，还是睡觉，她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中，有时候脑子还没起念头，身体就已经自主开始引气入体，循环往复了。 洛九本来也没打算睡，谁知眯着眯着，困意就上来了，既然挡不住，那就睡吧。 亏她时常吐槽罗三心大，现在搁她自己身上，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面对非墨总提不起戒心，哪怕全无记忆，这一点也还是变不了。 施法让洛九沉睡，非墨给小院布下结界，然后闪出院子，消失了。 第113章 修真(20) 洛九迷迷糊糊睡到未时末才醒，醒来时，小白猫乖乖趴在她肚子上打盹儿。 到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多粗心。 幸好小妖兽没跑，不然，她上哪儿找去？！ 既然短时间内结不了契，那么她只能另想个法子先给它留个临时标记，这样才不怕走丢。 只是用什么法子好呢？ 她身上带了不少引踪符箓，但是符箓的效用时间太短，两三天就得一换，她负担不起。 倒是有一种叫“寻香蝶”的灵兽挺合适，只要给它嗅嗅味道就能追踪，然而问题是，她没有啊，而且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捉。 啧，不然就只能试试那个法子了。 洛九其实有一件本命法宝，与生俱来。 她也不知那法宝的来历，好像生来就藏在她的骨血之中，后来，随着修为的增长，那法宝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 心念一动，一小截红线就从她食指指尖冒出了头。 洛九取下一段，将它绑在了小白猫软糯的左爪子上，还挺别出心裁地打了个蝴蝶结。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洛九一本满足，抬手轻抚过非墨的左爪，红线便隐去了踪影。 悄咪咪干了件大事，洛九并不打算让非墨知道，至少在结契之前，不能被它知道。 晚膳是洛九亲自下的厨，小妖兽的嘴太挑，她可舍不得委屈了它。 * 悠闲了几日，论道比武大会如期举行。 此次前来赴会的，共有一千八百九十二个正道门派，精英散修也来了不少。 正道的中坚力量，差不多都集齐了。 洛九这趟就只有一个目的，在筑基组比试中得个好名次，但前三就不考虑了。 毕竟俗话都说了，枪打出头鸟，他们清流门可经受不住风口浪尖上的日子。 每天比个两三场，日子过得还挺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小院不再僻静。 某门派的某女修今天第三次“路过”了她的小院。 不出半刻钟，又有两位女修结伴“路经”了她的小院。 明明已经将院门紧闭，洛九依然心有余悸，那种时时刻刻都被人注目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它的小白猫非墨，也很烦躁，在窗边的贵妃塌上来来回回不停踱步兜圈。 洛九盘腿坐在旁边，托腮看它绕圈。 平日里懒到不行的小白猫，难得这么有活力。 “这些女修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都闭门谢客了，还不走！”非墨回头瞪洛九，“她们眼瞎，难道看不出来你是女的吗？！” “唔，这个应该真看不出来。”洛九道，“咱们清流的掌门令有掩息之效，可掩修为，可换性别，还可改容貌，渡劫以下的修士是看不破的。” 如今看来，掌门令对妖兽可能不起作用，否则，非墨如何能看出她是女的。 “那你赶紧改张脸！”脑子一热，非墨脱口而出，转而又气鼓鼓地极小声嘟囔，“明明不及原来，居然还这么招人！” 洛九哭笑不得，没注意它之后的那句话，回道：“改脸是来不及了，已经露过面，再改反而引人关注。左右也就只剩七天，忍忍就过去了。” 非墨也知自己的要求任性了些，哼了一声，未再抓着问题不放，“说起来，你为何要扮作男修？你身上可不止掌门令在起作用，还有个复杂的幻术。” “这你都能看出来？！”妖兽还真是得天独厚啊，洛九一边感慨一边回，“幻术是我师父下的，待我修到分神就能自己解了。至于目的，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师父他总归是有所考量的。” “就目前为止，男修的身份也确实好用，反正我无所谓，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差别。” 非墨嘴角一抽，心道：确实没差，一样招桃花，不过比起雄花，还是雌的没那么碍眼。 想起还未给非墨介绍过她的师门，于是洛九顺着话题，继续道：“其实，我是女非男的事，在清流门里也算不上秘密，林姨、哑叔，还有七师兄、八师兄都知道，六师兄在我入门前就病了，所以应该不清楚，我那两个徒弟也是不知道的，还有罗三他们，我也没告诉。这么一算，除我外，加上你，一共也就五人知情……” 早先轻而易举就把清流门调查了个底朝天的非墨保持安静，假装不知。 * 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万万没想到，进个城，还能被人给堵了。 偏偏对方师出有名，她还不好拒绝。 “小惜啊，你这就没意思了，既然来了平云宗，怎么能不来找我呢！要不是我特意留心了眼榜单，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范花枝目光灼灼地盯着洛九，热情地给她递了杯茶。 “上回你不告而别，这回该给我个面子了吧！我好尽尽地主之谊！” 洛九确实理亏，撸了一把猫，回道：“好说。” 闻言，范花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小惜，既然你今天轮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带你好好逛逛这平云城，这里我不要太熟——” “范道友，”洛九及时打断道，“实不相瞒，我这趟是来接人的。” 范花枝低落了一瞬，又满血复活，“那也不打紧，我正好有空，陪你一起等吧。” 听到这话，一直没啥存在感的瘦女修何栗栗脸色一变，扯住了范花枝。 她俩有事要议，去了包厢外。 “说什么呢，师姐！你忘了下午你还有一场比试呢！”何栗栗蹙眉低声提醒。 “嗨，美色当前，一瓶凝神丹算什么。”范花枝顺了顺秀发，不甚在意。 此次盛会，金丹组的最高奖励就是一瓶药王谷出品的极品凝神丹，是件稀罕好物，但对于从小被富养的范花枝而言，吸引力确实不大。 “不是，不是凝神丹的问题，你忘了，下午那场，你的对手可是秦师兄！” 范花枝撇嘴道：“是他，就更不用去了，反正去了也打不过。” “……”何栗栗扶额，“不是，师姐，你俩前两天还当众呛声，说要好好大比一场，你今天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呀！” 成功回想起有这么回事儿的范花枝默了默，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道：“和、和他比有的是机会，也不差下午那一场，我、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反正下午不去。” 说完，范花枝没等何栗栗反应，就转身推门入了内，留下何栗栗一人独自站在门口摇头叹息，替秦泊感到心酸。 秦泊心悦范花枝，他们这些离得近的人，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也就当事人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唉。”何栗栗又叹了口气，才慢悠悠进门。 第114章 修真(21) “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灵兽肉，先到先得！仙友，要不要来瞧一瞧，挑一只走啊？” 一位灰衣修士正好在茶楼附近摆摊，摊位前凑着两三人。 其中一人皱着眉，拿折扇半遮着脸，似见不得血腥一般，满脸嫌弃地问：“你那笼子里的灵狐可还活着，别是早就死透了吧。” “怎么会呢！您瞧！”灰衣修士拍了下笼子上的机关，一道电光顺着锁链，击到笼中那只半死不活的灵狐身上，灵狐条件反射性地动弹了一下，极轻地呜咽了一声，脏污不堪的皮毛间渗出鲜红的血，向路人证明它还活着。 灰衣修士：“这母狐狸可是个宝贝，有千年道行，滋补得很！” “千年？！”围观的另一人惊讶，转而嗤笑道：“你可别吹了，灵狐的狡猾难捕可是出了名的，能逮到算你本事，但‘千年’，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纷纷附和，灰衣修士面上无光，有些气恼，挥手赶人：“爱信不信，不买就赶紧走人，别耽误我做生意。” 人群一阵哄闹，散了些人，但那折扇修士似乎对那狐狸颇感兴趣，还未离去，他询问道：“你这狐狸哪里捕的？” 灰衣修士见对方确有购买的意向，语气缓和了些，“唉，我也不瞒您说了，这灵狐其实是我在城外狩猎时捡的，捡到它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您看这——相逢即是缘，要不，您就把它给买了吧。” 活着的灵兽好叫价，故灰衣修士急着将那气若游丝的灵狐脱手出去。 折扇修士是个精明的人，向灰衣修士询过价后，却迟迟未有答复，看起来像是左右为难，实则他想要拖延一下时间，磨一磨灰衣修士的耐心，若那灰衣修士沉不住气了，也就轮到他杀价了。 果然，不出半刻钟，那灰衣修士就焦虑起来，他担心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生意就这么丢了，于是打算主动降降价，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位冷峻青年，一脸漠然地问他：“这狐狸多少钱？” 灰衣修士被青年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场给压愣了，神情木木地报了个数。 冷峻青年面不改色地取出一枚玉片，在其上刻录了数字后，扔给了灰衣修士，然后弯腰提起兽笼，利落地转身离开，只留给对方一句“城东时家钱庄，自取。”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别说灰衣修士没反应过来，就连如意算盘被无端打乱的折扇修士都愣在原地半天没回神，等反应过来时，街上哪儿还有那青年的身影啊。 折扇修士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灰衣修士宝贝似的将那玉片收了起来，瞥向仍站在摊前的折扇修士，心情明朗道：“这位仙友，您要不再看看别的，我这儿还有三十年的灵兔，五十年的灵蛇，两百年的灵鹿……” 灰衣修士热情地为他介绍，可那折扇修士半句没听进去，最后瞪了灰衣修士一眼，气愤地离开了。 灰衣修士一脸莫名，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继续招揽生意。 距离摊位仅一街之隔的小巷里，一位眉目俊朗的青年正安抚着怀中躁动不安的白狐幼崽，“你别担心，大言那家伙已经去救你母亲了，很快就回来。” 那白狐幼崽颇具灵性，尽管忧虑不安，但也懂事地没给时小言添麻烦，乖乖待在他怀里，只是仰着头，拿一双水汪汪的清透黑眸，紧紧盯着时小言，而时小言被它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戳得心软，心甘情愿地继续同它说道，安抚它。 不一会儿，时大言就拎着兽笼进了巷子，只是在经过时小言时，脚步未停，低声道了句：“走。” 时小言接收到信号，迅速反应过来，跟上了他哥，同样低声道：“谁？” 时大言没有回答，默默提了点灵力，一瞬闪出了巷子，时小言也不落下风，默契地跟上了他。 第115章 修真(22) 直到进入茶楼，时小言才意识到不对劲，“你又耍我？！” 时大言侧首“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勾唇笑了笑，脚步不停地继续往楼上走，甚至还嫌刺激不够，回了他三个字“长点心”。 时小言被气笑了，日常回怼道：“你真是绝了，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坑自己亲弟弟的人！就你这破德性，再不改改，谁受得了你啊！” 行至楼梯拐角处的时大言，闻言停下了步子，将淡漠的目光投向了仍站在楼梯口念叨的弟弟，沉默了一秒，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跟上，掌门等着呢。” 洛九在茶楼留下的记号，时小言自然也发现了，尽管看不顺眼他哥，但也不想让掌门师妹久等，而且他如今抱着小狐狸崽子着实显眼，不宜久留，于是他只稍稍迟疑了一瞬，便也迈步上了楼。 待他进入包厢，时大言已经非常不要脸的在一侧茶案入了座，旁若无人地喝起了茶，那关着母狐狸的笼子，被他随意地搁放在茶案边。 包厢内，左右两侧各放置了三张茶案，忽略掉时大言，左侧就只坐了洛九一人，但右侧两张茶案上摊放的茶具却昭示着这里曾坐过人，时小言进门后并未入座，而是抱着焦躁的小狐狸走向了兽笼，顺口招呼着问了句：“小九，你有朋友在？” “八师兄，嘶——”刚想打招呼的洛九，注意力瞬间回到了自己手上，原本乖顺眯眼趴着的小白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没轻没重地捏了捏爪子，竟误伤了洛九的手，所幸只是划破了点皮没流血。 非墨的闷气还没来得及生，就被这一意外给打散了，此刻懊恼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计较什么“专属称谓”。 非，大概是一种绝顶高级的妖兽。只是被舔了一下，她手上的那个小伤口就完全愈合了，洛九新奇地看了看此时正臭着小猫脸捧着她手左瞅右瞅的非墨，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洛九这方的动静不大，但她两位师兄都注意到了。 先前小白猫乖顺地趴着，没出声，也没动弹，混在纯白银纹法衣的广袖中，很容易被忽视，比如时大言和时小言，这两人就是到现在才发现洛九那儿多了只猫。 一向漠然没什么表情的时大言，在看清非墨的模样后，难得露出了些许惊愕的神色，张嘴欲言，可又半天都没吱出声来。 蹲在兽笼旁的时小言也很惊讶，却直白得多，“小九，这……你的妖兽？！” “不，它是我的小伙伴，偶然遇上的。”洛九给非墨顺了顺毛，也留意到了刚刚时小言对她的称呼，于是她问道：“八师兄，你怎么改口开始喊我‘小九’了？” 一手夹搂着小狐狸，一手尝试解锁的时小言，分神回道：“因为出门在外，老喊你‘师妹’不方便，喊‘掌门’又太生疏，索性跟着师父喊你‘小九’，不远不近刚刚好，你觉得呢？” “……”虽然她八师兄说得在理，但不知为何，洛九并不想让太多人唤她小九，可称谓也确实是个问题，思索了一瞬，她道：“师兄，在外你们还是喊我‘师弟’吧，平日里喊顺口了，才不会露馅儿。” 一个称谓而已，时小言没什么所谓，随口应下了，倒是时大言，安静抿茶的同时，似乎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重新趴回去假寐的小白猫。 三人在茶楼停留了半个时辰，互通消息后，便一道回了平云宗小院。 第116章 修真(23) 平云宗给分配的小院里，空房多得是，时大言和时小言两人，愣是选成了一个最东一个最西，对此，洛九早已见怪不怪。 那母狐狸到底没熬过去，善后的事自然都落到了时小言头上。 时小言跑了趟城郊，火化了母狐狸，小狐狸全程不吵不闹，懂事得让人心疼。 等他回院，已是午时，上午的比试刚好结束，中场休息。 今日以清流门名义出场的是时大言，洛九得闲就留在了院里画符箓。 洛九剑术不精，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器，上场比试基本靠符箓，对符箓的需求极大，烧钱得很，不过好在她自己就是个画符高手，一人抵十人，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 “师弟，我要同它结契。” 时小言一进院就如此说道。 洛九的笔尖一顿，手下那张符箓废了，她索性搁了笔，一边换纸，一边问道：“你确定？你不和七师兄比了？” 洛九仔细打量着时小言臂弯里那只瘦弱的小灵狐，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时小言撇了撇嘴，回道：“没必要，就他那德性哪会有妖兽愿意跟他，你只需告诉我结契的方法就行。” 洛九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废话，坦言：“结契可以，小狐狸愿意就好办，你先回去给它起个名，我找到玉简就去找你。” 目送八师兄离开，说不羡慕是假的，洛九视线还没收回，非墨已经站到了石桌中央，仰着头，一脸正经地对洛九说：“他们之间不能用寻常的主宠契，因为那小狐狸血统不纯，是个半人半灵兽。” “什么？！”洛九惊讶道。 “半人半灵兽是苍玄禁忌，那母狐狸触犯了禁忌，不死也得受罚，只是可怜了狐崽，寿数不过百年，且一辈子都得当异类。”非墨回道，“不过，你那位师兄既然愿意结契，说不准也会同意跟它共享生命。” “共享生命？” “嗯，同生共死的意思。” 洛九蹙眉，“这……风险太大了。” 让八师兄和那弱不禁风的小狐狸同生共死，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非墨看出了洛九的纠结，解释道：“半人半灵兽是一种逆天的存在，虽属灵兽，但它一出生便开了智，比许多妖兽都聪慧。而且体质变态，据说自愈能力同我们上古血脉有的一拼。所以，你想啊，一旦让它突破寿命限制，未来不可估量。总的来说，那位不亏。” 洛九有些犹豫，“未来是不亏，可……谁能保证有未来？” “是缘是劫，我们不好插手，让他自己决定吧。” * “你要想清楚啊，八师兄！” “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时小言宽慰了洛九一句，转而问非墨：“签订共生契，需要注意什么？” “共生契的签订越早越好，且签订后，彼此之间的羁绊是永生永世的，你要是决定了，那就在百年之内护它周全，待到它成功化形，你们就能并肩作战了。”说着，非墨看了小狐狸一眼，提议道：“它现在太弱了，你们不妨回清流再结契。” “好。”时小言郑重地点头应下。 事已成定局，洛九虽无奈，也只能站到他们一侧，帮忙提问该如何结共生契，谁知非墨竟然让她回避？！ 第117章 修真(24) 待洛九走远，时小言先开了口。 “你和我师妹之间的，就是共生契？” “你……能看到？！”非墨有些惊奇，眯眼打量着时小言，猜测道。 时小言点头，回道：“天生的，我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那团气。你与我们是一类的，而且你跟师妹站在一起时，你们两个的气居然能融为一团，相辅相成，这样的情况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想来就是那共生契的作用吧。” 非墨一边审视着时小言，一边道：“这事得保密。” “知道。不然，你也用不着刻意支开师妹。”时小言同样审视着非墨，问道：“只是，我有点好奇，你和她是何时结的契？” “很久很久以前了……”非墨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移开了视线，抬爪设了道结界，然后才对时小言嘱咐道：“你过来，我传你法子……” 撤下结界，非墨身手矫捷地跃下桌案，准备离开，时小言站在原地，问道：“此等秘法，你就这么轻易告诉了我，不怕泄露。” 非墨嗤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姿态傲然，回道：“上古秘法，岂是人人都能用的。” 时小言不语，目送着非墨离开，认真思考着非墨的话。 小狐狸年幼体弱，早已睡熟，它那毫不设防的模样，让时小言皱了皱眉，无奈的同时，结契的念头倒是更坚定了。 *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清流门所在的小院被整个笼罩在一道极强的结界之下，院内的三人一狐受术法影响都陷入了沉睡。 皎洁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懒懒地趴在石桌上，纤长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摇着，看起来柔软无害的右爪搭在一块其貌不扬的木质罗盘上，时不时会拨动一两下，细心些，不难发现，笼罩小院的结界也在随着罗盘的转动而悄然变化。 就在这时，院里凭空出现了一道虚影，不过一息，那虚影就变成了实体，来者是一位年轻男子，从他那身繁复的法袍可以看出，他的修为与地位不容小觑。 只是那人一开口就有点破坏气氛，高深莫测的形象荡然无存，“小祖宗，您可悠着点儿，这玩意儿是能随便拿出来玩的嘛？！我这方小世界可承受不起无上界的法宝！” 那人几步赶到了石桌旁，非墨不耐地撇了撇嘴，却也收回了右爪，没再动罗盘、玩心跳，那人见此，明显松了口气，夸张地虚抹了一把额头上压根儿不存在的汗。 “啧，我有分寸。”非墨为了杜绝此次“恶行”往后被揭发，勉强解释了一句。 那人笑了笑，自发落座石凳，秒秒钟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配上他那张笑盈盈的娃娃脸，整个就一乖巧无害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但熟悉他的都知道，这家伙是个标标准准的白切黑，护短又腹黑，至于内里有多黑，他不表现出来就没人能知道，有“幸”知道的基本都已尸骨无存。 司辛抬手破空，取来了一壶酒与一只酒盏，应道：“明白，明白，司天呢？” 第118章 修真(25) 非墨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房间，回道：“睡了。” 司辛慢条斯理品着酒，道：“也是，她如今封印了记忆，见了面反倒不好解释。说起来，你们还差几个世界？” “两个。”非墨正色道，“再经历两个世界，她的力量就聚得差不多了，到时只需打开那处幻境，就能炼化所有元神碎片。” “嗯？”司辛挑了挑眉，“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非墨突然意识到什么，眯眼打量起了司辛，试探道，“难道她还同你提过别的？有危险？” 顶着非墨寒气凛然的眼刀子，司辛面不改色，微笑着绕开了话题，“毕竟守了那地方这么多年，我知道的比你多一点，也是应当的。如何？要我告诉你吗？” 非墨臭着脸道：“你说呢。” “哦，那——”司辛笑得一脸纯良，“老规矩。” “多少？” “嘿，不多不多，也就司甲老头儿的半个酒库而已。” “半个？！还‘而已’？！”非墨瞪向司辛，毫不留情地吐槽，“喝不死你。” “哈哈，确实喝不死啊。”司辛爽朗地笑了声，顺便趁热打铁，“你这会儿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非墨：“……” “啧，百来年没喝到老甲酿的桃花雪了，怪想念的。”司辛微眯着眼，仿佛在靠意念回味那些年曾尝过的桃花雪的醇香。 非墨理解不了司辛对酒的那份痴爱，它如今只想知道司辛方才的未尽之言，所以它直言打断道：“现在该聊聊幻境的事了吧。” “当然。”聊到正事，司辛坐正了些，稍稍理了理思绪后，他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于是正经问道，“司天有没有给你提过那处幻境的属性？” “静止？” “对，还有呢？” “独立。” “没错，还有呢？” “呵。” get到非墨的不耐烦，司辛笑了笑，自觉自答道：“幻境幻境，顾名思义，都是虚幻不真实的境，然而那处非常特殊。虽为幻境，但其完整程度足以与真实的境相媲美，最不可思议的是，其世界规格是超a级的，也就是说，那处虚幻世界的庞大程度几乎仅次于你们无上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非墨沉着脸，未出声。 “这意味着，开启那处幻境是件极费力的事。当然，对你和司天来说，也就回一趟无上界的程度。但问题是，那是以前了。” 非墨依旧沉默。 知道话题敏感，司辛顿了顿，才继续道：“幻境是那位专为司天创的，因此必须由司天自己——” “你说什么？！” 突然被打断的司辛愣了愣，“什么‘什么’？你不知道？” “知道个鬼，那幻境存在多久了？” 司辛被问得一头雾水，他以为非墨介意的是无尽海永眠的那位，“这……具体我也不知，司天是十几万年前交给我的。” “十几万年……”非墨嘀咕着。 司辛抿了口酒，回忆道：“就是那趟以后，司天足有十万年未再回过境。” 第119章 修真(26) “想来，那十万年于司天而言，也是一劫。”司辛目光复杂地看着非墨，感慨道。 那十万年里，司天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未多言，他们自然不会多问，司辛至今也只是猜想，那位的永眠是主因。 非墨沉着脸，问：“她的元神，十几万年前便伤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她记忆有损，那位当初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创出那处幻境，目的在于助她恢复记忆，至于记忆有损是否与元神有关，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司辛回道，“你若真想知道，不妨等司天出那幻境后再问，你问她肯定回。” 非墨撇了撇嘴，未答。 司辛继续道：“方才，我是想提醒你，幻境必须由司天独自打开，你千万不能插手。幻境与司天关联，才能按轨运行。” “我知道。”非墨道，“她提过。” “那就好。”司辛又饮下了一杯酒，“至于——那里危不危险，我无法保证。” “要你何用？”非墨眼里的嫌弃已经多到快要溢出来。 司辛笑了笑，没有反驳，他道：“我虽守着那儿，但也没看透它，它就像一处被封印的深渊，整个时间空间在开启前都是冻结的，完全无从知晓其过去未来，所以往后也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 “当然，”司辛话锋一转，“我也不是真的毫无用处，我这趟过来是给你们‘送礼’的。无论如何，实力永远是硬道理，多积攒些力量总不会错。” 非墨半信半疑地看着司辛。 司辛从袖中掏出了两颗如樱桃大小的纯黑色圆润珠子，递给非墨，道：“等大会结束，你找个理由带司天回咱们神山宗，这两颗罗门通行珠我已调好，你们随时能入内。” 非墨蹙眉，道：“神山宗入内，通常传送在第三重门，那里有什么特殊的？还有，你觉得以她现在的修为能过罗门？！” “她不行，不是有你嘛，而且我让你们去的并非第三重，而是第十二重，最里重。” 非墨微眯着眼，问道：“何意？” 司辛解释道：“第十二重门，只有我闯过，收复罗门后，那里就被我改造成了一处居所。我给你们的珠子会将你们传送去那儿，司天在那儿修炼能事半功倍，但有一点我得告知你们，这珠子只能带你们入内，不能带你们出来，你们要出来就必须等司天修为足够才可。” “你们的修为若够了，便能自由通行我设在第十二重门处的守护结界。出了结界，珠子是不顶用了，但你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历练一番，罗门秘境还是有些水准的。” 司辛的这份“礼”，无疑是一大助力，非墨抬爪抚过黑珠，将它们收了起来，一脸认真，道：“多谢。” 司辛微笑着酌了口酒，道：“小意思。只要你们离开的时候，把与你们同来的人都带走就行。” 非墨挑了挑眉，司辛浅浅叹息了一声，“你该知道，半人半灵兽是我的‘禁忌’。” 第120章 修真(27) 司辛在被洛九捡到成为司辛之前，便生活在这方世界。 半人半灵兽的他，自出生起就注定了只能当个异类。 屠戮与被屠戮，仿佛是半人半灵兽逃不脱的宿命。你不屠戮，就会被屠戮，司辛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而寿命不过百，反倒更像是上天对这类生灵仅有的一丝垂怜。 但这一丝“垂怜”起不了多大作用，因为绝大多数的半人半灵兽都活不到成年，早夭成了一种残忍的幸运。 而司辛，无疑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绝处逢生归来，司辛选择凭一己之力维持守护这方世界，创立了神山宗，将“半人半灵兽”定为禁忌，如今的苍玄大陆，确实已有万年未再诞生过半人半灵兽。 洛九他们的到来是个例外，一个经过他允许的、可控的例外，所以，尽管触了司辛的逆鳞，但他也仅仅只是提醒了一句。 只要不威胁世界运转、不破坏世界秩序，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更何况，他如今还有求于人。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一句来形容罗门秘境，也是极贴切的。 罗门秘境是一处格外“单调”的秘境。 一望无际的荒漠，一条滚滚流淌、凶险万分的流沙河，仅一小片绿洲，将其放到整个罗门荒漠里来看，也就一粒芝麻的大小，而就是这么一片芝麻大小的绿洲却是过门的关键。 每一次都必须找到这片绿洲，才有可能进入下一重门。 罗门秘境难，找绿洲就是第一难。 荒漠多风暴，多蜃楼，哪怕是修士，过第一重门也不易。 罗门绿洲有一泓清泉，源源不断，可供入内者补给，同时它也是“门”之所在。 去下一重，跳进去即可。 但跳进去之前，必须考虑清楚，量力而行，因为再无回头路。 下一重依旧是荒漠，下下重仍是荒漠，下下下重还是……故罗门会让很多入内者有种陷入无限循环的可怕错觉，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真的会疯。 且每入一重，同样的荒漠，环境却会加倍恶劣，绿洲位置也次次不定。 每回都有修士在罗门内，被活活晒死。 同行者多数自身难保，有人因此疯魔，而一旦疯魔，也就意味着罗门荒漠将添一滩沙。 所以说，量力而行，非常重要。 靠谱的同伴，能保命。 最初的罗门，是个有进无出的秘境，风评极差。 万万年来，能闯到第十二重的，仅司辛一个。 可想而知，司辛之前入罗门者，全军覆没。 如此凶险，为何现今还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呢？ 功劳在于司辛。 经司辛改造后的罗门秘境，友善了许多。 因为绿洲多了一处“生门”。 后来者，只需在绿洲内停留半月，便能被“丢”出秘境，回到苍玄大陆，虽然着陆位置不定，着陆方式多少有些狼狈，但好歹活下来了。 而罗门最大的诱惑在于，其中修炼一日，抵过外界五六日。 能活着从罗门出来的，哪怕资质再差，修为都能长进不少，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说出去倍儿有面子。 因此，如今的罗门，与其说是秘境，不如称之为修士们的打卡胜地。 在苍玄大陆，修行一生，不入一次罗门秘境，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修士。 第121章 修真(28) 晨光熹微。 本该宁静祥和的小渔村，此刻却喧闹不已，或者更准确地讲，这几天都喧闹不已。 地上走的，天上飞的，都是修士。 海岸边，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停泊了千艘法器船。 祖祖辈辈靠海为生的渔民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绝大多数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但也总有个别特立独行的，比如—— 此时，距离泊船海岸百里远的一处大礁石上，坐着一位老渔民。他举着一根陈旧的烟杆，缓缓抽着，目光沉沉，远眺着百里外的热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啥也没想，他只是等人等得久了，麻木地在放空而已。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位黑黑瘦瘦的老头儿登上了那块礁石，一声不吭，径直坐到了老渔民身旁，老渔民头也不转地继续抽着烟杆，吞“云”吐“雾”。 老头儿也不急，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排坐着，不一会儿，礁石附近的水雾开始浓重，渐渐地，海浪都被隔绝在了水雾之外，水雾之内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老渔民这才放下烟杆，但依旧未说话，只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那锦囊低调奢华，与他那一身已经洗到褪色的粗布衣衫格格不入。 黑瘦老头儿倒是比老渔民穿得体面些，但他那身衣裳属实是修真集市内已经烂大街的款式，妥妥的朴实无华。 老头儿一手接过锦囊，另一手从怀中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锦囊，递给老渔民。 老渔民顺手接过，塞进怀中，至此，他俩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老头儿没急着离开，甚至毫不避嫌地缓缓打开了锦囊，幽绿色的火苗瞬间窜出，气势汹汹，如果它不是只有巴掌大的话。 那巴掌大的幽绿火焰嚣张了一阵，火焰中央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字来，那是一个不属于苍玄大陆的古老文字，意为“系”。 那个神秘文字不过只清晰了一息，本还嚣张的火焰便虚弱了，它挣扎似的跳跃了几下，熄灭了，连一缕青烟都没留下。 老头儿拍了拍全程事不关己目不斜视的老渔民，老渔民麻木着一张脸，重新拿起烟杆，漫不经心地挥了挥。 四周密不透风的水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渐渐地，海浪声变大了，依稀能看见外头已天光大亮。 老头儿将锦囊收入了怀中，站起身，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直接迈入水雾之中，仿佛赶时间一样，待到水雾彻底消散，老头儿早已没了踪影。 老渔民独自在礁石上坐了一阵儿，事实上也没有多久，顶多一盏茶的工夫，他也慢慢站起了身，只是他面朝的方向不是陆地，而是浩瀚无垠的海洋。 从他那张沧桑面瘫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但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想法，起身后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纵身跃入了大海，动作莫名熟练得让人心疼，一头扎进海里后，再没有浮起来。 所谓视死如归，大抵指的就是他这样吧。 第122章 修真(29) 离近了看，海岸边的船何止千艘，正魔两道泾渭分明，中间相隔有百里远。 而那百里长的海岸，倒是成了一片几乎无人窜入的“净土”。 正道这一侧，表面风平浪静、和和气气，内里却暗潮汹涌、互相较量。 平云宗不愧是苍玄最大的门派，它一个宗便承包了岸边至少三分之一的船，正中间那艘最大最豪华的便是平云宗斥巨资打造的“云舟”。 云舟出入罗门秘境数次，可谓经验丰富，如今罗门秘境再现，它的登场实属意料之中，也让平云宗的众人都信心满满，与其他门派和势力的忙忙碌碌相比，平云宗的修士们更像是来观光旅行的。 云舟之上，甚至还有一个比试场。 这会儿，比试场特有的防护结界已升起，内里有两人正在斗法，四周围满了凑热闹的人，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估摸着等里面那两人出来，就该他们争先入内了。 云舟主舱三楼观景台上，丰腴不减当年的范花枝倚着栏杆，看着比试，甚感无聊，不过比起进舱听十几位长老议事，观看一群资质平平的家伙比试也就显得没那么无趣了。 平云宗船队左侧是万剑宗的船队，刀光剑影的，倒不是他们的弟子也在比试，而是那些来回奔波的修士们所御的剑无意中反射出的光芒，自成一景。 平云宗船队右侧是神山宗的船队，虽然这次仅来了十艘，但尽显奢华，不似平云宗着力打造一艘，神山宗所有的船只都是统一的，不算大也不算小，艘艘都用了极好的材料和工艺，真要仔细比较，神山宗这十艘船的造价都够平云宗打造两艘“云舟”了。 然而，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更瞩目的还是云舟，神山宗奢华归奢华，却不太起眼。 正道这三大宗到场，场面也就撑起来了。 至于其他门派，来一条船的居多，甚至没有船的门派也有，倒也不必惊讶，毕竟历来那些散修们也是没船的。 但……今年的情况貌似不太一样了…… 神山宗船队的右侧也停了不少船，但最右侧不知何时停了一艘挂有“罗门”旗帜的船，有好奇的前去打探了一番。 原来并非是正道多了一个新门派，而是散修中一土豪自建了一艘，并且大方表示，只要修士愿意支付一定报酬即可登船，先到先乘，人满为止。 这消息一出，不到半刻钟，“罗门”号就满员了。 毕竟土豪虽豪，但这“罗门”号也仅能载五十人，而无船的修士有近千人，僧多粥少，哪怕船票价格再高，售罄也是秒秒钟的事。 而这所谓的“罗门”号的“主人”正是罗三，但“土豪”一说，只是对外宣称，事实上，这船乃是清流祖业，洛九闭关前将这船交给她，便是将清流门的一众小白也托付给了她。 这照顾后辈本就是基于情义的分内之事，于罗三而言，她反倒觉得是自己小队一行人占了大便宜，故而现下想出了一个法子，临时将“清流”旗帜换成了“罗门”旗帜，招揽了一波生意，也算给清流门攒下一笔不菲资金，足够一百年的开销了。 第123章 修真(30) “假土豪”罗三忙着在舱顶了望台做最后的检查，欢聚一甲板的真土豪们个个神采飞扬，仿佛都看到了大好的未来一片光明。 就在这时，远处海面之上，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一团团浓黑厚重的乌云里开始电闪雷鸣。 威压之强，在海岸边都能感受到一二。 而在这种神秘又紧张的氛围之下，原本各忙各的还算安静的海岸边沸腾了。 罗门秘境，启。 秘境的入口，就在那雷电交加的团团乌云之中。 云舟扬起了帆，率先鸣笛起航，其他门派紧随其后，魔道那边自然不甘落后……仅一盏茶的工夫，海岸边就空了一半。 论豪，还得属平云宗。 只见那云舟才驶出不到千米远，就升起了防护罩，透明的罩体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流光，据说云舟的这套防护罩能够扛下足足三道渡劫天雷，不知是真是假，但就其顶级的配置来看，坚固度必然是首屈一指的，同样的耗石量也是十分惊人的。 云舟一天需要消耗的灵石数量，就已经足够平云宗船队里一艘普通法器船消耗半个月的了，所以换算一下，它提前启动防护罩的这一阵，估计也够普通法器船开一天了。 如此这般，亦是其他小门小派所望尘莫及的。 邻近雷暴区域，再抠门的门派都得自觉开启防护罩，远远看到的一闪一闪，离近了可都是结结实实的雷击啊，虽然威力远不及渡劫天雷的十分之一，但抵不过数量太多，并且出现位置过于随机。 不幸一些的修士，可能还没到达秘境口，就会被劈到怀疑人生。 历年都有那么几个倒霉蛋，旁人乐得看热闹，只有亲历者才知道其中心酸，而这会儿，明显罗门号上就有…… 真是……想不看出来都难…… 乌漆麻黑一片中，连云舟都略显黯淡，唯有备受闪电亲睐的罗门号，全程高光加持，成为了灯塔一般耀眼的存在，无意之中高调了一把。 “船长”罗三面无表情地掌着舵，已经放弃挣扎，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那就随便开。 这“所向披靡”的待遇，不享白不享。 她也已经意识到，船上应该是来了“不得了的人物”，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这点风险必须担得起。 始终守在船尾燃炉处的哑叔，矜矜业业地往炉里添着灵石，一铲接一铲，愣是把这些尚且未经提炼的灵矿石用成了不值钱的模样。 作为这些灵矿石的收集兼持有者，没见哑叔表现出丝毫肉疼，那大抵应该是不太值钱的吧。 甲板之上，热闹一片。 修士嘛，尤其是散修们，多少是见过些大风大浪的。 在确定了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心态都放得很平；而在适应了这番天打雷劈的节奏后，更是聚众侃侃而谈了起来。 “真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可不是嘛，从前笑别人，这回的焦点竟成了我们自己。不过，嘿嘿，也不知道外头的道友们刻录了没，回头等出了秘境就去收几份来欣赏欣赏。” 第124章 修真(31) 一位身穿紫袍的修士感慨着，手里还不忘托着影石，记录这独家的视角。 “老唐，你可得好好拍，到时寄我一份。” “好说，老价钱。” “……”那位与紫袍修士相熟的修士语塞了片刻，收拢折扇指着紫袍修士点了点，吐槽道，“不愧是你。”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是你！！” “竟然还有你！！！” “我说呢！” 这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惊叹，其声音之洪亮，一下子就吸引到了至少半船人的关注。 周围交流声不约而同小了些，明显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那人要讲什么。 只是那人尚未开口，一位穿金戴银满身土豪气质的胖修士就大步走了过来，站定在那人身边，富态的脸上堆满了笑，开口一派和气：“何道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被唤作“何道友”的那位蓝衣修士捋着自己个性的山羊胡，说道：“你也好意思，‘别来无恙’这词从方才起已经与你我无缘了。” 胖修士憨憨地笑了几声，也不反驳，坦然道：“对不住啊，但认识我金某人的都知道，这越是阻我前去的地方，我就越是要去闯一闯。” 说着，胖修士朝四面八方都作了揖，诚恳致歉：“实在是对不住啊诸位，劳你们共同历了这么一遭。” “你呀——”蓝衣修士何阳子也是颇为无奈，“回回去秘境回回被雷劈，这罗门你都来几回了，哪回进去过？怎么就不认命呢？！” “何道友说的是，但自古财富与风险并存，像罗门这般阻我挠我的秘境实属罕见，不进一回实不甘心哪！”胖修士发自内心地感慨。 “是你！！” 得，又一个。 胖修士循声望向人群，人群中临时分出了条道儿走来几人，最前头的那位将手上托着的影石对准了他，这是…… 手托影石的紫袍修士两眼放光，略显兴奋，只听他问道：“阁下可是那位苍宝洲金银城城主金山？” 胖修士回道：“正是在下，敢问道友是？” “在下姓唐，不才在千影阁任一闲职，有幸见过城主影像，这才前来打声招呼。” “原来如此。”金山憨笑道，“都说千影阁人人影石不离手，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啊，不知贵阁之中收录的影像是怎么介绍我的？” “啊，这……”紫袍修士唐雪青面露些许难色。 还能怎么介绍，那一柜子各年份各角度的雷劈影石集锦是能告诉本人的存在？！ 胖修士金山一下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主动翻篇道：“无妨无妨，这回你可得好好拍。” “这是自然。”唐雪青松了口气。 “老爷。”一位家丁模样的修士来到金山身旁，递给他一个锦囊，低语了几句。 金山瞬间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昂首扬声道：“诸位道友，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自胖修士金山身份暴露后便开始肆无忌惮议论纷纷的众人，闻言，倒是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第125章 修真(32) 金山上前一步，也不废话，明言道：“在下自知体质特殊，故备了些薄礼赠予船主，船主仁厚，回赠了一幅罗门地域简图，就在这锦囊之中，现下便取出与诸位共赏，可好？” 那还用说，四周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 “还有这等好事？！” “这船上得值啊！顿时就不心疼了。” “是啊，万金难求一幅，那些大门大派几乎不外传，就算传出来一两幅也难辨真伪，但眼下这幅可是船主拿出来的，那可信度就很高了！船主仁厚！金城主大气！” “船主仁厚！金城主大气！” 一个两个喊了声，三个四个跟上，渐渐竟成了句口号，引得全船共鸣。 金山从锦囊中取出一枚影石，输入灵力，于是影石中刻录的那份简易地图就被放大投射在了众人头顶，确保了人人都能看清。 机灵点的，已经开始刻录，而有些没有随身备影石的，为了记录，各显神通。 哪怕这地图并不全，画风也潦草简单了些，但对于这群一贯摸黑探罗门的散修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 尤其是地图上标注了一个长河定位的方法，从前遇到罗门那条气势汹汹的流沙河，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在它附近，可以说是落在地上怕陷、飞在空中怕卷，四处溜达的流沙、平地突生的飓风、张牙舞爪的巨型血红蠕虫，等等，都是防不胜防的存在，可如今，这地图却告诉他们，这么一条凶险万分的河竟可以成为他们的“生路”，为他们定位方向！ 在众修士眼里，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份地图了，若可信，妥妥就是求生指南啊！ 船越往里驶，风浪越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进大约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再驶近些，光点不再是光点，而是数十根粗细不一的光柱，连接着乌云与深海，道道闪电攀援其上，气势磅礴，十分壮观。 已有好些船驶入光柱，不见了踪影，罗门号也就近冲进了一根巨大的光柱内。 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修士们都乖乖进了船舱，待在各自的房间里，只等船恢复平稳，届时便抵达罗门秘境了。 此时，金山的房间里聚了四个人，这使得本就不大的房间更显拥挤。 何阳子捋着山羊胡，感慨道：“真是没想到，竟然真让你进了罗门，时也，运也。” 金山满脸笑意，道：“这趟本是送我儿来，顺便试试，没曾想竟还有这机遇。”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身侧与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胖儿子金元宝的肩，也感慨了声，“儿啊，你命可比我好。” 闻言，金元宝憨憨地笑了笑。 何阳子转头看向在场的第四人，一个戴着玄铁面具沉默寡言的男人，他就是何阳子最先认出的那人，然后他惊奇地发现与这人同行的竟然是金山，这两人他都认识，但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是他没想到的，只能说这世界真小。 第126章 修真(33) 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在无际的荒漠里，是那么的突兀，但这对于某一人或某些人来说，是莫大的机遇。 雷劫是修士突破境界必经的一关，也是上天赐予修士躯体的一番淬炼，成者更强，败者陨落。 于罗门秘境内，这样的突破场面，可以说，比较常见。 而罗门呢，就是环境恶劣了亿点点，灵气异常充沛，满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沙，法器船也是因此而被创造，入罗门后，那些船基本就不需要“烧”自家灵矿了，直接就地取材即可。 在寂静到只剩隆隆声的深夜，金城主站在船头，双手握着护栏，双眼炯炯有神，盯着遍地散发着微光的灵沙，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何阳子寻人寻到了船头，他一边将手中那瓶刚炼好的丹药递给金山，一边道：“就知道你在这儿，别看了，再看你也带不走多少。” “何兄，你先前提到的赤焰铁矿在哪里可以找到？”金山格外坚持。他记得何阳子提起过，唯有罗门秘境中独有的赤焰铁矿炼制出的器皿才能盛放住这些灵沙，而其余的法器遇上这些灵沙，受损率几乎为十成，换言之，就是多多少少必定受损，更甚者，直接被熔化了的都有。虽然他有天阶法器，但仅有一个，若非必要，也舍不得冒险尝试。 何阳子见金山这般执着，也不再劝他死心，想着金山的人品，坦言道：“那一带绵延数千里都是熊熊烈火，终年不息，怪石嶙峋，普通修士最多在外围转转，你若要寻找赤焰铁矿，必须深入其中，而深入其中的凶险，真不是说说而已。” “当年要不是为了那传闻中的天火，我也不至于……”突然，何阳子闭了口，谨慎地朝四下望了望，见空无一人，才继续道，不过声音小了许多，“这事我守了数千年从未与人提及，但今日你问起那地方……却是不得不提及那件事。” 何阳子叹息了一下，眉头深锁，“说来，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秘辛。当年，大伙儿都还是靠着肉体凡胎闯秘境，法器船是在那一趟之后才被制造出来的，主材料便是那赤焰铁矿。” “那一回我也有印象，当时我正在学堂忽闻噩耗，据说伤亡格外惨重，我族里的三位叔伯两位兄长，一位都未能归来。”金山不解，反问道，“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你族中之人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不妄言，但他们若是在赤焰之地出的事，那其中的蹊跷就大了去了。”何阳子又深深叹了口气，“若非那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我也不至于走上丹修的路，至今修为平平。要知，当时我同你一般年纪，已能在罗门秘境闯两重门，只是差点陨落于这第二重的赤焰之地。” 金山听得认真，何阳子回忆起当年，神情凝重，“那时年少，性子野，不知天高地厚，听闻罗门有天火，仗着自己资质上佳就跟着进了，而当时平云宗有意拉拢，我虽然没有要加入的意思，但也跟着混吃混喝，事实证明，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第127章 修真(34) 据何阳子讲述，当年他们在第一重门的赤焰之地内未找到天火，于是去往了第二重，但途中遇上了魔道的人，在探察到对方的目的地与他们相同后，正道的大伙儿隐隐有了以平云宗为首的抱团之势。 越靠近赤焰之地，双方集结的人数越多，到达赤焰之地时，正道有一千四百余人，魔道七百余人，但这两千多人进去，最终出来的却不足百人，连进去时的零头都不到。 然而这只是第二重啊？！第二重？！！ 陨落于内的，不乏一些能在第三重门内横着走的元婴修士，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鬼听了都得沉默。 而作为亲历者的何阳子，他只能说他也稀里糊涂。 本来嘛，背靠大树，涨涨见识，过得挺安逸，突然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一种赤红色的石头，可用来炼器，于是大伙儿在寻找天火之余，多了一件事做，寻找收集赤红石头，也就是赤焰铁矿。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到了。 果然，找石头的第二天就碰上了魔道的人，第三天一声巨响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当正魔两道众人互相提防时，赤焰之地的中心地带突然发生了一场爆炸，其威力堪比想不通的修士自爆，余波袭来，众人都被掀翻在地，哪怕及时作了防御的，都被逼出了口血，别人吐没吐不清楚，反正何阳子是贡献了口血的。 然后，他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把“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余波击碎了结界，在众人倒地的瞬间，赤焰之地的火焰就扑了过来，何阳子无比庆幸自己只是吐了口血，而没有晕过去。 因此，他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晕倒在地的修士们被火焰扑中、醒来、挣扎、燃成飞灰的场景。 那些人中也有大门大派的弟子，结果呢，没见他们门派中同行的长老来救，也没见他们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门撤退时捎上他们，混得还不如他们散修，至少心不寒。 何阳子本是火土双灵根，于赤焰之地有一定的生存优势，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活生生用废了自己一条土灵根，当然，没能走出去。 那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呢？这就是他更不敢与旁人提及的一件事。 因为他是被魔道中人救出来的。 至今，他与那对据说只是路过顺手将他拎出秘境的魔道散修，还保持着友好往来。 这要是被传出去，可想而知，下一个被口诛笔伐死的就是他。 而他之所以敢同金山提起，概因金山身边带着那人，没错，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他是魔道中人，这让何阳子觉得金山是个同道中人，不拘泥，信得过。 其实，算起来，他与那位面具男子称得上难兄难弟，只是他先难在罗门秘境，而面具男子后难在正魔大战。 一千多年前，正值正魔大战谈判期间，那对魔道散修不知又从哪儿捡了个人回谷，邀他前去同救。初见时，那人容貌全毁，灵根也毁得七七八八、若有似无，他们下了血本才险险将其救回，之后就是那人的漫漫“还债”路了，毕竟那对散修放了话，“要报仇可以，先把债还了”。 第128章 修真(35) 如今船上再遇，那人该是把债还清了吧，而其修为也着实让人看不透了。 回归正题，何阳子告知金山，赤焰铁矿在第一重门的赤焰之地内较为罕见，于第二重内有少量分布且越靠近中心地带石块越大，以此进行类推的话，第三重门的赤焰之地或许值得一探，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金山要慎重，毕竟曾惨遭过意外蹂躏，深知“虽苟但活”的真理性。 就在何阳子与金山相互掰扯期间，一个、两个、三个修士……陆陆续续来到甲板上，动作划一，一言不发，眺望同一个方向。 何阳子：“……” 金山：“……” 大晚上的……中邪了？ 何阳子和金山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过去看看。 于是，那略显诡异的画面里多了两个人，大家排排站，齐齐望向同一个方向。 荒漠无遮挡，加上修士们普遍耳聪目明，故而数千里外的雷劫现场，他们也能捕捉到些许，比如那团过于浓厚的黑雾，比如雷声…… 细思极恐，这场大家本不以为意的雷劫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还在劈？！！ 已知合体期大佬的雷劫平均时长为半个时辰，求对方什么修为？答案是—— 条件不足，无解。 无解归无解，最怕是那种情况……何阳子皱着眉头，收回视线，不期与身侧几人对了对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看来大家都是明白人。 何阳子转头看向金山，金山还望着那处，满脸好奇，打眼就知是个不谙罗门事的，何阳子觉得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于是开课道：“知道可能是个什么情况吗？” 金山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认真分析道：“一个多时辰的雷劫，比起说是谁家化神老祖来此渡劫，我觉得几个人相约着一起渡劫的可能反而更大些，你觉得呢，何兄？” 何阳子回道：“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还有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大。” “何种情况？”金山好奇道。 何阳子严肃道：“一种对咱们散修极不友好的情况。历来，散修在秘境的陨落风险高于那些有门有派的是不争的事实，而在罗门，这种风险直接翻了倍，人为的翻了倍。” “没错，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歪门邪道！！” “金城主，在罗门，千万不能落单，尤其渡劫时一定要有信得过的人陪同！” “没错，看到那团黑雾了吧，只有魔道的那群狗东西渡劫才会这么乌七八糟的，渡个劫都见不得人似的。” 周围几人一顿七嘴八舌，正经授课的何阳子差点插不上嘴：“这场雷劫刚开始的场景大家都见过，尚算清明，现下却黑雾重重，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出现的是那最坏的情况。” “这还用得着怀疑嘛，必定是被抢“劫”了嘛！” “抢劫？”金山不解道。 热心道友：“就是有人故意催发雷劫抢在原先渡劫那人渡完前将其拉进自己的雷劫，让那人当冤大头挡劫，等那人身死道消，他再把剩下不多的雷劫扛完就行，用心险恶到令人发指！” “依我看，那被抢的人和抢的人修为都挺高，不然这雷也劈不了这么久。” “说不定，抢的有一伙人，临时起了内讧，一个抢完另一个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道理，有道理……” 临时授课的讨论了起来，他们成功将金山从一知半解教成了满腔疑惑，终究还是何阳子担起了大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也是罗门秘境最为特殊之处。” 第129章 修真(36) “罗门不计因果。” 几乎是同时，位于驾驶舱内的罗三与甲板上的何阳子说出了一句同样的话。 雷劫的异常，自然不止甲板上那几人察觉到，于是，趁着换班之际，罗三给清流门的四个大小伙儿敲了敲警钟。 嗯，没错，四个。 时小言这家伙多少是有点气运之子潜质的，出门买了只狐狸，给自己赚到一个不死之身，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寿命限制，妥妥的修真界飞升保送第一人。 罗三不是一般的眼热，而最让她眼热的莫过于那只小狐狸，谁能想到当初那么瘦瘦弱弱的一只小狐崽刚足百岁就化了形，化形后能长得那么好看，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好看，是那种浅浅一笑能让人母爱爆棚的好看！！ 又是怒自家那条一天到晚只知道睡不知何时才能化形的小红蛇不争的一天！ 小红蛇：“……” 真是冤死了，蛇在袋中睡，锅从天上来……没法解释，还是继续睡吧。 虽然不是自家的崽，但名字是她给起的，所以罗三内心也平衡了。 小狐崽是在刚满一百岁，正巧霜降那天夜里，成功化的形，而她那段时间正好留在清流门里授课，身为“长辈”的她，自然争取到了取名的资格，月霜，名如其人般清雅，不愧是她，太有文化了！ 罗三与罗四、时大言一同离开了驾驶舱，接下来，这罗门第二重的找“门”重担就交由时小言、月霜、黄豆三人负责了，年轻人嘛，应该多历练历练，罗三走得很放心。 同一时刻。 距离罗门号数万里远的平云宗船队里却正悄然酝酿着一场风波。 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也有人仿佛有所预感。 一向好吃好睡的范花枝，不知为何，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完全静不下心修炼，而她此时就索性搬了把摇椅，躺在三楼观景台上数星星。 罗门秘境的星空，实属一绝。 范花枝一直觉得这里的星空是最美的，没有之一，所以罗门是她最向往的秘境。 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而且这次很有纪念意义，因为她一家子都来了。 众人皆知，她父亲是平云宗的长老，但其实她母亲和外公的来头更大，她平日里着实是很低调了。 她母亲在平云宗独拥一座山峰，虽为平云宗十四长老，却从不收弟子，且常年闭关，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只去过两次落霞峰。 而她外公更不得了，曾任平云宗掌门，在她诞生后辞任闭关，前不久才出关，而她这个亲外孙女只在登船时远远望见一眼，并不是想象中白须白眉的和蔼模样，一个字形容，帅！看着比她父亲还年轻，可想而知，她外公当年定是个风云人物！ 在修真界，修士一旦引气入体成功，进入练气期，衰老的速度就会大大减慢，而容颜体型定格则是在筑基成功那一天，所以天赋优劣从外在就能看得出来。 范花枝觉得，她的天赋应该是随了父亲，不算差也排不上优，但好在家底不错，天赋不足灵药来凑，她好歹抓住了青春的尾巴。 听说，她外公此次出关已经是化神大圆满的境界，而这一趟是来寻什么契机的，也不知消息真的假的。 第130章 修真(37) 范花枝回望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间间房门紧闭，长老们一个比一个勤奋。 而最勤奋的自然还是她家的，外公和母亲就不必说了，登船后就没出过房门，可稀奇的是，她那个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到处转的父亲也开始“闭关”，这就让她很有“压力”。 显得一家四口她最学渣，好吧，这也是事实。 范花枝瞬间就有点躺不下去了，默默收起摇椅，回了房。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不就是闭关嘛，她也行！ 事实证明，她不行。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甚至三个时辰都没到，她就被姐妹喊出了门。 范花枝：“何栗栗，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否则……姐妹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有事有事，很大的事，你快跟我来！” 何栗栗拉着范花枝去了内门弟子们住的船舱，甲板以上和甲板以下恍若两个世界，上面一派肃静，下面热热闹闹，在过道摆摊的都有…… 何栗栗带范花枝去的是最底层，那里安静不少，住的也都是内门弟子，但多数是些不太起眼的。 一眼就能看到“有事”的门口，长长的过道，只有那里围了些人。 走近能听到一女子的哭诉声，范花枝询问的目光给到了何栗栗。 何栗栗解释道：“是我同乡，她今早发现她的同心石裂开了，就急匆匆来了这儿，结果那男弟子不在房中，询问了一圈，没人知晓那男弟子的行踪，然后她一下就崩溃了，一直说‘他出事了’、‘不在了’，怎么劝都不听。” “我也是实在没辙了，才找你过来救个急，”何栗栗真切地看着范花枝，“花枝，你不是有一面镜子可以找人嘛，帮帮忙呗！” 原来是找人啊，还当什么大事呢，范花枝二话不说爽快地掏出了镜子，吩咐道：“去打盆水来，再找点那个男修的发丝或血之类的。” 闻言，何栗栗立马忙碌了起来。 那些弟子见范花枝托着一面古朴的铜镜走近，都速度行了礼，主动让了道。 “不用，不用……”范花枝一路走，一路随和地笑着道。 整个平云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大小姐呢，有她的地方就有话题。 所以，根本没人离开，本来要走的又走了回来，都想掌握第一手资讯。 范花枝走进失踪男修的房间，见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修，对方都没察觉她的到来，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她自己的悲伤之中。 对此，范花枝表示不理解但尊重，她打量了一圈男修的房间，最后选择站在门外，因为进去没地方坐，更重要的是对她的身材不是很友好。 很快，何栗栗端回了一盆水，没想到，却卡在了“找发丝或血”的环节。 那男修怕不是有洁癖，整个房间里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实在无所获的何栗栗求助地看向了范花枝。 范花枝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不过还是认真思索了片刻，随后看向了一直瘫坐在地的女修，道：“用她的也行，但这很考验感情，不保证一定能探寻到。” 第131章 修真(38) 听闻有办法能找到人，女修终于有了些反应，眼里重新燃起了点光亮，事事配合。 围观同门贡献了一个圆凳放水盆，摆在了门口，方便施法的同时方便观察，此等机智操作，收获了一波好评。 接下来就是范花枝的主场。 过道一整个安静下来，大家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范花枝把铜镜放入了水盆中，铜镜缓缓沉底，随后她给了女修一个眼神，女修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手掌，任由掌心涌出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入水盆。 范花枝愣了愣，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掌心。 呃……其实头发丝就行，她嘴慢了一句。 “够了，够了！”范花枝赶紧出言制止，其实血也不在多，一滴足矣，她这个是法器，不是魔器，没嗜血那癖好。 范花枝从腰侧锦囊里取出一小瓶秘药，往盆里倒了两滴，浅蓝色的药汁一入水，原本微红的盆中水瞬间清明，连带着铜镜镜面都变得无比明亮清晰。 至此，“施法”完毕，静待结果就好。 围观者：“………………” 影石都开了，就给我看这个？？ 有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觉，但也谈不上感觉，貌似可能或许大概……就是事实。 过道鸦雀无声。 气氛凝滞了两口茶时间后，总算有个内心尚且抱有一丝期待的同门弟子忍不住提问：“范师姐，您这是……？” “嗯？”范花枝尝试着去理解这位讲一半词穷卡壳师弟想表述的意思，代入了一下自己往常围观的经验，瞬间就明白了，大方介绍道：“啊，我结束了，接下来静待就好。” 这一刻，十多颗影石一起寿终正寝，好几位修士一阵肉痛。 但更让他们肉痛的是下一刻，因为盆中水面起了波澜，镜面隐约有了动静，你说这是录还是不录呢？！ 所以说，拿影石的手要稳，心态更要稳，否则，分分钟面临破产。 所有人都不由上前了一步，紧盯着镜中的画面，不愿错过一分一秒、一丝一毫。 但铜镜里的画面不知为何一直灰蒙蒙的，还一闪一闪，且只有那一闪时，才隐隐显露出些微人影，但完全看不清人什么模样。 然而那女修却异常激动，得亏有何栗栗搀扶着，不然，毫不怀疑她会扑过来抱盆。 “是他！是他！！他还活着，他在哪里？！快去救救他！！我要去救他！他现在很不好……” 女修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 范花枝示意何栗栗看管好她，自己则又往水中倒了一滴药汁。 她也是下血本了，这秘药天下仅此一小瓶，用完就绝版了，到时，发挥不了作用的铜镜也就只是面普通铜镜，当当摆设，压压箱底。 一滴入水，画面依旧闪烁，但明显慢了些，众人眼都不带眨地认真观察着，试图辨认出画面中的环境，可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 画面一下消失了，伴随着的是一声石块落地声。 范花枝顾不上关注身侧的动静，立马又往盆中倒了一滴。 水更清，镜更明，却再无显示出半点画面。 这什么情况？从未遇到过呀！ 从前都是从水中取出铜镜后，画面才消失的。 正当范花枝犹豫着要不要再倒一滴进去试试时，女修扯住了她。 第132章 修真(39) “不用了，用不着了。” 前一秒还情绪激动不太正常的女修，这一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面上泪痕未干，低垂着眼，十分平静地说道。 说完后，自顾自转身离去。 留下一过道满头问号的木头人。 范花枝：？？？ 围观同门：？？？ 唯一知情者何栗栗看了看即将消失在过道尽头的那道正常得更不太正常的背影，又看了看集体木化的众人，微叹了口气，道出了原由：“她那块同心石刚刚断成了两半。” “嘶，情变？！” “情变你个头，明显是那位同门遇害了，唉。” “遇害就遇害呗，你打我头做什么？” “你这人怎么……” 过道里吵嚷了起来，原本一块儿凑热闹的一下分成了好几派。 何栗栗走到范花枝身旁，道：“花枝，谢谢你过来帮忙。” 范花枝摆了摆手，道：“小事，倒是你那位同乡看起来比较让人担心，快去看看吧。” 何栗栗确实很放心不下，跟范花枝浅浅道了个别，匆匆离去。 范花枝则去了趟主舱一层，那里有临时的积善堂，记录着弟子们的出入与任务情况。 整个主舱一层都是积善堂的地盘，不同的峰有自己的积善堂分堂，如此大大提高了登记与录入的效率，不至于出现排长队的情况，人来人往，井井有条。 范花枝随意进了扇门，穿过登记处，直奔内堂。 内堂是积善堂总堂所在，在内可以查看到所有分堂的记录，省得她一个堂一个堂跑。 内堂当职的看到她进来都是一脸的了然，习以为常，业务更是相当熟练。 不等范花枝开口，当职主管便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笑着迎了上来，“范师妹，这边坐，正巧有新出炉的定胜糕，来一块？这回是哪位那么荣幸啊，据我所知，秋水峰近日出了几位新锐，观外貌都挺……” “停停停，谁跟你讲这些，不过，定胜糕来一份，云雪茶也来一杯。”范花枝一边落座，一边吩咐道。 “好嘞。”主管微微侧头，给了身后小秘一个眼神，小秘麻溜地转身出了门。 范花枝开门见山道：“你帮我查查外出未归的弟子中，有没有姓崔的？” 女修和何栗栗都走得急，她没来得及问，只从围观同门口中得知了那位男修的姓，至于名字，版本太多，不提也罢。 对于范花枝的嘱托，主管一向“喜欢”亲力亲为。 范花枝吃着小秘端来的定胜糕，一脸满足。 云舟那么大，上下一趟，她确实有些饿了。 很快，主管拿着一本棕色的册子走了过来。 棕色？竟是她父亲峰下的真同门啊。 “巧了不是，外出未归的弟子不少，但姓崔的正好就一位。”主管站到了范花枝身侧，把册子交给范花枝，“而且这位崔师弟正好是范峰主门下弟子，师妹若是想见倒是很方便。” 崔学原，与陆师兄、刘师兄、岳师妹一道组队外出？收集血蠕虫之毒液？ 这任务看起来除了恶心了点，也没什么危险啊，更何况还是陆师兄带的队。 她还清晰记得在上一重罗门里，陆师兄渡完劫归来时的高调场面，元婴初期，她范花枝要是迈入元婴，绝对比陆师兄还高调，宴请天下都不在话下。 可眼下……范花枝看着册子，皱起了眉。 难不成出什么意外了？！ 范花枝猛地抬头，问道：“命石！命石都带来了吗？” 主管一脸懵，怎么选个帅哥还要连带看命石了？命石难道能看出些什么？这小主莫非新习了什么不得了的法？…… 愣了一瞬的主管正头脑风暴，范花枝却连一瞬也不想等，也顾不上擦手，一把扯上主管，道：“走！带我去看看！” “好呐。”尽管不明所以，主管还是乖乖带起了路。 就说，谁会跟行走的灵石库过不去呢。 第133章 修真(40) 这不，才带了趟路，总共二十八步，主管口袋里多了两块上品灵石，都抵上他半年辛苦钱了。 命石管理是积善堂最重要的业务。 负责管理的弟子需要时时关注并记录命石变化情况，出现命石光芒微弱、闪烁等情况都必须及时上报，以便负责后勤的各堂能及时搜救，最大程度保障平云宗弟子的生命安全…… 屁！ 刚一踏进命石存放舱，如雷般的鼾声就以一种不顾人死活的方式朝人袭来，挑战人耳的承受极限，真正意义上达到了震耳欲聋的威力。 范花枝蹙眉捂住了耳朵，主管抖了个机灵，反应极快地冲过去捂住了那人的口鼻，而那个哈喇子流了一桌的人，被生生捂醒。 范花枝一整个嫌弃到不行，完全没有靠近那两人的想法，直接朝舱屋另一侧走去。 此趟来罗门秘境的所有弟子的命石都整齐摆放在那里。 见范花枝去了另一侧，主管才松开捂人的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而被捂醒那人明显没完全醒透，一脸呆相，疑惑道：“表哥……” “慎言！喊师兄。”主管压低声告诫了他一句。 而敬业如他，自然不可能冷落大客户，说完立马赶了过去，当然，走前不忘擦手，把手上沾到的哈喇子都还给了它主人。 看到主管过来，范花枝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已经将察颜观色修炼到满级的主管，尽管略感受伤，但还是识趣地停下脚步，没走太近，同范花枝保持着一个合适距离，脸色丝毫未变，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范师妹，请跟我来，外出弟子的灵石都放在中央柜子上。” 中央柜子上，一层一层数下来，共摆放了二百五十颗命石，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绿色光芒的是木灵根，黄绿色光芒的是土木灵根，红紫色光芒的是变异火灵根…… 一眼扫去，灰暗碎裂的，格外显眼，共七颗。 范花枝一一查看，却发现并没有罗学原和师兄师妹的。 怎么回事？ 于是，范花枝索性把二百五十颗都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罗学原和师兄师妹的。 如果再意识不到问题，那她范花枝算是白活了。 范花枝冷着脸看向主管，主管脸上的微笑明显僵了僵。 主管方才也认真找了，自然意识到了问题，这些特么都还是罗门第一重外出历练弟子的命石，他现在杀人的心都起了。 谁也不能破坏他泼天的富贵！！ “您稍等。” “呵。” 懂！ 灵石面前亲情算什么！ 这混小子的烂摊子，他早不想收了！ 他这会儿就去铲除前路的障碍，而那障碍此刻正好跟在他身侧。 碍于范花枝在场，主管好言问道：“怎么回事？” 尽管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他表哥问了那就肯定有问题，这题他会，十分顺嘴：“不关我的事，这都是骆小驼在理的。” 主管耐心问道：“那她人呢？” “呃……好像出去了。” “去哪儿了？” “呃……” 主管冷笑了一声，“我来告诉你，她前天下午登记的师门任务，昨天上午在云舟到达二重后正式外出历练。” “已经到二重了？！”语气透着几分惊喜。 “……”主管深深意识到了言多必失，不想再多说，一语双关道：“你出去吧，不用进来了。” “哦。”闻言，那人走得倒是挺干脆，是半点脸色都没看懂啊。 主管差点气绝。 第134章 修真(41) 桌案上的名册一看就没翻开过，可怜兮兮地躺在托盘里…… 不怕，主管爸爸让小秘宠你。 而主管呢，自然是忙着帮大小姐跑腿了。 好在骆小驼是个干实事的，各峰命石整理得井井有条。 主管很容易就找到了崔学原一队人的命石。 不幸的是，队里牺牲了一人，而那人正好是大小姐要找的崔学原。 那灰扑扑的命石碎块本无温度，但主管捧在手心里，觉得甚是烫手。 对此，范花枝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走前随手从储物镯里掏了一袋灵石扔给了主管，吩咐他：“陆师兄回来就让他来找我。” 主管连声应下，恭送大小姐，回程路上瞅了眼储物袋，差点笑出声。 一千九百多块中品灵石，相当于十九块上品灵石，他半个时辰暴富了！！ 顺带着，还换了个新的灵石袋，这袋子的储物空间可是他那个价值两百中品灵石袋子的十倍啊，赚大发了！！ 至于他那个不成事的表弟，当然是有多远就分配多远，不能再让他碍到大小姐的眼。 * 转眼，半月有余。 第二重罗门秘境的绿洲里，已经停了五六艘船，各自为营。 虽说罗门的绿洲就芝麻大小，但其实地面积够得上一座城。 罗门号算是最早到的，这会儿船上的大伙儿都已经补给得差不多了，水啊，果子啊，都储存了不少。 不少人集中在甲板上聚餐，晒日光浴。 “看船上的公告，第三重要去赤焰之地。” “赤焰之地？那一大片火焰怪石林吗？” “天呐，那里超可怕的！我曾经亲眼看到有人不小心沾上了那火，然后活生生地被一寸寸烧成灰烬，根本来不及自救呐！” 粉衣男修的话，成功引得周围一片“嘶”声。 “天呐，你当时肯定吓坏了吧！” 粉衣女修搭话道。 “哎呀，还好吧，姐妹，再给我来一串。” “好的呐。” 粉衣，多么显眼的标志呐。 葵花派的，人少而精，分神起步，惹不起惹不起！ “我其实有个小道消息，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啧，磨磨蹭蹭，知道就快说！” “好吧好吧，我就是听说啊，真的就只是听说啊，听说金城主和船主谈了个合作，要去找什么宝藏。” “找宝藏？找宝藏能带上咱们？” “你就小人之心了吧，以金城主和船主的大度，说不定就是见者有份呢！” “那这第三重是必须走一趟了！” “诶！年轻人，话别太满，还是要量力而行。” “这位道友说得在理，大家还是要量力而行！” 这时，又凑过来几个刚回船的修士，看起来有些狼狈，满头大汗。 “老陈，你们去打个水，还掉水里了？不至于吧。” 那姓陈修士猛灌了好几口水，缓了缓，才回道：“别提了，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那些魔修是真的嚣张啊！” “怎么了？” “啥子情况？” 一下凑过来好些人。 老陈这辈子从未受到过如此多关注，不自觉咽了咽，气势一下就弱了，甚至有点虚，“就、就是还没走到湖边，在林、林子里发现了很多具干、干尸。” “何止干尸。”同行之人补充道，“我们还看到了那团行凶的黑雾，幸好躲得及时，否则，咱们也躺那儿了。” 第135章 修真(42) “是真他娘的嚣张，那黑雾里丢出来的干尸身上穿的还是平云宗的校服！” “握草，那是真的胆肥！连平云宗都敢惹！要知道，平云宗这回可是来了十四位长老，大半个宗门都在罗门里了，精英弟子更是无一缺席，这要是东窗事发，追究起来，多少团黑雾都不够他活的。”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嘿嘿，俺相好是平云宗的。” “牛！你小子好福气啊！” 一个长得确实挺牛里牛气的大汉憨憨一笑：“你咋知道俺名字？” 这不凑巧了么，他本名就叫黄大牛。 热闹中，不知谁提了一嘴，于是很快就集结了一伙儿人，去事发地瞅了瞅。 然而一路过去，干尸没看到，深坑倒是有一个。 坑底的一堆灰，让有阅历的修士们一阵胆寒。 真狠啊，吸成干尸、挫骨扬灰，毁尸灭迹。 就这行事作风、作案手段，很显然是一个惯犯。 也不知，有多少道友惨死他手。 这种在罗门里钻因果空子的渣渣，不仅正道中人深恶痛绝，就连魔修们也恨之入骨，人人得而诛之。 而这也不由让人想起了半月前，那场异乎寻常的雷劫……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身为清流门吃瓜第一人的黄豆，这趟长了不少见识。 一旦不需要他当职，真就是哪儿哪儿都有他身影。 在人群里，混得如鱼得水。 时不时给清流门打个广告，“招生”之念，可以说，打小就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小子，日后创就出了清流八千门人之举世盛况，在苍玄大陆青史留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会儿，他正跟新认识的“远房亲戚”聊得热火朝天。 黄豆好奇道：“大牛哥，你资质这么好，咋没和嫂子一块儿去平云宗啊？” 爱情尚未修成正果的黄大牛傻笑了一路，在一声声“嫂子”中逐渐迷失，问什么答什么。 要不是黄豆知分寸，处处收敛，这黄大牛怕是家底都要朝天了。 黄大牛回道：“嘿嘿，你嫂子不让，她说俺进去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让俺去。” 黄豆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好奇道：“这么说，嫂子先进的平云宗，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呀？” 黄大牛老实巴交地回道：“不是，你嫂子和俺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剑城，她当时灵石袋被抢了，挺委屈的，俺说替她报官抓小偷，她给拒绝了，俺把灵石袋送她，她又给拒绝了，后来俺实在没法，就把手上刚铸好的剑送她了。” 不知想到什么，黄大牛傻笑了会儿：“那是俺铸好的第一把剑，后来再见面，她每回都佩着那把剑，嘿嘿嘿。” “其实俺迄今为止铸得最好的那把剑也送她了，但她好像还是更喜欢俺送她的第一把剑。” 黄豆生平第一次尝到狗粮的味道，齁甜！ “那你没去平云宗，为何会选择当了散修？不考虑加个门派吗？”比如清流门？黄豆忍住了。 第136章 修真(43) 黄大牛认真回道：“这事儿吧，不是那么必要，那些宗门能给的，俺家基本也不缺，而且最要命的是，规矩实在太多！！” “就说你嫂子吧，每回去秘境都被要求必须跟宗门走，想要外出单独行动就必须提前打报告，那一层层审核下来少说得半个月，更糟心的是不一定批准，真的是……” 黄豆耐心听着，他大牛哥对平云宗积怨已久需要发泄，他理解。 这不妨碍他从中提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于是，黄豆版“招生”注意事项，又添了好几条。 比如，修真世家子弟非最优录取对象，可次要考虑；简便、人性化的门规可作为招生亮点；可尝试制定并推出情侣入门、秘境等系列套餐，招一个入两个…… “艾玛！豆儿啊，帮哥看看！那是云舟不？是云舟到了吧！！”黄大牛突然激动道。 绿洲外围方向，一大团浓沙滚滚。 黄豆跟着黄大牛一起跃到了树上，在树顶冒出了头。 远远望去—— 那阵仗，跟来攻城的大部队似的。 黄豆：“大牛哥，我看到帆了，是云舟。” “好嘞，哥等会儿就去找你嫂子～”黄大牛美滋滋地跳下树。 黄豆跟上步伐轻快的黄大牛，问道：“嫂子在云舟上？” 黄大牛扬着嘴角，一脸自豪：“是啊，你嫂子可厉害了，在内门担任着特别重要的职务，但俺得替她保密。” 行吧，黄豆识趣地没有多问，哪个宗门还没有点自己的重要机密呢，就他们清流门也有个禁阁呢！ 云舟才刚到绿洲外围，距离安顿下来还有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黄豆和黄大牛先回了罗门号上。 尽管是在绿洲内，温度比起荒漠低了不少，但依旧很高。 具体有多高呢，看甲板上聚餐的那堆人的操作就懂了。 想吃什么，就把什么串一串，伸出防护罩外，数十到三十个数不等，然后收回，基本就已经熟透，可以吃了。 所以，对修士们来说，在罗门内出行往来是一件特别消耗的事。 有丹药的消耗丹药，有法器的消耗法器，有符箓的消耗符箓，啥都没有的，就消耗灵力呗。 不过，消耗归消耗，不得不说，这种让修士必须时时刻刻运转灵力的方式，是一种绝佳的历练方式。 自律的，都跑防护罩外去了。 甚至，还有个别不到开船不回来的。 等黄豆也跟着黄大牛跑了后，清流的，就只剩哑叔一个，守着船了。 船尾，燃炉舱内。 哑叔守在燃炉旁，悠闲地喝着茶。 自打进了罗门后，他只需要偶尔添几铲灵矿石就行。 更不用说，这会儿停着船呢。 所以，现下，整艘船上最闲的，非哑叔莫属。 但很快，他就闲不下来了。 这边，哑叔正喝着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靠近，慢慢将他整个笼罩在内。 而哑叔起初竟毫无所察，直到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他才意识到舱内多了一个人。 哑叔猛然回头，茶杯也在那一瞬落地、碎裂。 第137章 修真(44) “喂！站住，你们谁啊？！来这儿附近干嘛的？！” 一队身穿青色普通法衣的平云宗外门弟子，停下了巡逻脚步，身穿淡青色法衣的领队一个甩头示意，队尾四人离队朝着黄豆和黄大牛方向走来。 黄豆和黄大牛被吼停在原地，面面相觑了觑。 黄豆有些诧异：“平云宗这么严肃的吗？” 原谅孩子见识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平云宗的打交道，只是没想到，还意外打卡了人生第一次被吼。 “……”黄大牛有些语塞，“不、不完全吧，往常好像没这样。” 黄大牛从前去平云宗走的都是正大门，遇到的淡青衣弟子们都挺有礼的，所以他也是真没见过。 黄豆好奇：“那怎么……” “喂！老实站那儿别动，窃窃私语什么呢？！” 四个青衣弟子站在一米外，未再靠近，其中一个拿剑指着他们两人问话，口气跟他们领队的简直一模一样。 黄大牛上前一步，那四个青衣弟子中的三个齐齐后退了一步，只有那个懒洋洋像是没睡醒也没个站相的未动，黄大牛将拱未拱的手僵在了半空。 那原本气势汹汹的青衣弟子似漏了点气，质问道：“咋、咋地，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黄大牛赶紧收回手，解释道：“误会误会，俺们都是正道的。” 黄大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黄豆，就讲起正事：“俺是过来找你们长天峰内门弟子骆小驼的，劳烦诸位帮忙前去告知一声，多谢！” 若不是过来的路上想着制造点惊喜，黄大牛自个儿早跟媳妇儿联系上了，而现下，看着平云宗这帮弟子草木皆兵的模样，黄大牛也不执着什么惊不惊喜了，老老实实按规矩来。 只是，这回轮到青衣弟子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反而是那个最不指望有反应的给了点反应。 那个睡眼惺忪的青衣弟子努力撑开眼皮看向黄大牛，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找骆小驼？” 黄大牛正色回道：“正是，道友认识俺媳妇儿？” 闻言，那青衣弟子仿佛才想起什么，“哦，你是那什么什么牛？” 黄大牛：“……”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挺难记。 感情他们之前的话是一句也没进他脑子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是“熟人”就好，熟人好办事。 黄大牛正要开口，那青衣弟子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顺便打了个哈欠，“回吧，骆小驼不在，她跟同门出去做任务还没……” “呜——” 宏亮的鸣笛声突然响起，掩盖了话语声，大家同时望向了云舟。 没等黄豆和黄大牛收回视线，那三个青衣弟子不知为何拔腿就开始往回跑，看起来像是生怕被落下似的。 不远处那个巡逻队也没再管他们这边的情况，开始往回撤。 “等等！” 黄大牛连忙喊住了那个缓慢转过身正准备回去的青衣弟子，“道友，平云宗是出什么事了吗？” “唔，应该没有吧。”青衣弟子皱眉认真思考了下，老实回道，“就是要启程了，正好可以补眠。” “早就说了，没打算停多久，巡什么逻啊……” 那青衣弟子嘴里碎碎念着，慢吞吞往回走。 黄大牛看着青衣弟子的背影，眉头紧皱。 若是他没听错也没理解错的话，平云宗是要出发去下一重了？而他媳妇儿还在这一重做任务没回来？加在一起，就是平云宗特么的不管他媳妇儿了？？！ 淦！！ 黄大牛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他的本命剑十分上道地“噌”一声出场，悬在他身侧待命，气势磅礴。 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御剑直接窜上云舟跟他们干一架。 第138章 修真(45) 好在黄豆机灵，及时出手拉住了黄大牛，“哥！冷静点，别冲动！咱换个角度想想，嫂子不还有你嘛！它平云宗不等，大牛哥你可以等啊！” 啥叫一语点醒怒中人？ 这就是！ 夹缝中生存惯了的豆儿表示，小场面小意思～ 高效劝架什么的，那都是基本功，早练出来了。 这不，黄大牛的怒火瞬间收了一半，肉眼可见的是，原本悬停在他身侧的剑熄了火，敛了剑意，狗腿又乖巧地立在了他手边。 黄豆松了口气，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跟平云宗硬刚绝对是个亏大本的买卖，拦下就是赚到。 听了劝逐渐冷静下来的黄大牛沉着脸，怒哼了一声，少了那几分傻气后，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若方才那几个青衣弟子还在此，这会儿怕是已经跪地上了。 “这事儿没完！” 黄大牛瞪着已经开始移动的平云宗船队，怒声道。 “对对，出了秘境，咱一定去讨个说法！” 黄豆帮着顺了顺毛，接着提醒道：“大牛哥，眼下最重要的是嫂子的安危，你要不先联系一下？问问嫂子到哪儿了？” 那必须的！天大地大，媳妇儿的安危最大！ 黄大牛一下收回了所有心神，专心联系起了媳妇儿。 在此期间，因船队行驶而带起的滚滚黄沙也扑到了他们面前。 隔着保护结界都能感受到一股股热浪，黄豆身侧的符纸被严重消耗。 鲜艳的明黄赤红渐渐暗淡下来，甚至开始微微泛白。 黄豆抿唇观察了一阵，估摸了一下，大概还能撑半个时辰。 罗门是真烧钱啊！ 勤俭持家豆儿捂着心，发自肺腑地感叹！ 黄大牛用联络石发出消息后，转头找起了黄豆。 “豆儿？” “在呐，大牛哥。” 听声音，两人应该站得挺近。 但隔着沙尘，他俩真是谁也看不见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 “消息给你嫂子发过去了，等她回应就好。你嫂子送俺的本命玉珠还好好的，说明她这会儿也还是安全的。” “那就好！到时让嫂子来罗门号，我请！” “嘿，这怎么好意思，用不着替哥省啊豆儿，你嫂子要知道了也不会乐意，可问题是咱船满员还能上人不？” “这点无需担心，咱们船上刚好有一对道侣不去第三重了，嫂子的名额有。” “嗯？道侣？你说的是那对一言不合就打打闹闹的道侣？” “是啊，他们昨天去找何阳子买丹药，何阳子呢，追求对症下药，必把脉，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哈哈，何阳子把出了喜脉！” “哇！那真是大喜事儿一桩啊！” “是啊，所以他们当即就决定不去了，要回苍玄好好安胎，正好，嫂子的名额也有了。” “真是！他们就住俺隔壁，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他们提！俺不管，这个红包俺包定了！回船就送上！” 幸好，他们离平云宗船队尚且有段距离，所以沙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慢慢散去。 黄豆的符纸幸运地能多活一刻钟。 一阵风过，吹散了大部分的沙尘，视野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黄豆：“……” 黄大牛：“……” 第139章 修真(46) 就……怎么形容呢？ 眼前的场景—— 离谱中又似乎透着合理。 空旷中显得突兀又不是那么突兀。 “他……” “……嗯。” “罪过。” 望着驻足在一千米外的那个瘦弱而“孤寂”的背影，黄豆和黄大牛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呀，慢吞吞，被落下了吧！但平云宗也真是的…… 两人到底做不到视而不见，于是回程的路上，捎上了他。 只是，情况嘛…… 黄大牛就纳闷了，“你说，人怎么能站着就睡着了呢？” 黄豆：“……” 他也很想知道。 这位平云宗的青衣弟子不仅站那儿睡着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样一幅画面。 黄大牛堵着耳朵背着人在前面大步走，黄豆托着联络石在后面快步跟。 没办法，那青衣弟子看着身板和黄豆差不多，矮了黄大牛整整一个头，但鼾声属实过于惊人，不堵废耳啊！ 走快点，保命！ 回程，那叫一个效率。 * “呦，那是小豆和黄大牛吧！” “嘿，真是。” “咋还背了个人回来？” “哪儿呢？让我瞅瞅，说不定是咱牛嫂？！” 此言一出，本来只零零散散站了三四人的地方，一下，乌压压一片。 一瞥，少说十来个人头。 “别挤别挤，让我看看！” “咦？” “哇！” “呀！” 要说方才大家只是出于八卦，那这会儿都是真好奇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 “哎呀，突然觉得他整个人都变高大了呐！” “大牛对媳妇儿是真宠呐…啊呸，劳资跟着呐什么！呸呸……” “那、那是咱牛嫂？！” “呃……应该吧，我记得，黄大牛走之前兴高采烈的，说是要去见媳妇儿。” “这点我可以证明，他们当时下船的时候，我正好回来，亲耳听到黄大牛说带黄豆去见嫂子，而且，那身确实是平云宗的校服。” “那就破案了！是牛嫂无疑了！” “但咋瞅着状态不对呢？” “废话，你媳妇儿晕倒了，你不着急啊！” “嗷，你说得很有道理啊！虽然我还没媳妇儿，嘿嘿。” “要么？给你介绍一个，来来来，这边私聊……” “牛嫂？这性别不对吧？” “啧，你这思想就局限了吧，境界上是不是时常受阻？” “你咋知道？！” “呵呵，过来人。” “啥情况？道友们，现在是啥情况？” “别纠结了，反正他们快到了，等会儿问问不就清楚了嘛。” 众人七嘴八舌间，黄大牛和黄豆回到了罗门号。 但黄大牛脚步不停，直接进了船舱，直奔何阳子房间。 众人都很善解人意地主动靠边，为他让行，目光和善地目送他们进了舱。 只是黄豆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黄豆不过就是迟了黄大牛那么七八九十步，但是刚一上船，就被大伙儿给重重围堵了起来。 黄豆哪儿见过这阵仗，孤零零一个，站在人群中央，显得弱小又无助。 看着周围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个个目露“凶光”，黄豆不禁咽了下口水，谨慎开口：“诸位道友，有何要事？” 第140章 修真(47) “咳，小豆啊，哥哥姐姐们就是想问点事儿。” 折扇修士的话音刚落，周围就热闹起来。 你一句我一嘴，听得黄豆晕晕乎乎，但好歹听出了些关键词。 “停！” 黄豆举起空手示意，好在大伙儿挺配合，他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你们是想问关于牛嫂的事儿？” “对对对，赶紧跟我们说说！” 黄豆收回手，抹了把脑门儿上的虚汗，松了口气。 他差点儿以为是自己干了什么触众怒而不自知的大事儿，原来“主角”不是他呀，不是他就好。 但是关于牛嫂？ 黄豆疑惑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一个一个问！”黄豆及时补充。 好嘞，毕竟大家都自认是高素质修士，所以秩序想有还是有的。 吃瓜一号：“小豆，你和黄大牛刚刚是去云舟那边见他媳妇儿了？” 黄豆点头：“是啊。” 虽然没见到面。 吃瓜二号：“黄豆，咱牛嫂他……呃……和黄大牛这一对还挺罕见哈？” 黄豆认同：“确实。” 修士中愿意结道侣的确实挺罕见，至今为止他就只见过两对。 吃瓜三号：“小豆豆，牛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呐？” 黄豆认真回道：“不清楚，要等等消息，目前来看，无性命之忧。” …… 一通问下来，众人时不时来个眼神交流，但表达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看看，知情者实锤了！ 直到黄豆手中的联络石突然开始闪烁，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放行。 船舱内，何阳子房间。 一颗药丸下肚，世界安静了。 黄大牛，劫后余生。 何阳子十分同情地拍了拍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黄大牛，安慰道：“难为你了。” 他懂，他都懂，有一种累不来自于身体，来自精神的摧残往往更加要命。 想他何阳子从医千载，鼾声惊人的病人见过不少，但如此恐怖的，也真是头一回见。 黄大牛实乃勇士！ 何阳子郑重地将一大瓶药塞到了黄大牛手中，叮嘱道：“这止鼾药就赠你们了，半月一粒，若效果不足，十天一粒也无碍。” 黄大牛动弹了一下手指。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何阳子走过去开门，黄大牛奋力抬起脑袋看向门口，来人正是黄豆。 何阳子招呼道：“黄豆小友……” “何道长好！”黄豆立马回应，礼貌中透着焦急，“大牛哥在吧？” 不等何阳子开口，他身侧竟传来了一声“这儿”。 何阳子惊了，他看看身侧，又看看身后的桌子，又看看身侧…… 那个半死不活的黄大牛呢？？ 不得不说，精神的力量是无限的，用精神治疗精神，一治一个准。 纯粹靠着爱的精神力量满血复活的黄大牛稳稳接过黄豆手中的联络石，转身又回到了桌旁。 在输入腻腻歪歪的密令后，他看到了骆小驼给他的传言。 何阳子：“……” 黄豆倒是适应良好，主动问起了青衣弟子的情况：“何道长，那位平云宗弟子身体如何？站着睡着正常吗？为什么会叫不醒呢？咦，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面对黄豆满脸好奇的吐豆豆，何阳子又是一阵头大，赶紧喊停。 第141章 修真(48) “别担心，那位道友就是鼾症严重了些，其他没什么问题，四肢齐全，身体康健。” 黄豆好奇道：“这么嗜睡也正常？” 何阳子捋着胡须，高深莫测地哼笑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有很多事都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十天后。 罗门号踏上了新的征程。 黄大牛因为还没等到媳妇儿，就同他隔壁房间的那对夫妻一起下了船。 目送罗门号离开后，黄大牛也要告辞了。 他必须赶在一个时辰内离开绿洲，否则，半月之期一到，他就会跟那对夫妻一样被传送回苍玄。 这是万万不行的，他得继续在这等媳妇儿！ “嫂子，林兄，咱们就此别过了。” “保重啊，大兄弟！” “黄兄，苍玄再会！” 三人郑重告别。 黄大牛转身离去，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只是，这份潇洒仅维持了一百米。 身后传来一句“你丫的”，吓得黄大牛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论媳妇儿，还是自家的温柔。 他林兄功德无量。 * 功德无量？ 少谁都少不了洛九。 能让司辛请求帮忙的事，就不可能是小事。 罗门第十二重，一面仙境，一面炼狱。 当初，司辛说收复后改造成了一处居所，那就真的只是一处居所大小的地，宜居。 除开那一亩地，全他喵的是炼狱。 斗转星移数百年，才有了如今这一半一半的局面。 非墨整只喵无聊地趴在高高的小丘上，时不时望一眼结界外头。 结界之内，绿草盈盈，风和日丽；结界之外，烈火熊熊，天昏地暗。 仔细看，在那望不到尽头的昏暗火红之中，扬着数不胜数的手，每一只都在向着天的方向挣扎，仿佛这样就能从烈焰之中解脱出去。 然而—— 现实是，他们在烈焰之中一点一点消散，却又在不久之后重新凝实，再次经历烈火焚烧直至消散，再重新凝实，如此反复，不得解脱。 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这里是冥界火海之狱分狱。 但显然，这里不是。 毕竟，又不是谁都有资格被分配到火海之狱，身上没点大恶都不好意思去那儿，而像少数身上带些功德的就更不可能出现在那儿。 而眼下，结界之外，那是无差别焚烧。 无论善恶，只要是在这方世界范围内的，都一个待遇。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团不息的天火。 苍玄修士们屡入秘境却遍寻无果的天火，其实在最里重，第十二重。 第十二重，才是真正的罗门。 其余第一至第十一重乃是一层一层又一层套在罗门这方世界外的“隔离带”，不似天然形成。 在非墨看来，必是某位或某些无良之辈干的缺德事。 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封印或藏匿那团来历不明的天火。 像这种随随便便放弃世界、无视数千亿生灵的无耻之徒，非墨表示一口能吞三个。 倒不是说非墨有多义愤填膺，而是…… 每每遇到这种存在严重历史遗留问题的世界，累的都是他家小九！ 第142章 修真(49) 炙热的风在焦黑的土地上肆虐，卷起一条一条火龙，直冲黑压压的云霄。 浓黑厚重的云层似乎更低了些，让本就压抑的环境愈发窒息。 一道白色身影极速闪过。 仿佛给世界划开了一道口子，划破了那份窒息。 洛九在这片暗无天日唯有火光的区域里穿梭，像是在布置着什么。 她在布置什么？ 她在布置陷阱，捕猎，猎的是一小团火。 这是她在罗门的日常之一。 每天进入火海区域，挑一大块地，四面八方布置一下，然后收网。 大约有九成概率，能捕获到一小团火。 而这已经算是她作为老手的高水平操作了。 回想新手时期，三五天捕不到一团火都是常见的，有时候在火海里窜一周才指甲盖大小那么一团火，根本不够非墨塞牙缝的。 这怎么能行呢！ 若是连伙食都保证不了，那她还如何跻身优秀养喵人之列！ 痛定思痛。 于是，洛九在短短半年内尝试了数百种方式，终于创出了一套捕猎之法。 而现在使用的这套九成概率的，是改良过无数次后的精准版，基本能保证一天一小团火。 从一周一小小团到每天一小团，可以说，实现了质的飞跃。 这谁听了，不得夸她一句“优秀”！ 插下最后一根玄铁棍后，“陷阱”算是完成了。 圈定范围内的火就都成了瓮中之鳖，再无法流窜，不出意外的话，全数逃无可逃了。 这一上午，她圈了五座城的地，而这也是她如今能力的极限。 当然，也不是不能再多圈一些，只是再多圈一些，就赶不及在正午开饭了。 时间观念要有。 这最后一棍，插的正好是五城的中心点。 洛九自半空落下，一尘不染的鞋尖轻点在玄铁棍上，随后一挥手，撒出了一叠符箓，共九九八十一张。 符箓们乖顺地围绕着洛九，随着洛九手印的快速变化，一张一张按序铺展开来。 等到最后一张归位，所有符箓齐齐迸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组合在一起，那光芒堪比小太阳，将五城之地照了个遍。 光芒所到之处，没有一簇火焰不收敛的。 个别没啥实力还嚣张的，直接就被摁灭了。 在这一轮普照大地下留存下来的，多数都是有些实力的，理所当然，晋级下一轮。 而下一轮嘛，自然更严格些。 被激活的符箓们各个金光闪闪，身价与实力都翻了倍。 在洛九结完印的那一瞬，“唰”一下，全部四散而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金色弧形残影，美得分外张扬。 一张一张符箓精准落地，五城之内，一片一片土地被陆续点亮。 这一轮主打的就是一个地摊式覆盖，确保每一寸土地都有被金色光芒亲切照顾到。 淘汰率，可想而知。 在这一场金色柔光和倔强火焰的拉锯战中，局面往往一边倒。 土地金芒不减，火焰熄灭了一大批。 少数真正的实力派脱颖而出，在金色光芒中坚守住了自我，倔强得格外瞩目。 也只有这样的火焰，具备进入决赛的资格。 第143章 修真(50) 一刻钟后。 收网，决赛时刻。 遍布五城的金色光芒，以一种天罗地网的霸道姿态，迅速朝中心收拢，所过之处自然是一丝火苗都不可能剩下的。 要的就是一网打尽。 收拢到最后，金光裹着火焰，凝成了一颗耀眼的光球，光球表面浮动着金白相间的光芒，看起来就像一小团火。 所以，也俗称“一小团火”。 今日的收获不错，光球足有苹果那么大，到底是五座城的量。 洛九对此打出了九分的高分，少一分因为仍有上升空间。 浅浅分辨了一下方向，洛九便单手稳稳地托着一小团火，返程了。 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午就结束了。 下午嘛，自然有下午的事要做。 这边，洛九前脚刚走，火焰们后脚就扑满了五城之地，抓不完根本抓不完。 没有了那些符箓，玄铁棍棍们就都只是棍棍而已，没啥子用，挡不住火，火也拿它们没办法，纯粹互相膈应。 结界内。 一口吸溜完了光球的非墨，坐在一片平铺在草地上的硕大绿叶中央，悠闲地舔着爪子。 他身旁摆满了各种灵果、烤肉，甚至还有一束新鲜采摘来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花，散发淡淡的清香。 司辛一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岁月静好的闲适景象，不禁挑了挑眉。 “哟，野餐呢，加我一个。” 话音刚落，手快过嘴的司辛已经咬上了一口灵果，之后还抽空赞了句“真甜”。 见惯不怪的非墨，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行为，好奇他突然出现在此的目的，语气平平地点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司辛笑了笑，也不否认，慢条斯理地吃完果子后，才缓缓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麻烦你帮忙稍微拖一拖司天的进度。” 非墨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预测到了什么？” 虽是提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司辛如实相告：“不完全是预知，一重门确实隐约有些松动了，这也证实了一些事，罗门的慢慢复苏会致使那一重重本不属于它的外壳层层脱落，至于脱落的速度，目前还尚不可知。保险起见，只好来麻烦你们放慢点速度，当前需要好好观察一下。” 非墨点点头，表示理解：“你想争取点善后时间。” 司辛坦然承认。 非墨撇了撇嘴，开始算起了账：“要修复是你，要放慢也是你，要求那么多，好处都是你的，我和小九能得到什么？” 闻言，司辛心头猛地一跳，不太确定地问：“你想要什么？” 非墨抬起右爪，轻轻拍了拍地。 司辛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更是一眨不敢眨，生怕看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可惜，非墨就是那意思。 “考虑清楚。” 非墨不咸不淡提醒了一句。 就这么后知后觉了一回的司辛单手捂住了脸，忍不住苦笑，某些遥远的记忆此刻正在脑海中轮播……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这是个轻易不计较、计较起来胃口极大的主！！ 顶着一副无害小猫咪模样，说着平平无奇的话，干的却是实实在在剜肉饮血的事！ 一拍爪，要的就是他三分之一的私产，这让司辛如何不肉疼！ 第144章 修真(51) 但实际上，痛归痛，司辛却并没怎么纠结就应下了。 他清楚自己本一无所有，自然也不怕失去。 不仅是他，他相信其他几位也都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何况，不用想也知道非墨是替司天要的，那就更义不容辞了。 只是，办正事前…… 司辛一伸手，凭空掏了壶酒出来，一口气就饮下了半壶，好歹解了解酒瘾。 补足状态，他动作十分利索地就地画出一个复杂的法阵。 接着，竟将法阵一整个移动到了非墨脚下，还贴心地进行了等比例缩小。 然后，他又画了一个同样复杂但完全不同的法阵，自己站了进去。 一阵施法。 他脚下的法阵越来越淡，与之相反的是，非墨脚下的法阵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跟着一起转移了过去一样。 当然，这个“仿佛”可以大胆地去掉，因为的确是有什么转移了过去。 至于是什么，不好说也不可说。 交接完成，法阵隐去。 “之后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情况通知我。” 司辛豪饮着剩下那半壶酒，就要潇洒转身离去。 “等等。” 非墨喊住了他。 不等司辛放下酒壶，一个银色的小物件就朝他飞了过来，司辛赶紧抬手一接。 接到后，仔细一看，司辛笑了。 安静躺在他手心的是一只被制成了猫爪形状的银色…呃…猫爪，恕他没看出来具体是个什么，个头儿还没他掌心大，摸起来圆圆润润的，还挺舒心。 “你这是把玩具送我了？”司辛调侃道。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简单。 非墨无语，提示道：“你用力按一下盒子中心。” “盒儿？”连条缝儿都没看到，出于好奇，司辛按了按猫爪掌心。 猫爪表面那层似金属材质的银色，竟然开始以一种液体的形态满满褪去，全部沉积到了猫爪底部，纯透明的盒体本身展露了出来。 司辛：“……” 哦，空盒。 看透一切的非墨，不点破，继续发布下一条指示：“打开。” “这都看得明明白白，打开还有意思嘛。”说是这样说，但手很诚实。 盒盖轻启，刚打开一条缝，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耶？！！” 这味道？！！！ 司辛两眼放光，一下有了兴致，五倍速打开了透明猫爪盒。 什么叫幸福？ 拥有这个盒子就是幸福！！（仅限司辛） 外表看着透明的盒子，内里却另有乾坤。 里面的空间足有半个罗门这么大，且放满了酒！！ 重点是放！满！了！酒！！！ 来的时候闲庭信步，走的时候心满意足。 司辛盖下横批：这趟不亏！ 待司辛走后，非墨使了个清洁咒，清除了弥漫在四周的酒味。 然后，闭眼探察起了罗门目前的情况。 一刻钟后，非墨睁开了双眼，心中有了数，于是起身“消失”在了原地。 此“消失”，也不算凭空消失，其实是包含了一系列动作的，比如“轻轻一跃”，然而速度过快，普通肉眼基本捕捉不到，所以，也可以形容成“消失”。 几个呼吸的时间，“消失”的他已经出现在了百里外。 不远处，洛九正在专心挖土。 第145章 修真(52) 结界附近，荒芜一片。 每收复一片火，结界就会主动往外挪一挪。 五城的量，让它挪了足足一千米有余。 这会儿，洛九就正在那新“长”出来的千米荒土带区域内挖土。 确切点讲，是在挖矿。 玄铁棍属于一次性消耗品，所以对矿石的需求量不是一般的大。 尽管棍棍库存不少，但洛九依旧坚持每天挖矿。 显然，已经将挖矿当成了她的日课之一。 说到日课，就不得不提洛九的均衡发展之道。 而说到均衡发展之道，就不得不提她的灵根。 没错！ 就是那个！ 修真界修行链最底端，最不被看好的“五灵根”！ 其实，样样齐全的五灵根才是最得天独厚的，可惜不是人人都愿意慢慢均衡修行。 而最得天独厚，往往也意味着最难。 在单灵根满天飞，双灵根、三灵根遍地跑，四灵根蹦蹦跳时，五灵根还在地上爬。 故而，五灵根的基本都会被分配为外门弟子，资源方面就更不用说，一对比，少得可怜。 资源一虐，修行更慢。 难上加难，恶性循环。 但—— 终究还是有人能冒出头的。 清流门就出过一位，洛九算是清流第二。 毫不夸张地说，洛九打小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的均衡发展之道与她师叔一脉相承。 可惜，一生都在为五灵根正名、谋发展的师叔，没能渡过飞升之劫，陨落在了三千多年前。 自那之后，五灵根修士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旁人的贬低，从未少过。 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更是已经心灰意冷，甘当外门，道心涣散，沦为真正的末流，何其悲哀！ 但—— 天无绝人之路。 万事自有变数，否极自有泰来。 这不，出了一朵洛九这样的奇葩。 生生将普普通通的五灵根，练成了“五单灵根”。 何谓“五单灵根”？ 就是每一条灵根都有单灵根那么强悍的五灵根。 排除掉她的逆天体质影响，关键在于每日修行练习与均衡发展。 金木水火土，相互制衡，谁也不许谁强过谁，于是，唯有五者同步变强，彼此之间才不至于互扯后腿，才可能触发相互促进之效，从而事半功倍。 你以为洛九是在挖矿？ 她确实是在挖矿。 但又不仅仅只在挖矿。 就“挖矿”这项日课来讲，金木水火土其实都参与了个遍。 具体步骤，大致如下。 首先，由“金”锁定矿石位置；接着，铲子与“土”同时作业，将矿石完整挖出；然后，由“火”与“金”搭档合作，进行煅烧提炼，使玄铁凝结成棍。 收起棍棍们之后，就是“土”“木”“水”的主场。 填坑之前，洛九必定会随手撒些小种子进去，再由“土”让土们各回各家。 基本抹平后，就到了呼风唤雨的重要时刻，由“水”降下一场超小范围局部暴雨，同时倒入一滴罗门生命树那里取来的活泉。 最后，“木”一登场，荒土变绿地。 日课完成，一轮强化达成。 非墨走到洛九身旁时，正好进行到第二步。 第146章 修真(53) 随手将矿石一扔，洛九惊喜地看向非墨，“来监工呀？” “想得美，有个好地方，去不去？” 好地方？洛九对此表示怀疑。 毕竟罗门这火山火海的，也不像是个有好地方的地方。 但抵不过自家猫猫盛情邀约，嘿嘿。 “去！这一轮完成就去！” “嗯。” 非墨丝毫不急，在他看来，今日不去明日也可以去。 拖进度归拖进度，又不妨碍对洛九的每日磨砺。 司辛的请求，非墨答应得其实一点也不为难。 之所以把罗门要了过来，一是为了留作纪念，二是作为礼物。 等洛九能力恢复到能感知世界的时候，罗门就成为了一个阶段性的奖励。 原本一刻钟的活儿，半刻钟搞定。 “走起！” 洛九趁着非墨不备，伸出了魔爪，然而并没有得逞。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就算是同水平，洛九的速度也比不上非墨，更何况，如今隔了好几阶，合体对化神，洛九快到不能再快的动作，在非墨眼里就是段慢动作播放，躲不开才有鬼。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洛九并不气馁，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追了上去。 再慢点，就看不见身影了。 而洛九的“极速”，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也是平日没有正常的对手。 否则，她就会惊喜地发现，苍玄那些渡劫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赶得上她一个合体初期的。 放在整个合体期修士层，她是绝对的“极速”。 远远看到非墨停在半空，就知道“好地方”到了。 洛九的速度不降反提，毕竟这是她和非墨玩这类竞速游戏时的惯常操作。 一个以为会躲开，一个以为会停下、正在认真进行实地观察，于是—— 就看到，黑红的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白色抛物线。 “呃……” 这回是“偷袭”成功了，但也不好解释了。 因为……因为她……她把非墨“踢”飞了…… 那触感和余温尚存，洛九的心重重“咯噔”了一下。 完了！ 闯祸了！！ 没来得及想，洛九也顺着那抛物线的轨迹，一头扎进了火海里。 就非墨的实力以及那一撞的力度来说，她倒不担心非墨会受伤，但是态度必须要有！ 必须重视且端正！ 非墨口中的“好地方”是整个罗门里火焰燃得最旺的地方。 放眼望去，没一朵好惹的，个顶个的刺头，朵朵都凶得要命。 说是一头扎进了火海，没想到还真扎出了深度。 一扎半个时辰都没见底。 好在已经追上了非墨。 好一通嘘寒问暖，得来一个小小白眼。 洛九松了口气，这说明事情翻篇了。 接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刚刚怎么没躲？” “见鬼了。” “……” “真见鬼了。” 非墨强调道。 鬼？洛九一百个疑惑。 非墨没有过多解释，决定一会儿看情况再说。 洛九现在的状态，并不能看见那些火焰中挣扎的灵体。 而严格来讲，那些其实也算不上灵体，充其量只能称它们为人形能量体。 因为它们早已在千千万万年的烈焰灼烧中泯灭了意识，只剩下一团维持着原本形态的能量。 但深藏于火海之下的那一批，情况完全不同。 第147章 修真(54) “哇～” 绝美！！！ 家人们，谁懂啊？！！ 抬头是明艳缱绻的火海，低头是灵动活泼的荧光海，四周更是黑得恰到好处，一下将两者的美提升到了极致。 极端却也和谐。 真是个“好地方”！ 洛九深以为然。 而在洛九“哇”出口的那一瞬，非墨就明白了。 呵，能看见，但看见的恐怕只是简化版。 为何称为“简化版”呢？ 对比描述一下就是—— 非墨眼里的超清完整版中，底下挤满了幽魂，动物的、植物的、人的都有，多数灵体残破，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 而这些具体的、细节的，洛九的简化版里都看不到，她能看到的就是一团团荧火，大大小小都有，上下左右浮动。 画面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简化版也有简化版的好处。 “那里！” 洛九突然指向荧光海远处，道：“那里有人！哦不，有鬼！” 非墨顺着洛九手指着的方向望去，于茫茫幽魂海中，找出了一个……一个竟然还拥有着完整灵体和意识的魂魄，而他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真是让喵大为震惊！ 非墨当机立断道：“走！过去看看。” 洛九正好奇着，自然没意见，跟了过去。 由此，非墨对洛九当前的简化版天眼视角又多了些了解。 泯灭了意识的，完全看不到；意识残缺的，大概都是萤火点点；灵体和意识完整的，可以看到原形。 虽然还差得远，但至少不是睁眼瞎，那么接下来很多事就比较好办了。 * “喂。” 刚扒拉开一个浑噩壮汉幽魂的纤瘦身影原地顿了顿，随后一脸惊奇地回头，仔细打量起了那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壮汉。 显然，他以为刚刚那声是这个缺胳膊断腿的壮汉发出的。 也对，一般谁能想到头顶上会有人呢。 于是，非墨提醒了他一句。 “上面。” 仿佛完成指令一般，纤瘦的少年没有多想就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然后—— 目瞪口呆。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衣人和一只白猫？！！ 还都飘在半空？！！ 他一个鬼都要怀疑自己见鬼了！！！ 他家将军都没有这能耐！ “你、你、你们…………” 见那少年“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非墨索性开口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你叫什么名字？” 只要知道他的名字，非墨就能知晓他的来历，生前死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然而，那个少年在亲眼目睹白猫开口说话后，直接晕了过去。 非墨：？？？ 洛九：？？？ “鬼这么脆弱的吗？”洛九好奇道。 “……”一向视魂魄为小零食的非墨，沉思了会儿，尽量贴合人类观念里的实际，回答道：“大多数吧。” 一般这么弱的都不可能成为他零食。 千年道行的凶兽，非墨都嫌它们不够塞牙缝的。 所以，让他来回答人类鬼魂脆不脆弱这种问题，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抬爪轻轻一挥，非墨将那少年临时收进了日常用来装零食的魂石里。 计划着先去目的地，等那少年醒了就再问问。 看那少年挺熟悉这里，说不定能问出一二。 第148章 修真(55) “这里为什么会有鬼？” “因为这里是归墟。” “归墟？” “嗯，每个世界都有，一般深藏于海底，亡灵顺着江河入海，便能得到指引，抵达归墟。” “归墟能庇护鬼魂？” “当然，归墟只接纳亡灵。” “啊？那我们？” “我们有通行证。” “什么？” “实力就是通行证。只有不够强的实力，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 “不过，无尽海例外，那里不认实力，只认准一样……” “啥？” “以后你就知道了。” “唔……” “快到了。” “哪儿？” “冥界之门。” “我们要去冥界？！” “不去。” “？？？” “你现在还进不去，但可以在附近逛逛，顺便开扇门。” 呵，开门才是重点吧。 洛九一脸看透的模样。 非·百科全书·墨也不解释，毕竟的确是事实。 忽然洛九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这一路的点点萤火，甚至下面这一整片，难道都是……亡灵？” “嗯。” 非墨知无不言：“他们应该都是在天火降临前死亡的，后因冥界之门关闭而被困于此，归墟虽有庇护滋养亡灵之效，却也是有限的。” “罗门在天火降临后就自主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封锁了所有通道，进入超低能耗运转模式。” “在这种模式下，归墟能提供给亡灵的滋养并不充足，所以很多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破损、残缺，变得意识不清、浑浑噩噩，这些亡灵就是你眼中的萤火。” 洛九捂嘴震惊！ 非墨：“……” 有什么可震惊的？ 被什么震惊？自己曾经的操作？亡灵？哪个都不应该啊。 非墨忍住望天的冲动，继续讲道：“那个少年的情况很特殊，他的灵魂本身并不强大，却能在漫长时间里保持完整，新鲜得与周遭格格不入，这就说明这个地方存在某些未知，值得一探。” 闻言，洛九恍然大悟，“你把他收起来，就是想让他带路？” “不完全，我们自己也能找到。”说着，非墨的速度降了下来。 “在附近？” 洛九观察着四周，没看出什么异常，一路过来，看着都差不多。 “这儿。” 非墨朝着下方的幽魂海吹了口气，然后迅速挥爪将自己和洛九罩进了一个透明泡泡状的结界内。 洛九来不及疑惑就懂了。 那一口气直接给幽魂海里吹出了一个洞，但他精准地控制了力道，并没有伤到那些幽魂。 于是，场面就特别像朝满是泡沫球球的池里吹了口气。 一团团萤火迎风而起，飘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有着透明泡泡的保护，那些幽魂都没有办法靠近他们。 赶在那一团团回落前，非墨带着洛九落向洞中。 落地前，非墨朝地面打了一道法印，法印落地瞬间金芒一闪，洞中心就真出现了一个洞口，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样子。 没有半分迟疑，他们进去了。 在他们进去后，微微闪着金芒的洞口慢慢合上。 有个别落得快的幽魂正巧落向了洞口，却在靠近时，被金色光芒轻柔地弹开。 嘿，不让进。 洞口完全合上，地面恢复成了地面原本的样子。 第149章 修真(56) 洞里，全是道道，那叫一个错综复杂。 左拐，右拐，不知道怎么拐了拐，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出口。 透明泡泡裹着非墨和洛九，朝那儿冲去。 一出洞，豁然开朗。 “别有洞天哇！” 洛九惊叹。 “嗯？”非墨却十分疑惑，“路呢？” “不长这样？”洛九指了指幽深到看不到底的巨大深渊，问道。 非墨摇摇头。 他从罗门自身刻录着的信息里读取到的此处，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这里应该和方才来的路一样，都是地道，其中有条通往冥界之门的捷径。 但眼下，本该是道道的地方，却空了，空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零零散散飘着的磷火，映照着壁上的一簇簇水晶，将深渊染成了幽绿色。 美则美矣，但也说明了底下有东西。 归墟里，灵魂之萤火常有，而磷火几乎不可能有。 所以说，超低能耗运转模式就是超低能耗运转模式，数万年了，数据都不带更新一下的。 这下，全靠自己探索了。 非墨一边观察着深渊，一边在心里敲定了主意。 洛九若有记忆，自然也能察觉到异样，可问题是她没有呀。 于是非墨就辛苦了。 失去记忆，又不是失去观察力和智力。 这不，洛九又发现了不该发现的。 “不对，你怎么知道这里本来长什么样子？” 一听，非墨白色的猫耳朵忍不住抽了抽。 其实一句“来过”就能糊弄过去，但他下意识没有这么回答，不想说谎。 然后，回了个最生硬的。 “我们下去看看吧。” 毫不意外。 “你在转移话题？” “……”非墨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让不让我转？” 洛九噎了下，“行、吧。”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能怎么办，顺着呗，那可是猫猫！！ 再说，佛系如洛九，也不是非得现在就搞清楚，很多事情该清楚的时候自然都会清楚。 无关生死的，那都可以归类为小事。 既然是小事，又何必计较呢。 眼下的第一大事，就是陪猫猫旅行！ 哦，顺便去开个门，她没忘。 至于门在哪儿？交给非墨。 有非墨在，她基本不需要动脑。 无脑跟的模式，老轻松了。 透明泡泡穿梭在朵朵磷火间，往着深渊深处下沉而去。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深渊其实并不深。 就下沉了一小会儿，透明泡泡就碰了壁。 他们被一层看起来黑漆漆的屏障挡在了上面，而周围那些磷火却可以自由无阻地穿越屏障，飘上飘下。 这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爪子一按就能解决的事，连小插曲都算不上，最多算个音符。 一眨眼，透明泡泡也似那些磷火一般，自由无阻地穿过了那层屏障。 屏障之内，又是另一番天地。 简直可以称得上“充满生机”、“生机勃勃”！ 绿得晃眼，尤其是正中心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那树庞大到覆盖了深渊底部近一半的面积，而刚刚穿过的那层屏障好像正是它的保护罩。 “花丘树？” 第150章 修真(57) “骨头屋？” 非墨和洛九各关注各的。 “什么骨头屋？” 非墨视野里一片绿，没看到一点白。 “那一排排不都是嘛？”洛九指着下方回道，但说完她又有些不太自信，“难道不是骨头是石头？” 可是看着真的很像是用骨头垒的。 洛九还挺纠结，毕竟她也相信，世界之大可能会有长得像骨头的石头。 什么骨头？石头？他连屋都没看到。 不过，非墨也意识了过来。 那棵看起来几乎凝成实体的花丘树，其实是花丘树灵，而且应该还是个有所残缺的花丘树灵。 洛九看不见花丘树，那么她看见的那些自然都被掩藏在了花丘树枝叶之下。 或者，更确切地讲，都被严严实实地守护在了花丘树枝叶之下。 “有趣。” 花丘树，多么罕见的存在，就连非墨也只见过几棵实体的。 眼下这棵，罕见中的罕见，怎么看怎么有趣。 真想拔出来看看，它扎根着的那颗心脏有多美，多滋补。 非墨打量着那棵少说万年的花丘树灵，舔了舔嘴巴，有点馋。 仿佛是那花丘树灵感知到了危险。 下一秒，非墨和洛九眼前皆是一黑。 耳边传来了阵阵战鼓声，紧接着响起了战士们的冲杀声。 眼前开始有了画面。 洛九满脸新奇，因为她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马上！ 不知道第一次骑马需要注意什么？ 正思索着，座下那马突然蹿了出去，洛九吓了一跳，赶紧双手使劲儿，想要抓紧缰绳……结果，使劲儿也没用，“她”依旧十分帅气地单手握着缰绳飞驰，她发现自己似乎操控不了身体。 她好像只是占据了这么个视角。 哎呀，更新奇了！ 这种也是幻境吗？ 洛九很好奇。 没想到，还有这种奇遇。 她不过就是多看了骨头屋群落中央那一大团篝火几眼。 既然操控不了，洛九索性放松了下来，老老实实沉浸式观影，心大得一批。 身披银色铠甲的纯白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就刺入了对面的阵营，将敌营的防线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紧随其后的骑兵、步兵们，乘胜追击，疯狂蚕食着那道伤口，一步步瓦解了那道防线。 洛九的视野，简直不要太刺激！ 一马当先，直入敌营。 迎面而来，刀光箭影； 手起刀落，血洒四野； 所过之处，全是残躯。 “驾！” 一道英气十足的驭马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像是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 战马得令，全速前进，载着银甲红袍的将军，跑出了幻影。 匆匆补上来的，都扑了个空。 前方挡道的，更是直接撞飞。 以至于更前方，原本想要扑上来的都犹豫了。 而就是这么一两秒的犹豫，他们一个个连串被削去了脑袋。 大概连怎么死的都没反应过来吧。 战马一往无前，突破重围，跑入了无人带。 不远处的主营，射出了无数飞箭。 红袍女将一个旋身点足，飞身立于马上，撑开了一把千机伞。 她肩扛着千机伞，将伞柄对准主营射出了势不可挡的一箭。 空中交锋，高下立见。 在势如破竹的一箭面前，铺天盖地的箭雨都不免显得有些软绵绵。 女将不紧不慢地旋动千机伞，挡在了自己与战马之前，迎接那批“姗姗来迟”的箭雨。 箭雨刚落地的同时，对面主营也炸开了锅，隐隐起了乱象。 第151章 修真(58) 对面的主帅被一箭爆了头，倒下时仍维持着观望姿势。 群龙无首，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半个时辰后，敌军败走。 红袍女将骑着白马，踏着夕阳，率众将士，霸气凯旋。 打了胜仗，自然少不了庆功宴。 一回营，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女将军没有参与他们的热闹，阔步迈入了自己的营帐。 她的营帐高大宽敞，干净整洁。 内里空间一分为二，前半区域办公议事，后半区域用来休息。 一路跟进来的两位随行女将士帮她卸下了铠甲，随后捧着需要修理的铠甲退了出去。 血液凝在脸上和身上的滋味可不怎么样，所以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漱。 换上干净的常服后，她让守在外间的嬷嬷进来收走了满是血污的衣物。 女将军擦拭着湿发，坐到了梳妆台前，洛九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意料之中的英气，却意料之外的美。 “她”此刻微微扬着嘴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方才出去的嬷嬷端了一碗冰糖雪梨羹进来，关心道：“这回怎么这么多血，怪吓人的，小主可有受伤？” “别担心嬷嬷，都是别人的。” “她”浅笑着接过了托盘上的那碗冰糖雪梨羹，一勺一勺斯文地喝了起来，能看得出来教养很好，与方才战场上大刀阔斧的女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这般反差，让洛九又多了几分好奇。 嬷嬷松了口气，拿起椅背上的帕子，站到了“她”身后，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起头发，嘴里念叨着：“这么大一个岐国，多少年了，竟然还派不出一位将才来接手，要一女子冲锋杀敌守边疆，也不嫌丢人。” “咱又不是普通女子。” “她”笑盈盈地为自己正名。 嬷嬷无奈又好笑道：“是是是，您乃是大名鼎鼎的霍家军统领，霍侯府嫡长女，岂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话说回来，今日早晨那封霍老将军的来信您可看了，说的什么，身体可安康？” 提到来信，“她”的笑容更明朗了些。 “爷爷安康着呢，还提及了和谈，说是一切顺利，朝廷特派了使臣过来传旨。据探子来报，说是已经到雁回城了，不出意外，传旨就是今明两天的事。” 嬷嬷惊喜道：“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仗了？！咱们能回去了？！！” “她”笑着点点头，随即开口提醒道：“这事先别张扬，一切等使臣到了，尘埃落定，再讲不迟。” “诶！老奴懂！”说着，满脸喜色的嬷嬷还动作夸张地捂住了嘴，示意自己嘴严着呢。 “她”会跟嬷嬷提起，自然是信得过她的。 喝完羹，嬷嬷退去了外间。 “她”起身从床头柜子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黑檀木匣，解开了锁，里面满满当当的信件，都印着霍侯府的家纹。 她将木匣放在一边，拿起了最上面那一封，这封就是今日刚收到的。 她拆开信封，取出信，走到烛台旁，烤了烤。 信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排排小字。 不同于“她”爷爷的龙飞凤舞，新出现的字工整隽秀。 洛九惊讶到想要捂嘴，看完全信，脸都要红了。 情书，妥妥的情书！ 第152章 修真(59) 瞧瞧她都发现了什么！ 这位名叫霍瑶的女将军竟然有一段被爷爷护航着的“地下恋”！ 而她的地下恋对象正好担任了此次前来宣旨的特使一职，原来“到雁回城”说的就是他呀！ 难怪呢！ 难怪战场上要速战速决了！ 久别重逢，总不能狼狈相见。 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中。 霍瑶认真看了几遍信，随后将其仔细叠好收入了匣中。 夕阳西沉。 营地里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来！兄弟们，干一个！” “干！” “老齐，咱们走一个！多亏你替兄弟挡开了那当头一刀，我现在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咱必须干一个！” “嘿嘿，都是兄弟，应该的，干了！” “诶！老胡老胡，听说你这回有十个人头，出息了！” “哼！要不是那帮龟孙逃得快，再加十个也不算多！” “哈哈哈，说得好！” “大家都看了嘛？这回军功榜的第一，又是苟副将，一百四十三个人头，真牛！” “啧，那是咱将军没去登记。” “是啊，咱将军要是去登记，那榜一，哪儿还轮得到他苟副将。”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咱将军骑着飘雪搁那前头冲，一刀下去一溜儿人头，那砍人脑袋跟割草一样轻松，这人头怕是数也数不清了。” “跟咱将军去打仗，真是看一次震惊一次！” “那是！咱将军可是霍老将军亲手带出来的，当年她当选霍家军统领，我是一百个服气！” “你小子是被打服的吧，哈哈哈。” “去！去！” “我看那苟副将一百三十多个……” “是一百四十三个。” “哎呀管他呢，就他那一百四十多个人头肯定是有水分的，他一直跟在将军后面，说不定就让他捡了好几个呢。” “有道理，有道理。” “那是，我老胡下次也要跟后头。” “哈哈哈你醉了吧老胡，快闭嘴吧。” “来来来，干！” “今朝有酒今朝醉，活过一天是一天……” 营帐外，将士们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兴致高昂地唱起了歌。 营帐内，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毕竟就隔了张布，加上那些将士们嗓门儿又大，于是—— 那些能听的不能听的，差不多都传了进来。 霍瑶：“……” 苟副将：“……” 洛九：“……” 咋就这么不凑巧呢？尴尬了不是。 苟副将低着头，沉默地站在案前。 霍瑶扫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合拢了手上的军功册递给他，道：“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这回也整理得不错，直接论功行赏吧。” “是。”苟副将头也不抬地接过军功册。 霍瑶站起了身，招呼道：“走吧，一起去同将士们喝一杯，别让他们久等了。” 苟副将默默跟在霍瑶身后，一起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洛九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可不就是在萤火堆里遇到的少年鬼嘛。 那个少年正端着一坛未开封的酒和一只酒碗安静等在营帐外。 见到霍瑶出来后，他满眼冒起星光，崇拜之情都已经满到溢出来了。 霍瑶路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随后走向了近处的一个篝火堆。 少年在原地傻笑了一阵，嬷嬷上前轻轻推了自家孙子一把，少年才反应过来，哒哒跟了上去。 第153章 修真(60) “将军来了！” 有眼尖的看到霍瑶走近，高声报了个信。 近处篝火旁的将士们都激动地站起身来恭迎，一个个热情问好：“将军！” 霍瑶摆了摆手，免了大家的礼。 站定后，“她”对大伙儿抱拳感谢道：“诸位将士辛苦了！有你们保家卫国，实乃大岐之幸，霍瑶在此，敬诸位一杯！” 说完，霍瑶转身欲取酒，却见苟副将已经很麻溜儿地将酒倒好，端着酒碗站在她身旁。 本来紧跟着霍瑶的少年被挡在苟副将身后，鼓着脸，无声地愤愤不平。 要不是端着托盘腾不出手，他高低要揍两拳。 霍瑶愣了愣，随即取过酒碗，敬向众将士：“干！” “她”十分豪气地一饮而尽，看得身后的嬷嬷直皱眉。 敬过这一碗后，霍瑶一行走向另一处篝火堆。 走出五六步，霍瑶突然顿在原地。 “她”伸手抹了抹嘴角，沾了一手血，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眼皮合上前，“她”看到好多人赶来扶“她”，嬷嬷、左右女将、苟副将…… 洛九只觉得视线晃了晃，然后就一片漆黑了。 再睁眼，洛九回到了熟悉的场景。 她和非墨都还在透明泡泡里，就连透明泡泡也还浮在老位置，没有移动，没被破坏。 所以……他们就只是单纯地被拖入了幻境？ 幻境里的莫非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进入的或许不是幻境，而是亡灵的记忆片段…… 洛九思索着，顺手将刚好飘到眼前依旧沉睡着的小白猫，扒拉进怀里，趁机揉了揉。 果然还是睡着了比较乖。 等非墨醒来，就可以把那少年鬼放出来问问，说不准能知晓点后续。 而她也挺好奇非墨的视角，怎么这么久还没醒？ 其实，洛九也能操控透明泡泡，但没有妄动。 因为不清楚触发条件，怕一不小心又进去，所以还是原地不动，比较稳妥。 尽管哪儿都不能去，但洛九的眼睛是一刻也没空下。 她一边撸着猫，一边观察着渊底。 正中央那一大团大放幽绿光芒的篝火有些邪性，洛九没有细瞅，但篝火的四周却是摸得一清二楚。 这底下的排布，可不就是霍瑶他们军营的翻版嘛！ 只不过，营帐原用的帆布换成了森森白骨。 而那骨头看着不似人骨，更像是某些巨型鱼类的骨头。 或许是那一大团篝火的原因，四散着的点点萤火几乎都没办法沉下去。 于是就出现了很明显的分层现象。 荧光们浮浮沉沉，却始终靠近不了篝火和骨头屋。 那团篝火似乎……在守护着那些骨头屋？ 事情逐渐变得有趣了呐！ 洛九眼中充满了兴味。 刚睁开眼的非墨：“……” 要不他还是闭上吧。 当然，闭上是不可能闭的，因为洛九已经发现他醒了。 “非墨！”洛九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说，鬼魂能自由出入归墟么？” 非墨：“普通的不行。” 洛九：“那个少年鬼算普通还是不普通？” 非墨：“普通。” 洛九：“哎？他出不去？那底下这些骨头屋……” 非墨：“鬼修。” 第154章 修真(61) 鬼修，苍玄大陆里从未出现过的存在，自然没有任何典籍记录。 但世界千千万万，无论存在什么都有可能。 而“鬼修”尚在洛九能理解的范围之内。 洛九：“你是指有了一定修为的鬼魂？” 非墨点头：“嗯。” 洛九突然兴奋道：“那林姨……” “不行。” 知道洛九想问什么，非墨无情道破。 “苍玄的秩序运行正常，林姨虽得仙缘延年益寿，却从未迈入过修仙一途，尚且属于人类，该入轮回。” 闻言，洛九忍不住叹了口气。 非墨顿了顿，补充道：“虽然苍玄不行，但林姨若是愿意，倒也可以长留冥界修行，成为一名鬼修，如此，她那数百年也不算白活。” “好主意！”洛九来了精神，“等咱们出去就给小橙子放信，让林姨考虑考虑。” 非墨不置可否，继续正题。 “休眠的秩序加上花丘树的庇护，的确可能培养出一批鬼修，若是这底下的骨头屋里都是鬼修，那我们就要小心了。” 洛九惊讶道：“鬼修这么强？” 非墨：“鬼修与修士差不多，等级分明，怕就怕，底下都是万年的。” 洛九看看非墨，又看看自己，默默掰了掰手指。 好家伙，两个加起来都不足两千年。 就算他们的实力一个抵一万年，可下面五六十个骨头屋……不敢细想，里头住几个…… 洛九沉默中… 非墨倒是不在怕的，跃级挑战就是家常便饭，等级只是等级的上限，可不是他的上限。 非墨跃跃欲试。 洛九突然灵光一闪，“对了，那个少年！” “非墨！你先把那个少年鬼放出来，我有事要问他。” 非墨依言放出了那个鬼魂，只是……那个少年鬼睡得正香，眼看着，连口水都快下来了。 非墨：“……” 怪他的魂石太养魂，这灵体都养肥了点。 洛九伸手，想要将他推醒。 非墨一爪子按下了她的手，道：“没用的，他还没修出实体，你碰不到他。” 洛九：“那怎么办？怎么叫醒他？” 非墨无奈，勉为其难地“喵”了一声。 然后就见那少年鬼，浑身一抖，万分惊恐地睁开了眼。 来自灵魂的压制！ 那一瞬，少年鬼都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 一下子从天堂被拽入地狱，怎能不惊恐！！ “你醒了。” 洛九微笑着，语气和善地问候道。 哪知那少年鬼头都不敢抬一下，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声音道：“别、别杀我，我、我、我下次再也不偷跑出来了……呜，将军救我……” 少年鬼越说越小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那个悲伤的世界中。 洛九：“呃……”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真要杀他，哪儿还容得他悲伤。 算了，没有晕过去就是种进步，悲伤就悲伤吧，能回话就行。 洛九的包容度不是一般的高。 “你家将军是叫霍瑶吗？” 洛九此言一出。 气氛突然就凝滞了。 少年鬼虽未抬头，却停止了抽泣。 非墨也转头看向洛九。 察觉到非墨的注视，洛九惊讶道：“你也知道霍瑶？！” 第155章 修真(62) 巧了不是。 至此，洛九也意识到了关键。 眼下这些看似杂乱的点点滴滴，其实都可以串起来，连成一条线。 这条线上，包含了过去、现在，以及延伸到了即将发生的未来，甚至更远。 抓住这条线，等于抓住了关键，等于抓住了生路。 这个少年鬼还真的是很重要啊！ 正当洛九感慨运气不错时，那个少年鬼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点头。 但他也不敢抬得太起，大概就是从只能看到鞋抬到了能看到下摆的程度。 听到一遍可能听错，可是两遍都听到了将军的名字，这让少年也不禁生了些好奇。 见他能听进别人的问话，做出反应，洛九便继续问道：“霍瑶喝了那酒吐血晕倒以后，怎么样了？那晚发生了什么？” 第三遍！是将军的名字，没错！ 而且对方还知道将军的事，说不定是友非敌！ 少年鬼一激动，猛地抬起头。 一下就对上了洛九臂弯里小白猫那双血红的眼。 本就气色不佳的少年鬼，唰一下，又白了个度，忙不迭，又垂下了头。 非墨：“……” 但他到底长了点胆子，颤声道：“您认识我家将军？” 认识应该算不上，洛九思索了一下，回道：“知道。” 顺便套起了近乎，“我还知道你是李嬷嬷的小孙子。” 闻言，少年鬼孙笋来了精神，冒出了一点头，盯着白衣人的衣摆，小心地好奇道：“您当时也在军中吗？” 不然怎么知道将军是晚上出的事？ 洛九笑了笑，道：“想知道？” 孙笋点了点头。 洛九看着他的发顶，淡淡说道：“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那晚发生了什么？” 说起那晚，孙笋重重地叹了口气。 情绪上头，连恐惧都消减了不少。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但那晚的一幕幕却时常以梦魇的形式，出现在孙笋的脑海中，一遍一遍轮放。 以至于他至今记忆犹新。 孙笋抹了把涕泗横流的脸，哽咽着回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酒有毒，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就是我自己喝，也绝对不会让将军喝！都怪那炊老四，他非要塞我那坛，说什么赶集买到的二十年女儿红，仅此一坛……” 洛九：“……” 倒也是那晚的事，但谁要听这些。 非墨：“酒里是剧毒，来不及救。” 洛九：“你也进入了霍瑶的那段记忆？！” “霍瑶？”非墨摇了摇脑袋，“‘我’到时，她已经死了。” 洛九：“看来，我们经历的片段不一样。” 本指望着身为目击者的少年鬼能透露点有用消息，结果还不如非墨靠谱。 不过，少年鬼孙笋啰嗦归啰嗦，却也补充了不少细节。 东拼西凑下，那条线渐渐清晰凝实。 洛九经历的片段，是霍瑶人生最后那一段记忆。 霍瑶突然吐血晕倒后，被身旁女将迅速护送回了营帐，苟副将也第一时间把军医带了过来。 那军医赶到，连气都来不及喘，就赶紧给霍瑶号脉。 只是，霍瑶的气息已经停止。 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军医，这回也无力回天了。 外面的篝火庆功宴还在继续。 营帐里寂静得可怕。 第156章 修真(63) 众人都愣在原地，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里缓过神来。 任谁都没法相信，两个时辰前还在战场上骁勇杀敌的常胜将军，就这么……殒了。 “报！”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众人被惊回神。 一贯沉默寡言的苟副将最先站出来，压下了众人的反应。 将军之死非同小可，然而当前第一要务是稳定军心。 此事不能宣！ 一名双眼通红的女将上前一步，及时捂住了情绪崩溃的李嬷嬷的嘴，将她带到了一旁。 苟副将警告地看向军医，军医垂头行了一礼，随后领着药童，也退至一旁。 苟副将扫了众人一眼，才大步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孙笋正满脸焦急地朝着营帐口探头探脑。 恭恭敬敬站在营帐口等待召见的通报小兵，时不时看一眼孙笋，疑惑不解。 这时，门帘被掀起，但出来的人让孙笋大失所望。 再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向苟副将打听消息呀！ 孙笋默默垂下了头。 苟副将站定，问话道：“何事来报？” 通报小兵行礼道：“禀告副将，此事需由将军亲自定夺，还请副将通融。” 苟副将脸色更严肃了些。 吓得孙笋不敢再乱瞥，老实了不少。 沉默中，通报小兵紧张到额头沁出了汗。 苟副将缓缓开口：“将军不胜酒力，暂无法处理公事。” 通报小兵顶着巨大压力，出声：“这……” 苟副将不容他置疑，命令：“说。” 通报小兵一哆嗦，老老实实回道：“是、是使臣团已经平安抵达驿馆，明晚设宴，命小的来问问，将军明晚是否出席？” 苟副将皱了皱眉，问道：“来使是谁？” 通报小兵：“回副将，是当朝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一个宫女生的皇子。 苟副将当场熄了交涉的心，说了句“等着”，便转身进了营帐。 约莫一盏茶后，他出来拒了邀请。 待通报小兵走远后，苟副将的目光停留在了孙笋身上，盯了他“许久”，仿佛在审视什么。 孙笋被他盯得都快觉得自己有罪了，整个人窘迫得紧，但凡心虚一点他就给跪了。 在孙笋垂着脑袋努力自查自纠近一个月里的所作所为时，苟副将伸手拿走了孙笋手中的托盘。 手上一轻，孙笋瞬间回神，抬头看向了苟副将。 苟副将打量着托盘上的酒坛与酒碗，问话道：“可曾离手？” 孙笋赶忙答话：“不曾。” 这些从炊老四那儿取来后，到将军喝醉被送回营，期间一直是他端着，他可没有偷懒！ 孙笋指向门口的守卫，补充道：“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苟副将看向守卫，守卫点头。 苟副将收回视线，吩咐道：“去把给你酒的那人‘请’过来。” 请？孙笋心头一跳，一下转忧为喜，原来不是问责是有赏？！ 孙笋积极应下：“是！这就是去！” 苟副将面无表情地目送孙笋跑远，转身又进了将军营帐。 第二天。 孙笋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找炊老四，结果被告知那家伙儿昨晚没回过营。 正奇怪着，孙笋听到了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军营来了外客，还是这么一大早！ 孙笋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过去，他跑了几步凑近看，只来得及看清对方手中持着的特使令牌。 那位朝廷特使，仅带了一位随从，匆匆而来，径直去了将军营帐。 第157章 修真(64) 一身藏蓝劲装的俊秀男子，利落下马，大步走向将军营帐。 守在营帐口的女将拦下了他，“站住！” 正待细问，苟副将也已经赶到，女将自觉后退一步，站回老位置，尽职守门。 苟副将打量着眼前这位身形挺拔、隐隐透着贵气的男子，也猜出了他的身份，于是，直言道：“不知十二皇子大清早突然造访，有何要事？” 被唤作十二皇子的男子深深看了眼门帘紧闭的营帐，转而面向苟副将，语气平和地说道：“想来你便是霍将军的得力下属苟副将吧，可否借一步说话？” 苟副将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领着十二皇子进了附近一处营帐。 那是一处摆着通铺的营帐，士兵们都去了校场训练，故而里面空空，正适合谈话。 问：为什么不带人去他自己的营帐？ 自然是有不能去的理由，军医和药童，还有那个炊老四，都被他扣留在那儿，不好清场。 十二皇子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苟副将却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苟副将皱起眉，不自在地开口：“说吧。” 十二皇子未在意他不当的语气，开门见山：“瑶瑶怎么了？” 苟副将被惊得目瞪口呆。 “你？！！” 苟家世代依附着霍家生存，对霍家是绝对的忠心耿耿，而作为苟管家嫡长孙的苟副将备受重用，自然是知道一些事的。 但很快苟副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沉下脸，严肃道：“还请殿下指教。” 十二皇子会出现在此，亦是做好了摆上明面的准备。 于他而言，霍瑶的安危远高于一切。 面对苟副将的谨慎，十二皇子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玉佩，自证身份。 苟副将一眼就认出了玉佩，那是霍老将军赠给将军的周岁礼，通体雪白，中心一缕墨色天然神似霍家家纹，全天下仅此一枚。 下一秒，苟副将重重跪在了地上。 门帘被掀起、落下。 十二皇子失了仪态，匆匆奔向将军营帐。 非墨经历的片段，就是十二皇子的记忆片段。 而这位十二皇子的记忆片段，出奇的长。 霍瑶死后，十二皇子彻底开摆。 他就像是一颗失了控的棋子，又像是故事里的疯批反派，搅乱了整个时局。 最让人惊恐的是，向来深明大义、德高望重的霍老将军毅然决然率领整个霍家军站在了十二皇子身后。 朝堂纷争愈演愈烈，年迈的皇帝被活活气死。 但他诸多子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忙着争位，根本无人有心操办他的丧葬事宜，尸身摆到腐烂发臭都未能入葬皇陵。 当人人都以为十二皇子就是大歧下一个皇帝时，他却转手将太子推上了帝位。 太子登上帝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摆筵席，仿佛忘了自己尚在孝期。 而盛大隆重的筵席之上，太子也不再掩饰他的残暴。 那些存有异心的兄弟姐妹，或被毒杀，或被射杀，或被割喉……而筵席仍在继续。 十二皇子自始至终都未出过席，自那天起，就如消失了一般，与他一同一夜之间消失的，还有霍家军。 第158章 修真(65) 消失的十二皇子与霍老将军一行，早已登上了远航的船。 他们的目的地是东海的一座小岛，据说岛上有仙人，或有起死回生之法。 而那里也是十二皇子母亲的故乡。 十二皇子母亲临死交给他一颗明珠，意在为他指明后路，给他寻求庇护。 而那明珠时时刻刻佩戴在霍瑶身上，竟然意外保得她肉身不腐不僵！ 所以，哪怕希望再小、风险再大，他们都下定了决心要去寻一寻！ 然，天有不测风云。 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再高大坚固的船与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无异，一朵浪花就能掀翻。 一场狂风暴雨后，无人生还。 大船沉没前，十二皇子躺入了白玉棺椁之中，紧紧牵住了霍瑶的手。 棺盖合上那一刻，非墨醒了。 这事态的发展，令人唏嘘。 但有一点，尚不明了。 洛九提问道：“凶手呢？到底是谁下的毒？” 闻言，一直趴伏着的少年鬼孙笋耳朵也竖了起来。 非墨没有立刻开口，反而看向了孙笋。 洛九渐渐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非墨看着孙笋，缓缓开口：“你当初是怎么死的？” 突然被提问的孙笋，下意识抬了点头，随即又垂了回去，战战兢兢道：“我、我吗？” 非墨：“不然？” 孙笋赶紧应声：“回猫仙大人，我、我……” 非墨满头黑线。 洛九帮着顺了顺毛。 孙笋“我”了半天，挠了挠头，“嘶，我怎么不记得了？好像……很混乱，好多人围过来……我怎么死的？” 也不怪他，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记忆过了万年，淡化再正常不过。 死亡那一刻的记忆再深刻，也不是哪个鬼都敢重新回顾直面的。 非墨也不指望他回忆了，淡淡讲述道：“起初检查，酒没有问题，碗也没毒，调查陷入了僵局，直到后来，在霍候府里，发生了一起意外，真相才浮出水面。” 洛九好奇：“意外？跟孙笋有关吗？” 非墨：“嗯。” 孙笋诧异，却没敢发声，默默关注。 非墨回忆着事件，缓缓道：“害人终害己。一碗酒酿桂花羹要了他的命，也让那个凶手自食其果。” “酒酿桂花羹……”孙笋喃喃道。 下一秒，孙笋一整个直起了身，眼神空洞，深陷于他自己的思绪，震惊到忘了害怕，“我……是那包白糖粉，我嫌不够甜，加了那包白糖粉，还是不甜……” 洛九看到孙笋的异样，脑中也闪过了一个画面，“是那碗冰糖雪梨羹！” “……嬷嬷？” 顾虑到孙笋，洛九小声向非墨求证。 非墨点点头，“服用过那种白色无味的药粉后，六个时辰之内不得饮酒，否则，酒就成了剧毒。” 洛九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蹙眉不解道：“可……为什么呀？” 在洛九看来，李嬷嬷对霍瑶的关切不似作假，她甚至在李嬷嬷身上看到了林姨的影子。 一个像林姨一样的人，怎么会下毒害人？害的还是霍瑶？！ 洛九下意识地排斥这个真相。 非墨察觉出了洛九的抵触与那份不设防，皱了皱眉。 “不！不会的！” 孙笋显然更不愿意接受，他激动地摇起头。 “怎么可能是祖母？！一定是别人偷藏在祖母那儿的，我要去找将军，对，找将军……” 孙笋痛哭流涕着转身，手脚并用地爬着，迫切地想要出去。 非墨心念一动，孙笋毫不受阻地爬出了透明泡泡。 非墨和洛九对视了一眼，跟在了孙笋身后，向深渊渊底沉去。 第159章 修真(66) 在下沉的过程中，透明泡泡渐渐隐去。 孙笋若回头，就会发现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但此刻脑袋里一团乱的孙笋，根本顾不上回头。 他一心只想要赶紧去找将军，他心目中最厉害的将军一定什么都知道，一定能给他一个答案。 至于那个答案是什么样的，他不敢想。 尽管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一块又一块碎片，但是他仿佛失去了将它们拼凑起来的能力。 孙笋落地后，跑到了花丘树树根旁，朝着花丘树喊“将军”。 洛九看到的则是孙笋朝着那一团巨大的幽绿篝火喊“将军”。 附近几座骨头屋上零零散散冒出了几朵小萤火，活像醒着没事探出头来吃瓜看热闹的。 没过多久，一个身披战甲的身影渐渐浮现，待她离开花丘树树干后，完全凝成了实体。 她慢慢睁开眼，落到了地上。 洛九有些惊讶，这会儿凑近了，她才发现那团篝火中心隐隐约约有一具棺椁。 而且霍瑶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孙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将军……” 他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从何讲起。 这时，附近的骨头屋那边出现了一列士兵，领头的就是苟副将。 霍瑶看着跪在地上哭花了脸的孙笋，问道：“不是说出去散心嘛，怎么哭着回来了？” 一听“出去散心”几个字，孙笋又一阵亏心。 他骗了将军，他每回说的出去散心，其实都是为了去找祖母，可祖母……如果祖母真的…… 孙笋哭得更凄惨了些。 霍瑶一头雾水。 苟副将站到了霍瑶身侧，默默护卫。 终于，他断断续续吐了些字出来：“将军……唔……我、我祖母……她真的……唔……” 而孙笋口中的“祖母”二字，让苟副将反应剧烈。 他猛然向前一步挡在了霍瑶与孙笋之间，手中握着的那柄剑颤动不止，隐隐有了些压不住的势头。 一直低着头的孙笋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也可能是突然的阴影笼罩，让他不由地抬起了头。 对上的是苟副将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孙笋被吓得愣在原地，忘了哭。 气氛僵持之际，霍瑶伸出一手，按在苟副将肩头，将他推到了一旁，同时压下了他怒冲冲的气焰。 霍瑶还是那副平静模样，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找到李嬷嬷了？” 霍瑶的声音自带了一股穿透力，孙笋回神，忙回话道：“没、没有，我……对，我在上面遇到了两个会飞的大仙，一个白衣服，另一个是白猫！” 霍瑶皱了下眉，面色凝重了些，“会飞？他们在哪儿？” “他们……”孙笋刚要回答，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仰头，望向头顶上方，在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时候，松了口气。 霍瑶顺着他的目光，仰头打量着看不出任何异样的上方，却不敢松懈，反而面色越来越凝重。 先前没有留意，现下认真感知了一番后，霍瑶隐隐能感受到被注视。 哪怕很微弱，她也宁可信其有。 斟酌过后，霍瑶对着虚空喊话道：“贵客既然到访，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骨头屋那里绿光大盛，士兵也多了好几列。 第160章 修真(67) 苟副将警惕地观察着四面八方，满脸严肃，如临大敌。 霍瑶反倒放松下来。 既然能来到此处，必然是神树放行。 而神树放行，无非两种情况。 一是被神树接纳认可，二是神树挡不住。 无论哪种情况，都没有挣扎的必要。 眼看人家全军相迎，不露面都有些说不过去。 出于礼貌，洛九和非墨不再隐藏。 随着透明泡泡的变化，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 洛九撸着臂弯里小白猫非墨的脑袋浮在半空，还是方才看戏时的闲适模样。 霍瑶第一时间发现了正巧“立”在神树树枝之上怀抱着白猫的少年，眸中闪过了惊艳。 泪眼婆娑的孙笋抹了把眼，也终于看清了仙人模样，惊呆在原地。 他、他要是早知道仙人长这样就不害怕了！！！ 一个悠闲，一个从容。 霍瑶打量着洛九的同时，洛九也回视着她。 视线交锋，不过一瞬。 霍瑶抱拳，笑问道：“可是神树大仙？” 洛九笑着回答：“非也。” 仅这么一问一答。 两人之间，莫名多了份无言的默契。 非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袋有点忙。 他感觉这两人之间忽然有什么不一样了。 霍瑶收回视线，转头开始冲着骨头屋方向挥手喊话：“散了散了，大伙儿各回各骨，该睡睡，该修炼修炼……” 看着篝火旁忙着“调兵遣将”的霍瑶，洛九心情不错，轻声同非墨分享：“我交到新朋友了。” 非墨满头问号，十分不解。 怎么就成朋友了？ 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神奇。 有些人见一面就能成为朋友，有些人天天见都成不了。 洛九缓缓落到了篝火旁，距离霍瑶他们仅十来步远。 非墨没有阻止，因为在他看来，这里能打的也就一个半。 霍瑶是一个，苟副将算半个。 霍瑶行事果决却并不鲁莽，她的有意结交，绝非一时脑热之举。 除了内心那股莫名的惺惺相惜外，她也发现了洛九的特殊。 自修成实体以来，她就拥有了从他人眼中读取记忆的能力。 所以，很多事，哪怕不问不提，她也在对视中了解了大概。 而洛九，是她没看透的。 在与洛九的对视中，她不仅没有看到洛九的记忆，还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这让她怎能不心生好奇！ 这不得好好与之攀谈一番！ 信任与不信任，不过就是一念，既然选择了信任，那么她就敢坦诚相待。 而她大胆赌了一把的坦诚，并没有被辜负。 洛九走近了几步。 苟副将十分警觉，霍瑶却将他扯到了身后，自己则朝着洛九走近了两步。 非墨皱了皱眉，趴着没动。 霍瑶停步在了一个礼貌的距离，友好地问道：“你有关于我的记忆？” 虽然是提问，但她用的几乎就是肯定的语气。 洛九点点头，坦言：“嗯，只经历了一个片段。” 霍瑶：“经历？” 洛九把一路过来经历幻境的事跟她讲了讲。 知晓来龙去脉后，霍瑶一脸深沉。 她摸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道：“原来还有其他世界。” 这乱抓重点的样子简直跟洛九一毛一样。 但跳脱只是一下，转而，她关心道：“所以说，这个世界还有救？” 洛九也不太清楚，实话实说道：“在一点一点改变。” 第161章 修真(68) 霍瑶是在一万年前恢复的意识，彼时外面的世界已经成了火海。 八千年前，她修成实体，第一次踏出归墟。 才知晓，外面的惨状。 那火焰实在厉害，导致她并不能在归墟外待很长时间。 那些能让灵魂得以栖身的鲸鱼骨，都是她陆陆续续带回的。 但当时存有意识的灵魂已经不多了。 她能救下的都在眼下这些骨头屋里了。 几乎每一块骨头里都住了一个灵魂。 有了栖身之处后的灵魂，消散速度大大减缓，却没有停止。 这意味着，时间一久，哪怕他们有栖身之处，也依旧逃不过残损、泯灭、消散的命。 于是，霍瑶死马当活马医，自己都没搞懂什么是修炼就开始教导他们修炼。 别说，还是有那么一点效果的。 有些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至少没再消散。 稍有些资质的，慢慢修复着残损的灵魂。 像孙笋这样，已经将灵魂修复完整的，下一步就可以朝修炼实体努力了。 资质好的就不用讲了，修炼出实体后都入编，成了霍瑶手下新一批的“将士”。 霍瑶向洛九介绍着自己这儿的情况，留意到小白猫的视线，已经盯着神树树根很久了。 她甚至怀疑小白猫盯着的不是树根，而是树根下那具她栖身的棺椁。 她可没有忘记孙笋方才的话，这白猫也是位“大仙”。 尽管这只白猫懒懒的，没怎么动弹过，但她的警觉神经没敢松下。 这只白猫让她觉得很危险。 危险是肯定的，但非墨盯着的可不是棺椁。 他垂涎的是棺椁下那颗鲜活的万年树心，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或许是非墨的视线，霍瑶同洛九聊起了神树。 霍瑶微微侧身，指着神树，道：“这棵神树是你们要找的吗？” “神树？” 洛九顺着霍瑶手指的方向，仔细瞅着那一大团没有温度的火焰，试图在里面找出一棵树来。 非墨瞥见洛九那一脸认真的傻样，眯了眯眼，也是无奈。 默默使了个术法，非墨借了一只眼给洛九，凡是他左眼能看到的，也会同时呈现给洛九。 当然，只是暂时的，这个术法的时效仅十二个时辰。 左眼视野突然的变化，让洛九惊疑出声。 下一秒，她低头看了眼非墨。 她左眼里是非墨的视角，原来真的有树！ 可惜非墨只是小幅动了动脑袋，所以她看到的有限，只是神树的一小部分。 震惊归震惊，但洛九没忘回霍瑶：“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是一扇门，你见过吗？” “门……”霍瑶沉思了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嗯……有个地方，但是那里就只有两根柱子，如果那个也能算是门的话……” 其实洛九也不清楚，她低下头，正好对上非墨那一双眼。 一下就懂了。 洛九抬头，询问道：“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不远。”霍瑶热情招呼道：“走，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霍瑶转身就要走，执行力整个拉满。 此时，某处传来了弱弱的一声，“将军……” 第162章 修真(69) 透明了许久，还跪在原地的孙笋弱弱喊了声。 但在场的耳朵都灵，齐齐看向了他。 孙笋明显很紧张，可他还是迫切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真的是祖母害了您吗？” 孙笋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 霍瑶看着他，平静地回道：“是皇权争斗。” 说完，霍瑶没再停留，领起了路，身边只带上了一个苟副将。 孙笋愣了一阵，等回过神时，渊底早已没有了霍瑶他们的身影。 而他也想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将军什么都知道，但还是收留下了他，甚至在回答他时还顾虑着他的感受。 呜，他家将军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将军！ 孙笋用力地抹了一把感动的泪，朝着将军棺椁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当年啊，水浑得很。 李嬷嬷原是霍瑶母亲的乳娘。 在霍瑶父母双亡后，她自愿跟随霍瑶从军，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李嬷嬷是看着霍瑶长大的，日常也体己能干，霍瑶对她自然很是信任。 然而，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人心都是偏的。 她对霍瑶的好是真的，但她更为自己谋求。 她的“自愿”跟随从军，便是她为自己谋的重要一步。 李嬷嬷素来瞧不起乡下的丈夫，徐娘半老的她很容易就掉入了一个温柔陷阱，有了一个给太子殿下当差的侍卫小队队长的姘头。 “不巧”的是那位队长犯了点事被太子逐出了府，然后辗转入了霍家军。 之后的事，自然离不开那姘头的各种撺掇。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竟然会与外邦有所勾结，达成协议，谋害了霍瑶。 但她的爱人已经帮她报了仇，所以霍瑶也释怀了。 当下的她，仅有一个执念。 直觉告诉她，洛九他们能助她一臂之力。 故，霍瑶十分热心地为他们领了路。 助人者，人恒助之。 道理，她懂。 她自知有求于人，自然就该多出出力，帮帮忙。 如此，才更有可能换来他人的帮助。 霍瑶的认路天赋极佳，走过一遍就不会忘。 有了她带路，加上透明泡泡的代步，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拐了三个弯就到了。 那里就像是一处深藏地底的巨大裂缝。 他们就站在裂缝底。 抬头漆黑一片，望不到顶。 两侧石壁高耸，切面光滑，之间相隔数百米远。 说是裂缝，仔细观察下来，其实更应该称之为过道。 笔直且长，两端都望不到头。 霍瑶左右看了看，示意右拐。 透明泡泡疾行大约半刻钟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霍瑶提及的两根柱子。 一模一样的柱子，每一根都足有十米粗，奇长无比，仿佛通顶。 若当真是门柱，那这扇门则位于过道正中，占了大半个过道宽。 大到不可思议！ 柱子对称立在过道尽头，断崖边。 另一侧是无穷无尽的黑，一眼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这……” 洛九震惊到语塞。 这要怎么开？？！ 又怎么可能打得开？！！ 对比之下，洛九觉得自己小如蚂蚁。 门？搞错了吧。 洛九抱着一丝希冀看向非墨，“不是这儿吧？” 第163章 修真(70) “没错，就是这儿。” 非墨凝视着深渊，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洛九：“……” 霍瑶拍了怕洛九的肩，以示安慰。 洛九做了个深呼吸，算是认命了。 多么熟悉呀。 眼前这无穷无尽的浓黑与记忆里那片一望无际的火红，在这一瞬重叠。 刚进罗门秘境第一天的记忆，是如此清晰。 同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响起在耳边。 “没错，就是清理这儿。” 哦。 洛九做好了再花上几百年的心理准备。 却见非墨将透明泡泡一分为二。 包裹着霍瑶和苟副将的泡泡被留在了过道。 而包裹着洛九和非墨的泡泡，则朝着两柱中央的方向飘去。 洛九回望了一眼。 霍瑶站得笔直，微笑着冲她挥手道别。 洛九疑惑道：“不带上他们一起吗？” 此时，透明泡泡已经穿过了“门”，正凌驾于深不见底的断崖之上，飘向无穷无尽的浓黑。 非墨解释道：“他们过不来。” 未开启的冥界之门，于灵体而言，是一道闯不过去的屏障。 已修成实体的霍瑶倒是能通过，但她没有镜钥。 怕是一踏入，就会被虚无之境内肆虐的力量给绞杀。 所以，还是留他们在过道吧。 冥界之门的另一侧就是虚无之境。 用肉眼看，就是无穷无尽的浓黑。 但洛九左眼里看到的，不一样。 黑还是黑的，但黑之中，有一团一团数也数不清的灰雾到处乱窜。 这些灰雾，纯粹就是乱窜，毫无规律可言，时常有撞上透明泡泡的。 一扑上来就散，但散开的灰雾并没有消失，大部分会被恰巧路过的一团团“吞”掉带走。 有个别散落没被吞掉的，等缓过劲了，就又会加入乱窜的行列。 也有对撞的，两团一撞，散成很多团，然后再各自吞并、乱窜。 乱中无序，混乱得嘞。 还挺好玩。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一闪一闪的光点，看着就虚弱。 透明泡泡向着那里飘去。 那里有一块孤零零的大银盘，灰雾都不愿意往它附近窜。 于是，它就那么厚实的一块，一闪一闪地悬浮在浓黑中。 看不出是何材质，有点像…… 洛九下意识抬手摸向脖子，衣领下正是一条银色项链。 兢兢业业亮了一路，只是被挡在了衣领之下。 不过，问题不大。 有非墨在，它的指路功能也派不上用场。 透明泡泡停在了大银盘的正上方，然后开始逐渐扩张，将大银盘也包裹了进来。 洛九轻巧地落在了大银盘上，非墨一跃而下，在上面走了几步，像在视察什么。 很快，他停住了脚步，取出两块形状各异的银色石头，交给洛九。 非墨嘱咐道：“凝两滴血，然后同时喂给它们。” 洛九乖乖照做，抬起右手，于食指处凝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滴，“够吗？” 非墨回应：“嗯。” 于是，那一滴血脱离了洛九的食指，悬在了半空，待命。 洛九又凝出了同样大小的一滴。 两滴血飞向了悬于洛九面前的银色石头，同时着陆。 着陆的瞬间，两块银色石头同时迸发出了耀眼白光。 洛九抬手挡了挡眼，再看去，两石头模样倒是没变，却都成了会发光的石头。 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银色石头被非墨操控着，落到了大银盘上对称的位置。 接着，非墨将洛九拽离了大银盘。 落在大银盘上的银色石头竟然慢慢融入了大银盘之中。 完全相融的那一刻，光芒一闪而过，整块大银盘都震了震，发出了一声很沉很沉的嗡鸣声。 是那种能让人的灵魂都随之一震的嗡鸣声。 反正，洛九是忍不住抖了抖。 看非墨，似乎身上的毛毛也有些翘着，没完全服贴。 而那光芒虽然一闪就过，但洛九看清了。 是阴阳和合的太极，那两块银色石头融入的位置，即眼。 第164章 修真(71) 经历那一闪一震后，大银盘开始持续且稳定地散发柔和白光，缓慢转动起来。 从刚开始的缓慢到快得转出虚影，只是一眨眼。 到后来，已经完全看不见大银盘，入目就是一颗发着光的“白球”，无数纤细柔软的“线”从中延伸而出，然后无限延长，伸向了四面八方。 左眼里满到铺天盖地的“线”，在右眼里仿佛都隐了身。 洛九隔着透明泡泡摸了摸那些乖乖绕道而行的“线”，好奇道：“它们去做什么？” 非墨言简意赅：“百废待兴。” “啊？” 洛九一下没明白过来。 非墨默了默：“地核已经恢复正常运转，休眠的都该醒了。” 这么讲，洛九就懂了。 洛九：“它们是去通知的。” 非墨：“可以这么理解。更准确地讲，它们是纽带，输送生机，也交互信息。” 洛九：“交互？” 非墨：“嗯，发生过的都会被记录，哪怕是休眠期也不影响。如今传输恢复，期间所有都会被刻录、清算。” “这个就是核心。”非墨指着“白球”，继续道：“它承载了一切，一般而言，万物崩塌乃至粉碎都不算大问题，只要它不损不毁，就有恢复的可能。” 洛九恍然：“明白，它是最重要的！” 非墨点头，“走吧，该回去帮忙了。” 透明泡泡渐渐远离。 洛九后知后觉：“这么说来，门也开了？！” 非墨：“自然。” 过道里。 霍瑶和苟副将刚目送完洛九和非墨，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浓黑中，就听到了“嗡”的一声。 两人俱是浑身一抖，整个人麻了麻。 霍瑶抬手搓了搓胳臂，手还在胳膊上，就又看到了洛九和非墨，他们的身影冲破无穷无尽的浓黑重新出现，显然是归来了。 与此同时，门柱子从下至上开始发起了光，呈现出复苏之兆。 原来不止两根，应该是四根门柱才对！ 最两侧的柱子与过道的石壁砌成一体，若是不发光，真的很难发现。 霍瑶惊疑不已，“这么快！就搞定了？！” 洛九疑惑。 非墨解释道：“里外时间不一样。” 虚无之境内不存在时间。 所以，在外面的人眼里，他们是刚进去就出来了。 “其实也不复杂。” 洛九浅浅提了一嘴，随即注意力就被越来越耀眼的门给吸引了去。 被完全激活的门柱，散发着柔和白光，将过道照亮了不少。 原来这里也不算无顶。 其数千米之上被浓浓的黑覆盖包裹着，因此，看起来才仿佛望不到顶。 四根门柱被完全激活的那一刻，门柱与门柱之间由中心凭空扩散出了一整片的蓝。 并非纯粹的蓝，是白雾与蓝雾萦绕在一起呈现出的那种深浅不一的蓝，时而活跃，时而安静，似有生命一般，神秘而玄妙。 随着冥界之门的开启，空荡荡的过道跟着起了变化。 过道两侧石壁亮起了一盏盏灯，门附近的最先亮起，由近及远，一对一对，齐整又默契。 很快，整个过道亮如白昼。 第165章 修真(72) 在三人的目光被四周变化吸引之时，非墨将圆圆的透明泡泡改造成了长长一条，连接了冥界之门的右侧门与他们来时的通道。 之后，还往冥界之门附近跑了一趟。 洛九回头，正好看到非墨在门附近忙碌的残影。 等非墨闪回身旁后，洛九问道：“你去做了什么？” 非墨回道：“小改了一下，罗门目前尚待清理，暂时只出不入。” 闻言，洛九点点头，深以为然。 霍瑶：“你们要送走这里的亡魂？” 非墨：“冥界才是你们的归处。” 霍瑶沉默了。 毕竟她的确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门的另一侧在深深吸引着她，光是门口处流转着的些微气息都让她感到清新，可想而知另一侧有多少适合他们。 若非她有意识克制自己，说不定就走向那里了。 看到霍瑶明显有所顾虑的模样，洛九问非墨：“冥界是什么样的？危险吗？” 非墨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一脸怨气，盯着洛九看了会儿，撇嘴道：“不算危险，但很讨厌。” 洛九一脸懵：“什么意思？” 非墨不屑道：“那里有个很讨厌的家伙，仗着自己占了块宝地，就搞专制独裁，还制了一大批傀儡，全拔了舌。” 洛九听得眉头紧皱：“就这还不危险？！” 非墨轻蔑一笑：“他如今只能在主城宫殿范围内活动，不足为惧。” “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冥界的势力。”非墨补充道：“你们要去投胎的话，就必须入他的地盘，不过，用不着过于担心，他治下挺严，底下人还算规矩，否则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就是……”非墨顿了顿，欲言又止。 洛九：“怎么？” 非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到了冥界不止一条路，不想投胎，占地为王也不错。” 非墨看着霍瑶，肯定道：“你有这个实力。” 霍瑶垂头轻笑，抱拳道：“承蒙抬爱，我不离开这里。” 洛九：“为何？” 霍瑶敛了笑意，眸光变得有些涣散，仿佛陷入回忆，整个人莫名柔和了下来。 她轻声道：“我在找一个人。” 洛九明白了：“他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霍瑶：“嗯。” 洛九求助地看向非墨，眨了眨眼。 非墨沉默了一会儿，道：“合作吗？” 霍瑶看向非墨，未开口。 非墨直言：“我们帮你找到他，你带着你的亡灵团全部离开。” 霍瑶严肃道：“我决定不了他们的去留。” 非墨哑然。 霍瑶：“他们听命于我，也仅仅只是听命于我。尽管我极其迫切地想要找到他，找了千年、万年，想到快要疯魔，但是我没有办法拿他们来做交易。” “我想要跟你们合作交易，但代价请从我身上取。”霍瑶眼神坚毅地说道。 “将军……” 苟副将暗暗焦急，奈何嘴笨。 而此时，非墨的视线却是在洛九和霍瑶之间来回了一趟，随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妥协又似摆烂道：“行，那就去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霍瑶感激道：“多谢！” 第166章 修真(73) “快！快跑！平云宗剧变！” “杀疯了！都杀疯了！” 时大言御剑截停了一位仓惶跑路的青衣修士，问道：“怎么回事？” 青衣修士惊魂未定，劝告道：“别再过去了，赶紧跑吧！” 说完，青衣修士不甚熟练地御着剑绕开时大言欲走，却被再度拦下。 时大言冷着脸，严肃道：“把话说清楚。” 青衣修士浑身止不住哆嗦，开口竟带上了哭腔，毫不怀疑再吓一下，他能直接哭出来。 时大言眼中浮现出一抹嫌弃。 青衣修士顶着前有狼后有虎的巨大压力，交代：“云舟被包围了，长老们打起来了，平云宗里、平云宗里有叛徒，好多师兄弟着了魔，见人就砍，杀红了眼，死了好多好多人，快跑吧！再不跑，等他们杀过来，就跑不掉了！” 知晓大概后，时大言让开了道。 青衣修士感激涕零，一下就窜出老远，但因为起步速度太快，他整个人东倒西歪，好几次险些脱离剑身，让人看着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 之后，时大言又随机逮了几个问话，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于是，他御剑回了船。 罗门号，甲板上。 二十多个人站着，齐齐望天。 “这些平云宗外门弟子在干嘛？” “是啊，怎么着急忙慌的，看着像……逃难？” “怎么可能，就平云宗船队那大阵仗，谁敢前去挑衅！” “就是，谁去都是螳臂挡车。” “那他们……” “啊！大言哥回来了！” 混迹于人堆之中的黄豆双眼一亮，挥着手蹦了蹦。 时大言不愧是苍玄青年才俊榜前五的选手，从御剑滑行到收剑落地，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是堪称教科书式的标准，而标准之余，透着其独一无二的凌厉。 唐雪青手中的影石端得稳稳，内心却激动不已，有了这一段，销冠之位稳妥！ 时大言双脚刚落地，黄豆就凑到了他面前，十分热情道：“大言哥，你历练回来了，辛苦辛苦。” 深谙这小子现实品性的时大言，直接从腰间扯下一只储物袋扔给他。 接到储物袋的黄豆，千恩万谢，转身就要回房炼丹，完成罗三布置给他的功课。 时大言却喊住了他，“等等，让罗三来驾驶舱，有事相议。” “诶！好嘞。” 黄豆应得顺口。 应完，看着时大言潇洒离去的背影，黄豆愁上眉头。 找罗三，少不得就要被问功课，而他的功课还在手上的袋子里，各管各的，整整齐齐。 他虚呀。 当然，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虚，他也选罗三。 尽管他有勇气求时大言帮他捎带，却完全没胆子拒绝。 黄豆认命地走向船舱，不忘将储物袋收好。 其实细想，他大言哥也没做过什么，但就是莫名让人本能感到害怕，黄豆将其归结为气场太强。 驾驶舱里，当值的是时小言、月霜和罗一。 时大言一进舱，就让他们把船停下。 时小言看了他一眼，尽管两人多有不对盘，但他还是选择照做，将船速减了下来，准备停船。 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时小言并没有置疑他突然的决定。 只是他需要一个理由。 第167章 修真(74) “理由？” 时小言严肃地问道。 时大言倚着门框，闲闲地开口：“需要改道了。” 时小言早习惯了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直接选择无视，他坚信一定有事发生，追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黄豆的声音。 很快，罗三进了驾驶舱，黄豆勤快地把门关上，自然而然留了下来。 众人等着时大言发话。 时大言站直了身子，讲道：“平云宗内乱，堵在了前面，若不想惹上麻烦，就重新规划路线，改道而行。” 黄豆惊讶道：“竟然真的出事了！” 负责观测四周情况的罗一，若有所思：“全是逃难的，那这场内乱不容小觑。” 黄豆好奇：“具体什么情况？” “求救信号。” 刚协助着时小言将船停稳，月霜一抬头就看到天空中绽开了一朵淡青色云纹花火，出声提醒。 众人围上前向外观望，空中那朵淡青色云纹花火，久久不散。 罗三：“看着挺远。” 罗一：“重大危机。” 黄豆：“这可咋办？” 罗三神色严肃：“视情况而定。” 转而，罗三向时大言问起了具体情况。 时大言如实相告：“远远望了一眼，平云宗船队里有魔修，且不在少数。” 众人震惊。 时大言自顾自继续道：“看着像是门派里长老带头修的，身上那股肮脏气一脉相承，如今的平云宗算是从内部决裂了，分成几派，尚不确定。” 罗三眉头紧皱，“水太深了，难办啊。” 时小言：“换路线。” 罗三点头：“嗯，你们把路线改了，好好守船，我和罗一去集结一波，前去支援。” 黄豆忍不住焦急：“三师父——” 罗三揉了把黄豆的脑袋，打断道：“正道中人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传统，这回水太深，你们小辈就别掺和了，下次遇到水浅的，再拉你们去出力。” 黄豆闭上了嘴，却满脸担忧。 “行了，咱们走吧。” 罗三手一挥，昂首阔步，离开了驾驶舱。 走出一段路，才察觉脚步不对。 她回头一看，惊讶道：“你怎么跟来了？！” 时大言耸耸肩：“无聊。” 罗三扶额头大。 这祖宗决定的事是没有回旋余地的，连劝都省了。 她只能妥协道：“自己注意点，量力而行。” 虽然无奈，但平心而论，她对时大言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同往，顶多就是到时候需要多看顾着些。 这么一想，罗三也放下了纠结，直奔船舱，召集小队人马。 至于，船上其他道友，大家都有自己的考量，她不作干涉。 愿意去的自会前往，留下来的正好守船。 然后…… 这一去，去了大半船的人，罗门号一下就冷清了。 黄豆留在驾驶舱里，掌着舵，独自崩溃。 人呢？！！ 怎么一个个出去以后都不回来了？！ 大言哥就算了，怎么小言哥和月霜也……啊！怎么、怎么能这样！ 谁来救救他？！不知道他最怕安静嘛！ 他一个人待不来！会自闭的…… 正当黄豆无声崩溃之时，宛若救赎般的敲门声“笃笃”响起。 黄豆双眼一亮，瞬间精神。 第168章 修真(75) “元宝？” 黄豆抽空看了眼门口的人，冒出一头问号，“你怎么过来了？看到清流其他人了没？” 金元宝一边关好门，一边礼貌回道：“甲板偶遇小言兄，是他托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豆兄？” 黄豆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那……他人呢？” 金元宝憨憨回道：“小言兄和月霜兄一起前去支援平云宗了。” 哦，去支援了，一起去支援了……黄豆整个要裂开了！ 一个个不省心的，怎么就把他留下了，他也想去…… 黄豆苦了一整张脸。 金元宝关心道：“豆兄，身体不适吗？” 黄豆点点头：“心痛。” 金元宝信以为真，着急道：“啊！那怎么办？” 见金元宝当了真，黄豆良心有点过意不去，立马恢复了正常，却不忘收个尾：“给我一块蜜糖就好。” 心里苦，需要吃块蜜糖补一补。 金元宝虽不理解但配合，一下从金光闪闪的储物锦囊里取出了一桌子糖，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金元宝诚恳发问：“豆兄，你要哪一种？” 黄豆转头扫了眼。 第一眼，没反应过来。 第二眼，挪不开了。 黄豆单手掌舵，看看糖，看看金元宝，双眼亮晶晶。 他发现自己又顽强地活过来了。 * 在距离罗门号千里远的地方，黄沙弥漫，杀戮之声，不绝于耳，恍若战场。 罗三一行是罗门号出发的第一批支援者，何阳子、金城主、铁面男子、唐雪青和葵花派的粉衣修士们都在同行之列。 他们抵达时，漫天黄沙圈的边缘，已经有十多名万剑宗的弟子驻守在那儿。 罗三一行改道前去打了声招呼，顺便了解情况。 支援嘛，那必须是在能基本确保自己生命无大碍的情况下进行的，否则就是送死，是愚蠢而不可取的行为。 与万剑宗弟子友好交流过后，罗三他们得到了三个重要消息。 第一，云舟是主战区，多位长老在那里斗法，过于危险，暂时无法靠近，也不建议靠近。 第二，万剑宗的这支“赤焰”队共百人，因为正好在附近所以最先抵达，目前已分成多支小队入内查探，他们这一小支是最先出来的，查探到的消息有限，但已禀报宗门，之后整个万剑宗的船队都会前来。 由此可知，后援力量有一定保障。 第三，双眼赤红、下手狠厉的都是入魔者，看得出来都是些平云宗弟子，意识不清，十分抗揍，若不幸被缠上，最好一击必杀。 他们这一小支运气比较好，只遇上几个修为和魔功都比较普通的，通常一剑削去他们脑袋后，就能脱身。 若遇上厉害的，建议能跑还是跑吧。 消化完三个重要消息后，罗三一行留下了罗四一人在外接应，然后抱团走进了“战场”。 他们义无反顾的身形很快就被漫天黄沙严严实实掩藏，消失在了罗四眼中。 本来应该被留下的是时大言，但……反正最后成了他。 而他的任务也十分重要。 第169章 修真(76) 踏入黄沙圈内，众人的神色是一个比一个凝重。 情况有些脱离他们的预估。 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打斗是能引起沙尘飞扬，但不会久久不散。 他们在其中行进了一段路，未遇到打斗现场，周围的沙尘亦没有一丁点儿要消散的迹象，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存在有人故意为之的可能性。 仅仅只是有这个可能，就足够让罗三他们警醒，选择撤退，出去从长计议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外头那支小队的幸运，哪怕原路返回也没能出去。 * 云舟上空。 斗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罡风肆虐，无情地刮向四面八方。 平云宗四位长老苦苦支撑着结界，为下方的弟子们挡下了无数道威力强大的罡风。 一群合体期长老们如此斗法，还是死斗，简直不顾人死活。 脾气暴躁的二长老，撑着结界，骂骂咧咧。 在二长老看来。 这原是风和日丽平平无奇的一天。 他正打着坐，突然就收到了大长老的急召。 虽不情愿但也出了门，谁知一脚刚踏出，就被拉去了半空布下结界。 下一秒，罡风砸下。 浓郁的魔气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抬头一看。 好家伙，斗法的，特么他全认识。 妈的，平云宗出了叛徒！ 但没等他骂出口，底下开始暴乱。 低头一看。 他差点急火攻心，当场晕厥过去。 没有晕，纯粹是考虑到面子，硬撑。 但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词汇量丰富如他，竟也不知道该骂什么。 千言万语，有时都不如一种植物的尊名来得给力。 草！ 此名一出口，才思如泉涌。 二长老的嘴，自此没停下过。 不管是底下那一只只不断冒出头的恶心蛀虫，还是顶上那个被众长老围追堵截的叛道败类，无一不被他问候了个遍。 而被他问候最多的，自然是上空那个浑身魔气、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宗门耻辱。 想起自己曾跟他讲过两句话，二长老恨没有多余的手，不然，高低得抽自己两嘴巴子，消消罪孽。 就在二长老义愤填膺输出不停之时，异相突生。 底下起了黄沙，以云舟为中心，缓缓向四周弥漫扩散。 二长老自上而下，看得一清二楚，底下有人启动了法阵。 无奈二长老对法阵了解不深，所以搞不清那法阵起个什么作用，也分辨不出启阵之人是敌是友。 但这不影响他愈发暴躁，对二长老而言，就是糟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他只盼着这场内乱快点结束！ 事实上，这场内乱的确快结束了。 只是，尾声的开端，并未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正常来讲，七大长老围攻一个叛徒，拿下是板上钉钉的事，迟早而已。 二长老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真的还正常吗？ 显然，一切早已不正常。 发生过的，藏得再深、再隐秘，终有被揭露的时候。 黄沙弥漫之中，射出一只飞箭，直直朝着大长老的方向而去。 二长老只扫了一眼，压根儿没当回事。 第170章 修真(77) 这种普通法器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修为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基本都修出了领域。 就比方说他自己，已经能够撑开一个两米左右大小的领域，周全地护着自己。 更何况是修为高于他的大长老。 二长老没放在眼里，其余两位长老视若无睹，大长老更是不屑一顾。 于是，那支普普通通的飞箭，就这么一路直行，毫不受阻地冲进领域，刺穿法衣，深深扎入了大长老的后心。 一阵剧痛袭来，大长老脸上写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但很快，痛苦覆满了他一整张脸。 随着那一箭扎入大长老体内的，还有一缕微不可察的魔气。 那一缕魔气，好似一朵火苗，四处乱窜着，在极短时间内，点燃了一处又一处。 下一秒，大长老灵力暴动，浑身散发魔气，双目赤红布满血丝，俨然入魔。 少了一角支撑的结界，不再稳固，瞬间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纹，岌岌可危。 二长老他们没时间震惊，全副精力维持结界，然而—— 入了魔的大长老突然袭向三长老，三长老收功闪躲，却败于实力之差，硬生生吃了一掌，废了一臂，吐出一大口血。 一掌得逞后，大长老的攻击并未停止，再次袭向三长老。 此时，少了两大支撑的结界，刹那间崩成蛛网，一道罡风扫过，终是裂成无数碎片，簌簌下落，消弭在了天地之间。 结界一破，后果完全无法设想。 但眼下，二长老和四长老不约而同地冲向一处。 两位长老合力挡下了大长老的又一记杀招，险险脱身而出的三长老比方才狼狈了许多。 三长老缓了口气，匆匆吞下几粒灵丹，随即又返回，加入了战斗。 当下，他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就是先控制住大长老，然后重建结界，越快越好。 他不敢往下看，二长老和四长老也同样。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肆虐的罡风，在这时，竟然渐渐缓和下来。 上空。 七位长老终于结成一个阵，将魔头围困在内。 “范科，束手就擒吧！” “呵，早看出来你小子不是个东西，当初抛下师门，现在抛下道义，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 听到这，范科攻击法阵的动作一顿，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刚才挖苦范科的十三长老自觉被挑衅，怒火中烧，“你……真是个疯子！” 范科目光阴毒，牢牢锁定十三长老，讳莫如深道：“是啊，还有什么是我干不出来的。” 说完，范科转眼扫视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见他这般模样，十四长老黎娜心底一沉。 “范科，你当真糊涂。” “掌门，无需与他多言，速速将其斩杀吧！” 十长老此话一出，有长老跟着附和，也有长老意见相左。 十四长老黎娜神色凝重，出言提醒：“掌门，诸事尚未查明，不可直接处决。” 身为十四长老闺蜜的七长老，紧跟着表明立场：“黎娜所言极是，掌门请慎行！处决一事，待黎铭仙师出关，再行不迟。” 黎铭仙师乃是前任掌门，当今平云宗修为第一人，化神大圆满境界，仅差一步就能飞升的大能，其地位和威信之高，不言而喻。 掌门沉默不语。 第171章 修真(78) 黎铭黎铭黎铭…… 永远都是黎铭！ 不！ 不不，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 平云宗掌门周茯艮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听着长老们纷纷议论之声，周茯艮抬眼看向被困阵中的魔头——十八长老范科。 范科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周茯艮。 短暂对视一眼，周茯艮就立马转移了视线。 范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随后，收回视线，低下头，安静蛰伏了回去。 他在等。 等什么？ 尽管平云宗里有他的人，但多半是利益牵扯，其中真正愿意全心全意助他脱困的，少之又少。 更多是像十长老那样的，过河拆桥之辈。 这种烂入骨髓的腐，他最熟悉不过。 所以，他全然无法信任这么一群人。 他在等他的人，他在等他的傀儡魔军团到来。 届时…… 呵。 闲论他的生死去留，呵呵，他们可真是高高在上太久了，该醒醒了。 范科默默记下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言一行。 同时，不动声色地压制着体内暴乱的魔气与灵力。 都怪那个贱人！ 区区炉鼎，也敢假意投诚，谈什么报仇，坏他大计！ 亲手捏爆了她，也依旧难消他心头之恨！ 就只差一点，只差一个炉鼎，他就能将黎铭的修为全部占为己有，一举登上化神之境，成为苍玄第一人。 可恶！ 忍受着体内魔气与灵力不断冲撞带来的疼痛，感知着两者在一次次冲撞中两两相抵的损耗。 范科怒火中烧，眼眶气得通红，的确十足像个魔头。 * 结界碎裂那一刻，强大的威压倾覆而下，无数罡风亦顺势袭来。 方圆数百里内，修士倒下一大片。 修为不足金丹的修士齐齐爆体而亡，有些法衣品质不错的，倒是没有直接爆体，却也被狠狠摁倒在地，活生生压成了一滩又一滩肉泥。 金丹修士虽不至于一下丧命，但很多都没能躲过道道罡风，惨死于无情风刃之下。 不少元婴修士负伤吐血，却顽强撑起了一个接一个小结界，或护着自身，或护下两三修士。 前来支援的大门大宗里，修士伤亡情况，相对乐观许多。 也有伤亡，但绝大多数修士都及时受到了同门前辈和长老的庇护，处境还算安全。 黄沙圈外，尚且受灾如此；黄沙圈内…… 黄沙圈内，反而因那片人为的漫天黄沙存在的缘故，将倾覆而下的强大威压与罡风削弱了几分。 故而，伤亡情况普遍比黄沙圈外，稍微美观一些。 至少，数百位修士得以保留全尸。 罗三一行。 大概祖坟都冒了青烟，全员无恙。 “金城主，遇到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金山憨笑着，一边给众人分发法器，一边回道：“道友谬赞，这都是应该的，能够帮到大家，是我的荣幸。” “拿着拿着，不够还有。”金山热情分发。 何阳子默默扶额，问出心中疑惑：“你到底随身带了多少？” 那头，金山抖了抖金灿灿的储物袋，开始分发起了第三轮。 金山热情之余，抽空答复道：“不用担心，这一袋是够分的。” 谁问你够不够分？ 果然是被雷劈过的脑子。 何阳子一整个无语，也不想去管他了。 他已经好心提醒过了，相信金山热情归热情，应当自有分寸。 第172章 修真(79) “何道长，方才多谢你及时提醒！” 唐雪青托着影石，真诚感激。 看到突然对准自己的影石，何阳子一下挺直了腰板儿，捋着个性的山羊胡，面带微笑，谦虚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唐雪青好奇：“何道长，你是如何知晓危险降临的？” 何阳子微笑的脸僵了僵，隐约透露出了一丝复杂，认真回道：“这个很难解释清楚，你可以认为是一种预感吧，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那句‘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唐雪青听得连连点头，继续提问：“这种对危险的预感是天生的吗？或者，后天也可以训练？” 何阳子面上的复杂已肉眼可见，他回应道：“呃……不是天生的，后天……后天也不建议训练。” 唐雪青满脸不解。 接受注视的何阳子，不得不解释了一句：“这种死里逃生得来的，不值得推广。” 闻言，唐雪青恍然大悟，秒切过来人口吻：“明白明白，看来何道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说完，唐雪青还主动与何阳子握了个手，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何阳子真情实感道：“说实话，我很感激这次预感，帮我弥补了一些遗憾。但对于我们大家来说，最应该感谢的是金城主。若非他的信任与重视，及时启用天阶法器，我们大家现在如何，很难说。” 唐雪青十分认可：“金城主大义！直至此刻，结界之外的动静，仍旧异常可怕。” 说着，他已经娴熟地换了颗新影石，将其对向结界之外，刻录起了外面的凶险。 借着四周弥漫的黄沙，那些肆虐的罡风拥有了形状，轨迹的无常也清晰可见。 这时，刚好分发完第三轮的金城主走到了何阳子身旁，搭话道：“小唐的敬业，我真是打心底里佩服。” 何阳子转头看了金城主一眼，随即伸出手，与他用力地握了握，无声传达了他的深有同感。 另一边，也就六七步外。 罗三正粗暴地拍着联络石，皱眉嘟囔道：“什么情况？怎么都是杂音，坏了？不应该呀……” “别拍了。”时刻关注着界外动静的罗一，开口道：“外面不对劲。” “嗯？”罗三怕自己听错，于是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罗一神色凝重地回道：“外面不对劲。” 哦，还真是问什么就只答什么。 罗三哪怕早习惯了她哥的表达，也还是忍不住内心吐槽。 罗三：“怎么个不对劲？这跟联络石出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罗一：“土法阵很强，却一下被破了，外面很乱，但……多为风声，这些风不对劲，像是……” 罗一眉头紧蹙，明显有些拿捏不准，也有些难以置信。 “像是人为斗法所致。” 时大言接过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罗一看向时大言，虽未言语，但能看得出，时大言所言亦是他心中之所想。 罗三震惊：“什么？！它平云宗在搞什么？！” 罗二惊怒：“淦！这回是彻底不当人了嘛？！” 罗三难以置信：“这般斗法，那、那……外面……” 还有人可救吗？ 第173章 修真(80) 有，不多。 * 黄沙圈正中心，也就是法阵的阵眼位置。 正是云舟之所在。 “不好！迷踪阵破了！” 船舱议事厅内，传出一声惊呼。 十一长老眼睁睁看着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的阵法盘，在瞬息间裂成数块，呼吸都跟着停顿了。 这……什么情况？ 十一长老有点懵。 围观的各峰亲传弟子们议论纷纷。 站在十一长老身旁的弟子，震惊之余，内心感到一阵莫名忐忑：“师父……” 十一长老回过神来，立刻嘱咐道：“去通知十七长老，启用最强防护罩，另……” “报！” 一个内门弟子在这时跌跌撞撞跑进议事厅，焦急地禀报道：“长老！沙尘漫过来了！” 十一长老稳重地点点头，阵破了，因阵扬起的风沙自然都不再受控制，弥漫过来乃是正常现象。 那内门弟子见十一长老如此淡定，当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萦绕心头的焦急受其影响不由减轻了几分。 他喘了口气，稳了稳。 随后，补上一礼，继续完成他未言尽的禀报：“防护罩出现了数道裂痕。” 十一长老：“……” 那内门弟子低着头禀报，没注意到十一长老正寸寸龟裂的稳重，虚心请教道：“当下应该如何应对，还请十一长老指示。” 十一长老沉着脸，伸出手，将身旁的弟子往外推了一把。 那弟子心领神会，朝十一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立马跑了出去，完成嘱托。 留意到眼前弟子不甚齐整的衣冠，以及手中尚在滴血的剑，十一长老未多言，只嘱咐道：“带路。” “是！” 十一长老跟随那个内门弟子，走出议事厅，来到云舟主舱二楼甲板上。 议事厅里的一众平云宗精英弟子，也跟了出来。 云舟主舱二楼甲板，视野广阔。 此时的云舟之上。 只有零星几处，还有弟子围剿入魔者的场景。 总体上，已经进入了战后清理状态。 被活捉的入魔者，都被捆缚在了比试场中央，统一管控。 已死的入魔者，则在经过一轮轮检察登记后，被一具具地扔下了云舟。 十一长老运转灵力，凝于双目，仔细检查着防护罩的受损情况，同时，探察外界的战况。 仅仅几眼，十一长老的脸色就逐渐凝重。 他直接下令道：“即刻发射信号，召所有弟子集合云舟，一刻钟后封锁云舟。” “啊？”第一次听到如此严肃指令的内门弟子愣了愣，傻傻提问：“那、包括外门弟子？” 闻言，十一长老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乍然听到这般愚蠢的发问，十一长老差点气笑。 “明白了！”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那内门弟子一下子“悟”了。 不敢再逗留，三两下挤出人群，一溜烟儿，跑去了空旷处，发射通知信号。 而让十一长老万万想不到的是，像这般愚蠢的发问，其实才只是冰山一小角。 接下来的他，将被一群奇葩，一整个气到道心不稳。 苦难，才刚刚开始。 第174章 修真(81) “十一长老，你决定得是否太草率了些。” 围观的精英弟子里，有人出声质疑。 “是啊，不过就是裂了几条缝，看，这不慢慢合上了嘛，有必要集合、封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嘛？” “封锁一回云舟，得好多灵石吧？” “废话，但最强防护罩的耗石量更可怕……” “嘁，都闭嘴吧你们。刚刚怎么不说，现在信号都发了，再说还有意思嘛，一群马后炮。” “耿师兄，悠、悠着点儿。” “悠个屁，人家十一长老发话，大伙儿听就完了，哪儿来那么多话。” “没错，耿直师弟，说得在理。” “呵，在理吗？十一长老的阵法造诣深，这点我们都承认，但他在历年大会上几乎不发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很可能不擅长主持大局，你让我们如何信服？” 此言一出，有人附和，有人反对，有人中立。 不一会儿，二楼甲板上的众人就各自站好了队。 三足鼎立。 以掌门首徒陆诽为首的附和党，人数最多，占了一半。 见状，陆诽昂首挺胸，向前迈出一步，俨然已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陆诽与耿直视线交锋。 一个得意中透着不屑，一个怒目中透着正气。 两两对峙，互不相让。 半空中，仿佛蹦出了火星子。 这时，突然有人“咦”了声。 “外面的风好像变小了。” 众人纷纷抬头。 这一看，附和党的人数直线上涨。 在场近三分之二的人，站到了陆诽一侧。 胜负欲得到大大满足的陆诽，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但，得意归得意，场面还是要管住的。 在新站队初步形成之际，陆诽轻咳一声，压了压嘴角，故作严肃道：“看来，咱们平云宗里分得清楚形势的人还是不少的。” 耿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愿再看他，嘴却实在忍不住吐槽，“嘁，小人得志。” 而这回，他的吐槽被淹没在了人声里，没能传进陆诽的耳朵。 此时，自认获得了当场最大话语权的陆诽，开始输出他的观点：“众所周知，黎铭仙尊如今就在云舟之上，那我们何不请他出来主持大局呢！” 如果可以，陆诽更希望由他自己上，指挥众人，出把风头！ 奈何他头顶上还压了两位长老，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借黎铭仙尊之名，造造声势，把把舆论，出点小风头了。 不过，若是真能因此请出黎铭仙尊，那他以后在宗门里可就风光无限了！ 这边，陆诽算盘打得响亮。 那边，当了许久透明人的十一长老，忍了又忍，盘珠都捏碎了一串，最终还是气笑了。 这一笑，吓得他身旁的弟子们，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生怕他们敬爱的师父，气魔怔了，无差别攻击。 他们可是自始至终都坚定站在师父一侧的，万不能白白遭了池鱼之殃。 十一长老没想到，自己尽最大可能不惜代价地护着他们，万事以他们的安危为先，结果得来的却是声声质疑。 更没想到的是，宗门之内，弟子拉帮结派、对立竞争之气，竟如此不顾场合、不分轻重，猖獗至斯。 第175章 修真(82) “小子无知！黎铭仙尊岂是尔等想见便能见的！” 十一长老顶着一张少年气的脸，用着古板的措辞，怒斥道。 可想而知，威力不怎么大。 陆诽此刻膨胀到不行，说出的话自然也没怎么经过思考，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们或许不行，但是找范师妹一起去就不一样了！她可是黎铭仙尊的亲外孙女，有她出面，仙尊定然不会不理！” “没错！” 站在陆诽一侧的弟子们一通应和。 那一个一个无脑跟风的模样。 十一长老看在眼里，怒火暴涨，然而，怒极的他，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向他们陈述了一个事实：“哦，本座若是没记错，范花枝应当是孤鹜峰弟子。” 因十八长老魔功暴露，外加孤鹜峰超半数弟子魔化，所以孤鹜峰剩余所有弟子都早已被集中看管在了比试场中，同那些后来被活捉的入魔者关在一道。 如今比试场的结界，只进不出。 惯用大局思维的十一长老理所当然地认为，众人不至于单为范花枝一人，关闭一阵结界。 但现实是—— 陆诽明显才意识到什么，惊讶地向身边的人询问：“难不成范师妹也被关进了比试场？！” 有知情的，点了点头。 陆诽低咒一声，接着冲那几人吼道：“谁干的？哪个蠢货？！不知道范花枝身份特殊嘛！等长老们回来，要我怎么交代？！” 作鹌鹑状的几人里，很快站出一人，一脸谄媚：“不用交代，大师兄，范花枝她是自己走进去的，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可没逼她，反而还好言劝她了呢，但她打定了主意要进去，我们也没辙，只好由着她了。” 一句话，成功让陆诽的怒火得到控制，平缓下来。 然而，陆诽却不是很信任他们，狐疑道：“是吗？” “自然！您要不信，可以直接去问她！” 鹌鹑状的几人连连点头，连声称“是”，仿佛这么做了就能增加可信度一般。 陆诽眯着眼，盯了几人一会儿，最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他料这几人没胆诓骗自己，倒是把话听了进去。 陆诽火急火燎地准备要走，他必须赶紧去确认一下范花枝的安危。 不敢想，以掌门对范花枝的宠溺，她这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是何下场！！ 但陆诽不愧是陆诽，再焦急也不忘风头，变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陆诽转头就十分义正辞严，对着众人宣讲：“范师妹不愧是仙尊后代，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不与办事弟子为难，为了大家的安危，自愿待在比试场内。咱们现在就过去请她，相信看在大局的份上，她定然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 管得住眼却关不上耳的耿直，听得直翻白眼，正忍不住要开口吐槽他“懂个屁个大局”。 不料，十一长老抢了先。 “你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本座劝你慎言慎行！” 而陆诽早已耐心缺缺，不欲再纠缠，于是直言了心声：“哎呀十一长老，你管好自己峰的弟子就行了，咱们其他峰的事自己会看着办的。” 掌门、范花枝、十一长老，陆诽自认自己还是掂量得清轻重的。 权衡利弊之下，十一长老，他陆诽舍得一点也不心疼。 转身离开前，陆诽也不知怎么想的，还万分嘴欠了一句。 “比起关心我们要做什么，不如再好好捯饬捯饬你的阵法盘，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第176章 修真(83) 全场寂静。 陆诽得意地转身，手一挥，领着他的跟班团，大步走下楼梯。 毕竟，在他看来，众人定然是被他挑战权威的模样给帅呆了。 但……呆是有了，帅，完全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惊。 在场噤声的，都是被他方才那一句惊呆的。 有些人，惊过就只是惊过了，等回过神来，又立马跟随陆诽的脚步，追了下去。 也有一些人，惊过之后，脑袋突然清醒了点，再三犹豫后，没有贸贸然跟着追下去，或者，虽跟下去了，但选择再观望观望。 陆诽自然不可能想到，自己的过度膨胀，不仅没能帮他多拉拢人，还间接暴露了他的不靠谱，损失了几个支持者。 十一长老身旁，久久鸦雀无声。 大家连呼吸都格外小心。 十一长老的反应，很平淡。 沉默过后，他只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说了三个字：“自作孽。” 听到的弟子们，多数一头雾水。 毕竟，这三个字，既算不上骂，也不能说是咒，听起来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评价。 那陆诽嚣张成这样，难道就这么轻轻掀过了？ 只有十一长老自己知道，他实实在在动了杀心，哪怕只是一瞬。 这久违的杀欲，算起来，应当是那场正魔大战后，清心寡欲千年以来的第一次。 沉默，是他的理智努力占领上风的过程。 他还记得自己是位平云宗长老。 并且，理智告诫他，为了这种货色，沾染因果，实在不值。 修行一途，越是往上，越能体会到因果的分量。 每一次渡劫，都是对因果的一次清算。 唯有经得起清算者，才有资格更上一重境界。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能完成渡劫的都是清白之人。 借助外物消耗天雷，提高自身渡劫存活率，这类操作，在修士界早已司空见惯。 若非在正魔大战之后，渡过一次差点要了他命的劫，十一长老此时断然不会如此“平淡”。 逞一时之快，放在渡劫难度加倍面前，瞬间就不起眼了。 哪怕周围窃窃私语、投来各种目光，十一长老都无视之，直接将此事翻了篇。 因为已有一批狼狈的外门弟子登上云舟，他需要立刻前去清点伤亡，妥善安排他们。 外门船所配备的防护罩，其牢固度不足云舟的三分之一。 能承受住刚才的斗法威压，保下这些弟子，已是不易。 裂痕遍布的它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若罡风再起，外门弟子们继续留在那里，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只有冒险离船登上云舟，才是他们眼下最大的生路。 尽管十一长老能力有限，权力受制，但始终在尽最大可能保下更多弟子。 个别内门弟子自告奋勇，欲外出搜寻，引领幸存弟子。 十一长老只同意了三位元婴弟子的申请，并严肃限定他们半刻之内赶回。 信号里通知的是一刻，实际，云舟等了足足两刻。 突如其来的黑云压顶，让十一长老都心生畏惧，云舟亦就此封锁。 第177章 修真(84) “范科。” 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 安静蛰伏于困阵之内的范科，蓦地睁开了眼，瞳孔不由颤了颤。 范科下意识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产生了幻觉。 不然，怎么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 他已经死去很多很多年了。 当年，正魔交战之际。 他与魔道中人暗中交易之事意外被撞破。 因害怕遭揭发，导致事情败露，同时也为了投诚。 他亲手虐杀了自己的五师弟，将其尸身毁得面目全非，还用魔功吞噬了其刚成形不久的元婴。 那个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长大的五师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出现。 而他范科，也在那一杀之后，彻底堕魔。 此后，再没有谁的死，能令他心生愧疚。 他所有的愧疚，仿佛都耗尽在了那场虐杀里。 五师弟成为他此生最大的心魔。 当年的一幕幕刚浮现于脑海，范科略微失焦的瞳孔里，忽然倒映出一个身影。 范科愣了一下。 随即，定睛看去。 直接被硬控在原地。 尽管突然出现的男子，穿着黑袍，戴着玄铁面具，但范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愣了下神的，还有黎娜。 只是这会儿，在场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凭空出现、不知是敌是友的铁面男子身上，没人注意到黎娜一时的失神。 回神后的黎娜，面色复杂，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掌门眉头深锁，十分戒备地问道：“来者何人？” 空气凝了一阵。 因为，并没有人回应他。 铁面男子自出现起，满眼仿佛只能看见一个范科似的。 明摆着，其他人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 他的目标，仅范科一人。 而“巧”的是，范科此刻也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满脸不可思议。 “五、五师弟？！” 范科艰难开口唤道。 铁面男子面具下抿着的薄唇微微勾起，似乎对范科认出“自己”这件事感到满意。 然而，他双眼里透着的全是寒光。 范科在与他的对视里，清晰感受到阵阵压迫。 某一刻，不，是有所意识到之后的时时刻刻，范科觉得，自己连同元神一道都成了透明的。 这似曾相识的恐怖感觉…… 范科透过那双属于五师弟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曾让他无比难堪、无比恐惧的人！ 心魔吗？这一定是心魔！ 范科逃避开视线，自我安慰着。 铁面男子似乎当真会读心一般，将范科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心一念尽收眼底。 冰冷无情的眼里透出一丝顽劣。 那种在杀死猎物前，肆意玩弄的恶劣。 “哦？” 轻轻一声，却饱含威压，沉沉响起在众人耳畔，犹如恶魔低语。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 一把剑劈空而下，无视困阵结界，直直穿入。 未破坏结界，却稳稳立在了范科面前。 寒意凛冽，凝结为霜。 范科的眉眼、嘴脸、发梢、衣领、玉带、鞋尖……浑身上下，瞬间都覆上了一层薄霜。 在看清剑的那一刻。 所有长老都惊呆了。 第178章 修真(85) 君子剑！ 竟然是出了鞘的君子剑！！ “这剑竟然在失踪千年后解封了？！” “这么一说，这人的身影确实有些眼熟。” “挺像当年清流门失踪的那位弟子的，嘶，当年就是他保管的君子剑吧！没想到啊没想到……” “应该不是他，那弟子不是五灵根，用不了这剑。” 提及五灵根，长老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五灵根、清流门，尤其还是君子剑，真的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一位。 生前何等惊才绝艳，死后却遭人诟病、“恶”名远扬，一生可谓倍受争议。 但此刻，让他们默契噤声的主要原因是，黎娜在场。 黎娜对那位的倾慕与维护，在平云宗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这些长老私底下蛐蛐归蛐蛐，但在黎娜面前，从来都是避免谈及的。 可眼下……真的是避无可避啊。 一时嘴快后，长老们明里暗里关注起了黎娜的反应。 黎娜自然是震惊的，但仅一个“震惊”根本无法形容她此刻内心的复杂。 这个人、这把剑……黎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二者上。 长老们的议论，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七长老憋不住话，试探道：“黎娜，那个……扶光的剑重现于世，这事你怎么看？” “扶光”这个道号，比黎娜她自己的名字，更能拉她回神。 只是，不等她开口。 天突然暗了。 困阵里的范科，在与君子剑交锋了数百回后，浑身浴血，彻底疯魔。 一瞬间，魔气不受控制地自范科体内满溢而出，君子剑被逼退了十余米。 铁面男子将剑召回，持于手中。 看着范科痛苦狰狞的神情，铁面男子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是在冷冷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随着魔气一起溢出的，还有丝丝缕缕灵力。 丝丝缕缕明显不属于范科的灵力。 除掌门外的其余长老，皆不可思议在了原地。 魔气被牢牢锁在结界之内，但那丝丝缕缕灵力毫不受阻，四散而出。 铁面男子抬起手，感受了一缕，灵力内富含精粹的雷元素。 这让他愣了愣。 变异雷灵根…… 当年与他齐名的那位？ 铁面男子收回手，危险地眯了眯眼，随后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被重重魔气包裹着几乎快要看不见身影的范科身上，冷笑了一声，“蛇吞象，你倒是用得熟。” 天上的乌云，来势汹汹，越积越多。 观之，隐有微小闪电穿梭其中，大有形成劫云之势。 “妈的！范科，你是疯了嘛！出不来就强行渡劫！艹，你不想活了，就拉我们同归于尽，你心怎么这么黑！” 眼看着要白遭几道天雷，十长老气急败坏，直接破口大骂。 十三长老忧心忡忡，“掌门，这雷劫若是开启，底下的弟子们怎么办？云舟若是撑不到最后，那他们就都……” 十三长老不敢想象，亦说不出口。 十长老插话道：“咱们还是快撤吧！” 六长老附和道：“是啊，赶紧回云舟，好在云舟结界撑不住之时，及时护下弟子们！你们说是不是！” “魔头不管了吗？” 十二长老闷闷出声。 “你个呆子。”十三长老训道：“魔头跑了可以再抓，弟子们死了可就真没了。” 第179章 修真(86) 对于修为未及元婴的修士来说，死亡是极其严重的。 一旦踏上追求永生的修仙之道，就脱离了轮回。 死后，亦不入轮回。 修为未及元婴的修士，一旦死了，即身死道消。 只有那些修出元婴的，拥有还魂之机会。 元婴越强大，还魂成功率越高。 十三长老的话，无异于一声警钟。 提醒着在场长老们，平云宗船队内多数是未及元婴的弟子。 一点点差池，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而且，当前的局势，很明显。 他们虽困住了范科，却无法在一时半刻之内拿下他，甚至还让他成为了巨大的威胁。 范科的危险程度，远高于他们的预期。 眼下，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是集长老们之力冒险打断范科渡劫，还是回船队为弟子们挡下雷劫余威？ 全凭掌门决策。 但显然，十三长老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在他看来，恶人自有天收。 魔道渡劫，从古至今，都难于正道。 身负恶因者，必承其恶果。 范科穷途末路，强行渡劫，渡得仓促，必然缺乏劫替，到时便只能生挨天雷，肯定撑不到最后。 他一死，危机也就解除了。 十三长老想得很美好。 掌门下令的声音却很冰冷。 “打断他。” 十三长老震惊且不解。 六长老眉头一皱：“掌……” 但平云宗掌门这一次没等长老提意见，一下闪了出去。 第一见掌门强硬起来，邻近的几位长老都有些不适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七长老怒视着此刻已经黑雾弥漫的困阵，咬牙切齿：“范、科，我黎铭仙尊若是有任何差池，你不得好死！” 说完，她怒冲而上，难得与掌门站在了同一战线。 眼看已经去了两位，本就存着杀人灭口之心的十长老，略加思索后，不愿错失这次机会，也跟了过去。 见此，十二长老闷声发问：“弟子不管了吗？” 十三长老叹了口气，“上吧，呆子。” 十二长老：“哦。” 至此。 素来惜命的六长老几乎忐忑到极点。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短暂纠结过后，他还是成为了“团结”的一员。 六长老一锤手，也加入了他们。 黎娜闭着眼，全神贯注地捕捉着灵力的动态，想要找出她父亲所在的方位。 因此，掌门携一众长老的英勇，她一无所知。 铁面男子留意到平云宗众人突然的前赴后继，挑了挑眉，特意往后退了一段，意思意思，给他们让道。 而这一让，让他的视野扩大了不少，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人。 铁面男子浑身一僵。 定睛，确认了一眼。 他……有点想逃…… 不对！明明当年他才是受害者！ 所以更想逃了…… 但当前的形势，显然不容他作太多他想。 平云宗掌门竟然动手破开了困阵结界？！ 铁面男子下意识闪身到黎娜前方，开启领域。 下一瞬，困阵结界碎裂，魔气汹涌而出，四散开来。 铁面男子面色凝重，玄铁面具下露出的薄唇紧抿，耳朵通红。 第180章 修真(87) 他就是……出于道义，护一护。 但平云宗的掌门是怎么回事？ 这结界是专门用来困魔的，对正道中人来说，形同虚设，根本不需要打破。 若想阻止魔头渡劫，直接进去即可。 何需打破结界，多此一举？ 与他一样困惑的，都不如他反应及时。 长老们多多少少受到了波及。 七长老冲得最猛，靠得最近，受到的侵蚀自然最严重。 那些足以用来蚕蚀困阵结界的高浓度魔气，劈头盖脸而来，哪是一个合体中期修士能防御住的。 好在，七长老在尖叫之余，及时开启了护身法器。 但她那一身时尚孤品法衣已经破破烂烂，彻底废了。 她伤得最严重的左手，被腐蚀得看不到一丝正常肌肤，暴露出来的白骨上，甚至印上了点点灰斑。 渗入骨髓的痛让七长老失去了表情管理，掏出丹药就往嘴里灌，极品生肌丹、极品美颜丸、极品止痛散等等，几瓶下肚，效果立竿见影。 左手上渐渐长出新的血肉，很快覆盖了白骨。 七长老迅速换了套法衣，拿出镜子照了照。 在看到脸上的伤痕后，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七长老停留在了原地，没再向前。 其他长老在被掌门的操作“坑”了一把后，基本也都选择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于是，冲进浓黑魔气深处的，就只有平云宗掌门一人。 而他，根本没在怕的，哪怕单枪匹马。 他与黎铭同届，虽天赋和修行不及黎铭，但也是大乘接近圆满的修为，差一步就能登上化神境界。 范科一个资质平平，靠着修魔才让自身修为上到合体中期的修士。 在他眼里，就是一只蚂蚁。 找到他，碾死他。 说不定，这亦是他突破的契机。 只是可惜了。 他本打算回苍玄后，再灭了范科。 范科这么一个祸害，背负的罪孽只多不少，消灭他，必定能获得一份金光加持。 一份金光加持，福佑自身不说，还能替他消除不少因果。 在罗门这种不计因果的地方灭掉范科，最终什么都不能获得，实乃下下之策！ 但他不能再等了！ 属于黎铭的灵力，太坏事！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黎铭已死，而范科若是活着，以他的品性，必定会拉上他，将他的所作所为都曝光！ 黎铭渡劫那晚，是他透露消息给范科，亦是他在暗中出手，帮助范科噬取黎铭元神，害其身死道消。 还有他往日的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范科对同门下手…… 这些绝对不能暴露！ 他是平云宗万人之上的掌门！ 好不容易实至名归，绝不能身败名裂！ 所以，范科必须马上死！ 起心动念间，被他封印在体内隐秘角落的一小小丝魔气活跃异常，封印松动，岌岌可危。 但此时正执念于范科的掌门，毫无察觉，或者说，他已经分不出神，关注别的。 穿梭于浓黑魔气之中，掌门眼眶充血泛红，隐约有了入魔之相。 或许，都用不着那一小小丝遭范科暗算种于体内的魔气点燃，平云宗掌门就会因控制不住自身心魔而堕落。 而大乘修为，的确不虚。 冲进去没一会儿，掌门就找到了范科。 看见范科面露的痛苦，掌门不屑地一笑。 原来是掌控不了体内的力量，暴露了修为，才引来的雷劫。 看来，真是高估他了。 眼前的范科，修为暴动得厉害，时而高至大乘，时而低至合体，状态极其不稳定。 掌门观察了一会儿，放弃了等他撑到自爆的想法。 一抬手，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平天弓。 流光溢彩又贵气十足的长弓在手，掌门瞄准范科，缓缓拉开弓弦。 其灵力逐渐凝实为箭，透着大乘期的威压，蓄势待发。 看得出来，平云宗掌门真的是铁了心要取范科性命，并且打算一击毙命。 这一箭若是击中，没有大乘修为的范科，其元神连同躯体，必将瞬间化为齑粉，死得不能再死。 当箭完全凝实的那一刻，掌门松开了弦。 第181章 修真(88) 他微红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 而这势在必得的一箭—— 在即将命中范科之时，却停住了。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威力非凡的一箭挡了下来。 下一瞬，白光乍现。 灵力箭因承受不住如此程度的撞击力，直接炸了。 这威力…… 战场一下就干净了。 什么浓黑魔气、散漫黄沙……通通一“箭”清除。 离得近的长老们，一个个被吹飞了出去。 远处的赤焰之地，倒了两排石林，以示尊重。 势在必得不成，反被吹远了十多米的掌门不可置信地盯着范科。 范科杵在老位置，纹丝未动。 不过很快，掌门就发现，他并非毫发无伤。 有血，从范科嘴角缓缓流出。 这一发现，让掌门兴奋起来，眼球充血，一下冒出数条鲜红血丝。 掌门举起平天弓，不管不顾地准备再来一发。 但就在这时，范科睁开了双眼。 掌门拉弦的动作顿了顿。 灵力箭未能一气呵成，消散了去。 范科眼底尚算清明，他重新压制住了体内的魔气，未让魔气侵染他的意识。 也因为他的成功压制，天上的重重劫云隐隐有了熄火之势。 掌门见此，危机感猛升，迅速拉满弓弦，一次生成了三支灵力箭，锁定范科。 管那屏障是什么，既然一箭能让范科吐血，那么三箭必定能重伤他，实在不济，也要让范科口不能言！ 掌门狠戾地盯着范科。 范科眉头紧皱，“换个地方。” 乍然听到，掌门反应了一会儿。 随即明白过来，掌门冷笑一声：“你对女儿倒是护得紧。” “她也是黎娜的女儿。” 范科是懂杀人诛心的。 尽管让他自身的处境更加不妙，但他还是故意在旧情敌面前炫耀了一把。 炫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掌门真心喜欢黎娜，爱屋及乌。 有花枝在，掌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对范科来说，他从不后悔修魔。 若非修魔，他怎有能力与机遇成为黎娜的道侣，尽管只是名义上。 哪怕当初手段不光明，但只有他曾摘下过那朵花。 并且，奇迹般地拥有了一个女儿。 而他，父凭女贵，入了平云宗，拥有了身份和地位。 他处处低人一头的人生，才算彻底翻篇，他也成为了被人景仰羡慕的那一个。 人人都道十八长老爱女如命，却不知，在范科心目中，女儿是他最大的福星，甚至偏执地认为，他所有福气都是女儿带给他的。 眼下，爱女还在云舟上，范科是不可能大动干戈，也不会允许别人动手，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 但掌门眼里的杀意翻涌不止，大战不可避免，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云舟。 只要花枝无恙，范科不介意放开手脚，与他决一死战。 毕竟，他有杀手锏。 他所修炼的魔功，在魔道里，属于禁术。 因为过于丧尽天良。 从修炼手段至修炼成果，彻头彻尾地泯灭人性。 就成果之一来说。 凡体内种有他魔息者，皆可为他所用，成为他的防护盾，替他挡去大多数伤害。 掌门方才那一箭，实乃伤敌一百自损两千的一箭。 但凡他低头看一眼，就能发现。 云舟上下、附近，弟子成片成片暴毙。 都是为了挡那一箭，消耗掉的。 所以啊，除非那些人死绝，否则他不可能被杀死。 他与掌门的决一死战，最后死的也只可能是掌门。 第182章 修真(89) 回应范科的是，齐齐向他射来的三支灵力箭。 范科极限躲开了两支，还有一支，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而他在接住后，也借势远离了云舟。 一刹，就被带出去了百里远。 掌门紧追而去。 陆续赶回的长老，也提速追了过去。 前来支援的众人，总算看清了形势。 万剑宗船队，离开了两位长老，前去助平云宗捉拿叛道者。 而三大宗之一的神山宗，哦，没在现场。 实属正常，毕竟罗门那么大。 没在附近，甚至没在这一重，都有可能。 让人苛责不了半分。 看到信号后，赶赴到场的有十几个正道门派。 此外，还有几个魔修。 零星几个，各自分散，多半是探子。 因为忌惮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所以，正道的看见了也都只是提防着，没直接动手。 崆峒门的五艘船，匆匆赶至。 作为平云宗的世交，崆峒门派出了近半数弟子，参与支援。 一马当先的，自然是秦泊。 他也是真不怕死，带了一队人就直奔云舟而去。 部分把凑热闹看得比命还重的，已经开始唏嘘上了。 “瞅瞅，这才是真爱啊！秦泊果然是个痴情的，我的眼光真不错。” 忙着找神行靴准备跑路的余玉：“……” 有时候、有很多时候，他都被迫沉默。 一身绿的某人沉浸在自己变化多端的情绪里，感慨万千。 “唉，可惜……说多了都是泪，对了余玉，补水丸找到，给我一瓶，我的快不够了。” “……”余玉咬牙切齿：“我没找补水丸。” “哦，那你顺便找一找。”某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口说道。 余玉做了个深呼吸，质问道：“罗斯，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当然！事儿越来越大了呗！” 余玉简直想给他一拳，奈何两只手都还在翻找，只能口头教育：“别兴奋了，遇上这种无德大能斗法的场，就应该第一时间跑路。” “哦，可你也没跑呀。” “我……”余玉逐渐暴躁，“我特么没找到鞋！” “什么鞋？” “神行靴啊！” “蛤？在我这儿呀。” 绿得发亮的罗斯边说，边撩开衣摆，露出了脚上的绿靴。 “……” 他想起来了，入罗门前，送去青潭门改良了。 余玉面无表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颜色。” 罗斯秀着改良后的神行靴，十分满意：“多好看呀，跟我特搭。” 余玉想问自己那双，又不忍心提问。 罗斯没等他问，就递给了他。 看到还是原来的黑色，余玉松了口气。 立马换上试了试，余玉惊喜道：“变轻巧了！” 罗斯傲娇地“哼”了声。 客户满意就是对他最大的夸奖。 余玉原地蹦了蹦，适应得很不错。 眼瞅着下一秒就要发力跑路，结果却没了动静。 罗斯以为是靴子出了问题，关切道：“怎么了？” “我改变主意了。” 罗斯：？？？ 余玉坚定地看着不远处，两眼放光：“不跑了，我们去那里！” 顺着余玉的视线，罗斯也获得了同款状态，坚定道：“同意！” 第183章 修真(90) 掌门爆发了一波灵力，闪现截停了范科。 范科眉头紧锁，显然不满于自己远离的这么点距离。 云舟还在视线之内，说明仍处于受波及范围之内。 范科黑着脸，态度不善道：“周茯艮，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掌门轻蔑一笑。 范科眯了眯眼，瞬间明白了什么，“看来，你是想让我永远闭嘴。” 掌门并未解释，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跟修为不如他的范科多言。 在他看来，范科必死，而死人没必要知道。 但，范科的修为当真还不如周茯艮吗？ 睁眼前，是不如的。 睁眼后，难说了。 掌门率先出手，发起攻击。 压着真实修为的范科躲得吃力，不过，又让他挪远了些。 几招都没砸出大水花，掌门的怒意直线上升，理智岌岌可危。 范科看出他状态不对，抹掉嘴角的血，见缝插针道：“不应该呀，自诩明月清风的平云宗大掌门竟然也会走火入魔，哦不对，是即将成魔。” 闻言，掌门动作一顿，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攻击中断，让范科缓了口气。 范科张嘴，欲拉他下水，引他堕魔，届时帮自己分担点火力。 谁料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脚，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当头一脚。 范科被踹飞了出去，那速度，比他借着箭势远离的速度还快。 下一瞬，踹人者的身影已经闪现到远处。 而那里，正是范科即将到达的位置。 铁面男子早早等在那儿，又给范科来了一脚。 这回的一脚，踹在了范科胸口。 顶着满头鲜血、面目扭曲的范科，吐出一大口血，却没再像上一脚一样被踹飞出去太远。 毕竟，这回有经验了，有所防御。 范科目露惊恐，一连吞了数瓶极品丹药，恢复伤势。 铁面男子持剑，凌空而立，任由范科补药，主打一个不趁人之危。 范科惊恐于他可能的身份，更惊恐于他暴露的实力，艰难开口，提问了他不想要面对却不得不正视的：“你、不是五师弟？” 铁面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范科，冷漠道：“哦，那我是谁？” “你是、你是……” 范科不敢提那个名字，颤着嘴，极小声地吐了两个字：“师叔。” 这颤颤巍巍的模样，倒是和他初入清流门时的模样，重合了。 但铁面男子眼神冰冷讽刺，再不见一丝当初的柔和，冷言道：“你不配。” 没有反驳，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眼下，比起对方真的借五师弟之身死而复生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力，“你不配”这三个字对范科的杀伤力，显然更胜一筹。 多重刺激下，范科体内的魔息又开始躁动，逐渐不安分。 直观可见的是，隐隐约约魔气的外泄，以及，范科满脸的不甘。 倒是借了他几个胆。 范科不甘心，反驳道：“我不配……我如何不配！清流出过几个化神？苍玄又还剩几个化神？黎铭死后，只待我渡完劫，我就是苍玄第一人！这样的我，还不配嘛！” “修仙，修得不仅仅只是修为。” 第184章 修真(91) 面对范科的执迷不悟，铁面男子失望至极，叹息：“当真无药可救。” 范科将铁面男子之言都听进了耳中，却只将后一句放在心上。 于是，他更不满了。 刚要发作，一段白绸袭中他，并迅速将他整个裹缚起来，越绞越紧。 范科浑身骨头被绞得咯咯作响，却没有挣扎。 他看向来人。 黎娜抱着她的法器，一把玄晶琵琶，怒视着范科，道：“谁死了？你再说一遍！” 范科眼中的戾气稍减，目光明显柔和，回应道：“抱歉黎娜，仙尊渡劫失败，已经仙逝了。” “是你杀的吧！”黎娜质问。 咻—— 一箭杀至，却有些失准，范科微微侧身就躲过了。 掌门匆匆而来，人尚在千米外，就怒言传音道：“魔头范科，休得妄言！” 范科嘲讽一笑。 既然如此，他不说点什么，都配不上他的魔头之称。 “掌门告知的……” “闭嘴！” 平云宗掌门周茯艮瞬间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袭向范科。 严阵以待的范科，运转魔功，周身魔气一瞬就侵蚀了缚体的白绸。 重获自由的他，放开手脚，与掌门缠斗在一起。 一时之间，飓风四起。 与云舟上空对峙时相比，阵势与威力大了近百倍。 可见，两人都下了狠手。 尚未步入大乘的黎娜，被铁面男子罩在了领域之内。 黎娜震惊于眼前的一幕幕，喃喃自语：“大乘……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黎娜已经猜到了她父亲的下场，定然已被范科吸了灵力，凶多吉少。 而范科嘴里那句“掌门”，黎娜不敢轻信，却格外重视。 黎娜拨了拨弦，琵琶音荡漾开去，打散了近处一条成型的飓风。 她想要知道真相，她必须阻止两人的争斗。 谋害者都应该受到审判与制裁。 而不是靠着私斗，来掩瞒真相。 黎娜眼中战意满满，拨弦的手，快出了虚影。 铿锵有力的曲，响彻四方。 近半数的飓风，被一一打散。 范科与掌门的战况，逐渐显露出来。 看明白黎娜的意图，铁面男子垂眸，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出手中断了两人的斗法。 化神的威压，突然压下。 范科和周茯艮两人，被直接拍进了滚烫的沙里。 两人狼狈起身。 除了狼狈之外，倒是没受多重伤。 两人互相提防着，却同时寻找起了那个出手的化神修士。 范科几乎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在了铁面男子身上。 先前只是怀疑，现在……范科眼里是藏不住的妒恨。 凭什么？！他都死了一回了，而且用的分明是一具被废了的身子，竟然还能超过他，比他更早登上化神境界！ 从前，他就比黎铭更耀眼；现在，更是刺目。 有他在，谁还看得见他范科？！ 有他在，苍玄第一人就永远轮不到他…… 范科越来越理解周茯艮为何容不下黎铭了。 当初，冒险转移因果，害死师叔，是因为他私藏魔修书籍被师叔发现，他害怕私修魔功的秘密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赌了一把。 好在，赢的是他。 只是可惜啊，他那时生疏，有所疏忽。 他要是再仔细些、狠心些，现在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范科丝毫不悔，甚至还想再杀他一回。 尤其是，当他看到黎娜将视线投向铁面男子，那一刻，范科的杀意汹涌而出。 第185章 修真(92) 被范科仇视着，铁面男子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将范科的杀意当作了战书。 他刚刚其实都已经想好要如何困住范科再交给正道，但现在嘛，还是先揍一顿吧。 不揍，有损道心。 此心念一动，下一秒，铁面男子出现在了范科面前。 这就是化神境界的可怕实力。 范科被吓得瞬间释放出大量浓黑魔气，完全出于本能地，下意识将自己掩藏起来，转身开始刨沙遁地。 范科这乌贼一般的操作，成功迷惑了铁面男子的双眼，还让附近的平云宗掌门猝不及防地被侵蚀出了惨叫。 然而，在绝对实力面前，迷惑只是一瞬。 浓黑之中，剑光破出，魔气荡清。 此时，范科已有大半个身子遁入沙中。 铁面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腿，将他整个揪出，甩到了沙面上。 君子剑剑尖轻点，薄冰扩散，冰封沙面，以防范科故技重施。 但罗门的沙非普通沙，炽热滚烫，根本冰封不了多久。 铁面男子意在速战速决，故出招速度奇快。 他无意沾惹杀孽，并未使出化神实力，但他要替小五把仇报了！ 第一剑，直接废了范科右臂。 第二剑，直刺范科丹田，却被一道未知屏障给挡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平云宗掌门在剑被挡开的同一时间，吐出一大口血来，似突然受了什么重伤。 铁面男子谨慎地未再出剑。 范科趁此机会，忍着废臂之痛，发声道：“仙尊，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 铁面男子危险地眯了眯眼，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范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交代道：“我这条命，与成千上万条命相连着，杀我容易，但先死的必然是他们，仙尊，忍心下手吗？” “卑鄙！” 躺在不远处的平云宗掌门周茯艮，含血怒喷道。 铁面男子面无表情，握着君子剑的手却慢慢收紧。 范科见铁面男子暂时没动静，就撑着地，缓缓站起身，默默挪远了些。 铁面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范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得可怕。 那防护盾不消，就动不了范科。 范科边补状态，边提醒：“仙尊应当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飞升失败吧，此等杀孽还是别碰了。” 扶、扶光仙尊？！ 周茯艮震惊地看向铁面男子。 他印象里的扶光仙尊是五灵根，并不存在变异冰灵根。 故而哪怕对方操纵着君子剑，周茯艮也没把人往扶光仙尊想。 与周茯艮一同震惊的，还有组着队刚刚赶至的长老们。 铁面男子见身份已暴露，没了隐瞒的必要，就抬手摘掉了玄铁面具。 望着那张属于五师弟的清俊脸庞，范科的瞳孔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扶光摘掉面具，一言不发。 心中已打定主意。 他借小五之身还了阳，那就让这张脸成为一个众人不可磨灭的记忆，还小五一个英勇名声。 今日范科必死，否则，后患无穷。 杀孽就杀孽吧。 飞升……他是无缘了。 扶光挽了个剑花，活动了活动。 在无后顾之忧后，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帅出了一个新高度。 平云宗的长老们，扶起掌门后，基本都站在了一侧。 万剑宗的两位长老，不近不远，御剑观望。 黎娜落在了扶光附近。 扶光知道，眸光微微闪了闪，但没给出什么反应。 毕竟当年易筋洗髓后，因暂时动弹不得，而被一位意外闯入的中药女子强了，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 他断不可能主动相认！ 范科警惕地观察了一周，燃了张符纸，动用秘法，召唤魔兵。 他感应到他的魔兵团已在靠近，但太慢了，他等不及了！ 周茯艮，他要留着以后渡劫时用，而不是现在。 范科恨透了一个个变数！ 随着符纸燃尽，范科四周冒出了数团黑雾。 很快，黑雾散去。 一人领着一队魔兵，出现在了范科身侧。 领队之人，一见范科，立马狗腿地凑了过去，十分熟练地蹲在了范科身侧。 在得知范科有个要命的防护盾后，长老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范科扫视着众人，抬手摸狗似的顺了顺身侧的脑袋，道：“福根，该你出力了。” 第186章 修真(93) 被唤“福根”的魔兵领队，视线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平云宗掌门。 平云宗掌门未认出他，直到听见他名字，才脸色一变，明显回忆起了什么，呵呵。 “是！” 主人的命令不容违抗，早已是傀儡身的福根坚定应声。 然后，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魔牛号角。 身后那一队比他低等却实力强悍的傀儡魔兵动了。 百名魔兵分成多路，对正道发起进攻。 前仆后继，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福根则径直冲向了平云宗掌门。 他自甘被炼成傀儡，就是为了这一刻。 福根不会杀了他，因为知道主人另有他用。 但这不妨碍他把曾在平云宗受过的排挤屈辱，都十倍百倍还给他！ 受了重伤的平云宗掌门，让福根兴奋到两只黄绿的眼放出红光，一口黑牙全露了出来，唾液淅啦了一路。 而范科，又燃了一张符纸。 继续召唤他的傀儡魔兵。 此趟秘境之行，他用自己在魔道的势力，渡了一万魔兵入罗门。 本意在练兵，没曾想竟派上了大用场。 十三长老见多识广，与傀儡魔兵交锋过后，就有了论断。 “你与魔鬼城城主是什么关系？” 范科哼笑一声，颇为自豪：“已经是我了。” 魔道第一势力魔鬼城易主了？！ 这么大的事，竟然半点风声都没传出！ 又或许传出了，却没有传入正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扶光看起来并不惊讶。 他砍白菜似的，一剑灭好几个，唰唰唰，一人干掉了半队。 眼瞅着就要面无表情地杀到范科面前。 范科手中的符纸燃尽，又召唤出了百名魔兵。 看着新冒出来的挡路兵，扶光皱了皱眉，挥剑使出了一个大招。 一个需要同时精准动用五种灵力才能使出的大招。 和光同尘。 一下，灰飞烟灭了半队傀儡魔兵。 逼得范科不得不一次燃了所有召唤符纸。 但，哪怕都燃了，也只能召唤来三千魔兵。 剩下的，都要等他们自己赶到了。 至少还需要一刻钟。 一刻钟…… 看扶光砍兵的架势。 范科有些后悔，没有加强傀儡魔兵们的移速。 他的三千精锐魔兵，都要白白牺牲了。 而他，需要撑到剩余魔兵团赶到，才有逃离的机会。 可恶！ 件件都不顺心！ 处处被压一头的感觉，恰恰是范科最不愿回味的。 借着千名魔兵挡道，范科不动声色地往魔兵团方位后退。 以缩短相会时间，来增加自己逃生的可能。 范科的鬼祟举动没能逃过扶光的眼。 一剑挥杀十名魔兵后，扶光放弃继续击杀魔兵，果断选择擒贼先擒王。 出发擒范科前，他仿佛忘了自己的那个“断不可能”，主动提醒一直护着他身后的黎娜：“小心。” 引起黎娜警惕的同时，扶光猛然提速。 几乎化作一道流光，在乌压压的魔兵堆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范科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那道光，慌了神，叱道：“你疯了嘛！” 咬咬牙，用掉了他唯一一张极品瞬移符。 扶光是真的想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范科，心悸不已。 他的劫期已至，防护盾必须省着渡劫用，绝对不能再浪费了！ 所以，相较之下，范科忍痛用掉了那张他花天价买来的极品瞬移符。 逃命属性拉满的极品瞬移符，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 呃……随机性过高了点。 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舟。 范科：“……” 第187章 修真(94) 云舟附近。 救援行动进展得如火如荼。 却也鱼龙混杂。 “哈，总算捡到个肥的。” “真的？看看！” 三个穿着相同暗红色法衣的拾字派弟子，凑到一块儿。 其中一人掂了掂手中鼓鼓的储物袋，另两人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分点呗！” “搜了一片，才一个肥的。” “谁能想到那么大一个平云宗，底下的外门弟子就只能刮出这么点油水。” 说完，那人还“呸”了一口。 “呸”完，三人齐齐炸成肉泥，暗红四溅。 范科冷笑一声，目不斜视地路过。 三人捡尸特意选的暗角，因此，遇害也无人发现。 另一边。 余玉和罗斯成功傍上了大佬。 傍的还不是同一个。 余玉乖巧地跟在唐雪青身旁。 祖传的鱼眼金睛告诉他，这人是他老大。 老大喜欢角色扮演，他每次都能一眼认出。 这次认出后，他照旧乖乖配合，老大果然把他留下了。 而罗斯，则满心满眼都是天阶法器，紧紧黏着金城主，都快成他挂件了。 金城主为人是真和气，大大方方地拿着天阶法器给罗斯等人细瞅。 罗门号前来的，基本都去支援了。 罗三这会儿肝火正旺，逮着两人训话。 挨训的，自然是刚会合的时小言和月霜。 暗紫色灵兽锦囊内的红红被吵醒，迷迷瞪瞪地冒出了脑袋。 刚冒头就被一道视线锁定，红红抖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扭转蛇头，与视线的主人对上了眼。 下一秒，红红溜出了锦囊。 罗三丝毫未察觉。 成功偷溜的红红一下溜上了余玉的肩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唐雪青，吐了吐蛇信子：“嘶～” 翻译一下，就是无事献殷勤的一句“老大～” “唐雪青”敬业地托着影石，对准小红蛇，“池赤，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嘶！嘶嘶嘶……” “噢，内丹被挖了，在罗门被挖的，呵呵。” “嘶嘶！” “嗯？真在罗门感应到了？” “嘶嘶，嘶嘶。” “携带的人在附近，怎么？要我帮你取回来？” 红红，哦不、池赤用力地点了点小小的蛇脑袋。 余玉深表同情，摸了摸池赤的脑袋，向老大求助：“要不就帮帮他吧。” “唐雪青”垂眸浅笑：“帮不了，但……” “但？但什么？”余玉追问。 “唐雪青”将手中的影石对准余玉，“你可以。” “我？！” 余玉又惊又疑：“我能帮他？！” “那、那我岂不是要直面魔头了？我、我……” “别怕。不在挖丹者手里，不危险。” 余玉松了口气，“那行吧，要怎么做？” “不急。” 说完，“唐雪青”提醒池赤：“该回去了，你‘主人’那儿快训完了。” 主人？！！ 余玉震惊地看向池赤。 池赤害羞地扭过身，哧溜一下跑了。 余玉目瞪口呆。 “唐雪青”兴致勃勃地记录着。 “您不阻止吗？” 余玉回神后，严肃询问。 灵兽与人关系太亲近终归…… “无妨。” “唐雪青”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见老大如此，余玉也不忧心了。 反正天塌了，有老大顶着。 第188章 修真(95) 天塌了。 老大竟然……躺得比他还快。 余玉闭眼之前，如此想着。 等罗门秘境内的所有人都失去意识。 躺平着的“唐雪青”缓缓睁开双眼，站起了身。 他的确是最后站着的那个。 此时的罗门秘境，一派末日景象。 沙面似海面般起伏不定，且幅度越来越大，隐隐有了吞人吞物的迹象。 天空劫云未散，却裂痕道道，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崩坏，碎裂开来。 时不待人。 借了“唐雪青”身份的司辛，打了个响指。 一秒清空了罗门秘境。 凡苍玄来的，不论活的还是死的、修士还是物件，全送了回去。 送走前，司辛目光锁定的是罗三。 罗三在昏睡前，嘀咕了一句“半步倒”。 无色无味的迷药，竟然被她识出了。 很难不让司辛高看她一眼。 清理完秘境，司辛取出一个苹果大小的银色圆球，然后浮到了半空。 此时，天空已经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从裂缝望出去，黑红一片，隐约有火龙探头，将裂缝越灼越大。 远观，像极了一幅火烧的画卷。 罗门现，秘境崩。 早在预期之内。 故，司辛有条不紊地操控着。 秘境存在久远，其中早已孕育出了生灵。 司辛需要做的，就是妥善安置。 银色小球，内有乾坤。 安置一个罗门秘境，不在话下。 随着罗门的修复进度，司辛其实一直同步转移缩减着秘境。 银色小球内，现已存有半个“罗门秘境”。 在彻底崩坏前，收完余下半个，司辛在罗门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至于银球内静止的“罗门秘境”如何处理，暂时不急，自有机缘。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嗡”声之后。 * “嗡”声之前。 人祸泛滥，惨不忍睹。 * 范科潜回云舟，欲带走爱女。 不料发现，花枝竟“被”关入了比试场，与那些魔化弟子关在一起。 虽然知道女儿身上戴着至宝，不会受到伤害，但范科还是怒了。 范科怒了的后果就是—— 不再悄无声息、掩掩藏藏，催发了一部分高阶弟子体内的魔气。 那部分高阶弟子未在比试场内。 突然魔化，外加实力强劲。 云舟上，很快爆发了动乱。 范科打伤了拦路的十一长老，正要关闭比试场结界。 君子剑杀到眼前。 范科不得不收回手，闪身躲避。 不一会儿，范科就被逼得飞离云舟，与扶光在半空交手。 众人皆看清了魔头的模样。 而来自罗门号的人，普遍分了一部分关注给了另一人。 “铁、铁面？！” 认出那身黑色装束后，何阳子惊讶出声。 下一秒。 何阳子惊讶得更大声了些，“君子剑！是君子剑！！” 下一秒。 “这招式……”何阳子震惊到捂嘴。 下一秒。 何阳子热泪盈眶，呜咽：“偶像……他……我……呜……” 没错，咱何阳子就是扶光仙尊的头号忠实迷弟。 死去多年的偶像，突然重现于世。 外加，偶像在身边，照进现实。 不怪何阳子激动到落泪。 “我就知道……我偶像是清白的！” 何阳子眼中的扶光，完全是以一种脚踏七彩祥云、勇斗邪恶魔头的英雄形象归来了！ 滤镜厚到……好吧，也就何阳子自己能看见。 第189章 修真(96) 范科与扶光之间的交手，并未持续太久。 在云舟结界发出“咔嚓”声之际，扶光“被”打飞了出去。 范科虽狐疑，但没有犹豫，立即重返了云舟。 范科一掌挥开十一长老和数名弟子，关闭了比试场结界。 少了结界束缚，云舟甲板之上，彻底乱了。 登船不久的崆峒门弟子加入战斗，一直守在结界外的秦泊，一脚迈了进去。 范科快步走向花枝。 “别动！离花枝远点！” 一道强劲的灵力袭来，范科止步，没来得及回落的衣袍一角被割下，飘扬落地。 范科无视了匆匆赶来的黎娜的警告，转头就对花枝柔声道：“花枝乖，跟爹走，爹定会护你周全。” 黎娜一闪，从半空消失，挡在了花枝面前，严肃道：“别去，他不是你爹。” 闻言，范科愣了愣。 “娘，你在说什么？” 黎娜身后的花枝满头问号。 秦泊左看看右看看，默默靠近花枝，默默护在她身后，方便随时拉人。 黎娜诚恳道歉：“抱歉，花枝……” 范科眼眶渐红，神情古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黎娜冷笑：“你能不能有子嗣，你自己不知道。” 范科魔怔住了。 忍不住开始思考，究竟是魔功强化的后遗症，还是从练此魔功起就…… 黎娜继续刺激他，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中药后还留在原地，虽不知你后来迫害了谁，但绝不可能是我，花枝自然不是你女儿，所以，别再活于妄想中了，该醒——” “闭嘴！” 范科双眼通红，激动道。 “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只是为了刺激我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黎娜静静地看着他魔气四溢的模样，冷静道：“可你信了，因为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不！！不可能！！！！” 范科情绪异常激动，隐隐约约有了失控之兆。 天空跟着阴沉下来，云舟上空才散去不久的劫云，重新开始凝聚。 “花枝！把花枝还给我！她是我的女儿！” 逐渐疯狂的范科突然有了目标，他浑身魔气暴涨，死死盯着黎娜，吼道。 随他话音落下，浓黑魔气疯狂涌向比试场。 黎娜早已撑起了领域，然而，魔气未能触及到她的领域。 一柄剑，悬在范科与黎娜之间。 终是正义凛然的君子剑，挡下了所有魔气。 “被”打飞后消失了一阵的扶光仙尊现身，伸手握住了君子剑。 黎娜看着突然出现在正前方的背影，松了口气。 男人消失前传音给她一句“拖住，逼疯他”，黎娜觉得自己应该都做到了。 现下，她收到了对方第二次传音来的一句“辛苦”。 下一秒，扶光对范科发起了进攻。 出乎意料的是，范科竟然不躲不避，任由君子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扶光惊疑了一瞬，随即发力，想要就此将范科带离云舟。 范科不离开云舟，云舟的结界就无法升级。 方才他消失的那一阵，去了趟云舟动力舱，将一袋从哑叔那儿拿来的极品深海灵矿石赠予了平云宗。 那灵矿石防御力惊人，定能让云舟结界多坚持一阵。 扶光的发力，只将范科逼退了两步。 紧接着，范科发狂般爆发了一波魔气，将扶光连人带剑推开了两三米远。 此时的范科，双眼已经血红，嘴里念着“花枝”，一步一步朝着比试场走近，“把花枝交给我……” 天色加速变暗，劫云凝了一重又一重。 扶光眉头紧皱。 也不知这范科受了什么刺激，竟魔化成这样。 照这速度，扶光很担心自己来不及将他带离…… “休想！” 黎娜戒备道：“既已知她不是你女儿，又何必再纠缠！” “不是我女儿，呵呵，那她是谁女儿？！”范科怒极反笑。 黎娜下意识看向扶光，正巧扶光也看向她。 对视一眼后，黎娜躲开了视线，扶光原地愣了愣。 看着两人的“眉来眼去”，精明如范科，还有什么不明白。 感情他这数百年，都在尽心尽力地替“仇人”养孩子。 呵呵，命运啊，可真他妈会跟他开玩笑！ 范科怒极，吐出一大口血，随后彻底放飞。 不再压制修为的范科，被汹涌而出的力量牵扯着，浮到了半空。 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都他妈去死吧！ 本就阴沉的天，愈发浓黑。 闪电穿梭劫云之间，频频闪过，透着十足威压。 第190章 修真(97)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 范科面目狰狞，源源不断释放浓黑魔气。 浓黑魔气四散，分化无数。 丝丝缕缕，在乌天黑地的环境中，并不起眼。 许多修士，在不知不觉中，被魔气钻入了体内。 而魔气侵染的对象，并非仅限于修士。 部分魔气渗入了沙里，无差别地侵染着所有生命体。 身处法外之地，范科肆无忌惮。 在苍玄时，范科只能挑着那些犯过错的下手；而在罗门，则无需再顾虑这些那些。 魔气平等地侵染着每一个防不住它的生命。 范科疯狂补充着替劫，每多一个，他存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 而他最中意的那个，自然是扶光仙尊。 尝过仙尊替劫的滋味后，范科的胃口变得愈发贪婪。 侵染一个仙尊，至少能省下万名替劫。 尽管知道希望不大，但……万一呢？ 所以，范科锲而不舍地操纵着大团大团浓黑魔气，袭向扶光。 可惜，始终没能攻破扶光的领域。 然而，这更加坚定了范科想要尽快进阶化神的决心。 云舟在扶光的领域笼罩下，暂且安全。 眼看着渡劫天雷将至，扶光捏碎了手中的联络石，同时迅速打量了一圈四周，给出了应对建议。 “都进里面去！赶紧！” 扶光指着比试场，通知众人。 紧接着，扶光向十一长老请教了比试场结界开启之法。 与此同时，扶光赠予平云宗的灵矿生了效。 云舟结界在肉眼可见地凝实、升级。 范科何等精明。 一眼就看出了结界的非同寻常。 出其不意的一个闪身，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扶光的领域。 在结界完全闭合的前一秒，进入了结界保护的范围之内。 此时，扶光正好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比试场结界，起。 扶光冷冷地看着范科，范科恶狠狠地笑了。 比试场内，一阵喧闹，恐慌的、抱怨的、咒骂的……都有。 第一道天雷，劈下。 狠狠击在云舟结界之上。 惊心动魄的雷击声，响彻云舟。 结界无损，范科无损，喧闹戛然而止。 第二道，第三道……直到第九道天雷劈下，云舟结界出现了裂痕。 范科扫视着扶光身后比试场内的鱼龙混杂，似讥讽又似疑惑：“废物也值得守护？” 没等到扶光回应。 第十道天雷劈下，云舟结界彻底崩碎。 久攻不进扶光的领域核心区，范科不再死磕。 一闪，离开了云舟。 紧急寻找新的优质替劫。 第十一道天雷劈下，结结实实劈在了范科身上，留下一道可怖的伤痕。 范科只懵了一会儿神，就继续抓紧寻觅。 而这一道天雷下，应声倒地的生命，破了百，其中修士便有二三十人。 被魔气搅了好眠的本土血蠕虫们，纷纷钻出沙面，扞卫领土，以示抗议。 结果被范科一路收割，爆了满地浆。 那些具有腐蚀性的浆液，祸及了不少修士，死的活的都有。 一路惨不忍睹。 魔化的范科，眼白血红，瞳孔漆黑，视力已经异于常人。 很快，锁定了一个在他眼里格外耀眼的存在。 这时，天空闪了闪。 范科准备承受第十八道天雷。 结果，出现的是一小束雷，而且劈的还不是他。 范科难得呆愣了一瞬。 第十八道天雷劈下，范科首次被劈中脑袋，痛苦到捂头。 他已经做不出过多思考，只想尽快得手。 而越靠近，越惊喜。 那里聚集了好几个耀眼的。 他全要！ 而那里—— 正是金城主那个引雷体质，在渡着“小劫”。 罗三一行，早在云舟劫云初显之时，就尽快撤离了。 谁料，还是躲不过。 第十八道天雷，距离他们不远。 加速撤离的同时，众人各个严阵以待。 第191章 修真(98) 金城主的天阶法器，最终牺牲在了第二十二道天雷之下。 在范科以为自己终于能收获之际，浓黑魔气照旧被挡在了外围，没能靠近目标。 倒下了一个天阶法器，八九十个地阶法器站了出来。 金城主分发给大伙儿的法器，个个都是防御优品，尤其是在抗雷这方面。 范科眼里的红，又深了一个度。 浓黑魔气疯狂漫延，将罗三一众包裹起来，严丝合缝。 范科耐下心来，等着天雷落下，“帮”他开道。 结果…… 六道天雷劈完，仍未得手。 不行、不行、不行……失败的累加，让范科烦躁不已。 但其实，罗三他们也快弹尽粮绝。 不过，好在，他们预想中，关乎生死存亡的第二十九道天雷，没了动静。 包裹着他们的浓黑魔气，在得不到操控后，渐渐散开。 范科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出现在大伙儿眼前的是，没有佩戴玄铁面具的船友。 “上云舟，平云宗十一长老会为你们放行。” 扶光匆匆说道：“赶紧走，只有半刻钟。” 半刻钟？什么半刻钟？ 当然是，扶光只能让范科“消失”半刻钟。 境界到了化神，即可修炼随身空间。 扶光如今的随身空间，最多只能维持半刻钟。 而这半刻钟，应该足以让这些实力都不弱的船友们登上云舟了。 大伙儿皆承了这份好意，赶赴云舟。 临走前，金城主将传家宝塞给了扶光，说是祖上传言其拥有降魔之奇效。 扶光看着手中又黑又丑的……呃……“石块”，沉默：咋用？ 既是祖上传言，金城主自然也不清楚。 如此心意，扶光未推辞。 就在扶光原地捣鼓“石块”时，头顶闪了闪。 下一瞬，一道雷劈向了他。 那雷一头撞在领域域界，碎得噼里啪啦。 扶光立刻望了眼金城主等人离去的方向，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看来金城主的特殊体质，应该就是这“石块”的效果。 若没有猜错，所谓“奇效”，应当就是引雷，引来的雷，遇强则强，遇魔更强。 罗门不计因果，又如何。 这“石块”，说不定，正好补上。 扶光抛了抛手中的“石块”，将其收了起来。 随后，前往赤焰之地。 赤焰之地中心，有一处黑潭。 常年咕嘟冒泡，气味刺鼻。 而那里的火，最凶、最烈。 范科刚出来，就被熊熊烈火包围了起来。 第二十九道天雷，在空中拐出了一个大弯，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精准劈中范科。 范科气到发狂，魔气暴涨，直接灭了一波周围的火焰。 然而，这里可是赤焰之地。 其中的火焰，生生不息。 在扶光的控制下，火焰很快又缠上了范科。 经历了几轮，缠了灭，灭了缠，范科反而冷静下来。 他认为扶光是想要拖住他，为那些修士争取逃离时间。 当然，这的确是扶光的目的，不过，仅是之一。 在范科发狂期间，被扶光炼化的“石块”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范科衣袍底下。 第三十三道天雷，酝酿了好一阵，都未落下。 范科不愿如了扶光的意，不惜代价，拼命用符，在极短时间内逃离了赤焰之地。 云舟启航，驶离了原地。 罗三一行，及时登上了船。 池赤一上船就无比激动，迫不及待地从锦囊中探出脑袋，然后……看向了一名女修。 更准确地讲，是盯上了一串女修腰间的精美佩饰。 它珍贵的内丹就嵌在上头！ 池赤刚想仔细瞅瞅，那名女修身影一晃，竟是被身旁的人攻击了。 短短时间内，云舟之上，已经突然暴毙了许多弟子。 孤鹜峰的陆谤暴毙后，其哥哥陆诽就潜伏着，想要杀了范科的女儿，替弟弟复仇。 好不容易让他抓到机会，秦泊却突然出手扯开花枝，替她挨了一刀。 而陆诽也在这时，被黎娜拍飞了出去，扑到了甲板上，大口吐血。 很快，一队弟子过去，将他擒拿。 而这一通变故，使得女修腰间的精美佩饰掉落在地。 珠玉洒落一地。 池赤眼睁睁看着自己那颗鲜红美丽又浑圆的内丹，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一大圈，甚至还被踢了一脚，最终停在了一双黑靴旁。 一只手伸向了内丹，池赤急了。 一下，身子探出了大半。 但，在看清伸手之人后，池赤一整条蛇都软了下来，半条耷拉在锦囊外，显然是松了口气。 余玉捡到内丹后，立马藏了起来。 确定没人发现后，暗中还给了池赤。 至此。 天雷声已有一阵没有响起。 有人认为范科已死，有人认为是云舟远离了范科，有人认为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众人还没论起来，劫云密布的空中就出现了异象。 原本无序穿梭于劫云之中的闪电，开始向一处集合。 不一会儿，就凝成了碗口粗的那么大一束，从厚重的云层中冒出头，狠狠劈下。 “嗡——”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罗门内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浑身一麻。 那道粗实的天雷仿佛也麻了麻，竟然诡异地顿在了半空，狰狞扭曲。 然后，目击者们就看到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从碗口粗到柱子粗，仅一息时间。 凝成。 劈下。 寂静。 该睡的都睡下了，该死的也都死了。 第三十三道天雷下的范科，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第192章 童话(1) 很久很久以前，巨龙突然出现，带来灾难，带走了王国里所有少女，又消失不见。 王国十分危险，一位隐士出现，创立神教，击败恶龙，带回数不尽的珍宝，以及，长生不死的秘法。 王国因祸得福，从此崛起。 千年时光里，王国开疆扩土，兼并大大小小百余国。 圣骑士团，在光明神的庇佑与祝福下，战功赫赫，百战百胜。 今日，是圣骑士团又一次凯旋的日子。 整个王都，彩旗飘扬，蔷薇花瓣漫天飞舞。 王都里的人们，载歌载舞，喜气洋洋。 孩子们追逐着，玩闹着。 欢声笑语一片。 光明神教主教会的钟声敲响，传遍王都每个角落。 听见钟声的所有人，全都停下动作，原地祈祷。 人人都虔诚无比。 虔诚到不可思议。 顽皮的孩子停止打闹，襁褓里的婴儿停止哭泣； 街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店门口的商贩停止吆喝； 广场的乐团停止演奏，马戏团的演员暂停表演； 酒馆的客人停止对骂，作坊里的伙计中止劳作； 巡逻的士兵停止迈步，监狱里的罪犯五体投地； 驾马的车夫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于是， 失控的马车，刮蹭不断，随机踩踏几个行人； 浑身血污的罪犯，五体投地间失血过多，含笑而终； 未摆正的货物砸下，尚在运转的机械吞入……血肉模糊，无一人惨叫； 马戏团更是意外的高发地，自由落体的高空表演者，熊熊燃烧的火圈表演者，发狂的猛兽，被撕咬的虔诚祈祷者…… 十分钟，祈祷结束。 王都里的人们齐齐睁开双眼，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该干嘛干嘛。 事故地附近的人，面不改色，视若无睹。 很快，负责清洁王都的矮人团，一队一队出现，清扫、修理，井井有条，将事故的痕迹一一抹去。 祈祷期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光明神的旨意。 期间的任何意外与事故，都是被原谅的。 光明神忠实的信徒，不会追究这些。 若有人表现异样，那么，士兵就会找上门，将其关进监狱。 只有背弃光明神或被光明神抛弃的人，才会异常。 人们深信不疑。 因自觉被光明神抛弃，郁郁而终的囚徒，年年都有。 半小时后。 整齐的脚步声，自城门口传来。 身披银色铠甲的圣骑士团，带回了满满当当十车金银珠宝，以及两车囚徒。 对圣骑士团，人们夹道欢迎。 对两车囚徒，人们嗤之以鼻。 战败国内，拒绝接受洗礼信仰光明神的异类，才会被押回王都，处以极刑。 而那些接受了洗礼并得到光明神认可的人，哪怕身在战败国，也会被所有信徒一视同仁。 队伍的最后，跟了三辆马车。 多么幸运！ 这三户家庭，幸运地被光明神选中。 一夕之间，跨越阶层，直接入住王都，成为信徒中的人上人。 对新来的幸运儿们，正享受着幸运的人们微笑注视。 目送队伍进入王宫，王都里的人们突然忙碌起来。 今晚，是少数幸运儿再度跨越阶层的机会。 按照惯例，今晚的王宫，将举办庆功舞会。 届时，王宫会对所有人开放。 王都里人人都有机会在舞会上被选中，从此入住王宫，甚至入住主教会！ 尽管主教会已有一百年没收过人，但……万一呢。 第193章 童话(2) “伊，外面的炮火声停三天了。” 一位少女，手持木棍，抱臂倚在大树洞口，目光沉沉，一直望着外面，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拥有着十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高束着一头耀眼的红发，身材高挑，英气十足。 被她唤作“伊”的女孩，正坐在大树洞中央的篝火旁。 闻言，她放下了手中漆黑的枯树枝，停下了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沉默不语。 缩在大树洞最里角，还有一位少女。 一位脸上长着小雀斑的棕发少女。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声地希冀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洞口的少女，回头望向角落里的少女，“安妮，胜利的蔷薇图腾还没有燃起，我想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 闻言，棕发小雀斑少女安妮捂住了脸，小声啜泣：“可、可是迷雾森林真的太可怕了……” 野蔷薇小镇是蔷薇国最西边的小镇。 小镇再往西些，蹚过一条河流，就是恶名昭着的迷雾森林。 关于迷雾森林，有许多许多传言。 无一例外，全是恶名。 而流传最广的一则： 传言，很久很久以前，抓走王国所有少女的恶龙，被斩杀于黑森林，黑森林吸收了死不瞑目的恶龙的滔天怨气，释放出无穷无尽的迷雾，迷雾笼罩封锁了整个黑森林，这使得本就危险神秘的黑森林彻底成为了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黑森林，自此更名为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是安德大陆最大的禁区。 这是公认的。 传言，初代圣骑士团险些全军覆没于迷雾森林。 所以，迷雾森林的凶名就更响亮了。 传言可信与否另说，有去无回是着实夸张了些。 倘若当真有去无回，野蔷薇小镇的三位少女也就不会选择藏身于此了。 终年与迷雾森林为邻，野蔷薇小镇的人自然知晓得更多一些。 迷雾森林真正有去无回的是中心地带。 森林里的危险程度，与迷雾的浓薄息息相关。 森林边缘，迷雾相对稀薄，危险自然少一些。 可即便知晓，小镇里的人们从来都是畏而远之的。 像三位少女这么勇的，千百年来，野蔷薇小镇也就出了她们仨。 安妮一哭，大树洞里的气氛明显沉重了些许。 迷雾森林的边缘地带，也是迷雾森林，而少女们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坐在篝火旁的少女伊在沉默了一阵后，向红发少女询问：“你有什么想法，莉莉丝？” 红发少女莉莉丝透过浓薄不一的迷雾，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城镇，缓慢而郑重地说：“再等等吧。” 伊收回了看向莉莉丝的目光，重新拾起漆黑的枯树枝，继续添柴加火。 安妮依旧啜泣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大树洞里的场景与对话，清晰地显现在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面上，实时播放着。 铜镜一边播放，一边点评：“喔～不愧是我看好的莉莉丝，她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 “唉，可怜的姑娘们还不知道，她们的家人已经在昨天参与了邪恶的仪式，全都被污染了，呜呜……” “一定是安妮哭太久了，我才跟着哭的，呜，真烦……” 半人高的铜镜挂在壁炉旁的墙面上，铜镜正对面摆放了一张舒适的沙发，沙发上端坐着一只小白猫。 看着一会儿飘爱心、一会儿变灰、一会儿下雨的多变画面，小白猫满眼的无语，右爪挠了又挠，爪下不知不觉毛了一片。 第194章 童话(3) 卓林家的铜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小白猫抖了抖耳朵，像是要抖掉那些萦绕在它耳旁一个劲儿往里钻的字符们一样。 看得出来，挺不耐烦的。 壁炉中的火，烧得正旺。 深秋的古堡里，一点也不冷，暖洋洋的。 某“死不瞑目”的恶龙，趴在壁炉旁的地毯上，打着小呼噜，睡得很香。 身为黑古堡的现任主人，卓林还是改不掉睡地板的习惯。 最爱的就是黑古堡会客厅里的地板。 老女巫在世时，为卓林置办了数千条各式各样的地毯，每一条都细心地施了永久魔法。 卓林呢，一天换一条地睡着，乐此不疲。 老女巫苏菲是黑古堡的主人，也是黑森林的主人。 黑古堡到处都挂着苏菲的画像，半身的、全身的、年轻的、年迈的，都有。 这些全是铜镜的手笔，每一幅都画得栩栩如生。 苏菲在世时，仅在黑古堡正厅挂了一幅全身像； 苏菲离世后，铜镜伙同卓林把画像挂得到处都是。 所幸，并没有人来黑古堡做客，否则，被“盯”到头皮发麻都算轻微的。 哪怕苏菲的微笑是那么的温暖。 可三两步就有一个“苏菲”和蔼地注视着，那感觉……多多少少是让人不自在的。 所以，小白猫不爱来古堡。 就算来了，多半也只是待在会客厅。 接受卓林与铜镜等的热情招待，尽管它们的招待……一言难尽。 这回。 一来，铜镜就格外热情。 原以为是已有大半年没见的缘故，现在看来，黑森林里的新来客，才是它兴奋的主因。 卓林在旁边都听睡了，铜镜依旧兴致勃勃，直播附赠讲解。 小白猫兴味索然，却也从铜镜那情感异常饱满的表述中，提取出了一些还算有意思的消息。 对岸的蔷薇国打仗了，还战败了，真是弱得一批。 又是圣骑士团干的。 年年都有他们打这打那的消息，貌似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既然已经打到了蔷薇国，怎么没来黑森林逛逛，想会会他们很久了。 他们若敢来，它定然—— 邪恶之念刚起，会客厅的大门突然大大敞开。 一左一右两扇门，动作整齐划一，恭敬且狗腿。 一位身穿黑裙的黑发黑眸女孩，抱着一本厚厚的紫皮魔法书，出现在门口。 看到来人，小白猫立马起身，跃下了沙发，朝门口小跑而去。 门口的小女巫走进了会客厅。 “找到书了。” 小白猫边跑边招呼。 小女巫笑盈盈地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小白猫，回答：“费了点劲儿，取到了。” 说完，拍了拍手里的魔法书。 然后，她向小白猫伸出了手。 小白猫跃上小女巫的掌心，麻溜地顺着胳膊爬上肩头，稳稳落“座”。 小女巫歪头蹭了蹭小白猫，随后走向铜镜。 铜镜早就挥舞着它的两条“须”，打着招呼。 “哦~亲爱的洛惜，你终于忙完了，快过来坐会儿，休息休息。” “哦~无所不知的铜镜先生，麻烦您一件事，我想要见一见黑森林里的客人们。” 小女巫学着铜镜的口吻，与它交谈。 铜镜很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