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丈人嫌弃,我说莫欺少年穷》 第1章 酒神 大羽国羽化元年,春。 平湖城。 春光无限,百花盛开,沐浴在被春雨洗后的太阳下,倍感舒适。 游客如织,俊男美女们来来往往,多在欣赏这自然的美景,当然也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谈情说爱者,也不在少数。 不得不说能来这里踏青的帅哥美女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且看那些小姐们一个个衣着华丽,公子们都是清一色的质地极好的长衫,油头粉面的,背后插着折扇,大摇大摆,三五成群的,这既视感颇有一副江南四大才子在苏州桥走猫步的模样。 还别说,当他们凭栏说诗词的时候,那一个个慷慨激昂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周瑜。 可许少安知道。 这些人都是在装逼。 在那些漂亮的少女面前展示他们的文采,跟那些求配偶的公鸡展示它们的头冠是一个道理。 许少安咧嘴笑着,这是不由自主的笑,就像是一个禽兽觅食时忽然发现了更加高级美味的食材时,那种惊讶的笑。 当然,也没有惊讶太久,所以他很快收敛了笑容。 对于洞察这些禽兽才子们的意图,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于是抬步行走在平湖边上,穿梭在这些俊男靓女之间,不知不觉就来到平湖南岸。 这里有些偏。 但风景好。 还有一座小石桥,桥下潺潺流水,悦耳动听。 往来游客,都喜欢驻足听水,而后望着平湖十里。 凭着石桥的扶手,许少安也望着十里平湖,这湖面上微微飘荡起水烟,有些如梦似幻。 他轻叹一声: “看来我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 “只是,我现在的身份…”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落魄公子,无父无母,寄居在他的二叔家里。 他二叔是个教书先生,在梅兰书院任职,算是有些名气。 许少安的生父却是武夫,活着的时候也大小是个军官,可惜生下许少安没多久就战死了。 许少安的爷爷却是大儒,当年还是朝中大官,后来辞官隐居平湖,不问世事。不过许少安的父亲战死后,这老家伙又跳出人们的视线,给当时年仅三岁的许少安许了门亲事。 又说少安这孩子,以后要以二叔许志平为榜样,长大做个教师或者律师之类。 就这样,这家伙在二叔几乎继父的调教下,一无是处。 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再恶劣的资质,不可能一篇论语从小背到大都背不住吧!? 那论语一篇才多少字? 都以为少安读了这么多年书,尤其是跟在二叔许志平身边,现在怎么说也能考上秀才了吧。 让人可气的是,这家伙现在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可这也不能怪少安,别人不知道的是,二叔对他的教导,从来不是教他读书,而是教他如何躺平。 对,没错,按照现在许少安作为现代人的理解,许志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教许少安躺平。 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什么你爷给你寻了门赘婿的营生,以后应该好好享受生活,钓钓鱼唱唱曲,读什么书? 读书那叫做受罪! 原主记忆碎片中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二叔许志平跟他说:“少安啊,你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最后落到这个下场,还有你妈,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这世界是很残酷的,如果可以不那么辛苦,就不要那么辛苦,人活着,不总是要跟人家比的,只要能活着,而且从容的活着,被人冷眼看待,又如何呢?” 这时,许志平忽的奸笑,笑了半晌,看向许少安又说:“二叔不教你读书的事,就告诉你一个道理。” 许少安这时还没被重生,听得有些朦朦胧胧,就听许志平道:“这人啊,至贱则无敌!” 看到这段记忆碎片时,坦白说,许少安甚至怀疑,这个二叔会不会也是个重生穿越者,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才发现,这家伙不是什么重生者,不过对人生有颇为独特的见解罢了,而且这人脑回路也有些清奇。 所以,原主对于长大做一个教书先生是指望不上了,寻思着是不是子承父业,也去学武? 于是跟着隔壁老王,在平湖有着诨号荡山掌的王浩然学了一年半载的功夫。 结果这隔壁老王也是个缺德的玩意,只收钱不教真功夫,每天让原主招呼一些假把式,看着漂亮,但实际上没有半点卵用。 曾几何时,原主以为自己可以一打十,在正平街大吼一声,把当地有名的纨绔吓了一跳,惹的这位纨绔率领七八个家丁把他打的七荤不素。 若不是他的那位未婚妻刚巧路过,把他给救了,他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从那时开始,原主就知道,他欠了这位未婚妻一条命,虽然当时未婚妻坐在轿子里,没能看见她长什么样。 但据说,原主这个未婚妻长的极美,有平湖第一美人的称号。 有时,原主就在想:“哈,我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一位未婚妻啊?” 就这样,十七年。 许少安十七岁,现在的他是文不成武不就,在大伙的眼中,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垃圾。 可大家都喜欢跟他处,就因为他垃圾。 别人家的父母也乐的跟自家的孩子说:“儿啊,你看看许少安,要是不努力,你以后也就那样没有出息。” 就这样的垃圾,二叔许志平为了给他谋了个营生,在平湖城井酒街给他置办了一家酒馆。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二叔许志平还给他弄到了卖酒的资格,允许他自己酿酒出售。 只可惜,原主是个酒鬼,这酒馆开张三个月,酒没卖多少,全给他自己霍霍光了,赔了钱不说,原主还给喝死了。 若非这时候少安穿越而来,无缝衔接,二叔许志平怕是已经帮他入殓了。 二叔许志平是恨铁不成钢,寻思着这小子应该要逼一逼,于是没多久把许少安赶出家门。 希望许少安能够在困境中觉悟,从此好好生活。 再者,少安这孩子命好,二叔许志平寻思着,也该到时候把许少安嫁到苏府了,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个赘婿,好好度日就是。 可天有不测风云,没等到苏家的聘礼,却等到了苏家的退婚。 这许苏两家是娃娃亲,苏家当年的老太公去世后,作为苏家当代家主的苏全寿有些不乐意了,也不知道当初老头子为何铁了心就一定要把自己的闺女许配给许少安那家伙。 这家伙文不成武不就,又是个酒鬼,好吃懒做的,这样的人,即便是赘婿,也叫人脸面无光。 若说这许少安的父亲没有战死也罢,想当初许少安的父亲许志军也是骠骑将军,在边军颇有名望,有着一位将军老爹,哪里还会有赘婿这么一说? 估计愿意嫁到他家的人,都怕要从平湖东排到平湖西了。 只可惜,死了就是死了。 或许有人说,许家也不是没落了,还不是有二房和三房吗? 怎么能够容忍许少安入赘到苏家呢? 不说二房这边许志平的身份,三房那边许志强乃是京都二品大员,虽说分家已久,但怎么说也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的。 这里面当然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天知地知,有关联者知罢了,其中隐情,也不便公诸于世。 可巧的是,这苏家当代家主不知隐情,只觉当初老爹是不是瞎了眼,怎么挑了个这么个玩意做婿?要是挑许家三房那位的公子,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他苏全寿心心念念的想要把这桩婚事给退了,但这个年代,这里的风俗,退婚哪有这么简单? 不说二叔许志平不同意,就连当事者许少安也不同意,还以抹脖子为要挟,让苏全寿谢罪,苏全寿心说:“这王八犊子就是个傻蛋,让人谢罪哪有抹自己脖子的?看来这婚必退。” 这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许少安也因此得了个诨号,叫做许莽子,就因为他抹自己脖子让别人谢罪的举动。 他也正因为如此,在这平湖城有了名气,成为了平湖城里货真价实的公众人物。 二叔许志平那是颜面扫地啊,一个教书先生,拽着许少安就是一个劲的输出,简直有辱斯文。 许少安却是无所谓二叔温柔的拳头,他之所以装傻,是因为原主的设定在那,自己若不表现的更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许少安心知肚明,只是二叔许志平不知,那就只能上演这一幕。 许少安对于赘婿啊、退婚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毕竟是个穿越者,曾经在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曾经接触的那些人也跟他并没有太多关系。 他现在在想的是,如何能在这个新世界多圈几块地,多娶几个媳妇,生一堆娃娃,然后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还不错,我似乎还挺享受现在的节奏,悠闲自在。” “嗯,最重要的是娶妻自由。” 终于,在这两句话音落下,这半月来,他心中关于如何在这个世界活着,有了结论。也因为如此,这十里平湖在他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灵动的色彩。 尤其当一艘画舫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画舫上的人和物,船上有很多丫鬟,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小姐的画舫趁着天气好出来游船。 目光随着人到物,就见画舫前面插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飘着一面旗帜,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字——苏。 这是苏府的画舫,难道是那位小姐吗? 许少安寻思着,这画舫里的那位,是否就是原主的那位未婚妻呢?随即他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太多。 这其实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都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他是一个过客,更是一个看客。 就像现在他看着这艘可能是自己未婚妻的画舫时,他心里面没有半点波澜。 但不得不说,这画舫飞檐楼阁,雕梁画栋的,还真他娘的气派。 这苏府是真有钱啊! 都说自己这个未婚妻很美,只可惜这画舫中的竹帘太多,遮住了里面正在弹奏的倩影。 就在许少安如此想着的时候,石桥上有脚步响起。 他转头看去,就见两个人走上石桥。 似乎是他占了凭栏听水的居中位置,使得那两人都看向了他。 这其中一人十六七岁个头不高,面容长的极好,身着一身米黄长裙,腰系着锦带,勾勒出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蛮腰,有些漂亮。 他身后是个丫鬟,手里提着宝剑。 这一对主仆在距离许少安身旁两米的位置驻足。 黄裙美女似乎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捷足先登了,她看了眼许少安,秀眉微蹙,而后又舒展开来。 她身后的丫鬟拿着大宝剑正要上前,她却走到了许少安身边不足一拳的位置,举目眺望向平湖。 她就站在许少安身边。 看上去,像是一对恋人在共赏美景。 许少安稍稍讶异,只觉得这女孩有些胆大。 话说古代的女孩都这么胆大的吗? 没怎么接触过,真不好说。 这个女孩长的很漂亮呢,唇红齿白,脸蛋吹弹可破的,眼睛也很大,身上还有体香…… 目光迅速从她的脸转移到胸口,嘴角不着边际的微微抽搐。 飞机场不过如此啊! 许少安连忙将视线转移到风景里,心中暗道:“自己这表情管理还要加强,差点失态了。” 此时黄裙美女察觉到什么,偏头一看,就看见了许少安的侧脸,她发现这个人的脸长的还挺好,挺立体的,鼻子也高,有点帅。 尤其是眼睛,很亮。 只是… 随着目光落在许少安的身上,这满是补丁的长衫,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虽然眼睛很亮,但很穷是原罪。 应该是这个原因,黄裙美女对许少安失去了兴趣。 她忽的抬手向着正要驶出视线的苏家画舫招了招手,就见那苏家画舫缓缓掉头,朝不远处的码头而去。 于是许少安就看见码头不远处的画摊,那是有人在摆摊卖画。 许少安目力极好,或许是重生自带的buff,就见那画摊上挂着一幅美人梳头图。 在看见这幅画的那一刻,许少安忽的就想到了一首诗。 正值这湖面水雾缭绕,给人一种霜降的错觉,这春天里也还有几分没有散却的冷意。 许少安饶有感触的就吟诵出来: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日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首诗随口而出,是因为他想起了电影《倩女幽魂》的桥段,其中小倩跟宁采臣共赴巫山后所做的诗。 不过对月改成了对日,大白天的也没有月亮。 这人鬼情未了,诗有点苦,但愿望和期盼却是很真诚。 小倩末了送了一幅画给宁采臣,就是一幅美人梳头图。 只是许少安的偶有感触,却让身边的黄裙美女有些纳闷,心说此情此景,你丫的思春也不要思的这么苦大仇深。 这诗的意境若非真正受过情爱之苦的人,哪里做的来? 不过对日行单,嗯…有点扯淡。 可诗的最后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真是好诗啊。 黄裙美女忍不住问:“这位公子…” 黄裙美女这时说话,许少安偏过头来,又给这位的飞机场给惊艳到嘴角抽搐,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绝美的容颜和胸脯是不可能存在一个人身上的。 似乎感受到许少安的目光,黄裙美女的脸颊一红,她瞪了许少安一眼,许少安讪讪一笑,略带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是在下孟浪了。” 未料到许少安主动道歉,她的目光扫过许少安的脸,许少安剑眉星目的,双眼清澈透亮,没有丝毫亵渎的味道,眉眼之中透着不卑不亢,却又真诚。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好奇的问:“公子是想念谁了吗,这诗中意境让人感受到思念和悲伤呢。” 许少安点了点头,笑道:“让小姐见笑了。” “那你是想谁了?” “姑娘!”许少安随口一说。 其实许少安不想多说,可既然人家问了,那就随便敷衍一下。 说完,许少安对着黄裙美女微微一笑,而后拂袖离去。 黄裙美女看着许少安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心想:“他心中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死了啊?” 也怪不得黄裙美女这么想,主要是这诗太悲凉,若非天人永隔,也不会这么悲凉。 第2章 以文招婿 “少安,你怎么来这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头看去,就见那个黄裙美女身后,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走上了石桥。 看见这“少年”,许少安就有些头疼,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家伙可是他的堂妹,二叔许志平的女儿许青衣。 许青衣从小就作男儿装,跟在许志平身边学习四书五经,算是颇有才华。 “额…”许少安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就来随便走走。” 许青衣点了点头,有些调侃的道:“我爹说了,让你有空就回去一趟。” 回去?当然是回许志平那。 许少安寻思着应该还是退婚那些事,因此点了点头,心想这事也该了结,不就退婚吗?自己配合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一遍,然后半推半就的同意退婚,这事就了了。 自己的拒绝退婚,也会显得这件事他争取过,只是能力有限,争取不到。 外人虽会取笑于我,但于我而言,一点伤害都没有。 毕竟是个局外人,又何必入戏太深呢? 许少安点了点头,道:“嗯,我白天在这十里平湖踏青,晚上回去。” 许青衣有些意外,真没想到少安竟那么爽快答应了,她还以为少安会谩骂上几句,无力的抱怨和歇斯底里。 许青衣看着许少安,指了指苏家画舫的所在,道:“少安,你可知道苏家小姐今日在平湖之中以文会友……可说是以文会友,其实是想在这平湖才俊之中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哪里来的谣言?” 少安有些讶异。 许青衣白了少安一眼,道:“现在平湖城的人都知道,苏家小姐苏梦瑶准备和许家的废物退婚了,另择夫婿不是很正常吗?” 说这话时青衣抬起手来,准备抵挡少安的脑瓜崩。 那个废物说的正是眼前这个堂哥,堂哥肯定很生气。 可没想到,每次调侃少安后,都会有的惩罚这次却没如期而至,这就让她更意外。斜着眼看着少安,就见到少安脸上的笑容。 “你笑什么?”许青衣有些疑惑,“你怎么不骂人了?平时我见你骂的挺欢,现在却还笑?” 许少安嘴角一翘,觉得许青衣管的还挺多,也挺招人厌。 他这人喜欢清静,本想在这平湖好好散散心,却没料到会遇见青衣,青衣这人他知道,是个粘人精,嘴又毒,摆脱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快点离开这里,或者毒打她一顿。 若是原主的话,后者还是可能发生。 但现在是他穿越者许少安,一个大男人打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选择前者。 但要离开,也得费些心思。 比如要说明自己对于苏小姐以文会友的态度,再者就是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后者。 因为后者才是少安的人设。 当然,这很难解释。 许少安向着画舫的方向看了眼,温柔的道:“青衣,哥坦白跟你说吧,其实哥心里已经有人了,至于苏小姐的退婚,退了也是好事。” “什么?”青衣惊讶的不行。 想到之前许少安还抹脖子拒绝退婚,怎么今天却又这番说辞? 此刻依旧还在石桥上的黄裙美女听见青衣与少安的对话,心中嘀咕着:“哦,原来这家伙就是许少安,梦瑶退婚的对象?” 许少安又道:“青衣,你或许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之所以假装拒绝退婚,不过是我为了挽尊的自欺欺人而已。” 青衣听得嘴巴都张大了,愣了半天才道:“我不信。” 可这时身后的黄裙美女却道:“我信。” 许青衣和许少安都忽然看向她,许青衣一愣懵的道:“这位小姐,你信什么?” 黄裙美女支支吾吾没有说出话,她想说这家伙刚才做的那首诗,已经证明了他的话。 这家伙的心上人应该是死了,而他一直都没放下,真是个多情的种啊? 看见黄裙美女的表情,许少安却是从这个“我信”两个字中领悟到什么,估摸着是那首诗的缘故吧。 将视线又落在青衣身上,许少安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是真不喜欢苏家小姐,再说我跟她连面都没见过一次,我又怎么会对她有感情呢?” “所以,就算她以文会友也好,以文招婿也罢,跟我何干呢?” 许少安开始抬步往前走,又道: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许青衣本想追问什么,但忽听到这首词从许少安嘴里蹦出来,感觉就像是一颗炸弹从她脑海里炸开似的。 她想着这首词,感受到了许少安心中的情绪,是欢也不喜,悲也不怯的心态。 所以说他是真的不在乎吗? 那黄裙美女也有些懵,只觉这词真好!口中不断重复着这词。 许青衣双眸发亮,他看着许少安的背影,道:“堂哥原来会读书?” “谁告诉你我不会读书的?”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有点毁人设的举动,不由叹了口气。 这人设看来是快塌了。 许少安快步离开,然后汇入了人流中。 黄裙美女怔怔的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笑道:“有趣,有趣。” 许少安对于苏家的以文会友,并无兴趣。 他觉得这事简直无聊透顶,真正有能力的人,并不代表着他读书的才华有多好,而是看他有否创造力和想象力。 历史上会作诗的,仕途上一般都不怎么好,因此以文招婿这种事,对于招婿这方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只不过许少安好奇的是,如苏小姐这种豪门千金,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要采取这样的方式?难道真是视才如命?非文曲星不嫁? 许少安咧嘴一笑,心想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忽然想到前世,自己好像还挺有才华,是文科状元,也曾鲜衣怒马的被老丈人榜下捉婿过。 自己前世的妻子正是因为自己文科状元的身份,被老丈人选中,暗中撮合,才有的姻缘。 现在想来,多少有些讽刺,毕竟前世与妻子的爱情不太纯粹,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激情,更多的是将就和配合。 但那个时代,为了前程,他只能抛开爱情了。 所以,这一世重来,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的。 第3章 苏梦瑶 哑然一笑,许少安摇了摇头,将前世的回忆甩在脑后。 从人群中走出,他又回到了平湖东,转头望去,那石桥的所在已经人山人海,应该都是被苏家的以文会友所吸引去的吧? 不知道哪个惊艳绝伦的才子,会得到苏小姐的青睐呢?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酸意。 少安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毕竟她现在还没退婚不是?” 虽然心里觉得无所谓,但内心总有点不舒服。 这是原主潜意识里最后的倔强吗? 那画舫已在码头靠着,就静静的在那。 文会怕已经开始,画舫内应该很热闹。 许少安转身,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他看了看天色,云朵开始稀疏,正午的烈阳应该很快会落下。 嗯,不走了,回家! 回家,回的却是井酒街的那处酒馆。 天色还早,二叔许志平那还不急着去。 现在的酒馆已经歇业,连续十日没有开张,并不是许少安刻意为之,而是觉得酒馆内的酿酒工艺太差,酿的酒太难喝。 这样的酒拿出来卖,有点对不起他这个文科状元郎的身份。 他回忆着前世对于酿酒的一些信息,心中若有所思。 若是自己靠蒸馏的方法提升酒精度数,这酒会不会好喝很多呢? 不过,若是想要蒸馏提纯,就要弄一套蒸馏设备,这得花钱。 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二两银子。 这还是前些日子二婶让青衣给他的。 本来给了有十两,这几日花了八两,就剩下这二两了。 许少安暗叹自己的败家能力,只是几日就花了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收入。 不过这也可以反映,虽然二叔是个教书匠,但不妨碍这个教书匠是真的有钱。 不说巨富,但至少也是中产以上的高收入家庭。 当然,二叔可舍不得给自己这么多银子。 只不过二婶心地善良,像亲妈似的,总是关心着他。 许少安在原主的记忆中对于二婶的印象那是相当的深刻。 那是一个慈祥的女人,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女人,因为她很少话。 其实二叔还有一个小老婆,反倒话多,性格还强势,应该是仗着年轻漂亮,又给二叔生了个大胖儿子,经常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若非二婶温柔,不与她一般见识,这个家怕是没有安宁。 也不是说二叔嫌弃二婶人老珠黄,亦或者说二婶没有给他生个儿子,而是二叔这个人有点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觉悟。 在前面就说了,二叔这个人不一样。 在某种角度来看,二叔对于女人的态度,那和现代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也觉得男女应该平等,他更觉得只要是自己的老婆,那地位和待遇也应该一样。 因此,在这个家,小妾没有小妾的样,正妻没有正妻的威严。 还有一个让小妾作为倚仗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小妾的儿子,仅仅在十岁就考上了秀才。 这天资绝伦,简直就是妖孽。 放在现代,那就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直接跳级读高三,准备接受高考了。 在这个子凭母贵的时代,没有留下儿子的二婶,虽说表面没有什么情绪,但许少安能感受的到她内心的失落。 这二婶心中失落,二婶的女儿许青衣就更失落了。 她从小就女扮男装读四书五经,如今十五岁,同样是在二叔许志平的教导下,她的才学一点都不比许白衣差。 许白衣就是小妾的儿子。 二叔这一儿一女,女的叫青衣,男的叫白衣。 也暗示着某些事。 在许少安看来,二叔对于他这个小儿子寄予厚望。 至于许青衣… 在这个时代,女子是不允许科举入仕的,所以即便她颇有才学,也只能是个读过书的大家闺秀罢了。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还总喜欢拿少安的事调侃,这都是在掩饰她内心的自卑和无奈。 想到这,许少安喃喃道:“原主从小没了妈,这二婶就像亲妈似的,我既然得到了这副身躯,那么也该为这副身躯的主人做点什么。” 至少在这一世,要保护好二婶和青衣。 可如何保护呢? 就现在看来,人家过的挺好,反倒自己还要人家时常接济。 转念一想,许少安笑了笑,觉着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再说。 许少安大手一挥,自言自语的道:“所以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挣钱,挣很多的钱!” 可如何获取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呢? 许少安开始在心中慢慢盘算起来。 …… …… 平湖西的那处码头。 离那处石桥并不远的码头。 码头前停着一艘画舫,有家丁将画舫守卫起来,把围观的群众挡开了一定距离。 苏家的大小姐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了画舫,向着石桥走去。 就听有人道:“苏小姐是要去别处以文会友吗?” 苏梦瑶并没有答话,而是有家丁道:“文会的地点当然是在画舫上,我们小姐不过想去散散心而已。” “诸位才子,请将目光看向我这。” 这位身材魁梧的家丁,嗓门也很响亮:“诸位才子,我家小姐说了,今日文会以文会友,不过不是谁都能参加,必须通过考验,只要通过考验,就能上画舫与我家小姐促膝长谈。” 这话就说的很有吸引力了,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就见有苏家的家丁搬来三张桌椅,而后三位面容矍铄的老者出现,各自坐在一张桌前。 这三位都是学识渊博的学者,其中有不少才俊认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场中响起了议论纷纷。 都在说,这苏家的以文会友规格很高,这考验怕是很难。 这三位老者,应该是出题考验的考官? 就不知,这三位会出什么样的题? 那位家丁按下众人的议论声,接着道:“规则是这样,三位评判都会出一道题,只要同时能够让三位评判好评者,就可以上画舫。” 平湖不缺才子,要想取得好评不难,只是好奇就这样的安排,想必会有不少才俊上得画舫,可刚才家丁说的促膝长谈,难道是跟所有才俊吗? 这画面让人想想就觉得有些不雅。 有才子好奇问:“上得画舫后,是否还有考验?” 家丁笑答:“当然,咱们平湖才子不少,但小姐不可能与众才子一起促膝长谈吧!?最后当然是要从一众才子中选择最优秀的那位。” 果然,不少才子双眼开始冒出火光。 对于他们来说,在文会中脱颖而出,是他们扬名立万的一种方法,而且是最有效的那种。 但凡有这种事,他们一般都会全力以赴。 最主要的是,若是能够跟苏小姐促膝,别说长谈了,只要能促膝那就可以确定,苏小姐将会是谁的女人。 试问这个平湖城,谁不想娶苏家大小姐? 就连那个废物许少安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拼命的想要挽回这门亲事呢! 人都说许少安傻,可人家哪里傻了? 人家鬼精着呢! 第4章 回首 石桥听水,苏梦瑶回头望了望码头边的热闹,微微笑了笑后站在了永安郡主的身边。 这永安郡主就是黄裙美女。 她的婢女手持大宝剑在身边警戒着,又有家丁将石桥两头守住,截断了人流,因此此间没了他人。 只为创造一个良好的赏景之所。 苏梦瑶一双美眸望向了十里平湖,见水烟四起如梦似幻,不由得深呼吸。 “整个平湖的景就这里最美吧。” “我说…之前你写信说你不会退婚的,为什么今日又出了以文会友这事?” 永安郡主对苏梦瑶的骚操作感觉有点讶异,她好奇的目光并没有引来苏梦瑶的回答,只好接着道:“父王逼我嫁人,我逃出来了…我可不想嫁给一个不了解的人。” 她撅着嘴,看上去有点气鼓鼓的,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她是大羽国摄政王的女儿,高高在上的郡主,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为所欲为,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 可以说她有着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强。 谁要是强迫她,那就是要她命,她可不从。 即便那个人是她老爸。 “去年十月匈奴叩边,边军头子宇文无极消极抵抗,白白给了匈奴一座九山城……这宇文无极也不是没有本事,就故意让这些匈奴人在边城劫掠……” “这宇文无极不是说文韬武略,兵法无双吗?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意图?想是故意而为,所图莫非是更大的胜利?” 永安郡主冷哼一声,道:“这死老头坏的很,他家那小子垂涎我的美貌,一直惦记着想要娶我,可我瞧不上他。” “那宇文老头就用这法子,想要逼迫父王把我嫁给宇文卓,说是只要我能嫁给宇文卓就立即击退匈奴。” 苏梦瑶有些惊讶,道:“所以姑父答应了?” 永安郡主手在石栏重重一拍,气道:“可不是吗!”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学着摄政王的口气道:“言儿,我看宇文家那小子不错,你嫁给他也是好事,你看你,总说要自己选夫婿,可你现在都二十二了,选了这么多年都没选到,要知道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大姑娘了,若非你是我女儿,只怕就要嫁不出去了。” 苏梦瑶忽的笑起。 “姑父也是对你好,你就听姑父的安排吧,再说,你嫁给宇文卓也是为国为民的事。” 永安郡主白了苏梦瑶一眼,道:“要嫁你嫁。” “我还小,才十七。” 永安郡主脸一黑,有种要杀人的目光,道:“哪壶不提提哪壶?年纪小了不起啊?那么你解释一下刚才我的提问,别想藏着掖着。” “什么提问?” “装傻是不是?”永安郡主手指在苏梦瑶头上戳了戳,“快说,以文招婿是什么回事?” 苏梦瑶笑容收敛,也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缓缓道:“还不是父亲…” “父亲觉得少安是个废物,不想让我嫁给他。” 永安郡主很是好奇,道:“我认为舅舅做的对,这平湖城谁不知道许少安就是个废物,可你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嫁给这个废物呢?” 永安郡主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之意更浓,道:“这是爷爷的交待,我答应过爷爷。” “只是老家主已经死了,你又何必…” 苏梦瑶打断了永安郡主,而后认真的道:“这是爷爷的意愿和承诺,我会信守这份承诺,实现爷爷的意愿。” “可现在闹成这样,若是舅舅真的给你选了个夫婿,你又该当如何?” 苏梦瑶望着十里平湖,微微笑道:“那我就去找许少安,然后带着他私奔。” 永安郡主给吓了一跳,有听过男的带女的私奔,这女的带男的私奔还是头一次听。 这堂堂苏家千金,平湖城的大家闺秀,现在却一点也不闺秀。 她那张俏脸上满是果敢和坚强,腮帮子鼓鼓的,倒像是个性子颇野的丫头。 永安郡主也不是很意外,因为平日里苏梦瑶也就这种火辣辣的性子。 不过她很好奇,那个不久前才见过的许少安。 他似乎跟大家所说的有点不一样。 能够吟诵出那样的诗词的人,怎么会是傻子或者说他是废物呢? 想到这里,永安郡主问:“你了解许少安吗?” 苏梦瑶愣了愣,道:“有所了解吧……他就是命不怎么好。” “怎么不好了?” “他爹妈死的早。” 苏梦瑶叹息着道:“若非他爹死的早,我爹也不会想要退婚,而少安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梦瑶将许少安现在的境况归结于许志军的早死,若非如此在许志军的影响下也能茁壮成长。 “可我听说许少安从小跟随他二叔许志平读书,这许志平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梅兰书院的云轻先生,他的儿子可是在他的培养下十岁就考中秀才。” “即便从小耳濡目染也不会连个童生也考不上,可见此人废物至极。” 可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永安郡主又转了语气,怀疑道:“梦瑶,你说这许少安是不是故意装傻?” 苏梦瑶忽的侧过身子,有些意外的看着永安郡主道:“你怎么会这样觉着呢?” 永安郡主笑了笑,道:“我刚才碰见许少安了,又恰巧听见他作了诗和词。” “哦,我还以为他不会读书呢。” “读书应该是会读的…”永安郡主喃喃道:“我第一次见这个许少安,感觉有些不一样,他身上露出的气质……怎么说了,有种超乎一切的洒脱和自然…嗯,也不完全是这样,总之,我有些看不透。” “你看不透?” “嗯,我的确看不透,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凭着第一次见面就看透一个人?” “也是。”苏梦瑶淡淡一笑,“不过我有点好奇了,他为何会给你这样的感觉呢?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是另一个模样。” “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模样,而且是我不喜欢的模样。” “你就不想听听他做了什么诗和词?” 苏梦瑶点了点头,心里并没有什么期待,道:“你说吧。” “你听好了。” 永安郡主清清嗓子,极为郑重的吟诵出那首诗来: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日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觉得如何?” 苏梦瑶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这是在诉相思苦吗?那个人是我吗?毕竟我跟他是娃娃亲。” 却听永安郡主道:“不是,他相思的人怕已经死了。” “此话怎讲?” 于是永安郡主把之前在石桥上发生的事和苏梦瑶详细的说了一遍。 “他之所以不想和你退婚,还闹着沸沸扬扬只是为了挽尊,到最后他会答应退婚的。” “为的只是那一点点颜面而已。” 苏梦瑶眯着眼,消化着这些信息,感觉不可置信。 忽的秀眉紧蹙,“这么说来,他也想退婚?” 永安郡主叹息道:“不然呢?人家心里为了那个死掉的情人都到了装傻的地步。” 第5章 写诗 不得不说苏小姐的名声在这平湖城还是很大的,画舫靠岸没多久就引起了很大的动静。 以至于平常还算热闹的井酒街,今儿个却落针可闻,人都被吸引去了平湖边。 许少安站在酒馆前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是挣大钱的法子。 阳光掠过了他的头顶,倾洒在黝黑的青石地板上。 那是酒馆内的地板,黝黑反光。 其实在这种街巷里,能够安装青石地板的酒馆,也算是高等装修了,若是给这个酒馆评个星级,至少能评个三星。 若是再配几个服务员,出品几个招牌菜,在配上四五十度的烈酒,广而告之后配合一些营销手段,这生意应该会很火爆。 地理位置呢? 许少安寻思着,这个年代酒香应该不怕巷子深。 坦白说,地理位置还是有些偏,处在街巷边缘。 但它又有个优势。 酒馆的后院临靠着一片桃山,每每到了春天这一片桃花盛开,坐在酒馆二楼的包厢喝酒,就能欣赏这一片桃花。 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还有一点,这满山的桃花用来酿桃花酿? 再说,桃花深处还有一座学府,就是二叔许志平就业的梅兰书院,这书院不大,但却也有三四百学子。 许少安已经将这些学子标记成目标客户,以后主打就是做这些学生的生意。 许少安回到酒馆内,仔细查看着酒馆内的装饰和状态,墙头有些斑驳,重新开业前需要刷一刷。 后厨也需要改造一下,比如炉灶的结构不是很合理,这样会使的柴火燃烧的不够充分,造成浪费不说,还会制造一氧化碳,对厨师身体不好。 柜台这边也需要改造,实在是不大符合许少安的审美。 “嗯…柜台改成吧台?” 许少安默默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后排再打一排酒柜,给来摆放各种酒类。” 这样大概就差不多了。 就差酿酒! 酿酒的场地我有,只需去打造一些蒸馏的设备。 抬步走入了后院,站在后院的许少安思忖片刻,决定将这一片区域也改造一下作为酿酒的场所,在这天井之上搭一个棚子,用来遮挡风雨。 酒馆本来就不大,厢房也没几间,自己住一间,若是有客人喝醉了,自己也应该有厢房安排给客人才是。 所以空间利用很重要。 当然装修也很重要,主打一个简约又不失典雅。 许少安脑海里琢磨着,按他的设想,酒馆一天所生产的酒水应该不多,十几斤的样子。 可十几斤也就够了。 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这十几斤的产量就足以让他过上小康生活。 仔细想想,这个时代有点像是前世那个世界的宋朝。 宋朝时的酒,酒精度数普遍在七八度的样子,最高的度数也不过十几度,而且卖价还不便宜。 这酿酒的资格没那么好得,允许酿酒的酒家就那么些,导致酒水的产量有限,也决定了它的价格。 最便宜的酒一斤也要十来文钱。 而好一点的酒,一斤可以卖到两百多文。 相比之下,一斤大米也才十五文钱,所以酒这东西,就有点像是奢侈品,只有那些真正有钱人才能经常享用。 所以,将目标客户定在那些学生身上是对的。 这个时代的学生都是有钱人,不然哪里读得起书? 更别说这书一读就是十几二十年,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哪里做得到? 许少安考虑着在大门前立一块招牌,上面就写这么一句:文盲不得入内。 毕竟许少安还是比较良心的,决计不坑穷人。 但考虑到文盲认不认识这几个字呢?所以这字是给有文化的人看的,可以提高酒馆的档次。 也让人觉得,这间酒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消费的。 再说,自己采取的是蒸馏法酿酒,这酒是高度酒,口味是这个时代的酒无法匹敌的,虽然成本不高,但价格必定要高。 高到普通人也消费不了的程度,但却能叫那些有钱人追捧,并乐意为此买单。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许少安大致规划好了一切,只是要实现上述目标,只靠口袋里的二两银子是不够的。 所以他现在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采购酿酒设备,还有装修搭棚,许少安琢磨着,这大概需要五十多两。 这怎么搞? 哪里找钱? 难道去跟二婶借? 这就让许少安有些难以启齿了,这些年一直受到对方照顾,没有回报不说,还主动借钱,而且一借就借这么多。 也不是二婶拿不出,只是作为穿越者的许少安没有原主那么厚脸皮。 算了,许少安叹息一声,心想着这次只能靠自己了。 回到酒馆门前,许少安坐在门槛上,手扶着下巴,心中又开始琢磨起如何得到这笔启动资金。 然而这时许青衣远远的跑了过来,站在许少安的面前开始喘气,待气喘匀了,就道:“少安哥,苏小姐的考题你要不?我做了答题给你,你去试试,定能让你上船。” 青衣对自己的才华有一定的自信,看着毫无表情的许少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难道真的允许这种事情发展下去?” “作为许家的一份子,我不允许你丢咱们许家的脸。” “我要你拿着我的题去打那苏家人的脸,我要你告诉所有人,我许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废物。” 许少安愣了半晌,才道:“青衣,我不是说了我也想退婚吗?我不喜欢那个苏小姐,即便她很美。” “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有关咱们许家的名声,不得不重视。” 看着许青衣的脸,少安有些疑惑。 就见许青衣袖口掏出一张褶皱的纸来,打开放在许少安的眼前,少安看着纸上的内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双眼透着精光。 不得不说,许青衣真是才华横溢。 若论才华,只怕平湖才俊之中能够胜过许青衣的寥寥可数。 看着这张答题,许少安脑海里有了赚钱的主意。 若是将青衣的这三道答案卖给那些学子,会不会挣到我的启动资金? 如果不够,自己再从前世记忆里抄一些诗词来卖,卖个五六十两应该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许少安便接过许青衣的答卷,笑道:“青衣,谢谢你,我这就去给我许家正名。” 许青衣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接受了。 还以为他会死要面子的拒绝一手。 果然,男人口中没有一句真话,口里说不喜欢,但身体却很诚实。不甘心就是不甘心,还要说谎。 明明就是不想退婚,还说的那么从容淡定,还什么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我看是惺惺作态罢了。 跑的还挺快。 看着许少安的背影,许青衣忍不住一笑,也跟着背影追了过去。 第6章 卖诗 来到平湖边准备兜售许青衣的诗词,正在寻找售卖对象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似乎认识? 在原主的记忆中,许少安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 这不是平湖城的纨绔吴磊吗? 原主曾经在荡山掌王浩然那学了一年半载的假把式后在正平街咆哮,结果被这纨绔带人揍了一次,因此原主的记忆中对此人印象深刻。 那次若不是侥幸遇到了苏梦瑶的车驾,或许那时就被吴磊打死了。 此刻见到吴磊,许少安却是没有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愤怒,很是平淡。 吴磊看见许少安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因为他没想到许少安竟然会来。 “是你这个废物!” 吴磊双手叉腰站在许少安的面前,满眼的戏谑。 “有事?” “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以后别让我在街上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许少安微微一笑,他倒不是不怕这个家伙真的出手打他,而是心中已有计较。 寻思着,要不就把答卷卖给他? 许少安知道眼前这个吴磊也是苏小姐的追求者,而且是非常狂热的那种,只可惜纨绔一个,胸中并没有什么墨水,并不能交出让考官满意的答卷。 他有想过买别人的答卷,但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愿意卖他呢? 有好诗词,谁不自己拿着用? 再说了,读书人,谁差他那几个钱? 除非是落魄书生。 但放眼看去,这平湖边全是锦衣书生,哪里有落魄的? 许少安微微笑着,然后在平湖边的草地上直接躺了下去,抱着头看着天空,而后道:“抱歉,我也不想出现在你眼前,或许这就是命。” 吴磊愣了愣,没想到许少安会这样说。 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很淡定从容,这有点不大对劲。 要知道,这家伙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这家伙以前可是愣头青一个,怼天怼地怼纨绔的傻子,或者说蛮子。 这一次,他却说了声抱歉。 还有,他竟然说这是命? 因此,吴磊并没有直接打人,而是调侃道:“知道苏小姐要另择夫婿了,想过来搅局?只是就凭你,能上的了画舫吗?” 这话很明显是想激怒许少安,但许少安却毫不在意。 他从怀里缓缓拿出了那张许青衣所作的答卷,笑道:“吴公子你说的没错,我本来是想来搅局的,但来到这里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我又强求什么呢?” 他忽的坐起身子,看着吴磊道:“我本想以我之雄才,狠狠地打苏小姐的脸,但现在想想是我太幼稚了。” 说这话时许少安一直看着吴磊,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慌,自己说这话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脸红,毕竟这是在胡扯。 不过青衣写的这三首诗都极好,只要吴磊稍稍懂点诗词,就能品出这诗的好。 就算吴磊不懂,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也能把他忽悠到位,让他心甘情愿的的交出钱来。 他的目的就是要搞钱。 显然,吴磊又是一愣,却没想许少安竟然自诩雄才?心想着这傻子是不是对雄才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一双眼看着那张写着什么的皱纸,不屑的道:“就凭你?我怎么听说你跟着云清先生读书十年,却是连童生都考不上?” “那是我不愿考,这功名于我如浮云!” 吴磊倒是有些惊讶了,只因这短短的几句交谈,许少安说了些颇有水平的话,比如那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之语,虽然听不懂,但不明觉厉的感觉就好厉害的样子。 只是这家伙名声在外,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这家伙此刻怕是在吹牛! 要是真有文才,怎么会隐藏这么深,还刻意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庸才? 少年人都是年轻气盛的,这种做法很不少年。 再说,大羽国极其重视文人,尤其是有才学之人,因此这大羽国中,哪个才子不是争着出头?哪有藏着掖着的,这不很白痴吗? 吴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心道自己就应该直接暴揍这家伙,这人…似乎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呀。 狂妄! 正要动手打人,却见许少安把那张纸递到他胸前,也不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看过答卷再说。 许少安心想着,这牛多吹无用,直接上干货才是王道,只希望这家伙懂点诗词,免得他费口舌给他剖析这三首诗到底哪里好。 但许少安还是高估了纨绔的水平,吴磊一双眼盯着纸上一字一字的读,那脸上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说:这些字单拎出来都认得,只是串联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丝毫没有一点文学照诣? 好在这时有个手持大宝剑的丫鬟忽的道:“好诗,好诗!” 许少安见过这个姑娘,是上午在石桥那边遇到的那个黄裙美女的丫鬟,只是这丫鬟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就见这丫鬟默念着纸上的诗,一遍两遍三遍,似乎愈发觉得这三首诗词的惊艳。 这也是丫鬟真实的心里感触。 可对于这种惊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比起平湖城四大才子的诗词意境更为深远。 许少安面带微笑的看着丫鬟的微表情,顿时松了口气。 就丫鬟这表情,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三首诗的不凡。 故此,无需许少安再解释什么。 吴磊被丫鬟的举动搞得疑惑起来,看向许少安,就见他一张脸依旧淡定从容,更有着某种情绪,似乎对这三首诗词极有信心。 “这答卷就卖给你一百两,可要?” 吴磊杵在那,而后看向丫鬟道:“你是谁家的丫鬟,你当真会诗词?” 丫鬟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吴磊,而后又有些无语的目光看向了许少安道:“这是你写的诗?” 许少安摆了摆手道:“这就要看吴公子舍不舍得花钱了,只要他舍得花钱,这诗就是他写的。” 丫鬟一双眼看着许少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磊却是道:“你这丫鬟怎不理人了,本公子问你话,你发什么愣?” 却听一声龙吟般的声音,是丫鬟手中的大宝剑出鞘,一股杀气透出,惊的吴磊一跳,甚至连许少安都吓呆了。 就听丫鬟道了句“白痴。”而后转身离开,不知何去。 也不知道这句白痴骂的是谁,让许少安和吴磊都有些纳闷。 这一个插曲弄得吴磊和许少安都愣了半晌。 但正因为这个插曲,吴磊对于这张答卷信了几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对许少安的眼神都好了许多。 看着许少安,吴磊道:“这答卷当真能让我上画舫?” 许少安点了点头,笑道:“吴公子,我为何要骗你,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倒是。” 吴磊又信了几分,道:“好,我就信你这次。”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不过一双眼却恶狠狠盯着许少安,又道:“可要是这答卷不能让我上画舫,这一百两就是你的卖命钱!” 许少安微笑着回答:“吴公子你就放心去吧。” 第7章 疑惑 怀揣着激动心情的许青衣在人群中搜索许少安的身影,却是没找到对方。 莫非少安哥已经上了画舫? 想来也是,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只要将答卷交上去,肯定能获得考官的好评。 挤进人群中,来到了画舫下,有才子上交答卷,其中有的被邀请上了画舫,有的则被拒绝当场。 被邀请上船的才子一个个面带微笑,一副风光无限好的模样,而被拒绝的,则一个个心灰意冷,感觉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似的。 许青衣咧嘴笑了起来,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那是许少安一副小人得志,得意洋洋走上画舫的情景。 只可惜自己没看见这幕,不然也可以跟旁边的人说:“不是说许少安是个废材吗?怎么还被邀请上了画舫?” “难道说许少安不是废材,而是有真才实学的?” 想要借此为许少安造势,也想要将这些舆论传播出去,让大家知道,其实他们对许少安是存在误解的。 但许青衣想太多了。 之所以在许少安看见她的诗词时,第一时间选择卖诗,而不是来交答卷,也是有原因的。 许少安在平湖城的名气很大,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在人们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垃圾,废物。 试问一个废物拿着一纸好词来交答卷,有几个人相信?更多的怕是会被误解,说他是不知道哪里抄来或者买来的诗。 与其陷入这种境地,何不如先将自己的启动资金落地,不是更实在? 然而这时,吴磊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了三位考官前,将一张皱褶的答卷交了上去。 许青衣看着这幕有些好奇,吴磊她是认识的,是平湖城有名的纨绔,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参加诗会,不知道写了什么诗呢? 不止许青衣好奇,在场很多人也好奇。 都知道吴磊这个人只会花天酒地,哪里会诗词?这答卷上所写,该不会是些歪瓜裂枣,上不得台面的打油诗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吴磊此刻内心也有些慌,也不知道这纸上答题是否能获得考官好评,心中暗想:“若是得不到考官好评,许少安你就等着本公子把你弄死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吴磊一直观察着考官的表情,就见接过答卷的那位博学老者只是一眼就被纸上的诗所吸引了,连道了三声好。 这位考官连忙起身拿着答卷给其他两位考官分享,满脸的笑容一副后生可畏的喜悦。 其他两位考官看了,也如出一辙,看向吴磊微笑着点头,其中一位老者道:“答卷做的不错,请上画舫吧!” 听老者这样说,吴磊松了一口气,脸上顿时堆满了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笑,十分得瑟。 吴磊走上画舫,趾高气扬的蔑视全场,怎一个贱字了得。 才俊们纷纷惊讶,好奇这吴磊什么时候有这般文才,于是都看向那三位考官,想要听考官吟诵出答卷上的内容。 这是一般程序。 在恭送才子上画舫后,考官就当众吟诵答卷中的诗词,供大家品读。 苏家这次的以文会友,三位考官所出的题目并不难,分别是以春、夏、秋为题,写三首诗。 虽说这样有关于季节的诗并不难写,但要写的出众,却是不简单。 就好像蛋炒饭人人都会炒,可要炒到每颗饭粒上都包裹着金黄的蛋,就比较讲究功夫了。 而能够获得考官好评,被请上画舫的,那就说明这张答卷上的诗词很不简单。 考官吟诵的声音响起: “寒冰化水东流去,轻风吹拂草木枝。只道眼前生意满,春风吹那绿参差。” 这诗一出,才俊们尽皆称赞,唯有许青衣一张脸忽的阴沉下来。 这不是我给少安哥的诗吗,怎么到吴磊那了? 又听考官吟诵了第二首:“鸳鸯池塘嬉戏水,艳阳照桃半边晴,东湖买酒西湖醉,尽摘枇杷一树金。” 这话音落下,顿时又惊起才俊们的赞叹之声。 许青衣这时都要气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少安到底干了什么? 自己不是让他拿着自己的诗词通过考验登上画舫,现在上画舫的人却变成了吴磊。 那么许少安你在哪? 此时的许少安在井酒街的酒馆内,他在画图纸,有关蒸馏设备的相应器械。 这玩意儿需要找人订做,要求细节比较多,所需要的小物件也比较多,例如螺丝钉之类,是这个时代还没产生的物件,所以要打造出来,就必须和匠人反复沟通。 有些比较容易实现的技术,许少安觉得该拿出手还是得拿出手,这样有助于提高生产力。 许少安只是有些后悔,前世的时候自己为啥不选理工科?要是懂那些高科技的东西,现在不就可以攀科技树了吗? 然后找个地方,打造一个现代化的国度,没羞没臊的度过余生。 想到这里,许少安不由得笑了。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就会做梦。” 画好了图纸,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遗漏后,就将图纸折好揣入了怀中。 见天色渐晚,也该出发去二叔家了,路过铁匠铺的时候,顺便落实一下打造设备的事。 这事需要时间,因此也不着急,反正现在口袋有钱,酒馆也不急着开张。 他抬步走出门,将门锁好,抬头看着西边的残阳,忽的又想起了苏小姐的诗会。 也不知道吴磊那家伙有没有被穿帮? 他哑然一笑,想着这家伙忽然拿出这么好的诗,会不会被人说是抄来的,或者买来的? 事实也如他所料,画舫中有不少才俊想要揭吴磊的底,想要试探吴磊的深浅。 吴磊一张老脸通红,气的够呛。 奈何他无法解释,更不能反驳。 只能摆出他一贯的二世祖风范,鼻孔朝天的对这些才俊爱理不理。 这些才俊见吴磊这副泼皮的模样,也都一笑而过,大抵猜到了这其中曲折,故也不过多纠缠。 然而画舫中就这么大,才俊们窃窃私语各自的猜测后得出了结论,吴磊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那三首好诗词! 第8章 惊讶 苏梦瑶依旧与永安郡主在石桥上。 只是此刻的她们坐在家丁们搬来的椅子上,围着一张桌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并消化着丫鬟带来的消息。 苏梦瑶眼睛睁的很大甚至呼吸有些不稳,仔细咀嚼着那位手持大宝剑丫鬟带来的诗。 若说文学上的造诣,苏梦瑶自然要比永安郡主的丫鬟要好上不少。 毕竟丫鬟就是丫鬟,哪能有小姐读的书多? 当丫鬟将她在平湖边有关于许少安卖答卷的所见所闻讲给两位小姐后,她便吟诵出了答卷上的三首诗。 苏梦瑶和永安郡主都相当惊讶。 首先,两位小姐对关于许少安的人设开始怀疑,毕竟依阿旋(丫鬟)所说,这诗是许少安所作,那么许少安就不可能是个废材。 此前永安郡主就有所怀疑,现在就更是怀疑。 其次,对于许少安有关这场以文招婿的态度,显然对方对于成为苏家赘婿一点也不在乎,似乎验证了永安郡主之前的说法。 苏梦瑶也想到了这点,却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只觉得这个许少安变得有点意思。 那三首诗的确是极好的,就连那三位博学的考官也极为赞赏,若这家伙真是个才子,自己嫁给他,这辈子也就不会太过无趣了。 苏梦瑶时常在想,自己要嫁的人必须要是个学贯古今的大才子,闲暇时能和自己吟诗作对的存在。 原本以为这愿望对她来说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却没料到自己要嫁的那个人或许不是废材,而是个人才,而且还是颇有水平的人才。 她咀嚼着那三首诗,似乎被诗中的意境带到了那个时节,感受到了自然之意。 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未曾有过。 只有真正的好诗,才能让人产生这种意境。 可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是个死人? 这就让这个一心为了完成爷爷心愿嫁给许少安的苏梦瑶有些心情不爽了。 我都没嫌弃他…而他还想在以文会友的诗会中打我的脸?虽然他中途放弃了,但将诗词卖给吴磊,不也是换个方式打我的脸吗? 我的脸是这么好打的吗? 不管你心中是否有别人,这辈子你许少安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在苏梦瑶看来,嫁给许少安是她曾经发誓要完成的事。 不管今天的这些事发生与否,都是要去做的。 将这三首诗又咀嚼了几遍,苏梦瑶忽的有些生气道:“这败家玩意,这么好的诗词,怎么才卖一百两?” “以这三首诗的水准,至少能卖千金!” 永安郡主跟着点头,道:“那可不是。” 苏梦瑶笑了笑,“好了,若是许少安真是这般的好文才,于我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真是死心眼。”永安郡主不屑的道:“即便许少安有文才又怎样,他能带给你什么?” “再说舅舅千般阻挠,你要嫁给他,哪里有那么容易?难道真的要带他私奔,你啊,太天真了。” “别说他心里早有了别人,就算没有别人,你就觉得你俩婚后的日子能过的好?”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某一方的迁就。” “按我说,婚姻是属于爱情的。” 苏梦瑶像是被永安郡主说中了心事般,心情有些沉重。 “你和他若是没有爱情,你们的未来则是没有幸福的。” “我知道你已经将你的幸福置之度外,但作为你的表姐,我需要提醒你,人生没有机会重来的,等你失去了,你就会后悔。” “趁现在还没失去,赶紧寻觅一个良人吧。” 苏梦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些许纠结的情绪,但片刻后这缕情绪被坚毅所替代,就听她斩钉截铁的道:“我一定会跟他有爱情的,即便刚开始没有,最后也要有。” 她想走日久生情的道路。 看得出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使得永安郡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是说服不了你了。” 苏梦瑶看向了阿旋,问道:“你探听到他住哪里吗?” 阿旋点了点头,回道:“在井酒街靠东边桃花山那里,倒是离平湖不是很远。” “走,咱们去见见他吧。” 永安郡主一怔,“你这么急着去见他干嘛,既然知道了他的住处,要找他还不容易?再说你现在不还有事吗?” 指了指码头边的画舫,“这以文会友还会不会呢?” 苏梦瑶耸了耸肩,他此时整颗心都念兹在兹的在那许少安身上,哪里还想什么以文会友? 这都是她爹安排的,她不过身不由己的配合表演罢了。 “这倒是个问题,得想个法子结束这场闹剧。” 苏梦瑶俯着身子,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永安郡主,“要不你帮我出个主意?” 永安郡主白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是对许少安的变化激起了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当面了解,看看许少安到底是垃圾还是金子。 …… 当许青衣回到井酒街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消散。 她去到许少安的酒馆却扑了个空,而后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在一家铁匠铺前驻足。 她探头向着铺子里看了看,只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是许少安又是谁? 许少安不知道许青衣在门外,只是细心的跟铁匠说着某些细节。 制造一些螺丝钉,难度不大,就是需要费点时间。 铁匠很快就理解了少安的意思,这让少安很满意,同时还在他这里订购了一些铁门,将来用于替代酒馆的木门。 少安总觉得木门的安全系数太低,若是有人强闯,很难抵挡。 付了定金,约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后,许少安准备离开铁匠铺,去二叔许志平的家。 然而刚出门就碰到了许青衣,看见对方一脸不善,顿时有些尴尬。 “这么巧?” 许少安讪讪一笑。 许青衣生气的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许少安装傻道:“什么解释?” “你少给我装傻,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的诗被吴磊拿去用了?” “哦,这事啊。”许少安笑道:“是我卖给他的。” “你!”许青衣简直无法理喻,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许少安,可许少安不领情不说,还把诗卖给了别人? “你当真枉费我的好心,咱许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许少安依旧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三首诗吗?我也知道你的好意,在这里我谢谢你,因为你的诗我收获了一百两银子,二一添作五,分你一半。” “不过我还没去钱庄换银子,回头换好了给你送去。” 许青衣满脸委屈,眼睛略显红润,带着些许哭腔道:“谁要这些钱啊,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啦。” 看见许青衣要哭的样子,许少安连忙安慰,“青衣啊,本来哥是想拿着你的诗上画舫的,可后来想想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许青衣认真听着。 “骗人是不对的。”许少安拍了拍许青衣的肩膀接着道:“再说,你这三首诗也未必就能帮到我。” “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忽然会作诗了,谁会信?估计很多人会觉得这诗是我抄来或者买来的,然后想尽办法来试探我的深浅,最后将我的老底揭发。” 许青衣听着觉得有理,脸上的怒气消去不少,但依旧有怨言:“可即便如此,你也大可不必将我的诗卖给吴磊!” “哥不是缺钱吗?”许少安笑道:“再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吴磊那小子的笑话?” “他在那画舫上,现在估计不好过呢!” 许青衣满脸疑惑。 “就他这种人,忽然拿出三首这么好的诗词,只怕不少才俊要跟他切磋较量呢!” “你能想象到他的窘态吗?” “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他,只能沦落到被人羞辱的境地。” 许少安大笑起来:“这就当是我对他的报复吧。” 许青衣此时沉默着,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会儿上得画舫的人是许少安,那么陷入窘境的人就不是吴磊了。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拆穿,这人就更难翻身了。 许青衣心中忽然升起歉意,对着许少安道:“少安哥,是我唐突了。” “你也是一片好心,也不要自责哈。” 许少安又拍了拍许青衣的肩膀,道:“哥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哥这个人不是很在意名和利的,这种东西对人是没好处的。” “你可知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许青衣听得这话,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看许少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心想着这是少安哥能讲出的道理吗?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许青衣一时半会震惊不已。 许少安见许青衣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忽然想装个逼,道:“其实哥真不是废物,哥其实很厉害的,只是神物自晦,低调为人罢了。” 第9章 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少安带着许青衣走走停停,偶尔会去看看街边铺子里东西,若是有用就买下,若是无用就瞧个新奇。 又或是看着人来人往,感受一番前世未曾体验过的人间烟火,总觉得古代人的日子要比现代人过的淡然的多。 前世的他一辈子为了发财而奋斗,结果忘了工作是为了更好生活,而不是为了生存,因此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为了那些订单,跟竞争对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几乎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甚至说生命。 他的脑子时刻都是紧绷着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努力,就被这个社会狠狠地抛弃,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就只能被淘汰。 为此,他经常夜不能寐,还患上了抑郁症,终日被这些事所折磨。 现在这样挺好。 没有了电视、手机以及那些狂轰滥炸的资讯信息,连睡觉都是香的。 所有的焦虑和狂躁的情绪也跟着这么一穿越,烟消云散。 一切都变得慢了起来。 许少安寻思着,未来等他的酒馆重新开业,也不求生意多好,只求能让他在这个世界偏安一隅的过上小康生活就行。 娶几个漂亮的老婆,生一堆娃娃就是他现在的愿望。 以至于功名利禄,两世为人的许少安真的看透了。 如此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井酒街的尽头,踏步跨入了正平街,就听身后的许青衣忽然叫道:“哥!” 转头看去,就见许青衣满脸的疑惑。 许青衣已经十五岁了,如今还做男儿装就有些不太合适,首先她没有喉结,再就是她的胸脯已经无法完全被约束,因此很容易被看出来。 “怎么了?” 许青衣一脸认真的道:“所以这些年你当真是装作不会读书的?” 许少安笑道:“不然呢?” “可爹也说他从来没让你读过书,说是人读书读多了傻,又说哥你是个有慧根的人,让你读书对你或许不是好事。” 许青衣抿了抿嘴,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垂下头低声道:“我不懂爹这话的意思,但现在却似乎有点懂了。” “你懂什么了?” “爹是觉得对一个赘婿而言,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 这个年代的赘婿是不能入仕的,就跟女人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许青衣一直都想帮这个哥哥,因为她感同身受。 空有学问有什么用? 无用武之地,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一个注定要做赘婿的人,不如不读书。 但现在不同了,苏家要退婚,那么少安哥就应该读书,更何况许青衣发现,原来许少安不仅会读书,而且学问还不错。 那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就可以证明,更何况他还说出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话,就更加可以证明。 只是少安哥这么淡泊名利,读书人不想致仕当官,真是浪费。 想着想着,许青衣只觉有点头痛,有点矛盾。 在许青衣看来,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而后为朝廷效力。 许少安淡然一笑,道:“我不去评价二叔说的是对是错,但读书还是要读的,而且我辈读书人一定要立志。” “要知道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读书,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读书人。” 许青衣认真听着。 “我认为…”许少安背着手走在前头,一字一句道:“读书人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许少安继续往前走着,许青衣却呆立当场,只觉许少安的背影忽然间无限放大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似的在她的心中炸开,不可置信这话是从许少安口中说出来的。 许少安走在前头,嘴角微扬,心想:“哈哈,不小心又装了个逼。” 咳嗽了一声,许少安道:“青衣啊,我知道二婶喜欢吃凤梨酥,咱们先去小吃店买点凤梨酥可好?” 许青衣回过神来,满眼崇拜的目光,点了点头。 …… …… 十里平湖,苏家画舫上。 苏梦瑶美眸闪动,她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情”字,道:“就以这个为题,让他们写诗吧。” 之所以以“情”字为题,是想起了许少安的那首诗,她喜欢诗尾的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苏梦瑶坐直了身子,叹息一声,有些幽怨的看着永安郡主,道:“你就连这点忙都不帮,让我不得不演这么一场戏。” “可即便这些才子里能有才华出众者能写出绝好的诗词,我的心已都在许少安那里。” “好吧,题已经出了。” 苏梦瑶站起身子,“本小姐现在要去找许少安。” 她算是很了解苏梦瑶的性子,却依旧惊讶,这姑娘有些失去理智了。 她一把按住苏梦瑶的肩膀,“别这么猴急,做事毛毛躁躁的,又不是不让你去私奔,只是要稳点好不!” “这题才刚刚发下去,你要是走了,到时候谁来评判这些诗的优劣?” “先把这里的事了结再说。” 苏梦瑶冷哼一声:“难不成真要选出一个魁首来,这不是叫我难堪吗?” “我爹是铁了心的要将我另嫁别人,而且据我了解,这里头有内幕,听说平湖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已经被我爹内定成了……这家伙诗词都写的不错,这次夺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苏梦瑶的话让永安郡主沉默了。 其实苏梦瑶跟她的情况有些像,都是为了摆脱父母的干涉,自己做自己婚姻的主宰。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也不好去劝。 “好吧,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苏梦瑶见永安郡主答应,脸上露出笑容,只是临出发前,她内心稍稍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许少安两兄妹从小吃店买了凤梨酥后,重新回到街上,这时人流开始多了些。 春风也吹的勤快了些,吹起了一片桃花山的桃花,在灯笼的照射下,撒进了街道。 豪华的马车路过,许少安并没有留意这是谁家的马车,只觉得有一股香味自马车上飘出,使得满路芬芳。 许少安将许青衣拉到马路边上,拿了一块凤梨酥分了一半给许青衣,然后吃了起来。 正平街可比井酒街要繁华许多,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人流之中。 许青衣有些感慨道:“少安哥,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上过街了。” 许少安点头:“是啊,以后咱们经常来逛街,你要是想买什么,哥给你买。” “还有,哥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已经不小了,还穿着男儿装,总归不好,以后要改回来,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礼仪,你也要学一下了。” 许少安捏了捏许青衣的脸蛋,搞得许青衣顿时脸红起来。 就在这时,刚从两人身边路过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帘打开,露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来。 许少安捏着许青衣脸的手忽的松开,一双眼竟被这张脸直接吸引了过去,而后再也离不开。 真美! 他心中暗赞着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惊艳的容颜。 其实也不是说苏梦瑶有多好看,只是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在某些人眼里,苏梦瑶的确也算漂亮,但不至于漂亮到连眼睛都挪不开的地步。 可在许少安的眼里,他的理想型就是苏梦瑶这种,苏梦瑶就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说白了,就是一见钟情了呗。 随即他看见这个美女下了马车,而后径直向他走来,而后站在他的身前,一双美眸好奇的打量着他。 许少安都看痴了,半天没说话。 许青衣则是一脸纳闷的看着苏梦瑶,心想着这是谁家的姑娘,像是来找少云哥的,什么情况? 本想开口询问,却听许少安开口了。 并不是说您好,有什么事之类的话,而是吟诵起诗来。 这打开方式,也算是绝了。 就听他吟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待这首诗吟诵完毕,许少安才回过神来。 只是当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美女却失神了,口中呢喃着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梦瑶一双美眸闪动,心想着这诗真好。 却听许少安忽的道:“抱歉,是在下孟浪了,只因姑娘太过美丽,小生情难自禁有感而发,就吟诵了这首诗。” 苏梦瑶听得心中小鹿乱撞,不知道为何这心就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她是真没想到,许少安竟然有这般文才,只是有感而发就作出了这般唯美的诗词。 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因为看见自己才作出了这首诗,可以说这首诗就是为自己所作。 真是惊喜啊,天大的惊喜。 苏梦瑶原以为许少安有些才学,却没想到这么有才学。 他哪里是什么废材,简直就是天才。 苏梦瑶呆立在那。 “姑娘?” 就见有丫鬟拉了拉苏梦瑶的衣袖,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苏梦瑶回过神来,看着许少安有些羞涩,道:“少安,你…” 她早就见过许少安,心里对于许少安是熟悉的,因此见面也直接称呼他少安,只是话到了这里忽然卡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少安却是有些意外,这位小姐竟然认识自己,他看向了苏梦瑶身边的丫鬟,随后又看向了那辆马车,马车上有张旗子,上面写了个“苏”字。 这一下他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位小姐就是苏梦瑶! 这一下轮到他呆立当场了。 许青衣这会儿也看出端倪,忍不住道:“你该不会就是我哥的未婚妻,那位苏小姐吧?” 苏梦瑶这会儿脸红的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双方在这里愣了半晌,苏梦瑶才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说道:“以文招婿不是我的意思,是爹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你许少安不嫁。” 说完,苏梦瑶的脸就更红了,见许少安怔怔的在那,还没等对方回过神来,她就一个转身,快步回到马车边,在丫鬟的协助下登上马车。 她觉得好害羞,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于是就有了这幕。 看见苏梦瑶上了马车,许少安这边才回过神来,抬起手想要说什么,却见马车的轱辘转动,缓缓离去。 可下一刻,马车的窗帘掀开,苏梦瑶的脸又钻了出来,她没说话,就这样看着许少安。 许少安对着苏梦瑶微微一笑,随后抬起手挥了挥,也没说话。 苏梦瑶见状随即展颜一笑,而后放下窗帘,缩进了马车内。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是一个微笑或者一个举动,就足以表达心意。 第10章 画舫 马车又回到了平湖边,苏梦瑶也回到画舫上。 去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但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她一直在笑。 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其实这些年来她很少笑,尤其是像这样的笑。 永安郡主没看她,而是慵懒的靠在船舷边,看着湖面的倒影,那满湖的星光。 等她看见苏梦瑶那张笑靥的脸之后,她身上的慵懒消散,星光似汇聚在她的双眼,不由得好奇的问:“何事让你这样开心?” 苏梦瑶有些俏皮的道:“要你管?” 她自顾自的坐下,而后让丫鬟取了笔墨纸砚,然后缓缓落笔。 春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见这一字一句慢慢浮现在宣纸上,永安郡主眼中的星光更亮,随着落笔处写下许少安三字,不由问道:“这是许少安所作的诗?” 苏梦瑶笑嘻嘻的道:“是。” 她将宣纸拿起,而后吹干墨水,像是宝贝一样捧在手里。 永安郡主一脸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出了一趟门苏梦瑶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抄了首诗回来,而且这诗的作者还是许少安。 该说不说,这首诗真好。 “真是许少安所作?” 见永安郡主这么惊讶,苏梦瑶就将不久前与许少安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永安郡主听得嘴巴张的老大,简直不可思议。 这两人的见面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事,但却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对着两人道了个万福,对着苏梦瑶道:“小姐,楼下那群才子们都已经作好了诗。” “他们都在二楼候着,老爷也在下面,请您下去呢。” 苏梦瑶脸上的笑容随着这一个声音渐渐消失,她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诗收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那些才子。” 二人站起身子,苏梦瑶有些疑惑的道:“只可惜少安他没来,要是他来了,就凭这首诗,就能让他大放异彩。” “是啊,我看今夜不可能有诗词能够超越这一首…到时候评选时就将这首诗词扔出去,直接就可以让那些才子们铩羽而归。” …… 而被苏梦瑶惦记的许少安此时已经来到了许府。 对于许府,许少安熟悉的很,只是穿越重生后,就很少回来。 对于这里,或者说二叔二婶,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那些有关原主的记忆,也选择性的慢慢遗忘。 毕竟原主的那些记忆太过不堪回首,现在的他甚至抱怨老天爷为何要让他穿越到这样的一具身体。 原主是一个完全被情绪支配的人,整个人生似乎没有一丝闪光点。 但又不得不说,原主又是幸运的,有人会关心他,还为他设计好了未来。 他的爷爷为他许了门亲事,虽然说是做上门女婿,但对方豪门大户,足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二叔二婶也待她如亲子,将他扶养成人。 原主原本拥有着一张好牌,却被他打成了烂牌。 许少安现在接手了这张烂牌,以至于开局有些艰难。 不过,苏家的这门亲事… 许少安感觉造化弄人,原本许少安觉得既然苏家想要退婚那就退吧,但哪里能想到,苏小姐竟然主动来找他,而且跟他袒露心事,说什么非他不嫁。 至于他对苏梦瑶的一见钟情,这真的就是缘分了。 他原也不知道这位就是苏小姐。 待他知道这位就是苏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之后,他就确定了。 这婚决不能退。 这么漂亮的老婆,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在得知苏梦瑶的心意时,许少安就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要是谁敢挡在他做苏家赘婿的路上,那么他一定会把这个人连人带路都铲掉。 这些思绪在脑子里闪过,咧嘴一笑。 跟着许青衣踏入了许府,走过了花园,正要进入前往内院的拱门时,一个声音却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苏家即将被退婚的赘婿吗,是不是没银子了,又来讨银子了?” 许少安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七八保养的挺好的妇人,长的有几分御女的味道,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 还别说,这腰扭的挺好。 这妇人脸上多是戏谑之色,话语也多是调侃。 这就是二叔许志平小妾,名叫雪琴的女人。 许少安眉梢一挑,乐呵一笑,道:“琴姨这是要借银子给我吗?” 雪琴愣了一下,要是以往这家伙肯定会说关你屁事之类的话,怎么今天没按套路出牌呢? 这家伙的眼神感觉有点邪恶呢,而且这笑容也有些不怀好意。 她脸色一沉:“怎么?是感觉在你二婶那借不到钱了,想要来霍霍我了?” 许青衣很讨厌她这个姨娘,拉了拉许少安的衣袖,示意他少跟这娘们废话。 许少安笑了笑,不再搭雪琴的话,收回了视线,向着内院走了进去。 “我呸,就是个废物。” 雪琴双手叉腰,故意大声叫道,“真是没出息的家伙,连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真是丢咱们许家的脸。” 许少安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没有去看雪琴,而是对许青衣道:“你先去二婶那,我随后就到。” “少安哥?” 许青衣抬头望着许少安,有些疑惑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想要问为什么,却听少安道: “我跟琴姨联络联络感情,你这边就别参与了。” 说着话,许少安又捏了捏许青衣的脸蛋,“快走吧。” 这是少安哥第二次捏她的脸蛋,感觉有些怪异,记忆之中,少安哥以前从来没有捏过自己脸蛋的。 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雪琴一脸傲娇之色,“怎么,难道不是吗,你这么废物,还不让人说了?也不知道我们许家造了什么孽,竟然会出现你这样的败类。” “你说你,若是有我家白衣一半的学识,那苏家也不至于来退婚。” “没出息的东西。” “我劝你以后还是别来许家了,早点和我们许家划清界限,这也算你有点良心了。” 雪琴的话音未落,忽然,许少安一个箭步就到了她身前,她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向后一退,踉跄之下没有站稳,跌倒在地。 许少安笑道:“雪琴阿姨,您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需要侄儿帮你叫个大夫瞧瞧吗?” 雪琴慌张起身,站在许少安身前气急败坏:“你忽然凑我身前来做甚,吓我一跳。” 说着话,就见许少安又一个箭步到她身前,与她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叫这个二十七八的少妇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人慌张的往后退,险些又摔一跤。 “侄儿这不是想要跟雪琴阿姨套套近乎,联络感情啊。” “你给我站住。” 许少安偏偏不听,模样看上去像是直接往雪琴身上扑,给雪琴感觉像是被大虫盯上似的,吓得她“妈呀”一声,慌忙逃窜。 但许少安不依不饶,追着雪琴跑,也不碰雪琴的身子,就是贴在她身后几公分远,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戏耍着这个年轻少妇。 终于,这个少妇一个不小心,一头跌倒在地,头也磕破出血来,许少安才罢手,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她。 见许少安不再追,雪琴愤怒的道:“许少安你是疯了吗,你连我也敢调戏?” “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可没碰你一下。” “再说,你一个老女人,我调戏你?我还说你勾引我呢,回头我跟二叔说说,叫二叔把你浸猪笼。” 这个年代,女人哪里斗的过男人? 这人心可畏,若是许少安真的这般去说,还真有可能毁了她名声。 她知道谣言的厉害,想当初许少安的废物之名远扬,这其中也有她不少功劳。 许少安的笑容收敛,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雪琴便愈发看清了许少安无比阴沉的脸。 她的屁股在地上往后挪,一只手挡在胸前,有些惊慌失措的道:“你不要过来,你…你…” 许少安停了下来,“看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 “你给我记住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别老是嚼舌根,要知道祸从口出,若是以后再给我听见你阴阳怪气的,我就把你的衣服脱光,然后五花大绑的扔在大街上。” 他面色变得狰狞起来,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我是真干的出这种事的。” 雪琴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仿佛感受到许少安身体里似乎藏着一只恶魔,正散发着一种叫人害怕的邪恶的气息。 就在这时,这边的吵闹惊动了家丁,此刻有家丁冲了过来。 就见雪琴瘫坐在地上满头是血,而许少安则是一脸笑意的站在雪琴身前。 看上去,雪琴像是被许少安暴揍了一顿似的。 却听许少安抬起双手,道:“我可没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事实也是如此,许少安连碰都没碰她。 这些家丁脸色极其为难,还以为是进了贼人,却没料到是这种事。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装傻充愣,过来凑什么热闹? 主人家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参与的。 就在这时,拱门处走出来一个人。 他便是许少安的二叔许志平。 许志平看见院子里的场景,同时也看见许少安有些尴尬的模样,眉头一皱,道: “少安啊,你给我解释一下……” 第11章 二叔 今儿个许志平本来约了五位老友在梅兰书院一聚,却因为苏家小姐的以文会友被拉走了三人做评判,以至于这老友聚会少了三人,未能尽兴。 可惜了自己买的酒和肉,酒也没喝完,肉也没吃完,剩下的本想打包回家,搂着小妾在吃点喝点。 却没料到,小妾怎的躺在院子里,头还磕破了流血?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像是许少安打了自己的小妾,可又觉得有些蹊跷,他对于许少安的了解在这个世界上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知道许少安不敢打人,尤其是打自己的小妾。 虽然说是自己的小妾,但怎么说也是少安的长辈不是?少安这人虽然顽劣,但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绝不会做这种欺师灭祖之事。 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坐在地上有些惊魂未定的雪琴这会儿见老爷回来了,顿时间一下子哭了起来,满脸的委屈看起来我见犹怜。 她拍着身上的灰尘,哭哭啼啼的站起身子,走到了许志平身边,正想控诉许少安对她的恶劣行径。 却见许少安一脸邪笑的站在那,看的她头皮发麻。 回想起刚才那幕,又想起许少安赤裸裸的威胁言论,到了嘴边的话竟又给活生生憋了回去。 许少安笑盈盈的看着许志平。 一副贱兮兮的模样道:“雪琴阿姨头晕摔倒了,还把头给磕破了,我本想去搀扶雪琴阿姨,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我就没扶,二叔你不会怪我吧?” 二叔嘴角抽搐,啥玩意? 看向雪琴,又问:“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琴看了许少安一眼,心里莫名的对这个侄儿产生了畏惧,于是哆哆嗦嗦的道:“是奴家不小心摔倒,跟少安无关。” 几个家丁听言面面相觑,他们之所以冲将过来,就是因为听见了雪琴的惨叫,那声音可不像是跌倒所致,更像是在逃避追打的声音。 这时这几个家丁看许少安的眼神都不同了,多了很多忌惮之色。 也不知道许少安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平时嚣张跋扈的小妾竟然认怂了? 许志平眉头皱起,有些心疼的看着雪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头磕破了就赶紧去擦点药吧。” 早有丫鬟闻声赶了过来,见老爷发话就搀扶着雪琴去了内院。 许志平随后视线挪到许少安身上,道:“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快来呢,既然来了…”说着抬起提着酒肉的右手,道:“跟我去小酌两杯,顺便聊聊你的婚事。” “苏全寿那老东西逼得紧,真是条老狗。” 许志平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怎么能够说服苏全寿,甚至还给京城那位当大官的弟弟捎了消息,希望老弟能在这件事上下点功夫。 他觉得,三弟若是能尽全力…那苏全寿碍于三弟和他的面子,应该会放弃退婚的想法。 让许少安顺顺利利的嫁过去,了却他心中的一桩心事,这也是他完成了他爹的一个心愿。 将手搭在许少安的手上,许志平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你三叔写信了,有我跟你三叔在,这婚他苏全寿退不了。” “要是苏家不要脸面,到时我跟他鱼死网破。” 说到这里,许志平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我当初做了错误的决定,没有教你读书,若是教你读了书,让你考个秀才或者举人,那苏全寿也就不敢如此了。” 许少安稍稍有些感动,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话一出,许志平有些意外,这可不是许少安的说话风格,又听许少安道:“当年二叔跟我说,现在这世道虽文风盛行,国家也对文人颇为重视,但却走入了歧途。” “当时我就觉得二叔所言极是,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试问这个世界有几个文人有真正做到。” “现在的读书人即便当了官,真正为老百姓做事的又有几个?” “你且看去岁寒冬,我曾见富贵人家吃不完的酒肉发臭,也曾见大街上衣不遮体的冻死枯骨。” “这些富贵人家即便让酒肉发臭,也不想施舍给那些穷苦人家。”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读书人明明都懂的道理,却又有几个读书人做到了?” 许志平懵了,他是被许少安的这一番话给震懵的,什么时候许少安能够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了? 但听见许少安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时,整个人就被震醒了过来,看许少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像是看陌生人那样。 许少安还在侃侃而谈: “所以,二叔你不想让我读书是对的,你这是不想让我太有思想,一个太有思想的人还怎么做赘婿?一个太有思想的人还怎么安分的下来?” 或许是看出了许志平眼中的惊讶,许少安讪讪一笑,道:“二叔是不是觉得我像换了个人似的?” 许志平点了点头。 “二叔也不用太过惊讶,毕竟在二叔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我也会点东西。” “只是平时不爱显摆,藏着掖着只为低调为人罢了。” 许志平讶异之余,心中却想:“那你现在怎么不藏着掖着了?” 就听许少安继续说道:“不过,经过这次退婚的事,我发现做人太低调了也不好,免得总有人觉得我好欺负。” “所以侄儿现在不打算在低调下去,让世人看看我许少安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要让世人知道,天不生我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 这一番话下来,让许志平差点被酒呛住,半天才说话:“少安啊…”他手颤抖的在许少安的脸上捏了捏,“你还是我的少安吗?是不是生病了,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拨开许志平的手,许少安笑了笑。 “二叔我没病。” “关于这次退婚,二叔你也不要太操心了,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站起身子,许少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二叔我就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二婶。” 酒杯在桌面上一掷,潇洒离去。 第12章 答案 夜已深沉,这平湖边的画舫旁还挤满了人。 这些都是未能得到好评的才子,想要看看最后那夺魁者是谁。 他们站在微凉的夜风中,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画舫中传来的消息。 迫切的想要听到让人振奋的诗或词,尤其是考官的点评,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让他们或有所启发。 当然,不是所有才子都抱着这种学习的心态,还有一部分学子则喜欢对某些稍微差些意思的诗词评头论足,慷慨激昂的指出某些不足和错误,来彰显自己的学问。 表示这些能通过第一关考验的才子,也不过尔尔,或许跟那个吴磊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抄来的诗。 又表示自己没能通过第一关考验,是因为一时灵感不佳,没能作出好诗来,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作出来的诗,一定不比那些通过考验的才子差。 有了这层借口,在场的嘴强王者们便都没有了之前的挫败感,更以旁观者的角度,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各种贬低和不屑一顾。 就连平湖四大才子所作的诗词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尔尔,换来的不过嘘声一片。 “只能说学识越低的人,就越无知,越傲慢。”人群中一个白须老者冷笑道。 这老者名叫李长山,京都人士,也曾做过大官,现在赋闲在野无所事事,便携好友游历天下,不久前才来到这里。 与他同行的还有四位,其中三位之前被苏家邀请当了这次以文会友的评判。 还有一位,此刻正站在他身旁,正低头苦笑,“现在的读书人,真是叫人心忧啊。” 说话者名叫张士诚,乃是京都正气书院的前院长。 这两人的名头可不小,乃是大羽国的大儒,门生可谓是遍布天下,在朝做官的也不在少数。 这两人跟许少安的二叔许志平也是好友,本来计划着在梅兰书院不醉不归的,却奈何三位老友被邀请去了画舫做评判,聚会无法尽兴,只好提前结束。 刚从梅兰书院出来,看着天色也不算太晚,李长山就道:“老张啊,我看这平湖的夜生活很精彩,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说是去平湖走一走,其实就是想去看看苏家的以文会友。 看看这平湖城的才俊,才学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可刚来到这里,就看见了这一幕。 身边有学子听见两人这么说,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 两人乃是当世大儒,那身上隐隐侧漏的气质,就让人感觉不凡。 他俩又是当过大官的人,身上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更让人不由得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但还是有才子忍不住过去作揖行礼,问道:“不知两位先生名号,在下李文浩这厢有礼了。” 李长山有些意外的瞅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了张世诚,笑了笑道:“咱们刚到这里,对于这画舫中的才俊们还不甚了解,何不就通过这位小友了解一二?” 张世诚也跟着笑道:“也好。” 随即张世诚看着李文浩说道:“你说说这次文会谁将成为魁首?” 李文浩有些无语,刚刚自己问两人名号,这两人非但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现在却反问起他来。 这一点礼貌都没有嘛!? 但看两人的气质和姿态,李文浩又怒不敢言,只好道:“我看这魁首当从平湖四大才子之中诞生…他们四人的文学造诣都差不多,就看谁状态更好,谁就能夺魁。” “哦?” 李长山本想问这四大才子姓甚名谁,却听有人插话:“那可不一定,难道你不知道平江城来了两位才子吗?” 李文浩讶异道:“这两位平江城的才子,请问是哪两位呢?” “其中一位当然是平江第一才子的祝天心,第二位则是平江的少年天才方知鸣。” “方知鸣也来了?” 李文浩知道这人,不禁道:“这位少年天才可不简单,曾听闻他七步成诗,颇有奇才。” “所以说,这场诗会的魁首怕要落到方知鸣手中。” “可据我所知祝天心的学问要比方知鸣略胜一筹。” “所以重点是“急才”这两个字,在这种诗会上,不就是有急才的人有优势吗?往往可以一鸣惊人。” 李文浩若有所思。 “再说,这方知鸣所在的方家可不简单,跟苏家一样都是勋贵,同样底蕴深厚。若这方知鸣成了苏家女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这时有人不屑的道:“平江城的这两位才子虽然出色,但我平湖城的才俊们也不差,尤其是平湖四大才子。” “再说,唐溪山不也是勋贵出身吗?他与苏小姐也是门当户对,若是两人成了,也算是我平湖城的一段佳话。” 李长山和张世诚对于这次苏家以文会友的目的早有耳闻,说是以文会友,其实是以文招婿。 以文招婿的目的,其实是苏家向许家在表明态度,表示这婚非退不可。 只是无法理解,那个叫许少安的年轻人,难道就真的这么废物,真的就连做赘婿都没有资格吗? 但从许志平那里了解的是,他的这个侄子并非是不会读书,而是许志平从来就没教他读书,就想让他做个普通人,然后踏踏实实的做个赘婿。 可谁成想,苏家却以许少安文不成武不就为借口,嫌弃人家太无用,想要退婚。 这就有点过了。 这是在打许家的脸,而且是狠狠地打。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他们也不好管,也不想管,因为人世间如这样的不如意十之八九,管也管不过来,何不如图个清闲。 李长山和张世诚见现场就谁可能获得魁首的议论开始转向谁跟苏家小姐最般配开始转变,不由得摇头晃脑。 心想这些才俊怎的如此八卦? 实在不愿听下去,两人径直走向了画舫,那画舫有家丁守着,闲杂人等无法靠近。 但这李长山和张世诚一出现,那画舫上就有人飞奔下船,对着二人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然后请二人上画舫。 第13章 草包 画舫之中。 吴磊提笔在宣纸上,只是半天也没下笔。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句词来。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装逼买了许少安的诗,一脸傲娇的上了画舫后会遭受这么多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才子们都早早的各自写好诗交给了评判,唯有他还迟迟未有动笔。 “那啥,灵感没了,不写行吗?” 就见苏全寿冷眼看着他,道:“我看你不是没灵感,而是你根本就是草包一个,你给我说清楚,你那三首诗是从哪买来的。” 吴磊汗如雨下,但依旧倔强,“谁说我买的,明明是我灵感爆发所作,现在灵感没了,写不出了,不是很正常吗?!” 苏全寿冷哼道:“灵感?吴家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就你小子能写出那样的诗?” “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要么给我写出一首像样的诗来,要么我让人把你轰下去。” 吴磊脸色惨白,寻思着自己上画舫还没见到苏小姐呢,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被轰下去呢? 但不由得他想太多,苏全寿已经招呼了下人过来,准备拿下吴磊。 在场众人脸上全是冷笑,心想着吴磊这样的渣渣,也妄想着吃天鹅肉?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就在这时,那三位被邀请来当评判的老学士中的其中一位忽的道:“且慢。” 正准备动手的下人停下动作,看向苏全寿,而苏全寿则看向这位老学究,温和的道:“葛老,您这是?” 被苏全寿称为葛老的这位老者笑了笑,道:“我只是好奇这位吴小友是从哪买来的诗,不知这三首诗真正的作者是谁呢?” “老夫真的很想知道。” 其他两位老学士跟着点头。 苏全寿看向吴磊。 吴磊被看的头皮发麻,却依旧嘴硬,“就是我写的,天地可…” “鉴”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一只手掌已经拍在了他脸上,在他脸上印出五根血色的手指印。 吴磊被打的一愣,就见阿旋手持着大宝剑在他身边,一双眼冷冷的看着他,透着无比阴沉的寒意,道:“说实话!” 这不是那个丫鬟吗? 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 与许少安交易的时候,这个丫鬟就在旁边,她知道自己是从许少安那买来的诗。 吴磊知道无法再隐瞒,只是被这么一个丫头打了一巴掌,真的很丢脸。 想要骂人,却被对方双眼中迸发的杀意盯的毛骨悚然。 感觉这丫头杀过不少人。 一肚子气无法宣泄,半天只挤出了一个字:“你!” “你什么你?”阿旋伸出手掌,道:“再不说,看我把你另一边脸也打肿。” 说着就要打人,吴磊吓的连忙道:“女侠别打,我说,我说。” 画舫三楼竹帘内,苏梦瑶道:“阿旋还是这种暴躁的性子。” 永安郡主道:“她这性子挺好,好用。” “好用是好用,就是怕以后没人敢娶她。” 永安郡主白了苏梦瑶一眼,“你也操太多心了吧?” 吴磊被阿旋吓的不轻,连忙道:“这诗是我从许少安那买的。”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 那位作为评判之一的葛老疑惑道:“敢问这位叫许少安的人,是许家那位吗?” “就是苏家想要退婚的那位?” 苏全寿忽的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就听吴磊道:“正是,我正是从许少安那里买来的。” 他指着阿旋道:“这位姑娘可以作证,当时她也在场。” 众人看向阿旋,就见她点了点头,说了个“是”字,而后纵身一跃跳到了画舫三楼,钻入竹帘之中,没有半点多余的话。 葛老看向苏全寿:“这位是?” 她指的是阿旋。 苏全寿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葛老身体稍稍一震,“原来郡主也在啊。” 苏全寿目光落在画舫三楼的竹帘上,心中思绪,“看来梦瑶这妮子还是不死心,又搞什么幺蛾子。” 他可不信吴磊在许少安那里买的诗,这一切肯定是梦瑶和永安郡主合伙做的局。 这两丫头都是叛逆的性格,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这肯定是她们的阴谋! 于是呵呵一笑,指着吴磊道:“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我还不了解许少安那小子吗?” “那小子大字不识几个,怎会写诗呢?” 在场众人尽皆点头,在他们的印象中,许少安的就文盲一个,怎么可能写的出这么好的诗? 苏全寿笑看着吴磊道:“你说这三首诗是许少安所作,你可是亲眼见他写的?” 吴磊摇了摇头。 见状,苏全寿更是大笑:“我看这许少安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诗。”他的视线看向了画舫三楼的竹帘。 肯定是梦瑶和永安郡主安排好的,这三首诗也是这两丫头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为的就是让许少安能够在诗会中崭露头角。 他知道梦瑶一个心思就只想嫁给许少安,因此想出这个法子。 或许一开始计划是许少安亲自前来,可中途胆怯了,便把诗卖给了吴磊。 两丫头见事情没有按计划行事,就想通过吴磊的嘴来给许少安正名? 真是天真。 他许少安若是真有本事,又何需你们俩丫头来给他正名? 苏全寿乐呵呵的,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可笑的事情似的,对着葛老道:“对于许家这小子,我可是从他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关注着,他什么货色我最清楚。” “这三首诗的出处先暂且放一边吧,回头我定能查出来,我也想知道我们平湖城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么优秀的才子。” 与此同时,苏全寿指了指吴磊:“快给我轰下去,这好好的诗会,差点让他给毁了。” 几个家丁立马向吴磊扑去,吴磊想要逃,可哪里逃的掉,那些看他不顺眼的才俊早挡住了他的去路,冷眼看着他的笑话,被家丁轰下画舫。 他当时上画舫时有多风光,现在被轰下画舫时就有多狼狈。 不由得歇斯底里的大骂:“苏全寿你个老匹夫,你给我记住,小爷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那些家丁心惊,心想这家伙嘴咋这么贱呢?几个人合力举着吴磊的身体直接往画舫下一扔。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吴磊被扔进了平湖之中。 惹的船上船下哄笑一片。 第14章 赘婿 落水的吴磊不一会儿钻出水面,心中愤怒不已,只觉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他这辈子的污点,简直奇耻大辱。 他心中发誓,有朝一日总要找回场子。 他的几个随从原本就在画舫下候着,见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少爷竟然被人从画舫上扔进了湖里,不由得焦急万分,更是跳进湖中去救吴磊。 吴磊懂游水,头浮在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的还想骂人,却听见仆人焦急的声音:“少爷,你没事吧。” 吴磊没好气,但在水里也不好发作,只好随着仆人游上岸去,待上了岸,就见岸边一大群人一种看傻逼的模样看的他无地自容。 吴磊心知今天是找不回面子了,只好转身逃离。 见吴磊走了,暂停的诗会又重新开始。 此刻坐在前侧的唐溪山,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方知鸣身上,两人目光相交,霎那间像是交错出闪烁的火花。 唐溪山并不担心平江来的祝天心,却担心这位平江来的少年天才。 两人曾经交手过,唐溪山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不是仅有急才而已,还有几乎近妖的天赋异禀,才学斐然。 这场诗会本来就是他与苏全寿的安排,而他也有十足的自信能在平湖城的才俊中鹤立鸡群,夺得魁首。 可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他心里有点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画舫上响起,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人影从楼梯口出现,是两个气质不凡,慈眉善目的老者。 “还真热闹啊。” 见到这两人,苏全寿、葛老以及另外两位评判都站起身,以笑相迎。 苏全寿拱手一礼,笑道:“原来是李大人和张院长来了,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啊。” 李长山道:“还称什么大人,我现在不过闲云野鹤。” 苏全寿殷勤招呼着李长山和张世诚入座,与葛老和另外两位评判坐在一排。 安排妥当后,苏全寿道:“刚好,这些才俊已经做好了诗作,李大人和张院长也来做一回评判,评出这一次诗会的魁首来。” 不过李长山却没回应这句话,而是喝了一口茶,道:“我怎么听说你这不是在以文会友,而是以文招婿?” 李长山想要点一点苏全寿,是觉得他这么做有些不厚道。 对于许苏两家的婚事,他其实有所耳闻,当年许志军九山城外一战,退敌百里开外,却因身受重伤而死。 苏家老太公因敬佩许志军所为,想要招许少安为孙女婿,说是要让许志军唯一的这一缕血脉在苏家的庇佑下荣华富贵一生。 “其实按老夫说,这赘婿无才并非不可,若全寿你非要找个有学问的女婿,还有一个法子。” 苏全寿有些尴尬,知道这位文坛泰斗是在点他,但他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还赔着笑脸道:“愿闻其详。” “据我所知,那许少安之所以文不成,是因为他二叔许志平未曾真正教过他读书;而至于武不就,也是当初那荡山掌王浩然并未有真正教他真功夫。” 这些内幕别人不知,但作为二叔的许志平当然知道。 今日在梅兰书院一聚,许志平便将有关许少安的内幕,通通都讲给了李长山与张世诚听。 在场众人愕然,心想原来如此。 还以为许少安天生愚钝,跟着颇有盛名的许志平读了十几年书,竟然连个童生也考不上。 原来不是如此,而是人家许志平压根就没教过许少安读书。 “哦?” 苏全寿有些意外。 李长山笑看着苏全寿,“其实苏家又何必一定要退婚呢?若全寿你非要一个有学问的女婿,将来等少安入赘之后,再令他好生读书便是。” “我相信梅兰书院肯定能有许少安的一席之地,他二叔从此定会好生教导,让他成才。” 苏全寿听李长山这么说,心想你一个外人,我苏家的事你操什么心? 再说,他更喜欢溪山那孩子,两家本就门当户对,两家联姻不管对苏家还是唐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若非他爹糊涂,他也不会如此难做。 之前本以为花多点钱将这婚退了,却不料许志平那家伙不顾颜面,许少安更是不畏生死,搞得满城风雨也不肯退婚。 苏全寿心中有气,却也不敢表露,只道:“大人所言极是,这婚能退就退,若是不能退,那也只有这样了。” “我只是可惜了我那孩儿的命,以后跟那许少安彼此虽为夫妻却形同陌路,更无所谓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这世间最大的悲哀不过如此…”说着苏全寿叹息一声,“就当我这女儿出家做了尼姑吧,这辈子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冷冷淡淡清清。” 听着苏全寿满口只为女儿的口吻,李长山也有些动容,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张世诚这时笑道:“不是说要让我等做评判的吗?才俊们所作的诗词呢,快拿给我看看?” 张世诚不愧是老江湖,这时候开口,及时将话题转移避免了场面陷入尴尬。 苏全寿看向葛老,葛老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的诗词,道:“这六首是我三人筛选出来的较为出彩的诗,魁首当从这六首诗中诞生。”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看了。” 张世诚微微点头:“当然,葛老的眼光不用怀疑。” 葛老将这六首诗递给张世诚,张世诚一一品读,待张世诚阅读完毕,又让李长山品读。 李长山一首一首看了过去,心想这些诗写的还不错,只是还欠些意境,多少有点华而不实。 李长山点了点头,笑道:“伯仲之间。” 张世诚点头不语。 意思是指诗都写的差不多,不好评判高低。 “我看我们就不要做决定了,就让苏小姐自己来决定可好?”李长山的视线落在了画舫三楼的竹帘上,隐隐看见里面的人影。 想必苏家小姐就在里面。 听李长山这么说,苏全寿犹豫起来,他知道苏梦瑶只想嫁给许少安,这诗让苏梦瑶评判,哪里能评出个所以然来? 想要说几位大儒就不要推辞了,就赶紧从这几首诗里选一首吧,尤其是那个落款姓唐的那位才子。 只是溪山怎么回事?! 不是说能够艺压全场,怎么还弄了个不相伯仲出来? 唐溪山也是没想到,他这次所作的诗他相当满意,本以为可以稳稳夺魁,可没想到… 一双眼在其他几个入选的才子身上扫过,心道:“好家伙,平时都藏拙了是吧?” 这入选的才子中,其中四位是平湖四大才子,另外两位是平江来的那两位。 平湖四大才子之中,唐溪山为首,其他三位跟唐溪山都很熟,平日里也时常交往,谈论古今,吟诗作对,因此对彼此的水平,都知根知底。 可唐溪山哪里知道,因为他家是勋贵的原因,平日里交往,其他三位都会藏着掖着,让他有种平湖城最屌才子的错觉。 可现在苏家以文招婿,这些人哪里还会藏拙,只会将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 这时,除唐溪山外的五位才子纷纷发言: “对,就让苏小姐评判吧。”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方某听闻苏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诗词上的造诣同样卓然,就让苏小姐来评判吧。” “祝某也是这样想的。” 几位才子陆续表达了让苏梦瑶评判的发言,这使得苏全寿不得不答应,于是道:“本该如此。”让人将诗词送上了画舫三楼。 第15章 神韵 苏梦瑶将这六首诗一一看过,坦白说,这些诗还写的不错,只是…比起不久前她得到的那一首,这些诗词就逊色多了。 “咦…小豆子怎么也来凑热闹?” 她口中的小豆子就是平江城来的那位少年天才,方家和苏家祖上是世交,因此两家的后人也都熟络,这小豆子就是苏梦瑶曾给方知鸣取的外号。 “嘿,这小子,我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要睡我?” 永安郡主在旁边咯咯笑道,“如你这样的大美人,哪个男人不想睡呢?” “可我却除了许少安谁也不睡。” 将这些诗词丢在一边,“这些诗都写的差不多,虽然出彩,但比之少安的诗,还差不少。” 招了招手示意下人过来,然后将怀里的那首诗拿了出来,放在下人的手里,说道:“就这首吧。” 画舫二楼这边,见苏家人从三楼走了下来,手里还捧着一首诗词,便知道今天诗会的魁首诞生了。 至于是谁呢? 大家议论纷纷。 连苏全寿都十分意外,梦瑶怎么这么快就选出来了,难道这几个才俊之中,有她钟意的? 目光扫过这六位候选者,除却唐溪山与方知鸣,其他四位就稍稍差点意思,主要是这几位的家世乃是商贾出身。 这士农工商,商排在末尾地位最低。 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总归差点意思。 只祈求这傻丫头选了溪山或者知鸣的诗。 苏全寿没有去接诗,而是示意下人将诗交给葛老。 葛老客套的笑了笑,接过诗,心中想着,看看苏小姐是选中了哪首,可打开诗一看,却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只见他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变得严肃,再后展颜一笑。 这表情看的大伙一愣一愣的,心说这诗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怎么这副表情? 难道苏小姐是大慈大悲的菩萨,特地为这诗开了光,让这诗变得不一样了吗? 李长山与张世诚却看出了端倪,心道:“这纸上的内容怕是有变?” 苏全寿眉头一皱,也想到了这点,视线在画舫三楼扫过,心道这丫头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 只是不知道这纸上写着什么呢? 张世诚咳嗽一声,道:“葛老,您这是…” 葛老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之中无法自拔,被张世诚这么一叫,回过神来,道:“真是首难得的好诗啊,足以媲美古籍中的名篇。” 听葛老这么一说,大家都懵了。 李长山,张世诚以及另两位老学士都不由得纷纷起身,走到了葛老的身后,俯着身子去看葛老手中的诗词。 苏全寿也想去看,却被四人挡在了身后。 寻思着让四人让个位置,却没料到四人站定后就跟定住了一般,一双眼也像是定在了那张纸上。 他只好踮着脚,以高出几个人头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纸上,用他那有些老花眼的目光,看见那纸上的娟秀字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落款:许少安! 这是梦瑶的字! 可这落款? 苏全寿顿时满脸黑线,心道:“这丫头真的是没救了,怎为许少安那小子做到如此地步?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好的诗?再加上之前那三首,平湖城哪里出现了这么一位才子?” 就在场中众人都集体懵逼的时候,李长山忽的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叫道:“好词,好词!” 他夺过葛老手中的诗词,神色颇为激动,陡然站直了身子,使得他身边几位老学究也都站起身子。 他踱步在舱室间,发出了感慨:“即便是老夫也写不出这么好的诗啊!” 这话就有点惊人了。 他李长山什么人,可是当代的大儒,只要是读书人,谁没听过他的名讳?只是上画舫时,苏全寿只是称他李大人,并未说出他的名讳,因此在场的才俊也没过多联想。 他可是大羽国的大儒,明堂先生。 张世诚,葛老等四位老者都齐齐点头,张世诚更是道:“以情为题的诗词不胜枚举,但要将情写的出尘出彩,却十分困难。” “这首诗不仅出彩,而且情感交织给人一种很真实的感情流露,就好像不经意般的就发生的那种感情,让人如幻似梦。” “很真实,又很梦幻,这就很有高度了,” 李长山一捋长须,神采飞扬:“全篇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跟情有关的字句,但随着最后几句的落笔,这种情的意境随即鱼跃于宣纸上。 “此词,当为今晚诗会之冠。” “此词亦可记录在古今名篇之中,流传千古。” 所有人又是大惊。 这古今名篇是什么概念,可是从古到今,无数大儒筛选出来的诗词,名篇中的诗词都是经过了无数人的洗礼,才奠定了他们流传千古的资格。 可今日,在这艘画舫上,竟然也诞生了一首。 不知道是有人信口雌黄了,还是这诗真的媲美古今名篇中的诗词? 场中才俊依旧懵逼中,那候选的六位才俊就更是懵逼。 不是从他们六个的诗词中挑选出一个来吗?怎么现在看上去,由画舫三楼传出来的这首,似乎不是出自他们手中。 因为他们的诗词之前这几位老学士都看过,并没有这番赞誉。 那么,现在这首几乎被李长山夸上天的诗词,究竟如何,又是谁所作呢? 见大家一脸疑惑的神色,李长山抖了抖衣袖,道:“真没想到,今日来到这里,竟然还遇到了这样的好诗,就让老夫吟诵出来,让大家共同品读如何?” 李长山兴致勃勃,还没等大家回应,他就朗诵起来,他的声音浑厚,且字正腔圆,一个个字脱口而出,清晰无比。 一首吟罢,在场才俊都震惊不已。 就连平湖四大才子和平江这两位都不由得暗自心惊这诗写的真好,相比于自己,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只是这首诗是谁所作? 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苏全寿的计划随着这首诗词的出现,完全被打乱了,但他却也不恼,反而暗自好笑。 他跟女儿这些年斗法斗多了,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只是没想到女儿这次的手段有些惊人啊。 还有这首诗! 真绝了! 连苏全寿都十分好奇,“这首诗,梦瑶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简直惊为天人。” 第16章 落款 落款的是许少安? 诗是极好的诗,只是这落款。 大家都无比疑惑,不是说许少安没读过书吗?一个没读过书的人如何能写的出这么好的诗? 李长山的目光在落款许少安三个字上惊诧不已,在场的才俊也是一般。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苏全寿身上,似乎想要他给个解释。 发现大家疑惑的目光,苏全寿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即目光落在了画舫三楼的竹帘上。 这时竹帘被掀开,恰到好处的走出一个倩影,苏梦瑶微笑着走了下来,来到了李长山的身前,然后从李长山的手里接过了诗词,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入了袖口之中。 “这可是许少安写给我的是,可别弄烂了。” “真是许少安写的?” 这是李长山问的。 他不可置信,这样的好诗是一个名不见经传,而且没真正读过书的人写的。 “当然!” 苏梦瑶的目光扫过在场才俊,“莫非是觉得我会骗你们?” “你们别总是相信外面的传言,说许少安是个大字不识的废物,其实人家饱学诗书才高八斗,只是不愿借着才华招摇过市,卖弄风骚罢了” 这话从苏梦瑶的口里说出,直接让在场才俊震惊了,许少安饱学诗书才高八斗?简直无法置信。 苏全寿听得脸皮抽搐,只觉女儿这是怎么了,谎话张口就来,脸不带红的。 说许少安大字不识几个是有些夸张,但要说他饱读诗书,才高八斗? 他苏全寿第一个不信,更不信这首诗是许少安所作。 不由得在那冷笑。 苏梦瑶知道要让大家一时半会接受许少安的新形象有些困难,除非许少安来到画舫,与这些才俊们单枪匹马的斗上一斗,将这些才俊踩在脚下,才能证明。 一旁的李长山愕然听着,看苏梦瑶的表情不像在说谎,“这…真是老许家的那个许少安所作。” 苏梦瑶道:“嗯,这首诗是许少安为我所作,他是有感而发,然后做了这首词。”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苏梦瑶看了眼苏全寿,而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些才俊身上,笑着道:“我宣布今晚诗会的魁首就是许少安。” 她这举动让场面有些尴尬。 许多才俊还有些懵,平湖城四大才子,以及平江城这两位入选总决赛的才子就更懵了。 许少安没来,也无法检验许少安的真实水平,单凭苏梦瑶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只是苏小姐为何这般维护许少安?难道苏小姐对许少安有意? 可不是说苏小姐对于嫁给一个废物,终日闷闷不乐的?正因为如此,今日才有了以文招婿的诗会吗? 见事已至此,苏全寿有些愤怒,更有点无奈,实在是这首诗一出来,在场才俊都被按在地板上摩擦,以文招婿的计划彻底失败。 唐溪山喃喃自语:“与这首诗相比,我真是相去甚远,所作诗词难以望其项背,输的心服口服。” 方知鸣也从这首诗词的意境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总有人比他更加惊艳绝伦。 他苦笑一声,看着这位心心念念的苏大姐姐,拱手一礼:“苏姐姐可否告知,这个许少安住哪里,我想登门拜访。” 方知鸣是从平江而来,对于许少安知之甚少,虽然听了些许谣言,但未曾亲眼目睹,也不完全相信。 他登门拜访的目的,就是想要验证一下,许少安是真才子,还是假才子。 苏梦瑶笑了笑,“这个不用我来告诉你,你在外面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他在这平湖城还是很有名气的!” “好了。”苏梦瑶对着在场才俊一礼,“多谢诸位的厚爱,这次文会到此结束,就请大家自行离去吧。” “相信你们的命中,会有更好的姑娘在等你们。” 这话一出,才俊们都不由得有些脸红。 这是被发了好人卡。 苏全寿见状,不由得叹息一声,也只好站出来开始送客,“好啦好啦,今日的诗会就到这里吧,诸位才子请回吧。” …… 夜已深,一轮弦月挂在天边。 月华如水,洗净铅华。 有夜风入窗,吹动了苏梦瑶的秀发,更吹动了她的心弦。 她仿佛又置身在正平街的那个梦幻的情景之中,仿佛又感受到了内心怦然心动的那一刻。 她的朱唇轻启,那首词仿佛从天边飘来,随着这微凉的夜风,也送进了永安郡主的心坎里。 永安郡主轻叹一声,“好了,别吟了,吟的我都要烦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苏全寿上了三楼,掀开竹帘一脸不满的道,“梦瑶你究竟在搞什么?” “我观察了许少安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他几斤几两?你给我老实说,这首诗到底是谁作的?” “快告诉我,我和明堂先生几人都想见见这个人。” “哦?” 苏梦瑶微笑着道:“那人是井酒街深处一家老酒馆的老板,你们去找他吧。” 得到答案,苏全寿点了点头,又道:“梦瑶啊,你说你这又是何必,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苏梦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这辈子只他许少安不嫁,父亲你就不要再阻扰了吧。” 苏全寿重重的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只好转身离去。 看着苏全寿消失的背影,苏梦瑶与永安郡主都扑哧一笑,永安郡主道:“你爹难道不知道井酒街深处的那家酒馆老板名叫许少安吗?” “井酒街的酒馆也有几家。” 苏梦瑶站起身子,走到了窗边,看着画舫下那些渐渐散去了人群,道:“你有遇到过让你心动的人吗?” 永安郡主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我心动了,就在那条街上听见许少安吟诵那首诗的时候。” 永安郡主有些讶异,只觉得好笑。 “这么说来,现在你也喜欢这个许少安了咯?” 苏梦瑶点了点头,“我现在只觉得我和少安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 …… 第17章 生活 与此同时,许家。 许家内院传来阵阵酒香。 许青衣正煮着酒,许少安则坐在二婶的边上说着话。 二婶许是对许少安这些天的不归家有些埋怨,拽着他的手,一下子说了很多话。 但随着这些话说出来,她原本有些忧愁的脸,此刻变得精神多了。 许青衣倒是意外,平日里许少安对于母亲的啰嗦极没耐心,怎的今日就像是个忠实的听众一般,乖巧的就像一个孩子,就静静的坐在那,时不时点一下头。 他今天真的很有耐心。 而且眼神很温柔,有时还安慰母亲,让她不要再为他操心,说他已经长大,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他真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忽然间开窍了? 许青衣不觉得许少安这些年一直都在隐忍或者说刻意表现出另外一种性格,因为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就算刻意伪装也有破绽。 但许少安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很自然,察觉不到任何的伪装,这就叫她很惊奇了。 简直无法解释这一切。 虽然许少安自己解释过,但还是不相信,总觉得怪怪的。 可现在许少安的表现却让她心中有些开心,即便有些怪异,也无伤大雅。因为许少安的改变,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母亲笑的很开心,眼中似乎也有着荧光,或许是高兴少安哥长大了,有些欣慰。 许少安甚至还说了他接下来的打算,好让母亲放心。 这在许青衣看来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想到少安哥今天所说的话,不论是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又或者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亦或者与苏小姐见面时所吟的那首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现在发生在少安哥身上的改变,其实也没什么的。 因为少安哥忽然展现出来的文学上的造诣,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少安哥还说等他发达了,一定要让母亲和自己过上这个世界最幸福,最舒适的生活。 可母亲却摆了摆手,只道少安哥能有这份心意她就很满足了,至于那些奢望,就不抱期待了。 不是说对少安哥没信心,只是觉得少安哥能够在苏府安安稳稳的做好这个赘婿就好,就怕少安哥心气太高,不甘成为一个赘婿,这就很难搞了。 “少安啊,这婚是万万不能退的,不管苏家使何手段,都不能退。” 宁小玉抓着许少安的手,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显现着她那张温柔慈祥的脸。 她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多。 法令纹有些明显,皮肤也略显苍白了些。 也不是她没有好好保养,而是自从生下许青衣后,她的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因此即便她每年也花很多钱在保养调理上,这气色也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差一些。 这模样看在许少安眼中,稍稍有些心痛,只因眼前这个女人对于原主来说,真的跟亲妈一样好,甚至比亲妈还好。 接受了原主的身体后,而作为前世一直缺乏母爱的人来说,不禁很是感触。 心想着,如果前世也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那该多好? 而现在,二婶对原主几乎亲妈般的关爱,此刻落在了他身上,他内心除了感慨,就只剩下感动了。 许少安道:“放心,这婚我是绝对不会退的。” 若是之前,许少安还会半推半就的把婚退了,但现在知道了苏梦瑶的心意,再加上自己对苏梦瑶一见钟情,这婚哪里还有退的道理。 他跟二婶做了承诺,表示这事他会处理好,保证不让二婶和二叔失望的,而后岔开话题道: “二婶……这些年真的多亏您照顾了,我现在真的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你以后也不用时常接济我,我有能力挣钱的。等我挣了大钱后,我一定寻神医,治好二婶的病根。” 宁小玉沉吟片刻,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的荧光,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的笑。 “少安啊,你记住,你很小就没有了爸妈,是二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在二婶眼中你跟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区别……甚至在二婶心里,你就是二婶心头的肉,二婶看不得你受委屈,也看不得你受伤。” “你今后若是过的好,二婶自然开开心心,若是你过的不好,二婶难免伤心难过,我不求你挣大钱,但求你一辈子喜乐安康,无病无灾,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你也别老是跟你雪琴阿姨过不去,她毕竟是你的长辈,她说的话虽刻刻薄,但作为晚辈的你,不必与她计较才是。” “白衣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而白衣最终是这个家的未来和希望,她即便再如何刁蛮任性,都得忍着。” 许少安心想二婶深受封建思想荼毒,却也没反驳,而是点了点头:“二婶教训的是。” 见许少安态度诚恳,宁小玉老怀甚慰,“这就对了,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月色朦胧,微风掀起窗帘。 这是许少安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为话多的一次。 他和二婶喝了许多酒,二婶也很有兴致,直喝到不甚酒力,才肯去歇息。 许少安随后又跟许青衣喝了一会儿,说了些话,直到两人没什么话聊了,许少安才站起身来,整了整长衫道:“我回酒馆了。” 许青衣疑惑:“不在家住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回酒馆睡,那里睡习惯了。” 其实并不是习惯了,而是更享受一个人的自由。 “哦!” 许青衣点了点头,“那,少安哥你注意安全。” 许少安转身离开,抬了抬手。 “知道了。” 出了许府大门,许少安站在大门前站了片刻,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原主在这个家的记忆。 随后笑了笑,喃喃道:“罢了,既然我接受了你的身体,那有关于你的因果我也一并接过来吧。” “这是个不错的家,我会帮你守护好的。” 说完,许少安转身,准备抬步。 却忽的见一个人,出现在府门不远的地方。 是许白衣。 年仅十岁的许白衣,看着却像是拥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发育的也比平常人高大很多,目测至少一米五左右。 他似乎专门在这等许少安,一双眼略带愤怒的神色,看着许少安说了两个字:“废物。” 说完,这小家伙又瞪了许少安一眼,而后自许少安身边走过,走进府里。 许少安有些讶异,对于许白衣的行为有所猜测。 怕是这家伙因为自己欺负了他母亲,专程在这里等着给自己一嘴炮,企图找回场子的吗? 第18章 改造 转眼三天过去。 有件让人惊讶事在这三天愈发发酵起来,而后人尽皆知。现在整个平湖城,人们茶余饭后必谈的的也是这件事。 ——许少安怎么写出了一首惊为天人的诗词? 当然,人们都觉得这其中必定有鬼,许少安怎么会写得出这样的诗?长期在人们眼中的废物,转身一变就成为了文采斐然的天才,这怎么可能? 诗词这东西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常年的积累,厚积薄发才能彰显出的能力。 人们各种猜测,但没有人觉得那首绝佳的诗跟许少安有什么关系,而是隐藏在苏小姐后的那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苏小姐不说,也没人知道。 苏小姐想说的是,她身后的那人正是井酒街的一位酒馆老板,而这老板的名字正是许少安。 而此刻,这位老板并不知道外界的议论,只是一门心思的改造他的酒馆。 临近桃花山的酒馆正敲敲打打的,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这三天酒馆来了很多匠人,酒馆的木门换成了让人惊奇的铁门,内院的天井之上搭了木棚,木棚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炉灶也被建造起来。 还有一些特别定制的新奇家具,也一件件的送到了酒馆,让这个酒馆看上去有点另类,但简约的布局却又使得人们眼前一亮。 “许少安这是在搞什么?” “谁知道了,可能是疯了吧。” “唉,这许少安也真是奇怪,竟然用铁门,这可得花多少钱啊,真是败家玩意。虽然他二叔家有钱,但也不是这样糟蹋的嘛。” “人家有好命,你是不是羡慕?” “我羡慕他?我只是觉得这败家玩意太不争气,有云清先生这样的叔叔,不好好读书也罢,现在还尽搞这些败家的事。怪不得人家苏家要跟他退婚呢。” “可惜了,若是许少安能够入赘苏家,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开酒馆,早就去苏家享受富贵人家的生活了,每餐大鱼大肉定没的说。” “不过…你们发现了没有,许少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呢?” “这三天,许少安好像没喝过酒呢?” “…喝酒?是啊,以往许少安手里总有酒壶,脸上也总是一副微醺的模样,但现在他的脸上哪里有一点点醉酒的样子?难道是戒酒了,改过自新了?” “……” 对于酒馆外的风言风语许少安并没有听见,但是来自这些人的异样的眼光,还是有所察觉。 不过他并不在乎,面对这些也往往是一笑而过,他现在所在乎的是,先要把事业搞起来,然后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让他那个未来老丈人知道,我许少安不是什么废物。 现在许少安总算知道,原来他入赘苏家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位老丈人,所以他必须让老丈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才能。 只是这事急不来,得从长计议。 将思绪拉回,看着他预想中的酒馆一点点被改造出来,有些感慨。 他此刻站在二楼的一间包间,正对着桃花山的漫山桃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天清气爽,隐隐可以听见桃花山里梅兰书院传出的读书声。 他摇了摇头:“古人读书真是费劲。” 不过被这漫山的桃花所吸引,他下了楼,从酒馆的后院走出,就到了桃花山边。 向着一条小路走入了桃花山中,在桃花林里行了约莫五六里路,就看见了一处桃花潭,桃花潭水来自几百米外的一处瀑布,流水量并不是很大,因此较为静谧。 从这里开始,山上就不止只有桃树,还有其他的花草树木,桃花潭边的树枝上停歇着不少翠鸟,时不时的低空掠过,每一次都能叼起一条鱼来,而后重新回到枝头。 这一幕幕看的他赏心悦目,一切都生机勃勃。 走过桃花潭边,上了一座山,山上有座道馆,馆中有烟燎燎,想必是祈福的百姓上香还愿所致。 许少安并不信这些鬼神,只是借着道馆所处的高度,望向山下的风景,竟看见了那十里平湖,也看见了那艘属于苏家的三层画舫,他不禁想起在正平街与苏梦瑶的见面时,对方惊艳的容颜让他一见钟情的画面,也想起她对自己表明心意时,脸上略带抱歉的神情。 也不知道梦瑶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我?还有那以文招婿的诗会到底怎么个收场,是选出了魁首了吗? 梦瑶会如何对待这个魁首呢? 真是无聊…明知道只要我拒不退婚,梦瑶就绝不可能嫁给别人,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 所以老丈人你想表达些什么呢,是你退婚的决心,还是想让外人看笑话? 他这三日其实一直在研究老丈人的心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彻底研究好老丈人的心理,才能更好的征服老丈人。 而他这三日研究出来的结果是,就是这位老丈人打心底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好吃懒做,鲁莽无智,容易冲动不说,还喜欢喝酒,而且是无度的醉酒,这其实就跟吸毒没什么区别了。 以前的许少安的确是这样。 本来许少安还想着继续保持原主的人设,在这个世界闷声发大财。 但现在他想要和苏梦瑶在一起,这种人设就必须改变。 再者,人设的崩盘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本来一个人的性格是怎样就是怎样,想要伪装成另外一个样子,用许青衣的话来说,这是不可能没有破绽的。 所以现在许少安的心态是,“好吧,其实老子是个天才,老子摊牌了。” 伪装成别人的样子或许有破绽,但现在要他做回自己,那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 他心中想着,若是咱平湖城再多搞点诗会那就好了,凭着前世文科状元的身份,前世记忆中的那些惊为天人的诗词比比皆是,自己只要做个文抄公,也必将在这个世上闻名。 只是这种事情需要等待时机,不是自己可以勉强得来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目光自十里平湖收了回来,而后落在了一群正在练功的道士身上。 他忽的有感而发,抬起手来,也打了一套拳。 打的正是太极拳。 第19章 偷看 他的动作很慢,慢的让人好奇。 寻思着这样的功夫也叫功夫吗? 许少安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只觉得比起王浩然教原主的那些假把式,这太极拳打起来轻松多了不说,还比较好的活动了筋骨。 前世听人说,那些世界级的运动员都比较短命,是因为把生命潜力透支的太过厉害。而长寿的秘诀在于合理的运动,而不是激烈的运动。 你且看那乌龟,慢悠悠的,活得多久? 可也不是没有行家,就如那位监督道士练功的大师傅,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许少安打拳,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拳法?” 身边的师弟摇了摇头,狐疑的道:“这拳法我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出自何门何派。” “这动作虽慢,但给人一种力拔山兮的气势。” “这人是谁?” 师弟却是认得这人,道:“是许家的那位公子许少安。” 大师傅有些意外,“哦,是他!曾听闻他跟荡山拳学了一年半载的功夫,可这不是荡山拳的招式?” “的确。” 师弟上前走了过去,认真的看,他的境界比大师傅低很多,因此看不出大师傅看见的那种意境,所以道:“……这练的是什么玩意?” “有点意思,这拳中似乎有种以柔克刚的意境,更给我一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错觉……这是一套了不得的拳法。” 师弟懵了,没想到师兄对这套拳法的评价这么高。 “师弟,你境界还不够,等你功夫到了,自然能看出。这世界上总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别小看了任何一个人。” “这么说来,许少安是个高手?可我当年与王浩然喝酒时,曾听他说许少安不是练武的料,因此就教了些假把式给许少安。” 大师傅沉吟了片刻,道:“传闻许少安这人好勇斗狠,愚笨不说还是个酒鬼,你且看他的模样,双眼清澈剑眉星目,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给人一种濯清涟而不妖的感觉……” “我看传闻终归是传闻,不得当真。” 师弟却道:“这些年我也跟这个许少安打过几次交道,只觉传言不假。”他狐疑的看着许少安,像是要把许少安看透似的。 大师傅又沉吟起来,心想着传言虽说有夸大的成分,但也不是空穴来风,但见眼前的许少安实在无法与想象中的那个许少安重合,因此道:“莫非是一朝开悟…他得到了了不得的奇遇,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师傅也算没猜错,穿越而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种奇遇嘛。 师弟想要去问问许少安,却被大师傅叫着:“别打搅人家,专心练功。” 师弟“哦”了声,只好挥着拳打了起来,拳风赫赫作响。 然而正在观看许少安打拳的不仅是这些道士,还有一位花白长须的老者,他正目光炯炯,饶有兴趣的看着许少安。 他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站在那,虽然年纪大了,但站在那也跟松树似的,笔挺的像一柄刺天的长剑。 在他的身后,一名年轻的才子,他叫李文浩,是在苏家画舫下,敢于提起勇气跟明堂先生自我介绍的那位。 苏家的以文会友结束后,这位才子便受到了明堂先生的邀请,问他是否愿意成为明堂先生的弟子。 原本不知道李长山就是明堂先生的他原本是不乐意的,后来这老先生自报名号后,他便屁颠屁颠的答应下来,那模样说有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这明堂先生在大羽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名动天下的大儒,能被这样的大儒收入门墙,是他的幸运。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李长山的身后,然后静静的看着许少安打拳,心中也想,“这打的啥玩意?老师这又是看些什么玩意,怎么看的如此津津有味?” 却没敢问。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李长山第一次这样暗中观察许少安了。 这几天在井酒街寻找那位苏小姐背后的才子,找来找去最后还是落到了许少安的身上。 苏全寿说这是苏梦瑶的恶作剧。 但李长山却觉得,苏梦瑶没有说谎。 这诗作的真正主人,或许就是这位许少安,因为在许少安的身上,李长山说他看到了一个“妙”字。 当然李文浩却没看见什么妙字,而是看到了荒唐和奇怪。 那荒唐的酒馆铁门,还有奇怪的酒馆布局,现在又有这般古怪的拳法。 待许少安一套拳打完,冒了一身的汗,全身舒坦,面朝远处的十里平湖,只觉春暖花开。 深深呼吸了几口,许少安转过身来,就见一个白须老者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你就是许少安?” 许少安一怔,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他点了点头,笑道:“晚生正是许少安,不知老先生…是…?” “老夫李长山,跟你二叔是好友。” 许少安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却是没有印象。 “老先生是二叔的朋友啊,小子这边有礼了。” 如此说着,许少安躬身行了个礼:“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外面都说我从小跟二叔读书,但其实并未真正读过书,因此没能从二叔那里听过您的名讳,请见谅。” “老先生也是来爬山的吗?多爬山对身体是有好处的。”许少安打量着李长山,见他长的有些风仙道骨,不由道:“我看老先生应该就经常爬山,保养的真好。” 许少安的这番话让李长山一愣,心想这孩子说话真好听,只是他说他没读过什么书,倒是不信。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就看许少安身上的气质,很明显就是饱读诗书的那种。 李长山哪里知道,他身上的气质来自于前世那文科状元的身份。 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饱读诗书。 李长山哈哈笑道:“是吧,老夫也这样觉得,这人呀,还是要多做运动,尤其是我辈读书人。” 说话时,他观察着许少安,发现许少安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许少安才道:“老先生说的没错,劳逸结合才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嘛。” 劳逸结合? 李长山不由得双眼一亮,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不由得大声道:“好,真是说的太好了,好一个劳逸结合。” 第20章 聊天 他一捋长须笑道:“真是个有趣的人啊,许小友我看今日这天气不错,不如随老夫去十里亭坐一坐?” 许少安心想酒馆里的事已经安排的七七八八,随那些匠人去弄就好,眼前这个老者似乎有点不凡,就随他去坐一坐,当交个朋友。 于是他点了点头,伸手一引:“老先生请!” 李长山抚须一笑转身走在了前头,许少安紧随其后,留下李文浩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转身,快步跟上了许少安的步伐。 三人下了山,走过平湖东的石桥,又走了百十米远出现了一座亭,这亭在湖中,有廊桥与之相接。 走上廊桥就看见亭上的匾额写着十里亭三个字。 廊桥不是很宽,仅够两人并排走过,李长山走在前头,许少安却站住了脚,转身看向身后李文浩道:“你先请。” 李文浩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从许少安身旁走过,走到了许少安的前头。 李长山侧身看着这幕,只觉许少安这人颇为有礼,竟让别人先走? 可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许少安却在想,“在这种地方若是把背后交给别人,要是出什么意外,想要逃都逃不了,最后只能跳入水中。” 他是个安全意识极强的人,这种习惯已经是下意识的,虽然他知道这里不会发生他想象的事,但习惯如此,也不想改变。 三人走入亭中,李长山和许少安相对而坐,李文浩却静静的站在李长山的身后。 许少安见李文浩不坐,刚坐下的屁股又抬起来,向着李文浩拱了拱手,“这位仁兄还没有认识,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李文浩又是一愣,感觉跟许少安见面后,总会被他的举动搞得发愣,他看了看李长山,见李长山也看着他,那模样似乎在等他的自我介绍,不由得又看向许少安,也拱手一礼,道:“在下李文浩。” 听到这个名字,许少安随即笑道:“你应该是李老先生的儿子吧?嘿,别说,长的还真像。” 其实一点都不像,但人家一对父子,你说人家长的像肯定没错。 可下一刻却见李长山和李文浩都尴尬起来,李文浩摆手道:“在下乃是老师的弟子,不是儿子。” 这下轮到许少安尴尬:“啊!原来没有血缘关系啊,倒是我孟浪了。” 说着大笑起来,“我的错,我的错。” “来来来,你也坐。”许少安指着身边的石凳道:“站着多累,坐着聊才好嘛。” 李文浩看了眼李长山,见李长山微微点了点头,他才落座。 李长山抚摸着长须,脸上总挂着笑容,心中暗自称赞,“此子不拘一格,胸怀广阔。” “此处应该要有茶才对。”许少安有些遗憾的道,“今日有些仓促,待下次老先生若是再约小子来,我一定把茶具和火炉都带来,在这十里亭喝茶聊天,岂不美哉?” 李长山点头,笑道:“小友这个主意不错。” 说着,李长山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道:“茶虽没有,但我这有酒,我听人说你好酒,可要与老夫喝一点?” 他拔了葫芦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许少安。 许少安嫌弃他的嘴碰过葫芦嘴,摆手道:“抱歉,我不喝酒。” 不喝酒?李长山笑道:“小友,你可别诓我,我可听说你是开酒馆的,会不喝酒?” “这你也知道?” 许少安有些意外,看来对方是知道自己一些事的,不由得讪讪一笑。 见李长山把葫芦递在跟前,示意自己不要客气,走一个。 许少安内心埋怨,这古代人一点卫生意识都没有,酒壶对嘴喝,你喝完到我喝,我会喝到你的唾液的好不! 许少安苦笑着,伸手推开葫芦,道:“也不是小子不喝酒,只是不大想喝你的酒。” 李长山笑道:“怎么,小友是觉得我的酒不够好么?这可是上好果酒,我从京都带来的。” “老先生你也不要怪我无理,就算你这酒再好,我也不喝。” “为何?” 听闻许少安是个酒鬼,怎的今天我拿出这么好的酒,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来传闻就是传闻,不得当真。 许少安寻思着要不要跟这老头子普及一下现代的卫生知识。但想着这是古代,用现代人的认识去普及一个古代人,是不是有点对牛弹琴? 于是道:“没有为何,就是觉得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哦?” “那何时才是喝酒的时候?” 许少安瘪了瘪嘴,道:“我想…金榜题名时可以喝上一点,他乡遇故知也可以喝点……至于…” “至于什么?”李长山对于许少安的这个说法来了兴趣。 “至于洞房花烛夜,不行!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不能喝酒。” 李长山一脸疑惑,“这又是为何?” 许少安认真的看着李长山道:“老先生或许不知道,造人前最好不要喝酒,这样会影响小蝌蚪的。” 说完许少安就后悔了,心道:“自己跟一个古代人说这个,他能听懂吗?” 果然,李长山一脸懵逼的在那,有好多疑惑的样子。 许少安摆了摆手,“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我不会喝你的酒啦。” 李长山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他听不懂,寻思着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懂的?不过刚才许少安说的事情,自己似乎真的不懂。 造人前喝酒难道会影响小蝌蚪吗?话说小蝌蚪是什么? 李长山见许少安坚持不肯喝,也就作罢,而是换了个话题。 “三天前在这平湖苏家以文会友的诗会,你没有来参加,却让你夺得了魁首,你可知道?” 许少安愣了愣。 “什么?” “还有这事?” 李长山见许少安这模样,心中也开始怀疑,难道许少安真的不是那首诗的作者? “说来老先生不信,小子这些天都很忙,一直忙着改造我的小酒馆,没有去关注外界的事,这件事的经过还请老先生跟小子仔细说说。” 许少安强烈的想要知道,怎么自己成了那场诗会的魁首了,自己压根就没出席那次诗会好不! 李长山一捋长须,眉飞色舞的道:“这场诗会还真有点意思,诗会中出现了一首诗,我吟诵给你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李长山刚吟诵没几句,许少安就神情一怔,心想着这不是自己在正平街跟梦瑶相见时有感而发的诗吗? 难道说… 许少安这时已经有了猜测,估计是苏梦瑶在诗会中将这首诗拿了出来,将那些所谓的才俊都踩在了脚下。 话说,这未来老婆的记性真好,自己就这么吟诵了一遍就记住了? 对于许少安脸上的表情变化,李长山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这诗的确跟他有关。” “小友觉得这诗怎样?” 许少安心道这诗又不是我写的,我不过文抄公一个,这诗是好,跟我有啥关系? 只是在这位老先生眼里,我就是这首诗的作者,他问我这诗如何,我是不是该谦虚一下呢? 于是谦虚的道:“我看就很一般嘛。” 他本来的谦虚一下,在李文浩耳里,却像是一根刺刺激了他一下。 什么叫很一般? 这首诗即便是老师也赞不绝口。 刚才还觉得这小子能处,是个能结交的人,却没料到看走眼了。 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李文浩说话了,语气中自然带着挑衅和鄙视的味道:“这么说来,许兄能做出比这首诗更好的诗词来?” “额…这个…” “也不是不可以…” 许少安心想着,自己以后要入赘苏家,就要转变自己在世人面前的印象,或许可以先从这两人开始。 虽然文会上梦瑶已经稍稍的给自己正名,但不会有人相信的,想要世人相信,唯有自证。 如何自证? 那就是抄诗! “既然文浩兄有如此要求,那小子就即兴一首,还请老先生不要怪小子作的不好。” 李长山内心给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点了个赞,心道:“徒儿,配合的不错,为师就是想让他作诗,也好看看他是不是真有作出那种诗的能力。” 他内心欢喜,若是许少安能够当着他的面再作一首精彩绝艳的诗,那么足以证明许少安的才学。 至于坊间传闻,那就不攻自破了。 李文浩对于刚才许少安的狂妄还有怨言,因此冷哼道:“我看你说话还是不要说那么大,到时候作不出好诗来,打你自己的脸。” 许少安却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呢?作诗只是小道,而我精通此道。” 李文浩又被刺了下。 诗词还是小道? 你丫的还精通此道? 想要给许少安甩个白眼,余光却发现什么,转眼去看,发现这十里亭又来了两人。 许少安也发现了这两人,整个人忽然变得有点僵硬,呼吸变得粗重了些。 这是紧张了。 他的目光在那个十七岁的姑娘身上,此时的她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腰束着锦带,勾勒出她弱柳似的身材。 她是苏梦瑶。 而苏梦瑶旁边那位正是之前在石桥见过的那位平平无奇的永安郡主。 这时再看苏梦瑶,许少安觉得又是另一种感觉,此时看她更像是看着凌波仙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苏梦瑶脸上满是红霞,只是偷偷的看了眼许少安,刚好跟许少安的视线相交,就使得她小鹿乱撞。 就在苏梦瑶和许少安都羞涩的像个小孩时,永安郡主与李长山点了点头,当做见礼了。 她一个郡主跟李长山点头示意,也算不失礼数。 待二人走进十里亭,许少安回过神来,站起身子,而后拉起李文浩,“有没有点眼力劲,没看见有女士进来了吗?这里就三个座位,得让女士坐。” 说这话时,还不忘给苏梦瑶暗送秋波,搞得苏梦瑶脸就更红了。 李文浩自看到两个美少女眼睛就一直没从人家身上移动过,直到被许少安拉起身子才自知失态了,脸红的站在了李长山的身后,一言不发。 许少安看向了永安郡主,“这位小姐原来与梦瑶认识,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许少安想起那日在石桥上,这位小姐只是挥了挥手,苏家的画舫便为她驶来。今日她又与苏梦瑶同行至此,两人怕是至交好友,若不是好友就一定是亲戚。 永安郡主一愣,笑了笑道:“你叫我表姐就好。” 果然,许少安看向苏梦瑶,温柔的道:“她是你表姐啊。” 就见苏梦瑶害羞的点了点头。 许少安看向这位表姐,笑道:“那日我不知道是表姐,若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表姐见谅。” “无妨。”永安郡主倒是大方,摆了摆手,而后坐在了先前李文浩坐的凳子上。 许少安一双眼满是温柔,看着苏梦瑶,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苏梦瑶轻声的答,目光看向了码头的画舫:“适才在画舫时看见了你,所以也就过来了。” 许少安心中开心,“所以你是为我而来咯。” 苏梦瑶害羞的点头。 这两人在这十里亭撒了一把狗粮,搞得另外三人都有点做电灯泡的尴尬。 似乎发现了这点,许少安立即转移话题,看向了李长山,道:“这位是李老先生,刚才爬山的时候认识的。” 苏梦瑶对着李长山行了个万福,道:“见过明堂先生。” 看苏梦瑶的表情似乎跟这老头认识,又称这老头为明堂先生… 额…这个名号好像在哪听过。 明堂先生?那个名满天下的大儒? 许少安的目光在李长山身上上下打量片刻,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明堂先生?” 李长山笑了笑,“虚名而已。” 许少安瘪了瘪嘴,说道:“你倒是看得挺开。” “惭愧惭愧…相比于小友你,我还是差了些,毕竟三天前出现在苏家画舫的那首诗,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而你却说那首诗相当的一般,我现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听听你接下来的这首诗,看看是否比那天那首诗更好。” 听见李长山这么说,苏梦瑶与永安郡主都双眼一亮。 怎么,许少安这是要作诗? 唯有李文浩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有些轻蔑。 李长山先看了看永安郡主,又看向苏梦瑶道:“两位都是出自书香门第,莫如一起来品鉴品鉴?” 说完,李长山就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苏梦瑶和永安郡主也都看向许少安。 第21章 喜欢 苏梦瑶的视线一直在许少安的脸上。 她发现许少安长的其实很帅气,跟她之前印象里的那位大不一样。 其实人还是那个人,可不知道为何,现在的许少安就好看多了。 棱角分明的脸上,那两颗耀眼的双眸,似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韵味,有些少年老成,更是彬彬有礼。 他样子看起来还挺有自信,似乎对于作诗胸有成竹? 是啊,能够吟诵出那种诗的人,怎么会没有自信呢? 永安郡主也有同感,瞥了眼苏梦瑶,心道:“这两人还真挺般配的……这样看来她们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唉,我什么时候也能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呢?” 只是梦瑶与许少安的缘分,还真叫人意外。 就连苏梦瑶自己也觉得意外非常。 本以为自己和许少安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却没想到是找到了她的另一半,在听见许少安为她吟诵那首诗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许少安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许少安哪里知道,眼前的苏梦瑶和永安郡主这一瞬间想了那么多。 他此刻就想着,要在这个大羽鼎鼎有名的文豪面前作,抄一首什么样的诗词,才能使得他顶礼膜拜! 给这位大儒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示意苏梦瑶坐在他之前坐过的凳子上,而后凭栏望向湖面,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得不说,当许少安一本正经的要装逼的时候,这背影竟唬住了在场所有人。 李长山一双老花眼满是期待,李文浩却是五味杂陈,既希望许少安装逼失败,又希望他能作出什么惊艳绝伦的诗词来。 此刻,许少安忽的转过身来。 他面对微笑的扫过众人,“有了。” 苏梦瑶一怔,“这么快就有了?” 永安郡主心中一惊,这灵感未免也来的太快了吧? 李长山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他要作一首好诗,也必须打打腹稿,反复推敲后才敢拿出手。 望着许少安无比自信的脸,李长山道:“那就请许小友吟诵出来。” 许少安一撩衣袖,“此诗名为《吟湖上初晴雨后》,还请各位品鉴。” 他徐徐踱步,情绪饱满的将这首诗吟诵出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平湖比苏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一首诗吟诵完毕,苏梦瑶的脸上顿时又红霞满天。 这诗中那句“欲把平湖比苏子”的苏子,指的就是她。 是说她的美貌就和这平湖一般,不管是淡抹,还是浓妆都是十分适宜的。 李长山神色一紧,细细品鉴着这首诗,他看着许少安,心里有所感触。 他忽的站起身子,整了整衣裳,对着许少安拱手一礼。 许少安见状并不意外,这首诗可是苏轼所作,苏轼什么人,在前世可是家喻户晓的大诗人,唐宋八大家。 不过自己将这诗稍稍改动了一下,把西湖改成了平湖,又把西子改成了苏子。 这个世界没有西湖这个地点,历史上也没有西施这号人物,若是直接将原文祭出,只怕会让人猜疑。 不如在这里向苏梦瑶献殷勤,可以讨好苏梦瑶不说,还可以彰显自己的才华。 李长山这时道:“小友这有感而发的诗,真是叫老朽羞愧啊。” 永安郡主大惊。 李文浩一双眼瞪大,呆呆的杵在那,似乎还在品味什么。 别看这首诗就短短十几二十个字,但在这些经常咀嚼文字的人来说,可是越嚼越有味。 许少安哈哈一笑:“献丑了,献丑了。” 他看着苏梦瑶,“你喜欢吗?” 苏梦瑶此刻看着许少安满眼都是光,微微的点了点头,或许觉得如此还不够,她又重重的点了几下,因为她感动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她觉着这又是许少安为她写的诗。 “你喜欢就好,以后你要是想我为你作诗,你就告诉我,我愿意为你作一辈子诗。” 苏梦瑶被许少安的甜言蜜语冲击的头都有些晕了。 永安郡主则是在一旁羡慕不已。 她对于刚才这首《吟湖上初晴雨后》也是喜欢不已。 晴天,平湖水波荡漾,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粼粼,美极了。下雨时,远处的山笼罩在烟雨中,时隐时现,眼前一片迷茫,这朦胧的景象也是十分漂亮的,若是把这平湖的美景比做美女苏梦瑶,淡妆还是浓妆都是十分合适的。 许少安寻思着,自己这首诗做了之后,苏梦瑶会不会被后人评价为古代四大美人之一? 苏梦瑶是极美的,只要是个人,都会这么认为。 而此时李长山站起身,看着湖面道:“平湖我也时常来,也作过一些描写平湖的诗词,但却没有如小友这般惊艳的。” “现在的读书人作诗,大多华而不实,而如小友这般,能用极其普通的词藻,作出意境深远的诗来,给人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我见过平湖的晴天,也见过平湖的雨天,正如诗中所描述的那样。” 随即李长山看向了苏梦瑶,忽的笑了笑道:“也正如诗中所说,这平湖之美就如苏小姐的美一样,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苏梦瑶被李长山说的脸颊都要溢出血,这可是明堂先生的赞美啊。 她想要说几句先生谬赞之类的话,却没机会说,因为许少安已经插口道:“那可不是?梦瑶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孩。” 这么直白的吗? 永安郡主和李文浩只觉许少安脸皮有点厚,李长山却是哈哈大笑,赞赏许少安的无耻。 苏梦瑶简直想要挖个洞钻进去,这样被人糖衣炮弹的攻击还是第一次,害羞真的是真的害羞。 不过,还是挺甜的。 瞪了许少安一眼,轻声道:“少安别说了,我…” 看见苏梦瑶这么害羞,许少安点了点头,道:“好,以后就给你一个人吟诗,可别被别人听见了,会让你怪难为情,是我的错!” 李长山、李文浩以及永安郡主都想闪人了,这他娘的乱撒狗粮还有理了!? 李长山这老头很醒目,笑着道:“老朽忽然有点事,许小友不知晚上有没有闲暇,去我那一聚呢?我有几个朋友都想见见你。” “你住哪?” “我现在暂时住在梅兰书院,就在你家酒馆后的桃花山中。” “可以啊,今晚一定去。” “好,老朽一定准备好酒招待你。” 想到许少安好像不喝酒了,改口道:“准备上好的龙井茶招待你。” 第22章 赞叹 回梅兰书院的路上,李长山对许少安赞不绝口。 李文浩认真听着。 “这是首比较朴实的诗,它在文学造诣上,虽比不上苏家画舫诗会的那首,但却有着它独特的意境。” 李长山将这首诗反复吟诵几遍,只觉这许少安是越来越有趣了。 还当着大家的面讨好苏梦瑶,简直不要脸。 但正是这种不要脸的性格,才是李长山所欣赏的。 读书人喜欢收敛自己的天性,但却不知道天性才是让他们大放光彩的重要元素。 而此刻的永安郡主却对许少安的天性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你们俩这样子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 “别说你们还没成婚,即便成婚了,在别人面前也应该注重礼节才对,这样卿卿我我的成何体统?” “再说,这里是十里平湖,游客如织,如你们这种平湖城的名人在这里私会,难道就不怕别人嚼舌根吗?” 苏梦瑶被永安郡主说的羞愧不已,“表姐说的是。” 她又瞋了眼许少安:“以后不许这样油嘴滑舌了。” 许少安却无所谓的道:“别人又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在意这么多,不是自寻烦恼吗?” 苏梦瑶心里高兴,但却幽怨的道:“哼,我不理你了,表姐我们走。” 永安郡主早就想走,这时没等苏梦瑶拉她的手,便逃也似的走了,一袭黄裙在廊桥上衣袂飘飘。 苏梦瑶却是十步一回头,每一次回头都是笑靥如花。 看着两女的身影越来越远,许少安咧嘴一笑,“真好。” 这样的日子真好。 许少安前世的时候也曾想过这样的日子,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然后来一场恋爱。 他知道恋爱滋味很美妙,前世没能好好体会,但这一世他似乎尝到了一些,他还想尝多一点。 李文浩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发现李文浩的微表情,李长山笑道:“你想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李文浩道:“我就是觉得许少安这个人太过轻佻,有些好色。” 轻佻是真的,但是好色却是李文浩发现许少安表现出对苏梦瑶的殷勤太过,有些不满所致的评价。 李长山看出了李文浩对许少安的不满,笑道:“食色性也,这是人的天性。” “释放天性才能让一个人走的更远,走得更出彩。” “再说,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有什么错?我看你就是嫉妒。” 李文浩给李长山说的无地自容。 我怎么嫉妒了,嫉妒他许少安什么? “现在老夫终于可以确定,这个许少安之前一直在藏拙,他明明拥有不俗的才学,却自称没怎么读过书!” “当然,也是我蠢,云清先生的侄儿,即便耳濡目染也不可能大字不识几个,这些谣言简直可恶,险些埋没了一个人才。” 李文浩却是低着头在那,思绪着自己和许少安的差距。 好像无论学识造诣,还是样貌长相,自己都不如。 好自卑啊! 他心情有些低落。 这么说来,我似乎是嫉妒他的,老师说的没错。 苏梦瑶心里欢喜,她满眼都是光。 永安郡主回想三天前石桥上的那次相遇,她忽的笑了起来:“我万万没想到许少安竟是这样一个轻佻的性子,他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尤其是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她看向苏梦瑶,眼里有些羡慕:“要是有人愿意为我说这样的话,即便我不喜欢他,那我也会高看他几眼,因为现在的人都太假了,尤其是那些才子。” 苏梦瑶有些狐疑,“你该不是也看上少安了吧?” 永安郡主一听大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堂堂摄政王的女儿,眼光是你可以比的吗?我能看上的人,肯定比许少安要优秀百倍。” “呸!”苏梦瑶嘲讽道:“我看少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比他优秀?” 永安郡主冷哼一声:“别高兴的太早,别看许少安现在表现的很好,谁知道他以后会怎样?我可听人说了,说许少安之所以不想退婚,是惦记着你苏家的荣华富贵。” “你就不担心他对你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这人呢,在荣华富贵面前都是很虚伪的。” 苏梦瑶丝毫不气,反倒笑道:“我看你是酸的,才说出这样嫉妒的话。少安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因为我看过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不会骗我的。” 永安郡主“呵呵”一声,她的内心其实有被刺激到,因为她同样也看过许少安的眼睛,这双眼睛很独特,她从未见过这么清澈明亮的眸子。 她没有怀疑苏梦瑶的话,因为她也觉得这双眸子的主人不会骗人。 那么,真的是她嫉妒了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忽的又想起了这首诗。 又想起了那首只羡鸳鸯不羡仙。 微微叹息,“好吧,你赢了。” 也不是永安郡主不想跟苏梦瑶叫板了,而是觉得苏梦瑶或许是真的遇到了对的那个人。 而她的对的人呢? 他在哪? 脑海里闪过了许少安的模样。 猛的摇了摇头,永安郡主惊呆了,我怎么会想到他?难不成我真的也看上这个许少安了吗? 看了眼苏梦瑶,永安郡主的内心竟生出一点内疚。 而此刻的许少安也满心欢喜,他独自走在平湖边,由于恋爱的关系,他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景。 像是所有的事物都在对着她笑。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手持大宝剑的丫鬟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双眼无比好奇的盯着许少安上下打量了好久。 见到阿旋,许少安就想到了永安郡主。 这位应该是表姐的丫鬟吧? 她这样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想要问个清楚,却听对方先开了口: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这话说完,阿旋便转身离开,留下许少安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这丫鬟几个意思? 她说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第23章 退婚 苏家。 唐溪山看着苏全寿,不知道这位苏家家主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许少安之所以不退婚,是因为苏家给的赔偿不够。 他寻思着你苏家不想给那么多,剩下的我唐家可以给。 “苏伯父,这许少安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是贪图富贵罢了,只要给足价码,我相信他会退婚的。” “如果苏家不愿满足许少安的狮子大开口,我唐家愿意出,只要能够娶梦瑶为妻,再多钱也不足挂齿。” 苏全寿觉得有点头大,有些烦恼的看着唐溪山道:“你着什么急,这不是钱的问题好吧,你以为我没有这样试探过,我就差点把我身家性命给他,他也没答应。” “不会吧,他胃口竟然这么大,即便搭上整个苏家他也不答应?” “这说明什么?”苏全寿反问。 唐溪山冷哼道:“这许少安不知好歹,竟然这么贪心!” 苏全寿却没好气的道:“这是贪心吗?这说明人家根本对钱不感兴趣。” 唐溪山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他若是对钱不感兴趣,那对什么感兴趣?” 苏全寿叹息一声,“当然是他许家的名声。” “名声?” 也是,许家名声在外,若是让人知道他许少安连做个赘婿都不配,这相当于痛打许家的脸面。 苏全寿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想过顾全许家的名声,让许少安入赘苏家,只是他太不喜欢许少安了。 这个人的性子太过鲁莽,喜欢喝酒生事,若是你老老实实就算没有什么才学也无所谓,但你非但没有才学,还喜欢惹事生非,让这样的一个人入赘苏家,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思来想去,为了苏梦瑶的人生,他毅然而然的选择退婚。 但摆在面前的难题有两个,第一个是他的女儿苏梦瑶,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也是一个固执的女儿,为了完成她爷爷的愿望,即便那许少安如何不堪,她依然要嫁给他。 第二个来自许家的压力,许家乃是书香门第,历代先人在朝做官者不在少数,苏家虽然是勋贵家族,但也不敢太过得罪许家。 要解决这两个问题,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就说苏梦瑶的思想工作,要做起来就很难。 除非… 苏全寿的脑海忽的闪过一个想法,他寻思着除非许少安死了,只要他死了,这婚就算退了。 难道买凶杀人? 杀了许少安? 不行,我辈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他在思考的同时,唐溪山也在想。 两人在这一会儿,竟然都想到这里,唐溪山几乎咬牙切齿的道:“这该死的许少安,你怎么不去死呢?” 苏全寿看向唐溪山,双眼闪过异色。 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 许少安回到井酒街的酒馆时,却发现许青衣正站在后院,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害羞的看着他。 这一次她换回了女装,一时半会还有些不习惯,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少安哥。” 看着满脸春光的许少安,许青衣有些惊讶,“这一大早的,你去干嘛了?” 许少安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了一大杯,“刚才去逛了逛桃花山,还爬了一会儿山,你怎么来了?” “我娘有些身体不舒服,我去仁和堂拿了一些药,路过这里就来看看……其实是我娘让我来看你的,说是看看你的酒馆装修的怎样了……还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喝到你说的那种酒呢。” “还有,昨天晚上爹竟然回娘那睡觉了。”许青衣十分惊奇的说。 这些年,自从许志平娶了小妾后,就很少去宁小玉那。 可这也不能怪许志平,那是因为许志平怕宁小玉怀孕,大夫说宁小玉的身体怀孩子很危险,第一次生许青衣时宁小玉就差点难产而死,这事对许志平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许少安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哦,是吗,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许青衣被许少安问的害羞不已,嗔道:“少安哥,你坏死了,怎么问我这种问题。” 嘿,别说,青衣这女儿装看起来还挺好看,是个美人,尤其脸红起来的时候更美。 许少安内心暗笑,脸色却是一沉:“我是问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没?怎么…你在想什么呢?” “啊!?” 我还以为少安哥是问那种事呢。 许青衣有些结结巴巴的,内心无比尴尬,“…哦,是听见一些,就说有关于你这些日子的变化,觉得你是开窍了,以后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我爹早上还给了这个给我,让我路过酒馆时一并给你。”从袖口里拿了一封婚书,接着道:“爹说了,退婚的事就让你自己拿主意了。” “我觉得你还是把婚退了吧,毕竟苏小姐的爹这么不待见你,你即便去了苏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说,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苏小姐或许漂亮,但未必是良人呢?你又不了解她。” 许少安笑了笑,手在许青衣的头上揉了揉,接过婚书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这可是他的宝贝,可要保护好。 许少安看了看自己的酒馆,改造的也差不多了,自己怕是明天就能开始蒸馏酿酒。 “你明天有空吗?”许少安问道。 许青衣眨巴着眼,“怎么了?” “我明天准备酿酒,你过来帮我搭把手,烧烧火,扇扇风之类。” 许青衣一脸嫌弃:“君子远庖厨。” “这是酿酒不是庖厨。” “再说了,你又不是君子,你是女子!”许少安没好气的道:“咋了,哥的忙都不愿意帮了?” 许青衣垂头丧气的样子,“怎么以前没见你让我帮忙的,不过酿酒而已,还要烧火?” “我欣赏你的无知,所以明天你来烧一烧就知道酿酒到底要不要烧火了。” 小姑娘眼睛里满是疑惑,心想少安哥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在她的印象里,酿酒不过就是粮食发酵,一堆酒缸放在地窖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烧火? 但见许少安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点点头,“好吧,我明天会早点过来。” 第24章 少年 “嗯,回家注意安全。” “好。” 许青衣乖巧的离去,许少安开始检查匠人们改造的结果,可别说,这纯手工打造就是不一样,细节特别的好。 他走到院内石井边的躺椅坐下,将怀里的婚书拿出看了看,才知道,原来苏梦瑶比他只小一个月。 这婚书是肯定不能退的,毕竟他现在与苏梦瑶可是两情相悦,虽然认识好像并不算太久,却感觉好像认识了一辈子似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梦瑶只他许少安不嫁呢?这其中有何隐情吗? 在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前,许少安可是个浑人,这种人是不值得托付终身的,像苏小姐这样的人是可以有所选择的,毕竟这是她的终生大事。 若是换作他,他估计也会像苏全寿那般,坚持退婚呢。 因此他一点也不怪苏全寿,反而觉得苏全寿这是爱女儿的体现。 说来也巧,正想到苏全寿呢,这苏全寿就来了。 只见这位体型稍胖,衣着华丽的苏全寿走进了内院。 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起酒馆来,只觉这样的布局有些异样。 这位自己的未来岳父,来这里干嘛?又是来劝退的吗? 原主记忆里的那几次劝退,双方都是不欢而散,本以为苏全寿不会再来劝退,可他还是来了。 其实原主的死跟苏全寿也算有着关系,若不是苏全寿的劝退,原主也不会终日买醉,这都是忧虑所致,最后落得一个喝死的下场。 苏全寿其实在酒馆外站了很久,内心一直在踌躇。 他的脑子里全是许少安前几次跟他交涉时的画面,许少安的混人嘴脸他是不想见到的。 可当他看见酒馆的那对铁门时,他的脑袋里就不再想这些,而是开始好奇这个酒馆到底在改造些什么? 带着好奇,他不知不觉的就走了进来。 因为这些装潢都太奇怪了。 这还是酒馆吗? 看上去更像是其他的,反正不像是酒馆。 许少安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苏全寿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他摇了摇头,而后就见到了许少安的笑容。 这笑容让苏全寿有些诧异。 然后他也笑了,是公式化的笑,这世间最为敷衍的笑容。 “贤侄,最近可好啊?” “伯父这次来,还是为了退婚的事吧?” 许少安的和颜悦色让苏全寿越发觉得奇怪了,若是以前,只要自己提到退婚,许少安就要发飙。 可这次却是他许少安先提出这个话题? 也好,也免得我在去做什么铺垫,诉苦之类,还要扯谎说一些苏梦瑶的种种恶习,好叫许少安同意退婚。 “少安啊,你也知道,伯父就这么一个女儿,做父亲的总希望女儿能嫁一个好的人家……”说到这里,苏全寿关注着许少安的表情,看他有没有发飙的迹象。 好在许少安一直和颜悦色的,这让他安心了不少,接着道:“不是说贤侄你不够优秀,只是我想给我们家梦瑶找个更优秀的。” 许少安点了点头:“的确,以前的我确实配不上梦瑶。” 苏全寿一怔,你小子终于承认了啊。 就见许少安从怀里拿出了那份婚书,看见这份婚书,苏全寿双眼放出精光,这小子是开窍了吗?终于答应退婚了吗? “贤侄,你这是答应退婚了吗?放心,伯父之前的许诺依旧有效,回头就让人把银子送来。” 说着就要去拿婚书,却见许少安又把婚书收入了怀中,笑道:“伯父,小侄从未想过要退婚呢。” 苏全寿的手僵在半空,“可你刚才才说你不配我家梦瑶的…难道你明知道不配,你还纠缠,你这样做不是害了梦瑶吗?” “你们就算成婚,最后也是两相厌恶的局面,又何苦呢?” 许少安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曾经的我在您眼里是个多么可憎的人,但我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现在的我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彻底改过自新,决心好好学习,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赘婿。” 这话把苏全寿给干懵了,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赘婿? 这理想这抱负是该表扬还是该鄙视呢? 不过像许少安这样的人,这样的理想和抱负已经是难得了。 许少安冲着苏全寿一笑,“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不是?” 苏全寿愣了好一会儿,他是没想到许少安这一次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待人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听许少安道:“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莫欺少年穷啊?” 这话一出,苏全寿又是一愣。 这话是这小子说的出口的吗? 又听许少安道:“伯父可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故事吗?” 这个世界没有这个典故,因此苏全寿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名叫吕蒙的人的故事,他说与读书的人分别三天就要用新的眼光来看待。” “伯父您看,我最近很努力在读书了,说话也开始变得文绉绉了,我现在也算是个读书人了,所以就请把我当成一个读书人来看待。” “我记得上一次咱们的见面已经好些时日了,人家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待,我们士别那么多日,伯父对我也应当刮目相待才是。” 苏全寿嘴巴张的老大,是给许少安整懵了。 眼前这位还是许少安吗?现在这么会说话了吗? 而且说的好像还挺有水平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话若是出自于唐溪山,他应该不会很惊讶,但出自许少安的口中,这就让他惊讶无比了。 苏全寿讶异不已:“你现在真的开始读书了?” 许少安耸了耸肩:“其实我读书只是为了明理,并不是奔着功名去的,再说我一个赘婿要功名做甚?所以,如果伯父要考我四书五经,我可答不上来的。” 苏全寿点了点头,“读书明理,读书明理……你能明白这一点当然很好。” 看着许少安,苏全寿心中五味杂陈,对方以前的形象历历在目,打心底里他是一定要退婚的,可现在许少安的这番话却让他犹豫了,想了一会儿,苏全寿看着许少安认真的道:“那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且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改过了。” 第25章 父女 苏全寿转身离开,只是刚走出酒馆的时候,却碰到几人,他愣了愣,随即脸上闪过怒意:“你来找他?”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许少安。 询问的对象是苏梦瑶。 梦瑶现在是要主动和许少安接触了吗?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苏梦瑶也有些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父亲,半晌才点头:“是。” “你来找他干什么?” 苏梦瑶没有回答,她就是想来看看,并不想干什么,可能见着面了就知道干什么了。 听说他在改造酒馆,又听他说要酿酒,也不知道酿什么酒,好不好喝呢? 仅仅一瞬间她就想了很多。 苏全寿眉头一皱,“你这丫头真的要气死我是吧,这许少安到底是哪里好了,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要嫁给他?” 苏梦瑶眼睛微红,神色却是倔强的很:“父亲,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了。” 苏全寿哼了一声,袖袍一挥,“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这个白眼狼…”他骂骂咧咧的走出酒馆,踏上了井酒街的石板路。 他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女儿,只是快步的走到了正平街,而后停下脚步,怔在了那里。 他开始复盘起刚才与许少安的对话,察觉到了很多不可思议之处。 忽然间脑海里多了一层疑惑,对于女儿对许少安的死心塌地他多了一个想法,难道许少安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这些年梦瑶一直都知道,所以不管自己如何阻挠她们的婚约,梦瑶都不曾动摇? 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排除,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城府,不可能隐藏的这么深。 苏梦瑶则是站在酒馆的外面,没有进入酒馆,也怔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 永安郡主好奇的问:“怎么不进去?” 阿旋抱着大宝剑,一双眼好奇这位苏小姐的奇怪举动,明明是她想要来看许少安的,现在到了地方,又不见了吗? 苏梦瑶摇了摇头:“算了,早上才见过,现在就不进去了。” “是不是因为被舅舅发现了,感觉愧疚?” “不是,只是觉得他现在应该很忙。” 许少安的确很忙,他忙着准备明天用于酿酒的材料,要处理这些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隐隐约约看见酒馆内有着一个忙碌的身影。 “走吧,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永安郡主却不想走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走,去多了解了解这个许少安。 看见永安郡主的表情,阿旋一张脸充满了不解,先是苏小姐,现在又轮到了郡主,这个男人究竟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让苏小姐和郡主同时感兴趣? 但永安郡主还是随苏梦瑶走了,她实在不想在苏梦瑶面前暴露她的心思,因为这叫人很难堪,像是在惦记表妹的心头肉似的,有种负罪感。 就在苏梦瑶和永安郡主走后,许少安的酒馆门前来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名叫沈浪,是个商人,是个卖粮食的商人。 一个卖粮食的商人来许少安的酒馆干什么? 是要卖粮食给许少安酿酒吗? 但去了解一下沈浪这个人,就知道他的买卖做的很大,与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做粮食买卖还轮不到他来。 所以,他是来干什么的呢? 他站在许少安的酒馆前看了很久。 他的脑子里在思索着如何能够让许少安入局?因为只有让他入局了,才可能顺利的让苏家与许家退婚。 入什么样的局? 当然是给许少安谋划另一场婚约,只要他答应了另一场婚约,那么就必然要与苏家退婚。 这是谁请他来布局的? 能请动沈浪这样的大人物,在整个平湖城并不多。 但有一家一定能请的动,那就是唐家。 沈浪看着酒馆中奇怪的装潢,感觉也很奇怪。 井酒街的街坊都说许少安要重开酒馆? 既然要开酒馆那就要酿酒,而酿酒则需要粮食…嗯,或许粮食这块也可以作为让许少安入局的突破口。 由于沈家的粮食很多,所以沈家也酿酒,后来酿酒厂越搞越大,以至于沈家的酒几乎卖到了平湖城的各个角落。 在他沈浪的经营下,沈家目前拥有着平湖城最大的酿酒厂,而且口味和质量也比寻常酒馆卖的酒要好的多。 正因为沈家的酒有着独特的口味,因此销量一路攀升,甚至还卖到了京城,京城中不少商户都挤破了头想要跟沈家合作。 于是京城里有了这个说法,说沈家的酒乃是堪比贡酒的存在。 的确是贡酒也不过是比寻常酒多了几道工序,何况沈家的酒是花了大价钱请专业人士不断研究改良后的结果。 实际上沈家的酒比贡酒还要好。 若是自己让许少安卖沈家的酒,足可以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沈浪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他相信这事只要自己出马,一定能办成。 许少安不过一个贪图富贵的小人,只要画的饼够大,他就一定会上钩的。 若是他不上钩? 沈浪冷笑道:“那我就在他这酒馆的正对面也开一家酒馆,凭着我沈家酒馆的名声,还不把你这小酒馆的生意抢的一干二净,我看你还怎么卖酒挣钱?” 不过,我听说这个许少安是个傻子,我想的这些招,能对他有效吗? 若他真是傻子,只怕做什么生意也做不成的吧? 之前这酒馆不就被他干黄了吗? 沈浪吧唧吧唧嘴,一只脚踏入了酒馆,走入了内院,而后脸上堆砌起和煦的笑意。 他站在了许少安的身后,正等待许少安的转身。 许少安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随即转身,就见到了一张肥嘟嘟的脸。 沈浪有些胖,尤其是脸,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人畜无害,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笑面虎。 “贤侄,你好啊!” 许少安有些懵,不过见人家对他笑,他也对人家笑,不过笑的有点怪异。 “这位大叔,请问你说的贤侄是指我吗?我认识你吗?” 沈浪哈哈一笑:“我与云清先生也算至交,称呼你一声贤侄,应该不过分吧。” 听沈浪这么一说,许少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道:“原来是家叔的朋友,小侄这厢有礼了。” “请问大叔您来我这所为何事啊?” 第26章 订婚 “啊…是这样的,在下是为我那宝贝女儿而来。” 许少安有些懵,“你的宝贝女儿?” “没错,自上次苏家画舫的以文会友已经过去三日,那日贤侄所作的诗可是叫平湖才俊汗颜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沈浪吟诵了一遍,而后一脸赞赏的目光看着许少安,像是在欣赏一块璞玉似的,半晌才道:“小女沈一菲由于听了这首词,自那以后就喜欢上你了。” “额…”许少安额头开始冒汗,心想你女儿是个痴呆吧,就凭一首诗爱上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不过回想起前世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这事情在古代可能还真的就经常发生。 于是小心翼翼的道:“所以大叔你来我这是要…?” 还没等许少安说完,沈浪笑道:“当然是替小女来提亲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喜欢的人我肯定要帮她得到。” 卧槽,这大叔是女儿控吗? 人家苏全寿都想方设法的要退婚,你…… “这位大叔,还不知道您姓甚名谁呢?” 沈浪一愣,笑道:“唉,你看…我这一紧张连名讳都没告诉你。” 他大袖一挥:“我就是沈浪,沈家的沈浪。” 许少安眉头皱起川字,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半天无果。 “我啊,沈浪,沈家…这平湖城谁不知道我沈浪的名字,怎么你…” 看许少安的模样,沈浪有些失落:“好吧,看来你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家沈浪,是个商人,做粮食生意的,跟你也算半个同行,也酿酒卖酒。” 听沈浪说他也卖酒,许少安来了兴趣:“是吗?原来是同行啊。” “来来来,快过来做。”许少安一脸笑意的拉着沈浪来到了石井边的石凳上,拿出茶具放在石几,而后取出火炉准备煮茶。 他并不是对沈浪感兴趣,而是他最近正寻思着要不要找同行了解一下平湖城的烟酒市场。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烟,只是前世说到酒就一定会想到烟。 有关于烟的计划,其实他也有想法,这个时代不是还没有诞生烟草吗?自己只要找到了这种烟草植物,然后集中培植,达到了一定的产量就能批量生产烟叶,最后制成香烟,想必也能让自己大赚一笔。 沈浪对许少安忽然而来的热情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自己的身份在那,普通老百姓看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想方设法的巴结。 许少安当然不例外。 坐在石凳上,看着许少安殷勤的泡茶,正准备说说自己女儿的事,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一直询问一些有关酒的事情。 由于需要跟许少安搞好关系,沈浪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许少安问的,他都会一一解答。 这就让许少安对沈浪生出不少好感,连同他的女儿。 见许少安问完,沈浪笑着道:“贤侄你问了我那么多,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 许少安一副乖巧的模样,道:“沈叔叔您问。” “贤侄你看,我那女儿名叫沈一菲,从小就读书,知书达礼,最喜欢文人墨客了,那日她听了你写的那首诗后就说非你不嫁。” 沈浪装出一脸愁苦的模样,“对于这个女儿我一直疼爱有加,因此她想要的我都尽量满足她。” “今日我前来就是来为小女提亲的,不知道贤侄可愿入赘我沈家……贤侄你放心,我沈家一点都不比苏家差,他苏家不是要退婚吗,你就退了他苏家的婚,入赘到我沈家来吧。” 许少安对于沈浪的直接感到意外,这做生意的人脸皮果然要比读书人要厚,你就看苏全寿就不可能这么直白的说事,一般都会七弯八拐的,无比委婉的讲半天才让你知道他的目的。 许少安略带抱歉的道:“真是很抱歉,你来晚了,若是三天前你来找我,我或许还会答应你,但现在我不会。” “啥?” 沈浪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因为我现在是非苏小姐不娶。” 沈浪瞪大了眼看着许少安,“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也跟你女儿一样犯了一个错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沈浪怔在当场。 啥玩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这借口贼扯淡好不? “那个…贤侄,咱别开玩笑,小女一菲是真心喜欢你,她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这辈子怕是会很痛苦的,你难道忍心看见她这辈子就这样痛苦下去吗?” 许少安感觉跟沈浪说话就像在看言情剧一般,这特娘的太狗血了。 许少安想过,沈浪所说的这些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即便他所言属实,他也不能答应,因为他现在一颗心也只在苏梦瑶身上。 沈浪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在石几上铺开,就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写了一大堆,大概看了眼,许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这是婚书! 这沈浪竟然把婚书都准备好了。 随即沈浪又拿出了几张地契和银票,地契都是正平街的铺子,银票则都是一万两一张面值,看的许少安啧啧称奇。 沈浪很满意许少安的表情,哈哈笑道:“贤侄啊,你看见我的诚意了吗?只要你肯入赘我沈家,那么这些就是聘礼。” 说许少安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他吞了一口唾沫,心道:“这家伙的诚意还真沉。” 他有些好奇的道:“敢问你的闺女漂亮吗?” 沈浪又是大笑,“跟苏小姐相比,怕也是不相伯仲之间。” “是不是啊?” 许少安有些怀疑,若是真有苏梦瑶的姿色,这他娘的要是娶了也不亏。 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苏梦瑶,怎么又会喜欢别人呢? “是不是…贤侄可以随我去沈家看看,若是我有半点欺骗,你大可甩手离开就是。” 许少安嘴角抽搐,这沈浪的一顿骚操作,竟然让他一时半会都有些懵逼。 沈浪这一刻都拿出砚台和毛笔,开始在石几上研磨,一边研还一边笑道:“贤侄,来来来,签了这婚书,以后你就是我沈家的赘婿了。” “不是说先去看看你闺女长相才决定的吗?” 沈浪一怔,“抱歉,是我着急了…我们这些生意人就是急,都把婚书当契约了讲究一个疾字,真是对不住了。” “不过,贤侄你签了也没事,不过就是一纸婚书嘛,到时候见了小女,你若是不喜欢,我把婚书撕了便是。” 第27章 鬼话 许少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沈浪的话是越听越觉得有鬼,这他娘的哪里像是来招赘婿的,更像是搞传销的。 沈浪这个作态,很明显有所隐瞒! 单凭一首诗,他的女儿就死活要嫁给我?这其中真伪便是个很值得推敲的问题。 若是原主许少安,或许会觉得这是真的,但现在的许少安,哪里会相信这种事? 只是不知道沈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因此还没着急的将对方扫地出门。 但现在是时候了。 许少安脸色一沉,沉声道:“沈老板,虽然我不知道你来我这里的真实目的,但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纯。” “这世界上没有谁会这么好心,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而且这个人在世人的眼中是个鲁莽无智,冲动易怒的莽夫。” 沈浪愣了好一会,他没有想到许少安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他来之前已经分析过许少安的性格,自己这一套自来熟的打法,再加上糖衣炮弹,按理说不会出现问题。 可现在问题出现了,沈浪忽的笑了起来,“所以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许少安点了点头,“我很确定,你就是在骗我。” 卧槽,情报有误啊,眼前的这位许少安看起来更像是个少年老成的狐狸精。 沈浪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但随即又堆笑起来,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在达到目的之前,绝不会乱了阵脚。 等完成了唐家的任务。 等唐公子娶了苏小姐。 沈家的生意全面进军京都就指日可待了,至于这个入赘沈家的赘婿,到时候弄死就好。 “贤侄,我可以发誓,招你入赘我沈家是我真心实意的。” 的确是他真心实意,只是为了实现他的目标而已。 “当真?” 沈浪立马站起身子就发誓,顿时说了一大串誓言,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之类,看的许少安狐疑不已。 看沈浪还在不停的添加誓词,许少安不由得打断:“好了,好了,我姑且信你,不过这事不急。” 许少安这会儿倒不想直接拒绝沈浪了,而是要看看沈浪到底耍什么花样? 却听沈浪说,“这怎么能不急呢?” 许少安笑道:“好事多磨才对。” 两个人拉扯了一阵,沈浪见事没有成,但也不是没有希望,于是退了一步,将婚书收入了怀中。 其实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自己的女儿在美貌上的确跟苏小姐有得一比,只要让女儿来勾引这许少安,不怕事不能成。 想到这里,沈浪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就依贤侄所说,待你俩相处了之后,你在定夺婚约的事吧。” 许少安微笑着点头,心中对于这个沈一菲倒不怎么关心,他倒是有些关心买粮食的事。 这沈浪不是想做自己老丈人吗?那自己从他沈家进粮食是不是能打个折? 对,打骨折! “沈叔叔!”沈浪准备要走,却听许少安一声叔叔,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贤侄,怎么…?” “我准备酿酒,从沈家进粮食可以便宜点吗?” 沈浪心想,还酿什么酒?我沈家的酒你直接拿去卖就好! 到时候等你入赘我沈家,把你弄死后,你这个小酒馆到时候也是我的,现在就开始卖我沈家的酒正好。 他微笑的看着许少安道:“我说贤侄,这酿酒可是技术活,酿的不好可没有人买的,我看贤侄不如直接进我沈家的酒,我沈家的酒好喝。” 许少安却摇头:“沈家的酒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酿的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嘿,口气还挺大,你可知道我沈家花了多久时间多少心血才酿出了现在这种品质的酒吗?” 许少安摇头,表示不知。 “三年,足足三年呢!” 许少安却道:“我只要一天就能酿出比你沈家的酒好上百倍的美酒。” “是吗,这牛都快吹上天了!” 这话不是许少安说的。 这话从沈浪的身后传来。 沈浪回头就见一男两女走了进来。 他们和沈浪擦肩而过,沈浪愣了一下,刚才说话的姑娘好像哪里见过,她…她好像是吴府的大小姐吧? 她怎么会来这里? 井酒街可不是她们这些达官贵人来的地方。 听她那话的意思,感觉对许少安有些不满呢。 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惹了吴府的吴大小姐? 就这么一会沈浪就想了很多,他对着吴绮罗躬身一礼,“大小姐好啊。” 吴绮罗偏头看向他,眉头一挑:“你认识我?” “回大小姐,小民沈浪。” “哦,你是一菲的爹对吧……一菲最近可还好,有些时日没见她了。” 沈浪微微一笑:“多谢大小姐关心,她很好。” 吴绮罗点了点头,而后道:“你先退下吧,我有事问许少安。” 沈浪不敢多问,躬身离去。 他走出酒馆,站在酒馆门口杵了半晌,稍稍思索着,这位吴府的大小姐怎么对许少安感兴趣了? 吴家可是皇亲国戚,跟苏家和唐家这种勋贵家族一样,是他这种商人拼命想要巴结的对象。 那日在画舫,吴磊连苏全寿都敢骂,可见这纨绔的背景有多大。 这吴磊就是吴绮罗的胞弟。 吴绮罗走进酒馆的时候,许少安的右眼皮忽的跳了起来。 左吉右凶? 看来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 抬头看向刚进来的这一男两女,许少安露出一抹苦笑。 今天这酒馆的客人还真多。 他对于这个女子有着印象,这印象来自于那位纨绔吴磊,记得有一次在正平街,刚好瞅见吴磊在调戏娘家妇女,结果刚巧被吴绮罗碰见,吴绮罗是恨铁不成钢的胖揍了吴磊一顿,打的吴磊这个纨绔差点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他听说了吴磊在三天前被苏全寿命人轰下画舫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忐忑,难道这妞猜到自己的阴谋了? ——故意将诗卖给吴磊,就是想让吴磊出丑? 这次她来到这里,就是来为吴磊出头的? 该不会是来退钱的吧? 这个想法忽然在许少安的脑袋里浮现。 第28章 退票 “美女,在我们做生意的人眼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吴绮罗一愣:“什么规矩?” “卖出去的东西,概不退货。” “……” 吴绮罗半晌才反应过来,险些笑出声,是想到了弟弟吴磊那日回到家后的那副模样,好一个落汤鸡。 这吴绮罗真是高冷啊。 冷冰冰的,像个冰雕。 声音也冷。 这是不是从小就受虐待,才导致了这种性格? 缺乏父爱母爱?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美人,却偏偏生活在这样的一种环境……前世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是一样,丰富的物质条件养成了她们不可一世的傲娇形象,却因为没有得到亲人足够的爱,导致心灵扭曲,对人对事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对这种人要小心点好。 最好能有多远,躲多远。 吴罗琦压根没想到许少安把她想象成了一个心灵扭曲的大小姐,正要说话,却见许少安忽的站起来。 “那啥…我这酒馆还没开业,就不招待各位了,还请诸位请回吧。” “我现在没时间,手头事多,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没时间……你看,我现在就要出去一趟。” 吴绮罗的丫鬟一听有些急了,“喂喂喂,再多事,也不着急于一时吧?” 许少安歉然一笑,抬步走出了内院,边走边道:“我急,非常急。” 他回想起原主记忆中吴绮罗暴打吴磊的情景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妮子不会在我这里发飙吧?我这里才改造的七七八八,要是被打烂了怎么办? “你们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这里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东西,过两天我这酒馆支棱起来,再邀请你们来喝酒吧。” 他走到了门口,伸手一引,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看向吴绮罗三人,却见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些无奈,心道:“好吧,你不走我走,我就不信你能在我这待一整晚不成?” 想到这里,他看着这一男两女说了声:“拜拜!”而后大步流星的离去。 拜拜是什么意思? 一男两女面面相觑,心想着许少安要去哪? 许少安寻思着,干脆就去买点东西吧。 许少安的制酒流程已经写好,接下来就需要把流程中所需的材料配齐,比如酒曲和粮食之类。 这粮食也有讲究,看看是酿米酒还是果酒。 这个时代的酒曲似乎不咋地,还是自己自制酒曲的好,不过可以买些来试试,给来参考。 人家沈浪其实说的没错,这酿酒不是简单的事,是长时间的实践积累,才有了现在的酒。 许少安只不过是拥有了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眼界,因此才敢说一天就能酿出比沈家的酒还要美味的酒来。 要不然,就给他十年估计也弄不出酒来。 要知道,这酒当年的问世,是出自于一场意外,说是有个叫杜康的人在粮仓里发现了被水浸泡过的粮食,这粮食看上去似乎发霉了,只是扔掉可惜,于是他就偷偷的拿回了家吃,可不吃不知道,吃了之后整个人就醉了,这一醉就不得了,杜康酒就这么出来了。 其实吴绮罗的长相还挺好看的,她跟苏梦瑶是两种不同的美。 额…我怎么又想到这上面来了。 看来我真是个渣男。 我心里已经有了梦瑶,怎么还能惦记着其他女人呢? 烈日当空。 井酒街深处的小酒馆二楼包厢,正面朝向着漫山桃花,春风一吹,那桃香便似吹了过来。 包厢中有三人,分别是吴绮罗和她的贴身丫鬟,还有一个男的则是祝天心,来自平江城的才俊。 看着这一片桃花,吴绮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那阳光斜斜的穿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并没有使她冰冷的脸融化,而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这个许少安还真是有点琢磨不透了。 他想着吴磊跟她说过的买诗经过,这个过程看起来是许少安想要跟吴磊交个朋友,顺便化干戈为玉帛。 但在吴绮罗看来,许少安是用心险恶,分明就是想让吴磊出丑。 吴磊出不出丑她倒是不在乎,不过一个被大家所知的废材,竟然获得了苏家以文会友的魁首,这就让她震惊了。 更震惊的是那首诗,那首诗她是真的喜欢,只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作出这么美妙的诗词来? 然而,苏梦瑶给出的答案是,这首诗是许少安作的。 后来又听说,就连明堂先生都对许少安赞赏不已,说是在十里亭这家伙又作了一首诗。 这首诗她也很喜欢,虽然没有第一首那么喜欢,但总归是让她知道了,原来许少安不是废材,而是有才学的。 至于这些年为何一直伪装成废材,这就是她好奇想要了解的地方。 后来又听说,这家伙还有些诗词。 最近在梅兰书院传的沸沸扬扬的,比如…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还有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更有甚者,说他弄出了一个少安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传闻时时刻刻都在敲打着她的心,总想弄清楚这个许少安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就这么厉害了? 还是说,其实许少安背后有人,那些诗词的背后就是这个人所作? 她今日前来,就是想要跟许少安问问清楚,可没曾想许少安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搞得她有点生气。 而她生气的时候就很冷。 他很冷的时候就会让祝天心很受伤。 祝天心喜欢吴绮罗,原本吴绮罗也对他是欣赏的,但后来苏家的以文会友之后,吴绮罗对他的态度也变成了仅仅是欣赏而已了。 吴绮罗的身心似乎都坠入到了那个人的心里。 或许是许少安,又或许是许少安背后的那个人。 祝天心叹息一声,看着那漫山的桃花心猿意马。 这外面明明是春天啊,而我的心里怎么却是寒冬。 那丫鬟此时道:“这个许少安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连小姐的面也敢拂,我告诉二公子去,让二公子来教训他。” 吴绮罗瞪了丫鬟一眼:“你还嫌小磊不够纨绔吗?敢跟小磊说,我把你嫁给福伯的儿子。” 丫鬟大惊失色,捂住嘴巴,满脸惶恐:“小姐我知错了,不要把我嫁给福伯的儿子,那家伙就是个傻子啊。” …… 第29章 苏府 苏府。 苏梦瑶所在的院子,一棵大榕树下,阳光斑驳的洒在青石板铺就得地面上。 院子里的凉亭之中摆满了各色点心。 永安郡主、苏梦瑶、阿旋就坐在凉亭内的石桌旁。 苏梦瑶看着这一桌的点心,并不是很有食欲。 一片榕树叶俏皮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将树叶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道:“我有点期待他的酒了。” 许少安跟她说过他的计划,还告诉她会改良现在的酿酒技术,酿出更好的酒来。 永安郡主却不是很看好许少安。 “坦白说,酒这个东西有些类似奢侈品,有钱人对于劣质酒看不上,穷人又没有几个钱能喝的了劣质酒。我看他那么点大的酒坊,能酿出什么样的酒?没有好酒哪里能有好生意?” “酒香才不怕巷子深,就怕这酒不香。” 苏梦瑶倒是不以为意,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她轻飘飘的道:“其实酒馆的生意好不好都无所谓。” “哪怕每个月都亏钱,我又不是亏不起。” “爷爷曾经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他乐意,我就陪着他。” 苏梦瑶春心荡漾,眼睛里满是期待,她的美眸里似乎已经幻想出了那个场景,在那家小酒馆中,两人快乐逍遥的日子。 永安郡主“切”的一声,眼里不加掩饰的鄙视,“我看你该去看看大夫了,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 苏梦瑶却毫不在意,脸上满是笑意:“你说你是不是嫉妒了,嫉妒我能够找到如意郎君?” 永安郡主确实有些嫉妒,她一直都在逃避他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意中人,可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永安郡主暗中叹息,但脸上却一副倔强的模样:“我嫉妒你什么了?嫉妒你有一个好赘婿?” “赘婿再怎么也是赘婿,以后的前途有限,即便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就只能在你苏家一亩三分地发发光而已。” “万一他忍受不了这份寂寞……我是说若他真的这么有才华,你觉得他甘受这种寂寞吗?我看你们即便走到了一起,结局未必就会很圆满呢。” 苏梦瑶愣了一下,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些。 她忽的想到了许少安的二叔许志平,当年许志平没有好好教许少安读书就是这个原因,一个赘婿又何必读书呢? 一个学富五车的赘婿又怎么会安分守己呢? 只有那些平庸之辈才甘愿做一个赘婿吧? “可我觉得少安跟别的人不一样,他说过功名利禄于他来说都是浮云……他淡泊如此,又怎会耐不住寂寞呢?” “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口是心非的人,不然,他之前为什么也想退婚呢,莫不是也觉得做一个赘婿会影响他的前程?” 苏梦瑶感觉自己的身体掉进了冰窟里似的。 不得不说,是有这么一个可能,毕竟许少安未曾表达过他的心意,只是单凭他的那首诗,未能说明他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 他是否甘愿做一个赘婿呢? 当初爷爷是想让许少安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苏家。 可若许少安自己有能力有本事,还需要入赘到苏家呢? 她仔细思索着。 “我看你也不要想这么多,对于许少安这个人我们了解的还不多,还是多了解了解,当了解他真正的为人后,才考虑接下来的事吧。” “嗯。”苏梦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以后要多去他的那家小酒馆坐坐了,相处久了,自然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了。” 与此同时,在沈家。 沈一菲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爹,我看我们演一出戏如何?” “如果说许少安不相信我是因为他的诗词喜欢上他,那么我们就在他的面前上演一场戏,打造一个可以让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样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沈浪心想这样似乎也有操作的空间,微微点了点头。 “当初你娘为了嫁给我,也使了这么个手段。”沈浪瞥了眼沈一菲,“我看你跟你娘一样,鬼精鬼精的。” 沈一菲顿时惊呆了。 原来娘和爹之间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啊? 沈浪沉吟片刻:“这事倒也可行…但要做到不露痕迹,却是要精心布置一番。” 于是在这沈家的大厅中,这一对父女商量起来,时不时还发出窃喜的笑声,仿佛奸计已经得逞似的。 就在沈家这一对父女正在打许少安主意之时,许少安刚在一家小饭馆吃了个饭,正准备去市场买些酿酒的粮食。 可刚站起身子,就见街边一个魁梧大汉推着一个推车走过,那推车上躺着一个人用草席盖着。 很显然推车上的人已经死了,隐隐透着一股臭味。 饭馆里的人闻到这股味道都一个个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只觉这他妈的也太倒霉了,这还叫不叫人家吃饭了? 那饭馆的小二连忙跑到门口去驱赶,“你这人快把这死人推走,这么臭想臭死人吗?” 推车的魁梧大汉面色惭愧,加快了步伐,推着那个死人离去。 这推车上有个条幅,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卖身葬父。 这种情景,许少安只在前世的电视剧中看见过,没想到这一世能亲眼看见这种桥段。 他好奇的追了上去。 那魁梧大汉耳力极好,还没等许少安靠近,他便转身看了过来,一双眼满是期待:“这位公子,你是想买我吗?我不贵,只要给我能置备一副棺材的钱就能买下我。” “你买棺材是想安葬你的父亲。” 魁梧大汉点了点头,一双眼满是委屈,让人看了有些心酸。 许少安是第一次在一个大汉身上看见这种委屈的表情。 “要多少钱?”许少安问。 “三百文就行。” 许少安从腰间直接掏出一块碎银递到魁梧大汉的手中。 见状,魁梧大汉双眼一亮,手伸出去又停了下来,看着许少安道:“恩公,不知您姓名?” 许少安见魁梧大汉没有立即接过银子,而是问自己的名讳不由暗自点头,这人倒是个实诚的汉子。 许少安抓住魁梧大汉的手,直接将银子放在了他手心:“我呀,就是井酒街“横竖都是二”酒馆的老板。” 许少安决定了,他的酒馆的名字就叫横竖都是二。 取了井酒街的井字。 也代表了他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情。 魁梧大汉听的有些懵,想了片刻:“这酒馆的名字叫做横竖都是二?” 许少安点了点头。 魁梧大汉摸了摸头,“这名字好奇怪啊。” “是有点奇怪。”许少安笑了笑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第30章 小蝶 “俺叫小蝶,周小蝶。” “……” 这名字不是女人的名吗? “哦,多大了啊?” “回恩公,俺今年十九。” 许少安吃了一惊,好家伙长的还挺着急的嘛,看上去都快三十了。 “嘿嘿,是不是看起来不像,主要是跟着我爹打了三年战,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前些日子匈奴攻破九山城,我和我爹所在的部队溃败,本想回军报到,却不料我爹重伤病死,我不想将我爹马革裹尸草草埋掉,就当了逃兵来到这里。” 许少安惊讶不已,这小子这话都直接说出来了,就不怕自己是个坏人,转头就把他们卖了? “……只为将我爹葬回家乡。”周小蝶的目光看向了平湖东,那边有个小村庄叫做周家村。 “我是个逃兵,现在也没敢回村,我娘也不知道俺回来了,带着俺爹的遗体回来了。” 许少安很同情周小蝶的遭遇。 周小蝶满脸失落的神色,“不瞒恩公,今晚我就准备潜入周家村,然后告诉我娘这件事,找个山头悄悄安葬好父亲。” 待俺事了,就立马来找恩公,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少安看着周小蝶,这魁梧的模样,看上去能一个打两? 若是安排在酒馆当个护卫,也能够震慑一些宵小之辈。 主要是周小蝶这身板太高大了,杵在那就跟个小山似的,让人望其项背。 周小蝶是个逃兵,若是不理他,他最后的下场估计也不会很好,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就将他招揽,于是道:“这样,你先办好你父亲的事,等你办完了事,你就来井酒街的“横竖都是二”酒馆来找我。” “还有,我叫许少安,记住了。” 周小蝶大喜,他连忙拱手一礼,却又有些担忧的道:“不瞒恩公,小人有个缺点,俺的饭量很大,只怕恩公会嫌弃,当然,小人也有优点,就是俺一个人能干五人的活。” 许少安心中暗笑,这就是吃的多干的也多,就跟那高老庄的猪八戒似的。 不过这周小蝶应该没有猪八戒那么色吧? 再说,不就是一点粮食吗?管饱就是。 这汉子心性不错,而且很有孝心,这千里迢迢的把父亲的遗体从边关一路运了回来,可见其孝! 许少安拍了拍周小蝶的肩膀:“这些都不是事,既然你要为我许某人做事,我定然不会亏了你的。” “行吧,你去忙你的吧。” 周小蝶有些愣:“恩公不签卖身契的吗?” 许少安笑了笑:“我之所以给你银子是因为想让你替我做事,这银子就当是我请你的聘钱。” “可是,你若是以这钱买了俺的性命,不是更加划算吗?” 许少安听见这话脸色忽的变得严肃,他认真的看着周小蝶,“这个世界,人生来平等,生命是无价的,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周小蝶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少安,不明白这个少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生命无价,生来平等? 可在他眼里,这生来哪里平等,那些达官贵人一辈子享乐,而他却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被抓了壮丁去守边疆。 本以为当了兵,在边疆能闯出点名堂,却又被那些玩弄权术的官给当了炮灰。 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他们这些老百姓就跟老鼠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条贱命,要你死你就得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听许少安接着道:“我知道在你眼里,这世界看上去像是无药可救了一般,但人活一世,总是要看开点,要乐观点,这不,老天爷让你碰见了我,我会让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你的。” “好了,别的话不说了,你先去吧。” “可…恩公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银子跑了吗?” 听见周小蝶的话,许少安愣了愣。 本以为经自己这么一提醒,这公子怎么说也会写张字据什么的,却见许少安将自己的钱袋在手中掂量掂量一下,扔给了周小蝶。 周小蝶见钱袋扔过来,差点没接住,掂了掂顿时脸色大变:“恩公,你这是何意?” 这钱袋里至少有一锭碎银。 许少安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你的情况不大好,若是你不想跟着我,想要跑路,这些钱应该能让你渡过这一段困难时期吧。” “拿着钱谋个什么活计,然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周小蝶绝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许少安这样的人,看着手中的钱袋,周小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吗? 眼前的这位许公子,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想到这里,他就要磕头跪拜,可还没等他感动的跪下,许少安的背影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转过一条小巷子就消失不见了。 周小蝶想要去追,但没追两步他就停下脚步,回首看了看推车上的尸体,心中暗道:“许恩公你放心,待我安葬好了父亲,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此时的许少安已经来到了正平街的沈家粮食铺,由于打了沈浪的名号,竟然从沈记粮食铺买到了低价粮食。 许少安心中暗爽,这沈家明显在打自己的主意,那么在这期间,自己能薅多少沈家的羊毛,就薅多少。 买了粮食后,许少安寻思着酿酒所需的一应食物都买齐了,也该回酒馆了。 就是不知道吴家那个大小姐走了没有?要是还没走的话,自己又该去哪避避风头呢? 先去看看再说吧。 许少安抬步离开。 然而就在许少安离开沈记粮食铺的时候,在对面一间茶馆的二楼窗户探出了一张脸。 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正看着许少安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邪笑。 他是吴磊,那个曾在苏家画舫被苏全寿给轰下画舫的吴磊。 在得知许少安之所以卖诗词给他就是想让他出糗之后,他就一直想要报复许少安。 若不是这几天一直被驻足在家,在诗会后的第二天他估计就打上许少安的家门了。 不过,自那次诗会之后,他被家中长辈告诫,以后行事在如纨绔一般,便将他逐出家门,免得给家族丢脸。 所以,这一次他要报复许少安,就必须使一些可以搬上台面的手段。 第31章 陷害 那夜被苏全寿轰下画舫,吴磊深感耻辱,只觉得胸口有股气,使得他难受非常。 恰好在回家路上看见一妙龄女子便见色起意,将对方侮辱,对方父亲竟扬言要一纸诉状将吴磊告上衙门。 吴磊这样的纨绔对付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手段多的很,只是金钱开道便解决了此事。 那可不是,就这么一凌辱,得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可以让这一个穷苦家庭体面的过上几年了。 吴磊寻思着,自己一个纨绔可以用钱解决问题,可若是这样的事落到许少安这种人身上,他能用金钱开道吗? 先不说他有没有钱,即便他有钱,作为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人,他的家人允许他做这样的事吗?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诞生——陷害许少安。 于是他买通了被他凌辱过的这位妙龄女子以及其父亲,一纸诉状将许少安告上了衙门。说是许少安不仅凌辱了这位妙龄少女,还将其老父亲打伤。 今儿个衙门派了捕快去井酒街拿人,当然这些捕快已经被他收买,碰到许少安便会将他追捕送进大牢。按照大羽的刑法,这种强奸伤人的罪行,少说也要判个斩监候。 这是要将许少安往死里弄,一点也没想过事情若是被揭穿的后果。 其实那一对父女本不愿做这种事,只是被吴磊威逼,而后又重金诱惑,才无奈答应了此事。 只觉对这个叫做许少安的人有愧,只求他死后不要怨自己父女二人,要怨就怨吴磊这人实在太过歹毒。 吴磊一脸邪笑,心道我看你怎么死,竟然敢戏耍我,害我在一众平湖才俊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阿姐说这个许少安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是你再怎么变化,也逃不掉我对你的报复。 只要你进了大牢,我就有办法将你弄死,在开堂审问之前! 只要把你弄死,就可以来个死无对证,你即便是死也要背上一个强奸犯的罪名,让世人唾骂。 但愿你在九泉之下不要再招惹像我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吴磊心中那一些于苏家以文会友时淤积的郁结似乎消散,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这家伙是苏小姐的未婚夫。 但如果他死了,苏小姐的未婚夫就会是别人。 如果可以,吴磊觉得这个人可以是他。 他真的很喜欢苏梦瑶,这种喜欢甚至有些疯狂。 许少安,你就去死吧。 然而刚回到酒馆的许少安忽然止住了脚步,看着这四个捕快,有些好奇。 这些人要干什么?许少安寻思着,这些衙门的家伙跑到我小酒馆门口干嘛?是我这酒馆里出什么事了吗? 有心想要询问,却被捕快们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领头的捕快手拿着一纸公文,看着许少安道:“你就是许少安?” 许少安的眼睛滴溜溜转,心想是不是自己帮助周小蝶这个逃兵惹来麻烦了?但不可能啊,这事才发生不久,再说除了他也没有别人知道周小蝶是逃兵啊? 排除了这个可能,许少安有些拿不准了,他寻思着应该不是什么好事,看这些捕快凶恶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怕是摊上事了。 至于什么事? 许少安问道:“几位官爷,我就是许少安,不知找在下何事?” 一个年轻的捕快义愤填膺的道:“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许少安想起前世电视剧里警察审问犯人时第一句就是这么一句,这让他不由得哑然。 就这种提问,要是心里有鬼的人就会被对方炸出来,对方极有可能并没有对付你的由头,可这么一炸就有了。 许少安只好摇头,一问三不知。 那捕快见许少安不上当,又道:“这个月三月初八你去了平湖东吗?” “嗯,有去过。” 许少安记得那日正是苏家以文会友的日子。 “我再问你,你去了平湖东之后,有去过乐平街的老刘头家吗?” 许少安摇头:“没有去过。” 许少安一双眼微眯起来:“这刘老头是谁?” 年轻捕快脸色深沉,“少给我装蒜!” 他伸手指着许少安喝道:“你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强奸良家妇女,还打伤了人意图谋财害命,有人一纸诉状把你告诉了衙门,我等奉命带你回衙门交由刑房大人过堂审理。” “许少安,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横竖都是二酒馆外的动静闹的很大,只是这么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大群人来,指指点点的看着这幕。 这都是巷子里的街坊,听见捕快们的说辞,这些街坊的脸色都大变,都知道许少安没什么本事,是个莽夫,却没曾听闻他还是这么的一个坏人。 强奸良家妇女,还意图谋财害命! 有人不禁惊呼,“这可是要砍头的重罪啊,许少安怎么作出了这样的事?” “我就说许少安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莽夫,一冲动就会做错事,我看许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出这样的人,简直给许家丢脸。” “我倒是不信许少安会做这样的事,他虽然好勇斗狠,但是从来也没听说弄出过人命,再者,据我观察,许少安并不是好色之人啊。” 也有对许少安颇为了解的邻居得出了她们的见解。 “可人家官爷这样说,不会有假吧?再说人家一纸诉状,指名道姓的说是许少安,这事谁敢乱告,在大羽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人不可貌相啊,这许少安平时或许装的很好,但总有暴露的一天,纸毕竟包不住火,这不就暴露了吗?” “……” 酒馆门口声音很大,以至于在酒馆内等许少安回归的吴绮罗也听见了门口的喧哗。 她看向丫鬟:“雪妍你去外面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小姐。” 雪妍走了出来顿时一愣,她看见两个捕快正摁着腰间的刀,这是要拔刀的节奏,而他们的目标是许少安。 许少安哪里能束手就擒,这几个捕快来的甚是蹊跷,还有那一纸诉状,强奸良家妇女,意图谋财害命? 这简直就是栽赃陷害! 不行,我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我得逃走。 可逃到哪?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得出了结论。 这个时候也只有二叔能救我了,他的目光所向是那片满是桃花的桃花山,桃花深处的梅兰书院或许能让他避上一避。 相信以二叔的影响力,肯定能帮他揪出陷害他的幕后黑手。 “别碰我!” 许少安一个老驴打滚,从四个捕快的包围圈逃了出来。 “这事摆明了栽赃陷害!” “老子才不管是不是陷害,你有什么话去跟知府老爷说。” “要去衙门也不是不可以,可否让在下先去见见家叔?” 领头的捕快很不耐烦,眉头皱起,“少废话,要么老老实实跟我走,要么我们胖揍你一顿再把你拖走!” 那年轻捕快却疑惑道:“你家叔是谁?”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许少安真想把这个领头的捕快眼死,他将目光转移到年轻捕快身上,“家叔是梅兰书院的院正云清先生。” 这些捕快显然知道云清先生的大名,都愣了一下,年轻捕快却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废物许少安呀,我还寻思着这诉状中的许少安是哪个许少安呢。” 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这些捕快实在没想到他们要捉拿的人就是平湖城那个颇有名声的许少安。 许少安之所以出名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有个有名的叔叔。 捕快们只是按照上面交待的地点和画像前来拿人,其他的却是不知。 这时知道许少安的身份,倒是和气了些,领头的道:“许少安,你可以让人去通知云清先生,但你必须先跟我们去衙门。” 许少安阴沉着脸:“在见到我二叔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的捕快拔出了刀,看向了年轻捕快:“张三,拿人!” 那个叫张三的年轻捕快“锵”的一声也拔出了刀,随着他的刀拔出,身后两个捕快也拔刀,两声“锵”响,瞬间让场面气氛降到冰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酒馆内传出。 “且慢!” 几个捕快纷纷转头,便见雪妍一脸傲娇的神情,两只眼像是在看一群垃圾似的。 年轻的捕快却像是见到了尤物似的,双眼一亮,心想这妞真俊,难不成是这许少安的什么人,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酒馆里。 他咧嘴一笑,“……这位姑娘,你是这许少安什么人啊?” “你管我什么人?”雪妍鼻孔朝天看人,让人感觉不爽,心想着这妞什么玩意,这么高傲的吗?到底什么背景,看着装扮像是有钱人家的丫鬟。 “我可告诉你们,我家小姐说了,你们别动许少安。” 领头的捕快皱眉道:“你家小姐是谁?” 外面看热闹的街坊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许少安的酒馆里怎么还有女人? 许少安这是金屋藏娇? 这姑娘倒是挺俊的,就是有点看不起人的样子。 这姑娘说她家小姐,难道她家小姐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许少安什么时候傍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此刻酒馆斜对面的一处客栈二楼,吴磊的身子探出窗来,他的视线落在了雪妍身上,心中一惊:“这不是雪妍么,她怎么在这里,若是她在这里,那么说阿姐也在这里!” 吴磊心中咯噔一下,这事怎么把阿姐也牵扯进来了,真他娘扯淡啊。 吴磊双眼都快冒出火来,这几个捕快办事怎么这么不利索,抓了人就走啊,跟他啰嗦什么? 许少安这时有些懵。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吴绮罗的丫鬟吗?这么说这个吴绮罗还在酒馆没走,她竟然在这里等他? 可她在这里等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她等的? 难道是为了那一百两? 不对,应该不是这个,难道是为了我故意让她弟弟出丑的事? 如果是为了这事的话,她阻扰我被捕快带走是几个意思?若是想报复我,直接让我被捕快带走就是。 所以,她不是来报复我的,她是来干嘛来了? 一下子,许少安想了很多。 就在许少安胡思乱想的时候,雪妍又一脸蔑视的开口了,指着领头的捕快和年轻捕快:“你们俩来一下。” 年轻捕快看了眼领头捕快,领头捕快点了点头,随即跟身后的另两个捕快道:“你们俩给我看紧他,可别让他跑了。”指着许少安。 领头捕快和年轻捕快走到雪妍身前,就见雪妍自袖口掏出一个令牌,令牌上刻着两个字“庆王”。 两捕快看见这面令牌顿时都一惊。 这是庆王府的人,这么说…这酒馆里头的小姐是庆王府的人? 领头的捕快向着雪妍躬身一礼,“属下不知道许少安是庆王府的人,只是有人状告他……” “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许少安的事情我庆王府会调查清楚,就不劳你们了。” 领头捕快沉吟片刻随后点头道:“是。”拉扯着年轻的捕快就走,转眼间就走到了街角,转角就不见了身影。 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许少安的脸上满是狐疑之色。 这吴绮罗到底什么背景,对了… 许少安忽的想到了什么,这吴府据说跟庆王有什么关系。 庆王府好大的能力啊,竟然能左右公差办事? 斜对面客栈的吴磊看着这幕一脸苦笑。 阿姐啊,你怎么还保许少安这个混蛋? 见状,许少安走进酒馆,从雪妍身边走过,他发现这个雪妍什么时候都是用鼻孔看人,真的好傲慢。 走到了后院天井,就发现吴绮罗一脸好奇的看着天井下方那个蒸馏器,这是许少安让铁匠订做的,下面一个大铁锅跟蒸馏器严丝合缝的结合在一起。 搞不懂吴绮罗的来意,但对方刚才施以援手,许少安不由得躬身一礼,“多谢小姐援手。” 吴绮罗并没有看许少安,因为她感觉她的脸有些滚烫的,怕自己脸红被许少安看见。 若是许少安知道这位吴小姐是因为最近他的那些诗词的原因来找他的,他估计会惊讶不已。 第32章 无辜 吴绮罗收拾好情绪,然后转身看着许少安,开始认真的审视眼前的这个人。 许少安的眼神很清澈,人也长的很秀气,从他的身上似乎能感受到属于书生的那种书卷气,但又有些不同。 似乎介于知书达礼又有些放荡不羁。 总之,这感觉很奇怪。 看了良久,吴绮罗开口道:“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无智的人,却不知道你还会做局害人出糗?” “小磊上了你的当颜面扫地,估计一心要报复你呢,这件事应该就是小磊做的。” “小磊这个人是太过纨绔了些,若非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早就千刀万剐了他,听说三天前他被苏全寿轰下了画舫后就去了平湖东的乐平街。” “再就是,福伯于两天前支出了一些钱两,说是用于处理小磊在外面惹事的花销。” “我听见捕快们在外说的话,略加思索便知道这其中曲折。” 吴绮罗向着许少安欠身一礼,略带抱歉的口吻:“我在这里向许公子赔不是了。” 许少安非常意外,原来这事是吴磊干的,看着吴绮罗,许少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弟弟想要弄死自己,她不过跟他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完了? 但这事起于吴家又止于吴家,他想要责怪也责怪不起来。 只好勉勉强强一笑:“小姐无需多礼,这事也是小人有错在先。” 吴绮罗点了点头,背负着双手走了两步。 “这事就在这里揭过,至于我小弟那边,我会好好管教的,若以后他再找你麻烦,我必将严惩不贷。” 许少安心中却想,就你小弟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罢休的,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或许,许少安寻思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吴磊弄死得了,留着反倒是个祸害。 吴绮罗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许少安的想法,若是知道许少安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日在这施以援手。 许少安想虽这般想,但表面上却彬彬有礼的,像是一个颇有礼数的读书人一般,作揖行礼,“那在下就在这谢过小姐了。” 这一番谈话,让吴绮罗对于许少安有了个初步的印象,与传言所说的那般相去甚远。 这个许少安看上去,哪里莽夫了? 妥妥的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好不? 吴绮罗微微笑了笑,这使的她那张仿佛万古不变的冰霜稍稍融化了些。 许少安看见这幕,心中嘀咕,原来你也会笑啊。 还别说,这丫头笑起来两个梨涡还挺可爱,就是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眸带给人的印象太过冰冷。 许少安觉得这是眼界和地位所致,处在某种位置,就会形成某些气质。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我很喜欢这首词,这首词当真是你所作?” “这些日子,梅兰书院传了好些你的言论,以及一些诗词。” “你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足以说明你是个不在乎功名利禄之人。” “我想,正是因为你的淡泊,以至于在过去那么多年中,你一直掩藏真正的性情,反而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另一个形象。” 许少安都不知道自己的诗词都在梅兰书院传的沸沸扬扬的,寻思着莫非是许青衣跟二叔说了? 二叔在梅兰书院教书,得到好的诗词自然会跟学生们分享,所以才使得许少安的才名得以传开。 “我还很喜欢苏家画舫上那首诗,也是你作的吧?虽然你那天没有上画舫,但我找人查过了,就连明堂先生都说那首诗是你所作。” 许少安点了点头,“不瞒小姐,那诗词的确是我所作。” 吴绮罗心中一动,竟真是他所作。 她展颜一笑,“好你个许少安,你把整个平湖城的才俊都给耍了,明明有如此大才,却甘愿做一个赘婿?” 许少安也是一笑,摇了摇头。 “小姐这话确实说错了,并不是我耍了大家,而是大家看错了我而已。” “现在的读书人追求名利,早已经忘了读书的目的,在我看来读书只为明理,我只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已。” 许少安忽的背起双手,转过身走了两步,说道: “我们都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我们都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跟他人毫无关系。” 许少安忽然想到了这位百岁老人说的话,来自杨绛语录。 但这话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时,在吴绮罗看来就太过震惊了些。 一个少年郎,当真就能看的如此通透吗? 这就是许少安读书读出来的道理,然后他遵循他的道理,成为一个淡定和从容的人? 对于眼前的这位少年,吴绮罗只觉这人在自己眼中越发光亮起来。 吴绮罗很想说,你赶紧跟苏家退婚,然后入赘我吴家来,嫁给本小姐后,以后专门为本小姐作诗。 可这话哪里说的出口,只是张着口,一副被许少安震惊了半天的模样。 许少安见吴绮罗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装了一波逼,而这逼质量还挺高。 许少安一脸微笑,“吴小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还有些事要做,要是你没事的话,那就自便吧。” 吴绮罗回过神来,动容的脸恢复了原来模样,展现出她的冰冷和孤傲。 她忽的想到,自己或许是喜欢上许少安了,她想到许少安孤零零一个人,又没有强大靠山,若是如今天这样栽赃陷害的事又来一次,没了她的庇佑,许少安或许会受到戕害。 这木秀于林,风必吹之。现在许少安的名气越来越大,总会有一些宵小想要害他。 许是内心的保护欲作祟,吴绮罗竟一下子脑补了这么多。 她转身看向许少安,“许公子,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我知道你是个淡泊的性子,但在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实力,你是无法做到真正淡泊的。” “若是街边随便一个混混就能欺负你,你又如何自处?” “恐怕内心之焦虑,生活之彷徨才是你人生的主旋律。” 第33章 靠山 “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加入悬镜司?我们悬镜司刚建立没多久,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许少安愣了一会,悬镜司他并没听说过。 这悬镜司是庆王手下的一个势力,主要职责是监督天下官员的一个机构。 现在大羽的皇帝年纪尚小,摄政王辅佐朝政,而这位皇叔庆王殿下无所事事,则以为新皇打造一个更好的朝廷班底为由,建立了悬镜司。 悬镜司建立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而已,许少安哪里知道? 吴绮罗跟许少安介绍道:“悬镜司是庆王殿下所创设,直隶于当今皇帝陛下,你若是加入了悬镜司,那就相当于为陛下办事。” 许少安心想当今皇帝陛下连毛都没长齐,这庆王殿下设立这悬镜司的目的有些不纯,说是隶属于陛下,但还是儿童的陛下,会去管这些事? 想必这悬镜司的背后还是庆王在执掌。 许少安一双眼好奇的看着吴绮罗,心想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加入悬镜司是她说加入就能加入的吗? “许公子觉得如何?” 许少安没有回答,因为他感觉有点古怪,这位吴家大小姐为什么要拉她入伙? “只要加入了悬镜司,有了这层身份在,你相当于就有了靠山,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也会掂量掂量,与悬镜司作对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 听到这里,许少安双眼一眯,不对,这女人不是想拉我进入悬镜司,她是想保护我。 看着吴绮罗,许少安琢磨着这位不过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她为什么要保护我,甚至给我一个悬镜司的身份? 他一直认为任何的好事都是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他不过一个没爹没妈,井酒街一家酒馆的小老板,这能给悬镜司带来什么好处? 这个女人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长相? 虽说自己长的还挺帅,但对于这位吴家大小姐来说,什么样的帅哥她没见过? 绝不会是这个原因。 那不是这个原因,又是什么呢? 许少安不得而知。 不过这位吴绮罗的身份需要好好分析一下,她能够为庆王殿下招募手下,那说明她在悬镜司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肯定是庆王的亲信,要么就是庆王的亲戚。 这吴府到底和庆王什么关系? 其实庆王妃才是与吴府有关系的人,这位王妃姓吴,是吴绮罗的姑姑。 反正关系匪浅。 许少安权衡着利弊,似乎现在的他被拥有悬镜司的身份,利大于弊。 经过这一次吴磊的栽赃陷害,许少安感觉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不能指望着人不会干坏事,你只能指望自己能够拥有抵御外敌的能力。 很显然,现在的许少安还不具备这种能力。 长这么大他还能活着的原因,是因为他还不受人忌惮,还没有令人嫉妒的财富,当他拥有了别人所没有的东西后,就会有人对他出手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至于吴磊的陷害,是许少安小看了这个人的邪恶,他以为吴磊再纨绔也不会拿人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以后他行走在江湖中,必须得更加谨慎些。 同时他也需要靠山。 而悬镜司或许可以成为他的靠山。 许少安的表情,吴绮罗看在眼里,很显然许少安在思考,她也招募过别的人,当知道将拥有悬镜司的身份,为皇帝陛下做事时,这些人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而许少安的反应则不是,他显得很慎重,慎重是很好的,那说明不是一时无脑的选择。 “悬镜司的主要的职责是收集官员们的情报,是否有贪赃枉法,是否有渎职不作为的现象。”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组织成员还需要执行一些危险的行动。” “比如潜入某个官员的府邸,调查官员府邸中的一些罪证。” 许少安一怔,这不就是纪检部门吗? 这位吴大小姐怕就是纪检委的高层吧? 这工作倒是有些难为人了,许少安觉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有涉险的可能,那这事还是算了吧。 许少安连忙摆手:“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小生可不是这块料啊!” 却听吴绮罗道:“别的成员或许要执行任务,但我保证你不需要。” “你怎么保证?” 被许少安这么一问,吴绮罗脸不禁绯红,“我说不会就不会,要什么保证?” 吴绮罗的表情让许少安一阵狐疑,心道这丫头这反应,几个意思? 吴绮罗心中嘀咕着,我可不会那么直接的告诉你,是因为我喜…欣赏你。 许少安狐疑的看着吴绮罗,这把吴绮罗看的越发脸红了,许少安纳闷这丫头什么情况,难道发烧了? 下意识的伸手在吴绮罗的额头一探,“奇怪了没发烧啊。” 许少安这一探不要紧,直接把吴绮罗搞得小鹿乱撞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摸额头的。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的脸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在许少安看来就越发奇怪了,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是融化了一般。 “我说大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吴绮罗有些慌张的转过身去,“我没病,你快回答我,你到底加不加入悬镜司?” 许少安犹豫了片刻,“好吧。” 因为他感觉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似乎还有点…… 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不过不管如何,自己心里已经有梦瑶了,至于这个吴大小姐,回头若是敢跟自己表白,拒绝了就是。 见许少安答应,吴绮罗心中欢喜,这样一来许少安就是自己人了,她对于这个自己人看的很重,所以她说:“恭喜你加入悬镜司,成为了悬镜司的一员。” 第34章 腰牌 “有了我们悬镜司的背景,以后再有衙门的人来找你麻烦就不用害怕了,到时候亮出身份牌,保你无恙。” 就见吴绮罗丢给许少安一块身份腰牌。 许少安一听心里大喜,接住腰牌,寻思着这块腰牌份量应该的很重,可以监察官员,这意味着再大的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要是不给哥面子,哥就给你穿小鞋。 想到这里,许少安有种小人得志的我感觉。 有了这个身份,在这平湖城乃至京都都是可以横着走吧! “我给你这个身份也没想让你调查什么,只想让你有个身份,让别人不敢动你罢了。” 说到这里,吴绮罗脸又红了。 果然,许少安暗道这妞果然喜欢自己,不然不会这样帮自己。 这妞难道是因为那些诗词,拜倒在哥的才华之下? 可这些诗词是哥抄的啊! 于此同时,平湖东边上的周家村,周小蝶肩扛着一口棺材向着山上而去。 周小蝶身穿着一件短褂,腰带是一条灰布,下面一条几乎破烂不堪的裤子,没有穿鞋,就赤脚走在山道上。 山路崎岖,他肩扛着棺材却如履平地。 那棺材里装着他父亲的遗体。 选了可以看见平湖的位置,他开始挖坟,他的速度很快,只是半个时辰,一个深约半丈的坑就挖好。 他气息均匀,似乎这样的工作量,对他没有丝毫难度,反而很轻松,就像走路那样轻松。 待他见父亲的棺椁下葬,准备填土之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子资质不错……” 周小蝶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男子一双美眸看着自己咽下一口唾沫,周小蝶顿时菊花一紧,只觉这美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癖好? 周小蝶惊道:“你谁啊?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我只喜欢女人的。” 这美男子一怔,苦笑道:“我也喜欢女人……” “你可以称呼我长生君,我在这里都待两天了,我的身体短暂的和这片天地合二为一,因此你没察觉到我。” 周小蝶放下手上的铲子,挠了挠头满脸疑惑,身体与天地合二为一,眼前这家伙莫非是神仙吗?还自称为长生君? 周小蝶是个纯粹的性子,顿时信以为真,因为他对他的六识很自信,能够轻易躲过他感知的存在,即便是宇文大将军也做不到。 周小蝶年幼的时候便被一个云游的道人收了徒弟,待十三岁时就习的一身武艺下山,若不是遇见官府抓壮丁,他或许会在平湖城里开个武馆,然后安稳的渡过余生。 “俺叫周小蝶,棺材里的是俺爹,他战死了,俺把他带回家乡安葬。” 品性也不错。 这位自称长生君的美男子,像是发现了一块璞玉般,看着周小蝶。 “小蝶,你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啊,我传你我长生宫的功法,让你突破先天之境如何?” “先天之境!”周小蝶震惊了,他哪里敢想突破先天,这可是他们这些练武者终身想要抵达的目标,就看整个大羽,也没几个先天之境的强者。 “长生前辈,你没开玩笑吧,俺可不会开玩笑,会出事的。” “去年军中就有个百夫长跟俺开玩笑,被俺打死了。” 长生君哈哈一笑,“不开玩笑,我看你骨骼惊奇,有灵根,是可以更进一步的,不过这需要你的悟性。” “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纯粹的人悟性都不会太低,突破先天应该没问题。” “你先给我磕头吧,磕了头就算行了拜师礼了。” 周小蝶二话不说,对着长生君就拜,三个头磕完,他额头上全是泥。 长生君大笑,随即在怀里拿了一本线装册子,封面写着“长生诀”三个字。 “这本功法你拿着好生修炼,只是基础功法,等你以后突破先天之境,我在传授你进阶功法。” 周小蝶接过长生诀,打开第一页,就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以及一些图画,画的是一些人体经脉,四肢百骸的穴位所在。 周小蝶有些头疼,他虽跟着道人习武,可都是口头上指点,至于心法什么的,从来也没有学习过。 一般武者一开始都是通过练武锻体达到气感之境,抵达气感之境后,便需要功法引导真气流转,增强内力。 现在长生君直接就整一本功法给他,他实在有些头疼,实在是自己认得的字也不多,这如何学? 许是看出了周小蝶的窘迫,长生君道:“不识字啊?” “额…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也没事,以后慢慢学嘛……” “师傅,你教俺看这些字?” 磕了头就算是认了师傅,眼前这个美男子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但周小蝶没有丝毫不敬,态度诚恳。 长生君摆了摆手:“我可没时间教你,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完成,等师傅事了,会来找你。” “在这之前,你自己读书识字,学会这上面的功法,不然等师傅回来,你还没突破先天之境,师傅就废了你。” 周小蝶有些无语,这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师傅? 看着这本册子,周小蝶心中怀疑,“这功法当真就能让自己突破先天?” 他自己都有点不信,先天对于武者来说,难于上青天。 能上青天者,整个大羽不过廖廖数人。 自己刚拜的这位师傅,又是什么境界呢? 就见这个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徒儿,你好自为之,师傅这就走了。” 说着向着崖边跑去,而后纵身一跃,整个人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周小蝶跟着跑了过去,向着崖下一看,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御空飞行,而后飞过了十里平湖,只是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俺滴妈啊,这难不成真是仙人? 真的飞啊。 俺这是走了什么运,竟然拜了仙人为师? 看着手里的长生诀,周小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这可一定要存放好,仙人传给俺的功法,可不能被俺弄坏了。 回头俺可以让恩公教俺读书识字,这样俺就能学习长生诀了。 然而许少安这边。 许少安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吴绮罗,刚想打个盹休息一下,忽的想起一件事。 对了今晚约了明堂先生在梅兰书院一聚。 第35章 赴约 可不能就这么空手去,还得去集市买些水果点心之类的。 许少安去了西街的市场,不仅买了水果点心,还买了点沈家的酒。 一坛酒就花了他一两银子,让他有点肉痛,但随即想到自己即将开业的酒馆,若是改良成功,自己的酒一坛起码也要卖五两! 他心中一边憧憬着未来,很快踏入了桃花山的那条通往梅兰书院的马路,没过多久就站在了梅兰书院前。 书院大门开着,看门的门房正在打着瞌睡,发现门外有人,不由得打起精神,看看今个儿是谁来了,是那位跟明堂先生有约的许少安吗? 明堂先生早上回来便交待过,晚上许少安要来梅兰书院一聚,只要人来了就直接带人进去。 只是不知道明堂先生为何如此看中许少安,这小子不过是院正的侄子,用得着这么重视吗? 但明堂先生既然交待了,那自己就得照办,将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而后脸上堆砌笑容,“许公子,明堂先生在榭雨亭等你。” “榭雨亭怎么走?” “老朽带您过去,公子这边请。” 门房伸手一引,示意许少安先走,许少安没有走在别人前头的习惯,也伸手一引,“老先生先请。” 门房有些讶异,这个许少安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但见许少安满脸的诚恳,门房只好道:“那公子请随我来。” “多谢老先生。” “许公子客气了。” 随着门房走入梅兰书院,正赶上学院放学,一大群学子们从教室中涌出,与许少安擦肩而过。 看着这些学子们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谈笑风生,许少安想起了前世读书时的情景,那会儿的自己也是这般青春。 真好! 许少安忍不住内心夸赞了一声。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当然这里有很多学子们的声音,但唯独这一个声音吸引了许少安的注意。 “谁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说话的学子似乎觉得这句话存在问题,争辩道:“什么才算是淡泊?是说一个人对待功名利禄如浮云就算淡泊?” “我看非也,这种说法也太狭隘了。” “仙人追求长生,去深山老林里修行,你们觉得算不算是淡泊?” “我看只是各自的追求不同而已,这也谈不上淡泊。” 许少安在旁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这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有些人就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有些人就喜欢指点江山,逐鹿庙堂。 这人只要有追求,就不能说是淡泊。 真正的淡泊是什么? 许少安觉得真正的淡泊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做的到吧,除非有人的性子真的跟水一样,水利万物而不争,真正的做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 这种思想境界太高,许少安一个凡夫俗子哪里做的到。 “至于非宁静无以致远,那就更是荒谬,诸位可知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道理。” “一个人心中若有净土,这身处何处不能志远呢?” 许少安连连点头,看着这个堂弟,心想这才十岁的家伙,悟性真他娘的好。 没错,此刻正在侃侃而谈的正是许少安的堂弟许白衣。 这会儿许白衣也看见了许少安,一双眼一滞,脸上露出少许尴尬之色,但是片刻间就恢复如初。 自从许少安的语录在梅兰书院传开之后,这小家伙的内心就一直酸溜溜的,一找着机会就要驳斥一番。 刚才就有同学痛斥另一名同学的价值观有问题,摆出了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见解。 但许白衣不服了,立马就站出来表达观点,可他哪里想到,说这句话的人此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安静的看他表演。 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咦,你们看,这不是许少安吗?” “哪个许少安?” “就是咱们院长的那个侄子,最近风靡书院的那位许少安吗!” 说话这名同学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苏家想要退婚的那个许少安。” “还真是他,他怎么跑我们书院来了。” “谁知道呢?你看门房带他来的,应该是院长大人叫他来的吧。” “叫他来干啥?” “难道也是来上学来了,最近这家伙可奇怪了,忽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跟以前的那个许少安完全不同……前两天我还听说,他竟然故意卖诗给那个纨绔吴磊,害的吴磊被苏家轰下画舫,颜面扫地。” “这么歹毒的吗?也是,我看他城府太深,这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这说明他之前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 许少安就觉得很无语,背刺我是吧! 他伸手一指,指着那位正在八卦的学子,“你小子过来,我让你看看我沙包大的拳头。” 之所以这样说,是想重拾一下原主的风采,让这些人看看,我哪里变了?原主的设定还在好不! 那个学生却扯着脖子,“怎么,我就不过去,你还想打我不成?” 许少安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水果,凶神恶煞的走了过去,现在老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可是悬镜司的探子,就算是知府大人看见我都要客客气气的。 你小子既然敢说我坏话,那我就必须验证验证一下这块悬镜司的牌子到底有何能耐。 今天就在这梅兰书院重拾一下原主风采,鲁莽冲动的揍他丫的一顿。 那学生没想到许少安撸起袖子走了过来,他忽的想到这家伙连吴磊都敢设计陷害,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不是说这家伙变了吗?这哪里变了,还是传闻的那个许少安,动不动就生气上头的家伙啊。 他连忙往后退,一边退一边道:“姓许的你可不要乱来,这里是学院不是市井,君子动口不动手!” 有其他学子见许少安这副想要打人的模样,也不由得劝道:“读书人以德服人,动手打人却是失了风度了。” “是啊,是啊。” 许少安内心暗笑,这些学子一个个都是嘴炮,道理能讲一大堆,若是有天让他们身先士卒,却一个个只会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36章 聚会 就在这个时候,李文浩走了过来。 “许兄。” 许少安并没有将视线移动到李文浩身上,而是站住了脚步,给那个学子翻了个白眼,以彰显自己对他的鄙视。 他没有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出口,都算他菩萨心肠了。 要是对着这群书生说出这句话,这些玻璃心的学子们怕是会发疯,然后一个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对待许少安。 李文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许兄。” “啊,是李兄啊,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这人在这里诽谤我,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注重个人形象了,他这样抹黑我,是不是需要对我进行补偿?” 李文浩一脸懵叉,我知道啥啊,你自己什么形象没点逼数吗?刚才根本就是你本色表演好不。 李文浩看了看许少安,心想你都快十八的人了,要是你真的注重个人形象,这些年你是怎么把节操掉一地的?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文浩挠了挠头:“额……许兄,我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老师那边还在等着,咱们就别让他老人家等太久了吧。” 许少安点了点头,有些勉为其难的答应,但也不忘狠狠地瞪了那个学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小子走运。” 许少安跟着李文浩走了。 那个学子松了一口气,但见许少安走远,却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若不是本公子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否则定要跟你斗个死活。” “就是,这种人就会装腔作势,要不我把他叫住,你跟他斗个死活?” 许白衣稚嫩的声音响起,那个学子顿时惊慌失措,“且慢…”两个字脱口而出。 就见说话的许白衣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位学子冷笑了几声,然后转身离去。 …… 榭雨亭。 许少安跟着李文浩来到这亭子里的时候,李长山和几个朋友已经喝的微醺。 这几人中有四个老者,还有一个中年人。 这四位老者看起来跟李长山一样,有着专属于读书人的气质,应该也是学富五车的老学究。 许少安寻思着,我一个年轻人参加这样的夕阳红派对,会不会不大合适? 将目光看向那个中年人,只觉这位的气质除了书卷气之外,还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 如果不是做大官的,那应该就是皇亲贵胄。 这人看向许少安,一双眸子似乎透着精光,让许少安不敢直视。 这双眼有些东西啊。 许少安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将手里的点心水果,以及那一壶花了他一两银子的沈家的酒放在了桌上,笑嘻嘻的向在座各位行了一礼,“各位前辈好啊。” “今个儿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这酒买少了。”他有些埋怨的看向李长山,“老先生你也没说有这么多人,在下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 许少安一副委屈的模样,让李长山拂须大笑,“小友你这样说就是瞧不起老朽了,既然是老朽邀请你来,又怎么让你买酒……”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长山疑惑道:“小友不是不喝酒吗,怎么今天提着酒来是要喝几杯?” “小子也不是不喝酒,只是看不上现在市面上的酒。坦白跟您说,我酿的酒比现在市面上酒好喝多了。” “您老若是不信,过两天我酒馆开业邀请您老去喝上一喝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在坐几位老者都有些惊讶于李长山对于许少安的态度,虽然李长山对于许少安的优秀言之凿凿,但这人毕竟在外风评一般,这忽然变得文采斐然,着实有些让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尤其是那个中年人,看着许少安的这副殷勤嘴脸有些嗤之以鼻,表面却是和颜悦色。 他可不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酿出来的酒会比市面上的酒好。 李长山却是被许少安的话弄得有些期待,“哦,被小友你这么一说,老朽还真想快点尝到你的酒。” 许少安笑道:“小子不会让老先生您失望的,我定会让你喝出那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慨来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许少安随意说出来的一句,竟是让在场之人都双眼一亮。 李长山跟几位老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笑了起来。 李长山道:“好一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中年人也被许少安的这句妙语感到有些惊讶,只觉得这人若不这么自大,或许是个不错的苗子。 “小友真是妙语连珠啊。” 李长山丝毫不掩饰对许少安的喜欢。 他开始向许少安介绍起在坐的众人,当介绍到中年人时,李长山神色显得更为敬重了几分。 就听李长山道:“这位是京城来的朋友……”寻思着该怎么跟许少安介绍呢,这中年人自己开口了。 “在下姓楚,名布衣。” 楚布衣? 这名字跟这人的打扮可不像,这一身贵气,跟布衣根本没半毛钱关系好不好。 尤其是他发现李长山在看这人的神情似乎与别人不一样时,他就越发肯定这人不简单。 对于这种不简单的人,许少安觉得该舔的时候还是得舔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舔对了,说不定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呢! 然后他发现,他竟然不会舔。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跟对方拱了拱手,这感觉好像还有些瞧不起对方似的。 楚布衣也这么觉得,心想着这人很傲慢啊,我都自我介绍了,你小子难道不介绍介绍自己吗? 就见许少安自来熟的坐在了预留给他的位置上,有些目中无人似的。 可不是许少安目中无人,只是这会儿他一个劲的在内心骂自己,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呢? 他正尴尬之中,好在李长山缓解了气氛,“小友,我知道你的嘴刁,看不上这些酒,但你既然带了酒过来,是不是也准备喝上几杯?” 他重拾了之前的话题,许少安立马就接茬,“其实喝酒就是喝个气氛,也不一定要什么好酒,曾几何时我也跟好友在下九街的劣质酒馆喝的酩酊烂醉。” “最重要的是,喝酒的对象是不是同道中人,若是同道中人,这酒即便是苦的,也能苦中作乐。”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个意思嘛。” 李长山听的乐呵呵的,“我现在倒是懂了,那天十里亭你之所以不喝老朽的酒,可是觉得老朽与你非同道中人?” 哪里?我是嫌弃你不卫生好不! 第37章 喝酒 许少安讪讪一笑,一时间语塞,于是气氛又陷入尴尬。 好在这时葛老接下话茬,“若说起喝酒的气氛,我觉得这平湖城中倒有个气氛不错的地方。” “那醉仙居中什么酒都有,什么女儿红,胭脂醉、竹叶青、桃花酿,更有唱曲的姑娘,老夫若是年轻个十岁,当请许小友你去那醉仙居醉上一回。” 许少安连忙接话:“我看老先生风采不减当年!这醉仙居小子也有耳闻,只是未曾去过,若是各位前辈那日得闲,小子愿意请大伙去醉仙居醉上一场。” 李长山摇了摇头,一捋长须笑道:“就我们这些老家伙,这身子骨哪里还折腾的起来。” 他随即神色一敛,看着许少安道:“咱们聊聊其他的吧。” 李长山对着李文浩吩咐道:“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就说老夫等人还没尽兴,让他们多弄几个菜来,花生米也多弄点。” 许少安稍稍坐直身子,寻思着这老先生要和自己聊什么呢? 李文浩令领命离去,李长山的目光又落到了许少安身上。 “许小友呀,坦白说,老夫很欣赏你的才华,也很喜欢你这个人,今天将你邀请来,就是想把我的这些朋友介绍给你。” 他的目光在四老和楚布衣身上扫过,尤其是他的目光在楚布衣身上时,多做了些许停留。 这个细节许少安自然是捕捉到了,李长山是想让自己跟这个楚布衣多结交? 他们都是大羽鼎鼎有名的大儒,在朝廷也颇有影响力,尤其是这个楚布衣,许小友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李长山之所以这般关照许少安,是因为听了那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话。 他实在没想到这四句竟然是从许少安口中说出,可见许少安乃是当世一大才。只可惜许少安淡泊名利,这样的人若是隐于市井,那就太浪费了。 正巧楚布衣南下视察来到这平湖城,也就一并约了来,想要让许少安在这人跟前混个眼熟,若是许少安表现的好,得到这人的欣赏,日后说不定也能于庙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许少安连忙起身拱手一礼,“谢老先生抬爱了。” 楚布衣这时开口,“许小友的那两首诗当真是写的不错,楚某佩服。” 我写的那两首诗?莫非是十里亭和苏家画舫那两首? 许少安稍稍有些脸红,这两首诗都是抄的,不用佩服我。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惭愧惭愧,这两首诗不过我随性所作,这佳句得之本就偶然,若非恰巧入了苏小姐与明堂先生的眼,我这诗哪里能够流传开来。” “只能说小子我命好,能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啊。” “诸位可知,这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许少安有些纳闷了,怎么刚才想舔楚布衣时是半句话都没说出口,怎么这下却文思如尿崩了? 这这番话说出口,显然是在夸耀李长山慧眼识珠。 楚布衣不禁多看了许少安一眼,对他的看法稍稍有些改观,李长山哈哈一笑,“我说你小子有才是真的有才,又何须你小子拣这些好听的话说出来?” 他说虽这样说,但心里老开心了,简直老怀甚慰,不枉我今日这一番安排。 他看向了楚布衣,抚摸着长须,意味深长的道:“这许小友当真大才,我可是相当的喜欢啊。” 这话很明显就有举荐的意思,看的旁边四个老者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李长山也太看好许少安了吧。 许少安被李长山这么夸,有些怪不好意思,连腰都挺的笔直,视线都拔高了几分,似乎要匹配住李长山对他评价的高度。 这楚布衣明显身份不凡,这话分明是想让楚布衣把他记在心里。 果然,楚布衣向着许少安发出了审视的目光。 李长山接着道:“抛开他写的诗词,老夫更喜欢那少安四句。” “你哪里能想到,一个尚且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就能有如此志向,而且这十几年来他也是这样做的。” “远离世俗的眼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被外人所不理解,但他却不以为然,这便是他的豁达,这便是他的人生只似风前絮。” 许少安没想到在李长山眼里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还当真看得起自己呢,不由得内心惭愧就更多。 很想跟李长山说一声对不起,您老或许是看错人了,但厚着脸皮不说,脸上还有些洋洋得意。 实在是被人吹捧的感觉,真是一级棒啊。 “老夫本想着劝劝许小友,男子汉大丈夫,应志在四方,做一个赘婿实在是有失体面,但许小友这淡泊的性子,我怕我也劝不过来。” “上次十里亭又见许小友与那苏小姐是郎情妾意,这就更让老夫惆怅了。” 赘婿不能入仕,这是大羽人都知道的常识。 所以,这老家伙这次邀请自己来,也是来劝自己退婚的,这老家伙莫非也被我那未来老丈人收买了? 一瞬间许少安想了很多,看李长山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刚才还把李长山看做伯乐的眼神,这会儿像是在看秦桧了。 要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李长山没有看许少安因此没有发现许少安眼里的异样。 李长山的话像是在说给四老和楚布衣听,“其实许小友的这桩婚事,我看也不一定要入赘,这许家八抬大轿的把苏家小姐娶来,也并非不可嘛!” 大伙听着都点着头,葛老道:“许家也算是书仙门第,娶那苏家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 李长山看向许少安意味深长的道:“许小友,我辈读书人岂能一辈子碌碌无为,以小友之大才,让小友去做一个赘婿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老夫跟几个老友合计着去跟苏全寿那匹夫商量下,将这桩婚约由你入赘苏家改为你迎娶苏小姐入许家,如何?” 听了这话,许少安看李长山的眼神又像看伯乐了。 心想,这老先生对自己还真好啊,难道就真的只为那两首诗,那几句话? 卧槽,这古代读书人,真他娘够意思的。 第38章 感激 许少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里说,明堂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站起身子对着李长山就是一礼,“小子在这里先谢过老先生了。” 对于许少安的表情,李长山很满意,只要许少安不当赘婿,那以后在大羽的庙堂就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李长山对此很是笃定。 而对于许少安来说,相比入赘苏家,他还是更愿意把苏梦瑶娶到许家来,这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在。 只是有些担心梦瑶不愿意,毕竟要她离开生她养他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呢? 若是她实在不习惯,那到时候搬到苏府住也无所谓,其实上门女婿这玩意,咱新时代的人不介意。 在哪过不是过呢? 楚布衣这会儿是真有些被震惊到了。 原以为李长山只是想让我对许少安照拂一二,却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想阻止许少安成为赘婿? 一门心思想让许少安入仕! 这老家伙是想将许少安举荐给我? 这个时候,楚布衣才弄明白这场聚会李长山邀请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听阿言说,梦瑶一门心思的想要完成岳父大人的意愿,只他许少安不嫁。而全寿却一门心思的想要让梦瑶退婚,是觉得梦瑶嫁给许少安会过的不开心。 全寿是个好父亲。 而我! 楚布衣想到自己的女儿,给她安排的对象她是一个也不喜欢,还说什么要追求爱情,现在为了对抗他,还跑到了平湖城来。 相比自己这个侄女,梦瑶多听话啊,岳父大人想让她嫁给许少安,她就毅然决然的一颗心只在那许少安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侄女婿,楚布衣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起来。 他之所以答应李长山的邀请来这梅兰书院聚会,很多一个原因就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未来的侄女婿。 传闻许少安是个好勇斗狠,易怒无智的家伙,但今日看来与传闻相去甚远,而且言谈举止虽有些江湖气,却也无伤大雅。 更让人意外的是,许少安是真有才学的,不然也不会时不时能说一些惊为天人的语录。 这时李文浩带着几个人端了好些点心和菜肴过来,以及那一大碗的花生米。 李长山没有再多说什么,“总之这事包在老朽身上,小友你也好好读书,我相信有云清教导你,你很快就能考个功名了。” “文浩,倒酒。” 李文浩将好几个酒坛的泥封拍掉,给在坐的一人倒了一碗。 这年头喝酒都是用碗喝,主要是这酒度数太低,许少安看着那巴掌大的碗口,心想诸位年纪都不小了,这样喝膀胱受的了吗? 许少安见李文浩倒完酒,就又站在了李长山身后,一个服务生似的,让许少安有些不自在。 几个大爷们喝酒要什么服务生?而且这服务生还是个男的? 拉着李文浩的手,许少安给他也倒了一碗,寻思着待会憋尿,也得有你一个。 “来,你也倒上。” 大家见许少安这举动,都不由得咧嘴一笑,只觉许少安这江湖气倒也真性情,很讨人喜欢。 那可不是,李文浩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能够跟在座的这些大儒们喝酒,尤其是跟当今的摄政王大人同桌喝酒,简直是上天眷顾。 这会儿,李文浩恨不得跟许少安结拜,以表感激之情。 其实楚布衣并非叫楚布衣,他是当今大羽的摄政王,只是还不想在许少安面前袒露身份,因此借了这个名字。 之所以借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在从政之前,他只不过一介布衣,每一次微服私访,他也用这个名字。 见气氛活跃起来,李长山恰到好处的端起酒碗,“来来来,让我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在座诸位都一饮而尽。 许少安对于这个时代的酒那是相当的嫌弃,这玩意喝起来跟喝水没有什么区别。 你说要是喝啤酒,啤酒里二氧化碳多,喝多了打个嗝就都跑出来了,也不那么胀肚。 这玩意,要是几碗下去,肚皮眼看着就撑起来。 真可怜。 这个时代的人,就只能喝这样的垃圾吗? 看见楚布衣一饮而尽,还吧唧着嘴似乎在品味这酒中滋味。 许少安忍不住想要舔一舔:“楚大人海量……一看就是酒道中人,过两天我酒馆开业,您必须来尝尝我酿的酒,肯定比现在喝的这酒好。” 楚布衣抹了抹嘴,笑了笑,对于这个未来侄女婿的印象比刚开始要好很多,“哦,是吗,若是楚某到时候有时间,定会去喝一碗。” “这一碗肯定不够。” “我保证你喝了我酿的酒后,还想喝第二碗,第三碗……” 许少安开始为他的小酒馆造势了,寻思着开业时将这些大儒都请去酒馆,让这些大儒站站台,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许少安端着酒碗就到了楚布衣身边,许少安可没有这个时代文人那么讲究,按前世喝酒的习惯,要敬谁的酒,就走到谁身边。 这种习惯在这些读书人面前就是江湖气。 “来,楚先生,我敬您一碗。”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礼貌,楚布衣只好也端着酒碗站起身来。 就见许少安拿着碗就跟楚布衣的碗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楚布衣稍稍有些愣神。 许少安笑道:“快喝,这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这是要等到何时啊?”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动。 “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李长山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夫也跟你走一个。” 也不是许少安搞气氛的能力有多牛,而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听见好词好句,就会忍不住酒兴大发。 “来来来接着喝。”许少安端着碗又道:“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在座众人心中又是一动,尤其是几位老学究,这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心中不禁被激起一些豪情壮志。 就这么一会儿,原本一场书生气十足的雅会,顿时间变成了大排档风格,总之非常热闹。 待几坛酒饮尽,已是华灯初上。 许少安这时只想尿遁,但见在坐的老学究们都纹丝不动的,他也只好憋着,总不能跟老年人比前列腺还能比输吧? 许少安寻思着,这些古代人的膀胱到底什么做的,这也太能装了吧。 第39章 酒馆 许少安见酒喝的差不多,几个老学究已经在将醉未醉的边缘,李长山酒量倒是极好,满脸红光精神头也很抖擞。 楚布衣也是一般,一双眼炯炯有神,仿佛越喝越有精神。 李文浩寻了个由头,暂时离开,许少安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年纪轻轻的,膀胱怎么比老人家还不中用? 显然,这家伙是去放水去了。 没一会儿,李文浩放水归来,李长山忽的站起身子,笑意盈盈的道:“文浩,取笔墨纸砚来。” “此情此景,为师要作诗一首。” 李文浩眼睛一亮,老师要作诗,这可是难得的事,要知道近些年来,老师已经少有创作。 李文浩屁颠屁颠的去书房取了笔墨纸砚,磨了一砚台的墨,只等李长山落笔。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张宣纸上。 李长山沉吟了片刻,落笔疾书。 “风起条枝杨柳岸,石板桥边读书堂。荷塘老叶萧条绿,露折寒霜次第黄。且醉尊前莫惆怅,不可名教是癫狂。主人饮酒笑颜欢,玉碗盛来琥珀光。” 大家一边看一边小声品读,待诗写完,大家都不由得高声赞叹,真是一首好诗啊。 李长山满面红光,他拂着胡须,又写下几个字,梅兰书院友宴七首。 这席间刚好七个人,明堂先生的意思,这是要大家都作诗一首。 见状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笑起来。 葛老道:“明堂,你这诗一出,我等哪还有什么好诗摆得上台面的呢?” “诶,葛老此话差矣,此间诗作又不是要比个高低,大家有感而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嘛。” 听李长山这么说,张世诚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来一首,刚好有些灵感,在下就献丑了。” 李文浩连忙给张世诚递笔,张世诚接过笔就写,很快一首诗就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大家一字一句的品读,最后也发出了赞叹。 就这样,一场酒会到这里变成了一场诗会。 许少安只觉得这些老学究的诗写的虽挺好,但都有些小肚鸡肠的感觉,把词藻都研究的很透彻了,诗词华丽,就是差点意境。 看完几位老学究的诗,就觉得李长山的这一首还算不错。 这下轮到楚布衣写,楚布衣经过几位老学究写诗的时间,胸中已有丘壑,就是早打好腹稿了,接过笔就写。 不得不说,楚布衣的字写的是相当的霸气,一首诗写完,这诗中的豪迈之气搭配着他的字显露的淋漓尽致。 这是何等胸怀,才能写出这般诗来。 许少安看着楚布衣,心中无比笃定,这位楚先生绝不简单。 这诗一出,在场又是纷纷赞叹。 当然这其中也不少是阿谀奉承的赞美,就比如李文浩那家伙,恨不得跟人家当义子,赞美之词更是连绵不绝。 说的人家摄政王都有些怪不好意思,有些嘴皮抽搐,心想着你小子够了,过犹不及了。 将笔递还给李文浩,李文浩下意识的想将笔递给许少安,许少安却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是李兄先请吧。” 大家都觉得许少安很谦让,却不知许少安的想法是,若是我先写了,估计就没这小子什么事了。 自己随便抄一首,就能碾压全场,到时候轮到李文浩写,他哪里还出的了手? 李文浩略带感激的跟许少安点了点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提笔也写下一首诗。 这诗一出来,李长山哑然失笑,他寻思着早知道将梅兰书院友宴七首改成梅兰书院友宴六首就好。 文浩这孩子跟随自己的时日尚浅,这诗词一道的造诣也是差强人意。 大家看着这首诗都笑了笑,都没有发出赞叹的声音。 唯有许少安这时鼓掌道:“李兄写的不错,潜力无限啊。” 离天花板太远,当然潜力无限啦。 “许兄谬赞了,小生的诗词是什么水平,小生还是心里有数的。” 他这时候不忘拍在座几位大佬的马屁,“相比于诸位文坛前辈,小生这不过是米粒之光罢了。” 这是把其他几位比做了皓月星辰,这话一出顿时弥补了他诗词上的不足。 葛老此时道:“年轻人对自己有这般认识,且虚怀如谷的,也算是不错的后生了。”他看向李长山道:“明堂你收了个好徒弟。” 李长山哈哈一笑,“这小子资质一般,但我看重的不是他的资质,而是他的这股机灵劲,留在身边倒是方便很多。” 听李长山这么说,大家恍然,原来这不是要培养弟子,而是找了个护工啊。 许少安这时看李文浩的目光都有点怜悯了,不过这小子资质不好,能跟在明堂先生左右也算是他的福气。 李文浩这时将笔递到了许少安手里,大家的目光也随即而来,都说最近许少安声名鹤起,之前两首诗还不足以打消大伙的猜疑,那么今天这首会怎样呢? 许少安没有推辞,直接接过笔,他知道他必须在这些人面前露一手,这样才能让大家相信明堂先生的眼光,明堂先生没有看错人。 就听许少安道:“有了。” 大家眼睛一亮,这么快? “此诗名为《将进酒》。” 许少安落笔于宣纸上,笔走龙蛇,笔势雄健活阔,看的大伙眼睛又是一亮。 前世许少安乃是文科状元,这毛笔字那是从小就练,因此现在能写出这般好字来。 许少安意气风发的写了头两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两句一出,李长山大惊。 那几位老学究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模样。 楚布衣惊讶的都合不拢嘴了。 李文浩学问造诣一般,见在坐前辈都一个个显得很震惊的样子,他也装作很震惊的样子,心中却想,读起来是挺顺口的,但真有那么好吗? 在场众人都被这开篇的大气所震撼,见许少安停笔,不由得催促,“快写,接着写。” 许少安就是想看看大家的表情如何,但听大家催促,心里便有底了。 诸位,可看好了,我又要装逼了。 第40章 诗来 许少安继续笔走龙蛇,就见宣纸上慢慢浮现三行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这词一出,李长山险些失态,这等好词,当浮一大白,只是酒已喝光,李长山叫道:“文浩,去拿酒,快拿酒,还有……让厨房再整点下酒菜送来,速去束来! 几位老学究沉浸在诗的意境中,只觉扑面而来的是洒脱和不羁,更有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楚布衣依旧震撼的嘴合不拢。 他轻吟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伸手去拿酒碗,酒碗却空空如也。 不由得也道:“酒来,酒快来。” 也是酒兴大发。 李文浩这会儿早已经奔厨房去了,酒窖也在那边。 厨房这边本来准备熄火闭灶,但见李文浩急冲冲的跑将过来,这群准备下班的厨子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有着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李文浩道:“老师和几位前辈还没尽兴,还请各位再准备几个下酒菜。”说完李文浩就跑地窖那边取酒去了。 剩下几个厨子想要骂娘,但却无可奈何,打开炉灶又准备干活。 那为首的厨师长心中嘀咕着,这些文人就会吟诗作乐,害得老子不能准时下班,看我不给你们的酒菜里下点料。 许少安没有继续落笔,而是笑着坐了下来,见状大家都有些懵,葛老焦急道:“许小友怎么不继续写了?” 这也是大家的疑惑,一个个目光看着许少安,等待许少安的回答。 许少安一脸笑意的道:“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将进酒,这酒都还没来,怎写的下去?” “待酒来,我再续写这千古之绝唱!” 好大的口气,竟敢说他所作的诗是千古之绝唱?不过想到开篇这几句,的确已让人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觉。 难道今夜真会有这么一首千古绝唱的诗词诞生吗? 几位老学究有些不敢相信,但李长山双眼已经开始放光,拂须大笑:“好,那让我们等酒来!” 没一会儿,李文浩带着几个人搬了几坛酒以及下酒菜过来。 大家看向许少安,只听许少安道:“先把酒斟满。” 李长山叫了声“好”,示意李文浩将酒倒满,李文浩这时有些好奇,一边倒酒,目光却落到一边书桌上的宣纸上。 还没写完吗? 待他将几人的酒碗倒满,许少安站起身子,那种少年轻狂的意气风发而出,走到书桌边便执笔落下,一气呵成。 李夫子,楚先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词写完,榭雨亭鸦雀无声。 许少安抬头看向众人,就见大家的目光像是钉在这首词上似的,许少安很满意大家的表情,尤其是看李长山和楚布衣。 他不去打搅,而是端起一碗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李长山的声音,别看他脸上似乎是微醺的脸红,其实是真的脸红了,这诗中所指李夫子说的就是他,这意味着…… 他有些口吃的道:“这…这这这…老老朽…何何得何能能有如此殊荣……” 几个老学究满是羡慕的看着李长山和楚布衣,这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点评的了,的确如许少安说的那样,这就是千古之绝唱。 而这样的千古绝唱之中,却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李长山,而另一个则是楚布衣。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两人将会随着这首千古绝唱流传千古,能在这历史长流中被人所记住! 这就是青史留名啊。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谁不想青史留名?即便李长山是个名满大羽的大儒,但要让他几百年后仍被大家所记住,光凭他自己无法做到。 而现在,随着这首诗词的诞生,李长山和楚布衣这两人将永远被世人所记住。 李长山忽的意识到自己这是欠了许少安一个天大的人情。 楚布衣比李长山更先意识到这个,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许少安,只觉得这个侄女婿变得无比顺眼。 这小子当真大才,这人情我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只能保他这一世荣华富贵。让他当官还是算了,毕竟官场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 至于入赘之事,我看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李长山得了这小子这么大好处,这事有这老东西办足矣。 许少安故意将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李夫子和楚先生就是想要讨好这两位,而且这种讨好让人不会有半点反感。 不仅如此,还更让人觉得这首千古绝唱就是许少安心血来潮而作的诗词。 见李长山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许少安笑道:“李夫子,将进酒,杯莫停哟。” 就这样,一首震惊世界的千古绝唱因此诞生。 就这样,三月十一晚,梅兰书院友宴众人除许少安之外皆大醉。 许少安倒是被尿憋的差点尿崩,起夜了七八次才把腹中的酒全部倒完,搞得第二天一早没精打采的。 但他并没有赖床,而是跑到了平湖边。 平湖的早晨还是那样的美丽,只是今早不见了苏家的画舫,不知道为何,许少安有些想苏梦瑶了,于是抱着过来看一看的态度,希望画舫中的苏梦瑶能看见他,而后来到平湖边跟他约会。 可这十里平湖今日却没见苏家的画舫,自然也不会有他想象中的约会。 好吧,下次再约。 许少安微微一笑,然后向着来时的路回去。 待回到酒馆前,抬头看,那块刻着横竖都是二的招牌已经挂好,有匠人正在为它盖红布。 许少安觉得这酒馆应该还有个小名,既然横竖都是二,那么小名就叫井酒居吧。 第41章 未来 梅兰书院中某个僻静的小院,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小院的青石板时,钟声响起,学院的学子们都快速的走进课堂,开始读书。 原本僻静的小院不再安静,这读书声声声入耳,李文浩便睁开了双眼,但见李长山早已醒了,半坐着身子在床上,下半身还盖着毯子,一双眼看着窗外的桃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忙起身去端了脸盆打了水来,让李长山洗漱。 李长山这才回过神来。 简单的洗漱一番,李长山便说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李文浩好奇的问。 李长山拂须一笑:“当然是去苏府。” 苏府吗,是为了许少安的事? 当两人来到苏府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站在苏府三进三出的大门前,李长山示意李文浩去敲门,可还没等李文浩敲门,苏家的大门却打开,走出了一个黄衣裙摆的少女,还有一个手持大宝剑的丫鬟。 看见李长山,永安郡主先是一愣,而后行了一礼,“明堂先生怎么来了?” 李长山也很意外在这看见永安郡主,笑道:“来找苏全寿有事。” 永安郡主“哦”的一声,与李长山和李文浩擦肩而过,匆匆离去。 见永安郡主行色匆忙,李文浩忍不住问:“郡主这么着急是要去干嘛?” 李长山拂须笑道:“估计是知道她爹来了平湖城,这妮子又准备跑路了。” 李文浩不知道其中原由,很好奇为何这永安郡总要躲着她爹,难道她爹经常打她不成?可摄政王看起来很和蔼可亲,一点也不像会打女儿的人。 然而苏家的大门前,那位为永安郡主开门的门房,这会儿也看见了李长山与李文浩两人,不由得问:“两位是来找老爷的?” 李长山看了眼李文浩,示意李文浩上前说话,于是李文浩便走上前去,对着这位门房一礼:“还请老伯通报,就说明堂先生和他的学生李文浩前来拜访。” 门房点头道,“两位稍等片刻,我就去通报。” 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门房去而复返:“两位客人随我进来吧。” 随着门房来到一处庭院,就见一棵大榕树下,一张石桌边坐着一个人,这人正是苏全寿,他正泡着茶,满脸的笑容。 “稀客,稀客啊,明堂先生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也没见他起身相迎,给人感觉有些失了礼数,但李长山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寻了个石凳坐下,一脸笑意的看着苏全寿泡茶。 李长山与苏全寿认识已久,老友之间有了某些默契,并不拘于礼数,李文浩却是不知,对这个苏全寿心中已有微词。 明堂先生好歹也是大羽的大儒,文坛泰斗,你苏家虽与摄政王沾亲带故,但也不过一介商贾,胆敢不亲自迎接? 李文浩站在李长山的身后,心中的不满写在脸上,苏全寿自然看见,心想这位就是李长山收的新弟子,这心性看起来很一般嘛。 苏全寿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李长山,笑道:“不知明堂先生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李长山接过茶盏,却道:“你可知昨夜我与摄政王设宴于梅兰书院会了会许少安那小子,他在宴会上做了一首《将进酒》……” 说着自怀中小心翼翼的将那首许少安亲笔书写的《将进酒》拿了出来,递给了苏全寿。 接过诗词,苏全寿脸上全是诧异,就听李长山眉飞色舞的接着道:“这可是一首千古绝唱,我是真没想到许少安有如此大才。” 听李长山这么说,苏全寿心中有些异动,在他眼里许少安不过背后有人替他背书罢了,即便如他所说他已经开始读书了,又哪里可能写出什么好诗,更何况是千古绝唱? 苏全寿呵呵笑了起来,“我说明堂先生就不要跟我开……” 他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张诗词上,可就在目光触及诗词的那一瞬间,还没说出口的“玩笑”二字顿时被他吞了回去。 在看完这首诗后,苏全寿手都开始颤抖起来,“这真是许少安所作?” 李长山对于苏全寿的表情很是满意,这种震惊和激动,就跟当时的自己那是一模一样啊。 “的确是那小子所作。” “可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实在不敢相信这诗是那小子所作。” “这首诗是极好的,真是他有感而发,能写出这样的诗足以证明他本是个性情豪迈之人,只是迫于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这十数年的隐忍,这更说明他这人意志力之坚定异于常人,若是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某天他能一飞冲天。” “可他…可他为何要隐忍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这样隐忍对他有何好处?” “这其中缘由估计只有那小子还有许云清才知道。” 李长山抿了口茶,摆了摆手:“这都是许家的隐秘,我们也无需刨根到底,我今日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这许少安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你若是要退婚,最后后悔的可是你。” 他放下茶盏,看着苏全寿,“你或许觉得老夫今日是来替许少安那小子说情来的,当然老夫也正有此意,但老夫心中更深的意思是,你苏家能够有现在的权势,大多来源于摄政王的庇佑,但总有一天小皇帝会长大,要亲自执掌朝政,到时候他还会容得下摄政王吗?” “到最后,摆在摄政王身上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自己离开,另一条则是小皇帝迫使他离开。” “而后者所代表的离开,则不仅仅是离开朝堂了,而是离开这个世界。” 苏全寿听得心惊肉跳,只是这事跟许少安有什么关系?就算那一天到来,一把火要烧到了苏家,这许少安又如何能帮得了苏家? 难道你觉得许少安这小子以后能达到摄政王那样的高度? 苏全寿只是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可即便许少安他真的有才,那也不代表他能有治理天下的雄才。 第42章 信心 李长山对于苏全寿的心思有所猜测,他知道要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着绝对的信心,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做到的。 天空原本被一块白云遮挡,但随着一阵风吹过,这云缓缓散了,露出了湛湛青天。 李长山看着这片仿佛被拨开的青天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老夫在宦海沉浮几十年,对于怎么当官研究的很少,并不是我精力不济,而是我厌倦把有限的生命放在勾心斗角,放在无畏的党争上。” “当官的这些年,我总想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但迫于党争,这些实事做的太少太少,甚至有段时间,我甚至忘记了初心,最初时的志向。” “我感觉我们的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了,当官入仕已经不再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功名利禄。” “我时常问自己,为何我们的官员会慢慢的沉沦成为一个尸位素餐,只会谄媚奉承贪赃枉法的败类。”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索的便是改变这些,但我苦苦追求无果,直到前两日在梅兰书院听见了少安四句。” “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苏全寿却是不知道许少安还有这等言论,着实被吓了一跳,讶异道:“这当真也是他说的?” 李长山微微点了点头。 “世界的改变在于读书人,确认了读书人的志向,才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关键。” “而少安四句则是读书人应该有的志向。” “老夫若是早明白这个志向,哪里还会蹉跎半生,将大部分生命放在了无聊的朝堂争斗上?” “而是让天下学子都知道,读书的目的是什么,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啊!” 苏全寿愕然的看着李长山。 他没想到能从李长山的身上看见这般悔恨的模样。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李长山收敛了表情,道了声“抱歉”,而后站起身,走到了榕树前,他背对着苏全寿。 苏全寿则侧身看着背着手的李长山,心里的思绪也快速飞腾着。 所以我苏家的兴衰跟许少安有啥关系呢? 即便我按照约定让梦瑶与许少安完婚,那许少安不过一个赘婿,能有什么能量左右苏家的兴衰? 就听李长山接着道:“我们现在已然处在一艘将要沉没的巨船上,可即便现在的读书人有了志向,那些既得利益者也会将读书人的志向扼杀在摇篮中,让这艘破烂的巨船得不到修补。” “要改革真的很难,这个世界上若说谁真正能做的到的,那我看也只有第一个说出这四句话的人了吧。” 李长山转身又坐回了那张石凳,他一只手搭在了苏全寿的手上,这让苏全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寻思着这老头干啥呢,有事说事,整这么肉麻的事干啥? 想要把手抽出来,又怕惹对方不开心,也只好让他搭着。 李长山意味深长的道:“我坚信许少安未来定会成为那个改变世界的存在。” “所以你认为许少安以后会成为比肩摄政王的存在吗?” 李长山毫不犹豫的点头。 “对他这么有信心吗?” 李长山依旧没有犹豫的点头。 人家许少安都让他青史留名了,他就算把这张老脸搭进去,也要搞定苏全寿。 苏全寿却是一脸纳闷,“可即便我不退婚了,他许少安入赘到我苏家也不过一个赘婿罢了,一个区区赘婿,能有何作为?” 话到这里,李长山忽的笑了起来,“所以老夫想说的是,不如将这婚约的内容调整一下,将苏小姐嫁到许府如何?这样一来许少安就不用当赘婿了。” 苏全寿愣了愣,“你铺垫了这么多,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长山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难道你不想你的女婿有出息吗?” “刚给你看的那首《将进酒》你没有留意到什么吗?” 苏全寿一脸疑惑,“这诗词却是极好的,当说是千古绝唱也不为过……”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说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积极的帮许少安,原来是在这诗里承了许少安情,那诗中的李夫子说的就是你吧?” “真是羡慕你哟,不管这朝代以后怎么变,只要有读书人在,就一定有人知道你明堂先生啊。” 李长山却摆了摆手,“你搞错重点了,我想让你留意的是诗中提到了另一个人。” 苏全寿将放在茶几上的诗词拿起又看了眼,视线落在“李夫子,楚先生”那一行。 楚先生? “莫非!” “你猜的没错,就是那位。”李长山的目光看向了远方,“昨夜梅兰书院友宴,姓楚的就那么一位,不是他又是谁呢?” 苏全寿有些震惊了,连摄政王都承了这小子的情吗?若是这样说,许少安若是想要入仕,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如今整个大羽摄政王只手遮天,把控着整个朝政,若是走走后门,帮许少安谋个差事简直轻而易举。 苏家正是因为摄政王的庇护,才会拥有现在的权势,就连他的儿子,也入军中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怎样?”李长山一脸笑意的道,“若是我的话,这等好事哪里好犹豫的。” 苏全寿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欠了那小子的人情,替那小子说好话。” “我对于那小子现在还是不怎么相信,总之他是不是真的如你说的那般,我还得在观察观察才行。” “我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我更是个商人,我们这种人是最注重实际的,要想我把梦瑶嫁给许少安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要看他以后的表现了。” “反正迟点成婚也不是不行,只要哪一天许少安的表现让我彻底认可了,我才会将女儿嫁给他。” 其实,如果许少安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苏全寿也并不介意将苏梦瑶嫁给他。 苏全寿自己又有儿子,要这赘婿做什么? 不过当年老爷子的愿望,是怕许少安受苦,想把他接到苏家过一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罢了。 这事说到这里,其实就已经算是成了,李长山觉着,凭许少安的才能,再加上摄政王的赏识,得到苏全寿的认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43章 意外 许少安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李长山和苏全寿已经达成了协定。 他只是沉浸在他的小酒馆里,检查着开始酿酒前的准备工作。 他坐在石井边的石凳上,将酿酒的工序完完整整的写在了纸上。 许青衣来的很早,既然答应了许少安帮忙酿酒,那么就理应来早一些,她看着天井下的那个蒸馏器具感觉到非常新奇,想要问许少安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却见许少安埋头写着什么。 走过去看,就见纸上开头大标题:剑南春生产流程。 “这剑南春是酒的名称吗?”许青衣不由得问。 “对,这名字是我随便想的,是不是很好听啊?” 许少安觉着当一个文抄公还不够,既然要抄,前世记忆里可以抄的全都可以抄嘛,包括但不限于酒名、诗词等……。 回头生产了新的品种,高档的可以叫茅台,低端的可以叫二锅头。 许青衣沉吟了片刻,笑道:“是个不错的名字,这酒应该也很好喝吧。” “那是当然…”许少安看了眼许青衣,“你准备去烧火。”指着蒸馏器下的那口大锅,大锅被架在一个炉灶上。 许青衣有些不大情愿,一张笑脸顿时拉夸了下去,“好的,少安哥。”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酿酒,是因为节省了好些步骤。这里在这之前就是酒馆,酒窖的酒缸中已经酿好的以及正在发酵的酒就有不少。 若是没有这些前提,就发酵一个步骤,那就要十几二十天,需要耽误不少时日。 检查了一遍,发现所有的步骤都已经到位,剩下的就只剩下点火了。 就在这一天,三月十二日,上午大约十点左右,在井酒街名叫横竖都是二的酒馆中,一团代表着酒的新时代已经来到的火被点燃起来。 许少安看着那团火,不由咧嘴一笑,小姑娘被燃烧产生的烟给熏的咳嗽,不由得退了几步,她此时蹲在地上,歪着头仰望着许少安,“少安哥,这样就能酿出好酒了吗?” 许少安将许青衣拉起身子,将剑南春的生产流程跟许青衣说了一遍,告诉她有关蒸馏酿酒的基本原理,以及蒸馏器的使用说明等各种注意事项…… “出酒口的位置在这。” “记住火候要控制好,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不要问为什么,这里头有关于空气热力学的知识我没法跟你说的清。” “还有这个,蒸馏器的密闭性若是出现问题,可以及时用布条封堵,待酿完酒再行修缮。” 蒸馏器虽然是在他的指导下,由井酒街最好的匠人打造的,但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工艺,质量不会太好,但用来酿酒那是没问题的。 “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青衣的食指触在下唇,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少安哥,没问题了。” 生产流程中有很多她不明白的问题,好在许少安为她一一解答,见许青衣没了问题,许少安松了一口气,同时给许青衣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内心却想,终于将我这个堂妹培养成了我的1号工具人。 他不忘嘱咐:“记住,这是我们酒馆的秘密,这张生产流程你可要保管好了,要是泄露出去,这满世界都能造这样的好酒,那我们的酒就没有优势了。” “我们要打的就是这种信息差,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获取巨额财富!” 许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没有信息差这种概念,但却知道秘方这东西很珍贵,都是立命的根本,这所谓的生产流程,其实就是秘方吧。 看着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发展,许少安丢下一句:“青衣啊,为兄还有些事要处理,这酿酒的事,就靠你盯着了。”就跑了。 许少安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做,之前让人做了横竖都是二的牌匾,这牌匾做是做好了,也挂了上去,但发现这个名字不大好上口。 比如有人想要携好友前来喝酒,就说哥们,咱们去横竖都是二喝酒不?哥们一听,这横竖都是二是个啥玩意,总之听起来绝对不像酒馆。 所以早上当他看见这块牌匾时,就决定酒馆必须得有一个容易上口的小名,那就是井酒居! 这会儿他得再去订做一块小一些的匾额,像是大标题下的副标题似的,到时候钉在门墙上。 如此想着,他便出了门,留下许青衣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有些惆怅。 她怕若是自己没有做好少安哥交代的工作那该怎么办?若是没酿出少安哥所说的好酒那又怎么办? 到时候少安哥不会打我吧? 带着忐忑的情绪,许青衣无比认真的盯着这台酿酒机器。 此时此刻她已然化身成为了许少安酿酒工厂的0001号生产线员工,辛勤劳作着。 可许少安这边刚出门没几步,就见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头撞在许少安的怀里。 许少安见这妇人一身粗布麻衣的,却又不似乞丐,心想着这是不是碰瓷的,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本想要跟这老妇人好好掰头掰头,却听这老妇人一脸焦急的道:“请问这位公子……您是从横竖都是二酒馆里出来的吗?” 她在这井酒街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哪间酒馆名叫横竖都是二,唯独看见这里这家酒馆的牌匾被红布遮挡,似乎是新开业,莫非这里就是? 许少安一愣,“是啊,这里就是,不过酒馆还没开业…”说到这里,许少安迟疑了片刻,又道:“不知大婶您是……这酒馆名尚未广而告之,您如何得知鄙店名称的?” 听许少安这么说,老妇人脸色一喜:“这位公子可是许少安,许恩公?” 恩公? 这什么情况,这大婶叫自己恩公,记忆之中好像没有这个大婶的印象。 见许少安一脸懵逼,老妇人解释道:“俺是周家村的人,俺的儿叫周小蝶。” 一听见周小蝶这个名字,许少安顿时就明白过来,这位大婶原来是周小蝶的娘,不由得道:“原来是伯母啊,不知小蝶的事办好了没?” 第44章 入狱 话音刚落下,就见小蝶的娘忽的哭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悲恸。 “恩公您行行好,救救俺家小蝶吧?” 许少安眉间一蹙,“怎么了?” “昨天夜里,一群官兵将俺家围住,将小蝶抓了。” 小蝶的娘一双泪眼看着许少安,忽的抓住许少安的手,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是小蝶叫俺来找恩公您的,说只有您能救他了。” 许少安没有抽回手,反而抓紧了她的手,“别急,你先跟我仔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恩公,昨夜小蝶回家告诉俺,他将他死去的爹葬在了背岗山上,让俺抽空给他爹立块碑,还给了俺几两碎银子,说是用来立碑用。” “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说他爹战死了,他当了逃兵把他爹的尸首带了回来,只为了让他爹能够落叶归根。” “又说他现在是逃兵,不能在村子里待太久,他要去投靠一个人,就是这个人给了他银子才得以买了棺材让他爹入土为安。” “小蝶说这是天大的恩情,他必须还,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这番恩情。” “可他刚好要走时,门却被人撞开,一队官兵冲进俺家里来。” “他们说俺儿是逃兵,按照大羽刑法,要抓入大狱,秋后问斩!” “俺儿本可以逃走,但那官家头子以俺的性命威胁,说是如果俺儿逃了的话,就拿俺的命抵命。” “俺儿实在无可奈何,就让俺来井酒街来找一家名叫横竖都是二的酒馆,找一个叫做许少安的公子。” “俺寻思这个许少安就是给俺儿银子的那位恩人吧?可我来到这井酒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她一双猩红的眼,看着许少安,“可上天保佑,最终还是让俺找到你了。” “恩公,奴家求求你救救俺儿,奴家给您磕头了。” 她眼见就要下跪,被许少安一把将她扶起,许少安轻轻的叹了口气,心说小蝶这家伙当时说他是一个逃兵的时候一点都不带掩饰的,不被人听了去才怪。 不过这世道上,一般谁管一个可怜人的闲事,而且这人不是一般的可怜,他可是需要卖身葬父的存在呢! 逃兵的身份被曝光,因此被官兵逮了,这事有些难搞啊。 许少安心想,是哪个天杀的,人家一个穷苦人家招你惹你了? 然而,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吴磊一脸奸笑,“阿姐让我不要动你,那我就动你身边的人!” 那日偷听到周小蝶与许少安的对话,原本并不是很在意,但由于自己栽赃陷害许少安的计划被阿姐破坏,心中气难平,就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周小蝶的身上。 他忽然发现,不用报复许少安本人,而是找他身边的人的麻烦,这好像更让人兴奋一点。 因为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能看到许少安郁闷的表情。 许少安现在的表情的确有些郁闷,寻思着自己那块悬镜司的腰牌,不知道能不能把周小蝶捞出来呢? 试试吧,他看着小蝶的娘道:“伯母您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您先去我的酒馆歇息,在这里等我消息,我这就去衙门。” “好好好,多谢恩公。” 许少安将小蝶的娘扶进了酒馆,找了个座位让她坐下,而后就出了酒馆,向着位于上九街的平湖城衙门而去。 刚不少人因为这边的异动所惊动,有几个妇人见事主似乎是个熟面孔,其中一人不由得发出疑问:“咦,刚才那位不是周家村的芸娘么?” “芸娘?” 她们几人都是苏家染坊的工人,芸娘和他们一样,一直为苏家染坊做工。 今日刚好是染坊休期,她们约好了来压马路,却不巧遇见了芸娘。 见芸娘一脸悲伤的坐在那家似乎还没开张的酒馆里,不由得都走了进去。 芸娘见是几位工友,一双红润的眼,不由得就更红了。 有工友问:“芸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芸娘哭哭啼啼的跟几位工友说起了经过,几位工友都不由得叹息。 “芸娘真是苦了你了,小蝶那孩子也是一番孝心才当了逃兵……” “咦……刚才那位许公子,是与东家有婚约的那位吗?”有工友忽的意识到什么,好奇道:“我听说老爷要和这位许公子退婚,也不知道退了没有?” 原本还在同情芸娘的几位工友,这会儿却被这个八卦转移了话题。 “听说许少安是个傻子,东家才想和他退婚的。” “这是真的…”另一位工友道:“我听苏家的门房老李头说,这许少安不仅傻,而且易怒暴躁,又嗜酒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苏小姐要是跟他在一起,那是倒了大霉了。” 又有一位工友道:“我看他应该脑袋有问题……上次听说这小子还在东家面前要自杀呢,说是苏老爷敢和他退婚就自杀,这样的事不就只有脑袋有问题的人才做的出的吗?” “他还是个废材呢,说是文不成武不就,就算是云清先生那样的文坛大家,荡山掌王浩然这样的武学宗师亲自教他,他甚至连点皮毛都学不会。” 听工友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芸娘一颗心已经跌入了谷底,若真像这些工友说的那样,那自己的儿子还有救吗? 自己来求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求错对象了? “喂喂喂…”一位工友将正在发怔的芸娘唤醒:“芸娘你想什么呢,你竟然来求这个许少安,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芸娘哪里想的到这位许少安就是那位颇有盛名的许少安,还以为是同名同姓。 她哭的更悲恸了,“许恩公说,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帮小蝶的。” “切,他努力有什么用?若是他找他二叔花点钱去衙门走走关系,这倒是有可能。许少安不过一介布衣,他有何能力去衙门捞人?” 芸娘一听,顿时充满了绝望,他竟没想到周小蝶碰到的恩人,竟然是许少安这个浑人啊! “小蝶啊,小蝶啊,你真是命苦啊,老天爷怎么这么对待俺家小蝶啊。” 第45章 舅哥 苏府。 苏梦瑶正痴痴的看着桌面上的诗词,这是早上李长山带来的那首将进酒,李长山并没有将它收回,只是觉着这首千古绝唱应该留给苏梦瑶。 苏梦瑶此时的眼里,似乎有着一个恣意潇洒、豪迈大气的身影,她从来没想象过她的未来夫婿会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真是搞笑!” 苏建邦坐在苏梦瑶的对面,“作为你哥,我现在很认真的警告你,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花痴呢。” “你之前一直这么倔强的想要履行与许家的婚约,现在发现他是个这么有才华的人,是不是很惊喜?” 苏建邦俯过了身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爹说明堂先生想让你嫁给许少安,而不是他入赘咱苏家,这事你怎么看?” “哥以为明堂先生是不想许少安的才华被埋没,只是做个赘婿的话,许少安的抱负和志向都不能实现?” “只是许少安怎么就忽然间变得这么有才华了呢,难道真的是一朝顿悟不成?” “他这段日子就像是忽然文曲星附体似的,先是画舫以文会友夺了魁首,再是十里亭作《饮湖上初晴雨后》,现在又是这首连明堂先生都认为是千古绝唱的《将进酒》,这小子真是个变态。” “听说这家伙嗜酒成性,这点我估计外面的传言应该不假,若非真的喜欢喝酒到了一定的地步,哪里写的出将进酒?” 苏建邦哈哈笑了笑,“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这下这个许少安,他的名字真的就要名传千古了。” “只是哥好奇,你之前之所以一直坚持与许家的婚约,是早就看出许少安这些年一直在藏拙?别跟我说是为了爷爷的心愿。” “就许少安之前的表现,是个女的应该就不愿意嫁给他吧?” 苏梦瑶一双美眸从那首将进酒中很不情愿的离开,她听着苏建邦碎碎念的叨叨,有些不耐烦了。 简直打扰她想象他未来夫君的伟岸形象。 “你叨完了没?” 她将《将进酒》小心翼翼的折好,然后放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这盒子里头还有着另外两首诗词,是她专门放许少安的诗词的地方。 原以为这盒子里的诗词不会太多,却没想到有了第一首,紧接着就有了第二首,现在是第三首,她很期待第四首,第五首…六首…… “我还没叨完呢!” “那你继续叨!” “这些年唐家的那小子对你苦苦纠缠,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动心,毕竟许少安之前的表现,给人感觉就像是个傻子。” “还有方知鸣那家伙,虽比你小两岁,但跟你从小玩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他文采斐然,难道你那时也没有一点想法吗?” “就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别扯淡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许少安的底细了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这些年的装傻充愣?” “可即便如此,想要许少安由入赘改为娶你入门,他至少得考个秀才才是,不然这身份登对不上。” “我苏家现在怎么说也是权贵之家,一般身份的人,怎能配的上我苏家的门楣呢?” “哥!” 苏梦瑶打断了苏建邦的话,然后看着苏建邦很认真的道:“首先,少安的才华的确叫我惊喜;其次我乐意嫁到许家,这样的确可以让少安的才华和抱负得以舒展;再其次我当初一心想要履行婚约的原因就是为了爷爷的心愿,至于你所说我知道少安的底细,若是我知道,我还至于这么惊讶吗?” “最后,那唐溪山与方知鸣都不是我的菜,即便他们再有才华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 “再最后……”苏梦瑶眼神已经变成了看傻子一样看着苏建邦,“你觉得能够作出这首《将进酒》来的人,会连区区一个秀才也考不上吗?” “这首绝唱已经代表一切,功名算什么?” “连姑父都承了少安的情,你觉得少安以后会比不上唐溪山和方知鸣吗?不过两个富家子弟罢了。” 苏梦瑶站起身来,秀气的眉儿一扬,准备离开这里。 “你去哪?” “嘻嘻,我去找明堂先生探讨一下文学诗词。” “去找他干嘛,待会姑父就来了。” “他来就来,又轮不到我招待他,不是有你在吗?” …… …… 齐风之坐着马车离开了梅兰书院。 如今这书院成了摄政王的临时行宫,作为平湖城的知府,他不得不来拜见摄政王,是来汇报这一年的工作安排,和去岁的政绩。 他那张国字脸此刻流露出严肃的表情,额头都不由得皱成了川字,很显然有些烦恼。 摄政王对他说的话,此刻依旧还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他细细体味着那些话的寓意,愈发觉得朝堂里的争斗越来越严重了。 作为平湖城的知府,有着一定的嗅觉和洞察力。 他感觉到了京城里由于几方势力的下场,京都的格局开始发生变化了。 还有来自边关的威胁也迫使着这位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似乎开始有所行动。 摄政王是想布局蜀州? 他齐风之是摄政王的亲信,也只有他这样的亲信,才能知道摄政王的意图。 摄政王是在考虑退路了吗? 朝堂争斗,摄政王这方的势力,已然开始往颓败的方向发展了吗? 不对,齐风之觉得摄政王的势力依旧鼎盛,摄政王这般布局,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的未雨绸缪。 他心中略微安定,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也有了计较。 只是最后摄政王说的话,让我有些搞不明白为何?摄政王为何要让我照顾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似乎还是个颇有些烂名声的人——许少安? 摄政王没有解释,只是说在这平湖城,若是许少安有事,可一律免之。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只要是许少安的事,都可以免于责罚?! 摄政王为何要为许少安做到这一步呢? 这许少安跟摄政王到底什么关系,以至于摄政王这般关照? 对了,那苏家小姐跟许少安有婚约,摄政王莫非是因为这层关系? 不对啊,苏家不是要退婚吗?若是这样,许少安跟摄政王就扯不上关系了。 可即便有这层关系,也不至于如此啊。 齐风之百思不得其解。 第46章 救人 他忽然想起之前刑房老刘提起过一个案子,好像就是状告许少安强奸良家妇女,还蓄意谋财害命……昨天为了迎接摄政王的来到准备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管这案子,也不知道人抓了没有? 这案子似乎有些蹊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许少安属实犯了这般罪行,难道真的一律免之吗? 齐风之当真有些头疼。 可摄政王交待的事也不能不办,这该如何是好? 齐风之琢磨了好一会儿,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事只能这样办了,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案子该查还得查,若事实的真相系许少安无辜,那自然是极好,但若许少安确系案犯,也只能花钱了事,若是花钱也办不了这事,就只能特事特办了。 刑部大牢的环境,若是许少安的人已经被抓进牢中,只怕一顿皮肉之苦少不了。 想到这里,齐风之有些担心起来,待会回到衙门就跟老刘说一声,千万不能让许少安住牢房里。 他哪里知道,这事早就已经被吴绮罗挡了下来。 就在他的轿子即将到达衙门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声。 “哟,这不是许少安吗?你那位逃兵朋友被抓了,怎么?你过来是来捞人的?难道你就不怕官兵说你包庇逃兵,将你也一起抓起来吗?” “是你告的密?” 吴磊一张脸上满是嚣张,“对,正是在下,如何?是不是让你很不爽,谁叫你上次设计害我出丑,我就是要你难堪!” “这一次我可没有使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只是做了一个大羽人应该做的事情,举报从前线逃回的士兵,这是利国利民的事。” “谁叫那小子说话不把门,什么事情都敢说,且恰巧给我听见,也因此给了我让你难堪的机会。” “我现在想明白了,与其直接整死你,还不如整你身边的人,放心,我一定会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玩残的。” 吴磊寻思着如果不是阿姐不让我动你,我连你一起玩残。 许少安发现这个吴磊似乎有些心理变态,这人还扬言要玩残我身边的人,看来不弄他不行了。 撸起袖子,许少安向着吴磊走了过去,吴磊见许少安这是要打人的架势,不由得笑了起来,“哟,许公子你要生气了吗?这里可是衙门,在这里打架可不理智的哟,你要是打了我,到时候只怕……” “只怕什么没听到,坐在轿子里的齐风之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啊”一声惨叫。 吴磊绝没有想到许少安竟然敢动手打他,在他看来,只有他欺负许少安的份,哪里有许少安欺负他的时候? 吴磊的几个仆人见状,其中一人说,“好胆,竟然敢打我家少爷?”几人蜂拥而上,想要将许少安扑倒,然后一顿胖揍。 许少安岂是没有准备之人,早在酒馆改造之前,他就画了图纸让铁匠给他打了一把扳手,这扳手到手后就被他随手别在腰间,平时被衣服遮住看不见,这会儿派上用场,就从腰间抽出。 这个时代普通人不允许携带刀兵,如许少安安全意识这么强的人怎会没有准备,不能打造刀兵,哥们打造一把扳手如何? 平时蒸馏器上的螺丝松了,这扳手还能拧螺丝,性价比多么高的凶器不是? 此刻扳手一挥,便把临近的一个人打的头破血流,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双眼一黑便倒地不起,也不知生死。 其他人看见这幕,顿时不敢再动,只是没想到许少安真敢动手,他手上那玩意是什么兵器,杀伤力特么的挺强啊! 几个仆人忌惮许少安手上的扳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 吴磊也没催他们上,却是看着许少安冷笑道:“好你个许少安,竟然敢在衙门行……” 凶字没出口,齐风之又听见一系列的碰撞以及惨叫声,他掀开轿帘一角看了看,就见许少安手持着什么兵器追着吴磊揍,那模样是往死了在打,吴磊一边被打,还一边叫救命,状况好不惨烈。 这打人者应该就是许少安吧? 齐风之寻思着,自己要不要现身阻止?他放下了轿帘思索片刻,隔着帘对轿夫道:“还是走后门吧。”觉着似乎不现身比现身好好些,这里动静那么大,衙门里会有人出来阻止的。 只是这个许少安也太不安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 摄政王要保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话说昨日捕快没有去拿许少安吗? 许是还没来得及吧?齐风之寻思着不由得摇头晃脑,这强奸良家妇女蓄意谋财害命的案子还没了结,这下又来一个持兵器行凶的案子,真叫人头疼。 衙门外的动静此时吸引来了不少人,这其中有着一位锦衣少年。 这少年颇为意外的看着许少安追打吴磊的这幕,只是想不到这吴磊竟然也有被许少安揍的一天。 眼见吴磊的那几个仆人已经被许少安放倒了两个,他手上那兵器实在太厉害了,只要头挨那玩意一锤,必定倒地不起。 还剩下两个仆人也不敢靠近许少安,只能眼看着许少安追着吴磊打,吴磊深怕许少安那玩意磕着他的头,一双手臂护着头,头虽没打中,一双手臂挨了那么几下,早已青一块紫一块,火辣辣的痛。 少年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幕,心说许少安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怕是要进去了吧? 这位少年正是唐府的少爷唐溪山,此刻的他面带着笑容。 现在这小子犯的事,只怕谁都救不了他了,当街行凶,而且行凶的目标还是一位勋贵子弟。 若是自己略微安排一下,让许少安折在了大狱里,那苏家与许家的婚事也就不再作数了。 就在这时,府衙里冲出四名捕快,只是这四名捕快看清楚是许少安在行凶时,便立即转身,哪里来的又回哪里去了。 这正是昨日捉拿许少安的那四位,知道许少安是庆王府的人,他们哪里还敢管? 许少安现在那么凶,万一把自己折进去了呢?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妙,混了那么久的捕快,四人都很有默契。 唐溪山看见这幕,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敢置信,他怔在原地,似乎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许少安依旧追着吴磊捶,一边捶还一边骂着:“你要玩残别人之前,就要有被别人玩残的觉悟,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被人玩的滋味!” “你出身显赫,可不是你纨绔的资本。” “别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治的了你。” “我现在打你是替你姐教训你,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像我们这样的人,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你既然选择做一匹豺狼,那就要有被猎枪刺死的准备。” 第47章 案件 可怜的吴磊被打的抱头鼠窜,时不时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上除了头部之外,身体各个部位都受到了许少安的痛击。 这年头打狗可以往死了打,大不了赔些钱了事,可把主人打死了,那事情就闹大了。 许少安又不是原主,手上有着分寸。 要弄死吴磊这小子,可不能放在明面上。 许是追累了,许少安停住了脚步,将扳手插回腰间,甩了甩手,感觉手臂一阵酸麻,这副身体缺乏锻炼,稍微运动,就累的够呛。 吴磊见许少安不追了,也停了下来,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喘着气,只觉得全身都痛。 他本想倔强的骂上几句,却见许少安那双冷漠的眼盯着他,像是凶猛的荒原狼盯着小绵羊似的神情,不由得毛骨悚然,哪里还敢嘴贱? 许少安瞪了吴磊好久才把视线转到了围观的群众,见这些群众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许少安知道,今日自己的声名又要大噪了。 若是这个时代有报纸,第二天应该就能看到头条大标题:许少安当街行凶,果然许少安还是当初的许少安! 鲁莽无智,易怒冲动在平湖城就是许少安的代名词,这就是普通老百姓对于许少安的印象。 要改变老百姓对自己的印象实在是太难了。 许少安叹息了一声,不在理吴磊,也不再理这些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径直朝着府衙而去。 府衙里头,刑房的刘玉堂听了捕头李四的汇报,并没有觉得意外,“许少安在府衙外当街痛殴吴磊?”他心说打的好。 悬镜司那边在不久前就给刘玉堂来了一封信,信中所说许少安有关强奸良家妇女一案纯属污蔑栽赃,悬镜司已经调查清楚,并将事情经过也阐述的明明白白。 原来是吴磊这纨绔为报复三月初八在苏家文会出糗之事,特意设计的栽赃陷害。 只是悬镜司那边说此事已结,刑房这边就不用再插手此事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会有太大的麻烦,顶多就是被训斥几句。 若这事摆在刑房来处理,这栽赃陷害是要反坐的,那这吴磊就当真该死。 他恨不得许少安这会儿将吴磊打死,也算是替平湖除了一害。 只是如今这悬镜司势大,朝中已经有一批官员被他们拉下了马,现在只要是个官,只要谈到悬镜司就会为之色变。 都不敢招惹悬镜司。 同样也不敢招惹庆王府。 谁不知道悬镜司是庆王府的一只手。 说是为了年幼的陛下,可谁不知道这是庆王为了拉拢势力的一个工具? 说什么还大羽朝堂一个朗朗乾坤,这都是假的,谁要是相信,谁就是猪。 反正他刘玉堂是不信。 不过今天这事也算有趣,许少安没事跑衙门来干嘛,这家伙似乎也是庆王府的人,跟吴磊这纨绔狗咬狗,倒有些让人喜闻乐见。 似乎感觉到这其中有些什么蹊跷,刘玉堂不由得问:“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捕头李四倒像是知道什么,“昨夜刑部大牢里关进去一个逃兵。” “这逃兵跟这事有何干系?” 刘玉堂知道李四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李四苦笑道:“据说这逃兵是吴磊给举报,才被抓进大牢的。” 听李四这么说,刘玉堂像是理出了些许头绪,“难道许少安来府衙,也跟这逃兵有关?” 李四心中早有猜测,此刻说道:“怕是这逃兵跟许少安有什么关系,许少安这会儿来府衙怕是来捞人的?” 区区一个白衣就想来捞人,而且还是捞一个逃兵,这许少安未免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吧? 只是他还没搞清楚许少安在庆王府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若是如悬镜司那样的角色,倒是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刘玉堂对着李四道:“许少安在外面闹也闹够了,你带人去请他住手,记住重点在一个请字。” 实在是没弄清楚这小子底细,轻易不敢得罪。 李四是个明白人,给张三使了眼色,带了两个捕快,就又转出了府衙。 刘玉堂寻思着去大牢看看那个被抓的逃兵,去问问这人跟许少安到底什么关系,正准备出门,却不料齐风之走了进来。 “这怎么回事?” 刘玉堂一怔,没想到这事惊动了知府大人。 他连忙躬身一礼,将对于这件事的原委和猜测连同许少安强奸良家妇女案详细的讲了一遍。 齐风之一听皱起眉头,寻思着这许少安怎么跟庆王扯上关系了呢?庆王可是摄政王的政敌啊。 可摄政王又偏偏说许少安有事,可一律免之。 思来想去,齐风之觉着,难道许少安是摄政王插入庆王府中的一颗棋子吗?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他忽的眉间一展,既然如此,许少安要捞这个逃兵,那就让他捞了去吧。 至于许少安当街行凶,吴磊那小子要是来告状,老夫就把他关进去几天,恶心恶心你吴家,算是一个警告。 要是吴家敢说什么,就把之前吴磊强奸良家妇女之事拿出来说道说道,现在有吴磊这小子把柄在手,还怕你闹腾不成? 吴家不是没有明白人,也不会为了吴磊这纨绔大动干戈。 他大手一挥:“既然许少安要捞那个逃兵,那就把那个逃兵给放了,就说经查明,这人不是逃兵,而是卸甲归家的退役军人。” 这年头,谁有权谁说的就是对的,知府大人都开口了,这周小蝶即便是个逃兵,现在也不是了。 只是刘玉堂有些心惊,为毛知府大人一听说许少安是来捞那个逃兵的,就立马放人了呢? 难道说知府大人跟这许少安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对了,在放人之前,你记得了解一下那个逃兵跟许少安的关系,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刘玉堂点了点头,这个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在这整个事件中,许少安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都是因为吴磊的暗中作梗。 这也让齐风之暗暗松了口气,若是许少安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他可保不准会一直贯彻摄政王的指令。 第48章 看戏 府衙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唐溪山依旧挤在人群中。 他觉着许少安真的变了,变得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完全无法重合起来。 尤其是许少安身上的气质,这是他之前未曾看见过的,还有许少安发狠时透出的凶狠,也跟之前不一样。 现在许少安眼中的狠辣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唐溪山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说许少安是为了捞一个逃兵而来,只是不知这个逃兵与许少安是什么关系?想必许少安与这个逃兵的关系不浅。 这个逃兵因为吴磊的举报被抓,这才引起了许少安的愤怒! 吴磊何至于与许少安为难? 唐溪山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有了头绪,应该就是三月八,吴磊在苏家以文会友被轰下画舫的缘故吧? 仔细想想就能猜到,许少安哪里有那么好心卖诗给吴磊呢,很显然是刻意想让吴磊出丑! 想到这里,唐溪山就觉得许少安更加陌生了,因为他发现许少安的城府似乎也很深。 他此刻之所以在这还没走,就是想看看许少安到底有何底气,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 他也想看看,许少安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将他的那个朋友从大牢里捞出来! 当然,他觉得许少安应该没有底气,这样无智的行为才匹配他的人设,他更乐于见到的是看见许少安被抓进大牢里。 他更觉得许少安根本不可能将他那位逃兵朋友从大牢里捞出来。 但他隐隐又觉得,他可能会在许少安身上看见意外,因为就在这几天,许少安就接二连三的让他感到意外。 因为他发现三月八在苏家画舫的那首震惊全场的诗词,的确是许少安所作。 他还发现,三天后许少安又在十里亭作了首《饮湖上初晴后雨》。 而在当天夜里,在梅兰书院,许少安又趁酒兴作一首《将进酒》,这是明堂先生和几位大儒共同见证的。 这诗一出,第二天一早整个平湖城的文学界都震动了,并不需要各位大儒的宣传,千古绝唱自然有千古绝唱的威力,传播的肯定比家丑要快。 这些意外就让他十分难受了。 许少安不仅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废物,而且还是一个惊才绝艳的才子。 这也太过颠覆唐溪山对许少安的认知了。 这里头肯定有着某些隐情,只是需要更深入的去了解。 这里头当然有隐情,但是唐溪山无法深入了解。 因为许少安绝对不会跟他说,其实我是一个穿越者。 唐溪山今个儿本来是想去苏府见苏全寿的,只因苏全寿改了主意,说是要看看许少安的表现,才决定是否退婚。 这说法就让唐溪山感觉很慌了,就许少安这几天的表现,那感情就像是文曲星附体似的,在给他些时日,还不一飞冲天? 这不带这么整人的,说好的让苏梦瑶嫁给我,怎么又变卦了呢? 他乘着马车着急忙慌的往苏府赶路,想要跟苏全寿讨个说法,却半道遇到了许少安公然行凶的事,不由得就下了马车想瞧个究竟。 这一瞧,让他有些绝望的心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他希望看见许少安被那些捕快拖进去打几十大板,然后被关入刑部大牢。 可不知为何,那几个捕快跑出来后,竟然又跑了回去……很显然这些捕快是在忌惮许少安。 可许少安有什么好忌惮的,难道许少安真的有所倚仗? 他公然行凶也是有恃无恐? 他眼看着许少安揍了吴磊之后,又坚决的朝着府衙走去,一般来说,行凶之人不都应该远离府衙的吗? 这感觉就像一个人打了人,不仅没走,还自己走进了警察局,而且他这模样绝不像是去自首,更像是去报案的。 就在唐溪山胡思乱想之际,那原本回去的四个捕快又跑了出来,只是这次这四个捕快见许少安不再伤人,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一般。 捕头李四见许少安走来,不由得拱手一礼,然后极其恭敬的道:“许公子,你可是为了那个逃兵而来?” 许少安有些讶异,点了点头,“你如何知晓的?” 李四苦笑道:“刚才衙门外吴公子跟您的对话我等也听见了。” 许少安“哦”的一声,他寻思着该怎么掏牌,这玩意他还没有使用过,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又寻思着要以怎样的说辞,让衙门这边把周小蝶给放出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衙门里出来一个衙役,这衙役身后跟着一个魁梧大汉,晃头晃脑的,像是个金刚似的四处张望,一双眼猩红无比,像是哭肿了似的。 在围观群众的目光中,那衙役带着那魁梧大汉走到了许少安身前,恭敬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将魁梧大汉交给了许少安。 这衙役似乎又很热络的跟许少安一番交谈,就让许少安带着魁梧大汉走了,那衙役和几名捕快还对着许少安的背影拱手相送…… 这就让人看傻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围观的群众顿时都鸦雀无声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小蝶跟着许少安大摇大摆的走来,周小蝶一边走还一边哭哭啼啼的,这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许少安则是在旁安慰。 然后,就见这体型魁梧的汉子,头呈45度角在许少安肩膀一靠。 许少安顿时飞起一脚,“丫的能不能给我支凌起来,哭哭啼啼的算什么男子汉?” 周小蝶羞愧难当,他只知道在军中的时候,自己受了委屈就靠着爹的肩膀哭嘛,现在爹没了,只能靠恩公了。 许少安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魁梧大汉十九岁的年纪似乎还保持着孩童时的天真。 这种真性情,却是一眼能够辨认出来的。 此刻的吴磊一脸错愕的看着这幕,他眼见着许少安跟周小蝶被放走了。 他现在可不敢上去阻挡,光一个许少安就难对付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周小蝶,他就更不敢,只好去找那衙役的麻烦。 “喂,你怎么让许少安把人带走了,那人可是逃兵啊,还有许少安他当街行凶,你们也不管的吗?” 捕头李四见吴磊被打得一瘸一拐的,心里都乐开花了,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听见吴磊的质问,他把头一偏,看向了那个衙役。 听见动静的许少安转过头去,周小蝶也跟着转头,那些围观群众也都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个衙役。 很明显,围观群众也想要讨个说法。 第49章 王者 就听那衙役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我们知府老爷说了,经查实周小蝶乃是解甲归田并非逃兵,因此即刻释放不得有误。至于衙门口街斗事件,被害者许少安表示不再追究滋事方吴磊的的过错,希望息事宁人,双方达成和解,此间事了,诸位都散了吧。”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之间一阵哗然,所有人都看见了许少安殴打吴磊,许少安变成被害者,而吴磊变成滋事方了? 吴磊懵逼了,自己都快被打散架了,怎么自己成滋事方了,明明是许少安行凶好不? 许少安此刻嘴角一扬,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那块悬镜司的腰牌都没曾露面,衙门里竟然就放人了,而且还给他编造好了说辞。 吴磊气急败坏的道:“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一个狗腿子也跟着道:“我们被打伤了两人,生死未卜,你们即便是官府也不能胡编乱造!” 吴磊心说这狗腿子比自己还会说,连忙跟着道:“对,对,你们官府是不是收了许少安的好处,我可告诉你,我姐可是悬镜司的大镜司,你们收受许少安的贿赂,我告诉我姐,你们就死定了。” 说完这句,吴磊露出一抹奸笑,心道你们这些官差听见悬镜司的名头还不死? 许少安却在想,大镜司是个什么职位,自己在悬镜司又是什么职位? 那衙役依旧冷笑:“我们知府老爷说了,吴磊带家丁四人围殴许少安,许少安因自卫反击,所造成对方的伤害,一律由滋事方自己承担。” “嘿,你还讲不讲理了?” 平时都是吴磊跟别人颠倒黑白,现在轮到他被人颠倒黑白,不由得胸口一沉,像是有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那衙役接着道:“我们知府老爷还说了,如果吴磊继续纠缠,那就令人把他绑了下狱。” 说完,他看向左右捕快:“张三,李四听令……” 衙役都巴不得吴磊继续纠缠,也叫这王八羔子试试坐牢的滋味。 吴磊见对方似乎动真格的,又听见要抓他入狱,终于一口血从口中喷出,这幕让那衙役一愣,“给我拿下”四字尚未出口。 剩下那两狗腿子见自家少爷都被气吐血了,其中一位道:“少爷,咱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另外一位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吴磊出生到现在哪里被气到吐血过,即便上次苏家画舫受到那般屈辱也没曾吐血,他一双眼看向许少安,就见许少安嘴角上扬,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再说:“小样,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 见许少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吴磊就更是气血上头,脑袋被这猛的一冲击,顿时间就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下一刻就轰然倒地。 那两个狗腿子见状,抬起吴磊瘫倒的身体就跑,似乎在这多待一刻,都会有生命危险似的。 许少安的笑容凝固,他转头看向周小蝶,“你说他这是什么毛病!” 周小蝶想了想,“可能是肾虚了吧。” “怎么说?” 许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周小蝶。 “俺爹曾经跟我说,男人要是经常去妓院,就会脚步虚浮,容易气血上涌,我看这小子脚步就很虚,应该经常去妓院吧?” “那你看我呢?” 周小蝶看着许少安微微一笑:“恩公脚步也有点虚,不过不是肾虚,是有点体虚,嘿嘿……” 许少安给了周小蝶一飞肘,“你丫的才体虚……走,咱回家,你娘还在我那等你呢。” 许少安寻思着,这副身体是有点弱,看来是要强化一下,经常去健身才行,刚才揍吴磊的时候就有所察觉。 此间事了,人群退散。 上九街的衙门口又恢复了他的肃穆与端庄。 不过在井酒街这边,横竖都是二小酒馆的厅堂里,周小蝶的母亲芸娘正不停的落泪。 几位工友在她身边也并没有安慰,只是在谈论许少安的各种不堪,越是听,芸娘这心情就越是沉重。 在几位工友看来,许少安那傻子怎么可能把周小蝶给救回来? 只怕他非但救不回来,只怕自己也得搭进去。 这事怪就怪周小蝶遇人不淑,怎的就会碰见许少安这样的人呢?只怕他被抓进去,也是因为许少安的牵连所致。 这个猜测倒也算是正确,许少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果断的对吴磊出手,若是因为别的原因,许少安可不会这么不理智。 自己所牵扯出的因果,那就自己就必须负责到底,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这人活一世,有些原则是不能没有底线的,虽然在很多情况下,许少安的底线可以很灵活。 但就对生命的敬畏这一条原则来说,只要是值得拯救的生命,都应该不留余地、全力以赴的去拯救。 就像拯救现在的周小蝶,就算是只有一面之缘,他觉得也必须全力以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似乎是觉得芸娘哭的更厉害了,工友们才停止了八卦,都一脸同情的望着芸娘。 就在整个酒馆都陷入一阵悲恸的情绪之中,忽然有个工友大吃了一惊: “瞧瞧,瞧瞧,你们看那是不是许公子和小蝶啊?” 工友们闻言都将目光看向了酒馆外的街巷,一个个顿感惊讶。 “这这…许公子把小蝶带回来了?他把小蝶从大牢里捞出来了?” “小蝶可是逃兵啊,怎么可能?” 不少听闻了这事的街坊,都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了许少安的身上。 似乎注意到了大伙的目光,许少安有些意外,但随即恍然,因为他看见自家酒馆似乎很热闹。 小蝶的娘在工友们的簇拥下,颤颤巍巍的走出酒馆,双眼满是荧光,她竟没想到,她们口中那个不堪的许少安竟然把自己的儿带回来了。 于是就看见芸娘酒馆前,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可就这么一跪,整个街巷都知道了许少安的英雄事迹。 甚至衙门前许少安暴打吴磊的事迹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于是在这一天,许少安的形象在人们的印象稍微有了一些变化,变得高大了不少。 第50章 佳话 有时候一个好人要是偶然做了一件坏事,就会引起他人的批评。 可一个坏人若是偶然做了一件好事,就会引起他人的赞美。 许少安所遭遇的就是类似于后者这样的情况。 大家惊讶于他为何能不假思索的就帮助一个陌生人,而不求回报。 更惊讶于他在朋友身陷囹圄时,能够挺身而出,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 最让人惊讶的事,他竟然在公然行凶后,还能全身而退。 许少安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已经让一些人意识到,许家的那个许少安已经不是以前的许少安了。 人是会变的,从很多迹象表明,许少安变得越来越好了。 比如他家的小酒馆冒起了炊烟袅袅,这代表着这里有了生命的活力。 许青衣的脸被烟熏黑了一边,但却没有去洗,她的眼神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因为她也听说了少安哥的英雄事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少安竟然结识了一个卖身葬父的逃兵,也不知道他说出去有事,却是去救那个逃兵。 若她知道许少安是去干这事,她是如何也要挡着他,如何也不能让他去救的。 可他不仅把人救了回来,听说还在衙门口打的吴磊抱头鼠窜,这就着实让她震惊了,就比许少安写出了那首将进酒还要震惊百倍。 她只记得吴磊欺负许少安的情景,曾几何时也曾幻想过,许少安也能欺负吴磊一次。 却没曾想这事是发生了,但她却没亲眼看见,着实有些遗憾。 她的目光看着火炉里燃烧的木炭,她稍稍有些得意,就好像许少安出的这一次风头,就跟她出的一般。 她笑道:“少安哥,我觉得以后别人应该不会觉得你傻,觉得你是废材了吧?” 许少安想了想,“或许吧,不过这东西讲不准,我也不在乎。” “在他们眼里,我曾经就是个废物,我偶尔的做了点让人惊讶的事,就得到了他们的称赞,这种称赞其实非出自理性的。” “一个坏事做尽的人,偶尔做点好事,也不代表他就弃恶从善了,他的本质里还是坏人。” “有些慈善家天天都做慈善,但背地里蝇营狗苟,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但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活菩萨。” “所以我说,这种事,我不在乎,也不关心。” 许青衣对于现在的许少安依旧还没适应,只觉得他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而且听起来还好有道理。 可她只是想让许少安稍稍得瑟一下,毕竟这事也算是出了风头,扬了一次许家的门楣。 可许少安却丝毫不以为意。 她只能讪讪一笑:“对,对,对,少安哥你说的都对。” “哥告诉你,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好好理解这句话,对你应该会有所启发的。” 许青衣愣在那。 很显然,又被震惊到了。 这一天许少安一直在自家酒馆忙碌,至于周小蝶与芸娘,应许少安的邀请,从周家村搬到了他的酒馆。 许少安寻思着,自己现在也需要一个会武功的,而且看起来高大威猛的人做保镖,于是秉着好老板好上司的原则,一并把他娘也请了。 至于让芸娘做什么呢?许少安还真的想过,可以让她做一些洗碗或者打扫卫生的活。 为此,许少安还提前支付了一个月的工资,美其名曰:“这是本酒馆的基本待遇,上班就必须先发工资。” 一人四两,两人八两! 当许少安将这八两银子给到这母子的时候,这母子俩坚决不收,但在许少安的pua下,母子俩最终还是接受下来。 芸娘心想着,许公子还真是大大的好人啊,今后咱母子俩就踏踏实实的为许公子办事就行。 只是这一个月四两的银钱,这也太多了吧。 许公子这么有钱的吗? 周小蝶比她娘更实在,他不想,他直接去干活去了。 只因他见许青衣一个小姑娘在那忙忙碌碌的,也就过去帮忙了。 其实就是帮忙烧火,至于其他的,他也不会。 但许青衣却因为周小蝶的加入轻松了许多,她眼看着一滴滴酒液自出酒口流淌出来,滴落在下方的酒坛里面,就不由得心中感慨,原来酒真的还能这样酿的? 其实她心中已经感慨了很多次了,那酒液中的酒香告诉她,这就是酒,而且是极好的酒。 因为这酒实在太香了。 当最后一个酒坛子装满了酒,许少安打了个响指,“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看向了许青衣,“去买点菜,今晚咱们自己做饭吃。” 许青衣有些意外,“可我不会做饭。” 许青衣从小跟着她爹读书,的确也没煮过饭,家里面锦衣玉食的,哪里轮的到她呢? 许少安却笑了笑:“哥会啊。” 许青衣就更意外了,这个时代,君子远庖厨是常识,虽说许少安也没有认认真真的读过书,但从小到大,家里也没有让他下厨做过饭,他怎么会呢? 许青衣满脑疑问,许少安道:“你去买就是,不就煮个饭吗,能有多难?” 芸娘寻思着,许少安说的对,不就是煮个饭吗,让我来就好,本想毛遂自荐。 却又听许少安道:“今天咱家迎来小蝶和伯母,是个喜庆的日子,所以必须由我亲自下厨。” 许青衣虽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哦”的一声,便要出去买菜,却被芸娘拉住,“小姐你就别去了,这种事让俺去做就好。” 周小蝶也道:“俺娘很会砍价的,让俺娘去,绝对不吃亏。” 听他这么一说,许少安倒是没有拒绝。 待芸娘买了菜回来,许少安已经煮了一锅米饭,看着这一锅米饭,许青衣一脸错愕,“少安哥,你这是下了多少米啊?” “五升…” “怎么下这么多?” 许少安看向了周小蝶,就见周小蝶一脸感激的看着许少安,“想不到恩公……” “叫公子就好。” 周小蝶讪讪一笑:“公子,想不到你还记得……” 许青衣心想记得啥呀? 第51章 记得 然后许青衣就知道许少安记得啥了,原来是记得周小蝶的饭量,周小蝶一个人直接干了十大碗饭,还是叠的老高的那种,若不是家里没有盆,这家伙可以直接拿盆干饭吃。 目测这饭量,周小蝶一个人干了至少三四斤米。 许少安亲自下厨做的菜都没怎么吃,就只是干饭,跟猪似的,浪费许少安一片心意。 可周小蝶哪里想那么多,在他眼里香喷喷的大米饭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佳肴了。 周小蝶吃了十碗,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憨憨一笑:“公子,小姐是不是觉得我吃太多了,那我以后少吃点……” 许少安也是惊呆了,他甚至在想,就目前这饭量应该还不是他的极限吧。 于是问:“几分饱?” 周小蝶“嘿嘿”一笑,做了个六的手势,许少安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十大碗才堪堪让他一半饱吗? 芸娘有些看不过去了,自己这儿子这吃相她知道,平时都是他自己去山上打猎才能填饱他的肚子,不然这样一头猪,谁养的起。 许少安震惊了半晌回过神来,好,抽空再去薅沈家的羊毛,看这样子,自己要囤多点粮才行。 沈家的骨折价粮食,有多少买多少。 “哥。”许青衣为许少安担心,周小蝶这食量,他养的起吗?却见许少安摆了摆手,一脸笑意的看着周小蝶,温柔的道:“小蝶啊,以后一定要吃饱,放心,既然我说了管饱就不会食言。” 周小蝶感动的都快哭了,他的头又不自觉的呈四十五度角想要靠向许少安的肩。 见状,许少安的手向上一扬,眼睛已经露出了杀人的目光。 周小蝶连忙把头挺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公子,俺想哭的时候就想找个肩膀靠,你可别怪我。” 许少安一脸黑线,“这习惯要改。” 周小蝶“哦”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手又拿起了碗,但他意识到自己再吃的话,会不会不合适,于是目光又落到了许少安脸上。 “嘿嘿……公子……” 就听许少安道:“想吃就吃吧。” 于是就看见,这家伙又干了十碗。 还好饭煮的足够多。 许青衣都看呆了。 许少安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给吓到。 待周小蝶又抹了抹嘴,又打了个饱嗝后,许少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做我的贴身保镖,我去哪你就去哪,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周小蝶小鸡琢米似的点头:“公子放心,俺绝对保护好你,不开玩笑……” “轰隆”一声,春雷响起,而后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下雨了吗?”许少安皱了皱眉:“这春天什么都好,就是这春雨……不知道会不会让平湖边的路太过泥泞了呢?” 春雨一来,一般会下很久,断断续续,缠缠绵绵,有些像是恋爱。 所以恋爱的人在一起就会一起发春,一种叫做荷尔蒙的东西,刺激着双方,最后完成基因交给他们的使命——交配。 最后就会有爱的结晶。 所以春雨是种让人讨厌,同时让人欢喜的东西。 就比如今早的平湖在春雨的洗礼下,越发呈现出娇美的模样。 只可惜苏家的画舫依旧不见,这是去哪了呢?十里亭静悄悄的坐落在湖中间,在雨中又是另一副景象,更加唯美和梦幻了些。 周小蝶和许少安两人打着油纸伞,站在平湖边。 “公子,咱们来这干嘛?” “来碰碰运气。” “碰什么运气?” “别问。” “哦。” 然后周小蝶又问:“咱们来这干啥?” 许少安叹息了一声,然后看着周小蝶:“小蝶你会游泳吗?” 小蝶点了点头,“俺经常下水捕鱼的。” 许少安点头:“极好。” 说着他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也不在乎这衣服随便就扔在了地上。 周小蝶看见许少安脱衣服有些讶异:“公子,你这是要干嘛?” “锻炼身体,这副身体太差,是要练一练了,今天的目标,绕着十里平湖游两圈。” “啊?” “你也给我脱,跟我一起游。” 然后就看见两个裸男一同跳下了平湖。 …… 其实桃花山里不止有一间梅兰书院,还有一处桃花山庄。 这漫山的桃树就是桃花山庄的主人种的,每每到了春天,这漫山的桃花就将山庄淹没在了花海里。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美。 山庄里有一片荷塘,荷塘上有一处小亭,亭名观荷。 此刻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两人似乎对漫山的桃花没有丝毫兴趣,吴绮罗看着亭中石桌上的那首诗,而少年却看着她的脸。 吴绮罗一双眉目满是柔情,看着这首诗,就像是看着她的情人一般,她有些不舍得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冷峻少年身上。 这少年名叫秦观,乃秦国公秦文远的长子。 秦观神色冷漠,看上去十分高傲,不过当他的视线扫过那首将进酒时,却不禁动容。 “秦观,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秦观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似乎用极好这个词,也无法表达这首诗词的优秀。 他刚到平湖城,因此并不知道这首已经名扬平湖的诗词,更不知道这首诗词是何人所作。 “作者是谁?” 吴绮罗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有光:“听着,他叫许少安。” 秦观发现了她眼中的光这点,于是又问:“你喜欢他?”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秦观笑了笑,“这个叫做许少安的人,一定是个豪迈之人。” “他什么出身?” 秦观有些好奇。 吴绮罗想了想:“没什么来历,一个酒馆的老板……”她实话实说。 “哦?” 秦观冷冷一笑:“那你应该知道,他配不上你。” 吴绮罗冷冷的瞪了秦观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将铺在石桌上的诗词收了起来,塞入了袖袋中。 “配不配的上我是我的事,跟你秦观有何干系呢?你这个人虽然文武双全,但却没有许少安的才情和浪漫。你很优秀,但我想要的你却没有。” “你也知道,我俩虽然从小青梅竹马,但我对你的感情,其实就是妹妹对兄长的感情。” 第52章 误会 “我真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对我有了那样的心思,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我?” “我猜猜,难道是那次我女扮男装跟你去勾栏听曲……” “还是我们俩偷偷混入皇宫,偷海公公命根子那会儿?” “亦或是上次一路向北跨过阴山,我们一起假扮商人在草原旅行……” 眼睛里闪过一幕幕回忆,秦观脸上满是追忆,他心说,是啊,这么多一起的时光,你觉得我为何会对你有这样的心思呢? 若不是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那么多次的陪伴? 似乎回忆到让吴绮罗有趣的事,她笑着道:“我记得有一次因为我要吃荔枝,你竟然来回骑乘了千里,给我带来了最新鲜的荔枝。” “你怎么这么傻?我当时就是想想罢了,你却当了真。” “还记得有一次,扬家六郎欺负我,你竟跟他约战演马场,结果被六郎打的鼻青脸肿,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人家可是三品上阶的高手。” “你……” 说到这里,吴绮罗的笑容忽的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叹息和冷漠,“你对我真的很好,但我对你真的不会有那种感情,你记住了!” 吴绮罗的话很认真,也很冷漠。 秦观表面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吴绮罗好一会儿,他站起身子:“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吴绮罗反问。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似乎要避开吴绮罗冷淡的目光,“我想看看,看你瞧上的那个家伙到底有哪点比我好的。” “你来平湖城也不过半年,与这个许少安应该也相识不久吧,我倒是好奇,只是短短时间内,他是如何得到你的青睐的。” “相比我与你的青梅竹马都不及他和你的这短短的时光。” 秦观可不会相信,吴绮罗就是因为许少安的诗然后就真的爱上了许少安。 尤其是吴绮罗这种性格飒爽,雷厉风行的女人。 “我有些怀疑,这是你故意逃避我的借口。” 吴绮罗脸上露出冷笑,即便是面对这位青梅竹马的少年,她也是这样的冷漠无情。 “你错了。”她说。 “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做事从来不需要借口,只是心里想做,就会去做。” “我可以很坦率的告诉你,其实我跟许少安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可就是这一面,本小姐就爱上了他。” “还有,我劝你不要对许少安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惹了本小姐的后果?!” 秦观很震惊,首先震惊的是,她说只是与许少安一面之缘就爱上了许少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其次让他震惊的是,她竟然为了许少安对他说出这般威胁的话。 惹恼吴绮罗的后果的确很严重,但他从没想到他会有机会承受这份后果。 记得上一个惹恼了吴绮罗的人,好像被净身送进宫里当太监了。 想到这里,秦观就忽然感觉到蛋疼。 自己难道真的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吗? 秦观本来是个面不改色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他都保持着应有的从容淡定,这是他自幼被教导的结果。 但这一瞬,他的双眼明显的看到了一抹失落之色,连眼光都变得朦胧起来。 沉吟了片刻,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又说了句:“我知道了。” 吴绮罗又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秦观这时转过身来,一双朦胧的眼睛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常,然后他认真的看着吴绮罗,认真的道:“我知道了。” 吴绮罗看了好一会儿秦观的眼睛,而后冷漠的脸像是化开似的,露出了些许笑容:“你知道就好,我相信有更好的姑娘在等你。” 秦观依旧面无表情,“不过,我想去看看这个许少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介意吧?” 吴绮罗听他这么一说,脸竟然红了一些,也不知道为何这个冰霜一般的女人,提到许少安就像是要点燃似的。 “你要看你就去看,问我做什么?” 于是秦观走了。 只是秦观走后,另一个人又回来了。 这是个女人,长的跟吴绮罗有些相像,是个年约三十几的妇人。 可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美艳又端庄来形容这个妇人。 这是吴绮罗的娘徐氏。 她缓缓的走入了观荷亭,坐到了吴绮罗的对面。 “你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傻子?” 徐氏不敢相信! “他可不是傻子,都是他装出来的。” 对于许少安这些日子的变化,徐氏略有耳闻。 “可就算如此,你怎么能喜欢他呢?你难道没看见昨天你弟弟被他伤成什么样了?虽说你弟弟纨绔了点,但却不至于被人打成这样。” 徐氏对于许少安打伤吴磊耿耿于怀,寻思着去找老爷为磊儿找回公道,却没想老爷还因此训斥了她一顿,说吴磊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 说她慈母多败儿。 可她哪里服气? 寻思着找吴绮罗替吴磊出气,她知道吴绮罗在帮庆王做事,手上有些权利,或许能够利用她的能量,教训教训那个许少安。 可她向吴绮罗说明来意的时候,吴绮罗却给她甩了一句:“小磊那小子活该,我看许少安打的好!” 正疑惑女儿为何胳膊肘往外拐时,秦观却来了,于是她把亭子让给了吴绮罗与秦观,自己却去到一边喂池塘里的锦鲤。 她大概知道秦观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想听听墙根,可这一听不要紧,就听见了大瓜,自己的女儿竟然喜欢上了仇人? 徐氏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那秦观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偏偏就喜欢那傻子呢?” “我可不管,那傻子把你弟弟打成那样,我绝对不允许你喜欢他!” 吴绮罗有些不理解徐氏的胡搅蛮缠,“母亲大人似乎无法左右我的想法吧?” “还有,我觉得父亲说的对,就是母亲的溺爱才导致了小磊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人见人恨的模样。” “你以为爹这一次为何宁愿吃亏,也不愿为小磊出头?” “因为小磊这次真的做的太过了。” “若是小磊还不改过,娘你就等着看小磊吃更大的亏吧。” …… 第53章 夫子 秦观与方知鸣相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俩也是小时候认识的,关系莫逆。 当见到秦观的那一刻,方知鸣很开心,说要带秦观去勾栏听曲,他知道秦观好这口,因此投其所好。 却听秦观道:“带我去见许少安。” 方知鸣有些意外,秦观怎么也想见许少安呢? 这几日他也在找许少安,却是机缘巧合般,每次去井酒街的那家酒馆,许少安的人都不在。 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要见他? 但方知鸣没问,因为他知道,若是秦观想说,就算自己不问,他也会说。 看见方知鸣脸上的诧异之色,秦观眉头微皱:“你难不成不知道许少安是谁吧?” 平江城有名的才子来到平湖,第一时间应该就是打听平湖才子的事吧? 那首将进酒写的这般好,想必许少安的名声在平湖应该也很响亮才对。 “知道,肯定知道。”方知鸣笑道:“他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呢,若是秦兄想去见他,那我这就带你去。” 然后就见一辆马车从方知鸣所在的客栈离去,向着井酒街驶去。 可当马车来到井酒街的时候,方知鸣看见了一个人,这人年纪不是很大,却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方知鸣认识这个人,对方也认识他。 但许白衣的名声要更大一些,只因去年许白衣通过了院试成为了秀才,这是让所有读书人都震惊的事情。 要知道,大羽这三百多年,能够在十五岁之前考中秀才的屈指可数,有记载可查的最让人惊艳的莫不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位首辅大人,那位也才十二岁考中的秀才。 然而,这平湖城中却出了一位十岁就考中秀才的天才人物。 作为许白衣的爹许志平都有点想给许白衣改名字了,就改成许十岁。 可许白衣为何来到这里? 因为他爹许志平对他语重心长的道:“白衣,爹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少安哥这些年偷偷的在读书,而且学问还这么好,竟然能作出这么好的诗,爹都自问不如。白衣啊,为父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接下来就跟着你少安哥,看看你少安哥有没有可以教给你的东西。” 许白衣当场就傻眼了,寻思着让自己跟着那傻子…那家伙学习? 意识到许少安已经不再是傻子了。 那家伙能教我什么? 似乎看出了许白衣的不屑,许志平又语重心长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我辈读书人,应敢于不耻下问。” 一直以来都瞧不起许少安的许白衣,虽知道这些道理,但哪里能不排斥,只是忌惮父亲的戒尺,只好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一路闷闷不乐的来到井酒街,却看见了小酒馆的铁门紧锁。 人不在啊…… 刚想转身,就看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人,许白衣一见是方知鸣,便不由得向前拱手一礼,“方兄,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早在许白衣中秀才时,方知鸣就慕名来讨教过,对许白衣的才情十分佩服,对对方的人格也是相当的认可。 因此两人私交也算莫逆。 “我和秦兄过来找许少安,许兄你也是来找许少安的?” 许白衣点了点头,指了指酒馆的铁门:“很不巧,人不在。” 他苦笑一声,随后目光落到了秦观身上,就见秦观也在打量他,许白衣对着秦观一礼,“不知这位兄台是……” “哦,这是我秦兄,他可是秦国公的大公子……” 听见方知鸣的话,许白衣有些吃惊,眼前的这位竟然是秦国公府的公子,不由得又是一礼,“见过秦公子。” 秦观也对他回礼,只是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话。 而是将目光投到了那道上了锁的铁门上。 看着那铁门方知鸣有些遗憾。 “最近少安哥在酿酒,听青衣说他酿的酒很好,比市面上的酒好很多。” 许白衣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个。 “青衣是谁?”方知鸣疑惑。 “那是家姐。” “哦。” 秦观却道:“比市面上的酒要好很多,这有什么稀奇的,比市面上好很多的酒,这世界上有很多。” “本来明堂先生已有离开平湖的打算,但却因为想喝一碗他的酒,留了下来。” “明堂先生说,一个能写出将进酒的人,他酿的酒肯定不会太差。” 方知鸣和秦观听了都一愣。 “难道能比贡酒还好?” “我听家姐说,那酒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酒也不为过。” 二人对视一眼:“那他这酒馆多久能开张?” “家姐说,本来今个儿就能开张了,但又说宣传这方面的工作没到位,因此要推迟几天。” “这样的话,秦兄,要不我们明天再来找许少安吧,这会儿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哪里呢?” 许少安和周小蝶此时站在下九街夫子巷的一座夫子庙前。 夫子庙可能有些败落了,没见几个文人墨客来祭拜,却尽看见一些穿着短衣劲装的壮汉进出。 本想着来夫子庙发个传单,宣传一下自己的小酒馆。 却没料到,眼前的夫子庙并非想象中的那般,这更像是哪个黑帮的据点。 带着好奇,许少安跟周小蝶走上台阶。 许少安左右看了看,这夫子庙右边有着一间棺材铺,棺材铺的名字让许少安却是眼睛一亮,这名叫“有间棺材铺”。 这棺材铺的名字倒是有趣。 夫子庙门虚掩,由于之前那人进门没关好,留着一条缝隙,从外面往里看,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将门打开,光线稍微明亮了很多,才照亮了里面的情景,其实这夫子庙不大,除了厅中间竖着一块夫子像,别无他物。 不过绕过夫子像,来到后堂,两人就看见很多棺材。 其中有一副棺材边围了几个人,隐隐听见几人在说话,距离稍微有些远,没怎么听清。 于是两人又走近了些,直到能够清晰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但却没人阻挠。 第54章 教父 许少安打量着这个地方,感觉很是奇怪,这里头的人对于他俩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在他俩的身上轻轻一瞥,然后视线就回到了那副棺材上。 许少安心想着夫子庙怎么会有棺材? 然后他就发现,原来夫子庙竟然跟隔壁的棺材铺打通了,这夫子庙也成为了棺材铺的一部分。 只是想不通,为何会有人在夫子庙旁边开一家棺材铺,然后这本是夫子巷的地方,竟然也没有看见一家私塾。 下九街的历史似乎是有些久远了,或许曾经这里有过属于它的辉煌,但现在的确是凋零了。 许少安的脑海里闪过些许念头。 然后他又发现了奇怪的事,他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对着那副棺材说着话。 棺材板打开了一半,看不清这棺材里躺着的到底是什么?棺材旁边四个人,都是劲装打扮的汉子,像是守护在棺材边,保护着棺材里的人…… 许少安觉得应该是个女人,因为棺材里传出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许少安还觉得稍稍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然后除了这四个人之外,正对着棺材两三米远的地方,一个人坐在一张木凳上,这是个看上去有些娘里娘气的男子。 就听这个男子说话了: “我和我大哥都是在平湖城长大的,祖上传了我们做烧饼的手艺,靠着这门手艺,我们做了大半个平湖城有关烧饼的生意,也挣了不少钱。” 许少安发现这男子说话的时候除了在叙述他的故事之外,还带着一种情绪,是悲伤的情绪。 “半月前,做药材生意的西门家的少爷来到我们店铺,这西门少爷本来不想买饼的,但由于我嫂嫂的劝说,他一下子买了三包。 “他一个人吃不完,就分给了下人吃。” “结果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就上吐下泻,连同他的下人也一样,就说是我家的烧饼有问题,要我赔他一万两。” “我和我大哥这些年虽然挣了一些钱,但一万两对我们来说也算不小的数目,所以我和大哥都不同意,觉得这西门少爷就是狮子大开口。” “后来嫂嫂说她去跟西门少爷谈,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和大哥都很清楚嫂嫂的口才,因此答应了。” “嫂嫂第一次没谈成,说这是个相当扎手的事,短时间搞不定,需要给她一点时间。” “然后我和大哥也同意了。” “就这样,她去了第二次,结果跟之前一样,然后她又去了第三次,同样未果……第四次,第五次……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发生多少次后,我和大哥终于意识有问题。” “就在前天,我大哥终于发现了什么问题,原来是嫂嫂跟那西门少爷勾搭上了,说是去谈判,结果是去行那苟且之事。” “大哥一气之下想要跟那西门少爷拼命,结果却被那西门打死。” “我心想这西门贼子打死了我大哥,于是我就去报了官,也说明了我那无耻的嫂嫂跟西门贼子苟且之事,但官府却说我大哥私闯民宅,被当成贼子打死,只能怪他自己倒霉。至于嫂子跟西门贼子私通的事,官府说没有实锤的证据,因此无法受理。” “官府似乎无法为我申冤,后来我打听到你能帮到我,所以我来了。” 这男子说完,现场安静了好一阵,才听见棺材里传出一声叹息。 “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只想求你为我讨回公道,为我那死去的大哥讨回一个公道,放心,你要多少钱我都会满足你,即便倾家荡产。” “很抱歉,我帮不到你。” 棺材里的女子道。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男子忽的站起身子,走到了棺材前,想要掠过那四个劲装打扮的汉子跟棺材里的女子当面谈,却被这四位汉子先一步挡住。 男子有些焦急的道:“你一定要帮我啊,整个平湖城也只有你才能帮到我了。” “你家的烧饼卖了大半个平湖城,今天你有事求我,却不知道给我带一些过来?” “这是我欠缺考虑了,是我太着急找你帮忙了。” “你说你为什么先去找官府,却没有先来找我?” 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想正常人一般都是先找官府,要是解决不了才找黑帮的吧? “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只把我当成一个恶人,你想用银子收买我,好让我为你办事?” “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商人,轻易不和我们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觉得官府能够保护你们的利益。” “现在官府帮不了你,你才想起我来?直到现在,你坐在我面前,求我为你帮忙,你却连一声大姐头都没喊。” “大姐头!”男子低下头。 棺材里的女子似乎沉吟了片刻。 “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日后我可能也会需要你的帮助,亦或者永远都不会,但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时,你也一定要帮我,知道吗?” “知道。” “你退下吧。” 然后男子起身离开,在经过许少安与周小蝶身边时,许少安忍不住挡在了他身前,好奇的问:“请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有些疑惑,心想这人谁啊?但出于礼貌,还是拱手一礼,“在下乃是四海一饼的掌柜,免贵姓文,单字一个松。” 文松? “那你大哥呢?” “我哥叫大郎。” 文大郎? “那你嫂子贵姓?” “那贱人姓潘!” 许少安倒吸了一口气,我嘞个去。 见许少安模样惊诧,文松问:“不知有何问题吗?” 许少安挥了挥手,“没问题了,兄台你可以走了。” “莫名其妙。”就见男子挥了挥衣袖,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了眼许少安,抬步离去。 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周小蝶也有些好奇的问:“公子,你刚才的表情为何那么惊讶?” 许少安心想着,有空跟这小子说说金瓶梅,可现在没空,他现在只想看看那棺材里躺着的到底是谁? 这做派,有些像是意大利黑手党的风格。 有点意思。 许少安抬步走向了那副棺材,却见其中一个劲装打扮的汉子,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之前那叫文松的男子坐的那张凳子上。 许少安点了点头,而后就坐在了那张凳子上。 第55章 雪妍 大家都看着许少安,似乎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许少安心想说点什么呢? 这里应该是个求人办事的地方吧? 也的确是个黑帮据点。 坐在这个凳子上,应该是求人过程中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而且坐在凳子上说什么,这也很重要。 许少安想了想,于是道:“大姐头,我是在平湖城长大的,从小没有父母,是我的二叔将我养大,我二叔是个教书先生,他并没有让我读书,但我却偷偷的读了些书,因此也有了些才学,会做一些诗。” “在几天前,有个姓吴的公子买了我三首诗……” 许少安将他与吴磊的恩怨,在这里简单的说了一遍。 “大姐头你给我评评理,他想要买我的诗,那我就卖给了他,事后他却说我是故意设计报复,刻意想让他出丑,你说他过不过分?” “分明是他自己非要上那苏家画舫,刚巧我又需要钱来改造酒馆,才促成了这次交易嘛!”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卖诗给他。” “大姐头,你知道吗,吴磊这小子,竟然还扬言要把我身边的人都玩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不对?” “这次我来求你,就是想要你帮我讨个公道,希望他再也没有陷害我威胁我报复我或者身边的人的机会……” 就在许少安还在叙说之时,棺材里的人动了,就见她缓缓坐起身子,半个身子露在了棺材板外。 然后许少安就看见了一张惊诧至极的脸。 双方目光相交,竟不约而同的大声惊呼:“是你!” 许少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声音耳熟,像是在哪见过。 这不是那个吴家大小姐吴绮罗的贴身丫鬟吗?她怎么在这里,她又为何躺在棺材里,她又……又为何成为了黑帮的大姐头? 雪妍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带着满脸疑惑走到了许少安身前。 她穿着碎花布衣裳,头上扎了个马尾辫,由于身材较之许少安矮很多,所以她仰头看着许少安。 她秀眉紧蹙,一双眸子露出质问的目光,“许少安,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你难道不知道吴磊是我家少爷吗?你竟然还想让我替你找回公道,你是想让我去死吗?”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谁告诉了你这个地方?” 相比雪妍的疑惑,许少安更多。 但既然人家先问了,那也只好先回答,于是就把自己为了给酒馆做宣传,如何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又如何误打误撞坐在了这个位置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白了,就是巧合。 听了许少安的回答,雪妍的情绪倒是和缓了不少。 若是误打误撞的话,这也倒没什么了,还以为是谁跟他说了有关于这个据点的事。 小姐交待过的,不让他参与到悬镜司的事务上来的。 所以有关悬镜司平湖分部的一切,对于许少安来说,都应该保密的。 虽然许少安也是悬镜司的一员,而且身份地位还实属不低。 但小姐给他那块身份腰牌,纯粹就是想要给他一个可以震慑黑白两道的身份,让人不敢动他罢了。 许少安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丫头,这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声打断了雪妍的思绪,使得雪妍不由得喝斥:“你笑什么?” 许少安只是好笑这小丫头,怎么养成了一副意大利黑手党的做派,还特么的躺在棺材里,真有够唬人的。 只是,这丫头不过就是吴绮罗身边的一个丫鬟,怎么做起大姐头还有模有样的。 许少安被她这么喝斥,连忙收敛了笑意,却没有解释,而是道,“既然你问完了,我也回答完了,那么接下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雪妍一愣,“你要问什么?” 许少安刚要发问,却见雪妍抬了抬手,又接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跟我来吧。” 然后,许少安与周小蝶就跟着雪妍来到了隔壁的棺材铺子,可这棺材铺子里却没有棺材。 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凳子,以及桌面上的油灯。 铺子里光线很暗,所以雪妍将油灯点亮。 “坐,我这里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 许少安坐在了桌前,脑袋里已经有了好些个疑问,想要通过雪妍得到答案。 “我叫你雪妍姑娘可以吗?” 许少安听吴绮罗使唤雪妍时提过这个名字,因此有着印象,这时说出来,却让雪妍有些惊奇。 她惊奇的是,许少安怎么会记得一个丫鬟的名字。 雪妍点了点头。 “那好,雪妍姑娘,那我就问了,第一个问题……”许少安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道:“我想知道我们悬镜司的组织架构,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组织架构是什么意思,打个比方,就比如一个帮派会有帮主,然后帮主下面会有长老,长老下面又有执事……” 雪妍坐在许少安的对面,她那略显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些犹豫,她心想着有关悬镜司的层级划分应该不是什么保密的信息,说给他听也没关系吧? 于是道:“悬镜司有着四个层级划分,大镜司是悬镜司的最高长官,而大镜司之下则为镜衣使。” “镜衣使一般是某个城池或者辖区的最高长官,我们平湖城就有一个镜衣使,而这个镜衣使拥有指挥和调遣平湖所有锦衣使和荆衣使的权利。” “所以镜衣使之下就是锦衣使,锦衣使之下就是荆衣使?”许少安不由得问。 “是的,一般镜衣使执掌全局发号施令,而锦衣使指挥调遣,荆衣使则是冲锋陷阵的存在。” “荆是披荆斩棘的荆,寓意身披荆棘,却勇往直前。” “你刚才在夫子庙看见的那四位,就是荆衣使,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外围成员,这些成员就是荆衣帮的成员了,他们不属于悬镜司,但却归悬镜司节制和调度。” 许少安有些好奇,他将自己的腰牌拿出,这腰牌上刻着两个镀金大字——悬镜。 看起来还挺像回事,但许少安觉着自己这腰牌估计就是荆衣使的身份腰牌,而这块腰牌的使命就是让腰牌的主人,一往直前的去当炮灰。 只是想不到,原来吴绮罗就是悬镜司的最大boss啊,年纪轻轻的,竟然就做到这个程度,真是叫人佩服。 自己有着这么一位大boss惦记着呵护着,感情还挺幸福。 只是可惜,哥们心里已经有人了,至于吴小姐你的心意,只能错付了。 第56章 权利 许少安拿着腰牌在雪妍跟前晃了晃,“雪妍姑娘,我问你,就咱这块腰牌,到底能行使多大的权利?” 吴绮罗承诺过,不会让他去执行任何任务,这样一来,这个荆衣使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就只有利而无一害。 他自然要搞清楚,这玩意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雪妍那双秀眉一扬,“这是小姐给你挡灾用的,你还想拿它去干什么?” 雪妍心中嘀咕着,这可是镜衣使的牌子,权利可大着呢。 “雪妍姑娘不要见怪,在下只是觉得,只有清楚知道这些,才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嘛。” 雪妍一脸狐疑的看着许少安。 许少安继续解释道:“我不可能遇到什么事都掏腰牌吧,万一遇到了连悬镜司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掏牌不是连累悬镜司了吗?” “这块腰牌能够帮助到我的上限和下限我是一定要了解的。” “比如什么人我能得罪,什么人我不能得罪,这块腰牌给我的倚仗到底有多大,这是我想弄明白的。” “我这样也是为了悬镜司好……” 雪妍此时已经陷入了沉思。 悬镜司虽新立不久,但由于其办事宗旨,以及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在短短时间内,就在朝堂甚至江湖之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朝堂之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江湖之中的许多恶势力,都将悬镜司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悬镜司的身份,的确是可以抵挡住明面上的很多麻烦,但暗地里的呢? 尤其是镜衣使的身份,一个相当于一城之主的身份,对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心怀叵测的人来说,这诱惑力可谓不小。 万一许少安的身份暴露,引来了杀身之祸,这不就违背了小姐的初衷了吗? 只是以小姐的聪慧,她应该在给予许少安这个身份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点。 给予许少安一定庇护,可不需要给予他镜衣使的身份,给个荆衣使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在小小的平湖城如鱼得水了。 他只不过一个酒馆的老板,又会惹多大的麻烦,需要动用镜衣使的身份? 之所以给许少安一个镜衣使的身份,这其中深意,雪妍不得而知,毕竟小姐的心思,她揣测不来。 不过,经许少安这么一说,雪妍觉得是有必要跟他说一说,这镜衣使得身份腰牌之特别,可是要慎重利用的。 “许少安!” 雪妍打断了许少安。 许少安住嘴,还以为惹小姑娘不开心了,心想这玩意难道还是什么机密不成,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就听雪妍道:“悬镜司有四种身份腰牌,代表大镜司的腰牌由金牌打造,牌上刻悬镜二字……” 当听完雪妍的描述,了解到了悬镜司中不同的职别,所代表其身份腰牌的款式和模样各有哪些特点后。 许少安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所以,我这块是镜衣使的身份腰牌?” 雪妍也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说:“没错,你就是咱平湖城的镜衣使。” “你知道吗,你可是咱悬镜司最年轻的镜衣使。” “……” 许少安特么愣住了,这不由得他不愣住,随即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往往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人都会开心的,但许少安却没有,反而觉得这其中透着诡异。 原以为吴绮罗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基层身份,却没料到竟是高阶管理层! 她到底什么意思? 雪妍叹息了一声,看着许少安的眼神满是担忧,“你可能还不知道镜衣使这个身份的特殊,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不到生死关头,你这镜衣使的身份千万别暴露。” 许少安哪里不知道这个身份的特殊? 也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在没有加入悬镜司之前,许少安对于这个类似于廉政部门的机构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加入悬镜司之后,他就侧面了解了一下。 在悬镜司成立到现在不到半年,已经打三只大老虎,连同拉下马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 看起来,悬镜司这会儿一时无俩,风光无限,但暗地里得罪的人,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想要扳倒悬镜司的人大有人在,这其中还包括不少朝堂大员。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是悬镜司的高层管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拿他的项上人头。 不行,这悬镜司的身份不能要! “我现在选择退出悬镜司,可以吗?” “到了锦衣使以上的级别,是不可以退出悬镜司的。” “退出了会怎样?” “你当护镜司的人是摆设?他们专门收拾那些想要跑路的二五仔。” “怎么又来了一个护镜司?”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这护镜司是庆王手下的一个高手组织,是与悬镜司相辅相成的一个部门,只为节制悬镜司的权利超越道德和规则的底线。” 这话倒是让许少安的心微微一动。 的确,权利一旦失去监管,则必被滥用。 只是……不让人退出,是不是监管过度了? 许少安有些无语,这特么的感觉像是卖身给了悬镜司一样,而且连卖身契都没签,因为这玩意,签不签都无所谓。 反正一朝入悬镜,生是悬镜人,死是悬镜鬼。 还讲不讲道理啊? 得知自己在悬镜司的身份是一位尊贵的镜衣使大人后,许少安愁容满面。 雪妍看着许少安这一脸的愁容,竟扑哧一笑:“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不暴露你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的。” 他俯过身子,安慰的道:“小姐说了不让你参与悬镜司的事务,就不会置你于危险的境地,你虽然是这平湖城的镜衣使,但平湖城的一切事务,你都无需打理,一切都由我这个代理镜衣使来顶着。” “所以你就放宽心做你的酒馆小老板吧,做你的文人墨客吧。” 说到这里,雪妍徐徐站起:“好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请回吧,你也看到了,我事情挺多的,有很多人来夫子庙来找我请愿。” “给这些人达成心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是我们获取情报和资源的手段,如果不照顾好这些来求我的人,我手下那么多人的吃喝,可能就会成为问题,我得上心呐。” 第57章 宣传 “怎么说?” 许少安对于发生在夫子庙的小插曲很感兴趣,那位四海一饼的掌柜文松,在棺材前请愿的那幕犹在眼前一般。 甚至让他短暂的忘记自己被卖身悬镜司的苦恼。 “怎么,你感兴趣?” 雪妍有些意外,“只是小姐说了,不让你参与悬镜司的事务。” “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说这是你们获得情报和资源的手段?” 许少安耸了耸肩,“我只是想了解,并不想参与。” 雪妍想了想,又坐回了凳子,“好吧,那本大姐头就勉为其难的跟你说一说吧……” 于是雪妍把悬镜司如何获取情报,又如何获取资源的事情告诉了许少安。 许少安听了只觉有趣极了,更觉得这个悬镜司也有趣了。 毕竟悬镜司的大镜司是个有趣的人。 雪妍说,这些主意都是小姐出的,很粗暴,但很有效。 许少安点头,他觉得也是。 拿文松的例子来说,他请愿时描述的那段经过,就有着情报—— 根据文松的描述,官府对于这件案子的态度明显是偏袒西门少爷的,这其中是否有官商勾结的嫌疑呢? 根据这个线索,可以查一查! 可具体怎么查? 那就有点暴力了。 由荆衣帮的人直接将西门家的少爷绑架,然后狠狠地揍上一顿,就什么都说出来了,而且说的句句属实,连具体细节他都会跟你描述的清清楚楚。 这种富户子弟,哪一个不是软骨头?欺软怕硬! 荆衣帮将查到的证据上交荆衣使,再由荆衣使上交到锦衣使做决断,看是否逮捕涉案受贿的官员。 至于西门少爷打死文大郎,又与潘氏苟且之事,若是调查属实,荆衣帮这边就会向西门家索要赎金。 待赎金到手,就会按照大羽刑法将这对狗男女浸猪笼。 这样一套上来,许少安觉得简直一举四得。 一来满足了悬镜司查官员贪污受贿的需求,二来可以给悬镜司提供资金支持,三来也达成了请愿者的诉求,四来请愿者还欠了悬镜司一个天大人情。 吴绮罗的这一手,黑白两面用的是面面俱到,说她是个奇才也不为过。 现在想想,悬镜司所做之事,实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乱世当用重典,沉疴下猛药,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会儿,许少安倒是对于吴绮罗的怨念少了不少。 虽然手中的这块腰牌实际上啥用没有——不能拿出来秀,有何用? 但也是人家一份心意,自己也不能辜负不是! 大不了,这腰牌以后就雪藏在枕头底下,谁人又知道,我他娘的原来是个大人物呢? 雪妍说完口干舌燥,奈何这里没有茶水,满是埋怨的看了眼许少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倒是没什么问的了,不过我想求大姐头一件事!” 雪妍眉头一皱,没好气的看着许少安,“你该不是还打我家少爷的主意吧?” 许少安摆了摆手,笑道:“看你说的,我这么心胸宽广的一个人,是那么记仇的人吗?” 雪妍心想,你就是。 许少安这时从怀里拿出了一叠宣传单来。 这宣传单设计的很简单,这个时代的纸张都很贵,尤其是用来书写的纸。 这些宣传单都是用草纸做的,上面写着一些宣传语。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三个大字——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那便是井酒街的那家名叫横竖都是二的小酒馆开业在即的消息。 拿着这叠宣传单,雪妍秀眉一扬:“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替我宣传宣传。” “我寻思着,荆衣帮这么多人,随便替我在大街上吼上一吼,让大家知道我井酒居开业的消息就好了。” 在许少安心里,他的酒馆不需要多大,但必须要有名。 他想将“横竖都是二”这五个字,深深地嵌入人们的脑海里。 雪妍本心是想拒绝的,但当她看见许少安有意无意的摆弄那块属于镜衣使的腰牌时,她又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这平湖城的大街小巷里便有了“号外”的声音。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的目光又投向了井酒街的那家小酒馆,不少人听到了消息,想要去看看这位在平湖城大有名声的许少安,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大家为的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的酒,而是他的人。 可当这些人来到井酒街的时候,就一个个被震惊到了。 因为他们闻到了酒香,那是浓烈到让人匪夷所思的酒香,简直沁人心脾。 然后他们又发现,这酒香真的是从许少安的小酒馆里传出来的。 那些“号外”所说,许少安酿的酒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酒,这口气之大,简直能把牛吹上天。 但来到这里才发现,或许人家并不是胡诌,只因这酒香味,实在太香了。 “许少安当真酿出了好酒?” “闻这味道比市面上一两一坛的酒可要好上不少。” 人群中议论纷纷。 “当初我去醉仙居喝过一次桃花酿,许少安这酒的香味,比那酒可香太多了。” “……有这么厉害吗?” “现在的许公子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听说他一朝顿悟,是得了仙人指点,现在不仅会酿酒,作诗也做的极好,可非一般人呢!” “切,我说老李头,我怎么记得之前你还说许公子是抄了别人的诗,去招摇撞骗罢了,还说许公子傻子一个,是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废材?” “哪有?我说老王,你可别乱说,要是给小许公子听了去了,岂不是会坏了我和许公子的关系?” “你怕什么,人家酒馆门关着,又没打开,他听不到的。” 大家寻思着,外面都那样宣传了,怎么门还没开呢? 不过看门面,却是一副即将准备开业的光景。 那喜庆的红绸,还有从屋檐垂落的红色条幅,以及条幅上的庆语,都预示着这个小酒馆,即将迎来它的新生。 第58章 筹备 桃花山边的小酒馆,许少安正与他的小伙伴们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许青衣添了几根柴火,抹了抹脸上的汗。 周小蝶将一桶蒸馏所需的材料,通过管道添入了蒸馏器,而后也抹了抹汗。 他与许青衣相视一笑,脸上都有着期待,期待着这一炉下来,又会酿出多少好酒? 许少安则在抽样品,尝那些已经酿好的酒,试试味道和酒精度数。 小蝶的母亲,却没什么事做,就在一旁新奇的看着小酒馆生产线上的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 这时代的穷苦人家的妇女,到了三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五十多岁一般,让她去洗洗碗,抹抹桌椅还行,去生产线酿酒,怕是做不来。 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许少安就让她在旁边看着。 可她身体倒是闲了,那张嘴却是闲不住。 不过大家也乐意听她说,像是听单口相声似的。 可当听她说起王家村谁谁谁的大闺女要嫁给李家村谁谁谁的儿子时,她的目光明显变得颓败了很多。 她说,“那王家的闺女可是俺先看上的,却被张翠花那死女人给抢了个先。” 张翠花是李家村的媳妇,那要娶王家闺女的那位,便是张翠花的儿子。 许少安笑说:“想不想我给小蝶找一个比王家闺女更漂亮的媳妇?” 芸娘却说:“只要屁股大好生养就行,咱穷人家的孩子,不看样貌长相的。” 许青衣看了眼周小蝶,见周小蝶微皱着眉,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许少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个好说,等我们挣了很多的钱,我就给小蝶安排安排。” 芸娘眼前一亮,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身体强壮,臀大腰粗的王家闺女2.0版本就站在她跟前一样。 “真的?” “我骗您做甚?” “可就俺家的这个条件,只怕找不到这么好的闺女啊。” 想了想,芸娘又嘀咕了一句:“还有就是……俺儿这身材也太大块头了些,怕人家闺女看了怕……” 怕什么没说,许少安倒是意会了。 许青衣与周小蝶都一脸懵。 这是在说什么呢? 许少安嘀咕着,怕经不起折腾呗。 许少安从酒坛里舀了一勺酒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喝了一小口,稍稍皱眉,这酒的度数还是比预计的低了些。 约莫40度左右。 只不过,这样的度数在现在这个时代,却是独一份的。 现在市面上,无论哪家卖的酒,在这酒面前,都是弟弟。 不过酒这东西,还是越陈越好。 自己可以窖藏一些,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跟亲朋好友一起品评。 他放下勺子,转头看向芸娘,“那咱就给小蝶找一个同样练武的,长的牛高马大,身强体壮的。” “这肯定是极好的……只是……”芸娘内心有些怀疑:“只是这样的女人,怕是不大好找吧?”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许是被许少安舀酒喝的举动勾起了馋虫,芸娘的目光落在了那坛酒上。 看见芸娘喉咙部位很明显的吞咽了一下,许少安笑道:“伯母你也好这口?” “酒是富人家才喝的起的东西,我们这些穷人只有过年的时候喝一点。” “那你也帮我尝尝酒。” 许少安直接拿了个碗给芸娘倒了一碗,芸娘接过酒碗,像是品尝珍馐似的,小小的抿了一口。 许少安寻思着,喝烈酒用这碗也着实大了些。 一碗下去,估计能让小蝶他娘直接倒地。 可他还是低估了芸娘。 就见芸娘先是喝了一小口。 在品尝到这酒的滋味后,她双眼顿时一亮,接着就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芸娘只觉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下去,然后沿着四肢百骸扩散直至全身各处,好不爽快! 当真是入口柔,一线喉。 这感觉,贼他娘得劲! 她缓了好一会儿后,无比震惊的说了句:“好酒啊!” “有多好?” “至少比下九街老二酒馆的酒好。” “您觉得这酒,咱一坛卖多少钱合适?” “老二酒馆的酒一坛二百文,咱这酒至少卖一两一坛。” 许少安的手摆了摆,脸上一副非也非也的表情:“按我说,这酒至少十两一坛起步,按需求还能坐地起价。” 许少安的话,在小酒馆里像是一个烟花似的炸开一般,很美妙,也很让人震惊,震惊到许青衣觉得许少安在开玩笑。 周小蝶对于这话倒是无感,他不会喝酒,酒卖多少钱跟他什么关系?只要许少安管他吃饱就行。 “是不是不相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或许价格还定低了呢!” 所谓奢侈品,那就必须有奢侈品的格调——不管质地到底好不好,总之就是要贵。 当然,许少安的酒,那是真的好。 芸娘却是在想,若是真的能够卖十两一坛,她看着那些堆在一起的酒坛,“一二三四……”她开始数了起来。 待她数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道:“这可得是一千多两啊。” 这既视感更像是十个王家闺女2.0站在她身前,让她喘不过气来。 芸娘这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让人有些好笑。 “别这么震惊,这酒……其实还不是最好的。” “比这更好的酒,我也能酿出,不过得优化配方,现在这配方还是次了些。” “等更好的酒酿出来,到时我一坛酒至少卖二十两。” 许少安这话一出,许青衣的心又被震的剧烈跳动。 “这还不是最好的吗?”她问。 “当然,这世上的东西,总是只有更好,没有最好的。” 许少安咧了咧嘴,“现在咱们的配方和蒸馏工艺还是差了一些,等赚到足够的钱,咱们可以建造一处更大更先进的酿酒工厂。” “那需要多少钱?” 许少安摇了摇头:“不知道,没算过,几千两应该少不了。” 芸娘一听要这么多钱,她连忙说:“公子,那咱还是晚点给小蝶找媳妇吧,等你的酿酒工厂建立起来,赚大钱了再帮小蝶找媳妇。” 芸娘感觉许少安对她母子已经足够好了,可别因为小蝶的事,再耽误许少安的事业。 再就是,小蝶要找到她想象中的儿媳妇,怕也得花不少钱吧? 至少得十头牛的价格! 第59章 来客 就在许少安和他的小伙伴在酒馆后院忙碌的时候,前日在井酒街恰巧相遇的那三个少年,今日在这井酒街又恰巧碰见。 这次秦观看许白衣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些色彩。 那天一别,秦观才从方知鸣那里得知,原来那少年就是去年通过院试,以十岁之资考中秀才的天才少年。 这次见面三人多了些寒暄,可能是秦观觉着许白衣也算有资格能够跟他寒暄几句吧。 一阵寒暄过后。 方知鸣望着那扇依旧关闭的酒馆铁门,从酒馆里飘溢出来的浓烈酒香,让他不禁转头,看向了秦观。 “比醉香居的状元红如何?” 这可是醉仙居最好的酒了。 “若说酒香,醉仙居的状元红不足其十分之一。” “如此说来……这小子并没有吹牛?” 秦观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方知鸣笑了起来,将插在脖颈的折扇拔出,在手里拍了拍,“明堂先生说的没错,能够写出将进酒的人,酿的酒能不好吗?” “我就是纳闷,为啥我听说这家伙以前酿的酒没这么香呢?听以前在这喝过酒的人说,许少安的酒就跟下九街那些劣质酒差不多,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好。” 许白衣想了想说道:“我爹说……少安哥性格寡淡,因此在这十几年里一直隐忍,直到苏家的退婚,才让他意识到,有时候太过低调,真的会让人看扁,然后就会被人欺负。” “这就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么说来,若是没有苏家退婚这事,许少安会一辈子这样低调下去?” “应该是吧。” 许白衣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感慨。 “会不会有其他的可能呢?”秦观却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两位都懂吧?” “或许以前的许少安是不敢酿出这样的好酒呢?” 许白衣和方知鸣都若有所思。 怀璧其罪的道理两人都懂,只是为何现在的许少安就敢酿出这样的好酒了? 他那酿酒的法子,未必就不会有人觊觎,然后被抢了去。 除非他现在有了倚仗! 坦白说,许少安并没有什么倚仗。 他唯一的倚仗就是悬镜司镜衣使的身份,但现今这身份已经被他雪藏在了枕头底下,也就相当于没有了倚仗。 他想过或许有人会觊觎他的酿酒之法,但他却不怕,正像他跟吴磊说的那样—— 我们这样的人,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怕毛? 他是个不惹事的人,但不代表他怕惹事。 当然,也正如许少安所想,这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那就有纷争。 在江湖之中,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 …… 当沈家沈浪得知井酒街的那家小酒馆似乎真的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酒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有点不可置信。 当初还以为这小子吹牛逼,却没料到,人家不仅没吹牛逼,还这么快就把酒酿造出来。 外面传闻那酒很香,香到即便在井酒街的另一头也闻的到。 这就很恐怖了。 作为生意人的沈浪,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许少安这酿酒的法子,必须拿到手! 只是如何拿到手,这就需要好生计划了。 “爹,其实要拿到许少安酿酒的法子并不难。” 说话的是沈浪的儿子沈开。 “唐家不是想让小妹为诱饵,诱使许少安入赘咱沈家,若是此计成功,那许少安的酿酒之法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入了我沈家的口袋。” “之前咱们的那个计划不是也在筹备之中了吗?只要计划落地,小妹的美人计起了作用,那唐家的事和酿酒之法的事,就一并解决,简直是一箭双雕。” “另外,最近许少安身名鹤起,听说他颇得明堂先生的赏识,即便他不入赘我沈家,我们将小妹嫁到他许府,凭许少安的才学,以后怕是要进庙堂的。” “所以儿子以为,对于许少安的态度,已经不能按照之前的眼光来对待了。您一直告诫我,要以商人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作为一个商人,那就必须将利益放在最前面。” 沈浪点着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开儿,你说的不错,现在的许少安的确不能再拿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了。” “他上次在衙门口打的吴家那小子团团转,不仅一点事没有,反而全身而退,这说明这小子的背后有着靠山。” “至于那靠山是谁?” 沈开想了想道,“孩儿认为,许少安的背后要么是明堂先生,要么就是那位知府大人……” 沈浪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好了,这事也算给我们提了个醒……总之接下来,如果许少安的酒喝起来当真和他的酒香那么香的话,那咱们就必须尽快把计划落实下去。” “你也跟一菲去说说,让她也知道一下,这一次的计划,并不是让她虚情假意了,而是要让她付出真感情,毕竟那许少安若是真的跟一菲喜结连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可得用心维护关系。” “万一许少安真的一飞冲天进了庙堂,这对于我们沈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我知道一菲她心里有着别人,爹之前跟她说等许少安入赘之后,就会不着痕迹的将许少安弄死,这样一来一菲也还有机会跟她喜欢的那位在一起。” “但现在相比于许少安,一菲所钟情的那位,似乎价值就没那么高了……一个黑帮的少主,即便有些势力,又如何能跟有潜力当官的许少安相比呢?” 沈开点头:“这事孩儿会去跟一菲……” “对了!”沈浪没等沈开说完,又道:“这次九山城匈奴为祸,朝廷集结了五万兵马开赴九山城,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在全国收粮,依然还有缺口。” “这场战争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上面有人给我传了话,让我今年务必大量的采购粮食,若是边关急需粮草供应,我沈家当为这场战争贡献一份力。” 沈开有些疑惑的道:“这事感觉有点费力不讨好。” 沈浪白了沈开一眼,“刚才还夸你呢,真是不经夸,你可知朝堂为何开拔五万大军开赴边关,那九山城原本就有兵马,为何不用?” “这是摄政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招棋,摄政王是真的不想在忍受宇文无极那老东西了。” “这五万大军过去,一来驱逐鞑辱,二来钳制宇文无极。” “若是前线战事吃紧,我沈家前去支援,这无外乎是雪中送炭,摄政王到时候会记得咱沈家的好的。” 沈开恍然,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还是父亲高瞻远瞩啊。” 第60章 酒来 “好了,你对父亲就不要拍马屁了。” 虽这样说,沈浪心里却是极其享受。 “对了,许少安的那小酒馆到底什么时候开业,有没有查到?” “这几天大街上一直有人大声叫喊有关于那个小酒馆即将开业的消息,说是明天开业。” 沈浪有些纳闷,“也不知道许少安哪里请的那么多人为他的小酒馆宣传,当真好大手笔。” “哦?” 沈浪有些惊讶,“还有这事?” “父亲有所不知,许少安的那个小酒馆开业的事,现在只怕整个平湖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 沈浪忽的沉默了。 不知道为何,他竟对许少安起了忌惮之心。 这是他一个商人特有的嗅觉,因为他嗅到了许少安身上的商人气息,而且这种气息似乎不弱于他。 许少安或许是个经商的天才! 过了良久,沈浪道:“开儿,明个儿你去许少安的小酒馆给爹买几坛酒来,爹倒是想要看看,他的酒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 翌日。 荆衣帮对于许少安小酒馆的宣传几乎深入了平湖城每个人的心里。 当然,大部分人对于这个消息,只不过一笑而过。 他们当然也想去看看热闹,但生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使得他们不得不将有限的生命,放在不断重复且枯燥的体力劳动之中。 这个时代的二八定律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要显着,这注定了他们只能一辈子为了生存而活着。 当然,除这些人之外,能够有闲暇去关注许少安那家小酒馆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今个儿去凑个热闹。 这包括了许少安的那个未过门的未婚妻苏梦瑶。 苏梦瑶这些天其实有去找过许少安,不过每一次都跟其他去小酒馆的人一样,吃了闭门羹。 为了营造神秘感以及防止泄密,许少安的闭门造酒,的确给一些人造成了困惑。 苏家后花园,听雨亭。 苏梦瑶正坐在亭中发春,想象着自己嫁给许少安的画面。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可自从三月初八的那场文会之后,她的脑袋里就会经常出现一些情难自禁的画面。 她觉得或许是许少安那日在十里亭的甜言蜜语作祟。 她觉得那天少安的话很甜,甜的她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小姐,小姐。” 一丫头飞似的跑入了后院,气喘吁吁的站在苏梦瑶身前。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吗?” “回小姐,出事,出大事了。” 苏梦瑶给这丫头搞的有些紧张了,“你好好说,出什么大事了?” “奴婢听门房老刘说,那许公子当真酿出了好酒来,据说那酒香能从井酒街飘到正平街呢!” “……真的!?” “嗯,这两天大街上一直有人说许少安那家酒馆开业的消息,说是今个儿就开业了。” “大家都在说,许少安酿的酒或许将会是平湖城最好的酒,因为他那酒的香味,就连几十年的老酒鬼据说也没闻到过。” “……当真有这般好吗?” 苏梦瑶像是听到了极好的消息一般,满心欢喜。 自三月初八之后,许少安就一直带给她惊喜,对于许少安的情感,也随之越发深沉。 以至于现在,苏梦瑶已然把许少安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现在自己的夫君这样出色,作为妻子的她,也倍感荣光。 苏梦瑶一张脸笑靥如花,看着那婢女道:“既然少安的酒馆今个儿开业,那作为他的未婚妻,我理应去捧场的对吧!” 婢女也觉得苏梦瑶得去,因为她实在也想去凑个热闹,听苏梦瑶这么说,她也满心欢喜,扔下两字:“好咧!” 然后又飞似的跑走,是去准备马车去了。 苏梦瑶站起身来,她依旧一身淡蓝色的裙子,像是凌波仙子似的站在听雨亭前,她看着那假山石瀑,水泄石穿,心中呢喃。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少安,但愿今生今世能与尔同销万古愁吧! 苏家的马车停在井酒街的另一头。 实在是今天井酒街的人太多,这些人都围着许少安的那家小酒馆,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苏梦瑶在她的丫鬟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就看见了那间小酒馆,看见了被红绸遮挡的匾额,也看见门前从屋檐垂落的红色条幅。 更看见了那条让人贻笑大方的“文盲禁止入内”的警示语。 庆语很喜庆,但庆语开头三个字也被遮了去,也不知道为何要遮了去? 就听有人道,“这庆语的开头三个字是名字,你看这条庆语,某某某祝许少安酒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开业大吉。” “这代表着这个人对许少安这间小酒馆的祝福。” “只是不知道为何要遮了去,这里头有什么用意吗?” “我看是故弄玄虚吧,这名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我说小六儿,现在的许公子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的行事作风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你可别瞎说……按我说,这里头肯定有别的用意。” 那叫小六儿的一愣。 “你说的也对,许公子现在可神秘的很,你就说他这酒,十里飘香,这里来了这么多人都想去喝上一碗,却被告知没有邀请函不让进。” “问酒馆的人怎么可以获取邀请函,酒馆里的人却说,这就要看能不能入许公子的眼缘了。” “毕竟这酒馆太小,又来了这么多人,如何招待的了这么多人?” 有人抱怨道:“也不知道这许公子怎么想的,既然接待不了这么多人,这两天何苦又费那么大劲的宣传呢?”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我倒是觉得来值了,就这么一会儿,我都看见好几个大人物进酒馆里了。” “是么,你都看见谁了?” “额……不认识……反正听人说,刚才那几个进酒馆的都是大人物……” “诶,我跟你小六儿你说这些干嘛,你大字不识一个。” 他拉着小六儿,指了指酒馆门墙上的一块警示牌,“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小六儿看着警示牌,挠着头,一脸苦笑:“它们认识我,我倒是不认识它们。” “我告诉你小六儿,这几个字说的是,文盲禁止入内。” “文盲,懂吗?指的就是你!” “啊!?不识字,还喝不到这酒吗?” “对啊,这是许公子告诫世人,要多读书,不然连酒都没资格喝。” 第61章 酒香 小酒馆的外面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而酒馆的二楼包厢里,许少安端着一个酒坛,正逐一的为大家倒酒。 他看着这几位客人,眼中满是殷勤。 这几位客人许少安也都认识,是上次梅兰书院友宴众人,除了那位楚先生没来之外,其余几人都悉数到齐。 当然,作为许少安的二叔,许志平这次也来了,自己侄子的酒馆重新开张,他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看着许少安能够得到在座的这些文坛大佬的赏识,许志平只觉老怀甚慰。 之前从李长山那里得知,苏全寿那老匹夫竟然同意将少安的入赘改为迎娶,只是要看少安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让他满意。 看看眼前的酒馆,又看看眼前的许少安,许志平对许少安莫名的有信心。 似乎看到一颗星星冉冉升起。 终究,这许家大房的门楣,还是会后继有人的。 “首先,我很感谢几位老先生能抽空来参加我这小酒馆的开业典礼……” 众人倒是没怎么听许少安的欢迎词,一双双眼睛都看着酒坛里倒出的酒。 他们惊奇的发现,这酒竟跟水一样白,剔透晶莹,透明无暇,他们甚至以为这就是水。 但这水中又飘散出了极为浓郁的酒香。 几位老先生都相视一眼,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长山做了个表率,端起酒碗深深地嗅了一口,而后闭上了眼睛。 只觉这浓郁的酒香就像在他的鼻腔炸开似的,使得他久久未能吐息,整个人也像是沉醉在这芬香之中无法自拔。 过了片刻他睁开了眼睛,那双饱经风霜的眼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的色彩。 “如此芬香,还未喝上一口,就已经被酒香熏的微醉,当真神奇。” 说完这话,他迫不及待的浅酌一口,那一丝清凉入嘴,流入食道后竟像是燃烧起来,浓烈的刺激使得他眼睛瞪的老大。 这一口酒像是把他烧起来似的,浑身发热,但随着一口长气呼出,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也随之变成了愉悦和惬意。 “好酒!” “远胜我喝过的任何一款酒。” “不管是醉仙居的酒也好,春风楼的酒也罢,甚至比那贡酒都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许少安嘿嘿一笑,“李老先生谬赞了。” 他看向其余几位,“几位也别端着了,快尝尝吧。” 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几位,端起酒碗皆是细细品味起来。 待大伙一碗酒喝完,一个个都果断发出了赞美之语。 许志平惊讶道:“这酒只怕天上有,人间那有几回尝啊!”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许少安笑道:“那……二叔以为这酒该卖多少钱才好?” 许志平沉吟片刻,醉仙居的景露三百文一斤,你这酒至少八百文一斤! 大家寻思着一坛约莫十斤,那一坛就是八两银子,如果一天能卖十坛酒,那就是八十两。 一个这样的小酒馆,一天能够有八十两的进账,刨去成本,至少一天能净挣六十多两。 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八百两! 这可比当官要挣的多啊! 然后许少安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二叔,其实……我这酒打算卖二十两一坛。” 之前许少安觉得卖个十两可以了,但经过思索,这十两还是不够凸显这酒的特别和尊贵。 二叔许志平愕然的抬头,怔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酒是不是卖的太贵了些?” 要想想就现在这个时代,一个户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可能才十两,也许还不到十两。 “这一坛卖二十两,怕是很难卖的出去吧?” 许少安笑了笑,他理解许志平的错愕,对于他这样的一个读书人,哪里知道商人的那些把戏? 这世界上,永远都不缺有钱人,缺的是稀罕物。 而许少安的酒,就现在来说,就是个稀罕物。 “二叔,卖不卖的出,您到时候瞧瞧就知道了。” 许少安放下酒坛,也坐在了桌边,然后端起酒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大家也看见了,我这酒馆并不是很大,因此酒馆的酒产量有限。” “一天怕是酿个十来斤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许少安的小酒馆一天酿个七八十斤没问题,但这个产量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是不匹配的,才这般说。 “因此,我这酒不是给寻常百姓喝的,而是针对那些达官贵人以及商贾文人。” 听许少安这么说,大家都恍然,原来如此。 许志平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还卖便宜了。” 大家也都跟着点头。 想必都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李长山此时问道:“许小友,你这酒可有名字?” “我这酒的名字叫剑南春,您老觉着怎么样?” “可有何含义呢?”李长山问。 许少安一愣,心想没啥含义啊,就是抄了前世的酒名。 “没有什么含义,纯粹觉得好听。”他说。 李长山咧嘴一笑,指了指许少安,“你这小子文才这么好,却不想为这酒取个像样点的名字?” 许少安一怔,剑南春这名字不好吗?我觉得挺好啊。 “你这酒如此之好,很快就会名扬大羽的,必须取个像样的名字!?” 李长山忽的站起身子,背手走到了窗前,一双眼看向了漫山的桃花,没一会儿就听他道:“有了!” “文浩,快取笔墨纸砚来!” 李文浩这会儿已经喝嗨了,他酒量太差,一碗酒下肚,整个头都有点晕晕的。只是听见老师的吩咐,不得不起身,连忙离席去取笔墨纸砚。 只不过李文浩没将笔墨纸砚带来,而是许青衣带着笔墨纸砚,也带着满脸的嬉笑而来。 她是在笑李文浩那小子,刚下楼没走两步,酒精上脑就直接趴地上了。 下一秒就传出了鼻鼾声,震耳欲聋。 只能说这酒后劲太大。 李长山也没问李文浩那小子干啥去了,将宣纸在桌面上一铺,就是大笔一挥—— 天上人间! 寓意应该是说,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尝! 许少安寻思着这酒名除了有点高大上之外,也没剑南春好听啊?这明堂先生硬要给自己的酒取名是几个意思? 没等许少安想明白,在坐的其他几位却都明白了,一个个心里在骂李长山这家伙的无耻。 许少安的酒如此好,你李长山为这酒命名,你李长山的名字,估计也要随着这酒的畅销更加为人所知了。 待许少安想明白后,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还真是个老狐狸。” 不过李长山既然这样做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李长山却想,许小友这酒如此之好,只怕会有宵小之辈觊觎,如果这酒由老夫提笔命名,那些宵小之辈应该会有所忌惮。 …… …… 第62章 天上 羽化元年,三月十八,正是阳光灿烂时。 春风带起了漫山的桃花,像是刻意落在了井酒街的那家酒馆前。 酒馆门口的那位魁梧大汉,这时候终于把酒馆的铁门打开了。 那个平湖城名声极大的许少安也终于现身出了酒馆,顿时就叫现场沸腾了起来。 这既视感就像是某个明星演唱会的现场。 许少安有些意外,但也没那么意外。 谁叫自己那么出名呢? 井酒街的人太多,都想凑近了看看,可却被一群劲装打扮的汉子挡在了离酒馆几丈远的地方。 这是许少安向悬镜司请求的支援,是早料到了今日的盛况。 就连苏梦瑶、秦观、方知鸣和许白衣都被拦在了外面。 他们虽然有着显赫的身份,但荆衣帮的这些帮众又不知道。 他们知道的是,若没酒馆门口的那位周大爷开口,谁都别想靠近酒馆。 随着许少安的走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那张脸上。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洒在了他因高兴而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微笑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阳光,也很灿烂。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干净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他就安静的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并没有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而怯场。 他背负着双手,目光扫过全场,淡定从容。 他就是那个许少安吗? 在场大多数人对于许少安都是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 一开始传闻说,许少安是个莽夫,是个傻子,是个易怒暴躁的浑人。 后来传闻又说,许少安变了,变得有才华了,他像是一朝顿悟似的,作出了一首千古绝唱。 再后来传闻又说,许少安不仅变了,而且变好了,他仗义疏财,为朋友两肋插刀,舍命相救,又在府衙外面勇斗纨绔,成为了英雄人物。 现在又说他酿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酒。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般巨大的变化? 苏梦瑶在人群中看着许少安那张英俊的脸怔怔出神。 秦观觉得这小子有些臭屁。 方知鸣却是偷偷看着苏梦瑶,发现她看许少安时显现出的那张痴迷的脸,感觉内心有针在扎! 许白衣的脸上,则全写满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然而,就在这时,许少安的目光像是锁定了什么,向着人群走了过去。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看见许少安向她走来,一张脸顿时绯红,像是落日红霞。 两人目光交错的时候,苏梦瑶便心跳得厉害起来,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中被大家看到许少安对她的温柔。 可她又想让许少安来到她的跟前,然后跟她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许少安朝她走来了,他所过之处被荆衣帮的帮众清理出了一条道,直至苏梦瑶的脚下。 然后,苏梦瑶就被万众瞩目了。 就听见有人说:“苏家小姐也来看许少安了!” 原本这里人多混杂,也没看这是谁家的姑娘,此时见许少安径直向苏梦瑶走去,才有人认出她来。 苏家小姐来看许少安,这可是个大瓜。 传闻说苏家要跟许少安退婚。 现在苏梦瑶来了,来到了许少安的酒馆这里。 这是不是代表,这婚不退了? 当许少安一脸微笑的走到了苏梦瑶身前,然后轻轻的道了声:“来了?” 大家才确认,这婚的确是不退了。 这两人之间的目光,充满了郎情妾意,哪里会是要退婚的样子。 苏梦瑶害羞的点了点头,然后怯生生的道:“嗯,来给你捧场来了。” “只是我没有你的邀请函,他们不让我进。” “看你说的,自家酒馆,要什么邀请函,你应该早让人知会我一声,我让人请你来。” 许少安的话让苏梦瑶的脸又红了几分,几乎红到了耳根。 自家酒馆? 人家还没过门呢?! 你这样说真是羞死人了啦!!! “小妹,快过来请你嫂嫂二楼雅间上座!” 许青衣听到许少安召唤,一脸笑盈盈的走到苏梦瑶身前一礼,也跟着俏皮的道:“嫂嫂,请吧!” 这声嫂嫂简直让苏梦瑶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了,都说了还没过门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大伙这会儿看苏梦瑶,就见苏梦瑶像是一朵含羞带怯的花,眼神中对于许少安三分埋怨七分爱恋。 苏梦瑶“嗯”了一声,然后飞似的奔跑进了酒馆,她身后的丫鬟见状,也跟着飞似的跑起来。 见状大伙都不由得大笑起来,心说这丫头也太害羞了,原来苏家小姐是这么一个妙人儿啊。 这就像是看了一出许少安与苏梦瑶打情骂俏的戏一般,既真实又浪漫,既调皮又可爱。 方知鸣看着这幕,心想着怎么自己从来没发现苏姐姐是个这样害羞的女孩呢? 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个大姐大样的存在呢! 看着苏梦瑶逃也似的背影,许少安咧嘴一笑,心想着这未来老婆未免也太害羞了点。 待目送苏梦瑶进入了酒馆,许少安就将目光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他对着这个人也说了声:“来了?” 许白衣“嗯”了一声,却没有苏梦瑶的羞涩,有的却是忐忑,也不知道少安哥会不会给他邀请函,毕竟这些年,他一直不待见许少安。 却听少安哥跟周小蝶说了声:“这位是我堂弟,二叔的儿子,请他进酒馆吧。” 许白衣大喜,但随即想起了方知鸣与秦观,脸上又显现些许苦色:“少安哥,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能随我一起进去吗?” 许少安看向秦观和方知鸣,见这两位气质皆是不凡,寻思着应该不是普通人,一双眼看着这两位,顿时像是看着两株韭菜似的。 许少安拱手一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听许少安这么说,三人皆是一喜,就连秦观这种冷淡的人,都稍稍有点不冷淡了。 其实他对许少安的感观,在许少安与苏梦瑶打情骂俏的那一会儿,已经好了不少。 许少安与苏家小姐郎情妾意,那自然就不会跟吴绮罗再有什么纠葛。 他心想着,原来绮罗对许少安只是单相思啊? …… 第63章 人间 许少安回到酒馆门前,然后向着眼前人群双臂一震,“诸位平湖城的父老乡亲,我是许少安!” “今个儿我这酒馆开张,特意邀请了我大羽的几位文坛巨匠前来剪彩!” 众人一听顿时都惊了,文坛巨匠前来为你许少安剪彩? 谁啊? 真的假的? 大羽有名的文坛大佬就那么几位,你许少安能请谁来? 于是不少人的目光都带着疑惑和怀疑。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学子才俊想到了是谁,因为他们都听闻了明堂先生与许少安似乎交情不浅。 然后大家就看见许少安大手一挥。 周小蝶这时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似的,走到了那些从屋檐垂落的条幅边。 没有人注意到,原来这些写着庆语的条幅边有着一根细细的绳子,周小蝶只是轻轻的一拉,那些遮挡名字的布条便纷纷飘落,露出了几位文坛前辈的名字。 这些人的名字,对于学子才俊来说都是如雷贯耳,因此在这瞬间,引起了现场的哗然。 “李长山祝许少安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李长山是谁? 那可是明堂先生啊! 大羽最有名的大儒之一! “怎敢这样编排先生?” “什么,还有张世城张院正?那可是执掌过鸿胪寺的存在。” “我靠!竟然还有葛奉先葛老前辈,这可是任职过詹事府詹事,有过帝师称呼的人。” “……” 学子才俊们震惊的并不是许少安请来了这些大名鼎鼎的大儒,而是震惊于许少安的无耻。 这些条幅上的庆语全是铜臭味,俗不可耐,是大儒们说的出口的吗?简直拉低了大儒们的身份。 在场很多学子愤愤不平啊,认为许少安这么做,简直有辱斯文。 且看这一条条庆语,像是这些大儒们在向许少安谄媚奉承一般,这如何使得? 他们可是大羽的栋梁啊,怎可为你一个卖酒的商人低眉顺眼? 许少安之所以把这些名字遮住的确是有用意的,就是怕这几位老先生来到酒馆门前,抬头一看这些庆语,会拍拍屁股走人。 而现在之所以敢把这些名字显露出来,那是因为他觉得,这几个老先生既然来了,何况又喝了他的酒,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再说这几个老先生养气的功夫还是有的,不至于跟他一个小子斤斤计较。 可即便惹的这几位老先生生气了,许少安也有办法叫他们转怒为喜。 这就是许少安的底气。 不过这些庆语在普通老百姓和商贾来看,又是不同的心情,他们可没学子才俊们的傲慢和偏见。 他们只会觉得,哟,这姓许的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能让大羽的文坛大佬来为他的酒馆站台,这小子可以啊…… 许少安其实就是想给平湖人民营造一种错觉——我许少安可是有朋友的,而且都不是普通朋友,要是想要惹我,得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实力! 再一个,许少安也是想借着酒馆开业,让他的未来老丈人看一看,我许少安到底配不配做你的女婿!? 酒馆里头,几位老先生都兴致很高,一个个满脸红光,意气风发。 这几碗酒下肚,都已经有点飘飘然了,但好在平时劣质酒喝的多,酒量还是可以。 不像李文浩那个辣鸡,一碗就给干翻了。 他们跟许少安商量好的,待许少安在酒馆门口介绍他们时,他们就一起出去,参与酒馆开业剪彩仪式。 听到了许少安的介绍后,李长山笑了笑:“走吧?” 几位文坛巨匠满面春风的点头,各自调整好了贤者姿态,便随着李长山大步走出了酒馆。 本是开开心心出门去,却没想到好心情立马便遭遇了滑铁卢。 大家就看见这些个文坛大佬,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场面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的确,在这些有着包袱的文坛前辈看来,这样的庆语,若不是许少安的手笔,他们或许真的会跳脚骂娘。 可即便是许少安,这样编排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此刻,这几人之中,许志平的脸色尤为难看,他可没想到许少安会弄这么一出,都不知道怎么跟许少安打圆场。 但见许少安还是一脸微笑的模样,心想少安难道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 然而,李长山的脸上也依旧带着微笑,他可跟其他几人的皮笑肉不笑不同,他是真的觉得好笑。 对于许少安的这一举动,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帮许少安打圆场,“你们几个老家伙,难道忘了许小友的那句话了?”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被点醒似的,脸上显露惭愧之色。 葛老苦笑道:“活了大半辈子,道理明明都懂,可为何就总是做不到呢?” 张世城点头:“是啊,被这么个事影响了心境,当真叫人惭愧啊。” “是啊,是啊。”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 许志平倒是松了口气,反观许少安似乎根本就没被刚才的小插曲所影响,面对着酒馆前的围观群众大声说道: “各位有所不知,今个儿来参加我这小酒馆的几位文坛前辈,都是我大羽当世无双的大儒,他们的胸怀,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夫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且听我详细为诸位介绍……” 许少安这一番介绍,顿时把几位老先生舔舒服了,似乎刚才并没有什么不悦之事发生。 “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 李长山喃喃着,“这是何等的胸怀啊,许小友尽会拣这些好话来说……我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好?” 许志平笑道:“少安这小子,是为了刚才的事感谢诸位呢!” “借诸位的名声为他的酒馆造势,的确是他的不是,他故意这般说,是在给各位赔不是,希望原谅他的冒昧!” “不然你们觉着,我们谁当的起他这一句?” 李长山笑道:“我看也只有圣人,才当的起吧?” 第64章 高风 经许少安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番介绍,几位老先生的形象愈发高大起来。 那些学子才俊心说可不是吗? 人家大儒们都没跟你计较庆语之事,可见其高风亮节,胸怀宽广,这还用得着你许少安来舔? 都恨不得自己上去,好好舔一舔这几位文坛巨匠! 李长山这时站了出来,捋了捋长须说道:“老夫很荣幸今日来到许小友酒馆的开业现场,来为这场典礼剪彩。” “坦白说,许小友的酒老夫已经喝过了,老夫敢用人格担保……” 李长山拍着胸脯,脸上满是神采飞扬,大声说道:“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尝!” 此话一出,整个井酒街顿时轰动。 “明堂先生当真跟许少安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竟以人格为他担保?” “明堂先生竟然说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尝?以明堂先生的品格,他定然不会说谎,这样说来……他这酒当真是绝好的!” “是啊,就是闻闻空气中的酒香,就能让人流连忘返,也不知道此酒叫什么名字,又卖什么价钱呢?” “只是这僧多粥少,许少安这么小的酒馆,怕是没多少存量吧?待会也不知道买不买的到一碗酒喝?” “你想买酒,或许还没资格呢?” “此话怎讲?” “听说因为产量的原因,这酒极其稀少,说这酒馆以后要实行什么会员制,只有获得会员资格,才能买酒。” “这会员资格是什么?”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 许少安这时举起手来,双手轻轻一按,示意大家安静,大家见状都停止讨论,而是看着许少安,看他要说什么? 就听他道:“这酒呢,也是明堂先生所命名,这名字就叫做天上人间!” 人群静默了片刻,随后引起了一片哗然。 “明堂先生也太敢取名了,这酒简直被吹上天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你还不知道明堂先生由于那首《将进酒》欠了许少安天大的人情。” “他现在这么积极的给许少安站台,只是想还许少安这份人情罢了,我看明堂先生所说……应该水分很大。” “……” 二楼雅间的窗户,苏梦瑶透过窗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许少安,忽然觉得许少安越看越好看了。 是因为他越来越优秀的原因吗? 优秀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在许少安身上看到了别人没有的……那种可以将人凝聚起来的品质。 他的身边,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凝聚了一些人了,这些人都在不遗余力的帮着他。 可以看见这些人看许少安的眼神,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信服。 “天上人间?”苏梦瑶喃喃道:“真的很想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只应天上有呢?” “好想快点喝到呢!?” 只可惜酒馆的人都在忙着剪彩的事,还没来得及招待她。 不过……这是自家的酒馆,还怕喝不到酒吗? 想到这里,苏梦瑶脸上一阵潮红! “诸位!” 许少安大声的吼了一嗓,“接下来就请几位老先生来为许某的酒馆剪彩吧!” 对于剪彩,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个概念。 当然,几位老先生也是不知,不过许少安跟他们提前说过这是一种仪式,寓意是取得头彩,事事顺心,从今往后生意兴隆。 几位老先生只觉得新奇,便欣然答应。 就在众人疑惑这剪彩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 许少安请几位老先生在酒馆门前站成一排,青衣给这些老先生一人发了一把剪刀,然后就见周小蝶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条彩带。 几个老先生按照许少安的交待,剪断了彩带,断成数段的彩带纷纷落地。 与此同时,那原本遮住门楣匾额的红绸,也随着这一剪,被人扯落了下来。 许青衣手上的细线从手中滑落,她拍了拍手,脸上满是欣喜。 红绸落地,开业大吉! 大家被匾额上的那五个饱满的大字所吸引了——横竖都是二? “额……” 这是这间酒馆的名字吗?好奇怪啊! 就在大家吐槽这是什么鬼名字的时候,很快有人看见了匾额下面,还有着一块镶嵌在墙面上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字—— 井酒居! 这倒是个能够让人接受的名字。 横竖都是二?啥玩意? 苏梦瑶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那五个字若有所思,心想着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横竖都是二,是否是少安想要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虚怀若谷,但又不断进取的人呢? 人群中窃窃私语,都在思索这酒馆这般中二的酒馆名到底有何用意?毕竟许少安现在可是个有才华的人。 酒馆取这名字,里头应该有些东西吧? 就听许少安解释道:“我这家酒馆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呢,其实有两重原因……” “其一,咱这是井酒街,取一个“井”字,横竖怎么看都是二。” “其二,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不是武夫,而是个文人,作为一个文人,要保持高水平的文学素养的同时,却又不能高傲自大。因此想借此来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虚怀若谷和不断进取的心。” 这意思是说,第一我是不做的,但第二一定是我的。我文才斐然,但我绝不自视甚高,而且还会一直努力,让自己横竖都要处在第二这个高水准的位置上。 苏梦瑶这会儿心中一动,果然是这样…她忽然感觉自己跟许少安简直是心意相通! 李长山,许志平还有几位老先生都为许少安的这番话所触动,心中对于许少安的欣赏那是溢于言表。 “好一个横竖都是二!”李长山拍掌叫好,“读书人理当如此!” 许少安此时都有点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竟然还能被他用在这里? 其实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完全是觉得中二精神代表着青春。 每个人都会经历过的,青少年叛逆时期自我意识过剩的一些行为,或者说糗事。 虽然荒诞,但却是人生中最羞涩最真挚的回忆了。 第65章 亮节 此刻的许少安站在阳光下灿烂微笑着。 “从今儿个开始,我这家酒馆的名字就叫做横竖都是二了,当然,想必大家也注意到了,它还有一个小名,叫做井酒居!” “很感激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见证酒馆的开业,为了答谢各位,今日我会送出一百个试喝名额。”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疑惑,试喝名额? 几个意思? “是这样的,大家也知道,我这酒馆就这么大,产量不高,也没有多少酒招待各位,因此从各位当中选择一百位幸运观众,来品尝我的酒。” “当然,是免费的……而且也只限今天。” “过了明天,我这酒一碗得卖一两银子!” 许少安寻思着,这满满一碗酒,约莫三两左右,按原先计划一斤卖二两银子,半斤就一两银子,这半斤五两与三两只差个二两,干脆四舍五入,一两银子一碗得了。 这样也好算账。 人群中顿时哗然一片,即便这酒就像明堂先生说的那样,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尝,那也不至于卖这么贵吧? 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大家都知道,这物以稀为贵,再加上我这酒实在太好,所以价格方面是高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大家要珍惜今天的这个机会,若是有幸被选中成为我们的幸运儿,就可以白吃一回一两银子一碗的酒!”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轰动。 一两银子一碗的酒啊,若是今天能白吃一次,尝尝这酒的滋味,这一辈子都有得吹了! “诸位,安静一下,还请听我说完。” “还有就是,过了今天之后,想要喝上我井酒居的酒,那就必须成为我们的会员……” 会员? 这是什么玩意? 大家都一脸无知的看着许少安,希望许少安能够解释解释。 “会员制其实就是一个团体组织,只要加入了我们这个组织,就能成为我们这个组织的成员,也叫做会员。” “要如何才能成为会员呢?”有人问。 “这个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其实也不难,只要提交申请资料,资料上详细说明申请人的身世背景,职业、爱好……等等。” “我们酒馆这边收到申请后,会仔细审核申请人的信息,符合要求的就会给予会员资格。” 大伙听得懵懵懂懂,这些许少安前世才有的玩意,拿到这个时代来说,是有点超前和难以理解的。 不过这没关系,一时不能理解那就慢慢理解。 这玩意其实就跟加入帮会差不多。 只是帮会需要你卖命! 而会员则需要你掏钱,每年收会费都是一笔不少的收益。 大伙听许少安说的那么复杂,对于会员啥的,倒是没有太多人上心。大家上心的是,那一两银子一碗的酒要怎么才能白喝到? 就有人问:“这一百个试喝名额,怎么获得?” 许少安拍了拍手掌,就见周小蝶拿了一个类似功德箱的箱子,许青衣则是拿了一叠裁剪成巴掌约莫大小的纸张,来到了众人面前。 就听许青衣悦耳的声音响起:“大家也看见了,咱这酒馆文盲不许入内,因此大家想要得到这一百个名额,必须要通过考验。” 她拿着那一叠纸张高声道:“大家可以在我这领一张这样的纸张,领了纸张后,在纸上写一首庆贺酒馆开业的诗或词,然后署上名字,放入……” 说到这里,许青衣看向了周小蝶手中的箱子,“放入这个箱子里。” “我们会从中选择出一百位辛运儿,来品尝我们的天上人间!” 这话一出,人群中嘘声一片,这意味着,没有点才华,连白喝酒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那些学子才俊倒是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这些学子才俊就喜欢搞这些玩意,恨不得一天一小搞,三天一大搞。 碰见今个儿许少安的酒馆开业,没曾想也搞了一搞。 这酒馆的开业典礼,顿时画风一转,变成了一场文会,好不热闹。 至于那些自知无法白嫖到酒喝的人,只好失望离去,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喝酒而来,现在听说没得酒喝,他们不走,留在这里看热闹不成? 看那些学子才俊一个个舞文弄墨,酸味十足,不大适合他们的口味。 还是去勾栏听曲更快活一些,那里的酒也更便宜! 我呸,什么天上人间! 喝不到的,都特么酸的! 酒馆门口依旧热闹,但许少安却拉着几位老先生上了二楼雅间。 李长山一脸笑意的看着许少安,“这刚开张就送出去一百碗酒,是不是亏大了?” 许少安摇了摇头,淡定的道:“不亏的,这些人只是听说我这酒有多好多好,却没真正喝过,也总得让这些人知道这酒到底好在哪不是?” “这是必要的开销,不能省的,不然这酒这么贵,谁舍得花一两银子喝上这么一碗酒呢?” “再说,他们喝了我的酒,自然就会替我宣传……” 就在这时,原本在另一间包厢的苏梦瑶走了过来。 包厢门并没有关,就见苏梦瑶羞答答的在门外探了探头,怯生生的道:“少安,我能尝尝这酒吗?” 许少安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梦瑶给忘一边了。 看着她那张秀色可餐的脸,许少安有些抱歉的道:“刚才事忙,没来得及顾上你。” 酒馆里干活的,刚才都忙着干活,就连芸娘这会儿都忙的不可开交,协助着许青衣和周小蝶分发试喝名额。 于是许少安给苏梦瑶舀了一碗酒,酒未满,是怕苏梦瑶酒量不好,只有十分之三的量。 他端着酒碗站在苏梦瑶的面前,笑道:“我这酒很烈,你小口点喝。”言语中满是温柔。 苏梦瑶点了点头,红霞满天,“嗯。” 看着手中的酒碗,许少安寻思着,要是有白酒杯就好了,用这碗喝白酒,着实有点太大。 就在这时,另外一间包间的许白衣、秦观以及方知鸣这会儿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他们对于白喝许少安的酒没什么兴趣,这一两一碗的酒,他们喝的起。 只是好奇这酒当真有那么好吗? 还天上人间?! 第66章 再来三碗 方知鸣这会儿的情绪并不是太好,看见苏梦瑶与许少安之间的郎情妾意,心中总感觉有跟刺一般。 可偏偏这刺又无计可消除。 方知鸣看着许少安,眼神有些不善,“可让我等也品尝品尝这酒?” 许少安并不知道方知鸣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但他毫不在乎,因为他何苦跟一棵韭菜计较?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方知鸣!” 许少安看向秦观,便听秦观也自报了姓名。 许少安拱手一礼,“两位朋友来给许某捧场,实在是许某人的荣幸,我这就给两位客人打酒来。” 酒馆人手不够,这会儿也只能自己操劳。 许少安这话说的就让这两位少年很受用了,而许白衣站在旁边,心说,少安哥,记得给我打一碗…… 可没等许少安走几步远,就见许少安忽的转身:“两位有带银子吧?” 方知鸣和秦观都是一愣,说好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提银子干嘛,这就伤感情了吧! 方知鸣与秦观都点了点头。 许少安笑道:“那好,一两银子一碗,两位要喝几碗?” 秦观好奇:“酒馆不都是先品尝后付钱的吗?” “不好意思,本店的酒太稀罕,先付后尝!” “……那……一人来两碗!” 两人有些不情愿的掏银子,不约而同看了眼许白衣,心想白衣老弟,你这堂兄也太抠搜了,这格局也太小了。 许少安得了四两银子,便拿了两个酒碗为两人倒了两碗,“秦兄,方兄,请慢慢品尝吧。” 秦观拿起酒碗,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口。 这酒香扑鼻,比在外面闻到的浓烈无数倍,使得他一双眼睛顿时瞪圆,迸射出精光,然后……就看见他一饮而尽。 酒碗在酒桌上一掷,就见秦观一脸狰狞的模样,脖子扯的老长,深吸着气。 但这种狰狞模样,在五息过后,随着他一口长气呼出,变成了愉快和惬意。 方知鸣见秦观脸部表情这般丰富,不由大惊。 “……秦兄你没事吧?” “好酒啊!这酒真烈啊!” 秦观大手在桌上一拍,一声大吼:“满上,再满上!” 许少安笑了笑,又给他的酒碗斟满。 见秦观这会儿都喝第二碗了,方知鸣也连忙端起酒碗闻了闻,喝了一口,然后这一口下去,他一双眼睛就亮了。 “好烈的酒啊,真的好烈!” 一碗下肚,只觉整个身体都烧着似的,随着一口长气呼出,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一般。 这感觉真的很妙! 两碗下肚,这两位就已经有些醉意,说话也带着一点醉意:“来来来,给本公子再来三碗!” 许少安这时却道:“不好意思,方兄,秦兄,本店有个规矩,叫做酒不过三!” “凡是在我这买酒喝的,绝不能超过三碗。” 两人都是一愣:“为何?” “本店产量有限,若是都给两位喝了,其他的客人喝什么?” “这并不是许某不想赚两位的银子,一来是为两位着想,这酒醉伤肝。二来,这好东西也得让大家一起分享才是。” 限量销售也算的上是饥饿营销,制造紧张的气氛,给人产生一种供不应求的错觉。 秦观有些酒气上头,脸上满是不悦:“哪来的破规矩,本公子又不是不给钱,我要喝多少,你就卖我多少就得了。”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给我再来三碗,今天本公子只求一醉!” 许少安摇了摇头:“至多再喝一碗,这是小店的规矩,还请见谅。” “……” 秦观看着许少安,本就有点醉意的他,顿时就有点怒意了,一双眼透着红光,心想着自己什么身份,堂堂秦国公的长公子,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去到哪里不是别人求着请喝酒。 怎的来到你许少安这里,想要喝你几碗酒,都磨磨唧唧的,怎的,是看不起我吗? 管你什么规矩,都得给本公子闪到一边去! 再说,本公子来你这破酒馆喝酒,那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 就在秦观准备发飙的时候,就听见酒馆楼梯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许少安一愣,心想她怎么来了? 这会儿吴绮罗刚上来到二楼,就听见秦观有些醉意的声音,像是要发飙的样子,不由得出声: “无规矩不成方圆!”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吗?就是懂规矩的人!” “不仅要自己懂规矩,而且还要会立规矩。” “我就觉得这小酒馆的规矩立的挺好。” 秦观亚麻呆住了! 她怎么来了? 难道也想尝一尝许少安的酒? 秦观本来想要发的飙,却被吴绮罗的出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客客气气的对着许少安道:“那就麻烦了,再来一碗!” 许少安伸出一只手来,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秦观哪里不懂,顿时又掏二两银子,“给方兄也斟满。” 许少安刚给两位的酒碗斟满,就见秦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把自己酒碗里的酒喝完,然后又将方知鸣的那碗抢来喝了。 方知鸣心说这最后一碗细细品,却没料到自己还没上手,就被秦观给干掉了。 他看的都懵了,还没回过神来。 心说秦兄你是真的狗啊! 然而,此时的吴绮罗目光落在了苏梦瑶的身上,就见苏梦瑶细细品着酒碗中的酒,一脸笑靥,就像是一朵桃花。 苏梦瑶抬头就看见了吴绮罗。 这两个女人的视线相交,苏梦瑶的眉头皱了皱,她从这个女人的眼里,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苏梦瑶知道她是谁? 曾经在平湖诗会有过数面之缘。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吴绮罗想的却是,苏梦瑶竟然来了许少安的酒馆? 苏家不是要退婚的吗? 她来这里是几个意思,难道是见许少安变了,变得与众不同,变得才华横溢,现在又不想退婚,想要跟许少安成婚了? 吴绮罗很不喜欢苏梦瑶的这种行为。 所以现在她有点讨厌苏梦瑶了。 苏梦瑶不知道吴绮罗的想法,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她了? 许少安看见这幕,瞬间就有点傻眼了。 怎么吴绮罗看苏梦瑶的眼神,这么像看情敌的眼神呢? 难道这女人,当真是喜欢上自己了? 原先只是猜测,现在特么实锤了! 本想上去接待一番,却没料到吴绮罗看也没看一眼自己,径直走进了包厢,坐在了苏梦瑶的对面。 而左边正是喝嗨了的秦观,右边则是方知鸣了。 至于许白衣这个时候,已经去了许志平以及李长山几位老先生的包厢去了。 是被许志平叫了过去,说是让他陪陪几位老先生,顺便还提醒他说,那边酒水自由。 不过许志平也没让许白衣喝太多,虽说已经长了一米五六的身高,毕竟才十岁多,十一岁未满的年纪,喝酒喝多了,影响发育。 第67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吴绮罗坐在苏梦瑶的对面,她这时抬头看了眼许少安,那眼神仿佛在说,许少安你给我解释解释? 解释一下,为毛苏梦瑶在这里? 她原以为苏家一门心思想要与许家退婚,是因为苏梦瑶嫌弃许少安是个废材! 这时候她还不确定苏梦瑶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因此道:“苏家不是要跟许少安退婚吗?苏小姐怎么来了?” “是来与许公子讨论退婚的事,还是单纯想来喝碗酒呢?” “又或者是你发现许公子并不是传言中的废物,而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时,你后悔退婚了?” “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跟许公子和解的吧?我猜的没错吧?我劝你一句,做人要有始有终,你这样只会为人所不齿!” 苏梦瑶一脸惊诧的看了眼许少安,许少安比苏梦瑶更惊诧,心想这吴绮罗说什么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梦瑶听了吴绮罗的话,倒是隐约明白了什么,这位吴大小姐看少安的眼神,似乎透着一股小女儿姿态,很明显是钟情许少安的。 她与许少安的事,只有许少安和她两个人最清楚,别人不知,吴绮罗就更不知了。 还以为苏家和许少安的退婚是苏梦瑶的选择,其实这一切都是苏全寿的主意,跟苏梦瑶并无半点关系。 吴小姐怕是觉得我是那种嫌贫爱富,朝三暮四之人,因此才对我有这般误会。 她哪里知道,其实我跟少安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只是……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看她那样子巴不得我跟少安退婚,然后她好趁虚而入? 苏梦瑶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生出些许傲色,“听说你弟弟让少安给打了,怎么……吴小姐是过来为你弟讨回公道来了?” 吴绮罗一愣,便又听苏梦瑶笑嘻嘻的道:“你若是替你弟来讨公道的,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或者说,你是来我家酒馆喝酒的?” 苏梦瑶重点在‘我家酒馆’这四个字上,听的吴绮罗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来。 “若是你单纯是想来喝酒……嗯……我家酒馆的酒可是很贵的,一碗卖十两银子,就怕你喝不起!” 许少安、秦观以及方知鸣都懵了,这酒馆的酒不是一碗一两银子吗?怎么到了苏梦瑶嘴里,就变成一碗十两了? 许少安都傻了,眼前这幕怎么感觉像是两只母老虎在掐架的既视感! “你……!” “我什么?我是少安的未婚妻,这就是我家的酒馆,我家的酒馆,当然我说了算!” 苏梦瑶很强势的看向许少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少安,你说是不是?” 方知鸣看着这幕,心说这才是我所了解的苏姐姐嘛! 就见许少安看看苏梦瑶,又看看吴绮罗,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啊! 但苏梦瑶的确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自己也更在乎苏梦瑶,两相比较权衡一番,许少安果断道:“是,梦瑶你说什么都对!” 这话一出,苏梦瑶是满面桃花,而吴绮罗心中怒火就更甚了。 许少安!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是在帮你说话啊! 这女人就不是个好女人,在你选择过平淡日子的时候,她要退婚! 这会儿你崭露头角,她又要和你继续婚约,这就是个渣女啊! 吴绮罗有些恨铁不成钢,心想许少安你怎么那么笨,这都没想明白吗? “所以,我说吴小姐,这酒你到底喝不喝呢?若是不喝,那就请走吧!” 吴绮罗万万没想到,苏梦瑶竟然这么牙尖嘴利,竟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逼到这个处境。 传闻苏家小姐是个知书达礼,温柔善良的女子,现在看来,传闻就是传闻,多半都是假的。 传闻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也一定是假的! 因为就这样一个牙尖嘴利,泼辣无耻的女子,怎配的上这样的传闻? 原本吴绮罗来酒馆,是为了跟许少安道一声恭喜,然后喝一碗他的天上人间,却没料到遇到了这档子事,此刻是兴趣全无!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徐徐站起身子。 她脸上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看不出她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波澜。 她看向许少安,“我过来就是想来跟你说声恭喜,祝你的酒店生意兴隆。” “额……不喝碗酒吗?”许少安道。 “今天就不喝了,没带银子。” 原以为来许少安这里喝酒,哪里还需要银子,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还特么说一碗要她十两银子。 像吴绮罗这样的身份,身边哪里会带银子?银子都由下人带着,可她的下人这会儿都在酒馆外候着,没让进来。 也好在这些下人没进来,若是被这些下人看见自己被苏梦瑶冒犯,自己又没法找回场子,那老丢脸了! “若是许公子当真有心想和我喝一碗,随时可以来吴府,我吴府的酒虽然比不上你的酒好,但绝对不收你银子。” 这话就是在diss苏梦瑶了。 苏梦瑶脸色一红。 心想着你想要跟我抢夫君,你还有理了?还想让我夫君去你吴府找你喝酒,做梦吧你! 苏梦瑶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未婚夫怎么这么抢手了? 看来自己与少安要尽快完婚才行! 许少安哪里敢回应吴绮罗的邀请,苏梦瑶这会儿已经完全暴露出她的本性,一双眼正似个母老虎般看着他,像是许少安要是敢说让她不开心的话,就能把许少安吃了一般。 许少安一脸苦笑,给吴绮罗回了一礼:“好说,好说!” 这回答比较中庸,苏梦瑶还算满意,吴绮罗这边也敷衍过去。 吴绮罗看了眼许少安,心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要把苏梦瑶的丑陋嘴脸揭穿,好让许少安看见,苏梦瑶与她谁才是良人! 吴绮罗心中一声叹息,就要离去,却不料秦观叫住了她! “等等!” 吴绮罗秀眉微蹙。 有些不解的看向秦观,就见秦观扯了扯许少安的衣角,指了指吴绮罗:“她那三碗酒,可以卖给我吗?” 许少安心道这哥们可以啊,竟然会卡bug了,笑了笑道:“这个可以有。”照例伸出手,一副你懂的模样。 秦观大大方方的掏出三两银子,让许少安看的眉开眼笑。 而吴绮罗看着这幕,那满是冰霜的常态,忽然就变了,就看见她额头两根青筋 不是说十两银子一碗吗?! 为毛秦观只付了三两银子? 这是将自己区别对待了吗? 吴绮罗强忍心中愤怒,看了眼苏梦瑶,就发现苏梦瑶挑衅的目光,那模样好像在说,来啊,互相伤害啊! …… 第68章 轰动 本来许少安的酒馆开业已经是轰动了一次平湖城。 可偏偏酒馆开业后,因为酒馆所定下的奇特制度和规矩,也因为明堂先生为他那酒题了个毫不谦虚的酒名,还因为他这酒卖的实在太贵,又扎扎实实的把平湖城给轰动了一次。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天上人间的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们根本不可能尝到那酒的滋味。 对于地主老财来说,虽说一两银子一碗的酒他们不是喝不起,只是要获得酒馆会员的身份,当真很难。 可就算你通过了重重关卡,拿到了会员身份,你还得每年交一百两银子的维护费,说是想要成为酒馆会员的人有太多,但会员的数量是有限制的,若是不缴会员费,就会被踢出去。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按理来说,这么高的门槛,整个平湖城几乎没几个人能尝到他这酒的滋味,但奇怪的是,这酒的滋味却被越传越神奇了。 有人甚至还说,这何止是天上人间,简直就是琼浆玉液! 这就多亏了那一百位试喝的学子才俊了,对于他们来说,许少安的酒当真是平生仅见,这般浓烈的酒,除了许少安这里,这天下间哪里还找的到? 这些人仅仅喝了这么一碗,被勾起了馋虫,却没法一次喝个尽兴,对于这酒的渴望就越发强烈了。 他们的渴望越强烈,他们在提及这酒时的表情就越丰富。 对于那些通过审核,获得会员身份的人,在他们怀着好奇的心情,喝了一碗天上人间后,井酒街的这家名叫横竖都是二的酒馆,就成了他们每天必去打卡的地方。 实在是这酒的味道太好。 也实在是这酒馆的产量不高,一天最多只能喝三碗,怕去晚了就没了。 一开始不少人还以为,就许少安这么搞,这酒馆很快就被他搞倒闭了,哪里会有人去喝这么贵的酒? 却还是低估了平湖城里的有钱人。 这酒馆的生意不仅不差,反而好到许少安忙不过来,于是他将酿酒的工作交给了芸娘和周小蝶,让许青衣帮忙做了柜台的掌柜,负责算账收钱。 许青衣当时就惊呆了。 她本来以为这么贵的价格,即便有人来喝酒,也不会太多。 可当她看到酒馆爆满到门外还有人排队等号。 可当她数钱数到手软。 这才意识到,平湖城有钱的傻子,真特么太多了。 她本来是个读书人,对于银子,她原本也并没有太多感觉。 但当她看见雪花花的银子在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她的双眼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光,仿佛是找到了她的志向。 ——立志要成为沈万三这样的有钱人? 因此她接待客人时总是满心欢喜,与许少安把这些客人当成韭菜不同,她可是真的把这些傻子当成了衣食父母,殷勤招呼。 有时她也很奇怪,为何这些酒客每天喝完这三碗酒都会抱怨而归,可等到第二天,她又会看见了这些人乘兴而来? 她搞不懂许少安的规则会带来这种效果,也搞不懂许少安是从哪里想到的这些点子。 她现在对许少安,可是越来越佩服了。 酒馆里的其他人就更加了,尤其是芸娘,只觉得自己儿子娶媳妇的事,应该不远了。 周小蝶对许少安却不是佩服,而是喜欢,因为在酒馆开业后,锅里的饭每天都是满满的,即便是他也吃不完,还能让他拿到街边喂狗。 所以,这间名字叫做横竖都是二的小酒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步入了正轨。 许青衣对于这些,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因为少安哥终于支棱起来了。 他现在不仅有才,还有钱了。 而且是好多的钱。 就光是会员费,就达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数目! 这银子,原来这么好赚的吗? 每当酒馆打烊,许青衣回到家第一时间就会把酒馆一天的营业收入告诉母亲,母亲则是乐呵呵的听着,满脸的欣慰。 可能是高兴的缘故,宁小玉的脸色竟也比以前好了很多,这使得许志平来正妻这边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每每从妻子这里听到许少安的消息,这位大羽有名的教书匠,也会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心说还得是我许志平的侄子,真棒! 许少安对于这一切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常心,有好东西在手,当然不怕挣不到钱。 只是有些人看见他的生意好,心生嫉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本该给的骨折价也不给了,许少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去沈家薅羊毛的次数太多,对方薅不起了? 这酿酒还是需要粮食的,再加上还有周小蝶那头猪在那,酒馆仓库屯粮的地方,必须保持在警戒线以上的位置。 许少安心说,这也是小事,如今自己挣这么多钱,按市场价买粮也无所谓,只是有些可惜了这只喜羊羊。 没了就没了吧! 许少安只是好奇,这沈家怎么就没动静了呢? 该不会是觉着我的酒馆抢了他沈家的生意? 不应该啊,我走的是高端市场,他们走的是中低端的市场,我也没抢他们生意啊! 怎么说好的骨折价,说没就没? 许少安不知的是,沈家由于大量收粮的原因,资金链绷得很紧,要是还这么给许少安薅,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现在许少安还考虑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要把周小蝶从生产线上解放出来,毕竟周小蝶是他请来的保镖兼打手。 许少安是个安全意识特别强的人,尤其是现在出了名,就更要注重安全这块了。 毕竟自己每天早晨去平湖游泳,还是需要周小蝶保驾护航的。 还有就是要把自己这个老板兼店小二给解放出来,要招一些靠谱点的服务员才行。 许少安寻思着,二叔家里的那些仆人家丁倒是可以,回头可以跟二叔商量下,反正银子给足,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些下人对许家的忠诚不用怀疑,因此也是最好的选择。 第69章 投资 这日,许少安按之前制定好的健身计划,带着周小蝶在平湖游了一圈,回到小酒馆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人。 是酒馆的会员。 他每天都会来酒馆喝上三碗。 他是个商人,是平湖城那家颇有名气的醉仙居的老板陆景文。 “许公子早啊!” 陆景文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陆老板早……我说陆老板,你也是熟客了,我这酒馆什么时候开,难道你不清楚吗?这个时间点来,也太早了吧?” 许少安这会儿跟周小蝶两人的头发还湿答答的在滴水,衣服也是湿一半干一半。 陆景文倒是打听清楚了许少安每天早上去游泳的习惯,倒也没怎么意外。 “来的早自然有来的早的用意,陆某今日来是想和许公子谈生意的。” “哦……”许少安将铁门的锁打开,“既然是谈生意,那就进去说吧。” 将陆老板请入了二楼雅间,“陆老板你先坐,我先去收拾收拾到我这身……” 陆景文点了点头,背手走到了窗前,就看见了那漫山的桃花,此刻清风徐来,桃香扑鼻,当真是赏心悦目。 他此刻寻思着,现在若是能浮一大白,那该多好。 只可惜这里的规矩…… 想到井酒居的规矩,陆景文就越发觉得许少安深不可测,觉着这小子就是个商业奇才,是个天生的商人。 待许少安抹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许少安嘴角上扬:“你知道吗,你真的好帅!” 回到二楼雅间,许少安见陆景文背着手站在窗前,欣赏着那漫山桃花,也没打搅,而是自顾自的泡了一壶茶,待茶壶蒸腾起白气,才道:“陆老板,过来喝杯茶吧?” 陆景文被这春风吹的满面桃花,许是景好,让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坐在了许少安的身边,看着许少安道:“许公子这酒这么好,有没想过要扩大产量,这酒要是送到其他地方,甚至京城去卖,价格估计还能卖更高。” 许少安心想,这陆老板就是为这事来的? 许少安笑了笑:“这事吧,倒是不急。” “毕竟这天上人间问世还没多久,还需要沉淀沉淀。” “再说,小子我的底蕴太浅,走那么快,我怕摔跤!” 陆景文摸着下巴上那山羊须,跟着笑了笑,对于许少安会这般说并不意外。 但他能从许少安的话里得到一些信息。 许少安应该是有扩大规模的想法的,但他并不冒进,是个沉稳的性子,与传闻所说的易怒冲动,相去甚远。 只是他说他底蕴太浅?陆景文倒是有些不相信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调查,他发现许少安的身后,摆在明面上的就有明堂先生以及知府大人。 至于暗中的势力……似乎是平湖城的一支实力强大的黑帮势力。 这小子似乎黑道白道都有人,只要合理的利用这些人脉,他完全可以凭借天上人间,击溃所有的同行,站在行业巅峰。 “许公子,我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们也算是同行,坦白跟你说,我想在醉仙居卖你的天上人间。” “我知道这酒的产量是个问题,所以我有个提议……”陆景文说到这里,双眼都明亮起来,他倒是没有直接将提议说出来,而是说了他对许少安这人的态度。 “我呢,很喜欢你的酒,也很喜欢你的人,是个有魄力有实力也有潜力的年轻人,今个儿一大早就来到贵店,就是想……咱们之间是可以好好合作一番的,其实这合作也很简单,就是我出钱出力为许公子建立更大的酿酒作坊,而许公子这边只需让我全权代理天上人间对外的销售事宜?!” 许少安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陆老板真的是看得起我许少安啊,小子承蒙厚爱,只是我这酒的酿酒之法太过珍贵,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开什么玩笑,你出钱出力扩大了生产是不错,但扩大了生产的同时,所需的人工也远胜于现在,谁知道这些工人靠不靠谱,有没有二五仔? 这世道又没有竞业协议,或者知识产权作为保护利益的手段。 万一这些工人泄密,将这蒸馏酿酒的法子泄露,那自己还能这样舒舒服服挣钱吗? 陆景文却笑着道:“许公子,做生意,尤其是大生意,格局一定要打开,再说,这酿酒法子的珍贵陆某人又如何不知呢?这一点公子请放心,陆某可以保证法子不会外泄。” 当然,在这个封建社会,地主老财对于下等人的控制手段还是极其丰富的,想要让这些人都不泄密? 许少安寻思着,不外乎就是找一些大字不识的工人,然后把这些工人的舌头都割掉罢了。 陆景文就是这般想的,但许少安接受不了,这属实残酷了些,许少安不能为了钱财去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情。 但许少安依旧微笑:“陆老板有大格局啊,不过合作我看还是算了。” 这话一出,陆景文的脸色一沉。 “陆老板觉得我许某人想要扩大产量,还需要别人出钱出力吗?我若是想要这样做,我随时都可以做,我凭什么要把这块肥肉分给别人呢?” “再说,我即便要找人合作,也是找沈家,还是说陆老板觉着比沈家更有实力?” 在粮酒生意这块,他陆景文也要仰仗沈家的鼻息,毕竟他醉仙居的酒,现在绝大部分也是从沈家酒馆采购。 沈家的酒,虽然没有许少安的那么好,但在市面上也是中等偏上的存在。 陆景文一愣,却是没想到许少安会这样说,想到沈家,陆景文就想到了沈浪,这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许少安跟沈浪合作,怕是…… 想到这里,陆景文原本有些阴沉的脸,随即浮现笑容,这笑容中隐隐藏着几分讥讽之意。 “好吧,许公子这话都说到这份上,陆某也不强求,不过……” “不过什么?” “我只是好意提醒提醒许公子,那沈家的沈浪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70章 算计 夜风微凉,吹起纱帘。 烛光闪动,窗户纸上的人影也跟着闪动。 沈家。 沈浪喝了一碗酒,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震惊! 旁边一个丫鬟见他喝完一碗,于是又帮他斟满,就见他又是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狰狞的模样,随着这酒下肚,他深深地吸着凉气,似乎想要缓解腹部的那团火热。 待一口长气呼出,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惬意和愉悦的神色。 丫鬟有些不理解老爷脸上前后的这种变化,但坐在沈浪对面的这位,他是理解的。 坐在沈浪对面的是他的儿子沈开。 “真是好手段啊!一天一人只卖三碗,而且还需要会员身份才能购买……这个许少安简直就是个天才!” “是啊,孩儿原本以为他的酒卖这么贵,应该没有人会去买他的酒,干不了几天就会倒闭了,却没料到他非但没倒闭,还干的很好。” “只可惜由于产量的原因,他这酒每天每人只能买三碗……而且这酒还不让带走,只能在酒馆里喝,孩儿还是趁着掌柜的没发现,偷偷给您装了三碗回来,就是想让您尝尝!” 丫鬟将酒壶里的最后一碗酒倒入了酒碗之中,这一次沈浪慢慢品评起来,“这酒回味悠长,窖香浓郁,绵长回甘,当真好酒,极好的酒!” 他又喝了一口,他那一张老脸透着满足的神色。 他眯着眼,看向了窗外,片刻后他说道:“我沈家虽然在改良配方,升级酿酒作坊上一直都在投入资源,但要达到此酒的程度,只怕就算再过十年,也拍马不及。” “我看不仅一菲这方的计划要尽快展开,另一方面的备用计划,也要有所行动了……在生意上试试与许少安建立合作关系。” “爹,我正想和你说这事,我安排在井酒街的探子说,醉仙居的陆景文今早去见了许少安,依孩儿看,这陆景文怕是想要劝许少安与他合作,扩大酿酒作坊提高产量的事!” “不过……看陆景文出酒馆后的表情,许少安应该是没有跟他合作的打算,也不知道许少安在这事上是如何想的。” “如果许少安有扩大产量的想法,这倒是个好机会。” “就是怕许少安就偏安一隅,守着他这个酿酒法子,在这平湖地界发点小财就满足了。这样一来,通过合作获得他的酿酒之法,就没什么可能了。” “嗯。”沈浪点了点头,“这事倒也急不来,当下紧要的事还是收粮之事,这事你要抓紧点,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当然,一菲这边也要行动起来了,都等了这么久,爹希望她这边能和收粮之事一并进行,力争两面开花!” 沈开躬身,“孩儿知道怎么做的!” “对了……”沈浪看着眼前只喝了两口的酒,有些不舍:“开儿,你把这酒带给菲儿尝尝,告诉她这就是许少安酿的酒。” 沈开离开了沈浪书房,而后就来到了沈一菲所在的庭院。 这夜,月明星稀。 沈一菲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感觉有些落寞和孤单。 自从沈开告诉了她计划有变,希望她能够对许少安付出真心,希望能叫许少安爱上她,她的心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对许少安使美人计这并没有什么,但要让她对许少安付出真心,这就太难为她了。 她可以为这个家有所牺牲,但却不可以牺牲自己的身子,她的身子,在她看来已经不是她的,而是那位的。 那位她心中的人。 然后,那碗原本摆在沈浪桌上的酒,就摆到了沈一菲的桌前。 “我说一菲,你真不尝尝?” 庭院里被月光撒满,烛光也只是陪衬。 庭院中的亭子里,沈开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的沈一菲,眉飞色舞的道:“这酒真的很好喝,许少安的那家小酒馆每天都门庭若市,这么贵的酒,却有那么多人去喝?你可知一天能卖多少钱吗?” “不说这些,就说他们收的会员费,这些日子估计就有好几千两了。” “喂……我说…你难道不觉得许少安很优秀的吗?” 沈一菲瞪了沈开一眼,“不就是酿出了个还不错的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这士农工商,商人始终排在最后,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最后还是一个商人。” “我的夫君一定是大英雄,名震寰宇的大英雄!” “你又怎么知道那许少安最后不会是你的大英雄呢?” “你难道没发现……”沈开看着沈一菲:“曾经整个平湖城都以为他许少安就是一个傻子,谁能想到他能作出那么好的诗,谁又能想到他能酿出这么好的酒?”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成为了一个卖酒的商人,但谁知道万一哪一天他又会作出什么震惊世人的事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存在呢?” 沈一菲觉得她哥哥和她爹,这些日子是不是被许少安下蛊了? 天天在她耳边说起这个许少安,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许少安,就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其实她曾经也见过许少安,只是哥哥所说的许少安如何也无法跟原先她印象中的那个许少安重合。 一个人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沈浪接着道:“许少安经营酒馆这些年,他以前酿的酒实在一般,但现在忽然就酿出了这么好酒,这并不是偶然,在哥哥看来,许少安其实一早就掌握了这酿酒的法子,只是迫于当时的时机不够成熟,一直隐忍至今。” “直到他作了那几首精彩绝伦的诗词,得到了明堂先生以及知府大人的赏识,他才把酒酿出来!” “这是谋定而后动,说明他的行事并没有年轻人的那种轻浮,反而极其沉稳!” 沈开俯过身子,看着沈一菲,一脸的认真,“喂,我说小妹,你就相信哥的眼光,也为了咱沈家的未来,一定要拿下许少安……” 他心说尤其是他那酿酒的法子。 “凭借许少安的才华,以后说不定庙堂之中都有他一席之地,只要你和他成婚,届时咱沈家的地位也会因此拔高。” 沈一菲一听,思量了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端起了桌上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第71章 思路 经过许少安的努力,半个月后,他终于空出手来,做了甩手掌柜。 由于二叔家的仆人加入,整个酒馆就真正意义上“五脏俱全”了,各个工种分工明确,配合上也亲密无间。 在许青衣的培训下,酿酒的流程教给了新进员工,这些都是许家的家奴,值得信赖。 因此周小蝶也从生产线上空出手来,被安排在许少安的身边做起了贴身保镖。 今个儿正准备去平湖游泳,却没料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一个人! 楚布衣?! 井酒居开业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登门,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去哪了? 自己当初梅兰书院友宴作那首《将进酒》,他算是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而且酒馆开业前一天,自己也给他寄了邀请函,但他非但没来,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许少安寻思着这位大人物许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因此没时间来,这会儿有时间了,就来了。 按酒馆的规矩,楚布衣似乎没资格喝他的酒,但许少安却是为这位名叫楚布衣的大人破了个例。 所以尽管酒馆还未开门,他还是将楚布衣请入了酒馆,而后在那间可以看见漫山桃花的雅间,给这位楚先生倒了一碗酒。 “上次一别,已有半月!”楚布衣端起酒碗深深地嗅了一口,心里惊讶于这酒的确如传闻所说那般醇香,但脸上却没丝毫情绪表露,“上次有点事,走的急,因此没能来参加酒馆的开业典礼。” 他喝了一口酒,然后整个人在烈酒强烈的刺激下,足足缓了十息。 “或许你也看出来,我在为朝廷做事,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那漫山桃花,许是被这美景所震撼,不由得赞叹:“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许少安以为楚布衣夸他这里景好,不由得笑了笑:“还行,楚先生有空多来看看。” 楚布衣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许少安,忽的道:“许小友,你觉得平湖城的地理位置如何?” 许少安不知为何楚布衣问他这个,沉吟片刻道,“平湖交通发达,物产丰富……” 可还没等许少安说完,楚布衣就将其打断。 “平湖城的地理位置很重要的,盛京城在它的东边并没有太远,也算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 “盛平大运河连接了这两座城池,而平湖又与长江相连,拥有得天独厚的长江天险,故而从古至今平湖城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许少安看着楚布衣,心里却有些纳闷,楚布衣跟自己忽然聊这些干嘛? “由此向北两千五百里远有座九山城,那里就是我大羽的最北方了,再往北走,便是匈奴,你应该也知道匈奴一直对我大羽虎视眈眈。 “匈奴时常叩边,那镇守九山城的宇文无极却是个老奸巨猾的老匹夫,消极抵抗不说,任由那些胡人在附近掳掠,弄得民不聊生。” “宇文无极拥兵自重,丝毫不把朝廷和百姓看在眼里,只顾他自己的那一点私利,你说他该不该死?” “只可惜现在朝廷疲弊,也无法拿这老匹夫有什么办法,不过……”楚布衣说到这里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又继续道:“摄政王派五万大军北上,一来能够驱逐鞑虏,二来就是钳制宇文无极那老匹夫,打压打压他的嚣张气焰!” “只是这样一来,本就空虚的国库,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现在这个难题?” 许少安随口一问:“那先生有思路了吗?” 楚布衣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尽,撩起衣袖抹了一把嘴:“倒是有些思路了。” 许少安寻思着楚布衣所说有上次有事走的急,应该就是指朝廷挥师北上的事,只是不知道楚先生在这件事上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运筹帷幄,还是打打酱油? 不过看他似乎很上心,应该在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层级不低。 对于楚布衣所想,许少安其实已有所猜测,于是笑了笑道:“我刚才听先生说那么多,可否让小子猜猜先生的思路……” 许少安又给楚布衣倒了一碗酒,伴随着酒水流入碗中的清脆声,许少安缓缓说道:“先生的思路莫非是……迁都!?” 其实在许少安眼里,如今的大羽,京都设在盛京城就是极不合理的,但许少安也想得到原因。 在大羽建国之初,羽太祖考虑到京都选址必须着重考虑安全,因此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最终把都城的位置选在了盛京城! 有长江天险为屏障,安全自然是没得说。 但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里是长江中下游的平原地区,地势很低,湖泊很多,沟渠成网,物产之丰富,可以说是天下之最! 作为皇帝,尤其是好不容易从一个农民翻身成为皇帝的羽太祖来说,将京都建立在一个富饶的地方,难道不更香吗? 可北疆距离京都太远,朝廷对于北疆的管控几乎没有,北疆的守将听调不听宣已是常态。 尤其是宇文无极执掌北疆防务之后,这种山高皇帝远的现象就越发严重。 就在楚布衣说出那句“向北两千五百里远”,许少安就猜到了楚布衣的想法,这是暗指朝廷对于北疆似乎有点鞭长莫及! 若是想要彻底解决这种山高皇帝远的隐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把朝廷放在一个能将手触摸到北疆的地方。 要知道拱卫京都的兵力,至少四十万打底,这四十多万的力量,随便拉出几万,都能叫北疆震颤! 关键是这股力量若是离边疆太远,远征耗费之巨,难以长久,战线拉的太远,又难以支援。所以唯有迁都,拱卫京都的这股力量就会随着都城北迁,若边疆有事,极速行军不过几日便能驰援,边关哪里还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 总之,只要京都一日在这盛京城,那么即便宇文无极被朝廷罢免或者杀死,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宇文无极出现。 随着许少安的话音落下,楚布衣震惊不已,许少安口中最后落下“迁都”两字,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划过。 这的确是他的想法,只是这个许少安仅仅听了他几乎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就将他的意图给猜出来了。 他这会儿看许少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寻思着眼前的这小子,是如何看出我的意图的? 看见楚布衣一脸震惊的神色,许少安心中便知,自己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的?” 许少安却是说了句几乎不相干的话:“如果无法改变鞭子的长度,那就不妨走近点。” 这话又像是一道惊雷闪过! 真是不简单呐!这小子当真厉害啊! 虽是一句几乎不相干的话,却道明了一切! 首先,许少安的这句话已经精准的点中要害,点明了朝廷失去了对北疆的控制。 其二,许少安也表明了,朝廷若是想重新把北疆牢牢的控制在手上,那就必须把朝廷放在离边疆更近一点的地方。 想到这次五万大军北上,这两千多里路程,至少要走一个多月,就觉得很是无奈。 若将这京都的位置放在…… 他寻思着哪个位置会比较好时。 许少安又像是读出他的心思似的,说了句:“我看大梁应该可以!” 只是这话一出,楚布衣便立即反对:“这里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楚布衣连说了好几个不行,许少安却不置可否,心想你说不行就不行吧,也没去解释,这玩意坦白说也不好解释。 楚布衣也不知道今日在许少安这,为何会提及北疆之事,许是刚理出点头绪,想找个人说说? 只是为何要找许少安说? 楚布衣寻思着……或许是因为他的酒吧? 第72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酒的确是好酒,人也是极其聪明的人,能够从自己的几句话,就揣摩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足以证明许少安的聪慧。 只是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会觉得迁都大梁是个好主意? 在楚布衣看来,以大梁作为都城简直就是当靶子给匈奴打!站在军事的角度来说,在没有燕山防线的情况下,匈奴只需几天就能从九山城杀到大梁! 楚布衣看着许少安不由得有些狐疑,一个才智近妖的小子,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吧? 可他又想,如许少安这样的少年,阅历尚浅,哪里能有这般眼界,能看得出哪里好哪里坏? 这估计是他随口说说。 想到这里,楚布衣道了声,“抱歉,是我失态了。” 许少安却不以为意,示意楚布衣喝酒。 楚布衣于是端起酒碗又嗅了嗅,这次跟上次不同,却是将他对这酒香的赞美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许小友当真诚不欺我,这酒就如你在梅兰书院友宴那日所说,简直要比市面上的酒好太多了。” 许少安“嘿嘿”一笑,“楚先生要是喜欢,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两坛去府上。” 楚布衣一怔,“我怎么听说你这酒产量极少,你竟然要送我两坛?” “少是少了点,但好酒配英雄,如楚先生这般为国为民,每天日理万机的国之栋梁,就算少卖点也是值得的。” 楚布衣听了心中舒坦,心道我这侄女婿是个懂事的。 “其实…做人呢,要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我看先生就分不开,来到我这喝酒,还惦记着这些国家大事?” “这人生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还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日夜,就只有二十五年的光景了,再加上刮风下雨,三灾六病,人这一辈子还能剩下多少好日子?” “按我来说,什么国家大事,什么爱恨情仇,到了我这小酒馆就都得放下,好好品尝这酒中乐趣。” 楚布衣被许少安这一席话说的为之动容,他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这样年纪的少年,能够说出这样的人生哲理。 楚布衣不由得自嘲一笑,“许小友说的极是,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这是身不由己啊。” “好吧……”许少安耸了耸肩,“我也能够理解你们这样的人,成天思君思国思社稷,就是不为自己想想。” “就是个劳碌命啊!” 楚布衣被许少安给逗笑了,但笑了一会儿后,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然后开始思考他那不堪回首的前半生? 许少安也没打搅,而是在一旁抠指甲,心说接待这种大人物真特么累,动不动就陷入沉思。 许少安等的都快打瞌睡了,才听见楚布衣忽然道:“少安……” 这是许少安第一次听楚布衣这样叫他,不由得有些意外。 楚布衣还是忘不了那些事,更是忘不了许少安说的那句——我看大梁可以! 为什么大梁可以? 许少安可是有他的独特见解? “你刚才说迁都大梁,是有何缘由吗?” “怎么,先生感兴趣?” 许少安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少安,你可知大梁乃是八面受敌,自古一战场耳?” “这个我当然知道……”许少安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定都大梁乃是自寻死路,不过,在我看来定都大梁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许少安看着楚布衣道:“对于前朝历史,先生应该不陌生吧?” “前朝自五王之乱以来,军阀割据,战乱频发,尤其是以盛安为中心的关中地区经济遭受了巨大的破坏,曾经一度被匈奴所占领,而谁占据了大梁,就相当于掌握了中原地区!” “先生可知,大梁的地理位置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 他认真倾听,像是一个虚心的学生。 就听许少安一字一字的说,“八荒净凑,万国咸通。” 楚布衣被许少安这番话冲击得是惊心动魄啊,他当真是从未这般思考过,许少安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 回想着前朝的这段历史,五王之乱后,齐王夺了大梁,以大梁为根据发展了四代,使得后齐的经济迅速发展,人口也超过了百万,在当时曾一度超过了盛京,成为了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当时后齐堇山王以大梁为根据地,说是要三十年内平定天下,这也不是吹吹而已,只是天妒英才叫他英年早逝,白白便宜了羽太祖。 羽太祖见势兵变,篡夺了后齐政权!拿着后齐五代的底蕴,才打下了到现在已经三百年的大羽基业。 “世人皆知大梁八面受敌,像是个靶子,容易被攻打,却不知这并非是城池的原因,而是人的原因。” “可知齐五代一直都是在扩张,连匈奴最后也被赶出了阴山!而今又恐定都大梁,会有覆灭的危险?” “若是国家治理有方,民富国强,军队强大,又何惧外族入侵呢?” “世人只知大梁这地方在军事上是八面受敌,可知大梁在经济上却是四通八达? “战争向来打的是经济,又不是单纯针对一堆厚重的城墙,只要经济好了,国家有了钱,多训练点士兵,多培养点将军,匈奴又何足惧栽……” 楚布衣细细思量,自黄河改道,大梁的交通优势就彰显出来,南方的粮食等物资通过梁盛大运河,就能运到大梁。 在陆上就更不用说,大梁在交通方面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若我是摄政王,我就迁都大梁,而后大兴工商业拼命挣钱,等挣了钱后,就高筑墙,广积粮,大练精兵。” “改变重文轻武的思想,将武将的待遇提升至与文官一样。” “只要培养出几个像样的大将军……” 许少安重重“哼”了一声,看着楚布衣神采飞扬的道:“届时,我倒要叫世人看看,什么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楚布衣的内心无比震惊,许少安所说的这些,是他想要想却还没想到的光景。 这小子,竟然有这般志向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当真好气魄! …… 第73章 刺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残留了几缕在柜台的账本。 许青衣在账本上又记了一笔数,而后这几缕余晖也消散了。 华灯初上。 酒馆也迎来了生意最好的时候,除了许少安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就连在酒馆门口站岗的周小蝶都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个石锁抓举着,看的路过的行人啧啧称奇。 许少安寻思着要不要去平湖边碰碰运气,如果能遇到苏家的画舫,说不定还能上画舫跟自己的未婚妻一起看看平湖的夜景。 只是这时候,酒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侧耳去听,眉头一皱。 “你这酒馆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不卖酒给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小爷乃是青鲨帮的吴老六,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大名?” 怎么平湖城里还有个青鲨帮? 许少安走出酒馆,站在酒馆门前,就看见了七个穿着短褂的不良,手中都拿着棍棒。 周小蝶在这些人面前一边抓举石锁,一边憨憨的摇头,“真不知道……俺们酒馆是会员制,不是会员是不让进的,你们快离开吧……俺不开玩笑,要是你们在这里惹事,俺可能会把你们打死!” “砰!” 那个自称吴老六的不良手中棍棒直接朝周小蝶面门而去,周小蝶闪都没闪,棍棒直接打中他的额头。 然后大家就听见了“咔嚓”一声,那棍棒顿时裂成两节! “卧槽,好硬的头!” 周小蝶的额头连棍印都没有,简直跟没事人一样,两手依旧抓举着石锁,那模样又憨又搞笑。 一双眼只是盯着吴老六,把吴老六都盯的有些慌了。 吴老六强自镇定,仰头望着周小蝶:“你个傻大个,还会员制,哪里来的破规矩,给老子闪开!” “你打了一棍俺的头,俺也给你一石锁,不过分吧?” 吴老六乐了。 他恶狠狠地将头凑到了周小蝶跟前,心想你一个大傻子敢打我,我就是把头伸到你跟前你打一个试试? 于是指着他自己的脑袋,“来,朝这来,我看看你敢动手吗?” 许少安有些替这个名叫吴老六的不良担心,心说竟然还有这种要求,周小蝶是个憨人,怕会很乐意满足你! 然后就见周小蝶抡起手中的石锁,就要给这吴老六来一下。 许少安看着这幕直摇头,说了声,“小蝶,住手!” 就周小蝶的力道这么一下去,吴老六估计就要永睡了。 小蝶听到公子的声音,那石锁悬停在了离吴老六额头之上三寸之处。 吴老六没想到周小蝶真敢动手,此刻已经被悬在头顶的石锁吓坏了,一双腿弹吉他似的哆嗦。 周小蝶看向许少安,发现公子的眼神里有些不喜,心想公子是怕俺打死了人给他惹麻烦? 于是将两个石锁一扔,发出两声“哐啷”,把几个不良都吓一跳。 就听许少安叹息一声,“小蝶,不要闹出人命,知道吗?” 小蝶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这会儿将视线重新落在吴老六身上,满脸写着生气两个字。 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来砸俺的场子? 竟然还敢公然行凶,打了俺一闷棍,若不是俺练过,不然就给打晕了。 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有人眼红了? 这青鲨帮好大的贼胆! 他想起了公子对他的信任,那现在当然不能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不能将对方打死,那么至少胖揍一顿,一个也少不了。 于是他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吴老六的脖子卡住,吴老六只觉脖子一紧,整个人被周小蝶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在半空挣扎。 他很想惊呼,却发现喉咙被死死卡住,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哪里还能发出声音? 他想要用一双拳头去打周小蝶的头,却发现一双手太短,根本够不着。 与吴老六一起来的几个不良,被这幕给吓傻了。 作为一个新成立不久,由下九街的街头小混混组成的青鲨帮,今天踢到了铁板。 与下九街不同的是,井酒街的富户多,油水也多,看门的也多。 唯一一家门口只有一个傻大个的酒馆,原以为很轻松就能拿捏,却没想到,这傻大个好猛啊,非常猛! 现在的下九街已经禁不起他们这些流氓混混折腾了,只怕再折腾下去,下九街就会变成一条空巷了。 在青鲨帮年轻帮主石笑天的英明指导下,决定将今后的工作重点,放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井酒街就是其中一条。 今个儿本来就是想来吓唬吓唬,指不定能讹点保护费回去交差,却没料到别人没被吓着,哥几个差点吓尿裤子上了。 他们手里拿着棍棒却不敢上。 周小蝶捏着吴老六的脖子跟捏着鸡脖似的,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 他们还能怎么办? 只能被逼的后退呗。 当退到离酒馆门口几丈远后,一道白色的倩影忽然从许少安的身边掠过,钻入了酒馆之中。 许少安心想好家伙,趁着我家小蝶在跟黑势力作斗争之际,竟然趁虚而入!? 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泥马,这从天而降足足六个举着明晃晃大刀的蒙面刺客! 许少安顿时一惊,还没弄清楚溜进酒馆的那道白影姓甚名谁,姿色如何,这特么的眼前就落下六个刺客? 此刻,十四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许少安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扳手,那六个刺客也为之一紧,目光所及那扳手,还以为是什么暗器,脚步都微微后移,呈防备姿态。 这样僵持了六息,刺客中有人道:“这小子看上去不会功夫,直接硬闯了进去,将沈家的大小姐抓上山去,肯定能值个好价钱!” 沈家大小姐? 许少安听见这话,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忽的想到之前沈浪说,他女儿好像叫一菲什么的,出落的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刚刚那道白影从身边溜过去时,的确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女儿香,有点好奇想要转头去看,却又不敢。 就听此时身后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公子还请救我,这些人都是山里的匪徒,想要劫持我向我爹要赎金的。” 啥玩意,山匪? 我说沈家大小姐,你遇到山匪,那么多家店不闯,偏偏闯我这小店?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心里直骂这败家娘们,表面却是浮现一抹狠色,对着几位蒙面刺客大声喝道:“你们看身后有什么!?” 身后有什么? 六位刺客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大块头单方面的碾压几个街头混混,看得还贼他娘有点意思。 可就在他们转头去看,不经意就听“哐当”一声,酒馆的两扇铁门应声紧闭,待六人发现已经来不及反应,站在铁门外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第74章 别怕,我有办法 许少安寻思着,自己这铁门终于派上用场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遇到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快。 许少安背靠铁门,然后就看见了那一袭白裙,如花似玉的沈家小姐。 沈家小姐怎么会被匪人盯上的,怎么又会跑到我这来? 来不及多想,就听门外撞门的声音。 许少安心中冷笑,别开玩笑了,这可是铁门,就凭你们一时半刻撞的开? 见沈一菲一脸忧色,还不忘安慰一句,“别怕啊,我有办法!” 沈一菲心想,你有啥办法呢? 就见许少安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一吼:“小蝶,救命啊!” 周小蝶正在专心教训小混混,根本没察觉到身后酒馆发生什么,但由于对许少安的声音尤其敏感,再加上许少安吼出的这句让人敏感的词,不由得转头看去。 “好胆,哪里来的刺客?” 周小蝶将手里的吴老六丢在地上,一瞧这些混混手上的棍棒,他顺手就抢了一根,然后抬步向那六名刺客冲杀而去。 吴老六被周小蝶这么随手一丢,只觉浑身要散架似的,苦不堪言,那张瘦弱的脸由于缺氧变得铁青。 自青鲨帮创建到现在,他吴老六哪里受过这般欺辱? 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向着周小蝶的背影一指,恶狠狠的吼了一嗓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场子,我吴老六终将会找回来的!” 这气势看起来还以为要让小的们给我上的架势,却没料到,这哥几个不良拍拍屁股逃走了。 沈一菲这时有些愕然的张了张嘴,只是没想到许少安的办法竟是叫救命? 还有,外面那几个刺客是过来演戏的,只是这戏怎么愈发逼真了? 因为铁门外面的动静,当真也太大了。 她哪里知道,门外边,周小蝶一声大吼,就惊住了几个刺客,这几个刺客寻思着不就演个戏,不会把性命演在这吧? 见周小蝶冲将过来,手里的棍棒抡的是虎虎生威,朝当前一名刺客就是兜头砸下。 许少安听撞门声停了,寻思着是周小蝶跟这几位交上手了,担心周小蝶以一打六,不是人家对手,将铁门打开一个缝隙,就看见这幕! 沈一菲当然也瞧见,不由得惊的“啊”了一声。 这几个跑轮套的都是府里的护院,要是把戏演砸了,打伤了别人或者被人打伤了,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后,她就看见了更愕然的事,刚才还由于害怕大叫救命的许少安,这会儿竟手拿着“兵器”,一脚将铁门踢开,然后跑了出去。 这是要加入战斗吗? 他不是文人吗? 许少安这会儿勇猛的模样,简直跟前一会儿判若两人。 周小蝶兜头一棍,那刺客轻蔑一笑,手里大刀一挥,刀棍相接顿时发出一阵兵刀交鸣声。 那刺客前一刻还是轻蔑的笑,这时候却是一脸骇然,只因一股巨大的力量震的他的手臂发麻,虎口仿佛要撕裂开来,手里的大刀都险些脱手。 好家伙,好强悍的力道。 这刺客心知遇到了练家子,体内运转起真气,挥刀劈砍。 他身后几个刺客见状也不由得运气,手上大刀闪烁起寒光,心想着这特么的明明就是来跑跑龙套,竟没想有人跑错剧组了。 这出戏应当没眼前这魁梧大汉的戏份才对! 按照剧本,这会儿哥几个应当假装被许少安打退,然后留下一句狠话之后扬长而去。 哪里想到会出现一个这样的狠货,一上来就拼命,完全不留手,若是不全力抵抗,只怕真的要折在这里。 于是酒馆前就真实上演了一次来往激烈的打斗场面。 这六人虽也是有品级的武者,但比起上山学过艺,下山参过军的周小蝶来说,这几人还不够看。 若非记得许少安的交待,不能在这里闹出人命,只怕不出几合就已经将六人击毙棍下,这六人还以为人家毫无保留,其实人家才出了三成功力罢了。 就这样刀棍往来之下,看起来竟像是斗了个不分胜负来。 但眼尖的人还是能发现,那六个刺客时不时就会挂彩,不是腿上被敲上一棍,就是臂膀上被敲上一棍。 但几位的寒刀却是没有一刀斩中周小蝶的。 许少安似是发现了这点,于是站住了脚步。 他将扳手别在腰间,皱着眉头看着这处混乱的战场,他发现自己完全没必要插手,反而在思考要不要叫小蝶下死手,毕竟那是山匪! 沈一菲眼看事情往剧本之外的方向发展,不由得也跟着跑了出来。 整个人像是被吓着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感情真的是被追杀过似的。 “沈小姐……沈小姐?” “快叫他们别打了,别打了。” 许少安顿时无语,这些人明明是来绑架你的,你还特么的叫别打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沈一菲连忙解释:“让你的人别跟这些人纠缠,小心伤着就不好了。” 许少安恍然,心想这丫头还想着小蝶的安危,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没事,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沈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在小店小歇片刻吧,待会官兵怕就要来了。” “啊……可我担心……” 许少安以为她担心周小蝶的安危,却不知她是在担心自家的护卫。 只是不想将这场戏演砸,只好“哦”的一声,跟着许少安走进了酒馆,至于外面的事……随他吧。 就在这时,苏建邦带着军中一些弟兄来到井酒街。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许少安的酒。 军队里有几个人不好酒的?都听井酒街新开不久的一家名叫横竖都是二的酒馆,那里的天上人间简直就是琼浆玉液,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说这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尝。 大家都想要尝尝,奈何这酒太贵,又奈何喝这酒的门槛太高,还要办会员? 苏建邦心说,这酒馆是自家妹夫开的,自己过去自报家门,带几个兄弟去喝点天上人间,这未来妹夫应该会给面子吧? 于是这家伙就在军中夸下海口,说要带哥几个去喝一次天上人间! 于是,他这就来了,跟着他的弟兄们来了。 第75章 脚踩两只船 可当他来到井酒街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他还没来的及让弟兄们去将那些刺客拿住,便看见许少安带着一个白裙美女进了酒馆。 这小子似乎跟这白裙美女眉来眼去的? 这小子是不是脚踩两只船? 这什么情况? 苏建邦瞪大了眼睛,这绝对不行! “弟兄们给我听着,将打架斗殴者都给我逮了!” 那些刺客一听,其中一位大吼一声“风紧扯呼”,也不管这龙套有没有跑好,撒腿就跑。 只是其中一位刺客刚飞起一脚,想要跑却是迟了,这腿来不及收回,却被周小蝶一只大手忽的抓住! 周小蝶用力一拉,这位刺客整个人就像是铅球似的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砰”的一声,摔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板上,晕死过去。 酒馆前的战斗,早已经将酒馆里喝酒的人吓跑的一干二净。 许青衣倒是无所谓,酒馆的规矩是先付后吃,没有人跑单,便是安好。 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少安哥会不会受伤?但见少安哥不仅安好的回到酒馆,还陪着那位沈家小姐回来了。 然后她就看见沈家小姐忽的扶住额头,整个人向着许少安身上倒去。 这是受了惊吓,身体不适? 许少安见沈一菲似乎头晕向着自己倒来,连忙搀扶,这一搀扶不要紧,沈一菲直接扑进了他怀里,搞得许少安傻眼了。 此刻扑在许少安怀里的沈一菲已经羞的一脸通红,就比后山的桃花还要红。 这脸红却不是装的,虽是一场戏,但这般的与一个陌生男子亲密接触,任谁也会脸红。 她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她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是为了沈家,为了这个家,她连自己的幸福都抛之脑后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呢? 此刻就算许少安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即便心不甘情不愿。 心中另有所属的少女,此刻只能用她精湛的演技,让许少安觉得,她已经爱上了他。 许少安哪里知道这一瞬间,沈一菲的心已经死了。 他还以为沈一菲受惊吓过度,现在有些身体不适。 现在只想将这个扑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扶到最近的桌子边,让她坐在桌边好好休息一下。 他扶着沈一菲来到了桌前,然后在许青衣的视线中,将沈一菲扶着坐在了凳子上,还不忘柔声道:“你好生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大夫给你瞧瞧……” 转身看向许青衣,“哥去和春堂找个大夫过来给沈小姐看看,店里你看紧点!” 许青衣却是担心,“哥,要不让别人去吧?” 许少安却是没回答,直接转身就走,却不料酒馆门口一个身材颇为挺拔的男子迎面而来。 这男子很有气质,偏偏挡住了许少安的去路。 这男子许少安从未见过,却发现这人的脸上的神情,像是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不好意思,这位兄台,今日小店有事,就不营业了,你若是喝酒,那就改天再来吧!” “我偏偏今天就要喝酒!” 许少安的双眼一眯。 “……这样说来,兄台是来找麻烦的?” 苏建邦的视线越过许少安看向了沈一菲,就见沈一菲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看向许少安似乎有无限柔情。 好家伙,这许少安果然偷吃! 怎么小妹却说许少安只钟情于她呢? 小妹应该是被许少安骗了,真是想不到,万万也想不到,许少安竟是这样的一个渣男,还没与小妹成亲就这样,那成亲之后呢?那不更无法无天了? 这小子骗了小妹。 还亏的小妹为他神魂颠倒。 苏建邦狠狠地瞪了许少安一眼,直接越过许少安走到了沈一菲那桌,直接坐到了沈一菲的对面。 他猛的拍桌,只听“啪”的一声,吓了大家一跳。 “快给我拿酒来!” 许少安心说这小子谁啊,牛逼哄哄的,我是欠了你几百万还是挖了你家祖坟? 然后就见许少安伸手在腰间一摸,摸出了扳手,走到了苏建邦跟前,用扳手指着苏建邦,“小子,我可告诉你,我这人……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 有猎枪三个字还没出口,就听对方说:“在下苏建邦,苏梦瑶是我妹妹!” 这话一出,许少安险些一个踉跄。 “啥?” “谁?” 许青衣这会儿也有些意外,但不至于许少安这般惊愕,这会儿看见苏建邦一双眼并没有看许少安,而是盯着那沈家小姐,似乎一双眼要喷出火来,顿时有所明悟。 难道是被少安哥的大舅哥看见了刚才那幕—— 沈一菲扑进少安哥怀里? 此刻许少安的扳手还顶着苏建邦的脑壳,苏建邦抱着双手,视线从沈一菲的身上转向许少安,就看见许少安手中那奇怪的“兵器”,冷冷道:“怎的,你是要对我出手吗?” 许少安尴尬的不行,卧槽,这是大舅哥来了,只是为何大舅哥给我瞧这副死了爹似的脸色? 许少安连忙收起扳手,脸上顿时堆砌起殷勤的笑容,“原来是大舅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妹夫孟浪了。” “谁是你大舅哥,我看做你大舅哥的另有其人才对!” 苏建邦的目光看向了沈一菲,这一看许少安顿时明白过来。 卧槽……大舅哥是误会了。 我跟这沈家小姐可是清白的啊,刚刚她身体不舒服,我只是扶了扶,这这…… 这怎么解释嘛? 许少安看向许青衣,想要让许青衣帮忙解释,结果却见许青衣耸了耸肩,那样子仿佛在说,“抱歉了哥,爱莫能助哟。” 许少安心一横,心想这事情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从酒柜里拿了一坛酒过来,放在桌面:“大舅哥,你先喝着,我去给这位沈小姐去找大夫看看。” “找什么大夫,我就是大夫,我来瞧瞧。” “哦?” 就见苏建邦真的就是瞧了瞧道:“放心,她一点事都没有。” 许少安被大舅哥这一举动搞得嘴角都不自觉抽搐起来。 很明显大舅哥就是不想自己去为沈家小姐找大夫,他看了眼沈一菲,但见沈一菲一脸楚楚可怜,心生恻隐。 “你给我倒酒!” 苏建邦看都没看许少安,但语气很冷,显然在生许少安的气。 许少安心想,大舅哥对自己生气,也是因为爱护他的妹妹。 自己作为妹夫的,也是应该跟其他的女人保持距离。 尤其是沈家小姐。 想起之前沈浪说沈家小姐因为自己的诗词爱上了自己? 她今天难道是想来见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回想刚才沈小姐扑进自己怀里的画面,沈小姐一脸的娇羞和脸红,那感觉的确像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莫非,沈浪说的都是真的,这位沈小姐当真是因为自己的才华,爱上了自己? 第76章 我以将心照明月 许少安为苏建邦倒了一碗酒。 苏建邦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尝了片刻,抬头看向许少安,“这酒果然是好酒,但你这人却是个坏人!” 许少安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心说我哪里坏了,我这人很专情的好不? “你明明与梦瑶有婚约,怎么还与别的姑娘勾三搭四?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就算你这酒再好,我也要把你这酒馆给砸了。” 看苏建邦的神情,若是自己不给个解释,他当真会把自己这酒馆给砸了。 “沈小姐遇到山匪,情急之下她跑到我这酒馆,许是被惊吓过度有些头晕站不稳,我只好扶了她一把。 “我跟沈小姐当真是清白的。” “清白?”苏建邦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狡辩。” 狡辩?我狡辩啥啊? 许少安一双眼求助似的看向了沈一菲,“沈小姐,你看这误会闹大了,请你帮忙解释一下,让我这大舅哥知道我俩真的是清白的。” 沈一菲一脸娇羞,“小女子听闻许公子大才,本就仰慕已久,今日偷偷出来,就是来找许公子的,谁曾想半路遇到了贼人,还差点被掳走,幸得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 沈一菲羞涩的看了眼许少安,“相许”两个字没说出口,却是用了一句极其暧昧的话来代替。 “我已将心向明月,只求明月照我心。” 这比以身相许来的文雅多了。 这话一出,许少安如遭雷击,心说我问她干什么,估计她还巴不得大舅哥误会更深呢! 不过这也算是为许少安有所解释,至少她的来意已经表明,是来向许少安表白的。 只不过表白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许少安的态度了。 苏建邦冷眼看着许少安,想看看许少安怎么回应?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许少安给沈一菲那漂亮的脸蛋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落下之时,许少安心说,沈小姐你也别怪我,要解开大舅哥的误会,也只有委屈你了。 真的很抱歉,沈小姐你对小生的爱,也只能错付了。 许少安的演技更加精湛,在给了沈一菲一巴掌后,他猛的起身,信誓旦旦的道:“我许少安向天发誓,这辈子只苏梦瑶不娶,若违誓言,天诛地灭!” 沈一菲哪里想到许少安会出手打他,捂着自己的脸,一双眼眼睛已经朦胧,像是伤透了心,这可不是演的。 苏建邦想起之前梦瑶跟他说过吴家小姐喜欢许少安的事,说现在许少安可抢手了,总有仰慕许少安才华的女人,想方设法靠近。 原以为梦瑶言过其实,但今日看见沈家小姐这模样,有些信了。 此时见许少安为自证清白,跟沈一菲划清界限,当面给了沈家小姐一巴掌,这般果断的心性,着实让苏建邦惊讶一番。 苏建邦很满意,看来许少安确实没有勾三搭四,这会儿看沈一菲的眼神,多了一些戏谑之色,心想着什么阿猫阿狗,也想勾引我苏建邦的妹夫? 苏建邦一口干掉了一碗酒,然后直接将桌上的一坛酒抱了起来起身向门外走去,这一坛酒足足十斤多,在许青衣眼里就是抱了三十几两银子走。 苏建邦边走边道:“以后离别的女人远点,要知道什么叫廉耻。” 这话倒是像跟沈小姐说的,使得沈一菲心中一动,却是面不改色,依旧那副楚楚动人的凄凉模样。 许青衣见苏建邦要走,忍不住道:“喂,咱家的酒不让外带的。” 就听苏建邦道:“这是拿你们老板的大舅哥当外人吗?” “……” 这话好有说服力,许青衣无言以对。 许少安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大舅哥认下了这个称呼,那说明自己这关算是侥幸通过了。 看向沈一菲,许少安板着个脸:“怎么?一巴掌还嫌不够,还想再让我给你一巴掌吗?” 明明刚刚还说要去给自己找大夫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说打自己就打自己? 沈一菲心说,这许少安哪里变了,不还是以前那副易怒暴躁的许少安吗? 许少安心中却想,沈小姐呀,沈小姐,不是我许少安无情,而是爱情这东西当断则断,若是我藕断丝连,只怕这个世界上又会多一个断肠人。 对不起了,沈小姐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为了让你死心,我必须对你残忍! 沈一菲从小到大也没被人吼过,今天却被许少安吼的心里憋屈极了,本来如果有需要,眼泪是可以演出来的,可这会儿不用演,是真的委屈到掉眼泪了。 她这模样我见犹怜,许少安却只能视而不见,反而言辞更加犀利,“哭?哭什么哭,要哭滚回你沈家去哭,真特么晦气,怎么今天碰到你这扫把星……” 许少安是一顿臭骂,骂的沈一菲再也绷不住,满脸的伤心欲绝痛哭流涕,而后飞似的逃离了酒馆。 许少安看着沈一菲的背影消失在了井酒街的尽头,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许少安寻思着,这丫头估计会恨自己一辈子。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丫头根本就是个恋爱脑,凭着几首诗就爱上了自己,必须要好好打击打击,让她知道爱情可不是只有热情,还有悲恸! 苏建邦走了,沈一菲也走了。 酒馆门前的打斗似乎换场地了? 许少安站在酒馆门前,却不见周小蝶的身影,甚至那些刺客的身影也不见了。 难道小蝶去追那些刺客去了? 许少安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刺客早被苏建邦的一帮弟兄制服,就连周小蝶也因为对方亮出了官兵的身份,直接放弃抵抗。 因为公子和他说过,民不和官斗,以后要是遇到官兵就主动配合,然后报出公子名号就行。 公子说过,只要在这平湖地界,只要不犯大罪,公子都能摆平。 许少安心说小蝶还是傻了些,穷寇莫追这道理都不懂? 不过凭周小蝶的本事,许少安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倒是觉得抽空得和他好好聊聊孙子兵法。 第77章 我来为你作诗一首 许少安转身半只脚就要进酒馆,可余光却似捕捉到了什么,于是侧头看去。 然后就看见了一张笑靥如桃花的脸,是苏梦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你怎么来了?” 许少安意外的不得了。 “我……就是想要来看看。” 她什么都看见了,看到了许少安扶沈一菲进入酒馆,看见了大哥为她出头走进了酒馆,也看见了许少安给那沈家小姐漂亮的小脸一巴掌的情景,更听见了许少安骂沈小姐的话。 “那快进来吧……” 许少安一脸的欢喜,“外面不安全,快进来,不久前还有刺客呢!” 苏梦瑶当然也看见了那些刺客,原本要去搬救兵的,却没料到少安身边的那个傻大个武功这么厉害,竟然能以一敌六,而且还不落下风! “嗯。” 苏梦瑶走进了酒馆,然后许青衣就迎了上去,两个人似乎够熟络了,许青衣就像是有大新闻迫不及待想要跟这位好友分享似的。 “嫂嫂,你刚才没看见,我哥是怎么打发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的。” “他心里只有你一个呢,还发誓了。” “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你上次交代我看着少安哥,我可一直放在心里的。” 许少安一脸黑线,没想到苏梦瑶已经把许青衣发展成她的线人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青衣竟然跟苏梦瑶变成了无话不说的交情? 可能是苏梦瑶的性子许青衣很喜欢,如此漂亮,出生大户人家,却又这般平易近人。 眼里没有歧视的目光,而且说话也柔和有礼。 许青衣心想着,还好少安哥没有答应退婚,不然这么好的嫂嫂哪里去找? 只是好奇,这两人都已经如此郎情妾意了,怎么不早点成婚呢? 是在等什么契机吗? 她哪里知道许少安现在还在他未来老丈人的考察期,哪里能知道这考察期有多长? “我哥这人,长的又高又帅,还学富五车,一些仰慕他文采的少女,想要接近他,这很正常。” “不过我哥对这些女人都保持着君子应该有的距离,从没有任何逾越出轨的举动,嫂嫂大可放心。” “我哥的品行,我许青衣可以用性命担保,尤其是我哥对嫂嫂的感情那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许少安觉着自己那么厚的脸皮,都有些脸红。 可许青衣似乎恨不得把他说成这个世界上最专情的男人。 然后苏梦瑶就时不时朝许少安投来一个算你识相的目光。 这目光中满是幸福,许少安自然欣然接受。 “不过……我哥这人嘛,就是有点不好,他这人太淡泊名利……嫂嫂,要不你劝劝我哥,让他去考个功名吧?” “如我哥这样的才学,不说考个状元,榜眼应该不在话下,他就是觉得现在的官场太过黑暗,去做了官也难以施展抱负。” “可我觉得,这人要是不做官,就更难施展抱负,只可惜了我哥一身深不可测的学问……” 许少安有些听不下去了,什么学问诗才,那都是抄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走过去,轻咳了两声,许青衣才住了嘴,给他吐了个舌头,然后对着苏梦瑶道:“好啦,我就不在这耽误两位谈情……” “说爱”两个字没说,苏梦瑶的脸已经是红霞满天,许少安这会儿抬起手,想要给许青衣一个脑瓜崩,心说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皮了? “这丫头,这些日子都学坏了。” 苏梦瑶嗔了许少安一眼,“这还不是跟你学的,成天说那些羞人的话。” “诶,我可以发誓,羞人的话,我只跟你说的……嘿嘿。” 许是听多了许少安的甜言蜜语,有了一定的免疫,这次却没有害羞的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她扯了扯许少安的衣角,示意他坐在身旁。 想到刚刚许少安的表现,她就更觉得许少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那个沈家小姐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少安都毫不犹豫拒绝,还说了那样绝情的话。 但她知道那不是真的绝情,而是想让沈小姐死了这条心。 因为许少安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就是自己。 对于其她女人的绝情,就是对她最真挚的感情。 “少安,谢谢你。” 苏梦瑶有些羞怯的低声说。 这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许少安心里咯噔一跳,苏梦瑶身上的芬芳,此刻萦绕在他的鼻尖,恨不得直接将苏梦瑶拥入怀里。 但不能着急,他也不想太急。 他感觉与苏梦瑶的恋情,是他这辈子甚至上辈子都未曾有过的,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种滋味他想慢慢品尝,而不是一饮而尽。 “谢我什么,我却是要谢谢你,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话一出,苏梦瑶又是一阵怦然心动。 “所以,梦瑶你要好好的保护你自己,等着那一天,我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 “你说你也是,怎么就一个人过来,没有带下人吗?最近我这边可能不安全,你也看到了,酒馆生意越来越好,眼红的人也多了。” “以后来我这,记得多带几个家丁,刚才那个沈小姐出门就遇到劫匪了……我可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的。” 苏梦瑶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满心感动的笑靥。 这些话虽不是那些甜言蜜语,却是实打实的关心和替她担忧。 “这个周小蝶,怎么搞那么久还没回来,要是有他待会护送你回家,我倒是放心。” 苏梦瑶忍不住扑哧一笑,“那傻大个,被我哥的人带走了……一时半会怕回不来。” “啊?” 什么情况? 于是苏梦瑶跟他说了,他扶沈小姐回酒馆这段时间,酒馆外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 “这么说来,你都看见了?” 苏梦瑶点了点头。 “梦瑶,我可不是那种打女人的人,我那是想叫她死心,你明白吗?” “这叫做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实在是哥太优秀了,拈花惹草不是我的本意,那都是这些女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苏梦瑶“咯咯咯”的笑起来,“那以后你可就只有我了哟。” “我有你不就够了吗?” “来来来,我来为你作诗一首!” …… …… 第7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明月高悬。 夜风微微吹起纱帘。 酒馆二楼雅间,两人坐在窗边品酒,看着月光下的那一山桃花。 两人此刻都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的错觉。 苏梦瑶的手中有着什么,是一张被卷起的纸张,纸张上是许少安为她写的诗。 她此刻又忍不住将纸张打开,在月光下,那一首诗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诗写的真好! 这诗比这坏人说过的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甜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到临过沧海,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若除了巫山,别处的云便不称其为云。仓促地由花丛中走过,懒得回头顾盼;这缘由,一半是因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你。 这诗中的意境,总会叫苏梦瑶的心怦怦的跳,只是知道这样强烈的爱意,是来自自己的未婚夫,就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这首诗可不就是山盟海誓吗? “梦瑶,这天色太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许少安恨不得把苏梦瑶就留在酒馆,反正酒馆有客房。 但这个时代对女性并不是很友善,要是苏梦瑶在这酒馆过夜被人发现,第二天大街上指不定风言风语,会坏了苏梦瑶的名声。 苏梦瑶卷起那首诗词,似宝贝般收了起来,然后看着许少安点了点头。 “少安,我家的马车就停在街口,你陪我回去之后,我再让车夫将你送回来,如何?” “行,咱们走吧。” 二人走出小酒馆。 许少安在前,苏梦瑶慢了他半步。 许青衣与芸娘站在酒馆门口,望着这两道踏着月光渐行渐远的身影。 “真是一对璧人啊!” 许青衣看了眼芸娘,“大娘,你也这么觉得?” “公子和苏小姐现在,像极了俺跟俺那死去的老伴年轻时候的样子。” “是吗?大娘,那您年轻的时候跟大爷有什么浪漫的经历吗?” 芸娘“咯咯”笑了几句:“小蝶他爹年轻时,也曾带着我爬到背岗山的山顶,看那日月星辰,看那花开花谢呢。” 许少安和苏梦瑶向着街口走去。 而在街尾一间二层楼的窗户,手拿着折扇的唐溪山猛的一掷,折扇摔到了墙角,他就这样远远的看着许少安和苏梦瑶漫步在月下,一张阴沉的脸像是要结冰似的……迎着凉风,叹息了一口气。 狗日的许少安,这都不上套? 沈家的这出美人计非但没成功,反还搭了几个人进去,自己还得费心思给他们捞出来? 沈浪那没用的老东西! 眼看着许少安与苏梦瑶踏月而行,好一幅花前月下的浪漫,唐溪山就咬牙切齿! 可有什么办法呢? 许少安与苏梦瑶上了马车,那带着斗笠的老车夫的脸在月光下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许少安并没有注意到这轮廓下的一双眼已经审视了他一番,神情略显惊讶。 老车夫扬了扬手上的鞭子,车轱辘便响了起来,马车向着平湖东的湖畔山庄而去。 马车很大,装饰也很豪华,许少安没坐过这么豪华的马车,只觉苏家一定很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 就看这地毯都是绣了花的软垫,中间有一张矮几,矮几上还放着一个果篮,里面各色水果,还有零食。 许是苏梦瑶的专车,这马车里全是苏梦瑶身上的女儿香,闻的让人陶醉不已。 二人在马车里闲聊,聊这些年来遇到过的风景,也聊那些年做过的糗事。 许少安倒是把这马车当成了自己的马车一样,找了个舒服的躺姿,该磕瓜子磕瓜子,该吃水果吃水果,时不时讲一句土味情话,把苏梦瑶逗的满脸通红。 赶车的老车夫听得都有些汗颜,这小子当真会撩妹啊! 以前也没见哪个才俊能把自家小姐撩的这般意乱情迷的,这许少安还是第一个! 所以,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应该是真的。 “梦瑶,你这马车真不错,好香,闻到这香味,我就能想到你。” “那就把这辆马车送给你,如何?” 许少安乐了,“还是算了吧,我一个臭男人,会弄臭了这么香的马车的,偶尔能坐坐也就满足了。” “对了,最近我老丈人对我的态度有没有改观啊?我这店现在生意这么好,他有何评价没有?” 苏梦瑶笑了笑:“我爹说你怎么忽然变得贼精贼精的?说这会员制,真的让他长见识了,让我有空问问你,这些鬼点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嘿嘿,我这脑袋里的鬼点子可多了,要是老丈人把家族的产业交给我打理,我保证不出一年,我能让苏家的生意扩大一倍不止。” “嗯。”苏梦瑶双眼满是柔光,“我信你。” “我看爹对你的态度是改观不少了,就是……” “就是啥?” “就是唐家那位公子,对我一直纠缠不清,我爹之前又对那位公子许诺了一些事情,现在有些纠结。” 说到这里,苏梦瑶有些埋怨的看了看许少安,“都怪你啦,谁叫你以前伪装成那个样子,我爹看你那样,当然不想我嫁给你。” “那还不是因为我没能早点见到你,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的温柔善良又美丽大方,我早就功名在手了。” “什么非淡泊无以明志?”许少安摇了摇头:“那都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为之奋斗的理由。” “那你现在愿意为了我去考功名了?” 许少安又摇了摇头:“若是以前我还会考虑去博个功名什么的,但现在我却没了这个打算。” “现在的朝堂明争暗斗,混乱不堪,我即便考了功名,入了朝堂,进入了一个这样地方,每天要面对这些尔虞我诈,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请问,我还有什么精力来陪伴你呢?” 许少安将头稍稍挪了挪,就挪到了苏梦瑶的大腿上,这软绵绵的大腿,当枕头贼舒服。 苏梦瑶一脸娇羞,却是没有抗拒,就任由许少安枕着自己的腿,看着他帅气的侧脸。 “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挣好多的钱,然后找一处桃花源,让梦瑶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一辈子逍遥自在。” 马车到了湖畔山庄外。 两人都下了马车。 许少安望着月色下这偌大的庄园,有些吃惊。 他没来过苏府,也曾想象过苏府会是几进几出的大宅院,毕竟有钱人家肯定有些逼格在的。 却没想到苏家的逼格超越了许少安想象力的天花板,还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啊。 苏梦瑶站在许少安身前,她微垂着头,双手交叉在身前,轻轻的扭着身子,依依不舍。 她还是没敢带许少安回家,虽说他注定了是苏家的姑爷,但还是没有,毕竟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回去吧。” 许少安捏了捏苏梦瑶的鼻梁。 “嗯,那我们明天见?” 但苏梦瑶却还不想走。 所以许少安也没走。 这感觉就像是热恋期的男女,难分难舍。 “咋了?” 苏梦瑶抬头,眼里满是星光,她咬了咬嘴唇,“少安,谢谢你为我作的诗。” …… 第79章 天将降大任 苏府,湖畔山庄。 苏梦瑶坐在永安郡主的对面,就在永安郡主的目光之中,她念起了那首诗,这是许少安的又一首新作,也同样是写给她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一首念完,然后满是期待的看着永安郡主,希望能从她的脸上读到一些表情。 然后她就看到了震惊。 “这诗真好!” 永安郡主震惊于许少安的才华,也震惊于许少安的情商。 给自己的恋人作一首这样的诗,那还不得叫人幸福的要死? 永安郡主有些疑惑的道:“这一次许少安又是怎样个有感而发写了这一首?” 苏梦瑶嘻嘻一笑,柳眉一挑,“我今天看见沈家小姐去勾引少安了。” 永安郡主一口茶喷出,“什么情况?” 苏梦瑶有些没好气的道:“不就是仰慕少安的才华,想要接近少安,却不想被少安当场拒绝了。” 说到这里,苏梦瑶不禁眉飞色舞,“你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少安拒绝那沈家小姐时,是多么的干脆直接,还发誓说这一辈子只我苏梦瑶不娶,如违誓言,天诛地灭呢。” “你可知道,少安那一巴掌下去,沈家那小姐怕是不知道多难受呢?看得我都有点心疼了,只不过……少安这都是为了我。” “他还说,他这一巴掌是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拈花惹草不是他的本意,那都是这些女的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苏梦瑶嘴角一翘,“其实少安已经证明了他对我的忠诚,但最后还是为我作了这首海誓山盟。” 海誓山盟? 永安郡主怔了怔,随即恍然,这诗当真是海誓山盟,真的羡慕梦瑶啊,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既有才华,又专情的男人。 …… 当许少安乘坐着拥有苏梦瑶独特香味的马车回到井酒街的时候,夜已深沉只剩下了寂静。 但酒馆的铁门是打开的,因为周小蝶就坐在门前等着许少安。 应该是官兵查明了缘由就把小蝶放回来了,亦或者那个诓走自己三十两银子的大舅哥,看在妹夫的面上,把小蝶给放了回来。 见许少安回来,周小蝶顿时站起身子,那憨厚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公子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你被官兵抓了?” 虽然知道这事,但还是想问一嘴。 周小蝶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听公子的话,民不与官斗,所以就给他们带去了衙门。” “只是有些奇怪。” “啥奇怪?” “我还没被他们送进刑部大牢,就见一个抱着咱家酒坛的人,对着俺一指,然后又跟衙役说了些什么话,我没听见。” “紧接着,我就被放了。” 这在许少安的意料之中,因此也并没有意外。 “不过……那人找我给公子您传几句话。” 许少安一怔,心想这大舅子在酒馆的时候该说的话还没说完,怎的还要让小蝶传话? “他说啥了?” “他说,今晚那几个刺客应该不是山匪,上面有人将这几个刺客给提走了,让俺告诉公子您,今晚这事似乎有别的蹊跷。” “又说公子这酿酒的法子应该是有人眼红了,让公子您注意一些。” 许少安眉头一皱,心想着今晚这事能有啥蹊跷?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周小蝶点了点道:“他说要是有这事的消息,会第一时间过来跟公子您说。还让公子您有空给湖畔山庄送些酒过去。” “说他爹肯定喜欢这酒……” 周小蝶挠着头,有些迷糊,“只是喜欢咱们酒馆酒的人多了,为啥要给他爹送酒,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那是我老丈人! 许少安也没想跟周小蝶解释,就说,“人家把你放出来,我们送些酒过去,也理所应当,表示感谢嘛。” 周小蝶听了还挺感动,心想着,公子总是在替我着想。 “哦,公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周小蝶指了指酒馆里头,“公子您二叔的儿子,好像被您二叔赶出家门,现在来咱酒馆来了。” “哦?” 许少安抬步走进酒馆,就发现了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的许白衣。 许白衣抬眼看了看许少安,淡然的说了一句:“我爹把我赶出家门了。” “说是不在少安哥你这学点东西,就不让回去!” “我说学点什么东西呢?” “我爹就说,学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于是我一路走来都在想……我该向你学些什么呢?” “难道跟姐姐一样跟你学酿酒,做生意?” “可我是要考功名去当官的啊……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少安就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等一下。” 许少安寻思着二叔打的是什么主意,跟自己学习,学习什么? 然后这时候就见许青衣给许少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来一下,然后许少安就过去了。 许白衣的视线中,许青衣跟许少安鬼鬼祟祟的说着什么,有些没好气的喝了一大口酒。 “少安哥,我爹让我跟你说一声,白衣他这段时间就待你身边了。” “为啥?” “说是让他跟你学学隐忍之道,是觉得白衣的心性还是急躁了些。” “额……” 跟我学隐忍?我会毛隐忍啊! 我是个穿越者,我从来就没隐忍过!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一副恍然之色,对着许青衣点了点头,而后又坐到了许白衣的对面。 想了想,许少安开口了。 “小弟,其实哥没什么能教你的,你天资聪颖,文采斐然,哥不足你十分之一。可二叔既然叫你来到我这里,那你就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反正哪呆不是呆呢?” 许白衣一怔,却是没想到少安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 可下一刻许少安话锋一转,“不过我这里是不养闲人的,你既然来到我这里,就要跟大家一样干活,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干活,我照样把你赶出去!” 许白衣有些呆,只觉许少安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些?一张脸大写了一个问号? “我还要干活?这酒馆里不是已经有很多咱家的下人在帮忙干活了吗?我跟他们一起干活,这不就自贬身份了么?我一个秀才,你让我跟他们一样殷勤的招呼客人,成何体统?” “成何提不提桶我不知道,但是小弟你要是不干活的话,那就肯定要提桶的。” 许白衣又是一脸的问号! 许少安对于这个时代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人有高低之分,可在许少安眼里这人人平等,凭什么你就是少爷,人家就是仆人? 但如何去说服许白衣,跟他普及人人平等的观念呢? 这其实不现实。 毕竟,人有高低贵贱,就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常识。 可该洗的脑还是要洗,就见许少安忽的站起身,手用力在桌上一拍,这“啪”的一声,叫酒馆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许少安俯身看着许白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小弟啊,你可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许白衣是个有悟性的孩子,这话一出口,他整个人就怔住了,脸色也涨的通红,似乎是对于刚才说的话感到羞愧。 是啊!我把自己的身份看得那么重要,那我还怎么磨练意志?还怎么动心忍性?还怎么天降大任? 对了,爹让我来少安哥这里来,难道就是想让我向少安哥学习隐忍之道的? 毕竟少安哥之前可是隐忍了那么多年? 这方面他可是专家啊! 第80章 不负年华不负卿 许白衣不愧是十岁就考上秀才的天才,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爹想让他学的是什么。 许白衣心想许少安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自己跟在他身边,或许真能有意外的收获。 只不过,有些话他还是想说出来,既然选择了待在许少安身边学习,那就必须坦诚相待。 “少安哥,你知道我十岁就考中了秀才。” 许少安点了点头,心想着提这事干嘛,知道你小子优秀,天赋异禀。 “本来想要今年秋参加乡试的,但爹告诉我,还是晚些时候再考。” “你应该知道,凭我的能力,中举简直易如反掌,爹叫我晚些年再考,其中用意,我已有些猜测。” 许少安心想,这少年成名未必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即便是再好的璞玉,也要时刻打磨才能保持它的光彩。 要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没有达到能够驾驭权利的心性,这或许可能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二叔想让许白衣学习动心忍性的道理。 实在是天才易夭,二叔用心良苦。 “以前,我恃才傲物,总是用鄙视的眼光去看待少安哥,觉着少安哥就是个傻子,是个废物,是个易怒冲动的莽夫。” 许白衣看着许少安长长的一叹:“可后来你在苏家画舫所作的那首精彩绝伦的诗,让我心头一震。” “怎么……是惊吓到你了吗?” 许少安寻思,要是真惊吓到你,你要怪就怪你嫂嫂,怎么就在以文会友的场合把这诗给拿出来了? 我本来想低调的好不,奈何老天不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倒是没被惊吓到,我那时还以为少安哥这么不要脸,去哪里弄到的这么好的诗?” “我所震惊的是,不管这诗从何而来,谁人所作,都将是我现在无法超越的存在。” 这可不是吗,别说你现在,就是你以后也无法超越。 “只是每每想到你竟然拿别人的诗词来扬名,我就觉得你丢了我许家的脸面,对你也就越发鄙视了。” “不瞒你说,在我听见有人说你获得了苏家画舫以文会友的魁首时,我甚至想找个洞钻进去,因为我觉得你是我许家的耻辱,有辱门楣!” “这种抄诗的行为,简直无耻至极了嘛!” 许少安此刻有些脸红,这诗当真是他抄的,这样被许白衣说,能不脸红吗? “就算后来,你在十里亭又作了一首《饮湖上初晴后雨》,我也依旧认为,你就是个文抄公,是家族耻辱,直到你在梅兰书院作出了那首《将进酒》。” “我那时才愿意承认,原来你并不是文抄公,也并不是家族耻辱。” 许少安脸越发红了一些。 “后来爹又跟我说,其实诗词一道并非你身上最值得学习的地方。” 许少安不知道二叔跟许白衣还有这样的交流,不免有些好奇。 “二叔觉得在我身上有啥值得学习的?” “我之前还不知道,就在刚刚少安哥你的那番话后,我就知道了。” “就是隐忍之道!” “就像你这十几年来一直像水鱼那般隐忍!” 许少安翻了个白眼:“你特么才水鱼!” “少安哥,你可别不把自己当水鱼,我可告诉你,从今往后我许白衣也要立志成为水鱼一样的男人。” 这话一出,酒馆内鸦雀无声。 许少安更是呆若木鸡。 “少安哥,你应该以当水鱼为骄傲,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像你这样隐忍十几年的?” “你居然装傻装了十几年,骗了整个平湖城的人,甚至我们一家都被你蒙在鼓里。” “这些年你听过不少难听的话吧?但你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真是淡泊如水,无欲无求。” “你简直就是水鱼的化身,缩头水鱼的鼻祖,请收下小弟的膝盖……” 说到最后,许少安都不知道许白衣是在夸他还是骂他,都特么傻眼了。 许白衣是不是对水鱼有什么误解? 那是用来夸人的动物吗? “诶诶……行了,打住!” 许白衣一脸认真的看着许少安,目光中五味杂陈,“少安哥,你明明有大才,可这之前却偏偏没有丝毫显露。” “你明明可以酿这么好的酒,可之前却一直酿的是劣质酒?” “你明明有能力光大我许家大房的门楣,却甘愿做一个赘婿?即便对方前来退婚,还坚决不退?” “我看出来了,你是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 “少安哥,我看你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就是一条水鱼。” “小弟啊,咱们可不可以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要不哥让小蝶去平湖里弄条水鱼,今晚吃个宵夜?” “也算是哥给你接风洗尘了……这样,哥也不让你做那些体力活,从今个儿起,你就接青衣的活,你来当掌柜吧。” “等等,少安哥,我还没有跟你坦诚相待完呢?” “别坦诚了,哥都知道了,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咱要向前看,正所谓去日不可追,来日有可期啊,小弟!” 许白衣一怔,一双眼看着许少安,满是崇敬的目光,“好的,少安哥。” 只是许少安怎么可能真的叫周小蝶这大半夜的去抓水鱼? 吃宵夜也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在酒馆门口听墙根的周小蝶,真的就起身去抓鱼了。 今夜的平湖尤其的平静,明月高悬,那湖中明月与之相辉映,镜里镜外似乎两个世界。 平湖中心,一叶扁舟。 这一叶就这样静静的飘着。 扁舟内躺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何人? 但这会儿远处一个身影踏水而来,轻飘飘的就落在了舟头,使得舟身微微倾斜。 然后舟中躺着的人就睁开了眼。 “大人,有任务了!” 来者是个女子,落在舟头,她便出声。 躺在舟中的男子慵懒的说了句:“哪来的任务?” 女子给这男子递过去一个腊封的小竹筒。 他取了过去,然后取了火折子看—— “堡主令,着黄龙使即刻执行以下任务: 找出平湖城镜衣使,并将其刺杀,限期十日。” 第81章 俺不过摸个鱼 水波粼粼,月光下的平湖,一个人儿在水面上起伏着,荡起阵阵涟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小蝶。 周小蝶心想,公子要招待小公子吃宵夜,只是这水鱼……大晚上的真难抓,可公子既然发话了,那俺就得用心去抓。 只是这年头没有探照灯,又没有水下照明的设备,就着月光这样抓,那得多考验人的眼力? 不过,俺曾听道士师傅说过,水鱼会就着月华吐纳,此时这月光正亮,这些水鱼定会冒出头来吐纳。 抱着这个想法,周小蝶找着找着找着,人就渐渐游到了湖心。 他没想到湖心有一叶扁舟,他也没想到竟有人踏波而来,就落在了那叶扁舟上。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竟然讨论着要刺杀公子的事? 那日在夫子庙,周小蝶便知道了许少安镜衣使的身份。 当时听公子说,这镜衣使的身份若是暴露可能会引来祸事,他原本还不信,可偏偏今日便听到了有人要刺杀镜衣使的消息! 周小蝶倒是不会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觉着有人要刺杀公子,这怎么能行? 没了公子,以后谁给俺吃那么多饭?谁给俺娶媳妇? 当时在水里的他,就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可就这么一哼,他就暴露了。 这深更半夜的这么一哼,扁舟中两人皆是一惊,闻声看去,就见水面上一颗人头浮出水面,这既视感怎么看怎么像是水鬼来索命了,好生瘆人。 两人在这刻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装神弄鬼?” 周小蝶心道不好,被发现了? 可由于他这人太过实诚,人家竟然问了,那他就答了:“俺家公子要吃水鱼,俺是来摸鱼的。” 这舟上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心说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没道德,这都什么时候了,夜黑风高的,让仆人来摸鱼? 还有没有天理? 更让人气愤的是,刚才两人的对话似乎让对方听了去了,这可是机密,怎的能让人听了去呢? 可怜了这一个傻瓜,为了那狗日的公子,今天就要在这水中化作水鬼了。 男子朝那女子点了点头,那女子颔首意会了对方的意思,是示意她动手结果了那水下之人。 “摸鱼?”女子冷笑道:“你落九泉之下继续摸鱼吧!” 伴随着话音,一起行动的还有那根被她踢出的撑船的竹杆,速度很快,月下竟像是道残影。 可她没料到对方会武功。 周小蝶察觉到这女子的举动,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线,他全身真气鼓荡,在那竹竿抵达之前,整个人飞出了水面,向着扁舟伸出一掌。 周小蝶掌风凌厉,那女子想要出掌迎敌,却被身后男子拉了一把,整个人被拉到了男子身后。 那男子一掌伸出,跟周小蝶拼了一记,连退数步,若非身后女子及时顶住,他说不定跌入水中。 男子感觉到对方内功之深厚,不在自己之下,连忙抽出腰间软剑。 周小蝶拼了这掌也不好过,整个人倒飞,与对方相互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十丈之远,心说这是个高手。 但见对方腰间闪过一道银光,心知对方腰系着一柄软剑,而自己并无武器防身,不是他对手。 有心想要替公子除掉这两祸害,但却有心无力。 就听“扑通”一声,周小蝶的身子遁入水中,就再也没冒过头。 男子伫立舟头良久,手中软剑透着凛冽寒意,却失去了敌人踪影,心道不好! 女子上前一步,“大人,这可怎么办?” 两人也没料到,这位为公子来摸鱼的下人,竟然是个高手? 男子沉吟片刻,“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一边查镜衣使的踪迹,一边查这个人!” 那女子点了点头,而后又踏水离去。 …… 当周小蝶一身湿漉漉的回到酒馆,并把他在湖中抓水鱼的遭遇告诉许少安时。 许少安就惊呆了。 这镜衣使才当了几天来着? 这堡主令又是个啥玩意,哪里的堡主,竟然想要我的命?难道是悬镜司的对头? 吴绮罗啊,吴绮罗,你看你干的好事,简直给我挖了个大坑。 “那个……小蝶啊,你刚才说那黄龙使约莫三品上阶的实力,到底多厉害啊?” 周小蝶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这练武之人但凡到了气感境就算有了品级,随着体内真气愈发凝炼,根据内力的浑厚程度,划分了九个品级,每个品级又有三个阶段,初入气感境就是九品下阶,属于武功最差的那种。” “气感境的大圆满,俺称之为一品上阶,是这个境界中最厉害的存在了。当然,气感境大圆满之上还有先天之境,不过俺听俺道士师傅说过,这世界上能突破先天之境的人寥寥无几,也就那么一掌之数罢了。” “三品下阶的实力,在练武之人中,属于实力中等偏上的存在,俺现在也是这个实力。” 许少安愕然,“所以说,这个黄龙使要取我的命,岂不是如屠鸡狗那般容易?” 周小蝶的本事他清楚,两个两百多斤的石锁都轻而易举抓起的人,能不厉害吗? 只是轻轻给许少安一拳,只怕他就含恨九泉了。 对方要弄死自己,只怕比屠鸡狗还简单。 自己这弱身板,就是弱鸡一个。 这特么的,现在手里就只有周小蝶这么一位高手,可对方至少就有两个,若是还有其他的帮手,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可不完犊子了吗? “公子,俺看俺得赶快提升实力才行,那家伙要是找上门来,俺怕俺护不住公子您!” 许少安有些好奇,“这实力怎么提升?” 难道能打怪升级么? “不瞒公子,前些日子俺遇到了一个高人,这高人收俺做了徒弟,还传授了俺一门心法,只是俺大字不识几个,到现在还没修炼,若是俺能靠着心法修炼,那会比锻体提高内力快的多。” “公子您稍等,我去房间拿那本秘籍给您瞧瞧!” 然后周小蝶就拿着那本《长生诀》来到了许少安的跟前,将秘籍摆在了许少安的桌前。 看着长生诀那三个大字,许少安眯着眼,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哪个江湖骗子骗周小蝶的? 这世上哪里有长生? 还长生诀? 带着疑惑,许少安翻开了这本《长生诀》。 第8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微微亮。 昨晚还亮了一宿的月亮,随着天边泛起鱼吐白,就被极速南下的乌云遮了去。 显现出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场景。 只能说这天有不测风云。 然后,雨微微下。 平湖城沐浴在微雨中,随着晨曦的到来,平湖城的寂静被打破,整座城开始苏醒过来,店铺一间间的开了门,屋顶的烟囱也开始冒起烟。 井酒街那间靠桃花山的小酒馆的门也嘎吱一下开了门。 许少安带着周小蝶出门,顺手把门给带上。 迎着这微微细雨,两人开始了练功计划。 对于许少安而言,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是他的首要任务,赚钱才是其次。 如何能够很好并从容的生存下去,则是他的目标。 现在得知外面有个组织对他发出了刺杀命令,他就越发觉得,强大自身的重要性,所以练武就势在必行了! 虽然对方或许永远也查不到他这里,但依旧给他感觉似头顶笼罩了一层阴霾般的不悦,需要通过提高自身的实力,将这种不安的情绪消灭! 酒馆正对面的米粉店的徐老板抬头看见许少安和周小蝶,不由得笑嘻嘻的道了声,“许公子早啊!” “这下雨天还要去平湖游泳的吗?要不进来吃个米粉再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吗?” “早啊徐老板,待会回来再给您捧场。” “好咧,小人给您留着。” 对于井酒街的这些街坊,随着许少安这些日子的变化,更是由于酒馆的重新开张,大家对于他的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这之前,街坊都是不屑跟许少安说话的,只觉和这傻子说话是浪费时间,又或者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在许少安还是原主的那个时候,这些街坊在许少安面前都有着足够的优越感,但得知现在许少安的小酒馆每天至少有几十甚至几百两银子进账的消息后,他们的优越感就荡然无存了,反而开始羡慕许少安。 这人就是这样,当你成为了别人只能仰望的存在后,别人就会对你表现的亲近,希望能够跟你走近一些。 只觉能够跟你说上几句,便觉得身份地位仿佛拔高了一些似的。 其实徐老板每天也卖不完他的米粉,实际上并不存在留不留这么一说,只是这样说了,就好像能让许少安念他一个好似的。 这就是人性使然。 二人走出了井酒街,向着平湖东而去,到了平湖东,两人上了背岗山,而后在半山腰寻了个石崖,开始每天清晨的吐纳。 这石崖面向平湖,风景宜人,在这修行,也当叫人心旷神怡。 按这个世界一般练武之人的套路,就是寻一门武功练习,练着练着就能达到气感境,这里头主打“锻体”二字。 而《长生诀》所描述的修行之法,则重点在于“吐纳”二字,就是一种特别的呼吸法门,按照这种呼吸方法进行呼吸,就能引气入体。 算是一种养气功夫,当然这跟读书人所说的养气是两码事。 许少安半路出家,对于吐纳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就按照秘籍中描述的去呼吸便是,其实也并不怎么难。 只是这呼吸之间,他并未感到什么变化,没有功法上所说的气机流淌,也没有体会什么叫抱元守一,更无法理解什么是众妙之门? 若非周小蝶在吐纳之间,头顶升腾起那氤氲白气,许少安还以为这劳什子《长生诀》就是江湖骗子骗人的东西。 许少安所不知的是,这吐纳之法与锻体之法虽有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锻体之法是以锤炼自身,从而在体内生成一道真气;然吐纳之法,则是引气入体,这道气自外向内而成,前者与后者之间,都需要一个苦练的过程。 他与周小蝶不同的是,他体内未有真元,而周小蝶真元雄厚,修炼这吐纳之术,自然能沟通体内真元行走周天经络,从而凝炼真元,锻炼经脉。 周小蝶那头顶的氤氲白气,则是气机蒸腾所致。 许少安寻思着,那就吐纳呗,指不定哪一天吐着吐着就有气感了呢? 只是吐着吐着,许少安就感觉吃力起来,一开始还觉得挺简单,可过了半小时后,这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连脑袋都变得昏沉,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像是吃了安眠药一般,昏昏欲睡。 许少安心想,修炼这吐纳之法难道耗费的不是体力,而是精神力?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周小蝶比他好上不少,坚持了一个时辰,终于坚持不了,随着一口浊气吐出,结束了早晨的修行。 “如何?” 许少安有些好奇的问。 周小蝶一脸憨笑,点了点头。 很显然,这修行之法的确让他有所精进。 二人结束了修炼,下了背岗山,许少安寻思着去平湖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苏家的画舫,于是沿着平湖东闲逛着。 平湖很大。 而湖畔山庄就在平湖最东边。 一整条街沿着湖边修建,街边有着整个平湖最贵的茶楼、酒肆,赌坊甚至青楼。 平湖比较有名的醉仙居,就坐落在这里。 当然,还有那些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平湖城最有名的青楼——潇湘馆。 稳稳占据平湖巷子的c位,占地很大,装潢也很考究,楼中的姑娘那是又多又美,又年轻。 许少安前世去过南方某省的一个会所,这感觉就跟潇湘馆很像,那家会所的名字叫海天盛筵。 两人行走在这巷子中,许少安看了看天色,这像是九十点钟的样子,这街巷之中却仿佛依旧还在睡梦之中,安静的出奇。 这条街大多都是做夜生意的,白天起的晚很正常,就看街边的那些铺子,大多都没有开门,使得整条街道冷冷清清的。 许少安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周小蝶有些狐疑的目光看了许少安一眼,心想公子这么早来这边干嘛? 是要带俺逛青楼吗? 许少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了昨夜残留在这条街中的纸醉金迷! 哪怕是清晨最清新的风也无法吹走这些奢靡的味道。 第83章 姑娘当真是个妙人 许少安本无意来到这里,只是秉着来了就要逛逛的原则,就逛了逛。 周小蝶却以为公子是否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毕竟现在赚了不少银子,寻花问柳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事万万不能被苏小姐知道。 周小蝶心中想着,公子逛青楼肯定会带上俺,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摸过除娘之外其她女人的手,去了青楼说不定能摸一摸。 爹曾经说过,这青楼里的姑娘的脸蛋一个个都是吹弹可破,可爱迷人的,俺喜欢吹弹可破,也喜欢可爱迷人。 嘿嘿,公子,俺可以发誓,俺绝对不会跟别人说您带俺去逛过青楼。 二人来到潇湘馆的牌坊前时,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许少安是因为眼前的气派为之震撼所放慢的脚步。 那高大的牌坊写着潇湘馆三个大字。 牌坊两边还挂着两串大红灯笼,许少安已经想象到了这地方在夜晚光线会有多么红亮,不愧是本地区最贵的红灯区。 只是这大白天的,看着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许少安的内心竟感受到了些许凄凉,许是为了这青楼中的女人感到惋惜,亦或者悲愤于这个时代的残忍。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雨,三更雨,不道离愁正苦。一夜夜,一声声,空阶滴道明。 想到这首词,许少安的内心竟有了一种谁叫我是一个舞女的无奈和悲伤。 脚步并未停歇,只是约莫看了看牌坊内的光景,周小蝶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道路很宽,能够并排两辆马车通行。 这路边更是奇花异草无数,争鲜斗艳,人只要进了去,就感觉像是入了花园。 然后,一座假山似屏风般的遮挡了后面的飞檐楼阁、亭楼玉宇。虽看不见山后的风景,但脑海里已有了画面,竟想象着那是不是人间仙境? 当两人的脚步离开了牌坊,周小蝶皱成川字的额头舒展开来,这并不代表着他开心,更像是泄了一口气。 因为他发现,公子当真没有逛青楼的兴趣。 不去青楼,哪里还摸得到姑娘的手? 再往前走,就是醉仙居了。 它虽是酒楼,但它的业务范围很广,它可不像许少安的酒馆只卖酒,这醉仙居可是包括但不限于卖酒。 吃饭、听曲、叫鸡! 只要有钱,你叫鸭都行。 再往前走,就看见了赌坊。 然后许少安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这天上的雨变的大了些。 “公子,怎么不走了?” 许少安摇了摇头:“不走了,咱回吧。” “这雨下大了,怎么走?” “那就躲躲雨再走!” 路边屋檐下,许少安看着淅沥沥下着的雨,似被这雨加重了心中的凄凉,那首词他竟不自觉的给念了出来。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周小蝶也听不懂公子念的啥,他也不关心这些,只是有些念念不忘牌坊里满园的春色,但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是周小蝶听不懂,可有人却听懂了。 就在这时,这屋檐下二楼的窗开了,嘎吱一声,许少安与周小蝶都抬头看。 就见窗里探出一个漂亮的脸蛋,她向下望了望,看见二人后,就用一根棍子把窗户撑起来。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双媚眼有些慵懒的看了眼外面的雨,又看了看二人,说了一句:“二位公子,要不进来躲躲雨?” 本以为公子会拒绝人家姑娘的好意,却没料到许少安半点犹豫都没,说了句:“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是一间布置的颇为简约的房间。 之所以说它简约,是因为这里实在没有太多的家具,除了一张床,梳妆台还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外,就剩下墙面上挂着的两张字画。 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房,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混哪个场子的? 是潇湘馆,还是彩云间,又或者是醉仙居? 那女子没有说话,却是坐在了许少安的对面一双媚眼如丝的望着许少安,什么话也没说。 许少安也不觉得尴尬,也一双眼看着这女子,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躲个雨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的原则,许少安与这姑娘,仿佛熬起鹰来。 这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脸蛋还可以,就是太瘦,给人长期营养不良的感觉。 周小蝶对这女的不感兴趣,他不喜欢廋的,这女的太瘦,只怕碰一碰就散架了。 感觉有些无趣,于是走到了窗前,似刚才那少女的样子,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凌乱的雨,也变得慵懒起来。 许少安有些高估自己熬鹰的能力,他没想到,眼前这少女竟然能盯着他长时间都不眨眼,这就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不由得将视线从这姑娘身上转移到了地板上。 见许少安败下场去,女子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许少安没去看她,只是道:“相逢何必要相识呢?只是躲个雨而已?” “好一个相逢何必要相识!”女子“咯咯”笑着,“你经常去青楼的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能吟出那样的诗?” 许少安想了想,恍然大悟,心想是她听见了自己吟诗,这才打开了窗,这才邀请他上来避雨。 “……” 许少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顶半边天,不像这个时代的女人这么凄苦。 这个时代习以为常的事情,在许少安眼里却是不正常的,是有违道德,有违普世价值观的,是违背公序良俗的。 所以他能够感受到红尘中人的无奈和凄苦,而别人感觉不到。 许少安想了想,“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女子沉吟片刻,“看不出公子竟有着一副柔肠。” 许少安“呵呵”一声,不置可否。 见许少安似乎并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思,女子也不再多说,于是又撑起了她的下巴,似乎在想,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呢? 许少安却在想,怎么就忘记带伞了呢? 对了,我可以问这姑娘借伞啊。 刚想开口,对方似乎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你看我这地方像是有伞的地方吗?” 许少安打量了一番这简单的房间,不由得笑了笑。 “姑娘当真是个妙人啊。” 女子眉眼一挑,“怎么说?” “倘若姑娘有着一定要在雨天出门的理由,没有伞怎么办?” “那就冒雨前行咯。” “可姑娘就不想去买把伞吗?” “都一定要出门了,还在乎被雨淋湿吗?” 第84章 神经粗大的小蝶 许少安心说这姑娘有点钻牛角尖,但却没法反驳。 稍作思量,还觉得她这话有点意思,有点哲理。 “那你俩呢,怎么下雨不带伞?” 许少安想了想,“我呢,主要是懒。” 他看了眼周小蝶,“他呢,主要是神经粗大。” 神经粗大? 姑娘略做思索,“公子说的可是粗心大意?” 许少安点了点头。 周小蝶这边还在寻思着公子所说神经粗大是怎个意思,但听原来是这般含义,不由得憨憨一笑,说了句:“俺是真的粗大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配合着他那憨憨一笑,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很猥琐。 就像许少安眼前的这个姑娘,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咦……好恶心。” 许少安有些尴尬,“我这兄弟有点憨……” 这姑娘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因为在她回头看周小蝶的时候,发现这傻大个看着窗外的雨那模样,有些像笨小孩。 这会儿倒是话匣子打开似的,许少安有些好奇问,“姑娘,最近生意如何?” 也不知道为何,就问了这么一句,让姑娘神情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的笑,“我没什么客人,哪来的生意?” 许少安看着这姑娘单薄的身体,叹息了一声,“这世道真难。” 他是觉得,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由于生意不好,没挣到钱,以至于三餐不饱,饿成了这副模样。 这个时代的娱乐圈该有多卷啊? “看得出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然也不会吟出那样的诗,不然小女子也不会让两位上来避雨。” 许少安摸了摸身上,觉得此时应该奉上几两银子聊表感谢,却发现他不仅是没带伞,这钱袋也没带上。 他稍作思量,“姑娘这可有笔墨纸砚,在下赠你一首诗词,就当是感激这遮雨之情了?” 这姑娘倒不是想要许少安的回报,只是想到刚才对方所吟的那首将清倌人的悲凉和苦楚体现的淋漓尽致的词。 她一双美眸倒是有了些许期待。 从梳妆台下的柜子拿出了笔墨纸砚,铺在了桌面上,她提手磨墨,看着许少安,“公子要赠小女子什么诗词呢?” 许少安心想这姑娘估计就是名气不够,导致没什么流量,若是能给这姑娘提升提升名气,制造点与自己的绯闻……? 不过……回头跟梦瑶报备一下,免得梦瑶误会。 这姑娘都瘦成这样了,实在不能再瘦了,凭着自己的名气,就算这姑娘把诗拿去卖了,也至少能值几百两吧? 我想梦瑶应该不会怪我的。 我这可是在做好事呢! 许少安抬头看了眼这姑娘,“这首诗当是聊表感激之情,请姑娘不要误会。” 见墨已成汁,许少安提笔点墨,而后落笔与宣纸上: 相逢情便深,恨不早相逢。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别你登长道,转更添烦恼。楼外朱楼独倚栏,满目围芳草。 看见这词,她才明白为何许少安要让她不要误会了。 这世道,如她们这样的清倌人,总希望客人给她们留点墨宝,为她们提升一些名气,这诗词越好,这名气也就越高。 她心想着,这词中道我千般好,却只不过这柔肠公子怜我凄凉,想要帮我提升一些名气。 我为他遮雨,他替我写词,也算他有良心了。 只是这词并无甚出彩的地方?她抬眼看着许少安,你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这词能提升我的名气呢?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时,许少安已经落款,她轻轻一瞥,心说这公子姓甚名谁呢? 初见许少安那三个字,还不以为意,将视线从落款又转移到了许少安身上,做了个万福,“谢谢,许公……” 只是那个“子”字还没出口,她的视线顿时间又回到了那落款之上,震惊不已。 “你是许少安,井酒街卖酒的那个许少安?” 对于这女子的惊讶,许少安并没有什么意外,以他的知名度,估计只要在青楼妓馆干活的,都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 许少安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姑娘愣住了。 “……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我再写个题头,好叫别人都知道是本公子赠于你的。” 姑娘回过神来,简直不可置信,“我叫向雨!” 项羽? 这不是男人名字吗? 似乎看出了许少安的疑惑,向雨补充道:“方向的向,下雨的雨。” 向雨? 卧槽,怪不得这姑娘下雨不带伞的,这人如其名啊。 许少安点了点头,然后在这首词的上方写下:赠向雨于湖畔人家。 这就是这首词的名了。 看着这个题名,向雨眼睛一亮,“这是许少安赠我的?平湖城最有名的那个才子赠我的?” 卧槽,这反应? 许少安有些后悔了。 他忘记了已经有两个女人因为他的才华,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 他纯粹只是想让对方借助他的名气,多搞点流量而已。 “唉,都是虚名,虚名,不用这么大反应哈!” “不是的,奴家早就听过公子的大名,自从三月八,公子在苏家画舫的那首《青玉案》,奴家这颗心就已经……” 不会又是……我已将心向明月,只求明月照我心吧? 果然……就看向雨姑娘脸上极其欣喜的神色,以至于她原本瘦的有些佝偻的身子,都有些挺拔起来。 许少安肠子都悔青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向雨姑娘也是飞蛾扑火之流,这可如何是好? “奴家之前就想去公子的酒馆找公子的,但公子那酒馆规矩甚多,我无法进去……”向雨姑娘羞涩的垂头,脸上更是浮现一抹红晕,“这一场雨下的真是太让人感动了,竟然让奴家遇到了公子,这……这当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不是,我说向雨姑娘,我纯粹就是想帮帮你,对你绝没有非分之想。” 这言外之意就是,你也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第85章 我不是柳下惠 “公子若是有非分之想也并非不可。” 又来? 世人都把柳下惠拿来调侃,可我明明不是柳下惠,估计日后也得拿来被调侃。 “不是,向雨姑娘,我们不过初次见面,又何言至此?” “实在是奴家对公子的仰慕,已如东流之水,绵绵不绝。” 许少安知道自己惹祸了,为毛就要落款,让向雨姑娘知道了自己的大名呢?直接给她一首诗,就当感激得了,竟还惹出了这般幺蛾子! 可事已至此。 怎么搞? “是这样的,向雨姑娘,我呢……你大概也知道,我是有婚约的。” “我的心里,只有我那未婚妻,姑娘的心意,只怕只能错付了。” “奴家明白公子的意思。” 向雨抬起头,小小的身板像是鼓足了勇气,看着许少安一脸认真的道:“奴家也不求能够得到公子什么名份,只求能够在公子身边伺候,便已心满意足了。” “公子请放心,奴家仅仅想待在公子的身边,保护公子,至于其他……” 许少安心说你这小身板如何保护我? 向雨还没说完,周小蝶忽然转头:“公子,雨停了。” “这么巧?” 许少安心说太好了。 “那小蝶,咱们就走吧!” “这么快?” 向雨姑娘有些错愕,站起身来,想要挽留,却见许少安已经起身,向楼梯口走去,周小蝶紧随其后。 周小蝶看见向雨这神情,也有些错愕,刚才看窗外的雨看得出神了,竟忘了听公子与这姑娘的墙根,到底发生了什么? 扯了扯许少安的衣角,“公子,这姑娘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这不废话吗?许少安白了周小蝶一眼。 向雨跑到了窗边,看见许少安和周小蝶从视线之中消失,那原本还激动的发红的脸,已经黯然。 但这时,却从窗外飘来了周小蝶的声音,这声音浑厚响亮,惊起这附近的飞鸟,也惊起了这附近依旧处在梦中的人。 “俺家公子说了,大家可以做朋友嘛!” 听见这话,向雨脸上的黯然忽的消失,这嘴角一扬,竟还有几分欢喜? 想当你的丫鬟都不成,却想要和我做朋友? 她看着桌上那一张许少安为她写的词,忽的笑了笑,这词虽非出自真心,但却能让我念他的好。 许公子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君子。 向雨忽然有个主意,她提笔将笔尖在墨汁上点了点,而后落笔于同一张纸上,写道: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这词仿佛就是在回应上一首词,道尽了这人世间爱情的真谛,体现了生死不渝的意境。 你的情乃假意,而我却是真情实意。 罢了,罢了。 她将这两首词收藏好,而后走到床榻边,在枕头底下抽出一柄剑来。 我又并非真正的清倌人,又如何会把公子的词,给别人看呢? 他掀开了窗看了看,然后整个人就轻飘飘的从窗口飞了出去,落在了屋檐边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 而后,她来到了井酒街,来到了小酒馆的门口。 这会儿酒馆还没营业,因此门是关着的。 向雨站在小酒馆的门口,抬头一看—— 横竖都是二? 这当真是个奇特的名字,就像许公子一样,是个奇特的人。 只是凭借许公子的才华……他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反而在这里开了一家酒馆?听人说,许公子的酒很好……嗯,这空气中的酒香就已经证明了。 对了,传闻许公子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所以才开了这家酒馆,成了一名酒馆老板? 只是这酒馆老板哪里有读书人地位高?许公子当真一点也不在乎的吗?当真是淡泊如水,对功名利禄不放在心上吗? 向雨笑了笑,转身走到了徐老板的米粉店,“老板,给我来碗米粉。” …… 许少安这会儿也在吃粉,也是对面徐老板米粉店打包来的粉,而他的对面有个女子正看着他吃粉,心想着,怎么就不给自己也买一碗呢? 这女子是雪妍,现任平湖城的代理镜衣使,也是吴绮罗的贴身侍女。 “我收到你的消息,就立马过来了。” “你也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查到你的,他们就算要刺杀也是来刺杀我,不过……想要刺杀我,却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么说来,你身边有不少高手?” “也就两个四品上阶的高手。” 许少安一愣,“对面那黄龙使可是三品,三品的高手!” 雪妍却不以为意。 “对了,这个黄龙使是什么人,堡主又是什么人?” “聚龙堡是一个江湖势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就是不知道,这次聚龙堡是受了谁的意,来和我们悬镜司作对?” “这个黄龙使名叫黄先安,江湖人称吟湖公子,三品下阶实力,这人很好色,常年流连烟花酒巷,据我所知,他经常去潇湘馆。” “至于堡主?我这边暂时还没弄到相关的详细情报,只知道一点,这个堡主是一品上阶的实力,总之很强。” 许少安点了点头,对于敌人大概有了了解,只是被动防御不是他许少安的性格,不知道有人刺杀他还好,现在知道有人刺杀他,他肯定是要反被动为主动的。 吃完一碗米粉,许少安抹了抹嘴角,“嗯,真香!” 这模样看的雪妍一嘴馋涎。 他放下碗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然而,此时在许少安小酒馆对面的徐老板米粉店,徐老板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女子,有些好奇。 他发现这个女子的视线一直在许少安酒馆的大门上。 看来又是一个仰慕许公子才华的女子? 向雨吃了一碗,在桌面上放下一锭银子,“老板,你家的二楼可否租给我?” “姑娘,这是为何?” 她看了眼许少安的小酒馆,心想在这里就能每天看见许少安了,就在这默默的关注着他,保护他。 向雨嘴角一扬,“可能是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吧!” 第86章 我祝你幸福 苏府,湖畔山庄,一处亭中,苏梦瑶正煮着茶,看的出她的心情很好。 坐在她对面的是方知鸣。 方知鸣在苏梦瑶的面前总是一副小心翼翼。 “我准备回平江了。” “哦。” 这个“哦”字让方知鸣有些心伤,他来平湖本来是为了苏梦瑶而来,但现在发现苏梦瑶对他的感情,就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有种失恋的感觉。 “苏姐姐。” “怎么了?”苏梦瑶抬起头,一脸微笑的给方知鸣倒了一杯茶,“小豆子,坦白跟你说吧,即使我跟少安退婚,我跟你也没有可能的。”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穿着开裆裤,在后面追着我跑的小豆子。” 方知鸣又是一阵心伤。 “小豆子,你觉得你姐夫这人如何?” 姐夫? 苏姐姐,你还没嫁给他许少安,怎么就这样称呼了? 但他没有说出口。 “我的意思是。”苏梦瑶只要一提到许少安,这双美眸就闪闪发光,闪的方知鸣心都要碎了。 “我想着让少安来家里吃饭,让少安跟爹多接触接触,这样也能更快的让爹接受少安,也可以让少安跟我早日成婚。” “小豆子,我可跟你说,爱情这东西,”苏梦瑶一双眼看向了假山瀑布的那一片烟雨,脸上满是憧憬。 “你还小,你不知道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的脑袋里就会一直出现他的身影,想着他,念着他,我想这应该就是爱吧。” 方知鸣心说,我哪里不知道,我之前也是一直想着苏姐姐,念着苏姐姐,我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奈何苏姐姐就照许少安那条沟渠呢? “我觉着嘛,少安既然不想考取功名,不想进入庙堂,那在这平湖城做一个富家翁其实也挺好,偶尔写写诗,偶尔喝点酒,这日子虽说平淡了些,但却不存在什么风险。” “而我……别看我性子野,但自从跟少安交心,我这性子也收敛了很多,感觉只要能和少安在一起,即便再淡的日子,我也乐意。” 苏梦瑶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而后抬眼看向方知鸣,嫣然一笑:“小豆子,我知道你这人文采斐然,志向远大,将来必将步入庙堂。” “届时,自然会有仰慕你,爱慕你的女孩出现,当然……那女孩也将是你喜欢,你爱慕的,姐姐在这里对你由衷的祝福。” “当你也找到了那位相爱相知的女孩后,再来平湖,我和你姐夫会热情的招待你们的。” 方知鸣强颜一笑,“那就……多谢苏姐姐了。” 虽很不情愿,但方知鸣还是说出了那句豁达的话:“苏姐姐,我祝你们幸福。” 真正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能幸福吗? “不过……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可要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谢谢你了,小豆子。” “来喝茶。” 苏梦瑶给方知鸣斟了一杯,方知鸣喝了一口茶,而后起身道了句,“我走了!” 然后,方知鸣就离开了平湖。 在不久前,与方知鸣一同前来平湖的那位名叫祝天心的才子,也因为被吴绮罗伤了心,回了平江。 永安郡主则是因为摄政王的归来,又选择了一次战术转移。 苏全寿这会儿正喝着酒,这是昨个儿许少安让人送来的,这酒真的很好,也配的上那个名字。 他的目光一直在那个酒碗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梦瑶送走了方知鸣,就又想着去许少安的酒馆里看看。 她坐着马车离开湖畔山庄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马车外斜风细雨,却是一点也没影响她的心情。 外面明明是雨天,可在她的心里,却是晴天。 她想,昨天才刚见过面,今天又去找他,会不会太黏他了? 本想着过两日再去,却始终按捺不住内心期盼。 现在这个时候酒馆的生意正好,我去帮忙,想必少安也会喜欢的。 也不知道少安现在在干嘛呢? 他有没有想我呢? 然而,此刻被苏梦瑶所惦记的许少安正跟周小蝶说着话。 许少安有些怪笑的看着周小蝶,“小蝶啊,早上到了潇湘馆,没有进去瞧瞧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公子……您真的很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俺就是想摸摸那些姑娘的小手,俺长这么大还没摸过俺娘外的其她女人的手。” 周小蝶觉得公子是不是有读心术,自己明明隐藏的很好的,这都看出来了? “好,今天晚上就带你去摸摸那些女人的小手。” “真的?”周小蝶双眼放光。 “当然,公子这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许白衣听见许少安与周小蝶的对话都不由得一惊,“少安哥,你…你要去潇湘馆?” 许少安转过头来,“咋啦,小弟你也想去?” “不行,不行,你还太小。” 许白衣有些无语,自己又没想去,只是好奇为何少安哥要去潇湘馆,那里可是销金窟,是不是刚挣了点钱,就有点飘了? 不过今日他着实被酒馆的利润吓了一跳,这生意实在太好了,看着那堆成一座小山的银子,他也变得和当初许青衣那般。 只觉这挣钱的滋味,似乎比读圣贤书有味的多。 他寻思着,若是酒馆再大些,产量再高些,就能凭着这酒挣更多的银子。 “少安哥,那地方就是个销金窟,就算是摸一摸那些姑娘的手都是要花银子的。” “才挣了没多少银子,就去那种挥金如土的地方,是不是不大合适?留着钱给来建造酿酒作坊不是更好吗?” 许少安笑了笑,“那是别人,如果我去的话,应该不用花银子。” 许白衣一怔,“为啥,因为你不要脸?” 许少安捏了捏许白衣还带着稚气的脸蛋,“我在平湖城这么有名,那些青楼的姑娘们知道我要去,估计都会夹道相迎,哪里还会收我的银子?” 没有逛青楼经验的许白衣一脸震惊。 “……还能这样的吗?” “不然呢,你当我许少安的名头是闹着玩的吗?” “我的名头也很大,这是不是说……”许白衣心想着,我十岁就考中秀才,可谓是风靡一时,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逛青楼我也不用花钱? “你想啥呢?”许少安见许白衣似乎遐想着什么,若有所思。 拍了拍许白衣的肩膀,“好了,守好咱们的铺子,把账算好,好好体会隐忍之道吧!” 第87章 男人之初体验 当苏梦瑶来到酒馆的时候,正是酒馆忙碌的时候,门口守着的门卫,见是这位未来的老板娘来了,没有阻扰,直接放进酒馆。 她走进酒馆就看见那位天才少年许白衣,许白衣只是抬头看了眼,便又垂着头算他的账。 芸娘正在收拾桌上的酒碗,见是未来的少奶奶来了,不由得喊了声:“小姐!” 许青衣从后院走了进来,见是苏梦瑶,满脸欢喜的叫了声“嫂嫂”。 “青衣妹妹,”苏梦瑶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许少安,便问:“少安呢?” 许青衣摇了摇头,“刚才还见在酒馆,怎么不见了?” 这时就见许白衣抬起头来,淡淡的说了句:“少安哥带着那大块头去潇湘馆了。” “……” 许青衣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小弟,你可不能胡说!” 这些日子,许少安对苏梦瑶的感情,许青衣可是看在眼里,说许少安对苏梦瑶是死心塌地都不为过。 苏梦瑶也吃了一惊。 虽说这时代文人才子去青楼算不了什么大事,但以她苏梦瑶的性子,却是绝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人去逛青楼的……这会让她觉得,难道以我苏梦瑶的姿色还比不过青楼里的那群狐狸精吗? “他去多久了?” “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 “不行,我得去把他拉回来!” “嫂嫂……那地方应该不让女人进的!” “那我就让人进去找,可不能让他被那些狐狸精给迷住了。” 说白了,她心里还是有点虚。 “这坏人,要是敢碰那些狐狸精,看我不剁了他。” 许青衣被苏梦瑶这番话吓了一跳,却是没想到这未来嫂嫂,脾气有点大! …… 许少安进入潇湘馆的地界时,忽然打了个喷嚏,心道这个时候,谁在想我? 莫非是沈家那小姐?估计这会儿在她沈家大院里诅咒自己呢? 想起那天自己对她的残忍拒绝,许少安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周小蝶很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地方,想到很快就能摸到青楼姑娘的小手,周小蝶就有些兴奋。 两人走过挂满了红灯笼的道路,绕过那似屏风似的的假山,就看见了一栋精致的三层楼宇。 这楼前是一处很大的广场,广场上停满了马车,马夫们相互聊着天,说着各自公子哥的一些趣事,好不热闹! 看得出这潇湘馆的生意有多好。 二人抬步走进潇湘馆,那豪华大门的两侧站着的浓妆艳抹的姑娘们便迎了上来。 那走在前头的姑娘,挥着手中的秀帕,脸上满是笑容,走到两人身前行了一个万福,俏生生的道:“两位公子晚上好啊!” “请问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还是约了我们这的哪位小姐呢?” 周小蝶看了看许少安,许少安将插在脖颈上的折扇拿在手上一摇,这模样像极了电视里演的那种才子。 这是他为了衬托他才子的身份,从许白衣那里骗来的。 “我俩是第一次来,也未曾约过哪位小姐,今日来就是想听听曲,喝点酒,再配点下酒菜便行了。” 许少安来这里可不是真来嫖的,只是悬镜司的情报说这吟湖公子黄先安生性好色,时常来这潇湘馆,自己过来就是想看看,到底哪位是黄先安? 听许少安这么一说,这些迎宾的姑娘便对他俩失去了兴趣,喝点酒、吃点菜、听个曲?这能有多少消费? 内心不免还有些鄙夷,心道咱潇湘馆的门槛还是低了些,若是如井酒街的那位许公子那般,也弄个会员制,那该多好? 听说那许公子,因为这个法子挣了不少呢?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就是她此刻所想的那位许公子。 内心虽鄙夷,但这姑娘还是有着她的职业涵养,并没有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转头向着身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吆喝了一嗓子,“翠儿,带两位公子大堂入座。” 许少安随着这小姑娘走进大堂,顿时被眼前的富丽堂皇给震惊到了,随处可见都是罕见材料的家具,每根柱子都雕刻着精美的浮雕,最引人注目的是圆形穹顶上悬着的一颗巨型夜明珠,时刻散发着温和的柔光。 大堂的中间是一个半人高的圆形舞台,而围绕着舞台的是一圈圈的座椅。 舞台已经有姑娘在弹奏,围绕着舞台的桌椅也大部分有人坐着,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有说有笑。 那叫翠儿的姑娘,将许少安与周小蝶带到了一张桌前,对着跑堂的小厮吩咐了句:“两位公子要听曲,去安排几个下酒菜还有好酒来。” 那小厮道了声“好勒”,转身离去,这翠儿也行了个万福后,回到了她原来的岗位。 “小蝶,你能认出那个黄先安吗?” 周小蝶愣了愣,不知道公子忽然问这个干嘛? “那个黄龙使吗……怎么了,公子?” “我有情报说,那黄先安经常来这潇湘馆,你若是看到他,便指给我看。” 周小蝶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有些忐忑的问:“公子,原来咱们不是来摸姑娘小手的,而是来找那黄龙使的?” 许少安说了句安慰的话,“放心,待会完事,公子便出银子让你体验一下男人的滋味。” “当真?” 这话一出,周小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虽然憨,但也是个男儿,十九岁的男儿,正是血气方刚之时。 谁又没有点需求呢? “当真!” 许少安给周小蝶一个你懂我的笑容,顿时让周小蝶憨笑的脸颊晕红。 原本以为能够摸摸姑娘的小手就已经很幸运了,却没想到公子竟然要请俺……嗯,只是俺从来没做过这事,要不要问问公子,这事该怎么办? 要是公子能现场指导那就更好了,实在是这事情,俺没经验啊。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朱红的大门外,走进几个人来。 许少安抬头去看,就见门口迎宾的姑娘几乎全都出动,簇拥着几个公子哥,一个个表现的殷勤至极。 “哎哟喂,苏公子,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真是想煞奴家了,是不是约了小玉姑娘?” 第88章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许少安顿时把头一低,心想大舅哥怎么也来了?凭着大舅哥那么护犊的性子,若是被他看见我来潇湘馆看姑娘,会不会一剑劈了我? 周小蝶却是眼睛一亮,这年轻人不就是那夜晚上抱着自家酒坛,只是几句话就将自己释放的那位存在吗? 他到底是谁啊,苏公子?周小蝶寻思着,这位跟自家公子有什么关系?那天还让自己给公子带话来着,应该是公子的朋友吧? 周小蝶看向公子,却发现公子低着头,那模样似乎深怕别人看见他似的,这就让周小蝶有些不解了。 “今个儿来本公子带了好友过来,让小玉准备准备,好让我这好友见识见识潇湘馆的姑娘,到底有多……” 苏建邦话没说完,只因他愣住了。 为何会愣住? 因为他看见了许少安。 苏建邦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许少安到底什么情况,竟然背着小妹来潇湘馆? 当然,这文人才子去青楼并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许少安这样的大才子,只是……依小妹的性子,要是知道许少安背着她来了潇湘馆,应该会很伤心吧? 苏建邦舐犊情深,又怎么舍得让小妹伤心? 真想揍这小子一顿,让他知道知道,我苏家的家规—— 禁止去青楼! 算逑! 就当没看见! 这事只要假装没看见,想必这小子也不会去梦瑶那嚼舌根吧? 毕竟这小子也怕让梦瑶知道他来过潇湘馆吧? 他娘的,要是让爹知道我来了潇湘馆,说不定还会家法伺候。 于是他收回了视线,对于许少安视而不见。 “赶紧带我等去包间吧,莫要叫我这好友等急了,知道吗?” 作为潇湘馆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挥金如土的客官,苏建邦的颐指气使,不仅不会让姑娘们心里不爽,反倒更殷勤的伺候起来。 所以,当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姑娘飞似的跑走,去安排这位vvvip的接待工作了。 许少安自是发现了苏建邦的视而不见,有些纳闷了,这大舅哥怎么回事? 按照正常逻辑,大舅哥应该扯着自己衣领,然后大声吼几句,把口水都喷在自己脸上。亦或者将自己拳打脚踢一番,以解心头之恨才对。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大舅哥有着某种对他视而不见的理由! 至于是什么理由,许少安倒是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今晚上能不能碰到那个黄龙使! 所以,当苏建邦从大堂上了二楼之后,他便又叮嘱了周小蝶一次,“千万给我盯好了,看见了就立刻指给我看。” 然而此时正在前往二楼包间的苏建邦,心里不知道为何升起了一个念头!在盛京城的时候,他一直都想见见春满园的花魁易小满,只是手上没有拿的出的诗词,这心愿一直未能得偿所愿。 若是未来妹夫能给我写首绝世佳作,让我成了那易小满的入幕之宾,那我倒是可以原谅他这次对小妹的不忠。 “公子,请放心,俺目力可好了,只要那个黄先安一出现,我就能看见……只是……” “只是什么?” “俺有些好奇,那个苏公子跟公子是什么关系,怎么公子看那苏公子的眼神……感觉有点害怕呢?” 许少安斟了一杯酒给周小蝶,周小蝶摆了摆手,“喝过了真正的好酒,其它的酒就都不堪入肚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把小厮奉上的好酒搁在了一边,“那位苏公子姓苏,小蝶你觉得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小蝶挠着头,一副憨态,“公子您就直说吧,我不会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许少安叹息一声,“那苏公子是梦瑶的哥,我未来的大舅哥。” 周小蝶顿时恍然,只觉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似的。 他憨笑了一下,“公子,您这大舅哥怕是经常来这种地方呢?” 许少安点了点头,“年轻气盛,又有银子,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好打发时间的乐子,不去青楼,去哪里?” “可公子似乎对青楼不感兴趣,对其他的女人也不感兴趣。” “公子似乎只接受苏小姐对您的好,对于其它女人,却是……” 周小蝶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但许少安理解他的意思。 “小蝶,这你就不懂了,你可知这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在我第一眼看见梦瑶的那一刻,我便感受到了灵魂的颤动,那是因为她的灵魂跟我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周小蝶没听懂,但又好像听懂了一点。 许少安笑了笑,打趣道:“小蝶,你进来这么久,这里这么多姑娘,有没有看上眼的?” “俺觉得门口那几个姑娘就不错。” “小蝶,不是公子说你,既然来了,那咱就得有点要求,门口那几个都是迎客的姑娘,有什么好的?” “你就看那些陪酒的姑娘,有哪个你看上的,我去跟老鸨沟通一下,定如你心愿。” 周小蝶转头看了看,身后就有几个站在柱子边的姑娘,那模样还真是可爱迷人。 周小蝶正准备说柱子边那个微胖姑娘就不错,想要指给许少安看,但他的目光之中出现了公子要找的人。 他连忙指了过去。 许少安寻思着周小蝶看中了哪位姑娘,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但见是个脸色看起来有些阴冷的青年男子。 “我靠小蝶,你原来有断袖之癖啊?” “公子,你说啥呢……这是那黄龙使!” 许少安身体一震,“他便是吟湖公子黄先安?” “是的,公子。” 这吟湖公子一踏入大堂,顿时一大群姑娘簇拥上去,相比刚才苏公子的阵仗,这家伙似乎更胜一筹。 吟湖公子眼高于顶,对于这些胭脂俗粉看都没看一眼,冷冷的道:“让小青准备好,今天本公子要她伺候!” 那老鸨满脸的笑容,“好好好,奴家马上去就安排。” 许少安压低了身子,轻声道:“等他完事出了潇湘馆,我们就跟上去,看看他在哪落脚?” 周小蝶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好奇,“公子,也不知道他多久才出来……” 许少安哪里不知道周小蝶什么心思,寻思着黄先安应该没那么快完事,笑了笑道:“有看上哪位姑娘吗?” 周小蝶向着身后一个微胖姑娘指了指,露出一脸憨笑。 第89章 磨心中剑 许少安刚站起身,想要去找个老鸨聊聊小蝶的事,却没想有人竟叫出了他的名字。 “许少安!” 转头看去,就见是一个他不认识,但很显然认识他的人,脸上堆着一堆公式化的笑容。 “果然是许公子,在下唐溪山,早就想去拜访许兄,只可惜一直没时间,没曾想在这碰上,当真叫人惊喜。” 许少安看着这位约么十八九岁的男子,心想原来这位就是平湖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 听梦瑶说,正是这小子的纠缠,搞得自己那老丈人,迟迟没有认可自己这个女婿。 原来是你这衰仔! 表面上笑的那么灿烂,心里怕是盼着我早死吧? 不过有一说一,这家伙养气功夫可以。 许少安寻思着,自己也不能失了风度,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原来是唐公子,久仰大名!” “来来来,沈开我给你介绍一下。”唐溪山转头看向了一个青年。 许少安的视线越过唐溪山,也看向了这个青年,但见这青年却是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般。 沈开? 谁? 不认识啊? 是不是跟我有仇? 就见这位名叫沈开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不就是个小酒馆的老板,有什么好介绍的?” 唐溪山也不觉得尴尬,看着许少安依旧那般笑容,“许公子莫怪,我这朋友生意做的大,有些瞧不上你那小酒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平湖沈家的大公子,做粮食生意的,跟你也算半个同行,也做酿酒生意。许公子若是能与沈家合作酿酒的生意,怕是能挣的更多。” 沈家? 许少安一怔,“你跟沈浪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许少安恍然,这么说来,这位应该是沈一菲的哥哥吧?这小子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原因找到了,估计是自己残忍拒绝他妹妹的事被他知道了。 沈开这会儿看着唐溪山,继续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人家许公子可看不上我沈家这小小的产业。” 他原以为自己妹妹这般貌美,对许少安使用美人计那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沈一菲非但失败,还被许少安打了一巴掌。 这若非就是一场戏,若当真是个崇拜仰慕他的女子,这可得多伤心啊?心想这许少安就是个畜牲。 许少安哪里知道,沈一菲被他拒绝后不仅没有伤心,反而心情释然,这意味着她又可以为爱执着了。 但许少安那一巴掌的耻辱,却是深深地被沈一菲记在了心里。 沈开寻思着,许少安若不能为我沈家所用,那么就是我沈家的敌人! 他那酿酒的法子,就只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获得了。 许少安哪里知道沈家的这些小九九,只知道自己对沈一菲的残忍,实在是有些过了,因此也不怪沈开的冷嘲热讽。 “沈公子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小酒馆的小老板罢了,哪敢看不起沈家呢?” “我可没有说笑,你打我小妹那一巴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已经得罪了我沈家了吗?你酿酒需要粮食吧?我沈家乃是这平湖城最大的粮贩,只要我沈家发话,平湖粮商就没有人敢卖粮给你!” 许少安顿时脸就黑了。 心说,你小子要不要做这么绝? “当然,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怕你不会答应,好在我也没指望你能答应,因为我知道这事你估计也不会答应,但我小妹的耻辱我不得不找你算账,所以……” “你要么把你酿酒的法子交给我沈家,要么就准备把你那小酒馆关门大吉吧。” 特么的,古人诚不欺我,这红颜当真祸水!许少安自嘲一笑,心想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只是,这沈开的心思,到底有几分是为妹妹讨个公道,又有几分是为了许少安的酿酒法子? 许少安觉着,估计是后者的概率大的多。 “沈公子,你的直觉没错,这酿酒的法子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沈家的。” 沈开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瞧吧。” 随着这话音落下,一时间这场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唐溪山这会儿过来打圆场,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不知有多虚伪,看的许少安想揍丫的。 “诶,沈兄,许兄……你们这是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他拍了拍许少安的肩膀,“我说许兄,跟沈家合作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沈兄的提议你别那么快就拒绝,考虑考虑嘛。” “好啦,我跟沈兄今天还有贵客要招待,下次再与许兄把酒言欢。” 撂下这句话,唐溪山带着沈开向着二楼走去,周小蝶站在一边气愤的握紧拳头,心中气愤那个姓沈的竟然扬言要断了酒馆的粮路? 这不能酿酒事小,不让他周小蝶吃饱事大! 许少安见周小蝶这副模样却是没想到周小蝶反应比他还强烈。 “怎么了?” “没怎么!”周小蝶将头一偏,心说俺只是想揍那小子一顿! 这语调有几分小孩子般的倔强气。 “小蝶啊,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习惯就好。” “若是习惯不了呢?” “那就去磨剑!” 周小蝶一愣,“公子,为何?” “我说的是你心中剑!”许少安想到小蝶或许无法意会他的意思,换了个说法,“就是把自己锻炼成这个世界最强的那个人!” “只有成为了最强者,这世界就将在你脚下,那这世上哪还能有什么不如意呢?” 周小蝶怔了怔。 最强者吗? 但听身后有人说了句,“好一个磨剑!” 转头看去,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车夫打扮的老者站在了身后。 许少安认得这位老者,这是梦瑶的车夫。 见到他,许少安相当意外,“陆伯,你怎么来了?” 陆重楼抬了抬遮住脸部的斗笠,露出了他炯炯有神的眸子,“小姐让我叫你回去!” “梦瑶?” 梦瑶怎么知道自己来了潇湘馆? 周小蝶一听有些不乐意了,露出一副憨怒,“俺说你这老头谁啊,凭什么你家小姐要俺家公子回去,俺家公子就要回去?” “俺家公子和俺还没干完正事……” 他说的正事,除了那件他心心念念的事还有啥事? 可惜今日这事他注定是无法如愿了。 这傻蛋,许少安的手不由得在额头一拍,这还猜不到人家口中的小姐是谁吗? 连忙打断周小蝶的话,说道:“小蝶,这位是陆伯,梦瑶的车夫,跟老人家说话客气点。” “啊,原来是苏小姐叫您回去啊?” 第90章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潇湘馆的广场停着一辆苏府的马车,那辆有着苏梦瑶独有体香的马车里,许少安一个人坐在车里。 周小蝶跟陆伯一左一右坐在车厢外,周小蝶一双眼呆呆看着马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陆伯则是奇怪许少安为何那么听话,这就跟他回去了? 许少安倒是想要解释一下,但这事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再说跟陆伯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怕苏梦瑶会误会,影响了两人的感情。 今天虽说没能摸清楚黄先安的落脚之处,但却不着急一时,相比于苏梦瑶因误会自己而伤心,许少安更乐于快点回家跪在搓衣板上,好好解释。 其实有个事情许少安疏忽了,周小蝶既然跟黄先安交过手,凭着聚龙堡这伙人的尿性,没理由不安排人去调查他的底细。 许少安既然可以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黄先安,那么像周小蝶这种体型特征这么别具一格的人,该是更容易被找到才是。 此时此刻,就在这广场之中,有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苏家的这辆马车,若是周小蝶看见了这双眼睛的主人,他一定能认出来。 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那夜在平湖湖心遇到的那个女子。 广场上的马车多,人也多,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一双偶尔袒露杀意的眼睛。 她在想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她还在想,那个大块头有没有把聚龙堡要刺杀悬镜司镜衣使的机密透露出去? 这个大块头的实力比她要强,又想要以什么样的手段将对方置于死地? 就在她琢磨着这些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因为她的目光不经意的与一道霸道无比的目光相遇,这道目光的主人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面目遮藏在了斗笠下。 被发现了? 这人好厉害,是个高手! 我只是泄露了些许气机,便被他察觉? 他这一眼只是警告,若是我继续跟踪,只怕…… 这位公子到底是何人物,竟有这般的高手做车夫? 她转身不再去看那辆马车,走进了潇湘馆。 许少安的小酒馆里,苏梦瑶有些忐忑,虽然埋怨许少安去了潇湘馆,却又有些担心自己这么强势会惹了许少安不开心。 毕竟,这男人有几个是不要面子的? 只是想到许少安要跟那些狐狸精卿卿我我,她又忍不下去,只觉这也是为了少安好,即便他不开心,也只有这样做了。 可万一少安拒绝跟陆伯回来呢?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让陆伯把他直接绑了回来? 我还没过门就这么强势,少安会不会因为这点,跟我退婚呢? 真该死,该死! 听许白衣说,是因为那个大块头想要去青楼瞧瞧,少安哥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才去的。 还说,人家去青楼要钱,少安哥去青楼,青楼还要给他倒贴钱,只因少安哥的诗才名气很大,那些青楼的姑娘怕是会争先恐后的伺候,只为许少安给她们写一首诗词。 这该死的周小蝶! 回头可要好好跟周小蝶说说这红粉骷髅的害处。 可别因为你周小蝶的好奇,把我家少安给带沟里去了。 还有,少安会不会是因为挣到了钱,有了闲暇时间,就忍不住想七想八?母亲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因此才立了一条家规——苏府的男丁禁止去青楼。 苏家太有钱了,所以苏家的男人都想去青楼,就比如苏建邦这会儿就在潇湘馆,就比如苏全寿这会儿虽没去青楼,但也在某处温柔乡里诉说情肠。 按照这世界的规律,越是被禁止的事情,极有可能暗地里发生的更频繁。 要怎么才能让男人不去想七想八呢?苏梦瑶寻思着,要么不让男人有钱,要么就不要让男人有时间! 不让男人有钱,这说不过去,这世道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可以没钱。可要男人没有时间,这还是可以的。 许少安没想到的是,属于他的996福报,此时此刻正在苏梦瑶的脑袋里悄悄酝酿。 就在苏梦瑶酝酿的时候,陆伯带着许少安和周小蝶回到了酒馆。 在看见苏梦瑶的那一瞬间,许少安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去青楼的确可耻! 他哪里能想到苏梦瑶这么晚了还会来酒馆? 周小蝶却没有那么多表情写在脸上,只是有些可惜了,姑娘的小手依旧没摸到。 但他知道,相比姑娘的小手,苏小姐的心情还是更加重要些,若是因为自己惹得这位姑奶奶不开心,以后给自己穿小鞋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周小蝶一点都不笨,只是有时候反射弧会长一些,就显得有些憨。 然而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苏小姐为何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某些警告的情绪,反射弧有些长的他自然没有察觉到这眼神中的真正含义。 周小蝶转头看向许少安,心说公子,苏小姐她瞪我做甚啊? 许少安心说,我知道个球啊?连忙编织了一个殷勤的笑脸看着苏梦瑶,柔声道,“梦瑶,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对,你听我解释!” 苏梦瑶听许少安这般话,却是没给他看好脸色,像是许少安的示弱给了她底气似的,双手抱在胸口,一副少女生气时无理取闹的模样,“解释,你可得好好解释了,不然本小姐可饶不了你。” 许少安看了看四周,这酒馆里现在也没外人,许是因为苏梦瑶的来到,酒馆早早打了烊。 于是许少安便将自己如何被吴绮罗那丫头诓骗成为了镜衣使,又如何被聚龙堡的人盯上成为聚龙堡的刺杀目标。 对于苏梦瑶他是没有半句谎言,对于苏梦瑶也是绝对的信任,就因为苏梦瑶说陆伯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说这番话时,也没有避着陆伯的意思。 “所以,梦瑶啊,我去青楼是去办正事的,并不是去……那啥……你懂的。” 苏梦瑶还没有消化干净刚才许少安说的那些话,是因为这些话着实有些震惊到她了,因此还有些懵。 许少安却以为苏梦瑶还有些生气,一双手忍不住搭在了苏梦瑶的香肩上,一双眼睛深情款款,那话音充满了柔情, “梦瑶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啊!” 第9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将苏梦瑶惊醒,这是誓言啊! 这得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能有这般刻骨铭心的誓言啊!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脑袋里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因为这句话,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誓言也同样是一首诗,而且是绝美的又深情款款的一首诗,“少安,别说了,我信你。” 她此刻都恨不得将自己投进许少安的怀里,莫非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有点害羞。 陆伯嘴角一直翘着,心想这未来姑爷是个人才,咋就这么会撩妹呢?把自家小姐整的神魂颠倒的,也只有这小子了! 许白衣并没有震惊于许少安撩妹的天赋异禀,而是震惊于这首诗,这意境……简直了。 他寻思着,就算他向天再借五百年,估计也作不出这样的好诗! 天呐,既生白衣,何生少安啊! 许青衣这会儿一双小手撑着下巴,一双眼满是荧光,她是真的被感动了,如果有哪个男人也能向她作出这般誓言,她此生也就无憾了。 周小蝶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满眼都是佩服,虽然不知道公子说的那话是啥意思,但感觉就很厉害的样子。 这可不吗? 苏小姐上一刻还嘟着嘴生气的脸,下一刻就全是柔情似水了。 牛逼啊,公子牛啊! 苏梦瑶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许少安坐下,然后许少安就坐在了她身边。 “少安,我还没过门就对你管的这么严,你会不会不喜欢的?” 许少安向着许青衣招了招手,“小妹,刚才说的口水都干了,去整壶茶给哥解解渴。” 许青衣应了声,就去了后院。 许少安这时才回答苏梦瑶的这句话,“梦瑶,看你说的,你这样在乎我,我开心还来不及,怎又会不开心呢?” 这狗粮一撒,大家都自觉闪躲。 陆伯悄无声息的出了酒馆。 许白衣向许少安翻了个白眼,而后去了厢房。 周小蝶却是无动于衷,还挺喜欢听公子说这些撩妹的话,听的怪得劲的,寻思着公子多说些。 这时却听见门外陆伯叫他,“里头的那个大块头,你是不是最近总感觉丹田处有股燥热之感无法消除?想不想知道原因?” 周小蝶心想,诶……这老车夫如何得知的? 这些日子,自从修炼了长生诀之后,丹田之处就开始变得有些燥热,也不知道为何,这会儿听老车夫这么一说,不由得来了兴致,于是屁颠屁颠的跑出酒馆找老车夫去了。 至于苏梦瑶与许少安的狗粮,则继续撒着。 “少安,你会不会觉着我不够信任你,你都已经给我了许下了那么多誓言了,先是那首除却巫山不是云,现在又是这首山无棱天地合!” “而我却依然怀疑你会……” 许少安两只手指轻轻的放在了苏梦瑶的樱桃小嘴上,打断了她的话,摇了摇头,“梦瑶,这人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会胡乱猜忌,可这正是你真正爱我的体现,我怎又会生你的气呢?” “我念你的好,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与你说,我念你对我的爱,所以往后余生,我对你都坦诚相待,如何?” 苏梦瑶整颗心都融化了一般,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拥入了许少安的怀里,“少安,你对我真好!” 被苏梦瑶这么一下扑了过来,许少安那双有些不知安放何处的手,纠结了片刻后,还是抱紧了苏梦瑶。 感受到苏梦瑶身上的体香,也感受到了苏梦瑶娉婷袅娜的身躯,这冲击让他顿时气血上头。 有种想要将苏梦瑶就地正法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对于苏梦瑶的爱,他必须要做到细水长流,他觉得只有这样的爱,才能长久,也只有这样的爱,最能叫人回味无穷。 所以,他抱着这个漂亮又身材极好的姑娘,并没有猥琐的咸猪手,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两人相拥在一起良久。 “少安,你觉着咱这酒馆有没有必要扩大规模,提升产量?我的意思是,你的酒既然这么好,那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我家刚好有些闲置的土地,若是少安你需要,我可以把这些土地给你建造酿酒作坊。” 许少安却是摇了摇头,“我这酒馆都不知道还能开多久。” 苏梦瑶讶异,“此话怎讲?” 于是许少安又把沈开在潇湘馆威胁他的那番话告诉了苏梦瑶。 苏梦瑶一听还有这事?心想这沈家是活的不耐烦了,连他未来夫君的主意也敢打?凭着他苏家的能力,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沈家喝几壶的。 她却是笑了笑,“没事,少安可知我苏家除了是商贾巨富之外,还是大地主吗?你酿酒这点粮以后不用去外面买了,我知会下人定期给你送来就是。” 许少安双眼一亮,“真的?” 苏梦瑶睨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原先许少安还以为会因为接下来买粮的事情费些周折,却没料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己这未来老婆家就是大地主,自己又何必跟别人买粮呢? 现在苏梦瑶又说有闲置的土地可以给他建造酿酒作坊,这事他原本也有打算,却没想这么早就开始。 只是苏梦瑶这个时候提出……许少安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苏家也是商贾之家,只是旗下商业未涉及酒水,自己若将这酿酒的法子交给苏家,凭着苏家的能量进入酒水市场,试问这平湖城,有谁敢去惹的,谁又敢去阻挡? 沈家不是想要我这酿酒法子吗?老子将这法子献给我那未来老丈人,凭着我那老丈人的商业嗅觉,拿着我这酿酒法子,势必要将整个平湖城的酒水市场垄断,届时留给沈家的只有一地鸡毛! “梦瑶,你说,我要是将这酿酒的法子教给你爹,可好?” 苏梦瑶有些不解的看向许少安,“可这是你安家立命的根本,你怎能轻易给别人呢?即便是给我苏家!” “梦瑶,其实我是个懒人,是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登高何必上龙山。自嫌诗酒何多兴,无限秋光为解颜的人……” “当初之所以要开这个店,主要也是想要得到你爹的认可,但我现在觉着,就我俩现在还需要别人的认可吗?” “钱财功名于我来说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不以物喜,更不以己悲。” “其实在我看来……苏家若是肯接手我这酿酒的法子,对我俩来说,未尝不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 “这酿酒的法子,就当是我许家为了迎娶苏家小姐的聘礼,如何?” 第92章 最苦是相思,最远是生死 夜未央。 雨已歇。 苏梦瑶坐着马车,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却都是因为那个坏人。 喜的是他想拿酿酒的法子当做娶她的聘礼,她忧的是,他那镜衣使的身份,或许会给他带来灾难。 虽然许少安安慰她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她依旧担心。 “陆伯,你说少安他会不会有事?” 马车外响起了笑声,“许少安这小子机灵的很,再加上那个傻大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傻大个实力还可以,今天经我点拨,对付那吟湖公子,倒是绰绰有余。” “可我总觉得要别人的保护,还是下策,他终究是个弱书生,却站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 “小梦瑶啊,难不成你还想我教他无相九剑不成?” 车厢里的苏梦瑶脸色一喜:“若是陆伯伯愿意教,倒是少安的福气了。” “说的倒轻松,我找徒弟找了那么多年,也没找到合适的,难不成你这未婚夫就一定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梦瑶嘟着小嘴,心想若是少安之后再学有武艺,那他以后就是文武全才了,这可就是这世界上女子都所向往的梦中情郎了。 陆重楼有些自嘲的道:“我年少时总想着做那无敌于天下的大剑士,小师妹却说我的思想有问题,说我不应该看重剑的利,应该看重的是剑的道,这就是我当年为何喜欢到处杀人的缘由了。” “无相九剑乃是无形剑,没有剑招,没有套路,全凭九道剑韵自己去创造自己的剑,我所创造的便是这杀伐之剑!就是要取人人头的剑。” “小师妹却说什么两人相击,上斩颈项下斩肝肺,击剑杀人,飞剑杀人又怎样,此庶人下乘剑,未节小技,无异于斗鸡,胜人者有力,自胜者才是得道。” “你就说你娘这口气大不大吧?” “这可不是口气大,这说的是道理!” 陆重楼一声“呵呵”。 只是这声有些无力的自嘲一笑后,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当年师傅收我等徒弟三人,你娘悟了七剑突破了先天,大师兄也悟了七剑,却止步于半步先天,只因他私欲过重……而我,虽悟了六剑,也抵达了半步先天之境……” “你娘说过,我修这剑心虽是小道,但突破先天并没有问题,至于先天之境之后再进一步,却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总之,只要我剑心通明,先天有期!” “只是……后来遇见了她,她却是仇人的女儿,这个傻女人故意让我一剑洞穿胸膛,那时候我自诩天下第一,世间罕无敌手,天下女子招之则来,杀一个女子,算得什么?可当我刺出那一剑后,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心疼,便是你伤了别人,受伤的却是你自己。” “为了救她,我想方设法,只是还没找到救她的法子,她就死了。她也说她不活了,即便活着与我也是陌路,还不如死了。” “直到那时候,我都没敢和她说,我心里是有她的……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许少安那小子,那些情话是怎么张口就来的。” 陆重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她很不幸爱上了我,但又不愿杀了我,就只希望能死在我手下才好。” “当真应了这句,最苦的是相思,最远的是生死啊!” “只是我杀死了她,也杀死了我的剑心!” 苏梦瑶也叹息了一声,“陆伯你又旧事重提干嘛,明知道人家听了会难受!” 陆重楼却是笑道,“你难受什么,有我这等凄苦的人当反面教材,你才会懂得珍惜眼前人嘛。”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可以去找许少安试试,他到底有没有练无相九剑的资质。” …… 准备洗洗睡了的许少安这会儿拿着脸盆去澡堂,他穿着自制的小短裤,肩搭着一块毛巾,脚踩着一双自制的木屐,走起路来哒哒的响。 澡堂就在离石井不远的地方,而陆重楼则坐在石井边的石凳上喝酒。 陆重楼送了苏梦瑶回府,便就又来了这小酒馆,酒馆的门已经关了,于是他就翻墙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后院。 他想来看看许少安能不能看到那九道剑韵,若是能看到,那许少安就能学他的无相九剑,若看不到,那他便立刻打道回府。 许少安木屐的踢踏声在身后响起时,陆重楼就转头看了过去。 就看见了许少安惊愕的脸,“陆伯,您怎么在这,您不是跟梦瑶回去了吗?” 陆重楼喝了一口酒,整张脸因为酒精的刺激显得有些狰狞,五息才缓过来,长吐了一口气。 “这酒真是好酒啊,我当真这辈子也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我说陆伯,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陆重楼一愣,“哦,我是过来找你的。” “这么晚不睡觉,有什么要紧事来找我?” 许少安寻思着,你这老家伙来偷酒喝的吧? “也不算要紧事,随我出去走走吧。” 许少安心想着,既然不是要紧事那就明天在走吧,本想拒绝,却没等开口,就被陆重楼老鹰抓小鸡似的抓走了。 许少安只觉得身子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陆重楼带到了屋顶上。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强风,由于风速很高,他的脸都被吹变形了,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恐。 我天。 陆伯这是要干嘛? 我特么的只穿了条小内裤啊。 要干啥也等我穿好衣服在干嘛! 想要开口问问陆伯怎么想的,到底要干嘛?却由于一张口强风就灌进嘴里,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玛德! 许少安忽然发现自己在江湖高手的面前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在这一刻,他就更深刻的体验到,这个时代,会功夫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老天给他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先去找个门派,把武功练到极致了才下山!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两片星空,是来到了平湖边! 停雨后的平湖就像是一块镜子,将天上还未消散干净的几缕云朵,满天繁星都照了进去,当然还有那轮美妙的弦月。 …… 第93章 羚羊挂角 站在平湖边的许少安是狂吐不止,这特么的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他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看向了那个戴着斗笠的陆伯。 “我说陆伯,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酒馆说,要来这平湖边?还有……你没看见我这一身行头,没想过让我穿好衣服再出来吗?” 陆伯转身看向了平湖,并没有理会许少安的吐槽,而是眺望那如镜子一般的平湖。 此刻的他在想,无相门从开创至今门人弟子就少的可怜,能够领悟无相九剑的更是少之又少,他自从伤了剑心,实力止步不前,便一直在找合适的衣钵传人。 本来这事是由实力最强的那位小师妹来做的,可这位小师妹为了追求先天以上的境界,在生下苏梦瑶后不久,就去了东海,至今未归。 也不知小师妹生死,也不知小师妹参透了那先天之上的大道没有,更不知道无相九剑的最后那两剑她悟了没有。 “陆伯啊,到底有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这里是平湖边,你还别说,这晚上风一吹,还挺冷。” “今天晚上带你出来,是因为梦瑶让我收你为徒,希望我教你一些可以防身的本领。” 许少安抱着发抖的身子一怔,之前就听梦瑶说起过,说她的这个车夫其实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 刚才被陆重楼拎着一路飞檐走壁的来到这里,许少安就已经领教到了他的高手风范了。 许少安自然乐意有高手能教他武艺,他也想要学,之前想要跟周小蝶学来着,只是听周小蝶大概说了说,就放弃了。 这练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只有夜以继日孜孜不倦的锤炼自身,才有可能在三年内达到气感境。 也不是许少安懒不愿去干,而是周小蝶说,“这练功向来都是从娃娃抓起,公子都十七岁了,骨头都硬了,现在才练功,估计也练不出什么明堂了。” “不过……公子倒是可以跟着练练这吐纳之法,倒是有可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路子来。” 许少安寻思着,兴许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不管是锻体也好,吐纳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体内产生一股真气! 按周小蝶的说法,有了真气护体,再去练习功夫,就可以少吃很多苦头了。 许少安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因此无法体会周小蝶所说的少吃很多苦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真气护体,又是什么一个概念。 只知道,在此之前,自己若是去学功夫,这要受的苦楚,那是比那些从小学习功夫的小娃娃,要苦千倍万倍! 因此,此时许少安的脸色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对于苏梦瑶的心意,他很感激,只是练功嘛,还是等我将体内那一股真气吐纳出来再说! 于是道:“如果陆伯您说的防身的本领是让我习武,那就算了吧,我这身体条件这时候去习武,就算习了,估计也是个半桶水。” 陆伯愣了愣,而后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只不过,我无相门的武功,却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即便六十岁的老人要练那也并非不可,只要他能有一双慧眼便可!” 啥玩意? 六十岁老者都可以练? “你听说过无相门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又非江湖中人,哪里知道这些?” 陆伯点了点头,“不要紧,无相门自创立到现在门下弟子多是单传,直到我师傅这一代走运才收了三个弟子。” “而到了我这里,我今年五十九岁,还未找到衣钵传人……我的意思是说,就我们这种人丁稀少,名声不显的门派,你不知道很正常。” 许少安有些纳闷,“你们这门派,弟子为何这般少呢?” 五十九岁了,还没找到衣钵传人,这无相门的功夫,到底有多难学? 陆伯沉吟了片刻,“跟你说再多你也无法理解,只有让你见识见识,你就明白了。” 然后许少安就见识到了。 那是一本名叫《无相九剑》的秘籍,这秘籍跟一般的功法不一样,没教人一招一式,只有九幅抽象画。 这看的许少安啧啧称奇,这算什么秘籍,就是让人看了,若有所思罢了。 很玄妙,无法用言语说的清的感觉,这秘籍中藏了有九道,然后许少安将这九道都记住了。 陆伯有些期待的看着许少安,“你都看见什么了?” 许少安想了想,“这画中所蕴含的……仿佛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又如何说的清?” 陆伯双眼一亮,“你真的看到了?” 许少安一脸懵,我看到啥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还真有习我无相九剑的资质!” “这九幅画中,每一幅都蕴含着一道剑韵,我无相门修的是无形剑,没有剑招,也没有套路,只需记住这九道剑韵,能悟得几道,就看你的缘分了。” 剑韵? 经陆伯这么一说,许少安倒是有些启发,那九幅画中,有一幅画他感觉最为强烈,只要一想到这幅画,他脑海里便自行脑补了一个画面似的。 画面中一个剑客,剑客的手在他的剑柄上,剑似乎准备出鞘,他的拇指一弹,一声剑吟似龙啸九天,剑出鞘,点苍茫! 许少安似乎知道该怎么练这一剑了。 陆伯这会儿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许少安似乎有所顿悟的样子,心想着这小子不会第一天就悟了一剑了吧? 但见下一刻,许少安双指成剑,斜刺里这么一剑指来,陆重楼是一点防备都没有,额头便被许少安这一指点中。 陆重楼是万万没想到,许少安当真悟了一剑,好在许少安体内没有真元,不然这一指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也是他大意了。 没有及时运功护体。 就见血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而许少安在点出这一剑后,双眼一黑,晕倒了过去,似乎是这一剑耗尽他所有的精气神! 陆重楼此刻脑震荡的也厉害,见许少安倒在地上,他便盘膝坐在许少安身边,开始运功疗伤。 这悟剑时的这一指,当有八成剑韵的精髓,没把他额头戳个洞,都算他走运了。 第94章 灵犀一指 说来也是陆重楼的运气,这世间能看到那九道剑韵的人寥寥无几,偏偏苏梦瑶的这个未婚夫倒是看到了。 不能说他天赋异禀,只能说时也命也。 陆重楼原以为,这无相九剑到了他这里,就算到头了,却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上的乌云又渐渐多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便又开始下雨。 看着身上只有片缕的许少安,陆重楼不得不忍住头疼,将他带到了十里亭。 因为有亭,则无雨落在身上,也不至于醒来时,冷到染上风寒。 此时的平湖显得有些朦胧,像是戴着面纱的姑娘在耳边细说着吴侬软语。 陆重楼可不止听到了这些,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出来吧!” 然后,一个人自黑夜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了陆重楼的身后。 “你又是何人?”陆重楼觉着这个女人似乎与之前青楼发现的那个有些不同。 向雨躬身一礼,“陆前辈,晚辈向雨,小时候跟随师傅学艺的时候,曾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可还记得在下。” “哦,你师傅是谁?” “青山夏雨!” 陆重楼身体一颤。 他不禁转头去看,就见是个身材瘦削的女子,这张脸似乎是有些眼熟,然后脑海里的一个身影竟跟前这人重合了。 他震惊无比,“真是你?我记得那会你还小,你怎么还能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你杀死了我师傅,我能记你一辈子!” “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向雨却摇了摇头,“我不恨你,因为我师傅不恨你,她去找你之前跟我说了,若是她死在你手里,便是她的运气了。” 前尘往事在陆重楼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他一双眼竟涌现出泪花。 “你师傅死后,你去了哪?” “我本想回青山,但中途被几个人贩子劫持,我只觉得他们也是可怜人,因此并没有反抗,还心甘情愿的让他们将我卖到了青楼,他们拿了钱去过他们的好日子,而我……” “而我,那时虽年纪小……却因为有武艺在身,暗地里使了些手段杀了几个老鸨,再加上我刻意将自己的身体瘦成这般后,倒也没有人期望用我这张脸蛋挣钱了。” “若是有……那就暗地里再杀了就是!” “在青楼待了些时日,只觉青楼的日子也算有趣,这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能看的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也能听着,更让我感兴趣的则是,那些学子才俊为了求见花魁所作的那些诗词。” “我喜欢青楼里的这种氛围,所以待着,待着,就待到了现在。” 陆重楼沉默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孩子是她的徒弟,自己杀了她,才导致她这徒儿流落花街柳巷。 即便她是自愿的,但这也叫人难受。 “向雨,你以后跟着我吧?” 向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十里亭的那位趴在石桌上的许少安,“以后,我跟着他!” 陆伯一怔,“为何?” “因为我喜欢他!” 什么? “可他……” 他想说许少安是苏梦瑶的未来夫婿,你跟着他也没戏啊! 却听向雨道:“我就单纯的跟着他,保护他,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求名份?” 向雨摇了摇头,“师傅死在你手上的时候,跟你要了什么吗?” 陆重楼心忽的一痛,眼泪已经两行,带着些许哭腔,“你跟你师傅都一个德行,真是叫人难受!” 向雨却嘲讽的道:“最苦的是相思,我想你到现在还想着我师傅吧,这就是对你的惩罚了,能看见你难受,我倒是开心的很。” 陆重楼一双泪眼,倒是想骂这丫头几句,可却骂不出口,因为能看见这丫头的笑脸,心里倒好受了一些。 “能告诉我你为何会喜欢许少安吗?” 向雨嘴角一翘,“因为他的才华!” 陆重楼一听,有些无语,因为他所知的,向雨已经是第三个了,这诗词一道,难道真的有这般魅力,能叫这些女子神魂颠倒? …… 当许少安醒来的时候,陆重楼已经离开了十里亭,他倒是好心,给许少安留了一件短衫,不至于剩下一条小内内在风中凌乱。 许少安揉了揉眼,忽的一下坐了起来,然后瞪大了眼,看着这春雨打平湖的夜景,顿时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特么的感觉就跟做梦似的,他那灵犀一指,感觉就跟剑指苍穹似的,若是有柄剑在手,就凭着这感觉,杀人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手指头感觉很痛,抬起手来看,那两根被他当成剑来使的两根手指,特么肿的跟河豚似的,没断都算他好运。 他扯着喉咙喊了两嗓子,“陆伯,陆伯!”心说,这老头子去哪了,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疗伤圣药啥的,给他消消肿。 只是没喊来陆重楼,却喊来了向雨。 向雨一双美眸看着他,秋波流转,给他吓一跳,下意识的抱紧身子,“怎么是你,趁我晕倒的时候,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陆伯呢?……喂,陆伯!” 死哪去了? “陆前辈已经走了。” “去哪了?” “当然是哪里来,哪里去咯!” 我靠! 许少安一脸好奇,“向雨姑娘这么在这?” 姑娘不免有些脸红,她尾随而来,哪敢实言相告,只说这长夜绵绵无心睡眠,来这散步,恰巧就遇到了陆前辈和你。 许少安纳闷,“你还认识陆伯呢?” 向雨点了点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向雨的目光看向了亭外的雨打平湖,夜里那袅袅水烟横湖,说不出的萧索寂寥,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 “白天你说大家可以做朋友,真的?” 许少安心想着,丫头你是想通了? “当然是真的。” 许少安站起身子,坐在了石凳上,将身上那件有着陆伯狐臭味的短衫裹紧了一些,有点冷,特么的又有点想吐。 看向雨小身板瘦的跟个骷髅似的,许少安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心说都这条件还怎么混娱乐圈? 即便有自己的诗助力,只怕也没多大作用。 “我说,你以后要不就来我家小酒馆做事吧,也不用你做什么,帮忙招呼客人就好,管吃……” 他想说也管住,然后发现自从许白衣来了酒馆后,就没有多余的厢房了。 “住的话,你自己找个地方吧,住宿所需银钱可以找我报销。” “还有…你来我这是不是要给你赎身的?” “给你赎身要多少银子,是潇湘馆还是彩云间?” 向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本想说大家既然可以当朋友的话,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做了朋友,那以后我就可以经常去那酒馆看你了吧? 只是没想到幸福来的太快,许少安竟然邀请她去酒馆做事,听他这话,还想给自己赎身? 向雨有些受宠若惊,“许公子,当真想要帮奴家赎身?” 许少安颔首道:“不然呢,你这小身板在青楼待下去,过不了多久,我看就得饿死。” “大家既然是朋友了,就别跟我客气了,说吧,多少银子可以帮你赎身?” …… …… 第95章 口中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眼前的这一幕勾起了向雨的回忆,记得师傅曾说,要多少馒头,你这小丫头才跟我走啊? 当时举着一根小手指,我心说一个馒头足矣。 然后师傅就买了十个馒头回来,又大又香的馒头,我说一个,她以为是十个,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师傅知道是一个,但她就是买了十个。 结果那天我都快吃吐了,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再吃馒头。 现在许少安问我多少银子可以赎身,我心想着青楼里的那些人都巴不得我走,又怎会跟我要银子呢? 我在她们的面前是一个乖乖女,是一个爱哭的小女孩,但在背地里,我却记得每一个曾虐待过我的人,然后这些人很快就意外的死了。 当她们意识到,这些死了的人,似乎都是在虐待过我后才死的,就都开始避着我,也不敢得罪我,甚至故意忽视我这号人的存在。 以为那些人的死似乎跟我有关,其实她们猜的不错,人都是我杀的! 赎身是不存在赎身的。 可如果非要说个价钱? 向雨有些忐忑的举起了那根手指头,心说公子认为是多少就是多少吧? 然后她就看见许少安拍桌道,“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 清晨,周小蝶起了个大早,寻思着去叫公子上山练功,可敲了半天门,没听见许少安的回应,不免有些急了。 破门而入,却发现床上哪里有人? 心想着公子是去哪了呢?想要出门去找,可刚出门就碰见许少安带着向雨回来了。 当他看见自家公子的那一身行头时,周小蝶惊呆了。 最主要的是,这身行头的背后还有哪个瘦骨嶙峋的向雨,这很难不叫人浮想翩翩! 难不成公子的专情都是装的?这是典型的口中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只是向雨这姑娘……太瘦,比起苏小姐实在是差太远了,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 周小蝶的双眼中满是问号,却是一句话没问出口,怔在那。 “想啥呢?向雨姑娘是我邀请来酒馆做事的新同事,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对待人家,让人吃饱喝好,可不能半点亏待。” 周小蝶“哦”了一声,心想着,小酒馆也要朝醉仙居的方向发展了吗? 按照公子的话来说,打造一条龙服务? “对了,小蝶,粮食的事情解决了。” 周小蝶一听,可把他高兴坏了,昨晚在潇湘馆听沈开那般大言不惭,可把他给担心了一整晚。 在他看来,没饭吃那是大事,比摸青楼姑娘小手要大一万倍的大事! “难道那沈家又愿意卖粮食给咱们了?” 许少安摇了摇头,“跟沈家无关,咱以后酿酒的粮食,当然还包括咱的口粮,都由苏家来供应。” “对了小蝶,我打算把咱们这酿酒的法子当做聘礼交给苏家,苏家会帮忙扩大生产,修建作坊,以后这作坊建立起来,还得需要你去看场!” “梦瑶说了,到时候酒厂建立后,有了收益,这里头有咱一半!” 周小蝶一听,只觉心中欢喜,只是如果他去看厂子了,谁保护公子呢? “公子,俺寻思着,还是跟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才好。” 许少安笑了笑,“知道你忠心,只是有些事,有些人,总归还是要我自己去面对的,你可护不了我一世。” 周小蝶心说能护一时是一时,但见许少安摆了摆手,“小蝶,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洗个澡,换件衣服,这陆伯的衣服也特么太臭了,真恶心到我了。” “还有,我拜了陆伯为师,可能以后晚上都会随他外出练剑,晚上我若不在家,可不用担心,知道吗?” 周小蝶一听有些震惊,昨晚那个指出自己身体病灶所在的那个前辈,竟然收公子为徒? 怪不得公子说有些事情要自己面对,这哪是自己面对,分明是抱上更粗的大腿了呗! 想到这里,周小蝶憨憨一笑,只要公子好就好了。 …… 平湖城,唐府! 现任唐家家主的唐远山这会儿正在后院打拳,这练拳的目的,纯粹就是想出出汗,换个说法,这打的是养生拳。 一套拳法打完,从旁边立着的侍女手上取了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向了唐溪山,问道: “此去平江,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齐,都是一些好物件,其中还有一件是二叔从盛京城送过来的,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玉葫芦。” “孩儿寻思着,这平江方家毕竟也是勋贵世家,咱唐家既然要跟方家联姻,那这聘礼就要有足够的诚意。” 唐远山颔首,“你三弟与那方家三小姐说是谈的火热,只要这聘礼过去,方家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你……不是与苏全寿谈好了吗?怎的现在又变卦了?” 唐溪山有些惭愧的叹息一声,“这都怪孩儿不够优秀,那苏全寿许是见许家那小子最近声名鹤起,又不想退婚了。” 唐远山哈哈一笑,“溪山啊,为父一直都有教导你,做人要懂隐忍,许家那位我近些日子也有所耳闻,我看人家就隐忍的很好,在这方面你的确不如人家。” “不过……这事现在也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精心计划,好生谋算,那苏家小姐未必就不能成为你唐溪山的妻子。” “爹知道你一直都喜欢苏家那小姐,既然喜欢那就要全力去争取,不择手段的去争取,明白吗?” 唐溪山双眼一亮,“孩儿,明白了!” 唐远山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了丫鬟,又问道:“摄政王离开平湖城了没有?” “昨日已经离开。” “嗯,据我所知,姓许这小子身后最大的倚仗就是摄政王了,那日梅兰书院友宴中那首千古绝唱《将进酒》,其中所提到的楚先生,应该就是摄政王了!” “你那日与为父说,这许少安为何在衙门口公然行凶,衙门的人非当视而不见,还包庇纵容?这是因为那平湖知府齐风之乃是摄政王的忠犬,摄政王欠了许少安的人情,因此点拨了齐风之对许少安的特别照顾。” “我看再等上些时日,等摄政王的视线从许少安这小子身上淡去,咱就可以动手了。” 唐溪山一听,双眼一亮,“父亲是要杀许少安?” 唐远山哈哈笑道,“溪山啊,你还是嫩了些,我哪敢动摄政王要照顾的人,我说的是他那酿酒的法子。” “只是,咱家也没做这方面的生意,为何要涉足这方面,再说沈家每年给咱不少孝敬,这酿酒法子有沈家去想法子获得便是,还用的着我们动手吗?” “错了,错了!”唐远山一双眼似乎看的很远,“这天上人间所能创造的价值,比起沈家的那点孝敬,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若是我唐家能掌握这酿酒之法,我敢说,只需要五年时间,我唐家能比现在壮大一倍不止!” 唐溪山汗颜,当真如父亲说的这样吗? 第96章 有容乃大 许少安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周小蝶上了背岗山,进行每日的吐纳训练。 这吐纳之法按理说,在哪吐不是吐,可为何就一定要去山上呢? 当然不是,只是许少安前世看小说看多了,非要学人家奇峰俊秀的高人姿态,说是在山上修行比较有仪式感。 待两人训练结束,回到小酒馆时,已然看见了苏梦瑶的马车,就静悄悄的停在酒馆旁边的一处空地上。 周小蝶心想这苏小姐现在是天天来啊,是不是公子带俺去青楼惹得苏小姐不放心,现在天天来查岗了? 许少安却径直向着马车边坐着的那位陆伯走去。陆重楼早就发现了许少安,连忙把斗笠矮了矮,将整个脸都藏在了斗笠下的阴影里。 昨天晚上被许少安戳了一指,现在头上还绑着绷带,有些头疼。 “喂,我说陆伯,昨天晚上你几个意思,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你的衣服我洗了,回头你记得拿走。” “还有,我说陆伯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讲卫生的,要多洗澡好不好,一股臭味,污了我家娘子的马车,那就不好了。” 陆重楼被许少安说的有些脸皮抽搐,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是有些味,只是他一个江湖人,快意恩仇就好,在意什么个人卫生嘛? 陆重楼抬眼看了眼许少安,然后许少安就看到了陆重楼头上的绷带,然后又看了看自己那依旧肿的像是河豚的手指,他说,“痛吗?” 陆重楼心说我痛你老木,我一个江湖侠客,你问我痛吗?你觉得我会回答吗? 但他还是回答了,稍稍点了点头,“头疼!” 这话不知道说是真的头疼,还是因为看见许少安而头疼。 反正就是疼。 许少安道:“我也疼,你看见我这手指头了没,肿的像是河豚似的,你也莫怪我,要知道这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并非是我刺了你一剑,而是你用了铁头功来攻击我,现在你的头挂了彩,我的手指也受了伤,咱俩谁都别说谁不是……” 什么歪理邪说? 许少安寻思着跟老师傅好好掰扯一下昨夜那场事故各自所需承担的责任,但听陆重楼冷不丁的说了个“滚”字,让许少安偃旗息鼓。 陆重楼是没想到,许少安这人怎么这么皮的,弄得自己又生气又好笑,心说这什么人呐? 这时,酒馆内传出了苏梦瑶的声音,“少安,你回来了吗?” 借个坡下驴,也不至于被人以为自己是被陆重楼的那声“滚”给吓走的,许少安笑嘻嘻的应了声,“回来了,回来了。” 走进酒馆,许少安就看见酒馆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都在,似乎在召开工作会议似的,都一副接受老板娘训话的姿态。 见许少安进来,那些原本是许家家仆的,都说了声,“东家好。” 其他人则是一言不发,向雨则有点局促的在那扣着手指,有些尴尬,因为苏梦瑶这会儿一双眼向着许少安发出了质疑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说,“这人又是谁啊?” 周小蝶却是比许少安先开了口,憨人憨语,“这是潇湘馆的向雨姑娘,公子说要帮她赎身,要花一千两银子!” 许少安跟周小蝶这憨子几乎也是无话不说,得闲就把向雨赎身的事给说了。 这憨子这时候将这事说出,当真不合时宜。 不知道他憨的人,还以为故意拆公子的台呢? 许少安一脸黑线…… 苏梦瑶其实早就知道向雨的身份,也知道了她的可怜身世,当然也知道她只想守在少安身边却不要名份的想法。 陆重楼昨夜回到苏家就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她。 只是,向雨毕竟心里喜欢少安,这多少有些让苏梦瑶不适,因此才给许少安这副脸色,好给这个叫向雨的姑娘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个家谁是真正的女主人! 许少安将苏梦瑶拉到一边,然后小心谨慎的将这一切都说了个明白,那态度也很诚恳,主要是怕这姑娘再在青楼里干活,就要被饿死! 苏梦瑶看了眼向雨,心说就少安你傻,因为她知道,这丫头是自己把自己瘦成那样的。 但总归许少安的目的是纯粹的,再说这向雨姑娘又与陆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在那,自己也不好将人家扫地出门吧? 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也要有容人之量的,这叫有容乃大! 勉强接受了许少安的解释,苏梦瑶拉着许少安来到了大伙的面前,尤其是苏梦瑶向着向雨点了点头,给予了向雨一定的善意。 “好啦,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苏梦瑶将大家解散,然后拉着许少安上了二楼包厢。 许青衣、白衣、小蝶和芸娘,以及那位新进成员向雨姑娘,则围着一张桌子,开始开业前的早会——八卦! 二楼包厢,苏梦瑶看着许少安:“昨天我把你说的那些话都告诉我爹了。” “你爹怎么说?” “我爹说还早着呢,说你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本事是不差了,还要看看品行如何,若是品行不端,这婚事也还是要退的。” 许少安心说一句马卖批! 这老丈人也太难搞了。 苏梦瑶又接着道,“不过这酿酒的法子,我爹说若是你信的过我苏家,苏家愿意出钱出地又出力全方位跟你合作。” “而且,我苏家有实力也有把握保证这酿酒的法子不外泄,将来这生意所得利益,苏家只要两成即可!” 许少安一惊,“老丈人这么慷慨的吗?” “其实我爹他已经把你当女婿了,只是碍于唐家的纠缠,一时间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我也在爹面前立下过誓言,此生只你许少安不嫁,我爹又哪里能左右我的未来?” “所以……爹知道梦瑶总归有一天是要嫁给你许少安的,所以这合作酿酒的事,尽管利益很大,但他也只要仅仅两成而已。” 许少安寻思着,老丈人终归是爱屋及乌了啊。 小婿为之前的那句马卖批表示歉意。 …… 第97章 公子是个好人 中午饭是在酒馆里吃的,难得许少安又下了一次厨,煮了八菜一汤,有荤有素,味道也不错,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苏梦瑶这次也算见识到了周小蝶的饭量,许是最近修行的缘故,这厮的饭量似乎又大了些。 那累加起来的饭碗堆了三叠,每一碟都有七八个碗,看的苏梦瑶一双眼都直了,就连陆重楼这种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这人难道真是猪吗? 许少安说能吃是福,说不定以后能当大将军,周小蝶却说,以后要做就做公子的将军,其它人的将军做起来没意思。 大家都好奇他为何这样说,他然后就丢一句话,“因为公子是个好人!” 这世界上可不止一个好人,但在周小蝶的眼里,可能就只有一个好人,那这人就是公子。 院子里欢声笑语的,气氛也是祥和随意。 许少安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所以苏梦瑶总是赞不绝口。 她今天甚至多吃了一碗饭。 又说,许青衣这些天似乎漂亮了一些,改天要带她去看看胭脂水粉,抹了粉的姑娘才更是国色天香。 说许白衣的时候更是滔滔不绝,什么十岁中秀才当真是咱老许家的骄傲,又说日后定是咱大羽国的国之栋梁,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说的许白衣面红耳赤,实在是被说的害羞了。 许白衣心说苏小姐如此善解人意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看上少安哥的呢?少安哥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修的福气,这辈子才能遇到苏小姐。 他想,若是以后他也能遇到一个像苏小姐这样的人,那该多好? 苏梦瑶给大家的印象很好,只觉得这是个知书达礼,还颇通人情世故的姑娘,将来嫁入了许家,一定是个贤内助。 她看上去也是个懂得经营,也能守财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这人的性子,似乎总是这样的开朗随和,落落大方。 向雨一直安静的吃着她的饭,当然她也听着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也感觉到了苏梦瑶身上的那些光芒。 那些光芒的确很亮,向雨觉着她有些嫉妒这个女人了。 只觉得与苏梦瑶相比,自己哪哪都不尽人意,令人自惭形秽。 这时就见苏梦瑶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就听她说,“向雨姑娘你其实长的很漂亮,就是太瘦。” 这话一出,周小蝶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向雨姑娘,俺觉得你要多吃点饭,俺可以少吃点,让你多一点。” 然后向雨的目光看向了那一大锅饭,心想根本吃不完好不? 多余吃不完的,就当真喂猪了好吗? 芸娘一脸怜惜的目光,她坐在向雨身边,一双眼不知道为何就含起泪花,忽然抓住向雨的手道,“可怜的娃啊,这是受了多少苦,才能瘦成这样?” “多吃点,以后这酒馆就是你的家了,可别这么客气,你看你现在吃饭还吃这么斯文,你学学大娘,俺都吃三碗了。” “嗯。”向雨乖巧的扒了几口饭进嘴里,那模样顺从的像是个乖孩子。 又听苏梦瑶说,“向雨姑娘,等你把身体养胖一些,到时候我多带你去参加一些诗会,多见一些学子才俊,让你涨涨见识。” 这话中似乎有话,向雨听懂了,不就是想让她涨见识的同时,顺便给她介绍其他才俊,若是一个不小心对上了眼,看上了哪家的才俊,也能叫苏梦瑶安心。 谁能放心自己老公旁边有第三者总是虎视眈眈的?早点把她嫁出去才是王道。 许少安低着头扒饭也听懂了,只是有些尴尬,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陆重楼当然也听懂,心说在这件事上,他应该要推波助澜。 毕竟,将未来吊死在许少安身上的确有些不值当。 对于向雨,陆重楼是有亏欠的,若是向雨的未来不幸福,那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遗憾。 只是周小蝶没听懂,憨憨一笑,“什么狗屁才俊,都没有俺家公子好看!” 向雨扑哧一笑,其他人则都一脸黑线,心说这猪队友! 周小蝶抹了抹嘴,将手上的碗碟放在了已经堆成一叠的碗上,说了句,“吃饱!” 想要收拾桌面上的这些碗碟拿去厨房,却见向雨站起身来道,“我来收拾吧!” 只是这会儿周小蝶已经伸出手去拿碗,这会儿向雨的手也去拿碗,一不小心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 向雨脸一红将手抽回,周小蝶愣了愣,心说这是俺摸过的除了我娘之外第二个女人的手,怪滑溜的。 周小蝶挠了挠头,笑道,“向雨姑娘,这种粗活交给俺干就好了。” 就见周小蝶一个人抱了三叠碗走,然后又回来收拾其他人的碗筷。 因为他吃的多,所以他吃的最慢,这收拾洗碗的活,当然也交到了他手里。 …… 没有雨的平湖,此时在平湖上依旧有着云烟一片,朦胧了湖面,也朦胧了两个人的双眼。 许少安与苏梦瑶慢慢走着,在他们身后约莫一百米远的地方,一辆马车缓缓的跟着。 马车上那位赶马的车夫,偶尔会将斗笠抬起来,看着前面的那两个人。 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可能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只可惜属于他的那份美妙,却早已随风远去。 只叫人不思量,自难忘! 然而这时,许少安忽的拉住了苏梦瑶的小手,苏梦瑶被拉住的时候,心头一紧,想要看看周边有没有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却听许少安道:“没事,我都看了,这附近没别人。” “你这个坏人,就会欺负我?” “嘿嘿,我就喜欢欺负你,感觉很幸福。” 苏梦瑶心说,我也喜欢被你欺负,也很幸福,但她却没脸这般说。 感受到许少安手中的温度,苏梦瑶却是说了别的,“唐家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唐家虽然有些权势,但我苏家同样有,到最后若是他们还纠缠,大不了跟他们断了所有的合作!” “你爹也像你这样想?” 苏梦瑶点了点头,“他只希望我能幸福,这是他之前想要退婚的初衷。” 许少安也点了点头。 第98章 心有多远,那就有多远 两人行走在平湖边,几乎无话不聊,后来又聊到了扩建酒厂的事上,在这件事上,许少安说了很多。 “梦瑶,坦白说,我这酿酒的法子并非有多高深,只要一学就会。其实我并没想着一直将这酿酒的法子藏着掖着,我也没法一直就藏着,因为这好东西,总有人会想尽办法得到的。” “我并不在乎哪一天这酿酒的法子就被人偷了去了,然后到处都能酿造我这样的好酒。” “反而觉得这样就挺好,毕竟若是能让天下人都吃上这样的好酒,对于我来说,兴许也是功德一件。” “你说苏家有能力守护好这酿酒的法子,只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这酿酒作坊建好,所需工人多了,这人多口杂,再加上外人的诱惑,这酿酒的法子也就自然而然的传播开来了。” “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事比比皆是,你莫说那些工人都是你买来的奴隶,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但若是被强人掳了,然后再刀剑相加,谁又能守口如瓶呢?” “所以,在扩建酿酒作坊这件事上把心放开一点,我们只要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好,给其他的人也留点残羹剩饭,这叫做网开一面!” 苏梦瑶一双眼睛一直都在发亮,她认真听着。 “其实,咱做生意的人,不能只看眼前,要看远方!” 苏梦瑶道,“远方是有多远?” 就听许少安说了句,“心有多远,那就有多远!” “发展和进步是需要竞争的,一味地保密,其实会阻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我们做生意的人,要看我们能给这个社会带来什么,而不是这个社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所以,记住我的话,将来咱们的酿酒作坊建起来后,保密当然得保密,但也不能太当一回事,咱们最主要的重心,还是要放在研发,打造品牌核心竞争力这方面……” “哦,你不懂什么叫核心竞争力?ok,我来给你解释……” “关于这消费人群的心理……嗯,这对于梦瑶你来说,理解起来应该不会太费劲吧?” “市场营销手段很重要,这个就跟人们的消费心理有很大关系了……”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条前往桃花山的小径前,许少安拉着苏梦瑶的小手走上了这条小径。 身后的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陆伯也从马车上跳下了车,跟在两人身后一定的距离。 小径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发源于桃花山上的一处喷泉。 许少安指着溪流道:“其实我那酒要是用这山泉酿造,这滋味更好。” 苏梦瑶一双美眸透着好奇,“那你为何不用?” 许少安耸了耸肩,“主要是我这人懒,嫌麻烦,其实我这人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 苏梦瑶心想鬼才信你呢,刚才说了那么一大通“生意经”,听得人家云里雾里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明明就是鬼精鬼精的经商天才,还说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 苏梦瑶不置可否的一笑,“那以后酿酒作坊建好后,咱就用这桃花山的山泉水。” “嗯,反正只要不麻烦我,咋整都行,都听梦瑶你的。” 这晚春四月,桃花山依旧是一片桃红,站在山上眺望远方,可以看见远山如黛,也可以看见那荒芜的田地上的绿草成荫,其中又有花团锦簇,争相斗妍。 似乎还有纷飞的蝴蝶,一只两只三只……好多只在原野间挥动着它们的青春。 两人在桃花山逛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一边赏景一边闲聊,只觉得这样很好,很舒心。 两人都觉得有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愉悦。 甚至都想要手牵着手就一直这样走下去,然后走到大地的尽头。 然后,他们就走到了桃花山的尽头,那是一处桃花潭,这桃花潭边有着一处小亭,此时亭中有人,所以苏梦瑶挣脱了许少安的手。 这有人的时候,这样被拉着,影响总归是不好的。 许少安坏坏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待会没人了,再继续牵你的小手!” 苏梦瑶一声娇哼,“你坏死了啦。” 两人的欢声笑语似乎影响到了亭中女子,这女子转头去看,却是眉头一皱。 梅兰书院在这桃花山中,摄政王来时就住在这梅兰书院,摄政王走了,但这个女子却没走。 她说趁着这些桃花还在,要多逗留一段时间。 恰巧,她今天来了桃花潭,恰巧,她今天还碰见了自己的侄女以及那个……男人! 她知道,这个男人叫许少安。 看见那亭中女子转过头来,许少安与苏梦瑶都不由得收敛了情绪,话音也变低了些,许少安小声道:“回头咱弄些酒来,也来这桃花潭边醉翁亭喝上几碗……嗯,坦白说,这里景色当真不错。” 没听见苏梦瑶的回应,许少安转头去看,就见苏梦瑶的目光一直在那亭中女子身上,这眼神似乎有些紧张,这会儿连步子都放缓了很多,与许少安拉开了一点距离。 许少安也放缓了脚步,低声道:“怎么了,那是谁?” 苏梦瑶最讨厌她这个姑姑了,她觉着这个姑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势利眼的人,眼中只有权势和地位的女人,也不知道姑父怎么看上她的? “这是我姑姑,我有点讨厌她。” “哦?” “那咱们过去吗?” “当然,不过去的话,很没礼貌的!” “那也是。” 许少安被苏梦瑶引着来到了醉翁亭前,站在了亭外,在苏梦瑶的示意下,两人并没敢主动打招呼,而是沉默着等待对方的先开口,像是两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家长的训话似的。 一名丫鬟躬身在这美妇人的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些新鲜水果。 这妇人衣着华贵,配饰也是极其精美,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夫人,高不可攀。 另一个丫鬟在一边的炉子边炖着什么,炉子上的瓦罐冒着袅绕热气,透着一股香味诱人。 这丫鬟此时揭开了罐子的盖子,用精致的玉碗给这美妇人盛了一碗,“夫人,用的是南越那边上贡的燕窝,佐以西域水晶糖炖的,听人说有润肺养颜的功效,您快尝尝。” “嗯,放着吧。” 第99章 弱水三千 美妇人抬头看了眼许少安与苏梦瑶,她的目光从苏梦瑶脸上略微停留,心中有些不满,只道这还未嫁出门去的野丫头,还是这么野。 不过丫头的确是出落的更加水灵了,这一双眸子怎生的这么漂亮呢? 看着苏梦瑶,她撩拨了一下鬓角发丝,只觉得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想想以前,她也是个少女。 只是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却没像这丫头肆无忌惮的跟着别的男人乱逛,应该要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的。 何况这男的…… 她将目光落在了许少安身上,不过仅仅只停留了一瞬,她便收回视线,秀眉微蹙的撩起衣袖,用她那纤巧的手指捏住了玉碗中的勺子。 她轻轻搅动着勺子,似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了三个字,“许少安!” 许少安有些意外,竟没想到梦瑶的姑姑竟然认识自己,不由得躬身一礼,“小子许少安见过姑姑了!” 姑姑? 苏梦瑶有些替许少安着急,她这姑姑为人最是古板,自己与少安还未成婚,少安便这样称呼,怕是会惹姑姑不喜? 果然,就见这美妇人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谁是你姑姑?” 许少安意识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苏梦瑶,心说最近我是不是又有点浪了? 看来以后没成婚之前,不能随便乱叫了,这古人讲究礼法,自己这种行为实际上也是有违礼法的,于理不合。 许少安勉勉强强一笑,却是没有回答。 心想着要不拉着苏梦瑶走吧,站在这给这美妇人训话,这几个意思? 本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就走,可没曾想这女人架子还挺大,她端着,我还得顺着?心说这什么亲戚? 侧头看向苏梦瑶,想说梦瑶,咱走吧,别理这娘们!就见苏梦瑶有些气恼的道,“姑姑,叫你一声姑姑是少安对你的敬重,姑姑若是觉得少安叫的不对,那好,从今往后,这声姑姑我也不叫了。” 这意思是说,许少安是我苏梦瑶的男人,虽还没成婚,但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你愿意承认也好,不愿意承认也罢,都改变不了。 美妇人一愣,心说这丫头还是这么野。 许少安则是有点感动。 美妇人冷哼了一声,“当真是翅膀硬了,感觉可以飞了?” 苏梦瑶也冷哼了一声,看向许少安道:“我们走吧,免得在这里受气。” 许少安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就要走,却听美妇人道:“等等!” 等啥玩意呢?这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许少安转头看去,就见这位“姑姑”叹息了一声,一边喝燕窝,一边道:“许少安,你可知我喝的这燕窝价值几何啊?” 许少安心说我哪知道? 好在姑姑没让他回答,接着道:“燕窝已经是极其奢侈的了,再配上这西域水晶糖,就这一碗至少也得花三十几两。” “你在井酒街卖酒,一天能卖几碗这样的燕窝啊?让我猜猜,估计一碗也卖不到吧?” “你这生活,比之寻常人家也就好那么一点,以后怎么给梦瑶锦衣玉食的生活啊?” 许少安心说你个孤陋寡闻的婆娘。 苏梦瑶则是给了个鄙视的眼神,心说,别看酒馆现在一天就百来两银子的进账,以后若是酿酒作坊建好后,酒的销量一打开,这银子估计数都数不过来。 美妇人抬起头看向许少安,想要看看他如何回答,一双眼带着一些审视的色彩。 苏梦瑶有些生气了,“姑姑,你怎么总是这样势利眼。” 姑姑没好气的看了苏梦瑶一眼,“姑姑这不叫势利眼……姑姑是希望你能够选择一个更好的将来!” “我就看唐家那小子不错,他家世不仅好,而且又有才华,将来封侯拜相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说你跟着这么一个卖酒的小商贩有什么用?当初说让他入赘苏家也罢,现在听你父亲说,要改入赘去嫁到许家,这算什么回事,这简直丢了咱苏家的脸嘛?” 许少安翻了个白眼,心说姑姑这人怎么当着人面就diss呢?要不是自己养气功夫不错,只怕这会儿就上前给她一嘴巴子。 要是原主此刻站在这里,那还不得羞耻的要死? 苏梦瑶上前一步,盯着姑姑,“这是我的事!” “再说,我爹都管不了我,你又管我做甚?” “姑姑不觉得,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吗?” 姑姑被气的够呛,“你说你这丫头选谁不好,天下好男儿千千万。” 她指着许少安,“你偏偏要选他,姑姑问你,他算个什么东西?” “连个功名都没有的小老板,除了能挣点养家糊口的钱,能给苏家带来什么?” 许少安都无语了,这会儿又见这美妇人指着他,目光中满是警告:“我告诉你许少安,你要是识相就早点离开梦瑶,你配不上梦瑶!”然后又在那阴阳怪气。 “这世上总是有些喜欢走捷径的人,总以为可以攀附上一棵大树,指望能顺着这棵大树往上爬,却不曾想这大树是这么好爬的吗?” “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不怕从树上摔下来是什么后果吗?” 苏梦瑶被气的眼睛都红了,想要反驳,却被许少安一把拉住,苏梦瑶转头看去,就见许少安一脸的波澜不惊,不仅不生气,脸上还浮现一抹和煦的笑意。 她忽然想到许少安这十几年似乎一直都在隐忍的生活,对于外界的评价一向都是置若罔闻。 她其实很好奇许少安是怎么做到的,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直到现在,当她看见许少安那张对于外界讽刺辱骂表现的古井不波的脸时,才深有体会。 什么叫做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就在美妇人的视线中,许少安一双手搭在了苏梦瑶的香肩上,然后温柔的道:“如果狗咬了你一口,你不会生气到去反咬狗一口吧?” 苏梦瑶忽的扑哧一笑,瞪了一眼许少安,心说你把姑姑骂成了狗,姑姑不就更讨厌你了吗,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美妇人一张黑脸阴沉的像是要挤出弱水三千,听了许少安这话,都特么要放狗咬人了! 第100章 走马过西凉 只是没等美妇人放狗,许少安拉着苏梦瑶便飞似的跑了,许少安寻思着以后要是在碰见这位“姑姑”那是要多远跑多远。 苏园园也就是这位美妇人,看着两人逃也似的离开,气的直跺脚,心说这姓许的小子竟敢如此编排我?只是想着想着,她竟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姓许的小子倒是个妙人儿,我故意这般讽刺他都不曾动怒,比起我的阴阳怪气,他的那句反问倒是阴阳过我千倍万倍。 这份心性倒是跟传言说的不差,是个懂得隐忍的孩子。 许少安与苏梦瑶哪里知道,这位姑姑今日这般话只为试探许少安的心性? 看看许少安到底如传闻所说的那般暴躁易怒,还是另一个版本所说的稳如老狗! 许少安与苏梦瑶这会儿正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吐槽这个姑姑呢! 只是吐着吐着,许少安发现了一些让他震惊的事情,他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被他影射成狗的那位,竟然是摄政王妃? 他也没想到的是,苏家竟然跟摄政王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还有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表姐,竟然就是这位王妃的女儿,永安郡主! 当然,苏家与摄政王的这层关系估计也只有站在那个层面上的人才可能知道,对于站在社会底层的人,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其实当年的苏家三小姐与现在的苏梦瑶性格倒是有些像,或许比之现在的苏梦瑶性子要更野几分。 回忆当年少女初长成,就随着父亲走马过西凉,那时还是世子的楚布衣,只是一眼就看中了这位苏家姑娘。 再后来这位世子世袭罔替,也成了那位跺跺脚就能让大羽震动的北凉王,然后他就娶了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就变成了北凉王妃,再然后又成了摄政王妃! 许少安有些担心的是,这个摄政王妃会不会对他怀恨在心,回头让人将他剁了喂狗? 苏梦瑶看着许少安那副忧心而又忐忑的神色笑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许少安的脑袋,“不用怕,其实姑姑人还是挺好的,除了有点嘴贱外。” “我倒不是怕,就是觉着你姑姑这么讨厌我,会不会影响我俩的婚事?” “梦瑶,我想问你,若是全世界都反对我跟你在一起,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你姑姑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全都错的,试问哪个长辈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好点的归宿呢?” “就像你爹一开始一心想要和我退婚一样,都是为了你好,所以我都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羞辱我,讽刺我。” 苏梦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许少安,认真的道:“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依然会跟你在一起。” “真的?” “当然是真的,若是到了那时候还无法如愿,不如我们就私奔吧?” 许少安笑了笑,“好,大不了咱们就私奔,凭着我许少安的本事,试问天下哪里去不得?” …… 原本来到这个世界的许少安,只是想多挣点钱,然后找一个世外桃源和心爱的女人,偏安一隅的幸福一生。 就像现在这样,在井酒街有个小酒馆,然后每天还有不错的收益,足以让他衣食无忧的,他就很满足了。 只是现在他爱上了苏梦瑶,在娶苏梦瑶的道路上似乎还有着一些大山,要搬倒这些大山,区区一个酒馆老板估计是不够的。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两世为人的他,很清楚这个世界的现实,也很清楚要怎么面对这些现实。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酒馆的小老板,而以后他要站在一个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度,也只有到了那个高度,也就没有哪座大山挡得住他的路了。 虽然苏梦瑶说,她愿意跟他去任何地方,但若是这一路过去都遍地荆棘,许少安是绝不愿意带她去走的。 所以,在走之前,他要先去趟一遍荆棘,让所有的路都一片坦途。 将苏梦瑶送回家后,陆伯的马车又送他回了酒馆,这时夜已经深了,酒馆也打了烊。 但酒馆的门开着,是周小蝶在门口等待,周小蝶站在门口抓举着石锁,这是他打发无聊的办法,尽管他告诉自己等待公子回家,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向雨却也还没走,似乎在做着针线活,是在替谁的衣裳缝补伤口呢? 她并未住在酒馆,但她却还没走,她说她就住在对面徐老板米粉店的二楼,所以不着急着走。 “对了,公子。”向雨抬起头看着许少安道:“陆伯让我告诉你,我赎身的事,他已经办好了。” 向雨寻思着,自己赎身这事本就可有可无,当时就想看看许少安到底是否诚心为她赎身,才举了那一根手指头。 既然看到了许少安的诚意,那她又何必真的走一趟潇湘馆让许少安白白花一千两银子呢? 所以,就说陆伯已经帮她办了赎身了,到时候只要跟陆伯知会一声就好,免得穿帮。 许少安“哦?”了一声,脸上有些疑惑之色,随即就见他转头向着门外叫道:“陆伯,陆伯,你搞好没有,快进来!” 这话一出,向雨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心说陆伯怎么也跟着回酒馆了?若是许少安问起这事,陆伯穿帮了怎么办? 要是让许公子觉得我是一个爱撒谎的人那就不好了。 此时此刻的向雨,内心极度慌张。 陆重楼慢悠悠的走进酒馆,将戴在头上的斗笠取下,放在了门边,“臭小子,催什么,刚才去路边放了个水,不就慢了你……” 还没说完就被许少安打断,“陆伯,我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向雨赎身的事,这是我酒馆的事,你凭什么代替我将这事办好了?” 陆重楼一愣,心说你小子说什么呢?向雨赎身的事?我什么时候办了这事?一脸懵逼的他本想说我什么时候办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可刚想开口,就见向雨在那挤眉弄眼的,似乎想表达什么,是想传达什么信息吗? 陆重楼略加思索,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道,“哦,这事啊,这是小姐让我去做的,小姐说你的事就是她的事,作为你的贤内助,有必要帮你分担一些事情的。” 这话一出,向雨松了一口气。 许少安也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心说还得是我媳妇,就是懂事。 第101章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许少安看了看四周,“白衣和青衣呢?” “公子,”周小蝶将两个石锁往地上一扔,砸出两声“哐啷”,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都回许府了,说是回家看看。” “哦,你娘呢?” “俺娘回周家村了,回去稍微捣拾捣拾,怕家里灰尘太多。” 许少安点了点头。 “今天酒馆生意还行吧,有没有人来闹事?” “没有,生意好的很,对了,公子您吃了没有,还给您留了饭。” “就是回来吃饭的,多拿一副碗筷,陆伯一起吃,待会吃完,还得跟陆伯出去练剑。” “哦。”周小蝶看看是陆伯,心说公子你可要好好学。 周小蝶端上饭菜,许少安与陆伯吃完,又准备出门,但临出门时,许少安说了一嘴,“你抽空去打一把趁手的兵器吧,赤手空拳的,万一哪天遇到比你厉害的高手,你双拳总归难敌兵刀的。” “公子,若是要趁俺的手,这兵器至少得五十斤往上,这所需精铁应该不少,价钱怕是不菲。” “多少钱都得整,这可是保命的家伙事。” 周小蝶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来到平湖边,许少安一脸懵的看着陆伯,“这剑该怎么练?” 就听陆伯道:“本来应先悟剑!” “无相九剑若非有缘者无法窥见,可即便你窥见了这九道剑韵,想要悟得其中奥妙,却也非一日之功,需要时常观想,才可能得悟剑中道韵。” “只不过这只是对于那些未曾悟剑的人,但许少安你,昨日初看九道剑韵就已经悟了一剑了,应该知道这剑该怎么练了吧?” 许少安想了想,点了点头,他所悟那道剑韵似乎教会了他一招剑法,只是对于这招剑法的使用熟练度太低,使得这一剑击出所能激发出的意境不够深远。 只要他反复锤炼这一招剑法,就自有剑意大成的那一天。 许少安心中已有明示,因此开口,“剑来?” 然后陆重楼就给了他一柄木剑。 然后他就练了两个时辰的剑。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拔剑而后刺剑! 也不是许少安意志力有多顽强,就这样老老实实的练了大半个晚上,这期间无数次想要放弃,却被站在一边的陆伯给制止了。 这老头当真是尽职尽责的往死里操练他。 每当他练到手臂酸痛到无以为继之时,就被陆重楼当沙包似的揍上一顿,然后重回战场。 陆重楼说,这叫体剑双修,这老家伙把锻体和练剑拿到一起说事,说揍他是为了让他抗揍,练剑则是为了破敌。 许少安说,你可真不把人当人,然后陆重楼就抛出一句,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许少安是无言以对,人家说的没毛病,也只好暗中对自己说男人不能说不行的至理名言! 如此这般,当许少安被陆伯带回酒馆时,他发现根本就无法躺在床上,因为浑身上下都痛。 这些疼痛除了有陆重楼给揍出来的,再就是那种因为高强度运动带给身体的不适,这种不适很难熬,也很难受。 本就一夜无眠的他,本寻思着睡个好觉,等一觉醒来,这身体应该就恢复的大差不差了。 但眼看身体哪哪都痛,如何睡得着? 闲来无事,只好打坐吐纳,练起了长生诀。 这窗外微风轻起,窗帘微动,看似是风在动,但若是陆重楼在这,估计就会发现,这风却不是风动而致,却是由着一股气机牵引。 这股源头在哪? 就看这许少安一呼一吸之间,竟与那窗帘起伏的节奏如出一辙。 这一次吐纳,许少安感觉很爽,而且持续了很久,每一个呼吸之间,都会让他的精气神涨上几分。 没有了之前那种越是吐纳,就越是疲惫的感觉。 许少安寻思着,难道这才是修炼吐纳之法的正常打开方式—— 要自我虐到不支的前提吗? 随着吐纳的时间越长,许少安就越发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松起来,而之前身体的疲惫和疼痛,竟也在慢慢的缓解。 就这样,吐着吐着,天就亮了。 第二天早上,当许少安走出厢房,出现在后院的时候,这会儿正在帮着酿酒的周小蝶见公子来了,手下的事也不干了,去拿了脸盆打水,可当他抬眼瞧见许少安的那张脸时,一双眼却不自觉的瞪大了。 公子昨晚回来还鼻青脸肿的,怎么这会儿脸上一点痕迹都没了? 他昨晚可是印象深刻,陆重楼将许少安带回来时,脸上可是青一块紫一块,周小蝶心说陆前辈也忒狠了点,但想到严师出高徒,也就了然。 他知道内功高手可以运功调理伤势,这种皮外伤用不着个把时辰就能恢复,但许少安并非此中高手,甚至未摸到气感境的门槛,如何能做到这步? 这就是吐纳之法的高明所在了,只是其中之玄妙,许少安难以说的清。 看着公子的脸不仅没有一点伤痕,看上去反而更滑腻了一些,周小蝶寻思着道,“陆前辈是不是给公子你吃大力丸了?” 看街边算命的瞎子,就经常忽悠人说龙虎山的大力丸,吃了可以功力翻倍,延年益寿,百病消除。 大力丸,那不是伟哥吗? “去去去,别瞎猜!” “公子,今天还上山吐纳不?” 许少安摆了摆手,心说还吐个球呀,都特么吐一晚上了,若不是刚才又出现了越吐越难受的情况,他怕是会一直吐下去。 “不了,小蝶,你给公子去准备一壶茶,我先去洗脸刷牙。” 周小蝶答了个“好”字,去泡茶去了。 许少安拿着周小蝶帮他拿的脸盆,走到石井边准备打水洗脸,却见向雨有些精神不振的走入了后院。 也不知道向雨昨晚上干嘛去了,怎的精神这么疲惫?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带着一脸的倦意走到了井边石桌边坐下,撑着下巴,然后一双眼慵懒的看向许少安。 当她看见许少安这张脸时,也有些惊讶,昨晚她也是等到许少安回了酒馆才回对面二楼的,因此知道许少安昨晚回来时的惨状。 她说,“公子你可是抹了胭脂?” 公子有些鄙夷的说,“一个大男人没病抹什么胭脂?” 许少安抬眼看向雨,只觉得向雨这话有些古怪,“咋啦?” “我以前在青楼的时候,姑娘们脸上若是有伤,就会用胭脂掩盖住,不知道公子是不是也这般做了。” 许少安寻思她是好奇自己脸上的伤去哪了? 许少安只道是昨天修炼长生诀的缘故,只是这事也没想跟向雨解释,于是故作神秘的说了句,“这是秘密。” 向雨“哦”了声,心想这秘密应该挺值钱的,要是卖给青楼的那些姐妹们,估计能挣不少银子。 第102章 人在江湖飘 简单洗漱后,许少安坐在了石桌边,那上面摆好了周小蝶泡好的一壶茶,壶嘴冒着白烟。 看着这缕缕壶嘴起的白烟,许少安总感觉心中有块石头悬着,这石头一日不放下,那便一日如鲠在喉,非常难受。 这是一块大石头,也是块难啃的石头——聚龙堡的刺杀! 按照先前的计划,许少安准备找到黄先安的落脚之处,再联系悬镜司那边的高手配合周小蝶来个瓮中捉鳖,干掉他丫的。 但那日的行动被仓促打断,以至于行动搁浅。 许少安寻思着,计划可以继续,先去潇湘馆摸清楚黄先安的落脚处,只是现在不能直接去潇湘馆,总归是大白天,现在去不妥当,要去也只是去周边蹲一蹲点。 可即便到了晚上,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堂而皇之的去潇湘馆里面找人,一来是怕之前的事在经历一次,二来是怕打草惊蛇。 所以,许少安带着周小蝶就去了潇湘馆那处牌坊的对面,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开始蹲点。 然后,这一蹲就是好些天。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周小蝶在蹲,因为许少安到了晚上就要被陆伯抓去进行魔鬼训练,非把他揍的遍体鳞伤的那种训练。 只是有点让陆伯心惊的是,许少安身上的伤也恢复的太快了些,许少安也没多做解释,就说是体质好什么的,陆重楼也不置可否。 陆重楼见多识广,也曾听过这世界上有着万中无一的练武体质,受了伤能够迅速恢复伤势不说,就连气机也能长久保持,经久而不衰。 他心想,莫非许少安就是这样的人? 他哪知许少安误打误撞,撞开了吐纳之法的正确打开方式。 虽然在训练过后会遍体鳞伤,但经过一整晚的吐纳调理,身体不仅变得抗揍不少,连动作都灵敏了很多。 许少安真真切切的有了这种感觉是从第三晚开始的。 他觉着陆重楼的拳头似乎变软了些,有时候他竟然还可以避开陆重楼的拳头,他的精气神也好了很多,不似之前被揍得精神萎靡,有种打了肾上腺素的错觉,即便依旧被揍的鼻青脸肿,但他会站着痛,而不是躺着叫。 他只觉这玩意是越练越得劲,像是上瘾了似的。 于是白天在陪周小蝶蹲点的时候,也跟着周小蝶抓举那两三百斤的大石锁,反正闲的也是闲的。 他当然没有周小蝶那般力大,一开始就能抓举起这么重的石锁,好在周小蝶在后面辅助他,为他承受了绝大部分石锁的重量,才能叫他举的起来。 对面一棵大杨树的树梢上,向雨透过枝叶看见了藏在一处阁楼的周小蝶与许少安,她脸上一脸的错愕,心说这主仆二人在干嘛呢? 一前一后抓举石锁? 这既视感好基的啊。 当然,向雨并不知道基佬是啥概念,但她知道何为龙阳之好。 但见许少安咬牙切齿的将石锁举起,周小蝶那高大的身躯在他身后,露出憨憨的笑容,一边笑还一边说,公子真棒,来还有三下就一组了。 仿佛铁达尼号上的杰克和洛斯。 当然,她也看出了这一对主仆在这里干什么,这并非是有龙阳之好,只是在强健身体罢了。 她想了想,许公子的身体是单薄了些,多练练也是好的。 许少安哪里知道,这窗户对面的大杨树上有个偷窥狂在偷窥他们?要是知道,估计他也会想挖个洞钻进去。 对于别人似乎是枯燥又乏味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七天,但对于许少安来说,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元气满满的七天。 他感觉身体强壮了不少,力气明显增大了很多,甚至现在的他能够十次有四次可以有效躲避陆重楼的攻击。 陆重楼对此瞠目结舌,这小子在他眼中的变化,委实也忒大了些,这难不成真的是万年一遇的武道天才? 他陆重楼难道捡到宝了? 难不成无相门会在他这里,重回巅峰时刻吗? 陆重楼真的开始怀疑了。 这一天,许少安与周小蝶例行公事的蹲点和撸铁时,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稍稍有些眼熟的人经过潇湘馆的牌坊。 稍稍想想,两人都想起来了,周小蝶道,“公子,这不是那天来酒馆闹事的那个……好像是青鲨帮的名叫吴老六的街头混混吗?” 看见这混混,许少安忽的灵光一闪,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傻,荆衣帮那边碍于规矩,帮他一次不会帮他第二次。 虽说他是这平湖城的镜衣使,但这身份目前是保密的,实际工作还是雪妍在做,若是频繁的动用荆衣帮未免会暴露身份。 但这青鲨帮?作为本土的黑势力,应该各种消息很多吧?那位喜好女色的吟湖公子的消息,若是拜托这些个街头不良去为自己打听,不比自己在这里蹲点有效的多? 想到这里,许少安道,“走,去会会他!” 吴老六看见许少安与周小蝶时,那模样稍稍怔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时如猫似的炸起了寒毛。 低着头想要蒙混过关,希望别被这这两位给瞧见,可他哪里知道,人家就是奔他来的,径直到了他跟前。 吴老六觉着自己最近是倒了什么血霉,接二连三的都是些不顺心的事和人,昨天晚上在青楼里和姑娘翻云覆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可以说是刚刚杀出城门,然后就鸣金收兵。 这战况不可不谓不惨烈。 再就是,他所在的那个青鲨帮随着帮主石笑天被人砍死,整个帮派也随之土崩瓦解,现在的他又沦为了靠着偷鸡摸狗混日子的存在。 这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要想不挨刀,那就不要飘。 青鲨帮就是太飘了,由一群涉世未深的街头小混混组成的团伙,在没什么油水的下九街倒是可以折腾一二。 但你一旦进入了油水丰厚的其他街巷,你就会发现什么叫做帮派林立,什么叫鱼龙混杂,这其中的水深程度,夫千仞之高也不为过啊! 平湖城大大小小百十来条街巷,只要有油水的,哪一条不是被帮派控制着? 一个小小的青鲨帮,掌控者又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小混混,没有被全灭,都算是上天眷顾了。 此刻看着许少安与周小蝶,意气尽失的吴老六,灰心丧气的说了声,“干嘛?” 第103章 尊严活着还是摆烂,请选择 许少安笑了笑,“请你喝茶!” 吴老六一愣,“不喝。” “这由不得你不喝!”许少安脸上的笑此刻变成了冷笑,“小蝶,给我拿下!” 吴老六一惊,我说,你们可别乱来啊……啊!” …… 许少安的酒馆二楼包厢,鼻青脸肿的吴老六哭丧个脸,将这些日子发生在他身上的倒霉事都说了一遍。 许少安原本没问这些,就想跟这吴老六发展合作关系,却没料这青鲨帮怎么没了?细问缘由之下,就听到了吴老六的心酸史。 “许公子,您看小人已经这么惨了,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公子,小人现在给您磕头赔不是,还希望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许少安眉间微蹙,他没有回答吴老六,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青鲨帮散了之后,帮会的其他成员现在都去干嘛了?” 吴老六一声叹息,“大家其实都是孤儿,在这平湖城里生活颇为不易,原本以为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帮派,可以对现状有所改变,但后来才发现,是我们太天真了。” “我们虽是一些街头混混,平日里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干过不少,也曾伤过人抢过钱,但是那种无恶不赦,天理不容的恶事我们却是不会做的。” “公子若问他们现在去干嘛了,公子觉得他们还能干嘛呢?” 许少安一怔,被吴老六的这番话弄得颇有感触。 是啊,这都是一些不谙世事的少年,在这个世界夹缝求生已经不容易了,你若是责怪他们为了生存去做坏事,这是不合理的。 他们也并不想成为地痞流氓,只是这个世界,让他们成为了地痞流氓罢了。 许少安只觉这些人也是可怜人,与其放在外面为祸一方,不如收归己用,反正现在也是用人之际,这些人估计只要有口饭给他们吃,他们就能心甘情愿为你去做牛马。 这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社会都是有益的,于是许少安道,“吴老六,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和你的小伙伴,要不要过来跟着我干,你们也不要多想,只是我这边正值用人的时候,我想给你们这些人一口饭吃,免得你们在外面为非作歹。” 吴老六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许公子,你说让我们跟你……?” “你没有听错,让你的人一起来,从今往后,我养你们。” “也不瞒你说,我需要让你们替我做一些刺探消息的事,只要事情做好,保证不亏待你们。” “只是刺探消息?” 许少安点头,“放心,不会让你们做危险的事情,若是在刺探消息的时候感觉有危险,可以随时终止。” “当然,以后也不限于刺探消息,若是我那酿酒作坊建好,以后也用得着你们帮我看看场地。” “总之,人活着就要带着尊严活着,而不是摆烂……” 吴老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像是在做梦,在别人的眼里,他们这群人就是下水道的老鼠,人见人憎的那种。 长这么大,也没听哪个人愿意请他做事的?但今天他听见了,他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但对方却说他没听错。 而且给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想看到他们有尊严的活着! 先不说这位道貌岸然的许公子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心动。 “行吧,我看你也不用着急做决定,你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这扇门为你开着。” 许少安摆了摆手,示意周小蝶让到一边,“你走吧。” 然后吴老六就走了。 许少安与周小蝶站在二楼窗户看着走出酒馆的吴老六,周小蝶道:“公子,您觉得他会回来吗?” 许少安嘴角一扬,“会的!” “公子,那我们还去蹲点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不去了,去准备点其他的事吧!” “什么事?”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关于密室的事吗?我想在这里……”许少安走出包厢,指着走道的尽头,“在这里弄个暗阁,若是遇到危险,本公子就藏进去保命。” 周小蝶“哦”了一声,憨憨一笑,“公子,真会玩。” 许少安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是不是用词不当?这是给来保命的,又不是给来干其他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 想啥呢? “走,跟公子去买点防身的东西。” 许少安带着周小蝶去了一趟街尾的木匠铺,跟老板商量了一下改造暗阁的事,而后又去铁匠铺买了一把匕首藏在袖口。 做完这些,许少安本想去下九街的夫子庙去找雪妍看看有没有黄先安的消息。 但此时迎面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好巧不巧的就停在他跟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他的,还是刚好要在路边的铺子买东西? 赶车的马夫不是陆伯,那么这马车里头的人,并非是梦瑶。 许少安寻思着,是谁呢? 就见沈一菲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此时的沈一菲一身白色长裙,配合着精致的装饰物,以及那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和一头青丝,给人感觉清新脱俗的美丽。 许少安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沈一菲,顿时感觉到心虚和尴尬,每每回想之前残忍拒绝了她,心里就好像被刺痛了一般。 当真是伤了别人,又叫自己伤心。 沈一菲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少安,脸一下就刷白了,上次那一巴掌的耻辱犹在眼前。 之前是因为要演戏,但现在她不需要演戏了,沈家与许少安已然站在了对立面,还有什么顾忌的? 该找的场子,必须找回来! 本小姐会因为他的才华爱上了他? 狗屁! 今天在这里,我沈一菲就要让他许少安知道,他许少安算什么东西,也配我沈一菲喜欢? 看见沈一菲稍显意外的神色,许少安心想着,看来这一场相遇是个意外,对方并非是刻意来找他的。 只是这意外也太让人尴尬了。 该怎么回应沈小姐脸上的刷白呢? 许少安勉勉强强一笑,然后抬起手摆了摆,“hi……” 第104章 欠你的一巴掌,还你! “别在那嬉皮笑脸的……许少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当真以为就你这德行,本小姐我会看上你?” 这是因爱生恨了吗? 许少安寻思着,这妞估计是因为之前自己的残忍拒绝,现在因为吃不到葡萄就嫌弃葡萄酸了? 骂吧,骂吧,你骂的心里舒坦了,我心里也就舒坦了。 沈一菲脖子一扬,将目光从许少安身上移到了别处,冷哼一声,“还真以为我会因为你的诗才爱上你?那些诗是不是你所作还两说,就算是你所作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诗才爱上你。” “你许少安不过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傻子,那个动不动就打人的莽夫,别以为现在弄出一个酿酒的法子就沾沾自喜,我沈家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你以为凭你的实力,你能守得住那酿酒的法子吗?别跟我说你的后台是知府大人就拿你没办法?” “或者说你身后的那位明堂先生?我告诉你,我沈家的后台不比你弱。” 这会儿沈一菲又将目光落在了许少安身上,她一双眸子狐疑的看着许少安,“我才不相信一个人会有这般大的变化,你身后是有高人为你出谋划策对吧?” “隐忍了十来年,从一个易怒冲动的傻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文采斐然的才子?你以为你骗过了所有人,但你唯独没骗过我!” “那些诗词应该都是你背后的那位高人所作吧,莫要以为你能骗了天下人,要知道这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到了那一天你会身败名裂的,然后又成为了平湖城的笑话。” “本小姐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诚实点好,本就朽木一块,又何必想方设法的伪装呢?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也能让你自己轻松些……我想你装了这么久,很累吧?” 累倒是不累,就是不知道小姐你骂累了吗? 许少安一脸人畜无害,情绪并没有因为沈一菲的猜疑和谩骂而有任何变化,这让沈一菲有点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觉。 坦白说,嗯,这妞这身材、脸蛋,当真极品啊! 瞅瞅这胸还有屁股,是个能生娃的。 不过比起梦瑶,似乎差了一点。 许少安的目光在沈一菲身上打转,与苏梦瑶的身材在心中做着比较。 这一双眼中的神色被沈一菲看在眼里,觉着这是亵渎的目光,不由得喝道,“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本姑娘挖了你的狗眼!” 许少安咧嘴一笑,将眼中的玩味收回,“沈小姐,我知道你因爱生恨,所以你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在意。上一次在酒馆我打了你,今天你可以打回来。” “谁说我因爱生恨,我才没有……” 许少安指着自己的脸颊,一脸认真的道,“沈小姐,来,给我来一巴掌!” 沈一菲一愣,“你……你当真让我打回来?” “嗯,欠你的,就应该还给你。” 沈一菲怔住,许少安又道,“如果一巴掌不够,那就打两巴掌,如果两巴掌都不够,那就打到你满意好了。” “……真的?” 许少安将脸伸到了沈一菲跟前,“来吧,将你对我的所有恨都汇聚在这一巴掌上,打在我的脸上吧。” 沈一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随着许少安把脸越贴越近,然后沈一菲就真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 打完这巴掌,沈一菲的手都颤抖起来,她没想许少安会有这种要求,自己本来只想狠狠地羞辱他一顿,却是没想打他的。 一个女人当街打一个男人,这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但她就是打了,而且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还对着她在笑,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小姐,还打吗?” 许少安看着沈一菲,沈一菲却是沉默了。 “沈小姐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不打了。” 这话音落下,然后就见许少安大袖一挥,“小蝶,走,回家!”被人打了后,他的语气中竟还有着几分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爽。 许少安带着周小蝶扬长而去。 沈一菲一双眼满是困惑的看着许少安的背影,心想他今个儿又变了个样似的?看着自己那只抽在许少安脸上的手,她忽然感觉心有些空空的,不知是将胸中的气恼都抽走了,还是抽走了其他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 平湖湖心,还是那一叶扁舟。 那位被黄先安唤作小花的女子,站在舟头有些紧张,他担心这位黄龙使是不是忘记了他的使命? “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忽的轰隆一声,乌云已经笼罩了这方天地,这雨应该很快就要落下。 黄先安忽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色,“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啊!” “大人,我想不明白,早就确认了那位镜衣使的身份,为何不早点动手?”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这是给自己增加任务的难度,务必一次成功。” “若是失败了呢?” 黄先安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也不知道是对别人的还是对自己的,就听他道:“那我应该会死!” “小花!” 小花就站在舟头,“大人,有什么吩咐?” “咱们去杀人!” 而酒馆这边,向雨撑着着下巴看着酒馆门外的雨,周小蝶也跟着她撑着下巴看着,看着门外的潇潇雨下。 向雨瞄了一眼周小蝶,心说这个周小蝶虽有些憨傻,但许公子和他的情谊似乎颇深。 若是换了别的公子,哪里会对周小蝶这种憨傻之人这般好? 然而,就在这时,周小蝶憨憨的声音忽的道,“向雨姑娘,你应该会武功吧,俺差点看走眼了,直到那日不巧碰到你的手,才发现!” 向雨身体微微一动,“嗯”了一声,“可别跟公子说,我没想骗他,只想在他身边保护他。” 周小蝶也“嗯”了一声,“那俺得跟你说件事,有人想要刺杀公子,这人或许你认识!” “谁?” 周小蝶挠了挠头,“好像叫什么吟湖公子黄什么的……” “黄先安?” “对对对。”周小蝶看着门外的雨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有点担心,不知道能否护的住公子。” 向雨忽的站起身子,走向了后院,大雨倾盆的落在了天井上的棚子上啪啪的响,却是没有影响许少安拿着一柄木剑做着拔剑和刺剑的动作。 第10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雨瓢泼,两把油纸伞行走在雨中街巷。 “大人,属下有一些事不大明白。” 小花亦步亦趋的跟在黄先安身后。 “何事不明?” “为何前后两道命令,一开始没能指明那镜衣使的身份,而第二道却是指明了?” 原来这聚龙堡在第一道刺杀平湖城镜衣使的任务颁布之后,又颁布了另一道补充说明,直接将镜衣使的身份挑明了,矛头直指许少安! “这都是上头的事,我等何须了解过多,这样有何不好的,还免得我费心去查那家伙的身份。” “属下只是觉得有些蹊跷,那日我刚接到任务,便被镜衣使的人盯上了?” 根据第二道命令所述,既然许少安就是平湖城镜衣使,那这个跟随在镜衣使身边的傻大个,当然也就是镜衣使的人! “属下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悬镜司那边早有察觉,而我们的行动,也极有可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她哪里知道周小蝶那天晚上是真的去摸鱼的,相遇都是因为天意。 “有这个可能。”黄先安风轻云淡的说。 “那这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需要好生布置啊。” 小花一怔,“大人对此已有所应对?” 黄先安轻蔑的笑了笑,“小花,你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镜衣使,用得着我亲自动手吗?” “用不着?” “杀鸡焉用牛刀?我今晚要杀的是那个傻大个!” “那谁去杀许少安?” 小花勾着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去?” “不是。” “那谁去?” 黄先安嘴角一扬,“是一个猎人,虽然他的职业不是刺客,但却是个会杀生的,不管是牲口还是人,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小花有些惊讶。 “那我呢,大人有何安排吗?” “你可以不用去。” “为啥?” “如果有必要,你得替我收尸!” “好!” 雨继续下,酒馆里这时就剩下周小蝶一人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着门外的雨了。 这个时候,只怕也没有客人来光顾,就连向雨都无聊的回了对面二楼,洗洗睡了。 周小蝶正想着关门算了,门外却有了动静,不知是谁站在了门外,周小蝶走到门口探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披斗篷的中年大汉,朝着他一脸苦笑。 “掌柜的好啊,小人是小荷庄的猎户,给城里的醉仙居送些野味,回去的途中下起了大雨,路过此处希望能够借贵店的屋檐遮遮雨,可否?” 周小蝶犹豫了一会儿,心想着酒馆的规矩,不是会员不让进,这人无非想要避避雨,请他进来,会不会逾了规矩? “让人进来吧。” 不知道公子何时来到酒馆大厅。 周小蝶转头看了向许少安,就听许少安接着道:“咱做生意的要懂得变通,有时候也要急人所难,解人所忧的嘛。”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那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门外躲雨的那位猎人,咧嘴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许少安,乃是这间酒馆的老板,若是老兄不嫌弃,那就进来坐一坐如何?” 猎人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我这一身湿漉漉的,弄脏了贵店就不好了。” “没事。”许少安摆了摆手,给周小蝶使了个眼色,周小蝶连忙憨声憨气的道,“俺家公子是个善人,你就不要客气了,快进来吧。” 那猎人犹豫了片刻,而后一脸感激的说了声好,便在周小蝶的招呼下进了酒馆。 许少安给他倒了一碗酒,这酒香扑鼻,让他震惊不已,“掌柜的这如何使得,这酒在下可是喝不起的。” 许少安笑了笑,“放心,不要钱。” “怎能不要钱呢?” “这雨把你的衣服都淋湿了,我这里没有衣服给你换,就只能给口酒给你喝,让你暖暖身子,可以祛除风寒。” 猎人一怔,许是好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话,见到这样的人,有些诧异。 “再说,相逢便是缘,这酒就当大家交个朋友嘛。不过下次你还来,我就不招待你了,因为小店有小店的规矩。” 猎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看着那碗酒已经垂涎欲滴,这酒气已然在他的鼻腔炸开,“那我就不跟掌柜的客气了。” 他一饮而尽! 就在许少安热情招待这位被雨留在酒馆的猎人时,桃花山庄的桃花已经被大雨摧残了大半。 吴绮罗坐在阁楼窗边,看着这瓢泼的大雨,听着雪妍的汇报: “小姐,聚龙堡似乎查出了平湖城的镜衣使就是许少安,他们应该就要动手了。” “只是我想不通,他们怎么就能查的到呢?这事也只有我跟小姐才知道,他的身份怎么会这样泄露了?” “除非……”雪妍心中有个猜测,但是她没说出口,实在是她不敢乱说。 “这个先不说,说说你知道的。” 雪妍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是黄龙使,吟湖公子黄先安,三品下阶实力,还有一个聚龙堡执事李小花,五品上阶实力。” “摆在暗地里的暗子就不清楚了。” “而许公子这边只有那傻大个,三品下阶实力,若是与对方碰上,即便对方不出动暗地里的手段,许公子也是凶多吉少。” 吴绮罗眉间一蹙,她没想到聚龙堡要刺杀一个文弱书生,竟出动这般高手。 其实刚才雪妍想说而没说的话,她心中也有了猜测,有关于许少安镜衣使的身份,除了她与雪妍知道外,那就只有上面了,任命许少安为镜衣使,她必须向上级呈报。 吴绮罗的上面有谁? 当然就是悬镜司的那些长老,她在想或许消息就是从某个长老口中传出的,悬镜司的内部出现了叛徒! 吴绮罗深吸了一口气,“雪妍,你去告诉李老一声,让他立刻去许少安那小酒馆,给我看好了,若是发现有人要杀许少安,杀无赦!” “好!” 雪妍转身离去。 此时的天空一条如龙般的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夜空都照成了白色,也将不远处正在走来的身影照亮。 是位撑着油纸伞的青衫客! 吴绮罗双眼一眯,是他!? 第106章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周大将军! 他是谁? 他是庆王的贴身侍从。 青衫客挡住了雪妍的去路,而后在雪妍的带领下,又回到了阁楼。 吴绮罗秀眉紧蹙的看着这位青衫客,雪妍想要说什么,却被青衫客抢了个先,“刺杀许少安是王爷的意思。” 这话一出,吴绮罗大惊。 什么? 这是王爷的意思? “为何?” “首先,王爷让我转告你,他很生气你因为儿女情长所作的决定,希望你以后能少一点儿女情长,若是以后再犯,那你就别做这个大镜司了。” “其次,王爷说既然你任命了许少安为镜衣使,那么这里头除了儿女情长之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原因,王爷说他相信你的眼光,这个许少安或许是有可取的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 “他需要经过考验!” 吴绮罗身体一震,“所以,刺杀许少安是一次考验?” 青衫客点了点头,“他若是能从这次刺杀中全身而退,那么他就算是得到了王爷的认可。” “可他只是一介书生,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在这样的高手的刺杀下而逃出生天?” “那他就可以去死了。” 吴绮罗感觉一阵眩晕,没站稳踉跄几步,面如死灰。 …… 井酒街,井酒居的对面,徐老板米粉店二楼,轰隆不断的雷鸣与闪电,再加上这瓢泼的大雨,不知道为何特别好睡觉。 向雨睡的很熟,平常她都不会陷入深度睡眠中,但今夜是个意外。 数条闪电划过天空,白夜当空,一位撑着油纸伞的身影在酒馆的门前被照亮,白夜一闪即逝,然后这道身影又被黑夜笼罩,再然后就听到了轰隆的雷鸣。 “公子!” 周小蝶撑着下巴的手松开,是被酒馆门外面的那道仿佛幽灵般的身影吓了一跳。 与猎人畅谈中的许少安“嗯”了一声,看向周小蝶,“怎么了?” 就见周小蝶缓缓的站起身,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酒馆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许少安好奇,然后也看向了门外。 这时候一条银色闪电划过天际,白夜再现,他就看见了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人,油纸伞向上抬了些,然后就露出那双蛇蝎似的双眼。 许少安一惊,是他? 吟湖公子,黄先安! 他找到自己了,是查出了自己就是镜衣使了吗? 他怎么查到的? 许少安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住心神,给猎人又倒了碗酒。 猎人自然也看见了门外的人,脸上露出一副惊讶之色。 “许公子,这是……” 许少安摆了摆手,“没事,来喝酒,喝完这碗酒,你待会就从后门离开吧。” 猎人有些好奇的问,“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事,就是有人要杀我!” 猎人一惊,“是仇家寻来吗?只是公子这般的善人,怎么会有仇家?” “倒也不是,我与他无冤无仇。” “那他为何要杀你?” “我想可能是因为钱,又或者其他的原因吧,我不知道。” 猎人沉默了片刻,而后又是一饮而尽,“许公子,在下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眼下既然有人来杀许公子,在下绝不袖手旁观。” 许少安有些意外,看向猎人,“你不怕死吗?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何以如此?” 许是几碗酒下肚,猎人涨了不小胆气,有些意气的道,“怕甚,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 许少安耸了耸肩,“好吧,那你就留下吧。” 许少安心想,只是那吟湖公子黄先安一人的话,倒也不用担心,有小蝶在这里,谁杀谁还不好说。 “轰隆……” 酒馆外的那道仿佛幽灵般的身影若隐若现,周小蝶走到了酒馆铁门边道,“公子,俺的兵器还没打好,可否借我这铁门一用?” “你拿铁门当兵器?” 周小蝶粗声粗气的“嗯”了一声,“打完后,装回去!” 许少安说了个“好”字,然后就见周小蝶拆去了左侧的那扇铁门扛在肩头,踏出了酒馆,走进了雨中。 只是顿时间他的身子就被雨打湿,他将铁门从肩头放下,落在地面上砸出四溅的水花。 闪电照亮他的背影,在许少安看来,周小蝶的背影像是忽然间放大了数倍似的,给人一种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周大将军的既视感。 然后,酒馆外就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许少安却是没心思去看,招呼着猎人继续喝酒。 “来来来,接着喝。” 猎人摆了摆手,那一张脸已经微醺,“不能喝了,在喝就醉了。” “没事,再喝点。” “好好好。” 酒碗中又是斟满,猎人却是没有喝,而是好奇的问,“许公子,你这心性我也是服了。” “此话怎讲?” “若是别人,看见有人来杀他,估计早吓的屁滚尿流了,公子这般淡定,这养气的功夫着实叫人佩服。” 许少安笑了笑,“我这表面看似淡定,内心却慌的一批,只是想到外面有个兄弟在为我卖命,我若是自乱了阵脚,不给我那兄弟添麻烦吗?” “许公子好像对你这位兄弟很自信,就一定认为他能斗的过对面吗?” 许少安风轻云淡的道,“若是斗不过就和我这兄弟一起死呗!” “哈哈哈,许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儿。” 然而就在这话音落下,一根手指忽的由猎人点出,落在了许少安的身上,这是点穴的功夫,这一指下去使得许少安顿时只有眼珠子和嘴能动了。 许少安大惊失色,一脸的错愕,这怎么回事? “少年,终究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啊,难道不知道人心险恶吗?” “竟然对我没有丝毫防备,你只以为外面的那位是来杀你的,可没想到要杀你的人近在眼前吧?” “唉……真可惜,我真的有点舍不得杀你,因为我在你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赤子之心!” “只是,我又不得不杀你!” “你也是聚龙堡派来杀我的?” 猎人点了点头。 许少安心说你马卖匹,老子好心让你进酒馆避雨,还给你酒喝,你就是这样涌泉相报的吗? 这特么就是现实版农夫与蛇啊! 这好人当真就没有好报吗? 许少安万万没想到对方玩的这么花,还来这么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这一下是真的完犊子了,怕是又该转世投胎了。 可惜了我那未婚妻,这么漂亮的人儿,我连她嘴也还没亲过呢。 第107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许少安满脸的苦色,“我说老兄,杀了我对你有何好处?” 猎人眉梢一扬,“你是平湖城的镜衣使,我杀了你能得不少银子呢!我只是好奇,为何悬镜司会任命你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担任这个职位,也不知道悬镜司里的那些大人物在想什么?” 他将那一碗酒喝完,长呼了一口气后,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抬眼看着许少安,那眼神中满是轻蔑。 “我觉得你若是只为了银子,何不跟我做笔生意,我能给的银子,应该不比别人的少,你可以考虑考虑……再说,我请你喝酒这份真心却不是假的,看在这份真心的份上高抬贵手,如何?” “哈哈哈哈……” 猎人大笑。 他摇了摇头,“在现在这世道,你和人谈真心,你是不是傻?你觉得做我们这一行的,会没有原则的吗?” “那你为何不立刻杀了我?” 猎人收敛了笑声,“你请我喝了酒,你的好心还是能有所回报的,说吧,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泥马,这就是你说的回报? 本想好好骂这丫的白眼狼一回,可就在这时,许少安忽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将那些正准备出口的问候语都吞回了肚子。 他寻思着小说中的反派死于话多,今天或许能在这里上演一次。 他领悟的那一剑,若是可以施展,这么近的距离,靠着袖中匕首,应该能一击必杀! “好吧,老兄,你能让我临死前再做一首诗吗?” “话说,老兄你识字吗?” 猎人笑道,“在下小时候也读过私塾,诗词还是会念的。” “你这是想在临死之前再附庸风雅一次吗?好,我满足你的遗愿!” “笔墨纸砚在哪,我去取!” 许少安瞄了眼柜台,“柜台上就有。” 猎人走到柜台,取了笔墨纸砚,拿到了许少安的跟前,在桌上铺好了宣纸,磨好了墨,将毛笔在墨汁上一点,“好吧,你说,我来写!” 许少安却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我最后的一件墨宝,我得亲自写才甘心!” “这可是一首我与这个世界的诀别诗,用别人的手来代替,那怎么行呢?” 猎人想了想,“好,没问题,我可以解开你右手的穴道,这样你就能写字了,但你不要耍花样,因为你除了那只手,身体其他部位依旧无法动弹,要杀这样的你,简直易如反掌!” “我想,即便我没被你点穴,对你来说,杀我也很简单吧?” 猎人“呵呵”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那来吧,解穴吧!” 就见猎人在许少安的右胳膊肘上点了一指,下一刻他就感觉到右手可以活动了。 许少安心中大喜,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猎人,接过了猎人手中的毛笔,心想等下看中时机动手,给你丫一个措手不及! 猎人此时看了看酒馆外,见酒馆外的雷声、雨声,以及打斗声依然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不由得道,“快写吧,我倒要看看你的诀别诗,到底有多绝!” 就见许少安落笔与纸上: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猎人一边看一边念,只觉这哪里是什么诀别诗,这简直就是在抒发心中豪情,他心中疑惑,此情此景他为何能得如此狂诗一首? 他想问问许少安如何想的,抬眼看去,却见许少安袖中青蛇激射而出,他意欲闪躲,可这剑之快,还是从他脖颈划过,拉开好大一条口子。 他是个有着八品上阶水准的武者,自负对付一个并未入品的普通人,是绰绰有余。 可他哪里知道,许少安袖口里有匕首,趁他不备竟激射而出,而且这速度还很快,饶是他快速躲闪,却也只是躲了个寂寞。 他“啊……”的一声惨叫后,便再叫不出声了,似乎血流堵塞了被割断的气管,只听见“咕噜噜”涌血声。 他一只手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许少安这会儿除了那只右手能动之外,身体还处于僵化状态。 他这一匕首刺出,虽割破了对方的喉咙,但对方一时半会也没有立即死去,就见猎人一双眼瞪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柴刀就往他身上招呼。 许是脖颈血流的太快,猎人的脸不过数息功夫就变得铁青,挥刀的手也失了准度,也失了力度,有几刀砍在许少安挥挡的右手臂上,有一刀砍中了许少安的腹部,还有一刀则正中许少安的胸口。 这几刀过后,猎人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蹬蹬蹬的连退数步,一双眼由不可置信,变成悔不当初。 他这会儿或许体会到了许少安所谓诀别诗中的那句“丈夫未可轻少年”是什么意思了,这原来是给他写的诀别诗! 他终究是轻看了这个少年啊! 许少安眼看着猎人倒下,对方那双眼中的死不瞑目,让他心中冷笑连连。 狗日的! 你想杀我,还不允许我反杀吗? 老子被你砍了这么多刀,老子用这样的眼神看你了吗? 许少安的目光在猎人的尸体上看了良久,直到猎人的胸口彻底停止起伏,他才收回目光,然后他闭上了双眼。 他现在感觉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了,许是刚才那一剑消耗他太多的精气神,又或者猎人的最后那几刀,让他流了不少血。 他很累,累到想永远闭上双眼,他心说小蝶这家伙到底打赢了没有,怎么现在还不回来,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被吟湖公子打残了? 若是小蝶残了,那自己肯定死定了。 明天早上青衣和白衣回来,若是发现我死在了这里,会不会很伤心? 他忽想到了那个让他感到欢喜和甜蜜的未婚妻,脑海里不断重复放映着在正平街与苏梦瑶邂逅的画面,她探出车帘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有她娇羞的说出那句非你许少安不嫁的表白,再就是临别时那释然一笑。 这每一幕都让他舍不得跟这个世界告别。 特么的。 老子得活着啊! …… 第108章 笑靥如花 “少安,少安……” 这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很小声,但又清晰可闻。甜美的嗓音,如石上淌过的清泉,沁人心田。倏忽间将还在梦境中的许少安拉了回来。 许少安依旧觉得很困,但却强行睁开了双眼。 然后一张略显憔悴又熟悉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梦瑶? 苏梦瑶就坐在床前,她的双肘拄着床沿,双手撑着下巴,低声念叨着许少安的名字。 这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现在略显的有些混浊,像是心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忧伤,叫她没有了以往的绝代风华。 她的眼里是惆怅,是忐忑,还有期盼。 只是忽然发现许少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那双眼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光,一张笑靥顿时如花般绽放。 她先是一惊,而后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只是一瞬就泛起了红芒。 她柳眉一挑,从她那可爱的樱桃小嘴里跳出了一句暖心又俏皮的话,“谢天谢地,你这坏人可算没死。” 看得出苏梦瑶对自己有着如山般厚重的牵挂,这种关爱是许少安上一世没曾领略过的。 所以,他很感激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在这里遇到了苏梦瑶。 许少安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捋了捋苏梦瑶鬓间的发丝,他有些坏坏的说,“我可舍不得死,要是死了,谁以后在你耳边吹枕边风啊?” 许少安说的是真心话。 苏梦瑶则是满脸绯红,“你当真好坏好坏的!” 若非不是身上被绑带包的像个木乃伊似的,真想把这可爱的女人拥入怀里。 许少安的目光自苏梦瑶绯红的脸,移到了窗外的桃花山,桃花山已经没了桃花,许是下了一场暴雨,那些该谢却还没谢的桃花,也因这场暴雨终于都凋零了。 可虽然花已谢,但绿意却更盎然。 许少安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这么久?” “可不是吗,我足足守了你三天,你看把我这花容月貌都弄的憔悴了,以后可不准这样对我了!” 许少安笑了笑,“我知道了。” 许少安的左手握住了苏梦瑶的小手,感受到手心来自许少安的温暖,苏梦瑶的另一只手在许少安的额头轻轻一拍。 “这就算是对你的惩罚了,害的我担心你那么久!” 许少安“嗯”的一声。 “少安,我真的很奇怪,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那个猎人,怎么死在了酒馆,他们说是你杀的,我有点不信,你一个文人,怎有杀人的气力?” “小看我了是吧?”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打开,许青衣眉头紧皱,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嫂嫂,该给少安哥换药……” 但见许少安此时正跟苏梦瑶打情骂俏,也不觉尴尬,那紧皱着的眉头瞬的舒展开来,喜上眉梢,“少安哥,你醒了?” 许少安回了个微笑。 “大家快来看,少安哥他醒了。” 许青衣冷不丁的对着门外喊了这么一嗓子,是难掩心中喜悦,希望跟大家分享,对此苏梦瑶与许少安都是哑然一笑。 下一刻,就听见了楼道驳杂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不少人,许少安有些感慨,心说这才是家的温暖啊。 这包厢只是一下子就鱼贯而入了五人,周小蝶、芸娘、向雨、许白衣,站在最后的则是陆重楼。 周小蝶站在几人的前头,在看见许少安的那一刻,那双眼顿时就红了,随后便落下了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周小蝶是真的伤心了,一下子扑倒在了许少安的床前,把坐在床榻上的苏梦瑶都给吓了一跳。 就见周小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公子啊,都是俺的错,俺没有把公子看护好,害的公子伤成了这副模样,公子要不你打我一顿消消气吧……” 许少安心说我现在要是能下床打你就好了,可即便能下床,我也不会打你,这事还真不能怪你。 许少安想要安抚一番,却见芸娘抡起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朝周小蝶的脑袋砸去,“咚”的一声,大家看着都疼,就听芸娘没好气的道,“你是觉得公子打不了你,你才这样说的吧,在公子面前耍心眼,玩苦肉计?儿啊,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保护好公子,保护好公子,你你你怎么就……” 说着又是“咚”的一声,“公子现在打不了你,娘来打,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周小蝶一脸委屈,心说我没耍心眼玩苦肉计啊。 “……大娘,别打了。”向雨这时候说话,其实她心里这会儿挺不好受的,说好的要默默的保护许少安,可结果呢?在许少安需要她的时候,特么的,她睡的跟头猪一样。 想想就觉得脸红。 “好了,好了。”许少安叹息一声道,“这事不怪小蝶,要怪就怪敌人的手段实在玩的太花,防不胜防啊!” 许少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许白衣这会儿开口,他倒不是因为关心许少安而开口,而是因为那张被鲜血浸染过的那首诗。 也不是说他不关心许少安,只是相比于那首诗,许少安还是欠了些份量。 是谁做了那首诗? 如果是许少安所作,又是再什么情况下所作,这可又是一首千古绝唱啊! “少安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许白衣道。 许青衣也道,“对对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发生的事,缺了许少安的这一环,所以难以推测出事情的全貌,全靠现场的痕迹,大家只推测出猎人与许少安互撕,结果一死一伤。 只是这其中曲折到底如何,当真令人困惑。 通过那酒桌上的酒,以及那首被鲜血浸染的诗,大家可以很轻易的想象到,这里曾有过一段欢颜的时光。 只是欢颜过后,为何成仇呢?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少安的身上,似乎都想知道,那晚许少安是因何缘由与那个猎人反目,又是为何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 第109章 反派死于话多 许少安看了看大家,“都想知道?” 见大家目光中那求知的渴望,许少安不顾疼痛要坐起身子,苏梦瑶叫她躺着说就好,可别把伤口又崩裂了,许少安却是说,没事,我哪有这么精贵? 他手掌撑着床,咧嘴“嘶”的一声,那模样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似的,吓得大伙都连忙道,“还是躺着说吧。” 其他地方的伤口还好,就是胸口这道,特特么痛。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指尖有些湿润,显然是有血从绷带中溢出来了。 苏梦瑶扶着许少安又躺了回去,“你可别动了。” “要是伤势复发,你又昏死过去,可又得让我跟着你遭殃,你可得多顾顾自己的身体。” 许少安点了点头躺下,望着洁白的幔帐,沉吟了片刻道,“小蝶,你先说你知道的吧!” 小蝶挠了挠头,“俺不会说!” “就从那个猎人来到酒馆门口开始说,我也想知道,你与那个吟湖公子战斗的经过。” 小蝶“哦”了一声,稍稍回忆,就用他独有的憨声道,“那夜雨下的很大,想必大家应该都知道,那个猎人说是给醉仙居送野味的,回家途中遇上了这场雨,好巧不巧就来到了咱酒馆门外避雨。” 这时候陆重楼插了一句,“我已经去醉仙居调查过,那日并没有人去送过什么野味。” 这话一出,大家都意识到,这个猎人有问题! “俺寻思着酒馆的规矩,非会员不得入内,踌躇着要不要请他进酒馆避雨呢?公子却说俺不懂得变通,说什么做生意的人要懂得急人所难,解人之忧!” “这其中道理俺不明白,俺只当公子心善,便让那猎人进了酒馆,公子还以好酒相待,说是见猎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没有衣服给他换,就只能给他喝点酒暖暖身体了。” “那猎人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俺还当真了。” “后来吟湖公子来了,俺出去迎战,这酒馆内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那吟湖公子使的一柄软剑,而俺以酒馆铁门为兵器与之对战,俺经过陆伯的点拨,实力有所精进,那吟湖公子只是与我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就力有不逮,他心知不是俺敌手,想跑!” “俺却死死追着他不放,从井酒街一直追到了东直街的菜市口,最终将他击毙于手下!” “俺记得他被俺打死的时候,雨刚好停了。” 陆重楼又插了句,“那夜,那场雨下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这么说来,周小蝶与那吟湖公子打了约莫一个时辰? 许少安点了点头,给了周小蝶一个赞许的目光,但口中却道,“小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穷寇莫追,你若是不去追那小子,本公子还会变成这样吗?” 周小蝶顿时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又哭了起来,“公子啊,是俺不好,俺不该不听公子的话……” 许少安想要给这小子一个飞肘,心说哭个嘚啊,却见向雨这会儿出手了,给了周小蝶一个大比兜,“周小蝶,你还是不是男人,成天没事就哭哭啼啼的,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这话一出,大伙对于向雨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丫头,嗯,有点猛! 周小蝶抹干净眼泪,“人家是真的觉得愧对公子嘛!” “行行行了,小蝶你也别哭了,这事公子没有怪你。”许少安叹息了一声,“我说说接下来的事吧。” “那时黄先安寻到了酒馆,我本想让那猎人从后门离开,也告诉他有人杀上门来,可能会殃及到他。” “可他却道我于他有遮雨的情分,再加上这美酒相待,他无法见我有难而视而不见,说要帮我一帮。” “我那会儿当他是真心,还真信了他,寻思着小蝶应该会把黄先安打跑,因此也就让他留了下来。” “可没曾想,这厮是个会武功的,他趁我不注意点了我穴道。” 说到这里,大家的心都是一沉! 按理说,许少安都被人点了穴道了,怎的还将对方给弄死了? 带着疑惑的目光,大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续,就听许少安接着道: “你们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故事吗?” 大家摇了摇头,不知道许少安没来由的说这句,是几个意思? 就见许少安笑了笑,“说来也是好笑。”他看向了周小蝶道,“以后若是想杀一个人,就绝对不要和他废话,知道吗?” 周小蝶挠了挠头,心中虽有疑惑,口中却答了声,“是!” 他告诉他自己不要去想七想八,既然公子这么吩咐,那他就这么做就行了。 许少安接着道,“我跟那猎人说,我诚心以待,你为何这般对我?那猎人却道,这世道以真心换真心的人都是傻子,你只以为那黄先安是来杀你的,却没料到杀你的正主就在你眼前吧?” 大家听着,都为许少安捏了一把汗,心想许少安最后又是如何扭转局面的呢? “我当时心说,这回当真要死了,可惜了我那未过门的媳妇,我还没亲过她的嘴呢,这就要死了吗?” 这话一出,苏梦瑶羞涩不已,一脸的红霞,都快要挤出水来了,惹的大伙儿都笑出声来。 “你这坏人,就会打趣我?” “我可没有打趣,我对天发誓,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这两人狗粮一撒,刚刚还凝重的气氛顿时间消散,整个厢房里欢声笑语。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且听我继续道来!”许少安接着之前的话茬,语气略带了些神秘感,使得现场气氛又回到之前。 “那猎人说我年少涉世未深,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却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有些舍不得杀我,但又不得不杀我!” “我便道,那你为何不立即动手?” “他却说,我的真心没有换到他的真心,但却换到了一个诉说临终遗愿的机会。” “你们可知,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了生的希望!” 这话一出,大家就更是好奇了。 “快说,快说。”就听芸娘催促的道。 许少安微微一笑,“别急嘛!”他看向了许青衣,“青衣,哥有些口渴了,能给哥端碗水喝吗?” 青衣“哦”的一声,连忙去倒水。 第110章 丈夫未可轻少年 许少安强忍着胸口剧痛,稍稍撑起身子将许青衣拿来的一碗水喝完,抹了抹嘴而后又躺了下去。 他的头在枕头上摇了摇,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以及些许嘲笑,“我说我想作一首诗,作为我的诀别诗!” 许白衣听到这里,双眼一亮。 “他答应了,以为我是想在临死之前附庸风雅一次,不仅帮我铺好宣纸,还帮我磨墨,甚至解开了我右手的穴道,让我的右手可以活动。” “或许真的是天意,就在这不久前,我刚好去铁匠铺买了一柄匕首,就藏在我右手袖口。” “你们应该都看见我作的那首诗了吧?我之所以作这一首,我只是想告诉那猎人,他太轻视我了。” 丈夫未可轻少年?!这句浮现在许白衣的脑海。 许白衣内心满是震惊,原来这首诗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作,这哪里是诀别诗,这简直就是在人家面前叫嚣好吧? “只是那猎人没看透我的心思,这首诗倒是成了他的诀别诗,特别讽刺吧?” 许少安目光看向了陆重楼,“无相九剑我所领悟的那道以迅敏着称的点苍茫,我已经练了有些时日了。” “平时我只修形不修意,因为以我现在的实力要使出那道剑韵极耗精神力,只是我一旦使出,又是在那般近的距离,这袖中青蛇一出,即便是陆伯估计也只有含恨了吧?” 陆重楼内心掀起了波澜,对于许少安是如何杀死对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以绝对的劣势,然后绝地反击!? 这份镇定和心性,简直叫他震惊不已。 对于许少安的话,陆重楼深有体会,之前许少安只是领悟那一剑点苍茫,双指成剑对他额头的一指,他的脑袋疼了七八天都没好! “只不过,那猎人垂死挣扎,让我受了几刀,差点拉我垫背,好在我运气好,大难不死。” 就在这时,陆重楼走到了他的跟前,“你小子倒是出乎了我的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真的命大,还是……” 他站在床边,将一只手搭在了许少安的肩头。 “干啥?” “别动,我想要看看你的身体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过了片刻,就见陆伯脸上浮起一抹欣喜,然后说了句让人懵逼的话,“果然有了!” “有啥?” 许少安一怔,“别跟我说是有身孕了?” “我特么是个男的!” …… …… 这世间之事说来也是奇妙,人家苦苦修炼三年也未必能修炼到那气感之镜,许少安只是不过半月有余就达到了。 这真是应了那句一朝生死劫,内里有乾坤的说法。 对于许少安这个,别人穿越有系统,他穿越毛都没有的人来说,这种机缘巧合,也算得上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了。 在床上躺了三天的许少安,修行了三天的房中术,额,不对,这是吐纳之术。 他身体恢复的极快,以至于帮他换药的陆重楼都吃惊不已,更是确定了心里的那个猜测,这小子当真是那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能够第一天就领悟无相九剑其中一剑的,在无相门的历史中,本就是凤毛麟角,千百年也难出其一。 但许少安就做到了。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本来找了这么多年,陆重楼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冷不丁的给他找到一个,还特么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不说如众星捧月的捧在手里,至少也得要陪在身边好好教导才是。 陆重楼已经下定决心,在许少安成长起来之前,他会待在他的身边,这天才易夭,再加上这小子那劳什子的镜衣使身份,日后难免危险重重。 这小子若是一个不小心死了,那么陆重楼愧对无相门的列祖列宗啊! …… 在前世,这个季节的雨被形容为龙舟水,往往是持续性的大范围降雨,时大时小,叫人难以捉摸。 看着笼罩在细雨蒙蒙下的桃花山,许少安嗅着山中远远飘来的清晰的空气,泥土与花草树木混杂的味道,使得他倍感清爽。 许少安发现自从体内有了那一缕毛毛虫似的气流之后,这六识似乎敏感了很多,比如听得更清晰了,看得更远了,嗅觉也更灵敏了,甚至……许少安觉得他智商都有所提高。 他竟然能想到,让周小蝶主动去追向雨姑娘? 这些日子,向雨姑娘在酒馆里好吃好喝,体态渐渐丰腴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少安竟发现了周小蝶似乎对向雨姑娘有了别样的心思! 许是那一日不小心摸到了向雨姑娘的小手,又或者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凭着许少安对于男欢女爱那点事的敏感,他哪里感觉不到,似乎在周小蝶与向雨姑娘之间,或许有着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可能! 酒馆院子大棚下的那两道身影,是周小蝶端了一个碟子,碟上叠了七八个馒头,又白又胖的馒头。 远远的就听见周小蝶憨声憨气的声音,“今儿个的馒头很甜,加了糖,向雨姑娘你也吃两个吧,真的好吃。” 向雨姑娘看了周小蝶一眼,从碟子里挑了个最大的坐在了石井边上,“这是你娘做的?” 周小蝶憨憨一笑,点了点头,坐在了向雨的旁边,也从碟子上拿了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向雨吃着馒头。 这味道却比不上师傅当年买的那十个馒头好。 却不是这馒头不甜,而是很甜,倒是师傅当年买的馒头不甜,吃在嘴里倒是很甜的。 估摸着人饿了,吃什么都觉得是山珍海味吧。 “好吃吗?” 周小蝶有些期待的看着向雨,其实这馒头是他亲手做的。 “嗯……”向雨点了点头。 周小蝶的眼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就多吃点,好在长胖些。” “滚!” 周小蝶却傻笑着没滚,寻思着公子跟他说过的话—— 女人说要的时候未必是真的想要的,若是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大抵才是真的想要的。 所以,这女人的心思要反着猜。 向雨姑娘吃馒头的时候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看上去很优雅,这给了周小蝶很恬静的感觉。 但他心里却知道,这个小身板的背后,却并不恬静,反而很狂躁! 第111章 闷声发大财 馒头吃了一半,向雨忽的转头看向周小蝶,有些疑惑,“你这是放了什么糖,怎么馒头这么白?” “水晶糖啊。” 向雨有些惊奇,“这哪来的水晶糖?” 这个时代,普通人哪里吃的到水晶糖?据说水晶糖是西域那边才有的稀罕物,那些西域行商千里迢迢的带到中土,奇货可居,价格可不便宜! 古代人用谷物来酿酒造糖。早期制得的糖主要是饴糖,是一种以米(淀粉)和麦芽经过糖化熬煮而成的糖,呈粘稠状,俗称麦芽糖。 用甘蔗酿糖也有很长的历史,只是蔗糖的质量不好,直到千年前有人从西域摩羯坨国引进了新的制糖技术,这蔗糖的生产才进入了新阶段。 只不过,不管是饴糖也好,蔗糖也罢,以大羽国的酿造工艺,无法制作出白如水晶的糖粒来,一般都带着某些色泽。 通常以红色和黄色为主。 加了这些糖的馒头,一般都会有些偏黄或者红的颜色,此时向雨手中的馒头却是加了糖后,依旧雪白雪白的,不免引起向雨的惊奇。 周小蝶却不知道这些,有些风轻云淡的说了句,“公子自个儿弄出来的。” 然后向雨抬头,看向那处可以看见漫山桃花的酒馆三楼属于许少安厢房的窗,窗户是打开的,就见许少安的嘴角上扬着,左肘拄着窗沿撑着下巴,一双眼眺望着远山如黛,落水成烟。 苏梦瑶这会儿端了一碗银耳汤来,站在了许少安的身边。 苏梦瑶也出现在了向雨的视线中,向雨见了她,嘟了嘟嘴,然后又看了看周小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也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梦瑶将那碗银耳汤放在了桌上,“来,少安,快把这碗银耳汤喝了。” 许少安转头端起银耳汤,取了小勺子搅动了两下,这汤色雪白如乳,与其中的枸杞红白相间,秀色可餐。 他品了一口…… 味道跟前世喝的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细腻柔滑,甜腻适中,水晶糖的份量拿捏的恰到好处啊!”许少安赞叹道。 “炖制的时间火候把握的也刚刚好,梦瑶,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主要是你这水晶糖的功劳。” 苏梦瑶有些好奇的道,“少安,这些水晶糖真的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厨房中被随意搁在某个角落的用来当佐料的,竟然是一包水晶糖!?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许青衣说这是许少安自己酿制出来的,想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怎么挥霍都行。 这就让她有些震惊了,要知道在外面,就这么一小撮就十几两银子,而这里怎么挥霍都行? 她发现她对自己的未婚夫还是不够了解。 “当然。” 许少安脸上全是风轻云淡,“娘子啊,夫君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什么酿酒、酿糖,你看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看着许少安得瑟,苏梦瑶的眼笑成了月牙弯,“那你说,你还会什么?” “娘子,且让我卖个关子,将来你都会知道的。” 苏梦瑶“切”的一声,但满脸都是笑靥,心中想着少安你的本事越多,那自然是越好的。 这水晶糖的制作工艺其实并没什么难度,只要在这个时代制作蔗糖的工艺上再多加一个步骤就能制作出晶莹剔透的水晶糖。 那就是在榨好的甘蔗汁中加入石灰和磷酸,使得杂质形成沉淀,然后过滤得到澄净的蔗汁。 古人把糯米浆煮熟 ,拌入石灰,搅拌均匀 ,然后用于砌砖或者砌石头,可见石灰多常见,因此石灰在这个时代是很好获得的。 至于磷酸,这玩意的获取也不难。 有些武者修炼铁砂掌,就是用手炒热锅石沙,这石沙中若是含有磷的矿石,就会被高温分解开来,待石沙冷却就会在锅边形成一圈白色沙粒,那就是磷酸盐类物质了。 因此只要寻一些含磷的的矿石,然后将其放入锅中加热到一定的高温,形成蒸汽后,再迅速冷凝就能获得了。 这高温蒸馏的条件,许少安不缺,因此制作这白糖,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事。 “梦瑶,其实这水晶糖是我除了酒之外准备的另一个生意。” “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酿酒的法子是不可能永远不外泄的,总有心怀叵测者虎视眈眈,防的一时防不得一世!” “但这水晶糖不一样……” 苏梦瑶疑惑,“怎么不一样?” “水晶糖传入中土,至少已经有千百年了吧?” “这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行商前往西域求这水晶糖的酿制之法,按理说这么多年的探寻,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得到才是?” 苏梦瑶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你可知为何?” 苏梦瑶又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人家用于制作水晶糖的原料来自于西域本土的一种特产,这种特产也只能在当地某些气候环境比较特殊的地方培植。” “用此特产制作水晶糖工艺比较简单,当地人基本人人都会,并不存在保密的说法。” 苏梦瑶恍然,“所以……即便那些行商得到了法子也没用,因为这特产只在那里生长!” 许少安点了点头,“世人皆知这水晶糖来自西域,而不知我许少安无需那西域特产就能制作这水晶糖!” 许少安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苏梦瑶不知道许少安为何忽然发笑,就见他一副得瑟的嘴脸,“以后打着西域水晶糖的幌子,我这糖卖的比黄金还贵,可不得赚的盆满钵满?” “也不需要多大的产量,每个月就产几十斤,就足够让我富甲一方了!” 苏梦瑶一脸震惊。 还真是! 最主要的是,没有人会打这制糖法子的主意。 因为这是西域水晶糖! 许少安这时补充了句,“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苏梦瑶此时满眼都是光! 心想,若非当初的坚持,不然鬼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 少安他,妖孽啊! “梦瑶,我说酿酒作坊的事,现在到哪一步了,匠人都请齐了吗?” 苏梦瑶点了点头,“这事我爹很上心,人都找齐了,按照你的指示,已经开始动工了。” “效率挺快的嘛!” “还不是银子给催的?” 许少安笑了笑,“看来我那未来老丈人对那两成利润挺上心的。” “可不是吗?说一年下来,预计也有几十万两银子呢!” 苏梦瑶眸如秋水,看了眼许少安手里的银耳汤,“快吃,光记得说话,待会冷了,就没那么好喝了。” 然后,许少安吃了个精光。 第112章 江湖恩怨江湖了 转眼又过了大半月,已是了四月尾。 半月前的那次惊心动魄的刺杀,并没有在平湖城里掀起多大的波浪。 只不过一个不知道为何缘故死在东直街菜市口的年轻人,衙门那边已经盖棺定论的给了说法——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郎江湖死! 然后,一个名叫李小花的女子去衙门替那位年轻人收了尸,因为这是她的任务,任务必须完成。 至于刺杀许少安的任务? 已经不是她能够继续的了。 只是少了吟湖公子的光顾,潇湘馆估计会少了一些进项,不知道会不会有姑娘嘀咕着,他死哪去了? 可他真的是死哪去了。 至于那个猎人的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的尸体被埋在了桃花山。 按照苏梦瑶的说法,要是让人知道酒馆死了人,一来会引起衙门的注意,给少安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是会影响酒馆的生意,试问有几人会去死过人的酒馆喝酒呢? 大家都惊讶于这位未来老板娘的果断和魄力,更惊讶于许少安很大方的就将酿酒的法子教给了他未来的老丈人。 许少安的这一举动顿时就叫平湖城炸了锅,尤其是像平湖沈家和唐家等,觊觎许少安手中酿酒法子的宵小之辈。 使些手段从许少安那获取酿酒的法子,虽有难度,但也不会太难。 但要从苏家的手里拿到这酿酒的法子,那就难了! 苏家什么背景? 那可是背靠摄政王的存在,谁特么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酿酒的法子即便被偷了去,也不敢拿出来使,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只是谁能想到许少安来这么一手,将这安身立命的法子,就这么交给了苏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嘛! 不过有人愁就有人欢喜。 人们欢喜的是,都听说苏家接手了许少安的酿酒法子之后,会建造大型的酿酒作坊,扩大产量,然后将天上人间投入市场,面向所有平湖百姓! 虽然这酒的价格依旧很贵,但不至于不是那井酒居的会员就没资格喝不是?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中低端的市场,可能会形成一波冲击。 酒这东西,尤其是对那些酒鬼来说,你但凡吃过了真正的好酒,又怎还会去碰那些差的酒? 这是连周小蝶那种憨人都明白的道理。 若是这酒的价格再降一降,那对于沈家这样的酒商来说,那当真就是伤筋动骨了。 沈浪正端着茶盏,想要喝茶的模样,却是迟迟没有将茶盏靠近嘴边,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了半天,他还是没喝茶盏中的茶,只是把茶盏往桌上一掷,使得盏中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看着沈一菲道,“许少安这个小崽子,当真叫人意外啊!当真把我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这下再想着去夺那酿酒的法子,倒是费力不讨好了,苏家可不是我们能惹的起的。” “只是这样一来,我沈家的酿酒生意,定然会受到冲击,要怎么避免受到冲击才是我们现在要想的事。” 沈一菲脸上有些愧疚之色,“是不是孩儿那日在街巷对许少安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把他逼急了,他才出此下策,将酿酒的法子交给了苏家?” “有一些,但不全是。”沈浪沉吟了片刻,“你那日说的那些话,的确可能刺激到了他,但不至于这般狗急跳墙。” “我想以那许少安的性子,他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忽的冷笑,“更多的应该是做给唐家看的。” “现在谁不知道,若非唐家纠缠,我怕苏全寿早就将苏梦瑶嫁到了许家,许少安这么做,是在向唐家显示他的决心!” “他连这一年百万两的生意眼都不眨的就这样交给了苏家,唐家拿什么来跟他比?” “其实许少安与唐家的事,我们沈家没必要掺和,接下来若是唐家这边若是没什么吩咐的话,就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了。” “对了,一菲,前些天你哥去了一趟聚龙堡带来了一些消息,说是那少堡主何书桓这几日怕就会来咱平湖城……” 听到何书桓这个名字,沈一菲一张脸上就掩不住的喜色。 “你和书桓的事,到时候等他到了,也确定一下,若是成了,你以后也能成那聚龙堡的少奶奶,对我沈家也是有好处的。” 沈一菲点了点头,有些花枝乱颤。 …… 将酿酒的法子交给了苏家之后,似乎很多人的视线都从许少安的身上移开了。 在这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世界,你身上有着让人眼红的东西,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如果这东西没了,人家自然也没必要关注你了。 许少安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只觉今天和昨天一样,估计明天和今天也差不多,该干啥干啥。 比如晚上勤奋练剑,然后虚心接受老师的拳打脚踢,弄的一身伤痕累累后,再练一夜的房中术,第二天又是精神满满。 又比如白天有空就去苏家正在建造的酿酒作坊去做技术指导,把相关人员的培训给培训到位。 再比如去看周小蝶训练那些下九街的不良们,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以及实战能力等等,为以后执行任务做准备。 在刺杀事件发生后的第六天,吴老六就来到了酒馆门前,他看着酒馆左边那扇被剑气折腾过的满是伤痕的铁门,他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敲响了门。 然后他见到了许少安,见到了许少安那张真诚的笑脸,在听了许少安一番深入浅出的演讲后,他与那些下九街的六七十个弟兄就都变成了许少安的弟兄。 向雨倒是对这些兄弟颇有微词,“这些人之前毕竟都是些混混,能给你帮什么忙?” 许少安却笑了笑,“这些人与我们年岁差不多,只是出于无奈才做了混混,他们的可塑性其实很高,只要调教好了,身上的那些痞气坏毛病就都能改掉!” “或许向雨姑娘可以和小蝶一起帮我训练这些小子,看看是不是如我说的那般,让小蝶按照他在军队的那一套训练他们,一定会让他们焕然一新的。” 第113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向雨却不置可否,只觉得许少安有些天真。 但许少安却深以为然,这些少年中二叛逆不过是青春期的正常表现,这时候只要有人伸出手扶一扶他们,然后给予足够的阳光和雨露,他们就能像树木一般,茁壮成长。 许少安并没有指望这些少年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们将来能够自力更生,即便未来不帮他做事了,跟着小蝶学了武艺伴身,以后去了外面也可以寻个护院看家的活计,不至于混吃等死。 最主要的是,是要为这些少年树起正确的价值观,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将这些少年聚集起来,培养他们的团体荣誉感,培养他们的兄弟情谊,再给予他们补上儿童时缺失的关爱,让他们饿了有饭吃,困了有地方睡觉,让他们产生归属感。 慢慢的,许少安相信,这群内心阴暗的少年,终归会重新打开心房,然后心有阳光,前途灿烂。 改变不是一蹴而就,但只要在改变,那未来可期。 对于这群不良少年来说,初始答应来许少安这,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当他们看到许少安针对他们的一系列关怀之后—— 餐餐白米干饭大鱼大肉不说,每月还有工钱,还在郊外专门修建了营房供他们训练和休息,甚至还请夫子来营地教他们读书写字。 这就让他们震惊了。 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东家? 起初还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后来才发现,这没有什么阴谋,给他们好吃好喝,让他们读书写字,纯粹都是为了他们以后能够更好的工作。 而且在周小蝶的魔鬼训练下,这些小子内心的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即便再累也没人叫苦,即便受了伤也坚强的撑着。 这就是少年人骨子里的傲气。 谁说不良少年难悔改,谁又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呢? …… 桃花山庄。 吴绮罗坐在庄园的花园静静的思索着什么,对身边的雪妍说道,“少安这些日子来找过你是吗?对于那件刺杀的内幕,他知道多少?” “回小姐,他只知道他的身份被暴露了,对于到底是谁授意聚龙堡要刺杀他,却是不知情的。” “他说是我们害了他,以后还是少联系,那块悬镜司的牌子说是已经被他扔了,说自此退出悬镜司,这镜衣使谁爱做谁去做,也不怕护镜司的长老来找麻烦,要是谁来找也不怕,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双宰一双。” 雪妍看着吴绮罗一脸认真,“这是他原话!” 吴绮罗听着不仅没生气,看上去还挺高兴,似乎对于许少安的这番话非常欣赏,只觉我吴绮罗看上的男人当有此等虎胆霸气! “这件刺杀原是杨首辅授意聚龙堡做的,许是得知平湖城新晋一位镜衣使想要以雷霆手段除之,好叫悬镜司看看跟他杨首辅作对的后果,让人知道他杨首辅不是那么好惹的。” “最近悬镜司铲除了不少异己,其中不少是杨首辅的人,这老王八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鲜少有人知道这聚龙堡是这老王八一手扶持的江湖势力。” “可他哪里知道,王爷根本不在乎这位平湖城新晋的镜衣使,甚至还将这位镜衣使的身份主动曝光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许少安真的扛过来了,他没死!不仅没死,还活的很好,最近在平湖城又火了一把。 吴绮罗知道许少安没死时的那刻,她激动的差点蹦起来,只道许少安是那文曲星转世,吉人自有天相,让她开心了好些天。 可当许少安将酿酒的法子教给苏家的消息在整个平湖城传开后。 吴绮罗又开心不起来了,她心中思忖着,许少安莫非是被那苏梦瑶蛊惑,将这安身立命的法子教了出去? 心道这姓苏狐狸精的真的恶毒,倒时少安得知被骗,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不过她心中又想,这样也好,也叫少安知道,这世界上,谁才是真心对他好。 “小姐,现在许公子的身份曝光,他又直言要退出悬镜司,这该如何是好?” 吴绮罗笑了笑,“悬镜司不是他口头说退就能退的,一入悬镜司,生是悬镜人,死是悬镜鬼,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当初我说让他置身事外这事不假,以后还是由雪妍你代理镜衣使全权处理平湖城的事务。” “此事可不用再理会,以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雪妍颔首,又道,“小姐,荆衣帮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唐家或许会对许公子不利!” “唐家一直都想跟苏家联姻,之前似乎已经谈好,苏家也答应了跟许家退婚,后来这事有了转折,苏家现在又不退婚了,而且有跟唐家反目的迹象!” “这两家要是反目,影响可就大了,那唐家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人,这苏家又是摄政王妃的娘家人,两家要是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可现在由于许公子的存在,使得两家联姻变得不可能。” “为了让联姻得以实现,除掉许公子是唐家的一个选择……只是我想不通,苏家怎么就忽然不退婚了呢?” 吴绮罗也有点想不通,“我看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说不定是那苏家家主虚与委蛇用来欺骗许少安的伪装,他现在得到了那酿酒的法子,估计苏家的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了。” “若这是真的,到那时这对许公子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吴绮罗叹息一声,“不管打击多大,少安他能承受的住的,我相信他,这事对少安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能明白,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雪妍扑哧一笑,“说的好像小姐你不漂亮似的,难道如小姐这般的美人,也很会骗人吗?” 吴绮罗睨了雪妍一眼,嘴角一扬,“本小姐除外,不会骗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小姐,沈家小姐沈一菲求见……见还是不见?” 第114章 心机婊 吴绮罗与沈一菲的认识,说起来也有几年了,是在诗会中相识了这位长相极其标致的商贾之女,几番交流倒也有些好感。 这几年下来由于常来往,双方之间也建立了一些姐妹情谊。 当然,吴绮罗知道,这是沈家刻意让沈一菲接近她,是想跟吴家攀些关系,尤其是跟她这个大镜司。 她的身份可能普通人不知道,但只要能接触到上层的人,想要知道这些并不是很难。 比如沈浪就一定知道。 之所以乐意跟沈一菲接触,是她觉得沈一菲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只因一次邂逅,遇见了那个白马少年,这姑娘便走马跟随了几百里地去表白,这等胆魄和勇气却是她吴绮罗所没有的。 这世道男追女很正常,女追男也很正常,且看多少人家的姑娘对那平湖四大才子虎视眈眈,只是没有一个敢向沈一菲这样的千里走单骑,只为那一袭白衣的少女。 沈一菲这次来是想来了解一件事的,这事是沈浪忽然间想起后的嘱咐—— 若是见着吴家小姐,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对这个许少安是什么个看法?因为爹感觉这吴家小姐似乎跟许少安这小子有着什么关系!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沈浪忽的想起了之前在许少安的酒馆见到了吴绮罗,当时以为是碰巧并没有当回事,但这会儿忽然想起,却觉得有些蹊跷。 若是许少安跟吴家小姐有着匪浅的交情的话,那他沈家就该掂量掂量,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帮着唐家得罪许少安了! 沈一菲随着丫鬟步入花园,便看见了那位端庄文雅的吴绮罗。 “哎哟喂,我的好姐姐,好些日子没见,都想死妹妹了。” 这人都还在三丈外,这股殷勤的风已经扑面而来。 “昨日父亲从外地回来,带了一些新鲜的花茶,就特地带过来给姐姐尝尝。” 沈一菲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来到了吴绮罗的跟前,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将礼盒放在桌面上,一脸笑意的道,“这花茶据说是采自西北高原地区,这口感味道很不错的。” 吴绮罗为沈一菲斟了一杯茶,微微笑了笑,看了眼沈一菲眼中带着些许喜色,将礼盒打开,然后就看见一个琉璃罐子里装着的色彩鲜艳的花茶,打开罐子嗅了嗅。 “嗯,好浓郁的香味,沈妹妹,你有心了。” “姐姐跟妹妹客气什么,有好东西当然第一时间拿过来给姐姐先尝尝。” “你这张嘴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会说话!” “嘻嘻。” 沈一菲端起茶杯一口喝完,好像很渴似的,“对了,姐姐知道那个许少安吗?” 吴绮罗一怔,心说这妮子怎么提到少安了,有些好奇,她点了点头,“这平湖城里又有谁不知道他呢?” 沈一菲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没错,这家伙总会弄出些震惊人的事情,当真可恶!” “怎么,听你这语气,你似乎讨厌他?” 沈一菲顿时沉下脸来,似乎是想到许少安就生气,“当然讨厌,这家伙简直气死人了!” “少……他怎么气死你了?”吴绮罗越发好奇,心说这妮子与少安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姐姐不知,前些日子遇到歹徒想要绑架我,我好巧不巧躲到了他家酒馆。” 吴绮罗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有些意外,这种劫匪意欲劫持富家千金的事,每年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事发生在沈一菲身上,非常正常。 沈一菲又漂亮,家里又殷实,劫了敲诈一笔银子,怕能得不少。 沈一菲将那日假装被劫匪追拿,逃入许少安的小酒馆,意欲让许少安英雄救美的那出戏,换了个版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吴姐姐,你可不知道,这许少安当真不是个东西,刚开始见我生的美貌便对我百般讨好,看我头晕还说要帮我找大夫,简直就是一个暖男。” “可这暖男的形象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就因为他那大舅哥的到来,又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什么面目?” 沈一菲冷哼一声,“他怕他那大舅哥知道他欺骗了苏小姐的感情,为了跟我撇清关系,竟然打了我?” 说到这里,她眼里都有了委屈的泪水! “姐姐,你说这个许少安是不是道貌岸然,是不是伪君子,是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渣男?” “拜托,我沈一菲可是有心上人的,又不是我送上门去勾引他许少安,是他许少安那些不轨的举动使得那苏大公子误会,他自己非当不知羞耻,还出手打我!” “姐姐,你说这许少安是不是禽兽?” 说着说着,竟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哭腔甚是凄凉,“姐姐,你就说妹妹冤不冤啊?” 吴绮罗一脸的诧异,心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由得问,“沈妹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听闻那许少安隐忍了十几年,最近才冒出头是因为他这人淡泊名利,品性高洁,怎么到了妹妹口中,竟如此不堪?” 沈一菲一脸的悲哀,“是啊,一个能隐忍十几年之久才冒头的人,这城府能不深吗?我看我这辈子都无法洗刷这份耻辱了。” “我听说许少安的背后有知府大人和明堂先生,我沈家不过商贾之家,哪里敢去和他理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只可惜世人皆被那许少安蒙在鼓里,真叫人生气!” 听了沈一菲的这一番话,吴绮罗竟然有些动摇了,她开始想是不是看错了许少安,当初自己因为他的诗就对他心生爱慕,是不是太傻? 一个人的人品,怎么能和他的诗才挂钩呢? 就见吴绮罗忽的拍桌而起,“岂有此理,竟有这事,沈妹妹你放心,若姐姐查出这许少安当真如此不堪,姐姐定当为你讨个公道!” “可……可那许少安太会伪装,只怕姐姐无法看清真相!” 吴绮罗冷哼一声,“这纸是包不住火的!” “可那许少安跟姐姐全无瓜葛的两个人,姐姐何必要卷进来,徒增烦恼?” “谁说我跟他没瓜葛?” “啊!?”沈一菲一惊,心说难不成沈姐姐当真与许少安有什么关系不成? 吴绮罗心说,本小姐因为爱慕他,把镜衣使的身份都给他了,你说我跟他没有瓜葛? 只是实情她不会跟沈一菲说,也不能说! 第115章 无名 沈一菲离开桃花山庄的时候,心头是思绪万千。 她感觉到了吴绮罗对于许少安似乎有着别样的情绪,两人似乎真有什么关系。 而且看吴绮罗最后那一脸的茫然再加一点心慌,似乎……这许少安在吴绮罗的心里有点份量,只是这份量有多重,眼下看来还不好说。 她知道吴绮罗是个颇爱诗才的女子,凭着许少安在文学上的造诣,能让吴绮罗青眼相加,也未必没这个可能。 不过……沈一菲嘴角一扬,有些得意的心想,今个儿自己这一番搅动风雨,只怕许少安在吴绮罗的心里的印象会大打折扣! 饶是他许少安惊才绝艳,但在吴绮罗的眼里,他人品若是太差,估摸着吴绮罗也会渐渐对他失去兴趣,看来自己还得多泼泼许少安的污水才是。 到最后要叫吴绮罗不但讨厌这许少安,还要叫她整治这厮一番,整死他才是最好! 谁叫他得罪我沈一菲?得罪我沈家? 回到家,沈一菲把自己和吴绮罗的一番话说于了沈浪听,沈浪当晚就去了趟唐府,把一些猜测和担忧告知唐溪山。 当然,在平湖边练剑的许少安并不知道发生在桃花山庄的这些事。 “我说你能不能多走走心?” 陆重楼偶尔会出声提点许少安。 “所谓练形不仅是练个把式而已,还要去跟手中的剑契合心意,这心意契合的越默契,你出剑的速度就越快。” “按说你体内已有了内力,六识感知比之常人要强上不少,对身边事物的感知应该也要细微的多。” “陆伯……”许少安翻了个白眼,停下了手中剑招。 “您老说的是,只是“走心”这两字,岂是我想走就走的,看书中说,这武道一途讲究的是一朝顿悟,我这只不过还没等到那一朝罢了!” “再说,我感觉我进步已经很大了,刚才的那一顿打,我算了算,你共计出拳一百六十九次,我避开了七十三次,您就说如何吧?” 陆重楼嘲道,“那是因为我揍你时没按章法来,若是真心想揍你,你一下都躲不开,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百分百全部避开我这毫无章法的拳头后,我再用心揍你!” “啊?!” 许少安一张苦瓜脸。 “到时候会揍的更惨吗?” “那可不,不然如何让你变得更抗揍,如何让你变得更强?” 许少安叹气一口,心想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骚年,加油! 他弹指一剑,点苍茫! 然后一剑,又一剑,练完右手剑,就练左手剑,直到身体疲惫到无以复加,然后就看见陆重楼扬了扬拳头,这是又要开打了。 就这种教武功的方法,这天底下估计也只有无相门了。 按照陆重楼的说法—— 这样才能将潜能的激发变成一种习以为常的事。 许少安连忙摆手道,“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 陆重楼扬起的拳头顿了顿。 “陆伯你现在每天陪在我身边,然后又手把手的折磨我,我以后是喊你陆伯好,还是喊师傅好呢?人家拜师学艺都有个三叩九拜,咱之间却没这些,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改口,倒是这陆伯叫的挺上口的。” 陆重楼淡淡的说了句,“随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至于拜师磕头,咱无相门没这个规矩。” “这无相九剑能不能修炼全看天意,这叫授业于天,若是你有心,对着上天三叩九拜就行了。” 看了看天,许少安却是冷哼了一声道, “小子我敬人而不敬天,因为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我给老天磕头,去特么的老天。” 这话像是对老天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让陆重楼好生不解,“我说你这小子,跟老天爷有仇?” 许少安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不敬天?” “古人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见天道无情吧?老天爷就是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要让这天下分分合合,就是看不得这世间生灵半点好过,这老天爷有什么可敬的?” 许少安是语出惊人,但叫陆重楼却无话可说,他曾几何时也仰天大骂过这贼老天爷。 “所以,给天磕头就算了。” 这会儿就见许少安走到了陆重楼跟前,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双膝缓缓呈现弧度…… 陆重楼扬起的拳头已经垂了下去,他不知为何眼里忽然有了光,就见许少安跪在了跟前,对着他无比郑重的三叩九拜之后,唤了一声师傅! 师傅? 陆重楼怔了许久,许是想起了他的师父。 师傅,徒儿现在也收徒了! 许少安无比郑重的行了拜师礼后,又恢复了他独有的嬉皮笑脸,说道,“师傅,这师也拜了,师傅是不是要拿件过得去的礼物,赠予徒儿才是?” 被许少安的话拉回心神,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些感触顿时消散,没好气的瞪了许少安一眼,“你想要什么礼物?” 许少安笑眯眯的道,“我听梦瑶说,师傅有柄……” 话没说完,就见陆重楼抬起手来,“好啊,你小子竟然敢打无名的主意?” 陆重楼有柄剑,谓之无名!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要是能够有柄剑防身,自己以后仗剑天涯,也有个倚仗不是? “怎么?不就一柄剑吗?” “那你知道他为何无名?” “为何?” “那是因为,我也并非他的主人!” “若有朝一日他寻到了他的主人,便会离我而去。” “待这无名有了主人,到时它就会有它的名字了!” “我说师傅,这还不简单?不过是一柄剑,你赠予我后,我就是它的主人,我为它命名便是!” 陆重楼冷笑一声,“愚蠢,这无名有灵,若非有缘者无法将它拔出剑鞘的,回头你可以试试。” “若是你能拔出,倒是可以送你!” 许少安一脸的不可置信,回忆前世电影中的那位紫霞仙子的那把紫青宝剑,只有至尊宝才能拔的出? 这柄无名,难不成还是仙剑不成? 扯淡吧? 想要叫陆重楼赶紧拿出来见识见识,却见陆重楼的拳头又扬了起来,这是要揍他的节奏。 “小子,挨揍吧你!” 第116章 欲盖弥彰 训练结束,许少安回到酒馆后,准备开始练习他的房中秘术,只是刚上床,这厢房的门却被敲响。 他打开一看,竟是向雨姑娘。 “怎么还没回去?” 向雨姑娘摇了摇头,“这夜还不算太晚,想找你聊聊。” “有事?” 许少安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向雨深更半夜的为何来找自己? 向雨姑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许少安不由得放弃修炼他的房中术,与向雨来到了石井边的石桌旁,相对而坐。 “我得跟你坦白些事。” 许少安愕然,不会又是那些事吧? 小蝶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快给我把这妞拿下,省得她老惦记公子我啊? “什么事?” “其实我是会武功的,我……之前说要默默的保护你,其实并不是说说而已。” 许少安很是惊讶,这小小的身板,会武功? “前些日子,你被刺杀,而我那时却因为……”她都不好意思提,满脸的羞愧,没敢将她睡得像头猪的事实说出来。 只是转而道,“那聚龙堡的人不是想要公子的命吗?” 许少安点了点头。 “我寻思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干嘛?” “我要去猎杀聚龙堡的人,作为他们刺杀公子的报复,让他们接下来再无暇顾及刺杀公子的事!” 许少安的心忽的突了一下,这向雨姑娘还真敢想,也不怕被人杀吗?这是有什么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 许少安小心翼翼的道,“敢问向雨姑娘,你什么实力?” 就听向雨姑娘道,“我六岁跟随师傅习武,九岁入气感境,练武十三载,现在是六品上阶的水准。” 许少安一听,心说向雨姑娘,你可拉倒吧,就你这六品上阶的实力,我现在九品下阶,就比你低三品而已,就别这般口出狂言要去聚龙堡杀人了吧? 特么的。 聚龙堡随便派出来一个刺杀他这种弱鸡就是三品下阶的实力,你当人家土鸡瓦狗呢?能随便给你三两下就砍瓜切菜了? 要不要好言相劝一番,让她恢复点理智,她是觉得上次没保护好我,心中有愧。可我毕竟有惊无险,还得了一些机缘,也没吃大亏。 这场子也不用这一时半会就找回来。 可想到这妮子,总是待在自己身边,可能会影响到自己跟梦瑶的感情,她要是坚持要走…… 额……就让她走吧? 可又担心她会遭遇不测,一时间有些踌躇。 却听向雨接着道,“公子请放心,我也不去招惹那些实力比我强的人,我就专门挑软柿子捏,公子也不用担心我失手,当年师傅传我的轻功乃是极上乘的身法,想要抓我,没那么简单。” 许少安听了稍稍有些放心,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他心说。 但又听向雨道,“其实还有一个事……” 还有什么事? 许少安耐心的听着。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希望公子跟小蝶好好说说……小蝶是个好人,但我跟他不合适! “所以,为我找回场子是假,逃避周小蝶是真?” 被许少安一语点破,向雨顿时一脸羞红,她本来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理由,好不容易想了个比较合适的理由,原以为可以欲盖弥彰,却没料到……公子太醒目了啊! “所以,你是有点受不了小蝶的纠缠,要走了?” 看着向雨那满脸的羞愧,“我说向雨姑娘,你说你铺垫这么多,若是我信以为真了,从此只觉欠你一份人情。” “你走之后,杀不杀那些聚龙堡的人我不知道,但我心里肯定会牵挂着你,怕你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你这小心思,玩的还挺花。” 被许少安看破心思的向雨羞红的脸都快要滴出水来,就听许少安接着道,“想要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现在保护我的事,有你没你都一样,我身边有了陆伯,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你若是不喜欢小蝶,你就自己跟他说,人家喜欢你并没有错,就像你当初说喜欢我,我有说你错了吗?” “可他那人一根筋,怎么说的通?”向雨有些急了,“可我又该怎么跟他说呢?” 想到这些日子,周小蝶的一些行为,给她做吃的就算了,有时竟然还送花,送花还不算离谱的,这家伙还对她唱情歌。 那画面想想就觉得辣眼,只觉毛骨悚然。 可她哪里想的到,这些主意都是许少安出的。 许少安心说,看来用力太猛,过犹不及了。 于是道,“好了好了,这事我跟小蝶去谈谈。” 其实心中却想,放心,我会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向雨一听心中一喜,“还希望公子好言相劝,大家毕竟是朋友,我可不想小蝶他记恨我。” “等过段时间,我回来时,希望他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你还要去帮我出头?” 向雨点了点头,“既然说了要替公子报复聚龙堡,那还是要尽量去做的。” 许少安也不再劝她,她短暂的离开对他也好,免得梦瑶每次过来,看到这妮子都会有点膈应。 只是小蝶这边,需要跟他说道说道,让这小子跟着向雨,一来可以保护她,二来还可以对她发动更猛烈的攻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许少安就找到了周小蝶,把周小蝶叫到了后院,煮了一壶茶,在石桌边聊了起来。 “小蝶。” 许少安给周小蝶斟了一杯茶。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这故事有个名字,叫做倚天屠龙记!” 周小蝶一脸的兴奋,“这是哪位大家所着的话本啊?” “这是一位前辈高人所着,我读过之后,觉得精彩绝伦,秉着好东西就要和大家分享的原则,公子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周小蝶一脸感动的看着许少安,心说还是公子对俺好,能让公子都说好的话本,那肯定是极好的。 “公子,那赶紧跟俺说说。” “好!” 许少安笑了笑,手中茶一饮而尽, “就让公子给你讲其中一段——杨逍霸王硬上弓,纪晓芙为爱终不悔!” 第117章 厚颜无耻周小蝶 “话说,那峨嵋派灭绝师太得知天鹰教王盘山之会的讯息后,便命了纪晓芙等师兄妹们去打听金毛狮王的下落……” 后院中许少安口若悬河,妙语连珠,顿时将酒馆中的众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觉得这情节颇为有趣,是以前从未听过的,便都听得津津有味。 “且说这纪晓芙向西行至川西大树堡,遇到身穿一身白衣的光明左使杨逍!” “要说这杨逍也是个为爱痴狂的主,只因对这纪晓芙一见钟情,便人家去到哪,他便去到哪。” “你们说说,杨逍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人,去打人家一个二十出头女孩的主意,是不是很……” 许少安想说,是不是很自信,却听许青衣冷哼了一声,“当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芸娘跟着附和,“可不是吗?” 周小蝶却觉着喜欢一个人,就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但却没有开口反驳,而是道,“公子,快接着说。” 许少安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话说这纪晓芙走到哪,那杨逍就跟去哪,纪晓芙投店他也投店,纪晓芙去打尖他也去打尖。” “这纪晓芙初始也不理睬,只是后来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出声斥责,只是这杨左使丝毫不在意,还出言轻薄调戏,纪晓芙忍耐不住,便出剑去刺他……” 说到这里,大家都凝神静听,仿佛这一剑屏住了他们的呼吸。 “却不料,这杨逍是个武功极高的存在,他手中也有兵器,三招两式就将纪晓芙手中的三尺青峰夺了去。” 听到这里,大伙心神荡漾。 许少安喝了口茶,却是卖了个关子,吊了吊大家胃口。 “后来怎样?”许白衣急道,“这纪晓芙不是杨逍的对手,只怕会被辣手摧花……” 许青衣白了他一眼,“小弟,拜托你用脑子想想,这杨左使喜欢那纪晓芙,又怎会舍得伤了她?” “读书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对于这男女之间的这点事,看不明白?” 许白衣一脸的无辜,心说,我特么还是一个孩子啊? 许少安哈哈一笑,揉了揉有些少年老成的许白衣的头,“你姐说的没错,纪晓芙的剑被杨逍夺走,心中惊慌,连忙逃走,杨逍却是没有去追她。” “只是……” “只是什么?”大家不约而同的道。 “纪晓芙原以为杨逍不会再追来,却没料到她第二天早晨在客店醒来,发现她被杨逍夺走的剑,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就静悄悄的躺在枕边,她见此吓了一大跳,心说这坏人又追了过来?” “她走出客栈,就见那人又跟上了她!” 芸娘忍不住骂道,“这姓杨的当真好不要脸!” 周小蝶听到这里,双眼已经开始发光了,这段情节,似乎对他有了一些启发。 若他能如杨逍这般追求爱情,即便最后无果,也无怨无悔了。 “接下来呢?”许青衣问。 许少安示意她倒茶,然后许青衣给他倒了一杯,许少安润了润嗓子,接着道,“纪晓芙自知跟杨逍动武是没用的,于是好言相劝。” “说大家非亲非故,互不相识,何况男女有别,你老跟着我有何用意?别看我武功不如你,但我这峨嵋派却不是好惹的,信不信我去峨嵋派摇人弄死你?” 芸娘“嗯”了一声,“赶紧摇些人弄死这丫的。” 大家伙跟着许少安久了,平时许少安的一些新鲜词,这会儿也跟着说出了口! “你们可知,这杨逍说了些啥!”许少安看向周小蝶,像是在对周小蝶一个人说似的,“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分了派别,那就落了下乘了,姑娘若是跟了我去,包你耳目一新……” 许少安将这一段纪晓芙如何落入杨逍魔掌的剧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得大家那当真是一个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你说这纪晓芙被杨逍霸王硬上弓,还为杨逍生了个女儿,最后还为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杨不悔? 你说这纪晓芙到底傻,还是傻? 后来宁愿被灭绝师太打死,也不愿意去找杨逍报仇,你说她没有对杨逍动情,那肯定是假的。 大家都不禁怅然,纪晓芙凄惨如此。 周小蝶却是与大家感触不一样,他只觉,或许他也能像杨逍这般去追求向雨姑娘,反正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向雨也将因恨成爱,不悔当初! 他陡然站起身子,“向雨姑娘呢,怎么没见她?” 许少安看着周小蝶,心说总算没有费一番口舌,这小子应该入坑了吧? 就听许少安道,“向雨姑娘她走了,说是要为公子我出头,去找聚龙堡那群人的麻烦,我有劝说过她,但是没劝住。” “小蝶,若是你担心她,你可以去找她!” 周小蝶想都没想拔腿走人,心说向雨姑娘去哪俺去哪,向雨姑娘住店俺住店,向雨姑娘打尖俺打尖。 按照杨逍的套路,俺要把向雨姑娘给办妥了,可不能辜负了公子的点拨之恩! 看着周小蝶冲出酒馆门口,许少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有些欣慰,嘴角一翘,“孺子可教啊!” 不过,周小蝶去找向雨姑娘了,吴老六那群人的训练怎么办? 嗯,去跟梦瑶说说,看看大舅哥有没有空帮忙训练,这大舅哥正儿八经的军人,由他训练,许少安也放心。 ……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 若是站在平湖城的东门城头眺望,或许可以看见在飞云江畔,一座座建筑物正在拔地而起,正是苏家正在建造的酿酒作坊。 之所以选址在飞云江畔,那是因为自桃花山上流下的一道山泉就流经这里最后汇入大江,按许少安的说法,用这山泉水酿酒这酒会更好几分。 不得不说苏家的野心很大,刚开始许少安还以为苏全寿只是想造一个能够供给整个平湖城日常消耗的酿酒作坊而已。 可眼下看来,这是想要把生意做到全国各地! 不过,以苏家的能力,要做到这些并不难,只是前期多投资一点银子,凭着许少安的天上人间,这点投资,估计不用半年就能收回来。 对此,苏全寿非常自信。 第118章 满江红 这些日子,许少安除了来这处正在建造的酿酒作坊查看工程进度之外,再就是来这飞云江中练剑了。 随着许少安的体能逐渐提升,在陆地上练剑对于他体能的消耗,似乎有些跟不上体能恢复的速度,以至于到晚上修炼吐纳之法时,这效果大打折扣。 这吐纳之法若是在身体透支时修炼,则效果最佳,因此许少安需要不断的挑战身体的极限,力求将自己逼到油尽灯枯的局面。 这处飞云江,有一段江水稍浅的地方,河床多是沙石,人能够站立其中,江水没过胸膛,但却未及下巴,因此不影响许少安的呼吸。 “不得不说,你小子是个狠人!” 陆重楼的双眼中满是欣赏的神色。 陆重楼对于这个本来就天赋异禀的徒弟,偏偏又这么努力,感到很是欣慰,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呢? 怪不得人们常说,比你优秀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师傅,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许少安咬着牙说出这句,像是对陆重楼说的,却是对他自己所说。 他在水中一剑一剑的挥出,每一剑都力求完美,争取做到极致。 陆重楼心有感触,若是当初自己有这小子一半的毅力,苦心练剑,是否早就成就先天了呢? 陆重楼笑了笑,“少安,你这份心性是极好的,但为师要提醒你一句,你对自己这般狠,这会让你多讨几次打?” “我就是想多被你打几次!” “不断的挑战极限,才能让我快速成长,那聚龙堡的刺杀,不可能就此就结束的,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需要变得更强大!” 听许少安这么说,陆重楼点了点头,将手中一柄剑往许少安扔了过去,“以后你就用这柄剑练习吧。” 许少安见陆重楼扔了一柄带鞘的剑过来,不由得停止挥动木剑,伸出左手把陆重楼扔过来的剑接住。 许少安只觉这剑挺沉的,至少四五十斤吧?与另一只手中的木剑相比,练此剑难度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心中便是一喜,“师父,这是你的佩剑吗?” 陆重楼摇了摇头,道,“这剑谓之无……” 这“名”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锵”的一声鸣响,是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就见一道红芒自剑身上射出,将飞云江染红了大片。 这等异象顿时叫许少安一惊,只是这异象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许少安一脸心惊,抬眼去看陆重楼,就见陆重楼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一双眼瞪着许少安,震惊不已的道,“少安……你竟然拔出了无名?” “啊,这就是无名?” 许少安将剑收回剑鞘,看着剑鞘上包裹着的那层早已斑驳的皮革,以及那包了浆了剑穗。 这显然是一柄看起来经历了不少岁月的古剑。 这剑约莫着三指剑宽,长约莫着三尺三寸,并不是普通刀剑那般银白,而是红色! 像是落日夕阳洒在云朵上的那种红色,或者说残阳如血。 “不是说,无名剑有灵,不是有缘人拔不出的吗?” 许少安一脸的不解。 陆重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你竟然拔出了这柄无名!” 这剑传到陆重楼这里时,据说已经传了十六代,这十六代无相门的弟子,仅有一人拔出过此剑,做过这剑的主人。 这么多年来,有关此剑的信息也仅传下来只言片语——这柄剑体通红似残阳,出鞘时有红霞漫天。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许少安后知后觉。 这么说来,我就是有缘人? 不会这么巧合吧? 许少安抱着这柄无名上了岸,走到了陆重楼的跟前,“师傅要不你也拔一拔试一试,我怎么感觉你在演我?” 陆重楼没好气的看了许少安一眼,却是没说什么,而是接过无名剑,试着拔剑,只是用力到他额头青筋暴起,这剑也没拔出来,看上去真不是在演戏。 拔了半天,只拔出了一声叹息,“为师拔不出来啊!” 许少安将陆重楼手中无名又拿了回来,下一刻又是“锵”的一声,这血剑被许少安拔出剑鞘,使得残阳再现。 许少安乐呵一声,“嘿,看来我真是那有缘人。” 然后又听几声“锵”声,这血剑被许少安拔进拔出,几道夕阳红,看得陆重楼脸皮抽搐。 许少安手拿着血剑随手挥舞了几下,感觉自己的动作还挺潇洒,许少安又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向前挥了一剑点苍茫。 此时此刻,仅穿着一内裤的许少安,这一剑之下,这既视感,嗯……有点辣眼。 他得意的将血剑收回剑鞘,“师傅……” 咧着一张嘴,露出那雪白的牙齿,模样有些欠揍。 “按照之前所说,这剑现在是不是我的了?” 陆重楼的内心百感交集,这么多年,这剑终于有了归宿,既欣慰也有些神伤。 欣慰的是,这剑的归宿落在了他的弟子身上,可神伤的却是,这剑从此就要离开他了。 陪了他三十多年的无名,就要离他而去,虽说是落在他弟子的手中,但心中总归有些不舍。 陆重楼在那感慨了半天,才道,“少安啊,你从今往后要好好对它,知道吗?” 这感觉像是嫁闺女似的。 许少安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说完这句,许少安本想继续回江中练剑,却听陆重楼道,“这柄无名,从今天开始便要有个名字了。” “少安,你给这剑取个名字吧?” 许少安有些好奇的问道,“我想这剑以前应该有过主人吧,之前的主人叫它什么呢?” “这剑的上一个主人,那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之前这柄剑好像是叫霞照!” 霞照? 嗯……似乎像那么一回事,剑如其名。 许少安这会面朝着飞云江,忽的想起在水中拔剑时的情景,那一江水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有了。”他忽的说。 “我这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陆重楼道,“什么名?” 就听许少安道, “满江红!” …… 第119章 拍卖会 回到酒馆已是子夜时分。 小酒馆准备打烊。 许白衣正在算着最后一笔账,见许少安走进酒馆,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开门见山的道, “咱平湖城每年五月十八为纪念允文先生,都会在平湖举办一场文会。” “举办方是梅兰书院,爹说到时候让你也去,让你做几首精彩绝艳的诗来,你去不去?” 许白衣有些期待,许少安的诗才他算是真正领略过的,不久前的那一首大鹏一日同风起,就着实又震惊了他好一段时间。 这允文先生乃是平湖人士,乃两百多年前的人物,是当时的御史大夫,因经常死谏皇帝而闻名于世,受人敬仰。 这允文先生就是在五月十八这日死的,从那时候开始,平湖城就有了以纪念允文先生的文会,直到今日。 许少安想了想,觉得没啥意思,不过这文会上有钱人应该很多吧?这年头没有钱,谁有心思去舞文弄墨,附庸风雅? 自己弄出的白砂糖,也就是所谓的西域水晶糖,也该和大家见面了,到时候若是能借着文会,以捐赠北疆难民为由,搞一个拍卖会? 这捐赠只是想扯着大义这杆大旗,到时候从这挣的银子里拿一部分去捐赠就好,真正的大头,最后还是会落在许少安手上。 许少安心想,这是个挣大钱的好机会! 于是他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小弟,你跟二叔说一下,能不能让哥在文会开始之前举办一个拍卖会。” 许白衣一怔,“拍卖会,拍卖啥?这可是文会,又不是商会,少安哥,你别捣乱!” “小弟,你误会了,我没捣乱。” 许少安忽的背起手,面朝北方,“自九山城被匈奴攻破,北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哥寻思着,所谓读书人当以天下为重,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许白衣被许少安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说的振聋发聩,只是这平湖文会,跟北疆百姓有什么关系? 就听许少安接着道,“正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因此哥想借助平湖文会这个平台,举办一场拍卖会,这拍卖所得的钱财,用来抚恤难民。” “小弟,你可知这些难民的存在,是会影响到社会稳定的,我们身处南方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但你若是去了北方你就知道,那里的人们苦啊!” “这些难民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帮助,只怕会揭竿而起,到时候国家便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哥对此忧心忡忡,只求能够挣更多的钱,去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百姓。” 许白衣没想到许少安竟还这般忧国忧民,顿时只觉许少安的身影伟岸了许多,心说若是如此,当是大善! 他点了点头,“这事应该不难,不过需要跟爹说说……可是,少安哥,你要拿什么去拍卖呢?不会是咱酒馆的酒吧?” 许少安摇了摇头,笑了笑,“小弟,咱拍卖西域水晶糖!” 许白衣一个坚持君子远庖厨的人,自是不知道在酒馆的厨房里,就吃着这种雪白颗粒状的糖。 小蝶与青衣也未曾跟他说过许少安能自制水晶糖的事,因此颇感意外,还以为是许少安从西域来的行商那购买到的。 只是这奇货可居,很是昂贵,少安哥竟然舍得拿出来拍卖,然后捐给难民? 我天,少安哥,当真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 思及至此,许白衣对着许少安就是躬身一礼,“少安哥,请受小弟一拜。” 许少安心说不就拍卖个糖吗,怎么忽然就给自己行礼? 他哪里知道许白衣这会儿想了这么多,都快要把他当成圣人了。 又听许白衣道,“少安哥大义,叫小弟心悦诚服,我这就回去,跟爹说去。” 目送许白衣离开,许少安站在门外,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日便是十六,这月亮……嗯……真特么圆! 在前世,这种月圆之夜,一般都是酒店开房率最高的时候,情侣相约一起去奔赴巫山,当真好爽! 而他,只能回房间去练吐纳之法。 只是还没等他回房,酒馆里又来了不速之客,是雪妍深夜来访,还驾着一辆马车来,说是吴绮罗有请,还请速去! 这架势,若是自己不去都好像不行? 许少安本想拒绝,但听雪妍低声道,“小姐真的有急事找你,许公子若是不去,会出大事的!” 许少安问什么大事,雪妍却支支吾吾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去见了小姐就知道了。 带着些许好奇,又带着些许愤怒,许少安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去见见你们小姐,好好跟她理论理论,自己为何就会被聚龙堡盯上了? 这夜,一辆马车自井酒街的小酒馆驶入了桃花山,来到了桃花深处的桃花山庄。 只是桃花已谢,没有桃花的桃花山庄,还叫桃花山庄吗? 桃花山庄后院,观荷亭。 许是前些日子的雨,这荷塘池水上涨了不少,就连池中莲花也绽放了不少。 池面漂浮着朦胧水雾,池中莲花在这雾中若隐若现。 这般雾里看花,别是一番滋味。 许少安抵达观荷亭的时候,吴绮罗正坐在亭中,看着那雾中莲花发呆。 他走了过去,站在吴绮罗的对面,便看见了吴绮罗的脸色有些茫然,一双眼眸也有些失神,不知道在为何事神伤? 月光洒在了她的身上,使得一袭白裙的她,像是一朵雪莲花。 吴绮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许少安思索了半晌后,脸上忽然爬起了一些严肃,“许少安,你可记得一个为了逃避劫匪绑架,进入你那小酒馆避难的女子?” 许少安一怔,“你说沈家那位小姐?” “所以,你当真打了她?” 许少安眉头一皱,心头有些犯嘀咕,这吴绮罗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想问问你,你那时当真为了避嫌,当着那苏公子的面,打了沈一菲?” 第120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许少安心说是打了啊,于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吴绮罗心中哀叹,心说我真是看错了,只是没想到许少安这么坦然就承认了。 “沈一菲跟我说时,我还不相信,还以为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现在亲自得到了你的回答,我就想问问你,你怎的能下的了手,去打一个女人?” “你还是不是男人?” 许少安寻思着,这沈一菲难道跟吴绮罗交情匪浅,将自己打了她的事告诉了吴绮罗? 现在吴绮罗为了沈一菲找自己来理论? 只是那天已经让沈一菲打了回来,这因果应该说已经了结。 吴绮罗或许还不知道这事,现在有空了,就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为朋友伸张正义? 许少安自知理亏,一个大男人打女人,再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只好把头低下来,满脸的愧疚。 吴绮罗见许少安这副神色,心说果然如此,这天下男人都是一般黑,还以为自己所欣赏的是一个好男人,却没料到…… 她心中叹息着,这世间男子多半如此,此刻看许少安的眼神都淡漠了许多,又想起之前因为一时意气,将平湖城的镜衣使交给了许少安。 现在许少安在那场刺杀下,侥幸没死,这镜衣使的身份算是得到了庆王的认可,也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悬镜司的高层。 她与许少安至此因果纠缠在一起,如果非要斩断这些因果,那么她和许少安之间,只能有一人活着。 自己当初许诺不让许少安参与悬镜司的事务是想保护他,但现在这样的一个臭男人,还需要她保护吗? 一想到许少安是这种拈花惹草,到处留情的家伙,就觉得这小子许是跟苏梦瑶那狐狸精是一个货色,怪不得能走到一起,因为蛇鼠一窝。 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此刻吴绮罗看许少安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厌恶。 许少安哪里知道吴绮罗一下子想了那么多,把他看成了这样的人? 其实吴绮罗想要看看许少安是怎么解释的,但许少安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反而很爽快就承认了。 这倒是让她稍稍有些意外。 若是许少安还要狡辩,吴绮罗就会更看不起他。 因为在此之前,吴绮罗已经派人去调查过,经过走访井酒街的街坊,确认了那天的事—— 经过井酒居的一些街坊描述,基本可以确定,沈一菲所说属实。 吴绮罗哪里知道,那些描述不过是一些街坊的猜测,不能当真,因为知道事实真相的,只有酒馆里的那几人。 只是吴绮罗不这么想,误会由此产生。 吴绮罗此时看着许少安,语气已经没了以前的那种温柔,这变了心的女人,翻脸简直要比翻书还快。 “许少安,让你成为镜衣使是我欠缺思考,让你差点死在了聚龙堡的刺杀,更是我的过错。” “在这里,我给你赔个不是,你之前不是说要退出悬镜司吗?我在这里同意了,这事我会去跟王爷说……至于……” “至于护镜司那边的麻烦……”吴绮罗冷哼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吗?” 许少安忽的抬头,一双眼看着吴绮罗那张冰冷的脸,“你玩真的?” 吴绮罗冰冷的眼神,让许少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说这女人的脸,当真说变就变? 就因为自己打了沈一菲? 可那一巴掌,自己非打不可? 若是让梦瑶觉得自己是那种拈花惹草的男人,自己这专情的人设,不就毁了吗? 即便是当初面对吴绮罗的倾慕,许少安也只是淡然处之,不想给吴绮罗有任何他有所留情的感觉。 吴绮罗冷冷的道,“你当那句一入悬镜司,生是悬镜人,死是悬镜鬼,只是说说而已吗?” “今夜,当你走出桃花山庄的那一刻,你就成为了护镜司追杀的对象!” 雪妍都惊呆了,她看了眼许少安,又看了眼吴绮罗,心说这是爱之深恨之切吗?! 千万不能小看被伤了的女人,那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的。 许少安心想,这吴绮罗特么的神经病,要做这么绝的吗? 只是脸上却没有那种慌张的表情,看上去古井不波,很是淡然。 然后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好!” 许少安起身就走,看都没看吴绮罗一眼,只是路过雪妍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侧脸看向了雪妍,微微一笑,“再见!” 而后大袖一挥,抬步继续向前走。 这时雪妍却道,“等等,许公子,小姐,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绮罗阴沉沉的那双眼看着许少安的背影,想要看看许少安还想说些什么? 许少安因为雪妍这一声等等,停下脚步。 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的许少安,哪里会怕吴绮罗的威胁? 当初他跟雪妍所说退出悬镜司的事,也并非只是说说,这会儿吴绮罗既然把话说开,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护镜司的人若是这么不讲道理,那么就来吧! 还以为我许少安会怕你一个女人的威胁么? 这一瞬间,许少安的心中忽的升起豪情万丈,大声道: “会稽愚妇轻少年,余亦辞去又何妨?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般轻狂的两句一出口,吴绮罗与雪妍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这分明是在说吴绮罗小看了他许少安,他许少安即便脱离了悬镜司又何妨,我就这样大笑的走出你这桃花山庄又如何,我许少安会让你知道,我岂是那种等闲之辈? 吴绮罗一拍桌子,“好胆!” 回应吴绮罗的正是许少安的大笑,笑声在深夜的桃花山庄回荡。 那轮圆月下,陆重楼的身影在屋檐上忽隐忽现,等许少安出了桃花山庄,他才来到许少安的身边。 “好小子,那诗说的不错,很狂啊?” 许少安“嘿嘿”一笑,“主要是知道师傅在暗中保护,所以才敢这么狂!” “为师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小子骨子里就是一个狂人。” 可不是吗? 这会儿的吴绮罗,脑海里就只有那两句诗,太狂了,这许少安简直太狂了,只是这等小人,怎生得这般诗才? 若是他的人品如他的诗才一般好,那该多好? 当真是人无完人啊! “小姐,当真要把许公子退出悬镜司的事上报吗?” 吴绮罗气道,“那是当然,这姓许的说本小姐是愚妇,简直欺人太甚,我不杀他已经是对他仁慈了。” “悬镜司的规矩不能废,他既然要退出,那就得承受退出悬镜司的后果!” 第121章 事了拂衣去 离开桃花山庄,许少安与陆重楼并肩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月色正好,两人在月光下边走边聊,只是聊到苏梦瑶准备去盛京的事,让许少安不由得一怔,“梦瑶何故要去京城?” “她太奶奶就快要生日了,此番前去是去祝寿的。” 许少安“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回?” 陆重楼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这个不过,许少安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梦瑶此番前去京城,十有八九会被留在京城苏家,你可知梦瑶她太奶奶以前就一直反对招你入赘的。” “在她看来,苏家的女子,生来就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通过家族联姻,提升苏家的地位和实力。” “你老丈人之前给梦瑶她奶奶写过信,提到过将你小子入赘苏家改成将梦瑶嫁入许家,不过那老太太反对,而且言辞激烈的回了信。” “那老太太说,这许少安从一个甚至有些臭名昭着垃圾,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代文学大家,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段时间,明堂先生回了京城,这老太太还专门请了明堂先生一叙,详细的了解了你的情况。” “不过明堂先生对你是赞不绝口,还说苏家得婿如此,当真走运,可惜的是我李长山没有孙女,要是有一定要嫁许少安!” 许少安的嘴角微扬,“这明堂先生还算够意思,可……” “怎么又杀出一个太奶奶,这拦路虎怎么越拦越多?” “苏全寿又回信说,你小子真才实学,是个好苗子,梦瑶嫁给你小子不仅不会吃亏,还说你小子拿那酿酒的法子当聘礼,这份对梦瑶的心意却是不假,值得成全。” 许少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现在老丈人算是搞定了,又要搞定太奶奶?” “然后这太奶奶又回了信,说这样一来苏家与唐家的关系必将弄得很僵,若是因为此事翻了脸,得不偿失!” “又说,如今朝野局势动荡,苏家虽然有摄政王在背后撑腰,但若是有朝一日摄政王失势,唐家或许就是可以依靠的存在!” “这天下,总归是项家的天下,而那位小皇帝现在不过六岁年纪,都是那太后垂帘听政发布施令。” 许少安有些好奇,“现在朝堂不是摄政王把持着吗?” “这么觉着也没错,只是……” “世人所不知的是,摄政王当初率领三十万铁骑从西凉过来勤王,本想事了拂衣去,却没想那刚死了丈夫的皇后让当时还是北凉王的楚临渊做了这摄政王。” “楚临渊是忠义之人,跟那时还是皇后的唐氏约法三章,等小皇帝长大亲政之后,他便回北凉继续做他的北凉王。” “那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看重的是楚临渊的那三十万北凉军,有了这三十万北凉军,她跟那小皇帝才能安稳的坐看天下。” “这朝堂看似是摄政王在把控,实则只是这对母子借着楚临渊这张虎皮狐假虎威罢了。” “若非楚临渊对大羽忠心耿耿,不然当初勤王那时直接篡位,夺了这大好江山,不香吗?” 许少安想了想,“这么说来,摄政王对于朝堂之事,并不怎么干预?任由着那位垂帘的太后干政?” “可不是吗?按照摄政王的说法,这天下毕竟是项家的天下,她们爱怎么搞怎么搞,他作为臣子,尽力为大羽守住这份基业就好。” “愚忠啊!”陆重楼叹息着道。 许少安却摇了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 “为何?” 许少安看了眼陆重楼,“师傅,你看现如今这天下,除了长江以南还在夜夜笙歌之外,那北方各州郡,哪里不是饿殍遍野?” “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了,摄政王没有篡位称帝,那是明智的,这大厦将倾,接手这么一艘破船有什么用?” “还不如借此积蓄力量,好在乱世之中去逐鹿天下,那时候的天下,才算的上是稳定的天下。” “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天意,也是天之道!” 陆重楼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你小子有这般见识,你不当官当真可惜了。” “回头等摄政王再来平湖,为师为你引荐一番……不对,应该不用我引荐吧,你小子应该跟摄政王很熟才对!” 许少安一怔,“我不认得摄政王啊!” 陆重楼笑了笑,“对了,摄政王平时行走天下都用化名。” “什么化名?” “楚布衣!” “啊?!” 许少安惊愕不已,想起之前梅兰书院友宴,又想起了不久前在对方面前大言不惭的那些迁都的理论! 他的心有点惊! 原来楚布衣就是摄政王? 见许少安这副惊愕的模样,陆重楼笑道,“你到现在才知道?” 许少安点了点头,有些不可置信,“也是我太愚钝了些,梦瑶跟我提过好多次,只是我没有将摄政王与楚布衣联系在一起。” “你小子可知道摄政王曾跟那平湖知府齐风之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摄政王说,若是许少安有事,可一律免之。” “这是为了还你当初那首《将进酒》的情分。” 许少安忽的想到,当初在衙门口暴打吴磊那小子,不仅没事,还把小蝶从大牢中捞出来,原来是因为这层缘故? 当初始终没想明白的事,今天总算明白了。 原来我许少安的真正靠山是摄政王? “所以,你小子可别在意那吴家小姐威胁,庆王搞出来的那个悬镜司算什么东西?” “回头等摄政王回来,将这事跟摄政王说说,就说你小子是摄政王的干儿子,谁要是敢动你,就让京城外的那虎贲营直接血洗了那庆王府!” “庆王这老小子,垂涎这天下已久,当初若非摄政王前来勤王,这天下只怕就是这庆王的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庆王最怕的人不是那一对母子,而是摄政王!” 许少安觉得有些好笑,“师傅,这干儿子我是不能去做的,我若成了摄政王的干儿子,我跟梦瑶岂不就成了表兄妹的关系,这有点不合伦理!” “瞧你小子说的,这世道表哥娶表妹的比比皆是,再说你们又不是真的表兄妹。” 许少安一声“呵呵”,不在此事上过多言语,而是将话题回到了之前,“所以,梦瑶的太奶奶是觉得摄政王终有一天会失势,这天下终归是那对母子的天下,与其将梦瑶下嫁给我,不如将梦瑶嫁给唐家,从而换来更大的靠山?” 陆重楼想了想,“是这么个事。” 许少安冷冷一笑,“这么说来,我若想要娶到梦瑶,还要过京城苏家那关?” 第122章 鹊桥仙 陆重楼点了点头,“另外有件事情你必须警惕,这平湖唐家可能也会对你不利。” “那劳什子护镜司,再就是聚龙堡,想要杀你的人有点多啊!” “话说,你跟那吴小姐的误会那么深,你不想着解释一下,毕竟这丫头本是对你欣赏爱慕的,就因为沈家小姐那桩事,让她把你看成了小人伪君子,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陆重楼对于许少安这人算是有了深入的了解。 许少安虽然嘴巴是花了些,但她的那些花言巧语,却是一句也没跟除了苏梦瑶之外的任何女人说过。 若说许少安是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的伪君子,陆重楼绝不相信。 很显然,吴绮罗对许少安是存在误会的,只是许少安对于这误会丝毫不在意,看样子甚至还有些庆幸的样子。 苏梦瑶跟陆重楼说过那一晚的经过,许少安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当断则断,好叫沈一菲死了那条心思,虽然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是有点不太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形势逼人急嘛。 许少安淡然一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之前还在想怎么处理吴小姐的这段单方面的感情呢,这误会来得刚刚好不是?” “我只是好奇,当那吴小姐最后发现是她误会了你,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晚的决定?” 许少安一声呵呵,“那可不得叫她后悔的要死,到时候她死乞白赖的来找我,我就一脚把她踹开!” “哈哈哈哈,你小子够阴损的!” “特么的,她都让护镜司的人来追杀我了,我特么的还跟她客气什么?” “话说,师傅!有这么多势力想杀我,你压力大不大?我现在琢磨着,要不要多找些高手来保护我?” 陆重楼看了眼许少安,嘲笑道,“你小子还是怕吧?” “倒也不是很怕!” “哦?” “其实这世道最好的武功不是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而是能料敌于先,从而先发制人!” “吴老六那些人,训练了快一个多月,我想是时候放出去了,虽然时间是短了些,但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发。” “要想做到料敌于先,就只有靠他们给我弄情报了。” “在这之前,我就龟缩在酒馆里,哪都不去,免得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两天之后的文会……这会儿出了吴绮罗这档子事,聚龙堡、唐家,再就是护镜司,搞得我有点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这文会还当去不当去? “我倒不是想要去那文会夺个魁首什么的,只是想着北疆多少难民现在流离失所,若是能在文会上拍卖一些水晶糖,用于抚恤难民,也能让这世间少些苦难。” 陆重楼有些动容,他不知道原来许少安还存着这等心思,要借着文会拍卖水晶糖,然后去抚恤难民? 许少安偷看了眼陆重楼,如他这般鉴貌辨色,哪里看不出陆重楼的微表情,心说师傅是不是很动容啊? 陆重楼难得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若是为了北疆难民,那这文会就非去不可了。” 许少安笑了笑,“师傅,我也这么觉得,为了黎民苍生,虽千万人吾往矣!” 陆重楼为许少安这话所感触,不由得心生几分豪气干云,“好小子,就为你这句话,就算是那刀山火海,为师也要陪你走一遭!”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有这等济世的胸怀? 放眼整个大羽,有几个人有这等胸怀? 本来就觉得许少安已经很优秀了,现在看许少安就觉得更优秀了。 收徒如此,夫复何求呢? 感慨之余,陆重楼不忘说正事,“对了,小梦瑶明儿一大早就出发去京城,明个儿就不去小酒馆见你了。” “她让我问问你,你有什么话跟她说吗,为师帮你把话带过去。” 许少安一怔,“这么急着走?” “京城苏家那边派了人来接,想不走都不行。” 我靠!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是觉得再不把梦瑶带走,这生米只怕要煮成熟饭了吗? 许少安按下心中不快,心想梦瑶该是知道这一去京城,怕是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她问我有什么话跟她说,不过是想在我这求个心安。 古人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其实并不是狡辩,这人心本就善变,更何况许少安与苏梦瑶这种情况。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这未来难以预期,难免心生忐忑,这不能说苏梦瑶对许少安没信心。 而是爱的太深,这心就越容易乱。 许少安心想这世间的女人,不管你给她再多的海誓山盟都是不够的,对待女人,就要像对待自己的肠胃一样,只要有需要,就得喂些东西。 说什么呢? 许少安心想着不如给梦瑶写封信吧? 两人回到酒馆,陆重楼为许少安磨墨,心想着这小子要跟梦瑶写些什么呢? 该不会又是那些没羞没臊的甜言蜜语吧? 许少安提笔,思量了片刻,落笔于纸上: 梦瑶,你要去京城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本以为搞定了你爹,咱俩的婚事差不得就成了,只是没想到你爹的后面还有你奶奶。 你奶奶讨厌我也没关系,你爹之前不也讨厌我吗?还不是给我搞定了? 这世上没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只要我用心去做,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搞定你奶奶了。 你也不用担心这次离别会很漫长,若是过段时间你还没回来,我要是想你的紧了,我就去京城找你。 再说,这里去京城也不算多远,快马不过半天的距离。 哦,对了,我再给你写首诗吧,这首鹊桥仙赠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陆重楼看着这信中内容,这用白话文写的信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胜在通俗易懂,而且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想必梦瑶看了也会被逗乐? 尤其是最后的这首诗,梦瑶应该会很喜欢吧? …… …… 第123章 长亭外,古道边 天微微亮,一辆马车就从湖畔山庄驶出平湖城的东门。 此去东门七里左右,有长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这马车在长亭边停下,一个美丽的少女掀开马车走了下来,她走进了长亭,视线落在了长亭中的陆重楼身上。 陆重楼将一封信交到了苏梦瑶的手中,信封面写着梦瑶吾爱亲启。 看着这肉麻至极的四个字,苏梦瑶不由得嘴角微扬。 陆重楼道,“其实这些话,可以让那小子亲自来和你说的嘛!” 苏梦瑶摇了摇头,“我就怕他来送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看着手中书信,也不知道少安有什么话跟自己说,拆开信封拿出信纸,然后就看见了许少安想跟她说了话。 少女垂着头看信,而后就见她原本微扬的嘴角咧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在笑,笑的很灿烂。 风一吹,吹起了她的衣裙和鬓边青丝。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摇曳的花。 看到信的最后,苏梦瑶抬起头,看向了平湖城所在的方向,双眼满是光,大声道: “少安,我等你,一辈子等你!” 陆重楼道,“许小子让你记得给她回信,若是半个月内不见你的信来,他就去京城找你。” 苏梦瑶俏脸微红,看了陆重楼一眼,“陆伯,你可得帮我看好了,可别让他有事。” 陆重楼点了点头,“当然,这小子可是我的弟子,即便没有你的关系,我也会护得他好好的。” “我说的看好了,不止是这个。” 陆重楼一怔,“还有哪个?” 苏梦瑶并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回到了马车。 …… 京城,摄政王府,书房 楚临渊将毛笔挂回笔架,伸了个懒腰,心说这些信总算是写完了。 自上次与许少安一聚,让他颇有启发,本来要北上夺回九山城的五万大军,转了个弯,最后都去了大梁。 因为他发现,这五万精兵去了大梁后,比直接去夺回九山城似乎更有战略意义,以大梁为跳板,这五万精兵既可以震慑退守辽东的宇文无极,又可以分轻骑北上巡视北疆,那些匈奴人即便夺了九山城,也不敢轻易南下劫掠。 这项家的江山迟早有一天分崩离析,如何在天下大乱之前,谋划到逐鹿天下的基本盘,这是楚临渊现在在做的事。 上次与许少安的一番话,已经让他找到了一条更合适他的路,这条路比部署蜀州虽说冒险了些,但若是成功了,那他对于问鼎天下就更有信心了。 风险往往与收获成正比不是? 他拍了拍手,然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是一位老者,下颌留着一撮白须,一双眼仿佛鹰眼,炯炯有神。 “蔡老,你把这些信都发出去。”楚临渊将书案上的信拿起,这位被楚临渊称为蔡老的老者恭敬接过,说了声“诺”便退了下去。 只是蔡老刚出书房,就碰到了苏园园,道了声“夫人。” 这夫人两个字,传到了楚临渊的耳里,使得他不由得一笑,看向书房门,就见苏梦瑶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 “南越的燕窝佐以西域水晶糖,美容养颜,很好喝的。” “你说你老是这么辛苦熬夜,容易变老的,来来来,快喝。” 苏园园直接将她那丰满的肥臀坐在了楚临渊的大腿上,楚临渊倒是习惯了一般,任由苏梦瑶喂他喝燕窝。 喝了一勺,楚临渊道,“我说过,这种事就不要劳烦夫人来做,有下人做就好。” 苏梦瑶柳眉一挑,“那我也说过,那些个婢女一个个畏你怕你,她们伺候你,怎么能感受到甜蜜温馨呢?” “也只有由我这个时时刻刻想你爱你的人来伺候你,你才会感觉到家的温暖嘛。” 楚临渊手指在苏园园鼻梁上划了划,“就你这张嘴甜。” 楚临渊把燕窝喝完,将碗放在桌案上,苏园园就依偎在楚临渊的怀里,“昨天我去见了母亲,母亲似乎不想将梦瑶嫁给许少安。” “哦?” 楚临渊有些好奇,“为何?” “说是唐家那小子才是梦瑶的良配,这许少安不过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楚临渊哈哈大笑起来,“我想丈母娘是觉得我楚临渊终归是皇宫里那母子俩的一条忠犬,总有失势的一天。” “将梦瑶嫁到唐家,是想攀附太后吗?” “兴许是吧。” “夫人,那你觉得许少安那小子如何?” 想到之前在醉翁亭的相遇。 苏园园道,“这小子心性不错,是个能忍的孩子。” 楚临渊点了点头,“之前因为那首《将进酒》我寻思着许他一身荣华富贵,让他在平湖城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做个富家翁。” “可后来他跟我说了迁都大梁的那番言论后,我发现这孩子胸有丘壑,有着经天纬地之才。” “将大梁作为试点,大兴工商业就是这小子的提议,我这回将那五万精兵放到大梁,更多的就是为了确保在大梁的试点得以顺利实施。” 楚临渊的手抚摸着苏园园的腰肢,笑道,“我一直觉得丈母娘的眼光不好,当年你嫁给我也是百般阻挠。” “少安这般良才,她却说人家是癞蛤蟆?” 苏园园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夫君对于许少安的评价这么高。 “王爷,你既然这么看重许少安,为何不把他招入麾下呢?” “这个先不急,我就想先看看在这乱世到来之前,这小子能否有所作为!” “不过……” 苏园园抬起头来,看见楚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什么?”苏园园问。 楚临渊看了眼苏园园道,“少安现在可能有些麻烦。” “前些日子,这小子还差点死了,可让我担心了好些天。” “什么?” “这也怪我,一时不察让少安被吴家那位小姐诓骗成为了悬镜司的镜衣使。” “那吴家小姐因为少安的诗才喜欢上了少安,想招揽少安进入悬镜司,给了少安一个平湖城镜衣使的身份。” “那杨士仁得知平湖城新晋一位镜衣使后,便指使聚龙堡调查出平湖城的镜衣使,并暗中刺杀!” “与此同时庆王项顶天那老乌龟,由于不满吴绮罗因为儿女情长擅作主张给了少安镜衣使的身份,于是将少安是平湖城镜衣使的身份主动曝光给聚龙堡。” “那一次的暗杀行动,好在少安这小子福大命大,要是他死了,我定要让庆王以及杨士仁以命偿命。” 说到这里楚临渊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看……” “……为了保证少安的安全,我寻思着把我身边的死侍调几个给他,夫人觉得如何?” “王爷如此在乎许少安吗?” 楚临渊一双眼中满是认真,“当然。” “那就给呗。” 第124章 安全感 清晨。 许少安看着树枝上的那两只黄鹂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对情侣鸟,他觉得这样就很好,情侣就应该在一起吵吵闹闹。 知道她在时,思念像一条小溪,知道她不在时,思念就像一条大江。 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许少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与苏梦瑶的相识相知相爱,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他一个本就要入赘苏家的赘婿,原本因为苏家的退婚,本也想退了这门婚事。 可哪里知道,苏梦瑶却为了完成爷爷的愿望,毅然决然的选择跟许少安在一起。 坦白说,当许少安得知当初苏梦瑶坚持的原因,竟是为了完成爷爷心愿时,他有些震惊。 然后,苏梦瑶发现她的坚持最后并没有变成一场噩梦,而是真正的让她找到了对的人。 原本许少安觉得他与苏家小姐是有缘无分,原本苏梦瑶觉得她与许少安将会有名无实。 可命运跟他俩都开了个玩笑。 这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然后他们都发现了彼此。 许少安来到了酒馆前厅,许青衣站在柜台,只是抬头看了眼,就从许少安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落寞和孤单。 许青衣从来没有从许少安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情绪,想起话本里经常说的情人离别时的两行清泪,说的就是这份情绪吧? 只是这里没有泪,有的只是无言的沉默。 许青衣知道苏梦瑶去京城了,苏梦瑶还给她捎了一封信,让她看好许少安,说许少安心地太过善良,容易被那些狐狸精骗了。 许青衣知道这会儿少安哥或许就在经历话本里那种离人的愁。 这离人的愁,是离人心上的秋。 许白衣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许少安,便道,“少安哥,昨日你说的办拍卖会的事,我跟爹说了。” “二叔怎么说?” “爹说这是好事,他举双手赞同,只是要在文会中布置这么一个场地,这开销需要少安哥你自己承担。” “毕竟举办这场文会,梅兰书院就要掏不少钱,这拍卖会的布置的钱再让梅兰书院给,那就超出预算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这个好说,能花几个钱?只是这文会的地址在哪?” “今年被彩云间抽中了签,所以这一次是在彩云间举办,据说彩云间为了让这次文会吸引来平湖甚至周边的一些才子,把京城的那位花魁都请来了。” “谁?” “京城春满园的花魁,易小满!” “不认识。” “这位可是名动大羽的名妓,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在音律一道。” “漂亮吗?” “嗯,听说美到没边。” 许白衣看了眼许少安,“听说这位名妓之所以受邀请来了平湖,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你。” “我?” 许少安勾着手指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说是很喜欢你三月初在苏家画舫作的那首《青玉案》,此次来平湖就是希望能够跟少安哥你见上一面,聊聊风雪,谈谈人生。” 许少安有些无语,又来? 然而这时,有声音自后院传来,是几声惨叫。 正在酒馆前厅的三人都连忙向后院走去,就见陆重楼的脚下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一个个长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些都是藏匿在附近的探子。”陆重楼指着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道,“这个是唐府的。” 而后指着疤脸男旁边那位,“这位是沈府的。” “还有这位聚龙堡的的。” “至于这个……护镜司的。” 许少安一惊,“护镜司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吗?” 陆重楼冷哼一声,“可不是吗?” 陆重楼看向许少安,“少安,这些人怎么处理,要都杀了吗?” 这话一出,院子都是这四人的求饶声。 陆重楼想要看看许少安的杀心重不重,却见许少安摇了摇头,“都是爹生妈养的都不容易,把他们送去吴老六的那个营地去劳动改造吧。” “为期一年,若是表现好还可以提前释放,若是中途想跑,就直接杀掉。” “劳动改造?” 许少安解释道,“就是让人通过进行劳作或者训练的方式,让他们重新找到人生目标,从而改过自新。” 陆重楼“哦”的一声,心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许少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叹息了一声,“师傅,你说现在我被人盯的死死地,哪里还敢出门?” 陆重楼却道,“别慌,建邦那小子应该很快就到了。” “大舅哥?” 陆重楼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对,你大舅哥。” “他怎么来了?” “你老丈人知道有很多人想害你,让你大舅哥来保护你来了。” “大舅哥武功很厉害吗?” 陆重楼摇了摇头,“不过六品上阶,武力平平吧!” 许少安有些无语,“那他怎么保护我?” 就听陆重楼道,“你这大舅哥乃是摄政王亲封的上骑都尉,虽无实际兵权,但去借点兵还是做的到的。” 这话音刚刚落下,大伙就听见了马蹄声,似乎是从正平街拐入井酒街,马蹄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街坊们的惊慌声却由近向远飘去。 听见声音的人都不由得大惊,还以为是城里进了土匪似的。 许少安带着大伙来到酒馆大门前,就见一匹大腕良驹前蹄飞起,是马背上的苏建邦勒住马缰,来了个急停。 他身后的五十骥也跟着来了个急停,扬起了尘土飞扬。 大家都捂着鼻子,看着那尘土中的苏建邦威风凛凛的翻身下马,向着身后五十轻骑比了个原地休整的手势。 就见这马背上的五十人都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那脚板踏地的声音,引起了地面轻微震动。 这五十轻骑清一色的身披甲胄,背悬连弩,腰挂长刀,还有一柄长枪搁在马身一侧。 这可是一队精兵啊! 看着这幕许少安被震惊到了。 陆重楼看着许少安被震惊的模样,笑了笑,“你大舅哥就这样来保护你,有没有安全感?” 第125章 易小满 此刻,苏建邦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来到了酒馆大门前,他双手叉腰,一双眼睛颇有些得意之色,看着愣在当场的许少安道: “我说你小子怎么搞的,听说有很多人想杀你,我就想不通了,你小子到底哪里让人家惦记上了?” 我这是躺着也中枪好不? 许少安的目光从那五十轻骑移到了苏建邦身上,有些怀疑的道,“你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来保护我的?” “不然呢?” 苏建邦搭着许少安的肩膀,样子看起来很是熟络,“妹夫,你说哥带人来保护你,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要小弟给您磕一个吗?” 苏建邦大笑,“那倒不用,不过……” “不过什么?” 苏建邦的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妹夫你可以带我去见那易小满吗?” 许少安一脸警惕,“大舅哥你该不是想钓鱼执法吧?” 钓鱼执法? 啥玩意? 许少安心想着,大舅哥没事想见易小满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大舅哥是易小满的粉丝? 嗯,应该是这样。 想到许白衣先前说,那易小满之所以来平湖城,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许白衣能收到的消息,苏建邦能不知道? 所以现在来求自己来了? 苏建邦琢磨着这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一脸疑惑的看着许少安,“妹夫此话何解?” 就听许少安道,“那易小满是青楼女子,我若是带你去见她,被梦瑶知道了,那可影响不好。” “不去,不去。” 苏建邦却道,“我为了保护你去疾风营借了五十轻骑来,你就一点都不感念我的好?” “若我说不感念,你会把人都带走吗?” 苏建邦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苦瓜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许少安,那双本有些得意的目光,变得幽怨起来。 这活是苏全寿交待的,他若是因为许少安没有带他去见易小满,就把人带走,回头若是许少安出了事,不说苏全寿要揍他,只怕苏梦瑶也会恨他一辈子。 见苏建邦这鸟样,许少安哈哈一笑,“大舅哥,看把你急得,不就是去见易小满吗?” “去,咱这就去。” 这话一出,苏建邦那双蔫了的双眼顿时大亮。 “真的?” “当然。” 其实许少安也想去见见易小满,寻思着明天的拍卖会若是有这位名满天下的花魁站台,这拍卖所得的银子,只怕…… 许少安不敢想象。 许少安看向许白衣,“待会你随我们一起去,你负责去跟彩云间那边沟通一下拍卖场地布置的事,要花的银子不要省……对了,我还需要你……” 许少安跟许白衣商议一阵,而后就随着苏建邦和那五十轻骑出了门,许少安跟苏建邦这会儿换乘了马车,由陆重楼驾车,处在了队列的中央。 这使得本就不是很宽广的道路,更加拥挤起来,大家都在避让车队,都在想,这是谁家这么大的阵仗? 但随后他们就被告知,那坐在队列中间马车的是许少安。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出行都这么大阵仗了,那些骑兵每个人都装备齐全,这是为了保护许少安吗? 可许少安凭什么值得这么被保护呢? 又是为了防范谁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里,许白衣讲述平湖城的历史,许是觉得马车里有些安静。 “话说这平湖可不是天热形成的,当初这地方可是石头山,后来修建运河,把这里的石头都挖没了,就出现了这么一个蔓延十来里的大坑。” “后来运河通了,江水灌注之下,就形成了这处平湖,也就有了我们平湖的独特风景……” 许少安与苏建邦都觉得有趣,也就认真听着,不禁觉得这位才十岁出头的许白衣博闻广识。 就这样听了一路,不知不觉就来到彩云间的牌坊前。 陆重楼泊好马车,那五十轻骑在苏建邦的命令下,将整个彩云间都团团围住,这阵仗把彩云间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心想着是不是官兵来拿贼匪了? 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不过这两日彩云间为了准备文会的事,已经停止营业,正在紧锣密鼓的操办着该操办的一切。 四人走入彩云间的大堂,便见一俏丽的女子迎了过来。 她站在四人的面前行了个万福,轻声说道,“敢问几位官爷……”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对方是何人,只不过对方带着轻骑而来,叫一声官爷准没错。 许少安脸上堆着笑道,“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今日之所以来这,一来是为了明天文会上拍卖会的事……” 许少安看向了许白衣,“白衣,你去找管事的说事去吧,还有一天时间,你得赶紧一点。” 许白衣点了点头,看向那名俏丽姑娘道,“还请姑娘跟管事的说一声,就说梅兰书院的许白衣来了,要跟他商量一下明天文会之事。” 那姑娘一听,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许少安,“除了明天文会的事,可是还有其他事,您这边说了,我一并去通报。” 许少安笑了笑,“在下听闻京城香满楼的花魁易小满已经下榻彩云间,慕名而来拜访,还请姑娘去通报一声。” 那姑娘蹙了蹙眉头,心想怪不得带了官兵来,是想用武力震慑,借此见到易大家的吗? 易大家喜静,若非真正让她欣赏的才子,是没有可能见上她一面的,这人口中说不是来惹麻烦的,却带了那么多官兵过来…… 自己若驳了他们面子,会不会惹出事端,要不要请管事的去通知官府,毕竟明日文会兹事体大,要是今日出了什么篓子,明天就不好交差了。 想到这里,这姑娘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许少安,旁边这位苏建邦苏公子,我先说明一下,不是我要见易姑娘,而是我旁边这位苏公子。” 苏建邦抬头挺胸,想要让这姑娘好好瞧瞧自己的伟岸英姿,却没想到,那姑娘却是一眼都没看他。 似乎听到许少安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一双眼就被许少安勾住似的,很是惊讶的看着许少安,“许少安,井酒街卖酒的那位许公子?” 许少安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许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易大家。” 第126章 故友重逢 那姑娘面带欣喜之色,轻盈地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此时此刻,轮到许少安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他把手随意地搭在苏建邦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大舅哥啊,您瞧瞧,小弟我这面子够不够大呀?” 听到这话,苏建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呵呵,你的面子嘛,也就在那些烟花之地还能起点作用。要是换作其他场合,恐怕连个屁都不是。” 这句话可就扎心了! 许少安一脸黑线,“那好,我走!” 苏建邦顿时蔫了,立马讨好,“可别介啊,妹夫你的面子大,这天底下你面子最大,可别走……” 许少安瞥了一眼苏建邦,“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看把我气的,要不是看在梦瑶的份上,我才不带你来见易小满。” 苏建邦闭嘴,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平复着他内心有些被伤到的自尊心。 什么叫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老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的! 若非想要见易小满,又若非你小子是梦瑶的心头好,不然…… 许白衣这会儿被一位姑娘领去见彩云间的管事,这间由于苏建邦的闭嘴,三人都沉默起来。 先前的那俏丽姑娘,上了三楼某间极为雅致的厢房,向正在读书的易小满行了个礼,颇有些兴奋的道,“易大家,外面有人求见。” 易小满似乎看到了精彩的地方,一时没有回应,直到这一页纸上的内容看完,她才有些不耐烦的道,“不知道我这人喜欢安静的吗?” 姑娘对于易小满略有些责备的言语并没有在意,反而笑了笑道,“是那个井酒街卖酒的许少安来了,嗯……还有苏府苏公子。” 易小满翻书的手顿住,抬眼看向那俏姑娘,眼里有了些异样的光,这姑娘知道易大家是被许少安这个名字所吸引到了。 “你说……是那个许少安?” “嗯,他说他是许少安,卖酒的那个许少安。” 易小满忽的嫣然一笑,站起身子向着内屋喊了一嗓子,“冬夏,春秋!” 就见两个颇为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看着着易小满一脸的好奇,冬夏道,“小姐,何事?” “外面有人求见,你去把人请进来。” 冬夏“哦”了一声,随着刚才那位俏姑娘走出了厢房。 易小满看向春秋,“你去将今年的新茶拿一罐来,准备煮茶待客。” 春秋有些好奇,“谁?” 就见易小满的眼里闪着光,说道:“许少安!” 春秋一怔,“那位卖酒的许少安?” “嗯。” 春秋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道,“我这就去煮茶。” 自从读了那首《青玉案》后,小姐就总念着那首词,都快要魔怔了,今天能见到那位作者,应该很开心吧? 冬夏却可不知道是何人求见,只是想到能够让小姐情愿见的人,怕不是普通人,不由得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三人。 她的视线扫过许少安,心想这公子长的还行,却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她又看向苏建邦,只觉这人长的英武非常,身上也是锦衣华服,气质出尘,莫非小姐要请的是这位公子? 至于二人身后的陆重楼,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心道这打扮应该是这位锦衣公子的护卫吧。 “三位,小姐有请,还请三位跟随奴婢上楼吧。” 三人来到那间雅致的厢房时,三人就看见了在卧榻上看书的绝色女子。 这女人身上的书卷气,给人感觉比那些大儒还要浓厚,再看她身后的那一堆书籍,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梁,朱唇榴齿,还有那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羡慕的雪白肌肤。 这世间怎能有这般美的女子? 苏建邦这会儿一双眼都看直了,之前在京城听闻这易小满美到没边,一直想要一睹芳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值了,值了! 若是能够和这位促膝长谈,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许少安有些感到好奇的是,这易小满的五官,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普普通通,可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了无与伦比的美丽。 此时的易小满的视线在苏建邦和许少安身上徘徊,她在想到底哪位才是许公子呢?可当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陆重楼的时候,视线一滞。 大家当然都发现了易小满神色的异常,陆重楼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为何视线要在我身上停留? 就听易小满忽的笑了起来,对着冬夏道,“你快去请我爹出来,告诉我爹有故人来了。” 大家都有些懵,尤其是陆重楼。 冬夏的目光在陆重楼身上扫了一眼,有些疑惑,点了点头又走进了内屋,不一会儿就见冬夏领着一位身穿麻衣,一头雪白,面容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一来,视线就直接略过许少安与苏建邦落在了陆重楼的身上,露出一抹微笑,然后说了一声,“师弟!” 陆重楼惊呆了,他将斗笠解下,负在背后,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老者,“易千秋!你当年不是说要去做南越国的驸马吗?怎么现在当龟公了?” 陆重楼这话着实难听,但那叫易千秋的老者却是一点都不生气,而是笑道,“师弟,你还是这般说话难听。” 许少安这会儿有些惊讶,在这里竟然碰见了师伯?只是他有个疑问,那个易小满是如何认出陆重楼的? 这疑问同样是陆重楼的疑问,就听陆重楼道,“这位易姑娘是你女儿?她如何认出我来的,还有你们父女俩怎么混迹在这青楼里?” 易千秋哈哈大笑,“师弟,你问题好多。” 易千秋走到桌边,示意大家入座,而易小满依旧坐在那矮榻上捧着那本书,只是视线偶尔会在苏建邦或者许少安身上扫过,心想着到底谁是许少安呢? 春秋这会儿将煮好的茶端了过来,给大家都倒了一碗,苏建邦那厮用喝茶打掩护,时不时去瞄易小满,而许少安则是正襟危坐,目光只在眼前。 易千秋抿了一口茶,缓缓的道,“小满之所以能够认出你来,是因为我给她看过你和小师妹的画像。”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事就喜欢画画,当初若不是非要去做那驸马爷,我或许在画画一道颇有建树。” “所以,你到底当了驸马没有?” 易千秋点了点头,“当了。” 陆重楼就有些纳闷了,“那你不在越国享福,跑这里来做龟公干嘛?” “只不过后来我发现那位公主偷人,然后我一剑杀了她!” 这话一出,信息量有点大,让一直在偷瞄易小满的苏建邦都不由得身体一震。 陆重楼指着矮榻上的易小满道,“那这丫头是你亲生女儿?” 易千秋点了点头,“是我与一个青楼女子所生。” 听了这句,许少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句我靠! “她娘命好,十五年前有人替她娘赎身,做了正经人家的娘子。” “却将这孩子留在了青楼里,我当时寻思着带着这丫头走吧,但又恐南越皇室那边的追杀,因此一直隐匿在青楼里。” “师弟,我可不是龟公,我告诉你,京城里的春满园是我开的,你若是有空去京城,倒是可以去那找我。” “找你干啥,去嫖吗?” 易千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师弟,我看还是别说这些了,说说其他的吧。” 第127章 咏梅 说这话时,易千秋看了眼许少安和苏建邦,“你们俩到底哪位是做了那首《青玉案》的许少安?” 许少安看了眼陆重楼,随后对着易千秋拱手一礼,“拜见师伯,晚辈许少安。” 听见师伯两个字,易千秋有些惊讶,看向陆重楼一脸的意外,“找了多久才找到的?” 陆重楼摇了摇头,“不知道多久了,还好没有断了我们无相门的传承。” 这会儿易小满的视线落在了许少安身上,看着这位相貌不比苏建邦,但却有着他独有的那份出尘气质的许少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脸颊微红。 易千秋的视线落在了许少安脸上,过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外面都说许少安的才华是百年难得一见,却没想到这位颇有名气的才子是我无相门的弟子?” 陆重楼插话道,“这小子第一次看无相九剑就悟了一剑!” 易千秋手中的茶盏险些没拿稳,脸上又是一阵惊讶的表情,随后说了两字—— “很好!” 易千秋的目光看向了窗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半晌才将目光收回,“三月末,师侄的那首《青玉案》传到了京城,我觉得甚好,于是就拿给了小满看。” “只是这丫头看了之后就爱不释手,还给这首词谱了曲,现在京城里的青楼,传唱的最多的便是这首了。” “你们大概不知道我这女儿于音律一道的才华,外人因此都称她一声易大家,这丫头说能够作出《青玉案》的人,定然是个极其浪漫的人,她很想见见,所以就来了平湖。” “本来文会过后就去那条有些闻名的井酒街去看看许少安,顺便喝喝他的酒!只因外面说许少安的酒跟他的诗词都是一绝……” 在易千秋说话时,易小满看上去有些羞答答的,一双眼也如苏建邦偷瞄她似的偷瞄许少安。 苏建邦对此颇有微词,这小子还真能招蜂引蝶,只可惜自己怎没生得许少安的才华? 易千秋端起茶盏,示意大家喝茶,他转了个话题,“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如何啊?” 他的目光落在许少安身上。 许少安微微颔首,“苦尽甘来……很好!” 易千秋浅尝了一口,笑了笑,将目光又飘向了窗外,“当时我见丫头对你这么感兴趣,于是就让人去查了查你,发现你这人的确有些意思,就在今年三月以前,你还是个颇有些坏名声的傻子,可三月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你当真一直都在隐忍吗?若真是这样,那你小子就当真妖孽了。” 许少安有些脸红,虽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晚辈那时只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之前就一直隐忍着,这并不算什么。” 易千秋听到这句并不算什么,将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易小满则是一张脸被书遮住半张,却是没遮住那双没有看书而在看许少安的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易千秋点着头,咀嚼着这句,轻笑道,“这倒是无法反驳。” “所以是该说你城府深呢,还是说你妖孽呢?” 许少安心说,这两个词都不是褒义词吧? 许少安摆了摆手,说了声,“往事不堪回首,咱就不聊这些了,行吗?” 易千秋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那矮榻上的易小满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苏建邦却觉得,这有啥好笑的,捧着那杯茶偷瞄着易小满的笑靥,对许少安越发的嫉妒。 好一个往事不堪回首! “今儿个我与师弟重逢,依稀记得当初与师弟分别时,是在那寒冬时节,当时师弟折了一支梅花给我。” 陆重楼面露回忆之色。 “师弟是想告诉我,做人当像梅花一样高洁,有傲骨之风,不畏严寒。” 陆重楼却道,“谁曾想你还是去当了人家的狗!” 易千秋却丝毫不在意,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多少有几分万物不萦于心的修行,反而笑道,“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师侄,外面传闻你这么有才华,师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师侄是否愿意?” 许少安想了想,“师伯请说,只要师侄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好。”易千秋说了三个好字,“师侄若是有真才实学,那定是力所能及的。” 这话? 难道师伯还在怀疑我的才学是假,现在要考我一考? 易千秋转头就跟冬夏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冬夏道了声是,转身去了靠墙的柜子,从中取出了文房四宝。 易千秋看向许少安,“你既然能作出那首《青玉案》,后来又作了那首《将进酒》,现在请你为师伯作一首咏梅的诗词来,这就是师伯的不情之请,师侄可否?” 原本想等到明天文会在瞧瞧许少安到底几斤几两,可心想这小子送上门来,显然是有求什么,此刻先摆一道难题,只怕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若是在其他场合,就没这么好机会了,那丫头对许少安很是欣赏,自己这做爹的,可不能不好好把关。 这诗词一道,临时起意要做一首好诗来,何其不易?而且又是他出题,且不应景,要作出好诗来除了有扎实的底子外,还需要有天赋。 苏建邦隐隐有些替许少安担忧,他看向了许少安,心想这家伙能只是有感而发就作出了《青玉案》,之后又在梅兰书院作出那首《将进酒》。 听外面说,许少安把诗词之道比做小道,而他许少安恰恰擅长此道,这口气之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在易小满这,她那老爹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也不知道我这未来妹夫到底行不行啊? 许少安微微一笑,他的视线迎向了易千秋的视线,他当然知道这位师伯心里想着什么,不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真隐忍还是假隐忍呗! 真隐忍的话,那自己定能作一首好诗词来,若是假隐忍,作出来歪瓜裂枣,只怕要被这位师伯拿去砍瓜切菜了。 可师伯你没想到,我是个文抄公吧? 我哪里懂什么隐忍,这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想要在这考我,看我不亮瞎你的眼!? 然后就听许少安又说出了那句狂言:“不瞒师伯,诗词一道乃是小道,恰好小子我擅长此道。” 说这话时,许少安无比的自信,那诗词仿佛能被他信手拈来,听在易千秋耳里,使得他眉间微微一蹙。 第128章 卜算子 心说这小子好狂!就不知道这小子能作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矮榻上的那位易小满充满了期待,苏建邦则是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这小子,这诗要是作的太好,又引来飞蛾扑火了怎么办? 随便作一首不高不低的敷衍了事得了。 只是这小子口气这么大,这诗要是作的不高不低,怕是会让人扫地出门吧? 真是狂啊! 冬夏将墨磨好,将毛笔搁在砚台上,易千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心想小子你口气这么大,那就请吧! 许少安点了点头,而后略做思量,他寻思着前世记忆中那些咏梅的诗词,什么苏轼、陆游等大家的咏梅诗都有些小家子气。 适才师伯提起寒梅风骨,许少安眼中忽的一亮,若说咏梅诗,这古往今来,有哪一首比得上这一首? 这一首咏梅诗力扫过去文人那种哀怨、颓唐、隐逸之气,创出一种新的景观与新的气象,令人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许少安嘴角一扬,提笔蘸墨,落笔在了宣纸上: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许少安写完,将笔放下,抬眼看,却见此间尽是无言,鸦雀无声。 许少安不知道易千秋于诗词一道有多少造诣,但那易小满一身的书卷气,应该颇有造诣才是。 他没发现,这会儿易小满其实已经从那矮榻走了下来,来到了书桌边,目光落在这首诗上久久无法离开。 纸上的字很大气,跟这诗中的意境相得益彰。 易千秋将这首诗从书案上拿起,脸上似乎有些激动,就连陆重楼都不由得动容,看了眼许少安,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狂的资本。 古人写诗皆是写梅花的寂寞高洁,孤芳自赏,引来群花的羡慕和嫉妒。 而这一首写梅花的美丽、积极、坚贞,不是愁而是笑,不是孤傲,而是这世间少有的操守和风骨。 易千秋当初让人查了许少安之后,对于许少安的才学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只觉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如何能有这般城府,能隐忍至此,这少年人的心性,怎可能被他掩藏的滴水不漏? 那首《青玉案》或许是许少安从哪得来,在他背后是否有着一位真正的诗词大家? 他一开始想过是不是许少安的二叔云清先生在背后作妖,但在仔细翻读云清先生的诗集后,他发现云清先生作不出《将进酒》这样的诗! 那诗中的豪情万丈,如云清先生这种词风颇有些小家碧玉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但他始终还是怀疑,只是今日看见这首咏梅,他心中的怀疑顿时间烟消云散,如天上的乌云被手拨开,露出了湛湛青天。 所以,许少安是真的有才,而且是大才,且看这诗中所含的意境,就能知道许少安是什么样的人。 若非此道中人,又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诗?易千秋不由得对这个师侄,又高看了几眼。 不由得赞道,“好诗,好诗!” 易小满此刻一脸的惊为天人,那诗中最后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竟感觉像是她在那花丛中笑一般。 然后就听她补充了一句,“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于这个评价,在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反驳。 在诗词一道,易小满的理解肯定比易千秋更深,她有些激动的来回走了两步说道,“这首诗虽用词简单朴素,但其中意境却比天高。” “句句没提梅花,但却将梅花的品质体现的淋漓尽致,其意境之深远,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坦然。” 她接过易千秋手中的诗词,脸上的喜欢溢于言表,又轻声念了几遍,而后看向春秋道,“把这首诗裱起来。” 春秋有些震惊,自跟在易小满身边,还是第一次说要将他人所作的诗裱起来的,可见小姐对这位许公子青眼有加。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首诗去了内屋。 易千秋笑看着这幕,对着冬夏道,“看来今日得见师侄,一壶茶怕是不够,去把珍藏的好茶拿出来,泡茶招待我这师侄。” 夏冬答了声“是”,转身离开。 “少安啊……” 这时候易千秋已经唤他少安,是想把关系拉近些,许少安乐得如此,待会请易小满为明日的拍卖会站台,就很容易些。 “还请原谅师伯之前对你的怀疑,你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大才,师伯云游四海,若非亲眼所见,当真是不敢相信的。” 许少安能够料到这首咏梅一出,易千秋与那易小满的反应。 也不看哥抄的是谁的诗? 秦皇汉武在这位面前,在哥看来都是弟弟。 能让我把这首诗拿出来,不知道是你俩父女几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这样一来……许少安看向易小满,就见易小满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着他,似有秋波! 果然! 许少安对着易千秋拱手一礼,“师伯哪里的话……” 易千秋哈哈一笑,“师侄,我之前听闻苏家要跟你退婚,不知道这婚退了没有?” “你看看小满如何,若是你跟那苏家退了婚,师伯将小满许配给你,如何?” “师伯真的是很欣赏你啊。” “你若是娶了小满,师伯就把春满园送给你。” 易小满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她没想到爹这么直接的?也不问问自己就决定了吗?自己虽然对许公子颇有好感,但还没到那一步嘛? 许少安与苏建邦都是一惊,陆重楼则是一脸黑线,“我说易千秋你省省吧,少安的未婚妻是小师妹的女儿,人家郎情妾意,你过来挖墙脚几个意思?” 易千秋却嘲笑道,“我听闻那苏家老太太不想将苏家丫头嫁给少安,这婚事能不能成难说,若是最后不成,小满可以替补上去嘛。” 许少安额头都是汗。 苏建邦则羡慕嫉妒恨! 然后大家就在这雅致的厢房内,看见了陆重楼跟易千秋吵架的场面。 大家寻思着,估计这两人年轻那会儿是不是就经常这么吵。 第129章 许公子是个好人 许少安无语的喝着新泡的茶,心中却想着自己以后还要不要抄诗了,抄的越多,自己名声越大,那些因自己名气飞蛾扑火的女子就会越来越多。 许少安听着两位的唇枪舌战,不由得叹息一声,“我说两位,能不能停一停?” 两位师兄弟吹鼻子瞪眼的终于因为许少安这一句偃旗息鼓。 “师伯如此看得起小子,这是小子的荣幸,小子在此谢过师伯厚爱了。” “只是小子我已经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只苏梦瑶不娶,至于其他的女人,实不相瞒再难入我的眼睛。” “实在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易姑娘不好,实在是在我心里,苏梦瑶就是最好的。” “师伯您若是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那您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吧?” 易千秋一怔,易小满却是咀嚼着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只觉好生触动。 话本里说的那些爱情故事,不都是这样吗? 易千秋想要劝劝许少安话不要说那么绝,这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却见易小满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轻声笑道,“爹,我看你误会我对许公子的仰慕之情了,我对许公子的仰慕很纯粹,并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感情。” “当初经常念叨许公子的名字,也是好奇许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见到了,我便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更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许少安有些意外,这易小满并不是恋爱脑啊?心中石头顿时落地,松了口气,不然要应付对方的纠缠,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 不过许少安想知道,他在易姑娘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听易小满轻笑着道,“许公子是个好人!” 额…… 这是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啊。 不过,这卡发的挺好。 “易姑娘……”许少安回以微笑,“其实我这次来找你,除了让我大舅哥来一睹芳容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请姑娘帮忙。” 易小满看了眼那位不敢拿正眼看她,却是偷偷摸摸偷瞧她的那位苏建邦,笑了笑道,“什么事?” 易小满心说,这位许公子不管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事想让她一个青楼的花魁帮忙? “明天平湖城的文会不是在这里召开吗?我寻思着明天举办一个拍卖会,希望易姑娘能帮我站台。” “是这样的易姑娘,我手头上有一批水晶糖,我想通过拍卖的形式,把这批水晶糖拍卖出去,这拍卖所得的银两,届时我会用于抚恤北疆难民。” “哦?”易千秋捋了捋下颌的白须,颇为惊讶的道,“想不到师侄你还如此忧国忧民?” “唉,就是听那些过路的行商说起北边的事,让我心生了些许悲凉,我辈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师侄始终不忘这条至理,所以现在能够为天下黎民做些事,那就应该尽力而为。” 陆重楼老怀甚慰的说了句,“不愧是我陆重楼的徒弟,有侠之风范!” 不得不说,许少安这几乎发自肺腑的话,让在场中人都有所感触,尤其是易小满,这会儿又说了句,“许公子当真是个大好人啊。” 许少安一脸惭愧的红色。 我这都是演的,那拍卖水晶糖的钱,大多都要进我口袋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易小满在说完许少安是个好人之后,又紧接着道,“这不过举手之劳,为许公子站台,小女子何乐而不为?” “那就多谢易姑娘了。” 易千秋笑了笑,“好了,都不是外人,你们也别姑娘,公子的叫了,小满今年十八,少安你十七,今后你叫小满一声师姐,小满就叫少安一声师弟,以后就师姐弟相称。” 许少安看向易小满,易小满这会儿也看向他,两人视线相交,许少安忽的笑了笑,拱手一礼,“师姐,那师弟这厢有礼了?” 这话一出,易小满扑哧一笑,拍着手掌嘻嘻笑道,“真好,有一个诗才这么好的师弟,以后师弟可要多做些诗给我作曲。” 许少安道,“若是偶有佳作,一定给师姐送来。” 易小满满意的点着头,然后又回到她的矮榻上去看书去了。 易千秋这会儿招呼大家喝茶,场间气氛颇为愉悦,只是这时之前为许少安通报的那个俏姑娘出现在了门口禀报: “易大家,外面又有人求见,一个叫唐溪山,另外一个何书桓,还有一个姑娘叫沈一菲……那唐溪山是咱平湖城的四大才子之首,颇有些名气。” “至于其他两位,那位沈姑娘倒是认得,是……” 只是没等她说完,就听见了易小满清亮的嗓音从那本书后传出,“今日不再见客!” 那俏姑娘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易千秋吹了吹上唇两撇白须,“什么狗屁四大才子,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正能入的我眼的才子,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若非是看重他们手头上的银子,才不会给他们任何好颜色看。” “都是些半桶水的货色,我看那什么平湖四大才子之首,估计给师侄提鞋都不够格。” 易千秋看向易小满道,“小满,你成天待在这房子里看书闷不闷,现在你师叔,你师弟在这里,咱一起楼下花园走走如何?” 易小满将书丢在一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好啊。” 易千秋起身,大家都跟着起身,易千秋伸手直接揽住陆重楼,“走啊,师弟,给师兄摸摸,看看长胖了没有。” 陆重楼没好气,却是没有挣脱易千秋这亲热的臂弯,“师兄,当初就因为你这个动作,我还以为你有龙阳之癖呢!”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样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易千秋却笑道,“来师弟,让师兄亲一口,想当初你刚入门的时候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会儿师兄不就经常亲你吗?那时的你真可爱。” 陆重楼想吐。 身后几个年轻人听得面面相觑,易小满道,“我爹就是这种直接的性子,对人很真诚的,当然,如果有人敢骗他,他也会很残忍!” …… 第130章 撞见 易小满走在许少安的身旁,而苏建邦则跟在两人的身后。 不知道为何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苏家大公子,堂堂正五品的上骑都尉,在面对易小满时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一向话多的他,这会儿却因怕说了什么,让易姑娘觉得不喜。 许少安却是不喜身后有人跟着,刻意放缓脚步想要让大舅哥走在自己身侧,可这舅哥却跟着他的步伐,也放缓脚步,决计不跟他俩并排行走。 只是看人家的背影能看出什么名堂,光意淫有个屌用? 许少安心说这没出息的东西。 但听易小满道,“师弟,师姐给你的那首《青玉案》所作的曲,你可听过没有?” “我寻思着,你作为这首词的作者,若是能为我这曲品评一二,或看看是否还需要改进的地方,毕竟对于这词的了解,师姐大不如你,或许有些地方情绪把握的不好。” “这样的好词,当配上一流的曲调,是需要不断改进的。” 许少安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寄情于风月的那种人,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仅仅去过潇湘馆一次,然后就是这彩云间了。 古人的谱曲,许少安也不是没听过,之前数次搭乘苏梦瑶的马车沿着平湖东去湖畔山庄的路上,沿途路过潇湘馆时就能听见那些靡靡之音。 多半都给人一种幽怨,伤感的曲调,因为这个时代文人才子为青楼女子所作的诗词,多半都是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聊和无趣,能有多好听? 前世听过那么多好听的音乐,现在让他来品评这个时代的曲子,让他坦白说的话,那就只有两个字。 难听! “我决定了,暂时待在平湖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和爹会去听雨轩小住一阵,若是师弟偶有佳作,就可以送去听雨轩,我好第一时间为师弟你的词谱曲。” “这样一来,师弟你的名声就可以更快更广的为人所知了。” 与这位美到没边的京城花魁在园中一边走一边聊,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在听她说,许少安觉得人家不愧是混迹演艺圈的,就是健谈。 反观那个平日里吆五喝六,口若悬河的苏建邦,这会儿一言不发,许少安还寻思着大舅哥找个话题聊聊其他的,总比聊风花雪月下的靡靡之音要好吧? 但这小子就是死活都不说一句话,就只是盯着人家的背影看,好像能看穿人家似的,咋的,是有透视眼啊? 许少安有些恨铁不成钢。 “师姐,其实我并不需要太大的名气,我当初不过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赘婿罢了。” “出于无奈,才显露了自己的这些微末才学,坦白说,这好词哪里那么容易作的出,若非有感而发,很难有好词的。” “我只怕,这一年半载也难作出什么好词来给师姐你谱曲。” 易小满却道,“没关系,师姐可以等。” 许少安一怔,他还能说什么呢? 一行人在花园里走着走着,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三层小轩旁,这轩面朝平湖,若是住在轩中,醒来便可见这十里平湖。 这里就是易小满所说的听雨轩了。 听雨轩中有匠人在忙碌着,似乎是为了迎接易小满的入住,正在紧赶慢赶的加班加点。 在听雨轩前有个向着湖面延伸出去的平台,若是在这平台上打个棚,放条长几,长几上摆满了水果零食,而后一张卧榻一躺,每日吹吹湖风,钓钓鱼,这日子好不逍遥? 正在许少安欣赏这一片湖光山色的时候,有三个人也往这边走了过来,作为平湖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是这彩云间的常客,经常没事了就来这里溜达。 刚不久被易小满给拒绝了,这会儿有些心情不好,想要和两位朋友,来这听雨轩边赏景疗伤。 之所以来求见易小满,只是因为那位何公子,想要看看那被外人传闻美到没边的易小满,到底是不是真的美到没边,因此就带着他来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沈一菲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她喜欢的男人说要去看别的女人,她还跟着来了,她是想干嘛呢? 难不成还要为她喜欢的男人把把关? 想不通这沈家人的胸怀,为何如此豁达。 之前说让沈一菲勾引许少安,寄希望许少安能够和沈一菲喜结连理,促使苏家与许家的婚事告破。 沈一菲虽然心中有人,但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在想沈一菲的底线在哪里,她到底能为沈家做到哪一步? 或者说,这个女人丝毫底线都没有,即便她喜欢的男人要去找别的女人,她也毫不在意,或许她就觉得,男人嘛,三妻四妾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喜欢的人喜欢,那就足矣。 唐溪山有些厌恶沈家的人,但却又不得不跟沈家的人走在一起,他需要沈家的人为他办事,当然沈家也需要唐家的支持。 此刻三人来到听雨轩附近,就见那临湖的平台上站着数道身影,沈一菲“咦”的一声,“那不是许少安吗?” 何书桓一双眼却盯着那淡黄长裙的妙龄女子,“这不会就是那位……易姑娘吧?” 唐溪山放眼看去,只能看见几人的背影,无法确认是不是许少安与易小满等人。 “不会吧?” 沈一菲道,“听说易小满就是因为许少安的缘故才来到平湖城,这易姑娘之所以不见咱们,估计就是因为在接待许少安的缘故。” 就在这时,许少安与易小满有说有笑的转过身来,两人比划着什么,看起来颇为亲近的样子。 然后三人都看见了许少安和那位易小满,沈一菲的目光倒是在许少安身上略微停留,唐溪山与何书桓则是直接掠过了许少安,一双眼像是钉在了易小满的身上。 我天! 这绝世容颜啊! 若是拿易小满与苏梦瑶来选,唐溪山毫不犹豫会把苏梦瑶撇在一边,易小满这种类型的美人,简直就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女神。 尤其是她身上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都有种书香味似的。 何书桓都看痴了,恨不得站在易小满身边的是他,而不是许少安! 第131章 上兵伐谋 何书桓作为聚龙堡这个底蕴深厚、声名远扬的江湖世家的少堡主,自幼就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 按理来说,生长在这样一个武学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世家之中,理应自幼习武,练成一身上好的功夫。 但这位聚龙堡的公子哥却偏偏与众不同,他对练武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对读书情有独钟,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不能自拔。 何书桓在年幼的时候可不是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何彪。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格逐渐变得温和、文雅,而这个略显粗俗的名字与他日益增长的斯文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于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改名为何书桓,这个名字更能体现出他的气质和才华。 这次前来平湖城,并不是因为聚龙堡的事务,纯粹是每年五月他都会来参加文会,至于聚龙堡有关刺杀许少年的事,他丝毫不知,他那堡主老爹,也没曾让他参与过聚龙堡的任何事务。 说到与沈一菲的相识,那也是在三年前的一次文会,那时的他一骑白马而来,在平湖边差点撞到了在平湖边散心的沈小姐。 那时的沈小姐年仅十六,转头看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不由得一见钟情。 也并不是这何书桓长相有多出众,纯粹就是那么一瞬间看对眼,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后来文会结束,这位沈小姐一骑白马追了人家十余里在飞云江畔跟何书桓告白。 每每谈及这件事,沈小姐都会夸大其词,将追了十余里,说成追了将近千里,都快追到南越国了。 那些听了这故事的人,都不禁赞叹沈一菲的为爱执着,佩服她的勇气。 对于沈一菲的告白,当时的何书桓很是激动,要知道参加诗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通过自己的才学吸引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可惜他这人武功和书都是学了个半吊子,文不成武不就。 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何书桓哪里遇到过这么直接的女孩,当下就被沈一菲拿下,情定于飞云江畔。 只是这世间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是不会珍惜,随着日子一长,对于沈一菲的感情,这位少堡主也并不那么上心了。 若是能遇到让他心动的,估计以后就没沈一菲什么事了。 眼下他不就遇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孩了吗?易小满那倾国倾城的容貌,那气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沈一菲见身边这两个男人都一双眼死死盯着易小满,心虽有不满,但却无可奈何。 在三人的视线中,许少安那边欢声笑语,由于距离的原因,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见许少安与易小满颇有些亲近的举动…… 这两人什么情况? “我没说错!” 沈一菲一脸的怒容,“这许少安的的确确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知道易大家欣赏他的才华,便又来勾搭易大家了。” “易大家之前为许少安的那首词谱了曲,听说传唱度很高,易大家的名气因为那首词,名声传遍了大半个大羽。” “若是说因为这个缘故,易大家就看上这许少安我是不信的,要说在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想要见易大家,都不是想见就见的。” “你们看易大家的表情,很明显是在敷衍的对待许少安,我的直觉告诉我,易大家已经见识到了许少安的虚伪,只是出于礼貌在敷衍接待罢了。” 沈一菲这番话,让唐溪山与何书桓的玻璃心好受了一些,刚才看到那位美到没边的易小满与许少安有说有笑的模样,恨不得立马将许少安弄死,然后丢平湖喂鱼。 唐溪山冷笑一声,“这厮倒是个脸皮极厚的。” “有一个苏家小姐还不够,现在还想染指易大家?” 沈一菲冷笑道,“之前吴家那位小姐不是也被这小子给欺骗了吗?好在发现的早,及时醒悟,与这小子划清了界限。” “唐公子你也不要担心,等那苏小姐知道了这小子的为人后,会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良人的。” 唐溪山点着头,对于沈一菲的这番话深以为然,他许少安算什么东西,什么都要和自己抢? 现在似乎平湖四大才子之首的名头,估计都要被许少安给拿走了。 沈一菲又道,“我一直都觉得许少安这小子有着什么秘密,一个人不可能真的就一朝顿悟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仙,都是骗人的。” “按我说,许少安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那些诗词未必就真的是他所作,明日诗会,我们却是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手脚,这人心可畏……” “就说这许少安沽名钓誉,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这些诗,反正外面对于许少安的风评毁誉参半,不少人也乐得看见许少安陷入舆论风波之中。” “只要操作得当,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自然也能说成黑的。” 唐溪山与何书桓一听,只觉得是个好主意。 对于许少安这人的怀疑,唐溪山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没有找出证据,没能揭露这小子的丑恶嘴脸。 但现在想想,真的就一定要去找证据吗?为何就不能无事生非,无中生有呢?再说,这小子一定有问题,只是藏的深! 明日文会之时,大可以将许少安的丑恶添油加醋的宣传出去,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必不需要多久,整个文会就会因为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届时许少安就该出来证明了。 这可不是那么好证明的,这佳句偶天成,到时候出个难一点的题,若是许少安未能拿出能够惊艳全场的诗词来,那就坐实了他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名声了。 这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许少安的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届时苏家知道这些,就会断了将苏梦瑶嫁给许少安的念想。 然后将苏梦瑶嫁给他唐溪山。 对于许少安这人,何书桓也有所了解,前些时日听闻那首《将进酒》的时候还惊为天人,心说这是哪位大才所作,要去拜访一番。 可后来听沈一菲说起《将进酒》这首词的作者许少安,他原本对于这位作者的敬佩和尊敬顿时间就荡然无存了。 在了解过许少安的过往之后,他当然无法相信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与沈一菲、唐溪山一样觉得,这其中有着什么秘密。 若这诗真的是许少安从别处得来的,那么他一定要找到那个真正作出这诗的始作俑者。 真正的才子,可不能站在别人的背后,应该被全天下的文人所敬仰。 何书桓拍了拍手中的折扇,眼睛微微一眯,“就这么办,咱们现在就回去商量一下,弄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 “如此甚好!” 唐溪山手里的折扇一合,“我相信此计一出,明日来参加文会的才俊肯定会对许少安心生厌恶。” “也必然会将许少安的丑恶嘴脸传播开来,这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许少安我看你怎么拆解?” 第132章 空山馨雨 彩云间,听雨轩静站,直面十里湖岸。微风展,湖面粼光闪,倒映云彩变幻,如梦如幻。繁花散,飞檐光灿烂,细雨飘落更添艳,雨滴敲瓦声如幻。 望雨间平湖浩渺,山峦隐隐现貌。空气鲜,时光停转,令人沉醉心欢,忘却烦恼享自然。 忽然一场小雨,将许少安等人困在了小轩旁,许少安忽然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听雨轩了,因为在这里看雨时的风景,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待雨渐渐停歇,许少安静望天空明朗,树叶挂珠,水洼映天,心有所感。 只听他轻吟道,“雨歇天地新,静望心潮涌。云散碧空现,沉思意无穷。” 易小满本也陶醉在这幅雨后平湖的浪漫风景中,却被许少安的轻吟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易小满的心里满是对许少安吟诗所展现出的才情以及诗中所描绘的美妙意境的欣赏与惊叹。 不由得道,“你还说好诗难得,可你心有所感就作诗一首,这才华当真叫师姐汗颜。” 易千秋此时如易小满心情一般无二。 苏建邦则心中吐槽,这小子咋这么会装呢? 陆重楼与易千秋久别重逢,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语。 易千秋吩咐下人春秋和冬夏搬来茶几果蔬,在听雨轩前围坐,品评过去的种种。 当话题触及四十多年前南越国驸马杀公主那件事时,易千秋,也就是曾经的驸马,他的脸上瞬间被浓厚的悲秋之色笼罩。 “……曾经,我与她也有过美好时光,我们也曾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然而……” 他的声音略微停顿,喉结滚动,似乎在强忍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后来我发现她竟然背着我与他人私通,那一瞬间,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坦白说,杀她的那一瞬间我没有片刻的迟疑。” “一剑就将她刺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陆重楼冷笑道,“你这种人是不适合当赘婿的。”转眼看向许少安,“除非你能有许小子一半的隐忍。” 这话一出,大伙都笑出声来。 许少安有些无语,这都能扯到我身上,我特么现在转正了好不,将来我是要娶梦瑶进许家门楣的。 “其实现在想想,自己当初那一剑倒是刺错了,这世界上哪里会有忠贞不变的爱情?”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就会相见两厌的。” …… 许少安等四人离开彩云间时,已是正午。 实在是陆重楼与易千秋这两位师兄弟久别重逢,说了好些个体己话,又吵了好几场架,茶不知道喝了几壶,走的时候都去厕所排队撒尿。 巧的是这场雨,让唐溪山三人也是这会儿刚走,双方走到彩云间的大门口时,就不期而遇了。 “我原以为你是个专情的人,”唐溪山手里的折扇一摇,来到了许少安的身边,轻蔑地看着许少安,“之前有不输于苏小姐容貌的美女送上门去,你都没有动心……” 唐溪山不着痕迹的看了沈一菲一眼,让沈一菲有些担忧,心说唐公子你可别将那事说出来,要是说出来让书桓知道,只怕要费一番功夫解释。 “现在却来追求易大家了,怪不得人家说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呢!” 许少安一怔,心想小爷不过是想在文会拍卖个水晶糖而已。 还特么变成伪君子了? 他咧嘴一笑,没有去看唐溪山,而是看向了一边的沈一菲。 沈一菲莫名的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沈小姐的容貌当然不输苏小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沈一菲愣了下,随即听见了让她差点原地爆炸的话—— “这么美丽的容貌,这么妖娆的身材……当时在小酒馆时,你晕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有趁机揩油,至少要在你那两座山峰上留下点痕迹才是。”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本小姐是你高攀的起的吗?” “我就纳闷了……”许少安走到了沈一菲的跟前,这距离离得很近,一脸的玩味,“沈小姐是如何得出我道貌岸然的结论,难道说我欺骗了沈小姐的感情不成?” “另外。”许少安将视线移到了沈一菲的胸脯,“你这两座高峰我的确高攀不起,因为你这大的太离谱了。” “还有,拜托沈小姐以后就不要到处去说我的坏话了,是非曲直,大家心里有数,又何必到最后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别的男人说那啥大都是赞美之词,怎的从许少安口里说出来,怎么就变成贬义词了,沈一菲感觉受到了侮辱,可把她给气的,那如山的胸脯上下起伏。 沈一菲心想着,那啥地方不是越大越好的吗?刚才还说没趁机在那里留下痕迹的呢?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许少安!你明明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就不要在这里装蒜了。” “还有,我哪里到处去说你坏话了,我不过是在阐述事实,你自己做过的事,咋的,敢做不敢当吗?” 许少安一脸的笑意,这会儿看向了沈一菲身边的何书桓,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之前没见过,不知道高姓大名呢?” 何书桓冷哼了一声,“吾辈读书人当以与你这样的人认识为耻!” “哦?” 没想到这位长相还过得去的读书人,竟然对自己印象这么差,但见沈一菲看这人的眼神有一些女儿态,莫非沈一菲被我拒绝后,转而投向了这位才俊? 想到这里,许少安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这位兄台,虽与你素不相识,但我想提醒老兄一下……” 许少安瞄了一眼沈一菲,“这位沈小姐之前向我表白过,但我拒绝了,当时没想那么多,但现在忽然间发现这位沈小姐似乎又对兄台你有些意思,我突然间意识到……” 何书桓像是被吊起胃口,反问道,“意识到什么?” “嗯……这个沈小姐应该是个性格极其开放之人。” 许少安此时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沈一菲,略微沉吟,“这位兄台你看,沈小姐这胸脯显然是被深度开发过的,我想……” 许少安非常郑重其事的得出一个结论,“嗯……沈小姐应该不是完璧了。” 许少安没有直接说她破鞋就算口下留情了。 只是这话一出,杀伤力也极大,简直杀人诛心! 就见沈一菲气的双眼通红要冒出火来,胸口起伏像的跟心悸时的心电图似的,频率特么快的很。 她横眉冷对,喝道,“许少安……!” 第133章 理清思路 不等沈一菲发飙,许少安接着道,“这位兄台,咱真的没必要去瞻仰别人战斗过的地方,那地方很脏,很乱的。” “没意思!” 许少安摇头,“真的没意思。” “我若是兄台,我宁愿找个丑点的雏……哦,对了,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喜欢穿破鞋的,如果兄台也是……那当我没说!”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就窜到门外去了,根本不给对方找回场子的机会。 沈一菲这时候已经气的快要七窍生烟了,她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毒的话,什么叫做别人战斗过的地方,很脏很乱? 哪里听不出这许少安在阴阳她! “许少安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你给我说清楚,谁脏了?!” 许少安这会儿已经走了一定距离,但还是回头一脸笑容的大声道,“这位兄台,听哥的,哥这种道貌岸然的人,看女人一向很准!” “正所谓女人如衣服,烂的就别穿了,配不上兄台你的身份啊!”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拒绝她呢?” 这话说完,许少安已经上了马车,陆重楼大手一挥马鞭,缓缓离去。 马车上苏建邦,许白衣以及陆重楼都憋着没笑,直到耳边传来沈一菲的声音,“书桓,你听我解释,不是他说的那样……”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苏建邦道,“许少安呀,许少安,我真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损的吗?” “大舅哥呀,大舅哥,我这可不是损,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许少安,这沈一菲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记得你之前还打过人家来着,怎么是欺负她欺负上瘾了?” 他抬眼去看许少安,就听许少安道,“她其实也没怎么得罪我,只是我感觉,这个沈一菲是个很会兴风作浪的主,想要整治她一下。” “她上次去跟吴绮罗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她想要找个人哭诉一下,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我也能理解,但她不知道这个举动,搞得护镜司要来取我的命,你说她该不该整治?” “其实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吴绮罗那死丫头,当初我也是头昏了,上了她的当,以为这世上真的有天上掉馒头的事。” “我呢,谁也不想欺负。” 许少安摊开手,“但如果一直被人欺负,不反击一下,真的会被别人当成水鱼好不好!” 许白衣心说少安哥你别把自己不当水鱼,作为立志要当水鱼的男人,我有话要说。 但许少安根本不给他发言的机会,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再说……”似乎感觉到许少安眼中透露出的一些寒意,许白衣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梦瑶在等我呢,我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只怕很难在这路上一路走到底。” “不管是沈家也好,唐家也罢,悬镜司也好,护镜司也罢,甚至是那个已经派人过来杀我一次的聚龙堡,若是有必要,以后还是要想办法除掉的。” “沈家其实是个小角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沈家是不是唐家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时候我未来老丈人说答应给我一点时间,暂时不退婚后,这沈家就跳了出来,就说要把沈一菲嫁给我,我当时就觉得有鬼,但后来也没见沈家对我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就没想那么多。” “再后来,沈一菲又主动投怀送抱,我信了她的邪,还以为她真是因为我的才华心生仰慕,直到最近这几日我才开始怀疑,沈一菲之前的投怀送抱,不过是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真正可以确认这一点,则是刚才唐溪山说的那番话——之前有不输于苏梦瑶姿色的美女送上门来,我都没有动心!” “他唐溪山如何得知这事的?除非这事就是他指使的!” “就那一刻,我就彻底醒悟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我会忽然对沈一菲说出那么毒舌的话的真正原因。” “唐家先是指使沈家试图招我入赘,这样以便我解除与苏家的婚约,好让唐家补位,可惜他们算计失败。” “唐家现在纠缠着苏家,让我与梦瑶的婚事一拖再拖,接下来唐家的动作,可能就不是美人计那么简单了。” “估计就是江湖上那套买凶杀人的勾当,就跟之前有人授意聚龙堡杀我是一样的。” “只不过可以确认一点的就是,聚龙堡的刺杀跟唐家或者沈家都无关,我寻思着应该是朝堂上庆王的政敌所为,但具体是哪位,就还待商榷了。” 苏建邦被许少安这么一琢磨,心头有些思绪也解开了,心说之前那次沈小姐遇匪事件,的确有许多蹊跷的地方,现在听许少安这么一说,豁然开朗。 “弄清楚这其中的曲折后,这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许少安眉梢一扬,“还得是枪杆子里出政权,不是说我要造反,而是要拥有自保的手段,比如这五十轻骑,始终不是我的人,若是没有了他们,以后我的安全又有谁来保护?” “所以你让我为你训练那些小崽子?”苏建邦道,“你想把那些小崽子,训练成你的私人军队吗?” 许少安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明天文会上拍卖水晶糖的事,我希望大舅哥你能代劳一下,这种公共活动,我能躲则躲,注意安全嘛。” “所以明日的拍卖全程都由你负责。” 苏建邦愕然,“什么时候轮到我给你打工了?” “这可不是为了我,那可是为了我们两家,这水晶糖的拍卖所得分苏家一成。” 苏建邦顿时眼睛就亮了。 许白衣却道,“我爹还想着你能去拿个魁首呢,少安哥你怎能不去了?” “不是有你吗?以小弟你的才能,在这文会上夺魁轻而易举吧,再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大家都有些疑惑的看着许少安。 “你们以为我要抚恤北疆难民是假的吗?当然要去筹备物资这些,还有跟齐知府那边商议行动计划。” “这抚恤难民可是官家之事,我可以代官家行使此事,但却不能以我的名义去做这事,否则那庙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要参我一本呢?” “非定我一个意图谋反的罪不可。” …… 第134章 这是秘密 接下来的半天日子,许少安觉得真的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忙的半天,先是要安排筹措物资的事,当然说是筹措,其实都是他自己掏钱,在市场里大卖特卖,打着官府的名义大肆购买粮食。 然后这些粮食一车一车的都向着彩云间的方向驶去,这些物资可是很重要的,关键的时候亮亮相,让那些有钱人相信许某人代官府抚恤北疆难民的决心。 齐风之对于许少安的这一顿骚操作,感觉很不明白,这年头有钱人都是想着变得更有钱,可这个许少安好不容易开了个酒馆,然后挣了点钱后,竟一股脑的拿出近万两银子,采购了七八十车的物资,说是以平湖城官府的名义,向民间筹措物资,赈济北疆难民。 这一举动,对于他齐凤之来说,何乐而不为呢?这事若是顺利达成,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凭着这番政绩,摄政王将他调入京城做官,以杨士仁为首的那些个狗官,只怕也说不得什么了吧! 齐风之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许少安这举动莫非是摄政王指使?就是想要给我这一场造化? 在忙完物资的事,许少安又跟苏建邦商量了一些拍卖会的细节,还有对于拍卖会后这所得银两的分配问题,在这一点许少安倒是对苏家没有半分吝啬,之前还说一成,这会儿又说两成,着实让这个未来大舅哥感动了一把。 心说,得妹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至于剩下的八成,再拿四成出来赈济难民,最后剩下的四成,才落入许少安他自己的口袋里。 坦白说,许少安是真有心为这世间的苦难人做点事的,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阴山以南的杀胡口建立一个难民营。 说是说建立难民营,其实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拉起一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虽说是打着官府的旗号,但做事的是他,出钱的也是他,那些难民也只会念他的好。 若是有朝一日他振臂一呼,这些难民随他揭竿起义,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说他有做皇帝的这个心思,纯粹是他深知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在忙完所有该忙完的事后,已经是接近黄昏。 许少安站在酒馆门口,凝望那残阳染云,余晖铺展,思绪飘荡了一小会,忽的道,“青衣,白衣,哥有些想家了!” 然后一辆马车从井酒街的小酒馆出发,向着许府而去。 马车内,许青衣看着许少安有些难受,这些日子开小酒馆挣的这些个银子,这半天时间就花的七七八八,实在有些不舍。 “少安哥,你怎么把那些银子花出去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都不心疼的吗?” 许少安揉了揉许青衣的脑袋,笑道,“这有什么心痛的,哥这不过是投资罢了,为的是换取更大的回报。” 许青衣眼里露出些许狐疑的目光。 虽然知道少安哥在经商一道很有天赋,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购买那么多物资,而且是给来赈济难民的物资,能是一桩什么样的投资,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打水漂的举动。 自己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少安哥了。 只不过,自己越是看不懂,少安哥就好像越是能让自己惊喜。 这一次在文会上拍卖水晶糖,这还是百年来头一回,也不知道能拍卖多少钱? 按照这水晶糖的市场价…… 不过……这西域水晶糖在大羽向来都是有市无价,这玩意你若是当做礼品相送,可以分文不取。 可要是拿到市场去卖,你卖一斤十两也行,你卖一斤万金也可,这东西的使用价值早就远远超过了它的食用价值。 “少安哥,你……你的脑袋里怎么就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呢?” 看着许青衣那狐疑的眼神,许少安嘴角一扬,“别人都道我会隐忍,而且一忍就是十几年,但哥坦白跟你说,哥哪里会忍,哥真的是一朝顿悟!” “你还记得我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了吗?就是那时,我在生死之间,灵魂得以出窍,神游万里于一日之间。” “这世间种种,尽皆被我看在眼里,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一日的逍遥游,便成就了现在的我。” “这可不就是一朝顿悟吗?” 看着许青衣那副惊讶的表情,许少安若有其事的道,“小妹、小弟,你们要知道,这是哥的秘密,千万别跟别人说。” 许青衣将信将疑,许白衣内心则是一声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可不信。但表面却点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许少安却想,真是两个天真的家伙,我胡扯,也能信? 许少安也是没办法不得不胡扯。 总不能跟这两家伙说,我特么是穿越者吧。 马车抵达许府,太阳已然彻底落下,此时的天色是一片深沉而独特的乌蓝,许府门口灯笼微光摇曳,使得门楣上的许府二字有些暗淡。 许少安随着白衣、青衣俩兄妹进了许府大门,他忽的转身看向陆重楼,“师傅,要不进去坐会儿?” 陆重楼摆了摆手,“你们一家人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 许少安心想也是,也不矫情,随着走入了府内,入了内院与许白衣分开,许白衣去西院找雪琴阿姨了,许少安则与许青衣直接去了东院看望二婶宁小玉。 东院。 昏黄烛光下,面容略显苍白的妇人坐在秀墩上,虽身体孱弱还不时轻咳,却专注地为子女缝衣,她眉目慈祥,手中针线穿梭,嘴角不时露出笑意。 走入东院,许少安便从院子里看见了那扇打开了的窗,透过窗刚好就看见了二婶,二婶这会儿许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抬眼看去。 见是许少安,顿时心中就有些激动起来,将手中活放下,走出厢房,来到了许少安的跟前。 “少安啊,你可回来了,二婶可想你了,来来来,二婶这有珍藏的点心,好吃的紧,专门给你留的。” 见二婶一路走来,眼中有光,不禁有些感动,“二婶……” 许少安站在二婶跟前看着这个对自己比亲娘还要好的二婶,感觉心中因为外界烦恼造成的不快都通通消散,因为这份温暖。 “这些日子很忙,所以一直没回来。” 许少安前些日子被刺杀的事,许少安都让许青衣、许白衣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深怕他们为自己担心。 第135章 静夜庭院 “二婶知道你忙,这些日子常听你妹妹和街坊邻居提到你的事,二婶很欣慰啊,又听你二叔说,那苏家不用你入赘,而是将那苏家小姐叫到咱许家……二婶寻思着,是不是要把大房的院子重新翻修一遍,好用来迎娶苏家小姐才是。” 许少安看着这位慈祥的二婶,心想着二婶这人勤劳朴实,平日里给许青衣和自己做衣服都是亲手做,明明有下人可以使唤,却偏偏不喜欢要自己动手。 看把人操劳的,让许少安有些心疼,“二婶,这些下人做的事,以后您少做些,侄儿现在有银子,很多银子,多买几个丫鬟来伺候您,平时捏腿敲背啥的,您现在该享福了。” 宁小玉被逗乐了,咯咯笑出声来,却是用手捂着嘴,笑都笑的那么含蓄的不露出牙齿,可见教养极好。 “知道少安你有这份心意,二婶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二婶这人,喜欢亲手为自己心疼的人缝缝补补,这才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嘛。” 许少安又被这位二婶给感动的一塌糊涂,心想有二婶如此,夫复何求啊! 拉着许少安进了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雅致,绘着精美图案的盒子。 打开盒子,就看见里面的点心,如一些果仁之类容易保存的吃食。 “还没吃饭吧?”宁小玉温柔的道,她目光看向许青衣,“去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然后再把你爹叫来,今天晚上娘要好好跟你少安哥说说话。” 又对许少安说,“先吃些点心垫垫底,可别饿着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随着宁小玉到了桌边有说有笑起来。 许青衣心说谁才是亲生的?我也想吃点心啊!但却没开口,很自觉的出门办事去了。 “你二叔最近这些日子心情都很不错,说是你小子越来越让他满意了,你可不知,当他听说你要去赈济北边的难民时愣了好一会儿……” 许少安认真听着。 “你二叔说,当初在三月初,你和他说过一句话,他记忆犹新,好像说什么……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说你现在挣到钱了,就立刻想起了那北疆难民,当真是说到做到,乃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二婶看得出你现在是真的出息了,不仅有能力,而且人品又好,其实二婶之前就想跟你说,大富大贵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一颗仁慈之心。” “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意气风发,又心忧天下,我心里的石头就算彻底放下来了。”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了,其他的二婶就不多说了。” 许少安一脸的傻笑的对着宁小玉点了点头,而后埋头挑着盒子里的点心放进口里。 许少安却是没料到自己拍卖水晶糖这事,会让二叔觉得自己是读书人的楷模,这可是了不得的赞誉啊。 看着许少安开心吃点心的样子,宁小玉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她拍了拍许少安的手,“吃慢点,可别噎着了……”又为他倒了一杯茶,“喝口茶在吃。” 许少安接过茶杯正准备喝茶时,透过窗户看见许志平走进院子,满脸红光,很显然不知道在哪先喝了一壶。 而且看上去很高兴,也没进屋,只是在院子外那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将右脚的鞋脱了,抖了抖鞋子,似乎鞋子里有什么硌脚似的。 他一边做这些,一边笑道,“少安你来的正好,二叔听白衣说你明天不准备参加文会,这是为何?” 许少安微笑着看了眼宁小玉,似乎在渴求宁小玉的许可,就见宁小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许少安就走出了厢房,来到了石桌边,捂着鼻子,颇有些嫌弃的道, “二叔,你这脚有够臭的。” “哎呀,这鞋子里像是进了石子,硌脚的很。” 但见一颗小石头从鞋子里抖了出来,许志平哈哈一笑,“这下就舒坦了,刚才跟几位老友在西厢喝酒,没敢脱了鞋,怕影响气氛。” 许少安心说,可不是么。 重新穿好鞋的许志平抬眼看许少安,“少安,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石桌上有一壶水和几个瓷杯,许少安给许志平倒了杯水,双手递给了许志平。 “我寻思着,我还是算了,也给别的才子有出头的机会,实在是侄儿太优秀了,若是二叔你要诗,侄儿现在就给你作,至于文会上去大放光彩,那就算了。” “我这人喜欢低调。” 许志平一怔,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怎么越来越狂了,行行行,你现在就做一首给二叔看看,要是作的不好,二叔可就要批评你了。” 这下轮到许少安一怔,然后露出一副难为的样子,“真的要作啊?” 许志平喜欢看许少安吃瘪的样子,“外面都说你的诗都是抄别人的,怎么难道真是抄的?” 许少安心想,真的是抄的啊,要不坦白得了,可这会儿即便自己坦白,估计许志平也不会信了吧。 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与现在这个世界的有太多的不同,尽管这山河分布地理相差无几,但这地名、大多都是不一样的名字。 就比如之前作那首《吟湖前初晴雨后》,其中所说的西湖在这个世界可不叫西湖,而是叫瑶光湖。 还有历史,这个时代的历史以及历史上的人物,都是许少安在前世未曾听说过或者看到过的。 穿越来后,许少安一直认为自己穿越到的是一条与前世地球时间线偏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平行世界。 所以,他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抄前世诗词,甚至引经据典,而不怕露半点马脚。 许少安见许志平一副认真的表情,想了想,随后摆了摆手,“这好词哪里是随便我信手拈来的?” “至于外界谣言?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许少安看着许志平淡然笑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许志平哑然失笑,“少安,你有才是有才,只是这心性当真太淡泊了一些,做生意固然可以让你发家,但毕竟是小道,士农工商,始终是士排在首位的。” “你是否考虑去考个前程?凭着你那个小酒馆只能偏安一隅,无法光大门楣呢。” 许少安心想,我倒是想偏安一隅,但偏偏就有人不让呢。 “你要是愿意,回头我便帮你在梅兰书院安排一下,让你入学院读书……如何?” 许志平一脸期待的看着许少安。 …… 第136章 谣言四起 明月高悬于天,洒下银辉一片,将整个庭院笼罩其中。 庭院里静谧安然,青砖地面映着月色,泛着清幽的光。 微风悠悠拂来,轻柔地穿过庭院,树枝随之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许少安嘴角一扬,说出一句让许志平颇有些意外的话,“现在这世道不好当官……” “如今朝堂之上派系林立,政党与政党之间每天就勾心斗角,口诛笔伐那点事,真正为天下者少之又少。” “即便我入了朝堂,也避免不了陷入朝堂的这口大染缸,最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多挣点钱,然后为天下黎民百姓多做点实事。” “二叔,你且看,若是朝廷有能力,还会叫匈奴夺了九山城,还会叫北疆多出那么多难民流离失所?” “这样无能的朝廷,可是去不得的。” 许少安说这话时,一脸的不屑,明显是看不上这个朝廷,更别说去当这朝廷的官。 许志平则是在认真咀嚼着许少安的这番话,在许志平心里,考取功名是天下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没有其他。 但现在经许少安这么一说,他竟有了么些许动摇了。 他虽然没去当过官,但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有所了解。 就听许少安接着说道,“二叔,如今这世道,很多情况是这样的,商人可以凭借着财富呼风唤雨,士人们空有一身抱负却处处碰壁。” “就好像前些日子,吴家那纨绔强暴了乐平街老刘头家的闺女,这父女俩去衙门告官,结果被吴家用了点钱就摆平了。” “你说衙门里不想处置这姓吴的吗?但在利益面前他们不得不低头。” “真正有能力的人有几个是被重用的?只要没在那个位置上,空有一身才华有什么用?可即便有这样的人被重用,最后下场也只有凄惨两字。” “想想六十年前的那位张首辅,不过推行了一个摊丁入亩的政策,结果被那些个皇亲贵胄大地主们联合起来给坑杀了?” 可商人却不同,直接用财富推动事情的发展,比如修桥铺路,商人直接投钱就能办。” “再比如我要赈济难民,我只要掏钱就能办,士大夫呢?只是空有想法,却是啥都办不成。” “我想朝堂上不是没有大人上书要赈济难民吧?只是国库空虚,实在有心而无力,就只有空想了。” “要知道商人通过投资各种产业,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他们为咱们这个社会做的都是实际的事。” “在眼下,实际的利益和影响力更重要,而不是去看地位名气那些虚的东西。” 说完这些,许少安看向许志平,就见许志平一副深思的模样,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深明大义的说了句,“少安,你说的对。” 许少安原本以为许志平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却没料到他消化的那么快。 “也是二叔眼界短浅了,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实际影响力……嗯,这个词说的很好。” “少安,你这番话对二叔来说,简直是醍醐灌顶啊。” 说到这里,许志平忽的叹了一口气,“唉……” “现在天下,估计除了这江南道还在朝堂的实际管辖中,其他的州郡估计都是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若非忌惮摄政王的那三十万铁骑!” 他摇着头,冷笑不已。 “我现在在想,要不让你三叔,干脆隐退得了,这庙堂不混也罢。” 夜风微凉,许少安紧了紧衣裳,对于二叔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寻思着进了那个大染缸的人,怎么可能还跳的出来呢? …… 翌日清晨。 天高气爽。 许是因为老天爷想要看到即将发生在平湖城的一场盛况,让这天气都比往日里要好到哪里去。 天空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澄澈的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这一日来逛平湖的人络绎不绝,湖面上的画舫也是数不胜数,码头上更是人满为患。 这平湖本地的或外地的才子学俊们,这会儿扎堆在平湖边畔,还有那些个春心荡漾的俏丽佳人都似乎倾巢而出,让人看上去更像是个大型的相亲市场。 这场面好不热闹。 平湖文会每年召开,因此江南道的才子学俊们,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会相约来到平湖城,这文会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展才华的好机会,若是能被哪家的千金小姐看中,也就不枉费这番车马劳顿了。 再说了,在听说这次平湖文会还把京城春满园的花魁易小满给请来后,整个江南道的文人墨客不管老少,都吸引了过来,主要是想知道外界传言这位花魁,那美到没边的容颜,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各个地方的四大才子,如唐溪山之流,祝天心之类,都寻思着在文会上崭露头角,然后跟这位花魁促膝长谈。 虽说有些痴心妄想,但癞蛤蟆就是癞蛤蟆,野心勃勃,你能怎么个说? 还有一点则是,易小满是大羽有名的音律大家,经她谱了曲的诗词,一般都会传唱大半个大羽,不过不是什么诗词都能叫她费心思去谱曲,非得是难得一遇的好诗词。 学子才俊们削尖了脑袋往里挤也不是没有准备,这些才子无不是绞尽脑汁想了一年半载得了自以为拿的出手的好诗词,有些甚至想都不想,直接高价从某个大儒那抄了一首。 每个人都相当的自信,待到文会开始,便一个个像是灵光一闪,灵感爆发说一句,“有了”然后开始泼墨挥霍,给人一种佳句偶天成的既视感。 只是在许少安这位玩文抄公的大咖面前,是不是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要脸? 自三月初许少安的那首《青玉案》,以及随后的《将进酒》横空出世后,许少安这个名字,已经从名震平湖城,演变成了名震江南道了。 不少文人才子都将许少安视为了此生之劲敌,《将进酒》一出,这世上已是难有敌手,但世上文人多是一人一首成名诗,许少安一人就已经占了两首,再有如此绝唱,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所以,文人才子们虽忌惮许少安,但也不是那么忌惮,或许凭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诗词,拿许少安当垫脚石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就是外界传言这许少安或许并没有真才实学,那闻名于世的《青玉案》,《将进酒》可能是许少安不知道从哪个不出世的文学大儒中买来的。 而且这番言论在这两天,越演越烈。 第137章 好多版本 原本因为许少安而伤春悲秋的吴绮罗,这几日心情总算好了不少,只因为前些日子遇人不淑,本以为多好的一个才子,却没想到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气之下与之割袍断义。 总算,难过的日子熬过去了,只觉得若是能再也听不到那人的消息就更好了,免得勾起不快的往事。 只是,你越是不想听到某个人的消息,这消息就总是非得传来,就听说许少安所作的那些诗,都是背后一位不出世的文豪所作,并非许少安真才实学。 原以为许少安惊才绝艳,可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像是有人找到了证据似的,有鼻子有眼。 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有说张三看见许少安在某个偏僻的角落跟某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交易的画面。 也有李四说,有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平湖中心,看见一叶扁舟之上,许少安跟一位身穿儒袍的先生交易的画面。 反正,至少有七八十个目击者在平湖城的各个角落,发现过许少安与某个人交易的画面。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这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智者也不免怀疑,难道错了? 本来那些还有些忌惮许少安,把许少安当做劲敌的文人才子们,闻听这个消息,都暗自庆幸了一番,然后又乐得落井下石的跟着那群谣言传播者,再添加一些版本的谣言。 然后,在量变产生质变的情况下,许少安最终被坐实了道貌岸然,伪君子的名声。 然后,吴绮罗就更愤怒了。 只觉得许少安这人可恨,而且该死! 雪妍心想着这每年平湖文会小姐都不会缺席,但看现在小姐这样子,她这么痛恨许公子,若是去了文会见到了许公子,会不会直接弄死许公子? 不免有些忐忑的她,一脸担忧的问道,“小姐,那今天咱还去文会吗?” 心情很是不好的吴绮罗,小手在桌上一拍,“去,怎能不去,我倒要看看,许少安那伪君子,还要给我装到什么时候!” 雪妍却想着,或许人家根本就没装呢? 这外界谣言,呵呵…… 雪妍与许少安之前接触的还算比较频繁,因此对于许少安这人的感觉大致可以用还不错三个字来形容,什么伪君子,道貌岸然一说,她是持怀疑态度的。 然而,传播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唐溪山、何书桓以及沈一菲两兄妹,这会儿正在前往彩云间的路上。 看见平湖边到处可见的文人才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十有八九都在说许少安卖诗挣名声的事,不由得都心情愉悦。 昨日在唐溪山的提议下,收买一批相熟的才子,让他们去传播这些谣言,虽说这些才子并不差这些钱,但想到是要造许少安的谣,一个个就不由得激动万分起来。 又可以拿钱,又可以看那个最近声名鹤起的许少安吃瘪,何乐而不为呢? 正自心中暗喜的唐溪山,脑海中已经在脑补许少安在大庭广众下被众多学子才俊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场景。 这若是真的发生了,只怕许少安这人,在平湖城就再没立足之地,更别说与苏家的婚事了。 那位因为昨日被许少安污蔑不是完璧,在花费了一两个时辰才跟少堡主解释清楚后的沈一菲,现在心情还没好转,一双眼满是冷冽寒意,冷冷道,“本小姐到要看看,这许少安这次怎么死!” 正在憧憬美好未来的唐溪山嘴角一扬,“还能怎么死,窘迫的要死呗!” 这话一出,四人都相视一笑。 只是忽的听见身后有轻微的骚动,不由得转头去看,只见一顶轿子出现在视线之中。 轿子中的人,不是普通人,正是这平湖城的知府大人,齐风之。 人群中不免有眼尖者发现了这是谁的座驾,心说,怎的知府大人,这么早就去文会现场了,以往知府大人总是最后一个到场,给人刻意压轴的感觉。 只是众人不知,齐风之今日对于文会倒不怎么上心,他上心的是那拍卖会,还有那给来准备北上赈济难民的物资。 昨日与许少安一番商谈,许少安给了一份关于落实赈济难民的具体计划书,提到了一个构建难民营以及修建长城的想法。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在许少安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齐风之敏感的嗅觉便嗅到了一些端倪,眼前的这位被摄政王所看好的许公子所谋,或许甚大。 于是深夜飞书一封,前往京城摄政王府,这两地之间并不遥远,因此这飞书一去没过多久,在快要黎明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摄政王的回信。 信中摄政王给的回复,只有四个字——全力配合! 这就是他为什么,这一次这么早就出发去文会现场的原因,因为今日的这场文会,不仅是平湖文学界的一场盛事,或者还会是他齐风之,平步青云的一个契机,就看他能不能配合许少安,将这个颇有些不轨的计划,给他办好了! 只是这一路上,耳边总会传来学子们讨论许少安的话语,没有一句是说许少安好的,这让他这一路而来,眉头总是紧皱。 说许少安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抄诗挣名声的下作之人,人品恶劣不堪等等之类的粗俗之语。 其实在他心里,对于这个许少安,也是有些琢磨不透,看不出许少安这人到底是谣言所说的那么不堪,还是真才实学。 只不过,昨日在府衙叙事那会儿,许少安给他的感觉是少而老成,他的计划条理清晰,见解独特且深刻,而且他说话时掷地有声,很是自信。 就凭这份谈吐和气质,若非胸中有丘壑,如何表现的出? 齐风之心想着,恐怕是那些宵小们,在外面传播许少安的谣言吧? 他寄希望许少安待会在文会上,再做一首力压全场学子才俊的诗词来,好打消世人对他的误解。 只是此次文会,引来了不少名动大羽,惊才绝艳的才子,许少安能压得住这些人吗? …… 第138章 匿名捐赠 然而许少安这会儿正捧着一封从京城来的信,信封写着少安亲启。 看着这四个字,许少安总觉得有些吃亏,自己给梦瑶写的信,那梦瑶吾爱亲启六个字,此刻收到回信只有四字,那两个吾爱去哪了? 他哪知,苏梦瑶在写这封回信时,心里就说,吾爱在心里,就不搁在封面让人看了见笑。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就看见了苏梦瑶一手娟秀小楷,这纸上似乎还残留着苏梦瑶身上的香味,细细体味这份滋味,许少安此时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猥琐。 信上说:我在京城很好,很想你,非常想你,对了,少安,你去看过澜沧江的潮水吗?真的很震撼,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看…… 在信的最后:对了,那首《鹊桥仙》我很喜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少安,我等你! 也是一封白话文的回信,看得许少安非常开心,当他读完最后一个字,不由得道,“短暂的离别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嘛。” 京城,苏家。 此时的永安郡主翻看着许少安为苏梦瑶所写的诗,每一首都惊才绝艳,看得她不由冷笑,“外面总有人质疑许少安的才华,还说人家背后有不出世的文豪暗中相助。” “哪里有什么不出世的文豪?” 虽然她人在京城,但对于平湖城的文会,永安郡主还是有手段了解到文会之前的一些奇闻趣事。 这场不知道怎么就爆发了的质疑潮,就像澜沧江的大潮似的汹涌狂暴,席卷了整个平湖城。 得知这个消息的苏梦瑶却只是淡然一笑,脑海里已经脑补了许少安在文会上打那些人脸的画面。 以少安的文采,又何惧这些质疑呢? 只是有些可惜没能去亲眼看这一场空前绝后的文会。 “我说,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永安郡主有些为许少安抱不平,却听苏梦瑶说了句,曾经许少安跟她说过的话—— “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反咬狗一口吗?” 此刻的许少安读完苏梦瑶的信,一脸的满足,然后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在纸上落笔,给苏梦瑶又回信一封,当然信中少不了又附诗一首——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首诗所述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但同样夸大了许少安对苏梦瑶的想念,最后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乃是点睛之笔。 写完信,许少安站起身,而后伸了个懒腰,走到小院后门,开门看就见门外这个时节可不多见的晴天。 他喃喃自语道,“一切都好吧!?” 苏建邦的心情就跟今日的天气一样,他指使着下人,将那八十车物资,一一码放在彩云间那处广阔的广场上。 在每一车物资上,都可以看见衙门的条子,上面写着赈灾物资四个大字,当然还有衙门的大印,十几个衙门的士卒,守着这批物资,防止有人企图抢劫。 想到不久后的拍卖会,苏家将会获得拍卖所得两成的利润,苏建邦就觉得,老爹回头肯定大加赞赏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可能就挣了几万两银子,这多能说明自己的能力不是? 至于他对于此时愈演愈烈的谣言却是毫不在意,与许少安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就都明白,许少安这人是真有才。 这些谣言,显然是唐家和那沈家造的,想都不用想,要说平湖城谁最痛恨许少安,不就唐家还有唐家的走狗沈家么。 将物资都安排妥当,然后苏建邦带着下人,又开始向路人派发宣传单,这宣传单中所写乃是有关北疆难民疾苦,官府联合平湖城一些名门望族,举办了一场拍卖会,这拍卖所得将用于赈济难民。 随着一张张宣传单发了出去,此次来平湖文会的才子们都便知道了,在文会开始前,会有一场拍卖会将在彩云间举行。 只不过,很多平湖城的名门望族就有些好奇了,官府是联合了哪一家,怎的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赈济北疆难民? 然后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批物资身上,心想,这七八十车物资,少说至少一万两银子吧。 根据宣传单上所写,后续拍卖所得的银子,也将作为赈济难民的的资金,用来缓解现在北边紧张的局势。 然后他们看见了此次拍卖的物品,乃是三十斤西域水晶糖,只觉震惊不已,这水晶糖奇货可居,而且高温下极易融化,每年虽然有行商可以从西域运些水晶糖过来,但却不是太多。 因此这西域水晶糖才贵的厉害,按照市场的正常行情这一斤至少能卖三千两银子。根据这宣传单上所说,是有咱平湖城的品性高洁的好心人士匿名捐赠。 匿名捐赠! 当真是品性高洁啊! 这一斤三千两银子,三十斤至少九万两银子,这匿名捐赠的到底是谁啊?这么舍得? 怎么不叫在场的文人才子知道这位品德高尚的好人的名字,好叫大伙们为之歌功颂德啊? 看着手中的宣传单,唐溪山心中有些好奇,脸上浮现一抹淡笑,“……这位好心人可是大手笔啊,莫非是苏家?” 唐溪山的目光落在了带着下人派发宣传单的苏建邦身上,“让苏大公子来派发这宣传之物,却在上面说是匿名捐赠,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右侧的何书桓一愣,原本觉得这宣传单上所说的那位好心人高风亮节,可听唐溪山这般说,不由得道,“这岂非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唐溪山大笑,“可不是吗?试问整个平湖城能拿出这么多西域水晶糖的能有几家,还如此大方的能一次性拿出三十斤,这可是近十万两的银子,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是大手笔了。” 一旁的沈一菲也说话了,“这苏家背靠摄政王,摄政王一心为朝廷,见北疆难民疾苦,于是暗中指使苏家操办这么一件事,却是用心良苦了。” 大家一听,都不由得觉得沈一菲的思维敏捷,只是能从苏家拍卖水晶糖从而联想到这是摄政王指使的,这就很是让人惊讶了。 唐溪山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十之八九是这样了。” 第139章 秦观闷骚 沈开这会儿一双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嘀咕着一些事情,在前不久他沈家还忙着到处收粮,心说若是摄政王的大军与匈奴在北疆开战,若是粮草供应不及,沈家这边可以通过漕运为这场战争提供粮食,好让他沈家有机会雪中送炭,而后受到摄政王的庇护。 只是,哪曾想这场战争竟然没打起来,白花花的银子花了不少,粮食在粮仓里堆满,没派上半点用场。 摄政王的大军,在阴山脚下拐了个弯,然后去了大梁。 这就让沈家有些懵逼了。 不过,上一次虽然没有讨好到摄政王,但这一次……既然是摄政王授意苏家的行为,若是沈家在拍卖会上表现的活跃点,是不是也能得到摄政王的好感,达到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能够拍到这三十斤西域水晶,沈家不仅能让摄政王青眼相加,而且还能提升他沈家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何乐而不为呢? 到时候拍卖会开始,定然要全力以赴! 想到这里,沈开嘴角一扬。 看见哥哥嘴上的笑意,这会儿沈一菲的脸上也是会心一笑,很显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但其他的那些才子俏佳人们却没有沈一菲、沈开这么活泛的心思,只觉得这位匿名捐赠者心怀民族大义,值得敬佩。 比如,吴绮罗就是这样想的。 这位吴家小姐,身为悬镜司的高层,出行当然少不了护卫随从,暗中跟随的高手,更是七八个混在人群中,谁也察觉不了。 她看着手中的宣传单,喃喃道,“雪妍,我倒想知道这个能够一口气捐出十万两银子的人是谁,我想与之结交一番。” 三十斤西域水晶,不就相当于十万两银子? 雪妍与吴绮罗的想法其实差不多,这世道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够为国家社稷,捐出这么一大笔钱,实在是值得人敬佩的。 “小姐,要知道这个并不是难事,再说,想要知道这个的,应该不止我们,想必到时候会有结果。” 吴绮罗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听了一路许少安的坏话,现在终于有件事,能够让她分点心神,不去想许少安那可恶的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吴绮罗此刻冰冷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笑脸,“今日这文会,搞出这么个拍卖会,还真有点意思。” 这时候,彩云间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意味着才子俏佳人们可以陆续进场了,当然这场文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在文会开始前些时日,梅兰书院便开始广发文帖,给江南道上的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学府、以及一些颇有些名望的才子发了请帖。 如平江方之鸣、祝天心、京城秦观等之前与许少安打过照面的才子们都悉数来到。 远远的,秦观就看见了吴绮罗的身影,心说这位自己单恋的,却又单恋着许少安的女神,不知道最近怎么样? 现在大家都说这许少安道貌岸然,伪君子,也不知道吴绮罗听了会不会很生气,毕竟那是她喜欢的男人。 不过,秦观纳闷的是,在他印象中,许少安给人的感觉虽有些市侩,但气质却是出尘,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许少安会是大家口中的那种人,但如果许少安就是这种人,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内心里,他恨不得许少安就是那种人,这样吴绮罗或许就会移情别恋也说不定。 可他哪里知道,吴绮罗早就与许少安反目成仇,这会儿的吴绮罗巴不得许少安销声匿迹,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就谢天谢地了。 缓缓的靠了过去,吴绮罗自是发现了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来了?” 秦观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行走在吴绮罗的身旁。 却见吴绮罗转头看向雪妍,“有看见许少安吗?” 雪妍摇了摇头,“没呢,小姐。” “哼!若是看见这家伙,替我给他带一句话!” 有些讶异的雪妍,一双杏仁眼看着吴绮罗,好奇道,“带什么话?” “不好好在家当缩头乌龟,到处乱跑,可是会死的。” 这话是想借雪妍的口提醒许少安,可别忘了护镜司的暗杀! 秦观一看吴绮罗这表情,这语气,心想什么情况? 在他离开平湖城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位原本对许少安推崇备至的吴绮罗,现在看上去怎么好像跟许少安反目了? 虽然心中有些窃喜,但还是不免好奇,难道真是因为这些谣言所致? 内心满是叹息的雪妍不知道该如何去跟许少安说,好在这会儿也还没见许少安出现,甚至心中在这刻还祈祷着许少安不要出现。 随着吴绮罗走到了彩云间的大门口,出示请帖后,一众人等进入了大堂,这大堂的桌位随便坐,但是二楼三楼回廊中的雅座,却是要另外付费。 雪妍并不需要吴绮罗首肯,便做主挥霍了六百两银子,要了一个二楼的雅座,从二楼雅座向下俯视,一览无余。 这平湖文会之所以年年抽签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管是彩云间也好,潇湘馆也罢,都想趁着这场文会捞一笔银子。 一整个二楼三楼的雅座,在这一日至少就能挣个十万两银子有余,前来赴会的文人墨客大多是有钱的主,再加上这些人吃吃喝喝,一天下来,好过彩云间三月的营收。 雪妍张望着四周,“小姐,这许公子会不会不来啊?” 吴绮罗之前就已经提醒过雪妍不要再称许少安为许公子,对于这种渣男这般称呼,简直污了本小姐的耳朵,这会儿听见雪妍依旧没有改口的称呼,不由得一瞪,怒道,“怎么会不来,如他这种沽名钓誉之辈,能不来?” “有他身后的那位给他写诗,他会错过这等扬名立万的机会?” “只怕……”吴绮罗的脸上冷笑连连,“他还不知道,他的那些龌龊勾当都被大家揭穿了吧。” 雪妍无言以对,秦观更是如吃瓜群众一般,心中虽然惊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却是不温不火依旧那个模样。 闷骚! …… 第140章 侠之风骨 此时如同雪妍一样在寻找许少安身影的还有那些视许少安为劲敌的才子学俊们,当然还少不了唐溪山、何书桓、沈家两兄妹。 唐溪山寻思着这小子是不是听到了谣言,不敢来了,心中有些想法,不由得说道,“我看我等这番行动,怕是误打误撞,揭穿了许少安的把戏,这会儿不敢来了。” 何书桓拍着折扇笑道,“唐兄说的极是,看来我等的猜测没错。” 沈一菲跟着笑道,“姓许的已是惊弓之鸟,估计这会儿龟缩在小酒馆,郁闷不已吧!” “只是可惜了!”沈一菲眼中闪过冷冽寒意,“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叫他身败名裂,真的叫人不爽!” 这会儿会场之间,到处说着类似的言论,一时半会,许少安变成了这些人文会之前的开胃菜,好好调侃了一番。 各种难听的话说了一通,让此时与知府大人同在三楼雅座的许志平、白衣都不由摇头冷笑。 方知鸣也与他们坐在一起,与知府大人一样的心情,思索着这一对父子,为何这般冷笑,这是在嘲讽那些疯言疯语的学子俊彦们吗? 对于许少安这人,方知鸣也算是有所了解的,对方的才华他是见识过的,因此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只是不知为何,作为许少安的至亲,云清先生与白衣兄弟,为何不为许少安辩解呢? 许少安作出那首《将进酒》的经过,方知鸣是有仔细了解过的,甚至那首《青玉案》也经苏梦瑶了解了当时许少安作出这首诗的情景。 可以说,完全是情之所至,佳句天成! 这些人不了解事实真相,就到处乱说,简直让人不耻。 只是,连云清先生与许白衣都没说什么,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只是好奇,“为何少安兄,今日没来呢?” 许白衣敛了敛脸上的冷色,对着方知鸣正色道,“少安哥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毕竟这次赈济北疆难民,可不是一件小事,说还要去请镇远、威远镖局协同保镖,将这次筹来的物资,安全的送至杀胡口。” 平湖知府齐风之心中有些意外,他已经准备让一千疾风营的轻骑护送这批物资北上,却没料到许少安还要请镖局协同保镖,可见许少安赈济北疆难民的真心,实在难能可贵。 “让少安所虑甚多,真叫齐某汗颜啊。” 许志平笑了笑道,“齐大人可别这样说,少安他能为这黎民百姓做这些事,是他的荣幸。” “哦?” 许志平脸上写满了老怀甚慰这四个字,“少安的理想让我都觉得惭愧,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直萦绕于心,不敢忘啊。” “什么话?”齐风之好奇。 就听许志平缓缓道,“我辈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齐风之愣了愣,道,“少安之风骨,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啊!” 方知鸣也点着头,这句话他此刻也牢记在心。 许是实在不想听楼下之人的风言风语,齐风之站起身来,他此时所在的三楼雅座,可以说是视角最好的一处,之所以安排在这里,也是为了能让站在这里的人,能够更好的主持文会的召开。 齐风之凭栏俯瞰,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楼下嘈杂的声音,随着他这一按,顿时安静下来。 “欢迎诸位来到一年一度的平湖文会,本来文会是云清先生来主持的,只是……” 楼下的文人墨客也有些奇怪,是啊,怎么是知府大人主持呢? 听到后面,大家恍然,原来知府大人是专门为了拍卖会的事。 “大家应该也知道,现在北边的局势不明朗,那边的难民很多,饿殍遍野,实在叫人心疼……” 齐风之说了一大堆,把有关举办拍卖会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许少安的名字,这也是许少安所要求的。 齐风之以为是许少安想要低调行事,却没想许少安只是不想让人家知道这水晶糖是他提供的,不想太招蜂引蝶。 即便他以后想要销售水晶糖,他也不想自己开店铺去卖这东西,而是通过苏家的渠道去销售。 这样能多一些神秘感,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免得有心人的窥视。 再说,通过苏家的渠道销售,多安全不是? 然而,在这些文人墨客耳中,被知府大人称做高风亮节,侠之风骨的神秘人,因为淡泊名利的缘故,所以匿名捐赠,而且还是这个神秘人发起了这次拍卖会。 这使得在场不少人都对这位神秘人深感敬佩,与这等淡泊名利的高洁之士相比,许少安简直就是一坨屎。 这是不少人的心声。 因此有多么恨许少安,就多么渴望知道这位高士的身份。 就见有人道,“知府大人,学生当真想知道这位侠之风骨到底是何人?学生当以之为榜样!” 这话一出,引起场中一片轰然,大家的情绪都一样,对于这位侠之大义者,深感敬佩。 齐风之看了眼许志平,两人都哑然失笑,心想着你们刚才可使劲的说许少安怎么这么伪君子,道貌岸然了,若是让你们知道这位侠之风骨就是许少安,你们会不会傻眼? 齐风之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笑容,只是楼下的文人墨客们,却不知道这是嘲讽他们的笑,齐风之摆了摆手,“既然答应了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自然是不能说的。” 齐风之话锋一转又道,“或许大家在进入会场之前,应该看见了那一批赈济难民的物资了吧?” “这八十车物资,也是那位掏空家底花费了一万三千两所筹的物资,可见这位高士忧国忧民之诚心啊!” 这话一出,楼下都炸锅了。 吴绮罗听了这话,都不由得拍桌叫好,“雪妍给我去查,看看这位高士到底何人,都不惜倾家荡产都要赈济难民?本小姐当真佩服。” 雪妍点了点头,离去。 然而这时,一个声音传出,无比的响亮,“知府大人,那还等什么,那赶紧拍卖水晶糖吧,学生愿意倾家荡产争一争这西域水晶糖,为国为民做一些贡献,花再多钱也值得!” 众所周知,拍卖会嘛,谁叫的价钱高,那这拍卖的物件就给谁。 只是经齐风之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番说辞,这哪还是拍卖水晶糖,明明是在拍卖民族大义。 第141章 激烈竞争 作为从小被沈浪耳濡目染的沈一菲与沈开,都有着敏感的商业嗅觉,听完齐风之的这一番话,两人都不由得若有所思。 沈一菲似乎比沈开思维更加灵活,这会儿忽的讥笑道,“这就是苏家的聪明了。” 唐溪山与何书桓都看向沈一菲,不知道沈一菲没来由的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两人本来被现场的气氛搞得有点心潮澎湃,恨不得拍卖会上也下血本去竞争这三十斤西域水晶糖。 感情只要争到了这三十斤西域水晶糖,就像是得了这一次文会的魁首似的,让人扬眉吐气。 沈一菲心思活络,脸上一副解开谜题似的愉悦,侃侃而谈,“别人兴许没想到这些物资都是苏家所提供,但我们却是知道的。” “若直接说开了这是苏家的捐赠,以苏家的财大气粗,大家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这种豪门望族,为黎民百姓捐点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这无法调动大家对于拍卖会的积极性。” “你们看齐知府说的,什么好心神秘人掏空了家底,这都是话本里演的苦情戏,为的就是让大家共情。” “对于苏家那种深谙商道路数的商贾之家,深知在这事上匿名的好处多过于坦白,因此才有了齐知府的这般说辞。” “想必这一切都是苏家家主苏全寿的手笔,苏全寿就是那个神秘人吧!” 沈一菲话音落下,这会儿三楼俯瞰全场的齐风之双手抬起超过肩膀,在左耳附近拍响手掌,掌声清亮,像是个信号传了出去。 就见一名衙役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了中央戏台,在这戏台上竖起了一张直径二尺不到的圆桌,但却有三四尺高,这衙役将盒子放在这圆桌之上,将盒子打开。 大家就见那形如水晶,在光线下闪闪发光的水晶糖。 这玩意不是谁都享用过,只有少数豪门大族才吃的起的奢侈品,在场文人墨客虽都是有钱的主,但说见过水晶糖的却是少之又少,吃过的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这水晶糖一露面,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心想着原来水晶糖是这个模样,晶莹剔透,宛若冰晶,当真是形如其名,简直叫人大开眼界。 但更令人哗然的事随后发生了,这会儿一袭粉装的易小满抱着琵琶出场,其倾国倾城之姿色,顿时叫在场的,只要是个男人都不禁看痴了,心想这是谁啊,难不成就是易大家? 对了,一定是她,这世上被称为美到没边的,除了易大家,还有谁? 这容颜,可不就是美到没边了吗? 就见易小满缓步走向中央戏台,这每一步都叫人神魂颠倒,这一颦一笑之间都叫人心神激荡。 易小满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走上了戏台,走到了水晶糖的旁边,这闪闪发光的水晶糖与她的美丽相得益彰。 她的微笑像是春风拂面,而她的声音却像甘霖,滋润大家的心灵,沁人心脾,“诸位,为赈济北疆难民,小女子愿意出一份力气,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为大家弹奏一曲,希望大家也能为国为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若谁最终拍得这西域水晶糖,小女子将为其单独演奏一曲!”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一片喝彩,尤其是那些豪门显赫的大族弟子一个个眼里放光,心想易大家,你就等着吧! 紧接着就见人搬上去一个秀墩,易小满坐在秀墩上,面对大家微笑的点了点头后,手指拨动琴弦。 美妙的琴音自这双青葱玉手弹奏而出叫人陶醉,随着这一曲奏罢,一场龙争虎斗的拍卖会正式拉开帷幕。 苏全寿与苏建邦这会儿坐在三楼与齐风之所在雅座遥遥相对的位置,他这会儿脸上颇有些笑容,是觉得这个头起的很不错,对于许少安这个匿名的法子,简直惊为天人。 他有些疑惑的问,“建邦呐,我说少安是不是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因此才想到匿名的?” 起初在拍卖会的路上,听了一路有关于许少安的坏话,心想学子们对许少安厌恶至极,又怎会支持许少安的拍卖会? 更别说去争价格如此昂贵的水晶糖了。 苏建邦耸了耸肩,“可能吧。” 坦白说,他真的不知道,只是许少安要求如此,至于用意何在,他又不是许少安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 苏全寿微笑着点头,“这小子当真是越来越让人惊讶了,故意制造神秘感,贩卖民族大义,这手笔……我都自愧不如啊!” 苏建邦却没听这些,因为场中已经打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三十斤水晶糖起拍价九万两银子,只是一瞬间叫价就达到了十五万! 苏建邦道,“爹,我们要不要参与一手!” 苏全寿看着楼下激烈的竞逐氛围,双眼忽的眯成一条线,颇有气势的拍桌道,“邦儿,直接上五十!” 苏建邦双眉一扬,“好咧”,半个身子越过凭栏,大声道,“平湖苏家,五十万两!” 这话音顿时震惊全场,不少人匆忙抬头望,就看见了苏建邦得意的有些欠揍的脸庞。 沈一菲气的直跳脚,沈开直说苏建邦是个直娘贼。 没好气的沈一菲面对唐溪山与何书桓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这苏家好不要脸,自己拿出来的水晶糖,自己又跳出来拍,而且一下子把价格拍那么高!” “现在大家总算知道苏家为什么要匿名了吧?只怕其中用意就在这里。” 此话一出,唐溪山与何书桓竟是恍然,很明显苏家就是个托嘛! 何书桓道,“如此的话,咱直接把实情道出,让大家别上当才是。” 这会儿沈开开口,“万万不可,这场拍卖会极可能是摄政王借苏家设的局,若是我们搅了局,引起了摄政王的不满,只怕……” 唐溪山与何书桓皆是一惊。 沈一菲唉声叹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真是佩服苏家的手段啊,让我们这些明白人都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与沈开对视一眼,两人都颇有默契的微微颔首,就见沈开忽的举起手大声道,“平湖沈家,五十一万两!” 这话一出,又燃起了一阵火爆,一时之间拍卖会场硝烟弥漫,那些平湖城里的豪门大户悉数登场,来了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曲目。 在他们眼里,这可不止是水晶糖而已,而是民族大义,执大义扯大旗,可是这些人的拿手把戏。 更何况易大家在等着看呢! 这为博红颜一笑,一夜家贫如洗又如何? 这一幕,看得苏全寿眉开眼笑的,对面那位知府大人更是心跳加速,心惊不已,眼瞅着价码不断攀升,直呼还是贫穷限制了想象。 这么有钱的吗? 目光扫过那些依旧不依不饶竞价的人家,若是许少安在这里,定会说,嗯……这群韭菜真特么可爱。 齐风之可不也觉得这些人可爱吗? 此刻拍出的价码越高,他之后在仕途中能抵达的高度就越高。 …… 然而此时在彩云间外,雪妍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做了个手势——竖着两个大拇指碰了碰。 估摸着是个信号,因为片刻后就见一个劲装大汉走到了她跟前道,“大人,有何吩咐?” 心高气傲的雪妍,却是看都没看这位大汉,目光锁定在那一堆贴着有官府大印的赈灾物资上,“去查查这些物资到底是谁资助的!” 一般来说,这些荆衣使得了命令就去办事,可这会儿却没应“诺”而走,而是道,“这事已经查出来了。” “哦?” 感觉到讶异的雪妍,这才将目光挪到了这名荆衣使的身上,有些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字。 “讲!” 第142章 作何感想 听了这位荆衣使的阐述之后,雪妍忽的嘴角一翘,心说,“这就有意思了。” 原来这些物资都是许少安捐赠的? 想到刚刚小姐对那位神秘人颇为敬佩和赞赏的言词,若是知道这位神秘人就是许公子,小姐会不会被惊呆了? 我就说这里头有误会,许公子怎么会是那种道貌岸然之辈呢? 想必是那沈家小姐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不实之词,偏偏许公子又是那种不爱解释的主,这才使得许公子与小姐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 原来在拍卖会开场后,在平湖边发生过一个小插曲,说的是两名捕快因为听到有人说许少安的坏话忍不住出手教育了那人。 大伙都听见其中一个叫李四的捕快道,“你什么狗屁才子,听风就是雨,你小子可知那许公子为了北疆难民不惜倾家荡产,购置了这些物资?” 还有一个叫张三的捕快也道,“真是为许公子鸣不平,多好的人,不仅倾家荡产的筹购物资,还拿出奇货可居的西域水晶糖去拍卖,你觉得你刚才的那些说辞,会不会寒了许公子的心?你读那么多圣贤书都读狗身上去了吗?” 雪妍想到,这次拍卖会是齐知府亲自主持,衙门之人自然是知道内幕的,这个消息自衙门的人口中传出,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而且,刚才看见这个小插曲的人似乎还不少,里头那些正在参加拍卖会的人,估计很快也能收到风声。 想想这些人,当他们知道那位侠之风骨就是许少安之后,作何感想? 脑海里已经在脑补那个画面的雪妍呵呵一笑,随即转身走进了彩云间,没多久就回到了二楼雅间,吴绮罗的身边。 见雪妍回来,吴绮罗轻声问道,“查出是谁了吗?” 雪妍点了点头。 “是谁?” 雪妍却顾左右而言他,“许公子今天没来。” 吴绮罗一怔,有些意外,心想如许少安这般沽名钓誉之辈,怎么会不来的啊? 但随即想到自己又没问这个,转头瞪了眼雪妍,“我问你这个了吗?” 雪妍有些犹犹豫豫,看得吴绮罗有些纳闷,“你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就见雪妍一脸忐忑的道,“小姐,如果我告诉你刚才被你一直喋喋不休称赞不已的那位侠之风骨就是许公子,你会不会给我一个耳光?” 然后就见吴绮罗一对秀眉倒竖! “当真?” 雪妍忐忑的点着头。 与此同时,拍卖会上争斗正酣,这叫价由刚开始的九万到现在已经去到了八十八万,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沈开这会儿举着手,俯瞰着全场,心想着谁还来跟我沈家争? 他们这一桌同样在三楼雅座,这一层这样的雅座有三十几围,要坐在这里,得花一千多两银子。 沈家生意做的很大,这点钱算什么,再说唐溪山与何书桓都在这里,当然是要来三楼雅座坐的,这样才能体现身份尊贵。 更何况,他沈家可是敢于叫出八十八万两银子天价的人家,不坐在三楼坐在哪里? 原本为了低调屈尊在二楼的吴绮罗,时不时因为要抬头仰视这些大户人家的争斗而感觉到脖子有点酸的时候。 一个惊雷一般的消息,让她足足呆了半刻钟。 彩云间的大堂一开始只是响起一些细碎的讨论声,具体讨论什么,在二三楼的贵人们一开始还没听到。 但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沈开叫出了那个自以为应该是全场最高的八十八万之后,楼下大堂的讨论几乎沸腾起来。 沈开还以为是这些人的喝彩,可定睛一看,倾耳去听才发现,哪里是有人在喝彩,而是在讨论一件事情—— 那位神秘人的身份浮出水面! “怎么可能?” “许少安就是那位侠之风骨?” “不是说这人品行不佳,道貌岸然,这等品性之人,怎能和侠之风骨挂钩?” “会不会搞错了?” “没搞错,是听那些看守赈济物资的衙役说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嘛?” “……” 拍卖会因此陷入停滞,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震惊了,就像是一个炸弹在人群中炸开,触目惊心。 齐风之一脸的阴沉,心说这些个衙役,怎的就没管住嘴,回头定要好生责罚。 不过眼下拍卖水晶糖的叫价已经来到了八十八万的高位,也算是不错了,见好就收,再说现在这个情形,再不收,估计就很难收场了。 先稳定大家情绪,把拍卖会的事一锤定音再说,于是齐风之抬起手来,强行堆砌出一脸的和善,大声道,“诸位!” 他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作为平湖知府,身上有着上位者的气场,场中原本沸腾的议论,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就听齐风之道,“对于沈家出的这个价格,还有没有人要加价的?” 会场上一片寂静。 原本还有些望族子弟想要在这上面出出风头继续叫价的,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叫价。 当下只想弄清楚一点。 这侠之风骨到底是不是许少安! 齐风之的目光扫过全场,见没人再吭声,于是爽朗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次拍卖会的获胜者乃是平湖沈家!” 他的目光看向了沈开所在的位置,一脸的笑容,“感谢沈家为北疆难民做出的贡献,文会过后,齐某将会命人将西域水晶糖送至沈府,届时还请沈家准备好八十八万两银子。” 沈开这会儿觉得本应该开心的时刻,却一点也没觉得开心,身边的沈一菲也是这般觉得。 这不是拍到水晶糖了吗? 这不是拍到了民族大义了吗? 更是拍到了易大家为他单独弹奏一曲的机会! 怎么就不开心了呢? 带着疑惑的心情,沈一菲一双质疑的目光直直看着苏家父子所在的雅座,一双手拄着凭栏,忍不住大声道,“这些物资,难道不是苏家资助的吗?” “这一场拍卖会,难道不是苏家配合摄政王设的一个局吗?” “这匿名的法子,难道不是苏老爷子玩的一个手段吗?” 她一气之下连问三个“难道”,让沈开都不由得眉头紧皱,心说小妹啊,这事情看破可不能说破啊。 何况,小妹你可能看错了。 若这些物资当真是许少安资助的。 第143章 有话要说 沈一菲一时情急问出了这三问,转瞬便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些,可话已经出口,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会场上大家随着这三问,目光都看向了苏家父子所在的位置。 这三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若这场文会是苏家与摄政王的一个局,苏家隐匿身份来参加拍卖,中途把价格拍的这么高…… 这不就妥妥一个托吗? 苏家难道这般唯利是图、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俗不可耐、令人作呕吗!? 拍卖会是摄政王与苏家设的一个局? 这就有些阴谋论的感觉了,若这是真的,可就寒了那些积极参与拍卖会的才子俊彦的玻璃心了。 摄政王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也将大受影响。 因此大家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都想要个解释,想要知道沈家小姐所说,是不是真的! 吴绮罗这会儿脑袋有些乱,那秋水似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 身边一脸不屑的雪妍,一双眼远远看着沈一菲那丰腴的身姿,目光有些冷,“沈小姐想的可真多,这里头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许公子纯粹是因为低调,才不愿泄露身份的!” “这事,竟然被她扯到了摄政王那,呵呵,看她怎么收场!”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苏建邦怒从中来,看着沈一菲,心说这臭娘们,还真让许少安说中了,就是会兴风作浪的主。 定是自己帮许少安打理了一些事情,被这妮子看在眼里,就联想出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本想起身呵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大骂这沈一菲无中生有,其心可诛之言,却被苏全寿阻拦。 苏全寿这会儿依旧是一副笑脸,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脸上却堆着活了这么多年来的养气功夫。 凭栏而立,俯瞰全场。 他没有去看沈一菲,而是目光扫过全场,大声道,“我苏全寿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场拍卖会跟我苏家无关!” “我苏家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民族大义的事上作妖。” “不信,你们可以问问知府大人!” 苏全寿的话音落下,大家齐刷刷的把目光又移到了齐风之的身上,就见齐风之颔首道,“不错,此事与苏家无关。” 这会儿齐风之看向沈一菲,眼中颇有些怒色,心想这沈家是不是不想在平湖混了,这饭可以乱吃,但话能随便乱说的吗? 若非刚才沈家叫价八十八万,不然后头当真要整治沈家一番,让沈家在这平湖城无立足之地! 沈一菲自是发现了齐风之的锐利目光,身子倒退,碰到身后座椅,瘫软一坐,神情有些恍惚。 此时会场中一个声音响起,“齐大人,学生想知道,那发起这场拍卖会的侠之风骨到底是不是许少安?” 齐风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那位才子,而后无奈叹息一声,“你从哪里听来的?” “外面传言。” “那你信吗?” 那才子摇了摇头:“不大相信,毕竟许少安这人名声在外,这平湖城谁不知道他抄诗挣名声的事?” 齐风之“哦?”一声又道,“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那才子回道,“大家都这么说。” “这么说来,也是传言?” 这位才子一愣,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 齐风之不由得笑了笑,“都是传言,为何前者你选择不信,后者却坚信不疑呢?” 他这会儿目光扫过全场,“在座都是我大羽的栋梁,怎的就会误听传言,将许公子这种高士,看做了那等下作之辈?” “岂不知,这其中有宵小之辈刻意污蔑泼脏水?” 经齐风之这么一点拨,不少人醒悟过来。 “是啊,不排除有人故意给许公子泼污水!” “许公子能够这么慷慨,拿出这么多钱来筹备物资,又拿出水晶糖来拍卖,可见其风骨,不应是传言所说的那种人。” “对啊,外面可是有八十车物资就堆在那,还有台上的水晶糖,实打实的……” 可又有人道,“可谁知道呢?这人心险恶!” “都说许少安在今岁三月之前还是个易怒冲动的傻子,只是眨眼间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大才子。” “这不让人怀疑才怪。” “是啊,是啊!” “……” 齐风之与这位才子的这番对话,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那位才子的话,但也间接给出了答案,这场拍卖会的发起者,也就是那个神秘人正是许少安! 但听楼下有人道,“这些传言可并非空穴来风,若许少安当真有才,那为何今日文会,他不曾现身,难道是怕来了之后,被大家揭穿了真面目?” 此话一出,全场又炸开了锅。 “是啊,若许少安当真有才,今日为何不来文会,这文会是俊彦们得以闻名的好机会,若许少安当真有才,可以在文会上自证一番,好叫天下才子都知道,他许少安不是浪得虚名!” “可他没来,或许心中有鬼?” “话可不能说那么绝,或许有别的原因呢?毕竟许公子花了这么多银子筹备赈济物资,忧国忧民之心诚然不假。” “是啊!” “……” 一时间会场上对于许少安的议论是毁誉参半,却是好过之前一边倒的诋毁和谩骂。 只是议论来议论去又议论不出什么结果,大家最后又只能抬头看向了齐风之,齐风之正想着该怎么为许少安辟谣呢? 这会儿许白衣来到了他的身侧,凭栏而立,目光扫过全场,“诸位,在下平湖许家许白衣,乃是许少安的堂弟,对于大家对家兄的误解,在下有话要说。” 大家见是个脸上还带着稚气,年岁不大,身材却不矮的许白衣,稍稍有些惊讶。 “许白衣,难道就是许家那位十岁就考了秀才的天才少年?” “是的,就是他。” 有认识许白衣的人回答。 听闻这位就是那个名动整个大羽的天才少年,大家都不由得侧耳倾听,想要听听这位十岁就中秀才的天才,到底要说什么? 他刚才说大家对许少安有误解? 那好啊,那就听听,到底哪里误解了? 一时间,会场变得安静起来,落针可闻! 第144章 一连三首 凭栏而立的许白衣看着在场如此多人,也不怯场,叹息一声,而后缓缓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如在座很多人一样质疑过家兄。” “试问一个十几年来看上去都像一个傻子的人,怎的摇身一变,就成了才学出众,出口成章的大才子?” 在场很多人都不禁点头,心说是这个理。 “即便家兄在三月初作那首《青玉案》,而后又与明堂先生在十里亭作《吟湖上初晴雨后》,我依旧不相信家兄有如此才华。” “甚至我还认为家兄是从哪里抄来,买来的诗词!” 大家都深有同感,不禁颔首。 “但是后来梅兰书院友宴,家兄在诸位大儒面前,尽兴而作一首《将进酒》,那当真是情之所至,心念一动,佳句天成,岂有作弊的道理?” “诸位大儒,明堂先生都在场,试问如何能做的假?” “试问家兄又如何知道,届时将要作那首《将进酒》而后提前抄来或者买来了这诗词?” “难道家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从那时开始,我便知道,家兄原来这十七年都一直在隐忍,只是后来忍无可忍,才暴露自己的才华。” 苏全寿只觉这话有点他的意思,感觉有些尴尬,心想若非当初他咄咄相逼要跟许家退婚,许少安估计会继续隐忍下去,安心的当苏家赘婿。 不过现在也好,不逼这小子,怎么知道这小子这般有才呢? 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当初苏家要与许家退婚这事,纷纷朝苏全寿投去目光,若有所思,许是理解了许少安为何会突然曝光才华的原因—— 若非苏家逼的,许少安能不急吗? 这一逼倒好,逼出来个千古绝唱来! 面对大家的目光,厚脸皮如苏全寿都不由得微微低了头,心道我也是没办法啊。 许白衣这时接着道,“或许这些还不能解开大家对家兄的误解,之前所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我再聊聊大家不知道的。” 许白衣背负着双手,一双眼睛看向了远方,“我曾问家兄,外界对你有诸多误解,为何不想着去澄清呢?” 他忽的笑了笑,“你们猜家兄是怎么说的?” 便有很多人不由得异口同声道,“怎么说的?” “家兄说,这世道上懂阳春白雪的少之又少,但会下里巴人的比比皆是。” 这话一出,会场上不少才俊都是一怔,随后就在这些人的脸上见到羞愧之色,是因之前不假思索的就去诋毁许少安而感到惭愧。 但有些学子却觉得许少安这话太过狂傲,比如唐溪山听了这话之后,就不由得冷哼一声,轻声道, “这许少安自诩阳春白雪,而把我等都比做下里巴人?” 这话中含义原本是想告诉在场学子,许少安是一个淡泊名利之人,对于名声和金钱其实看得并不是很重,因此也不在乎外界的风言风语,更不会去解释什么。 这句话,懂得人都懂,但不免有些心思恶毒的人,如唐溪山之流,就只觉得许少安是在贬低他们。 许白衣笑道,“没有贬低在座各位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家兄品性高洁似那阳春白雪,也不期望那些下里巴人能懂他!” 这话虽然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法反驳。 但听许白衣接着道,“前些日子家兄又有些佳作,因为没有流传出去,你们可能不知道,在下可以在这里诵读一二,还请大家品鉴。” 许白衣此时右手高高举起,掌心向前,表情郑重而严肃,“我许白衣可以对天发誓,接下来所诵读的诗词,当真乃家兄许少安所作,如有半点虚言,可天打雷劈。” 大家都不由得震惊于许白衣的誓言,心中更是有些期待到底许少安最近又有哪些新作? 就听许白衣大声朗读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一首诗念罢,会场上鸦雀无声。 许白衣却接着道,“这首或许还不够,我再吟一首,这首是家兄在平湖东外长亭,送苏家小姐的《鹊桥仙》,请各位听我吟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或许还不够,昨日家兄在这彩云间与易大家对坐品茗之时所作一首咏梅诗,这题是易大家所出,可做不得假。”他忽的看向戏台上的易小满,像是在跟易小满求证,然后其他的人也看向了易小满,就见易小满略微沉吟,而后点了点头,说了四个字,“的确如此。” 这题虽是易千秋所出,但这刻说成易小满所出,估计易大家不会有啥意见,见易小满很是配合的说出这四个字。 许白衣笑了笑,紧接着又吟出那首《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一连三首! 首首绝艳! 许白衣此时意气风发,那模样仿佛在说,还有谁? 看着场中所有人都被震的目瞪口呆,许白衣讥笑道,“现在,还有谁觉得家兄是道貌岸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个抄诗挣名声的伪君子?” 场中一片死寂,实在是被这三首诗词给惊呆了,这诗也太好了吧? 不少俊彦都咀嚼着这三首诗词,暗自惊叹,摇头晃脑,自愧不如。 此时的许志平是一脸苦笑,看着许白衣的背影,心想,“儿啊,你把这三首诗词吟诵出来,今个儿文会怕是没人再敢拿得出什么诗词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暗暗叹息一声,心想到了这时候,他觉得他这个做二叔的,也应该说几句了。 于是就见他站起身来,来到了许白衣的身边,凭栏道,“各位!” 还沉浸在那三首诗词意境中的大家,被许志平的声音拉回现实,纷纷向着许志平投去目光。 就听许志平道,“原本,我并不想多说,但眼下看来是需要跟大家说清楚。” “首先,这一次我侄儿许少安的确是这次拍卖会的发起人,更是掏光家底筹措了这八十车的物资,用来赈济难民。” 第145章 大羽良心 “少安做这些并不是想被大家称赞为侠之风骨,亦或者忧国忧民的高洁之士,因此才匿名捐赠。” “其次,少安做这些的动机其实很纯粹,只为了那句,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们说少安经营那家小酒馆,自开业到现在,是挣了点钱,但现在把这些钱一股脑的筹措了这些物资,他图什么?” “不过是可怜那些衣不裹体,背井离乡的难民。” 说到这里,许志平几乎有点哽咽起来,“坦白说,当听见你们那些诽谤少安的言论时,我内心是无比煎熬的,有心想要替少安辩解,只是……” “……亦如少安所说,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许志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言尽于此,若你们还要怀疑少安的才学和人品,可以亲自去与少安接触接触,可知是非对错,公道人心,一切自有定论!” 话音落下,一颗晶莹的泪滴也从他的眼角落下,看得大家都忍不住鼻子有点酸。 许志平这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言论,的确进入了大家的心底,加上之前许白衣说的那些,这会儿谁还会再说许少安的坏话? 那些曾经诽谤过许少安的俊彦们都不由得暗暗自责,怎的就如此之傻,就信了那些谣言? 有些人甚至红了眼,道,“这些谣言到底是谁传的?竟然污蔑许公子这样的侠之风骨,其心可诛啊!” “是啊,若非听到云清先生,白衣兄的这番话,我等可能就误会少安兄了,若是让少安兄知道,可当真寒了他的心啊!” “是啊,少安兄一片丹心,忧国忧民,实乃我辈之楷模,到底是谁在污蔑我大羽的良心?” “对,是谁!” 有才子咬牙切齿,“若是被我知道是谁污蔑少安兄,我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该……” 大家闻声望去,心想难道是此僚传出的谣言?于是乎都横眉冷对的看着他,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唐公子,我不该听了唐公子的挑唆,去污蔑少安兄的,我若是知道少安兄风骨如此,是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我这不是知道真相后,就立刻悬崖勒马,对大家说出真相吗?”然后就见这位形象有些微胖的才子,一双眼瞪在了三楼某处,一只手随即指出,“唐溪山你个王八蛋,竟然敢挑唆在下污蔑少安兄,你其心当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三楼所在的唐溪山,唐溪山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对于许少安的污蔑,一开始还进行的很顺利,只是从大家得知许少安就是那神秘的捐赠者开始,原本被泼了一身脏水的许少安不仅被洗白,还特么带了光环。 这事情急转直下的让他们四个始作俑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还出现了一个二五仔,竟然被许家父子这番话感动的公然变节!? 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由于寻找水军的事是唐溪山包揽的,因此变节者手指所向只有那唐溪山,这把唐溪山给整懵逼了。 非常为唐溪山担心的沈开甚至丢了一句“风紧扯呼”的江湖黑话。 唐溪山瞪了他一眼,“扯你妈的……”后面那啥字还没出口,眼看一群气急败坏的才子,就纷纷踏上楼梯,想要为许少安讨个公道。 “在那!” “对,在那,别让他跑了。” “打死这王八蛋,害的老子竟误会了少安兄!” “对,打残这小子!”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尤其是那些之前受到唐溪山蛊惑的去散布许少安谣言的变节者们尤为激动,愤怒的追赶着唐溪山,似乎唐溪山害的他们晚节不保似的。 于是这场文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就见一群冷静的学子看着一群冲动的学子,追逐着平湖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在会场上鸡飞狗跳。 只是彩云间空间虽宽广,但由于人多拥挤,没一会儿唐溪山就被逼到了角落,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二五仔们,“你们当真不顾情分,要让我难堪?” “想当初,我可是经常请你们去潇湘馆的啊!” 那带头的几个痛心疾首的二五仔哪里听他这些?一脸狰狞的向着他而去,唐溪山无处可逃,转头见不远处开着一扇窗,直接从窗口爬了出去。 只是,这是在三楼! 沈一菲、沈开以及何书桓跑到彩云间外,看着攀爬在三层楼外立面上手脚打颤的不免为其担心。 唐溪山一脸铁青,特么的老子恐高啊,看着身下十几米的高度,他都要吓尿了。 要是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去造许少安的谣啊! 他忽的想起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沈一菲! 一开始还觉得这沈小姐心思活络,能够联想到别人所联想不到的事来,可没想到,这妞心思的确活络,只是联想到的结果离事实差十万八千里。 一开始言之凿凿的说许少安背后有高人,沽名钓誉,道貌岸然,而后又说这场拍卖会是苏家暗中操办的,又说是苏家与摄政王设的局,苏家还特么的是个托? 不得不说这妞的想象力是极好的,只是他娘的没一个想对,简直算无一策! 心想着,若是下次再听这妞的话,他唐溪山就不姓唐,姓沈! 沈一菲不知道唐溪山此刻的心里所想,她非常担心唐溪山会不会一脚没踩稳从半空掉下来,连忙叫道,“唐公子,你看左边,那有垂落至地面的条幅,公子可以顺着条幅滑落下来!” 唐溪山一副苦大仇深,哪里还会去看左边条幅,一脸的苦不堪言,梨花带雨,“沈小姐,闭嘴吧你,你口里说的话,没一句靠谱的!” 沈一菲一怔,寻思着这哪里的话,就又听唐溪山道,“是你说许少安肯定有问题的吧?” 唐溪山强忍着愤怒,瞪着眼看向沈一菲,“可他娘的他许少安哪里有问题了?害的老子被人追打!” “是你说苏家隐匿身份办了这拍卖会,与摄政王混瀣一气,设了这个局?” “可特么的,哪里有局?” “你说你有哪句话是靠谱的?” “我若是再信你的话,我就傻子!” 沈一菲一怔,一脸的无辜,心想我又不是神仙,说什么是什么,但口中却道,“唐公子,可现在你想要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按我说的做。” 何书桓这会儿也道,“是啊,若是再慢一些,那些人就追来了!” 第146章 幸灾乐祸 然后他就看见几个面目狰狞视他为豺狼虎豹的二五仔也从窗户里爬出来,吓得他不由得又信了沈一菲一次。 转头看去,左手边一条幅从三楼垂下,心说,“玛德,拼了!” 这时候哪还容他多想,要是被这些二五仔抓住,少不了一顿胖揍,别说他乃是皇亲国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尤其是他瞧见这群二五仔里头还混着苏建邦那厮,他的心就顿时拔凉拔凉的,这厮本就看他不顺眼,若是被他逮住,还不得往死里弄他? 苏建邦一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的邪笑,看得唐溪山直打哆嗦。 苏建邦心说,好家伙一直找不着机会弄他丫的,现在这么好机会,此时不弄,等到何时? 这些人里头,就算他最起劲,把其他人的情绪都带动起来。 “快,干他丫的,别让他跑了!” “糟糕,他想顺着条幅滑落下去!” “想跑,没那么……” 只是“容易”这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咔嚓哐啷淅沥夸啦”一阵乱响,然后“砰”的一声,尘埃落定! 唐溪山身体坠落在地板上,鲜红的血液顿时自他身上溢散开来。 在扑向条幅的那一瞬间,唐溪山心中就“哦豁”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这条幅并没有系紧,绳结被挣开,因此他整个人从半空坠落。 他的身体先是被二楼的飞檐给弹开,然后将姑娘们晾衣服的竹竿砸断了几根,之后身体落在从一楼延伸出去的遮雨檐,又被弹了出去,最终跌落在地板上! 短短几息时间,唐溪山有且仅有一个念头—— 沈一菲我草你全家! 看着这幕,沈一菲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捂着胸口,心想糟了,我是不是害了唐公子? 看向何书桓,就见何书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她了一定距离,这是为何? 有些疑惑的看着何书桓,何书桓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到唐溪山刚才所说,这沈一菲的话果真没一句靠谱的,刚才自己竟然还跟着她去劝唐溪山。 这一劝,看吧,出事了。 唐溪山这会儿不知死活,然后他就看见唐溪山一只手捂着头上的创口,要死不活的慢慢爬起身子,那头上的鲜血染了半边脸,门牙两颗掉落,哪里还有一点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就见唐溪山指着沈一菲骂,“沈一菲,你这个不祥的女人,别靠近我,以后只要看见我,有多远就滚多远,知道吗!” 沈一菲惊呆了,这话就像是一颗炸弹似的落在她心里,炸的她三魂七魄都散了。 “你快给我滚啊,你再不滚,本公子就要被你克死了!” “不是,唐公子,这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好,你不滚,老子滚好吧!” 唐溪山一瘸一拐的抬头看了眼三楼窗沿,就见有人指着他喊道,“唐溪山没死,还活着!” “走,快下去抓他,弄死他丫的!” 唐溪山哪里还敢逗留,强忍疼痛,癫狂逃走! 沈一菲此刻一脸无辜的表情,双眼中满是泪花,似乎被刚才唐溪山的话伤的不轻,她想要去何书桓那里寻求安慰。 却见何书桓看她的眼神,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柔如水,反而是厌恶、嫌弃、猜忌数种情绪汇合在一起,叫她好生难受。 “书桓!” 内心已经把沈一菲当做扫把星的何书桓背过身去,微微偏头,只留给了沈一菲一个侧脸,就听他淡淡的道,“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然后就见何书桓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没有一次的回头。 她哪里知道何书桓已经给她标记了扫把星的标签,生怕以后不小心就被她给坑了,就跟唐溪山一样,最好离她远一点。 沈一菲心中一半是不解,一半是心伤,但很快心伤占领了高地。 终于忍不住的眼泪喷洒而出,终于支持不住的双腿弯了下去,她瘫坐在地,任由眼中的泪珠儿滚滚下落。 这一哭就哭了好一会儿,这一伤心就伤心的人憔悴了许多。 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书桓,为什么? …… 五月十八的这次文会,似乎成为平湖文会历史上来,最荒唐的一次,也是最离奇的一次。 没有参与文会的许少安又成了魁首,只因为许白衣在会场上所吟的那三首许少安所作的诗词。 再就是,平湖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变成了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在这场文会之后,许少安的才气和人品,便再也没有人怀疑了,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大羽的良心! 许少安就这样再一次名震平湖城! 当然,那位曾经的平湖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却是震惊了整个大羽。 是因为他一手策划了诬蔑许少安的行动,这种令人不耻的行为,当然要比好人好事传播的更远,自然也让他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许少安将拍卖所得的一百万两银子,二十万给了苏家,四十万放入自己口袋,另外四十万又筹措了三千多车物资,衙门的仓库都存不下,只能流落街头。 走过的路人看见这幕不由得都纷纷点头,暗道许少安说到做到,当真侠之风骨,这么多的物资那得花多少银子? 传闻那西域水晶糖拍卖得了八十八万,看这些因为仓库存放不下,而流浪街头的物资,满满当当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心想,这可能还不止花了八十八万! 本来沈家只需将拍卖所花的八十八万交给齐风之就行了,不过圆滑如沈浪之流,在得知了文会中发生的事情后,便毫不犹豫的补了个整数。 说是对沈一菲失言的惩罚,希望知府大人量在小女年幼无知,不要跟沈家计较。 齐风之当时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但沈浪却是松了口气,因为齐风之这一笑给出了信号,他能够理解的信号—— 下不为例! 沈浪看着郁郁寡欢的沈一菲叹息一声,对于钱财其实沈浪看得并不重,在他眼里,只要有脑子,赚钱是件很简单的事,那许少安在《将进酒》中所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沈浪一直以为说的就是他自己。 也因此颇为欣赏这首诗词。 花些钱算什么? 最怕的是哀莫大于心死。 “一菲,你要振作起来啊!” 第147章 推陈出新 至于沈开,这位因为拍得水晶糖的年轻公子,此刻一脸愤闷的从听雨轩走了出来,原以为可以近距离的听易小满为他热情的独奏一首。 结果连面都没见着,隔着一层纱帘,然后对方随便奏了一首下里巴人,就让人送客了。 整个过程,连一句对话都没有,而且连口茶都没喝,就易小满这待客之道,沈开心想是不是自己得罪她了。 怎么说,自己出了一百万两银子。 还有,如易小满这种大家,为何有阳春白雪不奏,非得奏下里巴人? 这是不是在隐射自己,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沈开转头看了眼听雨轩,心有不忿说了句,“去你妈的!” 紧接着他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入听雨轩,这人不是许少安又是谁,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听雨轩中传出了阳春白雪! 然后他又说了句,“去你妈的!”更是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夕阳西下,听雨轩前临湖平台,此刻围坐着数人。 这些人分别是易千秋两父女,苏家父子、陆重楼以及许少安。 一条两丈有余的紫木矮几横在湖前,几上摆了几大坛‘天上人间’,还有不少蔬果点心,大家围着矮几喝酒聊天,欢声笑语。 易千秋已经喝了数碗酒,却始终觉得喝不够似的,只说这酒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陆重楼搂着师兄的肩膀说这酒是他徒弟酿的,厉害吧? 易千秋呵呵一笑,又斟满一碗。 苏全寿面带笑容,看着许少安,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你小子老实告诉我,你这种制造神秘感,贩卖民族大义的手段是谁教你的?” 许少安嘿嘿一笑,“就是灵光一闪,也没人教我。” 苏全寿先是一愣,随后笑的更欢快了些。 “好。” “真是个机灵的好小子!” 苏全寿看着这个未来女婿,回想短短不过三月的时间,这小子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 凭着一己之力酿出了“天上人间”这样的好酒,又在文坛之上大放光彩,作出了那些精彩绝伦的诗词,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在生意场上的鬼点子层出不穷。 小酒馆里实施的会员制,还有酒不过三碗的规矩,现在又在文会之前搞什么拍卖会,不仅邀请花魁来站台,还整了这么一出民族大义的戏码。 更让他震惊和激动的是,苏建邦告诉他,这西域水晶糖是许少安自己制作出来的,成本并不高,但是可以借着西域水晶糖的名义,卖到比黄金还要昂贵的价格。 而且,将来这些水晶糖还得走苏家的渠道,这就不得不让他这个老丈人感动的五体投地了。 这就意味着,每年他苏家能从水晶糖这桩生意中获得不少好处,又是一桩堪比酿酒作坊的大生意。 许少安这样的人,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 怎的就这么有本事了? 苏全寿此刻在心中打定主意,有空得去一趟京城苏家,要跟老太太好好说道说道,许少安这等好女婿,在这世道上,可是万中无一的啊! 许少安哪里知道未来老丈人在念他的诸多好处,此时的他取了一坛子经过他改良配方后新酿的酒。 自从赚了第一桶金后,他就开始着手改良配方的事,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和理论知识,成功的将酒精浓度提高到了五十度。 他拍开泥封,一股比天上人间还要浓烈的酒香飘荡出来。 酒鬼如易千秋顿时眼睛一亮,他俯过身,闭上眼嗅了嗅,那一刻,就见他无比陶醉的神色。 “这酒似乎比天上人间还好?” 许少安嘿嘿一笑,“天上人间已经交给了岳父大人,再过两月酿酒作坊就能建好,不日就能量产,届时我这小酒馆就不能再卖天上人间了。” 苏全寿对于“岳父大人”这四字,非但不忌讳,还相当受用。 只听许少安接着道,“天上人间介入中低端市场后,只怕就没人会来我的小酒馆喝酒了,因此只有卖更好的酒,才能让那块横竖都是二的牌匾始终屹立不倒。” 他目光在手中的酒坛上道,“这是我新酿的苏子媚,请大家品评。”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之中,许少安微笑着替大家斟酒。 大家闻着酒香就已经醉了,但听许少安说这是比天上人间更好的酒,就不免更是期待,小心翼翼的品尝起来。 只是一小口入腹,大家就都感觉到了比天上人间来的更猛烈的灼烧感。 易小满一张俏脸,在这烈酒之下都不免扭曲,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惬意和爽快的神色,说道,“这酒果真又要好上不少。” 与别人小心翼翼不一样的易千秋一饮而尽,在缓过神后不可思议的摇着头,看着许少安道,“你小子真是个奇才。” “那可不是,我的徒弟可是天纵奇才!” 易千秋看了眼有些微醺的陆重楼,“对对对,知道你收了个好徒弟,不用在师兄这显摆了。” 许少安微笑着给他斟酒,对于两人的斗嘴已经是司空见惯。 “师伯要是喜欢,可以随时来酒馆喝酒。” “按照酒馆的规矩,一两一碗,不过三碗,可不能坏了规矩。” 易千秋瞪大了眼看着陆重楼,“我可是他师伯,喝酒还要讲什么规矩?” 陆重楼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撩起衣袖抹了抹嘴,“我是他师傅,我说的规矩就是规矩!” 易千秋然后不再跟陆重楼斗嘴,他端起许少安为他斟好的酒,喝了一大口后,眨巴眨巴嘴道,“师侄,师伯也不白喝你的酒,这些年师伯混迹青楼,先后在这江南道上开了大大小小几乎上百家青楼。” “做我们这行的,你知道的,消息最为灵通不过,当初为了躲避南越皇室的追杀,正是由于消息灵通,才每每逢凶化吉。” “要知道,那些嫖客在姑娘们耳边吹的每一口风,都会飘到我这儿来,所以……” “师伯也不卖关子,想要喝师侄的好酒,师伯自然也要付一些代价,免得让师弟觉得我只会白吃白喝!” 然后他看向许少安认真的道,“护镜司来杀你的人,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啊?” 此话一出,许少安不由得心惊,看向易千秋,“是谁?” 第148章 铁画银钩 陆重楼与易千秋自重逢那天起就把自己这个宝贝徒儿的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了易千秋。 怎么说许少安也是无相门唯一的传人,易千秋作为门中长辈,自然要对门中后辈有所照拂。 在得知许少安暗中被几方势力窥视,易千秋这位把青楼开了大半个大羽的糟老头,便交待了下去,让自己那遍布了半个大羽的耳目,替许少安好生留意着。 这可不,仅是几天功夫,就有了护镜司那边的消息—— “你可知张翠翠?” 许少安摇了摇头,一脸无知。 陆重楼则是一惊,“铁画银钩张翠翠?这带把的娘们怎么加入护镜司了?” “他怎么加入护镜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是他主动提出要猎杀少安的。” 许少安无比惊愕,“听起来,这张翠翠似乎是个人妖?” 人妖? 这个新鲜词,让大家有些好奇,许少安不免解释,“说的是那些有龙阳之癖,说话跟个娘们似的男人。” 大家恍然。 陆重楼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个人妖!” “只是这张翠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主动提出来猎杀我?” 易千秋笑了笑道,“师侄有所不知,这张翠翠师承颠倒山朝阳观,原本是个道士,后来因为作出了荒唐事……” 易千秋看了眼许少安,“这事我就不详细描述了,你懂的。” 许少安怔了怔,心想我懂什么了?但一看易千秋嘴角上勾起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忽的恍然—— 难不成,是那种事? 忽然的,许少安想到一首歌,菊花残满地伤…… 卧槽,那画面不敢想。 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娘娘腔,还能做些什么。 见许少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易千秋接着道,“原本这人妖是要被洪真人废了武功,逐下山去,可哪知这张翠翠早年出东海时,从一位怀璧不知的道人身上得了半本秘籍,后入颠倒山修习《黄庭经》,结合着这半本秘籍琢磨出了一点小黄庭的修行法门,仅仅不过几年时间,一身内力就直逼一品下阶实力。” “当时虽不敌洪真人,但也被他逃下山去,做了一个逍遥自在的采花贼,当然他采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至于现在品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怕应该到一品水准了吧!” 易千秋忽的有些玩味的看向许少安,“这张翠翠有个爱好,喜欢有才情又英俊的男子。” 被易千秋吓一跳的许少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他主动来猎杀自己的原因? 若自己落在那家伙手上,会有怎么个死法? 想想许少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 许少安一脸苦色的看着易千秋,“师伯所谓的代价,就是拿这些耸人听闻的消息,来吓唬师侄的吗?师伯这般一点也不地道!” 易千秋哭笑不得,“师侄别闹,这可是情报!有了这些情报,才能早做准备嘛,这代价还不够诚恳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不够!” 易千秋苦笑,“难不成,还要师伯出手帮你干掉那人妖?” 许少安的嘴顿时笑成一轮弯月,给易千秋殷勤倒酒。 “那就辛苦师伯了,以后这苏子媚管够,敞开喝。” “额……” “我可没……”这个打算四个字没说出口,就见陆重楼与许少安师徒两人齐齐给他展示鄙视的眼神,不由得叹息一声。 “我是欠了你们师徒二人的?” 易小满“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天籁,她一双秋水眸子看着许少安轻声道,“你作的那首《鹊桥仙》我很喜欢,回头等师姐为此词谱一首曲子,第一时间弹奏给你听。” 许少安点了点头。 易小满接着道,“看得出师弟对苏妹妹的感情很深,先是那首《青玉案》,现在又是《鹊桥仙》,连新酿的酒名都叫苏子媚,师姐当真羡慕苏妹妹。” 许少安淡淡笑起,他忽的看向陆重楼,“师傅,我很好奇,白衣他是如何知道我为梦瑶作的诗,又如何知道那首《咏梅》的?” 有点微醺的陆重楼哈哈笑道,“那小子说要为你的诗词作集,嘱咐我若是见你作了什么诗,都要告诉他。” 许少安心想原来如此,“这小子!” 有些好奇许少安与苏梦瑶为何有这般深厚的感情,易小满又道,“师弟,能跟我说说你和梦瑶妹妹是怎么相识相知的吗?” 这个话题就让人有些脸红了,尤其是当着老丈人的面,这怎么说? “这……” 见少安有些扭扭捏捏的,平时看见易小满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苏建邦忽的开口,声音柔和但清亮,“易妹妹,他俩的事我很清楚,少安他不好意思说,回头找个机会,我可以单独跟你说说。” 了解到自己母亲与易千秋是师兄妹的关系,相互之间的称呼也就以兄妹相称了。 许少安松了一口气,暗暗为苏建邦点了个赞,心想大舅子终于开窍了,这时机把握的真好。 易小满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光芒,把苏建邦看得目光躲闪,脸泛桃红,见苏建邦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害羞,易小满不由得扑哧一笑,“好啊,那到时候就由苏哥哥单独为妹妹说说。” 苏建邦心花怒放的“嗯”了一声,腼腆的像是个小娘子。 特么的闷骚! 苏全寿看见苏建邦这种姿态,哪里看不出这小子是喜欢上小满了,只是小满出身青楼,自己倒无所谓,就怕老太太又来掺和一脚。 这老太太也是被惯出毛病来了,就喜欢插足子孙们的婚姻大事,当初若非三妹坚持,现在哪里能成为摄政王妃? 想到老太太,苏全寿就有些愁,想到这个脾气火爆到一塌糊涂的老娘,当初在三妹要嫁楚临渊时要抹脖子自尽的情景。 这一幕会不会重演呢? 是不是又要将老太太打昏一次? 让少安与梦瑶生米煮成熟饭,就像三妹和楚临渊那时候一样? 苏建邦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忽的看向许少安道,“少安,你要变得强大,变得和摄政王那样的强大。” 许少安愣了愣。 “因为要打败老太太的傲慢和偏见,就只有强大!” …… 第149章 一曲断肠 夜幕降临,天地朦胧。 华灯初上,星隐若现。 离了听雨轩,许少安与陆重楼来到了飞云江畔,许少安看向了陆重楼,而陆重楼则看向了那奔流的江水。 许少安很自觉的褪去身上衣物,只留下一条小内内,而后步入江水之中,陆重楼抛出满江红,许少安在水中接住,然后开始在水中练剑。 与之前练剑不一样的是,他现在一边练剑还一边吐纳,起初还无法适应,时常岔气,但练着练着适应了之后,他发现这般训练带来的好处—— 气机连绵不绝,仿佛这一江东水。 练剑时虽未动内元真气,但这吐纳之下,真气无需他引导,便自己行走小昆仑,气机随耗随填,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就让陆重楼不解了,等着许少安力竭便给他一顿胖揍的陆重楼现在是等不到那刻了。 陆重楼暗自惊奇,自己脑补了好些个解释,大抵都归结于许少安的天赋异禀,万中无一。 看着明月,吹着清风,颇有些无聊的陆重楼坐在江畔一颗大石头上,有些无聊的道,“你进步的很快,内力似乎已经到了八品上阶水准。” 许少安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也没有中断吐纳,他只是听陆重楼说着。 “你这也进步的太快了,为师担心你境界不稳固,还是慢一点好。” 许少安微微点了点头,但心想着,自己进步神速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吐纳之术,而并非陆重楼所说的万中无一的天生道体。 当初晓得了这吐纳之术的好处后,他便嘱咐周小蝶千万不能外泄,就连陆重楼他都没有告知。 不是他小气,而是他谨慎。 这人心难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陆重楼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这话我已经劝过你好多次,但也不见你慢下来,也不知道是你小子不听我话,还是你是练武奇才的原因。” 许少安是一脸苦笑。 陆重楼则微微一笑,似乎是对这种情况妥协似的,又接着道,“快一点也好,等你成长起来,为师还得去办一件事。” 许少安一怔,他停下了正在忙的活,开口道,“什么事?” 陆重楼的目光在遥远的天边。 “去蜀地!” “……去干嘛?” “杀人!” “什么人?” “青山李湘莲!” “……青山是个门派是吧,之前听说向雨好像就是这个门派的,这李湘莲什么人物?” “她是青山现任掌门,很厉害的!” 许少安从江水中走出,一条小内内在风中凌乱,但他毫不在意,看着陆重楼,“比你厉害?” “当初没能杀了她,不知道现在能杀了吗?” 许少安不禁有个疑问,“若是这一去,被反杀了如何?” 陆重楼忽的看向许少安,“那就得你小子以后替我报仇了!” 许少安哭笑不得,“可以问问为何要杀她吗?” 陆重楼的脸上顿显惆怅,眼中满是悲秋,“那个蠢女人就是李湘莲逼她来杀我的,她说是来杀我,却是自己往我的剑上扑,一剑刺破她胸膛,她的心被刺穿,我的心也不好过。” 听起来好像是段伤心往事,“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陆重楼点了点头,“她说师命难违,杀父之仇又不能不报,可又难以狠心杀我,就只求死在我怀里,也算死得其所。” 这话听得许少安是惊讶又难过,只是没想到陆重楼还有过这般的悲伤过往,心想着前段时间自己跟周小蝶讲的那段《倚天屠龙记》,灭绝师太逼迫纪晓芙去杀杨逍的情节。 最后纪晓芙宁愿被灭绝打死,也不去刺杀杨逍,似乎跟陆重楼这是差不多的。 听梦瑶说,陆重楼年轻时追求什么天下第一,杀了不少人,是个被江湖人眼中看做魔头的存在,也许名声跟那什么铁画银钩张翠翠一般臭名昭着,甚至更臭。 当时想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尤其是江湖正派人物,这青山派一听就很正派。 只不过在心中没有正邪,只有谁对我好,我就帮谁的许少安眼里,既然陆重楼要去杀李湘莲,杀了还好,要是不走运被反杀,那将来青山,许少安是要走一趟的。 就见许少安一边穿衣服,一边道,“那行,师傅你到时候若是没回来,我就去青山走一趟。” 陆重楼淡淡一笑,“怎么,你小子觉得师傅会输?” “我只是说万一。” 陆重楼看着许少安,脸上的笑容敛去,“少安,若是师傅真的一去不返,你还得替师傅做一件事。” “啥事?” “当初那个蠢女人被我葬在了青山脚下一处小山岗,若是我死了,你得将我的尸首,葬在她的身旁。” 许少安鼻尖泛起一些酸意,眼睛也微红,却是点了点头,爽快的说了声,“好!” 陆重楼忽的笑了起来,笑声随风飘荡却显凄凉,“她曾经跟我说,她想做一个长袖善舞,红袖添香的女人,却练了剑。” “她又说,希望她的情郎是个会吟诗作画的风流才子,结果碰上个练剑的。” 陆重楼凄凉的笑声中满是追忆和惆怅,这离人的愁,是离人心上的秋,这最苦的是相思,最远的是生死。 陆重楼忽的看向许少安,“少安,你能替为师写首诗给那蠢女人吗?” 许少安被陆重楼整的已经双眼朦胧,“师傅,你总说师娘是个蠢女人,她到底有个什么名字啊?” 师娘? 看着许少安因为感同身受而有些愁容的脸上,眼眶已经被打湿,他自己也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你师娘名叫柳绿蚁!” 许少安这人就是看不得人伤心落泪,又是听到陆重楼这般离人的故事,声音都略带沙哑了,似是在哽咽,就说是沙子进了眼眶,不让陆重楼看见,便面朝大江。 “师傅,我替您作诗一首,赠予师娘!” 月光下,江面上倒映着许少安扭曲的身影,轻风吹拂起他凌乱的发丝,就听他一首肝肠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陆重楼听后,掩面大哭,终究是抵不住离人心上的秋,阴阳相隔的苦! …… 第150章 奇葩组合 深夜小酒馆,陆重楼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屋檐上喝着相思的酒。 许白衣也没睡,他拿了一张宣纸在柜台上铺开,从笔架上取了那支他高价买来的北狼毫,在砚台上点了点墨汁,借着烛光写道: 五月二十四,子夜时分,许少安于飞云江畔,因感念陆重楼对亡妻的思念,作一首《江城子》,此词感情真挚深沉,充满了对亡妻的深切思念和无尽忧伤,读来令人动容。 先生,坦白说,晚辈得到此诗之时,大感吃惊,若说许少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能有这般心路历程,能写出这等诗词?于是晚辈刨根问底,向陆重楼问起飞云江畔的经过,才得以明白一切,不得不感慨许少安对于情一字的拿捏,简直深入骨髓。 许少安这人颇能够感同身受,因此但凡有感,便词从天来,佳句连篇,更妙的是,他所作的诗词都很走心,意境深远,仿若高山,叫我等只可仰视,高不可攀。 在许少安身边,晚辈于两件事上颇有些收获,一是隐忍,二则是用心,晚辈现在学着如何低调做人,如何掩藏锋芒,学着如何用心做事,用心做文章…… 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读后感,许白衣一声叹息后,又写了一段: 今夜有感就写这么多,以下是这首《江城子》的内容,还请先生品鉴: 十年生死两茫茫……明月夜,短松冈! 写完这封信,装入信封,在封面上写:明堂先生亲启六字,许白衣嘴角一翘,心想明堂先生看见了这首词,应该会跟我一样惊叹吧! 其实真正要为许少安作集的不是许白衣,而是李长山,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儒,明堂先生。 …… …… 翌日清晨。 这一日注定是被平湖城老百姓所记住的日子,五月二十五,将近六千车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在一千疾风营的士卒、以及震远、威远平湖城两大镖局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 原本许少安所筹措的物资,总共也就三千多车,但后来随着许少安侠之风骨的名声传播开来,不少人跟风也想学学做这侠之风骨,于是开始纷纷捐赠,没有两天,这物资便累计到了六千多车。 看着浩浩荡荡出城送往北边杀胡口的物资,许少安笑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这话是说给站在他身边的几人听的,就见许白衣、苏建邦、陆重楼以及齐风之都纷纷点头。 齐风之一脸的笑意,他是意想不到后续这几日会有人不断的捐赠物资。 看着这些物资如长龙般,缓缓驶向远方,他这位平湖城的一把手,脸上掩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许少安走到了齐风之身边,看着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知府大人,拱了拱手道,“大人!” 齐风之微微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小子想说什么,你起初说那拍卖水晶糖的银子都做用在赈济难民上,而后出尔反尔的跟我说,那一百万两银子,有二十万当是苏家的,四十万当是你的,另外四十万则用于赈济难民!” “当时本大人都要发飙了,又听你说,这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再等等出城,齐某人寻思着,你还要作何幺蛾子,于是飞书一封去问摄政王的意见,事后收到摄政王回信,便又是那四个字——” “全力配合!” “我道是摄政王对你小子青睐有加,对你百般宠幸,连扯大旗谋私利这种事,摄政王都毫不生气?” “现在才知道,你说晚点出城是几个意思了,你是在等平湖城那些跟风者的捐赠,你是预料到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许少安始终微笑,却是不承认也不反驳,看在大家眼里,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就见他目光飘向了北方,平淡道: “小子这叫兵不厌诈,再说,这事情不是完美结局了吗?” “要知道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一个商人,无利不起早,心中虽有民族大义,但还是要挣些钱的。” “再说,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许少安忽的转头看向齐风之,“这杀胡口地势狭小,易守难攻,我若在此建立难民营,一来是想借助难民的力量,守住这一关隘。” “二来,集结这些难民在阴山一带修筑长城,让这些无所事事的难民有事可做,有饭可吃,也免得他们去为祸乡里。” “其实,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需要有能力的,更要懂人情世故的人,去那边去周旋。” “虽说这大羽还是大羽,但天下大势已然成豪强割据的局面,有些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通过打打杀杀解决。” “我听说陵州牧虽厉兵秣马,但却不与匈奴人正面交锋,双方经常打擦边球,搞得民不聊生,此番在杀胡口建立难民营,在那陵州牧的眼皮子底下,只怕会很难受。” “即便这位陵州牧大开方便之门,但匈奴的袭扰也可能会使得我们的计划折戟沉沙。” “齐大人,我想问的是,我的这个计划,摄政王有安排吗?” “比如派个颇有谋略的人才去指挥这个行动?” 齐风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嘴角一翘,“这事你小子就放心吧。” 许少安也跟着一翘,说道,“如此就好。” 摄政王自然已经有了安排,也就在昨夜许少安与陆重楼在飞云江畔梨花带雨的时候,齐风之便收到了摄政王的书信,将针对这个计划相关的安排说了个大概。 然而,此时此刻,两人一马一剑自京城北门而出。 两人中,一个中年男子,其貌不扬,看上去还有些滑稽,只因长着一对斗鸡眼,再加上龅牙突出,辨识度极高。 另一人是个女孩,扎着一对朝天辫,笑起来脸颊上一对梨窝,由于有些胖的缘故,看起来可爱讨喜。 这女孩骑在马背上,背着一个长条行囊,一只手托着腮帮,脸上没有笑容的她,两个梨涡不显,有些幽怨的目光看着前面牵着缰绳的中年人,怨声载道,“我说余玄机,好好在京城过日子不好吗?偏偏要北上受那些个舟车劳顿的罪?” “这舟车劳顿也就算了,还要去指挥什么难民修建长城?建立什么难民营?” “你说你是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余玄机,你说你自个儿去受苦受累就算了,可偏偏还要带上我……” 说到这里,小姑娘哀婉一叹,“造孽啊!” 余玄机只是头微微一侧,他这双斗鸡眼不用正眼看人,侧着头看,便是别人正眼看人了,“余微微,我说你难道忘了老方丈说过的话了,咱两人合着生,分则死!” “咱俩这命格,在一起是厄相相冲,负负得正,老方丈这才允许我俩下山的!” 他在我俩两个字上,音量加重了几分。 第151章 语出反谶 小姑娘余微微白了余玄机一眼,“就你相信那酒槽鼻老和尚的风言风语?” 小姑娘对于老方丈的不敬言语,余玄机是习以为常,更加糟糕恶劣的形容词,他也从这小姑娘口中听过。 余玄机打出生就在破澜寺,被当时还是中年的老方丈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对于这位老方丈的感情,就像是对老父亲一般。 但这老父亲却从来不许他下山。 直到他二十九岁时,方丈大师的师弟,下山外出云游十几年后归来,带来了一个女婴,自那之后,方丈就说,“等这女娃娃长到八九岁的年纪,你们就可以一起下山了,还刻意强调了两人合着生,分则死的事,嘱咐两人好生记着。” 按照老方丈的话说,自己与余微微都不是普通人,余玄机问自己和余微微哪里不普通了,这老父亲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余玄机这三十多年在破澜寺,虽被老和尚带大,但却没做和尚,没读过一本经书,也没敲过一次木鱼,却是无师自通了一些谶纬之术,他心说这就是他不普通的地方了吧? 而那小姑娘余微微,这小姑娘的不凡之处,就有些让人瞠目结舌了。 自这小娃娃被带回破澜寺的那天起,余玄机就成了这小娃娃的妈,一把屎一把尿,像当初老和尚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一样,给了小姑娘跟他跟老和尚一样的姓氏。 伴随着小姑娘长到会说话的年纪,他就渐渐感受到了小姑娘的不凡之处—— 一语成反谶! 余玄机拉着马缰,不急不缓的走在官道上,对于余微微的这句,这些年说过了无数遍的类似的话,他都会用沉默代替回答。 坦白说,他信也有点不信,但宁可信其有嘛! 骑在马背上的余微微又道,“我说余玄机,你说你好不容易在京城里买了个小院,刚住进去没几天,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就要离开,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余玄机却道,“听你这话,我是不舍得都要舍得。” 马背上的小姑娘没好气的把头一扬,嘟着个嘴,双手交叉抱在胸口,生起气来。 余玄机笑道,“还记得当初下山时,在官道遇到摄政王,那摄政王见我俩一大一小行走在官道上很是可怜,便赠了十两银子,还有一匹红鬃马,以及一柄防身利剑。” “可我却知道,摄政王哪里是见我俩可怜,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为何偏偏可怜我俩个,是因为我这长相,让摄政王入了眼,惊奇之余,便有了一些好奇心。” “估计是摄政王觉着,这家伙长相这般奇特,却带着一个瓷娃娃似的可爱小女孩,也不知道这女娃娃是不是这家伙亲生的,好奇之下不由得开口询问。” “只是这一问咱与摄政王就算认识了,正所谓相见就是缘分,摄政王见我两人身无长物,便略作施舍之事,也算情理之中。” “然后我俩不就凭空得了那十两银子、一匹红鬃马,还有这柄剑了吗?” 余玄机看了看挂在马鞍上的那柄剑,笑了笑又接着道: “你那时感念摄政王仁德,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了句叔叔你人真好,肯定能长命百岁话,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当时就觉得不妙,于是掐指一算,心道摄政王命不久矣!” “抬眼看摄政王,就问,不知道恩人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就听摄政王道,从北凉来,要下江南!” ”我又问,走官道还是小道?” ”摄政王说,走官道!” “我想了想,心说这摄政王的死劫估计就在官道上,于是劝道,还是走小道吧。” “摄政王不明所以,就问,为什么?” “然后我也学老和尚那高人姿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结果被摄政王五花大绑,说我装神弄鬼,要是不给一个解释,就把我剁碎了喂鱼。” “我那时肠子都悔青了,哪里知道前一刻还对咱客客气气的摄政王,眨眼间就变了脸,仅仅因咱一声好意劝告,反到被他当成了细作!” “被五花大绑的我,哪里给的出什么解释,难道跟摄政王解释说你这丫头十有一二语成反谶的神通?” “估计说了,摄政王也不信。” “正在我苦苦寻思作何解释之时,忽然见远方树林中盘旋数只鸟禽,灵光一闪,便对摄政王意有所指的道,这鸟禽飞而不栖,是何缘故!?” “我这话一出,摄政王便有所领悟,忽的惊出一句,你是说前方官道两边的树林里有埋伏?” “我也没说是还是不是,还是那副高人姿态,这没确定的事,我可不敢说是还是不是。” “就见摄政王一脸阴沉的说,你不说也没关系,待我的人去查探一番,若真有埋伏,我不仅饶你一命,还给个军师中郎将的官给你当当。” “然后,我就当上了摄政王军帐内的一位军师了。” 说到这里,余玄机开怀大笑起来,余微微则是继续生着闷气,“我说微微啊,你说咱到摄政王手下多久了?” “每天干吃白饭不干活,还每月拿银子,军帐中那些个同僚都开始说闲话了,再说,昨个儿你那番天真烂漫的言论——真希望永远都待在这繁花似锦的京城里,我一听就知道糟了,掐指一算,便知道这京城里不能久留了。” “刚好摄政王派下来这活,军帐里的那些个同僚谁都不愿意去,刚好我俩去,就最合适了。” 小姑娘又是一声冷“哼”,对余玄机一脸的鄙夷和嫌弃。 余玄机接着安抚,“微微呀,再说,此去杀胡口建立难民营,指挥难民修建长城,这可是千秋万代的大事,那些同僚只顾眼前,看不长远。” “若是我俩办成了此事,说不定能在青史上留下我俩的痕迹!” 这话一出,余微微的脸色倒是好了些,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这人就活百年,能威风这百年都算不错的了,还想着青史留名,不要脸!” 余玄机大笑,点头道,“就不要脸,怎么了?” …… 第152章 低头认错 平湖城,唐家。 唐家家主唐远山的书房。 茶炉里的火已经黯淡,茶炉里的茶也已经微凉。 所谓人走茶凉,可人没走茶却凉了,怎么回事?是因为此间气氛有些不对,还是说主人家舍不得再煮上一壶茶? 唐远山静看着那壶茶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的对面坐着沈家家主沈浪。 在唐远山的身边站着唐溪山,这位原来风度翩翩的平湖四大才子之首,此刻双手和头部都绑着绷带,一张脸因高空坠落受伤还没消肿,水肿的厉害,两瓣肿胀嘴唇似是合不拢一般,露出刚镶嵌的两颗金色大门牙,在烛光中闪闪发光,俗不可耐。 看到唐溪山这模样,沈浪当真是想笑又不敢笑,只是一想到这位风度翩翩的才子,以后与人谈诗作赋时,这对金色门牙一露出来,即便从他口中说出再清新脱俗的诗词,也会让人感觉粗鄙不堪吧? “这不怪沈小姐。” 唐远山坐直了身子,没好气的看了眼身边低头生闷气的唐溪山,“自己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怪人家沈小姐出的什么馊主意?” “再说,这事你自己不也一直怀疑吗?现在这个结果,你个人名誉扫地到还是小事,只是让我唐家也跟着你被人戳脊梁骨,你不知道错,还一味地指责别人的错误?”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能屈能伸,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那苏小姐看不上你了吧?你若是真正优秀,那苏家还会摇摇摆摆始终不拿定主意,将那苏梦瑶嫁与你?” “之前人家就看不上你,现在你名声扫地,人家就更看不上你,你要是还是这般怨三怨四,把错都指摘给沈小姐,就连你老爹我也会看不上你!” 唐溪山被训的一脸委屈,但却不敢反驳一句。 说到这里,唐远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中的情绪,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不再纠结了,眼下要做的是怎么将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 他忽的看向沈浪道,“沈兄,你有什么想法?” 沈浪想了想道,“那许少安这会儿风头正盛,因为这场拍卖会的缘故不仅收获了平湖城不二公子的称号,还被尊为大羽的良心。” “反观唐公子……”沈浪看了眼唐溪山一脸的惋惜,“要扭转唐公子受损的名誉,当下是要向世人坦诚的承认错误,更要向那许少安低头道歉……” 巴不得要弄死许少安,以泄心头怒火的唐溪山听沈浪这么说,顿时就火冒三丈,“什么?沈浪你这老匹夫再说一遍,要本公子向许少安那厮低头道歉……” 唐溪山正准备舌绽莲花口吐芬芳,就被唐远山一声“闭嘴”给打断,“你若是还这个态度,以后还怎么考取功名,还怎么入仕?” “你若不向世人宣告错误,诚心悔改,只怕今年秋闱你就没资格参加了,你现在名声扫地,你心里没数吗?” 被唐远山这么一番话骂醒的唐溪山一怔,心想似乎是这个理,这世道上读书人最爱难为读书人,尤其是他这种名声扫地的读书人。 沈浪拿起熄了火的茶炉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古人云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要在这之后好好经营唐公子的声誉,待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唐远山笑了笑,看着沈浪道,“想不到沈兄还颇有些文采。” 沈浪摆了摆手,“唐兄谬赞了。” 唐远山看向唐溪山,此时的唐溪山在听了沈浪的话后,心中那一股怒火平息了大半,许是被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所打动,若有所思。 “溪山,你沈叔叔说这话很有道理,比我说的那些劝你的话文雅了不知道多少,你可听进去了?” 唐溪山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 唐远山与沈浪相视一笑,沈浪此时从身边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到了书桌上,看着沈浪的举动,唐远山与唐溪山的嘴角都微微翘起。 就见沈浪打开了盒子,露出盛放在盒子里的西域水晶糖,然后仅听沈浪说了一句,“听说太后喜欢吃甜食?”就让这场间顿时响起了欢声笑语,气氛瞬间愉悦了不少。 今次被召到唐府,聪明如沈浪绝不会认为唐远山只是叫他来看老唐是怎么教育小唐的,其中用意沈浪一清二楚。 很明显是惦记他沈家花了一百万拍卖而来的水晶糖。 当时在拍卖会上唐溪山之所以没有参与叫价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勾勾手指,沈家即便不情愿,也会把水晶糖乖乖奉上。 更何况这一次唐溪山在平湖文会上栽了大跟头,若是自己不爽爽快快的拿出诚意,只怕沈家以后在这平湖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更别说要去扩大在京城的生意? 再者,这唐远山口口声声说不怪一菲,但沈浪知道,这都是口是心非的说辞,若是沈浪没有这份玲珑心思,只怕他转身一走,唐家这两父子就开始研究怎么整垮他沈家,接着霸占他沈家的产业。 不然,以唐家的家大业大,怎的连口热茶都没有? 人家摆明了就是要让他放血,而且还要他心甘情愿的放,态度要诚恳,否则你即便放了血,人家也不一定受用。 事实也如沈浪所预料的那样,唐家父子目送沈浪离开后,唐远山道了一声,“来人!” 就见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对这老爷公子行了个万福,静待吩咐。 就听唐远山道,“煮茶!” 然后那熄灭的茶炉又亮了起来,唐远山目光如炬,冷笑道,“溪山你看见了吗?” 唐溪山心说看见什么了,摇了摇头。 “沈浪是个聪明人,很聪明!” 唐溪山想了想,点了点头,“这老匹夫很是有魄力,这价值不菲的水晶糖送出来,连眼睛都没砸一下。” “听说为了沈一菲在文会上的出言不逊,这沈家还多拿了十二万两银子,补足一百万的整数,想让齐大人高抬贵手,饶他沈家一次!” 这下轮到唐远山点头,“沈浪这家伙八面玲珑,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他也就我唐家的一条狗,他越是聪明,我唐家能获取的利益就更多。” 他将盛放水晶糖的盒盖关上,笑了笑道,“好吧,看在这条狗依然忠心的份上,就继续让他沈家做唐家的狗吧。” “不过……溪山,刚才沈浪说的话你可得真心听进去的,要知道,你只有这一条路了。” 唐溪山“嗯”了一声。 他心想着,待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吗? 好,我就向你低头又如何? 第153章 负荆请罪 六月初的平湖城,天光也比五月来的早了些,第一缕阳光照入小酒馆的后院时,许少安已经在洗漱了。 只是忽然听见了一些嘈杂声,像是从井酒街那边传过来的,牙刷了一半,想要去前厅瞧瞧,却见许白衣跑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少安哥,快去大门口看看吧。” 像是遇到了什么稀奇事的许白衣,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笑,让许少安也跟着笑了笑,“看啥?” “哎呀,少安哥,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带着好奇,许少安走到了酒馆大门,还没走出酒馆门口,就看见了一位光着臂膀,背负荆棘的少年,站在大门之前一丈远的地方。 这少年生的细皮嫩肉的,身上因为前些日子从彩云间三楼坠落而造成的伤,尽管财大气粗的唐家为他用了最好的药,但依旧还有着之前代表着耻辱的伤痕。 脸上还有一些水肿的唐溪山见许少安出现,连忙作揖,开口大声道,“少安兄,今日溪山前来是专程过来请罪的,还请少安兄大人大量,原谅之前溪山的冒昧。” 酒馆里的人却是没有被唐溪山这番假意却又非常真诚的言辞所吸引,而是被他那两瓣嘴唇启合间露出的那两颗金色大门牙给吸引了。 大家忍不住惊叹,这还是印象中的那位翩翩公子哥吗? 唐溪山一大早来井酒街负荆请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平湖城,在这个没有电子通讯的时代,消息能传的这么快,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一个文弱书生背着荆棘的画面,嚼着就觉着很有嚼劲。 这其中的信息量也很大,足以让那些好事者放下手中美味的早餐,奔向那条因为许少安而闻名的井酒街。 转眼间离五月十八的那场文会已经过了半月,那场文会因为许少安精彩绝艳的那三首诗词,其他那些个才子的诗词,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因为许白衣的挺身而出,许少安没来由的又得了这次文会的魁首,与三月八苏家画舫的那次文会是如出一辙,虽然人未到,但魁首实至名归,而且还斩获了大羽良心和不二公子的称号。 许少安对于这不二公子的称号,很是满意,对于那位赐号者由衷感激,后来得知是方知鸣那小子,便让人请了方知鸣来酒馆喝酒,更是拿了苏子媚来招待他。 按照方知鸣的话来说,这不二要比横竖都是二更要上一个境界,仔细咀嚼,到还真是这么个味道。 许少安甚至想要把酒馆的小名改为“不二居”,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感觉有点矛盾。 至于别人称自己为不二公子,呵呵,还不错,很不错,本公子喜欢!这就是自己以后行走江湖的诨号了。 反观与名声和财富双丰收的不二公子境遇截然相反的,不仅名声扫地,还损失了两颗大门牙的唐溪山。 此刻许少安脸上那副想笑却强忍着没笑的阴险情绪,他自然是感受到了,人家是想笑而忍住不笑还故作冷淡,而他是想骂人而忍住没骂还假装可怜。 虽然在这之前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但这辈子从来没试过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他,还是险些没绷住露了馅。 周围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本就脸薄的他,更是无地自容的想要挖个洞钻进去,但好在这般苦情的表演,换来了不少同情的言语。 “哈,还真是想不到,唐溪山竟然会过来井酒街向许少安请罪,这是知道错了,还负荆请罪,态度很诚恳嘛!” 在前世,负荆请罪的典故出处乃是那廉颇与蔺相如传,而在这个时代,这个成语却是出自于另一出让许少安觉着有些啼笑皆非的故事。 说的是一个类似陈世美的寒门书生,因为高中状元被公主看上,想要抛妻弃子但中途幡然悔悟,最后不要那锦绣前程,也不要那美貌公主,负荆回到家中向糟糠之妻请罪的故事。 “是啊,唐公子能够摆低姿态,负荆请罪,可见他诚心悔改。其实那场文会,唐公子之所以出了那馊主意,不过也是想证实许公子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 “毕竟一个十几年来都平平无奇的人,忽然间就一飞冲天,谁都会怀疑。说起来,若没有唐公子弄出这出,我等也无法知道许公子乃是货真价实的大才子,更不知道许公子是我大羽的良心!” “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唐公子诚心向许公子道歉,我想这天下学子悠悠之口也将偃旗息鼓。” 群众们都在看许少安会怎么对待这位曾经污蔑过他的唐公子,就见许少安一袭白衣的走出了酒馆,板着个脸目光淡漠,冷言冷语,“唐公子,这般作态做给谁看呢?” “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是诚心来我这悔改的,明白人都知道你不过是想在人前演这么一出苦情戏!” 许少安的目光淡漠是情理之中,但这冷言冷语却是让人相当意外。 许少安的这番话不仅揭穿了唐溪山的老底,还如一颗炸弹一般,引爆全场,顿时间议论纷纷。 “苦情戏?” “不会吧?” “唐公子能摆低姿态,负荆请罪,可见其诚心了。” “是啊。” “你们看唐公子的眼睛都红了,想哭?是不是被许公子的话给伤了?” “还真是,啊,你们说唐公子以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一个老太太同情道,“看把这孩子委屈的!” “……” 听着群众的议论声,许少安心中暗道不管在任何时代从来都不缺乏演员,也从来都不缺乏观众,演员带节奏,群众被带节奏。 只是见唐溪山这番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同情心泛滥,开始替唐溪山说话了? 尤其是这会儿唐溪山一脸无辜,双眼朦胧的道,“少安兄,溪山这次前来当真是诚心道歉来了!”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是啊,许公子就原谅唐公子吧。” “是啊,唐公子能摆低姿态,负荆请罪,可见诚心啊!” 许少安却不为所动,冷笑道,“是吗?” 走到唐溪山身边,看着他身后背负的荆条,“我说唐公子,你演戏能不能演逼真一些,这荆条上的刺都去哪了?” “你若是真心来道歉,倒是让我看见荆条上带点血啊!” 第154章 胯下之辱 众所周知荆棘是一种带刺的植物,若非许少安这么一说,大家都没意识到,原来唐溪山后背的荆棘,荆条上的刺都被削了去。 现场顿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诶,还真是。” “艹!差点就又被这姓唐的给耍了!” “这姓唐的,小心思玩的花啊!” “没诚意,没诚意!” “……” 来之前,唐远山便嘱咐过他,这荆棘上的刺不能削,可他却因为怕疼让下人削掉,将唐远山的嘱咐抛之脑后。 这下可好,许少安哪壶不提提哪壶,他心中不由得“哦豁”一声,心想该怎么将这场苦情戏演下去? 面对围观群众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议论,唐溪山一脸通红,有些气急败坏就要暴走的迹象,但他似乎强忍了下来,眼中的凶狠一闪即逝,别人没看见,但许少安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唐溪山继续那副可怜兮兮委屈的模样,解释道,“少安兄,并非溪山心不诚,而是那些下人心疼我,怕这些荆棘弄痛我,自作主张削去了那些刺。” “少安兄,你若是不解气,可以抽一根荆条鞭打溪山,将溪山打死在这里,溪山也无怨无悔,只求少安兄能原谅溪山!” 这话一出,那些墙头草似的围观群众,口中议论又开始偏向了唐溪山,就看许少安鞭不鞭打那唐溪山。 许少安一阵冷笑,“我一个读书人,会做那种鞭打人的事?” “你怕是看中了这点,才这般说吧?” 大家的目光在许少安和唐溪山身上来回移动。 唐溪山目光灼灼的看着许少安,“若是少安兄不好出手,可让别的人来,在下诚心道歉,天地可鉴!” 许少安“呵呵”一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刚才的冷漠还冷。 他走到了唐溪山的身边将捆绑在唐溪山身上的荆棘取下,看得在场围观群众还以为许少安这是要原谅唐溪山了。 唐溪山也是一愣,心想许少安这是要做什么,却绝对不像是要原谅自己? 捆绑在背后的荆棘被拿走,唐溪山感觉到轻松,但心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不知道许少安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就见许少安将那捆荆条随手丢在路边,然后走到了小酒馆门前,张开双腿,似扎了个马步,一脸冷笑的道,“想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拍了拍大腿,许少安接着道,“唐兄若是能屈尊降贵从在下胯下爬过去,我就原谅唐兄了。” 就听群众中有人道,“许公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是啊,唐公子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许公子,读书人何必难为读书人!” “你还是鞭打唐公子吧,让唐公子受那胯下之辱,还不如让唐公子去死!” “……” 许少安一笑置之,却是看着唐溪山,“怎样,唐公子若是有诚心,这胯下之辱,受还是不受?” 这个世界没有淮阴的屠夫,也没有落魄的韩信,但有井酒街的小老板,和平湖城的四大才子之首。 韩信能受那胯下之辱,只是你唐溪山能否能受? 若是你唐溪山能受,那么…… 许少安眼中忽的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杀意,这世道能像韩信那般能受胯下之辱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若你唐溪山也是这样的人,那么……当诛! 只不过,许少安不认为唐溪山能忍。 看着唐溪山那双阴晴不定的眼,却不知唐溪山这会儿想着的是沈浪之前说的那句——待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话。 原本要暴怒的唐溪山顿时冷静下来,他还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相比被许少安用荆条鞭打,这只是从他胯下爬过去,除了尊严受损而已,其他没有任何损失。 这世道尊严值几个银子? 若自己不渡过这个坎,以后自己的前途,那跻身庙堂的梦想就都是泡影。再说,你许少安叫我今日受这般耻辱,虽一时是爽快了,但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你怎么堵? 届时谁不说你心胸狭隘,谁不说你小肚鸡肠,又有谁不说你睚眦必报?! 你那大羽良心的名头,看能保住几时? 不就是胯下之辱吗? 我受了! 看着许少安,唐溪山已经作了决定,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弯曲了双膝,趴倒在地上,如蠕虫似的匍匐向许少安的胯下爬行! 许少安看着这幕,眼睛微微一眯,目光更冷了几分,而群众们的目光则是更多了几分同情,还有几分埋怨许少安的欺人太甚,不通人情! 看着唐溪山忍受屈辱跪地爬行,不少人开始谴责许少安的心胸狭窄,只是当唐溪山爬到许少安跟前的时候,就见许少安忽的蹲下身来,一张原本没好气且阴沉至极的脸,忽然堆砌起了温暖的笑容,一双手将唐溪山匍匐在地的身子托起道,“好啦,好啦,看到唐兄的诚意了,莫非唐兄认为许某当真是那种有辱斯文的人吗?” 许少安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把唐溪山与在场的围观群众都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原本还在说许少安心胸狭窄的人,错愕的忽的摇头笑道, “这许公子也太皮了吧?” “对啊,我还以为许公子当真要让唐公子从他胯下爬过去呢!” “艹,险些被许公子骗了。” “是啊,许公子乃是我大羽的良心,品德高尚,又怎会去折辱别人?” “许公子这番行为,不过是要看看唐公子是否真心而已!” “是啊,要怪就怪唐公子自己,没事去污蔑许公子干嘛?” “这就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大家纷纷点头,对于许少安的这番操作惊赞不已,至于那位还愣在当场的唐溪山,原本已经做好了忍受屈辱的准备,心想着今日之耻,他日定当十倍偿还。 可没想到许少安忽然间笑嘻嘻的将他扶了起来,叫他有点懵逼,“许兄……你这是……” 许少安对着他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春风拂面。 似乎视之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的许少安,一只手忽的搭在唐溪山的肩膀上,看上去像是相熟的少年间的嬉闹。 就听许少安道,“溪山,我请你喝酒!” “喝我新酿出来的苏子媚!” “比天上人间还要好的苏子媚!” …… 第155章 陪你演戏 小酒馆中,许少安为唐溪山倒了一碗苏子媚,这酒香扑鼻,但却没有勾起唐溪山半点喝酒的兴致,却是板着一张脸看着许少安,思绪飞腾。 已经做好准备承受胯下之辱的他,冷不丁被许少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一句什么“他许少安不是有辱斯文之人”给打发了。 本来预想的,自己受辱过后,能换来世人对许少安的口诛笔伐,能让世人好好看一看,许少安不过就是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 但这家伙,就在自己要从他胯下穿裆而过之时,竟阻止了自己,竟还表示这就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诚心道歉的考验? 自己都特么的跪在地上爬了,你竟然说这是考验,要知道老子可是秀才,就算见到知府老爷也不用下跪。 感觉还不如从许少安裤裆下爬过去,用耻辱换一些许少安的坏名声,可现在自己跪也跪了,爬也爬了,许少安非当没被口诛笔伐,那些围观的百姓还说许少安干的漂亮。 感觉真像是演了一场戏,不过自己不是这场戏的主角,许少安才是。 许少安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手中端起酒碗轻轻闻了闻,那扑鼻的酒香,闻着就得劲,看了眼唐溪山淡淡的道,“唐公子试试我新酿的苏子媚,比天上人间还好喝。” 唐溪山却是回了与问题不搭边的一句,“你玩我?” 许少安轻笑着摇头,“咋啦,就准你唐公子污蔑我,就不准我玩你了,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见唐溪山一脸阴沉,许少安接着道,“唐兄,别以为你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就以为这场戏就演完了?” “你看看外面围观的群众还没散,你好歹皮笑肉不笑的笑着,毕竟咱俩和解算是一件喜事,若是让那些好事者们看见你一脸的苦大仇深,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说我俩面和心不和的坏话。” “这对唐兄你可不好哟,你可是“真心”来道歉的,别被看出端倪才是。” 听许少安这么一说,唐溪山顿时堆砌起虚伪的笑容,只是习惯笑就露齿的唐溪山,露出那两颗金灿灿的大门牙,看得许少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 这唐公子哪里还像个书生,更像是一个财主。 “对了,对了,笑就对了,来喝酒。”许少安指了指为唐溪山斟好酒的酒碗,“别说我不提醒你,我这苏子媚,你待会出了我这酒馆,你就很难喝到了。” “为了陪你演这出戏,我才不得已拿出它来招待你,否则就凭我俩的交情,你认为我会这么好心?” 唐溪山本来皮笑肉不笑的脸,眼看就又要塌下去,许少安又提醒道,“做戏子就要有戏子的自我修养,好不好?” “今个儿在这,不管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都得笑,要让外面的人看上去,我俩当真是冰释前嫌了,知道吗?” “这可是你想要的,我这是在为你好!” 唐溪山内心一阵火大,却是没有反驳,刚要塌下的脸,又堆砌起笑容,觉得无可奈何,只好将目光落在那碗酒上。 酒水莹澈,香味扑鼻,听了许少安的那些话,不由得有些好奇,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顿时震惊! 果然如许少安所说,似乎比天上人间还要好上许多。 他不是没有喝过天上人间,虽然没能通过小酒馆的会员资格,但却让有资格的人偷偷从小酒馆带过一些。 在他看来天上人间已是极品,而这苏子媚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他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 “好酒吧?” 唐溪山点头,然后一饮而尽。 许少安笑道,“唐公子今天走运,为了陪你演这场戏,你可以多喝点,最好喝醉了再走,免得外面的人说我招待不周。” 许少安又给唐溪山倒了一碗,“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酒不要喝太急,容易上头,到时候可难受了。” 唐溪山自是感觉到了这酒的霸道,也不敢贪杯,于是慢慢喝起来。 见唐溪山放轻松了许多,许少安不由得道,“这就对了,放松点,这样也能好好聊聊不是?” 唐溪山抬眼看向许少安,有些好奇,“你想跟我聊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随便聊聊,一些心里话。”许少安对着唐溪山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唐兄,你可知,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对我的污蔑,我一个只想挣钱的商人,虽然有顶读书人的帽子,但我志不在庙堂,即便道貌岸然、伪君子又如何?” “可唐兄你就不一样了,若非还想着仕途,还想着庙堂,你也不会来我这里演这一出戏,对吧?” “坦白说,你这一手让我着实有些意外,本以为那场文会之后,你唐溪山,这位曾经的平湖城四大才子之首,就这么完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你竟然来这么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为了让你知难而退,我让你从我胯下爬过去……” 说到这里,许少安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你竟然不要脸到真的要钻我的裤裆,可你这不要脸就不要脸的有点歹毒了。” “我若是真让你受了这胯下之辱,这天下读书人会怎么说我?你以为我想象不到?” “只怕会说我格局太小,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吧?” 许少安将酒碗在桌上轻轻一放,“我可不上这当!” 听到这里,唐溪山一脸戏子的自我修养,挤出四个字,“你真狡猾!” “诶,千万可别这么说,你不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讨苦吃吗?” “要说也只能说你唐溪山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你自己的前程。” “不过,现在你在我面前低头认错,这事只要传扬出去,也算是一桩美谈,你的声誉可能不降反升。” “所以,这事当真叫我很不爽。” “外面的人不明就里,以为你诚心悔过,而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你我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唐溪山心想,可不是吗?等以后找着机会,定要弄死你这王八蛋。 “所以,咱也不藏着掖着,今个儿也算是向你唐家宣战了!” 第156章 三两一坛 看着一脸温柔笑容,但口中言语却是一点不温柔的许少安,唐溪山虽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但内心却是被激起几分属于他公子哥的傲气,从他不屑的目光中袒露。 “跟我唐家宣战,就凭你?” 许少安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嗯,就凭我。” “我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就先拿你唐家的那条狗开刀吧!” 唐溪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沈家?” 许少安给了一个赞赏的目光,“聪明!” 许少安指了指唐溪山身前的酒碗,“喝过了咱这苏子媚,感觉如何?” 还在寻思许少安要如何拿沈家开刀的唐溪山,这会儿却听许少安提这酒如何,不免有些诧异。 这酒当真是极品,只是想到这酒是许少安这王八蛋的酿的,就有些闷闷不乐,心想着自己喝了这么好的酒,以后还想喝却喝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唐溪山心情郁闷的说道,“这酒是极好的,可惜酿酒的人不咋地。” “是吧?”许少安毫不在意唐溪山酸溜溜的言语,继而道,“以后我这酒馆不卖天上人间,而是卖苏子媚了。” 唐溪山不明所以,认真听着。 “这苏子媚虽说比天上人间要好,但我打算还是按照一两银子一碗的价格来卖,至于天上人间……” 唐溪山忽的脑中冒出个推想,“你是想等到苏家的酿酒作坊建好,能够大规模的生产后,准备降价销售天上人间?” “没错!”许少安又给了唐溪山一个赞赏的目光,接着道,“沈家最好的那款景露卖三两一坛对吧?” 唐溪山点了点头。 “以后天上人间一坛也卖三两银子!” 唐溪山惊呆了,“这么便宜吗?” 与之前一两银子一碗相比,这三两银子一坛,这简直就是跳楼价,唐溪山想要问许少安,是不是疯了? 但见许少安笑道,“这好酒当然要让更多的人喝到,不然大规模生产干嘛?” 唐溪山忽然意识到许少安说要拿沈家开刀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道,“三两银子一坛的天上人间,你还让别的酒商怎么活?” 并不关心其他酒商死活,尤其是沈家死活的许少安喝了口酒道,“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唐溪山想说,你特么无耻。 许少安却不给他机会,而是接着道,“沈家在酿酒这块挣的钱很多,孝敬给唐家的钱也多吧?” “若是这一块的钱没了,估计连唐家的那份孝敬钱也会少很多,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唐兄你会不会对很生气呢?” 唐溪山强忍着怒意,心中暗说那句待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话,一遍复一遍,可别被这小子给气到了。 许少安看了眼门外,那些围观的群众还在,又看了看唐溪山身前的酒碗空空,于是又给他斟满一碗道,“好了,差不多行了,话说了那么多,酒也喝了那么多,唐兄你这场苦情戏也该落幕了。” “喝了这碗酒,送你上路!” 这话说的像是要送唐溪山上黄泉路似的,唐溪山心中有气,但也不与那碗苏子媚怄,一饮而尽,然后起身! 许少安也跟着起身,送至门口,两人脸上都带着爽朗的笑容,到了戏尾,都在飙演技。 唐溪山走出门口,然后转身对着许少安作揖大声道, “少安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溪山由衷钦佩,此间虽有千言万语,却尽在不言中,告辞!” 许少安回了个礼,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目送唐溪山离开。 这一幕,看在那些围观群众的眼里,还道这两位当真和解了。 这一天后,一段美谈很快传遍了平湖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整个江南—— 唐溪山浪子回头金不换,许少安苏子媚间释前嫌。 不得不说,唐溪山这一出挽回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好感,敢于负荆请罪,更是诚心到要忍胯下之辱,当真叫人心生佩服。 然而,对于许少安的大度更是叫世人折服,试想唐溪山之前那般污蔑他,他不仅原谅了唐溪山,还请唐溪山品尝苏子媚。 若非真的心胸宽广,格局远大,能请唐溪山品尝苏子媚吗? 据说那是比天上人间还要好的酒,而且产量比天上人间还要低,使得不卖天上人间卖苏子媚的小酒馆规矩又变了—— 从之前的一人不过三碗,到现在一天只卖一百碗。 搞得纳闷不已的许白衣说,这样一来,酒馆的生意不就淡了吗? 许少安却说,现在咱不靠小酒馆挣钱了。 喜欢在账本上记录一条条账目,喜欢看着每天能够堆成一座小银山的许白衣,因为怀念那种挣钱的快感,依旧执着。 “若是这样,酒馆不如关门得了。” 知道许白衣说的是气话,许少安耐心解释,“小酒馆是咱创业的起点,其他的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但小酒馆的生意是要一直做下去的。” 按照许少安的说法,咱得留点念想不是? 这一天,伴随着那段美谈一起传播出去的还有关于正准备大规模进入市场的天上人间的消息,据说即将进入大众市场的天上人间竟然破天荒的只要三两一坛! 这样的美酒,竟然卖这么便宜? 在经过有关人士去苏家求证后,彻底证实,这传言属实。 顿时间,这消息一出,整个平湖城都大受震动,尤其是相关的酿酒的同行们,几乎个个跳脚骂娘,心说还让不让人活了? 但苏家、甚至老百姓们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有好酒而且是便宜的好酒喝,这才特么最重要。 “听说,苏家已经建好的几个作坊已经在酿酒了,以前都是听说这天上人间如何如何……现在终于能够喝到了,而且价格还很接地气,以后就天天喝这酒了!” “你这老头也太天真了些,这好东西一开始出来,哪里轮得到我们,只怕刚出来,就被人抢购一空了。” “老刘你想想,这酿酒也是需要粮食的,要满足咱整个平湖城的需要,甚至整个江南的需要,那得多少粮食?” “这酒卖的这么便宜,只怕需求会很大,若是粮食供应不上,这产量也未必跟的上,那哪能让老刘你天天喝?” “只怕……到时候就算有钱,你也买不到。” 第157章 雷霆手段 平湖唐家。 唐家家主背负着双手在花园中散步。 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儿子唐溪山,以及沈浪。 唐溪山看着他爹的背影,亦步亦趋,等他爹走到了花园荷塘的小亭歇息,小亭已有侍女煮好了茶,等待他们的到来,为他们斟好了茶。 唐远山抿了一口茶,唐溪山才低声道,“爹,关于天上人间降价,沈家的酒想必会受到很大的冲击,最后甚至退出市场……这事咱要怎么应对?” 唐远山又喝了一口茶,“的确是件棘手的事,不过……似乎沈兄都不担心,你小子担心这个干嘛?” 唐溪山看了眼沈浪,见他脸上浮着微笑,好奇道,“你不担心?”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沈浪也喝了口茶,露出苦笑,“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想到担心也于事无补,于是就不担心了。” “这事说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这平湖城生意没法做了,可以转移到别处嘛,比如汀州、胶州、溢州甚至凉州等远离江南的地方。” “再说,酿酒需要粮食,我沈家作为平湖城最大的粮商,他苏家搞这么大的阵势,对粮食的需求很大,虽然他苏家也有粮仓,但对于他酿酒来说是杯水车薪。” “这天上人间这么好,想必需求很大,那么对于粮食的需求也会很大,到时候只要使点手段,把粮食的价格提上来,找补回卖酒这一块的损失就好。” “所以,退出市场就退出市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咱的酒没人家好呢!” 唐溪山一怔,有些疑惑的道,“你所说的使些手段,指的是?” 沈浪嘴角一翘,“怎的,唐公子也想学习经商?” 唐溪山摇了摇头道,“我对于经商没兴趣,只是想要有所了解,能长见识的同时,更能让我知道你们这些商人是怎么个奸诈法。” 沈浪哈哈一笑。 “既然唐公子想知道,那沈某就说说……我所说的手段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些商业操作。” “很多时候,当市场上某种商品需求很大时,适当的捂住不卖,制造供不应求的假象,就能抬高市场价格了。” “今年还以为北边要开战,我沈家屯粮无数,平湖城的好几个大仓库都装不下,这么多粮食几乎花光了我沈家的积蓄。” “再加上不久前花了一百万两银子在拍卖会拍得那西域水晶糖,不瞒唐公子,我沈家丢了卖酒的生意,就只能靠这些粮食翻盘了。” 沈浪这么说,也有跟唐家诉苦的意思,人家花了一百万的水晶糖被唐家说拿走就拿走,自己现在除了那一大堆的粮食,就啥都没有了。 若是接下来唐家还想从沈家薅什么好处的话,那就得掂量掂量沈家这只羊,会不会被薅死! 唐溪山自然是听出了这些,瞅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爹,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他脸上对于沈家的同情稍纵即逝。 唐溪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可……就这样妥协,也太让人憋屈了。” 忽的想到白天与许少安在酒馆里的对话,就让他火大。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怒火,“许少安那小子公然与我两家为敌,还扬言跟我唐家宣战……这事,爹和沈叔叔怎么看?是不是要教训一下那小子?” 唐溪山将茶杯里的茶喝完,侍女为他又斟了一杯,看着杯中缭绕升腾的烟气,说了一句,“那就让这小子看看我唐家的手段。” 唐溪山一听,“父亲,这是有何安排?” “嗯,那苏家的酿酒作坊预计全部完工要到下个月底,但听说已经有部分建好的作坊已经在酿酒了,咱可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利。” “让人去苏家的工地去搞破坏,尽可能的延缓天上人间的上市!” “当然,这事我会安排靠谱的人去做,以免暴露了是我唐家指使,跟苏家彻底撕破脸。” 唐远山这会儿看向沈浪,“在这期间,沈家的酿酒作坊停产,尽可能的将库存处理掉。” 沈浪点了点头,“此事在下已经布置妥当。 唐远山“嗯”了一声,随即冷笑起来,“这许少安不是又搞出了一个比天上人间还好的苏子媚吗?” “我寻思着,动用一些雷霆手段将许少安那小子给绑了,然后把这苏子媚的酿造之法给逼问到手,可不能像之前那般投鼠忌器了。” “这都公然与我唐家为敌了,我唐某人还要顾忌他许少安身后的靠山吗?” 摄政王? 不过太后身边的一条狗,哼,得罪了又如何? 唐溪山双眼一亮,心想老爹说的雷霆手段是什么手段,就听唐远山接着道,“咱唐家这些年扶持的那个帮派,手底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吧,届时全都出动。” “嗯……让肖立与石十同去!” 唐溪山一怔,心想这两位不是爹身边的贴身护卫吗?听闻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几百名帮派帮众,再加两位武道高手! 这阵仗? 的确是雷霆手段啊! 唐远山喝完手中一杯茶,侍女要给他续杯,却见他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身后荷塘,露出了一抹微笑。 “上次赈济北疆难民的事,咱平湖知府立了大功,这齐风之……很快就要升迁调离平湖城。” “京城唐家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吏部应该很快就会发文,让你那在洛城当通判的三叔,调至平湖接替知府一职。” 唐溪山跟沈浪都是大喜,这样一来,这平湖唐家的实力,不就更强大了吗? 只是有些好奇齐风之升迁,是要入京城做京官了吗? 唐溪山不由得道,“那齐知府,是升了什么官?” 许是被唐溪山这么一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唐远山笑呵呵的道,“说是说升迁,其实明升暗降,被外放到大梁去了。” 原以为齐风之上次赈济北疆难民有功,会调至京城至少正四品以上的京官,竟没想到调去了大梁。 唐远山琢磨着摄政王此举有何用意,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如何自己那三弟调至平湖城当知府,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他这会儿背负着双手,腰杆挺得笔直。 看着眼前荷塘,眼中闪过别样的光。 第158章 杨柳溪畔 京城,杨柳溪畔,好一派良辰美景。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吹过人间,掀开了亭帘,也撩起了佳人鬓角青丝。 杨柳树下,柳溪亭。 亭中苏梦瑶与永安郡主相对而坐。 亭中石桌上摆放着永安郡主喜欢吃的点心,没有意外,永安郡主吃自己喜欢的点心时,总是饕餮附身一般,吃相夸张。 “看你这德性,又没人跟你抢,狼吞虎咽的?” 永安郡主翻了一个白眼。 没有半点收敛,依旧我行我素的,一副吃货形象,直到将盘中点心一扫而空,喝了一大口茶,打了个饱嗝,然后再用无名指上长长的指甲剔了剔牙,目光才落在了杨柳溪边的风景如画。 苏梦瑶无比嫌弃,又无可奈何。 只道她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但忍不住还是道,“表姐啊,你这样可是要被男人嫌弃的。” “男人?”永安郡主呵呵一笑,“没有男人的我,被谁嫌弃?” 苏梦瑶挺直腰杆,双手叉腰,“你为何没有男人,你自己没点数吗?你在这样耗下去,就当真向少安说的那样,成为……” 永安郡主将目光从杨柳溪畔的风景如画,移动到了笑靥如花的苏梦瑶的脸上,“成为什么?” 苏梦瑶笑道,“大龄剩女!” 啥? 永安郡主有些懵,大龄她是听明白了,所以秀眉微蹙,只是圣女与大龄组词,这是几个意思? 就听苏梦瑶解释着道,“剩下的剩!” 永安郡主先是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的她,顿时跳脚,“好你个苏梦瑶,竟然调侃起表姐来了,我是大龄剩女?我才二十二岁,好不好?” 然后苏梦瑶俏皮的道,“我和少安都十七!”然后用那张美妙的丹凤眸子,傲娇的看着永安郡主,顿时看得永安郡主唉声叹息。 “变成大龄剩女,能怪我吗?” 苏梦瑶笑道,“这要怪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永安郡主又是一声呵呵,“自从认识了许少安,我好像看男人的眼光就更挑了,我娘这段时间给我介绍了好几个才俊,比如扬家六郎,那么好一个儿郎,我竟然觉得他跟许少安提鞋都不配。” 苏梦瑶一脸狐疑的看着永安郡主,“那扬六郎乃是将门之后,不管是才学还是长相都是一流,京城不知道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要嫁给他,而你说……” 苏梦瑶的眼睛忽的微眯,“楚言!我说你是不是真看上我家少安了?” “我可告诉你,你虽然是我表姐,我跟你感情也很好,但……” 本以为苏梦瑶会说一些让永安郡主害臊难堪的言语,但见苏梦瑶的脸上忽的展现出几分俏皮的笑靥,接着道,“但……如果你态度诚恳的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进许家的门,做个小妾。” 永安郡主“啊?”的一声,惊的合不拢嘴,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有点疼,确定没有做梦? “你是认真的?” 苏梦瑶点了点头,“我这是怕表姐你真的变成大龄剩女!” 永安郡主一双秋水眸子看着苏梦瑶那俏皮的神色,片刻的思绪后,“哼”了声,“苏梦瑶,你想什么呢?我可是永安郡主,还是你表姐,让我做小妾,你是不是疯了?” 苏梦瑶却是脖子一扬,嘴角一翘,“反正,若是有人惦记着我家少安,除非我同意,否则谁都别想进许家的门楣!” 就听永安郡主低声嘀咕,“谁惦记你家少安呢?”低头扣起手指来,刚吃了好吃点心的喜悦情绪,荡然无存。 都怪你这死妮子,瞪了苏梦瑶一眼,心想这丫头哪壶不提提哪壶。 年纪大怎么了? 剩女又怎么了? 本郡主就喜欢做剩女,怎样? 看出永安郡主生闷气的苏梦瑶说道,“好啦,表姐不要生气了,少安昨天让人送来十坛苏子媚,你要不要尝尝?” “苏子媚!?” 永安郡主对这苏子媚早有耳闻,说是许少安新酿出来的好酒,比天上人间还要好,刚听说这酒名的时候,只觉得若是有个男人对她,能像许少安对苏梦瑶这般,不仅会为她写诗,就连这酒名,都是以她命名—— 这苏子媚,说的可不就是苏梦瑶吗? 那时的她心中一阵酸味,感情是吃苏梦瑶的醋,心想着,自己当真是喜欢那许少安了,可许少安终归是梦瑶的未婚夫,自己可不能横插一脚,这样很不地道。 可如果……她想着,若这世上她再也碰不到比许少安还要好的男人,实在不行求求梦瑶,其实做个小妾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就一阵脸红,但见苏梦瑶正在等待她的回答,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不知道永安郡主为何忽然间脸红的苏梦瑶若有所思,嘴角一翘,心想,若是表姐你真的喜欢少安,就让少安收了你又如何? “走吧,去苏家。” 永安郡主点了点头,但忽的道,“我爹很喜欢喝酒,天上人间他喝过,但苏子媚却是还没曾喝过,要不给我爹带一坛去?” 苏梦瑶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给姑父送坛苏子媚过去,喝了少安的酒,姑父也能多念点少安的好,回头多给少安一些照拂。 “那好,咱先去苏家拿酒,然后去摄政王府!” “听说那唐家现在又对苏子媚起了心思,我要跟姑父好好说道说道,让姑父好好收拾唐家一番,免得唐家以为我家少安真的好欺负。” 永安郡主却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几个意思?” “你啊,难道不知道唐家跟太后的关系?” “我知道啊。” “可我却觉得你知道的不多。” 永安郡主叉腰看着苏梦瑶,一副好为人师的表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奶奶要强行把你接到京城来,阻止你嫁给那许少安?” “这其中当然有老太太眼光不好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这唐家的势力很大,背靠太后不说,还有他唐家这些年经营的明里暗里的势力盘根错节,怕你嫁给那许少安后,那唐家发起狠来,一心想要至那许少安死地,到时候你就成了寡妇了。” 第159章 琉璃瓶子 苏梦瑶想不通,这些跟她求摄政王收拾唐家有什么关系? “唐家势大,难道还大过姑父吗?” 永安郡主继续摇头,“傻丫头,你怕是不知道我爹对太后有多愚忠吧?满朝文武都知道我爹就是太后身边的一条忠犬。” 苏梦瑶张着嘴,很是意外这番话是从永安郡主口中说出,摄政王可是她爹呢。 “你要是指望我爹能为了许少安去整治太后娘娘的娘家人,那你就省了这份心吧。” “你奶奶之所以着急的把你叫到京城来,是觉得许少安份量还不够,他需要证明他的实力,在唐家的逼迫下全身而退还不够,甚至要给唐家致命一击,才会考虑把你嫁给他。” “若是他连平湖唐家这个旁系都对付不了,还要借助我爹的力量……那么他仅仅就是有点才华的小酒馆的小老板。” “这样的人在大羽有很多,是入不了你奶奶的眼的。” 只是苏梦瑶觉得如少安这样的书生,虽然有些经商的才能,但如何面对唐家这种豪门大户的针对,又要给予反击,而且还是致命反击? 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自己不过想要跟少安过平静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对你家少安没信心?”永安郡主见有些惆怅的苏梦瑶不由得笑道,“你可得相信你家少安,不然,你就真的只有私奔这一条路走了。” “不过,我倒是对许少安有信心,或许许少安会再一次给世人带来惊喜也说不定,真的很期待呢。” 苏梦瑶有些意外道,“你哪来的自信?” 永安郡主道,“莫名的自信。” 苏梦瑶扑哧一笑,而后被永安郡主拉着手走出了柳溪亭,沿着溪岸吹着清凉的微风,走在回苏家的路上,看着那一排随风飘荡的杨柳,苏梦瑶轻声道, “其实,我不是对少安没信心,只是没想到,我和他之间的婚事,怎的就变这么复杂了。” “当初,他只要入赘我苏家,就什么事都没了,但爹非要退婚,逼的少安展露才华,还酿出了天上人间和苏子媚。” “少安他怀璧其罪,惹了不少人和事,若是不改之前约定,还是入赘苏家,倒是能少不少麻烦,但现在婚约改成了由我嫁入许家,奶奶担心少安抵不住那些坏人的手段,怕我早早成了寡妇……” “但更多的,还是她的私心,想要去攀太后的高枝,心心念念的想要将我嫁给唐家,这才叫我来了京城。” “只是奶奶不知道,若是少安抵不住那些坏人的手段死了,梦瑶也会随他去死的。” “最重要的是能与少安生死与共,那就此生无憾了。” “至于奶奶的那点心思……就恕梦瑶无法如愿了。” 被苏梦瑶这番话整的有些心酸的永安郡主,心想着话本里那些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没想到苏梦瑶对许少安的感情深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此时此刻,在平湖城井酒街的小酒馆前,一辆马车后面缓缓跟着一辆堆满着沙石的牛车,在酒馆面前停了下来。 前面的马车车帘打开,是陆重楼掀开车帘,说了声,“到了。” 许少安从马车上走下,苏建邦跟在后面走出,而后随着许少安走到了那一车装满了沙石的牛车前,一阵琢磨,许少安要这些沙石做什么? 一脸好奇许少安不知道要搞什么的苏建邦满脸疑惑,“少安,这有什么用?” 指着这一车沙石,“陪着你找了一早上,才挖了这么一车,看你这么郑重其事,这些沙石有何妙用?” 想着用这堆沙石制作玻璃的许少安嘴角一翘,“跟你说,你也不懂。” 被许少安这么一说,有些心塞的苏建邦给许少安翻了个白眼,不耻下问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 然后许少安就耐着性子跟苏建邦说了说,结果没等许少安说完便打断,“得了,我的确不懂,您甭说了。” 说什么这些沙石里有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纯碱……说的他一头雾水,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眼瞅着就是一堆沙石,竟被许少安说出了这么多门道名目。 “你就说用这些沙石,你要干什么吧?” 想要卖个关子的许少安,故作神秘的说了句,“待会你就知道了。” 走进酒馆,便见许青衣迎了上来,许少安看着许青衣说道,“张铁匠把东西送来了吗?” 许青衣点了点头,“一早就送来了,就搁在后院呢。” 许少安“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向着后院而去。 苏建邦与许青衣都有些好奇,忙活了一个早上的许少安这到底是要干嘛呢? 然后,过了约莫两个多时辰,他们就知道许少安是在干嘛了。 当他们看见许少安用着一根铁管,竟然吹出了一个水晶圆瓶,就不由得都瞪大了眼,呼吸沉重起来。 饶是苏建邦这种见过世面的大家子弟,都不由得震惊的失声,“这是琉璃瓶!” 还没有彻底塑形的水晶瓶被许少安放在今早儿张铁匠拿来的按照他要求制作的模具上,看上去像是一个铁盒似的,盒盖关上,然后重重一压再打开盒盖时,一个精致透明的圆形玻璃瓶就呈现在了大家眼前。 待玻璃瓶自然冷却后,许少安才拿起这个他亲手制作出来的玻璃瓶,一番仔细查看,喃喃道,“虽然工艺粗糙,但还过的去吧。”眼中稍稍有些嫌弃目光。 “不过,条件就这样,要求也不能太高,不是?” 看着那个被许少安略带嫌弃工艺粗糙的水晶瓶,苏建邦却是惊为天人,说话都有些结舌,“这这……这都是……那些沙石变的?” 许少安点了点头,“是啊。” 对于苏建邦此刻脸上的这种震惊情绪,许少安早有预料,“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不就一个琉璃瓶,看把你震惊的,快合上你的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建邦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夺过许少安手中的琉璃瓶,像是宝贝似的抱在手中道,“许少安,你可知道这琉璃瓶有多珍贵吗?” “朝廷的机构司一年也做不出几个,做出来的也只供皇室和贵族使用,这东西我家就有一个,说是拿到外面卖,能卖千金!” 苏建邦认真的道,“我说的是黄金!” …… 第160章 奇技淫巧 只是对于并不在乎这琉璃瓶价值千金或者万金的许少安,做出了让苏建邦直呼败家玩意的事—— 他看见许少安往这玻璃瓶中倒满苏子媚,然后在玻璃瓶口塞了一块棉料,将瓶口塞得严严实实,接着用火折子点燃棉料后,跑出后门,面对着已经凋零不见桃花的桃花山,奋力投掷。 装满了整整一瓶苏子媚的玻璃瓶在半空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后,跌落在山坡上,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叫苏建邦的心也碎了。 这可是千金啊! 造孽啊! 败家玩意! 但随即他看见,在玻璃瓶落地炸裂的瞬间,瓶中酒液四溅化作了数道火龙迸射,落在那土地上或者桃树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惊人。 苏建邦心碎的情绪顿时转变为惊奇,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幕,许少安嘴角有着满意的弧度,寻思着五十多度的苏子媚,配合着易碎的玻璃瓶,不就妥妥一简易版燃烧瓶吗? 而且看这样子,威力惊人! 这会儿陆重楼从后门钻出,见数棵绿叶繁茂,青果累累的桃树不知为何燃起大火,心想着什么情况? 又见许少安与苏建邦,一个脸上挂着笑,而另外一个似是陷入沉思,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这两人眼看着这火蔓延下去,这是要让这桃花山的一山桃花都付诸一炬吗? 是不想再见到来年那漫山桃花的曼妙风景了吗? 陆重楼走到许少安与苏建邦身边,一人就是一个脑瓜崩,“还在看,还不救火?” 只是想要试试自制简易燃烧瓶威力的许少安,却是忘了这么一掷可能会引火烧山,这会儿回过神来,连忙跑去酒馆喊人救火。 使得酒馆后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拿勺的拿勺,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纷纷打水灭火,好不热闹。 好在陆重楼武功高强,只身一人一剑,斩出了一条隔离带来,否则凭着今日这约莫着有个三四级的风势,估计还真会将这一山桃树给烧个精光。 这桃树才刚刚结出果来,绿油油的,许少安还等着再过个把月就能采摘,届时能好好品尝一番。 可不想就这么给毁了。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了,所幸只烧了十几棵桃树,也可见那一瓶简易版燃烧瓶的威力几何了。 为了给许少安鲁莽行为擦屁股而奋力灭火的苏建邦,这会儿将手中木盆随手丢在一边,看着许少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不久前装着苏子媚的琉璃瓶在地面上炸碎的那一瞬间,猛烈的火焰随着酒液迸射,形成了数道耀眼的火龙,只是眨眼间就点燃了数颗桃树,而且火势惊人,就不免惊奇。 这会儿竟忘了许少安一掷千金败家行径给他带来的心灵创伤。 就见同样因为救火而有些狼狈模样的许少安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因为咱这酒能烧!” 听着有些不明就里,但在许少安倒了一碗苏子媚,用火折子点燃碗中酒水后,苏建邦恍然大悟。 用许少安的话来说,这酒中酒精浓度达到了五十度以上,就能轻易被点燃,与琉璃瓶搭配便就成了杀人放火必备之良器。 只是让苏建邦甚至酒馆小伙伴们都觉得有点肉疼,那可是一两银子一碗的苏子媚啊,更何况那琉璃瓶了? 试想这比西域水晶糖还要稀罕的琉璃瓶,拿出去随便卖一个就值千金,就这样拿来摔,是不是太奢侈了? 但按许少安的话来说,这琉璃瓶不过就一堆沙石做的,有啥好稀罕的,小爷分分钟吹它十几个出来。 小伙伴们心说也是,在外人看来稀罕的物件,这会儿在这小小的酒馆里,似乎一点也不稀罕了。 对于许少安的佩服更不由得五体投地了,也不知道他怎的就会得这么多,一开始酿酒,后来是水晶糖,再就是这琉璃瓶,也不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 在许少安将这吹琉璃瓶的手艺传授给苏建邦后,苏建邦便热情似火的当场吹了一个,结果他发现,这琉璃瓶很好吹嘛? 只是把形状吹出来,用许少安所说的那个模具定型,然后这漂漂亮亮晶莹剔透的琉璃瓶就做出来了。 在他看来,这个过程真的很简单,简单到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小酒馆的小伙伴们都学会了吹琉璃瓶。 眼看着这珍贵稀罕的琉璃瓶,这么简单的就制作出来,大家心里都不禁生出担忧——这制作琉璃瓶的法子,只怕藏不住! 对此,许少安却并不担心,心说别看这法子简单,可谁又知道要按照一定配比将石英砂、石灰石、长石以及纯碱、硼酸等混合在一起熔炼,才能得到液态琉璃呢? 制作过程是简单,但材料配方才是关键,而这配方在他的脑子里,谁也偷不去。 比如那纯碱与硼酸的提取就很难,许少安凭着前世记忆里为数不多但印象深刻的一些化学知识,花了好些时日才在这两天弄出来。 花了一点时间跟大伙们说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听得大伙懵懵懂懂,许少安口中说的什么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听起来就像天书似的,更别说配方中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材料,就算这会儿详细的说给他们听,他们也转瞬间就给忘记了。 大伙心说,得了,这配方就算写在纸上,特么的也是天书。 也就不去担心制作琉璃的法子会不会被偷师,因为这事,按照许少安的话来说,当真是个技术活。 而且,不是这个时代的技术。 谁特么偷的去? 苏建邦看着许少安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未来妹夫身影高大起来,心想着这家伙是不是神仙下凡,怎么啥啥都会?啥啥都牛逼? 作诗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经商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现在看来在奇技淫巧一道,许少安也是出类拔萃。 按照这小子的话来说,这小子怎么就能有装不完的逼呢? 你倒是让我也装装呗。 苏建邦一声叹息,喃喃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 第161章 青莲不妖 没有把琉璃瓶装苏子媚当做二锅头放在酒馆销售,而是去做那一味亏本买卖的燃烧瓶,倒是显得许少安几分阔绰大气。 这个时代琉璃瓶里装苏子媚,在苏建邦看来,这一瓶价值何止千金,怕是万金也是有人舍得。 并不是许少安没这个头脑,而是觉着,火药最好用来做炸药,给来放烟花是几个意思,就为了好看? 好看换不来国泰民安,好看也换不来四海升平。 这苏子媚也好,琉璃瓶也罢,在许少安眼里,换些个银子是锦上添花,但若是给来当燃烧瓶就是雪中送炭了。 就他前世的那点知识储备,能弄出琉璃瓶已经是极限了,让他还要去琢磨火药,然后将这个冷兵器时代带入热兵器时代? 他想都不敢想。 他一个文科生,攀不了科技树,也只能捡些细枝末节来聊以慰藉了。 然而寄希望通过琉璃瓶发财的苏建邦,见许少安在这方面兴趣缺缺似乎并不是很热衷的样子,让他有些悻悻然。 觉得这小子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犯傻了? 他哪里知道,许少安将琉璃瓶当做了战略物资,是需要被严格管控的存在,若是流落在外,这跟资敌有什么区别? 虽然,敌人可能并不会想到拿这玩意来杀人放火! 对于苏建邦的悻悻然,许少安并没有过多在意。 今个儿忙了一整天,临近黄昏才得空歇一歇,就碰见向雨姑娘回来了。 只是向雨姑娘回来了,那周小蝶还会远吗?然后,他就看见了周小蝶屁颠屁颠的也跟着向雨进了酒馆。 看周小蝶的表情,许少安嘴角一翘,心想这两人的事应该成了。 许少安没问,周小蝶也没说,向雨也更不会说什么,只是感觉向雨与之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酒馆里的活照干不误,只是工作之余,沉迷于花草一道,竟在酒馆后的小山坡拾捣出一块不大不小的花圃。 花是从别的地方移摘过来,连根带花,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活,但短时间内,这一块欣欣向荣,争鲜斗艳的风景,倒也让人心情愉悦。 对于向雨不知为何寄情于花草的酒馆一众伙伴,有过一些猜测,但猜测有限,毕竟向雨自己不说,那周小蝶也故作为难的推三阻四,不肯说在这段离开的时间里发生的事。 这就让有着八卦之心的小酒馆一众人等心痒痒了,尤其是小蝶她娘。 以前是觉着小蝶应该找一个跟小蝶一样身板硬实的姑娘,但现在看见小蝶与小身板的向雨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这刚柔并济才是这世间最曼妙的风景。 大伙知道是芸娘爱屋及乌,已经把向雨看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看着时不时对向雨抛去目光,还露出憨态傻笑的周小蝶,许少安忍不住道,“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听着许少安这话,脸皮顿时红了半边的周小蝶嘿嘿一笑,“还早,还早。” 不远处听见这边动静的向雨脸上也是绯红一片,娇羞的瞪了眼周小蝶,倒是放过了许少安这个话题制造者。向雨与周小蝶两人之间,这其中暧昧关系溢于言表。 许少安走入后院,但见石井边的许白衣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是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看着这幕,许少安咧嘴一笑,“怎么,是觉着酒馆里钱挣得少了,要在书里读出千钟粟?” 许白衣抬头瞅了许少安一眼,视线落在书中,又翻了一页,摇了摇头,“我想参加今年秋闱。” 许少安一怔,笑道,“二叔不是让你晚几年再考吗?” 许白衣又抬头看了许少安一眼,合上书本,给许少安倒了一杯刚沏好没多久,依然冒着热气的茶,说道,“哥,咱聊聊?” 许少安微微一笑,坐在了许白衣对面,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好。” 许白衣的目光带着一丝迷茫或者说是忧愁,而许少安的目光却自信淡然。 “咱许家,还是式微了。” 许白衣先开口,语气严肃认真,“虽说三叔在京城做大官,我爹在梅兰书院当院正,在外人看来,这家世也算不错,但与唐家这样的皇亲贵胄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虽说少安哥你经商有道,挣了不少钱,但有钱并不代表你有权,那唐家说要为难你就为难你,说要你的命,兴许就能要你的命。” “我琢磨着,究其根源还是我许家不够强大,弱小就只能被人欺负……虽然少安哥你说现在的庙堂就是一团浆糊,乱糟糟的,即便去当了官,也免不了也沦为那团浆糊。” “但我想试试如何在这团乱浆绸糊之中,濯清涟而不妖。” “少安哥,你觉得如何?” 许白衣的这番话让许少安颇感意外,好一个濯清涟而不妖,确定自己没跟他吟过《爱莲说》,心想这许白衣当真不愧是天赋异禀,文采出众,不由得笑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平湖人家,但凡殷实的都喜欢在自己宅邸里弄一池荷塘,这样的荷塘梅兰书院也有,昨日许白衣回了一趟书院,与他爹许志平在荷塘边聊了几句。 他说他要参加秋闱,然后许志平就指着那荷塘的莲花道,“你少安哥说庙堂是个大染缸,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你看这莲花从淤泥中钻出然后绽放,却不沾染丝毫污浊,若是你也像这莲花一般,能濯清涟而不妖,那便去吧。” 这句濯清涟而不妖是许志平说的,说的很惊艳,但许少安这一整段对这句的扩写延伸,将莲的描写更加深入人心,许白衣在心中不禁惊叹。 许少安看着许白衣道,“哥支持你,不过哥有些话跟你说,你请你记住。” 许白衣侧耳倾听,认真严肃。 “你看那莲花之所以能濯清涟而不妖,那是因为它借助淤泥中的养分,得以茁壮成长,方有此等品质。” “在世人看来,那淤泥是何等的污浊不堪,但在莲花看来,却是它最美妙的风景了。” “为兄希望你能以莲花看淤泥那般,去看待庙堂。” “庙堂这一团浆糊,若有朝一日你步入其中,你要如莲花借助淤泥那般,借助庙堂的力量让你自己茁壮成长,最后变成那一枝独秀清莲。” “这才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正解。” “老弟你说你要去参加秋闱,哥不拦着你,但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入了庙堂,你得给哥记住四个字——和光同尘。” 这话音落下,便见许白衣起身,向着许少安无比郑重的深深一揖,“兄长赐教,小弟定当铭记在心!” 第162章 和光同尘 对于许白衣来说,考取功名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朝为官,更何况要做到那独秀清流,许少安的这番话无疑为他指明了方向。 这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这庙堂又何尝不是一样? 为官之道,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不知道有多少的弯弯绕绕,有些人在其中折戟沉沙,有的人在里头如鱼得水。 可见当官是一门相当深奥的学问,但总结起来,其实也不过四个字,那便是这和光同尘了。 感受到许白衣那发自肺腑的倾佩和尊敬,虚荣心被极大满足的许少安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给许白衣回了一礼道, “行了,我就不打搅你读书了……对了,至于唐家的事,你不用担心,为兄已有计较,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白衣点了点头,心说少安哥你有计较就好,可脸上却依旧有些愁容,似在为许少安担心。 许少安哪里看不出这位小弟对自己的担心,不免有些感动。 “小弟,为兄送你两句,希望对你有用。” 许白衣以为又是被他认为是金玉良言的心灵鸡汤,不由一喜道,“兄长请讲!” 就听许少安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两句,约莫着可以被理解成两个字——淡定! 听入许白衣耳中,便又对着许少安深深一揖。 …… 有情人的眼里画着大大的月亮。 周小蝶与向雨拿了一张长板凳,放在后院门边上,两人并排坐着,就着桃花山,看那月明星稀。 从三楼可以看见两人晒月光的许少安,真的很好奇周小蝶是怎么搞定向雨姑娘的,难道真的霸王硬上弓了? 按耐不住好奇的许少安终于还是叫了那么一嗓,“向雨,来我书房一下!” 向雨与周小蝶抬头看,便看见了许少安从窗口探出来的脸,两人相视一眼,周小蝶道,“小雨,你说公子找你做什么?” 心里没数的小雨摇了摇头,道了声“等我”,便上了三楼许少安的书房。 “说吧。” 迫切想知道向雨与周小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许少安迫切道。 这段时间因为不用刻意限制饮食体态愈发丰腴的向雨姑娘,似乎变得更加的蕙质兰心,鉴貌辨色的本领也强了几分,像是猜到了许少安心中所想。 就听她轻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想听你说。” “知道公子想听,可我就是不想说。” 许少安一愣,“那如何你才肯说?” “那得看心情。” 许少安顿时一张苦瓜脸,生无可恋的感觉。 却是这张苦瓜脸,叫向雨扑哧一笑,而后道,“我说给公子听就是。” 然后这张苦瓜脸就变成了一张笑脸。 “好!” 向雨姑娘的目光飘向了窗外,俨然一副回忆的神色,就听她娓娓道来,待听完了故事经过的许少安感觉像是看了一场最长情的电影。 原来如此。 她问周小蝶为何喜欢她。 周小蝶说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 她说周小蝶不懂什么叫爱。 周小蝶却说他懂,他说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她想要周小蝶知难而退,便指着悬崖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敢从这里跳下去吗? 她说站在崖边可以看见白云翻滚,这便是深渊。 但那个蠢男人却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就坠入深渊。 她以为没人发了疯会因为这么一句气话就跳崖,她以为这世上薄情多过有情才是真,但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说她以为害死了他,便要将这条命也赔给他。 寻思着也这样跳下去,但却怕没能摔死在他的身边,他可以为了她去死,那么黄泉路上,她也应该陪着他。 于是下山去找他的尸首,寻思着带着他的尸首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然后赔他一条命,随他上穷碧落下黄泉! 只是后来发现他没死,从那以后便这颗心也在他身上了。 多亏了深渊底下是一条奔流的大江。 说完这些的向雨姑娘道,“你想知道的都跟你说了,那蠢男人还在等我陪他看月亮,我得下去了。” 向雨转身离开,许少安目送她离开,只是没想到周小蝶竟然真的敢跳崖,若非崖下有条江,也若非他有三品境界的实力,这一跳必死无疑。 周小蝶是什么时候开始能为向雨去死的? 月华如水,洗净铅华。 向雨来到了周小蝶身旁坐下,两人的手十指紧扣,继续晒着月亮。 许少安看着这幕,却是忽的有些怀念起苏梦瑶来,期盼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翌日。 这个名叫横竖都是二的小酒馆由于换了一种名叫苏子媚的酒,也因为改了一些规矩,在生意上看似萧条了很多。 因为一天只卖一百碗酒,这喝起来比天上人间还要好的苏子媚,在酒馆中午开门的时候,就被排队的客人一抢而空。 卖完了这一百碗酒后,其他的时间大家也并没闲着,而是着力于吹琉璃瓶和酿造苏子媚。 许少安帮忙招呼着熟悉的酒客,卖完了一百碗酒后,寻思着去飞云江畔看看苏家的酿酒作坊建的怎样了。 却不想小酒馆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雪妍。 另一个让许少安吃了一惊,她是吴绮罗! “你们怎么来了?” “嗯。”雪妍点了点头,那张平时习惯了颐指气使高傲的脸,看见许少安的时候,飞起了两抹红霞。 “小姐说之前是误会你了,想要过来找你聊聊。” 许少安冷笑,“的确是误会,只是有什么好聊的?” 雪妍脸色顿时变得难堪,心想许公子还在生小姐的气,感觉夹在这两人之间,真的好难! “许公子!” 雪妍一脸的哀求,看得许少安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好吧,看在雪妍你的份上,那就聊聊。”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两人请入店中,他与吴绮罗相对而坐,雪妍则站立在吴绮罗的身后。 许少安看向吴绮罗,但见吴绮罗秀眉微蹙,欲言又止,不由得先开口道,“当初你邀请我加入悬镜司,我为了得到一个可以为我消灾解难身份,便加入了悬镜司。” “原以为你给我的不过是个普通成员的身份,却没料到是主管一城事务的镜衣使,给我带来了杀身之祸。” 脸上写满了怒火的许少安走到了吴绮罗的身边,“我险些死了的那时候,我有怪过你什么吗?我只怪我自己,瞎了眼上了你的当!” “后来,那沈家小姐不知道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你便将我看成了那种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的伪君子,道貌岸然的渣男?” 第163章 恢复身份 “更是招来护镜司的铁画银钩张翠翠,准备对我清理门户?” 吴绮罗满脸的羞愧,“我已经恢复了你镜衣使的身份,护镜司的人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雪妍跟着解释道,“是啊,自从五月十八那场文会后,小姐心知错怪了你,便跟庆王殿下说你之前是假意退出悬镜司,是意图混淆视听,转移那些企图对平湖城镜衣使不轨之徒的视线。” 许少安有些意外,看着雪妍道,“这事情还能这样操作的吗?这么说来,那铁画银钩张翠翠,不会来猎杀我了?” 每每想到有这么一个变态家伙惦记着自己,许少安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现在从雪妍这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庆幸,看吴绮罗的眼色也好了些许。 雪妍像是个传声筒似的,点了点头道,“是的,现在你恢复了镜衣使的身份,他不会来杀你了。” “很好。”心情原本因为看见吴绮罗变得糟糕的许少安,这会儿多云转晴,看着吴绮罗道,“事先声明,你们爱怎么搞我不管,但这镜衣使我是不会去当的。” 吴绮罗连忙道,“还是像以前那样。” 许少安点了点头,看着吴绮罗有些好奇的问出了向雨姑娘曾经问周小蝶的话,“如吴小姐这样的金枝玉叶,到底喜欢我哪里?” 吴绮罗顿时一脸的绯红,说不出半句话,还是她的传声筒雪妍笑道,“当然是因为许公子你才华出众、英俊潇洒、人品高洁、侠之风骨,更是大羽的良心所致。” 别说吴绮罗的脸红了,许少安都被雪妍说的脸红,连忙打断,“别别别,雪妍姑娘,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 “我不过一个市侩的小商人,心无大志,本想守着这个小酒馆然后找个心仪的姑娘,渡过余生,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却无法如愿以偿。” “吴小姐,能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吴绮罗心头一颤。 “我的心里只有梦瑶一人,实在是装不下别的女人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份感情就只能错付了。” “可那苏家之前不是要跟许家退婚吗,现在忽然间又不退婚了,这其中蹊跷少安你有想过吗?” “难道不是苏梦瑶觉着少安你身上有他们值得利用的地方,为了吊着你?” 许少安心说吴小姐你到底对梦瑶有多大的误解? 吴绮罗却始终以为,这苏家肯定有什么阴谋。 许少安也不做解释,只是道,“吴小姐,总之我跟你之间是没有结果的,做朋友可以,但是做恋人就算了。” 吴绮罗感觉到心酸失落,但表情却恢复了往昔时的高冷,许是因为这番话激起了她心中的傲慢,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然后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吴绮罗是个有着自己傲气的人,被人当面拒绝,当然不会死乞白赖的去渴求什么,还会故作坚强。 雪妍看着自家小姐这样,哪里不知道吴绮罗强忍着心伤,也有些难过,心想着许公子怎的就这么直白? 许少安笑了笑道,“很好,现在误会解除,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许少安起身要走,却被吴绮罗给叫住,“等等?” “还有何事?” “为了给你恢复镜衣使的身份我去了一趟京城,跟庆王见了一面,庆王很欣赏你,让我跟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很欣赏你在五月十八平湖文会上的那首诗,尤其是那第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还说,期待有一天能和你在京城见面,让你好好干,以你的才华定能如你的诗一般,扶摇直上!” 想到摄政王跟庆王这两人似乎不对付,自己同时被这两人欣赏,会不会不大好? 若是双方忽然间掐架,自己肯定是要帮未来姑父,至于庆王……我这个镜衣使不过就做做样子,怎么好好干? 就听吴绮罗接着道,“关于那场刺杀的事情,我想有必要跟你说说了,这里头有庙堂的人参与,也有庆王殿下的一点小心思……” 在听完吴绮罗的阐述之后,许少安心中恍然,原来指使聚龙堡来杀自己的是杨首辅,而且还是庆王主动泄露了我的身份,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惩罚吴绮罗的儿女情长,二是为了检验检验自己的实力。 许少安听了就火大,心说若非自己福大命大,这条小命就真没了。 按照吴绮罗的话来说,这事本来想要瞒着他的,但后来庆王交待,这事若是许少安真心要查,怕也瞒不住,何不如主动交待,来的坦诚,以免心生嫌隙。 许少安却不这么想,你丫的都差点把我害死,还特么跟我说通过考验之后就把我当成自己人,只要好好干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的屁话? 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被你坑了,老子还要给你卖命? 做梦吧? 但许少安却没有把心中所想写在脸上,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着吴绮罗也说了声,“知道了。” 而后,吴绮罗与雪妍离去。 …… 飞云江畔,苏家的的酿酒作坊已经被四面高高的围墙所环绕,这是按照许少安的要求建立的。 苏全寿站在一处高台,他旁边是平湖知府大人齐风之,而在高台下,三百多苏家护卫枕戈待旦。 苏全寿的目光在这些护卫身上扫过,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这些护卫可是精心培养出的武士,训练有素,就算比边疆经常与匈奴捉对厮杀的将士也不遑多让。 可许少安因为同情心泛滥招来的那七十多个街头小混混,虽然受了两三个月的训练,但战斗力……明显有限嘛。 苏全寿本想用不堪一击来形容,但最后还是在心中委婉的措辞。 毕竟许少安曾说过莫欺少年穷的话,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只是要指望这些少年成什么事,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想到这些少年今晚要去办的事,他就有些担心,但许少安信誓旦旦的说,不就是去放点火?这事,这些小子在行! 齐风之站在苏全寿的身边,他的目光却没在那些护卫或者那群身穿着黑衣劲装,准备扮一回匪徒的少年们,而是看向了远方,道, 第164章 一份礼物 “少安说,在我调任之前,让我配合他做一件事。” “我问他什么事,少安就说,按照苏家建造酿酒作坊的进度,这个月底就能实现量产。” “唐家应该会在其中使绊子,不会让作坊那么快就建好,会来搞些破坏,目的就是为了让沈家尽快的消灭库存,减少损失!” “不然,等到天上人间大规模入市,他沈家的那些酒,哪里还卖的出去?” 苏全寿点了点头,“少安那小子有先见之明,若非他提醒,我还没想到这一点。” 看着台下三百护卫,“这不,马上就召集了我苏家三百护卫,我看谁敢来砸我苏家的场子?” 就听苏全寿大吼一声,“苏家护卫听令!” “唰”的一声,那三百护卫齐齐抽出明晃晃的佩刀,将那七十个少年吓了一跳,转眼看去,便被这气势所感染,心说哪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一名带刀的好汉? “咱苏家的酿酒作坊竣工在即,未免有宵小作祟,尔等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护卫这酿酒作坊,若是碰见有不长眼的来闹事,杀无赦,知道吗?” 就听三百护卫齐声道“是”声势惊人。 至于那七十余名被召集来的少年,这会儿正感叹那三百护卫的威武雄风时,个把月没见的“教官”周小蝶来到了跟前,没等大家注意到他,便是一声大吼,“立正!” 齐风之与苏全寿因周小蝶的这声“立正”,将目光投放了过来。 这“立正”二字一出,这些少年们一个个由歪头斜脑、站姿随意,像是接受到了不可抗拒的指令一般,身体顿时绷直,双手垂在大腿两侧,目光向前不敢斜视。 这可是少年营的规矩,长官说立正时,都特么的给我站好,要是站不好,集体罚站一个时辰!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心性,最不服管教的是少年,最喜欢较真的也是少年。 所以,周小蝶看着这些站的笔直的少年露出了憨态可掬的笑容,“稍息!” 立正稍息这套训练的法子,当然是许少安的主意,这一套有助于行令禁止的口令非常容易上手。 对于训练这批少年,许少安提出了很多建议,这口令只是其中之一。 少年们听到“稍息”便一个个放松下来,将目光投到了个把月没见的教官身上,一个个看着他,面色激动的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周教官,好久不见,去哪了?” “听苏教官说,周教官你去讨媳妇去了,真的假的?” “……” 周小蝶面红耳赤,“嘿嘿”一声,“还没讨着,但俺娘说选个良辰吉日就能办,估摸着到年底。” 这话一出,少年们一阵欢呼。 “周教官威武,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是啊,如周教官这般魁梧的,想必那姑娘也很魁梧!” “我看未必,周教官说不定喜欢小巧玲珑的。” “哎呦,小五,你这都用上成语了,最近书读的不错,挺上心的。” 那被称作小五的少年挠头一笑,“都是老夫子教的好。” 周小蝶这会儿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很明显周小蝶是有事要吩咐,大家不讨论其他有的没的,有少年问,“周教官,这是有任务了吗?” “周教官,是不是要去教训哪个不长眼得罪了公子的人?” “听说唐家要跟公子为难,是不是要我们去砸了唐家?” “……” 周小蝶微微一笑,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能够感受到来自少年们的热血和张狂。 “大家都给我听着,待会食堂会准备一顿好吃好喝的,大伙吃饱喝足,养好精神,今晚将有一场好戏需要你们配合表演。” 大伙一听乐了,心想这是有什么好戏呢? 苏全寿与齐风之这会儿将被这群热血少年所吸引的目光收了回来,齐风之笑了笑道,“还挺像回事的。” 苏全寿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齐风之道,“现在那两千辎重营士卒应该进城了?” 苏全寿愣了愣,“辎重营士卒进城,什么情况?” “这就是少安让我配合他的事。” 苏全寿有些搞不懂,齐风之所谓何事,就听齐风之接着道,“少安说,等到苏家大规模生产天上人间的时候,粮食消耗必将巨大,届时作为平湖城最大的粮商沈家,肯定会出手掣肘。” “他说沈家掣肘苏家的手段无外乎屯粮,制造粮食紧缺的局面,抬高粮食价格,以便获利找补因退出酿酒市场的损失。” 苏全寿一听,怒道,“他沈家敢!?” 齐风之笑了笑,“有唐家支持,他沈家为何不敢?” “所以……” 苏全寿看向齐风之,“所以什么?” “所以才有了这两千辎重营的士卒进城,少安说,在我调离平湖城之前,送我一份礼物。” 苏全寿完全摸不清头脑,“我说齐兄,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 齐风之哈哈大笑,然后在苏全寿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许少安跟他说的计划。 苏全寿一听,一双眼顿时放光,脸上的笑容更是浓烈的要挤出水一般,看着齐风之道,“齐兄,这可是好大的一份礼物啊。” 可不是? 齐风之暗道,若此事成了,自己又是大功一件! 然而,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两千多士卒押运着粮草辎重由平湖城西门进入,浩浩荡荡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听说这批粮草是要走水路,经过盛梁大运河北上送去大梁。” “这么多辎重车,这么多粮食,至少一千多车吧?” 军用辎重车与平时老百姓所用的牛车可不一样,个头大,装载量也大,一般牛车装一车的物资,辎重车能装四车。 可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车道,这会儿因为这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顿时变得拥堵不堪。 大家看那些辎重车上一麻袋一麻袋的物资,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心想着难不成北边又开战了吗?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么多的粮草,这足以支撑一支数万人大军,两三个月的用度。 第165章 十面埋伏 牛有道一个从五品的干草将军,骑行在辎重营的最前端,冷眼旁观着两边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平湖老百姓。 他身材魁梧,身披着的黑色甲胄在阳光下泛着森然寒意,一看就是一位身经百战,久经沙场悍将猛将。 辎重营两千士卒,护卫这一千多辆辎重车,穿过街巷而后来到了平湖西岸,沿着平湖西岸向北行了五里,来到了人烟稍微罕至的一处湖畔。 牛有道跨马在这附近转悠两圈,而后对着身边传令小卒道,“传令下去,就在这安营扎寨!” 那小卒得令,道了身“诺”。 辎重车一辆一辆,在士卒的驾驶下,有序排开,牛有道向着其中一辆辎重车跨马走去,手中一杆大戟挑下一个鼓鼓胀胀看上去塞得满满当当的麻袋。 被平湖百姓以为装满了粮食的麻袋,此刻落在地上却没有发出应该有的落地声响,没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反而感觉轻飘飘的。 牛有道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他转头看向那十里平湖,向着身边另一个传令小卒道,“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三里巡逻警戒,封锁湖面,不得让任何船只靠近!” 那小卒道了声“诺”,转身离开。 待辎重营安营妥当,一名校尉策马来到牛有道身边道,“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牛有道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干活!” 那名校尉哈哈一笑,“得嘞!” 然后,没过多久,在这处人烟罕至的平湖西畔陡然升起了一柱青烟,似在燃烧着什么? 原来,那些麻袋里装着的并不是粮食,而是秸秆,辎重营的士卒们,此刻正在烧的便是这些秸秆。 只是为什么要把秸秆装进麻袋里冒充粮食,又为何要烧毁这些秸秆? 这自然有它的缘由。 与此同时。 在唐家一处偏院中,唐远山正跟他所召集的几百平时盘踞在平湖城各个街巷的帮派帮众和自己的得力干将,说着今晚的计划。 “许少安的小酒馆并没有什么防护,不过有苏家给他借来的五十疾风营士卒,但面对我们数百人,也无需太过担心。” “许少安身边有高手保护,具体实力应该在三品左右的境界,届时需要肖立与石十出手,绞杀了那位高手。” “几位帮主指挥手下帮众将那小酒馆给我团团围住,我要活捉那许少安,可别让他给跑了。” “至于其他人……” 唐远山眼睛微微一眯,寒芒乍现,“通通给我杀了!” 几位帮派帮主点头道“诺”,那肖立与石十却只是点头,并未出声。 唐溪山在一旁冷笑,心中迫不及待想看许少安被五花大绑跪在他跟前的模样,暗道,“届时定要你小子知道,得罪我唐家是什么下场?” “那日在井酒街所受的委屈和耻辱,定当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唐远山这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道,“唐某已经在偏院设酒席招待各位,大伙都给我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今晚就看大家表现了!” 此时的沈家。 沈浪正在花园里喝茶,看上去心情不错。 与他对饮而坐的是他的女儿沈一菲与他的儿子沈开。 “唐家今晚将出动雷霆手段,要将许少安拿下,那小子手上苏子媚的酿造法子,终将落在唐家手里。” “届时,唐家将会将这酿酒的法子交于我沈家,有了苏子媚,我沈家还怕苏家的天上人间?” “许少安啊许少安,小小一白丁,还敢跟豪强叫嚣?” “聪明是聪明,经商也是一把好手,可惜了。” 沈开坐在沈浪的对面惬意的喝茶,看着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脸上写满了闲情逸致。 他收回视线,看向了身边的妹妹沈一菲。 “那许少安曾在彩云间门口对你的污蔑,还有在他的小酒馆打了你的事,哥都记着。” “哥会让他后悔这样对待过你。” 沈一菲看向沈开,就见沈开接着道,“待唐家活捉了那许少安,妹妹,你可想亲手结果了那小子?” 沈一菲怔了怔,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许少安,他三番五次的羞辱我。” “因为他,书桓对我心生嫌隙,最后还离我而去!” “我恨他入骨,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吃他的肉!” “今个儿晚上,我只希望唐家的计划能够顺顺利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许少安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唐家不要让他就这么死了,将他交给我,我要折磨他一辈子。” “我要将他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用铁链将他锁着,让他生不如死。” 沈开与沈浪都有些动容,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就因为许少安曾经出言侮辱,还是因为书桓抛弃她的缘故? 果真,古人诚不欺人,这最毒是那妇人心呐。 尤其是受了情伤的女人。 …… 夜黑风高,杀人夜! 井酒街的那座小酒馆似乎还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大门开着,酒馆里透出明亮的烛光。 只不过酒馆里没有客人,也没有做事的佣人,从掌柜的到店小二,以及打杂跑堂的伙计,都不在。 有的,只有一位抚琴的姑娘,还有一个白袍少年。 她是京城来的姑娘,她叫易小满,那位名动大羽由于在音律一道颇有造诣被称为易大家的易小满。 而在她对面坐着的当然就是许少安了。 曲是新曲,正是不久前为许少安那首《鹊桥仙》所编,琴声并不是很响亮,但在这小酒馆里悠扬婉转,却很是动人心弦。 一曲弹毕,易小满一双秋水眸子看向许少安,满是期待,“师弟,如何?” 许少安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今晚不应该弹这首曲子。” 易小满愣了愣,好奇道,“那该弹什么曲子?” 许少安咧嘴一笑,“你听说过《十面埋伏》吗?” 易小满摇头,“没有。” 许少安想了想道,“师姐,我跟你说说这《十面埋伏》,你琢磨一下,或许能谱上一曲属于你的《十面埋伏》。” 易小满也想了想,道了一声,“好!” …… 第166章 火染长空 深夜,平湖城里暗流涌动。 三股不同的势力,由不同的地方出发,前往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目的。 首先是平湖唐家悄然而出数百道人影,遁于夜色之中,暗中潜行。 其次,属于许少安的少年营七十余众在周小蝶的带领下,在唐家的人马出发前往井酒街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抵达了唐家附近,隐藏身形。 这些个少年身上都携带着许少安研制的燃烧瓶,一个个神情亢奋,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些燃烧瓶扔进唐府里。 按照公子的话说,“今夜,要让平湖人看见,什么叫做烽火戏诸侯!” 燃烧瓶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这琉璃瓶炸裂的瞬间,火焰迸射仿若火龙,所沾染的地方无不烈焰腾起,威势惊人。 除了唐家和许少安的这两股势力之外,再有一股势力,就是那白天进城的那两千辎重营士卒了。 此时,在平湖西畔安营扎寨的辎重营,一千余士卒皆是换了一身夜行衣的行头,蒙面黑衣仅露出一双眼睛。 这些变装的士卒,在同样变装了的从五品干草将军的带领下,押着那一千辆被清空了的辎重车,缓缓驶离,向着目标地点而去,他们的目标是—— 沈家的粮仓! 然而,此时的平湖城府衙中。 齐风之与苏建邦对坐饮酒,饮的是什么酒,当然是许少安的苏子媚。 齐风之面带笑容的给刚一饮而尽的苏建邦又斟满一碗道,“说真的,我真的想不明白,如许少安这般大才,摄政王为何不直接招致麾下?” “而且就连唐家对他出手,也只是隔岸观火,让他自己去面对?” “难道一点也不担心许小子会失手?对他就这么有信心吗?” 苏建邦端起酒碗嗅了嗅,喝了一口,笑道,“姑父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到的?” “在别人眼里,姑父就是太后身边的一条忠犬,就连摄政王府里的人都这么觉得,甚至连表姐都这么觉着。” “姑父他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骗过许少安,你可知许少安是怎么说姑父的?” 齐风之抿了一口酒,放下酒碗,讶异道,“哦?我倒要听听许小子对摄政王是怎么看的?” “他说别看姑父对大羽忠心耿耿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在姑父的内心深处,所图甚大!说姑父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问他如何得知?” “他却说,直觉!” “还说,姑父很清楚眼前的形势,之所以当初勤王时没有趁机篡位,也是知道这大厦将倾,篡位不如暗中积攒实力来的实在。” 齐风之哑然失笑,“许小子的直觉挺准,不过这事你可得提醒他,可不能到处去说。” “摄政王巴不得整个天下都当他是太后的忠犬,这样才能闷声发大财。” 苏建邦瞥了齐风之一眼,“你是觉得许少安不知道这个?那小子心眼多的不是一点半点,莫非是信任我,会跟我说这些?” 齐风之摇了摇头,自嘲一笑,“的确是我多虑了。” 苏建邦又道,“那狗屁太后自以为姑父忠心耿耿,狐假虎威,唐家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苏家叫板?” “莫非不是顾忌姑父想要在世人面前树立忠犬的形象,苏家不想跟背靠太后的唐家翻脸,早他娘的干翻他唐家了。” “这次唐家跟少安对上了,姑父也乐见其成,毕竟只要不是他下场,庙堂之上也始终会觉得他是一条太后身边的忠犬……” 齐风之伸手打断了苏建邦的话,苦笑道,“建邦啊,你就别一口一个忠犬了我都快不敢听下去了……你就说摄政王怎的就对许少安那小子这么有信心吧?” “与唐家对上,许小子有几分胜算?” 说到这个,苏建邦愤怒的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微笑,喝了一口酒,说了两个字,“十分!” 齐风之捋了捋胡须笑了起来,“所以他甚至把你叫到我这里来陪我喝酒,这么的有的放矢?” 苏建邦摇头道,“我可不是来陪你喝酒的,我可是来这里等消息的,你这边的好消息,这可是少安给我的任务。” “还有,少安让我问你……” 齐风之一怔,“问我什么?” “问你想不想看看什么叫做烽火染长空!” 齐风之倒是知道今晚许少安将对唐家动手,只是具体手段他却不知,听苏建邦这么说,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可要瞧瞧了。” 苏建邦站起身子,甩了甩衣袖道,“那走吧,这事得登高才能瞧的真切。” …… 唐家,家主书房。 唐远山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脸上有意无意的露出一些笑意。 看起来心情不错,这大半夜的精神头也还可以,想必是觉着好事将近。 可能是觉着儿子唐溪山在面前来回踱步有些烦,影响了他看书的心情,这会儿把手中书没好气的一扔道: “我说溪山啊,爹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说这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瞧你这德性,今儿晚这事布置妥当,计划周密,咋的,你还担心无法成事?” “咱们有心算无心,那姓许的小子,只怕插翅难飞,你担心啥?来来来,爹给你找本书看……”他起身在身后书架上翻找,找了本封面写着《忍经》的书道,“小忍是修养,大忍是智慧,能忍辱者,必能立天下之事,养气之学,戒乎急躁!” 唐溪山一脸惭愧,点了点头,接过父亲手中《忍经》道,“父亲训斥的是……孩儿就是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许少安匍匐在我脚下的样子。” “孩儿时常会想起在许少安那被他戏耍,跪地匍匐的情景就觉得很是痛苦,这等痛苦,我想叫那许少安也尝一尝。” 唐远山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切莫让这种心情影响了你的理智。” “孩儿明白了。” 唐远山没有继续看书,而是看向了窗外,“我想,肖立、石十他们应该快到井酒街了吧?” 第167章 匹夫一怒 肖立和石十有没有抵达井酒街我不知道,但周小蝶与少年营的一众小伙伴已经抵达了唐府东南角的一处围墙。 借着围墙下的阴影两排七十余人半蹲藏匿身形,其实这深更半夜的四周无人,这样做也太过谨慎了些,但这次任务不由得他们不谨慎,可不能叫公子失望不是? 周小蝶于阴影中站起身子,面向着围墙,倒退出阴影,目光所向是唐府内离围墙最近的一处阁楼,他抽出一瓶藏在腰间的燃烧瓶,取出火折子点燃塞住瓶口的棉料,脸上露出狰狞一笑。 吴老六轻声道,“周教官,是要动手了吗?” 周小蝶摇了摇头,“你们先别动,听我命令行事。” 于阴影中的少年们微微颔首。 就见膂力惊人的周小蝶将手中燃烧瓶掷出,那点燃棉花的火焰被带起的强风吹的只见一点星火,却不见熄灭。 过了数息时间,蹲在围墙阴影下的少年们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响,紧接着“轰”的火焰暴涨而发出的声音。 因为没有命令不敢乱动的少年们,虽没有去看这一幕,但脑海里都有画面了,那是熊熊大火燃起的画面。 周小蝶眼见燃烧瓶命中目标,那目标对象的阁楼顿时间燃起澎湃大火,烟尘滚滚向四周扩散开来。 周小蝶得意的回到阴影处。 吴老六好奇问,“咱们现在不动手吗?” 周小蝶憨笑着说了个“等”字。 大伙心说为啥还要等? 可少年营的规矩是,长官的命令如山不可撼动,因此少年们等着。 等了数息整个阁楼已经被烧了大半,可见火焰迅猛无比,又过了数息,就听见唐府有人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少年们这会儿都皱起眉头,心说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不趁着里头的人都睡熟了动手,怎的还把人惊醒了,今晚这场好戏会不会演砸? 但见周小蝶对此无动于衷,似乎还要等? 吴老六想问,但想到少年营的规矩,却又欲言又止。 此刻唐远山的书房,唐溪山被外头忽然惊起的“走水”声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要去一探究竟,却听见父亲没好气的声音: “刚刚才说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怎的又沉不住气了,这天干物燥的,走水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咱家那么多家丁护卫,他们不会去灭火吗?” “还有,这街坊邻居们听见走水了,也会过来救火的,你怕什么?” “你这心性,还得好好砥砺才行!” 唐溪山被唐远山说的面红耳赤,羞愧的道了声,“孩儿知错了。” 唐远山点了点头道,“继续读书!” 这个时代,邻里间若是有谁家走水便会拿着自家的盆盆罐罐前去帮忙灭火,主要是怕以一家之力难以扼住火势蔓延,最后烧到自家来。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唐府中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大,附近的街坊人家的灯火都因为这边的呼喊亮了起来。 心说谁家走水了? 被告知是唐家后,连衣服都没带穿齐全的就跳下床,拿着自家的朴盆向着唐家蜂蛹而去。 这附近都是些大户人家,公子小姐老爷们自然不用动手,可那些家丁护卫少不了一顿忙的,就见这会儿几个大户人家的侧门打开,家丁护院丫鬟们鱼贯而出,手中拿着盆罐一边跑一边叫,“走水了,走水了。”气势汹汹。 好家伙! 周小蝶见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这么多人去救火,转头向着少年营的大伙们咧嘴狞笑,“走,俺们也去救火!” 阴暗中虽无法看见周小蝶的狞笑,但却能从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特么的哪里是去救火,是想让大家混在这群救火的人里头,进入唐府去放火! 这会儿谁还不明白周小蝶为何要等的原因,从这围墙外向唐府抛掷燃烧瓶,偌大的唐府只能烧烧外围,可内院呢?无法触及。 若是能混入唐府不被发现还能纵火,混在这群人之中,是最好也是最保险的法子。 大伙心说,这法子贼他娘的,妙啊! 周小蝶给大伙打了个行动的手势,少年们一起训练了一段时日,有了默契,借着夜色混入了救火大军之中。 唐府的看门护卫见街坊们前来救火,也不阻扰,敞开大门让救火大军鱼贯而入,周小蝶等人趁机混入,好不惬意。 原以为这么多街坊邻居帮忙救火,这火应该很快就会被灭,却发现这火非但没灭,还越烧越多,从原来的一个着火点变成了两个,很快就变成了四个、八个……最后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有些连成了一片,化作火海,火势滔天,已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偌大的唐家,只是盏茶的功夫,就烧了一大半。 周小蝶等人,散布在唐府各处,不断抛掷燃烧瓶,直至身上的燃烧瓶消耗殆尽。 拍拍屁股,然后趁乱走人。 简直应了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此刻正在书房读书的唐溪山终于撑不住了,外面的声势越来越大,火光也越来越大,但瞧他爹依旧如老僧坐定般稳如泰山。 这模样还当真有点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担当,只是外面火势真的好大,似乎快要烧到这边来了。 那些呼喊走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吵杂声,盆罐碰撞声、还有烈火燃烧的噼啪作响,让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慌。 似乎有心想在儿子面前展示什么叫坐怀不乱的唐远山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了一瞬,瞥了眼唐溪山后,叹息一声又道,“溪山,爹说过大山崩于前而面……” “不改色”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余光瞥见一个瓶口冒着火光的琉璃瓶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书桌上炸裂开来,两人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想这是什么东西,由燃烧瓶中炸裂的火焰四溅,顿时烧起一片。 这一对父子被四溅的火焰沾染,衣服瞬间被点燃。 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是大山没崩于前而已,若是真为你崩来,就跟现在火烧眉毛了,你还能坐怀不乱? 但听唐远山“哎呀”一声,从座位上蹦起来老高,哀嚎痛叫的跑出书房,在地上满地打滚,试图将身上火焰熄灭。 唐溪山是如出一辙。 类似的事件在唐家各个角落不断上演,到处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是谁说只有天之一怒才流血千里,匹夫一怒亦当如是! 只不过此刻的许少安脸上并没有怒意,而是笑意,他在笑看美人抚琴。 登高望远的苏建邦与齐风之亦在笑,他们在笑看,火染长空! 第168章 杀人的夜 与此同时,辎重营的一千多黑衣蒙面士卒在将军牛有道的指挥下,先是团团包围了这处占地面积极大,座落在平湖城西南角所在的沈家粮仓。 而后一辆辆辎重车径直驶向了粮仓,准备抢夺粮仓里的所有粮食。 粮仓约莫有两三百的护卫看守,此时深更半夜,大多都在摸鱼睡觉,只是听见外面动静,不由得被惊醒,睡眼惺忪。 这么多士卒又押着辎重车,虽然小心翼翼,但还是会有不小的动静。 深夜中,落针可闻,动静就越是明显,于是把这些看守粮仓的沈家护卫给惊了出来。 灯火骤然亮起,粮仓大门打开,沈家护卫们鱼贯而出,心想着哪里来的泼皮无赖,来找沈家的麻烦? 夜黑风高,因为辎重营的士卒们都身穿夜行衣,借着夜色隐匿身形,远远的看不清有多少人,再加上深夜有雾漂浮,宛如一层薄纱遮掩,更是叫人瞧不真切。 待牛有道带着人到了离这些沈家护卫二十步左后的距离,才瞧清楚,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好多人,好多双眼睛啊! 牛有道手中大戟向前一指,一声大吼,“众将士听令,杀光了,一个不留!” 然后这些沈家护卫就听见了让他们在这深夜里头皮发麻的众士卒齐声应“诺”的声响,吓得连手中大刀都抓不稳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这三更半夜的会有人来粮仓闹事,而且还是这么多人,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牛有道一马当先,大戟被他一只手托着,戟尖贴地划出火花,向着这些人疾驰而去,动若脱兔,二十步的距离只是眨眼间就跨越,几个呼吸间这大戟下便倒了数条人命。 其余士卒等蜂拥而上,只是短短时间,这守卫粮仓的护卫便溃不成军,被追杀的抱头鼠窜。 可这些人哪里跑的了,整个粮仓已经被包围,他们插翅难飞! 仅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尘埃落定,看守沈家粮仓的护卫,皆卒! 一名校尉跑到牛有道身边道,“将军,事情都办妥了。” 牛有道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赶紧干活。” “诺!” …… 今夜注定是无眠夜,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将夜空染成了火的颜色。 唐府之中丫鬟家丁护卫现在已经不是在救火,而是在救人,而街坊邻居们也陆续从无法挽回火势的唐家败退出来,严阵以待的守着他们各自的防线,以免唐家的火,烧到自家来。 这火来的莫名其妙,这火势也大的莫名其妙,让人简直摸不清头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亲眼目睹了那诡异的玩意在自己跟前炸裂后顿时火焰四射的场景,被烧成重伤几乎奄奄一息的唐远山笃定,这是许少安那家伙干的。 还以为今夜自己有心算无心,却没料到自己才是无心,被救出唐府的他看着被一片火海笼罩着的唐家,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本就一副老骨头,遭此大罪,又气急败坏,浓烟吸入体内,更是伤了心肺,若不及时救治,怕是离死不远。 唐溪山比他好很多,毕竟是年轻人,不过此时也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场火烧了很久,几乎将唐家烧成了灰烬还有向着周边蔓延的迹象,好在老天有眼,在这场滔天火灾就要继续扩大蔓延的时候,一场大雨落下,阻止了这场可能祸及这周边数十家的莫名其妙的大火。 雨下的很大,雷声也跟着响起。 仿佛将时光拉回到了那个让许少安生死一线的雷雨夜。 看了眼酒馆门外的大雨漂泊,雷声轰鸣,白夜骤现,易小满这会儿手扶琴弦,似乎这场雷雨让她多了些对于《十面埋伏》的理解,就听琴声骤起,如战鼓擂动,激烈的节奏仿佛把人带入金戈铁马的战场。 易小满的手指在琴弦上飞速掠动,每个音符都像一柄利箭,带着凌厉的气势呼啸而出,时而如疾风骤雨,万马奔腾,仿佛马蹄声、喊杀声不绝于耳。时而又暗流涌动,紧张的气氛在此间悄然弥漫。 旋律中透着紧张与杀伐,每一个转折都叫人惊心动魄。 许少安听着琴声,不由得惊叹,这几乎与前世自己听过的《十面埋伏》相差无几了,自己只是跟她说了说曲风和自己的感受。 这就真的还原出来了? 真不愧被称为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很好,许少安心想,这杀人的夜,就应该弹这样的曲! 只是这雷雨来的让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那场火烧的如何了? 至少也要把大半个唐家烧光才解气,能烧死那姓唐的一家最好。 这时候陆重楼来到了他身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眼在不远处抚琴的易小满,心中惊奇不由得道,“好应景的曲调,待会杀起人来,估计会更得劲!” 许少安笑了笑,“已经到了?” 陆重楼点了点头。 许少安连忙走到酒馆门口,看了看大雨漂泊下的井酒街上,然后又跑了回来,看着陆重楼道,“那师傅你赶紧接客啊你!” “轰隆!” 白夜骤现,井酒街上站了几百道身影,密密麻麻,仿若百鬼夜行! 易小满这会儿陶醉在《十面埋伏》意境之中无法自拔,急骤的琴音与雷雨和鸣,响彻整条井酒街。 杀人夜,配杀人曲! 许少安脸上有了兴奋的情绪,他跑到二楼,透过二楼窗户而后转头向着屋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接客了!” 顿时间就见屋檐上五十名装备齐全的士卒,手中握着制式连弩冒出檐头,在白夜之下,瞧着让人胆战心惊。 但在早有预料的唐家一众走狗眼里,他们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就听肖立此时大声道,“按计划行事!” 几位帮主纷纷发出指令,几百人顿时间分散开来,有的跃上屋顶,有的借着屋檐遁行,向着小酒馆而去。 五十名配备装备精良的士卒顿时扣动扳机,连弩中的箭矢如雨般激射而出,“唰唰唰”划破空气的声响不绝于耳。 紧接着就听见了敌人的惨叫声,随着惨叫声的出现,那些见了血的唐家走狗们顿时都喊“杀”出声,一时间“杀”声震天! 第169章 磨练自身 肖立与石十并没有与其他人一般冲杀,而是闲庭信步般,走向那家门口泛着烛光的小酒馆。 他们俩都是二品高手,根据唐远山的情报,保护那许少安的不过是一个三品高手,拿下不过一刀的事。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对付一个许少安,要弄这么大阵仗? 就算那屋檐上有着五十个手持军弩的士卒,他俩之中分出一个就能应付。 弄死这些士卒,不就是砍瓜切菜的事? 然后把那据说文采斐然,被称为大羽良心的许少安给生擒了去,任务就算完成了。 到时候得了赏钱就去潇湘馆找自己心仪的姑娘潇洒缠绵几日? 箭矢射来,两人一人拔剑,一人拔刀,漫天剑雨在两人的刀剑撩拨之下,不能近身。 这些箭矢对于这两个武功达到二品的高手造不成伤害,但对于几位帮主手下的帮众却是有很大的杀伤力。 几位帮主都是有着品级的高手,只是品级不高,清一色的七品,他们身形一展,如夜鹰跃到屋檐。 持弩士卒自是看见这幕,剑雨纷纷向着跃上屋檐的敌人而去。 几位帮主用手中兵器撩拨如雨箭矢,但箭矢过密,无法撩拨的干净,纷纷挂彩,不由得跳下二楼,破窗而入,试图潜入小酒馆后,由下而上破开屋檐。 石十看着这幕,道,“肖兄,你去解决那屋檐上的持弩士卒!” 肖立点了点头,手里长剑出鞘,纵身一跃,飞身一剑,直指其中一名持弩士卒的头颅。 这名持弩士卒一惊,猛喊一声“戟来!”,在他身边的四人小队,顿时以他为中心,纷纷换弩为戟,五柄长戟迎剑而去。 若是应对普通武者,这一剑应该会被五柄长戟架住,但奈何眼前这位不是普通武者,而是二品高手。 一剑之下有剑罡,五柄长戟纷纷断裂成两节,剑罡破戟后并未停歇,直指五名反击的士卒。 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五人皆是瞳孔放大,脑袋里一片空白。 心说,这是要死了吗? 眼见那凌厉的剑罡已经破甲,可就在这时,肖立却是猛然收回剑罡,将剑撩开了一物,发出了一声“叮……”的脆响。 是一颗石子! 但见不知道何时,一名白衣少年跃上了屋檐,手里抛着一颗石子,有些没好气的道,“师傅,快点接客,我可不想见到为我卖命的兄弟死了。” 这声音一出,陆重楼笑着走出酒馆,“担心什么,为师这就替你将这两个二品的家伙砍瓜切菜了,其他的你自己解决。” 话音落下,抽出那柄名为“夏雨”的剑,心中默念青山夏雨与我同在,一剑向肖立劈了过去。 凛冽的剑罡如寒风刺骨,肖立连退数步,眼睛睁的老大,对方这一剑显然超越了二品境界太多,自己的气机在这一剑下被锁定。 他猛的一声大吼,挥出一剑斩向那仿若实质的剑罡。 陆重楼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怎敢班门弄斧?” 剑罡随着他这一声更是凛冽,摧枯拉朽一般,顿时将肖立的身体一分为二,正如那被斩成两节的长戟。 石十看着这幕已经傻眼了,跟他实力不相上下的肖立,仅是对方一剑就命陨当场,对方什么实力? 至少一品的存在。 我天! 唐远山那老不死的害我? 不是说许少安身边只有一个三品高手保护吗? 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一品? 陆重楼杀了一人,感觉有点以大欺小的意思,看了眼石十,有些生气的道,“你别逼我再出手啊,我可不想被人说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以大欺小。” 竟没想到对方会这般说,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石十没有一点高手风范的纳头便拜,“多谢前辈饶命。” 陆重楼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眼石十,“你小子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行,今天就饶了你的命,下次要是再发现你与我徒儿为敌,定叫你与那人一般。” 那人还有谁,当然是肖立。 石十心说,前辈啊,你就算给十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了啊,连忙磕了一个响头,又说了一句,“多谢前辈饶命!”好生虔诚。 “去吧!” 这两字叫他如蒙大赦,转身便纵身一跃,溜之大吉。 可怜了那些因为要躲避箭雨而闯入私宅里的帮众,一同前来的那两位高手死的死,逃的逃,他们还浑然不知。 那几位帮主,闯入街边店铺,借二楼露台摸向小酒馆。 屋檐之上那五十名士卒,见几百号敌人皆闯入街边店铺之中,无法再用连弩射杀,只好抽刀分散开来,去屋檐边寻找敌人踪迹。 许少安见陆重楼那边事了,叹息了一声,“该来的始终要来的。” 他手中满江红出鞘,映出一片红霞,随即消逝。 许少安跃至附近屋檐,与其他士卒一同寻找敌人踪迹,就在这时一名士卒忽然喊道,“许公子小心脚下。” 几乎那名士卒出声示警的同时,脚下屋檐的瓦片炸开,一个身形魁梧的持刀大汉就要破瓦而出。 许少安旁边那士卒的脸顿时一脸雪白,手中制式长戟掷向那偷袭许公子的贼人! 来得及吗? 只怕是来不及了。 只是下一刻,他眼前一亮。 就见本该被偷袭受伤的许少安下意识的猛烈一击,挥出了羚羊挂角的神来一剑。 一剑点苍茫! 这一招他每天孜孜不倦辛苦勤练的,从无相九剑中悟出的一剑,在实战中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 陆重楼暗中瞧着一身洁白素衣衫鼓荡浑圆的许少安,单手剑直刺而下,浑然天成。 那想要冒头的贼人,被一剑洞穿了头颅,死的不能再死。 只是这屋檐下不止一人,就见旁边又有贼人破瓦而出,许少安当下满江红便横扫而去,直接砍在那贼人腰部,一刀两断。 许少安一击命中,单手持剑眨眼睛变成双手持剑,不退反进,丝毫不惧脚下忽然而来的偷袭,听声辨位,杀人又何须用眼睛? 听到动静,还未等对方冒头,许少安的双手剑掠出一道璀璨红芒,落在那将破未破的瓦片上,那底下准备破瓦的贼人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头被劈开两半,当场死亡。 他的剑没有什么花把式,在水中练剑都是直来直去的几招,但却招招致命。 来不及阻止破瓦,从而跳上屋檐的一位帮主这会儿一拳砸向许少安,许少安连忙圆滑收剑,轨迹漂亮至极,出力刚猛而蓄力有余。 蓄力只为下一剑。 然后又是一剑,点苍茫! …… 第170章 噩耗来袭 沈家花园。 一大早起来的沈浪,呼吸着雨过天晴的新鲜空气,心情格外的好。 心想着唐家的事应该是办成了。 沈一菲与沈开陪着心情很好的沈浪在花园里散步。 “一菲啊,这天下何处无芳草,又不是只有何书桓,在爹看来,这世上比何书桓优秀的男子很多嘛。” “要不爹给你找一门亲事,比如吴家那小子,吴家就他一个独苗,以后他必然成为平湖吴家的家主。” “那孩子虽说纨绔了些,平日里干不少荒唐事,但怎么说都是勋贵子弟,将来经过吴家运作,就算没有功名或许也能入庙堂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沈一菲沉吟了片刻: “可女儿听说,他这人生性好色,经常去拈花惹草。” 沈浪摆了摆手,“这世道上但凡勋贵子弟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男人嘛,拈花惹草很正常。” “作为女子,尤其是作为妻子,要懂得成人之美,尤其是成夫君之美,这样才能讨夫君的喜欢。” “爹想着,凭着女儿你的玲珑心思,拿捏如吴磊这样的单纯纨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是怕你受委屈,不愿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沈一菲摇了摇头,“为了爹,为了沈家,女儿受点委屈倒也没什么。” “女儿与那吴家大小姐关系莫逆,而吴磊别看他平日里一副二世祖的样子,可一碰见吴小姐,就跟耗子碰见猫一般小心翼翼。” “女儿有吴小姐帮衬,应该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再说,女儿现在对于男女的事已经心死,嫁给谁不是嫁呢?”她说这话时,目光里明显有着恨意,她是在恨许少安,只因她将现在她的凄惨,归结在了许少安身上。 “都是许少安这畜牲害的,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沈浪眼里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我想那许少安现在应该被关在唐家的地牢里,正受唐公子的折磨吧?” “开儿。” “孩儿在!” “你去唐家看看,顺道也去井酒街瞧瞧,昨晚风大雨大雷声大,被这场雷雨逼的只能在家里睡大觉,去打探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因为这场雷雨进行的顺不顺利?” 沈开笑道,“出动这么多人手,还怕事情不成?” “嗯。”沈浪自嘲一笑,“是啊,若是这么多人还活捉不了那小子,除非这小子能飞!” “好了,去吧!” 沈浪领命转身要走,可忽然管家老杜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老爷,老爷……!” 沈浪一喜,许是打探的人有好消息回来,脸上堆满了愉快的笑容,“老杜啊,看来事情办好了,对吧?” 只是那管家老杜噗通一下跪沈浪跟前,面色苍白如纸,忐忑的说道,“出大事了!” 沈浪笑脸顿时变冷脸,“出大事了,是唐家事情没办好?” 老杜低着头,不敢直视沈浪,满脸的苦色,“老爷,昨晚唐家着了一场大火,整个唐家都烧没了,那唐家家主也因此受了重伤!” 沈浪一惊,“怎么回事?” 老杜摇头继而道,“小人昨夜得知唐府走水,心说这天干物燥的,咱沈家的粮仓可要好好注意,可也别走水了,便要去粮仓去看看,可后来一场雨下来,倒是放心下来,就没去。” “可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事,于是等雨停,还没等天亮就去了一趟粮仓,可去到那里……” 说到这里,老杜身体已经在打颤,显然这话接着出口,就要惹的老爷雷霆大怒。 沈浪一脚踹了过去,将管家老杜踢翻,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继续跪好。 “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老爷……这……” 管家老杜战战兢兢的道,“我去到咱沈家粮仓的时候,火灾倒是没发生,但……仓门敞开,咱沈家看守粮仓的护卫死了一地……” “咱们的人,包括粮仓管事的老李,两百多号人,没一个活口,全被杀了,而粮仓里的粮食也不翼而飞!” “全都没了!” 沈浪忽的感觉像是被铁锤重重锤了一锤胸口,眼前顿时一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沈一菲在身边及时扶住。 沈一菲冷颜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小姐,小人不知啊。” 沈一菲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不用说,定然是那许少安与苏家,合起伙来杀了我们的人,还劫走了我们的粮!” “看来唐家昨晚抓人没成,反被许少安算计了,唐家的火,估计也是许少安和苏家合谋所为!” 沈开阴着脸道,“我现在就去唐家瞧瞧。” “不!”沈一菲阻止道,“爹现在身体有恙,你陪在爹身边,好生照顾。” “这些事,让妹妹去做就好了。” …… 昨夜平湖城里发生三件大事,没等到日上三竿,就传遍了整个平湖,再次震惊了整个平湖。 平湖城里的老百姓心说,嘿,怎么最近但凡大事,总跟许少安有关? 三月三苏家画舫文会夺魁? 梅兰书院友宴作出千古绝唱《将进酒》! 井酒街中小酒馆酿出了独一无二的“天上人间”。 五月十八平湖文会的拍卖会,赈济北疆难民,再次夺魁! 然后又搞出一个苏子媚来! 现在又来一个井酒街血案,据说是一群匪徒试图刺杀许少安,昨夜在井酒街与一众保护许少安的士卒展开了巷战,杀的是惊天动地。 据那些胆大的敢于去查看情况的街坊说,那些暴徒直接夺门而入,闯入私宅,还害了不少街坊性命,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好在那些士卒身经百战,最终将那些暴徒击退。 这是昨夜发生的大事之一,第二件则是唐家走水案,据唐府中的护卫说,这是一次精心谋划的纵火,充满了阴谋论的语调。 唐家家主唐远山在这次火灾之中受了重伤。唐家长子唐溪山,亦受了伤,所幸都保住了性命。 至于第三件,那就是沈家的粮仓被劫、顺带着两百多号沈家护卫被杀案。 至于粮食被谁劫,人是被谁杀的,众说纷纭,有很多种猜测,却是没人往辎重营那边想。 约莫着是辎重营进城时,那堆的满满的“粮食”让大伙儿打消了念头。 第171章 上了你当 苏建邦和齐风之一坛酒喝到了天亮,可见这酒喝的有多含蓄? 齐风之看了看窗外,天青气爽,好一个雨过天晴,笑道,“本来还要处理那些辎重车的痕迹,这一场雨下来,把所有痕迹都下没了,当真是老天有眼。” 苏建邦瘪了瘪嘴道,“就是来的早了些,要是再晚点,让那场火在烧一会儿,就更是老天有眼了。” “已经够了,我的人把消息送回来了,整个唐家已经烧成废墟,旁边一些街坊也有些波及,但损失不大,没有殃及池鱼,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建邦不置可否,看了眼齐风之,“这么说来,辎重营这边也顺利完成任务了?” 齐风之微笑着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苏建邦笑了笑,“好咯,这下可以回去了,差点忘了……还有个事少安让我跟你说。” “什么事?”齐风之一怔,就听苏建邦接着道,“按理说之前赈济难民的功劳应该把你调任京都做一个京官,可为何非但没调你入京,反而还把你发配去了大梁?” “外人都以为摄政王这一手是明升暗降,以为摄政王对你心生了嫌隙,这都是摄政王有意为之。” “更重要的一点,少安让我跟你说,你可别把发配到大梁看成了是明升暗降,这里头有摄政王的算计,你此番过去,是给了你天大的机缘。” “你也不用去猜摄政王的用意,摄政王当然也不会跟你解释,也不要去理外界的谣言,你安心去就好了,保证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齐风之对于摄政王对自己的调任有过种种猜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摄政王不说,他哪里敢问? 心中虽有埋怨,但也只放在心里,但这会儿许少安让苏建邦带来的话,让他心中郁结顿开,心想虽不知道摄政王在这里头有何算计,但既然许小子这般说,那定然有他的道理。 许小子肯定知道内情,这是想让自己安心! 齐风之笑道,“还请你转告许少安,这份好意齐风之心领了。” “好,对了,少安还说,昨晚的事安排的滴水不漏,不出意外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唐家或者沈家有人来报案,就全力配合调查。” “咱做的事查不出什么,但是唐家做的事,他们集结的那几百号黑帮打手,不可能全杀的光,只怕见识到咱的手段后,就逃了个大半。” “对于这些黑帮打手要严查严抓,顺藤摸瓜的将唐家这幕后黑手给揪出来,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也要找人出来背锅不是?” “听说,朝廷安排了唐家三房的那位来接替你的位置,趁着你还在任,把这事趁早了结,免得让唐家咸鱼翻身。” 苏建邦伸了个懒腰,“哎呀,困了,回小酒馆了。” 齐风之起身,拱手一礼,“代我向许小子说声谢谢。” “嗯,你早点歇息去吧,一夜没睡,别把你给熬坏了。” …… 被烧成废墟的唐家,已经待不住人,只能搬到了城外一处庄园。 唐远山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失算了啊!” 唐远山一脸的狼狈,再加上灼伤看上去极为凄惨,他强打起精神,看着窗外的天光。 “几百号帮众,还有两个二品高手,竟然都没拿下许少安?” “肖立与石十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那些逃走的帮众,回来了几个?”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双疲惫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缝里射出了一抹冷冽的寒意。 “这个许少安……是我小瞧了他了,我与他相互算计,却没料到他手段惊人,比我更高上一筹。” 唐溪山与沈一菲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床榻边上,两人皆是气愤不已。 沈一菲这时候小心翼翼的道,“我看咱们不是小瞧了许少安,而是小瞧了苏家。”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些事,感觉理出了一些头绪,有了些想法。 唐溪山惊道,“火烧我唐家,苏家也有份?” “不是有份,应该说主谋就是苏家!” “听你们说,那纵火者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像是琉璃的物件竟然会爆裂出猛烈火焰,这琉璃何其珍贵,普通人哪里有?朝廷的机构司一年也产不出多少,大多还被皇家拿了去,一部分落在权贵手中。” “苏家背靠摄政王,有那琉璃做的物件,我是不会意外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别的解释。” “我今早想了一个早上,忽然觉得,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中了苏家的圈套了?” 唐远山看向沈一菲,觉着这丫头这思路让他有些好奇,唐溪山却忽的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又有什么活络的心思,可不能再被她坑一次,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唐远山抢了个先道,“哦?沈小姐你说说看。” 沈一菲沉吟片刻道,“我听闻苏家一直有意参与平湖城有关盐铁的生意,但据我了解这一块的生意都握在你们唐家手里,他苏家要是想染指这方面的生意,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平湖唐家!” “三月初的那场以文招婿的文会,我估计是苏家设的局,许少安如我所想当真是个庸才,他那些所谓的诗词估计都是苏家给他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让许少安摇身一变成为才子名仕,以便成为苏家一颗有些份量的棋子。” “所谓退婚,然后与唐家联姻是那苏全寿先提出的吧?可后来又说不退婚了,这不就激化了唐家与许少安的矛盾了吗?” “表面上让唐家跟许少安结怨,私底下操纵着许少安这颗棋子对唐家动手。” “让世人都觉得这只是唐家与许少安的恩怨,跟他苏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苏家这一手草蛇灰线,伏没千里的手段,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甚至觉得,许少安怎么可能酿的出那么好的酒,这酿酒的法子也是苏家给的,不然这么珍贵的酿酒法子,说给就给苏家,这也太大方了吧?” “唐伯伯,试问若是你,你做的到吗?” “若非这不是苏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怎么能解释的通?” “再想想,一个浑浑噩噩了十七年的傻子,当真就忽然变了一个人,变得才学横溢,天赋异禀?还成为了大羽的良心?” “怎么可能?” “唯一的可能,便是苏家在这后面满满的算计!” 唐家父子一听,感觉是这个理。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天! 唐远山顿时怒目圆睁,“苏全寿你个老匹夫,老子上了你的当了!” …… 第172章 秉公办事 唐溪山想说,爹别那么快做定论,这丫头心思活络是活络,但她的猜测,没几个是对的。 可沈一菲不给他机会,乘胜追击,“唐伯伯,你再想,我沈家的粮仓有数万石粮食,又有两百多护卫看守,整个平湖城除苏家外,还有几家有这个实力能够一夜间搬空?除了苏家还有谁有这个动机?” “苏家正在大兴土木建造酿酒作坊,届时需要大量的粮食,苏全寿许是想到我沈家届时会在背后掣肘,趁机抬高平湖城的粮价,因此派人洗劫了我沈家的粮仓。” “好一招釜底抽薪,用心险恶的很。” 唐远山听的频频点头,“溪山,扶爹起来。” 唐溪山将唐远山扶坐身子,想说沈一菲的话很有道理,但咱不能信她,虽然他很想信她,但他感觉信了她就得倒霉,只是话还没开口,又被唐远山给抢了个先: “对对对,听沈小姐一番话,叫老夫是幡然醒悟啊!” “苏家劫了沈家的粮食,这么多粮食的去处,定不会没有任何踪迹,整个平湖城有实力存放那么多粮食的仓库也只有沈家、唐家、吴家以及苏家了。” “吴家与我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可以排除在外。” “这么多粮食没那么容易就转移走的,现在这会儿定然还在平湖城的某个隐蔽角落,或者就在苏家!” 沈一菲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唐伯伯,若是能够去苏家甚至苏家粮仓一探究竟,那就好了,只可惜我沈家势微,无法与苏家抗衡。” 唐远山略作思量,“只是,就算能让你去苏家粮仓查看,你又如何辨的是从你沈家劫走的粮食呢?” 沈一菲嘴角一翘,“唐伯伯有所不知,我沈家的每一袋粮食中都会被放入一根标有沈家商号的竹签,竹签上写有这袋粮食的一些信息,粮食是在哪生长,谁的田中生长,售价几何等等信息。” “只要打开麻袋一看便知!” 唐远山眼睛一眯,露出一抹精光。 “沈小姐你现在前往府衙,状告苏家,杀人劫粮!” “让那些捕快和差役去调查苏家的粮仓,沈家最好派人跟着,免得齐风之那家伙同苏家串通一气。” “苏家杀了这么多人,劫了沈家这么多粮食,若是被坐实,苏全寿即便背靠摄政王又如何,少不了被斩首示众!” 唐远山冷哼一声,“烧我唐家,致使老夫重伤如此,苏全寿,此仇不报,我唐远山誓不为人!” “好,侄女这就去。” 沈一菲转身离开,唐远山看向了唐溪山。 “儿啊,你看见了吗?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样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这之前的日子,你都过得太安逸了些,让你经历一下生死磨练,对你也有好处。” “现在知道了吧,别以为咱是皇亲贵族,就没有谁敢招惹咱……” “苏家想染指我唐家的盐铁生意,表面上一点迹象都没有,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若非沈小姐提醒,你爹我恐怕到死也想不到。” 唐溪山心想未必就真如沈一菲说的那样,爹你可别全信了,但他没说,因为这事似乎留个心眼也没什么,万一是真的呢? “溪山啊,你得多看多学,不要再把心思全都放在儿女情长上了。” “一个人只要有了一定的智慧,自然能看破一切阴谋诡计,你爹我啊,就是欠缺了一些智慧!”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咱不亏,就当买了个教训。” 唐溪山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昨晚咱损失惨重,你代替爹去安抚家人,安排好后续的重建工作,以后这个家你要多操心了。” “溪山,一时的成败不算什么,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然而这时,林管家这会儿冲了进来,“老爷,老爷……” 唐远山眉头一皱,脸上神色阴沉,“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管家走近前,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他指了指身后,“老爷,外面有官差,说……说……” 唐远山冷色道,“官差说什么了?” “官差的说,老爷……老爷勾结黑帮势力,残害百姓,让老爷走一趟衙门。” 唐远山大惊,心道事情败露,昨夜自己派出去的人,估计死伤不少,有的更是被逮住,一番逼问,便把自己这个主谋给逼问出来了。 “来了多少差役?” “老,老爷、”这名管家战战兢兢的道,“不止有官差,还有……还有士卒,至少有几百,将咱团团包围了。” 唐远山一听,脸色苍白,原本坐着的身体,缓缓躺了回去,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睁着,却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唐溪山焦急道,“爹,这可如何是好?” 唐远山偏头看了眼唐溪山道,“这次爹栽跟头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爹死不承认,官府也奈何不了我。” “只要能熬到你三叔接任平湖知府,自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然后,唐远山被官差带走。 …… 沈家两兄妹去了衙门一纸状告将苏家给告了,说是怀疑苏家洗劫了她沈家的粮仓,还杀了沈家两百多条人命。 衙门积极配合,刑房头子刘玉堂连忙点了捕快差役百来号人,风风火火的向着苏家的湖畔山庄而去。 平湖知府齐风之没有听苏建邦的话去睡觉,而是在府衙后院喝着茶,刑房刘玉堂调兵遣将后来到了后院,对着齐风之拱手一礼,“已经按照大人吩咐安排妥当。” 齐风之微微一笑,示意刘玉堂落坐,给他斟了一杯茶,“很好,毕竟是个大案子,咱府衙这边可得全力以赴。” “可是……”刘玉堂俯过身子,低声道,“一夜之间杀了两百多沈家护卫,又将沈家粮仓洗劫一空,平湖城里怕也只有苏家、吴家几家能做到。” “万一真的是苏家所为,难不成真的要像逮捕唐远山那般,逮捕苏全寿吗?苏府可是背靠摄政王,而大人您是摄政王的人,难道不……” 齐风之抬手打断,而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脸的风轻云淡,“毕竟死了这么多人,不查清楚了,我也不好交差,秉公办事即可。” 刘玉堂想了想道,“属下知道了。” 然而,此时的平湖码头,三艘平湖水师的黄龙楼船静静的停靠在岸边,战船上的士卒正忙碌着接收着辎重营运来的粮草辎重。 …… 第173章 不敢不敢 沈家两兄妹带着官差奔向湖畔山庄的时候,许少安正在和陆重楼、苏建邦以及苏全寿在湖畔山庄的后花园喝早茶。 昨夜一场酣战,小酒馆已经破败不堪,楼顶几个大窟窿,酒馆大厅也被打斗波及乱成了一锅粥,要重新修缮。 因此战斗结束后,许少安便与陆重楼前往了湖畔山庄,之所以不去许府,是不想让二叔一家担心,也免得他们牵扯进来。 如今的许少安与平湖苏家可是牢牢的绑在了一条战线上,关系紧密。 再加上未来老丈人看这个未来女婿越来越顺眼,虽还不是一家人,但胜似一家人。 许少安与陆重楼黎明时分就来到了湖畔山庄,洗了个澡,将昨夜一番厮杀的狼狈不堪洗刷干净,然后换了一身洁白素衣,简单自然。 不喜欢穿金戴银,只喜欢这一袭素白的许少安给人感觉很干净很纯粹,他此刻喝了一碗粥,偏头看向左侧的陆重楼道,“昨夜那几个七品,怎的被我一个八品的给轻易杀了?” 陆重楼嘴里咀嚼着一根油条,有些含糊不清的道,“若是正常情况下,八品是如何也打不过七品的,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具备越阶杀人的条件。” “一来是因为无相九剑的厉害,二来就是你手中的这柄剑。” 陆重楼瞅了许少安一眼,淡淡说道,“你这柄满江红说它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都算往小说了。” 许少安一惊,“这剑这么厉害的吗?” “都跟你说了这是柄灵剑,非是凡品,这世间估计少有能与此剑媲美者,要不然凭你八品实力每一招每一剑砍到对方身上,都感觉跟砍瓜切菜似的?” “也不知道你小子怎的就能被它选中!” 许少安嘴角一翘,“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明小子我也并非凡人,兴许真是外面谣传的那样,是天仙下凡呢?” 陆重楼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将咀嚼烂的油条吞咽下肚。 许少安看了看天色,喃喃道,“这个时候,那些粮草都应该上船了吧?” 苏建邦也看了看天色,“应该差不多了,三艘水师楼船有一千二百名士卒,再加上辎重营两千余人,搬运那些粮草,花费不了太多时间的。” 许少安点了点头,“嗯,这件事办的要越快越好,虽说我们做了很细致的安排,但也不免有意外出现,只有这些粮草离开了平湖,才能叫人心安。” 苏建邦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大口吃着油条,“我做事,你小子就放一百个心吧。” 就在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老爷,外面有官差求见!” 听言大家看向许少安,就见许少安耸肩一笑,“看着我干嘛,走啊,出去瞧瞧。” 苏家的大门前,沈家兄妹与捕头张三带着的百余官差正与苏家护卫对峙着。 这种对峙并没有僵持太久,沈家兄妹便看见苏全寿带着许少安推门而出,看见这幕,沈一菲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没见苏全寿发话,却是许少安一脸伪笑的走到了苏家护卫前,对着护卫教头吩咐一声,“都把武器收起来,咱都是良民,可不敢跟官斗。” 护卫教头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苏全寿,见苏全寿微微颔首,便将手中佩刀收回刀鞘,其余护卫依葫芦画瓢照做。 许少安站在苏家护卫前,目光落在了沈开身上片刻,而后又落在了沈一菲身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外人看着,还以为许少安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又或者说是见色起意,却不知是许少安想起了之前在彩云间发生的事。 “喂,沈小姐,那位在彩云间遇到过的……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公子,现在可还好?” 许少安哪壶不提提哪壶,何书桓现在就是沈一菲的逆鳞,一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瞪着许少安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书桓他不要我了!” 许少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哦?这消息听了真是让人替你伤心!” 沈一菲更是心塞,“你明明在笑!” 许少安不去理会沈一菲,而是看向了捕头张三,“张捕头,这么一大早,来苏府有何事啊?” 张三看了眼沈开,沈开这时候说话了: “张捕头,我要搜查整个湖畔山庄,尤其是苏家的粮仓,我怀疑是苏家杀了我沈家的护卫,洗劫了我沈家的粮仓!” 张三奉命而来,心头苦楚甚多,若非知府老爷说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他查,不然他哪里敢来查苏家? 的确,死了这么多人,井酒街那场血案,因为活捉数十名黑帮成员,逼问之下得知是那唐家家主唐远山的授意,证据确凿,知府老爷二话不说,不仅出动了府衙差役,还调动了府兵,捉拿唐远山归案。 这沈家血案,以及粮仓失窃案,比之井酒街那场血案不遑多让,饶是他有心要帮衬苏家,也不敢帮。 只是想不通,这事关苏家,跟许少安有啥关系,人家苏老爷没发话,他倒是出来发话了,这几个意思? 不过许少安似乎说话还挺有份量,一句话就让苏家护卫收了刀,难不成已经成了苏家姑爷了? 当真可喜可贺。 张三看向许少安拱了拱手,“还请苏家配合调查,此事重大,小的也是听命行事。” 许少安微微一笑,“理解,理解。” 只是这时候许少安看向了沈开道,“不过……” “……刚刚沈公子说怀疑是苏家所为,这是有何证据?” 沈开气急败坏,“我沈家那两百多条尸体还摆在粮仓外,粮仓里的粮食不翼而飞是事实,整个平湖城除了苏家,还有谁能有这个手笔?” 沈浪将目光移到了苏全寿身上,“苏家难道敢做不敢担吗?”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杀头的罪,谁特么敢担? 苏全寿拂了拂须,微笑的走上前来,与许少安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沈开贤侄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过一介商贾,哪里有这个实力,杀人?” “贤侄可不能乱说,我可不敢,更何况去劫你沈家的粮,不敢,不敢啊!” 第174章 敲诈勒索 “我苏家好歹也是平湖城的名门望族,奉公守法,这等恶事苏家之人是做不出来的,苏某认为,这事会不会跟袭击井酒居的那伙人一样,是咱平湖城中的黑帮?” “我建议各位差爷从这一方面入手,兴许能有收获,我这里嘛,坦白说,你们搞错方向了。” 沈开眼睛一眯,“苏全寿你少在这里装蒜,如果心里没鬼,那就让我等进去搜查。” 他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张捕头,来之前知府大人有令,让你全力配合我兄妹调查真相,还等什么?” 张三无可奈何,齐知府的确有这样的交待,他手按腰间佩刀,走向苏全寿。 “苏老爷,这……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等等!” 许少安双眼一眯,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威严,“我说张捕头,配合官府调查是理所应当的。” “你带着人进去搜查我等没意见,但这兄妹二人可不能跟着进去,这苏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沈开和沈一菲顿时就气炸了,真不知道许少安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而且言辞犀利,叫人恨不得宰了他! 酥胸起伏的厉害的沈一菲指着许少安破口大骂,“姓许的小杂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苏家的一颗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家暗中指使的对吧,什么狗屁诗才,什么天上人间,什么苏子媚,大羽良心,都是苏家的算计,我没说错吧?” 这话一出,除沈开之外的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懵逼,不明所以。 但很快许少安就反应过来,心想着这小妮子怕是又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觉得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是苏家一手安排的。 若真如她所想,那这个操盘手该有多么深的城府? 许少安忽然一笑,摇了摇头,他走向了沈一菲,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沈一菲,“沈小姐啊,沈小姐,你的想象力简直就跟你的胸脯一样风景秀丽。” 大家不由自主的望向沈一菲那傲人的胸脯,那圆满滚翘的风情,坦白说,不仅秀丽还有点夸张。 沈一菲瞪着眼看着许少安,“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许少安一笑置之,却是话锋一转道,“总之要搜查苏家可以,但你们兄妹俩不准进,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使坏?” 沈一菲“你”的一声,准备再骂几句,可却被沈开打断,说道:“小妹,这姓许的百般阻扰,这里头肯定有鬼。” 沈一菲点头道,“若不随着官差进去查看,这些官差即便查出了什么,这苏家也能买通他们,替苏家隐瞒真相。” 兄妹俩的话音不小,顿时叫包括张捕头在内的一众官差心里不爽,什么玩意,竟敢质疑我等? 张三嘴角抽搐,心里正嘀咕着沈家这小妞不知好歹,若非人长的漂亮,胸前山景又美,不然真的想给她两巴掌。 说啥风凉话呢? 但见沈开这会儿看过来,“张捕头,今天无论如何,我兄妹二人必须有一个随你们一起查探。” 张三叹息一声道,“沈公子,我张三虽说只是一个捕头,这些年还是积累了一些名望,若是沈公子信的过在下,在下敢以人格担保,绝对秉公办理,若在苏家发现赃物,绝不偏袒!” 沈一菲脖子一扬,冷哼一声,虽没说话,但眼神里赤裸裸的蔑视不言而喻。 张三顿时不爽了,心说臭娘们拽什么拽? 但好男不跟女斗的他,选择翻一个白眼了事。 张三进退两难,看向苏全寿道,“苏老爷,您看这也是知府老爷的命令,让我等配合沈家兄妹一同调查,至少让她俩其中一个参与,不然我这活也不好交差。” 苏全寿看向许少安,很显然在这件事上,苏家以许少安马首是瞻,这就让张三等人有些傻眼了。 怪不得,出来到现在都是许少安有的没的在说话,苏全寿包括那平时嚣张跋扈的五品上骑都尉苏建邦都冷眼旁观。 张三转头看向许少安,就见许少安拍了拍张三的肩膀,“小张啊,我肯定让你好交差,让她俩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到时候什么也没查到,这个精神损失费怎么说?” 精神损失费?张三心说是个什么玩意?其他人也很是不解,纷纷看向许少安,就见许少安看着沈开道,“我说沈兄,你说你带着官差招摇过市的来到苏家,口口声声说苏家杀了你的人劫了你的粮,到最后若是什么也没查到,这岂不是冤枉了苏家?” “届时苏家因此受到的心灵上的伤害,也就是精神损失,是不是要跟你沈家算?” 这话一出,大家了然,原来这就是精神损失费? 苏全寿心中一乐,心想怪不得那小子说,待会见了沈家的人只管配合他表演就行,原来是寻了个由头想要坑沈家一笔钱? 想到这里,苏全寿寻思着是该出来附和一下,便沉着声音道,“没错,若届时什么也没查出来,老爷我受伤的心灵该怎么愈合?” 张三心想也是,人家苏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被沈家这么一搞,平湖城的百姓还以为苏家真做了那杀人越货的事,若苏家当真是被冤枉的,那感情是很受伤。 不过这话听在沈家兄妹耳里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了,沈一菲气不打一处出,却无可奈何,低声在沈开耳边道,“想必苏家觉得即便我俩找到了咱沈家的那批粮食,咱也无法证明那粮食就是咱苏家的。” “这是他们的倚仗,所以此刻才松了口,还不忘敲诈我们一笔。”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咱苏家的粮食中会有标有信息的竹签,这种做法在平湖甚至整个大羽也恐怕只有我沈家一家。” “现在不管他们怎么说,先应了先,待会只要找到证据,有他们哭的时候。” 沈开一听,心中一喜,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苏全寿道,“苏老爷你就直说要多少银子吧?” 苏全寿看了眼许少安,就见许少安耸了耸肩,那模样好像在说,您老看着办! 苏全寿想了想,而后道,“拿个十万八万的,差不多就能让我心灵愈合了。” 然后就听沈开道,“好!” “……” 第175章 帝王心术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沈家两兄妹带着一众官差进入苏家搜查,结果搜查了个寂寞,还赔了十万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笑看着沈家兄妹败兴而归的许少安一伙,在湖畔山庄那三进三出的大门前笑得前仰后翻。 看苏家人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心灵受伤的样子,反而很得意很狂妄。 气的沈一菲直跳脚,顿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哥,他们好坏,真的好坏!” 沈开叹息一声,“这次咱们说不得只能认栽了。” “可……损失也太大了。” 沈开却笑了笑,“你忘了爹怎么说的吗?” 许是想到沈浪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脑子的人,还怕没钱? 沈一菲苦笑道,“不过爹现在不说这句了。” “哦?” “爹现在换了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了!” 沈开喃喃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吗?” “失去的,来日,我将十倍赚来!” …… 次日,清晨。 湖畔山庄,苏家后花园。 “齐风之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摄政王被太后召见入宫了。” 站在那可以看见假山水瀑的凉亭中,苏全寿喝了口婢女刚沏好的茶说道。 许少安感受到瀑布带起的阵阵凉意,两袖清风。 凉亭下坐着几人,都看着许少安的背影。 “消息还传的挺快的嘛,都传到宫里那位太后耳里了。” 许少安转身,他端起桌上一杯苏家婢女刚为他斟满的茶,浅浅的喝了一口。 “这么说来,唐远山那老家伙应该很快就会放出来了吧?毕竟太后都招摄政王入宫了,可见太后挺在乎平湖唐家的。”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太后这几个兄弟里,就唐远山最为让她舒心,听说上次咱拍卖出去的水晶糖,最后便到了太后手里。” “不用说,那沈家将高价买来的水晶糖孝敬给了唐家,唐家又孝敬给了太后。” “本想着这一次可以将平湖唐家就此扳倒,还是棋差一步,也是我太着急了些,没考虑到太后会不要脸的下场捞人。” 顿了顿,许少安嘴角一翘道,“不过这也没关系,既然不能一下子就弄死他,那就改善一下与唐家的关系。” 大家听言有些惊奇,苏建邦愕然道,“你刚一把火把唐家烧成了灰烬,虽说唐家找不出证据说是你所为,但心中笃定这事跟你有关,人家恨你恨到入骨,你还要跟唐家改善关系?” “大舅哥,做人格局要大点,眼光更要放远些,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手段高明,敌人都能变成朋友。” “更何况唐远山这条老狗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 “再说,这事无需我刻意去讨好,只要我稍稍使点手段,唐家说不定还会主动来讨好我,跟我套近乎。” 这就让大伙都好奇了,心想许少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看来我镜衣使的身份是时候拿出来用用了,悬镜司在平湖有着不小的一股力量,放着不用,似乎有点浪费啊。” “悬镜司成立以来,在庙堂上掀起了一阵狂潮,按理来说,太后那边应该反对才是,毕竟庆王可是想要篡位的存在,但却并没有多加遏制它的发展。” “这其中考量,无非是那四个字——制衡之道。或者说帝王心术。” “这也是想让摄政王与庆王之间有所摩擦,相互消耗彼此。” “之前我觉着悬镜司的成立是朝堂下的一剂猛药,但后来得知了一些内情后,发现悬镜司不过是庆王为了铲除异己的工具。” “而太后有意的放纵,也是悬镜司恶名昭着的根由所在,这也让对太后虚与委蛇的摄政王很是头疼。” “总之悬镜司的形象现如今在庙堂亦或者天下文人学子眼中都是一条毒蝎般的存在,让人恐惧。” “所以,我相信当我刻意将我悬镜司镜衣使的身份泄露给唐家后,唐家应该会一边说我的坏话,但又会一边想方设法的来讨好我。” 苏建邦眉头一皱,“怎么会呢?” “因为唐远山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之前并不知道我是悬镜司的人,还是悬镜司手握大权的镜衣使,因此才敢与我为难。” “要是忽然知道我镜衣使的身份,凭着现在悬镜司的恶名昭着,联想到前儿个的火烧唐家和洗劫沈家粮仓的事也就了然了,恐怕如今也只有悬镜司做事能这么肆无忌惮了。” “想必那沈家小姐得知我镜衣使的身份后,估计也会改变她之前的猜测。”许少安忽的笑了笑,“只是天晓得这丫头又会有什么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大伙明白了许少安的用意,不过是想借着悬镜司的身份叫唐家投鼠忌器,顺带着还能将苏家摘了出去,摆脱怀疑。 “只是……”苏全寿有些担忧道,“你这身份一旦正式公开,估计你的名声会受很大影响,你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名声,怕是……” “庙堂上的那些仕子大夫们对悬镜司是深恶痛绝,尤其是以杨首辅为首的官僚仕大夫朋党,几乎每天都有这些人弹劾悬镜司的折子送到太后手里。” “你若是公开这个身份,凭着你现在的名声,估计会在文人学子甚至庙堂之中引起一片哗然,届时你如何自处?” “这世道,读书人最喜欢难为读书人,很多做了名仕清流一辈子的人,因为一点点小事晚节不保的大有人在。” 许少安却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话语间更是有些自嘲之意,“我说诸位,认识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一个人吗?” “我可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 “若是太过看重这些,跟自缚手脚有什么区别?” 许少安忽的站起身子,看着大家认真道,“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不知道寒山拾得为何人的大伙们只觉许少安博闻广识。 这出自哪本经传的典故,苏全寿自诩书读万卷,怎的从未读到过,好富有哲理的两句话啊! 苏建邦脸上满是敬佩的表情,竖了个大拇指,“嗯,你不愧是被许十岁称赞为水鱼的家伙,真够水鱼的!” 许少安瞪了苏建邦一眼,“你丫的才特么水鱼!” 第176章 神秘势力 仅蹲了没两天大狱的唐远山脸上满是冷笑,被差役一脸殷勤送出大狱的他,冷笑连连,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难以融化他脸上的冰霜。 他心想,就凭你苏家? 也不看看唐家背后是谁,那可是太后! 关的住我吗? 我唐远山这不又出来了吗? 唐溪山在不远的地方,见唐远山从刑部大狱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爹,您受委屈了。” 唐远山摆了摆手,“爹没事,走,咱回家再说!” 唐家郊外庄园,唐远山的书房。 他手里捧着婢女为他精心熬制的小米粥,却是一口没喝,实在是没心情喝。 好好一个唐家,就这样被烧成了灰烬,他收集的那些名人字画,古玩古董的,都付之一炬。 这得是多少银子啊,想想就觉得肉疼。 天杀的苏家,竟然这么毒,竟然一把火把我唐家烧的干干净净,那用琉璃瓶做的物件,究竟是何物,怎的威力如此之大? 只是片刻间就将整个房间烧成一片,没有几息便成了火海? 回想起那夜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唐远山就一阵后怕,后怕之后又是一阵暗骂!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沈家昨日有没有报官,有没有带着官兵去苏家查探,有没有查明真相?” “当真是苏家洗劫了沈家粮仓吗?” 被唐家唤来不久,坐在对面的沈家父子女三人没有说话,却是沈溪山一脸的唉声叹气,答道,“去是去了,只可惜什么也没查到。” 唐远山惊奇道,“数万石粮食啊,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不在苏家,难道在哪?难道掩藏在了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 沈一菲很好的接过了婢女要干的活,为大家煮茶斟茶,沈浪这会儿端起女儿给他斟的茶喝了一口,道,“官府的人,我沈家的人,还有一些江湖道上的关系都用上了,都没有线索。” “一菲跟开儿跟着官差们将苏家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到,还白白折了十万两银子,说是精神损失费,唐兄你说气人不气人。” 唐远山皱着眉头道,“精神损失费?” “说是沈家辱了他苏家的声誉,索要的赔偿,那苏全寿恬不知耻,说他寒了心,说什么要治愈受伤的心灵,这就是那所谓的精神损失费了,摆明了就是要讹钱!” 沈浪把茶盏放下,却是冷笑一声,“听说这讹钱的法子是许少安想出来的,我真是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有趣了,是个经商的奇才,可恶的是,怎的就处处与我等作对?” 唐远山恍然,心想着这讹钱的法子,当真是个很不错的由头,自己说不定哪天用的上,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一副恍然的模样道,“原来如此,不过沈兄也不必太过生气,那许小子可能还没意识到他不过苏全寿手上的一颗棋子,若是有一天苏家卸磨杀驴,他就知道错了。” 沈浪点了点头,“粮仓被洗劫一空,这事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桩奇案、悬案,京城那边来了人,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所有的迹象表明是一群训练有素且战力高强的人所为,而且数目不少于五百以上。” “根据这些线索,虽然锁定了一些家族和势力,也做过排查和搜索,却是一无所获。” “到现在,沈某已经看开了。”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又道,“在平湖酿酒的生意铁定是要黄了,不过粮食生意还得继续,尤其是江南道上的其他郡城。” “再过两月,秋收将至,我沈家准备变卖一些平湖城的产业,大肆收粮,然后东山再起!” “至于今年对唐家的孝敬,只怕……还请唐兄见谅这个,只要沈家恢复元气,自然会补上欠缺的供奉。” 唐远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脸上透着阴鸷,不知道是因为沈浪的话,还是因为先前的那些糟心事。 估计两者皆有。 沈一菲觉着唐远山是对于他爹最后这句有些生气,不由得解释道,“唐伯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损失,那些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的事,咱就不要多想了。” “重要的是接下来,能否渡过难关。” “我沈家这一次虽然元气大伤,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变卖一些资产,然后重新出发,凭着我爹和兄长的能力,再加上唐家的扶持,我相信很快就能创造更多的财富,届时便会有更多的供奉,唐伯伯要对我沈家有信心。” 心里其实并没有在意这些的唐远山,摆了摆手,微笑道,“一菲啊,伯伯有眼睛,看得见你沈家的难处,伯伯并不怪沈家,伯伯之所以不开心,是在担心这股藏在暗处的势力。” “如你爹所说,官府的人、沈家的人、甚至江湖中人都用上了,都没查到一点线索,这究竟是股什么势力?” “又是一股什么势力,要跟唐家和沈家过不去呢?” 然而就在这时,唐家的一位老仆走了进来,这老仆神色有些慌张,目光扫了眼沈家三人,默不作声。 沈家人一个个皆是玲珑心,哪里不知道这老仆是有私密要与唐远山说,不想被外人知晓,沈浪也乐的这会儿脱身,带着子女就要起身告辞。 却见唐远山道,“沈家人不是外人,你直说吧。” 那老仆点了点头道,“刚收到一个消息,是官府那边透露出来的,官府那边对于这个消息本来是要极力隐瞒的,但纸包不住火,还是走漏了风声。” 唐远山一怔,不悦的皱起眉头,刚从衙门被放出来的唐远山听见官府两个字就有点生气,“什么消息?” “关于咱唐家纵火案有了进展,捕快李四在走访街坊时问出了一些信息,说是在那夜发现了一些行为可疑的人物。” “那李四顺藤摸瓜调查出来了那些形迹可疑,大抵就是那群放火的匪人是什么来头了。” 唐远山心中一喜,这会儿觉得官府的人忽然变得这么可爱了,能力这么强的吗,这么快就找到了? 连忙问道,“到底什么来头,有没有抓到人?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一股势力,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听那老仆道,“官府没敢抓人,这些人的来头有些大,官府的人似乎不敢惹,而且……” 第177章 好生嚣张 “而且……这些人似乎跟许少安有关……” 听到这里刚刚脸上还堆砌起笑容的唐远山顿时又换了一副冷脸,琢磨着老仆说的话,来头很大、官府不敢惹,还跟许少安有关? 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透啊? 到底是股什么势力? 这么厉害的吗? 跟许少安有关? 这许少安还能有别的身份吗? 他不就苏家的一枚棋子,一个小酒馆的小老板,还能有啥身份? 就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没等他问,那老仆接着道,“那些放火烧咱唐家的人是荆衣帮的……” 没等老仆说完,唐远山打断道,“荆衣帮?没听过。” “是啊,老奴也是才听官差说的,说这荆衣帮是新立的帮派,在咱平湖城短短数月,但发展十分迅速,是外来势力,与本地帮派也不起冲突,行事诡异。” 唐溪山纳闷道,“这荆衣帮跟许少安是什么关系?” 沈开也纳闷道,“为何官府都奈何不了这荆衣帮?” 沈一菲跟着问道,“荆衣帮到底什么来头?” 老仆理了理思绪,继而看向唐远山道,“老爷不知道荆衣帮,但应该知道悬镜司吧?” 唐远山当然知道,在场有谁不知道这个最近在庙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悬镜司,基本上都是闻之色变。 唐远山有些没好气的道,“你就别卖关子了,一次性给我交待清楚。” 那老仆点了点头道,“官差说,这荆衣帮是悬镜司的外围势力,而许少安是悬镜司驻平湖城的镜衣使!” 这话一出,此间气氛瞬间凝固。 沈一菲小嘴一张,目瞪口呆。 沈浪身子像是僵住,震惊无比。 唐溪山更是不可置信的跳脚道,“这怎么可能?” “许少安怎么可能和悬镜司扯上了关系,在三月初的时候,这家伙还因为得罪了吴公子,被吴公子针对过。” 在场各位都知道吴家与庆王的关系,更知道吴绮罗在悬镜司的身份地位。 沈一菲眉头微蹙,想起之前自己去吴绮罗那里泼脏水时的试探,得知吴绮罗似乎是和许少安有着一些联系。 吴绮罗一开始应该是对许少安有所欣赏的,可随着自己的脏水一泼,对于许少安的欣赏应该消亡了才是。 这一点沈一菲可以确定,因为自那夜过后,吴绮罗似乎调查过许少安,自己后来也得到了吴绮罗的反馈,听她亲口说确实是她看错了人,还好自己的提醒,险些叫她让许少安那伪君子给骗了。 可她忽的想起五月十八的那次文会,因为那场文会许少安名声大震,更是让他获得了不二公子以及大羽良心的称号。 许是因为这次文会,吴绮罗对于许少安的看法又改观过来,觉得之前误会了许少安,一来心生歉意,二来仰慕许少安的才华,从而邀请许少安加入了悬镜司,还给了许少安这么一个镜衣使的身份! 对,应该是这样。 那老仆这会儿苦着脸摇着头,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大伙的质疑,只有道,“老爷,公子,我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若是想得到答案,可以去吴家问问。” 问谁? 当然是去问吴家那位在悬镜司权柄很大,平时深入简出的吴大小姐。 唐远山心中思绪飞腾,心想着如果许少安当真是平湖城的镜衣使,那么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看来,这一次火烧唐家和洗劫沈家粮仓,都是这位镜衣使精心设计的手笔,其实与苏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调动平湖城悬镜司的力量,对付我唐家和沈家,当真好大的手笔,也亏的这小子竟然就敢这般公报私仇!” “这也是为什么在苏家找不到你沈家那些粮食的原因,因为这些粮食根本就不在苏家,兴许是在吴家!” “我们先前的推测都错了!” 他看了眼沈一菲,心中忽然想起了唐溪山曾对沈一菲的评价,说这丫头心思活络是活络,就是心中所想所猜测的事往往不准,那时自己还当是溪山信口雌黄。 可今日看来,果然如此,自己差点还被这丫头误导了,苏家哪里有胆子跟唐家叫板,自己跟苏全寿认识了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苏全寿几斤几两。 若是苏全寿有如沈一菲所说的那样草蛇灰线,伏没千里的本事,那这些年苏家就不会总被唐家压了一筹。 沈浪点了点头道,“不过,此事还是得确认一下。”他看向沈一菲道,“一菲,你与吴小姐关系莫逆,你去吴家问问?” 沈一菲虽然心中已然觉得这就是事实,但她还是想去问问,于是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书房外传了进来,“不用去问了,许少安的确是平湖城镜衣使。” 此刻来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绮罗的贴身丫鬟雪妍姑娘。 对于这位平时在吴绮罗身边的丫鬟,大伙并不陌生,尤其是沈一菲。 雪妍姑娘站在这些人的面前,“小姐让我来告诉尔等,为了你们好,以后再也别去招惹许少安了。” “想必各位也知道悬镜司的手段,别以为背后有靠山,悬镜司就不敢动你们,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好心,还专门过来跟你们打招呼。” “还有,许镜衣托付我给大家带一句话,”后来就见雪妍模仿许少安的语气道,“唐家是我烧的,沈家的粮是我劫的,你们能拿我怎样?” 这话一出,在场包括老仆在内的所有人都怒发冲冠,尤其是唐远山简直就要破口大骂,唐溪山已经在撸袖子、沈浪沈开咬牙切齿,沈一菲更是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许少安! 好嚣张。 真他娘的嚣张! 雪妍也觉得很嚣张,看着眼前一个个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吃瘪的模样,她强忍着没笑,心想着这世上或许也就许公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吧。 这样的羞辱过后,这些人还会对他卑躬屈膝的讨好吗? 因为许少安跟她说,别人他不知道,但唐家和沈家这些人,一定会! …… …… 第178章 七月初二 那一夜,闹得轰动全城的唐家走水案、沈家粮仓被劫案,以及井酒街的刺杀案,在官府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操作下,渐渐失去了它的热度。 唐家的走水案被定性成了意外失火。 沈家的粮仓失窃被定性成了平湖城的黑帮势力作案,以至于府衙展开了一段时期的打黑除恶行动,叫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那些黑帮帮众一个个苦不堪言。 至于井酒街刺杀案,被定性成为江湖仇杀,草草了事。 但是平湖城里很多聪明人都猜到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前去井酒街刺杀许少安的匪徒,定然是唐家的安排,那会儿很多人都目睹了唐家家主被官差押往府衙,再就是有个把嘴巴不是很牢靠的差役喝醉了酒说漏了嘴,这其中内幕也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但却又不白于天下的奇怪景象。 总之懂的人都懂,就是看破不说破。 只是唐家低估了许少安的实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刺杀失败。 他们原本还以为苏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许少安不过一颗棋子,却不料后来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许少安这小子竟然是悬镜司驻平湖城的镜衣使! 这消息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尤其是那些视许少安是大羽良心,视许少安是文人学子榜样的俊彦们。 因为悬镜司现在的形象在广大士子,甚至士大夫们眼前,就跟那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到了大羽这个时候,大厦将倾,到处都是蛀虫的这么一个情况,悬镜司的突然出现,就变成了每一位仕大夫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人惶惶不安。 这些仕大夫之中不乏身居高位者,门生故吏遍布满天下,先生们都视悬镜司为豺狼虎豹,学生们又怎会不横眉冷对千夫指呢? 现在得知许少安是悬镜司的镜衣使,这就使得全天下的读书人心里开始扭曲了,好好一个大羽良心不当,偏偏要去做悬镜司的走狗? 正如苏全寿所说,读书人最喜欢为难读书人,这世道不乏那些做了一辈子清流名仕的人,因为一点点小过错结果晚节不保的大有人在。 但凡只要抓住你一点小辫子,就会想方设法扩大,恨不得全天下都对你口诛笔伐。 因此,当许少安是悬镜司镜衣使得消息传开后,大羽文坛巨震! 然后各种猜测和谣言不胫而走,议论纷纷。 其中最有意思,也是主流被大家最津津乐道的一个版本是——悬镜司大镜司吴绮罗利用美人计引诱许少安加入悬镜司。 这个版本闹得沸沸扬扬的,搞得事主许少安不得不出来公开辟谣,还特意在苏家湖畔山庄门前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关于自己为何会加入悬镜司有关问题的你问我答。 许少安就重避轻的只认真回答有关于许少安与吴绮罗的绯闻这件事,向世人郑重宣告,他与吴绮罗只是同事关系,与苏梦瑶才是情侣关系。 至于其他提问,都是敷衍了事。 但无论许少安是何缘故加入了悬镜司,也改变不了他现在是悬镜司中一个权柄似乎很大的角色存在。 于是,尽管他的才情万丈,尽管他的侠之风骨,都因为他是悬镜司的一条走狗,而变得微不足道。 这一切对于许少安来说,都不过呵呵一笑。 转眼就是七月初二。 正元街位于平湖城比较繁华的地段,这条街的宅子铺子价格除了比不上湖畔一条街,在整个平湖城也算数一数二的。 一大早,苏建邦就拉着许少安来到了这条街,更是来到了这条街几乎可以说地理位置最好视线最开阔的一个店铺所在。 是一个卖酒的铺子,门楣上的匾额上写着天上人间四字,以酒名做店名,当真省心。 比起许少安井酒街的小酒馆来说,这间酒馆面积更大,装修极尽奢华,三层楼高,登高可看全整条街的风景。 此时酒馆门庭若市,店里掌柜、小二都忙的焦头烂额,但看见苏建邦来了,掌柜的连忙迎上去道了声“少东家”,苏建邦点了点头道,“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等。” 那掌柜听了,便转身去忙他事。 许少安看着眼前这副生意兴隆的景象笑了笑道,“要多请两个跑堂小二。” 苏建邦瘪了瘪嘴目光在酒馆大堂扫过这般兴盛的景象,“嗯”的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许少安去了后院天井边的石桌边,他拿来茶具,亲手沏了一壶茶,看了看许少安,“少安,这天上人间太好卖了,主要是价格太低!” 许少安笑了笑,“是觉得我定价低了,有异议?” “说没有异议那是假的,试问这天上人间从原先一两银子一碗,到现在三两银子一坛,这便宜太多了。” “的确。”许少安点了点头,“但你可知我为何定价这么低吗?而且以后还要将价格调的更低些,要让天上人间成为所有人都消费的起的美酒。” 苏建邦瞪大了眼,没好气的道,“还要调低,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许少安看着苏建邦轻描淡写的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酒卖的越便宜,这酿酒的法子,便越不会有人去觊觎。” “商人逐利,若是觉得无利可图或者所图有限,便不会存那图谋的心思。” “再说,咱的格局能不能高一些,能不能有以任何发明创造都为造福天下黎民百姓的觉悟……” 见许少安有可能会长篇大论一番的苏建邦连忙打断,“得得得,今天约你来这里不是来讨论这些的,是有人要见你。” 许少安一怔,苏建邦又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叫他老人家。” 老人家? 许少安有些好奇的点了点头,心想什么老人家想要见自己,莫非是梦瑶她奶奶来了? 苏建邦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就见苏建邦领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男人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许少安寻思着,自己还没有准备见那位传闻中非常强势的苏家老太君呢。 …… …… 第179章 隐匿之法 此时在这个酒名与酒馆名同名的酒馆后院天井石桌边,有三人喝茶聊天。 那位经苏建邦介绍得知名叫蔡远虑的摄政王府的老管家,此刻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许少安道,“许公子这酒真的很好。” “不瞒许公子说,蔡某乃是实打实一酒鬼,之前好几次在王府碰到王爷喝许公子送的酒,那酒香扑鼻,简直叫老朽馋涎欲滴。” “昨日来到平湖城,总算一次喝了个够。” 许少安笑了起来,“以后蔡老只要想喝,只要知会一声,小子就立马让人送过去。” 蔡远虑有些受宠若惊,“可不敢这么麻烦许公子,再说现在天上人间价格地道,只要想喝就到苏家酒铺买就好。” 许少安点了点头,看向蔡远虑道,“蔡老这次来见小子,不知道所为何事?” 蔡远虑风轻云淡的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和被摄政王夸上天的徐公子随便聊聊。” 这下轮到许少安受宠若惊。 摄政王这么瞧的起我吗,还把我夸上天,这得怎样个夸法,嗯,有点好奇。 看着许少安眼中的惊讶,蔡远虑端着茶盏又道,“因为许公子的算计,王爷平白得了沈家那么多粮食,而且丝毫没被怀疑,简直让蔡某人佩服至极。” “在许公子公开自己镜衣使的身份后,外界都以为那批粮食都落入了悬镜司手中。” “好一个祸水东流!” “蔡老谬赞了。”许少安谦虚道。 “许公子不必自谦,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老朽在你与王爷梅兰书院一聚后,就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开始老朽与大家一样,对你有些怀疑。” “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老朽就潜伏于你身边,细看你的一言一行,观察你的日常起居,想要看看外界的谣言真假,再就是看看你这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少安被惊呆了,身上汗毛顿时根根竖起,这特么的也太毛骨悚然了。 他说潜伏在我身边,是字面上的意思吗?怎么潜伏?想起前世有些行为艺术家喜欢搞什么隐身术,将身体涂抹上与周围环境一样的色彩,类似变色龙那般的障眼法。 “……你确定是潜伏在我身边,不是远远的潜伏?” “这个嘛……由于老朽当年远渡东海,师从一位得道高人学了一种踏雪无痕了无踪迹隐匿的身法,一旦施展开来,即便我站在你身旁,你也发现不了我。” 许少安忽然想起前世有一部电影,里头的主人公因为有着非同一般灵敏的身体,利用人的视觉盲区灵活走位,造就了这种明明人就在身边,却丝毫察觉不到的情况。 难道蔡老用的也是相似的方法? 原以为电影里演的太夸张了些,却没料到自己还当真碰上了,只是一想到有那么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糟老头子不声不响的就隐匿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毫无察觉,就头皮一阵发麻。 蔡老哈哈一笑,“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放心,许公子,对你的观察结束了,所以现在现身与你直接说明。” “本来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跟你说这些的,怕把你吓着。” 许少安内心腹诽,你妹的,老子已经快被你吓尿了好吧,这岂不是说,自己的一些很隐秘的事,也被这糟老头知道了? 一点都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见许少安一脸的惊悚,额头冷汗直淌,很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于是逗乐了这位喜欢看别人笑话的苏公子,幸灾乐祸道,“已经被吓坏了!” 蔡老笑道,“放心,有关于你私人隐秘的部分,老夫是不会乱嚼舌头的。” 许少安“呵呵”一声,很想给这老头一剑,心说你个糟老头坏的很! 艰难消化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许少安强行让自己从惊悚中缓了神过来,有些无奈的看着蔡老道,“所以这段时间的观察,你老有发现什么吗?” 蔡老笑了笑道,“除了惊艳什么也没发现!” 许少安心说,这时候你就算说再好听得话,我也笑不出来啊! 苏建邦“哼”了一声,“蔡老,你不是发现这小子睡觉的时候喜欢掏鸟吗?什么叫除了惊艳什么都没发现?” “我靠!”感觉自己被欺负了的许少安满脸问号的看着蔡老,就见蔡老讪讪的笑,躲闪着自己的目光,“您老不是说不会乱嚼舌根的吗?” 苏建邦这会儿还想说点什么,但见蔡老一双眼忽的杀意浓烈的看了过来,本来张口要说的话,被他吞回肚子,转而说道,“那啥,你们慢慢聊,我去酒馆看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地方。” 然后,苏建邦就溜了。 许少安依旧与蔡远虑坐在这儿喝茶。 蔡远虑脸上的神色忽的变得认真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跟你聊点正经事了。” “事关悬镜司的一些极少人知道的隐秘,摄政王让我告知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跟我说说,你对悬镜司了解多少?” 被蔡远虑脸上的严肃所影响,许少安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不悦,点了点头道,“坦白说,其实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悬镜司是一个监管机构,受庆王节制,现如今是庆王殿下铲除异己的一件工具。” “原来我以为悬镜司是庆王为了大羽所下的一剂猛药,毕竟乱世用重典,沉疴用猛药,但后来慢慢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蔡远虑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为何悬镜司不过一个新立的官署部门,何以发展的这般迅速,能够短短时间内,就搅得整个朝廷都腥风血雨?” 许少安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悬镜司的前身是明镜台,明镜台是先帝还是太子时就创建了的。在先帝登基后,更是大力发展了明镜台,其职责是为先帝侦查情报。”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后,明镜台内部发生了分歧,是关于向谁效忠这个问题有了不同意见,可由于大多数明镜台的高层都认为庆王是最合适的选择,所以这支由先帝一手创建的情报组织,最终落在了庆王手里。” “后来庆王将明镜台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称为护镜司,而另一部分称为悬镜司……” 第180章 我真男人 在正元街的这家地理位置最好,视野最为开阔的名为天上人间的酒馆中,许少安与蔡远虑聊了许久。 许少安得知了很多有关于悬镜司前身过往,以及一些隐秘。 直到原本处在当中的太阳,这会儿已经西斜到了可以将人影拉到两个身位的角度,才结束了聊天。 许少安与蔡远虑从酒馆里走出,就此别过。 与苏建邦乘坐陆重楼驾驶的马车去了彩云间听雨轩,又花费了一点点时间,太阳来到了可以将地上人影拉长两人半身位的角度。 听雨轩,还是那临湖的平台上,长几前风景如画。 易千秋看着许少安,那双眼睛一眨不眨。 许少安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花?” 易千秋摇了摇头,“我听说沈家那可爱迷人大胸脯的小姐,昨个儿为沈家给你赔礼道歉,你把人戏耍了一顿,害的人家梨花带雨的哭了一个上午,心里指不定多恨你,要将你碎尸万段。” 许少安笑了起来,端起易千秋珍藏的好茶喝了一口,“恨呗,又不会掉一块肉。” “那为何唐家只是派了一位管家给你赔礼道歉,你却欣然接受了?还应了对方的邀请,去唐家赴宴?” “唐家跟沈家不同,唐家毕竟是皇亲贵胄,该缓和的关系还是得缓和,沈家却不一样,不必要给好脸色看。” “虽然是面和心不和,但双方都不能奈何对方,与其暗中相斗,不如约法三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易千秋微微点头,啧啧道,“你小子心智近妖啊。” 许少安不以为是的摇头道,“还不得仰仗师伯您,若非您的那些情报,这会儿师侄的头七估计都过了。” 许少安之所以能够料敌与先,先发制人,多亏了易千秋的那些耳目,只是令许少安惊叹的是,易千秋的耳目之广,消息之灵通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不知道他培养这些耳目探子的原因当真只是为了躲避南越皇室的追杀,还是有其它图谋? 许少安只是略微思量,却不深究,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没点即便是亲近人也不愿说的秘密呢? “算你有自知之明。”易千秋笑道,“对了,还有个消息告诉你。” “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破镜盟,专门跟悬镜司作对,猎杀悬镜司的高层。” “实话跟你说,这破镜盟就是杨首辅让聚龙堡牵头集结起来的一股江湖势力,可谓是鱼龙混杂,卧虎藏龙。” “我说你,本来脱离悬镜司,只要面对护镜司的报复就行,现在可好,你不仅恢复了悬镜司的身份,更是公开了镜衣使的身份,那将要面对的则是整个江湖了。” 易千秋这会儿看向陆重楼,有些责怪的意思,“他不知道这江湖有多险恶,难道你还不知道?” “当年你挑战整个江湖,虽说当单对单你罕逢敌手,但奈何不了江湖人多,你杀的了几多,最后还不是差点被人用计害死?” “若非小师妹救你于危难,还使了些手段,让你假死脱身,这会儿你坟头草都几人高了。” “我问你,以少安的名声,江湖中那些专门以杀名人取乐,杀名人提高自身名望的疯子,你能防住几个?” 陆重楼眼珠子一瞪,“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头上来了?” “我挑战整个江湖怎么了,这说明我真男人,少安是我徒弟,学我一样挑战整个江湖,也是真男人。” “真男人,敢于直面危险重重的江湖!” “你身为少安的师伯,张口闭口都是为他担心的言语,我还想问问你,你除了为少安提供了一些情报之外,你还教过少安什么,他可是咱无相门唯一的传人,你能不能多上点心?别把重担都放我一人身上……” 陆重楼一通数落,说的这个经常跟他吵架拌嘴的易千秋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哑口无言。 “提供了情报还不够?” “当然不够,要不然少安还得去面对整个江湖吗?” 额……你特么无理取闹! 易千秋感觉在吵架这块,自己当真不是陆重楼的对手! “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他看向许少安,“要不这样,你干脆也学学师伯,隐姓埋名或者换个身份,师伯教你一套顶尖的易容术,保证没人认得出来,届时咱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许少安放下手中茶盏,“师伯,你可别在意我师傅的话,我心里知道师伯对我的好。” “不过,我觉得师傅的话糙理不糙,事已如此,终究是要勇敢面对的。” 易千秋语重心长的道,“少安,江湖可不是你说面对就可以从容面对的,放心,师伯有手段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消失,保证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给人发现。” “不用了,我想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大,也就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了。” 易千秋一怔,又听许少安道: “这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若是一味的逃避,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安稳的那天。” “就好像一开始的我,以为可以凭着酿酒的手艺做一个普通的酒馆老板,每天能挣一些钱,可以让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还可以让我娶个贤惠的媳妇,然后快活一生。” “可梦想照进现实明明就是很不现实的事,梦想是很丰满的,但现实是很骨感的,要想梦想照进现实,唯一的办法那就只有自强。” “其实悬镜司创建之始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到了不怀好意的人手里,它便不好了,使得大家都忘记了初衷。” “现在的悬镜司已经沦为了个人为了追求利益的工具,它的行为已经违背了法律的公正严明。” “我身处其中,或许还能做些什么,尽可能的让大家找到初衷,使一切回到应该回到的轨道。” “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化身成为一个恶人,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去守护那弥足珍贵的希望之光!” “我这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理想,若生逢盛世,我便与盛世共舞,可若生逢乱世……” 许少安转头看向那十里平湖,露出一副极其深沉的模样,悠悠说道: “那就从乱世之中生生杀一条血路出来,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181章 西蜀杀人 许少安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让易千秋有些震惊,同时也叫为人师表的陆重楼老怀甚慰。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易千秋震惊的是,许少安竟然有想要改变悬镜司的想法,而且看样子想法还挺强烈。 只不过年轻人都这样,易千秋心想着,他自己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有着一腔热血和满腹经纶就以为能改变世界。 结果最终还是被这个世界毒打的,变成了与自己当年梦想想要成为的那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可有梦想总是好的,易千秋想要问许少安有什么改变悬镜司的措施和想法,却见许少安看着十里平湖中那轮火红的太阳,然后他也看了过去。 就见日落时分,太阳变得又大又红,但并不刺眼,与平湖水面上的那一轮,交相辉映,蔚为壮观。 “师伯,其实这个世界很美,美中不足的是我们这些人。” “我呢……不过就是个有点想法的普通人,想着披上悬镜司这张虎皮谋取点便利,这样一来羁绊也就随之产生,那就要为悬镜司做些什么,至于怎么做?” “其实……悬镜司里有很多人还是不错的,他们看不惯官场的黑暗,大刀阔斧的整治贪官污吏,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他们忘了,现在这个庙堂没有官员是干净的,即便清理了一批,还会滋生下一批贪官污吏来。”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是无法带来好的改变,反而还会越来越糟。”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呼吁,至于其他的手段,我得一边走一边想,一边看一边做。” 易千秋轻轻点头。 “对了,我听师姐说,师伯要回京城?” 易千秋将目光从正在缓缓降落的太阳那移到了许少安身上,“嗯,回去有些事。” “帮我带些水晶糖给梦瑶,她上次来信说吃完了。” 易千秋微微一笑,“就知道疼小梦瑶,不知道孝敬孝敬师伯吗?” 许少安也微微一笑,“预了师伯那份,放心!” 易千秋的微笑转变为大笑。 这会儿,红日落山,只留一抹残红,将天边云彩染得绚丽多彩。 听雨轩前大家都看着这幕曼妙的风景,许少安忽的喃喃道,“夕阳西下,有情人在天涯!” “想见你了啊,梦瑶。” “好,就这么决定了,近期进京!” 陆重楼讶异道,“进京看梦瑶?” 许少安点了点头。 “那平湖城的生意怎么办?” “让老丈人帮忙看着就好,再说,有什么事比去见梦瑶重要?” “……好吧!” “师傅,你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 易千秋看了眼陆重楼叹息了一声,陆重楼则是看向天边那最后一抹残红,“我要去西蜀了?” “去杀李湘莲?” “嗯。” “不是说等我成长起来才去吗?” 易千秋这会儿道,“那师太准备去东海了,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看了眼陆重楼接着道,“我这傻师弟,再不出发,就碰不到那师太了。” 许少安看着陆重楼的侧脸,就听陆重楼道,“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看了好一会儿陆重楼侧脸的许少安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个“好”字。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许少安话锋一转: “诶,是约了今晚还是明晚唐家蹭饭?” “今晚!” “那还待着干嘛,走起!” …… …… 与此同时 京城,摄政王府。 华灯初上。 楚临渊坐在书房,就着灯光,看着刚呈送到他手中的信。 杨左宗恭敬的站在他的面前,一直等到楚临渊看完信。 这位被摄政王看上的四品左卫中郎将,有些好奇,摄政王这会儿招来自己是有什么吩咐吗? 楚临渊抬起头来,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绽放出一些笑容,“六郎来,坐,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对了,我这里有苏子媚,你知道这酒吗?” 平日被人唤作杨六郎的杨左宗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呡了呡嘴,“听说很好喝!” 楚临渊笑了笑,带着杨六郎出了书房,到了客厅,唤丫鬟取了一坛苏子媚,丫鬟为楚临渊与杨六郎各斟了一碗酒。 楚临渊问道,“你知道许少安吗?” 杨六郎点了点头,眼睛看着酒碗中清澈的酒水道,“苏子媚不就是许少安酿的吗?那小子在江南道恐怕没几个人不认识的吧?” 楚临渊喝了一口酒咂吧一下嘴,“的确,这小子最近很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悬镜司的镜衣使……就不怕招惹来更大的麻烦?” 杨六郎是个喜欢大口喝酒的人,在楚临渊先喝了一口酒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就一下子没缓过来,满脸的狰狞,一股火在胸腔燃烧似的。 等他缓过来便道,“我听闻现在江湖中有很多高手盯上了他!不过悬镜司高手不少,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麻烦吧?” 杨六郎有点好奇,“许少安怎么忽然变成悬镜司的人了?好好一个大羽良心,现在变成了悬镜司的走狗!” “这名声落差太大,不知道许少安那小子听了会不会很难受?” 楚临渊大笑起来,像是听了很好笑的事一般,“他会难受?就他那个性子,会因为名利这种事难受?” 杨六郎想了想,对于许少安的经历有过了解的他点了点头,“也是,听闻许少安隐忍了十七年,因为苏家要退婚,才不得已显露了才华,就这份隐忍的心性,想必不会在意这些的。” 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听闻许少安的那个小酒馆一天才卖一百碗苏子媚,王爷您这苏子媚,怎么来的?” 只是刚说完这句,又自圆自话道,“当然,王爷想要喝谁的酒,不是召之即来,是六郎想太多了。” 楚临渊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苏子媚是苏丫头给我拿来的!” “那位苏家小姐,许少安的未婚妻,王爷您的侄女?” 楚临渊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许少安当真与苏小姐如传闻说的那般郎情妾意吗?” 楚临渊又点了点头。 杨六郎有些迷糊了,“许少安明明可以傍上王爷这棵大树,怎的舍近求远去傍庆王呢?” “还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给弄没了?” 楚临渊依旧笑着道,“六郎接下来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杨六郎连忙放下手中酒碗,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王爷请吩咐。” “外人并不知道你效忠于我,因此这个任务交给你比较合适。” “实话和你说,许少安是我的人,此番我要你去保护许少安!” 杨六郎惊讶不已! …… 第182章 冷眼旁观 今夜唐家有夜宴,只因招待一位本应该是仇敌的客人。 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中,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看上去就让人极有食欲的珍馐美馔。 一辆马车缓缓的来到平湖城外唐家庄园的门前,唐远山看着这幕,内心是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什么滋味,有点复杂,难以言喻。 这位唐家家主亲自迎接了这位前不久还想要置之于死地的对手,脸上满是强堆砌起的欢喜,尽显狐狸本色。 看出了赶马车的陆重楼并非普通车夫的唐远山心想,这人莫非是悬镜司的高手,派来保护许少安的?不由得连同着一起殷勤招呼。 许少安对此咧嘴一笑,“唐家主,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对招子如此醒目呢?” 唐远山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陪着笑脸道,“之前的确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做了些让许公子不开心的事,许公子大人有大量,还请让过去的这些不愉快随风而去吧。” 唐家家主飙戏,许少安却没有配合,佯装一脸的困惑道,“没有啊,本公子没有觉得不愉快啊,本公子烧了你唐家的府邸,洗劫了沈家的粮仓,来刺杀本公子的人也被本公子杀了一半,打跑了一半,本公子有什么不愉快的,倒是怕唐家主你不愉快呢?” 这话一出,唐远山一脸的笑容立马僵住,心中气的恨不得把许少安的祖坟都给刨了。 我特么的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特么阴阳怪气? 但碍于眼前形势,不得不低头的他,只好继续陪着笑脸道,“许公子愉快就好,不过是烧了一座府邸,劫了一些粮?不打紧不打紧。” 这老家伙倒是沉的住气,许少安打了个“哈哈”,“还是唐家主看得开,值得晚辈学习。” 许少安不再气这老家伙,开始配合演戏道,“唐家主言重了,其实本公子都不知道唐家做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井酒街刺杀我的事,齐知府不是都查清楚了吗,都是江湖上一些偷鸡摸狗的人物企图谋财害命,和唐家一点关系都没。” 这是在回应之前他的话——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唐远山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说许少安只是许少安,即便有些手段,唐家只要精心算计,不是整不死他。 但许少安不仅是许少安,还是悬镜司的镜衣使,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抗衡那个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悬镜司了。 秉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两人之前的那点恩怨就只能存档再读了。 “对对对,许公子说的对,都是江湖中一些不长眼的东西,以为许公子好欺负,想要谋财害命……这些王八蛋碰到许公子也是他们命该绝。只是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那些个恶人都是我唐家指使的,虽然我唐家问心无愧,但这人心可畏不得不防,所以今个儿特意请许公子过来,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方便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来消除彼此之间的嫌隙,二来嘛……” “那些风言风语给许公子带来了一些困恼,这精神损失费,该补偿的不能短了。” 唐溪山这话一出,顿时让许少安放慢了脚步,很是欣赏的看着唐远山,一副你这老东西算你识相的眼神,“对对对,这精神损失费该给得给啊。” 上次在苏家以精神损失费为由头敲诈了沈家一笔后,“精神损失费”这个词也在平湖传开了。 经常可以看见一些街边的地痞流氓拿这个为由头寻衅滋事,甚至变成了某些膏粱子弟的口头禅动不动就以此为由敲诈勒索。 许少安脸上露出一副灿烂的微笑,言语也变得客气了很多。 “也不是本公子差这点赔偿,主要是前段时间,你也知道,为了北疆难民我将全部身家都捐出去了,现在手头拮据的很。” “不过,以咱俩的关系这补偿也不用给太多,随便给个十万八万就行,本公子不嫌少。” 唐远山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原本想着给个万八千的息事宁人,这小子竟然狮子大开口。 十万八万的对唐家而言虽算不了什么,但也是苦心经营而来,更何况他娘的自己才被烧了一座府邸啊,重建府邸都是一笔巨款了。 就在唐远山暗自叫苦的这么一会儿,许少安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是觉得本公子狮子大开口吗?” “啊,不是,许公子你误会了,唐某本寻思着拿二十万两银子作为补偿许公子的精神损失,只是听许公子说十万八万的,觉得许公子高义,只要了这么一点,怎么能够?我看许公子也不要说了,就按照唐某的意思,一口价二十万两银子,要是嫌多,就是不给唐某人面子了。” 为了争一口气的唐远山,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二十万两银子?我天,我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有苦也只能强自忍受,最特么可恶的是,还必须强颜欢笑,真他娘难受。 许少安大笑起来,“那……就让唐家主破费了!” “好说,好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宴会地点所在的房门前。 唐远山侧身伸手一引,“许公子请!” “唐家主请!” 三人步入酒席落座。 随即就有俏丽的婢女轻移莲步走了过来,为他们的斟茶倒酒,小心伺候,一时间酒席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许少安与唐远山两个各自飙着演技面不改色相互吹捧的违心言论,看得陆重楼是一阵恍惚。 想起之前许少安曾说过的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会儿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其中滋味。 眼看着这一大一小狐狸把酒言欢的模样,哪里像是曾有过生死仇恨的双方,更像是久违的老友相逢。 似乎这几杯酒味不怎么浓的酒下肚,就让两个实际上关系不怎么好,甚至有点恶劣的两个人就这么变得推心置腹起来? 做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一点也不快意恩仇! 一点也不江湖。 陆重楼不喜欢,所以他只是冷眼旁观。 一场宴席直至深夜散场。 …… 第183章 显摆夫君 月色朦胧,一辆马车在回家的路上,许少安并没有坐进车厢里,而是眺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喃喃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陆重楼在旁微微动容,忽的想起小师妹,若是易千秋这家伙前些日子没出现,估计这会儿他也会一并想起。 也不知道小师妹此去东海,有没有勘破她的道。 又听许少安的自言自语声,“我住长江头,卿住长江尾。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泪。” 平湖本就是长江支流汇聚而成,再往东流不远便是京城,此时听见许少安念出此诗,很明显这是在相思。 陆重楼笑了笑道,“就这么想你那未来媳妇了?” 许少安“嗯”了一声,“可不是吗?” 然而此时的京城苏家。 瑶光湖边南屏山,南屏山下南屏山庄,这便是京城苏家的所在。 属于苏梦瑶的那一方小院里,灯火通明。 院中那一池荷塘小榭,摆着一张四方桌,桌边围着四人。 桌上摆满了点心蔬果以及美酒,更多的是点心果蔬的残骸,想必这场聚会已经开始了好一阵。 方知鸣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苏子媚,看向了对面的苏梦瑶,心道美酒如美人,当真让人心醉。 永安郡主也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看向了对面的杨左宗,这位被称为杨六郎的将门后代,瞧见永安郡主看了过来,连忙眼神闪躲,而后一脸绯红,那模样比小女孩还羞涩。 苏梦瑶微微垂头,手里抓着的是许少安的来信。 她的脸上洋溢着恋爱者专有的笑靥,眼睛里也满满的是甜蜜的光彩。 信里写了许少安的一些心里话以及一些事,还有他写给她的诗。心里话就已经让人很甜了,而诗就让人直接醉了。 本来因为今日方知鸣来访,便邀了永安郡主以及这些日子正在试图跟永安郡主耍朋友的杨六郎,举杯邀明月。 可当有下人匆匆而来,将这封信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一颗心便已经不在聚会上。 读着信的同时,脑海里就会浮现许少安一脸坏坏的笑容,说着坏坏的话的样子,但她就是喜欢那样的他。 信里他说,一切正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水晶糖已经开始通过苏家的渠道售卖,收入颇丰。 不过北疆杀胡口难民营那边消耗很大,收支上还是有些入不敷出,好在苏家的酿酒作坊已经开始产出天上人间,盈利也不错,收支勉强平衡了。 他还说,杀胡口很重要,若是有一天要让自己陪他一起去那,自己要做好准备,因为到时候去了,可能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 再就是桃花山的桃子,已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节,虽然还没有完全熟透,但他说稍稍有些青涩的桃子,似乎吃起来更有味道。 至于火烧唐家,洗劫沈家粮仓的事,看得她是大快人心,只觉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夫君,便爱的越发深沉了。 只是那个燃烧瓶是个什么样子呢? 装在琉璃瓶的中的苏子媚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少女很好奇,也很期待亲眼一见。 最后是他为她写的诗,她很喜欢这首诗,诗中的情绪与她的情绪一样,谁又不是在不停的思念呢? 苏梦瑶一双秋水眸子满是秋波,看得方知鸣都痴了。 心里不知道为何就像是被利剑狠狠刺了一剑似的,陡然抽痛。 虽说两人已经说好了以姐弟相待,但内心依旧喜欢着苏梦瑶的方知鸣心里总会感觉到一股难言的苦楚。 杨六郎完全不能理解方知鸣的心情,不知道方知鸣暗恋苏梦瑶的他只是好奇怎的许少安一封信就叫苏梦瑶忽然变成了这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苏梦瑶可是一个大大咧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豪放性情的女子。 杨六郎寻思着,以后或许可以向许少安取取经,看看怎样也能让他有这般一封信就让永安郡主变得羞答答的本事。 虽然没有跟许少安接触过,但从这些日子来不断听到的有关他的消息,只觉这人不像是凡人,更像是仙人!心中没有一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欣赏。 他杨六郎可是文武全才,在诗词一道也有些造诣,只是在面对许少安的诗,单是那首《青玉案》自己就望尘莫及。 更何况之后的《将进酒》、《鹊桥仙》?就更是让他甘拜下风,自愧与许少安的距离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十万八千里。 一般来说,一个时代一个文人有一两首成名诗词就算是很不错了,可许少安一人就有那么多精彩绝艳的诗词,以后估计还会有,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恐怕也无来者。 就说如今的江南道,谁不知道许少安的大名? 虽然大家都不想承认,但这位短短数月风靡了大羽文坛的少年,很有可能已经成为大羽的第一大才子! 已然成为了那个横亘在所有才子俊彦身前的一道无法跨越的坎。 听说当初苏家要跟许少安退婚,但苏梦瑶死活不退,也不知道是苏梦瑶眼光独到,还是误打误撞给打撞对了。 杨六郎嘴角一翘,看了眼旁边那位仿佛醋坛子打翻了的方知鸣,心想,这小子什么眼神脸色? 难道爱慕苏梦瑶?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想法的杨六郎有些惊讶。 我天,小家伙毛没长齐吧? 再说,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跟许少安比? 就在各位各自揣测的时候,苏梦瑶忽的抬起头来一双秋水眸子闪闪发光,深吸了一口气的她喜滋滋的目光扫过三人,而后羞涩的道,“又是一首写给我的好诗,极好的诗!” 别人想要一首好诗,搜肠刮肚一个月也不一定搜出来一首,但自己的未来郎君,只是隔几天一封来信里就会有那么一首惊才绝艳的好诗。 这也太优秀了吧? 就像之前许少安说过的那样——天不生他许少安,诗道万古如长夜。 一开始还觉得狂妄,但现在看来一点都不狂,还有点含蓄。 永安郡主眉梢一扬,如方知鸣一样心中有点醋味,“知道你有个厉害的未婚夫,不用总是这样显摆好吧!” “嘻嘻……”苏梦瑶俏皮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第184章 嫣容照月 她抹去嘴角酒渍,脖子一扬,起身转身之际带起那三千青丝随之一摆,便摆出了万种风情。 看向夜空中的星辰,俏皮道,“就显摆,怎样?” 她笑靥的模样,就如这荷塘花月夜一样让人赏心悦目,她将信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你们要是不想知道少安他又写了什么好诗,那就算了。” 知道已经吊起大家胃口的苏梦瑶这会儿刻意卖了个关子,就等着大家待会哀求着自己与之分享少安的新作。 永安郡主撇了撇嘴,她心里很好奇,但好面子的她不会让苏梦瑶看出什么端倪,不屑的道,“算了,就算了。” 苏梦瑶笑嘻嘻的转头看向永安郡主,“这可是少安写给我的相思词,看的我都恨不得现在就回平湖。” 她忽的俯过身子,脸上显摆得意的笑容愈发灿烂,“被人思念、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啊。” 这话很明显就在暗指永安郡主没人疼没人爱,使得这位死要面子的永安郡主狠狠地瞪了苏梦瑶一眼,“我听说太后希望你嫁到唐家,万一哪天一道懿旨下来,你说你是从还是不从?” 永安郡主以为苏梦瑶会因为她的话心情变得沮丧,却不料苏梦瑶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一脸俏皮的笑靥,坐下身子,将小心翼翼放入怀里的信又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打开信,目光看着信上的内容,风轻云淡的说了句,“不从,又如何?!” “没有谁能将我抢离少安的身边!要是没有了我,少安该有多伤心呢?”说这话时她眼里有光。 看着眼中有光的苏梦瑶,永安郡主再也忍不住想知道,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诗。 “到底是什么相思词?” 就听苏梦瑶清了清嗓子,将那首相思词吟诵了出来: “我住长江头,卿住长江尾。 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泪” 一首词念毕,苏梦瑶抬头望月,就见月华照嫣容。 永安郡主一脸的凄楚,难受,想哭! 我真的也想尝尝相思这种酸酸甜甜的苦楚啊! 这夜,李长山落笔于纸上又一首《卜算子》,许少安诗集再添一首新作,这首新作将经他之口,将被大家所知。 许少安哪里知道他的信会被许白衣看过之后,才会被寄出。 自从知道许少安给苏梦瑶写信会附带一首诗,许白衣便自告奋勇的充当了信使。 他知道偷窥人家信件是不对的,但为了替大羽第一大才子作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许少安不知道他又有一首诗将风靡京城。 他更不知道这首为了表达他对苏梦瑶思念的诗,将勾起了无数有情人的共情。 他现在的生活,坦白说过的并不是很舒坦。 自从他镜衣使的身份公开了之后,整个悬镜司平湖分部都高速运作起来,与此同时师伯易千秋的谍报系统也在为他积极奔走……由于他的名气太大,所以使得刚成立没几天的破镜盟,便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想拿他祭旗,好打压打压悬镜司一时无两的风头。 这里头其实也有一雪前耻的意思—— 之前聚龙堡有过一次刺杀,却以失败告终。 许少安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震慑区区一个唐家,与整个江湖为敌,是为了磨练自己让自己有危机感,还是单纯是自己犯傻? 许少安有时候自己都会迷糊。 在人前吹牛当然吹的牛逼哄哄,但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反省,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喜欢麻烦,喜欢过平静生活的人,什么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都是在人家面前装装逼才说的言辞,当然,这可能也是内心下意识想要逼自己的意思。 毕竟,在这世界,若是不逼自己变得强大,真的可能会很惨。 …… …… 井酒街,井酒居。 与师傅去了趟听雨轩,却去了一趟寂寞,本以为师伯没那么快动身去京城,却被告知今个儿一大早就走了。 这会儿刚刚回到酒馆后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许少安道,“说好了要帮我带水晶糖给梦瑶的,怎么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 陆重楼拍开一坛苏子媚的泥封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苏子媚,“那老东西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行事,应该有什么原因。”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动身去处理,是不是回京城还两说。” “别以为师傅平时总是说你师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其实你师伯还是很靠谱的。” 许少安有些讶异的看向陆重楼,陆重楼又道,“你师伯的那些情报太重要了,若是没他的情报,为师还真不一定就能打包票保你安全。” “师傅都没想到唐府能有两个二品的高手,若是没有这份情报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刚好又碰到师傅不在你身边,你小子指不定被人家砍瓜切菜了。” 陆重楼看向了许少安,接着道,“你现在身为悬镜司的镜衣使,外人以为你手握大权,但其实那吴小姐没想这么轻易就让你插手其中。” “她当初做的承诺是当你遇到麻烦的时候,这个身份会给你挡下一些摆在明面上的麻烦,也仅仅是挡下一些麻烦而已。” “除非你真正的去为悬镜司卖命,你才能获得与你这个身份相匹配的权利,才能得到悬镜司的全力保护。” “不然的话,面对任何暗地里的麻烦,你都得自己解决。当然,这里也有着吴绮罗逼你下场的意思。” “她可不会主动求你接管平湖城悬镜司,也不敢轻易的让你接手,除非你能得到她十分的信任。” “你师伯说现在的悬镜司与护镜司,与之前先帝还没死的那时候的明镜台不一样了,以前的明镜台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是什么人都招纳的。” “可现在的悬镜司,当真是没有一点底线了,护镜司那边的高手,大多都是坏到没底线的恶人,就好比那位铁画银钩张翠翠。” “为师想问你,倘若有天让你跟这些恶人一起共事,你当如何自处?” 许少安沉吟了片刻,这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话题,如果想要得到悬镜司的权利,就必须去做一些让他违心的事情。 当然,他也可以跟以前一样,就仅仅有个身份,可以让他利用这个身份谋取便利,只是需要自己去承担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风险。 前者和后者如果从最大化的实现利益出发,前者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为了利益就有违本心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许少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看我是不会与那些人为伍的。”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许少安选择了后者。 第185章 代表人物 陆重楼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他又喝了一口酒,淡然道,“其实你之前说的没错,护镜司中其实也并非全都是坏人,这次你去京城,可以找你师伯认识一下那位。” 许少安有些好奇的问,“哪位?” “原先我也不知道那家伙竟然是明镜台的掌镜大人,也是你师伯前几天告诉我的。” 许少安忽然想起不久前蔡远虑跟他说过的那个名字,先帝创建明镜台时担任明镜台掌镜的那位—— “徐元相徐掌镜?” “对,我跟他倒是不熟,只是曾经有过交手,他跟你师伯很熟,你师伯说他不是个坏人。” “现在是个被架空了的没有实权的徐掌镜。” “当初不是他说要扶持庆王的吗?怎么会被架空?” “你去问你师伯,详细的我也不知。” 许少安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师傅,我若是利用镜衣使得身份去把那些护镜司中的恶人一个个找出来,然后师傅您帮忙都砍瓜切菜了,如何?” 陆重楼没好气的瞪眼道,“你小子是不是想作死,忘了破镜盟那边对你虎视眈眈了,又急着反水悬镜司,到时候两边都要你的命,师傅可保不住你。” “你以为这世界就你师傅一个顶尖高手,江湖中如为师这般实力的虽不多,但两手之数还是有的,护镜司、破镜盟里不消说,两三号这样的强者坐镇应该大差不差。” “届时只要有一个这样的高手带着几号二三品的来,师傅被缠住脱不开身,你还不得乖乖的让人砍瓜切菜了。” “……额,那师傅你还是别去报仇了,我怕死。” 陆重楼给了许少安一个板栗,“真是出息,放心吧,你师伯会暗中保护你的,咱无相门就你一个传人,你师伯不会让你出事的,再说,你师伯比师傅厉害。” 许少安“嘿嘿”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回头多带点水晶糖去孝敬他老人家。” “对了,悬镜司那边,吴绮罗在等我下场,我虽然没有下场的意思,但却有想改变悬镜司的意愿,寻思着还是要有所动作,我想让向雨姑娘作为我的代表,参与平湖悬镜司的事务,您觉得如何?” 陆重楼点了点头,“这丫头闲着没事现在每天弄些花花草草,给她找些事做也好。” “好,弟子这就去跟向雨姑娘聊聊。” “嗯。” 许少安起身走出后门,向着桃花山上的那一块花圃而去。 花圃中花团锦簇,向雨也一身如花似的衣袂飘飘的照护着那些花草。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身边还有一个浇壶。 她看见有多余的花枝就会剪去,时不时又拎起浇壶浇花,丝毫不顾正午的太阳有多猛多烈,将她那一张原本白皙水润的小脸都晒成古铜色了。 好在周小蝶不嫌弃。 许少安走到了花圃边,一只脚刚要踏入花圃,却被向雨瞪了一眼,连忙收回了脚。向雨姑娘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可别走进我的花圃,踩坏了我的花就不好了。 许少安也没跟向雨废话,而是自怀里掏出了那枚象征着镜衣使身份的牌子,朝着向雨丢了过去。 这块说是被扔了的牌子,其实一直藏在他的枕头底下。 向雨连忙接住,看了看许少安丢过来的牌子不由得一怔。 “这是镜衣使得身份牌,从今天开始,你代表我去打理悬镜司的事务。” 许少安蹲下身子,打量着身前的一朵开着几种颜色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边啧啧称奇,一边道,“悬镜司的名声太臭了,我要它如这花这般香!” “以我之名义,将悬镜司重新拉回正道,这任务公子就交给你了!” 向雨愕然! 向雨是万万没想到,公子会交给她这么一个任务,这也完全没有一点头绪啊? 至少告诉我悬镜司的据点在哪? 好在雪妍没多久就主动找上门来,才让她有了头绪。 从那开始,这个原本潜心照顾花草的姑娘没有了照顾花草的时间,开始投身在悬镜司的事务之中。 公子交待给她的事,她是一定会努力做好的,这是公子对她的信赖。 公子说要让名声很臭的悬镜司变得香一些,那她就一定会努力做到这一点,可不能辜负了公子的信赖。 …… 飞云江畔,苏家酿酒作坊。 一处装修极尽奢华的三层小楼,三楼视线可以看见飞云江,坐在三楼的许少安与苏全寿聊着天。 “建邦说你要进京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师傅启程之时便是我入京之时,师傅护送我入京后,便直接去西蜀。” 说到这里苏全寿沉默了片刻,随后叹息了一声,“我觉得你还是劝劝你师父,时隔这么多年,为何就不能放下?” 许少安端着茶盏看向了未来岳父,也跟着叹息一声,“劝不了,这种事也不必劝,若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可你就不怕你师傅一去不返?” “当初听梦瑶她娘提起过,那李湘莲可不比苏全寿实力弱,甚至境界还稳稳压了重楼一截,当年就如此,时隔这么多年,只怕依旧如此。” “当初重楼在西蜀惹下的祸乱可不小,若是让仇敌知道他没死,西蜀那两大宗门,一个青山剑派,再就是唐门,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即便重楼成功击杀李湘莲,只怕最后也出不了西蜀!” 苏全寿喝了一口茶,“重楼他当年剑心被破,却是因祸得福,寻了一条与以前截然相反的的剑道,梦瑶她娘说,以杀人而杀人的剑是敌不过以救人而杀人的剑。” “重楼现在修的便是这条以救人而杀人的剑。” “听梦瑶她娘的口气,估计你师傅还是有望突破先天之境的,只是赶巧那李师太这个时候要去东海,如若不然再等几年,就万无一失了。” 许少安沉默了许久。 这些日子,苏全寿把陆重楼与许少安两人的感情都看在眼里,这两人说是师徒,但情同父子。 若是许少安极力挽留,陆重楼极有可能是会留下来的。 可许少安依旧是那句话,“要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苏全寿无话可说。 第186章 师徒知己 陆重楼赶着马车,向着平湖许家的方向缓缓行驶着,许少安坐在车厢中情绪有些低落,感受到了徒弟自与苏全寿一番交流后便是这么一个情绪的他,有些好奇的道,“苏全寿跟你说了些什么?” 车厢内传出许少安的话,“就是想让我劝劝你别去西蜀了。” “陆重楼怔了怔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劝不了,是我,也会这样做。” 陆重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内心却是激动无比——士为知己者死啊! 是师徒,亦是知己。 马车抵达许府时,已经是暮夜时分,庭院静谧,好一副安详。 身为许白衣生母,在这座许家家宅中虽不是正妻却比正妻权柄还要大的雪琴阿姨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许是因为收到了京都身为都察院七品给事中的大哥的来信,有些惆怅,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她大哥在信中说,许少安因为悬镜司的身份引起了庙堂众怒,为了白衣未来的前途着想,应该让妹夫与许少安撇清关系。 思来想去,这事得找老爷谈谈,这会儿火急火燎的往老爷那跑,却是在前往东院的月亮门那跟谁撞了个满怀,本就心情不好的雪琴阿姨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顿时就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 “东西”两个字没说出口,就见许少安有些玩味的眼神看着她道,“雪琴阿姨,好久不见!” 雪琴的目光落在许少安玩味的笑脸上,有些气不打一处出的道,“你还有脸回来?” 许少安纳了个闷了,“我怎么就没脸回来了?” “你可知道你误了白衣的前程!?” “这话可从何说起?” 雪琴阿姨一声冷“哼”,一边拍去身上的灰尘,一边鼓着腮帮气急败坏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悬镜司的什么镜衣使,是走狗是爪牙!” “虽然许家大房只剩下你一个人,却也没有必要自甘堕落,怎么说许家也是书香门第。” “你说你做生意卖点酒,做个小商人不好吗?硬要去当悬镜司的走狗,与恶为伍?” “你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名声,就因为这事这样没了,你这不是犯贱吗?你可知道那些学子俊彦们现在怎么说你?” “你弟弟倒是为你说好话,说是权宜之计,还说什么悬镜司本是有利于国家人民的机构,只是被把控在了居心不良的人手里,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说你是想以身涉之,拨乱反正……我倒是觉得你,就是想为虎作伥。” “你自己为虎作伥就算了,你可别影响了别人。若是因为你,耽误了你弟弟的前途,我可跟你没完。” “咱老许家的名声一直清清白白,可别到了你这里毁了。” “若是你还念这个家的好,你就应该主动跟沈家划清界限,你去做你的走狗爪牙,跟沈家没有丝毫关系。” “你一个人被天下人唾弃,戳脊梁骨就好了,可别带着沈家一起。” 许少安被雪琴阿姨一通数落的目瞪口呆,当真是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而且自己还没法反驳。 不明就里的雪琴阿姨站在她的角度来说,人家批评的没毛病,都是为了沈家,为了孩子,如果换做自己,说不定也得口诛笔伐。 可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但现实推着他不得不如此。 自从三月初的苏家文会后,自己与苏梦瑶一见倾心,为了能够与她在一起,不得不背离了自己最初穿越来时的理想,与这个世界开始抗争。 不为名不为利,为的只是带着苏梦瑶寻找一片净土,与她没羞没臊的幸福一生,却没想到引发了这么多事。 雪琴原以为凭着许少安的性子会跟她顶嘴,却没料到许少安微微一笑,“雪琴阿姨教训的是。” 雪琴一怔,心想着许少安怎的这么好说话了,狐疑的道,“你知道错了?” 许少安点头,“知道错了。” 雪琴更是狐疑,“你既然知道错了,那要怎么做?如果不想跟咱许家划清界限的话,你就应该退出悬镜司!” “退出悬镜司?”许少安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雪琴阿姨您是不知道退出悬镜司的后果,那是要死人的。” 雪琴一听刚才还气势凛然她,面色一沉,“这么严重吗?既然这样,那你就跟许家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许少安不可理喻的看着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雪琴显然不知道什么煎急,她只知道这些几日去梅兰书院给老爷送鸡汤的时候,偶然听见那些学子们的话——要不,咱换个书院读书吧? 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许是人家想要换个环境,现在想想回过味来,人家是怕被人当成从梅兰书院走出去的学子,被人指责与许家可能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毕竟这时代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你大义灭亲,割袍断义。 许白衣今年秋是要参加秋闱的,只要金榜题名,之后就是要入仕的,若是因为许少安的原因被迁怒,即便有官职实缺也轮不到他,那就冤死人了。 她越是想,就越觉得生气。 “许少安,我还等着白衣重新光耀咱许家的门楣,如若不跟你划清界限,斩断联系,凭着你那走狗的名声,白衣会被你连累的。” “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也替别人想想,就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许少安都特么无语了。 许少安想要说,就算答应你的请求,二叔白衣还有二婶青衣答不答应呢? 可就在这时,廊道有脚步声传来。 转头看,就见二叔许志平黑着一张脸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这张黑脸倒不是给许少安瞧的,而是给雪琴看的。 许志平有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丢了个鄙夷的眼神给雪琴,而后说了句,“浅见寡识,愚不可及的女人,别给我在这丢人现眼!” 从来都没被老爷这样说过的雪琴顿时间就眼红了。 “老爷……我……”都是为了许家这几个字没说出口,便被许志平一声厉吼打断,“滚!” 许志平是真生气了,显然是听到了雪琴对许少安说的这一番话,这话触及了他的软肋。 第187章 许家家风 雪琴顿时红着眼的眼眶就噙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转身离去。 许志平亦是红了眼,他的小妾竟然要让他的侄儿跟自己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只因为侄儿做了那悬镜司的走狗? 自己的侄儿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即便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他,也是绝对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就算有着悬镜司的身份,也如许白衣说的那样,是想以身涉之,拨乱反正! 许志平看了眼许少安柔声道,“别在意你姨的那番话,二叔相信你,知道你做什么事都有你的苦衷,就算被你拖累也心甘情愿。” 这下轮到许少安眼红了。 心想着二叔一家对自己都好,除了雪琴阿姨。 “走,陪二叔走走。” 许少安点了点头,然后与许志平并肩而行。 “其实你三叔也来信说了这事。” 许少安“哦”了一声,“他怎么看这事?” 许志平沉默了片刻,“他还能怎么看,只能跟着那些大人们对你恶言相向呗。” “可以理解,现在京城混乱的局面,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悬镜司造成的,他们恨透了悬镜司,自然也就恨透了悬镜司的人。” 许志平点了点头,“你三叔其实也是被迫选择立场,他在信中说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让你回头可别怨恨他。不过你三叔说了,为了许家着想,假意划清界限,也是必要的,这不是不顾亲情,而是审时度势!不过要与你说好。” 许少安一怔,心想这三叔有点意思,八面玲珑的,怪不得能在那个位置上一待待这么多年,许白衣以后当了官要跟三叔多学习。 许少安哈哈大笑起来,“同样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三叔这番话却是动听多了。” 许志平知道他是在点雪琴,也跟着笑了笑,又说了句,“你别往心里去。” “你三叔还说,这几个月听了有关于你的那么多事,简直都快要把他给惊呆了,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匪夷所思,若非公务繁忙,非得来平湖看看你,怎的一下子就这么优秀了?” “我跟他回信说你一直都很优秀,只是隐忍不发,连我都给你小子给骗了那么久。” 你猜你三叔怎么说? “怎么说?”许少安一脸好奇。 “说你小子简直是条水鱼!” “我呸!” “二叔你别提水鱼这事了,再说我翻脸了!” 许志平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笑容看着许少安道,“虽然你三叔在京城,咱在平湖,三房看似疏远了,其实还是一条心的。” “当初你爷爷教导我们三兄弟的时候,就一直强调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手足是家人,我们三兄弟都铭记在心,所以不管任何情况下,你都是可以信任二叔三叔的。” “你是老大唯一的血脉,老大不在了,你是可以依靠二叔三叔的。” 许少安感动的一塌糊涂,点着头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许志平看了眼许少安嗤笑道,“怎么还眼红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感动,这是咱许家的家风,以后你成家有了孩子,也要把这些宝贵的东西传承下去。” 许少安“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二婶宁小玉的那个小院,二婶一如既往的在做女红,不经意的抬头见许少安来了,那张略有些憔悴的脸顿时如花般绽放。 就听许志平道,“小玉,让下人弄些下酒菜来,为夫要与少安喝几杯。” …… …… 月光皎洁。 清风拂面。 屋里的烛光被吹的摇曳使得光线忽明忽暗,许少安看着窗外隐隐绰绰的草木,内心平静自然。 抬头望月,便是想起了苏梦瑶,也不知道收到自己的相思词了没? 自己很快就要入京了,也不知道她开心不开心,许少安已经在想她开心不已的样子,一定是蹦起来的那种。 忽的一笑,又想到自己若是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直接扑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再给自己轻轻一吻。 这里是他原本在许家的小院,虽很长时间没来住了,但收拾的很好,很干净。 他走出房间,在庭院里走了走,想了想此去京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只是觉得这事想太多也没用,有师伯在,应该问题不大,有师伯那让人惊叹的情报系统,实在是让人很安心。 忽然一个声音从墙头上传了过来,翻墙的人以月亮为背景,并没有引起陆重楼的关注,说明是自己人。 许少安还以为是美少女战士! 陆重楼这会儿躺在屋檐上,手将盖在脸上的斗笠往上挪了挪,嘀咕着,“这妮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位以月亮为背景的少女腰间挎着一柄大宝剑,剑鞘上宝珠镶嵌在月光下闪耀迷人。 许少安刚开始没认出来,这少女站在墙头上看了眼屋檐上的陆重楼后,跳下了墙头,落在了许少安身前,就听许少安讶异的道,“是你?” 少女站在许少安面前,看着许少安,那张脸蛋儿月辉闪烁,“王爷让我来替许公子杀人,公子就说杀谁吧!” “你是表姐身边那个丫鬟?” “嗯,之前是为郡主效命,现在来为许公子效命了!” “你是叫……”许少安想了半天没回忆起来,就听少女道,“我叫阿旋!” 许少安有些意外,心道未来姑父是知道陆重楼要去西蜀,因此派了人来帮我,心中顿时大喜。 阿旋四周看了看,“之前去小酒馆没找到你,说你来了许府,这深更半夜的没想敲门就翻墙来了,没有惊吓到公子吧?” “……没有惊吓,只有惊喜。” 阿旋笑了笑,“是遇到麻烦了吗?要让我杀谁?”不过看了眼屋檐上的陆重楼又道,“陆前辈在这,怎么还需要我帮忙杀人呢?” 许少安想了想道,“应该是摄政王知道师傅要去西蜀,因此派你来帮我,至于杀人,现在还没人让你杀,不过话说,你几品啊?” 阿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了个哈欠道,“那太好了,哪里可以让我先睡一觉?” …… 第188章 刺杀行动 对于许少安在悬镜司平湖分部这边插入一个棋子,吴绮罗当时只是微微一笑,这态度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雪妍觉得大抵是满意多过于失望的,插了一颗棋子,也算是许少安半只脚下了场。 就在许少安遇见阿旋是时候,桃花山庄中,吴绮罗喃喃道,“其实如果能够没有任何羁绊在这平湖城逍遥快活一辈子该多好?” 夜很清凉,也很寂静,因此话音不大,却是很清晰。 “小姐大半夜的不去睡觉,想这些做什么?” 说话的是雪妍。 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鱼线上悬着一只小青蛙,她沿着荷塘时不时落下鱼竿,她是在钓黄鳝! 不管你信不信,黄鳝吃小青蛙。 她专注着做着手头上的事情,这已经成为了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乐趣,就是每次都会弄的一身脏。 她没有去看吴绮罗,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沾染了一些污泥,有几分滑稽,“又在想许公子了?只可惜了许公子被苏小姐迷的晕头转向的,小姐您没机会了。” 吴绮罗怔了怔,脸上有些愠色的道,“大晚上你在干嘛?” “哦,有一段时间没钓黄鳝了,又到了收一波黄鳝的时候了。” 雪妍转头看了眼吴绮罗又道,“有时还能钓上来一些牛蛙,味道可好了,到时候让厨子宰好了,做一道美味给小姐品尝。” 不管你信不信,大蛙吃小蛙! “……谁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雪妍有些困惑的道,“怎么恶心了,洗白净了切好下锅,配点佐料可香可美味了。” “当然,要是再配上一坛苏子媚,那就完美了。” 雪妍眼睛发亮,“我吃过许公子做的爆炒牛蛙,啊,那味道实在是叫人难忘。” “小姐我可告诉你,许公子这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厨艺也是一流,那些才子俊彦经常说君子远庖厨,好像远庖厨就能作出很好的诗似的,可许公子不远庖厨,这诗也冠绝天下呢!” 吴绮罗一怔,想不到许少安还有这等本事,实在是很难想象在她心中一个诗仙般的人物下厨的样子,不过想想若是自己能在旁边打个下手,这情景约莫着也很诗情画意吧? 只可惜,此等温暖的场景,很难发生在她与许少安之间。 她忽的想起一件事,问道,“许少安派来的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雪妍秀眉微蹙,“小姐!晚饭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一次了吗?” “啊,你说过了?可能是我没留意吧,你再说一次。” 这会儿似是猎物上钩,雪妍抬起鱼竿,发力之下鱼竿弯成了好大的弧度,这条黄鳝藏在洞穴只是露出半截咬住小青蛙的头,死活不肯松嘴。 就算被活生生的拉出洞穴,都死活不松,雪妍卯足了力气,咬着牙说出了那个名字,“向雨!” 吴绮罗看雪妍与黄鳝的拉锯战似乎僵持不下,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只是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有没有查过向雨姑娘的来历,跟许少安又是什么关系?” 咬着牙卖力的雪妍艰难回道,“查了,是个青楼姑娘,从小就被卖到青楼,后来被许公子赎了身,来历也算明明白白。” “嗯,许少安既然安排她来打理平湖分部的事务,应该是有点本事,这次……” 终于将黄鳝钓出来的雪妍激动的吼了句“你给本小姐出来吧!”将吴绮罗的话打断。 雪妍抓住那条使劲挣扎的黄鳝,一脸得瑟的笑容看向了吴绮罗道,“什么?” 吴绮罗看着那条被雪妍逮住的黄鳝冷笑道,“这次总部下达的任务就让她去跟许少安说吧!” 雪妍一脸纳闷,“总部下达了什么任务?” 吴绮罗冷冷的道,“刺杀平湖苏家苏建邦!” 雪妍顿时脸色大变。 然而此时的湖畔山庄,苏家家主的书房,苏建邦一脸的哀声叹气,看着苏全寿脸上写满了哀愁,“我说爹也是,为什么就不劝劝姑父呢?” “我在平湖待的好好的做膏粱子弟不好吗?有个五品勋官的头衔我就满足了,怎么还调我去做什么长郡水师提督?” “拜托,我几斤几两爹你心里没数吗?再说,那水师提督是这么好当的吗?我怎么听说上一任长郡水师提督是让人家刺杀身亡的?” 苏全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建邦道,“你姑父说了,上一任长郡水师提督郭守业就是被悬镜司的人谋害的,目的是想安插一个庆王的人去顶替这个位置。” “你姑父哪里能让庆王得逞?以前看他们怎么玩都行,但涉及兵权之事,哪能儿戏?” “把你顶上去,你姑父有两重用意,一来可以打乱庆王的部署,二来是给咱苏家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 “你没听你妹夫说吗?你姑父志在天下,将来……”想说的话没说完,但苏建邦却是明白了老爹的意思。 不就是想让自己成为那从龙之臣吗? 苏全寿笑了笑接着道,“这可是你姑父用心良苦,你小子可别因为怕被刺杀,而举步不前,辜负了你姑父的好意。” “再说,悬镜司要刺杀我苏全寿的儿子,有那么简单吗?” 苏建邦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爹你都这样说了,孩儿还能说什么呢?” 次日一早,许少安便与陆重楼还有那位美少女战士阿旋姑娘乘坐马车前往井酒街,回井酒居。 好好睡了一觉的阿旋姑娘,跟许少安说了一些摄政王的安排。 “你是说,北凉那边还有一位武功很高的姑娘会来保护我?” “嗯,是咱梧桐苑的大师姐。” “大师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武功还了得。” “几品?” “一品!” 听到有一品高手,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女来保护他,顿时间眉开眼笑起来,因为笑的有些夸张显得有些猥琐,看得阿旋有些莫名其妙。 “笑啥?” “我就是开心。” 阿旋丢给许少安一个白眼道,“笑就笑,为啥笑的这么恶心?” 感觉到被扎心的许少安连忙收敛笑容。 第189章 护镜尊者 回到井酒街井酒居的时候,向雨就站在小酒馆的门口,那张因为之前照顾花圃变得有些古铜色的向雨姑娘的脸有些严肃。 见许少安下了马车,她便迎了上去,站在许少安的身边,一句招呼的话都没说,只是将一封信交到了许少安的手中,“你瞧瞧这个。” “什么?” “悬镜司京城总舵委派平湖分部的任务!” 许少安一怔,将信封打开,抽出其中的信一看,顿时脸都黑了。 “镜司令!着平湖分部许少安执行掌镜命令:在新任长郡水师提督苏建邦赴任途中,设法秘密将其击毙,不得有误!” 信中盖有属于悬镜司特有的“明镜高悬”的红色印章。 回到酒馆,找了张凳子坐下,将密信放在桌上,许少安脸色黑的像是要挤出弱水三千似的,让他去计划刺杀他的大舅哥? 这是觉得自己与苏家关系密切,苏家又跟摄政王关系密切,因此觉得自己也跟摄政王关系密切?怕自己是二五仔?因此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检验猜测? 等等,大舅哥什么时候成了长郡水师提督了?这里头是否又跟这次刺杀有关联? 许少安忽的叹息一声,“我当真是小瞧了悬镜司了。” 没上几天班的向雨碰到这事,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让许少安去刺杀苏建邦,这怎么可能? 可如果许少安不执行这个任务的话,会让他在悬镜司举步维艰,更别说去改变悬镜司,只怕会直接被贴上叛徒的标签,被悬镜司追杀! 就在两人思索如何破局之时,阿旋忽的转头看向了外面,这举动引起了许少安的注意,“怎么了?” “有高手!”阿旋有些紧张的看着门外。 “有多高?”许少安惊讶问。 没等阿旋回话,便见陆重楼风轻云淡的说了句,“我能一剑劈了他!” 许少安就喜欢师傅自信说话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自信了不少。 然后将目光转到了酒馆门口,就看见了那位被阿旋称作高手的青衫客与吴绮罗,一脸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问吴绮罗的。 就听吴绮罗回道,“这位是庆王的护卫,也是护镜司八大尊者之一的余尊者,今天是带尊者过来找你的。” 许少安一听,寻思着护镜司的尊者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找自己干嘛? 他站起身,原本有些寒霜的脸,随着他大袖一挥,便带起满脸春风。 他走到门外,先是跟吴绮罗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熟悉的上级,许少安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但对那位尊者却是殷勤的很,在他的目光与尊者目光相接的时候,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 许少安对着余尊者拱手一礼,极为谦逊的口气道,“在下悬镜司平湖分部镜衣使许少安,不知尊者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那年纪不超过四十,但身上透着强大气机的青衫客却是冷着脸没任何表情,很是嚣张神气的像是来到自家后院似的,目光略微在许少安身上片刻停留,就绕过许少安走进了酒馆,只是当他看见酒馆里正在喝茶的陆重楼时,脸上的嚣张神气顿时凝固,取而代之的则是忐忑。 许少安身边竟然有这等顶尖高手,他身上袒露的气机至少一品上阶巅峰!? 这位护镜司的余尊者,寻思着自己刚才进门时是不是太嚣张了,几乎把许少安当成了透明人的他,会不会惹那位喝茶的前辈不喜? 果然,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来自陆重楼锁他而去的杀气。 余尊者连忙转身,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看着转过身来觉着有点热脸贴冷屁股般尴尬的许少安道,“许镜衣客气了。” “不错,不错,许镜衣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的就名扬天下,当真后生可畏!” “在下余白生,这次来平湖是受庆王的委派,一是来和许镜衣熟络熟络,二是来看看这次总舵委派平湖分部的任务执行情况。” “本来这次任务是另有其人的,但听闻可以见到许镜衣,在下便抢着要来。” 说着话时,还亲切的握住了许少安的手,让许少安顿时一身鸡皮疙瘩,这亲切来的有点毛骨悚然。 从来没见过余白生对除了庆王之外的人露出过笑脸的吴绮罗目瞪口呆,许少安也有些惊奇,刚才还目中无人的余尊者,怎么一个转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陆重楼这会儿已经锁定了余白生的气机,杀气愈加强烈了几分,使得这位平时颐指气使惯了的余尊者顿时后背湿透。 求生欲极强的他,话语更显殷勤,那位前辈身上透出的杀气很明显就是对他刚才的嚣张,不满而发出的。 他感觉补救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没有底线的讨好许少安。 “不瞒许镜衣,在下可是你的忠实的追随者,那会儿拜读兄台那首《将进酒》,当真惊为天人,佩服至极!” “在下寻思着,此次前来平湖,若是能与许镜衣会须一饮三百杯,那就此生无悔了。” 此刻的吴绮罗已经傻眼了,啥玩意,刚才来的路上还说诗道不过小道,不值一提,怎么现在这么推崇备至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少安比吴绮罗更懵逼,不喜欢被陌生男人亲切握着手的他,强行要挣脱开余尊者的手,却没挣脱开。 似乎发现自己失态了的余尊者连忙松开了许少安的手。 与此同时他发现身后的杀机消失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收回手来的许少安,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余白生,心想这人难道真是自己的追随者,但随即他看见陆重楼脸上的一抹玩味之色,便顿时明白过来了。 这哪里是自己的追随者,明显是被师父释放出的强大气机和杀气给吓到了。 本不想给许少安好脸色的余尊者,不得不觍着脸,说着违心的话,尽显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本色。 “余尊者……” “别别别,许镜衣叫在下余兄就好,叫什么尊者就太见外了。” 看破却不说破的许少安点了点头,笑道,“余兄,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在下去二楼雅间,在下以好酒相待,可否?” 余白生演技爆表,满脸兴奋的点头道,“好!” 许少安伸手一引,“请!” “请!” 第190章 不服来战 还未喝酒便闻酒香,思及外界传闻许少安酿的酒堪称大羽一绝,起初还以为言过其实。 看着许少安给他倒了一碗莹白洁净的苏子媚后,咽了口唾沫,然后端起酒碗使劲嗅了嗅,如老餮嗅珍馐,然后呷了一口。 天上人间他喝过,就在昨日于苏家酒馆,只是这会儿一口苏子媚下肚,不由得道: “这苏子媚,当真比天上人间还要好喝!” 这下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余白生转头看向许少安,“昨日在苏家酒馆喝酒时,就听那掌柜的说比起天上人间还要好的酒这世界上就只有苏子媚了,当时还觉得不信,如那天上人间已是极品,怎还有比天上人间更好的?” “可今日品尝到苏子媚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看着手中酒碗,这位之前还想给许少安一个下马威的余尊者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许少安道,“今个儿可否让在下喝个痛快?” 许少安微微一笑,“好说。” “那就多谢许公子了。” 此时在那间透过窗口可以看见桃花山的雅间,没了桃花的桃花山没了初春时那旖旎的风景,自然也没有撩拨起人的目光,若是吴绮罗在这里,或许会朝那片山望一眼,可惜的是她不在。 吴绮罗并没有参与这场宴会,她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许少安,见到了人,她便乘着马车离去。 人还是那个人,虽近在眼前,却感觉远在天边。 这时候雪妍看向她说道,“小姐,您觉得许公子会听从命令去杀苏公子吗?” 在接到这封密信的时候,吴绮罗的心里生出了很大的期待,她当然是希望许少安听令行事,因为杀了苏建邦等于将许少安彻底推到了悬镜司这边,也相当于将许少安推到她的身边—— 许少安杀了苏建邦,那便是与苏家彻底决裂,他许少安还能成为苏家的姑爷吗? 吴绮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雪妍不知道为何会有既希望许少安能够听令行事,但又希望许少安不听令行事的矛盾心理。 她希望许少安能够跟小姐在一起,但又不想许少安变成另外一个人——为了权利而不择手段,即便是身边的朋友也可以为了权利而毅然而然抛弃的人。 在她看来,小姐是这种人,她也是这种人,但许少安却万万不可以是这种人。 他就应该做那种一身素白,干干净净看起来很清秀纯粹的男人。 雅间内,在陆重楼有意无意偶尔袒露出的杀机让这位护镜司的余尊者,不得不将平日里的不苟言笑高冷风范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他最不擅长的谄媚奉承。 “许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不仅诗词文章了得,说话还好听,当真叫在下深感相逢恨晚啊!” “待这个任务完成后,余某回京定当会在庆王那给你邀一个大大的功劳。” 花花架子人人抬的许少安连忙拱手一礼,“那就多谢余兄了。” “好说,好说,如今咱悬镜司像许公子这样的人才可不多了,多才多艺不说,还这么年轻。” 余尊者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酒渍像是借着酒劲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现在的悬镜司,都是一群扯着悬镜司的大旗为非作歹的家伙。” “一群疯子!” “总有天悬镜司会垮在他们手里。” 许少安心道,你还有自知之明? 余尊者一声叹息,“可这也怪不得庆王,如今这天下,若不招募一些高手,哪里能行的了这非常之事?要怪就怪这个世道!” “就比如这次任务,若不从总舵调一些高手过来协助你,只怕饶是许公子天才绝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少安心中讶异,这次任务,京城那边也派了人过来?显然这次任务,不管自己干不干,人家都会动手。 “这次任务很重要,许公子可知我悬镜司为何要刺杀苏建邦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上任长郡水师提督郭守业便是我悬镜司秘密刺杀的,为的是让庆王手下一个武将前去接任这个位置。” “可没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一直都不关心朝堂争斗的摄政王横插一脚,说这个位置他有更好的人选。” “结果这位置就落在了苏建邦身上。”说到这里时余白生冷笑连连,“什么更好的人选,这苏建邦不过一膏粱子弟,哪里会统兵打仗,更何况是水师?” “庆王殿下出声反对,怎料这条被整个朝堂都称作是太后忠犬的摄政王竟一改常态的咆哮了一次庙堂。” 许少安一脸的惊讶,“发生了什么?” 余尊者笑道,“那条狗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对着庆王殿下说了四个字!” 许少安屏住呼吸,心说哪四个字? 就听余尊者道出了那四个字—— “不服来战!” 许少安被震惊到了,未来姑父牛啊! 就见此时余白生忽的坐直身子,对着许少安意味深长的一笑,“所以苏建邦这小子必须死,这个位置必须得我们的人站着。” “总部那边也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就连这位苏公子殒命的地点都帮他选好了。” 许少安好奇道,“在哪?” 就听余白生冷冷道,“飞云江!” 许少安一惊,心想这是看中了苏建邦会走水路,还是说替自己选了这条路,反正不管怎样,苏建邦就要死在那,可究竟是怎么死在那的,你自己看着办!? 很明显,这一次任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想看自己是真想跟他们同流合污,还是装腔作势。 若是自己听令行事,他们便乐得在旁摇旗呐喊,若是我抗命不为,他们便也乐得对我家法伺候,然后再由他们去执行任务。 赤裸裸的阳谋啊! 只是这局该怎么解呢? 当真去杀大舅哥? 怎么可能? 难道做一出假死脱身的戏? 但凭着悬镜司的尿性不可能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应该会全程监视着这次任务的执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假死脱身的假象,除非如前世记忆里的那些魔术大师! 想到这里,许少安忽的灵光一闪,心想,对了,就是魔术师! 我找到破局的方法了! 第191章 理解苦心 许少安看着眼前酒碗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余白生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连连。 朝堂之上谁不知道你许少安与摄政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初那首《将进酒》中的楚先生,说的便是摄政王。 当初面对唐家的威胁,苏建邦在疾风营借五十轻骑,若非摄政王应允,又怎会让士卒去保护区区一个卖酒的商人? 只是单纯因为承了许少安那首《将进酒》的情? 未必! 许少安因为吴绮罗个人的儿女情长加入了悬镜司,庆王本寻思着通过之前聚龙堡的暗杀,将他给抹杀。 但却没料到,许少安不仅没死,还凭着诗词一道的才华,震惊了整个大羽,以至于大羽文坛谁不知道他许少安。 更何况有个不知道为何缘故,对许少安推崇备至的明堂先生在背后推波助澜,以至于许少安的名声就跟悬镜司一般无二,一时无两。 不过一个是不二公子大羽良心,而一个是臭名昭着。 本以为许少安选择退出悬镜司,按照悬镜司的规矩是要将许少安抹杀的,可怎知吴绮罗忽然说,许少安的退出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混淆视听! 不仅恢复了身份,还将身份公开,使得他原本好好的名声就因为这个身份名誉扫地。 他许少安究竟图什么? 这一点庆王想不通,他就更想不通。 不过就如庆王所说,“这个倒是不重要,想要弄清楚他的意图,咱有的是办法。” “什么办法?” “刚好要安排人去刺杀苏建邦,不如就让许少安去做。” 这便是庆王的办法。 许少安缓缓将目光从酒碗移到了余白生的脸上,看着这位正在打量他的余尊者,坦然一笑,“坦白说,我也是刚刚回到酒馆,刚刚才接到这个任务。” “余兄不知,在我得知任务的内容后,我的内心很不平静。” “这分明就是悬镜司总舵那边对我不够信任,想要通过这个任务,让我彻底与苏家或者说摄政王划清界限。” 许少安深深叹息一声,“我理解上面的顾虑,毕竟庆王与摄政王不对付,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现如今在下身居悬镜司高位,上面不得不防,只有以这种方式检验许某人的忠心。” “我当真理解上面的苦心……” 一旁的陆重楼一边喝酒一边听着,时不时会看许少安一眼,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理解上面的苦心? 庆王的苦心? 许小子若是理解庆王的苦心,难道真的会去执行这个任务,去杀苏建邦? 怎么可能? 这小子是不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可他会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找个人代替苏建邦来个假死脱身,然后再雪藏个一年半载,直到许小子的目的达成?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许小子如何做的到? 按照许小子喜欢把事情做的面面俱到的性子,这个任务,他要么不做,要做肯定会做的无懈可击—— 既能够让庆王觉得苏建邦确实死在了他的手里,又能让苏建邦假死脱身?! 此事,陆重楼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不过许少安是个另类,说不定可以。 且看许小子怎么应对吧。 余尊者这会儿端起许少安为他刚斟满的酒,这一碗已经是第三碗,这一碗不似他之前那般浅酌,而是一饮而尽。 随着浓烈的酒香在口中萦绕,随着那一口酒入喉之后一路燃烧,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随着这一股强烈的酒劲缓了过去,他脸上露出了满意和惬意的神色。 “刺激!” “真他娘的刺激。” 话糙理不糙的余尊者看向许少安,“余某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当真从未喝过这般烈酒。” 瞧见了余尊者眼里的贪婪,许少安自觉给余白生满上,他又端起酒碗喝起酒来,不过这会儿又回到了之前的浅酌。 “许公子当真让余某叹服啊。” “这次事了,还请许公子让余某带几坛苏子媚回京……先说清楚,这不是余某人贪杯,而是觉着这么好的酒,当然也要让庆王尝尝。” 说这话时,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许少安一眼,“这次事了,想必庆王不会再对许公子有所猜忌,自然也会对许公子委以重任……不过,许公子应该知道,要想一直得到庆王的重任……” 余白生笑了笑,“许公子是个明白人,我不点明也应该明白的。” 不就是职场那点弯弯绕绕,许少安哪里不明白? 当即也跟着笑道,“不瞒余兄,其实我这苏子媚产量极少,大多都用来送礼,酒馆一天也仅仅只卖一百碗。” “不过,这次事了,每天孝敬苏家的那两坛苏子媚以后就孝敬给庆王了。” 说到这里,许少安的脸色忽的冷了下来,像是想到了极其让他愤怒的事一般,就听他接着道,“有些事我本想一直瞒着,但今日见了余兄,觉得有必要开诚布公,让庆王知道我的诚心。” 余白生“哦”的一声,“何事?” 许少安叹息了一声道,“其实外界传言是真的,我可不是什么不二公子,什么大羽良心,这背后其实都是苏家的算计。” 余白生脸色顿时一变,俯过身子,一只手肘搭在桌面上,惊奇道,“详细道来。” 许少安点了点头,汗颜道,“这一切都源于三月初八的那次苏家文会。” “因为觊觎唐家的盐铁生意,苏家碍于摄政王与太后的关系不敢挑明了争斗,刻意为我塑造了一个才子人设,用来当做与唐家争斗的棋子。” “这几个月来,我所作的诗,其实都是苏小姐所作!” 此话一出,余白生惊呆了! “当真?” “当真!” 许少安又点了点头,脸上更显冷色,“当初我寻思着,自己以后本就要入赘苏家,为苏家做事也是理所应当,就答应了。” “不然,余兄以为我一个平平无奇十七年的傻子,怎的就一朝顿悟,一飞冲天,才气逼人了?可就算不是傻子,哪能一天书没好好读过的我,就能够吟诗作对了?” 许少安指了指余白生跟前的那碗酒,赧颜道,“我呢,除了这酒是真的,其它都特么是假的。” “什么不二公子,什么大羽良心,都是苏家的算计,我不过一个棋子。” “知道我为何毅然而然的公开悬镜司身份吗?” “那是因为我怀恨苏家骗走了我的天上人间,明明说好了以天上人间为聘礼,将我入赘苏家改成迎娶苏小姐。” “明明说好了,只要我教给苏家酿酒的法子,就将苏小姐嫁给我,可苏小姐却去了京城。” “表面上说是去为苏家老太君祝寿,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该祝的寿已经祝了,怎的还不回来与我完婚?” 第192章 是个人才 “从那开始,我就知道,苏家打心底里就不想把苏小姐嫁给我,即便我入赘苏家都没那个资格。” 陆重楼在一旁听着心中好笑,心想果然,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应该是有了计较。 这由头都他娘的想得到,这小子真她妈是个人才。 又听许少安道,“想到自己被苏家摆在明面上当枪使,最后还无法娶到苏小姐,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这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吗?” 余白生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这里头竟然是苏家的算计,细思极恐啊! 下意识点了点头表示同情的他,已经信了,这完全说的过去,也最让人信服,要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人在质疑许少安,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就听许少安继续道,“苏家刚开始假装要与我退婚,目的就是想让那个一直对苏小姐有非分之想的唐公子上钩。” “刚巧唐家又很乐意与苏家联姻,苏全寿以许某之前那易怒冲动的傻子风评为由头,向唐家表明了态度,唐家寻思着是那么个事,苏全寿这样一个出了名疼女儿的人,怎会将女儿草率的交给一个傻子?” “当即就跟苏家达成了协议——只要许家答应退婚,就立刻将苏小姐嫁给唐家。” “可唐家不知的是,“我那易怒冲动的傻子人设,也是苏家的算计,是那苏老爷教我这么做的,不然有一次我差点被吴家那纨绔打死,碰巧苏小姐那会儿就出现,救我一命?” “这是不想我一死,打乱了苏家的计划。” 余白生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这背后的算计恐怖如斯。 陆重楼却是越听越觉得有趣,恨不得为许少安大声喝彩,心想若不是跟这小子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不然也就信了。 说到这里,许少安“呵呵”一笑。 余白生好奇问道,“许公子为何忽然发笑?” 许少安一边笑一边摇头,“我是在笑唐家太傻,看不穿苏家的算计。” 余白生心想,他奶奶的就算是我也看不穿吧? 就听许少安接着道,“三月初八那场苏家的以文招婿,我根本没出场,就获得了魁首,余兄不觉得奇怪吗?” “那苏家小姐说是我作的那首《青玉案》,你们信?” “那时的确很多人不信,因此为了配合苏家的计划,苏家甚至动用了摄政王,安排了一出梅兰书院友宴,我顺藤摸瓜的拿出了苏小姐所作的那首《将进酒》,顿时一举成名!” 此间已是鸦雀无声,陆重楼眼睛都瞪大了,这其中逻辑当真是编的有理有据有条,简直无法反驳。 “待我一举成名,苏家对许某的态度在唐家看来顿时就变了,原本苏家与唐家达成的协议也因此摇摇欲坠。” “苏家的由头也很简单,就说实在没想到许少安那小子这般惊才绝艳,要是知道许少安有这般才学,是绝对不会跟许家退婚的。” “这个时候,苏家、唐家和许某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唐家为了继续达成与苏家的协议,就只有拿我当做突破点,不断的跟我制造矛盾,直到无法转圜的余地。” “可笑那唐家始终都不知道,这其实都是苏家的算计,最后不仅唐府被苏家设计烧了,还连带着沈家那些粮食最后都落到了摄政王的手里,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许某人使的坏。” “对于沈家粮仓被洗劫这事,悬镜司这边应该有所关注吧?” 从震惊中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余白生点了点头,“这一件事我本就要问你,不过你这会儿提出来,那就说说吧,怎的就落在摄政王手中了?” “那批粮食,我们都以为被你藏在了哪处隐秘角落,庆王说了,若是你完成了这次任务,再把这批粮食交给悬镜司,可以破格让你进入护镜司,成为第九位尊者。” 许少安佯装一脸喜色,随即黯淡下去道,“可惜了,粮食最终到了摄政王手里,这都是苏家算计好的。” “怎么就落到了摄政王的手里了呢?快说!” 许少安叹息一声道,“那日辎重营入城你应该知道吧?” 余白生点了点头,“这是摄政王为了应援大梁那五万精兵的粮草,走水路经盛梁大运河。” 许少安冷笑道,“那会儿城中百姓看见那一车车的辎重信以为真,却不知那里头哪里有半粒粮食?” “那里头装着的都是秸秆啊!” 余白生顿时又是一脸震惊,若有所思的他忍不住道,“难道说,沈家的粮草是那两千辎重营的士卒劫走的?” 许少安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正是!” “苏家这一手移花接木的手段厉害吧?事情一出,竟没有一个人怀疑到那些辎重营的士卒身上!” 说到这里,许少安的脸上浮现出苦笑,“余兄啊,你说苏家这么会算计,我一个只会酿酒的酒馆小老板,哪里能斗的过苏家?” “所幸的是,苏家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是没算到吴小姐会因为苏家编排给我的才子人设,儿女情长之下给了我一个悬镜司镜衣使的身份。” “这也给了我一个翻身的机会!” “余兄现在知道了,为何在下想要公开悬镜司身份了吧?” “你是想借助悬镜司的力量与苏家抗衡?” 许少安喝了一大口酒,借着酒劲道,“应该说是报复!” 此刻的余白生吃了这么一个大瓜,细细思量之余,还有些疑惑,“那么说来,平湖那次文会,经由你堂弟之口而出的那三首诗,也是苏小姐所作?” “没错。”许少安信誓旦旦的道,“包括那场拍卖会都是苏家精心策划,我不过依计行事,最后一举躲得了魁首不说,还叫那有着平湖四大才子之首的唐溪山名声扫地!” “也因此,使得唐家与许某人到了无可转圜的境地,也有了那场轰动平湖城的井酒街刺杀案。” “所幸……”许少安看了眼陆重楼,“我师傅天下无敌,来多少刁民不被我师傅砍瓜切菜?” 陆重楼给了一个你小子马屁拍的好的眼神,“呵呵”一笑。 余白生觍着脸附和道,“那可不是!”有些心虚的他,寻思着以后与许少安打交道可不能端着以前习以为常的臭架子,免得被他师傅给砍瓜切菜了。 他随后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所以,许公子当真不会作诗?” 许少安赧然一笑,“我哪里会做什么诗,歪诗倒会吟一两首!” …… 第193章 不谋而合 陆重楼淡然喝着酒。 余白生则是被许少安的这一句话给逗笑了。 这一切原来是这样吗? 苏家好深的算计,苏小姐好出众的才华,只可惜是女儿身。 许少安这会儿脑子飞快转着,为了更好的打消庆王的顾虑,他不得不编造这般说辞,他哪里知道,他的这番说辞刚好与沈家小姐沈一菲之前所想不谋而合。 若是哪天,今日许少安与余白生的这段对话流传出去,那沈家小姐估计会拍桌子叫道,“看吧,我就说吧!” 对于这一次悬镜司下发的检验许少安就立场上是否真实心属悬镜司的任务,许少安已经有了计较。 不过,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布置,还有凭借着他前世记忆里的那些化学知识,提炼出一些可以让他变成魔术师的物质。 他心中暗叹,自己明明是文科生,怎的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在挖掘自己在理科方面的潜力呢? 许少安也跟着笑了起来,淡然自若的道,“余兄,还有其他的疑问吗?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许少安看来,自己这番说辞已然是天衣无缝,比起让人相信自己一朝顿悟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才子,这个说法更容易让人相信,也更乐意相信。 余白生笑着着许少安摇头晃脑,一副匪夷所思又理所当然的奇怪表情,心中满是惊叹。 许少安笑看着余白生又道,“所以,能够加入悬镜司是许某之幸。” “能够为悬镜司效力,当属天意。” “不瞒余兄,那苏建邦对在下还算不薄,得知要刺杀他那刻,还有些于心不忍……但考虑到这事关庆王的谋划,在下与苏建邦的那点私交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余白生与许少安视线相交。 许少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冰冷起来,“既然他不幸成为了悬镜司的目标,那么他死定了。” 他俯过身子,脸上露出一抹狠辣之色,“一切都按庆王的意思办,这一次任务,就交给我亲自办,无需余兄你带来的人出手,我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以表在下对庆王的忠心。” 余白生看着许少安那模样数息时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可如此一来,若事情败露,你与苏家将彻底决裂,就再也没可能娶到苏家小姐了。” 余白生这一问,让陆重楼都不由得看向许少安。 许少安淡然道,“儿女情长,只会叫英雄气短,再说,虽然在外界看来我与那苏小姐郎情妾意,可这都是苏家的算计,都是苏家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这天下之大哪里没有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是,是如何将苏家踩在脚下,如何让天下绝大部分人对我低眉顺眼。” 他收回了视线,坐直了身子,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为了锦绣前程,就算一辈子不碰女人又如何?” “好!” 余白生为许少安鼓掌,“好一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许公子年纪轻轻就明白这个道理,难能可贵。” “只要有权有势了,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好好替庆王干事,若是哪天王爷成了大事,你我说不定能成从龙之臣,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余白生喝完酒碗中剩余的酒,拍了拍许少安的肩膀,“你机缘巧合加入了悬镜司,正如你说,这是天意,我相信你定能在悬镜司中大放光彩。” 许少安连忙给余白生斟满,一脸的殷勤,“余兄,在下深知在悬镜司根基尚浅,若想在悬镜司中大放光彩,干脆利落的完成上面委派的任务是其一,其二嘛……” 他的手深入袖袋中摸了摸,摸出一打银票,面额由十两到白两约莫几百两,送到余白生的身前。 余白生一面推辞,却又一边将袖带打开,喜笑颜开,“哎呀,许公子这怎么可以,余某怎是这样的人?” 心里却道,想不到这姓许的还是个颇懂人情世故的人,如此上道! 许少安媚笑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小子现在根基尚浅,还需要余兄提携,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余白生眼见一打银票落入袖口,心满意足的道,“看许公子说的哪里话,余某可是很看好许公子的,这次事了说不得回去在庆王面前为许公子美言几句。” 这话一出,就见许少安从另一个袖袋里又摸出一打银票,送到了余白生的身前,下意识就将袖袋打开的余白生又是“哎呀”一声,埋怨道,“许公子你看你这是干嘛,余某真的不是这种人。” 许少安媚笑道,“余兄在庆王跟前的美言当一字千金,这点心意不够,不过现在身上就这些,回头陆续还有孝敬……” 余白生“哈哈”大笑。 假正经的将许少安奉上的银子收入囊中,余白生心情大好,看了眼旁边自斟自饮的陆重楼,见这位前辈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袒露杀气,心说,自己这般不要脸的行径,没有惹前辈生气。 好,很好,非常好。 今日来此,收获颇丰,不仅获得了一笔孝敬,还知道了一个秘密,这是足以让天下哗然的秘密—— 许少安的才子人设,乃是苏家针对唐家的算计。 以为得知了“真相”的余白生,感觉之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对于许少安也就信任了许多。 不知道“真相”之前的余白生,原以为许少安会抗命不尊,需要他清理门户,但好在许少安将一切和盘托出,不然他不知道许少安在那位前辈的保护下,自己如何清理门户,说不定还要被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暗自庆幸。 看着余白生,许少安又俯过身子,说出了一个让余白生有些意外的想法。 “这次刺杀苏公子,许某定然会做的天衣无缝,定不会让苏家联想到在许某身上,觉得是许某做的……” “许某寻思着,现在暂时还不好与苏家彻底闹翻,坦白说,公开悬镜司身份的事,也是苏家的算计,苏家是想就沈家粮仓失窃案,摆脱怀疑,祸水东流,让悬镜司来背锅。” “我不过将计就计,虚以委蛇,待到时机成熟,再雷霆反击!” “所以,我刚才告知余兄的一切,余兄可如实禀报给庆王,但对于其他人却要好生保密。” “这样许某也能安稳的插在苏家,为庆王做眼线,甚至为庆王探听摄政王那边的消息,谁不知道苏家是摄政王敛财的工具?” 余白生听后心中大喜,“此计甚妙,当依许公子所言!” …… 第194章 方外之术 如余白生的愿,许少安让他一次喝了个痛快后,送他离开。 小酒馆后院,午后的阳光洒满了青石板。 许少安与陆重楼坐在石井边,不远处是阿旋抱着大宝剑兢兢业业的警惕四周,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陆重楼看了眼许少安好奇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说的当然是悬镜司颁布给他的任务这件事。 “我需要布置一个场景,让大舅哥配合我演一场戏,应该可以完美解决这事。” 这是一句让人听了心痒痒的话,陆重楼当然知道许少安有办法,但是具体什么办法,才是他想知道的,因此依旧迷惑的看着许少安。 “我已经都想好了。” 说完这句,许少安取了笔墨纸砚,取了数张宣纸写写画画,看的陆重楼莫名其妙,这究竟是在画啥? 待许少安画完,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青衣!” 许青衣闻声而来,与许少安已经养成默契的许青衣知道许少安定是有什么要交待,目光落在他身前的那些宣纸上,顿时了然。 “这是又要去张铁匠那做东西?” 许少安给了个赞赏的目光,“聪明。”然后将手中的图纸交到了青衣手中,“让张铁匠抓紧赶制,钱不是问题。” 许青衣接过图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等许少安做完这些,见陆重楼依旧迷惑的眼神,于是仔细的将心中所想,向陆重楼娓娓道来,至于他准备提炼一些过氧化钠,用于在密闭空间给来当做换氧剂的想法,却是用“化外方士秘法”六个字来解释。 根据其性质,过氧化钠可以用于漂白剂,和呼吸面罩供氧剂,在潜水艇火场等缺少氧气的环境中,过氧化钠可以作为换气剂提供供人呼吸的氧气。 陆重楼脸上的神色从起初的淡然渐渐变得惊讶,至最后,他甚至张开了嘴巴,难以置信,极为愕然的问了句,“这……真的可以?” “当然可行,咱要相信化外方士秘术。” “就算你不相信化外方术,也要相信小子我啊!” “话说,你这化外方士秘术,怎么得来的?” 许少安打了个马虎眼,“仙人托梦,您信吗?” 陆重楼一个“呵呵”,又道,“待事后,建邦该如何?” 许少安微微一笑,“这所谓的长郡水师提督估计大舅哥是不喜欢的,而且在这个位置上还得面对悬镜司的暗杀,不如让他假死销声匿迹来的快活。” “师傅,我给大舅哥写封信,将具体计划告知他,让他好好配合我这场戏,还得您帮忙送过去。” 许少安提笔,思量片刻落笔写了下去,洋洋洒洒几百个字,一挥而就。 …… 这几天许少安白天除了应付余白生的巡查外,就是研究他的化外方士秘术,张铁匠连夜赶制了一个密闭铁箱,以及一些制作琉璃器具的模具。 考虑到铁箱需要防水,据张铁匠说还动用了他张家祖传古法秘术。 至于那些模具,倒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半天时间就做了出来。 许少安试过钻入铁箱中,然后沉入湖水之中,果然不见湖水侵入,防水能力极强,顿时放心下来。 那些模具用于吹琉璃试管,烧杯等器皿的化学器具,毕竟要提炼过氧化钠,没有这些条件,是没办法做到的。 许少安的想法是用食盐提取过氧化钠,虽然有些复杂,但许少安有信心能够提炼出来,他需要能够供一个成年人至少四个时辰之久的换气剂的份量。 有时候,你越是想觉得时间不够,时间好像过的越快,不知不觉六天转瞬即逝,这六天余白生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与许少安亲切交流。 说是来看许少安,但许少安知道,对方是来查看任务的进程,准备情况等。 这一日,余白生照例来视察工作,在井酒居二楼雅间,许少安今日并没有拿来苏子媚招待对方,却是煮了一壶好茶。 余白生望了眼挂满桃子的桃花山,片刻后说了句,“摄政王的手,似乎越伸越长了。” 许少安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余白生转头看向许少安,“作为苏家的棋子,按理来说对摄政王的一些事,你应该有所了解才是。” 不知道余白生指得是哪一方面的许少安挠了挠头,“……这……在下还当真不知。” 余白生咧嘴一笑,“之前本该去九山城与匈奴一战的五万大军,转头去了大梁,现在更是牢牢控制了大梁。” 许少安知道这事,甚至知道的还很多,但他觉得在余白生面前,还是得装傻的好,“是啊,不把那些匈奴赶出九山城,跑大梁去做甚?” “现在又是将一个正五品的上骑都尉直接升至三品都督,这连升两级,打了庆王殿下一个措手不及。” 许少安捧着茶盏沉吟了片刻,未来姑父应该是想打磨打磨大舅哥,为了以后做准备? 再一个就是,北凉军向来以步战甲天下,这水战却是弱了很多,此时拉扯起来一条可以为己所用的水师,对未来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大羽三百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战事,尤其水战就更是稀松,这些年来朝廷对待水师就像是对待后娘养的私生子一样,说有多吝啬就有多吝啬。 加之国库空虚,有时甚至连军饷都干脆不发,有些地方的水师甚至做着知法犯法的勾搭,只因都特么快活不下去了。 传闻很多水师楼船都是年久失修,平时行船训练还行,若是遭遇真正的战事,只怕经不起几下折腾。 把手伸进水师,甚至还要将水师办大办强,这所需又是一笔巨款,也不知道摄政王会从哪里找补这笔钱? “摄政王这是要做什么,是铁了心要为那一对母子跟庆王殿下死磕到底吗?明明知道,这个天下由庆王殿下来坐,更有利于国家,更有利于黎民百姓。” “就为了大羽忠骨的名声?” 许少安心中却想这哪里是为了那对母子,而是为了摄政王自己。前不久与蔡远虑一番谈话,临别之时,许少安还给摄政王写了一封信让蔡远虑交于摄政王。 信中所言事关于摄政王对待那对母子在两种情况下,各自应采取的态度。 第一种,就是现在这种状态,国家将乱未乱之时,摄政王当用心做狗,与太后虚以委蛇,拉扯大义闷声发大财。 第二种,战乱四起,国已不国之时,则当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195章 有利可图 许少安沉默没有说话,一副思索状。 余白生呷了一口茶,轻轻将茶盏放下,淡然说道,“许公子不要想太多,此事本无需我等去揣度,其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缘由……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余白生并非刻意提及此事,只是思及苏家的算计,总觉得这事怎的更像是摄政王的手笔?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做什么都需要银子,苏家觊觎唐家的盐铁生意,更像是得了摄政王的授意。 只是对太后忠心耿耿的摄政王,不会亲自下场去对付唐家,只有扶持许少安这个代理人,将唐家一点点蚕食殆尽。 许少安乐得对这事三缄其口,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风吹起了窗帘,桃花山的桃枝摇曳,是刮起了风,许少安没有关窗,任由风灌进房间,多了一些清凉。 只是不知何时,天空飘来了厚重的黑云,一点点蚕食着洒在地面上的阳光,没用多久天地就一片阴沉,低矮的乌云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 风只是一时狂扫了天地,便没了动静,而后整个天空弥漫起沉闷的燥热。 这将是一场大雨! “算算时日,那从吏部发下的一纸任命文书应该也快到平湖了吧?” 余白生望了望窗外低矮的云层,自言自语道。 然而此时的苏建邦正在刑部大牢,他在一间一间牢房中寻找着他想找的那个人,那人曾被许少安戏笑说与自己长的八分相似,却无一分神似的黑帮小啰啰。 在那夜井酒街血案中,本要被许少安一剑斩头颅的小啰啰就因为无意间被许少安瞧见了那张与苏建邦极其相似的脸,才将剑刃换成了剑身,将他拍晕。 苏建邦查看了十几间牢房后,终于找到了那位跟他长的极像的犯人,双方在视线相交之时,都不由得一愣,一阵恍惚。 苏建邦都感觉这位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但随着对方咧起嘴来,露出了那一嘴的黄牙,这种感觉顿时消散。 当真是一分神似都没,仅仅是长相相近,而且是没有表情时的样子最像,但凡脸上挂起一丝一毫情绪,整个人就与苏建邦看上去十万八千里了。 苏建邦看着这位同时看他的人,也是咧嘴一笑,“找到你了!” 小酒馆这边,余白生忽的看向许少安道,“你去唐家赴宴,与唐家约法三章,应该不是苏家的意思吧?” “苏家想要整垮平湖唐家,又怎会就此收手,你这番举动,苏家如何说?” 许少安一听,淡然道,“还能怎么说,一阵斥责呗……不过苏家也只有斥责了。” “苏家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因此也不会彻底翻脸,我这么做不过想要恶心一下苏全寿,也是想提醒提醒苏家,许某人并不是被卖了还懵懂不知,还替他苏家数钱的人。” 余白生轻轻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你近期要去京都,所为何事?” 许少安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苏家的意图,只是叫我去京城,届时去了就知道为何了。” 余白生沉吟片刻,“京都形势颇为复杂,你此行只怕有摄政王的算计,等你到了京城,我会让人跟你联系。” “好!” 许少安话音刚落,雅间外响起了脚步声,是周小蝶走了进来,看着许少安道,“公子,外面有个身穿短褂,腰间别刀的大汉,说是要找余尊者。” 许少安看向余白生,余白生点头道,“是我的人,让他上来吧。” 许少安给周小蝶使了个眼色,周小蝶心领神会,便去把人带了上来,就见这人站在了余白生身前一礼,“尊者,吏部的任命文书已经送抵苏家。” 就在这时,雅间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就见阿旋姑娘抱着大宝剑走了进来,站在许少安跟前道,“公子,一切准备妥当。” 两条消息相继抵达小酒馆,余白生与许少安视线相交,皆是一笑。 然后雨磅礴落下! …… 七月十二,雨过天晴。 这日在十里平湖有文会举办。 以至于今日这十里平湖游客如织,俊男美女们齐聚平湖岸,湖面上更是画舫穿梭,好一幅生动景象。 一辆马车在平湖边的道路上缓缓行驶,掀开车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都不由觉得心情愉悦。 “去哪?”余白生道。 许少安笑道,“从北城门出,然后沿飞云江往上走三十里,有一个小石镇。”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一处码头,因此是个混乱的地方。” “混乱?”余白生笑了笑道,“我喜欢混乱,越是混乱越是好办事,越是能把事情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说说,怎么个混乱法?” “那里有着几股势力,把控掌握着从平湖而出的漕运,余兄应该知道,漕运可是个香饽饽。” “小石镇码头位于平湖西北面,往东可以通往盛梁大运河甚至入东海,往西可通长江去到长郡,往南沿途许多州郡,直至入丁州。” “此处码头规模虽不大,但也算要道一处,漕运船只每天川流不息,货运往来络绎不绝,是个有利可图的地方。” 许少安说到这里,余白生已经心领神会。 “虽然说你小子的才华是假,但你那商人的嗅觉和眼光的确不错,是想染指这处码头的漕运?” 许少安点了点头,“商人逐利,尤其现在为庆王殿下做事,当然要把事业做大一些,以后也可以更好的孝敬王爷不是?” 余白生咧嘴一笑,“这处码头的几股势力强不强?” “还行,若是按拳头说话,拿下他们并不用费什么功夫,只不过对他们我有着以德服人的想法,得费点脑子徐徐图之。” 余白生点了点头,“这条道上的事情总归还是这些人办的利索些,与其砍杀殆尽,不如物尽其用。” “你若是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回头定会在庆王那为你请功。” “那就多谢余兄了。” 马车这会儿已经行驶到了北城门,随着马车出城,已然可以看见那条东流的大江——飞云江。 第196章 属他的戏 此时的湖畔山庄,苏家。 苏全寿满面愁容。 得知许少安计划的苏全寿很不开心,相当的不开心,自己的儿子要去当大官了,未来女婿却来劝阻。 还要帮着苏建邦假死脱身? 将这事飞书告知摄政王,回信却是寥寥几字,“依计行事!” 依谁的计划,当然是许少安的计划。 这意味着摄政王同意了许少安的行动,这也意味着那三品都督的官位将与苏建邦擦肩而过! 可惜了。 苏全寿叹息一声,苏建邦却眉开眼笑,“此去送死,孩儿一定好好表现,定叫那悬镜司的劳什子尊者瞧不出半点端倪。” 苏全寿冷“哼”一声,拍开了一坛苏子媚的泥封,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苏建邦。 “届时要给你办丧事,还要保密,你小子只知道自己爽快了,不知道这事多麻烦?”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总比每天都胆战心惊的去做水师提督要好,脑袋说不定哪天就掉了。” “倒是爹你,现在庆王以为这一切都是咱苏家的算计,指不定找你麻烦,毕竟整个大羽谁不知道,咱苏家是摄政王的臂膀,再加上被许少安这么一通胡侃,把爹你的本事吹的神乎其神……” 苏建邦喝了一小口苏子媚,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把你视作城府之深,谋略之远,简直草蛇灰线,伏没千里的存在。” “估计庆王这会儿已经在琢磨刺杀爹你的计划。” 苏全寿一脸黑线。 苏建邦笑道,“我说爹,被庆王当做这等人物,有没有一点点开心?” “还是说,担心?” “若是我,我肯定会开心,毕竟谁不愿被人高看一眼?” 苏全寿给了苏建邦一个板栗,“你还是多想眼前的事,回头要是把你妹夫的事情办砸了,看我不抽你!” “放心吧!”似乎对于这次行动成竹在胸的苏建邦端起酒杯来想要跟苏全寿碰一碰,“爹,你就看着吧。” “演戏,孩儿是认真的!” 然后就听见干杯的声音。 …… 天空万里无云,天气晴好。 当许少安与余白生来到小石镇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小石镇虽说带了一个小字,但其实一点也不小,而且很繁华,尤其是码头附近,很是热闹嘈杂。 街巷边的茶楼酒肆生意欣荣,来往商旅络绎不绝,处处门庭若市。 “那三股势力分别是怒蛟帮、沧海帮以及血刀帮。” “这三股势力的堂口都在小石镇中,各自划了道,互不侵犯。” “怒蛟帮做的是船运的勾当,沧海帮则把控了码头以及镇中商铺,至于血刀帮则专门在大江上收过江费。” “三者之间,实力都相差无几,因此能够维持现在的平衡。” 余白生放下车帘,看向了许少安,“这三个帮派中不乏好手,这其中利益巨大,要从他们手中夺食可不简单……尤其是你所说以德服人,就更难了。” 许少安不置可否,不过眼睛里闪过一缕自信的色彩,“余兄放心,这些人把持着这座宝山而不知道将利益最大化,若是由我来经营,营收定是他们三家总和的三倍。” “不过这事不急,等过段时间我从京城回来,再好生谋划,定不叫尊者失望。” 余白生微微一笑,许少安的这份自信是他所欣赏的,悬镜司需要这样自信的年轻人。 这很好。 马车来到了码头边停了下来。 许少安下了马车,余白生跟在他身后亦下了马车,二人肩并肩向着延伸出江面的栈桥走去,来到了一艘两层楼船前,许少安带着余白生上了船。 船头上有一位船夫打扮的姑娘,她并没有去看两人,而是自顾自的看着大江,看着正准备夕阳西下的太阳。 她是向雨姑娘。 她转身时,两人已经上了二楼的船舱,而她则进了底层舱室,里头有一个大铁箱,把铁箱打开,就见一个被五花大绑已经死了好一会儿的形似苏建邦,可一点也不神似苏建邦的那位犯人。 “杀你只为救人。” “你就安心去吧!” 向雨姑娘呢喃着。 …… 天色渐晚,几颗明星散落在天际。 苏全寿站在苏家大门前,目送他的宝贝儿子上了马车,又目送十几骑可能是去赴死的护卫百感交集。 他挥了挥手,露出了苦笑神情,这一挥手,或许就是半年不见。 半年不见,是去哪? 许少安说,正是去那杀胡口! 他想了片刻,也上了马车,马车去的方向是小石镇附近的一处山崖,跳仙崖! 虽然知道许少安是个行事缜密之人,但还是有些担心,对于他的那个计划,对于那个被许少安称之为化外方士秘术的玩意,始终放不下心。 若是计划成功,在跳仙崖他能看一眼他的宝贝儿子,然后为他斟酒一碗,为他践行。 然后再挥一次手,他才放心。 三十里路程并不算多远,按照许少安的剧本,苏建邦一行的马车不紧不慢,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马车连同护卫都来到了小石镇。 这会儿夜色已经霸占了这方天地好一会儿,华灯初上,与天上的星光相得益彰。 码头上的喧闹渐渐收了场,力夫们结束了一天的苦累活有的回家吃饭,有的勾栏听曲,享受辛苦过后的美好时光。 苏建邦下了马车,目光所向是不远处那条大江,他今夜将要在这数十米深的江底待一个晚上。 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想想就觉得兴奋,这是种什么滋味,而且许少安还说,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还有着足够维持他呼吸的空气,这就让他更是兴奋了。 若是换了别人,估计会怕的要死,说不定还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也不知道苏建邦这人到底有颗多大的心! 而后他又看了看来时的方向,那座他曾待了近二十年的平湖城,已经瞧不见踪影。 他呆呆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看向了码头栈桥边的那艘客船,脸上的木讷随即被严肃而取代,属于他的好戏,要上演了。 就在这时。 大风吹。 卷起江边水珠扑面。 苏建邦感受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一个黑衣人不知不觉出现在了附近,随着他手一扬,他身后一群黑衣人如弦上的箭,离弦激射。 第197章 船在沉没 黑衣人们在奔跑中拔出兵刃,齐奔中发出的动静,犹如大江奔腾。 码头那艘客船随时准备离港,二楼客舱中,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 不是许少安与余白生又是谁? 许少安拍开了一坛苏子媚的泥封,余白生则是看着窗外。 许少安为他倒了一碗酒,也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看见了外面黑衣人刺杀苏建邦的情形。 旁边的船只上有船夫也抬头看,见到了这幕打斗场面都很有默契的撑开船只,飘向远方。 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做鸟兽散的码头仅仅剩下那一艘客船。 “他无路可走,绝对会上咱的船。” 余白生点了点头,察觉到了周边的情况,笑道,“这种事情在这里看来经常发生,因此才造就了这些船夫的默契。” 说完这话,他喝了一大口酒,缓过了酒劲后将目光看向了苏建邦的所在,就见苏家十几护卫与黑衣人交战在一起。 这是一场双方数量上悬殊的较量,一阵精铁交鸣之声顿时响起,顷刻间,便见到了血溅三尺的画面,有惊呼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许少安有些不忍去听。 为了让这出戏格外逼真,是需要流血的,只希望少流一些血,少死几个人。 黑衣人中周小蝶下手极有分寸,见血却不下死手,最后都是用刀背将对方拍晕,至于其他少年营的战士就没有周小蝶这般手段,只能奋力厮杀,因此船上看戏的余白生并未看出端倪。 少年们只知道今天有一场好戏,不过这场戏不能留手,必须见血,只是片刻间双方各自都有损伤。 但在数量碾压之下,那群护卫一个个倒地不起,很快就只剩下苏建邦,苏建邦好歹是六品武士,面对眼前这些虽是黑衣人装扮,但却心知是那群少年,手下拳脚也并未留手。 少年们仗着人多,游走在苏建邦身边企图将苏建邦留在这里,虽然知道这位是苏教官,但却不能留手,因为这是命令! 许少安抬起酒坛给余白生斟满一碗酒后 从怀里掏出了蒙汗药倒在了酒坛里,“待会那苏公子上了船,还有劳余兄招呼这玩意给他喝。” “待船离开码头,行驶到跳仙崖段,咱就换船,到那时会有我的人将这船凿穿,这位被咱喂了蒙汗药的苏公子,将随着这条船一同沉入江底,成为水下亡魂。” 余白生一听,眼睛一亮,他甚至还鼓了鼓掌,“不错,不过万一这家伙在水中醒来,逃走如何?” “……这个好办。” “将他五花大绑,再在他身上悬挂两只百斤石锁,这样一来,就算他醒来也无济于事,还不一样死在江底?” 余白生竖起大拇指,“这想法不错,余某佩服。” “这样一来,这姓苏的必死无疑。” 码头上的战斗还在持续,但苏建邦寡不敌众,只能且战且退,向着栈桥而去。 此时的码头船去港空,只剩下一艘两层客船也准备离开,客船上一身农夫装扮的少女向雨姑娘将客船起锚,随着船桨荡漾,缓缓飘离。 余白生走出了船舱,但见苏建邦朝客船奔来,大吼道,“船家等等!” 说话间,纵身一跃便跃上了甲板,抬头看,便看见了余白生一双带着玩味色彩的眼睛。 身后则是那一群黑衣人站在栈桥眺望,客船已经离栈桥数丈远的距离,难以触及。 目的就是为了逼苏建邦上船,此时目的达成,黑衣人杀青! 苏建邦站在船头甲板自来熟的一笑,拱手一礼,“这位兄台,在下被仇人追杀,逼不得已上了您的船,还请莫要见怪。” 余白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上得船来,那便是有缘,来者是客,若不嫌弃,上来小酌两杯?” 苏建邦也不客气,说了个“好”字! 楼船离开了码头向着跳仙崖方向而去,余白生与苏建邦坐在有窗户的客舱中,看着窗外江景,任凭楼船乘风破浪时溅起的水花飘进窗户,散落在两人的头发上,一颗颗小水珠,莹莹发光。 也就小半炷香的时间,视野之中便出现了一处陡峭悬崖,江水在崖下流淌,崖上云雾缭绕,不见崖顶。 崖顶上有人影绰绰,为首的是一身锦衣华服,不怒时也自带威严的苏家家主苏全寿。 他目光所在,崖下大江! 大江上,客舱中,余白生为苏建邦倒酒,酒香扑鼻,苏建邦笑道,“闻这酒香,是在苏家酒馆买的天上人间?” 余白生一笑置之。 苏建邦也随之一笑,端起酒碗浮一大白! 只是一饮而尽后,苏建邦的脸色便为之一变,“这不是天上人间,是苏子媚!” 余白生脸上浮现狞笑,看的苏建邦顿时神色大变,“你这怎么会有苏子媚?” 余白生笑道,“你可知今日是谁要杀你?” 苏建邦将一大碗掺了蒙汗药的酒下肚,这会儿药劲上来,顿时头晕眼花,将晕未晕之际,恍惚中看见许少安自船舱外走了进来,隐隐约约听见余白生的话。 “正是酿出苏子媚的许少安啊!” 苏建邦顿时怒目圆睁,道了一声“是你!”便倒在木地板上,不省人事。 许少安暗自好笑,大舅哥演技当真不错,这会儿拍了拍手掌,就见一身船夫打扮的向雨姑娘拿着绳索,还有两个大石锁,将这两石锁与绳索相连,然后再绑在苏建邦的身上。 苏建邦这会儿是真被迷晕了,像个软泥鳅似的任人摆布,然后被向雨姑娘扛到了底层舱室。 看着这幕许少安沉默无语。 又过了小半炷香时间,客船已经来到了跳仙崖的正前方,一艘同样是两层的客船靠了过来,用长条木板搭在两船之间,当做桥梁。 许少安通过“桥梁”上了另一艘船,其他人紧跟在后。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是有人在水底凿船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原先他们所在的那艘船矮了许多。 许少安喃喃道,“要沉了。” 船的确在沉没! 第198章 死相不像 “这下,余尊者可以放心了吧?” 眼看着缓缓已经沉了一半的船,余白生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这个好办,让他先在水底下泡一会儿,再捞起来看看?” “嗯,这样就保险了。” 可惜余白生没有看见向雨姑娘将苏建邦扛下底舱时做了什么。 许少安也没看见,但他知道苏建邦此刻正在睡觉,估摸着那一包蒙汗药能让他一觉到天亮。 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是自己在那种密闭的环境下清醒的待数个时辰,恐怕出来之后会有很重的心理阴影。 又过了一会儿,船彻底沉没。 数着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沉到江底的余白生看向了许少安,许少安知道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向雨只是使了个眼色对方就了然,转去船尾带了几个黑衣人来到船头甲板。 “下水,将尸体捞起来。” 几个身穿黑衣的少年营少年都是颇识水性之流,随着向雨下令,这几个少年齐齐跳入水中。 余白生一双眼死死盯着江面,许少安则陪在他身边安静等着。 等着少年们把那个长相有八分相似,却无一分神似的假苏建邦给捞了上来,所幸假的苏建邦已经死了,除了一副死相没有其他的表情。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下水的人捞起了一具尸体。 余白生蹲在这具尸体面前,嘴角一扬,笑道,“这小子的死相,与活着时不太像啊!” 许少安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看出端倪了。 下一刻又听他道,“不过这死人没了生机,气机不再流通,血肉变硬了,形貌有点变化也算正常。” 许少安蹲在旁边装模作样的仔细瞧着尸体,“还是余兄见多识广,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捞错人了,是有点不太像。” 余白生抬头看了眼他,“许兄,刚才就在咱眼皮子底下看着姓苏的沉入大江,又怎会捞错人呢?” 余白生笑容满面,又看了眼尸体后说道,“可以了,将尸体沉江喂鱼!” 然后就听“扑通”一声,几个将尸体打捞起来的黑衣人,又将尸体扔下江中。 “走吧,回了!”余白生满意道。 客船回到码头时,码头上已经被打扫干净,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事从未发生一般,余白生与许少安下了船,两人就在黑衣人与苏家护卫厮杀过的地方站住脚步。 余白生转头看了眼不远处似乎有火光,笑了笑道,“我就不与许兄一道了,余某还有些事,就此别过。” 许少安的视线掠过余白生,就见他身后似乎有几十骑奔驰而来,几乎每个人都拿着火把,随着距离越近,越是明亮晃眼。 这想必就是余白生的人。 许少安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目送余白生离开,许少安转头看那奔流的大江道,“向雨,先查看清楚附近还有没有可疑的人后,再行动手!” 向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此刻陆重楼驾着马车从不远处而来,许少安没等马车停下就跳上了马车,陆重楼拉了拉马缰转向,朝平湖城而去。 …… 午夜时分,跳仙崖前飞云江中,一艘小渔船在这片江面上撒下了网,渔夫网的不仅有鱼,还有一个能容两三人的大铁箱。 拖拽着铁箱在江面上行驶,直至跳仙崖下山脚一平坦处上了岸,岸边有人在等候,正是满脸写着担忧的苏全寿,连忙令人打开铁箱,便见呼呼大睡的苏建邦,看着这幕的苏全寿不知道为何竟放声大笑起来。 正在做美梦的苏建邦冷不丁的被这笑声惊醒,梦中人顿时间支离破碎,使得他不禁叫道,“小满,别走!” 小满,易小满! 此时的听雨轩。 三层楼上,一方小几,一盏烛火,一壶正在冒白烟的茶。 许少安慵懒的斜躺在易小满平时读书的矮榻上,他目光看着楼外的十里平湖,而那张脸蛋很是漂亮的易小满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脸儿微红,秋波流转间,很是动人。 许少安转过头来,与易小满视线相撞: “师姐,你知道苏建邦喜欢你吧?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感觉……” 面对这个漂亮到没边,且身高体型都几乎完美的师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她这么盯久了,也不免腹部发热。 毕竟他现在到了每天早上都得搭小帐篷的年纪,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苏哥哥自会遇到喜欢他的女子,却不会是师姐。师姐出生青楼,也曾决定这辈子不嫁,但这身子总是要交给谁的,若是硬要选一个,那肯定要像师弟这么出色的人才是。” “师姐可不想做一辈子处女!” 好超前的思想! 许少安愕然! 湖边夏风清爽。 易小满身穿着一袭粉红褥裙。 夜风入阁,吹起烛光摇曳,也吹起了易小满垂落在胸口半抹酥胸上的几缕青丝,雪白滚弧让人赏心悦目。 再加上茶壶烟气缭绕,仿佛云绕山峦,深涧通幽,叫人遐想连篇。 好一幅旖旎风光。 许少安不知道该怎么说,葛优躺似的躺在矮塌上,双眼中一抹狐疑的眼神,看的易小满双颊绯红,直至耳根。 “我不是想谈情,只是说这副身子的归属。” 你就是想找个优秀的临时运动伙伴! 跟你这花魁的人设倒算符合。 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眼易小满,“等你找到真爱的时候,就不这样说了。” “第一次,对师姐来说不重要的。” 许少安一脸黑线,“好吧,随你。” “那师弟你要不要。” “不要!” 这下轮到易小满一脸黑线了。 “今天来找你,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 “那是什么?” “明天一大早你去跳仙崖送送大舅哥。” 易小满脸上的羞红渐渐褪去,她给许少安扮了个鬼脸,“不要。” “不喜欢就要去跟他说清楚,也好叫他死心。” “说清楚了,就怕他伤心。” “他这一去估计会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一颗心老是在你身上,这份单相思的火你得去灭了他。” 易小满走到茶几前斟了一杯茶,放在了对面,是在示意许少安过来喝茶,“就为这事刻意走一趟?” 许少安走到茶几边,看着易小满那张漂亮又有些淘气的脸,叹了一口气道,“必须得走一趟!” 心中却想,大舅哥啊,是你自己想要找不痛快的,人家对你没感觉,你还自以为有希望,我今晚在这里为你求她,若她明日说了伤你心的话,可不好怪我啊! 可是你说走之前,死活要见她一面的! 第199章 故意战败 易小满忽然笑了起来,那脸蛋如花一般灿烂绽放,看的许少安的心肝猛的一颤。 她站起身子走到了许少安的身后,一双青葱玉手落在了许少安的肩膀上,顿时让许少安的身体僵直。 师姐这是要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但随着那双玉手开始揉捏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双肩时,他才放松下来,原来师姐是想给自己揉捏一下。 “嗯,不错,再用力点。” 易小满扑哧一笑,柔声的说道,“你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理由? 这是在向自己索要什么吗? 不过让她去走一趟跳仙崖,跟大舅哥见一面道个别,难道两家情分还不够? 想起刚才易小满的虎狼之词,许少安就感觉有些蛋疼。 在这个世上好不容易遇到一份真挚的感情,若是因为自己的滥情,而让这份感情变得不纯洁,对于他这个力求完美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可以说这是强迫症也不为过。 在前世,因为被榜下捉婿,结婚的对象跟他其实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的只是搭伙过日子。 所以作为男人的他,在前世并没有试过将感情一直寄托在某个女人身上,又始终在某个女人的一亩三分地上专情耕耘。 所以,为了好好体验这种专情的滋味,许少安给不了其它女人的期望。 易小满的手轻轻揉捏着,但手上动作随着她一声叹息停了下来。 她站到了许少安的身前,深吸了一口气,“师弟,假如师姐明天就要死了。” “我的意思是……” “我不想在死之前还是一个处女,你能不能……” “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碰见哪个比师弟你要优秀的男人。” “师姐虽是个清倌人,但也不想将就了事……假如明天就是师姐的死期,今日师弟能否了却师姐的心愿?” 许少安被她的这番话给吓了一跳。 死前破处? 莫名其妙的许少安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易小满,先不说你不知道你哪天会死,即便哪天你遇到危险就要死了,你也来不及找我来完成心愿吧? 估计就是想看看我的态度。 这种没可能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许少安点了点头,“可以。” 听言易小满满脸欣喜,转身走到了矮榻边开始宽衣解带,看的许少安愕然张嘴,“咋的,你明天真要死了?” “……明天指不定就死了呢?” “你!” 许少安无言以对,起身走到廊道,凭栏转头看着还在解衣的易小满,“记得去送大舅哥,我就不陪你玩了!” 说完,从廊道楼梯下楼而去。 易小满先是秀眉微蹙,而后洒然一笑。 “真是个痴情子!” …… 这夜,在平湖城中比彩云间还有名气的青楼妓馆潇湘馆内,秦观睡在花魁绿胭脂的床榻上。 昨夜流连忘返,在花魁的伺候下睡了个好觉,当然,啥也没发生,就是让这位在平湖颇有些名气的花魁给他做了个马杀鸡。 心里有吴绮罗的秦观寻思着,第一次还是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因此守身如玉到今日,即便来到青楼,都按兵不动。 一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绿胭脂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看着他的视线有些幽怨,还有一些狐疑。 她穿着半透明的纱裙,那玲珑有致,盈盈不足一握的身材,仿若弱柳扶风,让人热血喷张。 三千青丝披肩而下,她手中的梳子从上而下顺畅滑落直至发梢,而后又随着她羊脂美玉般的手臂挥舞又落在头顶。 她侧头看着秦观,秦观也侧头看着她。 “我美么?” “美。” “那怎么什么都没做?” “我有难言之隐。” 绿胭脂恍然,然后有些同情的看着秦观,咬了咬嘴唇道,“奴家明白了。” “……” “你明白啥啊,就明白了?” 秦观有些纳闷了,“说自己有难言之隐,就一定是不举吗?” 绿胭脂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一脸的不解,“若非如此,又怎会无动于衷?” 秦观抬步往外走去,“我这第一次要留给我喜欢的女人,不是给你们这些女子的。” 绿胭脂瞪着秦观的背影,怔怔出神,直到身影转进屏风,消失在眼前,她才渐渐回过神了,意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 他说他叫秦观! 他一掷千金,却不曾睡她! 略做回忆昨晚发生的事,绿胭脂忽的笑了笑,而后继续梳妆。 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时,她目光忽的变得很冷,甚至还有杀意。 这是缘何才有的杀意? 只听她喃喃道,“余白生,三年前京城徐家灭门案,你可还记得?” “只怕你不记得了,没关系,这就让你记起来,三年前那个因为离家出走恰好躲过一劫的小姑娘找你报仇来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密信,这是红花会的密令——刺杀护镜司尊者余白生! …… 上九街的街道上。 许少安与余白生乘坐着陆重楼驾驶的马车,身后还有数辆马车跟着,缓缓的向平湖城东门而去。 许少安从袖袋里掏出一打银票,不用余白生打开袖袋,他自己将银票放入了余白生的袖袋中,“余兄,本来还想招待余兄去潇湘馆逛逛,可余兄着急要走,我也没有怎么尽到地主之谊,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哈哈哈哈,许兄有心了,余某定会在庆王跟前为许兄美言。” “此间事了,余某着急回京复命,二来还有些事要处理。” 顿了顿,余白生忽的话锋一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匈奴王庭派使者来京都的事?” 许少安愣了下,摇了摇头。 “使者?匈奴攻占了九山城……这时候派使者来做什么?是想过来敲诈勒索点好处吧?” “嗯,没错,不仅要大羽向匈奴称臣,开放边境贸易不说,每年还要上贡纹银布匹盐铁等等。” “更好笑的是,他们竟然想要永安郡主前往北莽与匈奴和亲!” 让表姐和亲? 这又不是摄政王的江山,凭什么让表姐去和亲? “有病!?” “可不是吗,摄政王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若非那时五万大军北上直接将匈奴击退,又怎会来这么一出?” “跟你说个事,北疆大将军宇文无极本是庆王殿下的人,当初九山城之败,那是宇文无极受了庆王殿下的命令,故意战败,目的就是想让摄政王挥军北上,消耗北凉军的实力。 第200章 长亭古道 “这样一来,不就是引狼入室,这驱虎吞狼之法后患无穷,这样做真的好吗?” 余白生点了点头,“的确不好,谁能想到摄政王那五万大军不去驱除鞑辱,反而去了大梁,这简直就是将了宇文无极甚至庆王殿下的军。” “庆王殿下不得不叫原本退回辽东的宇文无极复归北疆,只允许匈奴破一座九山城,若是景山防线再被破,接下来可就是一路平川,苦的可就不只是北疆百姓,而是中原百姓了。” “宇文无极如今是骑虎难下,本要收复九山城又怕摄政王在战时给他背后捅刀子,只好退居在九山城南边百里外的景山关。” 许少安眉头一蹙,“难道摄政王会冷眼旁观匈奴杀入中原?” 余白生冷笑连连,“摄政王估计巴不得匈奴杀入中原,借匈奴人的手,将那些他想要清洗,却不方便清洗的人都给清洗了。” “余兄着急着回京要处理的事,跟匈奴使者有什么关系?” “匈奴使者已经在北上的路上,此番回京复命之后,还要去撵上使者的车队,顺便随使者去见冒顿单于!” “庆王殿下想要跟这位杀父篡位一统北莽建立匈奴帝国的大单于好好谈谈,或许能够借助匈奴的力量,实现庆王殿下的理想和抱负,匈奴不是要和亲吗?摄政王既然不愿意,庆王殿下却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 许少安听明白了。 很明显庆王想要勾结异族,企图与虎谋皮! 为了消耗政敌的实力,竟然放弃一城,让敌人轻易的就入侵了国土,许少安觉得庆王殿下是想皇帝宝座,想的昏头了。 就因为他这个想法,北疆无数人被迫背井离乡,自己之所以要在杀胡口建立难民营,就是听说了那边的惨况,简直可以用人间炼狱四个字来形容。 死了不知多少人。 简直就是视人命于草芥。 这个国将不国的大羽,各处藩镇割据,手持兵权的州牧们不积极抵抗侵略,反倒一个个冷眼旁观……身为皇室宗亲,不想着驱除鞑辱,保家卫国,还要勾结异族,与虎谋皮。 而庙堂中的那些高官们不是想着如何改善民生,如何让经济得到发展。 而是专注于如何打击政敌,如何利用幼帝和垂帘听政的太后,给他们争取更大的利益。 当初庆王篡位之所以未能成事,摄政王三十万北凉军威慑是其一,其二便就是以杨首辅为首的朋党集团觉着相比于庆王而言,幼帝更好掌控,因此才坚持要按祖制办事。 那冒顿单于既然能一统北莽,可知他野心之大,又岂是一个九山城能够满足的,只怕和亲不过是一次试探,庆王殿下将自己的女儿送去,注定了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余兄……在下问一句不该问的……假如引狼入室后,狼不愿意走了如何?” 余白生看了眼许少安,“要真的引来祸端,无论是割据的藩镇还是庙堂大夫们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也不愿改朝换代,因为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一旦改朝换代,他们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 “你以为就算匈奴打进来了又如何,大羽的底蕴并非在皇家而是在那些地方政权手中,狼来了也好叫这些手握重权的地方权贵出点血。” “只要我们据守长江天险,叫这些恶狼过不得江南来,在江北发生了什么,对于我们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许少安无言以对,更觉得现如今这天下无可救药了。 什么叫做狼来了好叫地方权贵出点血。 可普通老百姓呢? 何止是出血。 那可是鲜活的一条条性命啊! 当真是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驶至长亭外,古道边。 马车缓缓停靠,许少安与余白生都下了马车,他送余白生去了另一辆马车。 “本来寻思着不日进京就能再相见,但得知余兄还有要事,不日就要北上,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见,余兄保重!” “没事,回京便去找你,你若是在京城有事可以去找吴小姐,她这几日应该也要入京了。” “所为何事?” “她本就应该驻京的,只是这些时日因为你的关系,经常往来平湖。” 许少安愕然,余白生却是忽的“啊”的一声,“对了,吴小姐若是知道真正有才华的那人是苏小姐而不是你,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钟情于你?” “额……余兄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免得她那火爆的脾气,又把我踢出悬镜司,我可就冤死了。” 余白生大笑,拍了拍许少安的肩膀道,“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余白生上了他自个的马车,与许少安两人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好一幅生动的友人相别之景,依依不舍的还以为两人是多么好的朋友。 许少安目送着余白生的车队离开,刚要登上自己的马车时,却发现官道一边的树林上一袭绿影踏枝飞掠而过。 这个世界高手颇多,飞檐走壁的许少安到现在也见过不少。 许少安看着那抹向前飞掠的绿影并没有想太多,他坐上马车,陆重楼却是没上马车,他的视线依旧在那抹绿影上,“二品上阶,跟余白生一个段位。” 许少安讶异道,“蒙着面看不见脸面,不知道美不美。” 陆重楼沉吟片刻道,“我感受到了那女子身上的杀气。” 许少安讶异,“你说会不会是去杀余白生的?” 陆重楼摇了摇头,“不知道。” “师傅,扯呼?” 陆重楼又摇了摇头,向着马车另一边的周小蝶说道,“把酒拿出来,今个儿在这里分别。” 周小蝶应了声“是,从车厢中抱出一坛酒来。 听言,许少安眼睛顿时就红了,“不是说送我入京再走吗?” “不能再耽搁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嘀咕着,“若非出了大舅哥那档子事,我这会儿已经去京城了。” 许少安看着师傅陆重楼,接过已经被周小蝶拍开泥封的酒坛,倒了三碗酒,一碗递给了陆重楼,一碗递给了周小蝶,还有一碗给他自己。 “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陆重楼接过酒碗微微一笑,“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你行囊都准备好了?” “要什么行囊,一人一剑走江湖就好。” “别,还是多买几件衣裳给来换,要多洗澡,不然很臭的!” 似乎是想起了往日趣事,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201章 保重保重 只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干嘛,忽然间哭丧个脸似的?” “只是有些感伤。” “有什么好感伤的?” “就是伤感,主要是想到师傅您老人家要走,这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发红,眼睛一发红鼻子就发酸,然后又想起师傅您老人家走后,孤零零一个人仗剑天涯的模样,多孤单啊。” 陆重楼叹息一声,“有些事,总是要去做的。”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剑,“再说,我并不孤单,夏雨陪着我呢!” 夏雨剑是柳绿蚁的佩剑,柳绿蚁当年别号青山夏雨。 许少安点了点头,“您也甭管小子我伤感不伤感,这个时候让小子笑,当真有点难。” “我会记得您交待小子我办的事,放心,若是您死在青山,我会给您打一副上好的棺材,把您葬在师娘的身边,那样您就可以每天陪着师娘了。” 陆重楼又笑了起来,但笑中含泪,“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 “可为师要是没死,活着回来了,你小子还没参悟四剑无相九剑,看师傅不往死了操练你。” “让你尝尝你师祖当年往死里操练师傅时的滋味。” “不过以你的资质,到了那时应该大差不差了。” “没了师傅的督促,我肯定偷懒!” 陆重楼叹息,“其实你此去京城,或许比为师去找那李师太报仇还要凶险,京城水深,你听为师几句。” “师傅您说。” 陆重楼转头看向古道边那郁郁葱葱的芳草, “欲为苍松,勿与蔓荆较。大将怀锋,岂向蚊蝇。逢劣者,速止损耗。逢糟事,速离纠缠!” 许少安捧着酒碗,“这样的道理我能说一箩筐。” 知道自己这位徒弟学富五车的陆重楼自嘲一笑,也是,少安之才华,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 “好了,不说这些了。” 许少安洒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弟子敬师傅一碗酒。” 周小蝶这会儿也端起酒碗 ,“俺也敬陆伯一碗。” “好!” 三人一饮而尽! 陆重楼抹了抹嘴唇,转身而去,背对着许少安与周小蝶挥了挥手,“保重!” “保重!” 许少安看着陆重楼一人一剑孤独的背影,鼻子又是一酸,“小蝶,又轮到你替公子我赶车了。” 小蝶“嘿嘿”一笑,“上车吧,公子!” 踏上马车的许少安再回首,已不见陆重楼的身影。 “是时候去京城看看了!” …… 盛夏七月。 摄政王后院的那方小池塘里荷花绽放。 池塘边有几棵杨柳,杨柳垂枝随风飘荡。 永安郡主楚言走到了池塘边,在杨柳下吹着夏风,手上拿着一枚苏梦瑶说是许少安从小酒馆后桃花山摘下的青桃。 用衣袖擦了擦桃,然后咬下一口。 “额……有点酸!” 怪不得苏梦瑶自己不吃,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她没有将酸桃丢弃,而是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一个男孩,一双笑成弯月的眼睛,让小男孩不由得警惕。 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 许是被眼前这位大了自己差不多十岁的亲姐姐戏耍惯了,尤其是看见姐姐这双耍人时特有的笑脸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男孩那张胖胖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楚言手上的青桃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想骗我吃那酸不溜秋的桃子吧?” 楚言俯下身子,将咬了一口的青桃递到了少年世子殿下肥嘟嘟的手里,“小弟,这可是你崇拜的那位许公子亲手摘的,可不能丢了,浪费不说,还辜负了许公子的心意。” 名叫楚元霸的世子殿下一听说是许少安亲手摘的桃,对那酸不溜秋的青桃顿时没了嫌弃之意,反而还有些渴望。 “真的?” 楚元霸对于许少安的崇拜,开始于那首《将进酒》,后来紧跟着横空出世的那些许少安的诗,就让他对许少安的崇拜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楚言颔首,而后这位年少的世子殿下直接将楚言手中的桃子抢夺了过来,欢喜的一口一口吃下肚去。 当然,他的每一口都伴随着酸味引起的皱眉和眯眼。 “酸……” “嗯,不错,回头姐姐带许少安来跟你玩!” 男孩的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欣喜,“真的?” “我要许少安教我写诗!” “写诗?”楚言走到观荷亭中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楚元霸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也想吃块糕点,却被护食的楚言拒绝,不想与小弟分享。 她小嘴微翘,玩味的看着楚元霸说道,“娘说了,你现在换牙期间不让多吃甜食。” “姐姐可是遵循母亲的嘱咐,你多读书,少吃甜食,这才能写好诗嘛。” 楚元霸无语,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姐姐?摇了摇头,“你自个儿慢慢吃吧,我去找梦瑶姐姐去,她现在跟娘亲在花园里赏花。” 楚言一愣,“她什么时候来的?” 楚元霸没好气的道,“你还在睡觉的时候。” 此时,摄政王府的假山花园里,苏梦瑶与苏园园坐在花园凉亭里喝茶赏花。 苏梦瑶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朵,想着许少安最近一封来信说就要入京的消息,脸上一直洋溢着欢喜。 来信中还提到了一些事,事关于哥哥假死脱身,父亲在哥哥的灵堂前哭的死去活来,使得前来吊唁的亲朋都不禁落泪。 跳仙崖上,小满姐姐当着哥哥的面拒绝了哥哥,使得哥哥郁郁寡欢的去了北疆,那模样简直像是丢了神魂一般。 少安说,凭着哥哥的尿性,估计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不必为他担心。 只是尿性是什么意思? 还有说起将少安的才学出众归结于自己,竟与护镜司的那位尊者说那些诗都是自己写的? 我天,我哪里有那等本事? 苏园园有些无聊,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苏梦瑶,发现苏梦瑶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甚至还微微有些发红。 “梦瑶,你是不是在想许少安了?” 苏梦瑶转头,有些羞涩的看了姑姑一眼,又听姑姑说道,“想就是想了,咱苏家的女子敢爱敢恨,扭扭捏捏这就矫情了。” 第202章 头七未过 苏园园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忽的传来,“我娘说的对。”说话的正是年少的世子殿下。 只是这话一出口,就见母亲大人一双眼看了过来,这眼神有些不善,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 前一刻还温柔端庄坐在凉亭下喝茶的摄政王妃忽然间暴起,腰间一柄软剑抽出,向着她的儿子,亲生儿子激射而去。 这一幕看在苏梦瑶与楚言眼里都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一般。 这位年少的世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好文厌武,但有着一身不俗武功的苏园园却总以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顶个屁用为由,打小就操练着世子殿下,使得这位自幼练武的世子殿下,到现在也有了一身不俗的实力。 见一剑飞来,少年世子殿下哭丧个脸,欲哭无泪,两只肥嘟嘟的手掌向上一合,便是来了个空手接白刃。 一脸的委屈道,“娘,别闹!” “我不喜欢练武,我喜欢读书!” 一身华贵服饰雍容闲雅的王妃走到了两姐弟身前。 楚言俏皮的叫了声“娘。” 苏园园瞪了眼楚言,“你还好意思来见我,我都快被你愁死了,大龄剩女!” 楚言顿时看向苏梦瑶,娘怎的也知道这个词了,定是梦瑶这妮子告诉娘的,这会儿一双眼瞪着苏梦瑶像是要喷出火似的。 好啊,死丫头,故意制造焦虑是吧? “瞪人家梦瑶干嘛,你有本事像梦瑶一样,找个好男人啊?” 说话时,苏园园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楚元霸身上,待话说完她脸上的埋怨之色顿时变成了一副讨好之色。 “这年头读什么书,都快乱世了,还是学些武艺傍身,娘才踏实。” “儿啊,你难道不知,连许少安现在都习武了吗?” 楚元霸一脸惊讶 “当真?” “娘怎么会骗你,回头等许少安来了京城,娘安排你跟他比试比试,当然,许少安不是你对手!” 楚元霸嘀咕,“那是因为许大哥才习武没多久,又怎能打的赢我?” 只是接下来他娘说的话,让他顿时呆住了,“你可别小觑了那个怪胎,习武短短三月已经是七品了!” 如今约莫着三品快入二品的世子殿下亚麻呆住,许少安在武道上也这么天赋异禀的吗? 短短三月!? 怎么可能? 不过这人是许少安,传闻他是天上神仙下凡,嗯……既然是他,那极有可能。 只是……如许大哥这般练功神速,自己也应该多练练武了,文道一途铁定是不如许大哥了,武道一块,可不能也不如他。 被激起斗志的少年世子沉声道,“娘,我去练武了。” 苏园脸上笑意更浓,“这就对了,去练。” 楚元霸带着严肃的神情和沉重的步伐走了。 苏梦瑶为苏园园斟了一杯茶,看着少年世子殿下的背影,“表弟自幼开始习武,听闻已经快二品境界,怎么还这般严苛?” “乱世将至,武功高些,也好保命,元霸又不是普通人,想害他的人可多了,虽说有保护他的死侍,但靠别人总归不如靠自己,不是?” 苏梦瑶点了点头,心说也是。 “你哥被悬镜司暗杀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你姑父今个儿在朝堂震怒,扬言要一查到底,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可别说,你姑父演戏也是一把好手,在朝堂上当场就拔刀了,说这次刺杀定是那位牵牛将军谋划,吓得那位武将差点肝胆碎裂,若非兵部尚书杨开先拦着,你姑父差点把庆王准备擢升长郡水师提督的那位牵牛将军给一刀劈了。” “你姑父当时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打庆王的脸,但想到现在就与庆王翻脸还不是时候,而且就算要翻脸也不应该是你姑父去翻,而是许少安!因此在朝堂上也就发发飙了事。” “许少安这个时候进京,来的刚是时候。” 苏梦瑶秀眉微蹙,“少安刚刚才在悬镜司站稳脚跟,怎会去跟庆王翻脸?” “你姑父说,想要拨乱反正,让悬镜司重归正轨,唯一的办法就是铲除庆王,估计不用你姑父吩咐,许少安自己也会去做的。” 苏梦瑶想了想,“可……这事少安能做的好吗?” “还有,你哥假死的事,我娘她知道吗?” 苏梦瑶摇了摇头,“没敢和奶奶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是个大嘴巴,这事哪敢和她说?” “这会儿估计还在抹眼泪呢?昨晚把眼睛都哭肿了。” 苏园园不担心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也该让老太太落几滴伤心的泪水了。” 苏梦瑶翻了个白眼,那是几滴么?奶奶本就是眼浅之人,哭到现在至少好几盆了吧! …… …… 许少安一行十人,四辆马车。 除他之外,还有许白衣、青衣两姐弟,周小蝶与向雨姑娘不消说,还有一位则是阿旋姑娘,剩下的则是苏家给他派的车夫。 至于井酒街的小酒馆,许少安交给了老丈人打理,当然苏子媚的配方,也都给了苏家,这也是许少安为了补偿苏建邦假死去了北疆的事。 北疆怎么说也是个混乱的地方,一不小心嘎了也说不定,不过许少安和楚临渊都有意让苏建邦化名去杀胡口历练,为了应对即将来临的乱世,将他培养成能带兵打仗的将军。 对于这一点,苏全寿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欣然接受,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需要经受战争砥砺的,只希望这个他唯一的儿子,将来能做出一份光耀门楣的事业来。 在得到苏子媚配方的那一刻,苏全寿的脸都快要乐开了花,这又是许少安送给苏家的大礼,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拿。 只是禁不住许少安那句,“虽然我现在还没娶梦瑶过门,但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苏家的姑爷,从今往后,只要是我许少安的,就一定是苏家的。” 这可把苏全寿感动坏了,得婿如此,夫复何求呢? 当天就在苏家后院摆了宴席给许少安饯行,只因听闻许少安要进京。 那会儿苏建邦头七都没过,搞得府中上下都好奇老爷怎的跟姑爷喝的如此开心? 不明就里的各位心中猜测,大公子到底是不是老爷亲生的? 第203章 翻云覆雨 乘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帘外倒退的风景,许少安心里颇有些感慨,同时也有些期待。 感慨的是原本只想苟在某个地方,过他平凡又逍遥的日子,却没料到短短数月,因为做了几次文抄公,见到了苏梦瑶后,改变了他计划好的人生。 期待的则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又能继续之前的理想和愿望,和苏梦瑶一起构筑一处桃花源。 其实许少安还挺喜欢古代人的生活,没有前世那般发达的通讯技术,没了手机电脑和网络,也没有了应接不暇的应酬和灯红酒绿,一切都变得慢节奏。 许少安喜欢这种节奏,这是种可以让人更专注关注彼此的节奏,让人跟人之间心灵靠的更近的节奏。 只可惜的是,现如今这世道太乱,法律得不到严格的执行,整个世界的秩序就变得很是混乱。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没有公平可言,就使得律法更不可能做到一视同仁。 普通人的命贱如草芥,几乎没有丝毫尊严。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谁就能主宰别人的生命。 江湖很乱,庙堂很乱,整个世界都很乱,要在乱世中活出尊严,活出精彩,许少安就需要适应这种乱,还要从乱中取栗,为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建立一处安全的庇护之所。 要想在混乱之中,找到这条出路,他就需要自己的势力,以至于乱世降临时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因此,此次前来京城,说是来看苏梦瑶的,更多的则是想摸清楚庙堂中盘踞的各方势力,好让他布局将来。 再就是借助摄政王亦或者悬镜司的力量,尽量为天下黎明做一些事,比如之前赈济北疆难民的举动。 对于悬镜司的拨乱反正,许少安觉得有必要去见见悬镜司前身明镜台的掌镜使徐元相。 他需要了解现在悬镜司的详细情况,这位被架空了的被师伯评价是个好人的徐掌镜是不二之选。 在他看来,悬镜司如今的恶迹斑斑应该跟庆王离不开干系,要想拨乱反正,估计到最后还得跟庆王掰一掰手腕。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没有与庆王掰手腕的能力。 当然,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在京城猥琐发育,这一天应该不用等太久,对此他有信心。 就在他仔细思考这些事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转眼望向窗外,就听江潮叠响,就见一线白浪逐滩。 这便是沧澜江了,在许少安前世记忆里,这条江应该是钱塘江,也是苏梦瑶信中想要和许少安一起来的地方。 一众十人没有直接进城,而是来这沧澜江,就是为了一睹十五之期的潮景。 许少安下了马车,目光由大潮转移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客栈。 客栈前有牌坊,牌上书写潮云客栈四个字。 许白衣此刻来到许少安的面前,看了看四周道,“少安哥,这里附近客栈很多,要不再看看?” 此处乃是观潮镇,澜江街沿江一排座落了不少客栈酒肆,青楼妓馆应有尽有,简直是一座小型城镇,只是没有四面高耸的城墙。 街头上人潮拥挤,人来人往,或许是收费比较昂贵的原因,潮云客栈门庭并不算热闹,反而还有些安静。 许少安摇了摇头,“就这里了。” 许白衣点了点头,从怀里取了三张百两银票向着苏家安排的一位刘姓车夫招了招手,“刘大爷,去开十间上房,让店家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今个儿就在这歇脚了。” 刘大爷颇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许白衣,心说这位少爷出手好生大方,愣了片刻后接过银票,“小人这就去安排。” 刘大爷转身前去客栈办事,周小蝶、向雨、许青衣和阿旋都围了过来。 “去观潮?”许青衣道。 “可以,今晚咱还能听潮入睡!” 许少安看着那奔腾的白浪 “走吧,咱去那边走走。” 那边是一排石栏,游人可凭栏观江潮涌起涌落。 许少安等人来到石栏边,进入一处还没人霸占的观潮亭中。 “入京的事,我已经书信一封寄给明堂先生了。” 许白衣转头看向许少安,“其实这些时日我一直再与明堂先生联系,将平日你作的诗都寄给了明堂先生……其实是明堂先生准备为你作集,还为你开了一个少安书屋,你届时看到那些未经你同意就公开的诗词,可别跟我计较偷看了你的书信。” 许少安看了眼许白衣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却是许青衣轻蔑道,“就你那点小九九还以为哥不知道吗,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没有理会这点小事的许少安将目光看向了向雨姑娘,“悬镜司的事务照旧由你处理,除非一定要我出面,你全权代理就好。” 向雨姑娘点了点头,“知道了,平湖分部那边有雪妍姑娘看着,有事会用飞鸽传书与我联系……只是来到京城这边,要介入悬镜司的事务吗?” “嗯……”许少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条奔腾的白浪上,“去了京都一切都随机应变,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必须做,你自行把握。” 许白衣这会儿插了一句:“昨日少安哥你说要把我安排入摄政王门下做幕僚……我昨晚想了一宿,今天又想了一天,摄政王手下军师都是运筹帷幄调兵遣将的大人物,我真的行吗?” 许少安笑了起来,“我说你行,你不行都得行。” “再说,让你去做摄政王的幕僚,又没有让你出谋献策,是让你去耳濡目染,是去学习的。” “是想让你将来也能跟那些运筹帷幄的军师一样,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哥的良苦用心,你当明白?” 许白衣深深一揖,感激涕零。 “有朝一日若是哥在杀胡口的布局成功,咱如愿以偿拉扯起来一支农民武装,届时需要有能够统帅全局的人。” “这人,哥希望是你,知道吗?” 第204章 就是造反 许白衣睁大了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统帅?一群农民需要什么统帅?” “你看,你这就是小看农民的力量了,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都小瞧了农民。” 许少安批评道,“我们国家最多的就是农民,只要把农民武装起来,农民就会是我们革命的本钱,就会成为我们革命的主力。” “革命?”许白衣疑惑。 “就是造反!” 许白衣一惊,低声道,“少安哥,你真的想要造反啊?” 许少安没有回答,因为有急促的马蹄声与沧澜江的大潮一并传来,他转头向潮云客栈方向看了过去,忽然皱起眉头。 马蹄扬起了漫天尘埃,这是多少骑? 至少二十骑! 就见这群轻甲骑兵冲入了潮云客栈,吓得客栈中投店的客人们一阵鸡飞狗跳。 骑兵们手里的缰绳一勒,那些马匹人立而起,发出马鼻“噗噗”声响。 阿旋姑娘站了起来,似乎对于危险有着特别的感应,觉得这些轻甲骑兵是朝她们来的。 那些骑兵们跳下马背,“锵”的一声,拔出了手中制式长刀。 接着许少安就看见,那位领头的甲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平时在城门粘贴的通缉令,纸上隐约看见一个人的画像,只是太远看不清模样。 缉拿要犯么? 京都附近的城防军没得说,尽职尽责啊! 那为首的甲士在客栈前等了片刻后,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到要找的案犯,有些面目狰狞的斥责谩骂了几句身边士卒。 待他骂完,抬头看时竟与许少安的目光相交,然后就见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通缉画像冷冷一笑,有几分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他将那张通缉令揣入怀中,拔出了腰间的刀,指向了观潮亭的所在,“在那!” “兄弟们给我上,那位可是罪行累累,作恶多端的采花贼,上面交待,直接就地正法,杀无赦!” 二十余轻骑弃马向许少安所在的观潮亭冲去。 许少安霍然起身,随身携带的灵剑满江红已经出鞘,被他握在右手中。 仅仅是对方那杀无赦三个字,就足以让他拔剑相向。 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轻甲骑兵对他出手? 他又为何成了通缉犯,还特么的是个采花贼。 那一众轻甲骑兵中,为首的甲士声音颇大,使得周边很多人都听见,不由得远远观看这场好戏—— 官兵捉拿采花贼? “快来看,快来看!” 有人不禁大叫起来,声音甚至盖过了江潮轰鸣,“官兵捉拿菜花贼了,官兵捉拿菜花贼了!” 只是片刻时间,以观潮亭为中心,半径三十丈外,挤满了吃瓜群众。 “咦,到底哪位是菜花贼?” “跟官兵打斗在一起的有两男两女,那观潮亭中还有一男一女共六人?” 有吃瓜群众好奇道。 许少安心想,究竟是谁在暗算自己,竟然出动了骑兵,是庆王? 没理由啊,自己才给庆王递交上去一份投名状。 难道是庙堂中以杨首辅为首的朋党集团? 许少安略做思索,心想应该是了。 本以为这些人会指使破镜盟的人来暗算自己,可没想到竟出动了城防军? 此时在沿街的一座酒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此处距离观潮亭的位置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由于围观的群众太多,以至于视线受阻,看不清打斗场上具体的情况。 不过看这情形。 沈一菲觉着,“许少安一定会死在这里。” 旁边唐溪山冷冷一笑,“可不就是想让他死在这里吗?” 唐溪山转头看向沈一菲,“我听说之前你替沈家去许少安那赔礼道歉,结果被许少安当街戏耍了一次?” “别提这事!” 沈一菲似是想到了奇耻大辱,一双眼满是恨意,一副恨不得要吃许少安肉的模样。 唐溪山满眼的玩味。 沈一菲看了唐溪山一眼,“我只是没想到,唐家不是跟许少安约法三章了,今天搞这么一出,不是公然破坏了唐家与许少安的约定了吗?” “不不不,这事跟唐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唐溪山轻摇折扇,“这可是你沈家一手操办的事,我唐家不过是提供了一些方便和路子罢了。” 沈一菲的眼睛眯了起来,“通过京城唐家的路子,找到盛京府衙中一些关键人物打,通过贿赂,将下发的海捕文书中一位正在被通缉的采花贼的画像,换成了许少安的画像!” “这一切唐家都未曾出面,我沈家又出钱又出力,只为见到今天这么一出好戏。” “虽说被你们唐家当枪使,但也却是值得,谁叫我比你们唐家更想看到许少安死!” “怕就怕许少安的死,会引起悬镜司的动怒,然后追根溯源,你们沈家经不起查,最后查到唐家。” “放心,这件事若是败露,我沈家会担着。再说,我看悬镜司未必就会因许少安的死而动怒,或许悬镜司的高层更想他去死呢!?” 沈一菲的这句,让唐溪山不由得警惕起来,心想这丫头又有了什么活泛的心思,有了什么想法和猜测吗? 唐溪山有些好奇沈一菲的想法,只是听一听,用来参考? 于是唐溪山道,“此话怎讲?” “据我推测,这次许少安成为悬镜司的镜衣使应该是吴小姐在儿女情长下的一次冲动之举。据我了解,庆王可是最忌讳这种事情的,哪里能忍许少安扯悬镜司的大旗狐假虎威?” 沈一菲自信非常的接着道,“信不信今天许少安死在这里,悬镜司那边估计连个屁都没有,庆王还乐得不用自己出手。” 唐溪山琢磨着沈一菲的话,感觉有这个可能。 毕竟许少安摇身一变成为悬镜司镜衣使的事,只要有心要查,唐家还是能查出一些前因后果蛛丝马迹来的。 真相八九不离十,是那位极其崇尚诗词的吴绮罗的风格——因为仰慕许少安的才华,因此才动了招纳之心,甚至给了许少安镜衣使这般高位。 而许少安在平湖城火烧唐家府邸,洗劫沈家仓库,纯粹是狐假虎威,以公谋私,给本就劣迹斑斑的悬镜司抹黑!? 第205章 捉采花贼 只是想着想着,唐溪山摇了摇头,心说这妮子的推测往往不准,不可当真,将视线投到了观潮亭,咧嘴笑道,“希望你的推测准确吧……” 沈一菲深深地看了唐溪山一眼,没有说话,也看向了观潮亭,心想,“这次,我一定不会猜错!” “许少安,你给我去死吧!” 只是许少安哪里会死,虽没了陆重楼在身边,但不是还有周小蝶、阿旋和向雨吗? 再加上他自己现如今也是七品武士,之前几百个黑帮地痞雨中袭杀,不说从容应对,但好歹也是与疾风营的士卒们共同将对方击退。 此刻面对二十余平时疏于训练,只会欺软怕硬的城防军,许少安都没机会出剑,只好把满江红归鞘,大声道,“别伤了这些军爷,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以老刘头为首的四个车夫,这会儿从天而降,让许少安好生惊讶,只见老刘头对着他讪讪一笑,“公子,你没事吧?” 话音落下,老刘头手里长刀一挥,一道银芒闪过,并没有刀锋向人,而是用刀背将那靠近的士卒击晕。 这一手功夫一看就知道是高手! 许少安瘪了瘪嘴,退到了观潮亭中站在许白衣许青衣身边,这两姐弟,姐姐手中握着一柄匕首英姿飒爽,弟弟手提朴素短刀,有了几分男人气概。 “喂喂喂,小蝶,向雨、阿旋,刘大爷……下手轻一点,拍晕就行,别搞出人命!” “好咧!” 这群原本威风凛凛的轻骑万万没料到踢到铁板了,眼下这群人都是高手。 只是搞不懂,一个采花贼身边不止有漂亮的美女侍从,还有这么多高手扈从,这真的是那个采花贼吗? 阿旋手里的大宝剑翻飞着,在她身边那些士卒与她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下,最后……一个个被她拍晕在地。 老刘头与其他三位车夫,虽然武功不及周小蝶与阿旋,却是比向雨姑娘好不少,一手克敌的功夫,一看就是那种沙场厮杀的风格。 他们是北凉老卒,是曾经跟随过上一位北凉王出生入死的战士。 也曾随老北凉王在成化三十六年打了渭州收复之战,将西域番军逐出瓦亭关外,甚至还千里奔袭了番军老巢,给了番军致命一击,换来了大羽西面几十年的安稳局面。 许少安知道这几位车夫的来历,苏全寿说如这样的北凉老卒,活到现在的已经不多,被养在摄政王府和苏府做些车夫养马的小事。 许少安惊讶于这些老卒们临阵对敌时的那种从容不迫,似乎命运在拔刀的那一刻就被看透,不畏生死!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 周小蝶拎着那个被胖揍一通,点穴并被五花大绑的领头甲士丢在了许少安身前,他憨憨一笑,“公子,全拍晕了,就剩这个,似乎是这些士卒的头子,有点本事,跟俺实力相当,若非谭大爷秦大爷帮俺,一时半会拿不下来。” “二品下阶?” 周小蝶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周小蝶的实力也从三品晋升二品,可以说跻身真正高手的行列。 “你们受伤了?” 周小蝶看了看手臂上,因一时不察被刀罡割裂开的伤口,“皮外伤,不碍事。” 谭姓车夫与秦姓车夫都看了看身上的伤,没有说话。 “处理包扎一下,这样看的怪吓人的。” 与老秦头一起的谭姓车夫笑道,“公子多见见血才好,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这样的流血事件,要习惯。” “我倒不是怕这些,我只是见不得为我卖命的人受伤流血,至于敌人就算破肚穿肠我看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说这话时,许少安蹲在了那个被胖揍到鼻青脸肿丢盔弃甲的领头甲士身前。 他看了看这位一脸愤怒,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的甲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手进入对方的怀里掏出了那张通缉令,将通缉令展开,就看见了纸上的画像。 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戏谑之色,“别说,还画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许青衣在旁笑道,“是啊,画像上的,简直就是少安哥对嫂嫂说情话时坏坏的样子。” 许白衣点了点头,“七分相似,九分神似,这是谁画的,定当对少安哥相当的了解。” 可不是吗?这画像正是恨许少安入骨的沈一菲所绘画。 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敌人! 许少安不置可否,将通缉令收入袖袋,见周小蝶手臂依旧在渗血,眉头一皱道,“赶紧去拿苏子媚消消毒,这么大热天,万一感染发炎了怎么办?” 周小蝶点了点头,招呼着身上同样带了些伤的谭老头秦老头去了客栈停放马车的地方,他们马车上有从平湖城带来的苏子媚。 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周小蝶拿了一坛苏子媚,拍开泥封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并没有下咽,下一刻喷洒在了手臂的伤口上,顿时一阵刺痛感让他嘴角抽搐。 周小蝶向着两位北凉老卒解释道,“公子说这酒里有种叫做乙醇的东西,可以消毒杀菌,这样处理后包扎,可以减少感染发炎的风险。” 老秦头与老谭头哪里知道这些,只道周小蝶这般浪费,这酒香闻着就知道不是凡品,知道许少安酿了一种叫苏子媚的酒,比天上人间还要好喝。 周小蝶将酒坛递给了老谭头希望他依葫芦画瓢,给伤口消毒,哪知他抱着酒坛就是灌了两口酒下肚,整张脸都被烈酒入喉的那份火热烧的扭曲。 粗犷的老卒舌头在嘴角舔了一圈,撩起衣袖抹了抹嘴角,“好烈的酒,好酒!” 周小蝶瞪了他一眼,认真的道,“谭伯先消毒伤口,以后跟着公子,还怕没有好酒喝吗?” “俺替公子做主,等你们回了平湖城,井酒街小酒馆的苏子媚,你们想喝多少就给多少,管喝饱!” 这话让两位老卒都有些动容。 他们知道苏子媚的产量很低,而且比天上人间还好。 他们都是好酒之人,如今喝了苏子媚,对于天上人间的兴趣就大打折扣了。 老谭头笑了起来,对着周小蝶拱手一礼,“那就多谢周老弟了。” “客气啥,都是自己人!” 第206章 收买人心 老谭头动容的是以后不愁好酒喝,周小蝶却是在想,如何让这些老卒更好的替公子效命。 毕竟许少安以后可能是要革命的人,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卒,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提前替公子收买一波人心,周小蝶觉得很有必要。 白喝一些酒算什么? 重要的是,这些人的经验,千金难买。 周小蝶上过战场,知道这里头学问深的很。 不知道周小蝶暗地里给帮他收买了一波人心的许少安,这会儿蹲在地上,看着那位被五花大绑甚至还点了穴的甲士道,“怎么,本公子瞧着像是采花贼吗?” 他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那领头甲士起先被周小蝶用布条塞住的嘴巴,被向雨姑娘扯掉嘴中布条,此刻能发泄心中情绪的他,没理睬许少安的问话,而是大声咆哮道,“大胆采花贼李剑仁,你可知袭击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许少安没理睬甲士的咆哮,再道,“你先冷静冷静,本公子看上去像是采花贼吗?” 虽说只是城防营的小小校尉,但一身武艺摆在那,妥妥的二品境界的吕沧澜有着他自己的傲气。 被人五花大绑了不说,还被人点了穴丢在地上跟条死狗一般,对于一个军人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心中羞愤不已的他,脑袋里满是问候许少安的言语,哪里能听进去许少安的话? “好你个天杀的畜牲李剑仁,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杀了老子,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我艹你妈……你爸……” 见吕沧澜喋喋不休的问候李剑仁的爸妈以及祖宗十八代,许少安叹息一声,只当没听见,回到了观潮亭坐下喝茶。 许白衣看着这幕,心中感慨。 还得是少安哥啊! 即便被人这般问候,还能平心静气的观潮品茗,就这份心性,许十岁自愧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少安心里却想,人家问候的是李剑仁,跟他许少安有半毛钱干系? 然而,此时此刻,远在京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闲着无事的采花贼李剑仁,忽的打了一个喷嚏,心想着是不是昨夜被他临幸过的女子在想他? 他念头一起,心道,“今夜再临幸她一次!?” 观潮亭中,许白衣心想自己何时也能有少安哥的这份心性,简直达到了万物不萦绕于心的境地。 许少安却在想,究竟是谁这么缺德,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采花贼的角色,自己可是个好男人啊! 见吕沧澜依旧喋喋不休的在问候李剑仁的爹娘,许少安都有些惊叹起来,这位看起来魁梧强壮的轻甲战士,怎有点泼妇骂街的特质? 给向雨姑娘使了个眼色,向雨姑娘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悬镜司的令牌对着吕沧澜大声喝道,“你才大胆,竟敢刺杀悬镜司镜衣使许大人,你好大的胆!” 向雨姑娘对着吕沧澜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晰可见面颊上五个手指印,“你瞧清楚了,我家许大人,哪里是什么采花贼,哪里是那李剑仁,你们城防营的人是不是搞错了!” 在见到悬镜司那块身份牌的时候,吕沧澜其实就已经住嘴了,在京城这块地界,谁没见过悬镜司的身份牌? 在大街上但凡听见有人喊“悬镜司办事”,谁不是火急火燎的夺路闪避,深怕被波及,殃及池鱼。 被扇了一巴掌的吕沧澜冷静下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位在亭中品茶,目光远眺江景的许少安,心中已经是波浪滔天。 这人不是采花贼李剑仁,这人是悬镜司的镜衣使? 冷静下来的吕沧澜后知后觉,若这人不是采花贼李剑仁,怎的通缉画像与这人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这是有人布的局,目的就是想要借我的手,除掉这位镜衣使? 庙堂上以杨首辅为首的士大夫朋党与庆王的悬镜司争斗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对此有所了解的吕沧澜心中暗骂,这是哪个王八羔子想的馊主意,竟然能想到通过改变通缉画像,明目张胆的搞刺杀? 自己特么的是被当枪使了,卷入了庙堂士大夫朋党与庆王殿下的争斗之中,我天,我这是倒了血霉啊! 怪不得对方不是一个人,身边不仅有高手,而且是和他实力差不多的高手,二品虽然并不算稀奇,但也不是大街上随手一抓就能随便抓到的存在。 再看这位爷身边的几个侍女,一个个长的眉清目秀的,有两个还有武功傍身,剩下一个在亭中煮茶,若非大人物,哪里能有这般排场? 又哪里会是什么采花贼? 理清楚思绪的吕沧澜面如死灰,心说这是老天要绝我性命啊!却见许少安此刻看了过来,脸上有些好奇的又问了之前由于愤怒被自己忽略的问话,“本公子看上去像是采花贼吗?” 已经想明白一切的他,顿时摇头,“不像!” 许少安“哦”的一笑,“看来你已经察觉到端倪了?” 吕沧澜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就听吕沧澜道,“末将吕沧澜!” 许少安看向了向雨姑娘,“松绑,解穴!” 向雨姑娘犹豫片刻,“这……”有所忌惮。 “无妨。”许少安大手一挥,“此事是一场误会,想必这位吕将军不会再对我等拔刀相向。” 对许公子言听计从的向雨姑娘只好为吕沧澜松绑解穴,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吕沧澜,寻思着以悬镜司的行事风格,自己惹了对方,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可没料到,对方竟然客客气气的将他松绑,还解开穴道,甚至还要请他喝酒? 许少安看着吕沧澜笑道,“相见是缘,不如在这观潮亭喝一碗?” “酒是我自己酿的酒,你待会尝尝!” 觉得这不像是悬镜司风格的吕沧澜满脸狐疑,就见许少安对着那位给了他一巴掌的姑娘道,“去拿一坛酒来。”那姑娘听令离去。 被邀请与许少安在亭中相对而坐的吕沧澜感觉到忐忑不安,心想着凭着悬镜司的作派,请自己喝酒,这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莫非有什么阴谋? 此刻的吕沧澜颇有些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的既视感。 使得许少安不由得安抚,“别那么紧张,本公子是个好人!” 吕沧澜的内心对于好人有着他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一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的,一般都不是好人。 这位看起来极其年轻的镜衣使,他说他是一个好人? 第207章 吕钱塘 后来证明,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了悬镜司镜衣使的少年,或许可能应该是个好人。 这种感觉从那个扇他耳光的那个女子捧着一坛酒来到观潮亭开始滋生。 许少安拍开酒坛泥封,顿时间酒香弥漫在亭间,吕沧澜竟忘了心中忐忑忍不住问,“这是在苏家酒馆买的天上人间?” 自从苏家在平湖的酿酒作坊开始生产天上人间后,没过多久,在京城也能买到苏家的天上人间! 他吕沧澜可以说是天上人间的忠实粉丝,每天必喝。 许少安摇了摇头。 对于一个好酒之人,可以说是资深酒鬼的吕沧澜见许少安摇头,不由得点了点头,又道,“的确不是天上人间,这酒香似乎比天上人间更浓,更醇厚。” “我天,这是什么酒?” “现在这世道上还有什么酒比天上人间还要好的?” 想了好一会儿的吕沧澜拍了拍大腿,“对了,比天上人间还好的酒,应该是许少安的苏子媚了。” “只是苏子媚产量极低,一般人喝不到,我也没喝过。” 根本就没敢想眼前这酒就是他口中苏子媚的吕沧澜有些好奇又忐忑的道,“许大人,你这酒是什么酒,怎的如此香?” 许少安淡然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说了吗?” 有些后知后觉的吕沧澜,在看见所有人都在对着他露出玩味笑容的时候,忽的惊觉。 这世间比天上人间还要好的就是苏子媚。 平湖城的镜衣使不就是许少安? 眼前的这个少年姓许,莫非? 看着一脸匪夷所思的吕沧澜,许少安朝着他点了点头,“没错,这酒就是苏子媚,而我正是许少安!” 吕沧澜惊的目瞪口呆! 下一刻就见他跳脚大骂,“我艹他娘的,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发的通缉令,是故意要误导在下劫杀许公子啊!” “这是误会,当真是误会!” 许少安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本公子当然知道这是误会,因此才叫手下人留了手,只是把你的人打晕,并没有伤及性命。” “我的人倒是因为留手的原因,被你们打伤……” 吕沧澜满脸愧疚,欲言又止。 许少安接着道,“不过,这不怪你们,你们听令行事,没得选择。要怪就怪那幕后黑手。” 吕沧澜愤恨点头,“许公子明察秋毫,深明大义啊!”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一声突兀雕鸣,站在亭外的老刘头抬头看,看见一只天空盘旋的白毛鹰隼,嘴角忽的一翘。 然后就见老刘头抬起手臂,随着老刘头捏着下嘴唇的一声尖锐长哨,盘旋在天空的鹰隼滑空而来,如盘在树枝上一般,落在了老刘头的手臂上。 大家被这忽然发生的一幕所吸引,看着老刘头手臂上的白毛鹰隼啧啧称奇,就听旁边的老赵头道,“这是摄政王驯养的鹰隼,专门用来勘察敌情、传递消息的。” 老刘头抬着的右臂,被鹰隼的利爪死死钩爪住,白毛鹰隼的眼睛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许少安的身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这时鸣叫一声,给许少安的感觉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在这只白毛鹰的脚爪上悬挂着一支小竹筒,里头藏着一卷密信,老刘头将密信取出,自己没看,而是交到了许少安的手中,“应该是摄政王要给公子传递什么消息!” 许少安点了点头,展开曲卷纸条,就见纸条中让他有些不悦的消息。 看完抬头,这时候白毛鹰隼展翅一扬,扶摇直上,眨眼间就到了百米高空之上,一声鸣叫像是道了一声再见似的,而后飞远。 …… 唐溪山与沈一菲所在的酒肆二楼,望着那处观潮亭的沈一菲眉头紧蹙,“感觉不大对劲!” 她看见一只白毛鹰隼落下观潮亭,而后又见白毛鹰隼掠回高空,很好奇这是只什么鸟,怎的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被围观的群众遮住了视线,无法目及观潮亭中景象的她,很是忐忑结果究竟如何了? 就在这时一位车夫打扮的人气吁吁的跑了过来,对着唐溪山拱手一礼,声音颤抖的道,“公子,官府的人都被许少安的人打趴下了。” 沈一菲一听,满脸寒霜,“不是说许少安身边的那位一品高手走了吗?许少安身边现在不过一个三品高手的周小蝶,那有着二品实力的吕沧澜没能杀了他们?” 那车夫道,“周小蝶的实力……应该到了二品了!” 沈一菲看向了唐溪山,“你不是说许少安身边没有二品以上高手保护了吗?” 唐溪山一声叹息,心想他哪里知道周小蝶进入二品境界了。 “走吧,事已至此,再不走被发现就不好了。” 沈一菲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目光又看向了观潮亭,“为什么就是杀不死他?” “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不被许少安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吧!” “篡改通缉令的画像是大罪,府衙里那些当官的死都不会说的,唐公子你放心吧,就算许少安铁了心要查,也未必查的出。” 沈一菲咬牙切齿,“许少安,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栽在我手上。” 三人离开酒肆。 许少安将纸卷收入了袖袋之中,然后端起酒碗示意吕沧澜不用客气,大家共饮美酒。 他喝完这碗酒,忽的站起身子,背对着吕沧澜望向了沧澜江潮,也就是前世记忆里的钱塘江大潮。 “你以沧澜为名,是为何故?” 一碗下肚的吕沧澜抹了抹嘴角,觉得好生过瘾,这就是苏子媚,当真比天上人间还要好喝,听见许少安的话,他道,“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只因年幼时经常在沧澜江潮中练武,因此改了此名。” 许少安“哦”的一声,“原来如此。” 此刻在他眼里,一线白浪如万马奔腾,气势恢宏,他笑了笑道,“不知道吕将军没有兴趣再改一个名字?” 吕沧澜抬头看着许少安一脸疑惑,“改啥名?” 许少安转头道,“吕钱塘如何?” 第208章 恶犬当道 解除了误会,喝了一顿酒,吕沧澜带着被唤醒的弟兄们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后,许少安的目光在身边的人身上一一扫过,从袖袋中拿出之前白毛鹰隼送来的纸卷,“你们看看。” 向雨姑娘接过纸卷展开看,其余大伙凑在她身边看,看完纸卷上的内容皆是眉头一皱。 许白衣看了眼许少安,冷笑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话一出,阿旋、向雨和青衣都是怒目而视。 许白衣连忙解释,“我说的是沈家的那位小姐。” 许少安看着向雨姑娘,“原来这件事是沈家干的,怎么还击,你看着办。” 向雨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办,公子之前不是已经办了一次了吗? …… 对于观潮亭这一出似乎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小插曲,围观群众可谓是津津乐道,却也没有太过惊奇。 误会解除,官兵走了,围观的群众也就散了。 当许少安通过那只白毛鹰隼送来的消息后,得知这件事背后竟是沈家的手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情况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过是被自己设计洗劫了粮仓而心怀怨恨的沈家,有点狗急跳墙的疯狂举动。 许少安本不想对沈家赶尽杀绝,现在有了这出,使得许少安不得不考虑,把沈家彻底击垮。 将这件击垮沈家的事交给向雨姑娘,也有考较向雨姑娘的意思,想要看看这件事向雨最终会做成怎样。 在潮云客栈听潮而息,并没有因为潮浪翻涌的声响而影响睡眠,反而睡的出奇的安稳深沉。 然而,有人却没睡,只是凭着廊道栏杆看着夜色下的大江,许青衣转身看向了正借着烛光读书的许白衣,“小弟,我觉得少安哥安排你做摄政王的幕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许白衣一怔,合上了手中的一本书,抬头看向了姐姐,“可我所学和行军打仗这些东西毫无干系……姐,你是知道我的理想的,我觉得吧,相比做摄政王的幕僚,我更适合去当一个地方官。” “原本爹的意思也是这样,让你可以去地方切切实实的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但现在仔细想想,这世道越来越乱,各地因为没有活路而占山为王的人越来越多,你就算去了地方……估计也不好干。” “现在少安哥干的那些事情,比如在杀胡口建立难民营,又组织难民修建长城,这些事还好理解……但少安哥现在正在扩建的少年营似乎在往军队方向发展,这怎么理解?” 许白衣将白天问过许少安,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难道少安哥,真的要造反吗?” 许青衣摇了摇头,“少安哥说并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自保,倘若有一天世界彻底乱了,这支少年营就是咱得以自保的倚仗……” 此时,未眠的除了还许青衣许白衣外,还有在另一个厢房里的向雨姑娘与周小蝶,向雨看着周小蝶道,“公子将悬镜司的事情交由我打理,这是信任我。” “我就是怕……怕到最后辜负了公子的期望,毕竟我一个人能力有限。” 周小蝶憨憨笑道,“不是还有俺么?” “俺帮你呀。” “就算需要俺上刀山下火海,俺也在所不辞。” “小雨,你放心,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风雨相濡以沫。” 向雨姑娘看了眼憨憨的周小蝶笑道,“跟着公子久了,你也会说这些酸话了。” 周小蝶“嘿嘿”一笑,“都是因为在意你啊。” 向雨姑娘感动的不要不要,一把抓住了周小蝶的手,她注视着周小蝶的眼,这一刻相貌平平的周小蝶在她眼里,比任何男人都要英俊。 “小雨,俺发誓,今生……定不负你。” 向雨姑娘羞涩垂头,“小蝶,今生我也不负你。” 周小蝶一把将向雨搂入怀里,向雨姑娘身体一颤,心肝儿砰砰直跳,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小蝶!” “小雨!” 这两声仿佛天雷勾地火,在屋檐下栖息的雀儿被两人的动静给惊走,心道那两个人类大半夜的鬼叫啥呢? …… 翌日清晨。 大伙在客栈吃早餐,被平易近人的许少安要求坐在身边的老刘头,看着许少安道,“若是吃完早饭就出发,估计下午就能入城。” 老刘头看向窗外江景又道,“只是在这进京途中,怕是还有危险,毕竟现在想要害公子你的人有很多……届时如果情况不对,公子可不用理我等,扯呼便是。” 许少安没想到刘大爷为他如此着想,点了点头,“放心,公子我怕死的很,要是真遇到麻烦,跑的肯定比谁都快。” 老刘头哈哈一笑,“这样就挺好。” 这会儿周小蝶从楼上下来,走到了许少安的身边。 “向雨姑娘呢?” “啊,她,她身子有些不适,等会下来。” 正要去拿些吃食的周小蝶,忽听窗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看去,竟又是一队骑兵,感受到脚下地板微微震动,桌上碗筷微微颤栗,周小蝶心说,这至少百骑才能有的动静啊。 许少安这会儿也看向窗外,只见这一队骑兵前,为首的是一袭蓝装的女子,在这女子的身边还有一条凶神恶煞的藏獒跟着她跑。 那蓝衣女子带着一队骑兵在客栈前勒马,众将士纷纷翻落下马,随着蓝衣女子径直走入客栈。 这般阵仗落在四个赶车的北凉老卒眼里,不由得一惊! 来者是敌是友? 是那个营的骑兵? 来不及思索的北凉老卒们顿时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一个个站起身子,拔出腰间悍刀。 许少安没有动。 他横眉冷对,右手已经按在满江红的剑柄上。 那蓝装女子带着那条恶犬径直向许少安走来,那条恶犬跟在她身前,狗鼻子嗅着气味,气势汹汹獠牙外露,看的许少安头皮发麻。 那藏獒直扑许少安,只不过在离许少安还有一丈远的地方,狗脖子上的狗链被身后蓝装女子勒住,那人立比许少安还高的藏獒,竟就这样被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给拉住。 在隔壁桌吃早餐的阿旋大宝剑出鞘,直接向蓝装女子飞刺而去。 第209章 是友非敌 蓝装女子拔出腰间宝刀格挡,两兵相交,“锵……”的一声,大宝剑倒飞,阿旋纵身一跃接住宝剑,半空中再向蓝装女子挽出朵朵剑花。 那蓝装女子一看眉头一皱,“大胆,竟敢对本郡主出手!” 许少安这会儿站在那恶狗前,阿旋冷不丁的出手,使得这位牵狗的女子松开狗链应对。 这条狗原本被狗主人拉着,这会儿狗链松脱,没了束缚,张开獠牙就向着许少安扑来。 许少安看着这条狗。 这是一条极为凶恶的狗。 它有着一身被精心照看下柔顺的皮毛,还有着跟它主人一样的霸道! 仗着主人的威风,看人就咬。 许少安冷笑,他右拇指弹剑出鞘,快若闪电的在狗脖子上一点,然后剑归鞘,向后退了三步。 那恶狗的喉咙被许少安这一剑刺出了一个血窟窿,发出咕噜噜的涌血声,伴随着疯狂的犬吠嘶吼,身体不受控制的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最后窜出了客栈。 只是窜出没多远,便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刚又接了阿旋一剑的蓝装女子看见自己爱犬竟被人宰了,不由得惊叫: “我的傻大个……” 她半空中与阿旋拼了一记,借势倒飞落在客栈门旁,冲出客栈外,站在爱犬之前,便看见了狗脖子上的血窟窿。 她转头,满脸愤怒。 她跑回客栈,目光锁定许少安,然后一个箭步,直接朝许少安冲了过去。 她挥刀欲劈,却听许少安道,“小心后面!” 小心后面? 被许少安这一句不由得向后看去的蓝装女子,意识到自己上当的她顿时感觉到危险。 因为在她转头的那一刻,那个杀死她爱犬的男人,似乎又想把她给杀了。 就在这时,许少安的剑直奔她脖颈,似乎想要给她与她爱犬一样的死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刀激射而来,竟将许少安的剑击偏,使得这一剑未能建功。 许少安暗道不好。 有高手! 而且还是顶尖高手! 这位高手就在这些士卒之中,这些士卒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气质跟昨日吕沧澜带来的那些城防营士卒完全不一样。 想到刚才吃早饭时老刘头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大声吼道,“扯呼!” 许少安知道自己这些人几斤几两,对付二十余带刀的城防营士卒是游刃有余,但现在面对的是数百骑兵而且是装备齐全,身后都背负连弩。 他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要杀他,现在他只希望大家伙能够跑的快一点,一声“扯呼”后,许少安又是一声,“小蝶,护着我小弟小妹快跑!” 周小蝶本想断后,那四位北凉老卒早已经站在了断后的位置,老刘头道,“周老弟,你们先走!” 周小蝶“嗯”了一声,一手拎起白衣,一手拎起青衣就要破窗而出,却是迟了一步,被一高手锁定了气机,顿时停下身形,横刀戒备。 看着这幕,四位老卒心道遇到硬茬,今天可能就要交待在这了。 好在这会儿许公子已经翻窗离开。 这一幕看在蓝装女子眼里,不由得吼道,“你……给本郡主站住!” “赔本郡主的傻大个!” 许少安跑的比狗还快,当真是应了不久前跟老刘头说的话,看的他不禁苦笑,自己当真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这些日子被陆重楼夜夜训练出来的效果顿时显现出来,以至于这位要被庆王送去北莽和亲的郡主殿下都吃了一惊,这奔跑速度,绝了! 许青衣与许白衣这会儿见周小蝶本要带他们逃遁的动作停了下来,隐隐听周小蝶道,“走不了了。” 为免许少安担心的许青衣看着许少安破窗而出的方向吼道,“少安哥,快跑!” 老刘头这会儿也跟着吼道,“许公子,只管往前跑!” 正在追逐许少安的太平郡主听见这两个声音,少安哥?许公子? 难不成这个撒腿就跑的是许少安?不由得也吼道,“站住,我们是来接你的,你跑个屁啊!” “吴绮罗那家伙……怎的就看中你这么个玩意?” 许少安陡然止步,一脸狐疑的转过身来,太平郡主没料到他说停就停,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呼声,还是因为之前那声“少安哥,快跑”!因为担心亲人而停下脚步。 没能及时止步的太平郡主直接跟许少安撞了个满怀。 “砰……” “啊!” 许少安被太平郡主直接撞飞,太平郡主则是向后踉跄几步。 许少安爬起身子捂住鼻子,蹲在地上,鼻血从他的指间流出,跌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仿佛血色的花。 而太平郡主则是一双怒目瞪着许少安,“许少安,你个王八蛋,也不问问是敌是友,二话不说就动手?” 许少安心中纳闷怎么眼前这妞怎的说是来接自己的?怪自己二话不说就动手,就你这来者不善的气势,谁看了都会先手一步吧? 带着狐疑的目光站起身子走了过去,保持着谨慎以及该有的距离,许少安没好气的道,“你那只狗那么凶,二话不说就咬我,你还怪我二话不说就动手?” “我又不认识你,怎知你是不是来要我命的?” 说话时,许少安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擦拭满嘴的鼻血,一边擦还一边卖惨,“死了死了,流了这么多血。” 太平郡主气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流点血算什么?” 许少安翻了个白眼,“是啊,对于你们女人来说按例每个月都会流点,的确不算什么。” 太平郡主愣了愣,随即脸色绯红,她手中短刀一指,怒瞪着许少安,“好你个许少安,你无耻下流,吴绮罗怎的就看上了你这登徒子?” 许少安抹干净脸上鼻血,嘿嘿一笑,“我哪知道,可能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 说话时许少安一双眼盯在太平郡主蔚为壮观的胸脯上。 由于刚才两人碰撞之时发生了一些拉扯,使得上衣襟被扯开的太平郡主露出了半抹滚圆雪白风景而不自知,让许少安看的刚止住的鼻血又流淌下来。 “卧槽,不能太激动了,不然这血停不下来。” 第210章 狗肉火锅 察觉到许少安的神态有些不对的太平公主看了看自己的胸脯,顿时“啊”一声尖叫,连忙捂住胸口,意识到刚才许少安的那句话,那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胸脯而激动。 “许少安!”太平郡主气的胸脯起伏,她何曾被男人看过这么私密的地方,满脸羞愤甚至想找个洞钻进去。 一只拿刀的手举起指着许少安,想要一刀砍了这登徒子,却偏偏又不能砍。 这就很憋屈了。 堂堂一个郡主,被别的男人看了胸,这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就不用活了。 连忙整理好衣襟,红霞满脸的太平郡主羞愤的道,“你……你不能跟别人说!” 许少安纳闷,“跟别人说什么?” 太平郡主跺了跺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少安了然的“哦”了一声,也有些脸红尴尬,不过脑海里浮现刚才那幕,这胸,嗯……极品。 想到这里,鼻血又开始流下! 许少安流鼻血的样子,看的太平郡主一脸怒色,“你是不是又激动了?我告诉你,也不能再想!” 擦干鼻血的许少安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好,我不说,也不想。” 又道,“话说,你谁啊?” 太平郡主没好气的道,“我是太平郡主,项蓉蓉!” 许少安一听,惊讶道,“就是那位要被庆王殿下送去北莽和亲的那位太平郡主?” 目光又扫了眼项蓉蓉蔚为壮观的胸脯,喃喃道,“这也不平啊!” “许少安,你个登徒子!知道我是谁了,还敢出言不逊,还有,你赔我傻大个!” 傻大个? 那条狗? 然而,此时一人一骑在略远的地方看着这幕,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才俊,眉头微皱,有些不喜的样子。 他是太平郡主的哥哥,他叫项云飞,是庆王殿下的二儿子! 本来,是吴绮罗怕许少安进京路上会有危险,委托了他来接许少安,却不料被自己这妹妹撞见,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看的许少安。 纯粹想看看一向眼高于顶的吴绮罗她看上的男人,究竟有多高? 她觉得秦观哥哥已经很优秀了,吴绮罗都看不上,这位许少安会比秦观还要优秀? 不就是会作诗吗?这有什么? 于是她就跟着来了,结果惹出了这些麻烦,还把她的那条爱犬给害死了。 不过死了也好,项云飞也有点讨厌那条狗。 对于许少安,项云飞觉得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按照他心中所想,许少安应该是那种白衣飘飘的儒雅书生模样,可这会儿他见到的许少安哪里有半点书卷气,更没有什么风度可言,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此刻就见许少安撸起袖子,双手插腰,“我说太平郡主,咱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说你遛狗就遛狗,怎的还让狗溜了你,你那狗冲过来,我若是不反抗,不得给牠咬死?要怪就怪你管不住你的狗,要怪就怪你这般横冲直撞,引起误会。” “不然,我怎会杀了你的狗。” “错的人又不是我,我又何必要赔你的狗?” 由不得项蓉蓉反驳,许少安又道,“可不是我舍不得那点银子,就算赔你一条也不是你之前的那条狗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赔,对吧。” “跟你处出感情的狗,又岂是别的狗可以替代的?” 项蓉蓉被说的哑口无言,许少安见项蓉蓉无言以对,忽然有一个念头,即便在前世也没吃过藏獒肉的他,想要尝尝这藏獒的滋味,不由得觍着脸道,“那啥,好久没吃过狗肉火锅了,那狗死都死了,咱别浪费了。” “……”项蓉蓉那双漂亮的杏仁眸子顿时火冒三丈,“许少安,你想都不要想!” 然后,在潮云客栈中,许少安带着一行十人还有项蓉蓉围着两张桌子,用鸳鸯锅吃着狗肉。 许少安与项蓉蓉单独一桌,两人比拼手速。 项蓉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吃着狗肉津津有味。 太平郡主一双泪目看着锅中狗肉,“呜呜呜,傻大个,没想到你的肉这么香,是我对不起你了。”然后夹了一块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因被狗肉香味引来的项云飞,对于自家妹妹的口是心非感到痛心疾首,不是说想都别想的吗? 走到两人桌前,项云飞近距离的看了看许少安,嗯,这模样长的还行,只是这吃相,太不含蓄了些。 “我是项云飞,蓉蓉的哥哥,是绮罗委托我来接你的。” 许少安一听,抹了抹嘴上的油,而后站起身子,看着这位跟项蓉蓉有着几分相似的项云飞伸出了刚抹了抹嘴的手。 项云飞不明所以,就见许少安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使劲的握了握,就像遇到了同志一般,握的项云飞的寒毛直竖。 “来,项兄,我们一起来吃傻大个!” “……” “项兄你不知道,这是在下独创的吃法,叫做火锅,还有我特制的调料,这味道这口感美极了,你快坐下尝尝。” 看妹妹吃的津津有味的项云飞好奇道,“真的这么好吃?” “真的,不信你问问你妹妹。” “好,你先松手。” “哦,不好意思,这是我家乡表达热情的方式。” 许少安松开了手,项云飞不着痕迹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然后坐下吃傻大个。 盛夏很热,但好在江边有风,带起了白浪逐滩的壮美奇景。 在许少安看来,没有什么事不是一顿火锅可以解决的。 如果一顿火锅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不得不说,傻大个身上的肉,让这两桌人放开了肚皮吃也没有吃完,可见这只狗有多大? 吃着火锅,喝着苏子媚,美味加美酒,在场之人都只觉好生惬意满足,吃饱了的许少安打了个饱嗝道: “走吧,咱入京。” …… 京城,距离皇宫不远的盛平街的中心,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 它便是京城中极为有名的庆王府。 庆王府中,庆王喝着酒,有些意外的道,“你是说云飞那小子去迎接许少安了?” 第211章 黑袍幕晨 庆王府很大,后院有处人工挖掘而成的湖,湖名琥珀,这夏日倒是没有形成飘渺升腾的雾气,但在湖边却有着很多绽放的莲花。 湖边有着一座凉亭,凉亭上有匾,写有三个字:琥珀亭。 此刻的琥珀亭中坐着一个身材消瘦,面容矍铄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蟒袍,便是那庆王殿下了。 他手里端着一碗酒,抬眼看了看在他身前躬身而立的余白生,又道,“蓉蓉那妮子也去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使得他脸上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 “倒是有趣。” “若是绮罗那丫头知道了许少安是个假才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的去担心他的安危。” 他喝了一口酒,品味了片刻,“嗯,这酒不错,不过这人就差点意思了,毕竟是个假才子。” 余白生连忙道,“这苏子媚产量有限,不过许少安说了,以后孝敬苏家的两坛苏子媚就改孝敬王爷了,至于他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庆王满意的“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对了,那个行刺你的女子,什么来路查清了没?” “回王爷,查清了,是红花会的……不过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 余白生沉吟片刻道,“这女子长的有点像徐晓荷!” 庆王神色一凛。 “别对她用刑,吃住也好生待着……另外,把消息放出去。” 余白生一怔,有些不明白庆王这话的意思。 “我这几年一直在怀疑,徐晓荷可能还没死!” 余白生豁然一惊,抬头看向了庆王。 庆王眉头紧皱,目光在湖边莲花上。 “当初你目睹徐晓荷摔落下悬崖,但毕竟未寻到她的尸体。” 余白生的背后忽的生出冷汗,极为惶恐的道,“若是她还活着……这……” “这就是小人莫大的罪过。” “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三年过去,也没听见她的消息,再说,我们不是成功掌握了明镜台了吗!?” “她就算没死,之前没有跳出来搅局,那么现在也不会。再有就是,你不是说被你抓的女子来自红花会吗?如果徐晓荷没死,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侄女加入红花会,落入那烟花之地?” “您是说这女子就是当年的那条漏网之鱼?” 庆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茬道,“不过,她最好是死了,若是没死,就要把她钓出来,再让她死。” 这话说出也算间接的回答了余白生的疑问,用谁做鱼饵,当然就是徐晓荷的侄女!也就是当年的那条漏网之鱼。 “另外,去北莽之事,我派了别人,你就留在京城,多加留意许少安此人。” “小人遵命。” “说来有趣,苏家那位小姐竟然这般有才学,听说前段时间有一首诗被传的沸沸扬扬。” “大家都以为是许少安作的,却没想到是苏小姐。” “那首《卜算子》现在被年轻人奉为情诗宝典,若是看谁家的姑娘或公子有意,都写这诗以表心意。” “这般才学,可惜了是个女子。” “是啊,王爷,此般大才,若是男子,那该多好,只怕这苏家的算计,也是出自这苏小姐之手。” 庆王没有说话,他一口喝完了碗中酒,站起身来,“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王爷。” 余白生躬身退下后,一人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了琥珀亭中。 这人习惯性的黑袍遮脸,看不见面容,庆王只知道他叫幕晨,取之于暮鼓晨钟,暗指他的存在只为世人敲响警钟。 这黑袍幕晨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苏子媚,然后一饮而尽。 片刻后,放下酒碗,他说了个“好”字。 “酒是好酒,酿出此酒的人也绝非庸人,这一切都是苏家算计,甚至说是那苏小姐的算计,我看还得斟酌斟酌。” 他抱着酒坛,只露出一双有些玩味神色的眼睛,淡淡的说道,“这酒我拿走了,没问题吧?”也没等庆王答应,他便抱着酒坛转身离去。 庆王看着这位叫做幕晨的黑袍人退入阴影中消失不见,而后他也起身离开。 …… …… 天微微亮。 苏梦瑶起了个大早, 精心装扮之后,来到了假山瀑布边的观瀑亭中。 天气炎热,也唯有这空气中带着淡淡湿意的观瀑亭,才能感受到些许凉意。 她看着瀑布下的一方池塘,池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嬉戏,她心说鱼儿的心情肯定很好。 而她的心情也不错,因为她知道许少安也来到了京城,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少安才会来南屏山庄见自己? 其实分别不过三月,苏梦瑶却觉得好像过了三年似的。 简直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足以说明她对许少安的爱,已经深入骨髓了。 就在她满脑子想许少安什么时候会来看他的时候,楚元霸来到了附近,看见苏梦瑶一副发春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一翘。 一大早随着母亲来苏府看望外婆的楚元霸,在看完外婆后就开始在苏府溜达,这会儿瞧见怔怔出神定是在思春的苏梦瑶忽的道,“嘻嘻,表姐,你是不是想许少安了?” 苏梦瑶一惊,脸颊一红,转头看去,见是楚元霸不由得道,“元霸,你你……你怎么来了?” 楚元霸笑嘻嘻的道,“我随母亲来看外婆。” “看完外婆闲来无事,到处走走,没曾想就看见表姐你思春的样子。” 苏梦瑶脸红的厉害,瞪了楚元霸一眼,“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思春,乱讲!” 楚元霸一脸天真的道,“我就是知道。” “行行行,你知道就知道。”被楚元霸看透心思的苏梦瑶不再掩饰,直接摊牌道,“没错,你表姐我就是想许少安了。” 楚元霸“嘿嘿”一笑,有些贱兮兮的样子,让苏梦瑶好气又好笑,就听楚元霸又道,“我昨晚听我爹说,昨个儿许少安是被庆王府的人接进了城!” 苏梦瑶一怔,但随即了然,许少安现在的身份是悬镜司的镜衣使,明面上是庆王的人,有庆王府的人去接他也在情理之中。 第212章 走去弄他 “表姐,你可要警惕一点,可不要让吴家小姐把许少安给抢走了。” “我娘说,若是我长大了看上了谁家的女子,一定要主动,千万不能扭扭捏捏的,更不要遮遮掩掩,喜欢就直接上,要是对方不喜欢,也不要紧,霸王硬上弓就是。” “我娘还说,若是因为别人不喜欢你,就去忍受孤单忍受单相思的苦楚,那就是个大笨蛋,而且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楚元霸稚嫩的脸上,那双大眼睛布灵布灵,学着他娘的口吻,“你要向吴家小姐学习,你看人家为了追求许少安,多么热情,还让项云飞带着数百骑兵去迎接许少安,我若是许少安,都会被她感动。” “估计是觉得许少安跟表姐你不会有结果,吴小姐的心思就越发活络了。” “什么意思?” “我爹说,吴绮罗以为许少安真的杀了苏哥哥,是觉得有着这么一件把柄握在手中,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以叫你两人没有结果。” 楚元霸摊开手道,“所以,吴绮罗对于许少安的追求就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苏梦瑶脸色一沉,楚元霸这番话,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贱人要跟我抢男人?” “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我男人!” “带上我!” “你去干嘛?” “……我想许少安教我吟诗作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元霸,给我回来!” 楚元霸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一个弓步,举起双手就是一招空手接白刃。 楚元霸看着头顶宝剑,有些愤闷道,“今天是苏哥哥头七,没心情练剑!” 苏园园给了楚元霸一个板栗,没好气的道,“你苏哥哥是真死了吗?还头七?走,乖乖给我去练剑去!” 楚元霸哭丧着脸,“娘,给我一点自由吧!” …… 盛京城,大羽之都,山水相依,风光旖旎。 城内街道纵横,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 瑶光湖如诗如画,岸边亭台楼阁错落,歌舞升平不断。画舫游弋于湖面,欢声笑语交织。 在瑶光湖南畔,有一座正气书院,书院门前有石碑,碑上刻写了八字—— 讲求经旨,明理躬行。 与京城其它地方的喧哗热闹不一样的是,这地方很是清静,除了学子们的读书声,那就剩下夏日禅鸣了。 在书院一角,有学生四人义愤填膺的谴责许少安的各种不是: “唐兄、文兄、祝兄,明堂先生说天下之才有十斗,许少安他独占八斗,对许少安评价之高,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来徐某对其文采也是相当折服的,只是后来知道许少安是悬镜司的走狗,还听闻说是他一手谋划了新任长郡水师提督苏建邦的刺杀案……” 此时在这处谈话的乃是有着京城四大才子名号的唐明源、文熙真、祝云明以及徐正清。 祝云明点头道,“他许少安是平湖悬镜司的镜衣使,平湖城离苏提督遇刺的跳仙崖不过三十余里,十有八九就是他所为。” 文熙真却是有所疑惑,“许少安此人,在公开悬镜司身份之前,那可是有着大羽良心的称号,为北疆难民捐赠物资那也是大家亲眼看见的,不可能作假,怎么就忽然成了悬镜司的走狗,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唐明源摇头道,“哪有什么隐秘,各位或许不知,我平湖唐家就是被这许少安给烧了,利用平湖悬镜司的权柄,还洗劫了平湖沈家的粮仓,简直可恶。” 其余三人一听,尽皆一怔,徐正清骇然道,“当真?” 唐明源一脸愤恨,“这还能假,平湖唐家惧怕悬镜司,碍于许少安的身份,不得不跟许少安虚以委蛇。” “这事千真万确,在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其余三位听言皆是怒目圆睁! 唐明源又道,“关于许少安赈济北疆难民之事,那些个物资尔等可亲眼看见送去了北疆,又当真落在了难民手中?” “我看那些物资十有八九都落到了悬镜司的手里,什么赈济北疆难民,全都是悬镜司的算计!” 这话一出,其它三位都直接拍桌了,徐正清直接就破口大骂,“若真如此,那许少安就是一国贼尔!” 文熙真咬牙道,“那许少安不是说已经进城了吗?既如此,我等何不如就去会会他,将他的丑陋揭于天下知!” 徐正清汗颜道,“亏的我之前还以他为榜样,没想到他竟会做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从今以后我当以他为耻!” “诸位。”这时候唐明源站起身道,“听闻许少安进京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春满园,此等登徒浪子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我等与其在此发泄,不如去春满园找他,势必要把他的丑恶嘴脸给大白于天下,把他钉在耻辱柱上,让天下人共唾之!” “好!” “走去春满园弄他!” “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见他无地自容的样子!” 于是这四人走出了正气书院,向着春满园而去。 然而在前往春满园的路途中,不时有遇见熟人,这些个熟人见四大才子一个个脸色不善,询问是何缘故,便被告知是去寻那许少安的麻烦。 这些熟人一听是去寻许少安麻烦的,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说“同去,同去”,更有甚者说是要去摇人,以壮声势。 结果还没来到春满园,这大街上就形成了一条人流,这里头大部分都是学子,当然还有一些好事者,想要去凑个热闹。 毕竟此前许少安可是有大羽良心,不二公子的称号,毕竟他的诗的确是脍炙人口,传遍了大羽。 要知道,在许少安公开悬镜司身份之前,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千金小姐都倾慕许少安。 都觉得只要能够在许少安身边站上一站,就能给她们带来无上荣光似的。 可怎的这位不二公子大羽良心就成了悬镜司的镜衣使了呢? 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谣言,说许少安亲手制定了刺杀新任长郡水师提督苏建邦的计划。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朝廷命官了吗? 只是不知道为何,传言传的满天飞,只是朝廷没有一点动作,甚至摄政王那边也没丝毫动作。 是因为庆王护着的原因,导致没有人敢动他了吗? 他怎的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好好的大羽良心不当,偏偏要自毁名声,自甘堕落……或者其中有其他的隐情? 又或者当真是贪念悬镜司能带给他的权势? 出于好奇,这条起初只有四人的队伍,等到抵达春满园时,俨然已经堆人成海! 第213章 群情激愤 正气书院旁有一家少安书屋,书屋后院中,有两位儒袍先生对坐手谈。 左边的是明堂先生李长山,右边是正气书院的老院长张士城。 张士城指间捏了一颗白子缓缓落在棋盘上,他有些担忧的道,“明堂,你说许少安真是学生们说的那种人吗?” 李长山将一颗黑子落在了那颗白子旁边,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不是!” 张士城笑了笑道,“还是觉得诗品及人品?我就好奇了,你怎么就能通过诗词去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呢?” 李长山没有直接回答张士城的话,而是吟诗一首: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李长山念完这诗,一捋白须抬起头来,将手中棋子丢回了棋瓮中,正色道,“写出这种诗的人,你觉得会是贪念权势替人做狗之徒?” “你又觉得什么样的人能作的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样的诗词来?” “若非心中有万丈豪气,又怎有这般大气磅礴的诗文,这样豪气干云的人,你觉得他是那种能够对权贵低眉顺眼的人?” “按我说,这里头定有曲折。” “再就是外界传闻许少安刺杀了苏提督一说,就更不得信。你觉得一个能说出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之语的,会是不明大义之人?” 张士城对于李长山这种仅仅凭借诗词和言论就断定许少安人品如何的态度感觉到无可奈何,毕竟这世上有很多口是心非之徒,又何以如此笃定? 他一声叹息,“唉,希望如明堂你所言吧。” 作为一个读书人,张士城当然也不希望许少安这样文采斐然的才子,是个道德品行败坏之徒。 李长山苦笑,“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这么做了,应该是有必须去做的理由。本来想着他进京后与他好生聊聊,但这时候学生们情绪这么大,我就不明目张胆的去触这个霉头了。” “找个时间单独找许少安聊聊,希望他信得过我,将事情缘由告知于我。” 张士城淡淡一笑,这笑是有些笑李长山太天真了一些。 李长山眉头一皱,“怎么,不信老夫?” “要不,我俩打个赌?” “我赌,最后许少安会让所有人的刮目相看!” …… 许少安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不就是住个青楼,怎的会引起了好像整个京城人士的不满? 这青楼是我师伯开的,免费的青楼不住,还花钱去住客栈? 再说,我住青楼跟你们半毛钱关系,意见这么大? 随后发现,对方不仅仅是因他住青楼这点小事,还因几件经他手做的“恶事”而来讨个说法。 他本来悠哉悠哉的听着易小满抚琴弹曲,听着易小满说着京城的奇闻异事,谈论某些必去名胜古迹,必逛的茶楼酒肆。 却不料,冷不丁声讨之声传来,打破了这种惬意宁祥。 “许少安你这狗东西,快滚出来!” “许少安你这个道貌岸然伪君子,快出来说清楚,为什么要做悬镜司的走狗?” “许少安,出来说清楚你是不是在悬镜司的指使下贪污了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 “你是不是计划了平湖沈家的粮仓洗劫案?” “你是不是在易大家的闺房里?” “你要是敢对易大家动手动脚,我特么跟你拼了!” “……” 许少安看着易小满眉梢一扬,“师姐,你什么时候入京的?” 易小满笑了笑,“比你早一天。” 许少安转头看向窗外,听着窗外的声讨声,“师姐,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回应一下京城人民的热情?” 易小满一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我打趣?你就不怕下面那些人冲上来,对你拳打脚踢?” 许少安不屑道,“怕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 旁边的许白衣脸色一黑,这是连同他也说进去了,许少安嘿嘿一笑,拍了拍许白衣的肩膀,“小弟,不是说你,我指的是那些看起来正义凛然却不知被人当枪使的书生。” “书生啊书生,专研书中的道理,深谙书中道理,却总把书中道理撇在一边,意气用事。” “书生总喜欢跟人讲道理,但却不知道这世界根本就不讲道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见在天地亦或者圣人眼里是没有是非对错,也就是没道理可言的。” “这些书生今个儿想要在我这里讨个说法讲讲道理,你觉得能讨的到说法,能讲的清道理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他们讲不清,我也不屑跟他们讲。” “你别看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愤,却也只会动动嘴皮子,没有哪个书生真敢对我动手的。” “为何?” “你以为君子动口不动手是说读书人以理服人吗?” “那是说什么?” “是在说读书人怕死!” 易小满扑哧一笑,说道,“是这个理!” 就在这时,一名老鸨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易大家,那些学子们将咱春满园给包围了,说是不把许公子交出去,就不让咱做生意了……咱的人也不敢随便对这些学子动手,这可怎么办啊?” 许公子呵呵一笑,“那就把我交出去吧!” …… 香满园座落在察院前巷,在正对面有一间三层茶楼,此时已是正午,生意却仍旧火爆,苏梦瑶便在三楼的靠窗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春满园外的情景。 可巧的是,楚元霸也在这,兴许是苏哥哥头七的缘故,他娘给了她一点点自由,让他随着苏姐姐来找许少安。 他嘴里塞着一块点心,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春满园的大门前,有些含糊不清的道,“大门口站着的,哪个是许少安?” “一袭素白长衫的那个。” “哦……远看有点小帅,就是不知道近看耐不耐看?” 楚元霸忽的转过头看向苏梦瑶,“许少安处境有些不太妙,那些书生怎么找上门来了,不就是住个青楼,用得着这么群情激愤吗?” 第214章 舌战群儒 苏梦瑶瞪了一眼楚元霸道,“哪里是因为青楼这点小事,这些学子是……” 苏梦瑶想了一会儿憋出两句,“为了自以为是的正义。” “一群听风就是雨的蠢才,还妄言什么正义?” 楚元霸年纪轻轻,心思也比较单纯,在他看来,能够叫自己看的顺眼的人不被别人欺负,那就是伸张正义。 “苏姐姐,要不让我带着我的狗腿扈从,去把这些人给揍一顿,将他们揍跑了。” “刚好我想给自己打造一个纨绔世子的人设。” 苏梦瑶乜了她一眼,“谁跟你灌输这种思想的?” 楚元霸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娘说,我爹少年时就很纨绔,我这是向我爹学习!” “等下我混入人群中,随便寻个由头闹事,就看哪个不走运的才子撞到本纨绔世子的枪口上!” “我定要叫这些来找许少安麻烦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苏梦瑶本想摇头,只是眼见许少安被人刁难,鬼使神差的竟点了点头,“好,你看着办……出手注意分寸!” 楚元霸一听,贱兮兮一笑,“好!” 他早就想尝尝做一个纨绔是什么滋味了,一脸期待的下了楼。 …… 此时此刻,在隔壁酒肆的二楼,太平郡主项蓉蓉还有哥哥项云飞,与苏梦瑶一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目光注视着春满园的大门口。 看着那一袭素白长衫的许少安,咧嘴一笑,“真想不通,住哪里不好,偏偏要住青楼?”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一切来的这么快?” “我本以为在许少安抵京后,在某个时候一定会有人来声讨许少安,只是这一切的发生会有一个发酵的过程。” “我倒是想看看许少安如何面对千夫所指!”项蓉蓉有些好奇,此时的许少安站在这么多对他横眉冷对的学子前。 “他是如何破局的?该不会落荒而逃吧?” “不然,他总不能仗着悬镜司的身份,将这些学子都砍瓜切菜了吧?” 项云飞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 这一对兄妹正在想许少安怎么破局的时候,许少安已经在春满园的大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 昨日由项云飞护送进京,一路上没露过面的他,第一时间就进了春满园。 若非护送许少安进京时那几百骑兵声势浩大,或许还没有人知道许少安进京了。 大伙都知道许少安去了春满园,却不知道许少安长什么样,以至于这位被他们口诛笔伐的许少安就站在眼前,还不自知,反而还问,“这位兄台,你从春满园里出来,可曾见到许少安?” 许少安佯装一脸惊诧的模样,回了句,“啥,我的偶像许少安来逛春满园了,诶,你们这么多人是来找许少安的吗?是因为仰慕他的才华吗?” “我呸,谁仰慕那走狗的才华!” 许少安一脸愕然,“这位兄台,你可以不仰慕许少安的才华,却也用不着出言不逊,侮辱许少安!” 此刻前来春满园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想来声讨许少安的,这会儿冷不丁出现一个与大家唱反调的,不由得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唐明源、祝云明以及徐正清和文熙真四人,向着这位不知是谁,竟然出言为许少安说话的人走来。 唐明源一脸严肃的看着许少安道,“这位兄台,你或许不知道,那许少安……” 唐明源正准备数落许少安的种种丑恶嘴脸,还没等他说完,却见许少安抬起手来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大家的话,我都听到了。” “只是……这些都是谣言,各位怎的好像很笃定一般?” “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看几位都是器宇轩昂,饱读诗书之辈,怎的……” 唐明源正色道,“这些可不是谣言,我等几乎可以确定,许少安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恶人!” “你说几乎?”许少安淡然一笑,“那就是不能完全确定咯。” 唐明源还想说什么,但又见许少安抬起手来打断他的发言,而后向着身前众人拱手一礼,“诸位,正所谓理不辨不明,灯不拨不亮,在下想要为许少安跟大家讲些道理!” 祝云明冷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莫不是那许少安的狗腿子?” 许少安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在下不过一小小商人,姓名不足以道,不过读过一些书,也算是个读书人,也算读了些道理,都说读书人读书明理,诸位难道不肯给在下一个与诸位讲道理的机会?” 本觉得跟这些人讲不清道理的许少安还是尝试着跟他们讲讲道理,毕竟,要真的跟这些读书人动手,实在是有辱斯文。 只是这会儿人群中有人道,“还有什么好讲的,那许少安就是悬镜司的狗腿子,就是悬镜司的刽子手,毋庸置疑!大家冲进去,直接弄死那姓许的就是!” 大家纷纷点头,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将许少安剥皮抽筋的表情看的许少安眉头一皱,心想,这是要逼自己拔剑吗? 但在这时,徐正清忽的抬起手来,“等等,读书人读书明理就是为了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说说而已,那就让我们听听这位兄台的高见吧!” 许少安有些意外的看了徐正清一眼,展颜一笑,拱手向着徐正清一礼道,“多谢!” 他转头让周小蝶进楼搬来一张桌子,然后一跃而上那张桌子上,视线缓缓一扫,所有人都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想要听听这位替许少安说话的人,要说些什么? “诸位,首先我想先问大家三个问题,其一,大家口口声声说许少安计划刺杀了苏提督,可有确凿证据?” “其二,大家口口声声说许少安侵吞了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可有确凿证据?” “其三,大家口口声声说许少安洗劫了沈家粮仓,可有确凿证据?” 三问问完,在场学子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有学子想要针对许少安的三问作答,却被许少安按下,“诸位,不急着回答,待在下说完接下来的道理,各位再答不迟。” 话音落下,就见人群中之前那位建议大家直接冲进春满园弄死许少安的那位才子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整这些弯弯绕绕做甚?” 徐正清“诶”的一声,看向了那位才子道,“且听他说,读书人应该要有读书人的气度!” 那人听后顿时满脸惭愧,“徐兄说的是,是在下孟浪了。” 许少安对着徐正清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就听徐正清接着道,“兄台,你接着说。” 第215章 问心无愧 许少安也不再客套,大袖一挥,眉毛一扬,气运丹田,大声娓娓道来:“古人云,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 “能够清晰分辨对错是智慧的体现,混淆是非则是愚蠢的体现。” “勇于断者,不随其似;明于分者,不混其施。” “我们要坚定而准确地做出判断,不被表象所迷惑。” “然而,明辨是非并非易事。” “浅明不见深理,近才不睹远体。” “有时因见识短浅和目光短近,我们可能无法看清真相。” “不知味者,以芬香为臭;不知道者,以美言为乱耳。” “缺乏正确的认知和判断力,就会对事物产生错误的看法。但我们仍要努力去分辨,因为是非之所在,不可以贵贱尊卑论也。判断是非应依据客观真理,而非身份地位。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即便暂时不明,时间会让真相显现。所以,是非未明,决不轻下判断。” “同时,我们还要懂得了解他人,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只有充分了解,才能更好地判断是非。” “而且,不审不聪则缪,不察不明则过。对于所闻所见,需认真审查思考,闻而审则为福矣,闻而不审,不若无闻矣。” “要知道,无是非之,非人也。” “分辨善恶正邪是做人的基本准则,难莫大于辨邪正。虽困难重重,但我们也要努力做到……” 许少安在说这些道理的时候,他的身影仿佛变得高大起来,像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在跟学生们讲课似的,听得有许多学子不知不觉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许少安这番话,是在跟在场学子讲明辨是非真相的道理,在场学子哪里听不出许少安是在用先贤的道理来告诫他们。 有学子喃喃自语,“不审不聪则缪,不察不明则过……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浅明不见深理,近才不睹远体。”喃喃之中不由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怎的这般浅明不见理深?竟不明就里的跟着别人来这里瞎胡闹? 更有学子汗颜道,自己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明明都知道的道理,怎的关键时候就忘了? 许少安说完了道理,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现在诸位可以回答我之前所说的三个问题!” 话音落下,现场却鸦雀无声,许少安这一席话,都在引用先贤的言论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明辨是非,什么叫事实真相,目的是在提醒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要瞎哔哔,不然就是非是是非谓之愚。 现场大家似乎都沉思起来,看的对面茶楼三层隔着窗户观看的苏梦瑶满脸的桃花,心想着自己男人的这张嘴简直绝了。 这番道理,顿时叫所有学子闭上了嘴! 是啊,你们有什么证明说是我男人刺杀了苏提督? 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我男人贪污了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 一个个不知明辨是非的蠢蛋,听风就是雨的笨蛋! 只会意气用事的无用书生! 京城四大才子都脸红的说不出话,这如何辨?他们的确没证据,许少安的这番话一出来,就使得任何没有根据的猜测说出口就像是在耍流氓一般。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徐正清惭愧的抬头看向了许少安道,“受教了!” 许少安心想,自己说了那么多,只换来了你这三个字,读书人的傲慢和偏见,当真无可理喻。 然而这时,有个还有些童稚的声音传来,“许少安,说的好!”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华服少年,在一群仆人跋扈的开道下,走到了许少安的身前,而后转身,伸手指向了之前那个几次三番打断过许少安说话的才子道,“本世子看这小子不顺眼,给我丢茅坑里吃屎去!” 世子殿下那群跋扈狗腿收到命令,二话不说就扑向了那位才子,使得现场一顿骚乱,待那位不走运的才子被带走,消失在大家视线中,世子殿下才又转身看向了许少安,说了句,“喂,许少安,本世子看你就很顺眼,你说话很好听!” 许少安看着这个看起来很跋扈的自称世子的纨绔,心想这小毛孩谁啊? 就听对方自曝身份道,“许少安,我乃是摄政王的儿子,我叫楚元霸!” 哦? 许少安有些惊讶。 原来是未来小表弟? 在场学子原本因为楚元霸刚才的纨绔举动感到愤怒不已,却因为他的自曝身份而敢怒而不敢言。 我靠,原来是世子殿下! 可不能让他看见,免得自己这张脸对方若是看不顺眼,到时候落到跟之前那位才子一样下场。 大家纷纷躲避楚元霸视线的时候,许少安却直直看着楚元霸笑道,“你我并未曾见过,怎的知道我?” 楚元霸本想说苏梦瑶这会儿正在对面茶馆三楼看着呢,却听徐正清愕然道,“你就是许少安?” 这会儿在场学子随着徐正清这一句都回过味来,刚才世子殿下好像是叫他许少安来着,不由得都看向了许少安。 许少安讪讪一笑,对着徐正清道: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见面,不过若非以这种方式,大家能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无言! 不过想想也是,就刚才学子们群情激愤的样子,只怕一开始就得知了他是许少安,说不定就一拥而上了,少不了出现血溅三尺的画面。 面对着大家惊愕的目光,许少安双臂一张大声道,“没错,我就是许少安!” “我知道大家今天为何而来,我也知道各位来这里想对我做什么。” “你们无非是想讨个说法,或者说公道!你们当中有些人甚至想要我的命。” “我可以很坦诚的说,我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但你们信吗?” “其实,之前我还想着,让我的人把你们打跑得了,因为我这人,并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或者说态度。” “我这人不管做事还是做人,都讲究问心无愧四字。” “所以,你们爱信不信。” “之所以不厌其烦的出来跟你们讲道理……”许少安轻蔑一笑,“只是不想让你们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下去,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第216章 闹剧收场 他这话一出,顿时惹得许多学子不满,却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反驳,许是因为许少安刚才的那一番说教,亦或者世子殿下在旁虎视眈眈的原因。 很明显,世子殿下对于与许少安作对的人有很大成见,已经有前车之鉴,他们都有些投鼠忌器。 许少安见许多才子脸上一副不服表情,冷哼一声,“哟,不服?” “不是我说,若论才学,你们在本公子眼里,都是渣渣!” 这话一出,更是激起了不少学子的血性,纷纷抬起头来,怒目瞪着许少安,心说不过就是做了几首好诗就目中无人了?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如明堂先生所说天下之才十斗,你许少安独占八斗,也不能这样侮辱人,可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个自视甚高,受不了刺激的才子终于忍不住,“许少安,真以为你天下无敌了,今个儿就跟你比划比划!” 这话一出,不少学子都看向说话的那位才子,心说兄台你冲动了,跟他比划,你怕是把脸贴上去给他打啊! 许少安不屑一笑,本想说好啊,你要怎么比划,是文斗还是武斗? 却被楚元霸抢了个先,就见楚元霸指着那位才子道,“你给本世子过来!” 那才子打了个激灵,身体一僵,“我我……怎么了,别以为你是摄政王的儿子,就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他话音未落,楚元霸一个箭步已经来到了那人身前,身形之快,形同闪电。 这一幕看的许少安都不由惊诧,想不到,这位世子殿下还是个少年高手! 楚元霸伸出右手将那人的衣襟抓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溜出了人群,然后到了许少安的身前。 然后就见他当着众多学子的面,狠狠地朝那人啐了一口唾液,那人顿时一脸羞愤,“你你你……” “啪!” 下一刻,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脑袋一偏,一口血从嘴里狂喷而出。 “就凭你,还要跟许少安比划?” “来,跟本世子比划比划先!” 那人一脸怒目,看的楚元霸还要给他一记耳光,却因许少安的一句话而住手,“元霸,咱要以德服人!” 楚元霸“哦”了一声,“好!” 见楚元霸这么给自己面子的许少安有些意外,给了楚元霸一个赞赏的目光后,看向了在场所有人,大声道: “诸位与其耗费精力来与我许少安为难,不如将这些精力放在如何为黎明百姓做些实事好事上。” “比如投笔从戎,去北疆与那些匈奴人一战,收复疆土!” “你们平日里口口声声思君思国思社稷,张口闭口都是忧国忧民的天下大事,若让你们真刀真枪的去跟侵略者战斗,你们敢吗?” “我想……你们不敢!” “因为你们都是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软蛋!” “匈奴人侵占了我们的九山城,屠杀了我大羽的百姓,还叫嚣着让我们俯首称臣。” “你们若是男人,就跟匈奴人较劲去,跟我较什么劲?” 说到这里,许少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接着道,“读书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又为何读书,诸位都是读书人可曾想过这些?” “你们可曾想过?” “你们可曾想过?” 许少安连问三次,越说声音越大,振聋发聩,让不少学子又低下头来,不禁思索,读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曾与我的二叔说过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又为何要读书!” “今天在这里我再说一次,你们听好了!” “读书人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一出,在场学子顿时都想起了被明堂先生推崇无比的少安四句,顿时低着的头就更低了。 楚元霸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忽的响起,“好,说的太好了!” 这会儿,来找许少安麻烦的一群人,早已经被许少安说的无地自容无话可说。 一开始许少安匿名的一番说教,就将他们说的哑口无言。亮出身份后的这番言论,更是让他们无可辩驳。 发起这次声讨的四大才子头垂的很低,已经没脸见人了。 徐正清口中喃喃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作为读书人,我究竟做了什么?” 文熙真看向了唐明源道,“你说许少安烧了唐家,洗劫了沈家粮仓,可拿的出证据?” “你说许少安就是刺杀苏提督的主谋,你可拿的出证据?” 唐明源一怔,又听文熙真道,“是非未明,绝不轻断!我们错了,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仅凭一些传言就来讨什么说法,当真是一场闹剧,丢人现眼了啊!” 唐明源心想这些都是经平湖唐家那边确定了的,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只不过这两件事是许少安跟唐家的私人恩怨,拿在这里数落许少安的丑恶过于牵强,即便他指着许少安的鼻子道,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许少安给他来一句,谁主张谁举证,自己拿不出确凿证据,那就是啪啪啪自己打自己的脸。 再就是刚才许少安拿出了那么多,再唐明源看来至少有十二句先贤经典,都是在说是非真相不能仅凭谣言去断定,自己哪里还敢说什么空穴来风的不确定言论! 祝云明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我们错了,不过……”他忽的看向许少安,“我有点想不通的是,你刚才说你并非我等想象的那种人,可为何成为了悬镜司的走狗?” 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谁说悬镜司里的人都是坏人了?” “你可知悬镜司的命名来源于明镜高悬四字,寓意公平公正?!” “你们难道就不能觉得,我加入悬镜司是为了拨乱反正呢?” “心思咋就这么黑暗呢?” 祝云明顿时羞愧难当,脸红一片。 许少安说完这些便不再理这些学子,而是走到了楚元霸身前,笑道,“世子殿下,可否赏脸吃个饭?” “去哪吃饭?” 许少安指了指身后。 楚元霸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目光随后扫过那群学子,对着身边跋扈狗腿道,“把这些不嫌丢人的家伙都给我赶走,免得影响了本世子的兴致!” 下一刻,就听到狗腿子跋扈的吼声,“都特么给老子滚蛋!” 本就无心继续待在这里的学子们,顿时间做鸟兽散。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 第217章 釜底抽薪 春满园附近酒肆二楼,项云飞看着春满园大门前做鸟兽散的一幕,忽的咧嘴一笑。 “好一个不审不聪则缪,不察不明则过,闻而审则为福矣,闻而不审,不若无闻矣。” “好一个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本以为这个许少安不过是诗才很好,却没料到还有这般辨才!” “这家伙厉害啊,来了个釜底抽薪,那些学子本来以那些谣传想要跟他讨个说法,他却直接将先贤那套是非未明,决不轻下判断的道理摆出,使得这些学子无法再拿谣言说事。” “他成功的利用先贤经典让学子们感到羞愧,后来又进一步用匈奴侵占我大羽国土之事,让学子们更觉得羞愧。” “许少安暗指学生们不为天下不为黎明,把精力投入到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上,忘了读书人读书的目的。” “提醒这些读书人,读书的使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逻辑清楚,而且对人心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种人很厉害,若是真心为父王所用,当是一助力……”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家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然后看见一辆马车来到了春满园的大门前,赶车的是个老人,老人没有踏入青楼,只是在门外站在,似乎在等。 在等谁? 然后他就看见了许少安带着摄政王府的世子殿下走了出来,那老人与许少安说了什么,就见许少安与那世子殿下上了马车。 这是摄政王府的人? “许少安这是要去摄政王府了吗?” 许少安与苏家与摄政王关系这般密切,又是悬镜司的高层,为父王办事的人。 天下谁不知道父王与那摄政王是政敌。 若非许少安交出了份量足够的投名状——杀了苏建邦。 父王是绝对不会放过许少安的。 毕竟,谁会将一个有异心的人,放在那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不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只是外界传言许少安策划杀了苏建邦,摄政王府或者苏府,难道就不会对许少安产生猜疑吗? 或许已经有了猜疑,只是现在许少安还有利用的价值,双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都在等……等时机成熟的那天。 项云飞摇了摇头,笑道,“就看许少安这小子怎么见招拆招吧!” “走,咱回王府!” …… 刚入京城第二天,面对京城众多学子声讨刁难的许少安,从容应对,让众学子铩羽而归。 没有出现大家想象的那副许少安灰头土脸的模样,更没有出现一些人期待出现的流血事件。 只有一个被摄政王府的世子殿下丢进茅坑里吃屎的倒霉蛋,还有一个同样被世子殿下啐了一口唾沫和赏了一个耳光的愤青才子。 许少安于众学子面前讲先贤经典,又讲读书人为何读书,读书为何的道理。 学子们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不过除却败兴还有羞愧不已。 许少安这日在春满园的大门前舌战群儒的一番话也因此迅速的在京城里传开,顿时引起了很多读书人的思索。 瑶光湖南畔,少安书屋中,听说了春满园前发生的事后,李长山哈哈大笑起来。 “今儿个就到这吧。” 张士城将手里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上,“我也没这个心思了。” “哎呀,不得不说,许小友这番话来的正是时候!” “现在咱大羽的读书人读书都把脑子都读坏了,也该有个人出来教教他们怎么读书了!” 李长山一捋白须站了起来,摇着手里的折扇,看了看窗外的那一池翠绿荷塘,“在平湖时听闻他那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就惊叹于他的思想境界之高。” 老夫本以为他淡泊名利,一心只想做一个闲云野鹤,但后来他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让我发现,原来许小子还心怀天下! 平湖文会上,他匿名为北疆难民筹集物资,几乎倾家荡产,这里头有他的深藏功与名,也有他的兼济天下。 若非唐家那小子故意散播那些谣言,误打误撞的把许少安逼了出来,大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许少安做的。 李长山冷笑道,“那些学子竟说许少安贪污了那些赈济北疆难民的物资?” “可据我了解,现在在杀胡口地区已经建立了规模很大的难民营,而且许少安即便到现在,还在不停的在为这个难民营筹集物资,消耗的钱财不计其数。” 张士城一怔,“明堂兄如何得知?” “要得知这些有何难,有心人想要查自然查的到,若许少安真的敢扯大义中饱私囊,你觉得朝廷会到现在还没对他出手?” “你是说,朝廷中有人暗中在看?” “不仅是朝廷,包括庆王还有那些封疆大吏们都在看,因为许少安除了建立难民营之外,还有一个举动让人震惊!” “什么举动?” 李长山满是双眼一亮,“修筑长城!” 张士城满脸的疑惑,“修筑长城,这是何意?” 李长山说到这个,顿时间精神变得抖擞起来,“一开始我也好奇修建长城是修什么东西,后来听了北边传来的消息,我大概知道,许少安是要做什么了!” “许少安可不是单纯的把这些难民聚集起来,单纯的救助他们,而是以修筑长城招工的方式将这些难民集中起来。” “这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了。” “看人家许少安,虽说都没正经的进过学堂,却把道理都悟透了,而且运用在了实际行动中!” 张士城点了头,“明堂,别岔开话题,继续说长城的事。” 李长山笑道,“很好奇吧,且听我娓娓道来。” “据北方传来的消息,许少安所修建的是一道高大、坚固且连绵不断的长垣,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置烽火台……” 李长山跟张士城说了他从北方得知的有关修建长城的事情后,又紧接着开始分析许少安修建长城的意图。 第218章 功在千秋 “这长城一旦修筑起来,可以有效的迟滞匈奴人的行动,可以当做防御工事,抵御外敌入侵。” “长城上的烽火台可以及时发现外敌的动向,并通过放狼烟等方式迅速传递信息,让内地的军队做好应对准备。” “长城修筑后,可使得游牧民族难以长期在关内立足,即使他们攻破一段长城,也会面临后路被掐断的危险……” 随着李长山的解析,张士城越发震惊,若真如李长山所言,那许少安这番作为,简直就是一件功在千秋,可载入史册的利国利民的大事。 对于许少安就越发看不透了。 一个年纪仅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怎的就能想到这些,不仅想到,而且还切切实实的去做了。 李长山说完心中所想,看向张士城,发现对方一副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朽也觉得不可思议啊!” “当初在他平湖城井酒街的那家小酒馆,老夫还劝过他,担心他醉心于经商一道,浪费了一身才学而泯然众人。” “现在想想,是老夫我谬之千里了。” 他转身看着张士城,脸上充满了敬佩之色。 “但他却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做了这么一件让老夫自觉汗颜的事!” “回首宦海浮沉这些年,老夫曾为这天下黎明做过多少事,相比于这件事,都不足以道!” 张士城对此无比的赞同,“那时候只觉得只要能入仕为官,就能为江山社稷去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们称之为理想和抱负。” 他洒然一笑,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只觉得惭愧啊。” “老夫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事那些话都是出自许少安,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他二叔的影响?” 李长山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云清先生在教书育人方面当真是一把好手,他自己的儿子十岁就考中秀才,许少安被他养大成人,若说这里头没有他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有空可得跟云清好好聊聊,怎的就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李长山笑道,“是啊,不过现在,老夫却是要先去找许少安好好聊聊。” 李长山有些兴奋的站起身子,却让张士城给叫住。 “你这老东西不懂事啊,刚才下人传来消息,不是说许少安去了南屏山庄了吗?” “摄政王府的马车,怎么把人送到苏家南屏山庄去了?” 李长山有些费解的看着张士城,而张士城则是有些无语的看着李长山,“你难道不知道京城苏家反对许少安与苏小姐的事,估计是苏小姐没想惊动苏家的人,因此才让摄政王府的人来接许少安了。” “人家小两口这会儿小别胜新婚,你这时候去找他,会不会有些大煞风景了。” 李长山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又坐下身子。 事情也如张士城所想,苏梦瑶见到春满园楼前学子做鸟兽散后,她便叫了摄政王府赶车的老卒,赶着马车去接许少安。 许少安听说是苏梦瑶来接他了,二话没说就上了车,两人一见面恨不得相拥在一起,然后互说衷肠,只是碍于楚元霸这个电动泡,两人都有些束手束脚。 苏梦瑶美目流转,目光掠过楚元霸与许少安的目光相交,脸上满是羞涩又难掩兴奋的表情,“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你表现的很好。” 许少安在跟学子们讲先贤经典的时候,气运丹田,因此声音得以响亮到稍微远些距离也能听见,她曾经就梦想着自己的男人是那种能够傲世群雄的存在。 今日许少安在学子面前的表现,虽说不上傲视群雄,但也有了那么一点影子了。 楚元霸此刻坐在两人之间,接受两人的狗粮,心情自是不大美丽。 他瞅了一眼表姐,而后看向了许少安,扯了扯许少安的衣袖道,“许少安我得提醒你,我表姐平时可不这么温柔。” 苏梦瑶脸色一沉,瞪了眼楚元霸,便又听楚元霸道,“你可千万别被我表姐的外表所迷惑了,我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而且吃相很难看,别的女孩吃一碗饭,她餐餐至少三碗打底。” “我还跟你说,她之前还跟我亲姐女扮男装去青楼。” “……楚元霸!” 苏梦瑶有些咬牙切齿,心想这家伙,这时候拆台,想干嘛? “许少安,你快看,你看我表姐现在这样子,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她老凶了,她可不是什么淑女,你确定要娶她?你可想好了!” 许少安顿时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摄政王府的世子殿下有点意思,心想着以前是不是被苏梦瑶毒打过,以至于这时候要来拆台了? 他本来想伸手去捏一捏楚元霸圆嘟嘟的脸蛋,但想到对方的身份乃是世子殿下,转而伸手搭在了楚元霸的肩膀上道: “你这就不知了吧,我就喜欢你表姐这个样子。” “食色性也,这说明不做作,活的洒脱自在。” “这才是真性情,才更接地气,不然以你表姐这样的倾国倾城之貌,没了这份洒脱的性子,只怕就不是凡人了,而是天上的仙子了。若是如此,我哪里还能有资格娶她呢?” 这话一出,顿时让苏梦瑶笑靥如花,却让楚元霸无语。 他听了许少安的话,心情就更不美丽了,这狗粮有越撒越浓的意思,本想坏一坏两人的气氛,因为苏梦瑶经常伙同她亲姐戏耍他。 现在看来,许少安对于苏梦瑶的喜欢,到了爱屋及乌的境地。 别说,许少安不仅诗词做的好,这些骗女孩的酸话也是信手拈来。 他看了一眼满面春风的许少安,抱着再试一试的态度,既然许少安这边无懈可击,那么就从表姐这边入手,而后看向苏梦瑶道: “表姐,我得提醒你,我娘曾说过!” “姑姑她曾说过什么?” “她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越是长的帅气,越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下轮到许少安面色一沉。 就听楚元霸接着道,“表姐,我觉得我娘说的对,许少安这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219章 知道错了 马车这时行驶到了摄政王府外缓缓停了下来,苏梦瑶掀起车帘,看向了楚元霸,“你,给我下车!” “你们不下?”楚元霸惊讶。 “我们回南屏山庄!” “不是说外婆不喜欢许少安吗?你带他去南屏山庄,不怕外婆骂你?” “要你管?” “嘿嘿,那我也去,我还要向许少安请教吟诗作对呢!” “滚滚滚……”苏梦瑶一脚踹在世子殿下的屁股上,“想都别想,快回去找你娘练剑去!” 楚元霸顿时就知道错了,“表姐,表姐夫,求求你们就带我一起走嘛,我闭嘴还不行吗?” 楚元霸最终还是被赶下了马车。 却不是苏梦瑶给逼的,而是被摄政王府中那位闻讯出来的摄政王妃给逼的,心想着人家小两口谈情说爱,你一个毛头小子凑什么热闹? 一声极具威严的“赶紧给老娘回去练剑!”随后一柄宝剑由她手中激射而出,这幕险些把许少安惊掉了下巴,见苏梦瑶却是司空见惯了一般。 却没想到,苏园园有这般武功! 更让他震惊的是,楚元霸竟然空手接白刃,将宝剑夹在手掌之中……好厉害啊,比自己就要厉害的多。 眼看着楚元霸苦着一张脸,双手夹着柄宝剑,郁郁寡欢的下了马车,随后看见了那位颐指气使,雍容华贵的摄政王妃,对方却是一眼都没瞅自己,甚至都没一句寒暄,心道,“还是瞅不上自己吗?” “你知道的,姑姑就这样。” 被苏梦瑶看穿心事的许少安无奈叹息一声,坐回了车厢中,苏梦瑶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后,向着南屏山庄行驶而去。 此时马车里只有了苏梦瑶和许少安两人,不用束手束脚的两人,也没有相拥在一起,许少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在苏梦瑶的大腿上,嗅道了苏梦瑶身上的体香,惬意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苏梦瑶那双若秋水一般的眸子道,“梦瑶,我可想死你了!” 苏梦瑶笑靥如花,任由许少安枕在自己的腿上,听着许少安的话,心头甜滋滋的,她想说我也想你,却是羞的没说出口,而是抚摸着许少安英俊的脸颊道:“昨日你进京的消息一传开,就引起了京城轰动。” “少安,你可不知道,你在京城多有名气。” “起初是明堂先生为你创办少安书屋,将你的诗词流传出去,让你成为了京城无数读书人的偶像。” “然后平湖文会,你办拍卖会,赈济北疆难民之事曝光,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大羽良心,读书人的骄傲和榜样。” “只是后来你选择公开你悬镜司的身份,想要通过你的方式,去拨乱反正……只是被大家误解,成为了大家眼里的走狗和爪牙。” “再后来,姑父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暗指在飞云江上刺杀我哥的是悬镜司所谋划,就有人开始将这件事联系到你身上,觉着是你所为。” “毕竟那跳仙崖离平湖城仅三十余里,这事由平湖城悬镜司分部去做,最合理不过。” “即便你做的如何隐蔽天衣无缝,也无法不让人这般觉得。” “从那开始,你那原本还有些毁誉参半的名声,变成了一边倒的骂名了。以至于一时间接受不了的学子们想要找你要个说法,想要知道,你的人设前后怎的差距这般大?” “很多读书人都觉得,一个人品性如何,多半可以从他的诗词和文章上看出。而看许少安的诗词,是多么的豪气干云,多么的正气凛然,又怎会去庆王手下的走狗?” 许少安看着苏梦瑶,手指捏着苏梦瑶下颌,冷哼一声,“这世上无人能使我摧眉折腰事权贵,叫我不得开心颜!” 苏梦瑶嗔了许少安一眼,“知道你厉害,知道你是个好人,但别人不知,所以来找你麻烦。” “我还担心你今天会一怒之下,将那些闹事的学子暴打一顿,造成流血事件,这就难办了。” “所幸,你又没让我失望!” 许少安的手指在苏梦瑶的鼻梁上刮了刮,“我当然不会让你失望。” “今天,学子们来找我闹事,这事虽然被我应付过去,但不代表就这么结束了。” “在悬镜司的人眼里,我的的确确就是计划谋害了你哥哥的人,悬镜司现如今腐败的很,若是有心人想要从悬镜司这边打探消息,并不算太难。” “届时,我不得不站出来说明一切,站在庆王的对立面,与庆王摊牌,正式开启我的拨乱反正之旅。” 苏梦瑶笑道,“到那时,自以为得知真相的庆王发现这一切都是少安你的胡扯,不知道会不会发飙?” 许少安瘪了瘪嘴道,“估计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 苏梦瑶与许少安四目相对,忽的想到什么,看着许少安露出了些许嗔怒之色,“虽然知道春满园是易伯伯的地方,但京城那么大,哪里不好住,偏偏要住在青楼?” “……苏家二房在京城也是有府邸的,我俩今后就住那吧,院子虽没有多大,但还算雅致。” 说这话时苏梦瑶脸红的垂低了头,脸蛋而微红,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就要跟许少安未婚同居了,也不知道许少安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了。 许少安笑了笑,一把抓住了苏梦瑶的小手,“这真是太好了,那我就能每天给梦瑶你做好吃的,保证你每餐不止三碗饭!” 苏梦瑶嗔了许少安一眼,幽怨道,“你怎么还信了楚元霸乱讲的话,我……我哪里能吃那么多?” 许少安摸着苏梦瑶青葱玉手,笑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小家伙的口无遮拦,我只是想说我做的饭菜很下饭。” 许少安忽然一脸憧憬的道,“真希望能够快点跟梦瑶你拜堂成亲,这样咱们就能一起造小孩了。” 苏梦瑶的脸顿时绯红一片,一脸的娇羞,“你真是不害臊,谁要为你生小孩了?” “嘿嘿。”许少安坐起身子,直接将苏梦瑶拥入怀中,手轻轻抚摸着她漂亮的脸蛋儿,声音低沉而柔和: “梦瑶,其实我很怕失去你,所以尽管在平湖待的好好的,但我还是来了。” “因为我知道,我如果不来,可能我俩的事,还要经历好久好久的日子,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可不是什么借口,而是事实。” “时间隔的太久了,我怕你变心,也怕我自己变心。” 第220章 南屏山庄 这何曾不是苏梦瑶的担心,她依偎在许少安的怀里,原本有些无处安放的手反将许少安搂紧,她感觉要紧紧的抱住情郎,用来回应情郎的话。 她的心砰砰砰乱跳,像是小鹿在丛林中奔跑,跑的她心神荡漾。 她想跟他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还想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想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许少安。 少女的心思,在情感这方面的确没有许少安那么善于表达,尤其是那种说出口就会让人害羞脸红的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在一起良久,沉浸在这种甜蜜却略有点感伤的气氛中。 最后还是苏梦瑶先开的口,她仰着脖子看着许少安,“干脆,我们私奔吧?” 放下一切去私奔,或许能够让一切都变得轻松点,对于许少安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隐姓埋名的与苏梦瑶共度一生。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许少安怕是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只是到了这个时候! 许少安辛辛苦苦的征服了老丈人,这会儿来京城又准备征服老奶奶的时候,就这样放弃了? 再说,他的一些计划已经实施,不能就这样中途放弃。 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事关天下黎明! …… 中途改道由南屏山庄前往苏家二房府邸,比之前远了一倍的距离。 但对于相隔数月未见,这多出来的距离,也算不了多远的距离,许少安心说这距离还可以在远点,在长时间坐车不尿急的前提下。 不然就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一直就这样走下去,走到到海角天涯,走到时间的尽头。 苏梦瑶说她想象中最理想的生活是,春天时可以生活在平湖,因为井酒街小酒馆后山的桃花山漫山桃花的时候真的很美。 夏天的时候,就在湖畔山庄避暑,因为那里临湖风大,还可以经常去游湖泛舟垂钓,怡然自乐。 秋冬两季的时候就到南屏山庄,因为秋天开始变冷,然而南屏山庄中有一条从瑶光湖边南屏山上流下的温泉,南屏山庄中有一个很大的汤池,冬天泡池尤为的惬意舒服。 许少安觉得这样的生活的确很理想,只希望如苏梦瑶所愿。 而他的理想只要有她在旁红袖添香,与她举案齐眉就足矣。 马车就这样缓缓的移动着,车内一片甜蜜温馨的气氛。 驾车的老人脸上泛着笑容,是因为听了车内两人的谈话,想起了昔日往事,想起了年轻时候自己也有过的爱情。 周小蝶、向雨、阿旋都在后面一辆马车,随着前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许白衣许青衣两姐弟不在此处,因为昨日便去了三叔许志强那,许少安因为悬镜司的身份,暂时还不好与三叔接触,若非如此他进城第一时间应该就是去许府了。 对于三叔的问候,就只能由小弟小妹代为转达了。 有些事情,也需要让自己这个三叔知道。 此时此刻,在南屏山庄,苏梦瑶的奶奶黎秋水火冒三丈,听说了苏梦瑶带着许少安去了苏家二房府邸,而且今后两人就在那边住下的消息,就更是气不打一处出。 把苏梦瑶叫到京城来是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躲开许少安。 可许少安这小子阴魂不散,还追到京城来了,难道不知道我不想把梦瑶嫁给他许少安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黎秋水猛拍桌子,使得旁边恭恭敬敬伺候着的长子苏全真劝说道,“娘,您别担心,孩儿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黎秋水瞪了眼苏全真,“最好如此,否则,娘死在你跟前!” 苏全真苦笑不已,却连连称是,他手中这会儿抱着一坛酒,走到了老太太跟前,知道老太太没事喜欢喝两口的苏全寿投其所好,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打开酒坛顿时一股酒香扑鼻。 闻到酒香就精神抖擞的老太太,看向了苏全真手中的酒坛道,“天上人间?” 苏全真摇了摇头,“苏子媚!” 老太太神色一怔,“这就是以梦瑶那妮子命名的比天上人间还好的苏子媚?” “许少安送来的?” 苏全真点了点头,“娘,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就说这酒,整个天下独一份,其它的地方,再也找不着能与之比肩的。” 老太太冷笑,“也就这点本事了。” “听说他今儿个在春满园门口引经据典,把那群寻衅的学子说的心服口服,他这辨才跟他的酒有得一拼。” 老太君一听“呸”的一声,“会讲些大道理就被你这般称道,你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来娘这里吹耳边风来了?” 看着这位满头雪白面色却是极好的老娘,苏全真一脸正经的道,“哪里有得事,孩儿只是实事求是的说嘛。” 苏全真倒了两碗酒,一碗给自己一碗给亲娘。 苏全寿捋了捋胡须,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道了一声,“好酒!” “比天上人间还好好的苏子媚,娘您快尝尝。” 黎秋水乜了他一眼,端起酒碗,说道:“平心而论,他在处理学子们的声讨这事还算可圈可点,毕竟才华摆在那……可眼下这年头,才华不能当饭吃,更重要的是,这小子锋芒太甚,不是长命的人!” 她忽的话锋一转,又道,“外面传言是许少安刺杀了我那宝贝孙子,查实了没?” 苏全真有些埋怨的道,“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也信那些谣言,摄政王府那边早就来知会过,说刺杀建邦的事与许少安无关,还有,许少安加入悬镜司是摄政王府的算计,是想让那小子深入敌营,拨乱反正!” 老太君一听这事跟摄政王有关,更是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你看看嘛,这样的人怎么能长命?” “让你的人盯紧一点,可别让许少安有逾越雷池的举动,不然我那宝贝孙女,以后该怎么办啊?” 苏全真满脸苦笑,点头称是。 第221章 硬着头皮 “还有,悬镜司刺杀我宝贝孙子的事,这仇怎么报?别跟我说就这么算了,娘知道庆王不好惹,但这事楚临渊有脱不开的干系,若非他让邦儿去做那劳什子提督,怎会引起悬镜司的刺杀?” “你去跟楚临渊说,若是不把邦儿的仇给报了,我以后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他!” 苏全真无声叹息,看着老娘语重心长地道,“摄政王说了,报仇的事交给了许少安!” 老太君一怔,苏全真又道,“娘您以为许少安去悬镜司拨乱反正是拨谁的乱,反谁的正?” 黎秋水喝了一口苏子媚,品味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品味着酒,又像是在品味苏全真的这番话,半晌后缓缓开口,“若是许少安能替邦儿把仇给报了,将梦瑶嫁给他又如何?!” “就怕他一介书生,有什么能力去拨乱反正?” 苏全真“嘿嘿”一笑,“娘,您可别小看了书生,书生要是发起火来,那是比武夫还要可怕千倍万倍的!” “许少安这人文能挥毫书壮志,武能亮剑展雄风,上次在平湖遭遇刺杀,这小子还杀了不少贼寇呢!” 因为自己孙女的关系,老太君对于许少安在平湖的事迹也有所了解,说是有几百号江湖人士想在夜里趁机劫杀许少安,却被许少安带着五十士卒击退的事。 老太君点了点头道,“我就是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就越不放心把梦瑶交给他,成天跟着他提心吊胆的,除非……他真的有跟庆王叫板的能力,甚至除掉庆王!” “不然,将梦瑶嫁入唐家是最好的选择,唐家背靠太后不说,更是有杨首辅和秦国公府的关系,嫁入了唐家可一辈子安稳无忧。” 苏全真内心暗道,您老要知道这个国家已经快要分崩离析了,就不这样说了。您老要是知道太后的忠犬志在谋国,您老就更不会这么说了。 只可惜,这些您老都不知道,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摄政王的意图。 这会儿老太君又道:“我看许少安那小子还差些火候!” “相比庆王那个老狐狸,许少安还嫩着呢。” “可别小觑了许少安,摄政王对这小子的评价极高!” “还说,让咱们等着瞧,未来这段时间,京城可能会很热闹。” 老太君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酒,心中思绪万千。 热闹? 还能有什么热闹? 许少安要拨乱反正,那就是挑战庆王,现在庆王势大,许少安如何抗衡庆王,只怕很快就会陨落,可惜了这么一个才子。 这小子的诗词,不得不说是作的真好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老太君摇了摇头,“唉”的叹息一声,“梦瑶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了呢?” …… 摄政王府的车夫,看上去应该是和老刘头一样的军中老卒,这位老卒驾着马车驶入了那条前往苏家别府的巷道上。 从这里开始,街道两边没了店铺,也没有了那些嘈杂声,有得只是高大的树木与茂密的枝叶,风一吹过,便吹起树叶唱响。 苏梦瑶依偎在许少安的怀里,听着这风吹树叶的哗哗响,也听着许少安叙说在井酒街雨夜与数百黑帮地痞厮杀的经过。 又听他说在沧澜江沈家贼心不死,通过唐家的关系,更改了通缉令上的画像,指使城防营的士卒来捉拿他。 好在他的身边有着高手,还有着来自摄政王府的助力。 说到这里,许少安顿了顿,接着道,“这事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有句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做事还是仁慈了些。” “原先我觉得与沈家的过节并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亮出悬镜司的身份,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与我为难。” “却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胆量!” 苏梦瑶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子看着许少安道,“平湖唐家相比于京城唐家,后者能量要大的多,不仅与杨首辅关系密切,还与秦国公府利益纠葛。” “杨首辅生有一个女儿,小时候得了病,使得身体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若非是首辅之女,只怕没有人会娶她。” 许少安心说这杨首辅的女儿估计是得了小儿麻痹症。 “以前我见过这位首辅之女,长相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性格还很孤僻……就这样的一个女子,唐家家主竟然让他的第三子入赘杨府,娶了这位首辅之女。” “唐家为了权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位首辅之女的母亲是秦国公的妹妹,不知道为何秦国公对于妹妹的这个女儿格外的疼爱,因此对唐家三公子也青睐有加。” “杨首辅的夫人是秦国公的妹妹?” 苏梦瑶点了点头,“这位秦国公可不得了,是一位超品强者,也就是陆伯口中的先天之境的高手!” “可不要小觑了秦国公府,秦国公的能量不弱于庆王,甚至摄政王都要忌惮三分。” “平湖唐家或许会因为你悬镜司的身份对你投鼠忌器,但京城唐家,有着杨首辅这个亲家,再加上秦国公这个后盾,难说京城唐家不会因为平湖唐家的事对你暗中使坏。” “京城可比平湖水深多了,也危险多了,所以少安,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多带点高手,以防万一。” 许少安这才知道原来京城唐家有着这么强大的能量,怪不得平湖唐家那么嚣张了,原来不止有太后的背景,还有杨首辅甚至秦国公! 相比于太后,这些手握实权的庙堂大臣才是真正需要忌惮的。 不然当初平湖唐家家主唐远山被抓,太后下场捞人还得在摄政王面前哭诉一场,可见太后也得仰仗这些手握实权的臣子。 其实现如今的庙堂,已经有了几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了。 只是要挟天子的不是摄政王,而是这些肱骨大臣们。 在平湖城,唐家需要对自己虚以委蛇,但在京城唐家却不用如此,即便忌惮悬镜司或者说庆王,再或者怀疑自己与摄政王不清不楚的关系,不敢明着动手。 但实际上暗流涌动,尤其是杨首辅在江湖豢养的江湖高手,说不定已经潜伏在了暗处,虎视眈眈。 想到这里,许少安就有点头大,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第222章 卧春 两人说话间,马车缓缓来到了苏家别府大门前停住。 苏梦瑶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裳,收拾了一下稍微凌乱的发丝后,与许少安下了马车。 许少安还未来得及去看这苏家别府的情况,便听见有个声音传来。 “两位嫂嫂快来看,本来要入赘咱苏家的那位来了!” “写出了那首《鹊桥仙》的大才子来了,快来看!” 许少安闻声看去,然后就看见三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靓丽女子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对于这幕,苏梦瑶惊奇不已,脸上绯红一片的她真没想到这三位嫂嫂怎么来了这里?然后低声在许少安耳边道:“这是我三个嫂嫂,三个堂哥的妻子。” 相比与苏全寿这位一生只娶了一个女子的二弟,大哥苏全真不说妻妾成群,三妻四妾还是有的。 要说这两兄弟为何苏全寿一生只娶了一人,那是因为他娶的妻子太过彪悍,一身武功达到超品境界,妥妥的先天宗师,而且极其厌恶男子朝三暮四,想当年在平湖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 即便苏梦瑶他娘去了东海多年,余威尚在,平湖苏家仍不敢逾越那道悍妻划下的道。 京城苏家家主苏全真有儿三人,皆已娶妻,这会儿站在许少安眼前的便是苏全真的三个儿媳,只是这三个儿媳为何会来这? 当然是受了苏全真的嘱咐,让三人来盯着苏梦瑶与许少安,切莫让两人有机会逾越雷池,以免生米煮成熟饭。 一脸讶异的苏梦瑶问道,“三位嫂嫂怎么……来了这里?” 带着使命而来的嫂嫂们面面相觑,这会儿却是谁也没道出实情,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苏全真的大媳妇看着许少安道: “传闻许大才子英俊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一条仍是淡蓝的腰带,将她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她背负着双手,挺着胸脯,自信又大方的站在许少安与苏梦瑶身前,用审视的目光在许少安身上看了片刻,又说了句,“当真是一表人才,是个耐看的,怪不得把梦瑶妹子迷的魂不守舍。” 苏梦瑶满脸绯红,她瞪了眼前这个女子一眼,对许少安介绍了一句,“这位是我守业堂哥的妻子柳氏。” 转而看向第二位女子,“这位是我守仁堂哥的妻子张氏。” 而这位,目光落在最后那位嫂嫂身上,苏梦瑶笑道,“这位嫂嫂是守成堂哥的妻子杨氏。” 看着姿色秀丽的三位嫂嫂,许少安咧嘴一笑,心想着苏家的媳妇怎的都这么好看,苏家的男儿都是颜控吗? 这三个嫂嫂姿色是各有千秋,身材都很高挑,肤白貌美,更主要的是都是屁股大好生养的。 他拱手一礼,一脸的笑容,“三位嫂嫂好!” “在下许少安,平湖城井酒街一家小酒馆的小老板……这次来京有些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嫂嫂们切勿见怪,等我安顿下来,定给各位嫂嫂补上。” 柳如烟“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你这人怎么这么见外,礼物不礼物的不重要,知道你经常给梦瑶妹子写诗……若是可以,你也为我们写首诗?这礼物比什么都好!” 苏梦瑶接过话茬,“你倒是想的美,要作诗让守业堂哥给你作,你以为这诗是想作就作的?再说,你让少安给你们作诗,你让堂哥们怎么想?” 柳如烟那双漂亮的柳眉一扬,“这有什么的,就是想见识见识未来妹夫的诗才,我说你这妮子,是不是这么小气?你说你来京城这些日子嫂嫂们有亏待过你吗?” “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奶奶对你带着许公子来苏家别府的事很生气,说你是翅膀硬了,要飞!” “因此派了我们三人……” 柳如烟没有把话说完,向着苏梦瑶抛了个你应该懂我意思的桃花眼,接着又道,“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可别让这小子摘了果子。” 苏梦瑶脸顿时红的就像熟透的桃子,能滴出果汁似的,她其实有打算跟许少安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没料到出现了拦路虎! 好家伙! 此时的苏梦瑶有种想要偷吃却被抓包的尴尬,瞪着柳如烟一脸无语的道,“所以,你们也要住在这里?” 三个嫂嫂的眼中都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点头。 柳如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说道:“外面都说天下之才十斗,许少安独占八斗,今天若是不见识见识这八斗,绝不让你俩进府!” 苏梦瑶皱着个眉头看着眼前三位破坏她好事的嫂嫂,没好气的道,“咱苏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正要展现她本来面目的苏梦瑶,正准备对这些嫂嫂们使出挠痒龙爪手之时,却不料许少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少安很喜欢这种氛围,很是羡慕苏梦瑶生在这么一个大家庭,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三个嫂嫂看上去是在难为她,其实是在跟她开玩笑,更是想帮她把把关。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柳如烟的面前,又说出了那句霸道至极的话—— “诗词只是小道,恰巧我擅长此道!” 许少安心想着,三个嫂嫂既然跟她开玩笑,自己也不防跟她们开一个玩笑,就见他背负双手,装模作样的道,“这首《卧春》送给三位嫂嫂。” 柳如烟跟另外两位嫂嫂一听,顿时惊讶不已,心道许少安还真要给她们作诗,而且连诗名都有了,当真是个大才子。 不由得洗耳恭听,一脸认真的看着许少安,就见许少安轻启薄唇,吟诵道: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三位嫂嫂一边听许少安吟诵,一边只觉得这诗意境好深好远,一听就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只是有着不俗品鉴能力,也曾饱读诗书的苏梦瑶眉头却是一皱,心想这首毫无诗意,毫无诗味,格律不对,押韵不对的诗怎的出自少安之口? 少安怎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正所谓外门看热闹,内门看门道,嫂嫂们只觉得这诗听起来好像意境很远、很美,但其实没有明确合理的逻辑和连贯的意义。 还觉得这是好诗,是绝好的诗。 还为此开心的不得了,像是捡到宝似的,还让许少安一字一句的复述,好让她们铭记在心。 见许少安不厌其烦的复述这首在苏梦瑶看来,简直是垃圾的诗,不由得就眉头更皱,终于忍不住道,“少安,这诗……” 没等苏梦瑶说完,许少安就打断,在她耳边轻轻道,“这诗中有门道,你细品,仔细品,或许能品出红颜一笑!” 苏梦瑶一听满心好奇,也不多问,开始咀嚼这首诗! 第223章 谐音梗 如苏梦瑶所说,苏家别府不大,但的确很雅致,也很安静。 三位嫂嫂开心的领着苏梦瑶和许少安走进了府邸,他们的身后是周小蝶、向雨和阿旋跟着。 这处府邸是平湖苏家每逢佳节亦或来为老太君过寿时下榻的地方,因此并没荒废,还常驻了仆人打理。 众人走过了前院,周小蝶、向雨以及阿旋便被下人带去了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 许少安在此与三人分开,随着苏梦瑶继续走着,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处府邸,相比湖畔山庄,这里建筑更显精致。 亭台楼阁,水榭回廊错落有致,虽布局紧凑,但却有种曲径通幽的美感。 府邸中的院落远不及湖畔山庄多而广,因此下人也并不多,才有了这里的这份安静祥和。 虽下人不多,可到处都可以看见下人们用心维护这座宅邸的痕迹,回廊栏杆纤尘不染,小道边的花草也被打理的很好。 并没有走太久,许少安来到了一道拱门前,穿过拱门便来到了一处院子。 “这里便是我住的院子,你以后就住西厢房,这里的客房每间每天都会打扫,随时给来住的。” “你要不要先沐浴?” 没等许少安说话,她便扯着嗓子喊道,“小容,小容,快去准备热水让少安沐浴更衣!” 就见一个长相秀丽的婢女应了一声,随后看向许少安道,“提前得知了小姐要来,沐浴的热水早已经烧好,请公子随奴婢来。” 许少安看了眼苏梦瑶,苏梦瑶给了一个你去吧的眼神,“等你洗完澡,咱们一起吃饭!” “好。” 就在许少安准备去泡个热水澡的时候,在京城的另外一处,那是京城吴家所在的吴府。 吴府后院的一处荷亭中,吴绮罗独坐,雪妍站立在旁,两人正说着话。 “小姐,”雪妍看着吴绮罗脸色稍稍有些严肃,“昨日庆王殿下派人去了吏部尚书许志强的府上。” 吴绮罗一怔,“谁?” “余白生!” “他去许志强家做什么?” 雪妍看了看吴绮罗,“许少安是许志强的侄子……庆王想要看看这个侄子在许志强心目中有几分重量!” “虽然从庙堂上得知许志强对于许少安的态度似乎与杨首辅朋党一致,但庆王觉得这或许是假象,毕竟是一脉相承,血脉亲情绝不会说断绝就断绝?” “许志强那人颇懂得做人,知道审时度势,极会变通,这也是他能够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待那么久的原因。” “你试想,若是换了别人,哪能游刃在庆王与杨首辅之间,还能保持中立,若非有着一颗八面玲珑心,凭着王爷的性子,早让护镜司那边出手了。” 吴绮罗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她大约明白庆王的用意了,是想通过许少安将他这位掌管吏部的三叔绑在庆王的战船上,若是有这位掌管官吏任免升迁调动的尚书暗中帮助,庆王在庙堂之上的布局就会更为轻松惬意。 “那……许志强对于许少安到底什么态度?” “余白生与许志强推杯换盏,说了很多许少安的好话,许志强对于这些都一笑置之,既没表现的很淡漠,也没表现的很欣慰。” “不过,在余白生告辞的时候,许志强说了句让人意外的话。” 吴绮罗稍微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么话?” “他说……这是在玩火!” “……” “余白生说,有些人就是喜欢火中取栗。” “然后许志强苦笑一声说道,就怕会玩火自焚啊!” 吴绮罗一愣,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心想,他这话是在说许少安可能会成为庆王殿下为了实现抱负的牺牲品? 如此说来,那么他并不看好这个侄子,因此不想上庆王的这艘船? 雪妍看了看亭外的风景,接着道,“余白生说许少安的这个三叔对于许少安了解太少,或许可以让许少安亲自去一趟许府,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怕就怕,许少安这一去会很不愉快。” 到了那时,许少安愉快与否暂不得知,但现在的他却是愉快的很,沐浴更衣后的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长衫走了出来。 好好拾掇一番的他,看起来更帅气也更精神抖擞。 在苏梦瑶的安排下,在花亭石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桌上好的酒席。 苏梦瑶走到了许少安的跟前,看着这位翩翩公子笑道,“吃饭吧,吃完饭你还得跟我说说那首诗的门道呢!” 许少安看了眼苏梦瑶,笑道,“没品出来?” 苏梦瑶摇头,看的旁边的柳如烟“咯咯”笑,“梦瑶妹子,这都没品出来,我都品出来了。” 许少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柳如烟,目光又扫过了其它两位嫂嫂,忽然有种置身于花丛中的感觉。 此刻在花园的凉亭中,不仅被百花围绕,还有四位俏佳人陪伴。 更有清风徐来,带来阵阵花香其中还有俏佳人的体香,置身其中不免有些飘飘然。 他看着三位嫂嫂道,“你们都品出来了?” 随着这话一出,三位俏佳人的脸都瞬间刷满红霞,看的许少安一阵诧异,苏梦瑶更是不解,这是品出啥来了? 就听柳如烟“嘻嘻”笑道,“这首诗是在说我等生的美貌,对不对?” “你们瞧这诗的意思,暗处的梅花飘香,满满的梅花压着枝条,都快到底了。远远望着岸边的水,满是绿色。岸边是绿的,就像翡翠一样透绿,美丽极了。” “以景美映衬人美,这诗简直绝了!” 许少安与苏梦瑶都是一愣,心说没文化真可怕,还能这样翻译? 字面上的意思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暗暗的梅花幽然散发着香气, 卧着的枝条在底下心怀怨恨, 远远听闻卧着像水, 容易透过到达春天的绿色。 岸像绿色, 岸像透绿, 岸像透黛绿。 这根本就是一首毫无诗意,毫无诗味,格律不对,押韵不对的诗,甚至说根本就不算一首诗,竟然被这三位嫂嫂品出了这般意境,简直绝了! 不想破坏三位嫂嫂好心情的许少安讪讪一笑,“来来,吃饭!” 待吃完了饭,苏梦瑶带着满脸的疑惑情绪将许少安拽到了厢房里,想要弄清楚那首诗里到底能品出什么门道,一双眼狐疑的看着许少安,“快老实交代,那诗里怎的就能品出红颜一笑?” 许少安打趣道,“那三位嫂嫂不就笑了吗?” 苏梦瑶秀眉紧蹙,“她们那都是傻笑,你可别糊弄我!” 知道苏梦瑶品不出门道的许少安洒然一笑,“取笔墨纸砚来!” 苏梦瑶连忙取了笔墨纸砚摆在许少安跟前书案上,她亲手为他研好墨,便见许少安提笔,饱蘸浓墨之后落了下去…… 苏梦瑶随着许少安笔走龙蛇,皱着的眉头一点点开始舒展,最后扑哧一笑,心想原来是这么个门道,原来真能品出红颜一笑! 就见宣纸上写着: 俺没有文化, 我智商很低, 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 第224章 大同世界 夜微凉。 三位嫂嫂识趣的没有打搅许少安与苏梦瑶的甜蜜时光,花园里就剩下了两人。 丫鬟小容也极为懂事的站的老远,远远看着这一对璧人相对无言却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一般,携手看着那天上的月亮。 那如钩般的月牙弯弯,静静地挂在深邃的夜空中。 苏梦瑶与许少安就这样流连在月色下的花园里,静谧安详,轻松惬意,就像两人在桃花潭边醉翁亭时的携手同游一般。 苏梦瑶跟许少安大概说了苏家的发家史,许少安这才知道为何老太君总是干预后代的婚姻大事。 主要是发家那个时候太苦了,吃透了苦头的老太君只想为后人们找一个她觉得满意的归宿。 许少安就是觉得老太君所想的好归宿,未必就是真的好,就像当年楚临渊与苏园园的婚事,若苏园园没有坚持与楚临渊在一起,而是听从老太君的话去嫁给当时保和殿那位学士的嫡子。 也就没了现在苏家有的权势和家业。 这些年莫不是摄政王为苏家做后台,苏家的生意也不可能做这么大,还能做这么顺利。 这里头不知有多少摄政王明里暗里的出手,只是那老太君不知道罢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你奶奶,平心而论,换位思考,我若是你奶奶也会慎重考虑你的婚事,嫁给如我这样的人,真的风险很大。” “听你说了那么多,可以看的出你奶奶对你很好,从来就没有大骂过你,甚至对你极为宠溺,以至于让你在父母面前都恃宠而骄。” 苏梦瑶笑了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奶奶其实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能说服她,我跟你的事未来可期。” 二人一边漫步,许少安一边回答道,“我跟那些学子们讲理倒是有两把刷子,但要跟你奶奶讲估计够呛。” 与这样的一位老太太,你无论描绘出未来任何的美好憧憬对于她来说都是在耍流氓,画大饼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不顶用,最实在的是拿出能够让她折服的实力,强者的实力! “不过话说回来,你奶奶的眼光真的不咋地,还有这思想不行,以后咱们有了孩子,可不能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什么狗屁门当户对来要求孩子。” 苏梦瑶乜了许少安一眼,想说谁要跟你有孩子的害臊之语,却听许少安接着道,“这个时代的人太愚昧了,要知道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无比珍贵,每个人的愿望都应该被尊重。” “谁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能选择怎么活着,能选择去爱谁,也能选择被谁爱。” 万恶的封建社会,在思想上给世上的愚民们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他们忍受这个恶世从他们身上剥夺那些他们应有的权利,跟这个大厦将倾的国家一起苟延残喘着。 “你想象的到一个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世界吗?” “在那个世界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有的只有幸福快乐!” 许少安所描述的世界是苏梦瑶从未想象过的,不是不敢想,是鉴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根本就不会有这个念头发生。 但不妨碍她因为许少安对那个美好世界的描绘而动容,说道,“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该是多幸运的事啊。” 许少安看着苏梦瑶,手在她漂亮的脸颊上轻轻抚摸,“是啊!” 这两个字一脱口,许少安的思绪便回到了前世那个世界,回忆起在前世中的点点滴滴,过去种种如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如走马观花。 走着走着许久没有说话,见许少安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使得苏梦瑶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许少安的心神被她这一句拉回现实,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书里说的大同世界。” 也算是饱读诗书的苏梦瑶搜肠刮肚,却是没有从哪本经子史集中看见过“大同世界”一词,不由得道,“何谓大同?” 就听许少安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苏梦瑶忽然站定了脚步,抬头看向了许少安,“你想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以后我要创造一个这样的大同世界,不用有太多人,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苏梦瑶眼里满是星辰般的光芒闪烁。 夜深,许少安回到了西厢。 苏梦瑶则回到她自己的闺房,房中桌案上笔墨纸砚未收,桌上那张写着题目为《我蠢》的谐音诗词被她收入了收藏许少安诗词的匣子里。 这诗不是诗,但也是她与许少安之间的故事,值得用心典藏,多年后再回头看,便会想起这一桩有趣事。 她研墨提笔,娟秀小楷落于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许少安口中的何谓大同! 写完,苏梦瑶唤了一声小容,小容便出现在了苏梦瑶的身后,就见苏梦瑶将刚写下何谓大同的那张宣纸折叠好,交到了小容手里,说道:“将它交给明堂先生,好让世上人知道,何谓大同!” 小容转身要走,又被苏梦瑶叫住,“等等!” 小容好奇转头,就听苏梦瑶又道,“你转告明堂先生,以后不用在让人偷看少安写给我的信了,少安若有新作,我自会派人送去少安书屋!” 小容一脸的惊讶,点了点头,欲走,然后又被苏梦瑶叫住,“等等!” 于是小容再回首,就见小姐提笔又在宣纸上写了一首《卧春》,一首玩笑之词落于宣纸上,苏梦瑶在诗边补了几个字:明堂先生请细品,这首诗中有门道,能品出老夫子一笑! 将这首《卧春》折叠好交给小容,“把这个也一并送到少安书屋去,告诉明堂先生这是许少安赠我三位嫂嫂的诗!” …… 第225章 身份算计 这是许少安在京城的第二个晚上,第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坦白说要在青楼睡好有点难。 而今晚,处在京郊的苏家别府很安静,以至于许少安睡得很香。 今夜他早早的睡了,但很多人这会儿都还没睡,因为白天在春满园前发生的事。 许少安随着摄政王府的马车最后来到了这处苏家别府,这消息也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他并没有去京城许家,而是去了苏家别府,这是在说苏家二房已经将这位许公子当做了自家姑爷了吗? 若非如此,他今日为何不直接去南屏山庄,是因为苏家老太君反对许少安与苏家小姐的事,因此没让进府?还是有其他原因,外界众说纷纭。 春满园前发生的事,的确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了一次。 也让很多人久久难眠。 比如那个在外人面前对着自己侄儿表现的恨铁不成钢,羞于为伍的许志强。 比如摄政王府那个因为眼光太高,一直没找到意中人的永安郡主。 还比如赋闲在野无所事事创办了少安书屋的明堂先生。 再就是因为吴绮罗的原因,对许少安态度不说好不说坏的吴家老家主。 等等。 每个人都有他们没有入眠的原因,别看许志强这会儿面无表情的在厅中喝茶,但内心是极不平静的。 他心中暗自咀嚼着许少安在面对众多学子时说的那番话,只觉后生可畏。 至于永安郡主楚言,她慵懒的靠在窗边想起了三月初在平湖石桥的那幕,不由得哼起了那首许少安大白天里吟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日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看着天上月亮,她喃喃自语道,“对日应该改成对月才好吧?” 那日因为是大白天,把对月改成了对日的许少安,若是听见了楚言现在的这番话,估计会说她是个天才。 “对月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喃喃着,楚言笑了起来,“果然如此!” 那时还以为许少安以前心中有个她,而那个她已经死了,却没料到,这首诗据许少安所说是在一本名叫《倩女幽魂》话本里看到的。 楚言当时想要看一看这话本,许少安却说话本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有空凭着记忆可以抄录一本,也不知道到底抄录了没有? 她看着天上那轮下弦月,低声嘀咕着,“老天爷啊,请赐给我一个比许少安还要优秀的男人吧!” 待她许愿完毕,则又继续慵懒的拄着窗沿,手抻着下巴慵懒的数着夜空星光。 然而在另一个地方,此时的少安书屋中,传出了李长山的“哈哈”大笑,他是收到了苏梦瑶送来的两张纸,一张纸上写了一首不伦不类的诗,而另一张纸他还没看。 他一边笑,一边道,“卧春,我蠢?” 卧梅又闻花,我没有文化? 黛绿,呆驴? 许少安估计是被苏梦瑶的嫂嫂们要求作诗,因此做了这么一首用谐音讥讽的诗来,的确能让老夫子一笑。 苏梦瑶若是知道李长山这么快就瞧出了门道,应该会咋舌不已,她可是死活也没看出端倪。 当李长山带着满脸笑意看向第二张纸上的内容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何谓大同?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谓大同。 他的手拿着这张书写有何谓大同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口中呢喃:“要如何才能建立起这大同世界呢?”他的目光像是钉在了这张写满了何谓大同的纸上,激动不已。 仿佛这纸中所写,为他以后的人生又立起了一座灯塔。 为什么说又,因为之前许少安的少安四句,为他指明了读书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太平万世后又当如何呢? 那便就是世界大同了! 而在京城吴家,吴绮罗的院落中,吴家家主吴广成与他孙子吴磊与孙女吴绮罗在荷亭纳凉。 有着挑灯夜读习惯的老家主,身边有着一位丫鬟手持着蒲扇为他扇风。 “绮罗,今儿个在春满园的事,你都听说了?” 已是满脸皱褶的老家主,看向吴绮罗,那略显黯淡的灯光下,那张冰冷而高傲的神色,因为听见这句话,略有点动容,头稍稍垂低了一些。 “我以前总觉得许少安这人不过有些诗才而已,能做几首脍炙人口的好诗并不代表就真的学富五车学贯古今了……直到他今儿个在春满园前引经据典,将学子们批的面红耳赤。” “据说这家伙曾经没有上过一天正儿八经的学,看来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是偷摸着在读书,当真韬光养晦啊。” “这家伙是个人才。”老家主看着吴绮罗道,“别人都以为,给他平湖城悬镜司镜衣使的身份是你的儿女情长,却不知你是授了我的意思。” “当然这其中也有你的儿女情长,可若是只有儿女情长,随便给个荆衣使或者锦衣使的身份足矣,何必要给镜衣使这个有着莫大权柄的身份呢?” “这也是老夫想要给这个家伙制造点麻烦,毕竟当初他让磊儿吃了亏,磊儿被他打了一顿,谁不知道我吴广成出了名的护犊,你们都以为那次我认怂了,其实真正的算计在这个身份上。” 吴绮罗是个聪明人,在庆王故意向杨首辅朋党泄露了平湖城镜衣使的身份,便知道了这事或多或少是爷爷的算计,真正想害许少安的人是她的爷爷,这是想借刀杀人,当作吴磊被许少安羞辱的报复! 当初还以为是爷爷鼓励自己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好傻。 因为有所预料,这会儿爷爷亲口承认这事,她脸上的情绪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没死,还搞出了一些名堂,他在平湖城做的那些事……简直叫人刮目相看。” “他这个人啊,诗才冠绝天下。” “他酿的酒也是天下独一份。” “他的胆识更是过人,令众多才子汗颜自愧!” “这般人才,若是能做绮罗你的夫婿,那是极好的。” 吴绮罗的脸顿时被红霞爬满。 第226章 甜蜜时光 “许少安的过往已经成为了过往,以前的事爷爷也不想再追究,毕竟是小辈们的恩怨,爷爷要是再揪着不放,就不是护犊了,而是格局太小,心胸太狭窄了。” 他忽的看向吴磊,“你小子若是有许少安一半出息那该多好。”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老家主数落了吴磊一句,让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纨绔,大气都不敢出。 眼前的这位老人,他的爷爷说护犊是护犊,但教训晚辈起来,那也是毫不含糊的,曾几何时因为自己惹怒了爷爷,被打了十几板,打的屁股都开了花。 好在爷爷只是数落了他这么一嘴,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吴绮罗身上。 “许少安是个有勇有谋有才的人,生相也是相当的俊俏,是你未来夫婿的不二人选!” 本来脸上红霞已经敛去的吴绮罗,被爷爷杀了个回马枪,红霞顿时又是一大片。 刚才说许少安要是能做吴绮罗的夫婿那是极好的,现在又说是吴绮罗夫婿的不二人选。 这是对许少安多么的肯定,才能有这般言论? 可是…… “爷爷,许少安被那苏梦瑶迷的晕头转向的,孙女只怕不能得偿所愿。” 她肯定不能得偿所愿,本来就与庆王站在对立面的许少安,注定要与这个庆王手下的大镜司分道扬镳。 吴广成笑了笑,点了点头,“在平湖城的时候,这小子藏的极深,就连苏家都被这小子骗了,甚至要和这小子退婚,若非这小子后来忍不住了,先是来了几首惊艳绝伦的好诗,而后又弄出了天下独一份的好酒来,苏家估计早就跟许家退婚了。” “这说明什么?” 吴绮罗认真听着。 “这说明苏家并非真心对待许少安的,绮罗你只要以真心换真心,定会美梦成真的。” 吴广成这会儿目光又落在了吴磊身上,接着道,“记住,这世上的金钱与权利靠是能力来获取的,如何拥有攫取金钱和权利的能力,除了提高自身之外,还需有人辅佐,需要有大才的人来辅佐!” “不论是许少安也好,还是别的人才也罢,对于人才,咱吴家要好生对待,有了人才,咱吴家还怕不能兴盛吗?” 这话是说给吴磊听的,也是说给吴绮罗听的。 “爷爷,孙女知道怎么做了。” 吴广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吴磊道,“你以后给我好好读书,若是不读出一个名堂出来,别怪爷爷对你发狠!” 吴磊一听,顿时心凉了一半,看着满脸写着认真二字的爷爷,面如死灰! …… 一觉到天明,许少安一大早起来,先是就着晨曦吐纳了一阵,而后就去了厨房,准备弄些早餐。 只是他刚到了厨房,发现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到了这儿,便看见了穿着一袭淡黄色襦裙,一头长发披肩的,一脸还有着睡眼的苏梦瑶。 少女就像刚升起的太阳一样,格外的温和也格外的耀眼,更格外的迷人。 苏梦瑶睡眼朦胧,惺忪的眸子有些意外的看着许少安。 她是真没想到许少安会来厨房,她也是真的没这么早起过。 少女喜欢赖床。 享受别人为了生活早早起床劳作,而她却依旧能躺在床上的时光。 真是美好的时光啊! 今个儿早上起的比以往都要早一些,目的就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其实也不算丰盛,她寻思着煮一碗葱花面,是她最能够拿的出手的手艺了。 她觉得她应该是进的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女人,她希望自己能在许郎的心目中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象。 只是她想多了。 许少安并不在乎这些。 不过这一幕的确留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因为他见到了苏梦瑶在厨房里大展生疏厨艺而展现出的那种可爱窘态,这使得她更加可爱迷人起来。 他面带微笑,目光柔和的落在苏梦瑶的身上。 苏梦瑶还没来的及精心打扮,未施粉黛的她尽显纯粹的美,她手持着长筷搅拌着热锅里的面,被许少安这般目光看着,心跳猛的加速,脸颊更是桃红。 她一只手捋起鬓发绕在耳后,然后侧头看着许少安,脸蛋更红了几分,羞涩的道,“你喜欢吃面吗?” 许少安却是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 “真美。” 苏梦瑶瞪了他一眼,吹弹可破的脸颊就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也没有回应这句甜言,而是道: “我现在只会煮葱花面,不过以后会学煮其它的。” “嗯。”许少安没有移开视线,苏梦瑶却是无法在招架他的目光,转过脸去,看着热锅中的面,仿佛看着一锅蜂蜜。 有着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更是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婿,她只觉得呼吸中的空气都是甜蜜的。 她不知道许少安因为这幕,想起当初在平湖城中正平街上那次与她的偶遇——此刻的他也如上次那般看痴了。 她也知道他看痴了,因此心中就更甜了几分,也就让他多痴了一会儿,等到葱花面出了锅,苏梦瑶才温柔的道,“饿了吗,试试我煮的葱花面。” “不饿,因为秀色可餐!” “……贫嘴!” 许少安说不饿,却将那一碗葱花面吃了一个精光,将每一根面条,每一滴汤汁都舔的一干二净,看的苏梦瑶美滋滋的。 这是心爱的人的心意,这份心意不能辜负。 虽说这份心意有点咸。 苏梦瑶原本还担心自己这面是否对许少安的胃口,但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见他不仅吃完了面,最后还一滴汤汁都没剩,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许少安吃完了面,把碗就搁在了灶台边,苏梦瑶却是没料到许少安直接捧着碗就在灶台边吃了起来。 心想着,这就是那些普通人家中夫妻平时的写照吧? 只觉得还挺温馨的。 只希望以后这种温馨的场景经常围绕着两人出现。 这会儿许少安抹了抹嘴角,打了个饱嗝而后看着苏梦瑶道,“今天要去找一下师伯,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 第227章 入门 苏梦瑶一怔,转头看向许少安,心里有些好奇,“去找他干嘛?” “师伯的红花会有一个密探,说是安插在平湖城潇湘馆的一位名叫绿胭脂花魁。” “那护镜司的尊者余白生之前去平湖城监督我刺杀你哥时,这位花魁受了师伯的命令去刺杀余白生。” “后来我收到师伯来信说这个名叫绿胭脂的探子是故意放出去自投罗网的,目的是给庆王一个信号。” “具体是什么信号,我就不知道了,师伯说这事关明镜台,也事关那位被架空了权力的明镜台前掌镜使徐元相。” “师伯让我摸出绿胭脂的所在,尽可能详尽的情报,方便后边的算计。” “去找师伯也是想了解有关绿胭脂更多的信息。” 苏梦瑶一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以现在少安你的身份,确实是调查此事的最好人选。” 许少安嘴角一翘,心想可不是吗,现在的他有着两重身份,一个身份是苏家的棋子。另一个则是暗中反水投诚庆王的,被庆王视作安插在苏家或者说摄政王府的又一枚棋子。 他觉得他现在是个间谍,而且是双面间谍。 碟中谍! “易伯伯他现在是在春满园,还是在别的地方?” “临烟汀的西郊小筑” 苏梦瑶点了点头,“有点远,等我准备一下,我陪你一块去。” “好。” 两人准备好,收拾妥当后,苏梦瑶与许少安带着阿旋与周小蝶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不料门房带来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这人背负着一柄红缨枪。 这人的腰杆跟这枪一般挺直。 他身材修长,长的很高。 剑眉心目的很是好看。 他站在许少安面前,让许少安都觉得有些刺眼,他看起来有点像年轻时候的古天乐! 特么的,真帅啊! 许少安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人。 这人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许少安,嘴里这才吐出了一句话来,“我是杨左宗!你就是许少安?” 杨左宗之前受到摄政王命令,在许少安抵京后,保护许少安的安全。 “我就是许少安!” 杨左宗看着许少安道: “从今天起,我来保护你,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若我死了,你想办法别死。” “还有,你得教我怎么泡妞,我知道你小子擅长此道!” 这话一出,让跟在许少安身后的周小蝶不由得咧嘴想笑,心想这位杨公子可算是找对人了,公子贼会泡妞了。 …… 阿旋和周小蝶驾着马车,许少安与苏梦瑶坐在马车里,杨左宗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只是跟在马车的后面。 马车速度不慢,但他跟在后面也如闲庭信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杆红缨枪让他极为的耀眼。 车厢里,许少安看着苏梦瑶问,“你认识他?” 苏梦瑶点了点头,“他是兵部尚书杨开先的第六子杨六郎,喜欢永安郡主却没让郡主瞧上眼,所以让你教他……” 泡妞那两个字没好意思说出口,但许少安懂了,立即一副了然的模样。 原来是喜欢表姐的人。 许少安却忽的一脸正经的道,“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可不擅长此道,我也不是那些拈花惹草的人。” 苏梦瑶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许少安松了一口气,转而好奇的问了一句:“他很厉害?” “嗯。”苏梦瑶点了点头,“他师承枪仙王盛,那也是一位超品宗师境的高手。” “我之前听我爹说,现在京城有四大宗师,秦国公秦文远不用说,这位你应该知道。” “其它三位……有一人是侍奉天子保护天子的大太监陈公公。” “接下来两位都和杨六郎有关系,一位是杨六郎的奶奶,另一位就是自称为凉王扈从的枪仙王盛!” “杨六郎的奶奶?” 苏梦瑶点了点头,许少安诧异道,“莫非是那位佘太君?” 杨门女将? 许少安摇了摇头,心想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与前世记忆里的那个杨门有太多的不同。 “这个杨六郎据说小时候随杨将军去北凉边境时险些遇难,就是这位枪仙王盛救了他。” “恰好这个王盛又与他奶奶是旧识,见杨六郎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就收了他为徒。” “姑父说,他应该是二品上阶实力,但由于得了王盛真传,以二品敌一品也不在话下!” “是姑父觉着陆伯去了蜀地,没了他的保护,你在京城的安全缺乏保障,因此想要派一个高手来保护你。” “这么说来,杨尚书也是摄政王的人?” 苏梦瑶摇了摇头,“杨尚书是庆王那边的人。” “摄政王派杨六郎来保护你,也有意让人觉着这是庆王的安排,觉着庆王很器重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苏梦瑶忽的笑了笑,“本来姑父要派来的人并不是杨六郎,是表姐觉得杨六郎无事可干,每天给她献殷勤都让她有些快要疯了,于是跟姑父提了一嘴,想要给杨六郎找点事做,免得总是来王府找她。” 许少安哑然一笑,心想这其中还有这等故事? 苏梦瑶又道,“也多亏了表姐这么一嘴,若是别的高手我还不放心,陆伯曾说,只要给杨六郎足够的时间,绝对能进入超品先天宗师境。” “这样说来,有这么一个高手来保护我,我是不是要请表姐吃个饭,聊表感激?” 苏梦瑶愣了愣,扑哧一笑,“还是算了吧,她这段时间都在应付姑姑给她安排的相亲,咱就不要打扰了。” 许少安讶异道,“表姐眼光这么高的吗?安排这么多相亲,一个都没看上眼?还有……那杨六郎这么帅……她也看不上?” 少女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心中暗笑,还不是因为少安你太优秀了,以至于表姐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垃圾。 也不知道表姐是不是真的也喜欢上了少安,还是单纯拿许少安当做标杆,若是前者的话,该怎么跟少安说呢? 即便自己可以接受与表姐共侍一夫,少安他能接受吗? 所以她说道,“少安,我想表姐是看上你了,觉得你太优秀,以至于其它的男人都看不上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表姐想要入许家的门……” 没等苏梦瑶说完,许少安便打断,“放心,我定要叫那杨六郎得偿所愿!” “毕竟人家都要来为我卖命了,我当然也得涌泉相报不是?” 许少安摸了摸苏梦瑶漂亮的脸蛋,认真道,“我这一辈子呢,这一生只为你一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梦瑶顿时被感动的不要不要,扑进了许少安的怀里。 第228章 红花会 然后,许少安就在马车内一阵甜蜜输出,听得车帘外面赶车的周小蝶是满脸笑容,阿旋却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阿旋曾经是永安郡主的丫鬟,跟了永安郡主这么久,感情自然是有的,刚才听见苏梦瑶说要与郡主共侍一夫,还有些替永安郡主高兴来着,却没料到许少安说了那些话。 想骂许少安是个傻子,人家都想着三妻四妾,你却总想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傻还是真的专情? 跟在马车后面的杨左宗自然没有听见马车内的对话,若是他听见了,估计会对许少安行三叩九拜之礼,郑重的向许少安拜师。 ——索求那泡妞之道!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许少安换了个话题道,“我有个想法,庙堂上以杨首辅为首的朋党集团,还有他们在江湖上的势力,估计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只要逮住机会,就会给我一刀,送我去死。” “我是不是要去见见杨首辅呢?毕竟我和他不是敌人,我也压根没想过跟他为敌,我与他之间也没有利益纠葛。” “他们这些所谓的肱骨大臣想要舒舒服服做大羽的蛀虫,随他们去做好了,反正他们也做不了多久的蛀虫,国家已经被他们掏空了,还能蛀多久?” “摄政王之所以任由他们折腾,就是想要让他们折腾的更起劲一些,早点把天下折腾的分崩离析,摄政王才能心无旁骛的去争天下!” “这也不怪庆王将悬镜司折腾成了这么一个臭名昭着的机构,还不是这些蛀虫们自找的?” “其实庆王是希望大羽能够重新兴盛起来的,只可惜……半路杀出一个摄政王,再就是那些全都该五马分尸的蛀虫们!” “摄政王勤王被世人称赞忠义无双,但事实上,此举却是加快了大羽的崩溃,若是让庆王做了皇帝,大羽说不定在明镜台的帮助下,还能在延续一个甲子也说不定。” 苏梦瑶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但口中却是劝说许少安打消去见杨首辅的想法。 点头是对于许少安这番分析的认可,劝许少安打消去见杨首辅的想法,却是觉得庆王与杨首辅朋党毕竟是水火不容,有着悬镜司镜衣使身份的许少安避之不及,怎么还想着去见他呢? 先帝在京城耕耘多年,明镜台的触须只怕已经蔓延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如今一分为二化作悬镜司与护镜司,在庆王的控制下尤胜从前。 身为悬镜司镜衣使的许少安去跟庆王的死对头见面,若是庆王知道,估计会觉得自己特么的是个三姓家奴,要除之而后快了! “嗯,倒是我想的简单了,目前确实不能和他见面。” “不过,我有些想不通,把控着先帝创办的明镜台,竟然干不倒这位杨首辅,足矣说明这位老首辅的手段通天了。” “对了,不说这个,我想问问梦瑶你,对于我这师伯你了解有多少,对于红花会你又了解有多少?” 苏梦瑶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许少安,这她哪能知道,对着许少安摇了摇头,就见许少安笑着道,“小满师姐都告诉我了,你想不想知道?” 苏梦瑶心说,原来是想在我这里得瑟,便给了他得瑟的机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易师伯原来有个侄女,名叫易红花!” “这红花会便是以易师伯侄女的名字命名的,不过这红花会成立也没多久,但却发展迅速,只是短短三年,就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 “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苏梦瑶摇了摇头。 就听许少安道,“因为红花会的前身也可以说是明镜台。” 这话一出,就让苏梦瑶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见苏梦瑶这模样,许少安笑道,“我之前跟你一样,在知道这些后,也这般震惊。” “易家当初在京城不说是豪门世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出身易家,虽是个女子,易红花也算是颇有才学,就跟梦瑶你一样。” “先帝当初游瑶光湖,因为偶然听见易红花借景抒情的一首《清平乐·春日闲情》,顿时就叫易红花给迷住了。若非当时在夺嫡的要紧时刻,怕因为自己这点儿女情长会让父皇不满,因此一直隐瞒与易红花交往之事。” “易红花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敢爱敢恨,由于和先帝看对了眼,明知对方给不了她名分,还是暗中帮着先帝夺嫡,还接手了明镜台的蛛网,为先帝收罗情报,为先帝做事。” “再就是那时,为了躲避南越皇室追杀的师伯,在混迹烟花之地多年后,发展了一批为他获取消息的探子。” “如师伯说,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他也没想到,当初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多几只眼睛,多几张耳朵,在这些年的发展下,竟然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 “那时得知师伯有着这股力量后,易红花立马就和师伯达成了协议,将师伯的这股力量与蛛网融合。” “在那之后,借着先帝的力量,蛛网的势力一下子就壮大了数倍不止,蛛网也从那时,正式从明镜台剥离出来,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纯粹只为情报,只隶属皇帝的秘密部门。” “后来在易红花死后,这股力量便落在了师伯的手中,后来更是改名,叫做红花会。” “后来先帝驾崩,这股力量就彻底掌握在了易师伯手中。” “没有几人知道红花会竟是这样出现的,就连庆王也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他现在所掌控的悬镜司只是当初明镜台的一部分,不知道会不会很生气?” “知道这事的,现在除了咱俩和小满师姐之外,也就悬镜司的前掌镜徐元相,再就是我那师伯了。” “哦,再加上外面两个赶车的。” “这可是秘密!”这五个字说的有点重,是说给苏梦瑶听的,也是说给外面的周小蝶与阿旋听的,就听车帘外传来了周小蝶的声音,“公子,我们俩什么也没听见。” 许少安与苏梦瑶相视一笑。 第229章 丹青妙手 苏梦瑶有些好奇易红花是怎么死的,于是开口询问,许少安却是摇了摇头,“具体情况不知道,说是死在三年前的一帮剪径马贼的手里。” 苏梦瑶有些怀疑,许少安亦是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回头问问师伯具体什么情况。” 苏梦瑶又问:“那易红花死后,易家怎么样了?” 许少安看着苏梦瑶,“听说举家搬迁去了平江。” “这些年师伯从来都没回过易家,易家当年在京城的产业都卖了,师伯也没想都买回来,只是买回了那西郊小筑。” “听说,师伯年轻时在京城还挺出名的。”这会儿是苏梦瑶说起了她对于易千秋的了解,“是陆伯告诉我的。” “易家是书香门第这个我知道,易家当年出了个丹青妙手,说的就是易伯伯。” “陆伯还说,当年易伯伯还为成化皇帝画过画像,当时名头可谓不小。” 许少安有些惊讶。 见到许少安脸上的神情,苏梦瑶笑了笑道,“陆伯曾经跟我说过易伯伯曾经的一些往事,你想不想听?” 这下轮到苏梦瑶得瑟,许少安自然也要给她得瑟的机会,连忙点头。 “那是成化十四年,南越公主带着使者团来访大羽,易伯伯与那南越公主的初见,便是在临烟汀上。” “那日公主在临烟汀上仿佛凌波仙子的情景太过美丽,被易伯伯画了下来,后来这幅画被易伯伯当做大羽回赠的礼物之一,赠给了南越使团。” “南越公主在得知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作画一幅,不由得好奇这画作如何,便叫人取来一看,这一看顿时就叫她惊为天人。” “易伯伯的笔法比较豪放,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临烟汀上景和人的神韵和情绪,给人一种空灵悠扬的感觉。” 许少安理解苏梦瑶所说的这种感觉,古代一些大家,作画一般都是寥寥几笔就能将事物的神韵勾勒出来,神似多于形似,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 这是只有画功到了非常高级的境界才能做的到的,可见易千秋当年丹青妙手的称号并非虚传。 “也正是这幅临烟汀凌波仙子画,让易伯伯与那南越公主走在了一起。” 苏梦瑶眨巴眨巴眼,“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易家的产业,也只有这一处西郊小筑给他赎了回来,约莫着这里头有着他与南越公主的共同回忆吧?” “那一年使团回南越,京城里忽的少了一位丹青妙手,很多人都说这位丹青妙手是去做南越国的驸马了。” 许少安笑道,“当真是被他们说对了。” “只可惜结局并不美好,可惜了这么浪漫的开始!” 苏梦瑶点了点头,“你可知西郊小筑现在的名字?” 许少安摇头,表示不知。 “满意小筑!” “为何?” “因为当年南越的那位公主号满意公主!” 想到易千秋的女儿易小满,小满小满?许少安忽的摇头叹息道,“看来师伯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可不是吗?”苏梦瑶表示不解,“明明都亲手杀了她,怎么一直都忘不了她?” “易伯伯在那之后便未再娶,说起来易伯伯真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多情是多情,但耐不住身体很诚实,不然小满师姐怎么来的?” 许少安这句话顿时让苏梦瑶扑哧一笑,很显然这一笑是在笑易千秋这位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矛盾的人。 …… “这世间事世间物,越是经岁月沉淀,就越是有味,比如酒,比如这满意小筑,也比如尘封在易师伯心中的那份初恋之情。” 站在满意小筑的门前,许少安抬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又道:“初恋是人这一生最宝贵的感情经历,因为它的发生,全因心而使然。” “其间没有门户之见,也没有利益纠葛,有的只是心中的那份纯粹。” 许少安想起了前世他的初恋,不禁哑然失笑,悠悠一叹,“可爱情这东西往往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也经不起人心易变。两个人相遇,刚开始相互喜欢,而后两看相厌的比比皆是。” “所谓两看相厌,就是待在一起久了,就看腻了,不想再看了。” “终究落得个一拍两散。” 苏梦瑶有些担忧道,“少安,你说我俩以后会不会也两看相厌?” 许少安手指在苏梦瑶的鼻子上刮了刮,“你这个傻丫头,这世上有待在一起久了就两看相厌的情人,当然也有两看不厌的,反而越看越欢喜的。” “我俩肯定是后者!” 苏梦瑶“嘻嘻”一笑,脑袋搁在了许少安的肩膀上,心想着,少安啊,你这张脸我这一辈子也看不厌。 许少安没有再说这些,而是看向了那扇门,那道墙。 门是朱红大门,而墙上爬满了青藤一墙绿色,红绿之间,多了几分自然之意。 许少安正看着满意小筑,而身后的杨六郎却看着许少安,心中暗叹,这小子当真会讨女孩子喜欢啊。 此刻看见苏梦瑶的头依靠在许少安的肩膀上,杨六郎就幻想着永安郡主哪天也能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说着许少安与苏梦瑶的这番两不相厌的桥段。 他忽的想,爱情经不起岁月蹉跎,也至少曾经拥有,可他的爱情却还未遂他心愿,也不知道以后能否遂愿。 那时,他与永安郡主的相遇,永安郡主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而他却一见钟情,从而一厢情愿。 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怨不得永安郡主,要怨就怨老天弄人。 他知道永安郡主对他没有那种喜欢,但他却不放弃,心中有个想法就是,永安郡主只要一天不嫁,那他就等她一天。 摄政王说,跟着许少安那小子说不定能学到一些东西,不仅是诗词文章,还有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 杨六郎当时问,此话怎讲? 就见摄政王玩味一笑,说了句:“那小子似乎很会泡妞?” “泡妞?” “哦,这是许少安创造出来的新鲜词,说的是撩拨女孩,讨女孩喜欢的行为。” 在井酒街的那间小酒馆中,酒馆里的人,现在说话都会有意无意的说那些许少安曾说过的新鲜词,这俨然已经成为了一潮流时尚。 当然逃不过那些有心看着许少安一举一动的耳目。 这才有了两人刚见面时有过的对话—— 你得教我怎么泡妞,我知道你小子擅长此道。 第230章 说了什么 杨六郎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思绪给摇了出去。 这时许少安拾级而上,看了看朱红大门上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环,略微一愣,然后扣动门环。 “砰砰砰……” 约莫过了几十息的时间,门里头传来了脚步声。 那扇朱红大门嘎吱一声打开,门中露出一个头来。 她是春夏。 她看见许少安愣了愣,看见了站在许少安身边的苏梦瑶又愣了愣。 看见许少安愣了愣是有些意外,而看见苏梦瑶愣了愣,那是在想,这位难不成就是苏家小姐了? “许公子……苏……小姐……快快请进。” 这话出口,见许少安点了点头,苏梦瑶也是微微一笑,春夏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机智如我啊! 那门又嘎吱一声大大的打开了。 许少安一行五人走进门去,“我师伯可在?” “老爷在呢,只是……昨夜喝多了,现在还睡着呢。” 许少安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这得喝多少?” 特么都日上三竿了。 苏梦瑶瞅了一眼许少安,心说自己就算不喝酒,也约莫着这时候才起床。 “昨夜老爷与老友相聚,喝的是有点多,再加上半夜才回来,所以……” “哦……那我们来,岂不是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了?” “不会不会,老爷知道是公子你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昨晚去哪潇洒了?” 春夏笑了笑,“回许公子,老爷昨儿个去了正气书院,与明堂先生喝了一晚的酒。” “师伯与明堂先生很熟?” 春夏点了点头,“说是同窗!” “哦。” 随着春夏走入小筑,建筑规模不算很大的,但好在别致小巧,园中花草被打理的花枝招展,格外好看。 这里似乎被重新装修过,一切都是新的,除了朱红大门上的锈迹斑斑的门环除外,这是有何用意? 走在干净青石板上,两边的花草似乎簇拥着他们向前推进。 许少安因好奇而问,春夏捂嘴一笑道:“没什么别的用意,就是老爷准备让这栋小筑的新主人,自个儿去换新的。” 许少安与苏梦瑶相视一眼,有些惊讶,才说易千秋多情,这会儿是要将这满意小筑给卖了吗? 许少安忍不住问,春夏却是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老爷只是说这个地方要换主人了。” 春夏似乎有些感伤,“奴婢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捡来,跟秋冬一起……自打记事起就跟在老爷身边,知道老爷对这里有着特别的感情。” 春夏一边走一边惆怅着,“老爷说要翻修小筑时,奴婢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了,这是为了可以卖个好价钱。” “以前这里很旧,很老,但睹物思人,老爷眼里总会有当年人,但现在……” “估计是彻底放下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师伯能放下也算好事,不然这显得师伯这人太过矛盾。 片刻的惆怅过后,春夏抬起头来看着许少安道,“这里很好的,尤其是景致。” “住在这里可以看烟雾缭绕的湖景,亦可见南山秀丽的山色。” “早晚可以听见会稽山上兰亭的晨钟暮鼓……” 听着春夏的介绍,众人不知不觉进入内院,春夏转过身对着许少安与苏梦瑶柔声道,“许公子、苏小姐你们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春夏话音未落,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自一栋三楼楼阁中响起: “我说为什么栅栏里的鸡鬼叫个不停,原来是在提醒我,是师侄来了!是什么风把师侄吹到了我这里?春夏待会把那只叫的最厉害的鸡宰了招待贵客!” 许少安抬头看,“师伯,打搅你睡觉了?” 易千秋伸了个懒腰,而后单手插腰,有些睡眼朦胧的道,“老夫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睡不醒了,还是少睡点好。”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洗漱一下就下来……春夏替我招待客人……拿昨晚我带回来的新茶。” 招待许少安等人的地方,是在二楼楼阁,可以看见瑶光湖景的所在,瑶光湖的湖景与平湖的不同,这里的湖中有岛,湖面更宽更广,因此风景更是独特。 在这栋楼的旁边,有着一棵大杨树,枝叶茂盛,将大部分阳光都遮挡,坐在二楼露台,身上便撒满了透过茂盛枝叶落在身上斑驳的阳光。 许是这棵树的原因,这栋楼都变得比别的地方凉快了不少。 就是蝉鸣有些吵,哪里听得到鸡叫? 许少安心想着,师伯哪里是被鸡叫醒的,是在影射我们几只在楼下聒噪的鸟,惊扰了他的美梦。 说宰鸡来招待我等,估计是他自己想吃鸡了。 洗漱完毕,一身儒袍打扮的易千秋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位把青楼开满整个大羽的商人,也很难让人联想他是一个一身武功达到半步先天的武学大家。 易千秋颇有些模样的煮着眼前的茶,许少安和苏梦瑶就坐在易千秋的对面,周小蝶,阿旋以及杨六郎则站在两人的身后。 “这茶是一个茶商从南越带来送给小满的。” 易千秋给许少安与苏梦瑶斟了一杯茶,“昨晚说是要去李长山那里喝酒,小满说少喝点酒,多喝茶,于是便让我带着,只是到了李长山那里,说什么也要喝几杯,只是喝着喝着,这茶就没派上用场了。” 易千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抬眼看向许少安,笑道:“昨儿个李长山总是时不时提到你,他可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跟我说了很多你的好话,你有空去看看他……好好感谢他,毕竟你在京城的名声之所以那么响亮,多亏了他创办的少安书屋。” 许少安点了点头,“有空就会去看他的” 易千秋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苏梦瑶,脸上露出一抹慈祥之色,“你啊,长的像你娘,但这脾气却一点不像。” 苏梦瑶站起身来,恭敬的道了个万福,回道:“我听娘说过您,也听陆伯说过好多有关您的事。” 易千秋一愣,而后道,“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梦瑶低头,仔细想想,好像娘与陆伯提到这个大师兄的时候,的确都没什么好话,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 很显然,这是被易千秋说中了。 第231章 灭门惨案 易千秋也不生气,洒然一笑,而后脸上显现回忆之色,像是记起了一些有趣的事,看着苏梦瑶道,“我也说点你娘的事,你想听吗?” 苏梦瑶一愣,心想莫非是娘的一些糗事?不由得点了点头,“想听。” “你娘当初追求者很多,其中不乏文采斐然,惊才绝艳之辈,但你娘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那个苏家茶馆的小掌柜。” “当年我寻思着,那个小掌柜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能得到你娘的青睐?每天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客人,不过一个市侩商人。” “我记得当初有一个吹箫的,吹的一手好箫,能够余音绕梁,引燕归来。” “这位箫中翘楚为了追求你娘,当初吹一曲《凤求凰》,可见这家伙对你娘热情奔放,真挚深沉的爱慕之情。” “你娘却一句,你箫吹的很好,但我并非知音的话给婉言拒绝了。” “我当时纳闷了就问她,这人一箫一剑走江湖,是个能文能武的极不错的男人,你咋就不喜欢呢?” “她说……那人箫如天籁,引燕飞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她听不懂,更是看不懂,却是看懂了去岁冬天有个心善的家伙,在大雪地里救了两个差点冻死的孩子。” “她说那两个孩子,后来成了苏家茶馆里跑堂的小厮。” “又说那人箫厉害剑厉害又怎样,就是敌不过那个苏家茶馆的小掌柜。她看不懂厉害的人厉害的箫厉害的剑,却是懂得人间至味是清欢,也懂得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是人心中的善。” “箫能助兴,剑能杀人,都不是这个世界必须的,而心善却是。” “坦白说,你娘的这番话我一开始觉得太天真了,可随着年纪越大,才越明白,这人心本善是真的,只是被世界这个大染缸给带偏了,偏离了本心再去修行,始终都难成大道。” 易千秋这会儿看向许少安,“所以你师傅由杀人为杀人的剑转而修杀人为救人的剑,修为才又开始精进起来。” 易千秋又看向苏梦瑶道,“这就是你娘为何看上你爹的故事。” 苏梦瑶微微张开着嘴,神情有些惊讶,想不到娘嫁给爹是因为爹心中的善? 可以前总看见娘骂爹,有时候还动手打爹,她还以为娘跟爹在一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果,却不料…… 易千秋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过往了,尝尝这茶,今儿个你来这里,所为何事?”他对着许少安道。 许少安喝了一口茶,暂时没提绿胭脂那事,而是说道,“我这岳母大人,当真是个奇女子啊!” 易千秋点头道,“那可不是?” “我还记得当初她说的那番话。”易千秋颇有些玩味的看了眼许少安,“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你和她的口气很像。” “师妹当初也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跟你一样曾批的一些学子面红耳赤的。” “哦,是吗?”许少安来了兴趣。 “她曾说,现在庙堂之上有几人为国而谋?” “天下黎民,有几人能够真的豁出性命去保卫国家?” “读书人,有几个为了天下黎民而读书?” “还说我当年画画,不过是为了博红颜一笑想做那南越驸马,何曾想过以画入道,通过丹青修行心性?” “又说天下人多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之辈!那些自欺欺人者,愚民者,弄权者,窃国者,把这个国家搞得一塌糊涂……有志于天下苍生者的不是没有,只是……这条路太难,难于上青天,以至于创业未半,中道那啥……” 说到这里,易千秋有些意味深长看着许少安道,“这点你以后估计会有深刻体会。” 许少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心想不用等以后他现在就知道这条路难走。 要知道,以史为镜,不仅可以知兴替。 两世为人的许少安,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人间清醒,不过今日听了师伯有关于未来岳母娘当年的事,寻思着,这位也算得上人间清醒之一。 在那时,她就已经点破了大羽之现状。 当然,这事在他看来,跟他关系不大。 易千秋觉着许少安以后会走一条经世济民的道路,因此未来的道路必定险阻重重。 但许少安没有那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雄心壮志,他只是想多挣点钱,然后经营一方自己的势力,为了以后能够在乱世中自保,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易千秋笑看着许少安道,“小子你说,你丈母娘这口气是不是跟你很像?” 许少安笑了笑道,“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 “对了,师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想了解更多些。” “绿胭脂的事?” “对!” 苏梦瑶拎起茶壶给许少安与易千秋都斟了一杯茶。 易千秋这会儿缓缓开口:“我只是怀疑,这个绿胭脂应该就是徐颖脂。” 徐颖脂? 许少安与苏梦瑶相视一眼,这是何人? 易千秋端起茶盏,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又道,“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徐家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这个徐颖脂应该就是徐家之人!” 徐家?灭门惨案? 感觉像是有大瓜吃的许少安正襟危坐起来。 直觉告诉许少安这个徐家应该跟那位有关,忍不住道:“这个徐家跟徐元相什么关系?” 易千秋点了点头,“就是徐元相的家!” “那这个徐颖脂跟徐元相是……” “叔侄关系!” 不过有些不确定的易千秋又接着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个绿胭脂三年前加入红花会,我只是瞅着她像一个人。” “像谁?” “徐晓荷!” “这又是谁?” 许少安不厌其烦的追根问底,易千秋便与他说起了过往发生的一些事,以及三年前的那场血案。 易千秋娓娓道来,听得许少安与苏梦瑶都震惊不已,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牵扯到了先帝。 不过这一切都还是怀疑,就看易千秋抛出的这一枚棋子,能否引出那位,易千秋想要见的人,那人便是徐晓荷! 徐元相的亲妹妹。 第232章 旧事重提 若要论起三年前那桩惊心动魄的旧事,必然得率先从易红花此人说起。 想当年,易红花竟与当时仍身为太子的先帝暗中私通,且她全然不顾名分,一心一意地为先帝默默打理着蛛网隐晦之事,未曾有过丝毫怨言。 这般光景一直持续,直至先帝登基为帝半年之后,易红花惊觉自己有了身孕。 彼时,作为先帝身旁得力干将、堪称左膀右臂的徐元相,在接获先帝的授意之下,佯装迎娶了易红花为妻。 此等安排,实乃先帝出于维护易红花的声誉考量,他着实不想让世人觉着易红花未婚先孕,从而落下有伤风化之名,这实乃无奈中的权宜之计。 然而,不知究竟是何缘由,这桩秘事竟被皇后所知晓。 皇后听闻之后,怒不可遏,当即派遣了那时依旧是先帝跟前带刀侍卫的余白生,率领一众兵卒前去剿灭徐家满门。 皇后这般狠绝,只因她心中认定,先帝在外遗留了血脉,日后必定会与自己的儿子争夺嫡位,为保自己儿子顺遂,故而狠下心来痛下杀手。 徐家因着易红花这层关系,得以在余白生率众杀至之前,侥幸获取了相关情报。 知晓大祸临头,徐家众人慌忙连夜出逃,妄图能躲过此劫。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们在奔逃途中,竟遭遇了来路不明的一伙剪径马贼横加阻拦。 最终,徐家满门二十三口,除了徐元相得以幸存,还有那个尸首未曾寻见的徐晓荷,以及那位名叫徐颖脂的女子。 据说徐颖脂向来性格叛逆,早已离家出走,独自去闯荡天涯,正因如此,方才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难。 其余众人,皆惨死于这群凶悍马贼的刀下。 徐元相在知晓徐家惨遭灭门之后,悲愤交加,曾不顾一切地找过先帝,情绪激动之下,甚至与先帝大吵大闹了一场。 先帝又何尝不心生恼怒,只是自己刚刚登基称帝,那尊贵的皇帝宝座都尚未坐稳,骤然发生了这般惨事,他也唯有暗自憋闷着一腔怒火,百般无奈,终究是无可奈何。 毕竟此乃家丑,实不可轻易外扬,以免引发更多的风波与祸端。 后来,就在去年的萧瑟之秋,先帝竟意外崩殂。 徐元相因对三年前徐家那桩惨烈的灭门之事始终怀恨在心,故而坚决不愿辅佐那个曾经指使灭了徐家满门的太后,亦不肯尽心辅佐如今尚且年幼的幼帝,毅然决然地投入了庆王的门下。 也正因如此,那至关重要的明镜台,自此被牢牢掌控在了庆王的手中。 与此同时,那位往昔先帝跟前的带刀侍卫余白生,也紧跟徐元相的步伐,一同投奔到了庆王手下,进而成为了护镜司的一名尊者。 易千秋之所以绞尽脑汁地想要通过徐颖脂把徐晓荷给引出来,缘由无他,只因徐念晓手中极有可能握有当年徐家灭门案那触目惊心的真相。 据易千秋所述,当时易红花手中所接收到的那份至关重要的密信,乃是从庆王府中的谍子手中发出的。 这一关键细节,使得易千秋不得不心生疑虑,深度怀疑在这场惨绝人寰的灭门案背后,是否隐匿着庆王的暗影,甚至大胆揣测,庆王或许就是这桩惨案的罪魁祸首。 更为令人惋惜的是,当年冒险安插在庆王府中的那位谍子,在成功送出密信之后,很快便被心思缜密的庆王所察觉,进而被无情灭口。 正因如此,要想将这其中的诸多谜团彻底弄个清楚明白,寻出徐晓荷便成了唯一的关键所在! 当彻底明晰了前因后果之后,许少安和苏梦瑶二人皆震惊至极。恰在此时,秋冬从外面徐徐走来。 她先是立于易千秋身前,恭谨地施了个万福,而后又看向许少安与苏梦瑶,低声向易千秋讲道: “刚收到消息,这绿胭脂现被囚于护镜司的地牢之中。” 许少安与易千秋即刻对视一眼,易千秋嘴角上扬,含笑说道:“看来庆王收到我的信号了。” 许少安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道:“他们莫非是想将这徐晓荷钓出来,然后杀人灭口!?” “只是师伯你之前让我摸出绿胭脂的所在,现在她的下落已经确定,还用的着我吗?” 就见易千秋点了点头,只是没等易千秋说话,许少安打断道:“先让我猜猜……” “师伯您莫不是想让我凭借悬镜司的身份,待他们引出徐晓荷后,让我与徐晓荷搭线,同时保她安然脱险?” “就连那绿胭脂,也要让她毫发无损地被救出?” 易千秋微笑着点头,一副你小子真特么聪明的表情,答案不言而喻。 许少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忖,这活儿着实是个技术活!自己在京城尚未站稳脚跟,就得替师伯操办如此高难度的事,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不过……许少安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蹙眉说道:“可倘若徐念荷根本不上钩,又或者徐念荷当初就已身亡呢?” …… 就在许少安与易千秋在那满意小筑中热火朝天地说着有关于绿胭脂的事情之时。 在庆王府里,庆王同样也在和某人探讨着这件事,而与他交谈的对方是一位全身被黑袍紧紧裹住,以及戴着眼部和嘴部镂空面具的幕晨。 此刻,两人正悠然地喝着酒。 他们所喝的酒是苏子媚! 这酒是许少安派人送来的苏子媚。 这酒自然是绝好的佳酿,然而用来佐酒的菜肴却是简简单单的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盘被切得薄如蝉翼的卤牛肉。 这倒绝不是庆王这里拿不出更好的下酒菜,而是因为这位身着黑袍的幕晨,就单单钟情于这两样下酒菜罢了。 庆王将酒杯倒满后,又给黑袍幕晨也倒了一杯。 他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诚恳地说道:“不过说实话,喝酒并不需要太过美味的佳肴来搭配,只要有一碟花生米和一碟卤牛肉就足够了。” 黑袍幕晨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接着,他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似乎很享受这种简单而满足的感觉。 由于在细细咀嚼,所以吃得极为缓慢,然而庆王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着他将那片牛肉嚼碎吞咽下肚。 第233章 黑袍的算计 黑袍幕晨的脚下是一处临湖平台,目光所及这一片人工湖,景色秀丽,却看不见一丝人工的影子,可见庆王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 湖中有锦鲤数万,各个灵气逼人,这临湖小榭中但凡来了人,都会引来锦鲤一片,在水面上肆意翻滚,似乎是想鲤鱼跃龙门。 黑袍幕晨咽下了一块卤牛肉,冰寒面具下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不过他的嘴角略微弯曲,给人感觉在笑,但配合着那张面具,这笑就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今儿个这花生米炒的不好,太软没什么嚼劲,入口就碎了,味道也不咋地。” 庆王的眉头微微皱起,“可能是前段时间下雨,受了潮?” “也许吧!” 说话间,黑袍幕晨捻起一颗花生米,只是这花生米在被他捻起后,就碎成了渣块,正如他说的那样。 他不喜欢这样的一碟花生米,但水里的锦鲤却似乎很喜欢,它们有预感,水榭上的人会大发慈悲的扔下一些花生米。 这些由淀粉构成的食物,是它们的美味。 黑袍幕晨将手指间的花生米弹入水中,花生米的碎块在与水接触的瞬间,便引来了蜂拥而至翻腾跳跃的锦鲤,这一幕倒是赏心悦目,让他因为花生米没炒好的坏心情,又好了几分。 当真好多的鱼啊! 那些鱼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只又一只的跃出水面,跃出复跃出,为了食物而争先恐后的场面,让幕晨啧啧称奇。 黑袍幕晨就这样看着,直到湖面涟漪消失,激动的鱼儿再也不如先前那般激动,脚下水面恢复平静后,忽然说了句:“其实这样的花生米也挺好。” 庆王微微一笑。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成人之美,你不吃的花生米,倒是成全了这些鱼儿。” 黑袍幕晨沉吟片刻: “这就是因果了,我成全了它们的口舌之欲,它们却成全了我的眼欲,意外得之映入眼帘的美,那才是真的可以赏心悦目的美,不过这种美可一,而不可二三。” “初见惊艳,再见……也就那样了。” 庆王又是一笑,“只怪你之前就没舍得给这些鱼儿花生米吃。” 黑袍幕晨不置可否,庆王又道,“都说鱼蠢,我看这鱼一点也不蠢,还很聪明。” “本王在这里钓鱼,一天也难钓几尾,而你在这儿钓,基本上是落钩便有。” 黑袍幕晨斜了庆王一眼,“那是因为你钓鱼为的是你那五脏庙,而我钓鱼只是图个好玩,上钩的鱼我会将它们放回去。” “这鱼知道上我的钩不仅能吃到食物,还不用死,便就趋之若鹜了。” “其实,鱼是如此……人也如此!” 庆王那道稀疏的眉毛一扬,又给黑袍幕晨斟满了一杯酒递了过去,黑袍幕晨接过机构司一年也做不出几只的琉璃杯,杯中酒水晶莹剔透,与琉璃几乎一色,惊奇这酒竟然没有丝毫颜色,口中却道,“鱼其实和人一样狡猾,你若是抱着什么坏心思,他便游离在鱼群之外,你若是想跟它玩,它便上你的钩!” 黑袍幕晨咧嘴一笑,露出狡黠神色,“只不过这样做,是为了哪天我真想吃一尾鱼时,不用费那么大气力。” 庆王不禁感叹,“这就是你幕晨的算计了!与别人不同的是,你这算计阴险到别人丝毫不察。” “相比那么多被你钓起又放走的鱼,那一条祭了你五脏庙的鱼,谁会在意?” “这便是你的高明之处!” “唉,说到算计,这些年来我机关算尽,先是让先帝瞧上了易红花,再让易红花有了先帝的骨肉,然后又让这个怀着龙种的姑娘假意嫁入了徐家,最后又让皇后对徐家痛下杀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算计看上去,说是天衣无缝也不为过。” “可……还是百密一疏,有了一条漏网之鱼。” “若她还活着,她会在哪呢?” “当初的那封密信的内容,易红花是否与她说起过呢?单纯知道皇后要灭了徐家,还是知道了这背后全都是我的算计?” “她若是不知道,就当是逗了一条鱼,她愿不愿上钩都无所谓……可若是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又被徐元相得知……” 庆王一声长叹,他站起身子,从被幕晨说是没炒好的那碟花生米中抓了一把,那些被他一抓便碎裂成渣的花生米,被他一把撒在了水面上。 水面上顿时又是一阵翻滚跳跃,溅起的水花一片又一片,与那些鱼身上的五颜六色混在一起,煞是好看。 “徐元相这个人虽说将明镜台的权柄都交了出来,他现在也乐于做个甩手掌柜,对于悬镜司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看似被架空?” “但他对于悬镜司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即便明镜台一分为二成了悬镜司和护镜司,其内部的骨干成员依然是明镜台的那些人,若是徐元相有心想要拿回悬镜司,或许也就登高一呼的事。” “徐元相可不是真心臣服于王爷你,而是觉得大羽的兴衰与他何干,王爷你想借助明镜台怎么搞是王爷你的事,即便是把国家搞垮了也跟他无关。” “原本明镜台存在的初衷,还有先帝的志向,都随着三年前的那次灭门案,烟消云散。” 庆王拍了拍手,将手中残留的花生碎片拍入了水中,水中便再次像煮开了的水似的沸腾起来,他转过身,背对着黑袍幕晨,道: “当时的易红花怀了龙种,你却用计让徐元相娶了易红花,其实是你察觉到徐元相也对易红花动了情。后来经余白生冷不丁的在先帝面前,把这个想法一说,先帝便下了那道口谕,徐元相也欣然接受了。” “先帝不知的是,徐元相对易红花日久情越深,怕哪一天先帝忽然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给要回去,他盼望着最后假戏真做,所以……” “去岁末的那场忽然的噩耗,先帝的暴毙,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黑袍幕晨的嘴角一翘,寒铁面具下再次凝现让人觉得森寒的笑容,“爱情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为了这个东西,有些人是什么事也愿意做。” “徐元相的不臣之心便是从娶了易红花开始,对于先帝的算计,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第234章 热,燥热! 庆王走到了茶几边,又坐在了幕晨的对面。 学着幕晨捻起一片牛肉,放在嘴里仔细咀嚼起来。 可能是卤牛肉当真好吃,又或是咀嚼到了幕晨这番话中有嚼头的地方,嚼的津津有味。 他忽的冷笑了起来,言语有些含糊,“虽然说这样一来也算遂了我的心意,但我那侄儿一死,这大羽、这天下还能撑到何时?” 黑袍幕晨反问,“若是你那侄儿不死,王爷你怎么有机会?若非楚临渊那小子横插一脚,这天下已经是王爷你的了!” “当初我出一支奇兵伏击楚临渊,却不料,不知道哪里出了一个叫余玄机的家伙坏了我的好事,让楚临渊发现了我的埋伏。” “当真人算不如天算,这或许是天意,亦或者说好事多磨,让王爷你在坐上皇帝宝座的路上多些波折。” “王爷,你就放心吧,现在一切又重回正轨,只需要等待,待小皇帝身死,一切便尘埃落定。” 说完这话,黑袍幕晨将庆王想要再捻一片卤牛肉的手拍开,说了句,“这可是我的,你想要吃,让厨房弄去。” 庆王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把手收了回来,看着黑袍幕晨捻起一片卤牛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忽然又说了句:“这个许少安……我怕是第二个余玄机,王爷可要谨慎,还要在看看!” “他交的投名状份量是够了,可他的那些说辞,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庆王沉吟了片刻,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只是觉得苏家的那些人,没有这种草蛇灰线,伏没千里的算计能力。” “虽然他的这番说辞,是最合理的,最让人容易相信的,但越是这样,我才越发觉得不对劲。” “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只是劝王爷要多加注意他!” 黑袍幕晨说到这里不再提许少安的事,而是说到绿胭脂的事,“将徐颖脂的消息就这样放出去,可不是我的风格。” 庆王看向了黑袍幕晨,“我知道你一向是落子无痕,本王之所以这样做,首先是要看看徐元相对此事的态度。” “之所以好吃好喝的待着这丫头,就是想让徐元相知道,本王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这丫头想杀余白生,但当年的事,余白生也是听令行事,徐元相能够理解,这丫头到后面也应该能理解。” “再就是通过徐颖脂把徐晓荷给引出来,徐元相这些年也在找徐晓荷,徐晓荷这些年不出现,要么是真死了,要么就是觉着徐元相可能是我们的棋子,甚至觉得徐颖脂就是徐元相给抓的,毕竟他可是徐掌镜啊!” “不然,徐晓荷早就联系徐元相了,哪里还能让我等有机会把持明镜台?” “这位徐掌镜,到现在迷迷糊糊懵懂不知,怕就怕他忽然醒了过来,然而能让他醒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徐晓荷了。” “至于徐颖脂……到最后若是没有钓出那条鱼来,就把她送到徐元相那,也算表明了本王的态度。” “希望他是个识时务的……不然……” 黑袍幕晨沉默了许久,喝了一杯酒,抬头看向庆王那张颇有些风霜的脸,“我只是有些觉得奇怪,这个徐颖脂偏偏在许少安进京的时候出现在我等的视野里,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只是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罢了,多想无用!” 他心想着,与其想这些,不如把精力着眼在正在进行的任务,他话锋一转,又道,“禁卫军大将军以及城防营大统领已经向我们倒戈!” “咱们的事……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 正午,无风。 很热。 整个城池在正午的烈日暴晒之下,闷热的叫人窒息,就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小了不少,似乎都被热的快虚脱了。 许少安有过很多次乘坐马车的体验,但唯独这次让他怀念前世记忆里的空调,这马车透风性很强,但架不住灌进车厢里的风都是滚热的,这就叫他有些受不了了。 何止是他,即便是苏梦瑶都有些口干舌燥,整张脸因为热而发红,就呈现了白里透红如熟透了的蜜桃的模样。 许少安热的几乎想将衣服都脱了,但奈何自己与苏梦瑶尚未成亲,在这里脱衣服虽然他没什么心里障碍,但不妨碍苏梦瑶有,因此强忍着这份炙热。 殊不知苏梦瑶看着许少安难受的样子,心说许郎你要是想脱就脱了吧,还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期待。 苏梦瑶微微将衣领掀开一些,小手在胸前拍风,隐隐可见那两团肥腻而挤出来的深深沟壑,使得许少安就更是燥热。 这特么的……谁受的了啊! 强忍着一路回到了苏家别府,在大门口还无端被三位嫂嫂一脸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许是看见许少安与苏梦瑶的衣服都稍稍一些凌乱,但想了想就了然,这鬼天气,她们都想把衣领解开透透风。 许少安与苏梦瑶从满意小筑回到苏家别府,用过了午饭后,二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许少安寻思着小憩片刻,但奈何床上的凉席都是热乎乎的,便打消了睡觉的念头。 于是搬了把躺椅就放在门前,房门打开,手中拿了把折扇摇摆扇风。 从许少安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正对面二层小楼的那扇窗,那扇窗内是苏梦瑶的闺房。 窗是打开的,窗帘并未关上。 许少安想象着苏梦瑶长发披肩,慵懒的拄着窗沿,用一双秋水眸子眺望远方的情景,他想着这样的情景或许在曾经的某个时间点发生过。 门外终于有了风,卷起了窗帘,也卷起了桌案上的书,书封上几个大字,丝毫没有引起许少安的兴趣,因为古书读起来很费劲。 之所以摆本书在书案上,是想让进来打扫的丫鬟觉得住这间房的公子,的确是个读书人,而不单纯只是个卖酒的小商人。 他轻摇折扇,目光所在依旧是对面的楼阁,但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道少年营发展的如何了? 自从井酒街的那场规模宛如一场小型战争的刺杀之后,许少安就在着力发展少年营,并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了老丈人。 自己为苏家做了那么多,苏家至少也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吧? 第235章 放热吸热 许少安寻思着,平湖城外飞云江畔的苏家酿酒作坊,这会儿应该都已建好,都在投入生产了,这样大规模的生产,那粮食就是个问题。 眼下已是七月末,各地都在准备着秋粮的收割,苏家应该派了人去江南道各郡县收粮,粮食供给应该会有些紧张,导致粮价升高。 沈家! 许少安不由得想到了沈家,这个在不久前还想通过收买通官府官员,更改通缉令画像,利用城防营的士卒来猎杀自己的沈家 在沈家已经花了一百万两银子拍买了一盒西域水晶糖之后,沈家仓库里的粮食,已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本钱。 只是自己联合摄政王洗劫了他沈家的粮仓,导致他沈家几乎破产,沦落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这些年来,家产甚多,据易千秋的情报说,沈家不止在平湖城有家业,江南道上的很多郡县都有产业,要彻底将沈家击垮,想方设法在生意上做手脚,还不如派个高手过去,直接去沈家杀人来的爽利。 就像沈家与唐家的那般行事。 许少安却想,这样爽利是爽利了,可就没有机会看见沈家人哭丧着脸说着为何要得罪自己的那番悔不当初的言论。 再说,文明人干文明事,杀人终究是下策,让人彻底折服,再也生不起与之对抗的想法,才是上策。 许少安心想着,这次收割秋粮,或许是个报复沈家的机会。 沈家想要东山再起,也只有重拾粮食生意这条路,这会儿必定砸锅卖铁的去大肆采购秋粮。 然而苏家也在紧锣密鼓的大肆收粮,这两家的碰撞,应该会引起市场较大的波动,以至于粮价上涨! 这样一来,沈家有没有魄力,在成本增加甚至加倍的情况下继续收购粮食? 倒是苏家,因为天上人间的热卖,粮食涨价只要没涨到天价,苏家就敢收,这就是苏全寿的魄力了。 若是沈家顶着压力,还敢继续收购,甚至拼着倾家荡产与苏家争个高低,许少安不介意再给沈家来一次釜底抽薪——洗劫了他沈家的粮草。 向雨来到京城的第一天代表自己去悬镜司述职后,便又回了平湖,代理自己处理着悬镜司在平湖城的各项事务。 针对沈家的报复,这也是她的任务之一,许少安心想着,向雨会不会跟自己想到一起去呢? 想到这里,许少安摇了摇头,心想既然事情交给了她,就让她去处理吧。 许少安不知道的是,今日早朝,在朝堂上摄政王以准备在入冬前,率领大军驱除鞑虏,夺回九山城为由,向户部索要粮草辎重。 如今大羽国库空虚,户部所掌钱银不多,但出于民族大义,再加上摄政王的咄咄逼人,说什么实在没粮,那就去抢粮,专门挑那些大地主抢。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庙堂上的士大夫们噤若寒蝉,与其让摄政王去抢粮,说不定抢到了他们头上,还不如让朝廷砸锅卖铁支持这次行动。 户部中途下场,以至于此次江南收粮便又多了一个大头,三家碰撞,这粮食的紧张程度将会超出许少安的预料。 不去关心向雨针对沈家会有怎样算计的许少安,又想到了杀胡口的事,想到了那些难民,又想到了正在修建的长城。 修建长城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人力北疆倒是不少,但财力……许少安感叹着,现如今还是要多挣钱啊! 水晶糖这东西,看来要加大规模生产了,这事交给苏家去做?再把水晶糖的制作秘方教给苏家? 想了想,许少安摇了摇头,这事还是自己来做的好,毕竟是暴利,只要通过苏家的渠道去售卖便可。 至于琉璃物件?可以打造一些杯具,然后高价售卖? 这倒是增加收入的好主意。 暂时就这样计划吧,若是顺利,这些所得加上卖酒的钱银应该可以支撑起这些开销。 想着这些事,许少安从躺椅上爬起身子,放下折扇,走到了书桌边,磨了一砚台的墨,提笔开始写信。 他想给二叔、老丈人、还有向雨分别写了封信,交待一些事情,待信写完,叫了周小蝶去寄信,便见天空中那轮火辣辣的太阳依旧猛烈,对于前世有空调蹭的日子格外想念。 许少安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拿起折扇扇了起来,寻思着他弄不出来空调,弄个电风扇行不行? 只是这电风扇要用到电,这就需要他脑袋里的物理知识了,只是这理论想起来简单,但要把东西造出来,就复杂了。 许少安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想到了冰,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个冰库?南屏山庄、平湖的湖畔山庄或许有,但这京城苏家别府……许少安寻思着够呛。 不过……冰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弄出来吧? 许少安想起前世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路过一处渠沟,渠沟中有一段冒出白色浓烟,出于好奇走近一看,便见不知道是谁倾倒了一堆雪白石灰,石灰遇水发热,顿时间使得周围气温骤升,大冬天本来气温很低,但唯独这附近尤其的温暖。 刚巧自己的化学老师上班途中也发现了这幕,与自己说起来这其中的化学反应,说这是石灰遇水释放出了大量的热量,使得水都沸腾起来。 这是自然界中很常见的放热反应,当然有放热,那就有吸热。 由于自己的好奇,许少安当时就向化学老师提及了这个问题,有哪些化学反应是属于吸热反应? 化学老师回到学校在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便在实验室实操了一次吸热反应,这使得许少安记忆深刻。 其原理是硝石(硝酸钾,kno?)溶解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从而使周围的水温降低,导致水结冰。 这年头硝酸钾如何得? 这世界上既然有烟花,那么必定有火药、硝石,只要弄到了硝石,自己想要弄到冰不就很简单了吗? 周小蝶这会儿刚去交待下人送信,这会儿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又被许少安打发去看看京城哪里有硝石卖,买些回来,量越多越好。 周小蝶倒是不厌其烦的任劳任怨,顶着烈日,出门而去。 第236章 葵花宝典 许少安看了眼对面二楼阁楼的那扇窗,心想着梦瑶应该还在午睡吧? 这么热的天,若是能整点冰镇绿豆沙给心爱的女人喝,那是多么的浪漫啊? 想到这里,许少安摇着折扇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隔壁杨六郎的院子,院子门是打开的,他抬步走了进去,就看见了在一棵树下练枪的杨六郎。 他光着膀子,手挥舞着长枪呼啸,带来一阵热风。 这么热的天,还在练枪? 许少安就有些无语了。 全身上下都是汗的杨六郎见许少安串门,有些惊讶的停了下来,在旁边拿起一张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汗,对着许少安微微一脸的诧异,“许少安,这么热的天,不哪凉快哪待着,咋跑我这里来了?” “都知道天热,你还练枪?” “天气燥热,我心绪不宁,练枪可以让我心静。” 这说法,许少安无言以对啊! 所谓心静自然凉? 这也行? “来来来,先帮我做点事。” 杨六郎狐疑的看着许少安,心说这小子有啥事?口中却道,“说好的教我泡妞,这事如何了?” 许少安笑了笑,“放心,我昨晚将我一生所学的泡妞之道,全部书写下来,编撰了一本书,名为《葵花宝典》回头你去我房里取。” 葵花宝典? 杨六郎一听,心中一喜,心想着一听就好厉害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意,看许少安更是顺眼了几分。 又想着,摄政王果然没有骗我。 见杨六郎喜滋滋的模样,许少安心中却想,自己针对杨六郎的情况,花了半宿时间,写了一本土味情话大全,寻思着起什么书名好了? 冷不丁就想起了东方不败那厮。 这“葵花宝典”四字就成了这本土味情话大全的书名。 杨六郎放下手中长枪,拿起了身边一件短褂穿在身上,欢喜的道,“说吧,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给我找个大水缸!” 杨六郎一怔,“……你要大水缸干什么,咋了,是觉得天气太热,要用水缸泡澡凉快凉快,那玩意不是有洗澡的木桶吗?你退而求其次要那玩意干哈?” “想啥呢……本公子是要大水缸有别的用处。” 杨六郎满是狐疑的看着许少安,心想着拿大水缸有何用? “你想那么多干嘛,对了,除了找一个大水缸,再给我找一个腌菜用的坛子。” 杨六郎一听就更加迷惑了,水缸加菜坛,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虽然疑惑,却是没再多问,去到厨房找到了那个两人环抱的大水缸,他一只手就将那个大水缸给举了起来,恰巧碰见永安郡主从内厨里似乎刚偷吃了什么跑出来,嘴角上还有食物的残留。 杨六郎不知道永安郡主怎么来了,与永安郡主四目相对,永安郡主看见杨六郎的那一刻心中本想,我天,怎么又碰到他了,但见这家伙无缘无故举大水缸干嘛? 有些好奇的她没有溜,而是道:“你……干嘛?” 杨六郎也没有回答永安郡主,而是道:“郡主,你怎么来了?” 永安郡主心说,本郡主是来看许少安的,要不要说出来刺激一下这家伙,让他知难而退? 但还是没说,可能是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光明正大的来看别人的男人,要是被苏梦瑶知道,又要笑话她了。 永安郡主还是没回答杨六郎,只是“呵呵”一笑,转身离去,对于杨六郎为何举缸也没了兴趣。 寻思着,或许这家伙有举缸的癖好呢? 永安郡主的态度冷淡让杨六郎的心情有些失落,心想着,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他将大水缸扛到了许少安的房间里,然后又在厨房拿了个腌菜的坛子,再回到许少安的房间时,许少安已经把大水缸装满了水! 看见这幕,杨六郎寻思着,还说不是想泡澡? 杨六郎遭遇了刚才永安郡主的冷漠,这会儿有些没好气的将手中菜坛一抛,抛向许少安。 许少安惊讶于杨六郎没来由的气恼,却是没来得及问,只顾着去接那个菜坛。 接住菜坛之后,他才道:“你咋了?” 杨六郎没有说被永安郡主冷落的事,而是看着那大水缸道:“你到底要干嘛?别跟我说是要泡澡?” 就见许少安咧嘴一笑:“嘿嘿,本公子这是要弄点冰出来。” 杨六郎薄薄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啥? 他觉得许少安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给夹傻了? 这么热的天,这小子竟然说要弄些冰来,怎么弄? 去谁家的冰窖弄?还是说苏家别府这里有,只是看这个府邸的规模,不像是有冰窖的地方。 …… 在丫鬟伺候下,睡了一个相较舒服的午觉后醒来,没多久为她扇风的丫鬟就道:“永安郡主和许公子都在花园里,小姐你要不要过去?” 一听这个消息的苏梦瑶一愣,这妮子怎么来了?还背着自己找少安,这是想干嘛? 稍作打扮的苏梦瑶,一手拿着一把扇子,一手拿着一张手绢,向着那处有着荷塘的花园走去,一边走一边擦汗。 若非她天生丽质,即便无需粉黛也照样容貌出众,不然如那些浓妆艳抹者,这会儿脸上的妆容应该都花了。 她看见在凉亭中对坐的许少安与永安郡主,步伐又不免快了几分,走入了凉亭在许少安的身边坐下,还刻意的将衣领解开了一个纽扣,让人隐隐可见沟壑,还不忘扇着风,一副想要把风甚至把许少安都扇进那沟壑中似的。 看的永安郡主白眼不断。 许少安却是咳嗽了一声,别过头去。 也不知道苏梦瑶是真性情,还是想要在永安郡主的面前,展示她相比于永安郡主较为挺拔的山峦。 就听苏梦瑶道,“这鬼天气也太热了些……过些日子咱回了平湖,在湖畔山庄那条桃花溪边就凉快多了。” 说完,把衣领纽扣扣了回去,许少安这才把头别了过来,看着苏梦瑶那张蜜桃般的脸蛋咧嘴一笑,他把苏梦瑶手中的扇子接了过来,帮她扇起扇子,说了声,“好!” 许少安对苏梦瑶那百依百顺的模样,更是看的永安郡主羡慕嫉妒恨。 第237章 不二宝典 苏梦瑶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挑衅的看了永安郡主一眼,而后又柔情的看着许少安道,“少安,我让小容拿两个西瓜浸泡在水井里,过一会儿再取出来用来解暑?” 许少安想说他准备了冰镇绿豆沙,待会好了小蝶就会送来。 可没等许少安说话,苏梦瑶就向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容喊了一嗓子,“小容,你过来。” 小容站在凉亭外的一棵大树下摇着扇子乘凉,这会儿听见小姐的呼唤,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拿两个西瓜浸泡在井里头,你看着时间,凉好了就切好送过来。” 小容应了声,“好咧。” 许少安笑了笑,心说绿豆沙配西瓜也好。 随后看了眼对面的永安郡主,发现这妮子脸上有着一些酸味,不由得想起苏梦瑶之前说过的话。 只是这妮子当真是喜欢自己了? 一个眼高于顶的女人,二十二岁了,身为摄政王的女儿,堂堂郡主殿下,什么才子俊彦没见过? 在京城,样貌和家世上不输于自己的不说比比皆是,但整个京城不是没有吧? 比如说杨六郎。 再比如说秦观,亦或者唐明源、文熙真等四大才子之流。 她之所以看不上这些才子俊彦,不是他们样貌不够英俊,也不是因为才学不够斐然,而是太过普通! 这里说的普通,是说这些人在永安郡主的眼里都一个样,典型的大羽才子,一个个被这个时代所塑造成的那种模样,千篇一律。 她之所以喜欢许少安,是因为许少安的身上有着跟这些才子不一样的特质。 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上的差异,导致了许少安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着很明显的不同,这就是永安郡主看上他的原因。 说白了,永安郡主喜欢的就是许少安的与众不同。 要让永安郡主喜欢上杨左宗,那就得让杨左宗也变得与众不同。 改变杨左宗的三观,许少安肯定是做不到的,但通过改变一个人的人设,或许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小容向着园外走去,可这会儿杨左宗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少安抬头与杨左宗相视一眼,发现这家伙身上的冷意多了很多,还有就是原本背后负着的红缨枪变成了一把刀,再就是他的腰间挂起一个酒葫芦。 与许少安对了一眼后,他的视线在亭中的永安郡主身上停了片刻,而后转开。 杨左宗寻思着,许少安说的这套到底管不管用? 说什么自己的人设需要做些调整! 说永安郡主和别的女子不同,她的出身导致她的眼界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她可不喜欢那些俊彦才子,她喜欢的是有个性的人,比如像许少安这样的人! 许少安是什么样的人? 杨左宗觉得许少安的确有个性,很是与众不同。 这会儿看见永安郡主看许少安时的目光,透着和看自己时完全不一样的色彩,杨左宗顿时就有些信了。 许少安说,要让永安郡主喜欢他,他就必须做出改变,要让他看起来,和永安郡主眼中的那些男人们不一样。 要有个性,要与众不同。 至于怎样个与众不同法? 许少安说了一句,“从今天起,我要你做一个不苟言笑,惜字如金,高傲冷淡的刀客。” 至于那本《葵花宝典》,打开了一看全都是一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让杨左宗当场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啥玩意嘛? 这怎的说的出口,还要不要脸了? 当许少安说,这本《葵花宝典》里的东西,只有他跟永安郡主真正耍上朋友后才能拿出来用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根据许少安的说法,这本书是用来巩固和维护情人间感情的不二宝典。 许少安有不二公子的称号,这本出自他手的《葵花宝典》,说是不二宝典也没毛病。 看见杨左宗这副高冷的姿态,许少安心中暗自道好。 杨左宗此刻像是他背后背负的那柄刀一般冷酷的来到了凉亭中,一脸的冷漠也不和大家打招呼,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一张石凳上,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喝起酒来。 这模样好生的目中无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的除许少安外的苏梦瑶与永安郡主都是诧异非常。 永安郡主忍不住道:“杨六郎……你是不是热出毛病了?”心想着,怎么忽然这副冷脸,还背了柄刀来,又不是在外面? 话说你杨六郎不是耍枪的吗? 不知道永安郡主在想什么的杨左宗内心激动不已,这……郡主这是在关心我吗? 以前郡主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身体啊! 现在?! 强忍住内心激动的杨左宗,看了眼嘴角微翘的许少安,心想,许少安果然没有骗我…… 这人设一变,郡主她竟然开始关心我了?! 高冷刀客是吧?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高冷刀客了! 杨六郎继续高冷的喝酒,没有理睬郡主,而是喝着他的酒,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面对永安郡主时的羞涩和殷勤。 这就让永安郡主更是诧异了,看着眼前这位眼中只有那一葫芦酒和远方的杨左宗,内心有些彷徨。 这家伙……怎么了? 他不喜欢自己了吗? 许少安这时问了一句,“老六啊,你们家六兄弟,是不是你武功最高啊?” 杨六郎没有鸟他,依旧喝着他的酒,依旧看着他的远方。 过了片刻,他才回了句,就说了两个字,“不是。” 这会儿的杨六郎当真是惜字如金,跟原先那个谦恭礼貌的杨六郎简直两个人,若换在以前,六郎肯定认真作答,绝不会这般无礼冷淡。 却见许少安一点也不在意,又问:“那谁的武功最高?” 杨六郎一副高冷姿态喝酒的模样,过了足足数息才又吐出了五个字,“大郎!杨中保!” 苏梦瑶忽的接了话茬道:“陆伯曾经跟我说过,当今大羽武林新一代中,京城杨家有望出两个先天宗师。一个说的是六郎,而另一个就是大郎杨中保了。” 许少安有些惊讶,但想到杨家有个宗师境的佘太君,也就了然了。 第238章 一双泪眼 毕竟,那可是宗师境高手,调教出来一两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晚辈,不稀奇吧? 再说,这杨六郎除了受佘太君的熏陶,还有那枪仙王盛呢! 只是王盛若是知道从今天起,杨左宗要做高冷刀客了,会不会气急败坏的过来跟许少安拼命? 当初陆重楼见了周小蝶之后,也说周小蝶也很有可能踏入先天宗师境。 想想周小蝶,年龄十九,实力二品下阶。 阿旋,年龄十七,实力三品下阶。 杨左宗,年龄二十,实力二品上阶,拥有越阶战斗的实力。 特么的,杨左宗竟然比永安郡主还小两岁,这永安郡主没看上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嫌弃他太小了? 因为年龄问题,思路跑偏的许少安,将思绪拉回。 寻思着相比于他们的实力,自己……年龄十七,境界……嗯……大致七品下阶。 年岁差不了太多,但境界却差了太多。 如果自己对上他们,连在他们手上走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不过,自己穿越的太晚,要是五六岁的时候就穿越来了,等到十七岁的年纪,至少是个先天宗师! 如此一想,许少安的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他又看向了杨六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了句:“待京城事了,你随我回平湖接着做我的保镖可好?” 若是以前的杨六郎定然会很有气度风范的回答许少安的问话,但这个时候的他不一样了,他是高冷刀客,就只能给许少安高冷刀客的脸色。 杨六郎看都没看许少安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吐出一句话,话音冰冷,落地有声,像是劈出去的刀锋:“不好!” 许少安看着杨左宗高冷的侧脸,咧嘴一笑。 “你再考虑考虑……毕竟你的事情要成,还需要我的指导!” 杨六郎一愣,本想立马改口说好的他,硬是为了那高冷的人设,过了许久,似乎还考虑了良久,才从嘴里冒出了那个“好”字。 许少安看着杨六郎这样子想笑,努力的按照自己要求的那样去维持这副高冷形象,只为能够让永安郡主喜欢上他。 这个杨六郎对于永安郡主是真的喜欢啊。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永安郡主呢?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杨六郎的确有着他喜欢永安郡主的原因,这原因说起来有点傻,因此他从未跟人说起过。 他想到了当初在瑶光湖边偶遇永安郡主的那一幕,那是在烟波亭中,永安郡主念着许少安那首《青玉案》的情景。 看着湖面烟波,满背影写着愁字的永安郡主,看起来我见犹怜。 他不知道为何就能从她的背影中读到了愁字,可她站在那里,就让人很愁。 他想若是别人看见,也会这样觉得。 或许跟她念的诗的意境有关,又或者是她略微有些无奈有些心酸的语气? 他不知道永安郡主为何愁,但当他听见永安郡主念到了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夜幕降临的瑶光湖面上,忽然华灯初上,星光点点。 夜晚的瑶光湖很美,游船画舫上的灯光仿佛构成了一幅与星空交相辉映的另一幅星空画卷。 她就以这一幅画卷为背景,缓缓的转过头来,就这么看了自己一眼。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双泪眼。 就是这一眼,他沦陷了。 他这并不仅是因为相貌出众而对她一见钟情。 之所以喜欢她,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或许跟自己那个早死了的娘有关,亦或者是她在念那首《青玉案》时,袒露出的那种悲伤。 让他有种想要保护她守护她的冲动。 许少安自是想不到杨六郎爱上永安郡主是这么个原因,也没有去想这些,他咧嘴一笑,“这才对嘛,放心吧,跟着哥混,保证你的事最后能称心如意。” 杨六郎转头,斜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远方,心想老子比你大,你还哥?哥你个屁啊! “听说你喜欢喝酒,苏子媚管够,每个月还给发银子,如何?” 杨六郎一如既往的高冷,心中却是微微动容,于是又说出了那两句: “我不死,你死不了。” “我要是死了,你想办法别死。” 许少安笑了起来,笑得很愉悦。 就在这时,小容捧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与两个人走了过来。 许少安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来人竟然是李文浩和一个女子! 李文浩是李长山在平湖偶遇所收的弟子,跟着李长山来了京城,与许少安也算是旧识,两人一见面各自的脸上就都挂起了笑颜。 许少安更是起身给了李文浩一个大大的拥抱,很是热情,却是被李文浩有些嫌弃的用力挣扎道:“诶诶诶,这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拍打着许少安的背,感觉像是拍在一块石头上似的,李文浩心想着,这家伙怎的身体这么结实了? 许少安却不以为意,还把李文浩给抱了起来,玩味的道,“李兄,这是我们家乡表达热情的方式。” 说完这话,松开李文浩,然后简单寒暄后,将目光落在跟他一起来的那名女子身上。 这女子长的一般,肤色甚至有些黑,许是不想被晒的更黑,这会儿撑着一把油纸伞,一双大眼睛亦是看着许少安,似乎在看珍稀动物一般。 她将油纸伞收了,步入亭中,可以看见因为天热导致的汗流满面,她用手绢擦拭了脸上的汗珠,而后对着许少安道:“你就是许少安?” 许少安反问:“你是?” “我是文浩的未婚妻,欧阳夏虹!” “……” 李文浩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大羽读书人。 长的虽不太出彩,但也算眉清目秀。 至于文采,只是一般,从三月初苏家画舫的以文会友都未能上船便知。 虽师承李长山那也是半路拜师,时至今日也没几月,当然不可能从明堂先生那里学到太多东西,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他与许少安一样,喜欢穿一袭素白长衫。 脖颈上插一把扇子,以便他随时拿下来展现他那学子风范。 第239章 提醒 在许少安看来,这样的读书人,对于择偶的标准,多少有点参考话本里的那样,比如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亦或者某个高官家的小姐。 再不济也是个清白人家的心灵手巧白白净净的小家碧玉。 可眼前这个欧阳夏虹似乎和这些都不沾边。 她看上去像是个练家子,从略微隆起的太阳穴,就能知道。 许少安不知的是,这位乃是龙渊剑苑外出历练的子弟。 龙渊剑苑坐落在江南的一座幽静小城郊外。 这座小城名叫平江城,以其悠久的文化和宁静的氛围而闻名。在平江城的西南方向,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其中有一处山谷,谷中树木葱茏,溪流潺潺,更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这山谷因形似龙渊,且传闻曾有仙人在此舞剑,故而得名。 一位退隐江湖的剑术大家看中此地的清幽与灵气,在此创立了龙渊剑苑,广纳门徒,传授剑术。 欧阳夏虹是这一代龙渊剑苑掌教的女儿。 而李文浩则是平江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子弟,因一次偶然的邂逅,被欧阳夏虹给看上了。 便壮着胆子跑到了平江城去追求李文浩。 欧阳夏虹自从那次邂逅见到李文浩后,便念念不忘。 她每日都会在李文浩必经的路口守候,看到他出现,便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递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李文浩一开始总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连连摆手拒绝。 但欧阳夏虹岂会轻易放弃,她打听到李文浩喜欢去城外的湖边赏景作画,便悄悄跟去。 在李文浩专注于眼前美景时,她突然从旁边的树林中窜出,大声朗诵着李文浩曾作的诗词,惊得李文浩画笔掉落。 可欧阳夏虹却一脸得意,还自顾自地与李文浩探讨起诗词的意境。 有一次,李文浩参加城中的诗会,欧阳夏虹竟女扮男装混入其中。 当李文浩在台上吟诵自己的新作时,欧阳夏虹在台下大声叫好,引得众人侧目,李文浩尴尬不已。 还有一回,李文浩生病在家,欧阳夏虹听闻后,心急如焚。 她不顾旁人的眼光,背着一大筐草药就冲到了李府,非要亲自为李文浩熬药,吓得李家的仆人不知如何是好。 那一刻,李文浩望着欧阳夏虹真诚而炽热的眼神,心中有了一丝触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文浩逐渐习惯了欧阳夏虹的存在,虽然她的方式总是那么直接和热烈,但他也看到了欧阳夏虹内心的善良和执着。 然而,就在许少安好奇了解李文浩与他这位未婚妻的感情经历时,在京城的另一边,庆王府,琥珀亭榭中。 严酷的夏日似乎没有对这位王爷带来太多的困扰,在他的旁边有丫鬟摇着扇子,他喝着冰镇过的茶饮,手中捏着一枚花生米,饶有兴致的看着水榭下翻滚的锦鲤。 茶饮中有捣碎的冰渣。 这些冰都是冬天时收入冰窖中,这个时候恰好派上用场。 花生米是之前受潮的那些,都让下人拿到了琥珀亭榭中给来喂鱼。 水面上的锦鲤似乎在等他将手中的花生米扔入水中,一个个翘首以盼。 然后就见那颗花生米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水面上,顿时引起了激动的鱼群争抢,一圈圈的涟漪,经久不息。 庆王就这么看着水面,直到水面波纹平息,他才忽然说了句:“慕晨的担忧是该引起注意的。” 他抬手招了招,静立在边上的余白生便躬身,使头部与庆王的视线齐平,等待着庆王的吩咐: “昨晚交待的事做好了?” 余白生答了个“好了”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 余白生有些不解的道,“这样岂不是会让许少安觉得我们不信任他?” “他不用想也会觉得,这是我们放出去的风声!” 庆王斜了他一眼,“信任是需要前提的,幕晨对他有怀疑,所以必须再确认一次。” “许少安的那番说辞,虽然是最合理的,也是最让人容易接受的,但越是因为这样,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庆王看向余白生道:“这是幕晨说的。” “幕晨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余白生沉吟片刻,“可这样一来,整个京城的人都将知道,许少安所谓的才华都来自苏家的那位小姐!” “许少安的底细被曝光,对于苏家或者摄政王来说,他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还如何作为我们的棋子潜伏在苏家?” 庆王稀疏的眉毛微微一扬,端起茶几上的冰镇茶饮喝了一口,“相比于确认许少安的忠心,损失一枚棋子算什么?” “再说,这样也能让绮罗那丫头看清楚许少安几斤几两,不再为这家伙神魂颠倒。” “只是前不久,许少安在春满园前说的那些先贤经典,叫人辨别是非的言论,那些学子们估计不会再轻易拿谣言去找许少安麻烦吧?” 余白生不解道:“如何证实这一切呢?” 庆王咧嘴一笑:“不是很快就要中秋文会了吗?本王觉着太学院的那些儒生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余白生恍然大悟。 …… 苏家别府花园,许少安看着那位不像个武者更像是个贤惠妻子的欧阳夏虹,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年头像她这样的女子可不多。 喜欢一个人,就全力去追求。 而李文浩似乎真的被她真挚的感情给折服,选择了这个爱自己的人。 在场的人,在听了两人的过往曾经后,都深深触动。 尤其是杨六郎与永安郡主。 两个都自觉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人,渴望也能像欧阳夏虹那般,得偿所愿。 凉亭里多加了两个坐位,几人围坐闲聊过往后,诉说了他与欧阳夏虹爱情史的李文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少安,转移话题道:“我说,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许少安咧嘴一笑:“看你说的,你这么大热天跑来……是不是明堂先生有什么吩咐?” 李文浩摇了摇头,“老师倒是想来看看你,但怕你刚入京没多久,还没有安定下来,多有不便。” 许少安连忙道:“可别让老先生折腾,待我得空,自会去拜见先生的。” 李文浩点了点头,“其实,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件事,并非是老师有事要吩咐,而是让在下来提醒许兄。” 第240章 想干嘛? “啥事?” 李文浩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苏提督之死,有很多人笃定是你干的,这件事虽然因你那番谣言止于智者,是非在于明辨的话平息了下去,但你终究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事不是你干的,因此这事并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这苏提督并非杨首辅朋党一派,也并非庆王一系,庙堂之上除了摄政王之外,估计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却不妨碍庆王的政敌,杨首辅一派制造更不利于悬镜司不利于庆王的言论,煽动天下学子们反庆王的情绪。” “太学院里的好几个大儒都被鼓动,不明就里的他们,对你有很深的成见……可以说视你如豺狼虎豹。” “他们认为你在春满园的那番话,只是在偷换概念,想要利用先贤道理为自己开脱,再就是……” 说到这里的李文浩脸色更显严肃了几分,接着道:“昨晚太学院里忽的传出了一则谣言!” 大家都认真听李文浩说着,都不约而同的问道:“什么谣言?” 李文浩视线在亭中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后,最后视线在许少安与苏梦瑶的身上徘徊,脸上带着一些质疑之色:“谣言说,许兄你之才华乃是苏家的算计,而真正有才华的那位是苏小姐!” “那谣言传的有板有眼,将苏家觊觎唐家盐铁生意刻意将许兄你打造成一个才子人设……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许兄你成为苏家对付唐家的一颗棋子。” 李文浩将他从太学院中听来的谣言在几人面前娓娓道出,作为当事人的许少安与苏梦瑶相视一眼,只觉好笑。 但其余几人,如杨左宗、永安郡主、李文浩以及欧阳夏虹都一脸震惊外加狐疑的目光看着两人。 只因为这谣言中所说苏家的动机,许少安之所以成为苏家棋子的缘由,再通过对三月初苏家画舫以文会友,以及五月十八平湖文会两场文会的分析。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 许少安无甚才学。 有才学的是那位苏家小姐。 杨左宗看着许少安忍不住道:“这谣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谣言所说的,特么的!也太能说服我了!” “你说你一个十七年来平平无奇的小商人,而且风评还不咋地,被人说傻子的家伙,一下子就变得文采斐然,天下无敌似的……”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许少安打断,丢了四个字给他,杨左宗就立刻噤若寒蝉。 那四个字谓之“注意形象!” 杨左宗收了话匣子,永安郡主的话匣子却打开,看着苏梦瑶满眼的质疑,道:“苏梦瑶,三月初八的那场文会,你说你与许少安在正平街相遇,许少安为你做一首《青玉案》这是真是假?” “还是真如谣言所说,是你自己所作,然后冠上了许少安的名字,目的就是让世人以为许少安是个才子?” 李文浩这会儿跟着道:“苏家先是以退婚为由引起唐家注意,接着与唐家协定联姻。而后因为许少安的崛起,苏家中途反悔,目的是为了制造唐家与许少安之间的对立关系!”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摄政王与太后的原因,众所周知摄政王是太后的忠犬,而唐家是太后的娘家,苏家与摄政王又是亲家,若是苏家摆明了对付唐家,会给摄政王惹麻烦。” “可若是扶持一颗棋子,通过这颗棋子去对付唐家,苏家那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所以……通过许少安与唐家对抗,甚至烧了唐家在平湖城中的府邸,这些都是苏家的算计?”欧阳夏虹也忍不住发问。 许少安与苏梦瑶又是相视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又听永安郡主一脸质疑的看着苏梦瑶,“姓苏的,你给我说清楚,那些许少安寄给你的诗,是不是也是你自己写的,然后来我这里显摆?” 许少安与苏梦瑶听了更是觉得好笑。 “《吟湖上初晴雨后》《鹊桥仙》《将进酒》《青玉案》……还有那《卜算子》,都是你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许少安变成世人眼中的才子,大羽第一才子?” “你是怕别人瞧不起你嫁了个庸人,才这样为之吗?” 李文浩这会儿插了一句:“可谣言上说,苏家、甚至苏小姐根本就没有想要嫁给许少安的意思,苏小姐之所以表现的跟许兄你侬我侬,郎情妾意是为了许兄手中那酿酒的法子!” 这话音落下,然后就见苏梦瑶握住了许少安的手,被忽然握手的许少安看向了苏梦瑶,与她目光一触,便触碰出了不知道多少火花,看的大家目光摇曳。 就听苏梦瑶柔声道:“表姐,你觉得我对许郎的感情是装出来的吗?” 永安郡主摇了摇头,不说她摇头,就连杨六郎也摇头。 “那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嫁给的是一个庸才,所以为他作了那些诗?” 苏梦瑶嫣然一笑,“这怎么可能?” “我一个女子能写出《将进酒》这样的诗吗?再说,我的酒量不行,别说会须一饮三百杯,就算一杯也够呛。” “所以……这谣言……?”李文浩疑惑道。 “这些谣言都是我为了迷惑庆王所编排的,还有苏建邦的事的确是我所为……”许少安淡然回答道。 李文浩,甚至李长山都从没想过,许少安当真做了刺杀苏建邦的事,但这会儿许少安亲口承认,可坐在她旁边的苏小姐对此一点怒意都没有,这就让他奇怪了。 苏建邦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哥哥,若许少安真杀了苏建邦,那他就是苏家的仇人,苏梦瑶怎么还会想着嫁给许少安? 就听许少安接着道:“我设了个局,那个死了的另有其人,真正的苏建邦还活着!”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许少安与苏梦瑶这两个知道实情的人之外,其它四人皆是目瞪口呆! 杨左宗心想,这样说来,那么谣言系假,那么……许少安这是把庆王那老东西给戏耍了一番? 这会儿就见许少安忽的站起身子,转身扶栏,看着亭外百花争艳,不由得笑道:“看来庆王那老家伙,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这就把风声放出来了……他想干嘛?” 第241章 断绝后路 许少安陷入了沉思。 李文浩却若有所思,“太学院的那几个大儒因为这番谣言,昨夜还通宵达旦的谈论你的过往,还有你的诗词,而后得出结论,你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我想……”李文浩顿了顿,而后接着道:“那几个大儒们显然对你有了计划,想要在天下人面前让你出丑,彻底揭开你丑陋的嘴脸……你之前在春满园的那番言论,其实打动了不少学子,只是这一波谣言实在太有板有眼了。” “老师让我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 许少安眉头一皱,“他们想干嘛?” 其实许少安也有所猜测,既然是太学院的大儒,自然不会与自己动刀动枪,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在诗词上做文章。 就听李文浩接着道:“很快就中秋节了,而中秋意味着要举办中秋文会了!” “每年八月十五,京城都会举办中秋文会,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事,你的诗词文章冠绝天下,必定会受到文会邀请,届时他们定会在诗词一道向你发难,以证实那些谣言,让你再也无法拿谣言止于智者,是非在于明辨那一套说辞来为自己开脱。” 听李文浩这么一说,许少安顿时恍然,看来庆王的目的也是想弄清楚自己那番说辞的真假,自己这是要穿帮了啊! 不过许少安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口气很是淡然的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李文浩俯过身子:“可别小看了他们,毕竟是大学者。” “别的我不敢说,但若说诗词,我真不担心什么。” “也不能托大,听老师说,这一次除了咱大羽的儒家翘楚外,可能还会遇到随南越使臣一起来的那些南越儒士。” 许少安一怔,一旁的苏梦瑶忽然好奇的问道:“往年南越使臣来访,都是公主带队,这次又是哪位公主?” “听说是随珠公主!” “她?!”苏梦瑶一怔,“那位被称为博学多才胜过南越状元的公主?” 李文浩点了点头,“听说,那位被称作半圣的南越帝师卢白颉也随公主来了。” “已经到了?” “还在路上,估计这几日应该就到了。” 许少安问了一句,“卢白颉是谁?” “卢白颉在年轻时就有诗剑双绝的称号!”苏梦瑶跟许少安介绍道:“我听我爹说,这位卢先生在年轻的时候,就一人一剑仗剑天涯,去了很多地方,很多国家,在我们大羽也待过一段时光。” “这位卢先生是少有践行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人,一身学问深不可测。” 苏梦瑶说完,看向了李文浩,问道:“他这次来咱大羽干嘛?” “听老师说,南越这次极有可能是来我大羽来踢馆来的,就是想把我大羽文坛踩在脚下!” “说是来学术交流的,但偏偏临近中秋来访,这其中用意……恐怕就是借着这场中秋文会,让南越的学子和大羽的学子一较长短,分个高下!” “老师说,南越年轻一代,出了不少惊才绝艳的年轻人,这次是有备而来,是看透了现在的大羽文坛势微。” “哦。”苏梦瑶恍然大悟,目光落在了许少安身上,心想着不管是庆王,还是南越都是来者不善,若是少安参加了文会,会不会给两者都带去意外“惊喜”? “对了,老师还说,这次文会会比往年更加隆重,届时皇上、太后、摄政王、庆王以及杨首辅那些庙堂肱骨们都会莅临,所以……少安千万别掉以轻心,要多加准备才是。” 许少安明白李文浩这番话的意思。 这大羽内部文人相轻,相互发难这都属于内部矛盾,可以不用在意。 可现在有别国文人插足,这就不是内部矛盾了,而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若是因为轻敌,万一输了,这就是丢了大羽的脸面,不得不重视。 到了那时,自己没交出一份让他们闭嘴的答卷,估计接下来在京城的路也不好走,或许还会因此丧命也说不定。 那太后对自己肯定是看不顺眼的,现在京城里谣言满天飞,说自己烧了平湖唐家,又跟唐溪山抢媳妇,妨碍唐家和苏家联姻。 若是自己给大羽丢了脸,这太后唆使幼帝一道圣旨要了自己的命,这就亏大发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个文抄公不惧任何挑战,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对面当真有比肩李白苏轼的那般惊才绝艳者…… 许少安沉吟半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梦瑶,要不咱现在就私奔如何?” 对于悬镜司,许少安虽有要拨乱反正的想法,但却不会为了去拨乱反正,把自己的性命搭了上去。 其它的事情摄政王估计能给自己兜底,但这种事却难说,毕竟这有关一国颜面的事,再加上自己若是失利,更有欺君之嫌,难免被有心人拿来说事。 杨首辅不就一心想要自己这条命吗? 为了稳妥起见,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文浩一怔,过了片刻,点了点头:“一走了之,这倒是个好主意。” 可就在这时,门房带着一个年轻太监走了进来。 那年轻太监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扯着鸭公般的嗓子叫道:“谁是许少安,快来接旨!” 许少安眉头一皱,看向了在座各位,皆是一脸的诧异,这时候来了圣旨,而且是给自己的,这是要干啥? 许少安其实已经有所猜测! 这还能干啥? 估计是太后那老娘们想要恶心一下自己,让自己这一次避无可避! 在年轻太监说了一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一番话后,大家都震惊不已,刚才许少安还说要跟苏梦瑶私奔来着,现在一道圣旨…… 这是要断了许少安的后路? 看向许少安,却见他笑眯眯的从袖袋里掏出一打银票,塞在年轻太监的手中,而后接过圣旨,一脸殷勤的道:“公公贵姓啊?” 没有去看多少银票,但却能感觉到那打银票厚度的年轻太监回以微笑,心说这位名扬大羽的少年才子,竟是个颇懂人情世故的,自己顶着烈日来到这里,也没白来。 第242章 不装了,摊牌了 “咱家姓韩,许公子,你的名字咱家可是如雷贯耳,当真是少年天才,难怪太后指名道姓要让你参与这次文会。” “你当明白太后的苦心,中秋文会是你向世人自证的最好机会,外界谣言满天飞,这样对许公子你不好……太后说你是个淡泊名利的,不在意别人闲言闲语,你虽不在惜自己的羽毛,但太后替你在惜。” 许少安拱手一礼,一脸的受宠若惊,心中却想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口中却道:“真没想到,在下竟然能得太后青眼,当真三生有幸。” 他俯过身子在韩公公耳边低语了一句,“还希望韩公公替小子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小子必有重谢。” “哈哈哈哈哈。”韩公公爽朗大笑,“许公子深受庆王看重,若是再得到太后的赏识,到时候咱家还得仰仗许公子的照拂。” 将人情世故如算盘一般打的啪啪响的许少安,跟韩公公聊了一会儿后,送韩公公出了苏家别府的大门才又走回了花园凉亭中。 苏梦瑶等人很是担心的看着他,只有杨左宗看似冷漠是个例外,其实内心同样为他捏了把汗。 他似乎没有听到韩公公的那道圣旨似的,如他背后的把柄刀一般,冷酷无情。 让旁边的永安郡主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她印象中的杨六郎是一个热情似火,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骨柔肠,可不知道为何,今日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他怎么变了? 她哪里知道,她的目光越是在杨左宗身上停留,就越会让杨左宗保持高冷,因为每当她的目光看来的时候,杨左宗都会激动的认为,许少安说的当真没错,这高冷刀客的形象,果然对郡主有吸引力。 杨左宗在内心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我将是那位要成为冷酷刀客的男人! 谁说性格不能改? 为了爱情…… 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杨左宗此刻的内心非常笃定。 而许少安此时的脸上,并没有很担忧的情绪,反而很从容自然,瞧见大家略带担忧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私奔是私奔不了了,不过这也说明太后那老娘们有些慌了。” “世人皆知摄政王是她的忠仆,若外界谣言是真,我当真是苏家的棋子,目的是为了拿我当明面上与唐家对立的存在。” “那凭着苏家与摄政王的关系,太后自然会觉得,苏家的算计亦或者是授了摄政王的意。” “这样一来,太后就会怀疑摄政王的忠诚是真是假。” “毕竟对付唐家,那相对于就是在对付她太后娘娘。” “这对于太后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反倒是惊雷。” “要知道,她之所以能垂帘听政,她的儿子之所以能做皇帝,那是因为摄政王的那三十万大军。” “因此,当外界谣言传到她耳中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让韩公公传旨,让我避无可避。” “庆王与太后没有任何交流的一手配合,当真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总归是没法逃避的,这或许是老天爷想让我有始有终。” “既然与悬镜司结下了因果,就要了结了这段因果。” “……可这明显是为许兄你挖了一个坑啊!”李文浩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 这的确是个坑。 因为那道圣旨上说:朕闻大羽文坛有言,天下之才一石,许少安独占八斗,乃是大羽第一才子。 而此次南越随珠公子带使团来访,共襄中秋文会盛举,免不了在诗词文章上一番切磋较量。 朕意,这次中秋文会,许少安当有一席之位,与南越才子一较高低,为国争光,为朕争光,钦此! 这显然不是那位年仅六岁皇帝的意思,这是太后的意思。 但以皇帝的意思下达的这道旨意,更有威慑力。 其实不管是庆王也好,太后也罢,他们关心的是事情的真相,而真相只有将许少安逼到绝路,才能出来。 若是许少安当真没有那个金刚杵,却让世人误以为他有那个瓷器活,面对南越国儒生的发难吃了瘪,让大羽颜面扫地,庆王乐得配合皇后将许少安置之死地。 坦白说,庆王一直都不喜欢许少安,更不喜欢吴绮罗因为许少安变得儿女情长。 虽然表面上说,此举只是为了验证许少安的那份说辞,更多的是想借此除掉许少安。 黑袍幕晨或许察觉到了庆王的真实想法,但余白生是万万没有察觉到的。 于太后而言,许少安不管是不是苏家的棋子,他都该死。 若谣言通过文会证实是真,一来可以了解摄政王真忠心还是假忠心,二来还可以借许少安欺君罔上,治他死罪,名正言顺的弄死许少安。 那么,苏家与唐家的联姻,就再也没有什么绊脚石了。 只要唐家能与苏家联姻,她与摄政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依旧是那句话,诗词一道乃是小道,而我恰恰擅长此道。” “届时我不装了,摊牌了,将我诗仙的身份曝光了,一来正式跟庆王宣战,二来啪啪啪打南越国那群人的脸,为国争光。” 说这话时,大伙都不禁被许少安的这番话给震惊,诗仙的身份?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还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成? 不过也只有这种口气,这般豪气才能作出《将进酒》这样豪气干云的诗词来吧! 就在大家感叹许少安的豪气时,这会儿周小蝶抱着一个菜坛子走了过来。 “苏小姐好、永安郡主好、杨公子好,还有这两位……好!” 周小蝶的目光在李文浩与欧阳夏虹身上稍作停留后躬身一礼,然后看向了许少安,脸上满是惊讶的道:“公子,这菜坛子里头……这里头果然都变成了冰。” 许少安早有预料,或者说成竹在胸,笑了笑:“很惊奇是不是……不用这么惊奇,跟着公子,这样惊奇的事,以后时常会有。” 苏梦瑶、永安郡主、杨左宗以及李文浩欧阳夏虹两口子都讶异的看着周小蝶。 杨左宗看着周小蝶手中的那个菜坛子更是震惊,许少安之前说要弄些冰出来,让他搬了大水缸,再就是这个菜坛子。 他原想着这件玩意怎么弄出冰来,只觉得许少安是不是脑袋被夹傻了。 第243章 我已经学废了 可现在却听周小蝶说,那菜坛子里真的弄出冰来了? 怎么可能?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将一个大水缸与一个菜坛子搬到了许少安的房间,忙完这些的他与许少安讨论了那番人设转变的言论没多久,就见周小蝶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周小蝶打开那袋东西,就见是一堆白色的粉末。 许少安对着那堆东西嗅了嗅,便道:“没错,就是此物,有刺鼻味,的确是硝石。” 又问周小蝶怎么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周小蝶就道:“这硝石乃是一味药材,在药铺就能买到了。” 许少安却是不知道硝石的药用价值,不由得恍然,又吩咐周小蝶去煮绿豆糖水。 满脑子疑惑的周小蝶“哦”了一声转身离去,去煮他的糖水去了。 而杨左宗不由得问:“许少安,你这是……要做什么?” “嘿嘿,你就看我怎么弄一坛子冰出来吧。” 杨左宗打死也不信许少安能在大热天弄一坛子冰,那双眼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少安,“冰?” “用这破坛子弄冰?怎么弄?” “没错,过个把时辰,这冰应该就能有,你就等着瞧吧。” 然后就见许少安在菜坛子里注入半坛水,把菜坛子盖好后还用蜡油凝固密封,放入了大水缸中,而后将那一袋硝石粉倒了一些进入水缸中。 只是片刻间,他就看见水缸中起了水雾,水雾腾起越演越烈,使得房间里的温度都降下不少。 紧接着就见许少安用木盖盖好水缸,又用棉被把大水缸裹得严严实实。 这般奇怪的举动自然引起杨左宗的好奇,不由得问道:“你这是为何?” 然后许少安就告诉他,天气太热,怕水缸里的吸热反应受天气影响,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因此用棉被来隔绝热传递。 杨左宗听得懵懵懂懂,只是要他相信许少安真的能就这样弄出一坛冰来? 这怎么可能? 不想再跟许少安搞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杨左宗便去寻刀去了。 相比于大热天制冰的荒唐事,去准备一下自己人设转变的行头,不是更重要吗? 可当他这会儿亲眼看见周小蝶将那菜坛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寒气从坛口冒出,然后他就看见了坛子里的冰。 这冰并非是从地窖里取的,就是之前许少安倒入菜坛子中的半坛水凝固而成,冰的体积由于比水大,所以那半坛子水这会儿变成了整坛冰。 看的杨左宗是惊为天人。 他是亲眼瞧见许少安制冰过程的,不由得惊诧的看了许少安一眼,心想还真给他弄出冰来了。 在场的众人皆是好奇这冰是哪来的,知情的杨左宗为了维持高冷形象修闭口禅,周小蝶却道:“嘿嘿,这是公子变出来的冰。” 在场除了杨左宗皆是一惊,苏梦瑶这会儿那双漂亮的秋水眸子顿时看向了许少安,“小蝶说的是真的?” “这大热天的,少安你能变出冰来?” 许少安想了想道:“说是我变出来的也没错,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变的吗?” 与杨左宗一样,在场众人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就连苏梦瑶都觉得不信,因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可那坛冰就摆在自己眼前,难道真是许少安变出来的,不由得点了点头,说了个“嗯”字。 许少安的目光在亭外的花丛中。 其实他的视线一直都在那些争相斗艳的花儿身上。 那些绽放的花儿,在他眼里,就跟苏梦瑶一样美丽,让人陶醉。 杨左宗听见许少安的这句话,依旧没有说话,嘴角却微微翘起,心想着许少安是不是想用这种手段来取悦苏梦瑶? 通过展现别人意想不到的才能,然后叫心怡的女人惊喜…… 杨左宗觉着许少安当真会取悦女人,嗯……看来自己也要多学点奇技淫巧的本事,将来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当真是长见识了。 周小蝶这时候咧嘴憨憨一笑,他挠了挠脑袋:“公子,还要变冰吗?需要俺去把那大水缸搬来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看了眼杨左宗心想,要不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自己略微点拨,他若是明白这其中原理,倒是可以让他在永安郡主面前表现一波…… “你就取一个脸盆,然后再取些硝石过来就好。” 周小蝶听言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就带着许少安所需的东西,回到这里。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少安倒了一些硝石粉末入盛放了水的脸盆之中。 片刻间,之前杨左宗在许少安房间中出现的那幕白烟重现。 这冷冽白烟越演越烈,周围炙热的空气似乎也因这些冷烟变得凉快了些许。 李文浩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少安,“这是何故?” “硝石这东西遇水会吸收大量的热量,周围空气温度降低,就会形成小水珠,就是这烟雾了。” 过了一会儿烟雾消散,许少安笑道:“你们感受一下脸盆里的水,看看是不是很冰冷。” 大家不由得伸手去触碰盆里的水,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冰冷寒意残留在手指间,心说真的很冷。 只是……这水虽冷,但却没变成冰啊。 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的许少安,道:“水要变成冰需要一个过程,现在天气这么热,而眼前这条件要变冰有些难度。” “而我之前之所以能变出冰是因为我做了隔热措施。”说话时许少安看向了杨左宗,“我之前制冰的过程,杨兄都看见了,以杨兄的智慧现在应该知道我是如何制冰的吧?” 在碰触了脸盆里的冰水后,杨左宗哪里还不明白,他看着脸盆里的冰水,而后又看了看许少安,只觉得这小子当真越来越神秘了。 点了点头,而后说了句:“我明白了。” 现在想起许少安说的那句“天气太热,怕水缸里的吸热反应受天气影响,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因此用棉被来隔绝热传递。”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杨左宗明白了,其它人却是还没明白,永安郡主忍不住看向杨左宗道:“你明白什么了?” 被永安郡主这么一问内心又开始激动的杨左宗看了眼许少安,就见许少安嘴角一翘,嘴角上的这一抹笑意好像再说:“左宗啊,你既然明白了,那么就由你给大家展示展示,这冰是如何变出来的吧。” 两人视线交触的瞬间便有了默契,许少安有意让杨左宗在永安郡主面前表现表现,就听杨左宗道:“这次就让我变一次冰给大家看吧,这大热天变冰的法子,我已经学会了!” 第244章 蜜语甜汤坊 然后杨左宗就在大家的见证之下,一顿操作猛如虎,按照许少安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的大水缸套菜坛子,加入硝石粉后,将棉被把水缸包裹的严严实实。 再然后,在等待水凝成冰的过程中,许少安招呼大家享用绿豆糖水加冰。 炎炎夏日,这么一口清凉下肚,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大家都对此赞不绝口。 许少安咧嘴一笑,看着梦瑶道:“这制冰的法子咱有了,水晶糖咱也有,可以在京城开一家糖水店,这样的冰镇糖水,咱一两银子一碗起卖。” “冰和西域水晶糖这噱头打出去,再把店铺弄得高档些,想必是一门不错的生意。” 说这话时,苏梦瑶看向了那口被棉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大水缸,心说这里头当真能变出冰来么? 若是真能变出冰来,那这个糖水店的生意,倒是个不错的营生。 许少安笑了笑,“我连糖水店名都想好了,就叫“蜜语甜汤坊”,如何?” 享受着许少安的冰镇绿豆沙,大伙心想着若是每天都能吃上一碗这样的糖水,那该多好? 这一刻,享受着美味,憧憬着美好的大家们,似乎忘记了许少安即将要面对中秋文会的糟心事。 大家一边享受着清凉,一边期待着那口大水缸里的奇迹。 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口大水缸,忽然觉得许少安更是深不可测起来,尤其是苏梦瑶,回想起过往这几个月发生在许少安身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不管是酒也好,琉璃瓶也罢,再就是水晶糖,现在又是冰! 这炎炎夏日,若是能够有冰来消暑,那日子会多舒服。 放眼天下,在这样炎热夏日,如果每天能够享受到这么一份冰镇的绿豆糖水带来的清爽愉悦,这样的待遇,有几人能有? 除了少数权贵,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些人? 可即便是这些人,也不可能每天享用。 无它,因为冰块存放是个问题。 那些豪门世家,皇亲贵族每年冬天就会让下人去采集冰块,将冰块存放在冰窖中。 除了存放数量有限外,还有冰块自然消融的问题,这些都是导致了冰块到了夏天就是如同水晶糖一样,成为了奢侈品般的存在。 现在许少安居然能制作出冰来,这就使得上述两个问题,不再是问题。 想要用时制作就行,所需材料也容易收集。 苏梦瑶心想着,若是将许少安有着大热天制冰的法子和许少安想要开蜜语甜汤坊的想法写信告诉爹爹,爹应该会开心的说,这女婿总能叫人有意外惊喜。 看着眼前手中捧着的绿豆糖水,若是抽空做一碗给奶奶尝尝,并告诉奶奶这是少安的法子……不知道奶奶对少安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观? 嗯……这绿豆糖水得做一些给姑父和姑母尝尝,回头再跟姑父说说那道圣旨,让摄政王府一定要早做准备,即便少安在文会上出了岔子,也要保少安平平安安的。 苏梦瑶心中暗道,待会就去摄政王府,如杨左宗这般依葫芦画瓢的弄一坛冰来,给姑父姑母整点绿豆糖水消暑。 只是……摄政王府有冰窖,我过去制冰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呢? 说不定姑父姑母就在享用冰镇糖水呢? 许少安哪里知道苏梦瑶这会儿想了那么多,他不过想让大家喝点糖水消暑。 大家在一起愉快的聊天喝糖水,就这样个把时辰过去,杨左宗将包裹水缸的棉被掀开,水缸木盖被他打开,取出了浸泡在水缸中的菜坛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菜坛子上,随着杨左宗打开蜡封的坛盖,一个个便目瞪口呆起来—— 原本菜坛子里的水,这会儿都变成了冰。 坛子口冒出冷冽寒气形成了白雾升腾,冰块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还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真的成冰了?!” 已经有一些心理准备的苏梦瑶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拍着手掌,兴奋的道:“真的制出冰来了,真厉害啊!” 此刻,除了故作高冷,内心却洋洋得意的杨左宗外,其余人都在惊叹欢呼。 他们像是见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其实,大伙儿这会儿的赞美欢呼都是在说许少安,可杨左宗却觉得是在赞美欢呼他似的,尤其是永安郡主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了句:“嘿……你还真学会了制冰呀!” 这被杨左宗当做赞美的一句,让杨左宗觉得,这才跟了许少安一天,他与永安郡主两人的进展,似乎比过去三个月还多得多。 杨左宗喉咙耸动了两下,他依旧保持着高冷,只是他的内心已经狂热。 就在这时,花园里又来了几个人。 最前面的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她的身后是三位嫂嫂,这三位嫂嫂一人撑伞,一人拍扇,还有一人搀扶着老太太。 这人便是苏梦瑶的奶奶老太君黎秋水! 她本是不想来的,但实在是担心那三个孙媳妇看不住自己那乖孙女,然后被许少安摘了果子。 于是顶着烈日炎热都要来苏家别府走上一遭。 刚入府就听门房的说,苏小姐、许公子和好友在花园里聚会呢。 这便叫上了三个孙媳妇,一同去花园瞧瞧,只是这一瞧便瞧的她火冒三丈,只因看见凉亭中苏梦瑶与许少安的十指紧扣,最重要的是她俩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手牵手? 这要是被传出去了,女孩家的名声怎么办?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原以为乖孙女从小读书,知道恪守礼义廉耻,竟没想到…… 在别人面前,这手是随便可以给别的男人拉的吗? 气急败坏的道了声“荒唐”!促使着孙媳妇们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凉亭外,许少安等人才注意到她的到来。 顿时间凉亭里鸦雀无声。 发现苏梦瑶忽的把小手收了回去的许少安,有些诧异看了眼苏梦瑶,却见苏梦瑶的视线落与那老太太视线相交时,脸上泛起的羞红,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羞愧,不由得想:这位老太太莫非就是梦瑶的奶奶吧? 然后他看向了这位衣着华丽,满脸风霜的老太太,就见老太太举起右手的龙头拐杖指着自己,怒不可遏的道了一句:“成何体统!” 第245章 交锋 如此小的凉亭,三男三女挤在一起,哪里有什么距离可言? 黎秋水一声呵斥:“你们男男女女挤在这里,像什么样?”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还未出阁,要与男子保持距离,要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话一出,亭中人皆是一副赧颜,下意识的拉开了一些距离,就连欧阳夏虹与李文浩都是一般。 “尤其是你!” 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直指许少安,虽然没有见过许少安,但见到苏梦瑶被这个看上去颇有些英气的男子拉着小手,便不用猜也知道了。 她指着许少安正准备出言教训,却没料到苏梦瑶说话了。 “奶奶,我跟少安的事,我爹是同意的。” “另外,我们好友相聚,这里又没有外人,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岂不见外了吗?” “对了,这大热天奶奶来这里干嘛?是想来看看您未来孙女婿吗?” “刚好,您这孙女婿刚做了一锅加冰的饮品,可以让您老人家消消暑。” 苏梦瑶望向许少安,“这叫什么来着?” 许少安咧嘴一笑:“冰镇绿豆沙。” “对对对,绿豆沙还是冰镇的,奶奶你快尝尝。” 说这话时,苏梦瑶已经舀了一碗绿豆沙,递到了黎秋水身前。 黎秋水本来就生气,听见苏梦瑶说“未来孙女婿”这几个字就更是生气,心中是怒火中烧,却见苏梦瑶端来的那碗绿豆沙中混合的冰渣,随后又瞥见了摆放在桌上的那坛冰块…… 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疑惑,她记得苏家别府好像没有冰窖,这冰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梦瑶从南屏山庄带来了? 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带过来早也融化了吧? 苏梦瑶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嫣然一笑,一脸的骄傲:“奶奶,我告诉你,这些冰都是少安制作出来的,您手中的这碗甜品也是按少安的法子做的,很好吃的,我们都吃了,很能消暑的。” 饶是老太太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听了苏梦瑶这话,还是忍不住一惊,感受到碗壁的冰冷,望着碗里的冰渣。 这么大热的天,制作出冰来? 这许少安还有这般能耐? 她有些不信,心想着这妮子为了给许少安说好话,编出这谎话,是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辨认不了真假了吗? 肯定是许少安这小子不知道从哪个大户人家的冰窖里找了的冰,然后说是自己制作的,目的就是想取悦梦瑶。 她想要拆穿许少安的诡计,就要发难,却抵不住苏梦瑶撒娇道:“奶奶啊,看把您热的,快快喝点绿豆沙消暑。” 感受到乖孙女的关怀,老太太顿时气消了大半,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苏梦瑶一眼,而后喝了一口绿豆沙。 顿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顺喉而下,顷刻间一身的暑意尽消,全身的毛孔都收拢起来,汗也收敛。 这感觉好爽啊。 于是,她咕噜咕噜吃光了这碗绿豆沙,还意犹未尽。 这种又甜又冷的刺激,当真叫人欲罢不能! 于是又喝了一碗,许少安劝道:“这绿豆沙一下子不能喝太多……太凉过头,怕凉了奶奶的肚子。” 老太太抬起头瞪了许少安一眼,对于许少安的关心莫不在乎,随后看向了苏梦瑶,“你准备一下,待会随奶奶回南屏山庄。” 语气随着两碗绿豆沙缓和的老太太,没有了之前的气恼,苏梦瑶“嘻嘻”一笑,她知道这位老太太的性子,就是抵不住她的殷勤。 苏梦瑶点了点头,“孙女将这绿豆沙带些过去。” “给大伯一家人也尝尝!” 苏梦瑶哪里不知道,奶奶这是想把自己从少安身边带走,心里有些怨但没有恨,因此像个乖孙女似的,顺着老太太的意思。 苏梦瑶带着小容离开凉亭。 李文浩带着欧阳夏虹也离开了,因为老太太似乎有与许少安单独聊聊的意思。 别看周小蝶看起来憨憨的,但眼见这情况也很识趣的走了。 永安郡主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子,看见仍然坐在许少安身边装高冷的杨左宗还不起身,心想着杨六郎敢给苏家老太太一副冷脸看,是讨厌老太太这种棒打鸳鸯的行为吗? 这会儿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就见她轻轻拍了拍杨左宗的肩膀:“走了,别在这找不自在。” 杨左宗看了看永安郡主,背着他的刀起身,离开了这里,算是回应了永安郡主。 这种无言的交流,让永安郡主更觉杨左宗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三位嫂嫂将老太太扶入了凉亭,寻了与许少安正对着的位置坐好。 老太太坐在了许少安的对面,三位嫂嫂仍要殷勤服侍,但被她劝退了下去。 这会儿亭里就剩下了老太太与许少安。 许少安微笑的看着老太太,他想着老太太肯定会对他说一些难听的话,却没料到老太太此刻偏偏没有说一句话。 她就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看着他,这就让许少安有些不舒服了。 不过碍于这位是梦瑶的奶奶,是长辈,也只能由着她这样了。 只是自己就这样招她厌恶吗? 不去想老太太这会儿在想什么的许少安,于是也开始打量起老太太,这古稀之年的老妪,银丝满头,满脸风霜,岁月沉淀出的从容与优雅在她身上他一点没有看见,举手投足间也没有他曾想象的豪门风范。 看了半晌,许少安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位很真实的老太太,没有老人家喜欢端着揣着的做作。 是什么样的性子,就是怎样的德性。 见老太太久久不说话,许少安忍不住先道:“将心比心,小子大概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黎秋水眉间紧蹙,她依旧盯着许少安,忽然说了一句:“许少安,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家梦瑶?” 许少安沉吟片刻:“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与梦瑶别……” 老太太愣了愣,“……这么说来,你要纠缠到底咯?” “这可不是纠缠,这是我与梦瑶的山盟海誓。” 第246章 老太婆 黎秋水像是被气笑了一般,眉梢一扬,转头看向了那一片花园,“山盟海誓,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孙女谈山盟海誓。” “你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你若是和以前一样是个普通人,按照约定入赘到我苏家来,老太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因为那样梦瑶也能有个安稳的日子,不用担心什么。” “但你现在……你锋芒太甚不知收敛,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她收回视线,盯着许少安:“我苏家有钱也有权,能够给梦瑶一辈子的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而你呢?” 说到这里,黎秋水叹息了一声:“何必呢?你这么有才华,这么年轻,你完全可以再寻一个心仪的女子嘛!” “离开梦瑶吧,只要你离开梦瑶,老太婆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只要老太婆力所能及。” 石桌上有着一壶凉茶,许少安倒了两杯,递了一杯过去,也叹息了一声,问了一句:“您为什么就一定要拆散我们?” 这一次黎秋水沉默了良久。 “你以为以身入悬镜司就能拨乱反正,庆王那老东西,又怎是你能对付的?” “我为何不能?” 黎秋水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你能对付?你拿什么去对付,拿你擅长的诗词,还是你的酒?” 许少安没有丝毫气恼,而是有些玩味的看着黎秋水,看着她满面的皱褶,有些打趣的道:“我听闻您总想将梦瑶嫁入唐家,企图将苏家跟唐家后面的势力绑定在一起?” “您心里的打算不过就是想拿梦瑶的幸福,去换取您所谓的苏家强盛。” 被点破心思的黎秋水也不气恼,而是道:“你猜的没错,但你这句话还是说的不对。” “应该说苏家能因此而强盛,梦瑶也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我可以保证……你若是现在就离开梦瑶,脱离悬镜司,你……你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回到你的平湖城,做你的小商人。” “现在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太后想要你的命,杨首辅也想要……甚至庆王那老东西……他这人最阴险不过了,你觉得你能瞒得了他,什么时候他咬你一口,你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其实你的伎俩他早就看穿。” 许少安低头沉吟,他端起茶盏。 往杯中加了些冰块。 茶冷,杯也变的冷。 许少安寻思着老太太对庆王似乎很了解,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琢磨着老太太的这番话,许少安品出了一些味道—— 难不成有人向老太太承诺,只要自己脱离悬镜司,放弃苏梦瑶,就能保住这条小命? 离开梦瑶,离开悬镜司这两个选择,前者有利于唐家与苏家联姻,多半是老太太与太后达成了协议。而后者……自己离开悬镜司,是谁希望看见的呢? 难道是杨首辅?这位当朝第一权臣,可以跟如日中天的庆王对着干的存在? “您难不成已经跟太后,甚至杨首辅谈好了?”许少安忽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多有讥讽之意:“您在拆散我和梦瑶这件事上,还真是亲力亲为,劳心劳力啊。” 黎秋水倒是没料到许少安竟然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曲折,可见他有着不错的洞察力。 可是……按理说有着这般洞察力,应该是个懂得趋吉避凶,审时度势的才是……可他偏偏喜欢在刀锋上行走! 他这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黎秋水又沉默了良久,视线落在亭外的那些花草上。 “你之前说我企图将苏家与唐家背后的势力绑在一起,你说的没错。” 黎秋水又是一声叹息,看着许少安道:“你或许无法理解我的用意,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你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你的视野,你所在的阶层,注定了你的位置所能目及的视野范围。” “你诗词文章了得又如何,你依旧是那个站在山脚下,所见至多不过是方圆几里地。” “至于我是不是为了拆散你和梦瑶劳心劳力亲力亲为,你就不要随意揣测了……我说了只要你离开了梦瑶,脱离了悬镜司,就能保你一条小命,就一定能做到。” “不过我得提醒你,脱身要趁早,不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站在黎秋水的角度,她这番话其实无可厚非,许少安甚至极为赞同。 这事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许少安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这事搁在自己身上,这老太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可是穿越者,老太太拿自己跟这些古人比视野宽阔? 老子前世坐过飞机的好吗? 还夏虫不可语冰。 你特么的才是虫! 什么阶层注定位置,位置决定视野的说法,在本公子这里根本不成立好不?想用这一套就想把自己劝退,若是原主还差不多,而自己这个穿越者…… 有点不大想再跟老太太扯淡的许少安,强忍着内心怒火,语气依旧温和的说了句:“很抱歉,我还是那句话,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梦瑶绝!” “你……!”黎秋水被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浮了上来,“好你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你是觉得摄政王能护住你吗?要知道他楚临渊不过是太后面前的一条狗,若是太后要杀你,他楚临渊也无法阻挡。” “这大羽江山总归是项家的江山,现在皇帝年幼,说是太后的江山也不为过,咱苏家既然生活在大羽的土地上,那就得仰太后鼻息而活着。” 老太太强忍住火气,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你无法给梦瑶幸福。” “你带给她的将是无穷的灾难,甚至这灾难可能波及到我们苏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 “这是老太婆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若是答应,现在就离开京城,我保证太后那边不会因你离去追究你抗旨之罪!” 听言许少安一惊,自己奉旨参与中秋文会的事,老太太都知道了,自己前脚才接到圣旨…… 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吧!? “另外……老太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了,老太婆可满足你一个愿望的话依旧算数!” 第247章 何事? “你就在平湖城做你的风流公子做你的酒馆小老板,这不好吗?” 要说起来,这位苏家老太太也算苦口婆心了。 在许少安听来,老太太说的这些都没有错。 错就错在,她不能以看平常人的目光来看待许少安。 苏梦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是她让他明白活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值得他为之奋斗的理想和抱负。 如果没有遇到她,或许他现在就是平湖城中的一个逍遥公子。 跟前世一样,体会不到那种忠贞不渝的爱情,体会不到为了所爱的人,不顾生死的滋味。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他觉得这样的感情,只要拥有过,哪怕只有也仅有一次,即便下一刻是死,也都死而无憾了。 两世为人,对于死亡,许少安真的看淡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已然看淡。 所以,哪怕老太太将前路说的再危险,再多荆棘,他都无所畏惧,谁都别想拆散他和梦瑶。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没得谈。” 此间的气氛变得冰冷,仿佛比刚才的那碗冰镇绿豆沙还要冰冷的多。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许少安一眼,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你可知,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一来不想看到你这么一个有才华的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二来更是不想看见我那乖孙女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见说不动许少安,老太太拄着拐杖,奋力起身,然后有些艰难的向着亭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喃喃道:“你既然这么不识好人心……我也不忍你就这样死了,你爷爷当初跟我那死去的老伴有过约定……答应了要给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老人家话音很轻,但许少安还是听见了。 她话语中提到了爷爷? 许少安正思索之际,七八个劲装打扮的大汉似乎是苏家的护卫走了过来,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般,将凉亭围了起来。 老太太走的很慢,这些护卫与她擦肩而过,她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步履蹒跚,声音很轻,但许少安隐约能听见她的呢喃细语:“靖王殿下,您家的这小子不听话,就让老太婆替你教训教训他吧,也算是老太婆还了当年您的情了……” 许少安眉头微皱,他隐约听见“靖王殿下”四字! 三位嫂嫂都有些莫名其妙,许少安怎的惹奶奶生气了? 但却都不敢说话,而是迎着老太太走去,搀扶的搀扶,打伞的打伞,拍扇的拍扇。 至于许少安……会怎样? 她们寻思着,应该会被老太太绑回平湖,然后雪藏一段时间吧? 待一切平淡下去,风平浪静之后,再放他出来。 黎秋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老太太这会儿舔了舔嘴角,因为嘴角上有着刚才吃绿豆沙残留在嘴边的一抹甜意,她心想刚才那糖水真甜啊! 只可惜了,这小子还天真的以为,他的世界里能有爱情? 许少安豁然起身。 手按腰间佩剑。 而在一棵大树底下,树荫和草丛遮住了两人的身影,这两人正是永安郡主与杨左宗,之所以藏在这里,是因为永安郡主想要看看许少安是如何面对老太太的。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比想象中的还要绝情,这会儿都要用强了! 她忍不住道:“梦瑶的奶奶,她到底要对许少安做什么?” 杨左宗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从大树的阴影中走了出去,一手拿着一个酒葫芦,一手拿着把柄冷冽的刀。 “喂……你过去干嘛? 杨左宗转头看了眼永安郡主,一张脸满是高冷:“还能干嘛?” 这一句反问,很有个性,把永安郡主都问激动了,忍不住道:“你是去帮许少安?果然是敢不给好脸色给老太太看的杨六郎,你快去帮他,我看好你哟。” 杨左宗听言把头转了过去后,面对永安郡主时的高冷面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咧嘴一笑。 郡主她说……她说她看好我呢! …… 京城,杨府。 杨首辅的书房。 当朝首辅大臣杨士仁合上了手中的书,他揉了揉眉头,屏退了身后为他打扇的丫鬟,双手撑着扶手,有些艰难的将他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的眉头起了汗珠,甚至还静立在原地喘息了几口气。 可见这老头有多胖? 难得,这位首辅大人,到了老年了还有着这么肥胖的身躯。 他迟缓的走到了茶桌边,看了看坐在桌旁的女儿杨巧巧,露出了一抹溺爱的笑容。 杨巧巧就是那位小时候生病患了残疾,走路一拐一拐,最后招了唐家三公子做赘婿的那位杨小姐。 而那位唐家三少,正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唐明源。 “今个儿怎么有空来瞧爹?” 杨巧巧看着爹爹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爹你……处理朝中的事务已经够你忙的了,回到家还读书,孩儿觉得您应该多活动活动,去溜溜狗也好,老是坐着这身子……” 杨巧巧的话并不用说太透,杨士仁自然明白,他悠悠的一叹,两只手撑着茶桌缓缓的坐在凳子上,“的确,自从新皇登基以来,事情就多了很多……尤其是要命的大事多了很多。” “比如摄政王要在入冬之前与匈奴在九山城决战,这消息一传出去,各地都开始紧张起来。” “尤其是粮食……全国各地的粮食都在上涨,不仅是在江南道,这就让爹有些纳闷了……这些封疆大吏们怎么都开始屯粮了?” “难道是怕摄政王打不过匈奴,怕匈奴趁胜深入中原腹部?” “喝点冰茶?”杨士仁看着这个样貌品相平平甚至还有些丑陋的杨巧巧颇为溺爱的道:“你的那些哥哥们来讨冰块我都不给,爹自己也舍不得用……” 杨首辅的话也不用说透,杨巧巧自然也能明白他爹对她的疼爱。 杨巧巧点了点头,感激的话在心中,口中却道,“今儿个孩儿来,是有件事想告诉爹爹。” 杨首辅有些好奇的抬眼看向杨巧巧,笑了笑:“何事?” “那日春满园前,明源和他的朋友去找许少安的麻烦……” 第248章 拔刀 听了杨巧巧的叙说,杨老头先是唤了丫鬟去冰窖取冰,而后道:“春满园的事,爹都知道。” “只是,巧儿你为何过来只是说这些爹知道的事,以巧儿你的性子,是不是还有爹不知道的事没说?” 杨巧巧点了点头:“在那场闹剧结束之前,祝家那位才子问了许少安一句话。” “什么话?” “祝公子问许少安,你刚才说你并非我等想象的那种人,可为何成为了悬镜司的走狗?” “许少安的回答,当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以为是他敷衍的借口,连明源都是这么认为。” “但那祝公子却当真了,还为此羞愧不已。” 杨士仁被勾起了好奇心,“哦”了一声,“许少安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谁说悬镜司里的人都是坏人了?” “你可知悬镜司的命名来源于明镜高悬四字,寓意公平公正?!” “你们难道就不能觉得,我加入悬镜司是为了拨乱反正呢?” 杨士仁眼睛顿时一眯,仿佛从些话里嗅到了什么。 作为悬镜司的人,庆王的心腹,竟然就这样在人前说了这样的话,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足以让人警惕。 他心想着,就在昨晚,在太学院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则谣言,若谣言是真,许少安当真是苏家甚至是摄政王的棋子,那么…… 许少安的拨乱反正,极有可能是真。 这样说来…… 杨士仁正思绪中,杨巧巧打断了他的思绪:“爹……女儿觉得,这个许少安或许不是咱的敌人。” 杨士仁忽的又想起了之前下属禀报的一件事,事关之前刺杀平湖城悬镜司镜衣使的事—— 之所以能够极快的确认平湖城悬镜司镜衣使的身份,是因为悬镜司内部有人散出了消息。 这么说来,悬镜司内部有人要杀许少安? 难道这许少安入悬镜司当真是为了拨乱反正? 想到这里,杨士仁点了点头,“此事,暂时还是别那么早下定论,且再看看就知。” “前些日子报上来的南越的那位随珠公主,以及那位被南越誉为半圣的卢白颉,率领南越学子来咱大羽进行学术交流。” “大羽的文人,甚至太学院的那些大儒们都觉得南越这次是想借着中秋文会,来咱大羽踢馆子来了。” “南越这次来势汹汹,据说有几位卢白颉的弟子,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扬言要将大羽才子都踩在脚下。” “他们可不是信口雌黄,而是当真有这个自信和本事,南越如今文风鼎盛,而我大羽却是日渐式微,不复当年。” “许少安的诗词了得,在李长山那老匹夫的宣传下,成为了大羽第一才子。” “昨晚太学院出了那则谣言,太后听了立马就慌了,一大早就让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让许少安参加这次文会,就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可是事关摄政王对于太后是真忠还是假忠的大事。” “这也是事关许少安入悬镜司的真实目的!” “所以,一切等中秋文会,可自见分晓。” 杨巧巧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听杨士仁道:“爹觉得,这一次南越使团来者不善,一来是想在文坛上压过咱大羽,二来是来探探我大羽的虚实。” “文坛上压过我大羽,爹倒是无所谓,但爹在意的是,咱大羽的现状,会被这位精明的公主和那位半圣瞧了去。” 杨巧巧一惊,据她所知,大羽建立以来,大羽与南越国一直是和平相处,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战争。 “爹这么说,难道南越也同那匈奴一样,窥视着大羽江山?” “之前庆王想要以和亲的方式,与那位冒顿单于达成和平协议,事情都已经在进行了,哪知摄政王又忽然跑出来搅局……” “说什么今年冬就要起兵与匈奴决战于九山城,还说庆王是老糊涂了,竟与异族做这样的交易,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死了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巧儿,你可不知道,摄政王把庆王气的面红耳赤的,简直叫人大快人心。” 杨巧巧笑了笑,不置可否。 又听杨士仁道:“摄政王现在对庆王似乎越发不能容忍了,这对我们是好事。” 杨巧巧点了点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杨士仁“嗯”了一声,这会儿有下人捧着一大碗冰块来,将冰块加入了凉茶壶中,只是顿时间茶壶的壶壁就出现了冷凝的水珠。 杨士仁倒了两杯冷茶,一杯给了杨巧巧,一杯给他自己。 两人都迫不及待的喝了一杯,一杯清凉下肚,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惬意了。 杨巧巧想要再喝,却被杨士仁劝道:“这冷茶不宜喝太快。” 杨巧巧那张说不上好看的脸,露出了些许羞涩,点了点头。 这会儿见爹的目光忽的飘向了窗外,看了半晌窗外风景的杨士仁笑了笑,而后道:“对于许少安的刺杀任务暂时停一停,找机会让明源跟许少安接触接触,就说爹想要跟他见上一面。” 杨巧巧眉间微蹙,“刺杀任务暂停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时候要见许少安,怕是不合时宜?” “爹没说这个时候,爹说的是合适的时候。” “那就要等到文会后了。” “那就等到文会后,希望许少安有那个命能让我等到!” …… 苏家别府,花园中。 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从杨左宗的背后拔出,他的脸上略带欣喜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寒霜。 他在想出手的力道该把握在几成? 他原本是用枪的,但他也会用刀,只是用刀不如用枪那般细腻精准,这力道自然也把握的没枪好。 他起跑,单脚用力一蹬,只听“砰……”的一声,蹬脚的那块青石板砖顿时碎裂。 他的身子陡然起飞,在飞起来的那刻,单手握刀改双手握刀,高举在头顶向着一名老太太带来的苏家护卫劈了过去。 永安郡主仍旧在树荫下看着,杨左宗拔刀砍人的这幕,身姿潇洒,她忽然感觉有点帅。 此刻日已西斜,杨左宗一人一影一刀,璀璨夺目! 第249章 莫名熟悉 “锵……”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就在许少安的视线中,杨左宗手中的那柄大刀与一名苏家护卫的刀碰撞在一起。 那护卫脸色一沉,本来寻思着不过是捉拿许少安那小子,并不用拔刀相向,可没想到哪里跑出来一个愣头青,不由分说的就砍了过来,不由得拔刀抵抗。 黎秋水的脚步因这一声响一滞,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眼,又继续往前走,离开了此处,继续她的呢喃细语。 “你啊,若是跟之前一样是个傻子该多好!你啊,怎么偏偏就要来京城,还这么的有才学?” “这……这……唉!是天意吗?” 黎秋水一声叹息后,再也不语。 就在这一瞬间,那护卫被杨左宗这一刀劈的身体倒飞而去,也在这一瞬间杨左宗手中的刀转向,向着另一个护卫砍去。 杨左宗心想着,恰好拿这些护卫练练手,自己好久都没耍杨家刀法了。 那护卫并没有接杨左宗这一刀,而是向后猛的退闪,让这一刀劈到了空处。 杨左宗也没继续向这名护卫出刀,而是身子一弓,大刀托在身后,身形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他的脚下陡然发力,托着手中大刀向着两个逼近凉亭的苏家护卫冲去。 身如闪电。 疾驰如风。 刀尖在青石板砖上划出火花。 就在他脚尖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刀尖已然离开地面,借着刚才疾冲的惯性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刀在半空划弧,他纵身一跃,如猛虎一般弹起,右手握住了半空中的大刀。 刀尖这会儿继续划弧,由高向低斩落下去。 那两个几乎逼入凉亭的护卫顿时后退,退的飞快。 纷纷骇然刚才那一刀下来,若不是抽身的快,只怕要命殒当场。 在场护卫皆是心惊,这特么的玩真的? 若是玩真的,这是想让我等送死吗? 这可是在苏家别府,这府中的人不都是苏家的朋友吗? 其实,杨左宗并非要跟他们玩真的,只是觉得这样逼真一点,也能显得自己帅一些,毕竟永安郡主在暗中瞧着,自己越是勇猛,永安郡主便越会对他刮目相看不是? 他所料不差,这会儿永安郡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杨左宗勇猛的身姿,竟然看痴了一小会儿。 心中想着,啊……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杨六郎这么……嗯……真帅! 永安郡主感觉帅,而那些护卫则感觉到了这一刀的森然寒意。 还有那一往无前的……杀意。 “砰……” 大刀落在地上,凉亭的那几阶青石,在这一刀下活生生的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大刀弹地而起,杨左宗顺势划了个圆,将反弹的力道卸去,而后站在凉亭的路口,腰杆笔直。 如一员猛将。 万夫莫开! 许少安看在眼里,心道好一个百人敌! 杨左宗果然是战场中厮杀成长起来的高手,这气势可不是一般高手可比。 杨左宗人如刀立,目光冷冽的扫视那些苏家护卫,一言不发。 他刚才仅使了三刀。 击退了四个苏家护卫不说,还占据了有利位置,有了以高打底的优势。 杨左宗左手落在腰间,取下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是觉得这东西有些影响自己发挥,想要把它丢在凉亭石桌上,但却鬼使神差的打开葫芦塞,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好一大口,脸面因酒劲扭曲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然后将酒葫芦一扔,丢到了石桌上。 这幕看在永安郡主眼里,就更觉得他帅了,那模样简直就没把那群苏家护卫看在眼里。 杨左宗忽的转头看向许少安说了句:“这些人怎么处理?” “他们不是来要我命的,你也别要了他们的命!” “好,那我就把他们都拍晕了。” “你注意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杨左宗看向那八个苏家护卫,许少安没有看见他嘴角微微一翘。 他轻蔑的一笑。 仿佛听见了这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似的。 然后,他躬身握刀,如炮弹一般弹了出去,刀起刀落,有时重如泰山,有时轻如鸿毛。 这花园很大,但这一刻,许少安感觉满园都是他的刀光。 杨左宗并没有用刀锋,而是用刀背,落刀时总能斩在对方身上,若是杨左宗有心杀人,估计这会儿地上已经躺下八具尸体。 他真的在练刀,拿这几个护卫练手。 几个护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脸上满是羞愤,心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手中的刀不由得挥舞的更猛烈了些。 这一刻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与护卫的惨叫声,似乎替代了虫鸣成为了这片花园的主旋律。 许少安在凉亭中喝茶看戏。 他知道杨左宗的枪很厉害,却没料到他的刀也很厉害,刀速很快,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残影。 刀影挥舞的很漂亮,像是在跳一支舞蹈—— 旋转跳跃之中,展现出一种凌乱的美。 仅仅数十息的时间,不知道他挥了多少刀,他的刀看上去就跟他的手一样灵活,指哪打哪,总能击中对方。 过了一会儿,似乎不想再跟几个护卫玩了,杨左宗逐一将几人拍倒在地,一个个陷入昏迷。 挥出最后一刀,刀身拍晕了最后一人后,杨左宗转身踏上凉亭石阶,将刀扛在肩上。 凉亭有三阶石台,杨左宗一只脚正准备踏上第三阶石台时,他忽的收回了脚,而后转头看去。 许少安偏头,视线越过杨左宗,眉间一蹙,花园中又来了一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穿一身儒袍的佩剑男人。 这佩剑男人看见凉亭前躺着那八位苏家护卫,他咧嘴一笑,这笑容比杨左宗之前的笑更为轻蔑。 他避开躺在地上的几个护卫。 杨左宗这会儿徐徐转过身来。 “杨左宗,我知道你用枪,却没想到你还用刀,杨家将的刀,只是用来拍晕人的吗!” 杨左宗眼睛微微一眯,许少安越过杨左宗走出凉亭,问了句:“你是谁?” “我啊……我叫程观西!” “啥?” 许少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左宗眉头一皱,“燕罩门的白衣剑客程观西?” “看来还有人知道我程观西!” “杨左宗,我只要许少安。” “放心我不杀他,只是带他去个地方。” “你若是阻我,我会杀了你。” 许少安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燕罩门这个门派,更不知道还有程观西这么一号人。 只是觉得这门派和人名都听起来莫名的熟悉。 第250章 死战 他看了看杨左宗,那张在许少安看上去像是故意摆出来的冷漠的脸,这会儿倒不像是装的。 他的脸上除了冷漠还有严肃,这是对眼前的人有些忌惮的样子。 “他,很厉害?” “也不是特别厉害,一品下阶而已。” 许少安顿时一惊,一品上阶?杨左宗用枪能以二品斗一品,这会儿拿刀,还有这个实力吗? 这时候了还不忘装高冷吗? 杨左宗已经握紧了他手里的刀,冷冷的对着许少安说了句:“你回亭子里去。” 他这句话是真的有点冷,很认真的那种冷。 “他说不要你的命,只是带你走而已,可我却不能让他把你带走,除非我死!因为你不愿意跟他走,对吧?” 许少安转身回亭子里,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准备随时拔剑。 许少安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嗯,不走,哪都不去。” 程观西冷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 “杨左宗,你若是持枪,我恐怕也不愿与你一战。” “但现在嘛……” 杨左宗眉头紧皱,心说装高冷装出麻烦了,枪不在身边,这柄刀却是发挥不出越阶挑战的战力。 可想到那句奶奶经常说的那句——杨家儿郎遇到了麻烦,绝不撤退,勇往直前,唯有死战! 因此,没等程观西话音落下,杨左宗的刀已如狂风卷落叶似的斩了过去。 这一刀气势如虹! 这会儿的杨左宗似乎与刀融合在一起,面对眼前这个境界比自己高了一个等级的高手,丝毫不怯,甚至战意滔天! …… 此时的摄政王府,管家蔡远虑从摄政王的书房中退出,是刚向摄政王禀报了一些要紧的事情。 这会儿,书房中只剩下了摄政王楚临渊与摄政王妃苏园园两人。 苏园园夹了两块从冰窖里取来的冰块放入了莲子糖水中,过了片刻糖水冷却,便倒了两碗,递了一碗给楚临渊。 她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一抹舒爽,“快尝尝,冰窖里的冰已经不多了,别浪费。” 楚临渊没有喝。 “你娘为何一定要把少安带回平湖??” “她只是觉得许少安在玩火,与其看着他越陷越深,不如趁早出手,还能保他一条性命。” “正是这一点……我感觉很奇怪,按理说许小子死了,不正合你娘心意吗?” 听楚临渊这么一说,苏园园也觉得有些奇怪,但随即想到:“少安若是有个意外……梦瑶那丫头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楚临渊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是成立,老太太怕用情极深的苏梦瑶会因为许少安的死而自寻短见。 “嗯……我将杨左宗放在了少安身边……”说到这里,楚临渊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恼怒的事,“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抽风了,好好的枪客不当,偏偏要去做刀客?” 苏园园笑道:“蔡老不是说了吗,这是许小子忽悠杨六郎说楚言那妮子可能喜欢刀客呢。” “我挺喜欢六郎那孩子的……他为了楚言那妮子弃枪换刀,可见他是真心喜欢咱闺女的。” 楚临渊没好气的道:“可现在要他面对一个一品下阶的高手,不用枪,他一个二品怎么打?” “只有手中有枪,他才有越阶一战的战力!” 楚临渊说这话,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鲁球儿!” 然后就见一个球滚了进来。 这位简直人如其名。 他站在摄政王与苏园园的面前。 他生就一副五短身材,因为长的又胖,所以看上去像是个球。 “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苏家别府,帮我带一句话给那程观西。” “好,带什么话?” “滚!” 鲁球儿一愣,心说这是一句话吗? 这特么就一个字。 “……行,属下这就去。” 别看鲁球儿一副五短身材,但身手敏捷,快步走到院中,然后纵身一跃,翻墙离去,不走寻常路。 摄政王端起那碗加了冰的莲子糖水喝了一口,顿感暑意消除,说道:“若是有陆重楼在就好了,只可惜他去西蜀找人报仇去了。” “你担心许小子身边没有绝顶高手保护,却不担心陆重楼一去不返?” “担心,怎么不担心,怎么也是有望突破宗师境的高手,要是就这样没了,于我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苏园园笑道:“你就放心吧,他不会死。” “何以见得,还是说那位师太现在不是陆重楼对手了?” 苏梦瑶微微一笑,“这是我女人的直觉。” 就在这时,书房外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是楚元霸。 “爹,是不是有人找许少安麻烦?” “我去帮帮他!” 苏园园没好气的从桌上拿起一柄剑,弹指间剑出鞘,向着书房门外激射而去,她朝着剑射出的方向说了一嘴:“小孩子,瞎掺和什么。” 然后就听见房门外抱怨的声音,“娘,许少安要是被带走了,谁教我吟诗作对啊!?”说话时,他来了一招空手接白刃。 朝他射来的剑被他双手夹在头顶。 …… 苏家别府。 花园! 程观西看着杨左宗劈来的那一刀,眉头皱了一下。 他拇指一弹,佩剑出鞘,就在那一刀气势最盛的时候,斜刺里一剑点在了刀身上。 “铛!”的一声。 刀剑相交。 杨左宗陡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反馈过来直至刀柄,顿时间叫他虎口震裂。 他的大刀被一剑点开。 程观西手里的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蓄势又一剑直指杨左宗。 杨左宗转身,使出一招滚刀式,程观西一剑被荡开,身体向后倒转几步。 这会儿,杨左宗左脚后踏,踩碎了一块青石板,他整个人以左脚为支点陡然转身。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手里的刀被他抛起,在半空中划圆。 程观西一个转身站定,然后双膝交错身体就势又转了半圈,整个人矮身下去,一剑由下而上刺去。 这是看穿了杨左宗这招离手刀,必定会有纵身一跃接刀由上而下的一刀。 然后,就和他预料的那样,杨左宗一跃,双手精准的握停高速旋转的大刀,刀光凛冽无比,一刀劈下。 第251章 躺着离开 程观西这一剑直指杨左宗胸膛,而杨左宗这一刀也径直向他脑袋而去。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见杨左宗眼中满是冰冷,仿佛命不是命。 程观西神情一凛,他的身子就地一滚,随身一剑也收回,而后在起身时横扫一剑,这一剑扫中了杨左宗的刀,但剑势却弱了几分。 刀剑相交擦出火花四溅。 随即刀与剑接连数次交锋,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杨左宗这种不要命,一往直前的打法,不仅叫许少安震惊,在暗处偷偷看着这幕的永安郡主就更是震惊。 杨左宗想要与程观西以命换命,程观西哪里能让他得逞,他杨左宗不惜命,自己还想留着这条命逍遥人间呢! 只是他若非如此,也无法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杨左宗对他自己这么狠的吗? 杨左宗一步步向前,程观西一步步后退。 刀速越来越快,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大刀阔斧,而是变得很有细节,落刀如抽丝剥茧,将程观西的防护一点点的撕开。 杨左宗滚刀欺身,刀尖由下往上一撩,程观西连退五步,那刀尖将他肚皮前的衣服撕开一道口子。 只是与此同时,程观西的剑却刺中了杨左宗的右边肩胛骨。 如此急功近利的攻势,难免破绽百出,杀敌八百是自损一千。 程观西并没有因为这一剑得逞而得意,反而眉头紧皱,神色越发凝重。 因为他知道,下一次自己就不是被划开衣服那么简单,可能是被刀开了肚皮。 虽然对方可能死在他的剑下,但他实在不愿因此受伤,而且极有可能是重伤。 两人打的是越发不要命起来,估计是杨左宗这副不惜性命的打法,激起了程观西的血性。 刀光剑影中,许少安看见的是血溅如血珠落地,星星点点。 永安郡主这会儿整个人都傻眼了,当他看见杨左宗肩胛骨被程观西一剑洞穿,顿时一脸的担忧,心想这傻子,怎么这么不要命了? 两人来往之间,招招要命,可招招又被对方险之又险的避开,看在永安郡主眼里,那就是一个心惊胆战。 生怕杨左宗一个不小心没躲开就被一剑给嘎了。 她从来没想过杨左宗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样的勇武,这样的无畏!? 她此刻都分不清地上哪些是杨左宗的血,哪些又是程观西的。 只因这会儿杨左宗以大腿一处剑伤,换了对方胸口一刀。 许少安想要上去帮忙,只是两位高手过招,以他的实力,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进场,只怕会帮了倒忙! 就在这时,一人翻墙而来,圆滚滚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球。 来人双脚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声响,紧接着就见他纵身一跃就是几丈高,如一颗陨石一般落在了杨左宗与程观西之间。 这颗球许是练了类似金刚罩铁布衫的功夫,两人一刀一剑所造成的剑罡刀罡都被他的身体弹开,好生蛮横霸道。 杨左宗与程观西各自向后倒退而去。 许少安惊讶于忽如其来的变故,琢磨着来人是敌是友时,却见花园里又来了一人。 这是一位老妪,与黎秋水不同的是,这位是一身嬷嬷打扮,她一手插腰,一手拎着一张丝绸做的手帕。 丝帕自然垂落,微微晃动。 她站在程观西的身边,一脸慈祥的看着那位五短身材的球。 “鲁球儿,你是来帮许少安的?” 鲁球儿看着这老妪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笑脸相待,说道:“回禀容嬷嬷,鲁球儿不是来帮许少安的,只是过来给程观西传个话。” “容嬷嬷您呢,你来这儿干嘛?” 容嬷嬷“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尖锐,听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老奴就是过来看看,老夫人交待过了,如果有比程观西还厉害的人来阻扰,就让老奴出手。” “想不到摄政王这么快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摄政王让你带什么话来了?” “滚!” 鲁球儿很认真的一句,让容嬷嬷脸色顿时一沉,心说好你个鲁球儿,竟敢这样与我说话? 可随后鲁球儿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让她恍然,“这个“滚”字,难不成就是摄政王让他带来的话? “……”容嬷嬷想到这里,阴沉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鸷,这个“滚”字,她还当真不得不听。 “既然摄政王让滚,那就只能滚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依旧站在凉亭里的许少安,对着程观西说了一句:“走吧。” 这两字一出,程观西是如蒙大赦,看着那位死战不退,视死如归的杨左宗,他心说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以后说什么也不招惹眼前这家伙了,看见他有多远躲多远,除非哪天自己有了一剑就了结这厮的能力。 原以为这件事因为鲁球儿的一个“滚”字,不对,应该是摄政王的一个“滚”字落下帷幕,却不料杨左宗一场战斗下来,还没打过瘾,说了句: “生死未分,就想走?” 许少安是一脸的无语,这特么的是装上瘾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会儿杨左宗看上去真的很高冷霸道。 他哪里知道,杨左宗一场战斗下来,心中有悟,唯有在实战中加深这份感悟,若是就此罢手,怕与之失之交臂。 “今日,你我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躺着离开。” 这句话从杨左宗的口里说出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但这句话在这一瞬间让这里鸦雀无声。 这也……不知道说杨左宗是无脑还是勇猛的在场众人,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各个都觉得有些愕然。 苏老太君身边的容嬷嬷都已经因为那个“滚”字低头认怂,可这个小子却不会见好就收,咋的,这是真要把自己这条命交待这这里,才甘心? 许少安想说些什么,但见杨左宗双眼中的那份火热,忽的明白过来,这家伙……有着他自己的道! 他这会儿……是在证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他手中大刀再次举起。 他浑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实力比他要高出一个等级,也不在意这个人会让他身死道消。 他就这么一刀向着程观西劈了一去。 人没倒下,怎就能收刀呢? 第252章 浑然不知 苏家别府门外一辆马车正在静候。 静候那位苏家最老的女人,那位活了将近八旬的老人。 黎秋水在苏家三位苏家媳妇的陪同下出了府,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略有些燥热的心。 她知道花园里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她本以为一切很快就能结束,可大容这会儿还没出来,这就令她有些烦躁了。 大容是她对于容嬷嬷的称呼。 只不过她想想也就释然,她想让许少安脱身,但很多人却不愿让他脱身,比如摄政王! 当年苏园园要嫁给摄政王,她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反对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一次,苏梦瑶要与许少安成婚,她又千方百计的要阻止,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自己那老伴跟许少安他爷爷约定将许少安入赘到苏家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为何要入赘? 为的就是要让许少安一世做一个普通人。 一个无法入仕的,依靠苏家活着的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现在的许少安,已经脱离了预想的方向,向着老许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会儿在苏家别府中发生的事了。 她真的不希望许少安死。 更不希望苏梦瑶因他殉情。 她想着,梦瑶也许会为了今天的这件事和自己大闹一场,毕竟梦瑶是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苦衷的,这苦衷又无法让梦瑶知晓,梦瑶若是知晓,许少安只怕死的更快。 她回头望了望这处别府,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神情。 “该做的老太婆我都做了……许少安你若是死了,老太婆我死后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愧见那位故人了。” 这会儿柳如烟问道:“奶奶,要带梦瑶回府吗?” 黎秋水摇了摇头:“若是许少安被绑回了平湖,就将梦瑶带回南屏山庄,若是没能把他绑回平湖,就随她与姓许的那小子在一起吧。” 此刻苏家别府,苏梦瑶所在的阁楼,好几个苏家护院守在了苏梦瑶的厢房外,房门是被上了锁的。 别府花园发生的打斗声,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她并没有显得很着急,相反还有些平静,之所以平静,是她觉得不管奶奶如何阻挠许少安跟她在一起,许少安总会有办法化解一切阻碍。 小容内心有些可怜自己服侍的这位小姐,只觉得她很苦,又觉得这天下有情人为何就这般难成眷属? “小姐……许公子不会有事吧?” 苏梦瑶摇了摇头:“奶奶说了,只是想把少安他带回平湖,并不会伤害他,就一定不会。” “因为奶奶知道,杀了少安,也就等于杀了我。” “小姐……可老夫人将小姐你诓来这里,关在这里……她老人家也太……” 小容想说老夫人也太心机深重了些。 苏梦瑶却笑了笑道:“不打紧的,奶奶就目光是短浅了些,看不见少安的好,总有一天少安会让奶奶认可的。” …… 苏家花园中,随着杨左宗那句“生死未分,就想走?”本该偃旗息鼓的战斗,却未能息鼓。 杨左宗一步踏出,就在他一脚踏出,脚下青石板碎裂的瞬间,鲁球儿的身影一闪,给他的这一刀让开了道。 而站在程观西身前的那位容嬷嬷也识趣的让开了道,在那一刻这老妪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张本来自然垂落的手绢被她拿起,擦拭起额头以及鬓边的汗珠。 鲁球儿之所以让开了道,是因为他如许少安一般看见了杨左宗眼中的火热。 这个来自将门世家的公子,这份无畏生死的态度,他非常欣赏,再加上这小子的刀有些古怪,似乎每挥出一刀,刀势就微涨一分。 虽然境界上不敌程观西,但却可以让他试试。 而容嬷嬷让开道则是这件事本来到此为止,可这个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傻小子,竟然说了这么一句霸道无比的话。 这就很好。 她可没有违背摄政王的意思,她是要收手来着。 是他自己要死。 她坚信二品的程观西,最后一定能将这位杨家小将斩杀。 他要寻死,当然就要成全他。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程观西在杨左宗挥刀的那一刻手中剑也挥出。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剑罡大涨,杀气也随之大涨。 一道道剑罡由他剑中挥出,在阳光下仿佛织成了一道光墙。 这道墙立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防护。 他相信自己的剑能够轻易抵住杨左宗蓄势而发的这一刀。 他心中更是暗中发狠,心想着这一次就算拼着重伤,也要叫这小子死在自己剑下。 他之前怕受伤,是觉得不值。 但这会儿,他觉得若是能以重伤为代价,将这个霸道的家伙留在这里,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做人,不就是为了这份骄傲吗? 这会儿,杨左宗脸上的表情,似乎跟他那张仿佛刀削般的脸一样冷酷无情,这真不像是演的了,更像是本色如此。 他双眼也如刀。 看着那道剑光幕墙,仿佛视若不见。 他就这么一刀劈了下去,简单一刀,却有了返璞归真之意。 下一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 剑光如织,一刀斩在剑幕上,剑幕晃动,却是没破。 程观西依旧高频的斩出剑罡,他挡住了杨左宗的这一刀,眉头却皱成了川字。 杨左宗紧接着双手一翻,扬刀而下又是一刀,这一刀看在鲁球儿眼中,那是震惊不已。 一般刀者挥刀,一而再,再而三,气势不可能一涨再涨没有尽头。 而眼前这小子,这刀势与他的气势,怎涨的没有个尽头似的。 不仅是鲁球儿惊奇,就连那老妪都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心道,这家伙的刀势是凭借什么促就的? 就见杨左宗浑然没在意被程观西剑幕反震而来的力道已然使得他双臂发麻,更没有在意虎口被迸裂的伤口,刀柄上全是他的鲜血,顺着他的每一次挥刀而甩落出去,跌落在地。 之前战斗已经让他身上有了很多伤口,这会儿伤口又添了几处,新伤旧伤一起渗出的鲜血,这会儿已然让他成为了一个血人。 他却浑然不知。 第253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他眼里只有那些剑罡。 他一心只想砍碎那些剑罡,击败眼前的对手。 于是他就更加无畏,战意就愈加浓烈。 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疯狂。 许少安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对于杨左宗又多了一些了解。 这个人……尽管已然成了一个血人,已然身负重伤,却还是没有后退半步。 似乎他的刀势,随着他身上的伤口越多,就越强势。 一旁的鲁球儿看着这个血人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忧起来,不知道杨左宗有多少血能流,说不定真的会死掉。 可眼前这家伙,似乎如果不倒下,或者对手不倒下,他就绝不罢手似的,这就让人有些头疼了。 容嬷嬷的脸上依旧满是阴冷,她觉得杨左宗已然油尽灯枯,即便这会儿看着气势强劲,但很快就会急转直下。 “砰!”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的时候。 程观西一击剑罡,荡开了杨左宗的刀,紧接着欺身上前,一脚将杨左宗踢飞。 杨左宗整个人倒飞而去。 他人在空中翻飞,越过凉亭,落在了花丛之中。 没有发生想象中的那幕——那些美丽动人的花儿被杨左宗的身躯给压垮摧毁的情景。 却见杨左宗轻飘飘的站在了一根花枝上,随着花枝轻轻晃动。 好了得的轻功! 那根花枝上垂吊着一朵半开的花,杨左宗觉得这朵花就跟正当妙龄的永安郡主一般,青涩中带着一些成熟。 他的视线在这朵花上,疯狂的目光中有了些许柔情。 他的脚尖微微发力,花枝下摆,终于承受不了一折两段,带着花朵的那一根断枝被一阵刀风卷起落在了凉亭石桌中。 杨左宗心说,若是能活着就将这朵花送给郡主。 而杨左宗的身体随着花枝断裂的那一刻已然飞起,他飞到了不远处的假山上,他双脚一蹬,整个人借着这一蹬飞上半空,大刀临空气势凌人! 随着他这一蹬,那假山轰然倒塌,引起尘埃飞扬。 这一刀是他的最后一刀,蓄势已经到了极致的他,这一刀便是他的极限,若是手中有枪,上限还能再高些,可惜这是刀。 不过,这也够了! 他一跃而起,整个人与落日余晖似的,如同一束燃烧的金焰,在天际奋力挥洒着它的余威。 “你!” “给!” “我!” “趴!” “下!” 鲁球儿倒吸一口凉气。 容嬷嬷顿时双眼一眯。 许少安此时此刻有些想要为杨左宗吟诗一首的冲动……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杨六郎威武! 永安郡主就更不用说了,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看着那柄在阳光下散发璀璨光芒的刀。 他的气势,随着他口中每喊出一个字,就上升一大截。 实力,也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节节攀升,像是触摸到了一品上阶水平似的。 对面的程观西在这一瞬间便立刻感觉到了被一道气机锁定,与此同时身上每一根寒毛都颤立起来,这是…… 此时的白衣剑客,看着那柄仿佛被残阳包裹,又像是被烈焰包裹的火焰刀,顿时间感觉到了绝望! 这一刀下来,他会死!? 这是直觉告诉他。 他想逃,可这一刻逃无可逃。 只能奋力抵抗。 于是,他挥剑一指,使出了全力一击,向着那柄刀而去。 他必须接下这一刀,只要接下了这一刀,死的就是对方。 因为对方已经使出了最强一击,这一击过后气势便一泻千里! 就在刀剑相接的这一刻,“砰”的一声,一道无形气波自两人之间荡开,一阵狂风起,将花园里的花儿都摧毁殆尽。 唯独那朵被杨左宗用刀风送到凉亭石桌的那朵花,被许少安护在了手心,或许是读出了那一刻杨左宗的心意,许少安护着手中花,嘴角微翘。 杨左宗落地。 手握长刀的他,浴血如一狂人。 他看了眼被他一刀砍落在地,奄奄一息的程观西,没有因为越阶战胜对方而有任何惊喜的表情。 杨左宗最后还是留了一手,那一刀若是不留手,躺在地上的或许就不仅仅是胸口被砍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而已了。 而是一刀两半的尸体! 程观西没死,却闭上了眼。 似乎不想让人通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内心,他这一刻虽没死,但比任何时候都想死。 因为杨左宗这一刀,让他感觉到羞愧,感觉到耻辱。 没有理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程观西,杨左宗转身托刀一步步的走到了凉亭前,他看着许少安手中护着的那朵花儿,而后伸出了手。 这会儿再也不想躲在暗处的永安郡主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血人,她很是担忧,更是奇怪许少安手中为何会有一朵花。 杨左宗为何又会伸手向许少安要花? 许少安将花枝交到了杨左宗血手之中,杨左宗看着手中花片刻,而后转身,持花枝的手向前一伸,那朵花就呈现在了永安郡主的眼前。 杨左宗用尽全身气力,对着永安郡主说了三个字:“送给你!” 然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的那一刻,对着扑过来的永安郡主灿烂一笑,这一笑……很走心! 永安郡主懂杨左宗的花是什么意思,当然也懂他的笑。 她更知道杨左宗伤的很重。 只是不懂他为何不惜性命也要将对手打趴在地上,因此就觉得他更加特别了。 她不懂,许少安却懂,有些人为了追求武道,会将自己逼到极限,即便前路是深渊也一如既往。 这是杨左宗的武道之心,亦如陆重楼为救人而杀人的剑心一样。 修武之人若没有武道之心,是很难登上武道巅峰的。 他觉得杨左宗很好,因此他不能让杨左宗就这么死掉。 他连忙把杨左宗抱了起来,向着园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小蝶,小蝶,快备马车,快带我去找郎中!” 可叫了半天没见小蝶身影,直到跑到前院,才发现小蝶倒在地上,看胸口有起伏的迹象,没有死,应该是被打晕了。 许少安心中忽的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是那个老妪所为? 只是来不及去查看周小蝶的情况,他抱着杨左宗径直向苏家别府大门奔去! 第254章 等他 这会儿不走寻常路的鲁球儿从天而降,在他身边说了句:“他这伤很重,一般人救不了他,你跟我来。” 仅说了这么一句,鲁球儿便翻墙而出,许少安看了眼十丈外的苏家别府大门,嘴角抽搐两下。 为毛翻墙? 老子特么不会轻功啊! 许少安抱着杨左宗飞快跑出苏家别府大门去追鲁球儿,却在奔出没多久后,碰上了黎秋水的马车。 车厢帘子掀起,他便看见了黎秋水那张表情透着无奈和叹息的脸,忽的站住了脚步,然后说了一句话: “您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之所以要拆散我和梦瑶,正是因为这些我不知道的事?” 这话一出,黎秋水连忙放下了帘子,深怕被许少安通过她的脸看出什么,她的内心此刻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心道这小子竟然如此的警觉…… 她的确知道一些事,那些应该被遗忘的事。 车帘放下的那一刻,许少安已经得到了答案,这位苏家老太君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似乎不准备让自己知道那件事。 他没有时间与这位苏老太太纠缠,目光在那被风略微掀起的车帘上逗留片刻,而后便追着那位跑着却像是一个球在地上滚着的鲁球儿而去。 黎秋水等许少安跑开,她便又掀起了车帘,许少安远去的背影在她的眼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可内心中的波澜却越演越烈,越来越大。 当年的那些事,该告诉他吗? 直到视线中许少安的身影转过一条街而消失不见后,她的目光中出现了容嬷嬷的身影。 容嬷嬷扭着腰肢,摇着手帕出现在了三丈外。 “既然鲁球儿来了,为何还要这么久?” 容嬷嬷对着黎秋水无奈一笑:“杨家那小子非要跟程观西分个高低。” “哦?” 刚才黎秋水自然是看见了被许少安抱着的杨左宗,瞧杨左宗的模样浑身浴血,眉头一皱道:“这小子是在找死?” “程观西呢?” “在苏家别府花园中躺着呢。” “怎么?” “他输了!” “死了?” “没死,但估计心死了。” “是鲁球儿出手了?” “没有,他的心是在杨左宗的刀下死的!” 黎秋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而来,马车不是为她而来,是为了许少安。 她看向后来居上的那辆马车,看着马车上为了情郎而冷漠的苏梦瑶,这妮子刚被放出来,就去追许少安!? 随着容嬷嬷退出了苏家别府,那些负责看着苏梦瑶的护卫们撤离,苏梦瑶因此也被放了出来。 苏梦瑶的那张脸蛋此刻紧紧的绷着,她的眼里不再是那个乖孙女的听话懂事,而是一片冰冷。 苏梦瑶的马车在路上与黎秋水的马车相遇时,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黎秋水,声音如冬天的寒风: “奶奶,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 “他活,我活!” “他死,我死!” “奶奶可千万别为了您心中所谓的苏家强盛,要了孙女的命。” “孙女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对您百依百顺的小姑娘了。” “这样的事,若是您再做一次……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苏梦瑶说到做到!” 苏梦瑶放下车帘,催促着马夫把车赶快些,将黎秋水所在的马车甩在了后面。 黎秋水看着苏梦瑶的马车越行越远,低声呢喃道:“梦瑶啊,怎么你这孩子就这么钟情于他呢?” “你知道我为何会在凉亭中盯着他看了好久吗?” “因为他的那双眼睛跟他爹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也只有眼睛像,其他的都随了他娘。” “梦瑶啊,你以为许少安真的姓许吗?” “他原本姓项的啊!” …… 京城皇宫靠东宫不远的地方,有着一处高台,被四面高大的院墙围着,使得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型城池。 这座城中城里有着数十座建筑风格单一的楼宇,按照特定的方式排列而建,显得很有秩序。 这些楼宇围着那处数十丈的高台,而这高台被称呼为明镜台。 这个地方很安静,甚至连虫鸣都不见,许是这座小型城池中没有太多植被的原因。 不对,这里可以说几乎没有植被,除了明镜台上的那棵社稷树。 只是那棵被先帝称为社稷的大树,树枝上略显稀疏的树叶,随风时不时还飘落一些。 徐元相觉得如果某一天这棵社稷树上再不见一片树叶,那便是大羽灭国之时。 这棵被先帝命名为社稷的树,据说是先帝从某个云游的道士那得来的,说是长成后能通过枝叶茂盛观一国国运。 这树并不是特别高大,但树枝繁密,一根根交护却不纠结,错落又很紧致。 看上去,这树是健康的,并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但偏偏树叶很少,这看上去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有些不合常理。 社稷树下有一小屋,小屋中有一把躺椅,躺椅上有着一个人,这人便是明镜台的掌镜使徐元相了。 这座城中城原本是明镜台的总部,但随着明镜台被庆王把控后,这里就成了护镜司的总部。 庆王三子项少龙的马车在这座高台下停车,他下了马车,没有带一个侍从,就在护镜司的一名执事的带领下上了高台。 天气明明很热,可当这位世子登上高台,站在了那棵社稷树下后,却感觉到无比的清凉。 他知道,这棵社稷树有些神奇的地方,使得树荫所覆盖的地方清凉,便是它的其中一处神奇所在。 项少龙一口气爬了十八楼,饶是他有些武功,也不免有些气喘。 然后他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姑娘,正在捡着地上散落的树叶,然后将这些树叶一片片放进一个锦盒之中。 “素白,徐先生呢?她一身素白,她便叫素白,她是徐元相捡来的孤儿,认了徐元相做爹,因此她唤徐元相为爹。 素白姑娘站起身子,拱手一礼,“世子,爹正在屋中小憩。” “……”项少龙有些不想搅了徐元相的好梦。 项少龙觉得上了年纪的人,能睡个好觉,有些不容易。 比如他爹庆王。 听说一晚要起七次床。 白天很多时候就是在睡觉,因为晚上折腾的睡不了。 只是他想不通,白天为何就能睡了呢? 难道白天睡觉就不用撒尿了? 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道:“那好吧,我就在这等他。” 第255章 许霖辅 其实徐元相的年龄并不大,只是人看起来老罢了。 身体因为伤病,走路时有些佝偻。 再加上三年前的那次徐家灭门案,一夜白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六十多岁的小老头。 以至于跟他不熟的人,都将他看成了爷爷辈。 “有急事?” “倒是不急,就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先生。” 徐素白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哦,那我去叫他。” 项少龙摇了摇头,心想着老人家睡眠不易,就让他多睡一会吧,反正这儿挺凉爽的,自己就在这里等吧。 项少龙走到了那棵社稷树下。 树下有一张四方桌子,还有四张凳子。 坐在这张桌子旁,可以透过屋门看见那间小屋中躺在躺椅上的徐元相。 只是,这会儿徐元相哪里在睡觉,而是一手摇着一把扇子,一手端着一盏茶,那躺椅摇摆,他眯着眼哼着一首近期有些脍炙人口的小曲。 他的声音很难听,甚至时常跑调,但这老家伙还挺享受的。 徐素白自是看见了屋中唱曲的徐元相,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他已经醒了,更不知道他唱着曲。 他唱的着实难听,所以她很尴尬。 但项少龙却不在意。 徐元相唱完这首小曲睁开眼睛,透过屋门看见了项少龙后一屁股坐了起来,而后走到了大树下。 “世子,好些日子不见,你怎的憔悴了?” 徐元相打趣道:“房事还需节制啊。” “……”项少龙嘴角抽搐,明明是爬了十八楼,有些气虚所致好不好! 项少龙对着这位看上去老,但实际上不老的掌镜使行了一礼,“先生,您也憔悴了。” “我这可不是憔悴,我这是老来瘦,这样的瘦是好事,可不像你!” “……”项少龙感觉心口被刀扎了一下,无言以对。 徐元相笑了笑,转头看向徐素白:“把躺椅搬出来,然后去冰窖取些冰做冰镇糖水。” “好的,爹。” 徐素白转身去搬了躺椅出来,而后从十八楼直接一跃跳下。 徐元相重新坐在了那张从屋中搬出的躺椅上,对于这位年轻的世子,一点也不见外。 年轻的世子也并不在意。 因为这位先生,值得他这么对待。 徐元相舒服的躺在躺椅上,微调了一下躺姿后,看向项少龙:“有事?” “一些疑惑!” “谁让你这么疑惑?” “许少安!” 徐元相眉间微蹙,“就是那个作《将进酒》的许少安,世子可是看中了他?” 项少龙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要说之前,我对许少安虽然有些赏识,可他毕竟是父王的人,绮罗喜欢的对象……可现在太学院中那则谣言一出……尤其还有谣言说他是想拨乱反正……!” “今个儿来先生这是有两件事。” 这时徐素白一身白衣飘飞而至,手中捧着一壶冰走近前来。 项少龙有些羡慕徐素白的轻功了得,这十八层楼一上一下,脸不红心不跳的。 看来自己也要寻一门上乘的轻功练练才行。 徐素白将壶中冰块加入茶壶中,这一壶自然冷却的茶,顿时间就变得冰冷。 她给项少龙倒了一碗茶,却没有给徐元相奉上,徐元相想说什么,却让徐素白一眼瞪了回去:“爹您胃不好,这样的冷物,还是不要喝的好!” “再说,这里不热!” 徐元相无言以对,只好作罢,这个小丫头,是真的为他的身体担忧。 做完这些的徐素白坐在了一边,项少龙开口又道:“其一,谣言上说许少安是苏家甚至摄政王的棋子,若谣言是真,那么许少安拨乱反正是真,摄政王与太后虚以委蛇也是真。” “摄政王是真忠还是假忠,当然都可以从八月十五的那场文会得到答案,毕竟有太后让皇帝下的那道圣旨,许少安不可能抗旨不尊!” “若许少安被证实无甚才学,当真是摄政王的棋子,那么许少安必死无疑,而摄政王也将与太后分道扬镳。这对我大羽无益,甚至还会导致大羽的加速毁灭!” “我知道先生足智多谋,可否有万全之策,能让许少安脱身而出,这真相不白,对于现在的大羽更好些。” 徐元相没有回答,而是徐素白好奇的问了一句,“世子,若是你爹知道你也想拨乱反正,你爹会咋想?” “你毕竟是你爹的儿子,按道理来说你跟你应该爹站在一条战线上。” “要背后捅你爹刀子,这样你良心不会痛的吗?” 项少龙感觉自己的胸口又被刀扎了一般。 他沉吟片刻,“我没有背后捅我爹的刀子,我这是对大羽好,若在这么任由我爹折腾下去,这天下很快就会易主的。” “这天下不姓项其实无所谓,只是天下易主,意味着天下又将升起一场浩劫,届时生民涂炭,不知道多少人将死在这场浩劫之中?” 许是话题有些严肃,徐元相不顾徐素白的阻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冰镇凉茶压压惊,喝了一口凉茶:“第二件事是啥?” “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十八年前的那件往事。” “先生可知许霖辅这个人?” 徐元相抬眼看了眼项少龙,沉吟片刻:“知道,他是许少安的爷爷。” “那先生可知,许霖辅有四个孩子。” “除却三个儿子外,还有个女儿,是当初的靖王妃,名叫许楚楚!” “十八年前安岩之乱,靖王身死,但传闻王妃却还活着?” “那时靖王妃已有身孕,若是靖王妃还活着,也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按照祖制,靖王妃的这个儿子,才是大羽的正统血脉。” “要知道靖王不死,那么是轮不到景帝的……” “死了!” 还没等项少龙说完,徐元相却丢了两个字干脆打断。 项少龙一怔:“真死了,不是说没找到尸体吗?” “十八年不见,明镜台找了整整十八年,说是把咱大羽翻了个遍也不为过,的确没有半点靖王妃的音讯,就当她死了吧。” “那位本应该是大羽正统的家伙,也当他死了吧!”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项少龙想说这些都是偷听到他爹与黑袍幕晨的对话。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汉子匆匆走了过来,打断了他正要说的话。 第256章 跑了! 黑衣汉子站在徐元相的身前,躬身一礼:“大人,刚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许少安跑了!” 徐元相一愣,“为啥?” “苏家别府出了事,程观西带着人去苏家别府想要杀许少安……这是苏家南屏山庄的那位苏家老夫人指使了容嬷嬷所为,程观西作为苏家的客卿接了这活。” 徐元相豁然一惊:“许少安正被追杀?” “没有,程观西没有得手反被重伤,容嬷嬷被鲁球儿牵制,也未能得手。程观西被杨家杨左宗所击败,杨左宗也身受重伤。” 项少龙此时点了点头道:“这杨左宗应该是我父亲安排去保护许少安的。” 兵部尚书杨开先是庆王的人,杨左宗是杨开先的儿子,这就代表杨左宗也是庆王的人,既然杨左宗到了许少安身边,那么可以理解为——这是庆王的意思。 自从许少安入京,各方势力就关注着他的情况,入住苏家别府,自然而然在这附近就会有不少眼睛盯着。 悬镜司的耳目自然不会少,但所得消息,却存在一定的偏差。 就比如这次,黎秋水明明是来绑人的,却被这些耳目理解成是来杀人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单纯觉得黎秋水目光短浅,看不上许少安,想要攀太后的高枝,将许少安杀了,好把苏梦瑶嫁入唐家。 之所以认定黎秋水是来杀人的,还有一个依据,那就是许少安抱着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杨左宗冲出大门的那幕。 苏家别府之中若是没有发生一场惨烈战斗,又怎会有这一幕出现? 许少安一定是趁机逃了出来! 不过,不得不说,这许少安还真够仗义的,就算跑都不落下身受重伤的杨左宗,这特么的当真义薄云天啊。 “鲁球儿带着许少安跑了,这会儿不知去向。鲁球儿来苏家别府是受了摄政王的命令,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阻止苏家老夫人针对许少安的行动。” 徐元相一捋雪白长须:“我知道了。” 他那双看起来很老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里透出一些凌厉的锋芒: “素白,今夜子时,你带人去将吏部侍郎石志康、兵部侍郎王洁持,还有……这些人都给我抓了。” “抓了之后,全都给我杀了!” 徐素白大吃一惊,因为这是徐元相几个月来第一次下达掌镜使令,她还以为徐元相投靠了庆王后就做了甩手掌柜,再也不想理明镜台的事务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他口中所说的人,全都是投在摄政王手下的人,他竟然公然要向摄政王出手了? 项少龙心中也是一震,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徐元相,便见徐元相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 “少龙,你说的对,我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由着庆王这么干对天下黎民百姓来说当真不好,说真的,这也怪我,是我觉得这大羽无药可救了,寻思着毁了就毁了,可我从来没有替那些老百姓想过。” “其实不管是庆王也好,摄政王也罢,都是大羽的毒瘤,要想大羽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只有把这些毒瘤给铲除了。” “既然如此,我就逼一逼他们,这本就是他们都想要做的事,提前摆在门面上来厮杀,不是更痛快一些吗?” “至于许少安……他被鲁球儿带走了,他去了哪里?若是去摄政王府,那就是公然承认了许少安是他摄政王的棋子。” “所以,许少安不会去摄政王府,或许会真的跑路?” “可许少安被黎秋水弄死,不是更好吗?这样就能死无对证!” “或许,这个许少安对于摄政王来说,还有让他活着的价值。” “所以才安排了他的跑路,让他消声灭迹一段时间,等待风平浪静?” …… 夕阳西下。 一片厚厚的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京城的上方。 风起,然后云涌。 只是雨未落下时,即便日暮,依旧闷热。 庆王府。 忙活了一天的庆王站在琥珀亭中,看着那低矮的天空,嘴里说了一句,“就要下雨了……这恐怕是场大雨!” 他身后坐着黑袍幕晨。 幕晨吃着花生米,喝着天上人间。 觉得天上人间还是差了些,喝酒时总会眉头微皱,可无奈这苏子媚不是他想喝就能喝到的。 “你怎么看黎秋水要杀许少安的事?” 庆王没有转身,他应了句:“这事……外面都说这老太婆是想攀太后的高枝,还想通过京城唐家与杨首辅和秦国公搭上关系。” “这事本王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当初她那三女儿要嫁摄政王,老太婆就死活不答应,可见她眼光多差?” “若非摄政王,她苏家能有今天这个样子?” “只是现在……太学院那则谣言一出,摄政王这太后忠犬的人设只怕要崩了。” 黑袍幕晨咀嚼着“人设”这两个字,不用庆王解释,他便理解了这两个字的用意,笑道:“人设人设,就是说一个人的人物形象设定吧?” 庆王也跟着笑道:“近些日子,总有些新鲜词,据说都是出自许少安之口,如之前那精神损失费……” 提到精神损失费这几个字,幕晨便更是大笑起来,原因无它,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就看见了某个膏粱子弟以这个为由头敲诈百姓的事。 庆王轻摇手中羽扇,看着水面上那些渴望亭中人施舍点花生米而翻滚的鱼儿,想了想又道:“当然,摄政王若是能与太后分道扬镳自然是最好的,此次黎秋水的忽然发难,摄政王府的动作,在一定程度上也算证实了那则谣言的真假。” “不然黎秋水要杀许少安,摄政王府为何会派人出来阻拦?最后还把许少安给带走了,现在更是不知踪迹了!” “看来,本王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 黑袍幕晨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庆王的背影,没有回应庆王的话,而是转而问道:“话说,杨左宗是你派去保护许少安的?” 庆王摇了摇头,而后抬手招了招,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那片水面,亭附近也没有看见有其他的下人,但随着他手一招,很快就有人跑了过来。 就听见他对着来人说了句:“把余白生叫来。” 那人应声道:“小人遵命。” 第257章 跟老外飙英语 庆王转身看向了黑袍幕晨,“杨左宗的事,我派人去杨尚书府去问了。这事多半跟永安郡主有关……永安郡主估计是喜欢了许少安,因此让杨左宗去保护许少安。” 这番话饶是黑袍幕晨足智如妖,也搞不清其中逻辑,因为他不知道永安郡主跟杨左宗什么关系啊? 但听庆王接着说了句,“杨六郎那小子,竟然为了喜欢的人去保护喜欢的人喜欢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但聪明的幕晨却是一下子捋明白了。 “你是说杨左宗喜欢许少安,然后让喜欢她的杨左宗去保护她喜欢的许少安?” 活了一把年纪,竟然头一次听了这么件让人想笑却又偏偏无法去笑的事。 这就很荒唐了,但同样很感人。 他心想着杨左宗是个痴情人啊。 忽的想起了当年有个在燕还阁说出那句“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快乐而不惜代价”,他之前是无法理解的,但现在却有点能理解了。 “听说永安郡主这人眼光很高,京城那么多才子俊彦都没入她的眼,偏偏许少安能入她青眼。” “只是……若许少安当真如他自己所说不会作诗,这一切的幕后之人都是苏家那位苏小姐,永安郡主还会喜欢那小子吗?” “听说永安郡主与那苏梦瑶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连这事都瞒着永安郡主,还当真是心机叵测,城府极深啊!” 庆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小子也算是走运,不管如何。” “能够让眼高于顶的永安郡主,还有我那连眼光不弱于永安郡主的侄女吴绮罗给看上……即便是看走眼了,也值得他许少安骄傲的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少安特别出彩的地方,不然我那侄女吴绮罗,凭着她的智慧,怎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摄政王这一次也不会冒着与太后交恶的风险,让鲁球儿将许少安给带走了,这说明许少安的肚子里有货,而且还是让人觊觎的货。” “就说他酿出来的酒,就是天下独一份的货!” 他忽的咧嘴笑了起来,一捋长须又道:“许少安毕竟是本王的人,待会我就让余白生带着悬镜司的人去找许少安,摄政王不是想让他跑路吗?” “本王又怎会让他得逞呢?” 这会儿刮起了大风,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天上的乌云猛烈的翻滚起来。 雷声轰鸣,闪电撕破了长空,宛若一条条雷龙触目心惊。 在这频繁的白夜之中,京城里的百姓都感受到了凉意,这似乎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当瓢盆大雨倾泻而下时,街道上应该不会有人。 可奇怪的是,在不少百姓的眼中,他们看见雨中不仅有人,还有很多人,这些人一队一队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只为搜查许少安的踪迹。 这些人闯入民宅亦或者某家店铺客栈酒肆亦或者医馆时,都会说出让京城老百姓比恐惧天上惊雷还要恐惧的话——悬镜司办事,闲人回避! 大家惊讶于许少安不是悬镜司的人吗?怎的悬镜司大张旗鼓的找许少安? 这许少安才入京没两天,怎得就遇到事了,是被绑了还是被跑路了? 这小子当真让人意外。 三天两头总能给人带来震惊的消息。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少安那小子到底在哪呢? 许少安自然还在京城,鲁球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很不起眼甚至可以说破败的地方。 这地方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碧眼老头,还有一只很有异域风情的短尾猫,很肥跟鲁球儿一样,像个球似的,趴在墙头上舔着猫爪。 随着夜幕降临,院子里但凡有人的房间都亮起了烛光,在其中一间有着烛光的房间里,此刻杨左宗就躺在里头床上。 碧眼老头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看了看天上的乌云,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心想着雨快点落下吧。 顺便把一地的血迹都给洗掉,免得那些鹰犬闻着血腥味给找了过来。 碧眼老头并没有去问什么,但他知道,这两位被鲁球儿带来的人,肯定在被人追杀,这会儿正在跑路中。 若非鲁球儿的原因,他才不会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吊着一口气,花了好大力气才保住了小命。 看着手中的血迹,口中说了句不属于大羽的言语—— “王德发!” 很显然,这位是个外国人! 在他话音落下,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他洗干净手中血迹,连忙回到屋檐下,沿着回廊来到了杨左宗所在的厢房,站在床头看了看呼吸已经平稳已然睡着了的杨左宗,这才转身坐在了桌前,坐在了鲁球儿的对面。 操着一口有着异域口音的大羽话道:“命是保住了,但身体伤势要完全恢复,需要数月时间。” 鲁球儿咧嘴一笑看着许少安:“怎样,放眼整个大羽,你见过这样的医术吗?是不是很神奇啊,快多谢安大夫!” 许少安刚开始的确是有些震惊,眼前这位老外大夫竟然用上了类似青霉素的抗生素,当他将针管拿出来的那一刻,许少安寻思着,这位难道也是穿越来的? 后来才发现,这位自称从大洋彼岸因为商船遭遇风暴,意外漂流到神秘东方大国的欧洲古人,原来欧洲这个时候就已经用到了抗生素对抗疾病了? 他震惊了好久都没缓过神,心想着这会儿的欧洲就有了这么先进的医疗技术了吗?不过看那针管的模样,制作粗糙,若是在前世估计也是十八世纪的产物。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欧洲更早的获得这些技术,也不是不可能。 许少安寻思着,眼前的这位老外估计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将中西医结合为人看病的人了吧? 因为许少安看这老外一顿操作,既用上了西医外科的一些手段,又辅以中药调理,再加上抗生素这种神药,能保住杨左宗的命,许少安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许少安起身,对着眼前这位姓安的估计本名就叫安德鲁或者安德烈的家伙,躬身一礼:“三克油,歪瑞嘛曲!” 也不知道对不对吧,反正就试试,看看欧洲这个时候的古人,是说英语吗? 第258章 眼睛一亮 结果这一试,对方就亚麻呆住了,看着许少安惊奇的道:“你怎么会我家乡的语言?” 许少安揉了揉头,有些尴尬,自己这随口一说,试是试对了,可自己会英语这回事,该怎么解释呢? 十七岁的年纪,说他曾经去过欧洲? 这怎么可能? 面对着安德烈一脸的诧异,许少安搬出了那一套一朝顿悟灵魂出窍得以神游天地万里的说辞。 不得不说,这一套说辞在这万恶的旧社会,还特么挺管用,不说鲁球儿,就连这位因为意外漂洋过海来到大羽的安德烈也点了点头。 他心想着,古老东方很神秘,那些飞檐走壁仗剑天涯的大侠就是证明,就算有神仙,也不足为奇。 不然怎么解释啊? 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长的细皮嫩肉的,你说他曾去过欧洲大陆? 怎么可能? 这样的长途跋涉,脱层皮都是往小说了,怎么还可能这般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 安德烈并没有因为许少安会他的家乡话而表现的对许少安亲近了几分,反而大手一摆:“谢个屁,老子救人可是有门槛的,一个是有熟人介绍,再一个就是要收费,而且不便宜。” “好说,多少银子?” “看在鲁球儿的面子上,就给一万两吧!” 鲁球儿顿时就跳脚大骂:“好你个安碧眼,他可是柳小姐的女婿!” “……” 安碧眼一惊,抬眼看向了许少安。 “苏梦瑶的夫君?” “对!” “……好吧,又白干一单!” 这鲁球儿口中的柳小姐是谁? 当然就是苏梦瑶她那宗师境的娘!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毛病都可以来找我,我都可以为你免费瞧病。” 许少安诧异非常,本想说可不能叫安先生白干,一万两银子虽多,但小子给的起,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给自己免单了,还说以后都给自己免费看病?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他很是警惕。 一脸警惕的看着安碧眼,就见他一脸苦涩的看着自己道:“柳小姐曾经救过我的命,为了报答她的这份恩情,我曾经向天发誓,只要跟柳小姐有关系的人来找我治病,我都会免费救治。” “你可别想太多!” 许少安“哦”了一声,这才了然! …… 永安郡主是在这场瓢泼大雨落下前回到的摄政王府。 她在苏家别府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苏梦瑶把许少安找回来,更是没有得到杨左宗的任何消息。 于是回了摄政王府,在回府的路上她的脑海里全是不久前杨左宗在苏家别府花园中与程观西的那一战。 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那一朵沾染了杨左宗血液的那朵花。 看着那朵花,永安郡主摇了摇头,呢喃道:“真傻!” 苏梦瑶没有找到许少安的踪迹,于是去了一趟摄政王府,然后……她冒雨带着小容前去了安碧眼的那一处小院子。 鲁球儿是摄政王府的人,那么摄政王必然知道许少安的所在。 当然,也不一定要问摄政王,摄政王妃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是苏园园告诉她的。 苏梦瑶知道这个碧眼老人,知道他精通医理,更是有着别人从未见过的医术,据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杨左宗被送到他这里来,怕是想死都难了。 听陆伯说,这位安大夫曾经命悬一线,是娘救了他,为了报恩,这位碧眼说要以身相许,结果给娘一脚踢晕了过去。 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老娘把他救了,他还想着来占老娘的便宜。 可这碧眼也有理,说什么按照大羽的习俗,那叫做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男子只好以身相许了。 梦瑶的娘当场就又是一脚把这家伙踢飞,原以为这家伙会识趣离开,却没想到从那以后就一直跟在了梦瑶她娘的身边。 再没说以身相许的事,而是成为了梦瑶她娘的一匹牛马,这些年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天地可鉴。 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苏梦瑶可不是想来搞清楚他这些年为何毫无保留的帮助她娘,甚至帮助苏家,更是帮摄政王府的。 而是来瞧自己的未来夫君怎么样了,她必须看见她心爱的人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然后她就看见了,许少安很好,但是躺在床上的杨左宗并不是很好,她心说杨左宗是为了保护许少安而受了伤,回头等他的伤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许少安却在想:“杨左宗这家伙自讨苦吃,这武道就这么有吸引力吗?值得他这样付出吗?不惜生死?” 许少安看向了苏梦瑶,就见苏梦瑶也看向了他,苏梦瑶先开口说话:“你没被吓到吧?你没受伤吧?” 许少安抬起手看了看被擦破的手,掉了一块皮的手隐隐有些刺痛,饶是被擦破了一点皮,苏梦瑶都很是心疼。 走到了许少安的身边,捧起许少安受伤的手,轻柔着朝他擦破皮的部位吹气。 仿佛吹的是仙气似的,能把伤口吹好? 许少安觉得苏梦瑶很天真,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看着苏梦瑶柔声道:“我没事……嗯……马车上还有咱的酒吗?” 苏梦瑶点了点头:“你要喝酒?” “不是。” 许少安摇了摇头,而是道:“我要用酒来消毒。” 带着疑惑的目光,就见许少安从马车上拿出一坛酒来,拍开泥封顿时浓烈的酒香四散开来。 许少安倒了一碗酒,没喝却是倒在了被擦破皮的伤口上,他的这个举动让安碧眼不由得眼睛一亮。 并不是因为这小子懂得用酒精消毒而惊讶,而是因为他手中的酒。 这小子既然有过神游万里的经历,知道他家乡的事,甚至知道用酒精消毒就不足为奇了。 奇的是,他漂流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想要制作出医用酒精来,可一直都没成功,都是因为酒精含量太低,达不到消毒的效果。 但看眼前这小子,因为用酒消毒的缘故,那张脸因为酒精灼烧而刺痛的模样,很显然这酒的度数很高,足以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 而且这酒就跟水一样白,与医用酒精不同的是,这酒还能喝,有着烈酒独有的醇厚酒香! 这既可以用来当做酒精消毒,又可以拿来品尝!? 第259章 雨中小院 看安碧眼那模样,很显然是馋酒了,于是让苏梦瑶又取了酒碗,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了鲁球儿,另一碗则是递给了安碧眼。 “好酒!” 安碧眼端起酒碗深深地嗅了一口:“这味道比我在京城买的景露要好太多了,这是哪里来的酒,这酒精度数很高!” 别人听着安碧眼的话会觉得有些疑惑,这酒精度数是什么? 但许少安却没有这样的疑惑,安碧眼的西方老家那边既然已经发明了抗生素这样的东西,医疗技术显然是要先进过这会儿的东方。 那么如酒精可以消毒杀菌这样的常识,安碧眼肯定是知道的。 他这里说酒精度数高,很明显是看到了刚才自己用苏子媚来消毒伤口,才脱口而出。 苏梦瑶只当安碧眼说的是这酒烈,得意的一笑:“您老若是喜欢,以后定时给您送些来,如何?” “……真的?快告诉我这是哪里弄来的酒,是谁酿出来的?” “安老……这酒啊……” 苏梦瑶一脸骄傲的看着许少安,“这酒就是少安酿的。” 安碧眼顿时惊讶的看向许少安,眼里满是意外之色:“小子,这酒的法子可否告诉我……” 话没说完,安碧眼忽的意识到这样的酿酒法子对于许少安来说应该很宝贵吧,张口就跟人家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这酿酒的法子说不定是许少安安身立命之本? 安碧眼顿时改口道:“这酒哪里可以买的到?当然,买来喝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则是。” 他指了指许少安擦破的手。 许少安点了点头,已经了然了安碧眼的意思,于是咧嘴一笑:“以后定期给您这送酒。” “要多送一些!” “明白!” 这家伙都免费救治了杨左宗了,就凭这一点,许少安就没理由拒绝,再说,对方是存着利用苏子媚当做酒精的心思,这是为了救助病人伤者,理该成全。 安碧眼将手中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撩起衣袖擦了擦嘴,畅快的呼出浓烈的酒气,又说出那那两个字:“好酒!” 苏梦瑶又给他倒了一碗酒,以前记得安碧眼身边有个小和尚,那时约么十二三岁,这会儿也得有十五六岁了吧? 不由得问:“一灯小和尚呢?这么大的雨,他跑哪去了?” “早上去南屏山采药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哦。” 苏梦瑶见这会儿酒都喝上了,心思玲珑的她,转头看向了丫鬟小容说道:“你去一趟禾香居,让曲掌柜吩咐厨子做一席酒菜过来。” “好!” 小容转身离开,苏梦瑶又看向了鲁球儿笑道:“今天这事辛苦鲁叔叔了。” 鲁球儿咧嘴一笑,“可别谢我,这都是王爷的吩咐。” 王爷指的当然是摄政王。 苏梦瑶寻思着少安身边的高手还是少了些,在京城一不小心就会遭了那些坏人的道,她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目光中露出一些狡黠之色,看着鲁球儿说道:“鲁叔叔,侄女知道您的武功很高,一品上阶的水平,离一品上阶圆满也仅有一步之遥,若是……您可以来保护少安,那他就安全多了!” 鲁球儿一怔,这是想把自己从摄政王那挖走? 杨左宗本就是摄政王派来保护许少安的,可这家伙一时半会下不了床,接下来许少安身边几乎没有什么高手,那个二品的周小蝶倒是有些用,但京城里一品高手也不少,甚至半步宗师境的高手,如容嬷嬷之流,若非是看在摄政王的那个“滚”字上,这次许少安就被黎秋水给带走了。 周小蝶是指望不了太多,唯有另寻高手! 摄政王手下高手倒是不少,可一旦被派来保护许少安,这就证实了许少安与摄政王的关系匪浅。 这恐怕会影响摄政王的布局。 不过……今日之事,自己的现身带走了许少安,这事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暴露了吧? 一瞬间想了很多的鲁球儿,喝了口酒,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不过得去问问王爷,这事还得王爷说的算。” 苏梦瑶心想,只要自己去求求姑父,这事有何难的?不由得欢喜雀跃:“好,明个儿我就去摄政王府跟姑父说去,届时鲁叔叔您一定要保护好少安,可别让他……受半点伤害。” 这话一出,许少安无比的感动。 鲁球儿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一双眼看向许少安满是艳羡,只觉得这小子哪里来的福气,竟然能使得苏家这位小姐如此的青睐,看这样子是对许少安动了真情了。 安碧眼也是这般觉着,有所感触的他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事,一些人。 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问了句:“小梦瑶,近来可有你娘的消息?” “没呢,现在都不知道娘她怎么样了,几时才回来?” “她应该没事的,如她那样的人,不管去哪都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落下,似乎觉得这个话题的提及会让人感伤,顿时间现场安静了下来。 这的确是个让人感伤的话题,苏梦瑶被他这么一提及,顿时就想起了娘来,她觉得若是有娘在,自己和少安的事谁还敢说这说那? 按照娘的那个性子,只要是自己看上的,说什么也会让自己心满意足。 只可惜娘不在,也不知道还活着吗? 这一去东海已经数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若非知道她是宗师境高手,不然肯定以为她死了。 可万一真的死了呢? 苏梦瑶不敢想,安碧眼更不敢这么想。 就在大家安静下来的这刻,躺在床上的杨左宗鼻子嗅了嗅,抽了抽,这是一个酒鬼在昏迷之下闻到酒香的下意识动作。 他缓缓睁开眼,眼珠子打量着眼前事物,而后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 他看见了许少安,看见了苏梦瑶,看见了鲁球儿,也看见了安碧眼,当然也看见了他们手中的酒碗。 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很想喝上一口。 于是大家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能给我也喝口酒吗?” 第260章 魔教余孽 余白生前脚离开了藏经寺,易千秋后脚就到。 与许少安一阵闲聊过后…… “你当真向余白生坦白了一切?” 许少安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咋了,苏建邦都在杀胡口漏了相了,还怎么装?” “再说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庆王又不是玻璃心,我一个区区小老板骗了他,能给他多少伤害?” “都是聪明人。” “庆王殿下会释然的。” 易千秋不置可否,两人坐在凉亭里,许少安又道:“对于徐颖脂的事,师侄怕是爱莫能助了。” 自己骗了庆王殿下,而且一骗就是两次,估计自己想要借这个冒充的镜衣使的身份搞事情…… 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易千秋并未答话,只因吴绮罗这会儿也在凉亭里,有些事他是不能当着外人说的。 吴绮罗是个聪明人,只是听到徐颖脂这个名字就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了。 前段时间,明镜台抓了一个名叫徐颖脂的女子,还放出话去,很明显就是想钓鱼,至于是钓谁,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会儿又从许少安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 很显然许少安不是庆王想钓的鱼。 那他口中的事,究竟是何事? 难道是为了救人? 破坏庆王的钓鱼计划? 她心想着一定是这样的。 爱屋及乌的她,决定插嘴一句:“少安,其实如果你想救徐颖脂也不是爱莫能助!” 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的吴绮罗已经不在乎她这个庆王殿下侄女的身份,在死心塌地为许少安殚精竭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吴绮罗一脸绯红的道:“当初我师从过一位南疆巫女,学过一门易容的本领,只要给我足够的材料,我能……变得跟想要变成的那人一模一样……!” 许少安与易千秋都是愕然,这丫头还有这本事? 她想干啥呢? “少安你若是想救那个叫徐颖脂的姑娘,我可以易容成庆王的模样,将她放出来。” “放心,我会易容的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没有人知道……除了你……” 吴绮罗含情脉脉的看了眼许少安,而后瞬间恢复平常神色的看向易千秋:“还有这位前辈了。” 许少安看向易千秋,心想着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是吴绮罗的易容术当真有她说的那么神奇的话。 “师伯,您怎么说?” 易千秋却摇了摇头道:“今天来这里是来跟你说两件事的,听着……” “第一件,徐颖脂的事不用理会了,这事已经有妥善安排了。” 他说的妥善安排,其实是从徐元相那里得知了徐晓荷已死,庆王最终会将徐颖脂给放了。 但具体什么原因,因为吴绮罗在这,易千秋没说。 易千秋在说第二件事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年代有些古老的通缉令放在了许少安的跟前。 他神色有些严肃的道:“有大量魔教中人进入京城,有杨首辅的暗中掩护,这些魔教徒的行踪很难追踪。” 许少安正准备将那张卷曲的通缉令展开,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愣,“魔教,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魔教来了?” “杨首辅扶持的那个聚龙堡拉拢起的那些江湖门派所组成的破镜盟,其中很多都是魔教余孽!” 许少安一怔,“这怎么说?” “当初成化皇帝为了荡平魔教费了不少心思,但还是让不少余孽给跑了,最后还让他们拉扯起了一些门派……” “比如天鹰门、西域陀罗门、无量教、颠倒山五斗门等等!” “他们想干啥?” “劫明镜台的地牢!” 很显然许少安不知道这些魔教余孽劫明镜台地牢的原因,但在旁边斟茶倒水的吴绮罗此刻一听却是吓了一跳。 “魔教余孽劫明镜台地牢,难道是为了那位魔教教主,有传闻说明镜台关着魔教教主,可这只是谣言,就连徐掌镜都不知此事!” “谁知道这谣言是真是假,当初徐元相还将地牢里的人都审讯了一遍,哪里有什么魔教教主?” 易千秋点了点头,满脸的困惑:“但经我红花会的调查,确定了这些魔教余孽此行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营救那位教主!” “莫非是破镜盟为了袭击明镜台的借口?” “有这个可能!” 许少安忽然觉得魔教此举,或许是为了让杨首辅与这次袭击撇开关系,若是以破镜盟的名义发动这次袭击,在道义上说不过去。 但若是以魔教的名义,为了营救魔教教主,这就跟破镜盟没啥关系了,那是人家魔教与明镜台的恩怨。 只是这张看起来好像有些古老的通缉令,是谁的通缉令呢? 许少安看着这张被他展开的通缉令,只见上面的画像是一个燕颌虎须,豹头环眼之人,迎面给许少安一种粗犷的豪气。 让许少安还以为这是在通缉燕人张翼德! 易千秋沉吟了片刻,跟许少安说起了这画像上通缉的人来。 许少安听得目瞪口呆。 这才知道,这位魔教教主在十八年前在安岩城策划了叛乱,导致靖王一家在战乱中几乎全部陨落,除了那位没找到尸首的靖王妃。 许少安知道这件事,而且很清楚。 因为这位靖王妃是许家的女儿,许少安这副身体原主的姑姑。 若是靖王不死,他许少安现在也是皇亲国戚了。 因为靖王作为嫡长子不死,靖王便是太子,成化皇帝死后,继位的那便是他了。 易千秋的手指在通缉令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看了眼吴绮罗,他寻思着要不要说出这个消息。 但见许少安点了点头,这是在说吴小姐值得信赖。 吴绮罗自然感受到了许少安的信任,满心欢喜,一双秋水眸子闪着秋波。 这让易千秋觉着,许少安这小子开窍了? 或许自家闺女也能有机会? 易千秋也点了点头,既然许少安信任这位吴小姐,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道:“据我红花会的消息,魔教对于明镜台的袭击,应该就在中秋之夜!” 第261章 为许少安正名 “所以……少安你真的不参加中秋文会了?” 易千秋走了,许少安却依旧看着手中的通缉令,神色很是轻松惬意,“中秋那日估计会很热闹啊?” “又是中秋文会,又是魔教袭击明镜台的,嗯……很危险,我还是待在藏经寺的好。” “可……这样一来,世人对你的误会就越来越大的。” 说着这话时吴绮罗已经站了起来,许少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不是已经脱离明镜台了吗?” “还去凑热闹!?” 吴绮罗心想着自己哪是想去凑这个热闹,而是想去为许少安做些事情,比如让世人知道许少安并非明镜台的鹰犬。 苏建邦也并非死了,而是因为许少安的妙计,假死脱身去了杀胡口。 但她知道许少安会劝她不要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按照许少安的话来说,那就是“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没必要太过在意。 所以她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道:“王爷毕竟是我的姑父,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就说是少安你让我告知他的……” “姑父他感念你的好,自然就不会在追究你骗他的事情。” “当然,我不会将消息来源告诉姑父,或者姑父已然收到了风声,这样做对少安你是有好处的!” “余白生走的时候没有收回我的腰牌,这说明他没准备把我之前说的那番话告诉姑父。” “所以,我依旧还是明镜台的镜衣使,还是得为明镜台做些事的。” 许少安也站起了身子,在亭子里走了两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不过你得注意你的安全,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许少安叹息了一声道:“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二叔、二婶、青衣、白衣以及梦瑶外,真心关心我的人……”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所以……你别让我为你担心。” 吴绮罗的脸蛋一红,轻咬着嘴唇双眸中全是柔情的“嗯”了一声,“放心,我自会注意安全的。” 许少安微微一笑,而后松开了她的手。 吴绮罗哪里知道,其实不用她去为许少安发声,在正气书院旁的少安书屋,已经有许少安的粉丝准备为许少安正名了! 那便是之前在春满园找许少安麻烦的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祝云明。 当初许少安那一句“你们难道就不能觉得,我加入明镜台是为了拨乱反正呢?”仿佛犹在耳边。 前些时日太学院传出谣言,说许少安是苏家的棋子,说许少安无甚才学,之前又说许少安是明镜台的鹰犬,许少安设计杀了苏提督? 若非那日在春满园说了那一番话,他或许还会跟之前一样受到谣言的蛊惑。 祝云明坐下身子,正要将自己从北疆那边听到的消息告诉言熙真与徐正清,却没料到屏风后走出了两个人来。 前面的是一个身穿一袭素白长衫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 后面跟着的是长相并不算出彩,甚至还可以说丑陋的跛脚女子 祝云明微微怔了怔:“明源兄,你怎么带着杨小姐来了?” 言熙真,徐正清转头看去,听闻唐明源的发妻是个丑陋女子,而且还跛脚,是杨首辅的女儿。 原以为外面所传言的或许夸张了些,但今日一见,只觉传言一点不假,不由得都有些可怜这位与他们齐名的唐公子了。 他们与唐明源相交并不歧视他赘婿的身份,而是真正认同他的才学。 所以,他们也没有因为唐明源妻丑,而在脸上显现出别样的神情。 唐明源二人来到了几人所在的会客间。 他向祝云明、言熙真以及徐正清拱了拱手,视线却落在了杨巧儿身上,没有因为丑妻而有半点嫌弃之色,反而还有些自豪的介绍道:“这是贱内……!” 其实不用他介绍,大家都已经猜到,不然见面时祝云明的那句“你怎么带着杨小姐来了?”就不会说出口了。 “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来跟大家道个歉!” 祝云明有些不明所以,道歉?思索中他不忘伸手一引:“唐兄,杨小姐请坐。” “多谢!” 众人皆落座,有少安书屋的侍女为大家斟茶倒水,待她为大家都斟了一碗茶后。 祝云明开口道:“不知唐兄所谓道歉,是因何故?” 来少安书屋都是计划好了的,知道京城三大才子会在这聚会,所以踩准时机就过来了。 杨巧儿早就跟他交待了,从今往后唐家不准再与许少安为敌。 而且要极力为许少安正名,跟许少安示好。 这次前来,就是要向这四大才子透露一些消息,好让他们帮着为许少安正名。 唐明源不明就里,那许少安不是明镜台的镜衣使吗? 跟岳父大人应该是敌对阵营才是,怎的忽然说以后不仅要向许少安示好,还要保护许少安。 还警告京城唐家可别因为平湖唐家的事向许少安为难,否则后果自负。 就连秦国公府都让人来唐府传了话,所说之事与杨家一般无二。 虽想不通许少安怎的就变得这么不可得罪了,但杨首辅与秦国公都开口了,唐家也不得不遵。 此时的唐明源脸上显露一抹惭愧之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而后摇了摇头苦涩道:“说来真是羞煞我也!” 大家一听皆是好奇,有啥事会让唐明源羞煞的? 但听唐明源接着道:“当初春满园前在下听信谣言污蔑许公子是明镜台的鹰犬,实在是叫人羞愧啊!” 这话一出,除祝云明之外,其他两位就有点不懂了。 祝云明一听便知道,看来唐明源也得了北疆那边消息。 自己本来正要和言熙真与徐正清说道此事的。 言熙真与徐正清眉头微皱,似乎在等着唐明源的下文,却不料祝云明插嘴笑道:“看来唐兄也收到了北疆传来的消息?” 唐明源一怔:“祝兄你也知晓了?” “我本正要和言兄徐兄说道的,不巧两位来了,还没来得及说。” 第262章 庆王的反应 “什么?!” “苏提督没死?” 当言熙真与徐正清从祝云明口中得知那位本要上任做荆州水师提督的苏建邦没死时,皆是大吃了一惊! 唐明源笑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为何觉得羞愧的地方了。” “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 “我当真如许少安所说的那般,愚蠢至极啊!” 在场众人一听,皆是连连点头,这话由唐明源口中说出,但其实也是在说他们。 他们当初若不是同样愚蠢,也不会在春满园前聚众闹事。 徐正清说了句安抚大家的话:“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唐兄既已知错,就不用自责了,我等错怪了许少安,应努力替许少安挽回名声才是。” 大家连连称是。 祝云明叹息道:“我依稀记得许少安在春满园前说的那番话。” “我以为许少安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又岂会是外界谣言的那般无甚才学……” 他俯过身子,意味深长的道:“我听闻在平湖城时,就有人污蔑构陷许少安,好在被人揭穿。”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唐明源,唐明源是无地自容,只因污蔑构陷许少安的正是平湖唐家的那位唐弟唐溪山。 祝云明这会儿说这事是说者无心,但唐明源是听者有意,一张脸羞愧的长满了红霞。 “你们可知,据说苏提督之所以能活着,那是因为许少安设计让苏提督脱身,造成了假死之象。” “身在明镜台有时候身不由己,但许少安他证明了他说的话,他加入明镜台的目的,就是为了拨乱反正!” 在座几位都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你们又可知,前些日子少安书屋又出了一篇来自许少安的语录,谓之“天下大同”,明堂先生将之与“少安四句”一起摘抄进入了《传习录》中,为天下学子共读之。” “许少安……他已然是咱大羽文坛的楷模。” “如此楷模,我等绝不能让他的声誉受到诋毁!” 唐明源与杨巧儿都有些意外这番话竟然由祝云明的口中说出。 因为这本是唐明源准备好的说辞。 这也好,不管是谁来说,总归目的是达到了。 于是唐明源笑了笑:“祝兄所言不差……许少安虽是明镜台的镜衣使,但他是为了拨乱反正……” “别人因此而误会他,吾等应竭尽全力为许少安辩解才是。” 言熙真与徐正清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拍了拍桌面,“啪!”的前后两声,将现场气氛带到了高潮。 “好!” “许少安不畏庆王强权,拨乱反正值得我等学习!” “我等也应该同许少安一起拨乱反正!” “号召京城所有的学子动起来,让明镜台知道,何谓正义!” 言熙真附议:“祝兄说的没错,许少安高风亮节,实在令在下刮目相看,他势单力孤,是应该得到广大学子的应援,以壮声威!” 徐正清附议道:“没错,没错!” “走走走,我徐某人要在桂花楼做东,宴请同窗们,说服他们一同为许少安发声!” 杨巧儿微微抬头看了眼唐明源。 一直没有说话的她,脸上挂起了一抹笑意。 今日这事,就算是成了。 不过她有个更好的提议,扯了扯唐明源的衣角,唐明源只是与杨巧儿相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杨巧儿的用意。 这会儿大家都站起身来,唐明源连忙道:“诸位……既然如此,咱何不邀请许少安一同前去?” “许兄从平湖而来,我们作为东道主,又同是读书人,难道不应该尽地主之谊?” “顺便跟许少安赔礼道歉?” 杨巧儿眉眼弯弯,这会儿说道: “是啊,要不就由我杨府做东,去醉贤居如何?” 没有给几位才子说话的机会,她接着又道:“既然许公子加入明镜台是为了拨乱反正,那应当让许公子知道杨府的态度。” 大伙儿一听,心想着谁不知道庙堂上杨首辅朋党与庆王殿下的明镜台势同水火。 现在既然知道了许少安是为了拨乱反正,首辅大人的杨家向许少安表现出善意,这会让许少安心安很多吧? 杨巧儿的话音落下,言熙真、祝云明与徐正清不由得都拍手叫好。 “就这么定了!” 杨巧儿笑道:“那好,那么就让我杨府的人去请许少安吧!” …… …… 杨府的一张请柬送到了藏经寺。 现在许少安在藏经寺的事,已经是众所周知。 外面都说,京城苏府不愿接纳许少安,反对许家与平湖苏家的婚事,而有意排挤,让许少安知难而退。 苏家老太君甚至去了苏家别府逼许少安离开,还闹出了几条人命,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为许少安捏了一把汗。 同时也感叹为何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与此同时,在摄政王府,书房。 摄政王楚临渊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的景色,在书桌前站着的是管家蔡远虑,他刚奏报了一些事…… 楚临渊听完了蔡远虑的禀报,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那些死侍如何了?” 蔡远虑摇了摇头道:“都没事,只是被打晕了!” 楚临渊忽然转过头看向蔡远虑:“这事你怎么看?” 蔡远虑沉吟了片刻,“藏经寺中有先天之境的强者,不过对死侍们没下杀手,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楚临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寺中高手既然防范如此森严,那许少安在寺中便不会有事!” “让那些死侍都暗中藏在寺外即可!” “属下遵命!” “对了,北疆那边传来了苏建邦的消息,庆王那边应该也收到风了吧?” 蔡远虑点了点头:“余白生已经去过藏经寺了。” “哦?” 楚临渊“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许少安是如何狡辩的呢?” 蔡远虑“额……!”了一声,“许公子他没有狡辩!” 楚临渊一怔,看着蔡远虑。 蔡远虑苦笑道:“看余白生出寺的样子,许公子应该跟余白生摊牌了!” 这话一出,楚临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很想看看庆王那老东西知道被人耍时生气的样子啊!” 第263章 格局太低 庆王的反应楚临渊是看不到了,但能想象的到。 余白生倒是看见了。 此时的庆王府,琥珀亭榭! 茶杯碟子被摔了一地,水榭下的锦鲤都游散开来,远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伴随着又一个茶杯落地破碎的声音,庆王的怒吼也随之而出:“庶子,许少安你个庶子,竟敢骗我?” “姑父!” “你给我闭嘴,女大不中留了是吧,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 “你竟然跟那小子合起伙来骗我?” “苏建邦假死的事你知道吧?” “那些诗词都是许少安所作,你都是知道的吧?” 吴绮罗点了点头。 庆王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扔,茶杯炸裂成碎片四溅开来。 “好你个吴绮罗,你怎么不告诉本王?”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父?” “亏得我把你从小当自己女儿养,从小将你带在身边,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吴绮罗抬眼看了看庆王,然后又低下头去,有些委屈的道:“少安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姑父你好吗?” “为我好,把我当成傻子耍,是对我好?” “我还得谢谢他不成?” 吴绮罗弱弱的道:“倒也不用,只是……” “只是少安他不是你的敌人……!” “他不过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做点小生意,不想做什么大人物,若非唐家的威胁……” “他甚至不愿跟明镜台产生任何瓜葛!” “他之所以编那些谎言骗您,还不是想您对他放心一些。” “摄政王想要拉拢他向他示好,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是摄政王的人。” “但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他没想过要投靠摄政王以图荣华富贵。” “更没想过冒充明镜台的身份获得无上的权柄。” “他之所以做这些……都是被形势所迫!” 庆王听着吴绮罗的这番话,心中火气稍稍小了些,但仍是一脸的怒意。 “外面都说许少安加入明镜台是为了拨乱反正?” “他倒是有这个想法,可他就是个冒牌的,他如何去做这些呢?” “倒是说姑父您……” 庆王语气柔和了些:“说我什么?” “说您身为大羽皇室,有着明镜台这么一个利器,不把它用在正途上,却是用在了歪道上!” 庆王被这句话一下子又气的火冒三丈:“他怎敢如此说本王?!” “姑父,您也别怪他这么说您,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本王倒是要听听,他还说了本王什么坏话!” “这大羽终究是项家的天下,您现在将天下搞得支离破碎了,对您有何好处?” “若是外族来袭,小皇帝不中用了,还不得靠您这一脉来担起这个责任?” “届时这么一个破碎的江山于您何益?” “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庆王殿下冷哼一声,“他这几句倒是没说错!” “他还说什么了?” 吴绮罗心中暗喜,心想是这些话说动姑父了,不由得接着说起许少安跟她说过的那番话。 “少安他还说,乱世用重典,沉疴用猛药虽没错,但也得讲方式方法,现如今这满朝蛀虫,要是就这样下猛药,只会墙倒众人推。”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是有一天小皇帝当真死了,您今日在朝堂上做的这些恶事,势必会成为将来这些大臣抗拒您的由头……” “哪怕您是这大羽的正统继承人,说不得也要给您使绊子,让你无法得偿所愿。” “要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啊!” 这番话说完,庆王竟呆立当场。 内心竟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番话对他来说仿佛雷霆一击! 吴绮罗继续说着:“少安还说,姑父您与其花心思继续在这棵已然被蛀虫蛀的千疮百孔的大树上,不如种下一棵自己的树!” “壮大和发展您种下的这棵树,才有可能让您如愿以偿!” 这两句话一出口,又像是一颗重磅炸药在庆王的心中炸响一般。 不得不说,许少安的这番话让他感觉醍醐灌顶。 是啊! 我一直以为只要利用明镜台为自己在朝中铲除异己,最后自己便能掌握整个朝廷。 可这样腐败的一个朝廷,我要来何益? 许少安说让我种下一棵自己的树,这是想让我利用手中的资源去建立属于自己的班底吗? 也唯有自己有人可用,才能取而代之吗?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就在这时,一个白袍身影出现在了水榭中,一边走来一边鼓掌:“好一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好一个治大国如烹小鲜!” “好一个种下一棵属于自己的树!” 白袍幕晨走到了庆王的跟前,拍了拍庆王的肩膀有些玩味的笑道:“这姓许的小子或许地位身份没有您尊贵……” “但不妨碍他格局比您高的多呢!” 庆王殿下白了一眼幕晨,但不置可否他说的对。 自己这格局,确实是要比许少安低啊。 只是想不明白,许少安小小年纪,又怎的能够看的这般通透? 吴绮罗这会儿笑了笑道:“姑父,少安还说了……” “还说了什么?” “他说也不怪姑父您看不清这些,只是当局者迷,若是姑父您真心为了大羽好,为了百姓好,少安他愿意帮您!” 庆王一愣。 幕晨是啧啧称奇,“这个许少安不愧是大羽良心啊!” “北疆建立难民营,又是修建长城,若非胸怀天下,又哪会去做这些事?” “而且还是利在千秋之事。” “这个许少安实在有趣,有趣啊!” 说完又拍了拍庆王的肩膀,丢下一句:“此子有大才,可惜了只是治世良臣,却不是乱世能臣!” 庆王看向幕晨眉毛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幕晨嘴角一翘,“我的意思是,他所为者天下,而非君王!” …… …… 第264章 那啥太小 杨左宗与周小蝶驾着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是许少安与阿旋姑娘。 马车所去的地方是醉贤居。 夜幕降临,临安城中华灯初上。 杨府的那封信已经送到许少安的手里已经约莫两个时辰了。 许少安用了两个时辰思考要不要赴宴,信上所说杨府赘婿唐明源与言熙真、祝云明以及徐正清因为之前在春满园误会他之事,特意在醉贤居设宴赔罪。 这杨府没来由的向他示好,让他有些想不通,这是为啥呢? 自己冒充了明镜台的镜衣使,按理来说杨府应该视我如豺狼虎豹,尤其是唐家,怎的还要设宴给我赔罪? 难道是鸿门宴? 可即便他们要杀我也应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大张旗鼓的…… 思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的他,决定前去看看。 许少安不知道除了那四大才子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就怕不是想给自己赔礼道歉,而是想借机羞辱自己? 毕竟太学院传出的那些谣言,估计又让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才子俊彦们蠢蠢欲动了吧? “据我了解,祝云明他爷爷乃是文渊阁大学士,他自小受他爷爷熏陶,文采斐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之身,迟早要入仕为官。” 阿旋掀起车帘一角看了看外面,又笑道:“不过这位听说被户部尚书家的千金看上……让这位祝公子苦不堪言。” 许少安抬眼看向阿旋,有些讶异:“这怎么说?” “听说祝公子被那位尚书小姐看上后,就再也不敢去青楼了,因为只要他去了青楼,在青楼外面就会有人喊……” “喊什么?” “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祝云明祝公子在此嫖娼!” 许少安忽的一笑:“这尚书家的小姐还挺会整事呢!” “可不是!” 阿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哪像我家小姐,就一个榆木脑袋。” “你说表姐?” 阿旋又说了个,“可不是?” “其他两位才子都是出身书香世家,家里都有人在朝中为官,家世也算显赫。” 许少安点了点头。 阿旋又道:“既是杨府邀请你去赴宴,地点又是在醉贤居,那里可是杨白劳的产业……说不定你能遇到杨白劳那纨绔!” 许少安一怔,“就是把吴磊给捅了的那个?” “就是他,这人是杨首辅的嫡长子,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杨府在外的生意基本上都是操持在他手中。” 杨首辅的嫡长子,又操持着杨府的生意,敢捅了吴磊之后,还自报家门,也算狂的。 阿旋这时又补充了一句,“他的母亲是秦国公的妹妹,秦国公在京城势力很大的,手上是有军队的存在。” “之前听夫人说过,去年杨首辅为杨白劳向同为杨姓的兵部尚书杨开先提亲,希望能够与杨尚书结为亲家,杨家有女初长成,也是刚及笄。” “只是被杨尚书果断拒绝了,一是不想与杨首辅为伍,二是太过看不上眼这位杨白劳杨公子了。” 许少安心想着,若是自己估计也会拒绝,杨白劳这样的人会是良人吗? 嫁给这样的人,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堆里推吗? 不过,若是换作其他人家的女儿。 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毕竟杨首辅权倾朝野,再加上秦国公府那样的庞然大物,谁不想攀附?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自家女儿的幸福算哪门子事? 许少安摆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不管这次杨府宴请自己究竟为何目的,会遇到什么人,是真的想要给自己赔礼道歉,还是想羞辱自己,去了就知道了。 他转移话题道:“来到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在藏经寺待了那么多天,有些要去的地方一直没去,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阿旋却是心不在焉的,继续说着男婚女嫁的那些事:“许少安,我问问你,你觉得我家小姐怎么样?” 忽然被阿旋问起这个问题,许少安怔了怔,“你忽然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忐忑啊!” 阿旋秀眉微蹙,“你忐忑什么?” “这是送命题啊!” 阿旋秀眉紧蹙:“什么送命题,你在说什么?” “哪有人这样问别人问题的,我是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你就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许少安抬眼看向阿旋姑娘:“那我实话实说了!“ 阿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了个“嗯”字。 “你家小姐那啥太小了,我不太喜欢!” 阿旋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脸的绯红,瞪了眼许少安道:“登徒子!” 而后掀开车帘,坐到了杨左宗与周小蝶之间,撅着嘴发着闷气。 周小蝶在那憋着笑,杨左宗却在想,永安郡主哪里小了? 不小了啊,都二十二了。 按照摄政王妃的话,这都是大龄剩女了。 杨左宗想要问问许少安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见阿旋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盯着前方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心情好转的事物。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周小蝶连忙拉起马缰,拉停了马车。 就听对面马车的车夫吆喝道:“摄政王府车驾,对面让道!” 这条街道并不算太宽,两辆马车并行堪堪能过,平时对面无车都会选择中间车道,若逢会车,就亮出身份,谁身份低谁地位低,就谁让车道。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常识。 周小蝶挥了挥鞭,将马车靠向一边,对面而来的车驾上车夫一脸的傲娇,心想着这年头,谁家不跟摄政王让道? 就在这时,车帘子掀开,里面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许少安?” 车夫连忙拉停车驾,“吁……!” 没等许少安回应,阿旋已经抢道:“王爷,许少安在这!” 摄政王府的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后,“让他过来一下!” 不等阿旋掀开车帘,许少安自己就掀起车帘走了出来,对面这马车既然是摄政王府的车驾,那车厢内的应该就是摄政王了。 第265章 鸿门宴 许少安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的跑到了摄政王府的车驾前,那车夫连忙下车想要搭个凳子。 许少安摆了摆手,“不用!” 就见他轻轻一跃就跃上了马车,一脸笑容的掀开车帘,见到里面之人顿时一愣。 里面不止有楚临渊,还有一个…… 这是一位抱剑的中年男子,剑眉心目的,一双眼睛很是凌厉,看人时就像是一柄剑似的刺了人一下一般。 抱剑男子直了直身子,看了眼楚临渊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天纵之才?” 摄政王抚了抚下颌上的青须,并没有将目光从许少安身上移开,他眼中毫不掩饰对许少安的欣赏: “没错,就是他!” 这人是? 许少安在猜测这人是谁。 就听摄政王道:“少安,来进来……” 许少安弯腰步入车厢中,坐在了小几前,与摄政王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抱剑男子呈三角而坐。 先是对着摄政王拱手行了一礼,“小子见过王爷!” 而后又拱手对着那位不知名的家伙拱手一礼:“后学许少安见过这位先生了,不知先生……?” 回答他的并不是这位先生,而是摄政王,“这位是南越来的卢先生!” 卢白颉? 那位南越帝师? 许少安不由得将身子坐直了一些。 跟摄政王倒是可以随意些,可跟这位帝师相对而坐,却是要坐好点。 感觉有些尴尬的许少安道了声“久仰久仰。” 摄政王看着许少安一直在那笑,“少安,你猜出来了?” 楚临渊与许少安见面不过两次,两次都是以楚布衣这个名字相见,在那之前许少安是不知楚临渊身份的。 许少安讪讪一笑:“当我听闻那五万大军在雁门关前绕了一个圈去了大梁我就猜到了。” 楚临渊点了点头,“你小子真聪明!” 许少安“嘿嘿”一笑:“王爷过奖了。” 摄政王看向了车帘外对面靠边的马车,目光在周小蝶、杨左宗以及阿旋三人身上扫过,“你这是要去哪?” “哦,就是杨府设宴,说是要给我赔罪。” 摄政王一怔,寻思着杨府怎么会给许少安赔罪,还设宴? 许少安虽说是个冒牌的镜衣使,但杨士仁可不知道这些,说跟许少安是死对头也不为过。 难道是鸿门宴? 也不对。 想来想去,随即想到了北疆传回来的那则消息,不由得恍然大悟。 “估计是他们觉得你加入明镜台是为了拨乱反正,毕竟建邦那小子活着的消息传了回来。” 许少安愣了愣,随即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许少安叹息了一声,“刚才一路还在想这些人为了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可他哪里知道杨府和秦府向他示好的真正原因,只是借着许少安拨乱反正这个幌子,跟许少安拉近关系罢了。 许少安耸了耸肩,“王爷,小子可要先跟您说好,我呢只想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富家翁……” “你们朝廷上的事我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坦白说,我也没想投靠您,更没想投靠庆王,你们之间的打打杀杀,可别我拉扯进来。” “上次苏建邦那事,王爷你说你也是,你调他去做荆州水师提督,那小子什么料子,您心里不清楚吗?” “您呀,就听我一句话,好好以大梁为跳板,自我发展强大之后,一点点的蚕食周边,而后夺取中原!” “届时再取益州蜀州,就能跟大羽朝廷划江而治了。”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自许少安的口里说出,许少安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楚临渊与卢白颉听着却是胆战心惊。 这里可不只有摄政王,还有卢白颉。 可许少安觉得,这位卢白颉既然能跟摄政王同乘一车,估计也不是外人。 许少安口口声声说不关心朝廷上的大事,眼下却给摄政王指明了道路。 这特么跟诸葛亮与刘备的隆中对有何区别? 一直没有说话的卢白颉忽然开口道:“这位许小友,敢问你对当今大羽天下形势有何见解?” 许少安想了想,摆了摆手道:“对这个天下哪里还需要什么见解,若我是摄政王……” 看了眼楚临渊,许少安继续道:“我是说假如我是您,且我还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我现如今就干三件事!” 卢白颉与楚临渊都不由得洗耳恭听。 就听许少安开口道: “第一件,高筑墙!” “第二件,广积粮!” “第三件……呵呵,那便是缓称帝!” 楚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已然将这三件事放在了心上。 许少安并没有在摄政王的车驾上待太久,只是又敷衍的回答了卢白颉提出的两个问题后,他寻了个天色不早的由头,离去了。 跟这些大人物坐在一起聊天,着实让他难受。 许少安上了自己的马车,周小蝶马鞭一挥,马车又继续向前而去。 摄政王与卢白颉所在的车驾也动了起来,车轱辘有节奏的响着,车厢中的人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卢白颉随后那两问,其一是问:“分析当前局势,若要夺取中原该如何图之?” 许少安的回答是:“先取齐鲁之地,此地乃东部要冲,得其可撤大都之东屏。继攻河洛之域,此处为中原腹心,取之则断大都与四方之联络,且获资财人力以助攻大都。再占潼关,以阻关中东援,使大都孤立无援。而后直捣大都,再荡平关陇之地,以定中原。” 卢白颉第二问则是:“若划江而治后,待何时机可谋取江南?” 然后许少安给出的答案是:“请容小子我卖个关子,这事等真正划江而治了再说,好不?” 马车缓缓前行了好一段距离,卢白颉打破了沉默,笑了笑说道:“这小子,竟然把局势都看的这么透彻了吗?” 许少安心说,逐鹿中原那点事在历史上都不知道重复上演了多少遍了,只要稍稍想想,结合当下形势,给出一个行动指南来,大抵差不了哪去吧? 第266章 唐小小 醉贤居位于临安城的兴盛街,与熙春桥桥头接连。 醉贤居后是人工修筑的园林,种了不少木槿树。 这个季节恰是木槿花开的季节,木槿花花型优美,朝开暮落,每每到了午后,园子里便落下不少木槿花,紫的、粉的、白的皆有。 因此也给这片区域带来了木槿花香。 很是好闻。 唐小小喜欢木槿花的味道。 但杨巧儿却不是很喜欢,因为体弱多病,她跟花粉也有些不对付,但好在这种不舒适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唐小小本想下马车独自一个人行走在街道上,但想到这样做会不会让嫂嫂感觉自己在故意躲避她,于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唐小小作为唐明源的亲妹妹,对于自家这位嫂子,自然是要尊敬的,再说人家还有一个首辅千金的身份在那。 她得顾及嫂嫂的感受。 嫂嫂对花香不是很喜欢,可她喜欢,于是她掀开了车帘,坐到了车夫的位子,车夫只好下马,在前头拉着马走。 忽的一阵夜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也吹起了车帘,里头的嫂嫂鼻咽不适,传出了咳嗽声。 唐小小没有回头去看杨巧儿,而是盯着桥头边那栋四层高楼,心中默默有些期待:“嫂嫂,醉贤居快到了。” “嗯!” 杨巧儿的这声“嗯”是在咳嗽之中挤出来的,因此没有多余的回答。 唐小小觉着自己这位嫂嫂身子骨也太脆弱了一些,母亲大人说女孩子若是太脆弱了,将来生孩子会很辛苦。 哥哥与嫂嫂成婚已经有两年,却是还未有孩子,是嫂嫂怕辛苦吗? 她忽然觉得当初与哥哥有过婚约的御史台千金就很好,膀大腰圆的,生孩子肯定不会辛苦。 只可惜……这桩婚事因为杨巧儿的原因,退了。 迫于这位性子稍微有些古怪,还特别强势的嫂嫂淫威,哥哥竟然都不敢有一丝想要纳妾的想法。 可怜啊! 一路上车厢里并无什么话题,杨巧儿强忍着花香带给她的不适,说了一句:“听明源说,你对那许少安有意?” 唐小小的脸顿时红霞一片,微微点头:“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杨巧儿几声咳嗽中带着几声“咯咯”笑音。 “我爹说许少安在明镜台并非与庆王一条心,可以借此让明镜台内斗,所以拉拢许少安。” 唐小小眉间微蹙,小脸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正因为如此,所以爹跟我说,让我死了这条心。” “嗯,跟许少安示好,那是因为许少安有值得我等利用的地方,前些日子他在春满园说的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因此才有了今日的设宴赔罪。” 杨巧儿又咳嗽了几声,心想着爹终究是老了,若非自己,爹又怎想的到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消耗敌人呢? 杨巧儿哪里知道,杨士仁与秦文远的那一次对话? 还以为促成这次拉拢许少安的安排,是因为她之前与她爹的那一番对话。 自己这番计较,多么明智? 不过,以许少安的大才,若仅仅是向他示好那就有些浪费了,若是可以将这位许大才子拉倒了咱们的阵营…… “我说小小,你怎么想的,对许少安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你从未见过他的人,却因为他的诗词喜欢上了他,这对于嫂嫂来说,到底是荒诞了些。” 唐小小脸蛋一红,头微微下垂,沉吟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哪还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即便喜欢又如何?” “这儿女之事,还不都是长辈们说的算。” 车厢里传出了杨巧儿的笑声,车帘随着笑声被掀起,杨巧儿的一双眼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若是真心喜欢,嫂嫂可以跟你爹说一说,以你的容貌,想必许公子不会不喜欢的。” “……嫂嫂,谁不知道许少安与那苏家小姐情投意合,郎情妾意,我去掺和做甚?” “你难道不知道京城苏家排挤许少安,压根就不想将苏梦瑶嫁给许少安,按我说……许少安与苏家小姐的事,嗯……悬呐!” “你可能不知道,正因为这个原因,吴家的那位小姐,现在正对许少安发动猛烈的攻击,就是想趁虚而入……小小,你要不要也争一争?” 唐小小一怔,苏家排挤许少安他是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吴小姐? 而且这位吴小姐在对许少安发动疯狂攻击,还要脸不要脸? 就在唐小小心中腹诽的时候,杨巧儿又轻描淡写的道:“太后希望苏小姐嫁到你们唐家,说不定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好让你嫁给许少安!” “这……!”唐小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杨巧儿这话的意思,她所说的做文章,莫非是请一道懿旨? 杨巧儿嘴角一翘,没有把话说明,但唐小小心中了然。 这是要强行棒打鸳鸯吗? 她感觉此时的嫂嫂嘴角的那抹笑容很冷,很恶毒。 其实她不介意自己做个小妾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行了。 “嫂嫂,还是顺其自然吧?” “爱情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能拥有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高门大院中的女子。” 杨巧儿一怔,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初因为看上了唐明源,强行拆散了他与御史台千金的婚约。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情,有的只要我喜欢就要拿在手上,不计代价的抢到手中! “小小,你说的没错!” “但嫂嫂觉得,喜欢就要得到,不是吗?” 唐小小讪讪一笑,心道:“哥哥好可怜啊!” 喜欢未必就一定要得到呢? 话本里常常写的,大多都是说喜欢就应该成全! 醉贤居那四层高楼就立在跟前了。 马车停了下来。 唐小小搀扶着杨巧儿下了马车。 早已经等候在这的唐明源已经迎了过来,对着自己的发妻行了一礼,好一副相敬如宾。 “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上楼。” 就在这时,醉贤居的牌坊外又有几辆马车鱼贯而入,顿时间这泊车的广场上就热闹了起来。 第267章 小白哥哥 杨巧儿抬眼看向了大堂所在的方向,大堂之中灯火通明,她看见了很多人。 醉贤居今天的生意很好,其实这里的生意每天都很好,只是今天来这里的人多是一些杨巧儿眼中的熟面孔。 秦国公府的秦观秦公子,平江的方知鸣,这两人似乎是结伴而来,也不知是受到了谁的邀请。 言熙真、祝云明与徐正清都说要邀请一些好友前来,所以这里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估计没受邀请的,也有些人闻风而来,想要来看看京城才子俊彦们与许少安的一次会晤。 就在这时,泊车广场上又来了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杨巧儿马车的旁边。 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 杨巧儿的眉毛微微一蹙,但随即舒展开来。 苏梦瑶?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出尘的男子,这人不会就是许少安了吧? 可不对啊,许少安从藏经寺而来,与苏家别府亦或者南屏山庄都不顺路,不可能恰巧碰上。 再者,这人似乎与她想象中的那个许少安特征有些不一样。 眼前这人一双剑眉斜飞,丹凤眼配着这一双刀一般的眉,身上没一点书生气,更像个武夫。 所以这人不是许少安,那这是谁? 苏梦瑶对着这人笑了笑道:“小白哥哥,待会少安来了,我介绍少安给你认识!” 这位被苏梦瑶称为“小白哥哥”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之色。 曾经那个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大声叫着“小白哥哥,小白哥哥等我”的少女,已经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幕白,幕黑这两个曾差点冻死在雪中的孩子,被苏全寿养大成人,现在更是为苏家打理着生意。 曾几何时,幕白也曾想过,等小姐长大后,就求义父将小姐嫁给自己。 可当他知道小姐竟然早已与人有了婚约,而且对方还是入赘到苏家,他就将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毕竟,只要小姐在苏家,小姐就能一直安乐无忧,快快乐乐的活着。 可后来又说,入赘不作数了,要将小姐嫁给那人,他就有些担心了。 担心小姐嫁出去后会过的不好,担心小姐要嫁的男人并非良人。 但小姐说那人很好,趁着这次回京,说是要带他看一看,让他看一看那位最近名声鹊起的许少安。 他到底有多好。 今天是杨府做东,再加上醉贤居本就是杨家的产业,因此将第四层的包间预留给了这一次招待参加宴会的客人。 醉贤居四楼的接待大厅,杨巧儿与唐明源正热情的接待着受邀的客人,言熙真、祝云明与徐正清也在旁边招呼着。 期待着这次受邀的正主许少安的到来。 当许少安的马车抵达醉贤居时,他掀开车帘的瞬间,便看见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苏梦瑶与苏幕白并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等着。 许少安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许少安不知道,他一露脸,就有人上楼去通禀了他的到来。 苏梦瑶笑嘻嘻的道:“因为方知鸣那家伙说,京城四大才子要在这醉贤居设宴,居然要给你赔礼道歉。” “我寻思着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心里怪想念你的……” 她说着话时,脸已经红了大半。 “所以我就来了。” 许少安注意到了苏梦瑶身后站着的那位青衫男子,那男子看着他有几分审视的目光。 许少安心想着莫非是苏家人? 苏梦瑶这会儿挽住了许少安的胳膊,然后满脸的小女儿神色,一脸腼腆的看了眼苏幕白道:“小白哥哥,这就是许少安了!” 看见苏梦瑶的手挽着许少安的胳膊,苏幕白心想着梦瑶妹妹是真的喜欢了这个少年的。 都不顾外人异样的眼光了。 都不理男女授受不亲了? 他哪里知道,这都是被许少安给带坏了。 眼前的少年长的眉清目秀,身上似乎有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的气质,很是与众不同。 他就站在跟前,脸上时常挂着的淡定与从容的笑,就会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少安,这位是小白哥哥,是爹的义子。” 许少安拱手一礼,“小弟许少安,见过小白哥哥。” 作为生意人,苏幕白脸皮算是厚的。 但如许少安这般自来熟脸皮厚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幕白愣了愣,嘴角微微抽搐,心说,小白哥哥是你小子可以叫的吗? 那可是梦瑶专属啊! 但看着小两口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苏小白心中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苏幕白对着许少安也拱了拱手,“在下苏幕白,现在是苏家的一名管事,见过许公子了!” 许少安笑了笑,“叫我少安就好,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哈!” 苏幕白一怔,许少安拉着苏梦瑶从他身边走过,苏梦瑶不忘回头道:“小白哥哥,快跟上!” 以前是小白哥哥等等我。 现在是小白哥哥快跟上!? 心中又是一声叹息,跟了上去。 这两个家伙,也不注意点形象,这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的,梦瑶这是…… 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吗? 或许,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极致,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回到京城的那一晚,梦瑶就跟自己说了,若是今生不能跟许少安在一起,那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四楼只有一间包间,包间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三到四桌客人。 包间外是个客厅,厅中桌几上摆满了茶歇碎嘴的零食以及水果,许少安来到这里时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扰。 因为他是被醉贤居的小厮给带上来的,客厅中几人都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似乎他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似的。 许少安的目光在眼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京城四大才子他是认识的,秦观,方知鸣他也是知道的,目光落在这两位旧相识身上时,微微点了点头。 那两位也对他点了点头。 可那位面容黄肿,眼睛却雪亮,而且看起来还有些脚疾的女子…… 她是谁啊? 第268章 都在酒里 苏梦瑶是认得这位杨小姐的,似乎看出了许少安的疑惑,轻声在他耳边道:“这位是杨首辅最小的那个女儿,之前跟你说过的!” 经苏梦瑶这么一提醒,许少安就想起来了。 是她?! 那么唐明源就是京城唐家的那个赘婿? 好吧,这也长的太丑了吧? 但好在对方声音还算好听,语气也有着江南女子一贯的吴侬软语。 只见这位杨府的小姐,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唐明源的妻子,笑语相迎道:“许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许少安有些受宠若惊,只因这位杨小姐的表现也太过热情了些,旁边那几位大才子也是满脸的笑容,给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吗? 不是走到哪里就被哪里所质疑的吗? 秦观与方知鸣与许少安是旧识,且有过一定的交情,先于四大才子与杨巧儿跟许少安打招呼,相互之间行礼后,方知鸣调侃道: “许大哥,你或许不知道这醉贤居开业至今,能用这间包间设宴者少之又少,今个儿小弟沾了你的光,来长见识了。” “京城里少有四层楼的酒肆茶馆,这里邻近瑶光湖,晚上在这吃饭时常能见一片烟云锁城的景象,叫人大饱眼福。” 许少安转过头去看窗外,他便看见了飘渺烟雾淹没城中建筑的景象,若是有着前世记忆里的那些灯光科技秀,这仿佛就是一座飘渺仙宫! 许少安这会儿与杨巧儿、以及京城四大才子一一见礼, 杨巧儿带着许少安和众人走入了包间,站在了主位上,笑了笑道:“方公子以后要是想在这请客吃饭,尽管差人来知会一声,我自会让人安排的。” 杨巧儿请大家落座,包间中三桌都坐满了人,许少安基本都不认识,可他们却都认识许少安。 那日许少安在春满园的慷慨激昂引用先贤经典,让他们印象很是深刻。 许少安发现这些人都在给自己投送友善的目光,且这些目光中带着崇拜之情。 这就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很怪异啊。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可在这些学子眼里,他除了是明镜台中一个勇于跟庆王做斗争的镜衣使,还是大羽学子们心目中的榜样,是指引学子们前往正确道路的灯塔。 所以在学子们看来很正常的目光,在他看来却不正常了。 就听杨巧儿接着道:“今个儿请大家伙来这的目的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一来为之前春满园前对许公子的误解和冒犯道歉,二来为许公子敢于向庆王斗争,试图将明镜台从歧途之中拉回正道的拨乱反正而发声。” “我等愿意助许公子一臂之力,还明镜台一个朗朗乾坤!” 大家纷纷附和,这使得许少安更是受宠若惊了。 看来今日这场宴席,当真是这些学子为了之前的冒犯,向自己道歉了? 不过这场宴席是杨府设宴招待,这是不是说,杨首辅在向自己释放善意? 那破镜盟的人,还会不会还来杀自己? 就因为自己想要拨乱反正? 可自己对此并不热衷。 而且自己纯粹就是个冒充的,若是哪天谎言被拆穿,这些人还会像现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自己吗? 他感觉他还是不习惯被人瞩以崇拜的目光,也不想习惯,因为若要一直让人崇拜,这会让人像是一只被鸟笼困住的小鸟一般,没了自由。 这就是所谓的偶像包袱了。 包袱越重,越难前行。 大伙想让许少安说上两句,许少安却是端起一碗酒下肚,然后说了一句:“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这话一出,大家对于许少安又有了一个印象,这是个豪爽之人。 可他们哪里知道,许少安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酒过三巡,现场气氛是其乐融融,唐明源举杯看向了许少安,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有着些许愧疚之色,“许兄,唐某在这里替平湖唐家替你赔个不是。” “家父已经给平湖唐家去信了,说是以前与许公子的恩怨一笔勾销,一切恩怨就让它随风而去。” “还望许兄海涵,原谅平湖唐家曾对你做过的恶事。” “家父还说了,让许兄放心,对于唐家与苏家的联姻,平湖唐家那边不会再纠缠了,溪山堂弟他污蔑许兄虽是他不对,但他也受到了因有的惩罚了……” “这一碗酒我敬许兄,唐某希望这碗酒过后,咱们唐家跟许兄能做朋友,如何?” 唐明源的这番话大大出了许少安的所料,以至于他惊讶的合不拢嘴,按理说,若他没有冒充明镜台镜衣使的这个身份。 自己这会儿应该还在平湖城跟唐家撕逼,双方都会想方设法的去置对方于死地,因为双方的仇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了。 可唐明源的这番话,分明是想将唐家与许少安的恩怨,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 许少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后又丢下那句“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在酒里”的话。 这句话比什么承诺和誓言都要让人可信的多。 不禁让在场众人觉得许少安真的大肚能容,心生佩服。 可许少安心想着,先听着吧,漂亮话谁不会说,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秦观今个儿本是不想来这场宴会的,奈何父亲让他一定要来,说是有件事让他办。 坦白说,每次见到许少安都会让他有些嫉妒,甚至是恨,若非这个许少安横空出世,自己的绮罗,又怎会离自己远去。 而且在远去的路上越走越快,自己要追到她,是越来越难了。 但他心里又打心底佩服许少安这个人,只因他在北疆做的那些事。 正如他爹所说,许少安是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 若是这样的人横刀夺了他的爱,他也是不得不服气的。 第269章 羡慕嫉妒 秦观这会儿看了看许少安,脸上挂着属于他的骄傲:“许少安,我没有得罪过你,所以我可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来的……!”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爹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对你推崇备至,说你不愧为大羽良心,要我多跟你走动走动。” “又听说了你当初为了苏建邦,在飞云江上设计的那出假死脱身,表明了你拨乱反正的态度。” “我爹想让我邀请你去秦府做客,跟你好好聊聊!” “你明天得闲,能走一趟国公府吗?” 秦国公竟然想要跟许少安聊聊,这里头给人感觉信息量有些大。 让苏梦瑶都很是意外。 大羽三大国公府,就属秦国公府实力最强,加之秦国公与杨首辅的关系,秦国公在大羽的地位举足轻重。 现在看来,不管是首辅杨家,还是秦国公府都在向许少安示好,对于许少安来说,这是好事。 但也不禁让人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算计。 就单单是敬佩许少安的人品,还有才学吗? “我爹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建邦的假死脱身,那事你办的很巧妙,到现在我爹还想不通你是如何做到的。” “还想问问你,现在苏建邦假死的消息传来了京都,庆王殿下那边肯定会与你为难,不知许少安你该如何应对。” “若是你需要任何帮助,秦国公府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秦观心想着,他爹说的还不止这些,他爹还说,“唉,吴绮罗那丫头眼光不输当年你娘,儿啊,你输给许少安那小子,输的不冤啊。” “现在咱大羽如许少安这样心怀天下者,又能切切实实为百姓做事者太少了,北疆传来了苏建邦的消息,势必会让许少安跟庆王反目!” “爹想要帮帮他,你去请他来府中一叙!” 许少安琢磨着秦观的这番话,秦国公府与杨首辅家同气连枝,双双对他表达善意,不得不让他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算计? 杨首辅说他是窃国者也不为过,大羽最大的贪官污吏,拉拢自己,这是想拉自己下水? 或者说,杨首辅和秦国公是想通过帮助自己,让自己更好的拨乱反正? 试图让明镜台陷入内乱,以达到打击明镜台的目的? 许少安想了很多,唯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可他就是个冒牌的,哪里有什么能力去拨乱反正,他顶多就是通过吴绮罗的嘴跟庆王呼吁一下。 许少安心想着要不要拒绝了秦观的邀请,可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者,眼前这些人来这的目的,也是来向自己传达善意的,若是拒绝了秦国公府所释放的善意,或许会让这些人觉着自己自视甚高了些。 更有甚者或许会想,自己是不耻与秦国公府为伍,不耻与杨首辅为伍,还是不耻与他们这些学子俊彦们为伍? 想到这里,许少安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这便是许少安答应了秦国公府的邀约了。 酒再过三巡,此间气氛因为许少安的“一切都在酒里”变得轻松了很多。 这间的酒菜自然是京城中最好的佳瑶,这酒也是从苏家酒馆那买来的天上人间,若是苏子媚就更好了。 席间在场学子俊彦们纷纷如秦观与唐明源那般表达支持许少安的想法,让许少安感觉自己好像被众星捧月了似的。 祝云明对许少安尤为追捧,这会儿抱着酒坛子为许少安斟酒,“听说许兄所酿的苏子媚比这天上人间更胜几分……” 他看向苏梦瑶笑道:“苏子媚是以苏小姐来命名的吧?” “苏小姐如此惊艳美丽,想必那苏子媚应该如苏小姐一样,必定让人惊艳。” 苏梦瑶被祝云明夸的脸红,看了眼许少安,就听许少安道:“那是肯定的,回头让人从平湖送些来,届时给祝兄送几坛喝喝。” 祝云明心中大喜,“那就多谢许兄了。” 席间,坐在杨巧儿身边的唐小小一直没有说话,她表现的很落落大方,将自己对许少安的仰慕之情掩饰的很好。 她对于见到许少安,心里其实很激动,但嫂嫂说了,苏家那位小姐也来了,这就让她将心中激动掩埋在了心里。 人家可是有婚约的,更是郎情妾意,当着人家苏小姐的面,肯定不能对许少安表达心意。 不过,即便苏小姐不在这,她也不会向许少安表达心意,她顶多偷偷的多看许少安几眼。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会害怕去看他,然后你就会变得眼神躲闪起来。 起初没见许少安之前,少女已经对许少安有过了很多想象,甚至怕自己将许少安想象的太过美好,以至于见到真正的许少安的那一刻,会觉得有落差从而感到失落。 但事实上,她对许少安的所有想象都跟眼前的这位许少安重叠在一起,她觉得许少安是个豪爽之人,然后她就听见了许少安的那句“一切都在酒里!” 她觉得许少安是个柔情之人,然后她便看到了他目光中对苏梦瑶的无限柔情。 她觉得许少安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然后她便看见了比她想象的还要阳光俊美的,甚至就连微笑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的少年。 她这会儿有些羡慕苏梦瑶,心想着若是自己是苏梦瑶那该多好? 身旁的杨巧儿似乎察觉到了身旁唐小小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今天本就有意将唐小小介绍给许少安认识,可由于不知道是谁将苏梦瑶给邀请来了,使得自己的打算落空。 目光落在苏梦瑶的身上,见苏梦瑶笑靥如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桃花,不由得心中也生出了许多羡慕甚至是嫉妒。 真是个极美的女人啊! 第270章 当浮一大白 唐小小端起酒碗稍稍喝了一小口,可就这么一小口,也让她的面容变得扭曲,只因这酒劲是她一个很少喝酒的女孩难以招架的。 见这会儿大家都在聊着酒,夸赞着苏子媚,她心中的那点醋意,竟然借着这股酒劲放大了不少。 不知怎的就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现在咱大羽是内忧外患,这酒总归是奢侈品,又极其耗费粮食,许公子还是少酿些酒的好!” 这句话其实不是她说的,而是之前听爹说起户部下场采买秋粮之事,针对于苏家大肆采购粮食的行为,所说的话。 不过是把“苏家”二字,换做了“许少安”三字而已。 其实苏家在平湖的酿酒作坊许少安也有份,而且还占大头,说苏家或者说许少安,其实都一样。 苏家大肆采买粮食,再加上粮商暗中屯粮,再就是朝廷收粮,以至于粮食紧缺,百姓买不到平价粮食,使得怨声载道。 若是再这么持续下去,说不得即便是在这江南鱼米之乡也能看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场景。 唐小小不小心说出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觉得她这么一声反调,坏了此间的气氛。 就连身边的杨巧儿都不善的看了她一眼,心说你个小姑娘胡说什么呢? 在座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哪里能理解百姓买不到粮的窘迫之境? 她们自然不会因为唐小小的这句话而产生共情,相反还觉得若是这酒要是少酿了,僧多粥少的,这酒以后哪里管够? 他们原以为许少安会因为唐小小的这句话而感到不喜,毕竟许少安除了是个读书人外,他还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让许少安少酿点酒,这与让许少安割肉有什么区别?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他们忘了,许少安跟他们不同,所以当许少安听到唐小小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户部下场收粮,是为了北疆战事,国家有战事发生,应当先考虑国家需要,再考虑老百姓的需要,最后才考虑自身需要。 与沈家的争斗的,在这一刻也应该放下。 不然,苦的还是老百姓们。 大家本以为许少安的脸会露出不喜之色,却没料到他忽的站了起来,对着唐小小拱手就是一礼,脸上满是惭愧的道: “多谢姑娘提醒,今日宴后,许某便去一封书信回平湖,让苏家减少产量!”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愣,一脸不解的看着许少安,心想着难道许少安真的会因为唐小小的一句话不去挣那些钱了? 许少安虽说有大羽良心的称号,但大家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许少安的商人手段,平湖城那家小酒馆光是一个会员费,就让他挣得盆满钵满。 许少安是个淡泊名利的,但许少安也是贪财的。 话说在场众人谁家不贪财?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风流倜傥,那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家族通过各种手段给他们挣来的。 唐小小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却不料许少安站起身子就是给自己一礼,这让她情何以堪? 紧接着又见许少安一撩衣袖,一脸正气的道:“小小姑娘说的没错……” 虽说在入席前,嫂嫂向许少安介绍过自己,但她着实没想到,许少安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许少安心说唐小姐不要误会,唐小小这名字,实在是不太容易忘记的,好不? “现在北疆有胡族入侵,朝廷收粮之际,而酿酒又太耗费粮食,这酒不酿也罢!” “若是因为酿酒的原因,使得百姓民不聊生,买不到平价粮食,那就是我许少安的罪过了。” “诸位,说来你们或许不信,我许少安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是天性,但许少安同样是个读书人,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哪些钱能挣,哪些钱不能挣,许少安心知肚明!” 说着又对着唐小小一礼,“好在小小姑娘提醒,不然许某险些犯了大错。” 京城四大才子,以及在座的才子俊彦们都看着许少安,心想着不愧是大羽良心,他竟然有着如此崇高的境界? 这会儿发现许少安的形象都越发高大了起来。 唐小小这会儿心中是激动万分,小脸上掩饰不住的红霞,心想着自己就是因为吃醋说了这么一句酸话。 但许少安不知啊! 这竟然让许少安高看了她一眼。 而且对她接连行礼! 这气度这心胸,顿时就叫小姑娘心悦诚服,甘做许少安的袍下之臣了。 小姑娘心中那只小鹿不停乱撞,让她羞的垂下了头去,说了句:“许公子,言重了。” 言熙真与徐正清这会儿相视一眼,两人都被许少安的那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给折服了 言熙真端起酒碗站了起来,向着许少安躬身一礼,一脸惭愧的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明堂先生总说许少安是个知行合一之人,恪守书中道理,言行一致,此前我还不太相信……” “今日,在下是真的服了!” “来,许兄,言某敬你一碗!” 徐正清也道:“是啊,许兄侠之风骨,实乃我大羽当之不愧的榜样,我也敬你一碗!” 许少安并非故意要在这些学子面前树立高洁风骨的形象,刚才所说也是发自于肺腑。 却没想到让在场的学子们共情了,见大家投来的炙热目光,许少安被这么一看,心中的热血也顿时沸腾了起来。 他端起酒碗对着徐正清摇了摇头道:“徐兄谬赞了。” 随即转头扫视了在座所有人,高举酒碗。 “承蒙诸位这么高看在下,我这人并不怎么会说话,心中只认一个死理,那就是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苏梦瑶心中暗自偷笑,心说你要是不会说话,那这世上就没有会说话的人了! 许少安一番长篇大论后,最后总结: “诸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辈当上下而求索’,就让咱们共饮此碗,携手奋进,共勉之,可好?” “好……!” “好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辈当上下而求索!此刻,当浮一大白!” 第271章 假亦真 于是大家伙就站起身来,喝下碗中酒。 许少安双手虚按,众人落座,席间伺候的丫鬟欢喜的拎着酒坛子为大家斟酒。 许是被席间的高涨气氛所影响。 苏幕白对于许少安的这番话感触颇深,原因无它,因为他与苏幕黑两人经历过那种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在苏家管事,打理平湖的生意,自然知道平湖那处酒坊利益有多大,许少安竟说要减少产量,甚至关停酒坊。 只觉得百姓不能因为苏家酿酒,而买不起平价粮。 以前他跟着师傅学经商的套路时,师傅总会说商人逐利,就是要不择手段,哪会去管别人死活? 他一直以来,也是按照师傅所说的去做。 一直秉持着商场即战场的原则。 可今天听到许少安这番话,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让他对于商人有了一种新的理解。 看了眼苏梦瑶,苏梦瑶这会儿与他视线相交,就见苏梦瑶一双眼睛眸光流转,那眼神仿佛在说,小白哥哥,我没说错吧,许少安是不是很优秀呢? 苏幕白微微点头,当做回应。 得到苏幕白回应的苏梦瑶一脸欣喜的又将目光移到了许少安的身上,满眼是光。 “苏建邦在北疆现身的消息,庆王殿下得知,必定与你为难,许兄可有对策?” 祝云明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担忧,他俯过身子看向许少安,“庆王那人最痛恨被人背叛,你既然造就苏建邦假死脱身的假象,那就是背叛了庆王,背叛了明镜台。” “当然,庆王不会明着拿你怎么样,因为他要是明着拿这个由头来对付你,那就间接证实了刺杀苏提督的计划的确出自明镜台之手!”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这就是明镜台所为,可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明镜台所为,这是明镜台唯一的依仗。” “大家都苦于收集明镜台的罪证,好搬倒明镜台,可明镜台办事缜密,向来不留什么痕迹,以至于很难收集证据。” “所以,庆王只会暗地里对你出手,许兄要多加注意,身边多安排一些护卫保护才是!” “还有……许兄你这个镜衣使的身份,还能动用明镜台的权柄吗?” “庆王殿下估计在得知苏建邦还好好活在北疆的消息时,就解除许兄你的职务了吧?” “我听闻有明镜台的高层去藏经寺找过你,说的是不是这事?” 许少安看了眼祝云明,心想着这小子对自己很关注嘛。 连余白生来找过我都知道了。 杨巧儿这会儿笑道:“许兄是否考虑在朝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事实真相公诸于世,好让明镜台拨乱反正?” 许少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杨府的算计原来在这里。 随着杨巧儿这么一句,大家都纷纷附和,群情激愤。 “是啊,许公子……”此时唐明源开口道:“若是许公子愿意在朝堂上作证,满朝文武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许少安心说,去你丫的骄傲和自豪。 老子就一个冒牌的。 到朝堂上去举报庆王,庆王反口一句这丫的根本就不是明镜台的镜衣使,这丫的就是个冒牌货。 你们竟然相信一个冒牌货,你们是不是傻? 世人原以为他是个傻子,结果他一点也不傻,还是个大才子。 世人原以为他是明镜台的镜衣使,结果他就是一个冒牌的,还以为是真的。 许少安内心一声叹息,这事闹的,摆了摆手说道:“多谢各位的关心。” “祝兄刚才所说大差不差,许某已经不是明镜台的镜衣使了,至于去朝堂上作证……这事……只怕难以奏效!” 苏梦瑶这会儿有些害臊,她是知道许少安冒充明镜台明镜使的,让他跟庆王对簿朝堂,这不是让他“啪啪”去给庆王打脸吗?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因此怂恿着许少安去做这种在学子俊彦看来义薄云天的大事。 而且还觉得许少安会去做,因为许少安是大羽良心,是个真正的君子! 许少安的话音落下,苏梦瑶连忙接过话茬,“诸位,此事万万不可!” 大家看向苏梦瑶,就见苏梦瑶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看向杨巧儿与唐明源夫妇:“本以为你们是真心想给少安道歉,却没想到你们竟存着这番坏心思!” 这话一出,在场顿时哗然,此话怎讲啊? “没错!”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知鸣这会儿也出声了,他知道苏梦瑶为何会动怒,为什么会这么说。 可就算他不知道为何,对于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的姑娘,他估计也会无条件的去支持。 大伙因为他的这句“没错”投来疑惑的目光,就连苏梦瑶都有些意外方知鸣怎么会忽然开口,不由得看向他。 方知鸣站起身来,然后看向杨巧儿与唐明源有些恼怒的口气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明镜台的规定吗?” “各地分部的镜衣使身份都是隐藏起来的,甚至不会有朝廷的任命文书!” “让许兄去朝堂之上跟庆王对簿公堂,若是庆王说许兄是个冒牌货,说许少安诽谤污蔑,该当如何?” “届时许兄骑虎难下,这将置许兄于何种境地,大家想过没有?”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方知鸣看向了苏梦瑶,一副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说,“苏姐姐,看吧,还是我了解你,已然洞察你的想法!” 苏梦瑶原本是想斥责唐明源两夫妻是想将许少安至于死地。 毕竟若是让庆王得知许少安要去告御状,说不定会狗急跳墙,让明镜台的高手来刺杀许少安,好来一个死无对证! 却不料方知鸣忽然冲出来,还说了这么一番说辞,而且听起来,比她那套说辞更有说服力! 即便以后庆王宣布许少安的身份是假,到时候也没人回信。 因为真做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世人已经傻傻分不清了。 唯一清楚这些的,只有那少数的知情人。 苏梦瑶给了方知鸣一个赞赏的目光,随后去看许少安,发现许少安眼中的赞赏之色丝毫不弱于她。 恨不得为方知鸣鼓掌。 心说……方兄高义啊! 第272章 磕一百个 醉贤居四楼包间,此时是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主要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一点。 就连杨巧儿都是临时起意,还以为这是个好点子,心中还赞自己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但下一刻一个巴掌就甩过来,打的她黄肿的脸,变得有些铁青。 她结结巴巴的道:“许公子……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还请见谅。” 许少安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心中却想,以后还是跟杨府保持距离。 太坑了。 现场气氛并没有因为杨巧儿的道歉有所好转,许少安寻思找个由头走吧。 却在这一刻,醉贤居的掌柜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在杨巧儿的跟前行了一礼道:“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杨巧儿眉眼一挑,“谁?” 掌柜的语气显得有些紧张,“说……说是南越来的使团,为首的女子自称是随珠公主!” 这话一出,在场皆是一惊。 杨巧儿一下子站起身子,她那只有些残疾的右脚使得她的身子在站立时向右倾斜。 好在唐明源在旁扶住她,才免得她踉跄之下,摔倒在地。 “她们有说什么吗?” 掌柜的战战兢兢的道:“那位公主道,听闻京城四大才子以及平湖许少安在此聚会,难得大羽顶尖的才子都聚齐了,她们从南越远道而来,没理由不来拜会拜会!” 说话时,一个身影已经来到了包间门口,伴随着小厮的阻扰声:“还请稍等,掌柜已经通报了,别硬闯啊!“ 但下一刻,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包间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是那小厮被一脚踹飞,撞在了门框上。 大家闻声看去,只觉来者不善。 就见门口一位蓝袍紫带裙装的妙龄女子,手中抱着一柄剑,很是英姿飒爽的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一群儒生,一个个神色甚是嚣张的走了进来。 随珠公主站在门前,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忽的轻蔑一笑:“怎么大羽的才俊里头,没有一个好看的?” 这是说在场男生都很丑吗? 许少安眉头一皱,心说应该是审美标准不同的原因。 这南越国地处南地,一个个皮肤都偏黄,甚至还有些黑。 即便眼前这位随珠公主,肤色都是的小麦色。 地域和文化的不同,导致审美也不一样。 “我乃南越随珠公主,今日来这呢,是来以文会友的,来的有些仓促,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杨巧儿作为此间的主人,本要回话,可随珠公主没给她这个机会,接着道:“废话我不多说,大羽京城的四大才子皆是沽名钓誉之辈,就算了……” 这话一出,唐明源、言熙真、祝云明以及徐正清脸都黑了。 一个个心说,你特么诽谤。 想要出口反驳,可随珠公主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我看你们大羽就那个许少安能打,其他的都是渣渣……!” “请问,许少安是哪位?” 我靠,前面说话很嚣张! 现在这个“请问”是几个意思?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许少安的身上,使得那位随珠公主的视线也落在了许少安的身上,然后嗤笑了一声:“还以为你能好看一些呢,想不到也丑!” 许少安心说不要生气,两国的审美不一样,不要与她计较。 “我读过你的诗词,很不错,今天来这里也是特意来找你的!” “文斗一场如何?” “许少安,外面有传闻说你曾经是个不学无术,无甚才学的傻子,只是今年三月忽然一朝顿悟,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才学斐然,惊才绝艳了?” 当随珠公主点名要与许少安文斗的时候,许少安不由得看向了杨巧儿,心想着这是不是杨巧儿故意设的局? 似乎看出了许少安的心思,杨巧儿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那么,这丫头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许少安忽的想到在来的路上碰见了摄政王的车驾,而后在摄政王马车上见到的那位帝师卢白颉,心中若有所思。 这会儿苏梦瑶豁然站起,她秀眉紧蹙的盯着随珠公主,冷冷的道:“敢问公主殿下,你先是不请自来,而后又言语侮辱我大羽才子,这就是南越国的礼仪之道吗?” 随珠公主看向了苏梦瑶,忽的咧嘴一笑道:“我南越国的礼是对有德之人才会有的,对于无德之人要什么礼仪……” 这句话一下子把在场众人都激怒了,这是把他们都比做了无德之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大家还是忍住了。 随珠公主话锋一转,指了指许少安,“听闻许少安有个未婚妻,好像姓苏的,是你吗?外面传言说,许少安本无甚才学,真正有才学的人是苏小姐?” “敢问,这是真是假?”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收敛起来,慢慢变得冰冷和严肃:“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今天在这里我一定要有个结果,我平生最讨厌那种欺世盗名的家伙!” “若是被我发现这丑八怪是这样的家伙,我定要给他一剑!” 苏梦瑶一双桃花眼忽的一眯,脸上露出了鲜少在她脸上能看见的寒霜。 就在这时,许少安说话了。 “随珠公主?” 随珠公主斜眼看向她,冷冷一笑。 “本公主的名号,是你这一介白衣可以直呼的吗? 许少安嘴角一翘,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端起酒碗:“对于无德之人,我又何必以礼相待呢?” 随珠公主竟然不怒反笑,“咯咯咯”的笑音在众人耳中听的尤为刺耳,“你竟然说我是无德之人?” “咯咯咯,”随珠公主笑个不停,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似的:“喂,许少安你是不是傻,你侮辱南越公主,就不怕被我南越国主迁怒吗?” “看在你胆子这么大的份上,你,”随珠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向着许少安勾了勾,“只要你跪在本公主面前,磕一百个响头,本公主就饶你不敬之罪!” 苏梦瑶冷哼一声:“公主殿下,你好像没弄明白,这里是大羽,可不是南越!” 第273章 烟锁池塘柳 “哦哦哦……对了,这是在大羽,不是在南越……可南越的公主在大羽就能被人不敬重的吗?” “苏小姐,说句实话,就这长相这么一般,甚至还有些丑陋的家伙,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听人说,你还非他不嫁?” “我看你苏家那位老太君才是慧眼识珠,知道这小子欺世盗名,所以才阻止你嫁给他……哦,对了,你之所以这么想嫁给他,难道外面的谣言是假的?” “什么苏家的棋子,摄政王的棋子,都是假的?若非如此,你又怎能看得上他?” 苏梦瑶和许少安都有些愕然,没想到这南越的公主,竟知道两人这么多事? 不过想一想也就了然,自己和苏梦瑶那点事,在外面传的有板有眼的,她能不知道才怪。 但这不妨碍苏梦瑶对此很恼火:“你给我住嘴!” “我跟少安的事与你何干?用得着你在这评头论足?你来此的目的不过是想与少安文斗一场,就不要用这些激将法了。” “少安不喜与人争斗,你还是走吧,免得自取其辱!” 随珠公主咧嘴笑了起来:“那正好,本公主这些年与人文斗就没输过,这峰顶寂寞,正好想被人羞辱一番!” 真贱! 她这话一出,许少安心中顿时冒出这两个字。 要不要满足她的要求呢? “就是怕某些人欺世盗名,没有真才实学,没能侮辱我,反倒被我侮辱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许少安眉头微皱着,心想这南越国民风都这么彪悍的吗? 苏梦瑶冷笑道:“井底之蛙!” “哦,是吗,那就让我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随珠公主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而后落在了许少安身上,露出一脸玩味的笑意: “许少安,敢不敢与本公主的人比一比,若是你赢了,本公主就不计较你的不敬之罪!” 许少安扯了扯苏梦瑶的衣袖,示意她坐下。 他看向了随珠公主,问了句:“是卢先生让你来的?” “他没让我来!” “他只是提到这里有场聚会,然后这个聚会有你,我就来了。 随珠公主浅浅的笑容一直挂着,但一点都不叫人感觉轻松,“若是你输了,本公主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够展现出一定的文采……” “毕竟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若你当真欺世盗名,”她“锵……!”的一声拔出了手中剑:“我想……本公主在大羽杀一个欺世盗名的家伙,大羽朝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剑光凌冽,让在场众人感觉到一阵寒意。 许少安叹息一声,缓缓道:“行,那就来吧,就由公主出个题,作诗还是作词,都由公主决定!” 随珠公主没有将剑收回剑鞘,而是笑道:“贾尼托你出来!” 随珠公主身后一个儒生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对着公主行了一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随珠公主剑指许少安,“你是本朝的文状元,就由你代替本公主跟许少安文斗!” “遵命!” “你的诗词虽不错,但本公主知道,你更擅对佳联,咱今日文斗就不作诗词了,你与许少安比楹联对仗!” 随珠公主说完,随后看向了许少安,“这主意如何,你受还是不受?” 许少安愣了愣,心想着,若是诗词一道还好说,前世上学时背诵了很多,可这对联当真了解甚少。 而且现场作对有很多考究,如字数相同、词性相对、结构相应,节奏相合,平仄相谐,内容相关等…… 且主打一个freestyle,若非有深厚的文学素养,很难张口就来。 这就让许少安有些犯难了。 大家看许少安面露犹豫之色,都以为他怯了,虽然他曾狂言诗词一道乃是小道,他恰巧精通此道,但对对联…… 人无完人,怕是许少安自知在对联一道无法战胜对手? 但下一刻,就见许少安一声冷笑,他看着随珠公主笑道:“行啊!” 转头看向杨巧儿,“劳烦让人取笔墨纸砚来!” 杨巧儿点了点头,让丫鬟取来了笔墨纸砚,苏梦瑶为许少安研墨,许少安提笔,“许某人这上联,若是公主您和您的随从之中能有人能对上来……” “别说给你磕一百个响头,再叫您一声奶奶都行!” 随珠公主笑脸一凝,可随即又展颜笑道:“这是不是不太公平,若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要什么,以后每次见到我,叫我一声帅哥就行!” 随珠公主一愣,心想这臭不要脸! 许少安心说,老子很帅的好吧! 竟说哥长的丑,若非是审美标准不同,老子非给她丫的一巴掌,让她胡说八道。 大家都觉得许少安好生轻佻,又很张狂,但他们需要许少安的这种张狂,这就是自信! 贾尼托自觉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出的对联,当场就冷笑道:“庶子就会逞口舌之快!” “是不是逞口舌之快,待会自有分晓!” 许少安落笔,然后在宣纸上写下五个字—— 烟锁池塘柳! 写完,许少安将毛笔搁在砚台上,淡然道:“请吧!” 许少安回到桌席,坐下喝茶,众人纷纷起身去看许少安写下的上联,这一看之下,都眉头紧皱起来。 那自诩天下没有他对不了对子的贾尼托鼻孔朝天的拨开围在书桌前的才子们,大言不惭的道:“且看本公子,十息内对出下联来!” 只是当他看见宣纸上的那五个字时,眉头顿时也皱了起来,本欲张口,可略微思索觉得不好。 十息过后再欲张口,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亦没开口。 说好的十息已过,但他未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下联。 这让他脸忽然红了起来。 这是被人啪啪打脸,把脸打红的。 许少安内心冷笑,心道:千古绝对,你对吧,你要是能对出来,我叫你爷爷也行! 贾尼托的脸色越发铁青,但在场的才子们并没有耻笑他的狂妄,只因这些才子也在苦思冥想着下联。 随珠公主见贾尼托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猪肝色,脸色也变得阴沉,“怎么,贾尼托这对很难吗?” 贾尼托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内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脸苦涩的说了一句:“此句乍一看不难,但真要作出,却是难于上青天啊!” 随珠公主有些不信,手拿着那柄明晃晃的宝剑冲入了人群中,而后目光落在了那张宣纸上,心想着这世上难道还有对不出的对联乎? 烟锁池塘柳? 诶……? 这……! 随珠公主倒吸了一口气,额头渗出些许汗珠! 第274章 阉了他 醉贤居四楼包间,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而是大羽的才子与南越的才子们一同围着那张书桌打转。 “烟锁池塘柳!” “好难对啊!” “偏旁暗合五行,这意味着下联也要有五行!” “不仅要暗合五行,在顺序上也要与上联相匹配。” “这意境之优美,如何相衬也是个问题!” “此上联字词搭配甚是精巧啊!” “不愧是大羽第一才子,竟能作出此等上联来!” “只是不知许兄已有下联乎?” “那是当然,以许兄之大才,能写出此上联来,自是有了下联!” 方知鸣早就是许少安的粉丝了,这会儿转头去看许少安,心想着让许少安将下联一并写出,好打打这个随珠公主的脸。 却已经不见了许少安的身影,当然还有苏姐姐也不见了,想必是趁着大家都在竭尽脑力破解下联时,他跑路了?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许少安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醉贤居好远,已经快到南屏山庄。 随珠公主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样总是挂在脸上的玩味笑颜,而是一脸肃穆,看着在场众人忽的一声吼:“都是饭桶,一群饭桶!” 秦观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与她理论,心说好你个随珠公主,你骂谁呢你,之前老子忍了,现在老子忍不了了。 方知鸣连忙拉住秦观,心说,秦大哥稳住啊,跟这娘们有什么好计较的?口上却道:“她没骂咱,是在骂她手下的那群废物!” 这话一出,南越国的那些才子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方知鸣瞪着个大眼,扫过这些人,像是被逗乐了,“请问,我有说错吗?” “你们倒是对啊,不是说十息就能对出来吗?” 看了看窗外夜色,“这都快到子夜了!” 随珠公主秀眉倒竖,一脸怒容却是不置可否,瞪了眼方知鸣后,又吼了一声:“废物,都是废物!”然后飘然离去。 …… …… 月色朦胧。 街道上,一辆马车,车头坐着周小蝶、杨左宗,还有被挤在中间阿姑娘。 车厢中坐着许少安与苏梦瑶。 皎洁的月光透过车窗照进了车厢,照在了苏梦瑶的白皙的脸颊上,使得她看起来更白更美了些。 许少安习惯性的躺在车厢中,然后头枕着苏梦瑶的大腿,苏梦瑶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一抹忧色,让许少安不禁问道:“怎么了?” “少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许少安微微一惊,不知道苏梦瑶为何这样说,撑起身子,疑惑的看着苏梦瑶,“为何这样说自己?” 苏梦瑶眼中似乎有些泪花,这就让许少安更是纳闷了,就听苏梦瑶有些幽怨的道:“我听闻最近吴家小姐正在对少安你进行疯狂的追求……” “当然,我知道以少安你的才华,被人追求这很正常,即便是刚才在醉贤居,我也看出了那位唐家小姐对你的仰慕之情。” 许少安心中惊诧,唐小小对我有仰慕之情,不会吧? “相信我作为女人,作为你的未婚妻的敏锐直觉!”苏梦瑶看着许少安认真道:“少安,你如此优秀,只有我一个女人,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若是……若是你觉得喜欢,我也不是不肯……”话没说完,就见这丫头哭了起来。 这明显就是不肯啊! 许少安一见苏梦瑶哭了就连忙将苏梦瑶揽入怀中。 他心想着是不是这些日子吴绮罗借着照顾吴磊的由头,与自己在藏经寺待了几日的消息传到了梦瑶耳中了? 他了解苏梦瑶的性格,是个醋坛子,刚才到现在一直忍着没说,这会儿两人共处车厢之内互诉衷情之时,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说起与吴绮罗的感情,他更多的是感激之情,至于爱情,也不是没有,可没有跟苏梦瑶这么深刻。 如果非要在两人之间作出抉择。 许少安觉得他一定会选择苏梦瑶。 于是他道:“梦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有你一个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女人,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于我而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辈子是你,这一世是你,再无她人!” …… …… 次日清晨。 临安京城。 天气晴朗。 昨日发生在醉贤居的事情,一夜之间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刚抵达京城的南越使团,竟然在随珠公主的带领下,第一天就去找了许少安的麻烦。 听说过程很是剑拔弩张,南越使团有意想要让许少安丢脸,亦或者是为了证实太学院有关许少安欺世盗名的谣言。 但结果却因为许少安出了一道上联而南越使团中无一人能对出下联而不了了之。 大家所不知的是,当南越使团回到御街都亭驿后,随珠公主将那道上联告知帝师卢白颉。 卢白颉因此一夜未眠。 当然与他一样未眠的还有南越使团的所有人。 当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顶着熊猫眼来到食堂用早餐时,各自看着各自脸上的黑眼圈都不由得苦笑。 卢白颉站在驿馆二楼的廊道上,望着藏经寺所在的方向,一双熊猫眼中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喃喃道:“许少安……”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若是可以将此人带回南越,说不定能助南越霸占这大羽江山?” “给他一个大官当当,他会心动吗?” “或者,将随珠公主嫁给他?” 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老师,您在说什么?” “许少安那么丑,您要我嫁给他?” 卢白颉翻了个白眼:“公主殿下,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鬼鬼祟祟的,你走路能不能别踮着脚,偷听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啊!” “再说,许少安这家伙是个经天纬地之才,若是能得此子,是南越国的一大幸事,你嫁给他有何不妥?” “人家愿不愿意做你驸马还难说!” 随珠公主横眉冷对,“本公主想要让他做驸马是看得起他,他若是不愿,本公主就阉了他!” 第275章 定期检查 正在春满园听着老鸨调教歌姬的许少安忽然觉得有点蛋疼。 昨夜送了苏梦瑶回了南屏山庄后,本想直接回藏经寺,但考虑到路程有点远,再则还有些事要在城中处理。 于是就来到了春满园,这是师伯的产业,反正不花钱能白嫖,不嫖白不嫖! 有想过去三叔那,但觉得天色已晚,怕是已经睡下,毕竟春满园是做夜生意的,多晚都能让人觉着宾至如归,所以……他来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日上三竿,天空万里无云。 楼道有脚步声传来。 许少安转头看去,便看见穿着一袭粉色丝裙,略有些睡眼惺忪的易小满下了楼来。 他忽然感觉蛋更疼了些。 这几乎透明,能够透着纱裙看见少女婀娜曼妙的身姿的许少安,感受到了对方浑身散发着的雌性荷尔蒙气息,他感觉自己的多巴胺在极速飙升。 易小满灵动的双眸眨了眨,站在门前,脸上的睡意被惊喜和意外所替代,于是乎嫣然一笑。 易小满关上了门,然后一脸害羞的都移步到了许少安跟前,就像一朵被风轻轻吹来的花似的,还带来了淡淡的花香。 许少安忽然想起了沙宝亮的《暗香》。 别问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就特么想到了! 许少安抬步从窗户边走到了桌边,然后易小满就坐在了许少安的身边,而不是对面,窗外吹来的风将少女的秀发吹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额……有点痒! 许少安端起一杯茶,眼观鼻,鼻观心,心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但一双眼还是忍不住瞄向少女胸前的那两团圆滚风情,许少安喝了一口茶,咕噜一声,将一口茶带着他的唾沫给吞下了肚里。 易小满羞涩垂头,翻了一个白眼,打趣笑道:“想看就看,有什么好躲闪的?” 许少安“嘿嘿”一笑,将目光移到了窗外,易小满站起身,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许少安的大腿上,让许少安吓了一跳。 一脸错愕的看着易小满,“师姐,你这样会让师弟变得禽兽不如的……” 易小满满脸的红霞一直延伸到了她修长的脖颈,心肝也怦怦直跳,自从听雨轩跟许少安说过那番虎狼之词后,她对于这位师弟的举动就越发过分了些。 再就是易千秋昨儿个跟她说,许少安那小子好像开窍了,似乎被吴家那位小姐给打动了,小满你若是喜欢那小子,也要像吴家那位小姐那样。 得主动一点。 然后,许少安就有点被骑虎难下了! 易小满声若蚊蚁的在许少安耳边说道:“那就做个禽兽就好了!” “别这样,杨左宗在屋里呢!” 然后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跳窗而出! 易小满轻笑道:“现在没人了!” 易小满的小胳膊勾着许少安的脖子,稍稍用了点力,就将自己曼妙的身躯贴在了许少安的身上。 许少安感受着易小满如水蛇般的柔嫩身躯,小腹顿时火起,这让人怎么受的了哦!? 一双手就要搂住易小满盈盈不足一握的娇躯,就在这时,窗户顶上一个身影忽然倒挂在窗梁上,看着两人就要沉沦的模样,不由得冷声道: “许少安……你要记住昨夜你说的话!” 两人闻声看去,见窗户上倒挂着的阿旋都是一惊,阿旋说的话,让许少安顿时清醒过来。 昨夜他说了什么话? 当然是对苏梦瑶的情话! 我靠! 要命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总有妖女要祸害朕啊!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夏冬的声音:“小姐,藏经寺的真心小师傅来了,今儿个了尘方丈没来,说是之前放血救人,还没找补回来。” 许少安将易小满的身躯推开,易小满媚眼看了看许少安,双手捏了捏许少安滚红的脸颊,一副你迟早落在老娘手里的眼神。 她刚才已经感觉到许少安就要沉沦,若非……目光落在那个如蝙蝠一样吊挂着的阿旋身上冷哼了一声,而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走到了门口打开门来。 门口站着夏冬,以及她身后的真心小和尚,易小满对着夏冬点了点头,而后又向真心小和尚微微一笑。 真心小和尚根本就没看她的脸,而是在看她曼妙的身姿,然后说了句:“易施主,小心着凉!” 意识到自己衣裳太过单薄了点的易小满脸一红,心说还好是个小孩子,若是让别的男人看了,自己就亏大了。 少女夺门而出,回楼上穿衣服去了。 许少安有些意外,真心小和尚也有些意外,他看见了房间里的许少安,不由得走进门来。 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照在真心小和尚的光头上,比电灯泡还亮。 真心小和尚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白白胖胖的脸,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瓷娃娃,很是可爱。 “许施主,你怎么在这啊?” 他站在窗户边,头顶着电灯泡有些刺眼,许少安将他叫到了跟前。 “那你呢?” 许少安反问。 真心小和尚认真的道,“我来这里瞧青楼里的姐姐!” 许少安先是一怔,而后偷笑,这是被逗乐了。 心说和尚也不能免俗啊。 还是小和尚。 真心和尚呆呆的看着许少安在那偷笑。 他接着道:“我是替师傅来为这些青楼里的姐姐瞧病来了。” “师傅近几个月估计都来不了,所以由我代他来。” “师傅说我的医术可以为这些姐姐们瞧病了,所以我就来了!” 许少安愕然,“何为要亲自过来替这些姐姐们瞧病?” 真心小和尚瘪了瘪嘴,“这就说来话长了,施主有所不知,青楼里的姐姐经常得病的……” “师傅之所以每月都会来为她们瞧病,那是之前碰见过一位求医的姐姐,那姐姐病的很重,师傅救了她。” “而后她说,青楼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活着都很痛苦,只可惜身不由己,不像她这样命悬一线了,才被放了出来。” “师傅觉得青楼里的这些姐姐的很可怜,于是每个月都下山来为她们瞧病,定期检查。” 第276章 大自在 许少安觉着了尘大师真的就是一位活佛,心善如此……简直了。 只是和尚替青楼姑娘看病,都不用避嫌的吗? 虽说知道这世间有些庙宇中的和尚是不守清规戒律的,能喝酒能吃肉还能娶老婆,但这究竟是为何,他就不清楚了。 带着这个好奇,许少安就问了,“真心小师傅,我有个疑问,为何藏经寺的僧人跟别的寺庙的僧人不一样?” 真心小和尚眉毛一挑,有些疑惑的道:“什么不一样?” “我是说,你们怎么没有那些清规戒律?” “哦,这个啊。”真心小和尚笑了笑道:“师傅说,佛说众生平等,僧人不必跟其他人不一样!” 许少安一怔,这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感觉有些意思,“此话怎讲?” “就字面上意思啊,佛既然说众生平等,那为何僧人就要戒酒戒肉戒色呢?” “师傅说,想要六根清净得大自在,灭人欲是无法做到的,因为人欲乃天道自然,因果循环中必不可少的因素。” 许少安认真听着。 真心小和尚接着道:“藏经寺中有大乘佛法三千卷,没有任何一卷是要人无欲无求的,而是让人顺应天道,合乎自然,讲求因果。” “就比如羊吃草,狼吃羊,狼死后又被秃鹫所食,这是天道规则,这些规则冥冥之中形成了一个链条,谓之因果。” “师傅说,僧人修行比普通人要更懂因果,又说灭人欲是破坏了因果循环,那些戒酒戒肉戒色的都是假和尚!” 许少安心想着藏经寺中的和尚,脑回路当真清奇,不由得问道:“那就是说六根不必清净,也能成佛?” 真心小和尚笑了笑摇了摇头,一副老成持重的口气,看着许少安道:“许施主,可知何为大自在?” 许少安想了想:“就是无忧无虑,无欲无求,方得大自在?” 真心小和尚点了点头:“得大自在者必然六根清净,那就是佛了!” “师傅说,想要得大自在,就要顺应人欲,看透因果,顺其自然。只要能看清一切事物的本质,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得大自在。” “也就是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师傅所说屠刀并非是杀人的刀,而是人心中灭人欲的刀!” “六根清净是因念头通达,并非遵守清规戒律就能达成的。” “试想,人生来就是要吃肉的,为何要戒肉,这不是违背天道,逆天而行?” “让人忍受口腹之欲,这念头又如何能通达?” “人好色,那是因为人需要因此而繁衍,这也是天道规则人之本性,若违背本性,又如何念头通达呢?” 许少安还是第一次听念头通达则是六根清净得说法,但仔细想想,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至于是不是歪理邪说,许少安没有那个资格去评价。 “师傅说我佛慈悲,并非是想通过慈悲心的培养从而消除自身的贪嗔痴,而是为了渡人,也是为了渡己!” “就好像那些来寺中跪求观音菩萨降子的妇女,她们之所以没能有孩子,很多原因都是因为丈夫身体有问题……” “师傅说佛的慈悲不仅仅是可怜世人,还要以身作则,因此但凡有已婚女子来寺中求子,师傅都会跟那些女子说,寺中菩萨经常在子夜时显灵!” “然后那些女子子夜来到寺中,就会得到师傅的慈悲……!” 许少安忽的打断,“真心小师傅,这就不用说了,免得给人听了去,给你师傅惹麻烦!” 真心小和尚笑了笑:“这就是渡人也渡己了!” 许少安心说可不是,都是各取所需。 许少安算是大概有些明白了,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 这个寺庙不正经! 但真心小和尚的这番说法,又不是没有道理,细细琢磨似乎还能琢磨出味来。 想到了尘大师的那句—— 终一生而渡世人,终一世而渡一人。 忽然感觉,或许最荒唐的才是真理! 许少安摸了摸真心小和尚的头道:“你在寺中过的开心吗?” 安心小和尚点了点头,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似的,“虽然很多时候都会因为寺中的各种事情所烦恼,但因为有寺中的师傅师兄弟们陪着我,就会让我觉着那些烦恼都不算什么!” “有时候还觉得,若是没有了那些烦恼,自己可能会更烦恼。” 许少安“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真是个有趣的小和尚。 “行吧,真心小师傅,你这么早就来瞧青楼里的姐姐,现在瞧了几个了?” “先替易施主瞧,青楼里的姐姐说,这是规矩!” 许少安点了点头,易小满作为这间青楼的花魁兼老板,有这个优先权理所当然。 小和尚话音落下,许少安就见易小满已经换好了衣裳走了进来。 她走到了许少安的身边,然后坐下,并没有看许少安,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桌面上。 真心小和尚对着易小满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话语,真心小和尚开始帮易小满诊脉。 过了一会儿,真心小和尚将手收了回来,而后笑看着易小满道:“姑娘心中有火,小僧给姑娘开一副去火的药,一副下去,药到病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小满这会儿脸又扑满了红霞,心说还不是这个禽兽不如的许少安给惹的? 许少安看了眼易小满,就见她嗔怨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凉,心想着要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易小满似乎从许少安有些忐忑的目光中瞧出了一些端倪,心想着看来自己还是急了,硬的不行,看来得来软的了。 这事若是逼的太急,要是师弟以后都不来自己这了,就不好了。 真心小和尚写好了一张方子放在桌面上,而后对着许少安和易小满一礼,说道:“小僧还要去瞧其他的姐姐,就不打搅两位了!” 许少安站起身子,想要同去,却被易小满拽了回来,“你等等,师姐还有话跟你说!” 第277章 男人要博爱 然后许少安没有给师姐说话的机会,甩开了师姐的手,随着真心小和尚溜了。 易小满在那气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以后还是别调戏他了。 真心小和尚这会儿对着许少安咧嘴笑着,“许施主,其实我佛还说男人要博爱!” “去去去!” 许少安心说,藏经寺特么的妖寺!藏经寺里的和尚,都特么是妖僧! …… …… 春满园的后院中当然也有荷塘,之前破窗而出的杨左宗在荷塘前耍枪,估计是刚才易小满与许少安在房间中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了燥热。 他之所以耍枪,按照他的话来说,那是为了心静。 许少安是不知道易小满在房间中对许少安做的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对他这位做了二十多年的处男,一直洁身自好的好男人来说,冲击力有多大。 这事以前他没多大的想法,甚至没什么概念,但在见到易小满搂着许少安的那一幕后,荷尔蒙带给他的强烈冲击,顿时让他这位晚熟的童子鸡感受到了欲求。 这叫做生理共鸣。 许少安可不知道这个,还以为杨左宗是在砥砺枪技。 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万里无云。 气温也随着中秋的临近凉快了许多。 许少安喜欢这样的凉爽,无所事事的他随着真心小和尚去瞧青楼里的姑娘。 这一瞧就瞧的他觉得这年头的青楼女子太可怜了些。 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被父亲卖来的。 有的家里田地被乡绅所霸占生活陷入了贫穷,有的因为家中父亲赌博欠下了赌债,有的则是被拐卖,反正各种各样原因,让许少安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残酷了。 想起前世记忆里有人曾说过,这人死后人人都会上天堂。 不是因为没有地狱。 那是因为人间即地狱。 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可以找到那些深陷苦痛折磨的人。 各种各样的折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 其实前世记忆里,这些事情也有发生,但在这个世界,这里的人对于这样的事,竟然都麻木了,这就让许少安更是觉得难受和悲哀。 许少安眼里放着火热的光。 他注视着眼前的一位叫做小爱的青楼姑娘道:“回头等我跟你们老板说说,要提高楼中姐妹的福利待遇。” 歌姬小爱感觉有些莫名奇妙,她笑了笑觉得这位公子为何在听了自己的遭遇后,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提升福利待遇……?” 我们这样的姑娘,还能怎么提高福利待遇? “当然是要拿你们当人看,也要让你们觉得你们不是奴隶,而是有血有肉,也有尊严的人!” 许少安大手一挥,“以后春满园的姑娘,实行五天八小时工作制,两天休息用来看病,休闲娱乐!” 小爱脸上的莫名其妙越来越浓烈,“五天八小时?” “就是一周七天,每周至多工作五天,一天至多工作四个时辰,其余时间姑娘们可不受青楼约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爱姑娘的小嘴惊讶的张开老大。 许少安摸了摸小爱姑娘的脑袋,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放心,我会致力改变你们的现状,让你们越来越好的!” 小爱姑娘不置可否。 觉得这位公子是不是失心疯发了。 对许少安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听进心里的。 不过真心小和尚却听得新奇,“许施主,你刚才说要让世人把她们当人看,让她们有尊严的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少安看向真心小和尚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时代的女子真的很苦,但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觉得这理所当然。” “身体还没到发育成熟的年纪就嫁人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要面对生死难题,可知这年头生孩子是很容易死人的。” “在我看来女人生来就是给来疼的,不是这么用来糟践的,所以想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 真心小和尚没曾想能从一个大男人身上听见这么一句话,当真是很难想象。 这年头,说女人低贱不如狗,就连有些男人都是。 地位低下,身为奴隶就得认命,这是没办法的事。 许少安竟然想改变。 其实佛也想改变,所以才有了大乘佛法。 可佛也无法改变这些,许公子你就能吗? 真心小和尚正想说许公子我觉得你这人跟佛有缘,要不出家做和尚吧,反正肉照吃酒照喝媳妇照娶。 这会儿却见院子外传出了一些嘈杂声响。 是其他青楼姑娘的议论声: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一大早跑来青楼,也不知道避嫌?” “这青楼也不招待女客啊,她来做什么?” “她是谁啊?” “看这装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身后还有护卫跟着,应该来头不小!” 此时老鸨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请问找谁,这里可是青楼,不招待女客的……” 然后就听见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滚,郡主的道也是你能挡的?” 那老鸨被护卫推翻在地,一声哀呼,若是平时定要气急败坏的呼唤出青楼打手赶出闹事者。 可听到郡主二字,顿时蔫了。 敢怒不敢言啊。 许少安自然也听见了前堂发生的嘈杂声,这会儿转头便看见了阳光下,一个身穿一袭红裙的姑娘款款而来。 她的双手垂握于前。 显得有些害羞,看着许少安然后说了句:“杨左宗在哪?” 来人是永安郡主。 许少安愣了愣,随即道:“荷塘边耍枪呢!” 永安郡主小脸一红,点了点头随即向着荷塘方向走去。 从许少安的身边走过时,不由得脸更红了些,这……这姑娘今儿个怎么害羞成这鬼样,莫非…… 许少安转头看向了荷塘方向,那个还在耍枪的身影。 嘴角忽的一扬。 心想着,杨左宗的事估计成了。 第278章 嫁给你可好? 杨左宗的枪这会儿在半空中刺出了几个枪花,察觉到有人靠近,不由得收了枪,转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玫瑰。 永安郡主看着杨左宗,眼中带着些许狡黠的光芒。 “杨左宗,你在干嘛?” 永安郡主忽的抱手挺胸,脸上带着些许不悦的神色,“杨左宗,这里可是青楼,你在这里耍枪是不是不大合适?” 永安郡主不知道为何就说了这句,又接着道:“我不准你在青楼耍枪!” “……” 杨左宗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永安郡主会来这里,也完全没想到,永安郡主的口中会说出这么两句。 好在杨左宗不是许少安那样的老司机,不然会觉得永安郡主一语双关,这是在调侃自己。 “郡主,你怎么来了?” 永安郡主脸上依旧不悦:“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对不起我!” “这话什么意思?” 安心小和尚与许少安在荷塘边的一撮小草丛中看着这幕,不由得都摇起了脑袋,真心小和尚叹气一声道:“这杨施主是个榆木脑袋啊!” 许少安“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杨左宗挠头,一脸疑惑,永安郡主还以为自己这一句话说出口,杨左宗就能知道她的心意。 杨左宗哪里知道,经苏家别府与永安郡主分别之后,永安郡主就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愫。 他在苏家别府与王小平的一战,给永安郡主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展现了他不为永安郡主所知的另一面,因此获得了永安郡主的芳心。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之前可能不喜欢,可因为某些事,就会发生改变。 正如永安郡主,当他发现杨左宗与人对敌时所展现出的不惧生死,立刻就让她对杨左宗心动了。 就见这会儿,永安郡主跑到了杨左宗的身前,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不悦,而是挂起了两抹羞红,有些羞答答的道:“杨左宗,你是不是喜欢我?” 杨左宗心中一惊,没想到永安郡主忽然来这么一句。 他跟着脸红起来,羞涩的点了点头。 永安郡主见杨左宗点头,不由得笑靥如花,“既然如此,那我嫁给你可好?” …… …… 于此同时,在京城的另一处,正气书院旁的少安书屋。 七位身穿儒袍之人进入了书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主墙上挂着的两幅壁书。 这七位儒者都看着那两幅壁书。 第一幅壁书上书是少安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二幅壁书上书的则是天下大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谓大同。 若是许少安在这里,他定然会认出这七人中的其中一个,那便是之前出现在苏家别府的那位天鹰门的鹰王殷天叟。 他站在七人之末,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儒者微微弓着身子,看着这两幅壁书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然后他走到了壁书前,抬头望了望主墙正上方的那块匾额,额上写着的“少安书屋”四字后,转过身来看向几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活到这个岁数,见过了很多人,也听说过很多事。” “但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在十七岁的年纪有了这般深刻的思想,也没见过哪个人能在十七岁的年纪会去关心天下黎民?” 他转身看向了那些儒者们,极为认真的又道:“少安四句是老夫平生所见,对于读书人之目的描写的最为准确的言论。” “而天下大同,则是老夫平生所见,对于读书人之理想描写的最为崇高之话语!” 在场几位儒者都点了点头,他们自然可以领会“少安四句”以及“天下大同”中深刻的道理和崇高的理想。 这几个老儒,其实并非是什么儒生,而是易千秋口中那些在杨首辅的掩护下入京的魔教中人。 虽是魔教中人,但并不代表他们都是一些好狠斗勇之人,相反在成为别人口中的魔教之徒之前,他们也是人们眼中的饱学之士。 站在几人之前的这位儒衫老者十八年前乃是靖王麾下的首席幕僚,其姓公孙,名不策。 而其他人都是当年靖王麾下的奇人异士,现如今却成了大家口中的邪派人士。 十八年前安岩之乱,其实并没有什么魔教造反,只有先帝为夺嫡与凉王勾结制造的兵变,那些在安岩之乱侥幸逃出生天的靖王旧部,都被朝廷构陷成了与魔教勾结的叛贼。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躲躲藏藏,虽不是魔教之徒,但现在却渐渐接受了这个身份,这个当初安岩之乱的始作俑者为他们精心设计的一个身份。 现在他们又有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破镜盟的成员。 此次进京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破镜盟,袭击明镜台的总部。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出魔教教主! 公孙无策笑了笑,“走吧,咱们去见一见明堂先生!” 这会儿有小厮从后堂走了过来,对着七人躬身一礼道:“明堂先生早已恭候多时,还请几位随在下来!” 随着这位小厮穿过后堂,而后来到了一处花园小道上,公孙无策边走边道:“诸位或许不知,十八年前,之所以我能够活着离开安岩城,还多亏了明堂先生。” “今儿个带你们去见明堂先生,就是想让你们了解十八年前一些你们不曾了解的事。” “有些秘密也是该让你们知道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一惊。 …… …… 第279章 三叔 春满园。 杨左宗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仅仅是跟在许少安的身边没多久,永安郡主就想要嫁给他了。 许少安在荷塘边得凉亭里喝了一整壶茶,看着荷塘边腻歪着的杨左宗与永安郡主,心说老北鼻终于要嫁人了。 阿旋觉得很奇怪。 怎的郡主忽然间就决定要嫁给杨左宗了,之前不是还喜欢许少安吗? 自从认识了许少安之后,阿旋一直都很奇怪怎么总会有人喜欢他。 是因为他的文采。 或者是因为他心怀天下的仁心,让女孩们都不由得喜欢上他? 比如梦瑶小姐。 比如自家郡主。 也比如那个吴家小姐。 还比如这间青楼的主人,那位易姑娘。 许少安因为苏小姐的原因,一直都和其他喜欢他的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 阿旋看向了凉亭里的许少安,心想着郡主虽说现在找到了良人,已经不再将心思放在许少安身上。 但还有吴绮罗,还有易小满,许少安他能把持的住吗? 若是以后还会有人喜欢上许公子,那他能够信守住对于苏梦瑶的誓言吗? 阿旋不知道为何,她表示很担忧。 许少安眉梢一扬,他将视线从杨左宗与永安郡主身上收回,起身在凉亭里走了几步,心里琢磨着他现如今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一个境地。 庆王这边也不知道吴绮罗谈的怎么样了,对于自己的欺骗,庆王是要进行报复,还是听之任之,就这样算了? 吴绮罗那边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再加上吴绮罗对自己的美言,许少安心里觉着这事是后者的概率应该大的多。 至于杨首辅及其朋党,还有他们手下的江湖势力破镜盟,在之前醉贤居的聚会上,许少安大概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都在表明,杨首辅对于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反而还有拉拢的意思,尤其是秦国公府的邀请。 庆王之前在太学院传播出去的谣言,当然有信者也有不信者,都寄希望于在中秋文会那天,真正证实这一谣言的真假,尤其是太学院中的那些老儒们。 中秋文会这事倒不是什么事,不用理会。 至于唐家……在醉贤居聚会上,唐家承诺以后绝不在与许少安为难,若是其言不假,这就代表着许少安不再有任何敌人。 不对,还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沈家。 只是现在的沈家,似乎已经无法让自己认真去看待了。 来临安京城前,沈家想要通过伪造通缉令来戕害自己,这仇却是不能不报。 若是自己觉得沈家已经无法再被自己看在眼里,然后就大度的放过,那不是仁慈,而是对自己残忍。 现如今户部下场收粮,平湖苏家这边自己已经去了信,让他们停止生产,如今天下动荡,到处都有人因为缺粮而死。 苏家要是还在大规模的生产,却是不智之举。 苏家退出了采购粮食的队伍,那么在江南就只剩下朝廷还有沈家,沈家这一次已经是破釜沉舟了。 据向雨那边来的消息,由于苏家的退出,使得沈家加大了对粮食的采购,沈浪那家伙,似乎是想发国难财? 许少安心想着,自己也不让沈家人亡,只要弄到家破就行,沈家既然想发国难财,届时发动水军对沈家的行为进行谴责,引起民怨。 再就看向雨,以及她所招募的那群人了。 只是不知道向雨为自己召集到了多少江湖高手呢? 他相信向雨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 这事,他也不想太过关注了。 就在这时,周小蝶从外面匆匆而来。 “公子,小公子在外面不肯进来,他说这里是青楼,你二叔要是知道他来了青楼,会责罚他的!” 许少安一怔,随即笑道:“白衣来了吗?他在门口有说什么吗?” “他说,现在朝堂之上都知道了苏建邦还活着的消息,对于你的看法有所改观,甚至杨首辅都扬言要多跟你交流交流,三叔说,也是时候让你回许府了!” “毕竟那里才是许家。” 许少安嘴角一扬,自己这个三叔看来挺想见自己的嘛? 其实许少安一直都想去见见三叔,之前只是怕自己冒充明镜台的这个身份,会引起其他大臣对三叔的不满,所以一直没去。 只是派了白衣和青衣两人代表自己,送去了一些自己的问候——满车的苏子媚。 抬眼望了望天色,今晚是答应了要去秦国公府的,可如今天色还早,先去一趟京城许府,也未必不可。 只是这一去也不能两手空空,于是让周小蝶赶紧去买礼物,待周小蝶买了礼物回来,许少安寻思叫上杨左宗的,但见杨左宗这会儿跟永安郡主在那花前日下,也就没打搅了。 至于阿旋,在那偷偷的抹眼泪,也不知道为毛如此感性。 于是也没带上她。 马车缓缓的向前行驶着。 车厢的窗帘是掀开的。 许少安饶有兴趣的看着京城的街景,现在他的马车正走的道便是御街了。 听说长有七公里。 这条御街的尽头,便是皇宫了。 他寻思着自己有没有机会去皇宫逛逛呢? 想想觉得没那个可能。 对此他倒也无所谓,前世的时候去紫禁城也去过很多次,这临安京城虽在大羽建国到现在都在不断的扩建重修,但如何也比不过前世记忆里的紫禁城吧? 他倒是对远在大梁的大梁宫有些期待,若是摄政王当真按照他的意见,图谋了中原,再夺下蜀州和益州,与大羽朝廷划江而治。 那么大梁必定会成为新朝的都城! “小蝶。” “嗯?” “若是有一天我要去北边,你要一起去吗?” 周小蝶愣了一下,转过头掀起帘子看了眼许少安,有些不理解许少安为什么还会问这样的话,有些埋怨道:“那还用说吗?公子去哪,俺去哪!” 许少安咧嘴一翘:“当初你说要做我的大将军的……现在还想做吗?” 周小蝶又是一怔,嘴角也是一扬,他转过头去,想起了吴老六那些被许少安聚在一起的少年们,少年营的人数应该也比之前多了吧? …… 第280章 长的像啊 “那是当然!” 许少安心想着,将来本公子要为你拉上一支万人的队伍,让你驰骋疆场! 少年营现在已经扩充到了几百人的队伍,起初这些人许少安的打算是将他们训练成暗哨或者密探。 但由于红花会的存在,他改变了当初的计划,有师伯的红花会在,在消息这一块,应该没有任何情报组织能出其左右! 另外就是以明镜台的身份招揽来的那些江湖中人,这些人心气比较高,行江湖事还行,若是要让他们行军打仗那就要经过训练了。 而且一般的人还驯服不了,唯有周小蝶这样的高手,不过……许少安心想着周小蝶虽有从军的经历,但要说统领大军,还是要学习军事这方面的知识。 许少安看着周小蝶笑道:“那从今天开始,你得要多看看兵书了。” 这话一出,周小蝶有些犯难了,他虽然识得几个字,但要说读书,并理解书中含义,这实为不易。 但公子对他期望这般高,看来自己要开始读书了,绝对不能辜负公子的期待。 “请公子放心,俺绝对不让公子失望!” …… 从春满园前往许府有点远,春满园其实并不在城内,而是在涌金门外离瑶光湖不远的巷子。 许府座落在京城北边,离钱塘门比较近些,因此从春满园出发前去许府就会路过正气书院。 而正气书院边上就是少安书屋。 许少安路过正气书院的时候,许少安仔细看了看这座学府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看隔壁的少安书屋。 这就是明堂先生为自己创办的少安书屋?许少安心想着,自己是否将《这些年写过的诗词》交给他,毕竟他要为自己作集,现在书屋中的诗还是少了些。 他并没有下马车进少安书屋一探究竟,因为他要赶时间去三叔家。 如此马不停蹄,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来到了许府的大门前。 许少安下了马车,看着许府那扇朱红大门。 大门两边蹲着石狮,气象威严。 大门上的门楣上也不知道是谁执笔写下的“许府”二字,也颇有气势。 他拾级而上,站在门前扣响门环,没过多久就有门房开门,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 脑袋从门缝中探出,一双老花眼看着许少安,说道:“三位何人?” 这话一出,许少安只觉一阵寒意,这间就自己和周小蝶二人,怎么出现了第三人。 许少安与周小蝶都愕然的看了看左右,并无他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许少安还以为这老头有阴阳眼,一脸忐忑的看着老头道:“是不是有脏东西?” 周小蝶也是如此想的,却见那老头一愣,“什么意思?” 许少安看了看左右,忐忑道:“此间只有我与小蝶二人,哪里还有第三人?” 那老头一怔,随后揉了揉眼睛,认真看了看许少安与周小蝶,而后讪讪笑道:“实在抱歉,老头眼疾又犯了了,看事物会重影。” 许少安与周小蝶相视一眼,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险些被这门房给吓到。 “敢问两位公子是何人?” “在下许少安,这位乃是周小蝶。” 那老头愣了愣,目光在许少安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将大门打开,而后对着许少安躬身一礼,“少爷快请进来。” 这老头似乎早就知道许少安要来似的,因此听见许少安的大名之后,并无需通报,就直接将人带进了许府之中。 “多谢老伯了!” 那老头又愣了愣,笑了笑道:“少爷你太客气了。” 许少安与周小蝶走进了许府大门,沿着碎石小路一路走一路看,这京城许府就是不一样,比平湖许府要大的多,也要气派的多。 作为吏部尚书,这些年估计收过不少礼吧? 这年头只要身处在这个大染缸中,应该就不会干净,但许少安对此并无太多看法,若换作是他,估计也是这般。 洁身自好,哪有那么简单? “两位,请随老奴这边来。” 穿过了一扇月亮门,两人随着门房老头来到了一处院落,院中很安静,风轻轻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一路走来,并未见太多的下人,也不知是在别处做事,还是府上下人本来就少。 院子里花花草草修剪的都甚是齐整,秋季开的花朵也有不少,招蜂引蝶的使得这一片院子颇有几分田野的风光。 随着碎石小路来到了一处厢房外,门房老头对着许少安道:“老爷这会儿应该在小憩,请在这稍等片刻,老奴进去看看。” 许少安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请问老伯,我青衣堂妹在哪,我先找她叙叙旧。” 门房老头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好,少爷先随老奴去大少爷的书房,待老奴去知会一声。” 许白衣原本在春满园就跟许少安碰了头,说了三叔想见他的事后,就去了正气书院,并未与他随行。 青衣那妮子与他一同来到京城,就一直在三叔这,这些日子也未曾见面,稍稍有些想念。 门房老者就要领着许少安前往别处,这会儿就听一个声音从厢房中传出:“外面何人喧哗?” 三人都不由得转头看去,门房老头对着厢房门恭敬的道:“是少安少爷来了!” “哦,快请人进来!” 门房老头对着许少安笑了笑,伸手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走到了厢房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咯吱”一声打开,厅堂无人,门房老者便将人带到了后面书房。 然后就看见了在书房矮榻上似乎刚睡醒的许治强,睡眼惺忪,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了许少安好一会,说了句:“哎呀,真像啊!” 许少安脸上也满是笑意,对着许治强一礼道:“侄儿许少安见过三叔。” “坐!” 许治强极为热络的语气,让许少安感觉像是回到家似的。 “来来来,快给三叔仔细瞧瞧。”拉着许少安就坐在身边矮榻上道:“哎呀,真的像啊!” 许少安笑道:“像我爹?” 许治强却摇了摇头:“像你四姑!” 四姑? 靖王妃? 许治强笑道:“还好像你四姑,不然哪能长的这么俊俏?” 许少安心说,这也说的通? 不过也是,身上都流着许家的血,长的像也正常。 第281章 靖王没死? 提到自己的这个妹妹,许治强的脸上闪过了一些潸然之色。 许少安心想着定是因为自己与四姑长的像,勾起了三叔对四姑的思念。 许少安的手被许治强握着,许少安颇为贴心的拍了拍许治强的手,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神色仿佛在说:“三叔,别伤心了。” 许治强叹息一声,而后笑了笑,他直起腰,向着门房老者道:“你让丫鬟过来煮茶。” 门房老者转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走了进来,点燃了火炉,然后煮上了一壶茶。 许治强拉着许少安坐在矮榻上足足聊了半个时辰,其间茶喝了不知几壶,相谈甚欢。 许少安看了眼三叔,觉得他与二叔的确很像。 他想象着自己老爹的样子,估摸着也和二叔三叔长的差不多吧。 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位老爹的记忆,那是因为原主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死了。 许治强看着许少安,就像看着自己孩子那般,眼中满是喜欢,而后就是欣赏。 喜欢那是因为他是许家大房的血脉,自己的亲侄儿,欣赏则是,今年三月初到现在这小子带给世人或者说带给他的惊喜。 丫鬟在茶炉边不厌其烦的煮着茶,而许少安与许治强也在不厌其烦的说着话,什么都聊,什么都侃,以至于此间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这一壶茶喝完,许少安再也忍不住去外头放了水回来,暗道三叔的膀胱真特么强时,三叔看着许少安叹息一声:“若是四妹没死,她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了!” …… …… 少安书屋与正气书院是联通的,正气书院一处幽静的小院。 可以看见假山流水,还有水车旋转不迭,潺潺流水穿过一处木桥,自一栋三层小楼边流过。 小楼后是一片竹林,流水在竹林中穿行最后来到了一处亭榭。 亭中有人,还有一张古旧的老琴。 这人拨动着琴弦,琴声悠悠。 竹林小溪中有鱼,小溪边上则有翠鸟,翠鸟时而俯冲捉鱼,加上亭中人的琴音,显得眼前的这副景象更为灵动了些。 再有就是这林间虫鸣,便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亲近自然。 此亭榭无名,可此刻这无名的亭榭之中却坐着八人。 此刻八人都没有出声,仅有明堂先生手下的琴音袅袅。 明堂先生正在试着为一首词谱曲,在古琴之前有着一首诗词,词名《将进酒》,此词豪气冲天,当以什么样的曲调,才能驾驭这样的一首词,就连明堂先生这样的大儒也感觉头疼。 这首诗词在三月时,公孙无策与他的魔教伙伴就已耳闻。 这是极好的诗词,可以说的上是千古绝唱,却从没想有人会为这样的词去谱曲。 然而,明堂先生就在为它谱曲,可不管以何种曲调,似乎都无法驾驭这首诗词。 若是许少安在这里,他就会说,不是没有曲调能驾驭这首诗词,而是这个时代在音律一道的条条框框太多。 若是不能跳出框架,又岂能让人耳目一新? 只可惜许少安没在这里,所以……明堂先生也始终无法满意。 一声叹息,李长山的手离开了琴弦,无奈的笑了笑,看向了公孙无策,“太学院不少人说他无甚才学,谣言说的有板有眼,可是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这首诗词,由我亲眼见证,乃是他发乎于情而作,后来更有《吟湖上初晴雨后》更是有感而发……” 公孙无策也看向了李长山,“来到你这里都半天了,茶也喝了不少,却听你一直在说他……?” “老夫虽然对他很感兴趣,但今个儿来你这,却不是来跟你聊有关他的事的!” “哦,那公孙先生请说,你来我这所为何事?” 公孙无策忽的站起身子,走到了亭榭边上,凭栏望着那条小溪,“李长山,你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所为何事,还不是为了十八年前的那桩事!” “十八年前,你到安岩访友,却意外得知凉王与玉王勾结,要演一出魔教叛乱的大戏,当时若非有你,我……甚至靖王和靖王妃都难逃一劫!” 这话一出,与公孙无策一行而来,包括殷天廋在内的六人皆是一惊,这话中透着一个信息—— 难道靖王和靖王妃都没死? 六人都疑惑的看着公孙无策,公孙无策转过头,视线在六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而后颇有些激动的道:“没错,靖王没死!” “不过……靖王妃……”他忽的看向了李长山道:“王妃现今在何处?” 随公孙无策一行而来的六人皆是震惊不已,他们曾经是靖王的属下,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报仇! 一来是报朝廷给他们的欲加之罪,二来是报靖王殿下的知遇之恩。 现在竟得知靖王没死,几人都不由得热泪盈眶。 殷天廋忍不住道:“公孙先生,靖王殿下真的还活着?” 公孙无策微笑点头,“当初聚龙堡要拉拢江湖势力成立了破镜盟,而我劝说诸位加入破镜盟,诸位可有想过我用意?” “你们或许觉得,可以借助破镜盟激化朝廷内部矛盾,继而使得天下分崩离析,毕竟当初我等选择成立魔教之时,就立下了誓言,就是要毁了这大羽江山。” “加入破镜盟的确有助于实现这个目标,因此大家才响应了老夫的号召,来到了这里!” 大家一脸的疑惑,想要出口询问,可公孙无策没有给他们出口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 “当初何盟主说要计划一场袭击,要狠狠打击明镜台的嚣张气焰,那时我便与何进那老匹夫进言,说不如以魔教营救魔教教主的由头,发动这次袭击?” “那厮觉得此计甚妙,果断采纳,觉得这样一来,就能将聚龙堡或者说破镜盟从这次事件中摘出来,把锅都甩给了我们!” “他觉得这是在利用我等,岂不知……这也是我等在利用破镜盟,毕竟我等还是势单力孤了些,有了破镜盟的帮助……” 公孙无策的嘴角忽的扬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说了句:“这样,我等才可能将王爷救出来!” 这话一出,殷天廋几人又是一惊,都以为营救魔教教主是个幌子,却没料到竟是真的。 他们现在都成了魔教徒,那么他们的主子,自然就是魔教教主。 只是……靖王当年不是死在安岩城了,尸体都被发现,而后一把火给烧了。 现在怎么还活着? 怎的又会出现在明镜台的地牢之中呢? 第282章 一样的话 公孙无策走到了桌前坐下,端起了一碗茶,看向了李长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诸位心中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可以在明堂先生这里找到答案!” 李长山捋了捋长须,轻轻叹息了一声,想起了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 十八年前李长山前往安岩访友,此友正是时任青州水师提督的陆逞远,因不小心听到了陆逞远与人密谋暗杀靖王之事,才出手相助。 他与凉王本就交好,安岩之乱其实他本想置之度外,但靖王向来仁义,曾与他也有过一些交情。 念及此处,便动用了一些手段,给了靖王以及靖王妃一丝活着的希望。 “诸位可知,南疆有巫女,巫女善异术,其中有一门易容术,可以根据人的长相制作人皮面具!” “而在下的妻子,原先就是一名巫女!” “当时得知凉王勾结玉王要谋害靖王后,我便让贱内易容潜行去了一趟靖王府。” “那时,叛军已然准备妥当,靖王府被层层包围已是插翅难飞,贱内制作了数张人皮面具,将靖王的容貌与当时府中管家的容貌调换,靖王妃亦是如法炮制,与府中丫鬟换脸。” “叛军杀入王府时,那管家顶着靖王的容貌早已自刎而亡,而真正的靖王顶着那管家的容貌突破重围,被叛军追杀。” 李长山说到这里顿了顿,公孙无策这会儿接茬道:“当初靖王为了给王妃还有腹中孩子杀出一条血路,不幸被俘。” “我因为一介书生,手无寸铁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被靖王安排与王妃一同逃出了安岩城,叛贼一路追杀,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叛贼拿下。” “只是王妃她与人换了脸,那叛贼无法识得,只将我等送入大牢,后来王妃幸得明堂先生所救,逃出生天。” 他这会儿双手按在桌上,俯过身子,一双眼看着李长山,而后一字一字道:“王妃与世子殿下现如今在哪?” 李长山给公孙无策添了一杯茶,笑道:“靖王妃与世子殿下都活的好好的,只不过……她现在似乎还不想那么早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当初贱内的那几张人皮面具皆是生根面具,一旦戴上容颜从此改变,即便靖王还活着,他也不在是靖王了,靖王妃亦是如此。” “其实现在这样,岂不是很好,靖王妃与世子殿下,至少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用再提防那些阴谋诡计的暗算。” 李长山的话,让公孙无策和他随行一众人皆是一惊。 公孙无策竟没想到,那南疆巫女的易容术竟然能让人改头换面,怪不得靖王殿下被抓入了大牢,一关就是十数年,也未曾被人认出。 李长山这话中之意,是想说靖王妃不想再参与王权争斗,只想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这又哪由得了她,只要中秋之夜将王爷从大牢救出,王爷势必要重举大旗,世子殿下作为王爷唯一血脉,怎能任由下落不明?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情况不明朗,提前跟靖王妃接触,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了安全起见靖王妃不想过早与自己见面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公孙无策点了点头道:“若是王妃什么时候想要见我等……” “还请明堂先生及时告知,你知道在哪能够找到我的!” 李长山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看了眼公孙无策,“当初许治军在北疆战功赫赫,玉王殿下恐安岩之乱事情败露,会引起北疆哗变,所以用计将许治军诱骗至安岩。” “试图在安岩一并将许治军给杀了,记得那时我谎称那换脸的靖王妃是妻妹,凉王与我关系匪浅,便让我领了去。” “可这事许治军却是不知,率领了数十亲卫去劫天牢……” 公孙无策这时候插嘴道:“这事我记得,多亏许将军劫牢,我才因此逃出!” “那时我便将明堂先生已然救出王妃之事告知许将军,许将军得知此事,便不知在哪找了一个怀有身孕面容被毁的妇人,一行人逃到了青湖!” “后来,许将军还让大家分散潜逃,却是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李长山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何笑了笑,“也是天意,公孙先生不知,那女人确实乃许将军的女人。” “据我所知,那女人是安岩边青湖上一渔樵之女,因为与许将军有着露水情缘,因此有了孩子。” “许将军那时本要带着那女子回北疆成婚,却没料到遭遇叛乱,那女子在战乱中被烧伤,才使得面容尽毁。” “许将军在青湖被抓,时任青州水师提督陆逞远念与许治军有战友之情,便隐瞒了许治军妻儿之事。” “又将许将军的妻儿暗中送到了平湖。” 李长山笑了笑道:“所幸那陆逞远念及了当初与许将军的情分,不然这世上就没有许少安这号人物了。” 公孙无策感到有些无语,他们一直想要多了解靖王妃的消息,而这李长山却一直说着许少安。 这话绕了一圈回来,然后又落到了许少安的身上。 李长山看向公孙无策一行中的殷天叟,说了句:“当初苏家别府,殷兄应该见过那小子吧?”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靖王妃以前长什么样?” 殷天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李长山这句话有何用意,大家这会儿都看向了殷天叟,就听殷天叟道:“在下自是记得!” “当初作为靖王府中门客,王爷与王妃都对在下恩重如山,对于王爷和王妃在下自是不敢相忘的。” 李长山点了点头,笑道:“那你说说,靖王妃与许少安有几分相像?” 这话一出,殷天叟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是靖王妃,另一道则是在苏家别府时看见的许少安。 将这两道身影一比对! 他顿时震惊了。 当初在苏家别府其实就感觉有些特别的地方。 这时候经李长山这么一说,他忽的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李长山道:“真的很像!” 他说了与许少安三叔一样的话。 第283章 三叔的猜测 京城许府。 许少安坐在三叔许治强的身边,许治强看着许少安,说出了那句:“若是四妹没死,她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了。” 许少安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没有与许治强一样,透过窗看向了远处的风景,而是看着茶炉上那一团袅袅飘飞的白烟。 他对于那位已逝的姑姑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他能够理解三叔的心情。 只是在平湖的时候,二叔从没在他的面前提起四姑,在原主的记忆里,是的,二叔一次都没提起过。 若是自己长的真像四姑,怎的二叔不像三叔这样,如此的感慨? 或许是生活在一起太久的原因,又亦或是二叔他早已经忘了四姑长什么模样了。 窗外的蝉鸣不断。 窗内的茶烟袅袅。 看上去丫鬟没有要继续煮茶的迹象,因为她看见老爷杯里的茶已经放到凉了,还没喝完。 许少安喝完手中茶盏中的茶,然后将视线移到了三叔那张看着像是陷入了回忆的脸庞,“可以跟我说说四姑吗?” “我在平湖从没有听二叔说起过四姑,若非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轰动一时,我甚至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姑姑,然后这个姑姑还是一位王妃!” “说真的三叔,我对这个姑姑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能是我对她的了解太少,不如三叔给我好好说说这位四姑的过往,好比……她是怎么跟靖王成为了夫妻?” “是因为爷爷的关系吗?我知道爷爷曾经也做官,至于多大的官却是不知道了。” 许治强听了许少安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徐徐站起身子,而后走到了窗前,目光在天边徘徊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来。 “看来你遗传了你四姑的才华。” 言下之意,是说四姑也很有文采,而且文采斐然,惊才绝艳。 不然以许少安几乎被半个大羽文坛誉为大羽第一的才子,竟被三叔说是遗传了四姑的才华。 这得是多有才华啊! 但这话又让许少安觉得怪异,因为这“遗传”二字。 “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三年前,那时候我看你,你还是个小孩子,样子也没现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像你四姑……” “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三叔觉得你二叔对你太过刻薄了些,即便让青衣读书,都不让你碰一碰书。” “我当时问你二叔这是为何,你二叔说什么赘婿不需要读书,那时我只觉得奇耻大辱,许家大房嫡系竟然要去做苏家的赘婿,想要帮你退了这门婚事,还跟你二叔说,若是你二叔不待见你,自有三叔待你如亲子?” “但你二叔却说,这是你爷爷的意思,让我不要插手,我知道你二叔的为人……” 他转身走到了许少安的身边,而后又坐在了矮榻上拉着许少安的手,脸色稍稍有些严肃了起来,“我心中有些猜测,但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好……” 许治强看着许少安稍稍有些惊讶的表情,而后目光又变得充满了回忆起来:“你四姑这人很有才华,文采虽不如你,但也比现在的那些才子们高的太多了。” “当初靖王殿下去瑶光湖踏青,恰巧碰见有感而发吟诵诗词的四妹,四妹那首《西江月》作的极好,再加上四妹是个美人儿,顿时就叫靖王殿下倒在了四妹的石榴裙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治强笑了笑,接着道:“后来没过多久,靖王就娶了四妹,还是成化皇帝赐婚。” “当时你爷爷已经告老还乡,回了平湖,要知道你爷爷曾任太傅,位列三公,四妹嫁给靖王其实也算是门当户对。” “而你三叔我,在你爷爷的影响之下,那时也已经是吏部郎中,在京为官……” 许少安认真听着三叔的叙说,但脑海里却一直徘徊着三叔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心里有些猜测,却不知道该不该跟自己说? 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听三叔的口气,之所以不知道该不该跟自己说,应该跟二叔有关,准确的说应该是跟爷爷有关。 当然,二叔似乎是知情者…… 他没想到跟三叔的这一场对话,竟然会让他浮想翩翩,让他忽然感觉,似乎二叔这些年一直都有事瞒着自己,或者说原主。 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许治强说到这里时摇了摇头,“少安,坦白说,之前我也不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当初你爷爷为何要你成为苏家的赘婿,然后一辈子平平无奇的活下去。” “直到刚才看见你,我才有把握确定我的猜测。” 许少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那份淡然,而是被疑惑和好奇所取代,“三叔,你说的猜测究竟是什么?” 许治强俯过身子,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 “少安,我的猜测就是……你或许不是你爹的孩子……” 这话一出,许少安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许治强依旧一脸的严肃,“少安,你可别不信,当初你爹并未成婚,只是说与一渔樵之女有了露水情缘有了孩子,托付人将这女子送到了平湖许家。” “你可知你娘长什么样?” 许少安心说我哪能知道,这话问的是不是有点傻? 抬眼看向许治强,“三叔,你是不是生病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吗?” “我如何知道我娘长什么样?” 许治强却是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知,但我知道……你娘被送到平湖时,她的脸已经毁了,是被火烧伤的!” “问她为何变得如此,她却避之不答,但我想你爷爷是知道原因的。” “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都说你四姑凭空消失了,但我总不愿相信她死了,那时刚巧你爹又在北疆牺牲,你娘随后就出现了……” “还是个毁了容的!?” “之所以毁容,还说是你爹的妻子,再加上你爷爷坚持要把你入赘苏家,寄希望你能够一辈子平平无奇庸庸碌碌的,我猜是想保护你,从而隐藏你的真实身份!” 许少安都惊呆了,三叔这想象力太丰富了些,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还有其他身份吗? 许治强说完这句端起了茶盏,将茶杯中的冷茶一口喝干,看了眼一脸震惊的许少安,而后又说了一句: “不管三叔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你都是三叔的侄儿,你永远可以信赖三叔的!” …… …… 第284章 血脉 许少安并不是没有听出许治强的言外之意。 只是……这对他来说,真的难以接受啊! 或许他跟四姑长的很像,但他跟四姑有共同血脉,长的像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硬要说他是四姑的儿子,虽然三叔没明说,但话里话外,尤其是最后一句,不管三叔的猜测是对是错,都是三叔的侄儿…… 可不是吗,自己的爹是许治军也好,自己的娘是四姑也罢,自己都是许治强的侄儿啊。 不过,许少安觉得许治强的猜测不大靠谱,原主本是一个鲁莽无智之人,要说遗传了四姑的才华,那是绝对不不可能的。 许少安之所以能被大家所认可,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穿越客,前世的诗词信手拈来所致。 再说,这里头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安岩之乱据说是魔教叛乱所致,靖王也就是他的四姑丈因为这场叛乱而身死,姑姑更是下落不明…… 可若是姑姑活着,为什么要自毁容貌? 听三叔话中的意思,姑姑是为了躲避魔教追杀才毁了容貌。 许少安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许治强,并没有去反驳三叔的猜测,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按理说四姑若是没死,即便自行毁了容貌,可逃出生天后,没有理由藏着掖着,不仅躲在许家,还要冒充是我爹的妻子……?” “她怀了靖王殿下的骨肉,不是更应该去宫中,向成化皇帝求助吗?” 许治强也曾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一直没什么头绪,他总觉得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或许还有着其他的隐秘,他于是道:“这其中有何曲折,三叔就不得而知了,可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三叔当真无法理解你爷爷为何要将你入赘苏家!” 说到这里,许治强的脸色更为严肃了一些,“这其中曲折应该是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知晓了,估计对少安你无益,恐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三叔今天和你说的这番话,你就仅当听听而已,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即便以前有何隐秘,咱也要学会无视它。” “就算你当真如三叔猜测的那般有着显赫的身份,就现在这个朝局,对少安你也是坏事,而不是好事。” “咱就当随便瞎聊,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知道吗?” “三叔今个儿跟你说掏心窝子话,起初也没想说这些,只是少安你实在长的太像你四姑了。” 说完这些,许治强就一直看着许少安。 他希望许少安能明白他说的这些话。 他甚至有些后悔跟许少安提到他的猜测。 只是见到许少安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总会想到四妹,想到十八年前在安岩城凭空失踪的靖王妃。 才情难自禁的说出了这番话来。 按他的猜测,四妹应该是为了躲避魔教追杀才自毁了容貌,因为某种原因,又不能暴露她还活着的事实。 所以她才选择了大哥妻子的这个身份来到了平湖,最后生下了少安后撒手人寰,为靖王留下了这一丝血脉。 这可是皇室血脉。 还是因为那个原因,不能暴露少安的皇室血脉,所以在少安出生后,二哥从来不教少安读书,爹更是为少安定了一门赘婿的亲事。 爹与二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让少安拥有一个平庸的一生,做个无名之辈。 作为长辈为何不图晚辈能够奋发图强,能够建功立业,却心心念念的让晚辈平庸,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这根本说不过去。 所以……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可今个儿在这里跟少安说起这事,却是太过鲁莽了些,这事事关重大,若是少安因此起了什么心思,会不会给他带去灭顶之灾? 他这一刻真希望自己没有跟许少安有过这番谈话,可话已出口,腹水难收,就只能希望少安能够平淡的接受这一切。 许少安这会儿微微一笑。 他站起身子,而后走到了窗前,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后,转头迎着许治强稍稍有些紧张的视线淡淡的道: “以后三叔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被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侄儿我呢,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纠结自己的身世,侄儿只知道,侄儿是平湖城中一家小酒馆的小老板。” “活在这个世上的目的,只为了多挣点钱,然后和心仪的姑娘成婚,生一堆孩子,然后幸福快乐的生活。” “所以,其他有的没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所以三叔你的猜测是对是错,于侄儿来说,都没有意义。” 即便有意义那也是对原主有意义,对于他一个穿越客来说,他只是个过客,更是一个看客。 许少安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接着又道:“三叔,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找青衣妹妹,有些日子没见怪想念的。” 许治强听了许少安这番话,有些错愕,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心中想着许少安说的话,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吗? 即便知道自己有着显赫的身世,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要知道若是当年没有安岩之乱,靖王作为长子必将立为太子,最后荣登大宝,这样一来,靖王之子,便也就是这大羽正统了。 知道了这一切,少安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遗憾或者说愤怒吗? 从许少安那双清澈的眼中,他只看见了淡然,还有纯粹。 许治强看着这双眼睛叹息了一口气,“也好……!” 这话不知道是在回应许少安的淡然,还是在回应他要去找青衣的事。 “要让下人带你去找你青衣妹妹吗?”许治强拉着许少安的手来到了正厅,“今个儿起,就在家里住了吧?” “你说你一个大才子,成天住青楼,这算什么事?” 说这话时,许治强脸上有些埋怨之色,许少安笑了笑:“三叔所言极是……” 随即又摆了摆手:“不用叫下人了,我自己随便在府中逛逛。” 第285章 青衣妹妹 许少安离开了许治强的厢房,走在碎石小路上,心中不能说没有丝毫波澜。 三叔的猜测,虽说只是猜测,但却有着一定的说服力。 不然,自己所在的许家,而且自己还是嫡出,竟然会安排入赘苏家,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为不能理解的事。 若非三叔提及。 以他穿越过来的思维,觉得这事也没什么。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甚至是当事者身边的亲人,比如许少安的三叔,他就不能理解。 许少安的父亲乃是戍边的大将军,即便战死沙场,那也是光荣殉国,当年成化皇帝对于许家大房亦有嘉奖。 所以,许家大房即便落寞,但荣光犹在,也不至于去做个赘婿。 再者,许家书香门第,许少安的爷爷曾任太傅,位列三公,就这等世家,有必要将家族子弟去入赘一介商贾之家? 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缘由,怎么也说不过去。 许少安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以一个土着的思维来思考这些,所以这个问题一直被他所忽略。 直到今日……! 他漫步在许府花园的碎石小路上,思考着三叔说的那些话,他走的很慢,所以他想了很多。 但最后他选择将这一路上所想都抛之脑后,之所以想是为了理清思路,之所以抛之脑后,是他觉得,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个看客…… 就算原主真的是靖王之子,这大羽皇族的血脉又如何? 自己穿越来这世界,要走的路全在自己脚下,而自己的身份,也应该由自己来定义。 走着走着,许少安不禁释然一笑,他不想让下人带着他去寻许青衣,就是为了这一瞬间的释然。 可释然过后,他就发现,他不知道他所在何处了。 他忽的站定了脚步,左右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京城许府很大,花园也很大,他所处的位置,附近有假山有流水,院墙边还有一排的芭蕉,蕉叶硕大,若是下起雨来,那雨大芭蕉叶的动静应该也很大…… 芭蕉树下全是鲜艳的花儿,招蜂引蝶的,欣欣向荣。 他寻思着沿着这条碎石小路一直前行,可就在这时听见了读书声,声音清脆,显然是女子的声音。 许少安一听,嘴角一翘。 这读书的声音并不是别人,正是许青衣。 本就是来寻青衣妹妹的,这会儿寻声而去。 他抬步绕过了那座假山,便看见了一潭清水上的那处亭榭,亭榭中有一女子正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朗诵着。 兴许在专心读书,因此有人闯入了这里而不知,亭榭外的丫鬟们却是看见了许少安的来到,却是没敢去打搅小姐读书。 许少安走到了那处亭榭前,对着丫鬟们做了个虚声的手势,丫鬟们一个个都是心思敏捷之人,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何人,但都很配合的默不出声。 心想着,这位定是府中的客人,而且与青衣小姐应该是熟识的公子。 许青衣摇头晃脑中,忽的发现许少安的身影,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的手捂住了小嘴,眼睛瞪了贼大,过了片刻才放下了手,讶异的说了句:“少安哥,你可算来了,我都想去找你了!” 许少安咧嘴一笑:“怎么,你不喜欢待在三叔这?” 看了眼亭榭外伺候的丫鬟,许少安打趣道:“这可比在平湖的待遇好多了,这么多丫鬟伺候。” 许青衣一愣,随后那双秋水眸子里露出一抹幽怨的目光,“这里也太无聊了。” 不过下一刻许青衣的脸上就布满了笑容,“少安哥,你来了正好,青衣还是喜欢待在哥你身边。” “刚来京城那会,就不应该跟少安哥你分开,好多事我都错过了,我听白衣说过你在春满园前舌战群儒之事,只是听别人说,总没有自己看见来的刺激。” “还有你在醉贤居竟然用一副上联,就让那些气焰嚣张的南越使团甚至那随珠公主吃瘪……这些事迹听了让人简直大快人心,可我偏偏没在你身边……!” 来京城后,就一直没见自己这位好哥哥的许青衣,这会儿话匣子打开,就滔滔不绝的停不下来。 许少安一脸的微笑,认真倾听着许青衣的抱怨,直到许青衣说累了,口渴了要喝茶,许少安的耳朵才清静了下来。 两人在亭中对坐,许青衣让丫鬟煮了茶,没一会儿茶烟袅袅,许青衣看着许少安道:“咱什么时候回平湖?” 许少安怔了怔,当初来京城只是为了看梦瑶,而后顺便征服苏家老太君,但上次苏家别府与黎秋水见过后,他发现,要征服老太君比征服苏全寿可难多了。 要他在一年之内,成为能够比肩摄政王那样的存在,这……这如何做的到? 他当时还意气用事的对着黎秋水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现在想想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要变成摄政王那样的存在。 除非…… 一个念头在许少安的脑袋中闪过,除非自己成为皇帝。 可他并不想做皇帝,即便是做朝中大官,也并非他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在苏家别府与黎秋水的约定,却让他不得不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又该怎样去实现这个目标。 坦白讲,对于这个,他的脑袋里是一团乱麻。 将这些烦人的思绪都抛开,许少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你想什么时候回?” 许青衣想了想,很是天真的道:“中秋文会后吧?” “听三叔说,今年的中秋文会比往年都要热闹,据说全国各地都会有惊才绝艳的学子来参会,我想看看……” 许少安点了点头,放下茶盏,而后站起身来,摸了摸许青衣的头,咧嘴一笑:“那就听你的,咱中秋文会后,就回平湖。” 许青衣大喜,一双大眼睛看着许少安又道:“少安哥,这次文会你参加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小妹,你是了解哥的。” 许青衣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心中喜悦也因许少安这句话荡然无存。 她当然了解许少安,言下之意就是不参加呗。 见许青衣这模样,许少安又摸了摸许青衣的头,笑道:“哥走了!” 许青衣一愣,抬头看向许少安,“少安哥,你不住三叔这吗?” 许少安转过身去,背着许青衣摆了摆手:“在离开京城之前,哥都打算住在藏经寺!” “那好,我也去!” “你还是待在这里吧!” “为何?” “藏经寺里的和尚都不正经,你还是别去了!” “……” …… …… 第286章 细思极恐 明镜台,黑水亭。 徐元相正坐在黑水亭前延展出去的平台上垂钓,他手中钓鱼竿随着上钩的鱼不停的游动而不断的摇晃。 时左时右,时高时低。 他在溜鱼。 因为钓大鱼,所以鱼线并不是很靠谱,这松紧之间的度要拿捏的极好,才不至于让鱼崩断了鱼线,又能将鱼给溜趴下。 黑水亭边没有一株植物,就连黑水池塘之中,也不见一丝绿色。 这里死寂的像是荒原。 可偏偏那钓鱼竿的摇晃,却显得这间生机勃勃。 在黑水亭中坐着两个人,这两人对坐煮茶,一个是易千秋,另一个则是一位全身上下充斥着杀伐之意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若非久经沙场,身上不可能有如此气势。 他的面庞白皙似敷粉,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目光锐利如鹰隼,肌肉线条在长衫的包裹下若隐若现,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虽做儒生打扮,但他却是一名武将。 他便是当朝的兵部尚书杨开先了! 徐元相熟练的溜着鱼,这会儿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杨开先一眼,笑道:“听说六郎跟永安郡主好上了?” “呵呵!”杨开先没好气的道,“这就是摄政王下的圈套!” “此话怎讲?” 杨开先又一声“呵呵!”一张脸上全是冷寒,“摄政王是想拉拢我杨家。” 徐元相“嘿嘿”一笑,收紧了一些手中的鱼线,笑嘻嘻的道:“为了拉拢杨家,将自己的女儿搭进去,也算是楚临渊下血本了。” “六郎那小子,能被摄政王看上,说明他很优秀嘛!” “徐先生谬赞了,六郎就是个傻小子,被一个女人迷的晕头转向的,不堪大用!” 徐元相笑眯眯的站起身子,手中的鱼线这会儿紧绷着,鱼线那头的鱼儿已经被溜的精疲力竭,是时候将鱼给钓起来了。 一条二三十斤的鲶鱼就这么被他拖拽出了水面,右手操起捞网将肥大的鲶鱼操起,而后取下鱼钩,将鲶鱼丢入了鱼护之中。 “今儿个,两位有口福了。” 他整了整衣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转身步入了黑水亭,他没再去看杨开先,而是看向了易千秋。 “你当真放下了,要将满意小筑给卖了?那可是你唯一的念想了。” 易千秋点了点头,“如今南越使团入京,又让我想起了往事,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忘记的好。” “当年西郊临烟汀你一幅画打动了满意公主,让满意公主对你青睐有加……你甚至随着南越使团去了南越,而后甚至做了南越驸马……” 徐元相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茶盏吹了吹茶盏上的茶烟,而后轻轻喝了一小口,接着道:“可谁能想到,这原以为一桩美好的爱情故事,最后竟然成了悲剧。” 杨开先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倒是不太清楚这位易先生的过去,也不知道南越皇室曾经发生过一件驸马刺杀公主的丑闻。 南越皇室当然不会将这种丑闻给言扬出去,只说满意公主暴毙身亡,至于那位驸马……南越皇室未曾提起只言片语。 可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位被南越皇室追杀了整整十年的易千秋,现在却成了红花会的头领。 成为了大羽第一谍报组织的头领,掌握着大羽各处的机密情报。 杨开先自是不知道这些,今儿个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庆王的召见,说是中秋之夜破镜盟可能会袭击明镜台,需要做一些防护上的安排。 与庆王商议过后,杨开先在明镜台闲逛,思索着一些庆王交待的事,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里,而后被徐元相邀请入亭喝茶。 杨开先好奇的看着这位易先生,便听易千秋道:“我今个儿来找你,是来找你说这些的吗?” 本想吃个瓜的杨开先稍稍有些失望,这又是南越驸马,又是悲剧的,一听就很有料,但很显然这位易先生不会就着这个话题让徐元相继续说下去。 果然,易千秋的话一出口,徐元相那边就像是收到信号了一般,讪讪一笑道:“当然不是,这不是先叙叙旧暖暖场吗?” 杨开先来到这里时便看见了黑水亭里的易千秋,徐元相钓着鱼也没忘给杨开先介绍这位易先生,说是当年易家的那位丹青妙手。 由于时隔太远,对于这位丹青妙手他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对于易家却是略知一二,只知道易家是书香门第,也是京城的世家,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都从京城搬走,不知去了何处。 徐元相这会儿视线与易千秋视线相交,易千秋的目光只是在徐元相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移到了杨开先的身上。 那模样好像在对徐元相说,今个儿来找你,是想找你单独谈谈,这杨开先怎的也在这? 杨开先自是察觉到易千秋的目光中的含义,知道这位易先生要找徐元相所说之事,可能不大好让别人听见,所以站起了身子,对着徐元相拱手一礼,就要告辞。 却见徐元相摆了摆手,说道:“杨将军别着急走嘛,我还有些事想要问问你,再说,我还想请你吃鱼呢!” 杨开先一愣,心想着这位徐掌镜有何事想问自己? 至于吃鱼,还是算了吧。 就听徐元相接着道:“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其中内幕,杨兄应该有所了解吧?” 这话一出,杨开先双眼顿时一眯,警惕的看着徐元相,心想着徐元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可与这位徐掌镜不熟,因此他并没有与这位徐掌镜讨论这等机密大事的交情。 所以他闭口不语。 想要看看徐元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说起十八年前的这桩旧事。 虽然对于这桩旧事他所知不多,但他娘佘太君是知道的,而且还交待过,这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因此对于他也是说了这么一句: 安岩之乱并非魔教作乱,而是皇子夺嫡! 可就这么一句话,就已然叫人细思极恐! 但见徐元相依旧看着自己,像是在等自己回答一般,杨开先不由得站起身子,对着徐元相抱拳一礼,说了句:“杨某还有公事在身,就不打搅了。” 徐元相却忽的笑道:“杨将军不吃鱼了?” 杨开先心想还吃鱼? 不知道徐元相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杨开先摆了摆手道:“多谢徐先生好意,鱼就不吃了,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元相又道:“且慢!” 杨开先只是转头,没有转身,但停住了脚步。 “还劳烦杨将军给佘太君带句话!” 杨开先静静的站在那。 “就说,今年冬天有人想去梅花山庄看看梅花了!” 杨开先一怔,而后说了个“好”字,继而抬步离去。 第287章 没有梅花的梅园 周小蝶看着许少安带着许青衣走出了许府大门,然后有些惊讶公子为何不带着青衣小姐一起走,即便青衣小姐一脸的埋怨。 “少安哥……藏经寺里的和尚有什么不正经嘛?难道会吃了我不成?” “你别问,快回去,过几天就回平湖了,到时候再来接你。” 许少安登上了马车,周小蝶挥了挥马鞭驾车离去。 留下一脸幽怨的许青衣在府门前目送着许少安的马车渐行渐远。 此时许治强的书房中,许治强的夫人李氏步入其中。 她看了看站在窗前远眺的许治强,发现夫君的脸上有着一些忧虑之色的她,心想这是为何事而忧? “刚才我听下人说是少安那孩子来了,怎么……他人呢?” 许治强转身,看向了夫人李氏,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说了句:“说是去找青衣了。” 李氏“哦”了一声,又道:“刚才为妻见夫君脸上似有忧虑,是为了何事烦忧?” “难道是少安那孩子的事?之前听闻少安在平湖暗杀了苏提督,后又有太学院的谣言,那会儿着实是让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你还说他这是在玩火……?” “可后来,苏提督没死,再加上少安在醉贤居的表现,让那本想有意让咱大羽才俊丢脸的南越公主无功而返……” “这算是证明了少安并不是明镜台的鹰犬,这也算证明了少安并非谣言所说的无甚才学。” “既如此,少安那孩子,又有何事能令夫君你心生忧虑呢?” 许治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在了书桌前。 沉吟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今天看见少安,他长的真的很像四妹!” 李氏一愣,忽的想起这些年夫君时不时会说的一句话,“少安的娘也很喜欢种梅花。” “我记得少安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平湖许家大房的院子那会儿开满了梅花……!” 许治强点了点头,“四妹因为喜欢梅花,所以在山庄里种满了梅花,后来山庄也改了名唤作了梅花山庄!” 当年属于许家四小姐的那处梅花山庄,现在却成了杨家的产业,当年成化皇帝将这座庄园赐予了杨家,以表彰杨家这些年的功勋。 “这些年夫君你总是怀疑少安的娘就是四妹,但仅凭少安跟四妹长的像,还有少安的娘也喜欢梅花就断定……” “是不是,有点牵强?” “说不定少安的娘也刚巧是喜欢梅花的,而少安之所以跟四妹长的像,那是因为身体里有着相同的血脉呢?” “还有……夫君这些话可别再说了,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让太后听了去,只怕会引起麻烦……!” 许治强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这位结发妻子,点了点头,“以后再也不提了!” “我现在想的是,让少安早些个回平湖,在平湖安安稳稳的过他小老板的生活就好。” “毕竟,就算我不提……这朝中自也有比我更心思活络者,只要他们看见了少安的那张脸……!” 许治强终究没有将话说全了,因为他怕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他徐徐站起身子,叹了一口气:“夫人,你去让下人准备厢房让少安和他的人住下,还有……准备宴席为少安接风洗尘。” 李氏笑了笑,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去,而后就听门房的来报:“老爷,刚才少安少爷让老奴来禀报老爷。” “少安少爷说,”门房老头学着许少安的口气道:“侄儿就不在许府住了,当然,侄儿谨记三叔教诲,春满园自是也不会住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侄儿会住在藏经寺……” “本来想着在三叔家吃完饭再回藏经寺,但奈何晚上已经答应了秦国公的邀约,这饭等下次再吃,如何?” 许治强与夫人相视一眼,随即笑了笑,许治强喃喃道:“这孩子……!” …… 然而此刻,梅花山庄! 一处景色秀丽的花园之中,白发老人站在花前浇灌着花朵,她舀水浇花的动作,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老人。 杨开先这会儿就站在老人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老人浇着花,目光在那些色彩绚丽的花朵上流连,心却不在那花儿身上。 他发现了自己将徐元相的话转达给母亲后,母亲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 他不知道为何徐元相要让自己给母亲传达这样的一句话,这话中可有什么含义?看母亲那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愕之色,这句话中一定有着特别的含义。 他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母亲……徐元相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母亲的背影,杨开先又道:“他还提起了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 “母亲当年和我说过,安岩之乱并非魔教作乱,而是皇子夺嫡,徐元相作为先帝心腹,自然是知道安岩之乱的内幕。” “他问我知不知道十八年前安岩之乱的内幕,这是何意?” “我想着,他此番话是想从我这里套话,毕竟母亲您说过,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我又觉得,他是想跟我说十八年前的这件隐秘……我实在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就果断告辞了。” “他见我要走,就让我给您带了这句话,可这句话到底有何含义?” 佘老太君并没有停止浇花,而是看着眼前的这些艳丽的花朵说道:“儿啊,你看看现在的梅花山庄还有梅花吗?” 杨开先一怔,心想着成化皇帝当年将梅花山庄赐予杨家的时候,母亲觉得梅花太过孤傲了一些,于是就让人将梅花山庄的梅花都给拔了,继而种上了别的花。 如今花园中百花争艳,比之那只有寒冬腊月才盛开的梅花,不是更让人赏心悦目吗? 他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道:“是啊,虽然这梅花山庄还叫梅花山庄,但庄子里已没有一株梅花,徐元相却说今年冬天有人要来赏梅。” “我记得以前庆王殿下还带他来过梅花山庄,梅花山庄无梅花,他应该知道才是,这……简直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杨开先看着母亲的背影,“母亲,我知道您一定知道徐元相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不知母亲能否替孩儿解惑?” 第288章 国将不国 黎老太君沉吟了片刻,“儿啊,当初娘说不喜欢梅花太过孤傲,因此将这儿的梅花全都拔了,其实并非如此……” “娘其实是睹物思人……这些年咱杨家与许家的关系疏远了,当初妹妹嫁给许林辅为许家生了四个孩子。” “妹妹的这四个孩子里,娘最喜欢的就是静儿了,打小就聪敏,顽皮的紧,还经常闯祸。” “娘记得,静儿小时候来咱府里,经常把你们哥几个耍的团团转,但你们哥几个不但不生气,还乐得跟这丫头一块儿玩。” 经母亲这么一说,杨开先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如梅花一样孤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也是,娘这么喜欢静儿表妹,又怎会是因为梅花太过孤傲而拔了去,原来是睹物思人,会因此而感到难受。 佘太君忽的话锋一转,“都说十八年前在安岩城的那场大火将你静儿妹妹烧成了灰烬,但也有人说你静儿妹妹当初逃出了生天……” 杨开先顿时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他显然从母亲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什么,只是他不敢置信罢了。 过了数息他才道:“母亲的意思是,静儿表妹她,还活着?” “不然你以为徐元相所说今年冬天有人要来梅花山庄赏梅是几个意思?” “明知道梅花山庄已经没了梅花,还这样说……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这是在说,梅花山庄的主人要回归了,让娘赶紧将梅花都种回去。” “只是娘想不通的是,徐元相从何得知你静儿表妹的消息?” “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你静儿表妹在今年冬天一定会来梅花山庄!” 说到这里佘太君忽的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说起了另一件事,“今个儿庆王唤你去明镜台,可是为了魔教欲袭击明镜台之事?” 杨开先点了点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魔教欲行此事也不该如此张狂才是,如此的明目张胆……岂不是让明镜台事先能做防备?” 佘太君已然浇遍了所有的花,这会儿将木桶放在一边,她走到了花园边的一处石桌边坐下。 用手绢擦了擦手,而后抬头看向了杨开先,她注视着杨开先,想了想又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娘所关心的!” 石桌上有一壶茶,茶是早就煮好的,现在却是凉了,老太君并不在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接着道: “娘所关心的是,那些魔教中人有很多娘都认得!” “公孙无策、殷天廋这些人,当初说他们与魔教勾结,导致了安岩之乱……可娘始终想不通,他们为何要勾结魔教!” “娘记得,靖王当年对他们这些人不可谓不薄,他们怎会反叛?后来得知这并非什么魔教叛乱,而是皇子夺嫡,便觉得这是玉王的陷害!” “当年成化皇帝也并非不知安岩之乱是个谎言,可靖王已死,即便他是皇帝又能说什么呢?除了靖王外,他就剩下玉王一个孩子。” “若是因为玉王的手足相残,成化皇帝将玉王这个他唯一的血脉给杀了,那将置这大羽江山于何地呢?” “因此即便心中满腔怒火,成化皇帝也由着玉王,甚至帮着玉王圆了这个弥天大谎。” “将当初靖王手下的人都构陷成了勾结魔教叛乱的贼人!” 杨开先看着母亲一脸的震惊,他没想到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还有这般内幕,不由得道:“所以……他们是被冤枉的?” 佘太君没有说话,但这已然就是回答。 杨开先这会儿脑中的思绪飞腾。 他忽然感觉这一次破镜盟打着魔教营救魔教教主的名头,除了袭击明镜台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他坐在了母亲的对面,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要喝杯凉茶压压惊。 若是静儿表妹没死,那么公孙无策这些人难不成是为了表妹而来? 难道说,表妹被关在了明镜台的大牢之中,这些人是为了营救表妹而来? 可据他所了解,明镜台的天牢之中并没有女囚犯。 若非如此,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呢? 难道当真是为了袭击明镜台? 可袭击明镜台的事情现如今很多势力都已经得知,明镜台也加强的防护,若是强行来袭击,只怕是有去无回! 再说,那夜还有中秋文会,京城在这几日定然会严加戒备,他们又岂会蠢到在那一夜动手? 佘太君却是没有杨开先在这些事上想的那么多,她却是忽然想到了许少安,这个最近风靡一时的少年,他是妹妹的孙子! 她觉得她有必要见见这个小家伙。 再就是六郎似乎在许少安的身边,也不知道六郎因何缘故跟许少安打成了一片,还有一件事—— 六郎竟然让人来杨府传话,说他要娶永安郡主,还说永安郡主跟他情投意合…… 当初摄政王妃不是撮合过永安郡主和六郎吗?结果永安郡主没看上六郎,这让杨家大大小小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六郎当真做了摄政王的女婿,以后摄政王与庆王决裂,杨家到底是该帮庆王还是摄政王,这就让人有些头疼了。 当年杨家之所以与庆王走的近,其实与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有关,老太君得知皇子夺嫡之争里头有凉王的影子,在联想到作为质子的楚临渊跟玉王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也就释然。 可以说靖王的死,与靖王妃的失踪,跟楚临渊有着抹不开的干系,甚至可以说就是楚临渊害的。 正因为知道这点,佘太君便带着杨家与玉王和摄政王愈行愈远了,甚至到后来,投靠了庆王殿下。 实在是朝中乌烟瘴气,杨家自视清流不愿意与杨首辅为首的朋党为伍,若是身后没有个支持的人,只怕在庙堂上蹦哒不了两天,即便杨家的军功赫赫又如何? 玉王虽夺嫡成功做了皇帝,但成化皇帝死前有遗嘱,着庆王殿下掌管十万神武军,另赐尚方宝剑代天子行监管百官的职责! 庆王殿下的权柄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也是为何,去岁末先帝崩殂,庆王篡位的心思昭然若揭,可即便篡位失败,小皇帝继位后,垂帘听政的太后和满朝文武对于庆王都没有丝毫办法。 若是在以前,如庆王这般有着谋逆之心的王爷,多少个都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佘太君自觉的江河日下,国将不国了。 第289章 成为大侠 杨开先还在想着魔教袭击明镜台之事中的弯弯绕绕,却忽的听见母亲说了句:“既然六郎说要娶永安郡主,那么你就去一趟摄政王府吧!” 杨开先抬头看向母亲,愣了愣,“这样会不会让庆王殿下不满呢?” 佘太君乜了一眼杨开先,随即站起身子,又走到了那些艳丽的鲜花前,看着眼前的鲜花道:“我可不是黎秋水那种不近人情的老太婆!” “我听说许少安跟苏家那位小姐郎情妾意,却因为这黎老太婆的阻扰,好好一段姻缘,好好一对璧人却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简直可恶!” “既然六郎他喜欢,就如他所愿。” 顿了顿,佘太君又道:“儿啊,你要记得,咱杨家世代忠烈,忠的不是这大羽的皇帝,而是大羽的百姓,不管这天下由谁来当皇帝,咱杨家人的存在,只为百姓不被外族所欺辱!” “今年冬天,摄政王说要夺回雁门关,娘希望咱杨家人有人能去北疆,助摄政王一臂之力!” “开先,娘希望你能够记住,投靠庆王只是权宜之策,若是庆王昏庸无道,咱杨家自然不必为其效忠!“ 杨开先点了点头,说了句:“孩儿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银发老人“嗯”了一声,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盛开的花朵,忽然间话锋一转,又道:“将这些花都拔了吧!” “然后,全都种上梅花!” “娘也想看看记忆里的梅花山庄,还是不是记忆里的那样……!” …… ……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的驶离了吗明镜台,吴绮罗坐在车厢里,半天没有说话,但可以从她的嘴角含笑,看出她此刻的心情是愉悦的。 马车并没有去往京城吴府,而是前往藏经寺。 车厢内,雪妍很是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是吴绮罗的贴身丫鬟,但她并不被允许随着吴绮罗进入明镜台,尤其是参与明镜台的一些事务,所以她不知道小姐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寻思着是不是在许少安欺骗王爷的事上小姐说服了王爷,因此而高兴? “王爷……是不追究许公子的欺瞒之罪了吗?” 吴绮罗点了点头,掀起了窗帘看向了窗外,一双美眸秋波流转,“我说服了王爷,王爷还说要重用少安……!” 雪妍也为之高兴,不由得喝彩,那模样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少安说王爷若是真心为了大羽百姓好,少安可以帮王爷,可王爷身边的那个慕晨却说,少安是治世良臣,却不是乱世能臣!” “说少安被仁心道义所束缚,在如今这个世道难以成就大事,不必刻意拉拢。” “我本想反驳,但想想却觉得这样也好,少安本就是个闲散的性子。况且慕晨说的没错,少安那人重天下胜过重君王,并非王爷能驾驭的人……” 吴绮罗与雪妍一路上说了很多,雪妍从没有见过小姐能一路上都带着笑颜,以前的小姐脸上时常是冰冷的,没有过多的情绪。 可在遇上了许少安之后,她就开始变了,变得比以前活泼开朗了很多。 她心想,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 马车抵达了藏经寺,主仆两人入了藏经寺后,来到了吴磊养伤的那个小院。 吴绮罗站在小院门口,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日已西落,一轮明月在天空中散发着银光,已经趋近满月,意味着中秋就要来了。 月亮很美,但却总会让人勾起心中的思念和悲伤。 她此时却只有思念,而没有悲伤。 这热恋中的男女总是这样,即便相隔不远,却总叫人一颗心念兹在兹的在另一半的身上。 她觉得许少安的心里有她。 所以…… 她觉得许少安这会儿估计也在想着她。 吴磊的伤其实早就好了,被禁足在这里有吴家对吴磊的惩罚,当然也有吴绮罗心中的一些小九九。 这样就能让她有个由头来藏经寺,甚至住在藏经寺,只为等待和陪伴她的情郎。 吴磊就很纳闷了。 他这些日子随着这些不太正经的和尚们一起生活,感觉一切都无聊透顶了。 每天吃喝的也是简单至极,对他来说都是寡淡无味的饭食。 他哪里看不透姐姐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借着在藏经寺照顾自己的由头,变相的跟许少安私会,真想不通,姐姐怎会爱上那个家伙? 吴磊坐在门槛上,一只手拄着下巴,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自然是看见了小院门前的姐姐和雪妍,眼睛却不偏不倚的始终盯着月亮。 秦大哥他好像很喜欢姐姐呢。 他想着,当初那个与姐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秦大哥。 他曾经想过,姐姐以后出嫁一定会是嫁给秦大哥,现在再想想,秦大哥应该跟姐姐没有这个缘分了。 只是想到他的梦中女神也喜欢许少安,就觉得一阵肝疼。 好在京城苏家那位老夫人不想将苏梦瑶嫁给许少安……可即便苏梦瑶不嫁给许少安,也不会嫁给自己啊。 他忽然开始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个很失败的存在。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果断的做了个决定—— 了尘大师前两天说自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如果在藏经寺学习武功,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侠。 吴磊对于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了尘大师对他所说的话,完全是为了安慰他。 他忽的起身,目光由天上的月亮转移到了前方,前方有两道倩影,他看都没看,然后与吴绮罗与雪妍擦肩而过。 吴绮罗与雪妍都愣了愣,吴绮罗转头叫道:“小弟,你这是去哪?” 吴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没有回头,声音却是传了过来:“我要习武,我要成为大侠!” 吴绮罗与雪妍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 却是没有过多理会,雪妍随着吴绮罗站在院外并没有进门,吴绮罗忽的转身道:“要不,咱直接去少安的院子里等他吧?” “你说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 …… 第290章 求姻缘 许少安在藏经寺的院子原本是真命小和尚的院子,许少安不在,真命小和尚则在收拾着宅院。 小和尚手中拿着手帕一丝不苟的擦着桌椅。 这大晚上的做家务,了尘大师却是习以为常。 真命小和尚的性子就是这样,总是停不下来,手头若是没活,就总想找些活干。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真命小和尚看了眼了尘大师,了尘大师点了点头,于是真命小和尚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了院门前,咯吱一下将门打开。 了尘大师坐在轮椅上,身体瘦如枯骨一般被袈裟包裹着,顶着两个熊猫眼看着院门打开后门前的两道倩影。 真命小和尚与了尘大师都有些惊讶,心想着吴施主难道是来找许公子的,只是许公子这会儿不在。 真命小和尚对着吴绮罗咧嘴一笑,正在修闭口禅的他只好用肢体语言比划着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是想说:“你们怎么来这了?” 吴绮罗摸了摸真命小和尚的光头,她看懂了真命的肢体语言,也笑了笑,“我来这等少安的,你们怎么在这?“ 原以为这会儿院子里不会有人,却没想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 于是两人叩响了院门。 坐在轮椅上的了尘大师,他的怀中其实还抱着一个酒坛子,之前许少安跟他说过,若是寺中的僧人想要喝酒了,只管来这院子里拿酒喝,就当是住在这的住宿费了。 都是些不正经的和尚,因此也没跟许少安客气。 所以让真命小和尚推着他来到了这里。 在厢房之中,天上人间堆了几十坛。 了尘大师抱着酒坛子无法起身行礼,所以是真命小和尚代劳,将两位女施主请到了院中石桌边坐下。 真命小和尚道了声:“施主请坐。” 吴绮罗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了尘大师道了个万福,脸上洋溢着笑容,“多谢了尘大师!” 她坐在了尘大师的对面,真心小和尚对着了尘大师比划了一番,吴绮罗没有看懂,雪妍更是没看懂。 就听了尘大师说了句:“去吧!” 真命小和尚听了,抬头对着吴绮罗又是咧嘴一笑,而后屁颠屁颠的跑了,不知去向。 “真命他这是去哪?” 了尘大师笑了笑道:“天气转凉了些,真命怕许施主晚上睡觉会觉着冷,说是要去拿张厚实一些的被子。” 吴绮罗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天气的确凉快了许多。 了尘大师抱着酒坛直接喝了一大口,一张脸因为烈酒而导致的扭曲,让吴绮罗与雪妍都替他担心,这么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躯,怎的还这样不忌口? 吴绮罗忍不住道:“大师还是少喝点酒吧?” 却见了尘抹了抹嘴上的酒渍说道:“酒是粮食精,越喝越有劲。” 吴绮罗不置可否,了尘大师笑看着吴绮罗,接着道:“吴施主,你这是惦记许施主了,所以来了?” 吴绮罗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许施主当真好福气,能有吴施主这样的良人惦记着。” 吴绮罗的脸颊上飞起两道红晕。 真命小和尚这时候抱着一床被子走入了院门,看了眼在石桌边说话的三人并没有打搅,自顾自的走入了厢房中,将被子铺在了床榻上。 “了尘大师,我想求个姻缘,能帮我看看与少安的缘分吗?”吴绮罗突发奇想。 了尘大师平时在寺中除了治病救人,替那些求子的少妇播种,还有一个业务就是替人解签了。 了尘大师咧嘴笑了起来,“贫僧观许施主对吴施主亦是有情,缘分亦是注定,又何须求签呢?” “嘻嘻,了尘大师也这么觉得吗?少安他对我果然是有情意的……可我还是想问问老天爷……问问老天爷,我与少安的缘分。” 看着吴绮罗那张充满了期盼且飞满红霞的脸,了尘心想着,世人来寺中求签,不论是前程也好,姻缘也罢,寺中签筒里的签都是上上签。 所以不管香客们如何求签,那所求之签都会是上上签。 之所以这般为之,在了尘看来世人求签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理得,既如此,又何不成全了呢? 香客得了上上签自然会心情愉悦,心情好了这香火钱自然也不会少。 既然咱藏经寺这位最阔气的香客想要求个签寻求一下安慰,那么自己应该要满足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如吴施主所愿。” “那就多谢了尘大师了!” “不客气……”了尘大师转头对着厢房里的真命小和尚吼了一嗓子:“真命,你去大殿替为师将求签的签筒给拿来,为师要替吴施主求姻缘!” 真命小和尚从厢房中走了出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师傅,然后又看了看吴绮罗,心想着那签筒里的都是上上签,求那玩意不灵的。 但看吴绮罗满脸的期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师傅曾说,世人迂腐,竟然相信这世间有神灵,师傅还说,我佛并非神灵,而是心中的信念。 渡人靠的不是神力,靠的就是心中信念。 他虽然有些不太懂师傅说过的这两句话,但他却懂为何师傅要将签筒里的签都换了上上签—— 因为师傅也说过,这世界上也是需要善意的谎言的。 这句话他是懂的。 了尘大师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坛中酒水摇曳发出了水声,“吴施主,要不也喝点?” 对于藏经寺中和尚的不正经,吴绮罗已是习以为常,吴绮罗点了点头,然后雪妍就去厨房找了三个酒碗来,摆在了石桌上。 雪妍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很显然她也想喝一点,吴绮罗笑了笑,“倒上吧。” 雪妍接过了了尘大师的酒坛,倒了三碗酒,月光下酒水反射着月光,晶莹剔透。 吴绮罗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感觉很辣,辣的她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雪妍亦是如此。 就在吴绮罗与雪妍喝完了一碗酒,真命小和尚带着求签的签筒走了过来,将签筒摆放在了吴绮罗的身前。 了尘大师一碗下肚,抹了抹嘴角酒渍,伸手指了指签筒,说了个“请!”字。 第291章 成为他的女人 吴绮罗小脸绯红,拿起签筒,看了看了尘大师,了尘大师微微的点了点头。 吴绮罗开始摇晃签筒,她脸上的红霞在月光下越发红艳了些,让她看上去像是一朵含羞的小红花。 她闭上了眼睛,将对姻缘的美好憧憬都寄托在了这小小的签上。 只听“啪”的一声,一支签悄然落地,吴绮罗睁开眼睛,带着紧张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了尘大师。 真命小和尚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竹签,却惊奇的发现这小小的竹签竟然断裂成了两截,心想着这批竹签用的竹料还是脆了些,怎的这么容易断? 将断作两节的竹签放在了桌面上,对着了尘大师比划了一番,了尘大师点了点头,向着吴绮罗笑了笑道:“这竹签太过脆了些,无需挂怀,且让贫僧看看签语为何?” 将断作两截的竹签拼接在一起,签语便映入眼帘,借着月光能够看的清楚,了尘大师轻声念出: “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 了尘大师的脸上满是笑容,真命小和尚在一旁也是憨憨的笑着。 吴绮罗与雪妍都心想着这句签语所描述的行为好不要脸,但见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脸上都挂着笑颜,心想着这莫非是上签? 了尘大师抬起头来,目光与吴绮罗相交,笑道:“这乃是上上签!” 吴绮罗心中一喜,“作何解?” 了尘大师端起酒碗,本想要喝一口,却发现酒碗中的酒水空空,看了眼真命小和尚,真命小和尚都没去看了尘大师便心领神会的为了尘倒酒。 斟满一碗,了尘大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才道: “这句签语的意思是,若遇到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要勇敢追求,不可错失机会,否则难以获得姻缘。” “……” 吴绮罗一听,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了天边的夜空。 由于月光太过明亮,以至于月亮周边的星星都被月光掩去了星芒。 她想着自己与许少安能有今天,不就在于自己的主动追求吗? 少安一开始便是有婚约的,当初还说他与自己没有可能,可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少安才对自己动了心! 可仅仅是动了心,她能感觉到少安对于苏小姐的感情要比自己更深,若是想要彻底得到少安的心,那就要为少安付出更多,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才是对他最好的女人。 签语说要努力追求,不要错失机会?否则难以获得姻缘。 “这么说,对于少安的追求还要更猛烈些?” “嗯,贫僧观许施主虽对吴小姐你有意,但似乎却没有对你打开心扉,他心中应该是有着别人,我听闻许施主与苏家小姐郎情妾意,他心中之人应该就是那位苏小姐了……” “要让许施主对你打开心扉,从签语的解析来看,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你说的应该没错,是该更猛烈些。” “我知道了!” 吴绮罗忽的站起身来,又对着了尘大师道了个万福,嫣然一笑,“多谢大师为我解签,明个儿自会让人来添些香火钱。” 了尘大师有些激动,“吴施主也别添太多,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了。” 想到上次自己为了救吴磊,这位小姐竟然直接添了千两黄金的香火钱,让他心中差点起了心魔,恨不得将吴磊再弄残一次,然后再救一次。 “嗯,我先告辞了。” “……不等许施主了吗?” “不等了,我得去准备一下,我想为少安做一些事,得让他知道,我对他的追求有多么的猛烈。” 真命小和尚送吴绮罗与雪妍离开了藏经寺,走出寺庙大门的时候,小和尚心想着要不要告诉吴小姐那签筒里的都是上上签。 他觉得骗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好像不是很好。 但他看见姑娘脸上的笑靥,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此时的了尘大师却呆呆的望着那断成两截的竹签,喃喃道:“断成了两截的上上签,还能是好签吗?” …… 马车远离藏经寺,向着前方行着。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去……李府!” “去李府干嘛?” “去看看我师傅啊!” 雪妍不知道这时候小姐去看她师傅做什么,小姐不是说要为许公子做些事,只是去李府能为许公子做什么事? 小姐跟她说过一个秘密。 那就是有关于她有个师父的秘密。 小姐的这个师傅原来是南疆的一个巫女,这位巫女当年遇到了一位游荡天涯的书生,后来爱上了这个书生,然后又嫁给了这个书生。 最后又随这个书生来到了京城。 “小姐,你找你师傅干嘛?” “我易容的本领始终不及师傅,虽能将自己的这张脸换成另外一副模样,但却无法改变声音。” 吴绮罗看向了雪妍,在知道要更加努力的追求许少安后,她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现在外界对于少安的质疑依旧存在,中秋文会是个很好自证的机会。 “你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人质疑少安,偏偏少安是个不在乎名声之人,少安他说不会参加中秋文会,这意味着他放弃自证的机会。” “我寻思着,少安不在乎自己的羽毛,那就让我来替他正名。” “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很少笑。” “但自今年三月初后,我就时常会笑。” “是因为老天爷让我遇到了少安。” “你曾经问我究竟喜欢他什么……怎么说了,起先是被他的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给深深吸引住了。” 吴绮罗掀开了车帘,看着夜空中的皎洁明月,脸上洒满了来自月华的清辉,令她越发的美艳动人。 “而后随着对他的了解,我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 “他是个淡然的性子,朴实无华的外表之下,竟然是那么的文采斐然!” “他为人低调,藏的很深,以至于我时常恍惚,总觉得三月后的许少安与三月前的许少安不是同一个人。” “他说的那些发人深省的话,做的那些胸怀天下的事,还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间清醒,让我不得不对他痴迷和爱慕!” “你知道,那天他抱了抱我……” “就已经抱走了我的全部,包括灵魂!” “所以……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一定要成为他的女人!” 第292章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吴绮罗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许多,神色也变得多彩起来,就像是一朵忽然间盛开的昙花。 她关上了车帘,将月光关在了帘外。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幻想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对自己打开心扉的那刻。 她觉得那一时刻,一定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在平湖城认识了许少安之后,她曾为了他有过很多苦楚,两人还因为误会甚至闹翻,但经历过苦楚和误会之后,竟让她对他的感情越发深刻。 然后忽然有一天,她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心动,从而抱了抱自己,从那以后她那以前总是冰冷的脸上就时常挂起笑颜。 这便是恋爱的滋味。 她觉得他让她变了很多。 比如她以前的性子,会因为情绪而大打出手的让人感觉像是个女汉子,现在她只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惹人怜的柔弱女子。 她甚至跟他串通欺骗了庆王。 她为了他真的变了很多。 好在她的改变,换来了他的心动。 许少安对她展现出了一些超乎于平常朋友间的喜欢。 于是她便要将他对她的这一些喜欢变的更多更浓烈。 她寄希望自己做的这些事能让许少安感动,继而对自己更加的心动。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有任何顾虑的真心的接纳自己。 “小姐……!” 雪妍感受到了吴绮罗心中的愉悦,不由得也跟着心情愉悦,却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跟小姐分享这种愉悦。 “雪妍,你说我要是易容成少安的样子去参加的文会,替少安正名,你说少安会不会因此而感动?” 吴绮罗坐直了身子,看着雪妍一脸的期待,就听雪妍笑嘻嘻的道:“那肯定会被小姐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吴绮罗“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听,“记住,可别将这事告诉少安,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等到中秋文会后。” “在他得知他并未参会却又得了一个魁首后,应该会非常的惊喜?” 她想着,我已记下了他那本《这些年写过的诗词》中的所有诗词,那些诗词中随便作一些,应该就能夺魁吧? “待会去师傅那里,就是想求师傅通过秘术短暂的改变我的声音,以便我可以更好的伪装成少安的样子。” 雪妍恍然,原来小姐是为了这个才去李府。 马车来到了李府门前,吴绮罗带着雪妍下了马车,通过门房禀报后,步入了李府。 李府是京城哪个李府,当然就是明堂先生李长山的李府。 李长山的妻子,就是吴绮罗的师傅,那位曾经的南疆巫女。 …… …… 然而此时,南屏山庄。 苏梦瑶的厢房中烛光摇晃,是因为窗未关,有风徐徐吹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那照亮了这间厢房的烛火。 她望着夜空,点点星光汇聚成海,她心想着少安现在在干嘛?昨日在醉贤居的时候,少安答应了秦观要去秦国公府的,不知道去了没? 苏梦瑶慵懒的站在窗前,右手手肘拄着窗沿,手掌托着下巴,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然有着些许红色血丝,像是哭过一般。 原来奶奶和少安所达成的是那样的约定。 成为像摄政王那样的人物,奶奶才会将自己嫁给少安吗? 她好奇奶奶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一番询问后得到了答案,奶奶说少安对于成为摄政王那样的存在似乎很有自信。 但奶奶说这话时的神情,很明显带着不屑和嘲讽。 也是,少安就算再有本事,又怎能成为姑父那样的存在? 看来奶奶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自己嫁给少安了。 “小姐……你晚上没有用膳,奴婢叫厨房给小姐做点吃的,可好?” 丫鬟小容站在一边,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 “不用,我不饿。” “……还是随便吃点吧,我让厨房熬点粥,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苏梦瑶看着夜空没有回答,小容心中叹息了一声,走下了阁楼,转出了小姐个闺房,提着一盏灯笼去了厨房。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让苏梦瑶的眼睛眨了眨,思绪被这一颗流星划破,她转身来到了梳妆台前。 从梳妆台下的一个小抽屉中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 将匣子抱到了梳妆台上,打开来,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然后一件件陈列开来。 都是一些金银细软首饰之类的物件,还有一些银票,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家当,心想着:“带着这些跟少安私奔,应该够后半生的开销了吧!?” 她又想:“少安是个能挣钱的,即便没有自己这些钱银,跟着少安应该也不会过苦日子的吧……?可即便过苦日子又如何……嗯,从今天开始,我要习惯一天只吃一餐了!” “听说穷人有时候一天都难吃一餐,时常都要饿肚子。” “若是有一天要跟着少安挨苦挨饿,自己也要经受的起这份苦和饿才是。” “至于苏家……如果跟少安私奔后,那么苏家就与我无关了,对于我和少安私奔,爹应该不会太过伤心,不过奶奶应该会很生气……可她生气又如何?” “谁叫她硬要为难我和少安,硬要拆散我们俩!?” 月光透过窗洒落在少女白色的衣裙上,少女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个檀木匣子,更为精巧的匣子,匣子里别无他物,有的只有许少安写给她的诗词。 她的目光又看向了窗外,许少安为她写的诗词她都好生珍藏着,许少安写给她的诗词,每一首她都清楚记得。 他又走到了窗前,就着月光轻轻吟诵: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那佳人归来。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之前不懂得相思的滋味,直到遇到了少安你才体会到了相思的滋味,便深受着相思的折磨!” 她又想到了另外一首少安写给她的诗词—— “我住长江头,卿住长江尾。 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卿相思泪!” 犹记得自己当时在永安郡主面前显摆这首词时她脸上的羡慕嫉妒恨,就觉得好生有趣。 可现在……若是自己再任由着奶奶操控自己的婚姻,自己怕是跟少安有缘无分了,因为奶奶与少安的约定,只怕是无法实现的。 …… 第293章 心理准备 秦国公府,秦国公秦文远的书房。 秦文远刚宴请了许少安,晚饭后又让许少安随着他去了他的书房。 有些话不能在饭桌上谈。 书房,才是好说话的地方。 许少安也觉得秦国公不可能只是想要请自己吃个饭而已,在饭桌上所聊的事情皆是家长里短,再说,自己也有些疑惑想要问问这位国公爷。 许少安坐在了秦文远的对面,刚才一场宴席宾主尽欢,两人都喝了不少,又是许少安让周小蝶带来的度数极高的苏子媚,几碗下肚,两人的脸都泛起了红光。 尤其是秦文远,或许是年纪大了有些血压高的缘故,脸上的红晕是那种夕阳红。 但这样看上去却让人觉得气色不错。 而且很有精神的样子。 许少安在等秦文远言归正题。 许是觉得家长里短铺垫了够多了,这会儿国公爷屏退了伺候的丫鬟们,只是让秦观在旁边陪坐煮茶。 他抬眼看向了许少安,忽然说了句:“你可知道为何杨首辅要对你示好?” 许少安想了想,“因为我违背了庆王的意愿,暗中操作了苏建邦的假死脱身?” 秦文远咧嘴一笑,“你终究是有着明镜台的身份,就算你在明镜台的目的是想拨乱反正,也不会让堂堂首辅大人主动向你示好的。” “明镜台的存在对于杨士仁来说,始终都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外面对于杨士仁的传言并不假,他就是咱大羽最大的蛀虫,他这只蛀虫与明镜台始终都是敌对的关系。” “即便明镜台依旧如以前一样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但也不妨碍杨士仁想要铲除明镜台的心,因为这是阵营的对立,没法调解的关系。” 许少安愕然的张了张嘴,心道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莫非是因为摄政王的约束?” “不是,摄政王在这事上并没有给杨士仁任何要保你的只言片语。” 这就让许少安有些纳闷了,“既如此,又是因何缘故?” “当然是有着特别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呢? 许少安想问,但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不用他问,国公爷自会开口为他解惑。 很显然国公爷带他来书房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甚至还想告诉自己更多的自己所不知道的隐秘。 许少安看着秦文远,眼里满是疑惑。 就连一边端茶倒水的秦观这会儿在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爹的脸上。 他知道破镜盟是杨士仁在江湖的势力,也知道许少安一度是破镜盟中被列为头号暗杀目标的人物。 可不知道为何杨士仁竟然改变了主意,反而要拉拢许少安了。 他曾经还有过某些念头,寄希望破镜盟的人能暗杀了许少安,好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吴小姐能够被他追上。 但随即又觉得如许少安这样的人死了未免太可惜了些,对于许少安这个人,秦观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有的只有好奇。 “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少安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秦文远说起这事的时候,脸色变得严肃了很多。 “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本不想在这里说的,但思来想去……” 秦文远看着许少安认真的道:“你已经十七岁,而且是个有才学的,能力也不错,这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秦文远没有直接说出杨士仁为何要拉拢许少安的原因,而是说起了十八年前的安岩之乱。 对于安岩之乱,许少安与秦观所知的一样,就说是魔教叛乱,靖王在动乱中身死,最后朝廷派兵镇压了叛贼的故事。 但秦文远所说的版本跟他们所知道的那个版本完全不一样,这就使得许少安与秦观都不由得震惊。 “哪里有什么魔教,那些现在还被朝廷通缉的魔教叛贼,皆是当初靖王麾下的谋士或者武者。” “这些人顶着叛贼的身份整整十八年!” “他们被构陷成了勾结魔教迫害靖王的存在!” “靖王在安岩城身死,可好在靖王妃大难不死逃出了安岩城……!” 听到这里的时候,许少安的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顿时就想起了三叔的推测。 “要说靖王妃是怎么逃出安岩城的,这就要说起一个人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你爹许治军!” 秦文远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许少安,点了点头接着道:“世人都以为许将军是死在雁门关外的,可事实上他是死在安岩城外的青湖之中!” “那时许将军身边带着一位面容被毁的女子,那女子便是为了逃避叛贼追杀自毁容貌的靖王妃,为了让靖王妃活命,许将军便称王妃是他的妻子。” “那时王妃的脸已毁容,无人认得出王妃来,再加上时任青州水师提督的陆逞远与许将军有旧,便隐瞒了那位毁容有孕女子的存在。” “其实陆逞远已然怀疑那女子就是靖王妃,但感念与许将军的旧情,因此才有了靖王妃在十八年前凭空失踪或者说被大火烧成了灰烬的传闻。” 许少安大吃一惊,他白天才在三叔那里听了一席如此这般的言论,虽是推测,且没有秦文远说的这般有板有眼,但两人都是在向许少安说明一件事—— 他许少安是靖王妃的儿子,是靖王的儿子,他身上所流淌的是皇室血脉。 秦文远并没有将话说透,点到为止,但他觉得聪明如许少安肯定猜到了他想说却没有说透的话。 秦文远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何杨士仁要向你示好的原因。” “如今天子暗弱,若是稍有不测,天下便会落在庆王手中,对于杨士仁来说,他最大的敌人便是庆王,他绝对不会让大羽江山落在庆王的手中。” “所以,如果有一天小皇帝当真遭遇了不测,那么……许公子……不对,应该是世子殿下你,将会成为这大羽的继承人,荣登大宝!” 这话一出,许少安都惊呆了,秦观更是在一旁呆若木鸡! 他哪里想的到,原来许少安竟然是靖王之子? 秦文远端起秦观替他斟满的茶盏喝了一口,又说了一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有夺嫡之心,而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第294章 爱屋及乌 秦文远端着茶盏静静的看着许少安,对于许少安这会儿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并没有太过出乎意料。 任谁得知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世后,估计也都是这个表情。 秦文远的这席话与三叔的话相印证,使得自己是靖王之子的这一猜测,似乎成为了事实一般。 但秦文远的这番说辞之中并非没有漏洞。 许少安不禁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可疑的是,秦文远为何会将揣测当作了事实依据,还如此煞有其事的说给许少安听。 按照秦文远的这番说辞,时任青州水师提督陆逞远的说法,对于许少安他娘是否就是靖王妃之言,也不过是怀疑罢了。 既是怀疑,那就是无法确认。 无法确认之事却信誓旦旦的将之说出来,尤其是许少安听了,那就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了。 按照秦文远对于十八年前安岩之乱的这个版本来说,若自己当真就是靖王之子,若是让太后、摄政王亦或者庆王得知…… 当年玉王殿下勾结凉王策划了安岩之乱,若是得知自己是靖王之子,太后与摄政王都必将大为震动,岂不会将我杀之而后快,斩草除根? 毕竟那可是杀父之仇! 不共戴天啊! 于庆王而言,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平添了一个祸端,亦不会不生杀我之心! 那自己不得赶紧跑路才好? 趁着这事没暴露之前? 可……自己是不是靖王妃之子还两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有人在幕后做推手,推动的这件事的发酵? 秦国公所言十八年前这桩旧事里头提到了一个叫钟鼓的人,而后又提到了庆王府中的一个谋士慕晨,说这钟鼓和慕晨可能是同一个人。 若非在今年五月遇到了慕晨,秦国公也不会将自己的娘与靖王妃联系到一起。 这使得许少安更加确定了这里头的阴谋。 或者说,当初钟鼓在十八年前于姥山与秦文远提及许治军以命换妻儿性命的事,就是一招伏笔? 只是这招伏笔是为了什么? 许少安百思不得其解。 秦文远收回了视线,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再抬头看向许少安说道: “今个儿之所以告诉你这事,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为何吗?” 许少安摇了摇头。 “因为不管是我也好,杨首辅也罢,希望你能够像三月之前的你那样,低调隐忍,装傻充愣。” “只要你足够的低调,你就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我们不希望你过早的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尤其是太后的视线之中!” “你越是出名,越是备受关注,你的身世之秘,恐怕也会被有心人给挖出,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秦观在许少安的身边,听着父亲的话,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他看着身边的许少安,心想着这位的真实身份若是被曝光,那么他将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太后会想他死! 就连曾受过许少安那首《将进酒》情分的摄政王也会想他死。 庆王不必多说,更想要他死。 因为他的存在,极有可能改变现在大羽的局面。 “中秋文会,我看你就不要去了,更别想去夺魁,至于你此行来京城的目的,这我也知道,是为了那苏家小姐。” “我觉得,儿女情长,只会叫英雄气短,当初若非你因为苏家的退婚,而展露了你的才华,你也不会这么早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放下与苏家小姐的这段感情,因为于你来说,真的无益!” “你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尽快离京吧!” 许少安本来就不想参加中秋文会,他也不想出名,更不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成为大家所关注的焦点。 似乎在追寻苏梦瑶的路上,出名是一件顺便的事,并非他刻意为之,就好比天上的星辰,星辰闪烁谁又能看不见呢? 他来到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苏梦瑶,当然他不会当着秦文远的面说自己绝对不会对苏梦瑶放手的话,因为自己心中的执着,又何必话人知? 许少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 月上中天。 然而在京城摄政王府。 杨开先带着杨左宗离开了摄政王府。 站在摄政王府那扇高大的朱红大门前,杨开先转头看了看,脸上带着一些惆怅的神情,眼中更是有着一抹慈光。 很难想象一个一直在儿女面前铁血般的男儿这会儿竟然破天荒的眼露慈光,“你可知道你娶了永安郡主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从那天起,摄政王府将与咱杨府有了关系!” “你是王盛的徒弟,王盛是摄政王的人,而现在你又要做摄政王的女婿,你可以光明正大的选择你的立场了!” “不过你奶奶让爹给你传一句话,不管你选择了什么立场,你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咱杨家人保护的不是皇帝的江山,而是百姓的江山!” 杨左宗看着他爹点了点头。 白天杨左宗传话回杨府说要娶永安郡主,没过多久就有摄政王府的人上门奉上请帖,让杨大人带着杨六公子入摄政王府一叙。 楚临渊对于这对父子的态度非常的殷勤,对于杨左宗更是对自己儿子般亲切。 这对于很少与摄政王府打交道的杨开先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平时在庙堂上那个威严端庄的摄政王,竟然在家中是这样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席间所说的也多是永安郡主与杨左宗的事,更多的是赞赏杨左宗的优秀。 对此杨开先自然有着他的想法,他对于永安郡主二十二岁还没嫁人的原因早有耳闻,之所以把杨左宗说的那么好,还不是摄政王终于要把这宝贝女儿嫁出去了。 对于杨左宗显然是爱屋及乌。 杨开先道:“你俩就在梅花山庄成亲吧,你奶奶说要把梅花山庄重新种回梅花,你俩的婚事就在梅花盛开的冬天。” “黄历看好了,就在过年前的第十个日头!” 杨开先抬步上了马车,杨左宗跟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杨开先看着杨左宗沉吟片刻又说道:“有个事想问问你。” 第295章 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事?” 杨左宗抬眼看着父亲,就听父亲说道: “你怎么会跟在许少安身边?” “为父知道你之前跟许少安没有过任何交集,是受了谁的指使吗?是摄政王?” 马车向着尚书杨府缓缓驶去。 杨左宗看着杨开先点了点头,随后头微微下垂,有些忐忑的道: “爹,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替凉王做事,尤其是在北凉的那三年……” 杨开先捋了捋颌下青须点了点头,“这个我都知道。” “咱杨家人做事向来都不为哪位大人,而是为了国家和民族,你在北凉虽做了凉王的马前卒,但那是在为天下黎民守护国门,这并非是在为凉王效力,而是为黎民效力,你要记住这一点!” “保护许少安……嗯,其实说起来,许少安跟你还算得上是表兄弟,他是你奶奶妹妹的孙子,所以跟咱杨家其实也算沾亲带故,这小子算是有点能耐,尤其是文采,你跟着他也能学点东西,还有他的酒……听说他又捣鼓出来什么苏子媚,你看看能不能叫那小子弄几坛来孝敬孝敬我这个表叔?” “对了,你奶奶说要见见许少安,你回头去跟许少安说说,让他抽空就来杨府!” 杨左宗嘴角一翘,又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嘞!”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爹,您放心,孩儿定能让您喝个痛快!“ 杨开先与这个小儿子其实很少交流,今夜两人说过的话感觉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这会儿听见自己儿子这么一句孝顺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心中也不免感慨,“六郎这孩子,当真是个好孩子!” …… …… 京城许府,今夜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许治强的二哥许治平! 许治强负着双手在院子里踱步。 许治平的视线却一直在三弟的身上,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少安的确长的像他四姑,但你猜错了,老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是,不是……你怎么就老不信呢?你信不信许白衣过几年也能长的跟四妹有些相像?” “还有你家小子,长的不也像四妹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都是一家人,血脉相通,长的像怎么了?” “当初爹要将少安入赘苏家的确是有原因的,没有告诉你,是觉得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生起事端!” “这事关十八年前安岩之乱的隐秘,爹是料到可能会有人拿大哥的儿子来作文章,才不想少安读书的,寄希望少安是个普通人,那就没有值得被利用的价值了!” “可没想到,少安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爹估计在泉下也很是震惊少安会有这般的变化吧?” “现在少安名声鹤起,也不知道当年埋下伏笔的那人,还会不会拿少安来算计……?” 许治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许治平,一脸的困惑,二哥口中又是伏笔,又是算计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许治平看向了许治强道:“你说你为何要跟少安说那些没有根据的推测,若是他起了别的心思,惹来了祸端该如何?” “爹当年之所以只跟我说,那是因为我非在庙堂,更能守口如瓶,若是让身居庙堂的你得知了,恐怕你惹祸上身。” 许治平忽的抬头望向了天空的那轮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都过去十八年了,现在告诉你其实也无妨了……其是当年的安岩之乱并非魔教叛乱,而是皇子夺嫡!” 许治强一惊,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治平,脑袋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也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来,靖王是死在了玉王的算计之下?” “应该说是玉王与凉王合谋的算计之下!” “当初大哥被凉王用计骗到了安岩,是玉王觉着大哥乃是靖王的亲信,再加上四妹的这层关系,想要除之,以免事情暴露后引起北疆动乱。” “所幸大哥一路拼杀,才为许家大房守住了这一房的血脉,只可惜为了保住妻儿,大哥只能以命换命!” “三弟,你想想,若是爹当初将这事告知与你,你能若无其事的在朝廷里为玉王效力吗?” “当年成化皇帝为了这事还专程招了爹进宫,不仅告知了安岩之乱的始末,并让爹忍下了这口气,因为事已至此,不忍也没办法……” 许治强消化着二哥所说的这些事,一脸的冰寒,心想着若是当初自己知道了这些,免不了对玉王心生怨恨,又哪会为玉王尽心做事,恐怕被玉王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被玉王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许治强不禁觉得父亲用心良苦。 可还是不明白二哥所说伏笔和算计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道:“二哥你刚才说“当年那埋下伏笔的人,会不会拿少安来算计”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治平将目光从月亮移到了许治强的身上,眉头微皱着,沉吟了片刻,说道:“当初大嫂被送到平湖许家时跟我和爹说过一件事。” “大嫂当初在青湖边遇到了一个白袍的书生,这书生故意烧毁了她的脸,还说什么,你这张脸留着不如毁了有用!” “正是因为听了大嫂的这番话,才引起了爹的警惕,爹那时便料到会有人拿大嫂和四妹来做文章!” “爹之所以想要让少安做个赘婿的原因就在这里,即便有人拿少安作文章,若是少安是个碌碌无为,甚至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傻子……!” “即便被人算计,说他是靖王之子,想必朝廷之中也会对此一笑置之!” 许治强现在已经是彻底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推测大错特错。 饶是他不明就里的都能将少安推测成为靖王之子,要是那在暗中算计之人将消息故意散布出去,岂不是会让很多人想入非非…… 再者少安现在不仅文采斐然,而且是个有才能的,与碌碌无为庸庸碌碌一点也不沾边。 许治强忽的一拍大腿,“不行,明日还请二哥去寻到少安,让少安连夜出京,找个隐秘之处先待个十年八年的,等世人都淡忘了他之后,再让他回家!” 第296章 打十个 此刻的许少安并不知道二叔也来到了京城,他刚刚从秦国公府告辞。 此时夜已经深了。 街道上大多数的商户或者人家都已经歇息了,但有一些茶馆酒肆还在营业。 周小蝶驾着马车驶出秦府所在的巷子时,就发现了街道边停着的另一辆马车,车头亮着一盏灯笼,灯笼下有两个身影,周小蝶看见了这两个人便拉停了马车。 许少安这时候正躺在车厢里思绪飞腾。 他想着秦文远以及三叔跟他说的这些话,他并不在意这些话是否就是真相,也并不在意自己有着何等的身世。 他在意的是这后面的阴谋,还有那个在后面推动的始作俑者,或者说幕后黑手,他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真是江湖险恶啊! 静谧的街道上只有马车轱辘的滚动声,只是马车忽然停止,车轮的滚动声随之停止,不由得掀开窗帘。 然后就看见了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儿,车头上两个少女,还有一位车夫在马边拉着缰绳。 苏梦瑶本来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月亮很圆,她心想着自己和少安的姻缘却不知道何时能圆满。 月亮很美,此时却没能让她的心情因为月亮的美而带来好心情,反而心中有些忐忑。 苏家虽然没有束缚自己的人生自由,但就凭着自己能走到哪里去,她已经决定了要与许少安私奔,那就只能来找许少安了。 她在听到奶奶和她说的那些话时,就已经不想在京城苏家再待一分一秒了,感觉跟少安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看着那轮圆月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时就看见了巷子转角那辆马车上掀起车帘看将过来的许少安。 月色如水,将许少安那张本就洁净的脸洗的更加洁白干净。 她此时看见许少安,只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种只要见到对方,心肝儿就会怦怦乱跳的时候。 她收敛了思绪,然后借着月光在许少安的注视下嫣然一笑。 苏梦瑶跳下了马车,向着许少安走了过去,就像是与情郎约好在半夜私会的少女。 “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许少安也下了马车,两人就站在路中间,苏梦瑶理了理许少安的衣襟,“秦国公府有啥好吃好喝好玩的,竟然让你待了这么久?” “我在这等你等的又饿又困又无聊,但只是看见你了,我顿时就不饿不困不无聊了。” 许少安满心温暖,他伸出手握住了苏梦瑶的小手,微微笑道,“这么晚,你怎么还出门……?” 看了看苏梦瑶的车夫,又道:“即便是京城,到了晚上也不太平,你要是出事了,那我该怎么办?” “我就是想你,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你,然后就来了。” 许少安拉着苏梦瑶的手上了马车,将车帘放下,许少安抱着心爱的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苏梦瑶依偎在许少安的怀里却道了句:“不回了!” 许少安微微一怔,看着苏梦瑶那张美丽动人的脸颊,就听苏梦瑶又道:“奶奶和你的约定我已经知道了。” “她这样明摆着就是要拆散我俩,我不想再回苏家了,少安你愿意带我远走高飞吗?就算奶奶让人来带我走,你能将我留在身边吗?” 许少安内心很是触动,自己和苏梦瑶两情相悦,偏偏出了黎秋水这么个拦路虎,还提出这么一个苛刻的条件,苏梦瑶知道这些后,就毅然决然的来找自己,这是要跟自己私奔了。 许少安点了点头,“那从今天开始,咱俩就再不分离了,就算你奶奶来抢人,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苏梦瑶的脸上露出一抹感动的喜色。 “若是你不小心让奶奶将我抢了回去怎么办……奶奶是个绝顶高手不说,她身边也有些高手,我怕你挡不住!” 许少安嘴角一翘,心想着藏经寺里卧虎藏龙的,届时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先斩后奏,还管她黎秋水三七二十一? “少安,你笑啥?跟你说正经的,毕竟……以少安你现在的实力,是无法跟京城苏家对抗的。” 却见许少安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看着苏梦瑶,说道:“不如,咱就在中秋之夜拜堂成亲吧?就在藏经寺……如何?” …… 清晨的藏经寺竟然有了一抹萧瑟之意,这天稍稍有了点秋意。 还伴随着凉风。 许少安在院中练着剑,现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只练那基础的四招剑法了,还要修习无相九剑中破剑式中所记载的剑法。 杨左宗昨夜与父亲辞别便回了藏经寺,对于眼前这个练剑的少年他尤为感激,虽然不知道许少安到底做了什么,但永安郡主的确是喜欢上了他,还要嫁给他。 所以,他早就把眼前这个舞剑的少年看成了自家兄弟。 虽然他与许少安本来就有着表兄弟的关系。 两人有着这样的关系,其实杨左宗也是昨个儿才知道。 只因十八年前安岩之乱之后,家里人,尤其是奶奶就对那个表姑或者说靖王妃只字不提,更别说两家的关系了。 很显然,对此许少安跟他一般无二,一无所知。 看着许少安练了一会儿剑,真心小和尚忽的摇了摇头,“坦白说,许施主要练如此招式繁复的剑,还是太过为难他了!” 真心小和尚手中捧着一叠热包子,走到了院中石桌边,将包子放在了石桌上,接着道:“身子骨硬了,有些动作做不来了。” 杨左宗也走到了石桌边,从碟子中拿了一个热包子就往口里塞,一边吃还一边道:“他不过是在锻炼身体罢了……杀人的事,他有我!” 真心小和尚一怔,转头看向了杨左宗,耸了耸肩笑道:“不过……若是扫地僧愿意帮帮许施主,凭着许施主的悟性,以后在武道上的成就,或许不会低于杨施主你!” 杨左宗愕然,“你们寺中的扫地僧很厉害?” 真心小和尚抬眼看了看杨左宗,满脸的骄傲道:“那可不是……?”随后目光在杨左宗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这样的,别说扫地僧了,就算是真命师兄,也能打十个!” 杨左宗翻了个白眼,觉得藏经寺的和尚又喝酒又吃肉的,估计打诳语之类的也不在话下,当下冷哼了一声,不与口出狂言的真心小和尚计较。 第297章 大功告成 真心小和尚说的是实话,因此也没觉得自己口无遮拦,有些天真无邪的他看向了许少安,说道:“扫地僧那有一本《神足经》,要是肯教给许施主,说不定能解决许施主筋骨的问题。” “《神足经》有三十六个招式,若是能够都学会了,别说筋骨的问题,就算是这世上再难学的武功,都能一学就会!” 杨左宗觉得真心小和尚是吹牛吹过头了,但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心中腹诽,这世上越难学的武功,对于资质根骨的要求越是严格,而这筋骨又怎的能够通过修炼一门功法而优化呢? 那得是一门什么样的功法? 如果是真的话,他也很想学一学,只不过觉得这很是荒唐,真心小和尚大概率是在吹嘘,但考虑到小孩子不切实际很正常,因此也就没去反驳。 “这些日子扫地僧喝了不少许施主的酒,或许只要许施主开口,扫地僧是可以教许施主《神足经》的!”真心小和尚天真的道。 了尘大师修养了一段时间后,身体已经可以下轮椅,今个儿一早来到许少安这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真心小和尚的身边,听着真心小和尚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许施主颇对了颠师兄的胃口,这事能成!” 了颠师兄便是那扫地僧了。 按理来说,真心小和尚要称这位扫地僧为师伯,只是这扫地僧不喜别人称呼他除“扫地僧”之外的称呼,所以寺中人皆叫他扫地僧。 “……师傅,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就刚才!” 杨左宗一惊,看向了了尘大师,他自问六识敏锐,可竟然没能感觉到了尘大师的靠近,他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竟也丝毫不察。 眼前这位方丈大师看上去就像是个快要行将就木之人,全身瘦的跟骨头似的,脸上也是一副猪肝色,顶着一对熊猫眼,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的那种。 可偏偏这样的人,竟然就能躲过他的感知,站在了他的身边,而让他丝毫不察? 然而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所有人被忽然而来的动静所吸引,大家顿时望了过去,就见一个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木剑,一脚将院门踹开,而后站在院门前,指着正在舞剑的许少安大声喝道: “许少安,你敢不敢跟小爷比试比试?” 了尘大师看见院门前要找许少安比试的吴磊脸上不免泛起一些尴尬之色。 真心小和尚咧嘴一笑:“师傅,你为何要说吴小施主是个练武奇才呢?” “人家现在要学武了,师傅偏又只教他一些花把式,看起来很好看,这吴小施主还以为大功告成了!” 了尘大师尴尬了片刻后,脸色恢复如常,“真心啊,你上去跟吴小施主喂喂招,最后要被吴小施主击败,知道吗?” 真心小和尚无语了,心中嘀咕着,欺骗一个纨绔,这样真的好吗?自己可不是很会演戏啊! 但既然师傅这样说了,那也只好照做了。 许少安这会儿看着院门口那位气势汹汹手拿木剑的吴磊有些诧异,对于他说的要比试的话就更是诧异,心说是谁给了这家伙的勇气和底气? 然后就见真心小和尚走了过来说道:“吴小施主,你的武功已经大功告成了,跟许施主那样的书生比算不得什么,我来跟你比吧!” 吴磊的目光从许少安的身上转移到了真心小和尚身上,心想着真心说的话没错,可不跟许少安比,转而跟你一个小和尚比,也算不得什么嘛? 而后视线扫过在场之人,最后落在了杨左宗身上,木剑一指,“你……你出来,跟小爷我来比试比试!” 许少安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真心小和尚只觉得有些头疼,自己想要配合着师傅演一出戏,可眼前这吴小施主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杨左宗刚才站在真心小和尚与了尘大师身边,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显然也清楚了眼前这位吴小公子,因为受了和尚的蛊惑,还以为自己大功告成了,这是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 许少安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到了杨左宗与了尘大师的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杨左宗低声在许少安的耳边稍作解释,许少安恍然大悟,忽的咧嘴一笑,“要不,你就跟他试一试!?” 杨左宗沉吟了片刻,而后说了一句,“可我不会演戏,若是真跟他比,我当真会打残他的!” 吴磊这会儿见杨左宗没有理会他的约战,感觉有被冒犯到,这分明是无视自己嘛! “喂,我说你打不打,要是不敢打,给小爷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拜小爷为师,小爷就不为难你了!” 吴磊那纨绔的毛病又犯了。 真心小和尚不由得替吴磊捏了一把汗,心说这小子太狂了,师傅竟然诓他已经大功告成,俨然成为了一代宗师。 更离谱的事,这小子还真信了! 这特么的,就练了两天的武功,就能成就一代宗师。 吴施主啊吴施主,你的心眼可真大啊! 了尘大师一拍额头,心中暗自叹息,为了从吴家两姐弟身上搞钱,自己是不是当真入了心魔了? 当初为何要说出那样安慰吴小施主的话呢? 明明那么多安慰的话可以说。 可偏偏就说了这句—— 贫僧观吴小施主是个练武的奇才,这本《降龙伏虎掌》要不要了解一下,只要二十两银子! 杨左宗嘴角一翘,露出一抹邪魅的笑,看的吴磊都有些毛骨悚然,但吴磊心想着自己已然大功告成了,还怕这厮不成? “笑什么笑,看剑!” 说罢,连跑带跳的将那柄木剑便斜刺了过来。 杨左宗满眼的轻蔑,心说看小爷今天不废了你? 想到这里,就要用两根手指去夹住那柄向他斜刺而来的木剑。 可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了这柄木剑上一股凛然剑罡。 吴磊不是一个纨绔吗? 他手中剑为何能有此般剑罡? 他哪里还敢托大,整个人忽的向后跃起,飞到了院中大树的树枝上。 再往下看时,吴磊已经腾飞而来,手中剑亦是紧逼其后,他心中诧异至极,却是来不及多想。 只因那木剑之中的剑罡凌厉异常,若非内力惊人之辈,哪里能凝聚此等剑罡! 好家伙! 难道这小子当真修习了什么速成的功法,大功告成了? 第298章 神足经 吴磊也感觉不可思议啊,都没有去关注剑指所向的杨左宗,而是惊喜自己身体的变化。 自己怎的也变成高来高去的大侠了,这一跃就是数丈高,犹如长了一双翅膀似的。 当真是大功告成了! 许少安亦是觉得惊奇不已,吴磊这纨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世祖,只是在这藏经寺学了些皮毛功夫转眼间就这么厉害了? 他可不信,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了尘大师怎么不教他,反而教了吴磊那厮? 此刻他站在真心小和尚身边,就看真心小和尚无奈的摇头。 走到了石桌边坐下,拿了一个热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后说了句:“师傅,热包子吃不吃,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了尘大师手舞足蹈看上去像是在跳舞,在许少安看来这舞风有点像是甩手跟狂派舞的结合体,这是在干嘛呢? 一个瘦不拉几的和尚没有音乐还跳起不伦不类的舞来,这就让人有些看傻眼了。 了尘大师手舞足蹈之时,还不忘从石桌上的碟子中顺走一个包子,那包子竟是被气机牵引的落在了了尘大师的嘴里。 看的许少安是啧啧称奇,就了尘大师现在这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吴磊现在一副大侠附身的状态,就是了尘大师所为。 看出了许少安眼中的疑惑,真心小和尚解释道:“许施主看见师傅手中的线了吗?” 许少安向着了尘大师看去,又听真心小和尚道:“那线乃是蚕丝所炼制,平时师傅用来给妇道人家看病的,是为了避嫌所以悬丝诊脉。” “这山中无聊,师傅有时也用这些丝线去戏弄寺中的野猴,纯粹无聊打发时间的把戏,竟没想到今个儿在吴小施主的身上派上用场了!” 许少安定睛去看,仔细了瞧才发现了缠绕在了尘大师手指上的蚕丝。 这丝线透明,若非经真心小和尚提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些丝线的另一端连着吴磊的身躯。 聪明如许少安顿时便看出了吴磊怎的就忽然间变成了高来高去的大侠的缘由了—— 他变成了了尘大师手中的提线木偶了! 还真是神奇,了尘大师还有这种手段? 许少安给真心小和尚斟了一杯放在石桌上还没凉透的茶,惊奇的道:“没想到了尘大师枯瘦如柴,身体看似羸弱,却是个高手!” 用丝线操控着吴磊那个提线木偶,竟然将精通枪术的杨左宗逼到了下风,这会儿杨左宗与吴磊都跃上了屋檐,杨左宗都被打出了一些血性出来了。 杨左宗与人对战时候的疯狂许少安是见过的,杨左宗虽不明白为何吴磊怎的变得这么厉害了,但此时对方的身手让他不由得不重视起来。 心道这藏经寺里竟然有这等机缘,能叫这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吴磊竟有了与自己一战甚至比自己还要强的实力。 杨左宗一双眼已经染上了些许血丝,他这是要发狠了。 真心小和尚忽的笑了起来,“倒没想到这位杨施主竟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杨施主没有半点胜算!师傅这会儿估计是不想杨施主输的太丢脸,所以把实力压制到了比杨施主略高一筹的水平。” “师傅虽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若非这些年治病救人亏空了不少精血,其武功实力还远不止如此。” “那时的师傅,就算是扫地僧也不是师傅对手……” “对了,许施主,我扫地僧师伯手中有一本《神足经》,施主你若是练会了,可叫施主你的武功一日千里!” “凭着施主你这段时间给师伯送去的酒,有着这份香火情,师伯应该不会吝啬将《神足经》传授与你!” 许少安一怔,“这《神足经》这么厉害的吗?” “嗯,厉害肯定是厉害的,不过很难练,就是专门给来你们这些错过了练武时机之人的,其奇妙的地方就是能让你们重新锻炼筋骨,从而使其达到幼年时的状态!” “此神功有三十六个招式,但每一招都难学至极,但若是都学会了,那这世间武学,只要一学就会!” “很厉害的!” 许少安心中又是一阵惊奇,心想着这世间还有这等奇妙的秘籍,当真要去扫地僧那里走一趟才行。 不过许少安也没有抱太大的幻想,毕竟神功这东西,哪是说练就那么好练的,人家真心小和尚都说了《神足经》很难练,就算自己从扫地僧那里学来了招式,想要练成,估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行,那有空我就去找扫地僧!” “嗯,若是师伯他老人家大发善心,亲自教导你,可免去你不少时日的修行,不过……” 说到这里的真心小和尚端起茶盏,脸上露出一些古怪的神色说了一句,“不过被师伯调教会很惨的,之前有师兄想要学《神足经》被师伯硬生生打断过好几次骨头……” “你那师兄之前是不是得罪你师伯了?” “不是,纯粹是想让那位师兄断骨重续后能够修习那些招式,因为重续的筋骨会比较嫩一些!” 许少安听的是毛骨悚然,没想到免去不少修行时日的代价就是享受这种筋骨折断之罪……这功不修也罢! 就在这时,苏梦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许是昨晚与许少安说了一整晚的话,又若非被屋檐上激斗正酣的杨左宗与吴磊所惊醒,估计这会儿还要接着睡呢。 昨晚苏梦瑶睡床上,许少安睡地上。 虽说两人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同床共枕了那又何妨,终归是私定了终生,许少安却是不在意这些,但心里总归是为苏梦瑶考虑的。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对女人来说,礼仪习俗很重要,若是没过门就行周公之礼,女子心里还是有障碍的。 心想着明日中秋,两人在这藏经寺中悄悄的举办婚礼,三叩九拜后进入洞房,那时自然而然,没有了心里的负担,一切水到渠成,何不乐哉。 岂又着急这一时三刻吗? 第299章 拜堂成亲 苏梦瑶昨夜跟着许少安一同来了藏经寺,由于夜色深沉,除了那位寺中看门的僧人得知与许少安入寺的还有苏梦瑶外。 其他人皆是不知。 更不知苏梦瑶就在许少安的房中留宿,因此真心小和尚有些愕然。 此刻的他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了吴绮罗的身影,心中忽然觉得许施主还真是个到处留情的人,亏得吴小姐对他那么好,他还找别的女人? 甚至还带到了藏经寺? 这女子是谁啊? 然后他就见苏梦瑶坐在了许少安的身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向了安心小和尚,嫣然笑道:“小师傅你好啊,我是少安的未婚妻苏梦瑶!” 安心小和尚愣了愣,他知道许少安是有未婚妻的。 听师傅说,许施主之所以没有对吴小姐打开心扉就是因为这位未婚妻! 打量了一番这位许施主的未婚妻,安心小和尚喃喃道:“你就是传闻跟许施主郎情妾意的那位苏家小姐?” “嘻嘻,小师傅说的没错,我就是啦。” 安心小和尚“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而后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顾自的吃他的包子。 苏梦瑶转头看向了屋檐之上的战斗,顿时惊愕不已,“我记得吴磊就是个靠着狗腿子欺负乡里的纨绔罢了,怎的这会儿竟然跟杨左宗能打了个平分秋色了?” 杨左宗专心干架中,没有听见苏梦瑶的话,但这同样是他的困惑。 许少安刚想要指一指那位正在手舞足蹈跳着甩手舞的了尘大师对苏梦瑶稍稍解释一下,却没想屋檐之上的杨左宗已经被吴磊一木剑给拍下了屋檐,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吴磊从屋檐跳下飘落在地上,看着跌落在地上的杨左宗放肆的大笑,一柄木剑指着杨左宗,“见识到小爷的厉害了吧?哈哈哈……我真的成了高手了,连杨六郎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了!” 杨左宗哪里能服,爬起身子还要跟吴磊那小子死磕,却是被许少安按住,在他耳边说了句:“你是斗不过他的……” 可杨左宗哪里是能认输的人,想要拍开许少安的手,却听许少安又说了句:“你要想一想,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对于许少安来说,虽然不畏生死是值得让人敬佩的,但生命只有一次,若是每一次不管怎么样的战斗都是这样死战,尤其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还是这般…… 许少安觉得这不是不怕死,而是愚蠢。 他发现杨左宗就有这样愚蠢的时候。 可不能直接说他愚蠢,只有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让他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这话一出,杨左宗怔了怔,随即想到了永安郡主,以前他是一个人,而现在他有了永安郡主。 以前他能够为了胜负不顾生死,但现在却是不能这样了。 于是他不再动手,就这样看着吴磊在他的面前叫嚣。 吴磊见杨左宗一声不吭,只觉是对方怯了,心中不免豪气干云,还想痛打落水狗的吴磊纨绔的心性再次暴露,还想要羞辱杨左宗。 可没等他作出羞辱的动作和言语,却听不远处的了尘大师忽的说了一句:“走你!” 那种不由自己掌控的,可以飞天遁地的本领便带着他的身躯忽的飞起,跌落到了小院外,然后就听见一声惨叫,是吴磊摔落在地的哀嚎之声。 杨左宗与苏梦瑶看着这幕是一脸的疑惑,就见了尘大师看向了安心小和尚说道:“安心,你赶紧去看看吴小施主,这样一摔估计能摔断腿,这可以让他养伤三个月,能让咱藏经寺清净一阵了!” 安心小和尚“嘿嘿”一笑,连忙跑了出去,心想着师傅老人家真损。 许少安这会儿看着杨左宗笑道:“你还以为你当真是跟吴磊在打么?” 杨左宗心想不是吗? …… 天气忽的阴沉了起来,没过多久雨便落下。 不大,却是斜风细雨。 随着秋风形成了一条斜线。 有那么一些吹进了窗台,吹到了苏梦瑶的脸颊,感觉有点凉。 她忽的打了个喷嚏,小容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些担忧的道:“小姐,要不咱还是回府吧,咱出来也没带厚实些的衣裳,再说……老太太知道您不见了,那边会……” 苏梦瑶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她看着天空中飘落着的雨,淅淅沥沥的落在了略带萧瑟的大地上,虽看上去有些凄凉,但她内心却是温暖的。 只因她有着心爱的人陪伴。 “你若是舍不得苏家,你可以回去……而我,今后再也不离开许郎了。” 小容垂头,心中叹息一声,心想着小姐这是铁了心要跟了许公子,昨夜小姐没回府,苏家估计现在已经在找小姐了,自己好歹也要去苏家报个平安才是。 于是道:“奴婢愿意跟着小姐,只是……恐苏家发现小姐不见了四处寻找,奴婢想回苏家报个平安?” 苏梦瑶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小容,你给奶奶带一句话,就说梦瑶走了,勿念!” 说这话时,苏梦瑶的眼中闪过坚定与决绝之色。 小容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她走了出去,苏梦瑶透过窗看着小容打开了小院的门走了出去。 她拢了拢衣领,虽然有些凉意,但她并未感觉到寒冷。 因为只要想到跟少安说好的事,在明日夜里与许少安悄悄拜堂成亲的事,她心里就感觉到了紧张,还有一些期待。 苏梦瑶抬头,望着雨中那灰蒙蒙的天空。 只希望今日这场小雨,还有这些乌云在明天到来前都通通消散。 她觉得,这场雨应该下不了多久,只是秋分时节,这场雨的到来,只为了秋意更浓烈些。 等明天月亮正圆时。 或许就是自己与少安这段感情圆满之时。 然后自己会跟着少安远走他乡。 少安说,江南或许不太适合他,要去江北或者说北方寻找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 在那里建造一处可供自己和少安喜乐无忧的桃花源。 在那里两人将幸福快乐的过完一生。 第300章 小凡 早上时,杨左宗在与被了尘大师操纵下的吴磊打了一架,被打败了之后,在了解了事实真相之后,他才忽的发现。 或许真心小和尚所说的并非狂言,只是略微有些夸张而已,他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有着这般隔空操纵他人的手段。 但事实就在眼前,他顿时只觉藏经寺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正当他感叹这世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时,永安郡主来到了藏经寺,当他看见永安郡主的那一刻,脸就顿时红成了一片。 那永安郡主亦是如此。 正想跟永安郡主述说柔情,杨左宗却被许少安给叫走了。 而后这间小院的厢房里就剩下了苏梦瑶和永安郡主,以及丫鬟小容,然而丫鬟小容这会儿也离去,就只剩下苏梦瑶和永安郡主了。 永安郡主煮着茶,茶烟袅袅。 她的脸上挂着一些喜色。 她并没有去看窗外的斜风细雨,只是专心煮着眼前的茶。 看着那丝丝飘起的白烟,她忽的笑道:“你这是下定决心了吗?” 永安郡主所说之事,当然就是苏梦瑶要与许少安私奔之事,她看着苏梦瑶又说了一句,“这可不容易,我想外婆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你还如何与许少安在中秋之夜拜堂成亲?” 苏梦瑶嘴角一翘,脸上的笑意如花般绽放。 “我想奶奶不会找到这里来了!” “哦?” 苏梦瑶指了指藏经寺门所在的方向,“这个时候,小蝶、阿旋还有杨左宗应该驾着马车离开藏经寺了。” 永安郡主一愣,可没等她反应过来,苏梦瑶又道,“我想京城很多人都在看着藏经寺,因为少安在这里,可若是少安走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关注这里了。” 苏梦瑶又看向了窗外的秋雨道:“计划是这样的,只要小容一离开藏经寺,他们三便会驾着马车跟着离开藏经寺,目的就是想制造少安离开藏经寺的假象。” 楚言恍然,“小容离开后才让他们出寺,这又是为何?” 苏梦瑶收回了视线,嘴角又是一翘,脸上浮现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狡黠之色。 “小容前脚走,而我们跟着走,这就会让奶奶觉得我这是想趁机离开,要知道……小容那丫鬟看似是被派来伺候我的,实则是奶奶的眼线!” “若是带着小容那丫鬟,就算我与少安去了天涯海角,估计也能被奶奶找到。” “还有就是,有着小丫头在,我与少安要办事,也不方便。” “跟你说,昨夜这丫头在门外站了一宿,门还不让关,说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会……” 苏梦瑶的话并没有说完,楚言却是意会的笑出声来,知道眼前的这个表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许少安的妻子。 这样的事,对于她这位已经单身了二十二年的大龄剩女,自然是懂的。 “这么说来,藏经寺里的这些和尚都打点好了么,就不怕他们道出真相,戳破你们的谎言?” 苏梦瑶摇了摇头,看向了楚言,“少安说,从今儿个开始,了尘大师会让全寺的和尚都开始修闭口禅,直到我与少安离开藏经寺为止,这可花了少安不少银子还有好酒呢!” 楚言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心想着藏经寺的和尚还是和尚吗? 都是一群妖僧吧? 苏梦瑶抬眼看向了楚言,眼中再次闪过狡黠,又道:“表姐,少安让你也帮帮忙!” “什么忙?” 说是让你回趟家,把少安和我离开京城的消息带给姑父!” “这又是为何?” 苏梦瑶摇了摇头,具体的她也不太清楚,“这或许是为了瞒过所有人?” 她不知道的是,许少安之所以想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离开了京城,这里头还有别的缘由。 许少安还没有将这个缘由告知苏梦瑶,毕竟有关于他身世的事是真是假还两说,再就是这里头或许有着某些坏人的阴谋算计。 离开京城,或许是破局之道。 但他又想看看这事在他离开后是否还会继续发酵,所以才有了这出假装离开京城的戏。 楚言想了想,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对着苏梦瑶叹息一声,“我真的没想到,到最后你还是跟许少安私奔了。” 但她随即又笑了笑,“无论如何,表姐祝你幸福!” …… …… 京城李府,一处小院子中,一个少年人正在锄地。 这个院子里好一大片区域都被他锄了个遍? 一个中年女子站在屋檐下就这样看着少年锄地,也不管蒙蒙细雨打湿了少年的头发和他的短衫。 滴水檐下的水滴滴落下,落在了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少年心说,娘喜欢看梅花,可惜这院子里没有梅树,那么就去移栽些梅树来。 秋天已经来了,冬天怕是不远了。 那时若是能让母亲看见这满园的梅花,母亲或许会开心一些。 昨儿个他与娘才来了李府,听说要在李府住上一阵,或许要住到明年春天。 所以,他才赶着将院子里的花草都给拔了,而后又重新锄了一遍地,这样方便移栽梅树。 在他记事以来,他就很少见母亲笑,所以他一直都想让母亲多笑笑。 在他的记忆之中,母亲那为数不多的笑容,其中多是发生在母亲于寒冬腊月之时看梅花的时候。 少年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小凡。 小凡看了眼屋檐下的母亲,微微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而后又继续锄起他的地。 中年妇女对于小凡的笑并没有回以笑容,她的脸色有些冰冷,这也是小凡习惯了的脸色,所以他并不在意。 觉得母亲就是这么个冰冷的性子,他觉得或许是爹死的太早的缘故,让娘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性子。 这年头一个寡妇将一个孩子拉扯大,实在是挺不容易的。 这会儿雨忽然停了,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一线,露出了一道霞光。 中年妇女的目光被这一道霞光所吸引,但由于风云变化,这道霞光又瞬间消失了,这使得妇女不禁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而后走了过去。 站在了小凡的身边。 第301章 真命天子 小凡手中的锄头没有再锄地,而是抬头看向了母亲,母子俩这会儿就四目相对着。 “我让你读的书都读完了吗?” 许静儿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凡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饿了吗?” 小凡摇了摇头,“不饿,娘饿了吗?若是娘饿了,孩儿这就去厨房给娘弄些吃的。” 许静儿冰冷的脸上露出些许温柔,点了点头,“以后这些下人的活,你就不用干了。” 小凡有些不解,这些年来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打自己记事起,家里的家务活自己就帮着母亲一块儿干。 长到八九岁的年纪,家里的粗活重活就是自己全都包揽了。 从小没有使唤下人或者说仆人这个概念的小凡挠了挠头,表示有些不懂娘这句话的意思。 可娘没有解释,心中却想着你从小到大本就不该受那么多苦的。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明堂先生说过,大哥家的那小子说过一句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想着这句话中之意,不由得嘴角一翘,忽然嘀咕了一句,“许家大房竟然出了个这么妖孽的天才!” 小凡看着母亲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就像是寒冬时节的梅花忽然绽放一般,心中惊奇,这是谁让母亲这样的笑了。 许家大房? 谁啊? 然而,此时在李府的另一处院子。 比许静儿与小凡所在的院子要大上很多,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应有尽有。 此时在一处亭榭之中,李长山脸上满是喜色,手中捧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首诗词,这正是吴绮罗记忆里许少安那本《这些年我曾写过的诗词》中的诗。 吴绮罗说既然少安不愿意参与中秋文会,那么她便易容成许少安的模样去参加文会。 起初李长山只觉荒唐,就算能易容成许少安的模样,却没有许少安的才识,去参加文会只会丢许少安的脸,或许还会败坏许少安的名声。 可吴绮罗却说,她读过一本许少安这些年所写过的诗词集,那本诗词集中的诗词她都记了下来。 当场就写了几首,摆在了明堂先生的面前,顿时就将明堂先生给看傻眼了。 紧接着就见他喜出望外的神色。 “明堂先生?” 吴绮罗的脸上这会儿缠着布条,目的是为了让脸上的人皮面具贴的更稳,免得在黏牢之前掉落下来。 当然,布条并没有遮住眼睛。 她一双眼睛眸光流转,透着欣喜的光彩。 “你说你将那本诗集中的诗词都记下了?” “嗯,全都记下了,有一百多篇诗词,待中秋文会结束,绮罗可以将那些诗词都抄写下来让明堂先生品评。” “这样甚好……”李长山看着手中捧着的诗词,心想着这四首诗词亦是可以流传千古的诗词啊! 更何况吴绮罗说,这样的好诗词还有一百多首,这就让李长山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他看着手中所捧纸张上的其中一首词,轻声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李长山心想着许少安当真是个痴情子,对于苏梦瑶的爱情竟然到了如此执着的地步。 难怪从平湖追到了京城来。 只可惜……那苏家老太太,为何就这般阻扰少安与苏小姐的婚事呢? 好好的一桩姻缘,说不定最后还会因此被毁了。 而后又念起了另外一首: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长山念着这首词,口中不断重复的那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就这短短几句,就将词中意境的深远,情感的深刻描述的淋漓尽致。 如此文笔和才学。 他觉得十个李长山加在一起,也不如许少安一人啊! 李长山向着吴绮罗拱手一礼,倒不是因为吴绮罗身份尊贵而行礼,而是感谢她带来的这几首诗词。 “少安有如此多的传世佳作,却从来没有向世人展现过,只因他心性淡泊,当初老夫创办少安书屋,也是为了将他的才华展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 “就是不想明珠蒙尘……” 吴绮罗点了点头,心想着若非自己发现了少安屋中的那本诗词集,那怎么会发现许少安竟然还作过那么多惊才绝艳的诗词? 这么多的好诗词若是不被世人所看见,那当真是太过可惜了些,在李长山看来,这更是一种损失,大羽文坛的损失! 所以当吴绮罗写出这几首诗词出来的时候,李长山就赞同了吴绮罗的想法。 既然许少安淡泊名利,不想为自己正名。 那么就由他和吴小姐来为他正名! 他所作不过是通过少安书屋将这些诗词宣扬出去,而吴绮罗所为则是通过冒充许少安,在中秋文会上坐实许少安大羽第一才子的名号! 两人相视一笑,李长山道:“那就辛苦吴小姐你了!” 吴绮罗“嘻嘻”笑道,“不辛苦!” 李长山看了看吴绮罗那张被布条包裹的脸,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心中却想,这个吴小姐对少安如此深情,少安他知道吗? 只怕在你为少安做了这些之后,却是得了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结果,毕竟少安与那苏小姐的感情摆在那。 就自个手中捧着的这几首诗词,就能看的出少安对于苏小姐的感情。 那是比山还要厚重的啊! 李长山离开了这处亭榭,然而一个女子却走入了亭榭。 这是个妇人。 也是这处府邸的女主人。 她是明堂先生的发妻,吴绮罗的师傅,当初的那位南疆巫女舒香! 她目送李长山离开,而后看向了吴绮罗,然后微微一笑。 “绮罗,你觉得他一定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 第302章 伤心欲绝 许少安撑着一柄油纸伞回到了小院,雨刚刚停歇,但之前的斜风细雨让他的下摆还是被打湿了大片。 当他走进小院的时候,坐在窗前的苏梦瑶顿时就站起了身子。 苏梦瑶将许少安迎入了厢房,替他更去了打湿的长衫,取了一件干净的素白长衫给许少安换上,感觉这两人就像生活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这天气凉了,湿了的衣服还是得及时换下才行。” “你的鞋湿了吗?” 许少安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被老婆管着的感觉真好!” 苏梦瑶面色一红,羞涩的看了许少安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甜甜的。 “我们成亲后,若是不回平湖,我们去哪?” 许少安说了,此次离京后不回平湖,而是去别的地方,至于具体是去哪,许少安没说。 苏梦瑶这会儿又说了一句:“不管少安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去!” 两人同在一片屋檐下,同在一间厢房中,此间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有的只有许少安拉着苏梦瑶的小手坐在了窗前。 “我还在想。” “还没想好吗?” 许少安松开了苏梦瑶的手,而后点燃了桌面上的茶炉,他煮了一壶茶。 看着茶烟开始飘起袅袅白烟,许少安思虑了一会儿,将三叔的推测以及秦文远对他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苏梦瑶。 苏梦瑶仔细听着,是越听越心惊,但经过思量之后说道:“这就是少安你不想回平湖,而是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的原因吧……其实这事说不得准,但我觉得宁可信其有。” “若是这背后当真有着幕后黑手在算计着什么,咱们是得好好防范才是,选择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是个破局的方法,而且是个不错的方法。” 对于两人来说,离开既然成全了他俩,又能规避算计,自然是不错的。 倒不是许少安怕了有人在背后算计,而是他这人的性子,他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而防范别人算计这件事,听着就觉得很麻烦,许少安更乐意的是,带着苏梦瑶惬意的去享受这人生的大好时光。 以前因为各种羁绊,比如说小酒馆,比如说身边的朋友,再比如说酒馆后的那满山的桃花,更比如说那十里的平湖,以至于他找不到逃避的理由,放弃这么一个自己熟悉又美好的环境,而后逃向其他的地方。 总觉得自己能够通过努力,征服老丈人,再征服老奶奶,可有时候现实的骨感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是个穿越客,但能力也是有天花板的。 借着这件事,许少安觉得自己算是找到了借口,虽说感觉有些无耻,毕竟那是与黎秋水当面约定好的。 就这样违背了约定? 违背就违背了吧……要成为像摄政王那样的人物,难道真的要让自己顶着靖王之子的这个身份,去做那大羽皇帝不成? 许少安撇了撇嘴,心想,去她妈的皇帝。 “梦瑶,待会我就让真心去置办成亲用的物件……今下午,我们一起布置新房,可好?” …… 下午,许少安的二叔许治平找寻许少安来到藏经寺,竟被藏经寺修闭口禅的和尚,用蹩脚的肢体语言宣布了许少安已经离开了藏经寺,甚至离开了京城的消息。 得知许少安离开了京城后,许治平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不少。 他哪里知道,许少安其实并没有离开京城,就待在藏经寺中,与苏梦瑶一起布置着那些喜庆的灯笼还有喜字。 整个小院这会儿已经被喜庆的红色给占据。 苏梦瑶在将最后一个喜字贴在墙上后,抬头看向了许少安,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最近这段时间对少安发起猛烈追求的吴绮罗。 若是让吴小姐知道自己与少安就要成亲了,吴小姐会不会很伤心? 她感受的到这位吴小姐对于自己男人的欣赏和爱慕,而自己心爱的男人,似乎为了自己尽量保持着与其他女子的距离,即便对吴小姐有着一定的好感和喜欢,为了自己,将这种喜欢和好感压抑在了内心深处。 许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喜欢吃醋的醋坛子,考虑到自己感受,不想让自己伤心,所以总想给自己一生只许一人的爱情。 可这却委屈了他,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优秀的男人,自己就这么自私的将他独自拥有,虽然很幸福,但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 就像娘一样,可她知道,爹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少安开诚布公的说一说这件事,她就要成为许少安的女人,那么对于许少安在这方面的心思必须得了解清楚。 她忽的道,“少安,可以跟我说说吴小姐吗?”说这话时,苏梦瑶脸上并没有吃醋的神色。 许少安听了却是一惊,“啥?” “我知道吴小姐喜欢你,而且少安你似乎也对她有意。” 许少安怔在了那,心想着自己既然要跟眼前的这位姑娘成亲了,那么对于别的女人的感情,应该也要开诚布公了。 不然,这事可能会成为了两人婚后一个重大的不稳定因素,可能会严重影响两人的婚后生活。 想了想,许少安深吸了一口气道:“梦瑶,自与吴小姐认识后,她一直在帮助我,我一开始对她只有感激……” 说到这里,顿了顿,许少安接着道:“坦白说,梦瑶,我不想骗你,后来她对我的好的确打动了我,我也不想伤害她,再去跟她说那些拒绝她的话。” 许少安忽的握住了苏梦瑶那双柔弱的青葱玉手,“梦瑶,之所以要带着你远走他乡,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俩的地方,其实还有一个用意……” 苏梦瑶的秋水眸子闪过一道光,看着许少安,“是想借此躲开吴小姐?” 许少安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我既然不想当着她的面拒绝她,那么就这样不辞而别吧,只要她再也找不到我,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忘了我!” 苏梦瑶内心是一阵感动,心想着少安这样做全是为了自己,又想到那个一心为了少安的吴绮罗,少安的不辞而别会不会让吴小姐受很重的伤? 她忽的想,若是换作是少安要对自己这般,自己会多伤心,只怕会伤心欲绝吧? 第303章 带上绮罗 在了解了吴绮罗为许少安做过的一些事后,苏梦瑶摇了摇头道:“那吴小姐对少安你这般好,咱不能辜负了!” 许少安吃惊的看着苏梦瑶,不敢相信在成亲的前夕,自己的未婚妻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要是在前世,自己的未婚妻若是发现自己跟别的女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干系,指不定要自己对着苍天发誓,甚至逼自己写保证书之类的,断绝与别的女人的联系。 可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还有这个世界的女人……终究和前世记忆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苏梦瑶看着惊呆了的许少安又道:“少安,吴小姐既然能为了你做背叛庆王的事,这说明她是真心有你的,若是咱就这样走了,她可会多伤心?” 许少安想想也是,不由得垂下头来,忍不住脑补吴绮罗嘤嘤哭泣的模样,脸上就不由得显露了愧疚之色。 “我明白你想将所有的好都给我,所以不惜伤害吴小姐,但是……我也想将我所有的好都给少安你,那吴小姐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咱万万不能弃她不顾才是……” “再说,少安你这么好,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你,若是有吴小姐帮忙照顾你,我也放心些不是?” 许少安不禁紧握住苏梦瑶的小手,两人对视,眼中皆是柔情。 “自从遇到梦瑶你之后,我便知道这辈子以后绝对不能没有了你,想着以后找一个世外桃源,和你过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些日子,我与梦瑶你的那些山盟海誓,我时时都记在心里,不敢忘却!奈何绮罗对我用情良苦,我终有所动……虽不忍伤害,但还是做了要与她不辞而别的决定……” 许少安看着苏梦瑶深情款款,“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梦瑶,你说的这些,都是认真的吗?” 苏梦瑶点了点头,心想着爱一个人,当然要爱他的一切。 这便是爱屋及乌了。 她可不想许少安心中留有遗憾,也不希望那位跟她一样关心许少安的女人,受到情伤。 以前的她不懂情。 但自从遇到许少安后,她便懂得了什么是情。 她知道动了真情的女人会不顾一切的去做一些傻事,即便是死。 她不希望悲剧发生在一个动了情的女人身上。 尤其是对许少安动了情的女人身上。 “找个机会将绮罗妹妹也带走吧?” “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梦瑶这会儿竟然将吴小姐改口成了绮罗妹妹,这是认可了吴绮罗,许少安感动不已,顿时将苏梦瑶拥入了怀中。 心中不由得感慨道,梦瑶对我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能遇到梦瑶这样的女人,夫复何求呢? 许少安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这份感激,只是紧紧的抱着苏梦瑶,然后说了一个“好”字。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等寻到了一个好的地方稳定了下来……”许少安握着苏梦瑶的手来到了窗前,望向了还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到时候就将绮罗一起接过来,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他转头看向苏梦瑶,心中又是感动了一番,抱着她忍不住道:“你真是个傻丫头,难道独自拥有我不好吗?你知道我对绮罗有所愧疚,便想全了我的心思,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苏梦瑶抬起头来,看着许少安道:“少安,你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许少安指着自己的心窝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的心里永生永世都会有你。” 苏梦瑶心中满是欣喜,虽然已经习惯了许少安的甜言蜜语,但脸上还是爬满了红霞。 许少安却是接着道:“梦瑶,我曾与你说过的,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即便绮罗入了门,我也会对你百般呵护,将你捧在手心,当作我心中的唯一,今生我若负了你,便叫我……” 知道许少安准备发毒誓的苏梦瑶掩住了他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荧光道:“少安,莫要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梦瑶,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我真的不想因为别的女人让你不开心,可你偏对我这么好,还让我带上绮罗,你叫我情何以堪?”许少安抱着苏梦瑶道。 苏梦瑶心中也感动起来,知道少安是因为自己的大度,反而越发愧疚起来,她轻声宽慰道:“经过了这么多事,可见绮罗妹妹对你情深义重,少安你若是负了她,还算是什么男人呢?” “休要再愧疚了。” 许少安只觉自己这老婆深明大义,格局好高啊! 他简直无言以对。 许少安“嗯”了一声,苏梦瑶眼中流露出一些惹人怜惜的目光,轻声道:“少安你这般有才华,又有能力,梦瑶能被少安你这般呵护已是心满意足,梦瑶以后便为少安你管理好这个家,与绮罗妹妹一同把你伺候好了。” “然后一起为少安你生一堆的胖娃娃……”这话说完,苏梦瑶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她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当真是被这坏人带坏了,偏偏自己就乐意被他带坏。 许少安听得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将苏梦瑶抱的更紧了一些,“梦瑶,你是我的心头肉,我伺候你还差不多,哪能让你伺候呢?” 苏梦瑶满心感动,脸上却是一脸严肃的道,“不行的,妻子伺候丈夫那是天经地义,可不能坏了规矩。” 许少安咧嘴一笑,手指在苏梦瑶的鼻梁上刮了刮,“什么规矩,在我家,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许少安在苏梦瑶的耳边霸道的一句话,便让这小妮子感动的不再反驳,而是幸福的依偎在了许少安的怀里。 第304章 许少安求见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离了李府,这正是吴绮罗的马车,不过车厢里的人,却是一位一身素白的少年公子模样的人,还有着一位俏丽的丫鬟。 那公子的模样长的跟许少安一般无二,手持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在这位少年公子的身边坐着的是雪妍。 雪妍挽着眼前这位公子的手,目不斜视的盯着那张拆了布条的脸啧啧称奇,忍不住道:“小姐,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吴绮罗嘴角一翘,“那还用说,这可是南疆秘术。” 此时的吴绮罗并不知道苏梦瑶已经说服了许少安,并且开始计划以后三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她隐隐有些期待自己顶着这张脸去参加中秋文会,而后替许少安夺得魁首的情景,若是让少安知道自己为他做了这事。 少安会不会再抱一抱自己? 她心想着,脸上不由得堆砌起满脸的笑容。 她忘了她现在易容成了许少安的模样,所以她笑起来的神色,依旧有着几分小女儿的神态,因此看上去有些怪异。 马车缓缓的前行,雪妍刚才还一脸惊讶的脸,这会儿竟然挂起了一些忧虑之色,只因小姐现在要去的地方。 她有些忐忑的道:“咱们真的要去南屏山庄吗?” “嗯,少安被那苏小姐蛊惑,岂不知苏家之所以不跟他退婚,却始终吊着他,那是因为苏家觉得少安身上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苏家已经得了少安的酿酒法子还不满足,还想利用少安替苏家做更多的事。” “那谣言说少安无甚才学当真是无稽之谈,可说少安是苏家的棋子,此事应该是真的,只是少安身在局中,没能看透。” “还以为苏小姐当真与他郎情妾意。” “爷爷说,苏家对待许少安并非真心,此次既然易容成了少安的模样,那么就顺便去一趟苏家,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苏家那些人的嘴脸,再者……” 吴绮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那苏家小姐摊牌,问她究竟有几分喜欢少安,若是真的喜欢少安,敢不敢跟少安私奔?” “我以少安的身份去找她,她若是胆敢随着我私奔,那就说明她对少安的心是真,若她不敢……那便是假,回头定要将这事告诉少安,让少安知道那苏梦瑶的虚情假意。” “只要少安知道了苏梦瑶的虚伪,想必会与苏家退婚的。” “只要我主动争取,就如那支签语所说,只要我努力追求,就会得到少安的心的,不然就无法得偿所愿。” 雪妍有些忐忑的道:“会不会过犹不及?” “不会,因为了尘大师解签很准的,既然那签语上说要对少安的追求更猛烈些,那么在这条路上,我就算怎么做也不会过分……更何况,我这是在帮少安认识苏梦瑶的真实面目。” “另外,我有点不明白,按照我的推测,苏家是想利用少安,可为何苏家的那位老太君言明了不愿将苏小姐嫁给少安,这里头是不是有着别的缘由?” “会不会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吴绮罗点了点头,“极有可能,也只有这样才合理,才更能让少安觉得,苏家之所以拖着他与苏梦瑶的婚事,是因为苏家的那位老太君,而非苏家的算计。” “估计少安就是这么觉得,不得不说,苏家人拿捏人心的手段着实高明啊……!” 她哪里知道并非是苏家人手段高明。 纯粹就是她想的太多。 一直以来,吴绮罗就对苏梦瑶误会甚大,也一直不愿相信苏梦瑶对许少安是真心一片。 吴绮罗与雪妍低声说着,不知不觉马车抵达的了目的地。 在不久之前,天空又飘起了雨,与之前一样还是斜风细雨,被秋风拉扯着形成了无数条斜线。 雪妍下了马车撑起了一柄油纸伞,这会儿吴绮罗才掀开了车帘跳下了马车,看了看自己一身素白长衫,而后看了眼雪妍道:“可别穿帮了!” 雪妍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说了个“是!” 吴绮罗而后抬头看向了南屏山庄这处位于南边的大门,收敛了心中稍微有些紧张的情绪,拾级而上,扣响了门环。 门房见来人是许少安不由得有些意外,许少安他是见过的,因此认得。 可刚刚从丫鬟小容那里得到消息,说梦瑶小姐跟着许少安私奔了,老夫人震怒,让老爷带着护院出城去截住许少安一行。 可这会儿许少安却站在他的跟前,让这位苏家的门房,一时间诧异非常。 “许公子,你怎么在这……?”门房并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是—— 你不是带着梦瑶小姐私奔了吗? 丫鬟小容之前回到南屏山庄将苏梦瑶昨夜去找许少安的事禀报给了老夫人,黎秋水得知后便带着丫鬟小容一起去了藏经寺。 可到了藏经寺却被告知许少安已经离开了藏经寺,这会儿估计已经离开了京城,在回平湖的路上了。 小容是震惊不已,却听老夫人冷笑的看着小容道:“梦瑶那丫头这是故意将你支开了,瞧你干的事,这样可好,把人给丢了!?” 小容顿时哭丧着脸,她哪里会想到自己只是回山庄报个信的功夫,许公子便将小姐给拐跑了? 小容难辞其咎,好在老夫人没有过多苛责,只是骂了几句,便带着她又回了南屏山庄,不过刚回到山庄…… 黎秋水便让苏全真带着护卫出了城,试图截住许少安的马车将苏梦瑶给抢回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半天时间,也不知道追上与否。 黎秋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亭中一双眼睛看着池塘的鱼儿。 她手中端着茶盏,却是一口也没喝,心中思绪飞腾。 可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莲步而来,走到了黎秋水的身边轻声说了句:“老夫人,门房的说许少安求见梦瑶小姐!” 黎秋水的心神还在池塘之中,看着那些锦鲤翻滚着的身姿,却是一声叹息,转头看向走入亭内的那个丫鬟道:“你说什么?” 那丫鬟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禀告老夫人,门房的说,门外许少安求见梦瑶小姐!” 第305章 真心答案 黎秋水一怔,“许少安?” “他来求见梦瑶,梦瑶不是已经被他拐跑了吗?” 吴绮罗并不知道他易容成了许少安的模样,给苏家带来了很大的困惑,尤其是苏家的那位老太太。 雪妍撑着油纸伞为吴绮罗遮挡了绝大部分的细雨,对于那些落在她自己身上的雨她并不是很在乎。 两人随着门房进入了南屏山庄,踩着一条青石小道向前行着。 一条长长的小道边种着很多桃树,这个季节没有桃花,结出来的果实也早已经被人采摘,留下那些在风雨中摇曳的桃叶,时不时飘零。 这便是一叶知秋了。 青石板的小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落叶,说明这条小道经常会有人打扫。 在这条小道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院墙,墙上开了一道拱门,门上有檐,檐下站着两名佩刀的护卫。 吴绮罗回头瞧了瞧,这一路蜿蜒,曲径通幽,若是在春天,这处的桃花之景怕是美极了。 她想起了平湖的桃花山,也想起了桃花山庄。 那护卫并没有阻拦门房带来的人,因此吴绮罗与雪妍都顺利了进入了这方院墙,只是内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毕竟,如今在这里的这位许少安是个冒牌货。 门房带着两人继续走着,倒是十分客气,还不时的说着什么,缓解似乎有些凝重的气氛。 “之前那边是外院,那边都是下人活动的地方因此没有护卫,这里便是内院了,因此有护卫守卫。” “东北还有一处专门给管事和执事们活动居住的院子,那边院子很大,甚至比主人家的院子还要大的多,当然,景致却很一般。” “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就在前面了。”三人走到了一处拐角处,门房身手一引请吴绮罗与雪妍继续前行。 吴绮罗却是站住了,“我只是来见苏小姐的,可为何要去老夫人那?” 门房只觉得好生奇怪,不是说梦瑶小姐跟许公子跑了吗?怎的许公子来了这里偏说要见梦瑶小姐。 有些想不通的门房百思不得其解,却是没有明说心中疑惑,而是道:“老夫人想见见许公子你。” “哦……!” 原来如此。 门房所引的方向是一处走廊,有檐遮挡了风雨,因此雪妍收起了油纸伞。 随着这条走廊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内院深处,据说是老夫人的院子。 两人刚踏入院门,便听见了一声极其不情愿的声音: “外婆!” “我是来这里躲我娘的,不是来找您练剑的!” “听说梦瑶姐姐跟许少安跑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话的人乃是摄政王的儿子楚元霸。 此刻的他正站在朦胧的细雨中,一柄利剑呼啸而来,却被他弹指一挥间给弹飞出去。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得转头看去,然后他一双眼就亮了。 接着说出了一句让吴绮罗与雪妍都震惊的话,“许少安,你不是带着梦瑶姐姐私奔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吴绮罗还没有反应过来,楚元霸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吴绮罗的个头与许少安其实差不多,在这个时代,女孩子能有这个身高都算是鹤立鸡群了,这也是她敢于易容成许少安的原因之一。 出现在吴绮罗面前的是一张有些稚嫩胖嘟嘟的脸。 这张脸上的茸毛以及眉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这让吴绮罗忍不住想要为他擦一擦,但她没这么做,只因为眼前这位少年说的那句话。 她现在有些懵。 因为他刚才说许少安带着苏梦瑶私奔了,这什么情况,难不成就在自己去了李府的这段时间里,少安带着苏梦瑶私奔了? 她与雪妍相视一眼,雪妍也带着相同的疑惑。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她们就听见了一个老妪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极具威严的声音, “元霸……!” 楚元霸并没有去看身后呼唤他的外婆,而是看着许少安说道:“喂,许少安……究竟什么情况,我大舅带着护卫去城外堵截你们去了,你怎么在这?” …… …… 雨后的天空云渐散去,露出了天青色。 已是斜阳,并不能给这一片池塘带来些许暖意,吴绮罗反而感觉有点冷,可天气不过微微转凉了,也不至于冷。 原来是吴绮罗的内心感觉到了冷意。 她以为坦白了自己是易容成许少安的样子,苏家老太太就会放她离去,却没料到被带到了这处亭榭。 说来真是不巧,自己怎的就偏要来苏府,又偏偏遇到苏梦瑶与许少安私奔了,那黎秋水逼问自己将苏梦瑶藏到哪里去了? 可自己哪里知道? 只好如实相告自己并非许少安,而是易容成了他的样子。 黎秋水说,许少安带着苏梦瑶离开了藏经寺,离开了京城,或许会回平湖,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吴绮罗只知道,许少安的不辞而别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水榭前坐着那位苏家的老夫人。 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些鱼食时不时抛撒一些,引来锦鲤无数。 吴绮罗带着雪妍走到了黎秋水的身边,模样是许少安的样子,但说话时的神色却没有一点许少安的味道。 “老夫人,既然知道了我并非许少安,为何还不让我俩走?” 黎秋水听见吴绮罗的这句话,她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盯着那翻腾的水面。 “南疆巫女舒香竟然是你的师傅?” “我知道她。” “她的易容术了得。” “曾经我还着过她的道。” “没想到今个儿遇到了她的徒弟。” 她缓缓的转过身来,吴绮罗发现眼前的这位老夫人身高竟然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只是矮上些许。 若是没有这么老。 只怕年轻的时候,要比自己还高些。 毕竟,这人老了,就要变矮。 老夫人脸上很多皱纹,但那双眼却很是明亮,这会儿脸上也挂起了一些慈祥,像是刻意培养然后形成肌肉记忆的一种行为。 自己总归是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别人愿意给自己一些笑脸总好过给自己一张臭脸要好的多,所以吴绮罗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她独有的冰冷。 黎秋水看向了吴绮罗,温和的道:“你易容成许少安的样子,不仅是为了找寻梦瑶是否对少安一片真心的答案吧?” 第306章 大吃一惊 吴绮罗点了点头,有些怅然若失的道:“少安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外面对他的评价是毁誉参半,中秋文会是个很好正名的机会,可少安却不想通过文会自证名声……” “我寻思着少安不爱惜羽毛,那就由我来替他爱惜吧……因此才易容成了少安的模样,只是想代替他参与文会罢了。” 黎秋水看了吴绮罗一会儿,转身走到了与亭榭相连的回廊上,吴绮罗与雪妍跟在了她身后。 “听你这么说,知道你也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其实那小子的确是个人才,很优秀,这些时日也有很多人来问老太婆我,为何就要阻扰梦瑶与许少安的这门婚事。” “而我只说那小子配不上梦瑶。” “但相反,在老太婆的内心,我是觉得梦瑶配不上许少安那小子。” 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行走,三人来到了一处更大些的亭榭中,亭榭中有丫鬟煮好了茶,还有果歇。 黎秋水示意吴绮罗落座,于是她坐在了茶台前,黎秋水就坐在了她的对面,“来,喝茶,你也别害怕,老太婆就想找你聊聊而已。” “再说,你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若是不让你喝了茶再走,岂不是说我苏家没有待客之道?” 这会儿丫鬟已经斟好了茶。 黎秋水的目光落在了吴绮罗的脸上,当然她看着的是属于许少安的那张脸,很仔细的看了片刻。 “你比许少安才学如何,却要去替那小子正名?” 吴绮罗摇了摇头道:“自是不及少安分毫,只是将少安曾经所作的诗词背诵了下来,想要经过诗会将这些诗词宣扬出去而已。” 这个回答令黎秋水有些意外,“那小子曾作了很多好诗词吗?” “嗯,很多,一百多首,都很好!” “可那许小子现在带着我那不成器的孙女私奔了,你还愿意为他做这些吗?” 吴绮罗看向了亭外,细雨绵绵,如情丝,这剪不断,理还乱,心中虽怨许少安的不辞而别,可却还是点了点头,“不说我心里有着他,即便没有,少安的才华还有他的诗词,也应该让世人看见的。” “若是让那些诗词永远不被世人所看见,那便是这个世界的悲哀了。” “许少安当真淡泊名利至此?” “是啊……”吴绮罗一声叹息,“少安他才不会在意他写的诗会不会被别人看见,也不会在意他的诗词会不会被埋没。” 黎秋水垂首,抬起茶盏,喝了一口,“说来说去,这事之所以弄到这个地步,都怪老太婆还有我那死去的老伴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梦瑶他爹。” “以至于平湖苏家的退婚将许小子的才华给曝光了,以至于老太婆不得不逼许小子离开!” “我跟他约定,若想娶梦瑶,除非成为像我那女婿一样的人物,这事是太过难为许小子了,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带着梦瑶私奔。” “之所以让人去堵截他们……”说到这里黎秋水不禁笑了笑道:“我那大儿子跟老二都对许小子很是欣赏又怎会去堵截,只怕会远远吊在后面,目送他们远走高飞。” “可他哪里知道,我要的就是许少安带着梦瑶走的越远越好,我要的就是许小子觉得老太婆会穷追不舍,就会越藏越深。” 黎秋水忽的抬头看向了吴绮罗,脸色忽的变得严肃起来,而后说了一句: “其实你该庆幸许小子的不辞而别!” …… 中秋之夜前一天。 京城有传闻说许少安离开了京城。 但有人看见许少安进入了南屏山庄,直至深夜才离开,却是没有去春满园,也没有回藏经寺。 只是去了一家客栈。 吴绮罗在南屏山庄与黎秋水聊了很久,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这些事情吴绮罗不大明白黎秋水为何要告诉她? 但细思极恐。 这里头似乎有着什么惊天的阴谋,而且这阴谋里头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便是许少安。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臆测,但不得不防。 所以才有了黎秋水反对苏梦瑶嫁给许少安之事,所以才有了与许少安的那个不可能完成的约定。 这一切的一切,只希望许少安能离开阴谋的旋涡,远离京城。 不得不说,苏家的这位老夫人城府很深,老奸巨猾! 她的目的达到了。 让孙女嫁给许少安不是不可以,前提是—— 许少安带着孙女私奔,离开这一片是非之地。 表面上看上去是她寡情,但她实际上用情至深,也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掩人耳目的达成她想要得结果。 一夜未眠,吴绮罗一双眼满是血丝,坐起身子,让雪妍打开了窗户,外面有了阳光,说明雨已经停了。 昨夜小雨下了一整晚,今天不知道还会继续下吗? 忽的想到了那首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又想起了在藏经寺求得的那支上上签,喃喃着,“那支签似乎断成了两截,这是预示了我与少安的结局吗?”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店小二带着一位公公来到了门外敲响了门,雪妍开门便听见那宫里的公公扯着鸭公嗓子说了句:“太后有旨,宣许少安觐见!” 吴绮罗与雪妍都对此惊讶不已,心想着太后这个时候要见许少安,为何啊? 但既是太后有旨,她是不得不去。 于是她进了宫,在庆寿宫待了一个上午,甚至还被安排在宫中与太后一起用膳。 太后与她有的没的聊了些事,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还有他的那些诗词!” 吴绮罗配合着谨慎回答,就自己所知的有关许少安的一切。 她毕竟是易容成了许少安的样子,对于许少安,虽然她有过很多的了解,但谁知道有没有忽略的地方,然后引起太后的怀疑? 好在太后对于许少安也知之甚少,因此吴绮罗自认为没有露相,与太后一起用膳后,太后便将她送出了宫。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太后竟然亲自送她至皇宫的北门外! 这不仅令她惊讶,也令那些关注着这件事的某些有心人也是大吃一惊。 第307章 你的目的 这是喜欢许少安喜欢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做到这一步,也没见太后召见了摄政王后,又亲自将摄政王送出宫的。 而且有侍卫说,太后送许少安出宫的时候,那张脸上还堆满了恋恋不舍之情。 这就让人想入非非了,不过皇家之事,谁又敢多嚼舌根,只道是太后那娘们看中了许少安的才学,寄希望许少安能在今日中秋之夜大放异彩,因此才这般殷勤对待。 雨,如人们希望的那样停了。 云散的也很快,露出了湛湛青天。 所以今夜注定能看见那轮圆月。 所以,今夜注定会有一些让人值得期待和铭记的事情发生。 都亭驿中,卢白颉望着那湛湛青天出神。 “老师,如此说来,那太后召见许少安并非好心,而是想弄清楚心中的猜测,这会儿没有杀那许少安,是因为今晚的中秋文会还用的着他?” 随珠公主一席红衣立在卢白颉的身旁,也看着那湛湛天空忍不住道。 过了片刻,卢白颉一捋长须悠悠说道:“你说的没错,这大羽太后对于许少安有必杀的原因。” “……太后会在今夜文会过后就动手?” “应该不会有意外,之所以召见许少安也是太后想更好的掌握许少安的动向,必要之时动手杀之。” 卢白颉又沉吟了片刻,又道:“实在是昨夜这封由青州寄过来的信,太让人匪夷所思和震惊了。” “为师到现在都没法相信,这许少安竟然是靖王妃之子,这样说来,这许少安才是大羽正统才是。” “只是为师有些疑惑的是,陆逞远即便到死都没有寄出的信,竟然在这个时候,由他的后人寄到了京城,还偏偏在昨夜寄到了京城。” “若非楚临渊昨日被太后深夜召见,楚临渊又让人给为师送来了这则消息,为师也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这个小舅子,之所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也是有深意的。” “他很看重许少安。” “可若那封信中所言非虚,那么我那小舅子与许少安就是杀父仇人,许少安得知这个事后,或许会跟他翻脸。” “许少安的确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大才,楚临渊惜才可又顾虑太多,杀心与存许少安之心各有一半,因此才告于我知!” “若是咱南越国手中有着大羽皇室血脉,以此为把柄,就现在大羽国将不国之情形,将来大羽分崩之时,咱越国执此把柄挥师北上,便能出师有名!” “楚临渊便是这么一个打算,他惜才不愿许少安死,可又怕许少安来找他寻仇,唯有将许少安弄到南越当质子,才是最好的结果。” 随珠公主嘴角一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也顺了本公主的心思,楚临渊若是真将许少安送到本公主手中,本公主一定会如他心愿的。” “毕竟他想保许少安一命,本公主也不想许少安死!” “许少安虽然长的不咋地,但人却是本公主欣赏的,上次说好了要招他做驸马,本公主正愁怎么让他爱上本公主……” “话说先生,烟锁池塘柳的下联想出来没有?” 卢白颉没好气的看了眼随珠公主,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珠公主叹息一声,“还得让许少安来告诉我,这下联为何啊!” …… …… 此时的庆王府。 琥珀亭前的庆王殿下看着琥珀湖中的景色有些出神,这雨后琥珀颇有些烟波浩渺的水墨画卷之色。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位白袍,戴着银色面具之人。 慕晨也看着琥珀湖的景色。 只是他的眼中并没有庆王眼里的水墨画卷,有的只有如这水烟袅袅一般的淡淡忧伤。 “天快黑了!” 西边天际除了还有一丝余晖,东边已是乌蓝一片。 他将视线收回,转头看了眼庆王,说了句,“你就不怕明镜台真的被那些魔教徒给一锅端了?” 庆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而是指着琥珀湖中的浩淼烟波说了句,“不知道为何,秋天总能让我有所触动。” “就是秋天的那种萧瑟和落寞之意……”庆王转头看向慕晨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总是有所感触,到了现在迟暮的年纪,这种感触就越深了。” 庆王转头看向了慕晨,这才回答了慕晨之前的问话。 “我早有部署,若是他们真敢来,怕是有去无回,所以没什么好担忧的。” “再说,不是有你在吗?” 庆王看着这白袍面具的慕晨眼里忽然流露出了一些疑惑的光芒,转头又看向了琥珀湖。 “我知道一个人,如你慕晨一样有着这种不着痕迹的算计之才,当初一手策划了安岩之乱……” 慕晨对此没有说话,庆王却接着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这烟波浩渺,隐隐绰绰,如雾中花水中月叫人看不真切。” 却不知是在说眼前的景色,还是在说策划了十八年前安岩之乱的那人,还是身边的这位慕晨。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是钟鼓,现在更是知道,你在那时是故意让我知道你是钟鼓,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你!” “因为我知道当初安岩之乱后,我那皇兄想要杀你,我那侄儿玉王更是要杀你而后快,好卸磨杀驴,毁尸灭迹!”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便让你做了我府中幕僚,当然这里头也有想要利用你的地方。” “这也是本王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原因!” “可今个儿一大早,我忽的发现,我对你的态度,或许就是你算计好了的!” “你知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可你看准了我不会说穿!” “而后跟我演了几年的戏!” “不愧是钟鼓啊,也不愧是慕晨啊!” 慕晨没有回答。 但这张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却是嘴角一翘。 可他没有说话,便是最好的回答了,庆王看着慕晨玩味的笑道,“可我今早上忽然间的灵光一闪,却是你慕晨没料到的吧?” 慕晨不置可否,但他却有料到庆王忽然了然一切的时候,因此面具下的嘴角依旧上扬着。 “这些年来,本王自问待你不薄,当然对应你的才能,本王对你的好那是你应得的。” “可抛开利益往来不说,就说说这几年的香火情分,慕晨,你能不能跟本王说个实话,你待在本王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为了报仇!” “但现在,我觉得应该不止如此吧……?” 第308章 太后的心思 藏经寺中,某一处小院已经亮起了红色的灯笼。 许少安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饰就站在门前,他看着苏梦瑶,苏梦瑶的眼中满是荧光。 他伸出了双手,握住了苏梦瑶柔弱的小手,笑道:“来吧,吉时已到,咱们拜堂成亲吧!” “拜完堂后,早点入洞房!” 苏梦瑶小脸绯红,“你就是一个坏人,可偏偏我就喜欢你这么坏,待会你可要对我温柔些。” “你放心,在这方面我很有经验的……” 苏梦瑶秀眉微蹙。 感觉自己说错话的许少安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我提前做了些这方面的功课!” 自己穿越而来,在前世时自己也算阅女无数,那肯定是很有经验。 可现在的这副身躯那还妥妥是个雏,若是表现的太有经验,可能会让梦瑶心生怀疑。 看来待会洞房的时候要表现的生疏一些,既不让梦瑶起疑心,又能让梦瑶感受到来自于自己的温柔。 苏梦瑶脸红的要滴出水来似的,看着许少安竟没想到少安还为了这一刻做了很多功课,想来是从那种叫作《春宫图》的册子里学来的吧? “你真是坏透了!” “嘿嘿,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梦瑶,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苏梦瑶害羞的点了点头。 同样穿着一席红装喜服的苏梦瑶被许少安拉着来到了布置好的厅堂。 然后在了尘大师还有真心、真命小和尚,以及扫地僧了颠的见证下,两人拜堂,成为了夫妻。 然而此时,一辆马车继续往前行着,在一条向北的官道上以一定的速度向前行着。 不算慢,也不算太快。 车驾上赶车的位置上坐着杨左宗与周小蝶。 杨左宗盯着前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周小蝶轻轻叹息了一声,挥了挥马鞭让拖着马车的马儿加快了一些速度。 “我有点不明白,你明知道公子的那些交待有可能让你站在摄政王的对立面,你还要帮公子做这些?“ “你这人,有点傻!” “其实就算你不做这些,想必公子也不会怪你的,毕竟你很快就要跟郡主成婚了。” “公子说有人怀疑他是靖王之子,公子所以要玩失踪,免得被有心人算计。” “公子还说,不管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都不会与摄政王为敌,也不会去参与这里头的算计。” “公子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做个富家翁,偏安一隅的幸福一生就好。”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在背后算计的人肯定不会让公子就这么失踪了,所以……” “不管是太后也好,摄政王爷罢,或者说那些魔教中人,都会想要公子,或是要公子的命,或是要公子的人。” 周小蝶将握鞭的手垂在了双腿之间,他看向了杨左宗,杨左宗却一直盯着道路的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厢里坐着的阿旋这会儿也在做激烈的心里斗争,从藏经寺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她的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许少安说这是请她帮的最后一个忙,就是将这辆马车驶出京城,而后驶离的越远越好,至于到哪是个尽头,就要看这匹马,还有这辆马车能有多结实了。 她与杨左宗都是摄政王的人,但许少安却毫无避讳的说出了那件事,若那事是真,那么摄政王与许少安就有着杀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许少安与摄政王必将走向陌路。 不管许少安心中如何想,即便他并没有为父报仇的心思,但摄政王或者说太后,为了保险起见,没有理由让许少安继续活着。 因为一个拥有大羽皇室正统血脉的存在,会对现在的大羽朝廷以及天下大局造成重大的影响。 杨左宗忽的仰天长叹,过了片刻才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没办法,我欠了许少安的,那就要还的。” 他将绑在身后的枪解了下来。 而后开始用娟布仔细的擦拭枪头。 他再抬头时,枪头在月光的照耀下透出阵阵寒芒。 “小蝶,你知道的,我这人特别讲义气,既然答应了许少安要将这辆马车护送的越远越好,那我就会尽力去做到的!” 周小蝶咧嘴一笑。 …… …… 摄政王府。 书房。 摄政王已经身穿好了深蓝色的四爪蟒袍。 永安郡主站在父亲的身边,心情极为的复杂,她是真没想到她会从父亲这里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楚临渊原本严肃的表情,可目光落在楚言的脸上时,还是努力的挤出了一些笑颜。 “其实爹在许少安的身边埋了很多死侍,许少安的马车离开藏经寺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上去。” “爹并不会要少安的命,他若是真心想离去,这便是全了爹的心思,只怕他是假意,爹寻思着还是要将他请到府中来,在爹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怕了。” “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送他去南越,让他去做南越的驸马,由南越的皇室看着他,父亲也能安心。” 楚临渊说话时走到了茶桌前,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又道: “只是爹有些想不通,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许少安是离开了藏经寺,离开了京城,可为何许少安出现在了南屏山庄,后来更是被太后召见?” 这也是楚言所惊奇的地方,苏梦瑶明明说要她帮忙告诉老爹许少安离开了京城的事,可为何许少安还会出现在京城之中? 楚言很是紧张,毕竟撒了谎,心想着许少安为何没有按照计划行事,还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这里头是否出现了什么她没来得及知道的变故? 对此她无法知晓,更是不敢多言,于是极为忐忑的说了句:“这……这我也不知。” 摄政王摆了摆手,“这事倒不重要,爹已经安排了两路人马去处理这事,会弄清楚其中的缘由的。” 楚言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太后召见许少安的事,不由得问道:“爹,太后召见许少安,这是为何?” 楚临渊沉吟了片刻,“具体为何爹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可听闻太后亲自将许少安送出了宫,这说明太后应该没想杀少安吧,毕竟那事只是推测而已,并非属实!” “送许少安出宫,应该是为了今晚的文会,南越使团来势汹汹,借着文会想要来打压咱大羽的文坛,这毕竟是有关国体之事,所以还有用得着少安的地方,因此对少安示好。” “待文会过后,估计就是太后卸磨杀驴的时候!” 第309章 少安书屋 楚言豁然一惊,那双秋水似的眸子猛地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爹爹,脸上渐起了一层寒霜。 “太后当真会杀了许少安?” 楚临渊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是想到了太后那人的性子。 他摸了摸楚言的头,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与梦瑶的感情,再加上这些时日与许少安的交往,之间也有了友情,当然关心许少安的安危。 “你也别担心,虽说当初安岩之乱是爹对不起靖王,但夺嫡之争事关生死,由不得爹不当机立断。” “若陆逞远那信中所言非虚,这就代表着许少安与爹有生死之仇,与太后那就自不用说,更是不共戴天……太后当然会杀少安的!” “不过爹不会,毕竟爹受过他一些恩惠,若是爹恩将仇报,那爹还是人吗?” 楚言点了点头,看的楚临渊哑然失笑,只觉得女儿有点胳膊肘往外拐。 楚临渊喝完了茶盏中的茶,这会儿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不过……虽然爹不杀许少安,但许少安这个人必须要在爹爹的掌控之中,他不是一直说他是个淡泊名利的,一生所愿就是偏安一隅的做个富家翁,然后娶个老婆生一大堆的孩子,然后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吗?” “我便满足他这个愿望,即便你外婆反对许少安娶梦瑶,爹也成全了他,前提是,他得活在爹爹的眼皮子底下,直到爹死掉为止!” “爹想着,若是少安他的志向只是如此,那么爹给予他的这些他必定不会反对,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可若是他不愿意屈居在爹的眼皮子底下,那就说明……爹与少安终有一天会走向陌路的。”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其中一个解决方案,还有一个方案,将他强行绑架送去南越,加之那随珠公主对他有意,有心想要招少安做驸马。” 楚临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少安若是做了南越驸马,有随珠公主还有我那姐夫甚至南越皇室给看着,这也是个破局之法。” “只是如此一来,梦瑶与少安的这段姻缘便要断了,再者,将少安这样的大才送去南越,爹心中又不舍,也恐少安为南越出谋划策,将来同样走到了与爹对立的道路上。” “因此,这个方案,在爹这里乃是下下之策,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爹是不会允许的。” “但无论如何,爹可以向你保证。” “爹一定保他的命!” …… 这一年是羽化元年。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天空无云,因此月亮高悬。 是一轮满月。 满月之下是灯火通明的临安京城,因为文会的原因,今夜的京城特别的热闹。 普通老百姓也非常的热情,想要一睹那些学子俊彦们的风采,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想瞧瞧大羽的才子们是否能于今夜战胜来自南越的才子。 南越使团这一回来势汹汹,其中不乏惊才绝艳者,那领头的随珠公主更是甩下狂言,说大羽才子除了那许少安之外,全是渣渣。 南越公主这般说显然是有备而来,老百姓对此倒是一笑置之,可对于那些京城或者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读书人,这样的狂言便像是一柄利剑似的,扎进了他们的心窝。 狂妄,很狂妄!谁说大羽除了许少安就都是渣渣了,这分明就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今日文坛比试,定要叫南越使团知道,大羽才俊之中,并非只有许少安! 大家是摩拳擦掌。 太学院更是精挑细选了十位顶尖才子参加这次文会,至于还有一个席位,便是留给那姓许名少安的平湖才子的。 太学院早就放出了风声,与许少安隔空对话,邀请许少安参与中秋文会,这一次文会规格很高,按理说,凭着许少安一介白衣是没有资格入选文会的。 但许少安的名气太大,太学院想要通过文会看看许少安的真实水平,验证外界谣言的真假。 但却没有强制许少安一定要来,只是留了一席位置给他,他来便来,不来便不来,来了便在文坛上用诗词为他自己正名,可不来……那就只能由着他背负那些谣言。 这年头文人都在惜自身的名声,但考虑到许少安这人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或许人家就不惜背负谣言,就是不来呢? 就在大家都揣测之时,一个确切的消息传扬开来——许少安将参与今晚的文会。 这是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在如此年纪,他便有了好些能够流传千古的诗词。 这些诗词传播的很广,以至于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他,更是惊讶于他的过往—— 传闻他并没有正儿八经读过书,只是偷摸着读书,即便读了很多书,有了很好的学问,可他因为淡泊名利,却是连个功名也没考取。 但更令人好奇的是,他没有一颗成为士大夫的心,却成为了一个市侩的商人,在这时代,商人的地位很低,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可偏偏这个市侩的商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用经商而来的钱银赈济北疆难民,甚至建造长城。 目的仅仅是为了他读书时所明白的道理。 如此一来,他给人感觉就很纯粹了,所以在人们的眼里,他的人性开始有了某些光辉,让人不禁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也是为何,当得知许少安要参加文会后,不少才子甚至老百姓都等候在了瑶光湖边的那家少安书屋外。 只因许少安被太后送出宫之后,就径直去了少安书屋,然后明堂先生招待了他。 据说许少安进京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去少安书屋,也不知道在书屋内与明堂先生聊些什么,至于聊这么久吗? 以至于大家等的都有些焦急了,心说许少安咋的还没出来? 他们哪里知道,这位许少安乃是吴绮罗所易容,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来到明堂先生这里,是因为她在南屏山庄从黎秋水那里听来的隐秘。 她想将这个隐秘告诉明堂先生,仅此而已。 第310章 太学院 然而这时真正的许少安在干什么呢? 这一刻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 红色的帷帐内,许少安像是一头饿狼一般盯着苏梦瑶那只任君采撷的羔羊说了句: “你要文坛我给你文坛,你要江湖我给你江湖,你要江山我给你江山,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 苏梦瑶心说许少安真的是坏透了,这个时候还打趣。 可她偏就喜欢听这些话。 她脸颊桃红,眼睑低垂,轻轻的说了句:“若是生了女孩,如何?” 许少安一怔,随即咧嘴一笑,“女儿也好,女儿随她娘,一定长的贼漂亮。” 为了证明自己在这方面与苏梦瑶一样也是头一遭,许少安不得不演一出戏,磨磨蹭蹭了半天。 对于苏梦瑶来说,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用教,也不用刻意去学,因为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当一辆马车驶出了正气书院的时候,少安书屋前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学子也有老百姓。 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也很激动,似乎都在等许少安从少安书屋中走出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少安书屋与正气书院相通,此时的这辆路过少安书屋前的马车里坐着的便是他们以为的那位许少安了。 由于街道上人多,因此马车缓缓前行着,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才突破重围,能够以正常的速度行驶,前往太学院的路上。 驾车的车夫是明堂先生的学生李文浩,李文浩的身边坐着雪妍。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名满大羽的大儒明堂先生,另一个便是易容成了许少安的吴绮罗。 明堂先生一直看着吴绮罗。 当然他看的不是吴绮罗的人,而是看着许少安的脸。 吴绮罗自是知道这些,但心中难免也有些不自在。 马车里吊着一盏随车摇晃的油灯,光线随着马车的颠簸随之摇晃,于是吴绮罗的那张脸便也变得模糊起来。 当然,这也有明堂先生一把年纪,有些老花眼的缘故。 “明堂先生,你在看什么?” 明堂先生脸微微一红,“就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李长山没有就这个话题回答,而是这么说了一句: “我想今个儿太后招你进宫,主要也是想看看你,不对……应该说是看看许少安长成什么样,跟靖王妃长的像不像?” 吴绮罗眉头一紧,“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长山收回了视线,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若如苏家老夫人所说的那样,有人将会拿少安的身世来算计,那么这个算计,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召见许少安的,而且如你所说只是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再就是参加文会的事。” “太后显然是想借此掩饰她的真实目的,她如此热情并大张旗鼓的送许少安出宫,也只是想让世人觉得她很看重许少安。” “因此,许少安被暗杀致死,也会有人觉得,太后如此看重许少安,绝不会对许少安进行暗杀的。” 吴绮罗没料到李长山会这么分析太后召见许少安入宫的意图,但若是真如李长山说的那样,算计已经在路上,那太后怕是也收到了风声。 许少安或许是靖王之子的风声。 但她知道的真相是—— 许少安并非什么靖王之子。 因为明堂先生知道真相,也告知了她真相。 将苏家老夫人那得来的信息与明堂先生所告知的信息相互印证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这幕后的算计者,只怕在谋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她细思极恐。 李长山这会儿认真又严肃的看着吴绮罗,“所以,你此行怕是会有很大的危险,毕竟你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是许少安,文会过后,怕是会被有心人盯上!” “无妨!”吴绮罗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若是我之死能让少安往后余生安安稳稳的活着,这便是我乐意去做的。” “少安与苏小姐私奔,他俩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但恐有人不放心,始终都要寻找到他们斩草除根,这也不算个安稳,若是……” “若是,我代替少安死在了众人面前!” 李长山吃了一惊,“你这是认真的,即便少安带着梦瑶与你不辞而别,你也心甘情愿为他这么做?” “你这是何苦呢?许少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为他?你对他如此情深义重,却换不来他的一声感激,你简直不要太傻!” 李长山这才发现吴绮罗对于许少安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甘愿为其赴死的地步。 吴绮罗对着李长山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 “士为知己者死,不是吗?” 明堂先生一怔。 吴绮罗又道:“一切都值得!” …… 太学院中有一处广场。 广场之中有高台,太学院每每召开文会便是在此处了。 在此处高台的四周,还有着成回形建造的楼阁和走廊,有三四层之多,每层走廊又有不少突出的露台,露台上有桌有椅,客人可在露台之上观看文会。 当然,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这回形阁楼来,能进入的都是经太学院邀请的名流高士,或者庙堂中的士大夫。 至于其他未被邀请之人,则只有站在广场之中。 当吴绮罗来到太学院大门前的时候,这里里外外已是挤满了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马车已是寸步难行。 于是吴绮罗等人下了马车,跟着明堂先生穿过了拥挤的人群,走向了太学院。 就在太学院的门口,许白衣,方知鸣以及秦观都在院门口等着。 在今早许少安被太后召见进宫,而后又得知许少安要参加中秋文会的消息后,他三人便约好了在这里等许少安。 此刻许白衣抬眼间看见了许少安,便快步的迎了过去。 一脸惊讶的看着吴绮罗,“少安哥,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做你的水鱼呢!” 说话间许白衣看见了许少安身边的李长山,连忙作揖行礼,道了声,“白衣见过明堂先生!” 方知鸣与秦观两人也纷纷上前见礼。 三人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只因许少安来了,那么面对南越使团中的那些嚣张又颇有些文才的南越学子,或许会出现奇迹。 第311章 作弊 许白衣看着吴绮罗道,“在今日之前,我太学院的优秀学子与南越使团的学子们已经斗上过几场……只是……只是这几场太学院的学子都败的很惨。” 吴绮罗微微错愕,心想着太学院的学子们就如此不堪吗?看了看方知鸣,随后目光落在了秦观的身上,眼角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微微笑了笑,却是没说什么,眼前有着秦观在,她怕说话间不小心露了相,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只因两人太熟了,那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 却听方知鸣欣喜的道,“这下可好,许大哥来了,也要叫那南越国看看大羽才子的水平。” 秦观也跟着道:“是啊,听闻太学院那些个大儒,为了赢这次文会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简直丢咱大羽的脸。” 吴绮罗一怔,“这怎么说?” “说是勾结了太后,让太后在文会上出他们想要的题,他们好提前准备。” 吴绮罗眉头一皱,“这不是赤裸裸的作弊吗?” 秦观耸了耸肩,“可这没有办法,谁叫咱大羽的学子里头真的没一个能打的?” 说这话时,许白衣和方知鸣都不由得低下了头,秦观口中所说的学子,自然也包括他俩。 秦观虽说也是个读书人,可他更将自己定位一个武人,因此说这话时,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心直口快。 可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扎了身边两位好友的心。 秦观不由得讪讪一笑,“那啥,我可没有说你俩,毕竟你俩还这么小,不如那些个南越学子,也说得过去的。” 两位少年才子心说也是,秦观这话倒是安慰了两人幼小的心灵,一个十岁,一个十五,的确还太过岁小了些。 此时站在吴绮罗身边的李长山开口了。 “如两位此等年岁,已有了现在这般才学,已然是天赋斐然,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成就的。” 明堂先生这话出口,顿时让许白衣与方知鸣自信了不少,也得到了不少安慰。 这可是明堂先生说的,明堂先生是谁? 那可是大羽成名已久的大儒,他既然这样说,那自是不会错了,两人心中皆是想着,以后要更勤力的读书,尽快成为明堂先生口中之人。 “是啊!”秦观拍了拍许白衣与方知鸣的肩膀道:“少安兄在平湖时不是说过一句话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这句话当初是苏全寿跑到小酒馆要与许少安退婚时,许少安对苏全寿说的话,后来这句话由苏全寿传了出去,成为了时下的一桩美谈。 三人这会儿看向了他们以为的许少安,满心的期待,看的吴绮罗有些心虚,但随即想到了自己已然记下了少安曾作的那一百多首诗词,便又有了自信。 她对着三人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秦观倒是接着之前的话茬又道,“太学院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竟然干这样卑鄙之事!” “只怕即便提前泄了题,还是没有赢得这场文会,那咱大羽文坛的脸就要被这些人给丢大发了。 许白衣叹息一声,“是啊!” “这次文会的规则并非是从学子之中选出一个魁首来,而是从大羽文坛和南越文坛这两方选出一个魁首来。” “是国与国之间的一次争锋啊!” “双方学子们所作诗词将经过摄政王与翰林学士以及那位帝师卢白颉共同品评后,选出前十,而这前十之中哪一方占据名额多,便是哪方获胜!” “这便意味着,这场文会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胜负的,得靠团体。” 方知鸣点了点头,脸上忽的挂起了一抹忧愁,也跟着叹息道:“即便许大哥天赋异禀,又怎能以一敌十,若是那些太学院的学子都败下阵来。” “届时那前十名,第一名即便是许大哥,而其余席位都是南越才子所占据,那咱大羽文坛也是……” 方知鸣没有说出他心中的忧愁,但大家这会儿都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吴绮罗心想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一百多首诗词,首首都是惊艳,若是全部写出,会不会叫全场震惊? 她不由得对着大家微微一笑,“那这样的话,我就多写几首,只要前十都是我,那不就赢了吗?” 许白衣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亮光,这听上去却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未免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作诗又不是抄诗,尤其是那种惊才绝艳能够获得魁首的好诗,是说写就写的吗?而且要在指定的时间内写完,这难度可是地狱级的! 可就算许少安的才思敏捷到真能在规定时间内作出十首诗词来,可不能保证每一首诗词的质量都能那么高吧? 更何况,南越使团之中,当真有那么几位的才学在他们看来是可以跟许少安比肩的。 怎么看都是输。 可偏偏这会儿许少安的脸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在他们眼里许少安是个狂妄的人。 但许少安也是个有分寸的,做事很稳,很老练的一个人。 吴绮罗看着三人,学着许少安的口吻,然后说出了许少安之前说过的话,就听她很是风轻云淡的道:“诗词一道乃是小道,恰巧本公子就擅长此道。” 吴绮罗笑容可掬的又拍了拍许白衣与方知鸣的肩膀,说出了许少安的另一句狂言:“你们可知……天不生我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 “放心,我会赢的!” 就当吴绮罗学着许少安的口吻,极其狂妄的说出了这几句后,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少安!你可真够狂的,不过本公主就喜欢你这么狂!” 吴绮罗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肤色生的小麦色的白裙姑娘站在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 紧接着她的视线略过了这位姑娘看见了不远处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围观的人群纷纷为那支队伍让出路来。 这是南越使团的队伍? 眼前的姑娘是谁呢? 吴绮罗没见过随珠公主,可随珠公主与许少安在醉贤居打过照面。 好在秦观这会儿惊诧的叫了一声,“随珠公主!?” 这才让吴绮罗想到了最近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随珠公主,还有那桩随珠公主在醉贤居因为许少安而吃瘪的笑谈! 也不知道对方对出了“烟锁池塘柳”的下联没? 第312章 阳刚之人 吴绮罗对着随珠公主行了一礼,“见过随珠公主。” 这是基本的礼节,却是让随珠公主有些意外,她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净的白牙。 “许少安,想不到今个儿你这么有礼貌了?” “哦,我何时没有礼貌了?” 随珠公主又是咧嘴一笑,“在醉贤居的时候,你就很没礼貌。” 吴绮罗一愣,她却是不知道许少安在醉贤居与南越使团这些人交锋时的具体情景,哪里知道许少安怎么个没礼貌法,因此愣了愣没有说话。 看在随珠公主眼里,便觉得是许少安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 在随珠公主的身后跟着一名侍从,是个青年护卫,生的英武非凡虎背熊腰的,颇有几分气势。 却听这人忽的开口,口气中满是不屑和轻蔑,“刚才是你说天不生你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 他忽的冷笑一声。 “我呸,你还真是不要脸,竟然敢说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你以为你真的是文曲星下凡?” 说话时,他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 “在下虽然不是读书人,但却经常听卢大人说起,这人读的书越多,越会觉得自己渺小,从而越是谦虚。” “你这般狂妄自大,哪里像是饱读诗书之人,怕外面那些传言是真,你乃是那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之辈。” “还是说说这次你又从哪里买了诗词来参与文会吧?” 吴绮罗眉头微皱。 随珠公主身后那侍卫却是仰天一笑,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对了,我听闻你们大羽太学院暗中影响了你们的太后串通好了考题,这样一来……你们大羽的学子也能有足够的时间事先准备吧?” “简直无耻啊!” “不过不打紧,在我南越才子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偷鸡摸狗都无济于事……即便给你们事先准备的时间又如何,照样能叫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他又是冷笑,摇晃着脑袋,讥笑道:“萤火就是萤火,又怎么能与皓月争光?” “公主,咱走吧。” “这许少安也是渣渣。” “不足为虑。” 许白衣三人被这番话气的够呛,吴绮罗却是舒展了眉头,还笑了笑。 这是被气笑了,她对着水珠公主身后那侍卫道: “若是依这位兄台这么说……” “届时文会你们南越要是输了,那岂不是连渣渣都不如?” 那侍卫不屑一顾,鼻孔朝天的说了句,“和你这垃圾多说无益,待会文会上自见分晓。” 大家都知道随珠公主口气已然很嚣张了,却没料到随珠公主的侍卫竟然口气也这么嚣张。 这人谁啊? 狗仗人势? 吴绮罗却是没在意这个,而是淡淡一笑。 她心中想着不管到时候文会上会出何题,应该都能从她脑海里记着的那一百多首诗词中找到对应的诗词,她不信不能赢这些嚣张的南越才子,不由得看向了随珠公主道: “要不咱赌一把?” 随珠公主一听眼前忽然一亮,“好啊,你想怎么赌?” 吴绮罗脖子一扬,“我一个人挑战你们南越所有学子,若是输了,任凭处置!” 这话一出,许白衣三人皆是一惊,就连明堂先生都不由得皱眉头。 但想到吴绮罗乃是有的放矢,李长山就又眉头舒展开来。 “好,如果你赢了,那本公主就下嫁给你!”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更是一惊,那侍卫的脸皮都不由得抽动了两下,但却没有说什么。 在京城见过许少安的人并不多,所以即便许少安出现在了街头,也并没有一下子便引起明星效应,自然也没有那么快就引起人们的关注。 但这会儿南越使团的来到,而后这些使团人员又停在了那位麦色肌肤的随珠公主身后,这就使得人们注意到了随珠公主,也注意到了与随珠公主相对的那位少年公子。 更是注意到了随珠公主与这位少年公子的对话,便得知了原来这位少年公子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大羽才子许少安! 对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人们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外界对于这位少年天才的评价是毁誉参半。 有的说他是大羽良心,不二公子,有的却说他是沽名钓誉道貌岸然。 真真假假,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 不过,此次文会之后或许就能揭开这个谜底,中秋文会是许少安得以自证名声的机会,也是许少安为大羽文坛挽尊的一次机会。 实在是太学院的那些学子在中秋文会之前与南越才子的那前几次比试,都是以惨败告终,简直叫人汗颜。 若是许少安真如明堂先生所宣传的那样,这位许少安真的就是近些时日那几首可以流传千古的诗词的真正作者。 或许,在今日这场文会,又是这般的比拼规则,对于大羽这方来说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许少安说不定能创造奇迹。 要知道太学院甚至不惜用了卑劣手段影响太后将在文会中宣布他们想要的考题。 可见太学院里的那些大儒对于此次比拼没有一点信心,又可见南越那边的才子,当真个个都碾压了大羽才子一头。 可是…… 就怕许少安如传言说的那样无甚才学。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一个十几年都籍籍无名,甚至还有着傻子名声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不可一世的天才,这始终让人难以相信。 可不相信又如何,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少年的身上,实在是不想看到泱泱大羽就这么输给了南越。 那感情比国足一比七输给了越南还要难受! 吴绮罗微微一笑,对于随珠公主的赌注一笑置之。 可这一笑竟然有几分女人家的妩媚,竟然将随珠公主都看傻眼了。 自是发现自己无意间侧漏的女子神态,吴绮罗连忙转身,收敛了脸上情绪,向着文会现场所在的方向而去。 其他与许少安不熟的人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但熟悉许少安的许白衣三人,却是都愣了愣,心想着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在他们印象中,许少安可是一个很阳刚的人。 李长山却是哑然一笑,内心是一声叹息。 第313章 出言安慰 吴绮罗走进了太学院的那处牌坊。 她没有回头看,因为她怕被人瞧出更多的端倪。 她虽然可以易容成许少安的样子,能够模仿许少安的声音,可若要是百分百还原许少安的性子,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 太学院的那处高台。 有一丈多高。 这般高有个好处,那就是在广场上的人不用踮起脚尖就能看见高台上的情景。 高台的两边各摆了十一张矮几。 按照规矩,一边为南越才子的席位,而另一边则就是大羽才子的席位。 这两席对垒,中间隔着的距离也仅有一丈之远。 试想双方才子剑拔弩张的情景,想想都让人有些激动啊。 高台下的观众气氛浓烈,情绪都很高,像极了许少安前世记忆里的国足球迷,对于国脚们的满怀期待。 希冀着这些不争气的大羽学子,能在这重要的时刻中,守住大羽的球门,不说赢球,能平分秋色就算是扬大羽国威了。 围绕着这处高台,那四层高的回形建筑是用来招待士大夫和被邀请而来的名人高士的所在。 回形走廊上有不少露台,从那些露台往下看,对于高台上的景象端的是一览无余。 这会儿吴绮罗已经顶着许少安的“皮肤”上了高台,她径直的走向了太学院为他准备好的席位,然后坐下。 抬眼看,便看见了早已经来到了的大羽这方的太学院学子们,而对面那些个为南越才子所设的席位上却还是空无一人。 对于许少安,太学院的这十位学子都是知其名而不知其人,这会儿见属于许少安的席位上坐下了人来。 便觉得,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位许少安了。 因此都看了过来,黯淡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些亮光。 似乎看见了一抹希望。 他们其实已经商量好了。 这次学院的那些先生们为了让他们能够在这场文会中胜出,不惜进宫串通太后获得此次文会的考题,甚至倾整个书院之力,提前作了十首诗词,让他们来应对这次文会。 这样的举动对于他们这些学子来说简直就是耻辱,所以他们并不打算按照先生们的意思去做。 届时他们将以他们的真才实学来应对这次文会,虽然知道与对方才子的差距,但于他们而言,作弊才是文人的耻辱,他们又岂能做这等龌蹉之事? 如果按照先生们的安排,他们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 再说,如果按照先生们的安排,结果还是输了,那么……他们这一辈子就毁了,哪里还有脸抬起头来? 只能屈辱一生。 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尊严往往是比命还重要的。 所以,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了这场文会的结果,这场文会大羽文坛一定会输的很惨,但却始终没有丢掉他们属于读书人的气节。 这倒是太学院的那些先生们所不知道的。 按照这次文会的规则,即便许少安能获得此次文会的头筹,只要南越那边的才子能够占据前十中超过六个的席位,那么也是南越胜出。 按照南越国的说法,要看就看一个国家文坛的综合实力,而不是去看单一个体的文学水平。 也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国家整体的文化底蕴。 这很明显就是知道许少安的才学惊人,无法战胜,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叫大羽文坛难堪。 可好在规则并没有规定一个学子只能作一首诗词,这样便让吴绮罗有了钻规则漏洞的机会。 吴绮罗打着钻漏洞的主意,胸有成竹,因此看上去风轻云淡。 而那些太学院的学子却与他截然相反,看着许少安这样气定神闲,心想着许少安或是知道这场文会横竖都是输,他只要为自己正名就好…… 至于挽大厦与倾倒,按照传闻中许少安那淡泊的性子,估计并不在乎吧? 即便他在乎又能怎样? 在绝对的劣势下,许少安要力挽狂澜,除非他能作出六首以上诗词,六首以上能够以绝对惊艳之姿碾压南越才子的诗词。 可这怎么可能呢? 台上这十位太学院的学子哪里知道,吴绮罗已经代表许少安与随珠公主打了个赌,说她要一个打十个! 吴绮罗这会儿被这十位太学院的学子盯着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对着众学子拱了拱手行了一礼,目光从这十位学子身上扫过,便看见了这些学子眼中的黯淡和失意之色。 她知道这是为何,只因被南越的学子们给欺压的没了自信。 “诸位!” 吴绮罗这会儿不由得道,“你们可知……” 吴绮罗想起了那几日在藏经寺许少安跟他说过的一些话,现在看见了这十位学子,就不禁将许少安曾说的话,对这些学子们说了出来。 “所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起初举办文会的目的并非是要分个高低,而是要找出那个“达者”,而后向达者学习,才能不断的进步。” “现在的文会却是变了味了。” “为的不是虚心求教。” “而是为了虚荣心,变成了用来贬低别人的游戏,简直可笑。”吴绮罗淡然一笑,“所以我觉得你们不用在意,只需要端庄态度,以后潜心修学就是。” “毕竟读书是为了什么?” 学子们忽的想到了少安四句,坐在许少安旁边的那位学子嘴巴嗫嚅了两下,看了看身侧的一众同窗,而后看向吴绮罗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下大同!” “对嘛,别把文会太当回事,也别把那些恃才傲物的南越才子们看得太重,更别把输赢看的太重,别以为输了文会就好像给咱大羽丢了面子似的,其实没那么严重,咱们要看重的是读书的道理,然后知行合一!” “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 “要拿得起,放得下嘛!” 道理说出来大家都懂,可真的要放下,他们这些小年轻又哪能经吴绮罗一说就能放下的? 不过吴绮罗的这番安慰之言,到底也有了些作用,至少这会儿大家紧绷着的情绪似乎缓解了不少。 第314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坐在吴绮罗身旁的那位学子脸上浮现一抹感激之色,“多谢许兄出言安慰,这些道理我等都懂,只是南越的那群家伙实在太过毒舌了些……我等不甘被辱,却又无可奈何,才心灰意冷啊!” 吴绮罗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么待会我帮你们找回场子!” 这话一出,那些个学子都被逗笑了似的,纷纷苦笑摇头,那模样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似的。 吴绮罗旁边那位学子却只是叹息了一声,“许兄,你可知太学院为何要专门为你设一席坐位?” “就这场文会的规则而言,即便给你准备了这个坐位,也不是想要靠你一人之力,来赢得这场文会。” “而是想看看你的才学是否如谣言的那般大羽第一,亦或者无甚才学……” “可即便你有着大羽第一的文采,以你一人之力,在这样的规则下,也无法使咱大羽在这场文会比拼中胜出。” “除非发生奇迹!” “你还是想想怎么为你自己正名吧!” 吴绮罗先是一怔,随后洒然一笑,“若是我说这一次我不仅要为自己正名,还要帮你们出口气……你们信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太学院的学子们又跟着摇头苦笑。 吴绮罗身旁的那个学子干脆翻了个白眼。 奇迹哪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也太狂妄了些吧? 在规定的时间内,即兴作出六首以上绝好的又能碾压对方的诗词,就算你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天赋到这种程度吧? 这佳句偶得之,就算是当代大儒明堂先生要作出一首极佳的诗词,也至少需要一些时间吧? 何况要六首以上……这许少安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啊? “这个……自是不信的。” “大家都是读书人,深知要作一首好诗词有多难,许兄只需为你自己正名足矣,不用照顾我等。” 吴绮罗笑了起来。 倒不是笑他们不相信自己,而是想到当自己挽大厦于将倾,替他们出了这口气后 这些学子们将会表现出的惊愕嘴脸,就不禁发笑。 等着瞧吧!吴绮罗心说。 然而就在这时,高台下响起了脚步声,吴绮罗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去。 便看见南越使团派出的那十名参加文会的学子,这些学子脸上一个个趾高气扬,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蔑视。 显然是看不起大羽的学子,顺便连带着吴绮罗一起给鄙夷上了。 南越国学子们纷纷落座,抬眼望就看见了对面大羽学子带着苦涩的脸,一个个便不由得更得瑟了几分。 那眼神便更是轻蔑与鄙视,看的大羽学子这边一个个不由得都低下头来。 这也正常,面对曾经多次碾压过自己的对手,这些学子心中的羞愧,自然难以掩饰。 唯有吴绮罗看都不看那些得瑟的南越学子,目光遥望向了天空中的圆月,心想着许少安带着苏梦瑶这会儿去到哪儿了呢? 他们应该不会回平湖城了吧,如果不回平湖,他们会去哪里? 在那四层回楼的其中一个露台上,随珠公主的视线一直在吴绮罗的身上,当然她以为吴绮罗是许少安。 因为吴绮罗易容成了许少安,可这会儿她眼中的许少安手撑着下巴抬头望月时的模样,给人有些异样之感。 尤其是与许少安熟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种异样。 吴绮罗稍稍出了神,并不知道她不经意又流露出了一些女儿态。 随珠公主秀眉微蹙,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了,她不禁喃喃道:“这个许少安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怎么看上去有些娘们?” “我可不想让一个娘们做我的驸马!” 她的眼里出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回忆起在醉贤居遇到的许少安,印象中的许少安不是这样子的啊? 她在醉贤居碰到的那位许少安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真正的许少安这会儿刚从软香温玉中爬起身子。 少女初经人事,男人怜惜所以没有过多索取,男人的这份温柔,少女自是感觉的到,因此很是感动。 天气自昨日雨后,由凉快变成了阴冷。 尤其在这藏经寺,山林之中,这份冷意比城中更甚。 于是男人将所有的窗都关闭,阻挡了那些略微寒冷的山风钻入厢房之中。 这间房还算宽敞,在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材质普通的四方桌,许少安关了窗后,便煮起了一壶茶来。 然后他坐下等那茶烟袅袅。 苏梦瑶尤自陶醉在云雨之中,脸上满是红晕,看上去如一朵忽然盛开的花朵,美艳动人。 她坐起身子,收起了垫在床上的白绸,看见了缎子上的新红点点,亦如一簇簇艳丽的花朵似的,不禁呢喃,“这落红无数,更能消几番风雨?” 此间寂静,许少安自是听见苏梦瑶的呢喃声,不由得咧嘴一笑,“第一次是这样的,等过几次风雨再大,亦是能消的。” 苏梦瑶脸色更红,嗔怨的看了许少安一眼,“你这坏人就会贫嘴,就会欺负人家!” 她捡起衣服穿在身上,莲步而来坐在了许少安的身边,茶烟这会儿飘荡而出,许少安便给苏梦瑶斟了一杯茶,“我可不是谁都欺负的,我只欺负我的心肝宝贝。” 苏梦瑶那秋水眸子秋波荡漾,这坏人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可自己偏就喜欢听,心中欢喜溢于言表。 她羞涩垂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后,而后将窗打开了一些,任由凉风灌了进来。 许少安怔了怔,“天气凉了,还是关了吧?” 苏梦瑶微笑摇头,“有少安你在身边,就不会觉得冷。” 许少安笑了笑,手指在苏梦瑶的鼻梁刮了刮,又听苏梦瑶道:“再说,我想看看月亮,今天可是中秋呢!” “嗯。” 许少安站起身子,走到了床边衣柜,拿了件披风为苏梦瑶披上,“那么,咱就一起赏月吧。” 说着将窗彻底打开,让满世界的月光照将进来。 看着天空中那轮圆盘,两人久久没有说话,苏梦瑶忽的想起三月初时在平湖石桥上许少安作的那首词。 她不由得轻轻吟道: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315章 你的诡计 许少安愣了愣,“你怎的忽然吟诵起这诗来?” 苏梦瑶俏皮的笑了笑,抬眼看向了窗外。 “那时在平湖边,因为是在白天,所以你将月念成了日,初时听了便觉得异样,就问你为何,你说原诗中不是日是月!” “我问你这诗是谁所作,你便说是自一本名叫《倩女幽魂》的话本里读到的,那时我让你跟我讲讲这话本,然后我就听见了这世上最为动人的故事。” 许少安喝了一口茶,而后握紧了苏梦瑶的手,目光却从窗外的月亮,移到了苏梦瑶那张俏丽的小脸上。 她的脸泛桃花。 月光照在她这朵桃花上,更显娇艳欲滴。 “对月行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许少安不由得也喃喃了一遍,苏梦瑶若水的眸子看向了他,“如今这月下双影,花好月圆,你我竟已成了夫妻,当真叫人觉得在做梦一般!” 苏梦瑶将身子正对着许少安,双手握住了许少安的手,桃红的脸颊上满是期待。 “少安,如今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不管你去哪,我都是随你去的,不管未来的日子有多苦,我也心甘情愿。” 许少安抚摸着苏梦瑶的鬓发,痴痴的看着这张美丽的脸颊,就这么看着,一直看了十数息,他才道:“放心,往后余生,我绝对不叫我的心肝宝贝儿受半点委屈!” “虽然眼下有些麻烦事,却是不打紧,我自会解决。” “至于何去何从,这事倒也不难,天下之大自有我们可去的地方,我寻思着,倒时要不就一路向北,若是看中了哪个地方,咱们就在哪里落脚,可好?” 苏梦瑶点了点头,“怎样都好,重要的是有你在身边……可我有些担心。” 苏梦瑶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窗前,原本充满了幸福和红霞的脸蛋上浮现了一抹忧色,“虽然之前你说的那些都只是推测,但我担心你的推测是真的,而且针对你的算计,或许已经在酝酿之中!” 苏梦瑶这会儿脸上已经完全充满了忧愁,这是因为越想要守护住幸福就越会愁的忧。 “假如那谣言已经传到了太后耳中。” “或者姑父耳中。” “你说太后和姑父能这样轻易的就让我们离开吗?” 许少安淡然道:“太后当年下令残害徐家满门,说明太后并非善茬,若是她听闻了我可能是靖王之子的消息,只怕不会容能我活过第二天。” “她不会去理这事是真是假,她只会杀错而不会放过。” “至于摄政王,他应该不会杀我。” “他会将我拘禁起来,会给我优渥的生活,但前提是我乖乖的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苏梦瑶忽的转身看向许少安,“若少安你当真是靖王之子,你会寻求姑父报仇吗?” 许少安想了想,摇头说了句:“不会!” 苏梦瑶心想着,少安难道是因为自己,所以才这般,即便这是杀父之仇,都能够就此揭过? 这得多爱自己,才能搁下这般深仇大恨? 在古代人的思想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古人重孝,杀父之仇不报,那便是不孝。 不孝之人在古代是会让人鄙视的,甚至会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所以,在苏梦瑶的心里,许少安一定有着理由,而思来想去也只有为了她这么一个理由。 许少安却想着,这跟我有啥关系,就算自己真是靖王之子,要报仇也是原主去报,自己不过一个穿越客,不论是跟太后也好,摄政王爷罢,都是无怨无仇的好吧? “既然如此,那我去跟姑父说,让姑父知道你的心意……” 没等苏梦瑶说完,许少安就打断:“我之所以说我不会去寻摄政王报仇,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可能是靖王之子。” “所以,本质上我与你姑父并无仇恨。” “又何来报仇一说?” 苏梦瑶看着许少安,心想着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只是,少安何以确定他便不是靖王之子了呢? 毕竟秦国公说的有板有眼的,就连他三叔也说他与靖王妃长的很像。 似乎从苏梦瑶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思,许少安却是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因为得出这个结论全缘于他的直觉。 他相信他的直觉。 而且更相信,这是有人想要在中秋之夜搞事情,想要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个时候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从而达成背后算计者的某些目的。 所以他让杨左宗和周小蝶、阿旋三人驾着马车离开,制造他离开京城的假象。 他本人更是藏在藏经寺,这座有着强悍武力的所在,能够确保他在这个夜晚,不被任何阴谋卷入局中。 可他哪里知道,吴绮罗这会儿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参加了文会,他又哪里知道,一封尘封了十八年前的信,在中秋前夜到了太后的手里。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按照那位幕后黑手的计划进行着。 但这位幕后黑手却是算漏了一件事,他哪里能想到,许少安那夜自秦国公府出来后,便让人给庆王捎了一封信。 信中说了许少安所推测的一切,有关那位幕后黑手或者说慕晨的算计! 许少安这会儿走到了苏梦瑶的身前,他搂住了她的腰,“好了,别想太多。” “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我的心肝宝贝就不要为了这些事发愁了,来,给相公笑一个!” 苏梦瑶嗔怪的看了许少安一眼,然后莞尔一笑,许少安也笑,摸了摸她的桃花般的脸蛋:“这就对了嘛!” …… 庆王府。 琥珀亭。 庆王凭栏而立,目光落在那轮倒影在湖中的圆月。 他这样站了很久。 他身后的慕晨也站了很久。 他今夜本应该去明镜台,将那些可能会袭击明镜台的魔教中人给一网打尽,可他偏偏却没有去。 今夜的月色正好,慕晨却没有去看月色,就连去看夜空的心思都欠奉。 他的视线一直在庆王的身上,看着庆王的背影,思绪飞腾。 终于他忍不住问了句,“王爷,这么说来,今个儿您说的这些话,都是出自许少安?” 庆王“呵呵”一笑,“是不是觉得许少安太聪明了,只是轻易就洞察了这是你的诡计?” “本王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许少安之前送来的一封信,你应该知道,这小子前夜去了秦国公府。” 第316章 易容的本事 “他那信中所说的事,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坚信是你的手笔。” 面具下的慕晨,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只觉得当年的这一笔有几分神来之笔的味道。 “草蛇灰线,伏没千里啊!” “不过本王更佩服的是许少安这个人,他竟然会将这事告知本王,而且笃定本王会相信他的说辞,许少安这人的眼光之毒辣,简直叫本王心惊。” “的确,许少安这人之机智尤胜其祖父许林辅!” 慕晨走到了庆王的身边,同样凭栏看向了湖面,沉吟了片刻,而后又道:“坦白说,当年埋下这支伏笔,我险些以为要流产了。” “当初许林辅猜到了我在许少安身上的算计,因此便与苏家约定将许少安入赘苏家,这倒是个破我算计的好方法。” 慕晨笑了笑,笑声中却带着玩味,“原本我也觉得当年的伏笔可能失败了,却你哪里能想到,这许少安竟然忽的又冒出头来,而且以这般天赋异禀的才学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庆王点了点头,接过话茬,“若是许少安按照许林辅所希望的那样,平平无奇碌碌无为的入赘苏家,甚至被大家当成傻子,这样的确不会让人太过重视。” 慕晨转头看向了庆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中的玩味之色更浓,“那是当然,一个傻子,就算他被坐实了是靖王之子,太后或者摄政王也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 “一个傻子,何足惧哉?何况还是个赘婿?” “可你哪里能想到,老天爷都想成全我的那一招伏笔,以至于给了许少安这种隐忍的性子,还有他的才华,让他要么不鸣,一鸣惊人!” “如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惊人才学,还有他的胸有丘壑,只怕会影响到朝廷大局,对于太后还有小皇帝都会造成威胁……” 庆王忽的打断,话锋急转,“我只是有些想不通,许少安在信中说想要避免入局免于算计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京城!” “之前明镜台的逻卒传来消息说他已经离开了京城,可怎么又回来了?” 庆王向着亭榭中的茶几走去,因为屏退了下人,因此他不得不亲自煮茶。 他看也没看慕晨,说了句,“来坐!”语气中有命令的意思。 所以慕晨也走到了茶几边,与庆王相对而坐。 庆王将茶壶之中沏满了水,而后将茶壶放在了茶炉上,点燃了火炉后,视线就一直在那茶壶上,等着茶水沸腾从而腾起白烟。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等到茶烟袅袅,庆王才说了句,“太后和小皇帝这会儿应该到了太学院了吧?” 慕晨却说着与庆王毫不搭边的话,又像是在接续之前被庆王打断的话题:“这当真乃天意啊!” 庆王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慕晨。 慕晨一边笑一边摇头,“其实我现在也搞不清许少安在哪?” 庆王疑惑间眉头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慕晨摊开手,又道,“或许还在藏经寺,或者是真的离开……” 庆王很不明白,有消息传来,许少安不仅回了京城,还被太后召见,现在更是在文会现场。 慕晨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可为何他这般说? 庆王眯眼看着慕晨,心想着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这么说的道理,他没有问,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慕晨“哈哈……”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有何底气,竟然易容成许少安的样子去参加文会。” “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晚的事因为他的原因,应该会更加顺利。” 庆王豁然起身,“你说什么,有人易容成了许少安的样子,这人是谁?” “还有,你的算计到底是什么?” 慕晨收敛了笑容,看向了那袅袅上升的茶烟,说了句:“茶好了,先喝口茶再说,行不?” 于是庆王斟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移到了慕晨的面前。 看着茶盏中飘起的热气,慕晨吹了吹,他没有用手去端起茶盏,而是俯下身子一边吹一边呡茶,很是随意。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那侄女绮罗曾拜过南疆巫女为师,学习过易容之术。” “她易容成许少安的样子,或许是想为许少安正名!” 庆王一愣,他是当真不知吴绮罗还有这般经历,可为许少安正名,那得展现出一定的文学造诣才做的到吧? 凭着绮罗这丫头的文学造诣,代替许少安去参加文会,只怕没给许少安正名,相反还污了许少安的名声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更好奇的是,庆王依旧眯着眼看着慕晨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慕晨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推测出来的啊!” “因为许少安这般聪明的人没有理由做这种愚蠢之事,况且他还给王爷你写了书信,表明了已经离开了京城。” “他没有理由再现身……?!” 庆王缓缓的坐下身子,那双眼睛由眯着的渐渐恢复了原状,但他依旧看着慕晨,只不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等待慕晨接着往下说。 “两年前有件事或许庆王殿下你也不知,这事很小,就是秦国公家的那位大公子当时翘班去了一趟南越边界,为了绮罗那丫头带了些新鲜的荔枝回来。” 庆王认真听着。 “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快马加鞭,这秦大公子当真喜欢绮罗那丫头喜欢的紧,只因为那丫头的一句话,说是想吃荔枝了。” “他便去了,可那会儿他在城防营值守,擅离岗位是要受到重责的,可这位秦大公子回来后,却发现好像没有人知道他离开似的,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国公府大公子的身份,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哪里知道。” “那是因为绮罗那丫头易容了他的样子替他值守了一夜。” “否则这擅离职守的罪过,按照摄政王的脾性,即便他是国公府的公子,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我自是从那时候发现绮罗有着易容的本事,后来更是多加留心,就发现了原来绮罗是跟着那位南疆巫女学了这般本事。” 第317章 友邦 经慕晨这么一说,庆王才想通了之前没有想通的事,这么说来,现在文会上的那个许少安实际上是绮罗? 只是绮罗那丫头要为少安正名? 她如何做的到? 据说南越那边这次来的才子一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绮罗这人不会有的放矢,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只是我想不到,慕晨……你知道吗?” 慕晨摇了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我只要知道许少安人在京城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关心。” “所以,许少安在京城对达成你的目的至关重要?” 慕晨又摇了摇头,“也并非完全如此,我其实还有许少安离开京城的备用计划。” 庆王又看向了湖面,过了一会儿才又道:“你知道太后为何召见许少安吗?” 本以为慕晨依旧会摇头,却没料到他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道,“因为我让人给太后送了一封信!” “什么信?” “十八年前时任青州水师提督的陆逞远当时便怀疑被许治军带在身边的毁容女子便是靖王妃,于是写了一封信寄给了老凉王,老王爷或许因为心生恻隐回信说不能因猜测而杀人,因此掩盖了这件事……” “就这样内容的一封信,随着陆逞远去岁末死后被他的后人发现,直到不久前才送到京城,然后被我所截。” 庆王大吃一惊,心里顿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听慕晨接着道:“太后想要杀许少安,可没有拿定主意,所以想先见见许少安再说。” “我觉得太后在见到许少安的时候肯定很惊讶!” “此话怎讲?” “因为许少安长的跟靖王妃真的很像!” 庆王心中又是一惊。 “太后当年跟靖王妃可是经常打交道的,对于靖王妃也熟悉,想必她在看见许少安的那张脸之时,就拿定了主意!” “所以……!”慕晨“嘿嘿”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想今夜许少安肯定会有事!” “不,应该说是绮罗那丫头会有事,谁叫她易容成了许少安的样子。” “或者说,这么做是她故意为之。” 说完这句慕晨忽的站起身子,而后转身走到了亭外,“王爷,您不需要知道我这般算计的目的究竟为何,您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您就好!” “我走了!” 庆王想要把他留下,可终究没有开口。 慕晨抬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的停了下来,“对了,王爷,文会就要开始了,不去凑个热闹吗?” 太学院的确很热闹,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台上的学子们不论是大羽的学子也好,南越的学子也罢,因为那些议论声脸色都不太好。 只因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声音—— “台上那些人除了许少安外都是渣渣。” 这是有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那位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雪妍与李文浩二人。 南越才子心有不屑却是羞于辩驳,大羽学子有自知之明自觉多说无益。 因此都低着头。 吴绮罗这会儿不再看天上的月亮,也不再感怀什么,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开始闭目养神。 脑海想着待会如何应对文会的事,根据太后宣布的考题从记忆中那一百多篇诗词中选几首扣题的诗词应该没问题。 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将这一百多首诗词都一股脑的都写下去,让整个文会,甚至整个大羽都惊掉下巴。 她忽的想到自己上台来之前,明堂先生忽的叫住她,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会建议改变文会的题目和规则,让整个文会较量变得更为公平一些。 却不知道如何个公平法。 吴绮罗无法得知明堂先生的想法,但觉得明堂先生这么做必定有着什么深意。 感觉是对自己有利的。 就在吴绮罗想着这些事得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快看,那是太后还有皇上到了!” 吴绮罗侧头看去,那是回楼最高的那处装饰和布置最为考究又最大的露台,露台上提前布置好的座位开始有人落座。 待所有人都坐好后,一位公公走到了栏杆处,向着整个广场吼了一嗓子,“皇上驾到!” 这老太监拂尘那么一摆,整个广场上的人便纷纷跪地,高台上的学子们亦是跪拜,高呼万岁! 这露台距离高台有些远看不真切,隐隐看见坐在中间宝座上的小皇帝抬了抬手,那老太监洪亮有力的声音便传出,很明显是用了丹田之力。 “平身!” 大家闻声都站起了身子,纷纷注视着那中央露台上的动静。 中央露台上,太后坐在小皇帝的左侧,视线在这个露台上的其他人身上扫过,目光中她看见了摄政王、杨士仁、秦文远,翰林学士杨艺,太学院院正程明以及明堂先生和张士诚、葛奉先等文坛大佬。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吏部尚书许治强的身上。 这会儿许治强也看向了她,二人四目相对,许治强连忙避开目光,将目光落在了高台上的许少安身上,不免有些忐忑。 他心想着二哥说少安那小子离了京城,怎么现在又来参加文会了? 白天太后还召见了少安,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少安与四妹长的很像,若是太后心生怀疑……凭着太后的性子,会不会要了少安的命? 他一声叹息,而后看向了摄政王,心想着等文会结束就找摄政王说个清楚,让摄政王一定要护少安一个周全。 太后这会儿将目光落在了高台之上,更是落在了许少安的身上,不过片刻后她又将目光望向了天空中的明月,她沉吟了片刻后道: “值此良辰美景,当真叫人欣喜。” “哀家记得上一次中秋文会下着雨。” “所以上次以“雨”作为了中秋文会的题!” “历届中秋文会一般都是月亮、秋天这些相关的主题,所以上届文会也算别出心裁了一回!” “这一次南越使团来访,恰好碰见这中秋文会,顺便进行学术交流,哀家心想着,要不这次文会就以“友邦”二字当作这次文会的主题吧?” 这个主题是太后与太学院的那群老儒们商量好的,这个主题不管是对南越学子还是大羽学子其实都不怎么友好。 实在太过偏门。 就这个主题的freestyle,可能许少安前世记忆里最顶级的rapper,也不会有很好的表现吧? 但太学院这边早有准备,已经为台上学子准备好了诗词,届时只要装模作样的演一出戏,或许就能轻轻松松的赢得这次文会。 这便是赤裸裸的作弊了。 第318章 没了优势 以有心算无心,这就让听见这番话的南越帝师卢白颉眉头紧锁起来。 古往今来有关诗词的话题往往离不开忧国伤时、建功报国、思乡怀人、生活杂感、长亭送别、咏物言志等…… 哪里有过“邻邦友好”之类的话题,即便是他卢白颉以此题作诗,都得好生思量,何况那些年纪不过双十的学子。 他们这般年纪作诗作词多也是风花雪月,寄情山水,没有相关的体会,又哪能作出有深意的诗词来? 这就是太学院那群老狐狸的狡猾所在了。 知道正面刚刚不过,就想出这般计策来,简直可耻。 那位太学院的院正程明这会儿嘴角上扬,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得意,心想着南越才子之前不是很嚣张吗,待会就让你们体会一下被打脸的滋味。 此时的李长山嘴巴嗫嚅了几下,端起眼前酒碗喝了一口,用袖子抹了抹嘴角酒渍,而后开口说道: “太后娘娘可听闻了外界的谣言,说是太学院早已与娘娘串通好了考题,为了此次文会的公平公正,不如让摄政王为此次文会命题吧?” 一代大儒果然有着一代大儒的气魄,对太后娘娘说话竟这般直接,大家纷纷看向了李长山,但见李长山一张笑脸看着摄政王楚临渊。 就听李长山又道:“这人心可畏,咱可不能不重视。”说完,李长山又看向了太学院院正程明,就见程明脸皮不由得抽动,这是有被李长山气到。 什么叫太学院与太后娘娘串通? 这是能摊开了说的事吗? 心想着李长山怎么如此大的胆子? 太后心中恶寒,却是没有表露在脸面上。 却不知自己与太学院所商量好的事,怎会传了出去,她本觉得按照南越使团提出来的文会规则,此次文会要想胜出也唯有此法了。 南越使团这边本来对于太学院与大羽太后的串通持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在文学一道,南越学子几乎对大羽学子持碾压姿态。 按照南越随珠公主的话来说,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但他们终归是低估了大羽人的智慧。 太后淡然一笑,看向了楚临渊,“依卿所见,该当如何?” 随珠公主心道这位太后好会装,明明心中不悦,却还一副笑颜以对,被揭穿了阴谋都不会害臊? 楚临渊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口,想了想这才看向了露台上的诸位大人和儒士们,缓缓说道: “明堂先生所说有理,我也听闻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虽不可当真,但也不能不重视,今日文会当着南越使者的面需得公平公正!” “所以……” 他俯过身子放下酒碗,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又缓缓道: “为了公平起见,不如今夜文会不限文题,但各方学子所作诗词题材不能重复,如何?” “不限文题能让学子择其擅长的领域发挥。” “而题材不能重复……学子中肯定会有同一领域的擅长者,限制了不能重复题材,就需要各方学子自行商榷如何分选题材进行创作了。” 摄政王的话音落下,转眼看向了卢白颉,“不知卢先生意下如何?” 卢白颉点了点头,说了句,“如此甚好!”但内心却骂了句,好个屁,但不得不承认,这却是个非常公平公正的主意。 随后摄政王看了眼李长山,见李长山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太后,太后娘娘也点了点头,轻声道:“既如此,那就依摄政王之言。” 此间唯一没有在意这个插曲的秦文远这会儿一直盯着高台上的许少安,竟没想到许少安没有听自己的劝说,还是来参加文会了。 杨士仁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文远,这会儿转头看了眼太后,但见太后抬了抬手,随即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走下了楼,向那高台而去。 这是去高台主持文会去了。 高台之上是一轮银盘盘踞在空,银辉浩荡撒下人间,洗尽铅华。 高台下的广场挤满了人,大多是京城中的文人雅士学子俊彦。 许青衣就挤在其中。 她和三叔家的大小姐许问君站在人群前列,就在离高台不远的地方。 许少安参与文会对于许青衣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因为许少安之前说过他不会来参加文会的。 可现在看着高台上那个在月光下一身素白如雪的堂哥,心情不知道有多激动,到处和人说:“看见那人没有,那是我哥!” 许问君却没有如堂妹那般激动,拉着堂妹激动的小手好奇的问道:“青衣,那台上有十一人,到底哪个是少安?” 顺着许青衣手指的方向,许问君看了过去,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张在月光下无比英俊的脸。 “嗯……还挺好看的,堂妹你之前说过,若是堂弟来参加文会,那这场文会的魁首就一定是堂弟?” “当然,你难道不知道天不生他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吗?” “可……这次文会的胜负不是在个人之间产生,而是在大羽和南越之间,考评的是团体综合实力。” “那也没事,少安哥一个人能打他们十一个!” 许青衣对于许少安是盲目的自信啊,许问君对此有些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监随着侍卫开道上了高台,他扯着嗓子说了关于此次文会的命题和规则,高台上的学子皆是感到意外,此次文会竟然不限题材,且不能重复。” 这意味着十一位学子要作十一种不同题材的诗词。 学子们都是年纪轻轻的,所有过的人生经历并不多,平日里作诗作词的题材来来去去就那些,不过风花雪月、咏物言志,些许生活杂感之外,要他们分选出这些领域之外的题材,即便作也作不了什么好诗词。 因此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道这一次算是遇到难题了。 还想着中秋文会应该会有的命题不是围绕月亮就是秋色,这些都是他们信手拈来的题材,即便大羽学子作弊他们也有自信可以战胜之。 还是低估了这群大羽人的奸诈啊! 现在这规则一出,原先南越才子这边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第319章 我天,疯了! 可对于大羽学子这边却是一个个惊奇不已,不是说跟太后串通好了将会以“友邦”为题,怎么现在又说不限题材。 最重要的是,你不限题材就算了,你还不能重复! 但细想之下,却发现这对己方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在那些他们还有对方都不擅长的题材中,他们或许能有一拼之力。 想到这一点,大羽学子们的心中竟一个个燃起了希望之火一般,不禁让人感受到了他们身上隐隐侧露的战意。 所以在这么一瞬间他们都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南越学子,气氛就这样燃了起来。 当吴绮罗听到那老太监说不限题材的时候不由得欣喜若狂,想到之前明堂先生说的话,心想着这肯定是明堂先生设法改变了命题,主要目的想让自己把那一百多篇诗词都写出来? 因为不限题材嘛。 所以她脑袋里的那些诗词都捡出来写又何妨? 反正要为少安正名。 那么这次就让他一次成就诗仙之名! 吴绮罗心中激动,但表面却淡定如水,神情自若,还对着站在高台下为她加油打气的雪妍俏皮的吐了个舌头。 这个小举动又被中央露台上的随珠公主所扑捉,心中又是一阵恶寒,心想着许少安原来这么娘们的吗? “好了,诸位,若是商量好了,就请开始吧?” 站在高台中间的老太监扯着嗓子叫了这么一句,高台上的学子们才纷纷的回到座位,开始为自己选定的题材苦思冥想。 他们都没注意到,就在这些学子们还在分选题材的时候,吴绮罗已经在磨墨了。 就在老太监一声令下之时,吴绮罗提起笔架上的硬毫沾染了墨汁而后奋笔疾书。 一点都不带思考的。 还思考个球啊! 抄就得了。 …… 中秋文会就这样开始了。 按理说文会开始后高台上会显现出一片紧张的气氛,却让人纳闷的是,高台上有那么一块区域看上去很是云淡风轻嘛。 那边是许少安的所在区域。 高台下的人们已经停止了议论,纷纷踮着脚尖仰着脖子看着高台上的学子们,他们期待那群不争气的大羽学子能带给他们惊喜。 但看着大羽学子这边一个个愁眉苦脸眉头紧锁的,便一个个心头忽然悬起了一颗大石头一般,叫人担忧。 不过……看许少安这会儿已然落笔,神情自若的样子,这就有了吗?” 然后他们就看见许少安向着老太监招了招手,然后说了句:“多拿点宣纸来!” 露台之中的气氛却不似高台之下的广场那般凝重。 这场文会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士而言只是一个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借口而已,所以文会宣布开始之后,这里的宴会也就开始了。 所以这里的气氛很惬意。 对于高台上的那些学子们会有如何的举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并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趁着这个机会和想要套近乎的上官拉近一些关系,多喝几杯酒,增进一些感情。 但中央露台上的气氛却又不同,在场之人都关注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许少安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们都看见了许少安想都没想就奋笔疾书的画面。 然后又看见了许少安对着那老太监招手要纸的画面,李长山不由得咧嘴一笑,“这小子怕是已经写了一篇了!”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错愕,身体更是向前俯了少许,定睛去看高台上的情况。 摄政王笑了笑道:“去看看什么情况,如许少安写好的诗词,那便立马呈上来!” 有侍卫领命离去,没过多久那侍卫手里捧着一首诗词转回,来到了摄政王的跟前,单膝跪地回禀道: “属下回禀王爷,许少安下笔如神,已经作好一首诗词!”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惊呆了。 李长山却是神色如常,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不由得心里暗笑。 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即便他自己想要即兴作出一首诗词来,若是没有灵感,也得好生琢磨一会儿。 因为除了酝酿,雕琢,还要让诗词扣题,并非能够一蹴而就的事。 有些讲究诗词华丽者,往往喜欢用典,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琢磨。 眼下这许少安片刻功夫就作出一首诗词来……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是不是在乱写? 就算不是乱写,只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诗词吧? 但许少安名气在那,应该不会作一些歪瓜裂枣吧? 就在大家揣测之时,摄政王向着太后那边伸手一引,说了句:“快呈与太后娘娘看!” 他其实想看的紧,却是不能逾越了规矩,太后和小皇帝在这里,当然要等太后看过先。 太后娘娘含笑点了点头,身边的宫女便上前接过了诗词呈到了太后的身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太后跟前的那首诗词上,都有些不可置信。 就连摄政王都有些惊讶。 记得当初在梅兰书院,许少安因为有感而发作出了那首《将进酒》,那时有酒助兴,他一蹴而就可以说是佳句偶天得。 可这也得讲天时地利人和。 就像打仗一样。 战机稍纵即逝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即便楚临渊知道许少安大才,也不会认为许少安每一次都能信手拈来。 所以……这首诗词?” 楚临渊很是期待。 那位大羽曾经的举人,而今南越国的帝师卢白颉与随珠公主都有些惊愕。 他们都读过许少安的诗词,也都承认那些的确是精彩绝伦的好诗好词,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这会儿他们看着的这首诗词会有多差。 尽管看上去是随意落笔。 但天才往往都是这样。 或许又是一首不逊于许少安之前所作的诗词? 只要这首诗词不逊色于他之前所作,今夜的文会第一当属于他。 那他也将为他自己正名。 只是,这首这么快就写将出来的诗词,会很好吗? 卢白颉与随珠公主相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藏着些许迫切的目光。 可就在大家迫切想要知道太后跟前那首诗词到底写了些啥玩意的时候,又一名侍卫捧着一首诗词匆匆的跑到了摄政王跟前,单膝跪地,声音有些激动的道:“王爷,这是许少安的第二首诗词!” 第一首还没看,第二首又来了! 我天,什么情况? 第320章 《登高》 高台上吴绮罗抄完第二首,准备抄第三首,她的第一首已经被太学院的执事誊录贴在了一面告示牌上供大家品评。 这第一首诗词一经粘贴落在了大家的眼中后,高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声音如潮浪般传到了中央露台。 李长山捋着胡须,视线一直在高台上的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高台下此时的掌声以及叫好声,无一不是在赞颂那首诗词的好。 此间来观看文会的人基本上都是文人,因此都有着一定的品评能力,既然这诗能引起呼声一片,那说明一定是好的。 如此看来,大家对于天才还存在一定的误解。 所谓天才,就是随便落笔就能有佳句的。 且看他的第二首,第三首! 吴绮罗对于台下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早有预料,因此淡定的写着第三首,那些同台的学子这会儿已经忘了去构思他们的诗词,只因节奏都被吴绮罗给打乱了。 吴绮罗写完第三篇,向着那老太监招了招手,而后将第三首诗词交到了老太监的手中,可以看见老太监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天,这许少安还是人吗? 老太监弱弱的问了句:“许公子这是想作几首?” 吴绮罗抬头向着老太监嘴角一翘,说了一句,“今天很有灵感呢!” 也不知道他要作多少首,但听他说很有灵感,只怕今日她所作诗词定不在少数! 许少安与老太监的对话随后自然传到了中央露台,露台上的众人一听都惊呆了,唯有李长山抚着胡须悠然自得。 大家心想着,难道许少安当真是文曲星下凡吗? 高台下广场之中,公孙无策与殷天廋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首粘贴在公示牌上的诗词,公孙无策笑了笑。 “这诗是极好的诗,但以这小子的年纪作出这等老气横秋的诗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殷天廋点了点头,“莫非许少安背后真有高人为他写诗?这诗看上去像是垂暮之年才能有的手笔。” “嗯,但这也说不定,或许是许少安经历过或者接触过这样的老人,感同身受之下有感而发也说不定。” “也是……”殷天廋又点了点头,又道:“这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诗中通过对秋天景色的描写,抒发了身世飘零、壮志未酬的感慨,对仗工整,意境雄浑,简直旷古未有啊!” 公孙无策“嗯”了一声,转过身去,“这孩子是个有大才学的人,心性也很好,将来定能有一番成就。” “可惜了他不是靖王之子。” “明堂先生说若想知道王妃与世子的下落,先得帮他把这件事做好。” 殷天廋又是点头,却是没再说什么,目送公孙无策挤出人群。 公孙无策有公孙无策的事要干。 而他也有他的事要干。 他在今夜的使命便是让许少安活着! …… 文会上,随着吴绮罗抄诗越抄越多,公告牌上所粘贴的诗词越来越多,广场上的叫好和鼓掌声渐渐停歇。 不是因为诗词不好,而是因为这接二连三贴上告示牌的诗词不仅好,而且首首惊艳,这就叫人震惊的呆若木鸡了。 整个广场在这个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但很快这种安静就被打破,现场再次掀起浪一般的掌声和欢呼! 中央露台里的气氛完全没有跟上广场上的节奏。 太后对于这些诗词却是无甚造诣,只是匆匆过眼便交到了摄政王的手中,说了句,“哀家对诗词无甚了解,还是先让摄政王掌眼后,说与大家听吧。” 摄政王点了点头,将视线落到了那第一首诗词之上,下一刻就见他双眼一亮,只是片刻后这双眼中却显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见大家都一副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摄政王说道:“许少安的这首诗……不大像是他这个年纪能写的出来的。” “此诗就让本王吟诵给大家听,大家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大家一听都竖起了耳朵,都想知道许少安作了一首什么样的诗,能让摄政王说出这番话来。 “此诗名为《登高》” 摄政王用饱满的情绪吟诵起这首诗: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他尽量将自己的情绪带入到诗中的意境之中,以至于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眼神之中甚至还带上一丝遗憾之意。” 摄政王吟罢,将诗词让人传阅开来,或许是因为摄政王的情绪很到位,以至于有些人都还在诗中的意境之中还没回过神来。 “好,好,好!” 明堂先生这会儿连说了三个好字,“当真是旷世佳作啊!” 张士诚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不过……如王爷所说,这诗的确不太像许少安这般年纪的人能作出的!” 大家纷纷看向了明堂先生,就见明堂先生摆手道,“此言差矣!” 他转头看向高台上的许少安,笑道,“这小子是个感性的,是个很能感同身受之人,估计是这小子遇到过这样怀才不遇壮志未酬之人,因此而作。” “大家莫要忘了那首《江城子》,那是许少安感念师傅陆重楼思念亡妻而作,那小子十七岁的年纪,却能将那份思念亡妻的感情描写的淋漓尽致,是因为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无以伦比的共情能力。” 葛奉先葛老这会儿不由得湿了眼眶,是因李长山提及了《江城子》,不禁喃喃道:“是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葛老略带嘶哑的声音在此间回响,大家都不由得看向了他,便见他没来由的潸然泪下。 待他喃喃完,才道他是因为那首《江城子》,才道他与他的亡妻之间的伉俪情深。 葛老止住眼泪,将脸颊上的泪痕拭去,而后说了一句,“在老夫看来,许小友能作出什么样的诗,老夫都不会意外。” 言下之意,这首《登高》虽然颇有些老气,但不妨碍这的的确确是许少安所作。 第321章 《春江花月夜》 太学院那处高台下的广场,那处用于展示学子所作诗词的告示牌前此刻是寂静无声,眼前已经贴了第三首诗词,而且都是许少安所作。 第一首在许多人的心里,那可以说就是旷古未有的佳篇。 仅这一首,在很多人眼里那便是今日之冠了。 就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第一首那种壮志未酬,人已老暮的遗憾和不甘的意境之中,这第二首诗的来到像是一个巴掌将所有人都给拍醒了过来。 只因第二首所描述的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良辰美景。 此时摄政王让侍卫将第二首词呈了上来,他接过了第二首诗词,视线落在了这首诗词上。 中央露台上的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他,就见摄政王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神色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与第一首不一样的表情,前一首他微微有些疑惑怎的许少安这般年纪能作出那般感慨之诗,而第二首却是让他激动了起来,看他脸上的情绪,像是看到了不可多得的诗词一般。 第一首说的是一个老人的壮志未酬,那么许少安的第二首诗词,会是说什么呢? 所有人翘首以盼。 随珠公主却是心情开始忐忑起来,她就不该文会开始前在许少安的面前说若是许少安能让大羽赢了南越就嫁给许少安的话。 可看这阵势,许少安或许真的能以一人之力赢下这场文会。 之前是不知道许少安是个娘娘腔,要是知道许少安还有这等习性,是断不可能对他生出倾慕之心的。 届时许少安当真以一人之力赢下了比试,自己可不就非得嫁他不成? 不行,若是这家伙当真赢了,那自己就立马跑路! 此刻那南越帝师卢白颉看着他那小舅子的夸张的表情,他的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几分诧异之色。 他不太信那许少安能够一连两首都是绝顶的好诗词。 好诗词是这么容易就作出来的吗? 若是在之前他不知道许少安或许是靖王之子,他还会担心许少安当真会以一人之力赢了南越学子,但现在想到太后或许就要对许少安动手,许少安就要与大羽决裂,他的心里不仅没有了担心,甚至已经开始想如何将许少安诓骗回南越的计划。 若是让许少安做了南越驸马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说驸马不能入朝为官,但在幕后指点江山似乎更符合许少安的性子。 他不是淡泊如水,不在乎名声么? 就是不知道许少安看不看的上随珠公主。 南越人肤色偏黄了些,只怕许少安不喜欢她这种。 这时摄政王开口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今日不限题材倒是对了……这第二首是与第一首截然不同的题材,而且是一首诗歌。” 他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脸上露出了无比欣赏之神情,“或许,今夜许少安会带给我们前所未有的惊喜。” “这首诗歌名《春江花月夜》,篇幅稍稍有些长,但本王很是喜欢,且让本王为诸位吟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楚临渊一首诗歌吟毕,卢白颉身旁的那位随珠公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像是蔫了一般。 此寮当真又作了一首绝顶的好诗,还是一首长篇歌行体古诗,全诗共三十六句,每四句一换韵,在韵律和节奏上十分和谐。 更是营造出了空灵、澄澈的意境。 这两首出来,前十已去其二。 看许少安还在不停落笔写着,之前他说他很有灵感,只怕…… 随珠公主已经不敢去想,吞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眼震惊的卢白颉心想着要不现在就跑路? 这一首诗歌吟诵下来,现场又是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从平湖城来的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竟然才华横溢到了这种地步,这一首诗歌,从意境方面看,诗开篇就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将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融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空灵、澄澈、幽美的意境。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给人以广阔、静谧的美感。 在情感表达上,诗歌蕴含着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有对宇宙和自然的思索,作者面对永恒的江月,发出“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千古之问,体现出对宇宙奥秘的探寻和对人生短暂的感慨。 同时也包含着游子思妇的离情别绪,如“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通过描写思妇的行为和细腻的心理活动,将思念之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结构来讲,全诗紧扣春、江、花、月、夜的背景来写,以月为主体,以江为场景,将游子和思妇的情感穿插其中。 从月升写到月落,层次分明,结构严谨,在反复的吟唱中使情感不断深化。 在语言方面,语言优美自然、清丽流畅。 全诗用词典雅,如“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用词精致却不晦涩,并且韵律和谐,读起来朗朗上口,极具音乐美感。 卢白颉震惊的是无以复加,李长山激动的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其他的人莫不是震惊不已。 摄政王看了眼身旁的太后,心想着这妇道人家定然听不出这首诗歌的妙处,当然也不知道许少安的才华几何了,这样之天才,谁舍得杀? 所以太后在看见所有人激动的表情后,她的秀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心想着这许少安当真大才如此,竟让所有的大臣们都为之震惊? 这样人,这样的才学,若他当真是靖王之子,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 只是不知道,今夜过后,大羽的子民在得知这位大才子的横死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又会有怎样的举动? 太后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有些人杀错,却是不能放过的。 再说,这小子不是跟唐家有仇吗? 第322章 炸了锅 没有人知道太后在想什么。 大家知道的是,许少安当真太强了。 强到就在大家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许少安的第八首诗词已经送到了中央露台。 而高台之下的广场,那告示牌前的人们看着被公示出来的许少安的诗词,一个个激动不已,议论声、欢呼声、赞美声一声接着一声,宛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 由于吴绮罗抄诗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大家还没来得及仔细咀嚼上一首诗词,下一首诗词就接踵而至。 这就导致这里,这时……炸锅了。 中央露台这边,摄政王干脆令人抬了一张长条书桌来,将那些诗词都纷纷摆在桌面上,这会儿中央露台上的所有人都看着桌面上的诗词,脸上皆是震撼之色。 除了太后和小皇帝好奇的看着这些人,心想着那些诗词当真就这么好吗? 诗词又不能当饭吃,诗词也不能让大羽的国库充实,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大臣们偏偏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若是能把研究诗词的时间都投入到为国为民上,这大羽将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国度。 太后看向了高台上的许少安,心想着此子该死。 只是看他奋笔疾书的模样,心又想着,这家伙作诗词当真都不用想的吗? 一首接着一首的,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太后眉头微蹙着。 许少安越是展现出让人震撼的才华,她就越发觉得危险。 因为,相比于自己的儿子,对于大羽而言,更需要一个有能力而且成年的君王。 今夜许少安必须要死,原本以为让大内侍卫着黑衣暗中击杀他……现在看来还不够,只怕这满朝文武中不愿他死的人也很多。 大羽不需要多一个成年的,拥有皇室血脉,而且极其优秀的人。 这样只会使得自己儿子的皇位不稳。 想要掌握大羽的皇权……那就必须狠辣。 随珠公主身后站着的侍卫应该不是普通侍卫,且看他俯在随珠公主耳边说话的样子,并没有下位者对于上位者的敬畏,相反还有些玩味。 “我说小妹,这许少安当真没吹牛!” “看来你当真要嫁给他了……只是我怕人家嫌弃你长的丑,不愿意娶你!” 随珠公主脸皮抽搐,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飙,咬牙轻声道:“赵佗,关你屁事啊,我还嫌弃他太娘们了呢!” 赵佗“嘿嘿”一笑,“的确,这阳刚之气是少了些,但书生不都是这样吗?” 随珠公主白了赵佗一眼,“你懂个屁!” 赵佗撇了撇嘴,“对对对,我不懂,那……今晚还要去保护他吗?” “是我让你去保护他的吗?”随珠公主反问一句,而后看了眼围在书桌边卢白颉,再不做声,仔细听着桌边那些儒生们的吟诵声。 他们每个人都一边摇头一边吟诵着不同的诗,因此她能够同时听到好几首诗词。 比如摄政王口中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又比如葛奉先口中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再比如李长山口中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首首,一声声听的随珠公主都快要炸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些人,像是呆傻了一般。 卢白颉此时吟诵着那首词,只见他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东水向东流!” 这词好像写进了他的心窝里了一般,叫他黯然神伤。 他本是大羽人。 但成为了南越的臣子。 本来以他的才学应该得到大羽皇帝的赏识才对,可偏偏大羽皇帝不识明珠,使得他不得不离开故土,去了别处。 他一声叹息,喃喃自语,“此子妖孽啊,不管诗也好,词也罢,都能够写出这般的意境深远,叫人有所感触。” 随珠公主撇了撇嘴,心说许少安这个变态,还有完没完,这都第八首了! 楚临渊放下手中那首词,忽的看向了许治强,问了句,“你是许少安的三叔,这些年你可曾发现你的侄儿竟然有着如此的才华?” “十七年来,这之前难道就没有看出一丝端倪?” 许治强摇了摇头,感叹道,“别说我了,就算是与那小子朝夕相处的二哥一家,也没察觉丝毫。” “嗯,这小子的心性,简直叫人佩服啊!” …… …… 高台之上,吴绮罗写个不停,已经忘乎所以。 一开始大家好奇她能够作几首惊才绝艳的诗词来,而现在……大家期待她能够这样一直写下去。 台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一个个激动非常。 “现在第十二首了!” “你看他还在写!” “天呐,他怎么能这么厉害?” “他简直不是人,他是……” 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大声吼了一嗓子,“是仙,他是神仙!” “不对,是诗仙。”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着高台上那道奋笔疾书的身影,若说这还不是诗仙,那谁是? 有人吟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亦有人吟道:“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还有人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更有人怒发冲冠凭栏处,吟诵出了这一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一首首一篇篇皆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好诗词,可偏偏就出自他之手! 许问君口中喃喃着这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这词之情感细腻,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男儿之手!”她不禁看向许青衣。 但见许青衣对她耸了耸肩,很是理所当然的说了句,“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少安哥是天才,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第323章 这诗打动了谁? 疯了,广场上的人都疯了。 广场上炸裂的声响宛如海啸一般传到了中央露台。 回廊上也一直响着侍卫来往急促的脚步声,只是为了将许少安新写的诗词呈送到中央露台。 这会儿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那侍卫将这一首诗词双手托起,向着楚临渊单膝跪地道:“禀告王爷,这是许少安今夜所作第二十四首诗词,请王爷品鉴!” “……” 已经看不过来了好不,摄政王手中还拿着上一首细细咀嚼着,这……又特么来了! 许少安变态啊! 闻见广场那边仿佛潮水般的各种声响,楚临渊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把许少安称作了诗仙了吗?” 李长山激动的面红耳赤,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他一捋胡须,一脸的亢奋,心想着当时吴绮罗说许少安之前写了一百多首诗词,这里头当然有能够媲美《青玉案》《将进酒》《鹊桥仙》之类的绝世好诗词,却没料到,这几乎首首都是绝世,首首都是经典啊! 许治强脸上老有光了,老怀甚慰啊,这是咱老许家的子孙,当真给咱老许家争气啊,这下好了,光宗耀祖了。 楚临渊笑道,“听闻许少安自称“天不生他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 “之前便觉得这小子是在开玩笑,但现在看来,正如明堂先生所说,天下之才一石,许少安独占八斗啊!” 广场上的人们吟诵着许少安的诗词,一句接着一句,一首接着一首。 有人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也有人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更有人吟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人家都大声吟诵,许问君却是轻声吟着,“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目光所向许少安,一双眼睛已经透着满是迷妹的光,心想着有弟如此,姐复何求? 许青衣一脸的得瑟,看着堂姐被少安哥的才华所折服的样子,感觉就像是自己大出了一次风头似的,同时也为少安哥感到高兴。 这下好了,少安哥现在不仅为自己正名,还成就了诗仙之名。 “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许白衣在吟诵完这首诗后不禁心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的能作出这般诗来? 可他就这么作出来了。 这就是天才? 看来自己要对“天才”这两个字重新定义了,自己这个十岁就考上秀才的天才,与少安哥一比,简直屁都不是。 方知鸣喃喃着这首:“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他心想着这短短二十八字中排列着十种意象,包括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 这些意象既是断肠人的生活写照,又是他内心沉重的忧伤悲凉的载体。 意象的繁复性使得此诗充满了浓郁的诗情,但最终都直指作者的思乡之情,还有那种孤独和凄凉,也不知道许少安哪里来的无奈和悲哀? 或许跟他的身世有关? 他是个孤儿? 无父无母。 因此在这世上就是个无根浮萍,所以自认是断肠人? 而秦观则轻吟着这首,“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诗中所写的男子对女子的赞美与倾慕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这种单方面的爱恋未必能得到对方的回应,正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般,充满了一种单恋的惆怅。 他觉得这首诗不就是在写他吗? 他一直喜欢着吴绮罗,可吴绮罗却喜欢着那个他! 他抬眼看了看高台上那个奋笔疾书的身影,又吟起了另一首: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他双眼不禁有些湿润,心道,为何你的诗竟会写进我的心窝里? 又吟:“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该死!” “这些诗词怎的能写的这般好?” “难受,想哭!” 然后,他便哭了。 看见秦观竟是一行清泪落下,许白衣愣了愣,却是听见了秦观吟诵的这首《钗头凤·红酥手》,若有所思。 秦大哥心里是有着一个爱的人吗? 他爱的人是爱上了别人了吗? 当真悲剧啊! 而随珠公主这会儿也吟起了一首,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没曾喜欢一个人,更是没曾和哪个人有过这样的离别,但她却从这首词中感受到了恋人分别时的悲恸。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她心想着,这是因为太过伤心而说不出话来,这无声的痛苦,却比任何声音都能打动人心。 因此她的眼中也有了荧光,以至于赵佗不屑的“呵呵”一笑,“什么破词竟把小妹你给弄哭了?” 随珠公主抹了抹眼泪,白了赵佗一眼,又说了句,“你懂个屁!” 赵佗不置可否。 他的确不懂。 因此他吟的是民间小曲《十八摸》。 第324章 楚临渊的那一眼 此时高台上,吴绮罗聚精会神的抄诗,因为她这般疯狂的举动,使得这场南越与大羽文坛之间的对垒,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 不管是大羽的才子也好,南越的才子也罢。 这一刻都围在了吴绮罗的那张桌子前,围成了两圈,前面一圈人蹲着,后面那一圈人站着。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的笔尖,她付诸于笔尖的诗词。 他们这会儿已经眼睁睁看着吴绮罗妙笔生花的作了足足三十多首诗词了,她还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而且越写越快,越写越流畅,以至于老太监亲自为他磨墨,只因墨汁去的太快。 这已然让他们失去了去作一首诗词的动力。 只因在眼前这位大才子的面前,在已经看过的那三十几首诗词面前,他们自觉作不出比那些更好的诗词来。 南越来的贾托尼眼里不禁有佩服还有羞愧。 他自认为才华横溢。 但相比于许少安,他差太多了。 他是诗仙。 他许少安,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这些南越学子都是被精挑细选的有名才子,在诗词一道的造诣自不用说,对于诗词的品鉴能力也自不用说。 许少安已作的这三十几首诗词,皆能冠绝天下! 还有一个能冠绝天下的地方,那便是他的不假思索。 就像他现在这会儿刚写完了一首诗词又紧接着写下一首。 最重要的是,上一首与下一首的题材不尽相同。 这是得有多么敏捷的才思,多么深厚的学问才能作到这个地步? 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若按照这么个说法,许少安所读之书,当真能有万万卷了!? 贾托尼不禁想起了许少安在太学院门口的“大放厥词”,他许少安哪里是天不生他许少安,大羽万古如长夜,而是天不生他许少安,天下万古如长夜! 他不仅没有吹嘘。 还很谦虚。 当真如那首词说的那般,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今夜的许少安,他的故事必定在今后数千年的岁月里不断的被人唱响! 他不仅让这高台上的学子们折服,更是使得整个天下文坛佩服的五体投地。 或者说,这些学子们已经放弃了尝试,因为在许少安这样的表现之下,任何的尝试都是在自取其辱。 吴绮罗不知道的是,永安郡主楚言站在其中的一个露台上极为惊讶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中央露台上的那些肱骨大臣以及摄政王都因为她抄的诗词而激动不已。 她更不知道,太后恨不得现在就取了他小命。 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的吴绮罗将许少安那本《这些年曾写过的诗词》中的诗词都抄了下来,除了那首《水调歌头》,她决定将这首词压轴。 今日是中秋。 今日有圆月。 所以这一首极好,也是最好的。 只是这首一出。 这世上还有人敢写中秋吗? …… 中央露台上摄政王清了清嗓子,吟了一百多首诗词,声音都吟的有些嘶哑了。 他看了看在座诸位。 发现大家都很紧张的盯着露台,他现在其实也很紧张。 广场上的观众也很紧张,因为这时他们看见许少安竟然停笔了,足足作了一百二十六诗词后停笔了! 这是极限了吗? 原以为他会不停的写下去,写到天荒地老。 所幸他是停下来了。 文会上连作一百二十六首诗词这已经是奇迹了,没有人会再去质疑他什么。 他就是诗仙,当之无愧的诗仙。 只是他停下来了,却是看向了那老太监,而后说了一句,“接下来这一首乃是千古绝唱,我这一首词一出,再无人敢写中秋!” “所以……我得稍稍歇息片刻!”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许少安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 吴绮罗其实就想卖个关子,想要吊起大家的胃口,顺便歇歇手,手腕的确写的有些疼了。 可这一首《水调歌头》值得这些人等! 按照少安的话来说,这种情况下,自然要装个逼的。 那么就让本小姐来为少安来装这个逼吧! 中央露台之上,太后看着这幕忍不住道,“这许少安怎么停笔闭眼了?” 楚临渊看了眼身边侍卫,那侍卫立马转身而去,没一会儿回来,在楚临渊面前单膝跪地道:“禀告王爷,王公公说,那许少安说这最后一首当为千古绝唱,他这首诗词一出,这世上再无人敢写中秋!” “所以需要凝神静气的歇息一下。” 大家一听与高台之上的学子们一个德行,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无以复加。 最后一首了吗? 只是……这首词将是叫人不敢再写中秋的千古绝唱? 若是以前肯定会有人觉得许少安大放厥词,可现在大家笃定以及肯定许少安定能做到! 楚临渊忍不住道,“难道是如《将进酒》那般的千古绝唱,这小子当真妖孽啊!” 说完这句,他捋了捋下颌上的短须,吟诵起了没多久时送到中央露台的那第一百二十六首,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少年轻狂!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 楚临渊忽的看了眼太后,意味深长的对着太后摇了摇头,接着吟道: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楚临渊的声音在中央露台回荡。 太后自然是听见了,也看见了楚临渊看他的那一眼,还有对她摇头的模样。 楚临渊心想着,这第一百二十六首诗词已经表明了许少安的心意。 他许少安是个蔑视权贵,不屑与权贵为伍的只寄情于山水的潇洒狂放之人。 他将自己比作天宫里掌管山水的郎官,肆意疏狂,能批雨支风、留云借月,还表示他能写诗万首、饮酒千杯,却不曾正眼看过侯王一眼,也不愿去天宫为官,只想醉卧洛阳。 他如此志向,再说那信中所言是真是假尚不能断定,可即便是真,就许少安这样的人,不足为虑也! 只是楚临渊这样想,太后却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她哪里知道这是许少安的真志向还是假志向? 所以楚临渊的摇头和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只是让她冷冷的一笑。 所以楚临渊内心也只能冷笑,笑这太后心胸太过狭隘了些,心思也太过狠毒了些! 第325章 不负那四个字 藏经寺。 就在苏梦瑶的期待中,许少安吟诵了这首词。 因为少安说天上的月亮正好,良辰美景,不如吟诗一首。 苏梦瑶并没有看过那本《这些年曾写过的诗词》。 所以这首词苏梦瑶也是头回听。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吟罢,苏梦瑶整个人已经痴了。 虽然对于许少安的才华已经麻木了,但这首词一出,还是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此刻看着眼前情郎被月光照的银白似雪的脸颊,心肝儿扑哧扑哧的跳。 她想着少安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父母,这诗词中所表现中的思念之情,是不是因为想念他的父母? 虽然想念,但他又展现了豁然超脱的情怀,正因为这复杂的情感交织,使得这词中内涵更加丰富深刻。 苏梦瑶有些心疼自己的情郎,挽着许少安的手,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许少安的肩膀上,而后道: “少安,你这是想你的父母了吗?” 许少安点了点头,倒不是想起了这个世界这副身体原主的父母,而是想起了前世记忆中那对将他扶养成人,含辛茹苦一生的那对背影。 从小没有父母的人,总会对自己的父母有着百般的想象。 至少苏梦瑶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看着许少安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所以我对于娘的印象其实并不深。” “我只知道娘是个很厉害的人,甚至记不得了娘长什么样子,所以爹找了画师画了一幅娘的画像。” “那是一个跟我现在一样花似的娘亲,漂亮极了,所以我娘就这样一直漂亮的定格在了我的印象里。” 许少安看向苏梦瑶笑了笑,而后又抬头望月,有些苦涩道:“打我有记忆起,娘亲就是个中年妇女的样子,所以我总忘记,娘亲曾经也是个花季少女。” 苏梦瑶一愣,抬头看向许少安,心想着少安好像打出生就没了母亲,又怎会有这样的记忆? 发现自己说漏嘴的许少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前世记忆里的母亲在他印象中便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但在这个世界,他没有母亲,所以他说道:“打记事起我就总在梦里梦见我的母亲,她便是这个样子。” 苏梦瑶的心像是被刺痛了一下似的,她虽然也从小没见过母亲,但好歹她不用幻想母亲的存在。 可许少安却是只能在梦中这般梦见母亲,而且还是个中年妇女的模样。 许少安忽的转过头来,看着苏梦瑶又道:“这月亮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且永恒的属于每个人的旧物,只要看见它便会睹物思人。” “所以就会有愁,但做人呢,要懂得消愁,所以才有了酒!” “娘子,不如与为夫醉上一场?” 苏梦瑶点了点头,重重的说了个“嗯”字! 许少安不知道的是,吴绮罗这会儿在太学院的那座高台上刚刚写下那一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老太监王公公接过许少安的毛笔,将毛笔放在了那一方砚台上,他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那一首词。 王公公伺候过三朝皇帝,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诗词自然也是有着一定的鉴赏能力,虽然不及那些学子们。 但刚才许少安说了,这最后一首乃是千古绝唱,因此视线便一直在许少安的身上,准确的说是在许少安的那只手上。 就见许少安睁开眼睛,而后执笔落笔,一气呵成,一首词便跃然于纸上,他倒是没有过大的反应,但身后大羽与南越学子们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其实在许少安作了将近五十多首诗词的时候,这位老太监便打定主意,要将许少安用过的这只毛笔跟砚台给收入囊中。 这可是诗仙用过的笔墨,好生珍藏一段时间后,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若是许少安知道他的心思,定会觉得这老太监不去做生意简直可惜了。 王公公身后的那群学子,虽然被许少安这一连串的诗词整的都有些免疫了,但现在这一首猛的出现在他们眼前,顿时就叫他们一个个的心猛的一颤! 一双双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想要看的更真切更仔细一般,于是一个个都压弯了身子,像是在对许少安行躬身礼一般。 吴绮罗笑了笑,忽的站起身子来,然后高台上的学子们都直起了身子将视线从那首词身上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嫣然一笑。 这一笑竟然笑出了几分妩媚。 让人不禁又是一惊。 不过现在的吴绮罗却不在乎这些了,诗词已经写完,那么自己也就该走了。 至于这场文会的胜负,已经不用多说。 然后她就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下了高台,然后她被高台之下的人们簇拥着离开了太学院。 雪妍与李文浩早已经在那辆来时乘坐的马车边等着她。 而她所抄的最后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这时被送到了中央露台之上。 中央露台上,许少安的事了拂衣去,让在场的各位都有些惊讶。 但大家更惊讶的是许少安的这最后一首词,说是千古绝唱,具体怎样个绝唱之法,倒是要好好看看。 许少安所作的一百二十六首绝好的诗词还历历在目。 这一首,定然是比这一百二十六首更好的。 就在这时,广场上那处告示牌的所在,陡然间爆发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浪潮,掌声和喝彩声如一个巨大的浪潮拍了过来。 让中央露台上的一众人等都不由得转头看去。 李长山一捋胡须,满是褶皱的脸上如胀满了红霞,这是因为激动所致的潮红,也因为兴奋。 听着广场那边传来的动静,他便知道,这一首诗词定不负那四个字—— 千古绝唱! 第326章 心如死灰 随着侍卫将那首被许少安说是千古绝唱的诗词送来了中央露台,随着广场传来了滔天般的喝彩,中央露台反而安静了下来。 摄政王已经坐回了他的位置上。 许少安今夜所作的那一百二十六首诗词就放在那张长条书桌上,而第一百二十七首,最后那一首则被摄政王楚临渊捧在手中。 他还没去看那最后一首词,所以那张纸还没被打开。 大家都期待着摄政王,希望他快点看过那首词后,再让大家品鉴,看这首词究竟是不是如许少安所说的那样。 楚临渊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长条书桌上,“这一百二十六首诗词已然不用我多说了吧,下面的人都把他捧为了诗仙,再加之那些学子们一个个未写一首诗词来……” 没等楚临渊说完,卢白颉打断道:“我南越这次与大羽进行学术交流,按照规则是我南越输了!” 心里却想着,南越哪里是输给了大羽,而是输给了许少安一人。 李长山一捋胡须,而后看了眼之前还想通过与太后串通作弊的太学院院正程明,忽的笑道:“程院长,事实证明,即便我大羽不用那些偷鸡摸狗的手段,也能赢的这场文会吧?” 程明的脸上满是羞红,与太后沟通好题目之事的确是他的主意,可这不都是为了大羽的荣誉吗? 他自觉得没错,可却无法反驳,却听李长山接着道:“程明啊程明,这些年这太学院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了?” “学生的素质如此之差,你是罪魁祸首,今日若非许少安挑起大梁,我大羽的荣耀便毁在了你手里!” “你啊……你当告老还乡,这院长的位置让别人来做吧!” “李长山……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不然你怎么解释在此之前为何我太学院的学子会数次输给南越学子?” “又为何要与太后串通协商好题目之事!” 太后这会儿眉头忽的紧皱,在场的大人们都纷纷看向了李长山,心说这明堂先生还真敢说,当真不怕太后一怒之下将他给砍了? 就听李长山忽的吟道:“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许少安所作那一百二十六首诗词中的其中一首,此刻却代表了李长山的态度。 怕死? 怕死那他就不是李长山。 当初玉王登基为帝照样要被他老人家训斥,何况是一介妇人,虽说她是太后,亦如何? 按照许少安的话来说,照叼不误! 太后终于忍不住话道:“明堂先生可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老夫当然不会乱讲,却是太后做了有失国体之事,老夫作为大羽的臣子,自当奋力谏言之!” “太后你既然知道太学院的那群学子无能还与呈明沆瀣一气,想出这等龌蹉方法,企图在文会上胜出!” “太后可知,此举可能会形成歪风邪气,动摇我大羽文坛之根本,使得学子们不求进取?” “太后可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弱则国弱!” “太后这般作为是想毁了我大羽的下一代吗?” “太后这是想置大羽江山于何地?” 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数落太后的不是,明堂先生胆子真大。 再说,这还是在南越使臣的面前数落太后的作弊行为,这是要将太后的颜面置于何地? 这是完全不给太后一点好脸色看啊。 明堂先生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只是想到刚刚李长山所吟的那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或许明堂先生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又或许有其他的依仗。 太后气的忽的站起身子,怒目圆睁的瞪着李长山,旁边太监看着这幕,对着李长山连忙呵斥,“大胆李长山,你竟敢公然对太后不敬,该当何罪?” 李长山一捋长须大笑道:“想当初成化皇帝赐予我打王鞭,可上打昏君无道,下打文武不忠,神人万不能回避,怎的?太后昏聩,老夫不能骂乎?” “是要老夫请出打王鞭乎?”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太后虽是气急,却是被李长山的这番话弄得不敢有任何反驳之语。 大家这会儿才想起了明堂先生还有成化皇帝御赐打王鞭之事,也难怪之前没能想起来,只因李长山远离庙堂已久,对于他的事,很多人都已经忘记。 太后自是知道李长山有着成化皇帝的打王鞭,当初玉王继位,李长山手持着打王鞭进宫说是替死去的成化皇帝教训一下儿子。 暗指玉王得位不正,暗指玉王残害手足。 当时的玉王扎扎实实的挨了李长山二十鞭,打的皮开肉绽的,事后玉王却是对此只字不提,对于李长山更是讳莫如深。 太后想到这里,她一双死死瞪着李长山的眼终于收了回去,挥了挥衣袖,冷哼了一声,说了句,“哀家乏了,回宫!” 她倒不是乏了,是不想在这里继续被李长山羞辱。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抬步向前。 那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太监连忙带着小皇帝跟在其后,路过李长山身边时还不忘瞪了李长山一眼。 李长山对此一笑置之,心说这太监还是个忠心护主的。 将太后给逼的退场后,李长山的目光落在了太学院院正程明的身上,“从今儿个开始,你就卸任太学院院正一职吧!” 程明一脸愤怒但面对可以叫太后都吃瘪的李长山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一脸委屈的抬眼去看摄政王楚临渊。 太学院的人事罢免按理也不由李长山说的算,即便他有成化皇帝御赐打王鞭也不是他说罢免就罢免的。 这事还得摄政王说的算。 然后他便听见摄政王说了这么一句:“明堂先生说的有理,程明你执掌太学院多年,太学院的风气却江河日下,实乃你之过错,我准你卸任告老还乡!” 这话一出,程明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席位上,心如死灰…… 第327章 我陪你 程明最终艰难的吐了一句,“遵摄政王命!”而后灰溜溜的走出了露台。 对此李长山没有再说什么,其余人也对此三缄其口,大家对于这个小插曲虽有些意外,但他们更多的还是将心思放在许少安的最后那首诗词上。 他们连续品读了一百二十六首佳作,如同心灵被洗涤了一百二十六回一般。 在所有人看来,这一百二十六首已经是不可多得了。 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是一点也不带夸张的,今后一千年的文人所作的能够比肩这些诗词者,应该估计可能不会太多。 所以,对于许少安的这第一百二十七首,作为今日许少安的收官之作,大家很是期盼,也尤为的急切想要知道。 就连南越随珠公主的那位随行侍卫也一样。 他以武人自居,但他不是没读过书,虽然不屑文人的这一套附庸风雅,但不代表他真的不懂。 他乃是随珠公主的亲哥哥,也是当朝南越国君的兄长! 他这会儿想着,今晚若是可以的话,将许少安绑了带到南越去,让他感受一下南越人民的热情。 许少安若是待在大羽,以太后那种疑心重又睚眦必报的心性,他或许不会命长。 或许他还不知太后要害他,待我与他说清这其中利害,循循善诱之下,将他拐骗去南越,然后将小妹嫁给他? 虽然驸马无法入朝为官,但不妨碍他在暗中运筹帷幄嘛。 传闻他是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 就在赵佗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坐在座位上的摄政王忽的动了,只因摄政王打开了许少安所作的最后一首诗词,然后就猛的站了起来。 这举动太不淡定了。 以至于其他人也跟着不淡定起来。 大家就见楚临渊捧着那首诗词的双手竟然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在这之前没曾有过的激动和兴奋。 这究竟是首什么样的诗词? 难道,当真如许少安所说的又是一首千古绝唱? …… 与此同时,太学院外一个身影猛的冲出了人群,向着之前离开的那一辆马车飞奔而去。 大家都以为许少安乘坐着马车离开了,但大家都还等着他那最后一首诗词的公布,所以许少安的人走了,这些人还没散。 随着那最后一首诗词粘贴在了公示牌上,广场上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掌声和喝彩声,于是有人吟诵起了这首词。 像是很多人不约而同的一起吟诵,以至于吟诵声传到了中央露台,甚至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现在都用不着摄政王为大家吟诵这首千古绝唱,这中央露台上的人便都听见了这首词! …… 吴绮罗乘坐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一定的距离,但太学院那边的动静她依然能听见,雪妍看着太学院所在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道: “小姐,看来这最后一首词震惊全场了!” 吴绮罗并不意外,“意料之中!” 雪妍“嘻嘻”笑道,“若是许公子知道了小姐你为他所做的这些事,他定会感动不已的。” 吴绮罗忽的脸色黯淡下去,有些幽怨的道,“他已经走了,只怕是不会知道这些了。” “再说,我做这些现在也不全是为了他因此而感动,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这些诗词被埋没。” 雪妍一听觉得有些难过,替小姐难过。 “对了,让李公子驾车去听潮轩!” 雪妍有些纳闷,“咱去那干什么?” 吴绮罗这会儿声音已经变回了她原来的声音,有些悦耳,也有些动听,就听她道:“我有些想听潮了!” 听潮轩所在的地方位于凤凰山,那是一处海拔约有千米的山峰,山虽高,但因为山体庞大,因此地势不算陡峭。 因为山顶风景独好,所以古人修路上山,还在山顶修建了一些设施,山上有酒馆,有客栈甚至还有青楼…… 当然还有一些私人的,类似听潮轩,是京城吴府的产业。 听潮轩面朝着钱塘江,听潮轩前有一处石崖,听闻这处石崖曾是前朝一位大学问家经常来的地方,那位大学问家因此为这处石崖取了个名字—— 学海无涯! 这名字听的有些怪怪的,因为此地地名单拎出来读作“学海无”,但如果与“崖”字一起念,则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也颇有些巧妙。 吴绮罗其实就想去学海无涯去坐一坐,听听潮水是其一,至于其二…… 她不想话人知。 马车的木轮滴溜溜转着,远离了太学院后,便远离了喧嚣和嘈杂,这路上开始变得安静起来,然后就剩下了马车的轱辘声。 可就在这时,马车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等等我!” 李文浩微微一怔,拉了拉马缰,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白衣身影飞跑而来,雪妍掀开车帘去看,便看见了月光下的秦观。 吴绮罗也掀起了车厢的窗帘,探出头去,然后也看见了秦观,秦观自然也看见了她,不过她这会儿还顶着许少安的脸,所以秦观应该认不出她。 可下一刻她便听见了秦观道:“绮罗,你等等我!” 离的还有些距离的秦观说了这句话之后,赶车的李文浩,丫鬟雪妍以及吴绮罗都心中一惊。 三人正兀自惊讶之时,秦观已经来到了车厢边,来到了吴绮罗的眼前,秦观并没有去看吴绮罗,而是看着地面,稍稍有些气喘的道: “绮罗,我知道是你!” 吴绮罗微微动容,轻启朱唇道:“你如何知道的?” 吴绮罗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后,她这话一出,秦观便看向了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了句:“你要去哪?” 吴绮罗忽的想起了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眼前这个男人问过自己的话。 小时候自己每当要去哪,他都会问自己,然后自己就会说出那番话—— “你问我去哪,怎么,你还要随我一起去吗?” 秦观点了点头。 吴绮罗笑了笑:“去听潮轩!” “去那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听潮啊!” “那……我陪你!” 吴绮罗没有拒绝,因此说了一个“好”字。 第328章 那我死定了 听潮轩平时并没有这么热闹,只因今夜许少安来了这里,便也引来了一支精兵,目的是为了许少安的安全。 这是摄政王的主意。 楚临渊知道以太后的性子定然会对许少安动手,所以他便让一支精兵在这附近来回巡逻,守护许少安这一夜的安稳,待这一夜过去,他便要请许少安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他为许少安精心准备的地方,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他很欣赏许少安,所以在许少安的身世没有弄清楚之前,希望将许少安留在身边。 若是最后证明许少安当真是靖王之子,那就让许少安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直到自己身死为止。 可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待在学海无涯的那位许少安是吴绮罗所易容的。 当然除了他不知道外,其他的人也同样不知。 比如这时候藏在暗处的陈公公,他此时就站在听潮轩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他的身子宛如与这棵树融为一体,轻飘飘的随着树枝在风中摇曳。 他身穿着夜行衣,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一尊幽灵,那双寒冰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处石崖的所在。 石崖因为风景独好,所以包裹了听潮轩的那堵围墙,同样也将石崖包裹了进去,这就是吴家人的自私了,是不想别的人也能站在这处石崖之上,看那澎湃的浪潮,听那涛声依旧! 石崖之上有一方长几,吴绮罗与秦观在长几边观潮而坐。 没见雪妍的身影,因为吴绮罗屏退了她,是想与眼前这位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秦哥哥单独说说话。 她知道这位秦哥哥喜欢着自己,而且始终没有改变过,所以可怜他,因为可怜他,她便更可怜自己。 自己喜欢的人不辞而别了,所以她不打算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也不辞而别,因为这样真的很让人伤心。 她心中想着,自己在走之前便好好跟秦哥哥说些话。 就在吴绮罗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启朱唇与秦观说话时,听潮轩不远处那棵大树上的黑衣身影豁然动了,宛如一道幽灵飞到了听潮轩中的屋檐之上。 陈公公是太后派来杀许少安的,他是宫中武功最高的人,说是有先天之境,这世间少有敌手,在他看来,这个名叫许少安的家伙能死在他的手里,那是许少安的荣幸。 按理说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需要用到他?只是太后说这小子身边或许有高手保护,怕独木难行,因此才安排了他这么一手! 那些同样伪装了一番的大内侍卫这个时候应该也要动手了,陈公公看向了那群在附近巡逻的士卒,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那些士卒忽然奔走的画面。 像是哪里出现了异常,将这些士卒都吸引了过去,陈公公心想着,那群大内侍卫是否将其他暗藏在附近的高手都引走了? 这一手调虎离山的安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管了! 就算还有高手在暗处藏着,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除非这高手也有着先天之境! 就在这一刻,他那双满是冰寒的双眼忽然转变视线,目光落在了石崖上的吴绮罗身上,白天的时候太后招这人进宫,太后特意让自己记住了这人的长相。 虽然太后没说为何要杀这小子,但他却是猜到了什么。 作为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太监,也作为伺候了三朝皇帝的老奴,对于皇家之事他是如数家珍,对于皇家之人他每一个都记得。 尤其是当初的靖王妃,那位因为才情和样貌都绝顶的女子,这会儿竟然与眼前石崖上的那道身影重合了。 他不禁喃喃道:“长的还真像!” 可惜了,自己不得不杀他。 他又想着,若是当年没有安岩之乱,或许现在自己所伺候的会不会是他? 只是……这世上没有若是,有的只有现实,他内心微微叹息一声,而后向前踏了一步,他这是要动手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那向前他出的一步顿时又收了回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别人的气息,带着丝丝寒意。 虽然相比于他,对方的气机弱上不少,但能让他感受到些许寒意,那说明对方是个高手,至少半步先天的存在! 他并没有转头,却是操着鸭公般的声音说了句,“你是谁?” 只是这话音还未落下,他便动了,身形如电般的向着身后飞扑而去,殷天廋感觉身体被对方气机锁定,避无可避,只能奋力抵挡,只觉守不如攻,便换格挡为爪击。 就见他四指弯曲如鹰爪,向着陈公公心窝与脖颈而去。 这是想以命换命,可哪知对方在离他一爪的距离上,袖中忽然射出一柄剑来,殷天廋下一刻只听“噗……”的一声,这一剑立即洞穿了他的右胸。 他感觉一阵剧烈的刺痛,抬眼看对方,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刺他的左胸,这并非致命伤! 他连忙飞退数十步,眼前这人是殷天廋这一生所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这般实力来杀人,竟还需要着夜行衣? 然后就听殷天廋反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殷天廋手捂着被剑洞穿的胸口,手指在附近几个穴道上连点三指,堪堪止住了迸射而出的鲜血。 只是问了这句后,殷天廋就觉得自己犯傻了,对方的声音那么有辨识度,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 一个太监,武功还这么高的,除了那位陈公公还有谁? 于是他又道,“想不到太后还真看的起许少安那小子,竟然让陈公公你来杀他?” 陈公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眼前的殷天廋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说了句: “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靖王手下的那只鹰!” 殷天廋苦笑一声,“想不到公公还记得在下!” “你是来保护许少安的?” 殷天廋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那小子当真是……!” 殷天廋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陈公公想问什么,他本想说不是,但却是没说出口,只觉得自己就算说他不是,陈公公或许也不会相信。 可他不说话,便代表了沉默,有时候沉默便是回答。 陈公公将蒙面的黑巾摘下,然后一声苦笑,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咱家也是听命行事!” “所以公公一定要杀他?” 陈公公点了点头。 “你不是我对手,别白搭一条命!” 殷天廋叹息了一声,而后咧嘴一笑,“既然如此,那我死定了!” 第329章 说给她听 令殷天廋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有帮手,就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掠上了屋檐,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这人张开口就是猛的灌了一口酒。 这一口烈酒下肚,让他的脸都扭曲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两人道:“那啥,我们家先生说让我来保许少安一命,是谁要许少安的命来着?” 他将酒坛子随手一掷,就见那酒坛稳稳的落在了不远处瓦片上,这一手亮出,便可以看出他对于气机的用运,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南越高手!” “诶,不高不高,也就半步先天,相比于这位公公,小子还不够看!” 陈公公冷哼道:“既有自知之明,还来飞蛾扑火?” 赵佗笑了笑,耸了耸肩,说了句:“没跟先天高手打过,所以想要试一试!” 陈公公冷笑连连,“就算你俩一起动手,也不可能是我对手!” “可若是加上我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屋檐之下传来,三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身影背着一柄大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陈公公看着这人微微一怔,“杨中保!” 杨家大郎这会儿抬起头来,对着陈公公咧嘴一笑,“陈公公,我家奶奶说了,让我试试你的辟邪剑!” “还有,许少安绝不能死!” …… 学海无涯这边,吴绮罗与秦观都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因此齐齐转头去看,便看见了听潮轩屋顶上刀兵相见的情景。 月夜下,那栋三层阁楼的屋檐之上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秦观欲起身,却被吴绮罗拉住了胳膊,“秦哥哥不用管他们,咱们再说说话!” 她心中却想着,若现在不说,以后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秦观心中很是触动,只因这声秦哥哥,他记得在吴绮罗过了十五岁后就再也没这么称呼过他。 从那之后几乎都是直呼其名,如现在又把他唤成了秦哥哥,让他心头一震,不由得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吴绮罗便问过秦观是如何将她认出来的,秦观便说他熟悉她的一颦一笑,熟悉她一举一动。 他说相貌能够骗人,但神色却是无法骗人的。 加上许少安的身边一般跟着的不是周小蝶就是杨左宗,又怎么会是雪妍? 再一个就是两年前为了她翘班去南越边境采摘荔枝的事,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处罚,却发现同僚似乎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离开过似的。 还以为是自己父亲的原因,这些同僚为自己隐瞒下来,后来无意间闯入了吴绮罗的厢房,发现了那一张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这才意识到,或许并非是同僚们没有发现自己的翘班,而是有人易容成了自己的样貌,替自己顶了班。 从那开始,他便知道了吴绮罗有着易容的本领。 所以今夜当吴绮罗在太学院的高台上不小心露出的那一副小女儿神色,他便看出来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吴绮罗竟然一口气作了一百二十七首诗词来,而且首首绝艳,首首惊人! 在他的印象中,吴绮罗喜欢诗词,可她并不擅长诗词,所以这些诗词不应该是她所作,或许这些都是许少安的诗词? 然后她便告诉他,是因她记住了那本《这些年曾写过的诗词》中的所有诗词。 那是许少安所作的诗词集。 他心想着,莫非绮罗是受了许少安的意而来? 毕竟绮罗对那许少安青睐有加,若是许少安让她做些什么,她应该不会推辞。 可一问才知道,并非是许少安的授意,而是她自愿而来。 只为了不让这些诗词因为许少安的淡泊而从此埋没,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他便不知道了。 听潮轩的屋檐上打的火热,学海无涯这边却丝毫不加理睬。 秦观看着吴绮罗,吴绮罗则看向了那一江潮水,有些忧伤的道:“喝点酒吧?” 来到这处石崖前,便让秦观带了一坛酒来,这酒是从平湖带来的苏子媚。 秦观点了点头,从矮几边拿起那坛子酒,而后又拿了两个酒碗,两碗斟满,一碗推到了吴绮罗的身前,一碗则已经被他端起放在了嘴边。 他是个喜欢喝酒的,再说这是苏子媚,所以下意识的就往嘴边送,只是吴绮罗忽的开口,让他忽的定住。 “真是羡慕苏小姐啊,这酒是以她的名命名的,可见少安有多么在乎她!” 她浅尝了一口,苦笑着道:“在平湖时,少安抱了抱我,我便知道他心里也有我,那时我以为苏家只是为了利用少安,并非真心要将苏小姐嫁给少安,还以为跟少安双宿双栖的那人最终会是我。” “藏经寺中的那支签是上上签,说是只要我努力追求,就终究会实现自己的心愿!” “却没料到少安与苏小姐私奔了。”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苏小姐和少安是真心相爱!” “少安为了苏小姐与我不辞而别……”说到这里,吴绮罗的眼中已经泪满了荧光,“我并不怪他,他是个专情的人,因此不想因为我而伤了苏小姐的感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她一口就饮尽了那碗酒里的酒。 烈酒在她的胃里燃烧,让她的眼泪像是因为痛苦所致,那的确也是痛苦的泪水,或者她是想以此来掩饰,让人分不清是哪种痛! 但秦观瞧的真切,知道她是真的受了情伤,想要为她擦擦眼泪,安慰她几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他本就是那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因此也只有陪着她一饮而尽。 这一碗酒中是五味杂陈和百感交集,不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许少安走了,悲的是吴绮罗的心碎了! 吴绮罗看向了听潮轩,那里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只因那几人的战斗,这么好的一处阁楼就这样毁了,太可惜了! 她看着这幕叹息了一声道,“以前不懂什么叫爱,现在懂了便知道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而是要成全。” 她随即看向了秦观,眼前这个秦哥哥打小就是这样,很少说话,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所以小的时候,自己但凡有什么心事都会说给他听。 第330章 请吴小姐赴死 但秦观这一碗酒下去后,他开始说话了,他道:“的确,爱一个人就应该成全!” “当初你说你喜欢许少安,我便随你去喜欢,只求你能开心能快乐。” “但现在,他却让你受了伤,我可饶不了他!” “下次再让我碰到他,且叫他尝尝我拳头的滋味!” 吴绮罗被秦观的这番话给感动了,不由得破涕而笑,只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了下去。 她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认真的看着秦观道,“秦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秦观重重的点着头,“什么事我都答应。” 吴绮罗心中又是一阵感动,“秦哥哥,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秦观这会儿眼中也有了荧光,有些骄傲的道:“我这辈子生来就是为了对你好的。” 吴绮罗内心既感动却也悲恸,因为她这辈子注定不会跟秦观在一起,秦观对她越好,她便越是痛苦。 她沉吟了片刻道,“以后每年的今日,你能来这里陪我说说话吗?” 秦观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却是没有听出吴绮罗这话中的意思,继而说道:“就像孩提时的那般,来……”他伸出手来,递出了无名指,“我们拉勾,我保证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到这里来陪你说话!” 吴绮罗看着秦观嫣然一笑,而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心中却是一酸,只因明年今日便是我的忌日! 吴绮罗强忍住悲伤,转头看向了听潮轩那边,那边的几人激战正酣,忽然想到了雪妍,心想着雪妍不会有事吧? 雪妍自然是没事的,因为在几人飞上屋檐的那刻,她便听见了动静,也听见了几人的对话,心中便知道那陈公公是来杀许少安的。 他们都将小姐当成了许少安,这会儿来杀许少安岂不是要来杀小姐?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屋檐上已经打了起来,整个楼阁便开始一点点被拆家似的,被几人弄得支离破碎。 雪妍不得不逃出阁楼,想要去找小姐,叫小姐赶紧撕掉脸上的那块人皮面具,却不料屋檐坍塌一角,正好在她的头顶落下。 若是不避,这要是砸下来,她必死无疑。 好在一道白影出现在她身边将她如小鸡般提起,掠到了围墙之外。 雪妍惊魂未定,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便见是一个身披白袍的面具人,那人脸上的铁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寒芒,雪妍忍不住道:“你是何人?“ 白袍慕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抖了抖衣袖,而后笑了笑,笑声有些玩味,“我叫慕晨!” 慕晨? 谁啊? 雪妍没有时间思考这人的来头,而是转身看向了听潮轩的所在,她想去找小姐,却听慕晨道:“你去哪?” “找小姐!” “那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雪妍忽的转头看向慕晨,一脸的疑惑:“为啥?” “我想你家小姐也不想你见到她赴死的情景!” 这话一出,雪妍整张脸都拉垮了下来,脸色冰冷的比慕晨的面具还要寒芒冽冽。 就听她冰冷的问道:“小姐为何要赴死?” 慕晨又是玩味一笑,指着听潮轩激战的几人说道,“陈公公先天之境的高手,是太后派来杀许少安的!” “那位长着高鼻梁的是天鹰门的鹰王殷天廋,半步先天的实力,他是受了李长山的意来这里保护许少安的!” “而那位南越高手一样半步先天,应该是想将许少安带回南越!” “而杨家大郎杨中保亦是半步先天,应该是受了佘太君的意思,但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舍太君如何得知太后要杀许少安的消息?” “哦,对了……除非是庆王殿下告知!” “庆王知道这里的许少安是绮罗那丫头顶替的,绮罗那丫头有心为少安赴死,可王爷不想那丫头去死……看这情形,王爷虽让杨家人来保护许少安,却没跟杨家说绮罗那丫头易容成了许少安的事!” 他说着说着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又道:“这样就对了,我要的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眼前这白袍人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雪妍因此一脸冰寒的又问道:“小姐为何要赴死?” 慕晨忽的转头看向雪妍,那双充满了玩味的目光从那张冰冷的面具下看了过来,让雪妍不禁感到了诡谲和厌恶,就听慕晨笑道: “因为绮罗那丫头要成全许少安啊!” “太后要杀许少安,这大羽虽大,可却没了许少安的容身之地!” “那傻丫头,许少安都带着苏家小姐私奔了,她还想着代替许少安去死,然后换取许少安的一生安宁!” “真是想不通,爱情这东西,当真就这般让人不顾一切的吗,即便去死?” 雪妍一听,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脑袋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想法,小姐说要来听潮轩,去了学海无涯,她莫不是想要……跳崖? 这个念头一出,雪妍一张脸顿时铁青一片,哪里还敢在这停留,抬步就要回听潮轩去学海无涯,可就在这刻一记手刀落在了她的后颈部,顿时将她拍晕了过去。 在将晕未晕之际,她隐隐约约听见这记手刀的始作俑者慕晨说了句,“这有你什么事?” 吴绮罗这会儿不再想雪妍,而是看着听潮轩中打斗的场景。 此时听潮轩的主体已经坍塌,一个身影从坍塌的废墟中倒飞出来,带起了满地的尘土,落在地上后还将地面拉出了一条沟壑,直到学海无涯之前。 这人是大郎杨中保,他手持一柄大刀,即便这样也没有松开,他缓缓爬起身子,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人看上去披头散发的,像是发了疯的疯子。 这疯子转头看了眼吴绮罗,而后又转过头去看向了那处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的听潮轩。 而就在这时,又有两道身影从那废墟之中倒飞而出,与杨中保如出一辙,身体在地面上划拉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 陈公公这时自那已然成为废墟的听潮轩中走出,目光所向吴绮罗,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杨中保冷哼一声,下一刻就见他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手中大刀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冷冽刀芒,劈向了陈公公。 鹰王殷天廋这会儿手捂着右胸胸口的那道伤口狂吐了一口鲜血,看了眼胸口中之前被洞穿的伤口鲜血浸湿了的衣裳,而后如杨中保一样看了眼吴绮罗,就又向着陈公公杀将过去。 第331章 为爱而死 赵佗手持着一根八尺长矛颤悠悠的站起身来,脸上还是那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看见石崖之上的矮几上放着一坛酒。 他便径直朝那坛酒走了过去。 这酒坛的泥封子早就被拍去,因此酒香飘到了他的鼻尖。 他嗅了嗅飘荡在空中的酒香,觉得比他喝过的“天上人间”还要浓厚醇香。 于是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走到了这坛酒前,将八尺长矛直接插在了地上,矛尖指天,而后直接抱起酒坛猛喝了一大口。 一口酒下肚,然后他连说了三声“爽”字,而后便看见了秦观有些鄙夷的眼神,还有许少安风轻云淡的一笑。 “这是何酒?” 吴绮罗没有说话,她也不能说,所以只有秦观道,“苏子媚!” 赵佗一愣,“原来如此,”随后看向了吴绮罗,“都说许少安新酿的苏子媚比天上人间还好,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赵佗又狂喝一口,随后放下酒坛,将插在地上的长矛拔出,看着吴绮罗说了句,“许少安,太后要杀你,这大羽你是没法待了,去南越可好?我家公主说了,让你做驸马!” 吴绮罗微微一笑,心中却想,少安之才果然够招蜂引蝶的,那随珠公主都想招少安做驸马了! 不过,少安却不会想去做南越的驸马吧? 少安只想与苏小姐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双宿双栖。 而我……只求少安能记我一辈子。 我知道我没那个福分能够与少安相依,所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就在吴绮罗想着这些的时候,赵佗又道,“只不过能不能保你一命还难说,那阉人实在太厉害了些,不过你放心,我大不了替你收尸!” 吴绮罗又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赵佗撇了撇嘴,“你小子倒是个淡定的,若是这次不死,老子要跟你结拜!” 撂下这句话,赵佗转身,向着陈公公杀去! 吴绮罗倒是因他这么一句话愣了愣。 秦观这才知道那黑衣杀手是太后派来,这是来杀许少安的,那杀手厉害,竟然连三位半步先天的高手都不是对手! 如此看来,这位便是宫里的那位陈公公了。 他连忙看向了吴绮罗道,“绮罗,你赶紧卸去脸上的面具!” 吴绮罗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后要杀少安,那便让她杀了便是!” 秦观一怔,“绮罗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许少安不死,太后是不会罢休的!” “少安现在与苏小姐私奔了,我想让他们往后余生都安安稳稳的。” “所以……” “所以你想替代许少安去死?”秦观忽的站起身子,“你是不是傻,许少安他都不辞而别了,说明他心中并不在乎你!” “你还要替他去死?” “我不准!” 吴绮罗扯了扯秦观的衣袖,“你是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其他的事都答应,就这事我绝不答应!”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战场,撸起了袖子道:“我知道你想全了许少安的心思,将这场戏演完,我成全你!” “但太后想要杀你,也要问问我愿不愿!” …… 此时此刻,京城李府书房。 书房中并没有点燃烛灯。 或许是觉得有月光就足够,李长山踱步在被月光铺了一层霜的地板上。 这书房里并非他一人,所以有个不属于他的声音响起,是个女子的声音,“都安排好了!” 短短五个字让李长山停止了踱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忽的说了一句,“你确定了她的意图了吗?” “这还用说,去了学海无涯必定是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崖,绮罗那丫头是我的徒弟,我还能看不透吗?” 李长山沉默了片刻,说道:“绮罗那丫头下定了决心要替少安去死,可老夫是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吗?” 舒香叹息了一声,“真是让奴家想不到,绮罗那丫头竟是个至情至性的。” “少安若是知道绮罗为他做的这些,应该会因此动心吧?” “所以可不能让她死了!” “老夫要亲眼看着绮罗这丫头将来嫁入许府!” “若是少安不愿,看我打断他的腿!” 李夫人扑哧一笑,白了眼自己的丈夫,说了句,“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李长山点了点头。 然而,与此同时,在学海无涯之下,一群人飞檐走壁的正在布置着什么,一张巨大的网悬在了半空中,下方是浪潮拍岸。 这一幕瞧的两位藏经寺来的僧人有些惊奇,这两位僧人一大一小身着着夜行衣如蜘蛛一般攀附在陡峭的石壁上一动不动,因此无人察觉。 小和尚看了眼师傅,“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了尘大师笑了笑道:“看来今日不用咱们出手了,吴施主的桃花劫已经解了!” “上次吴施主离了藏经寺后,师傅您说吴施主将有桃花劫,只因那支断裂成两截的上上签。” “您的话害的真心一直为吴施主担心着,只是真心真的没想到,吴施主竟然能为许少安去死!” 了尘大师点了点头,“这就是爱吧,师傅还小的时候,你师祖就跟师傅说过,其实爱就是付出,不计回报的付出!” “真心,若是将来你也遇到了爱的人,也要不计回报的去付出!” 真心小和尚“哦”了一声。 吴绮罗忽的站起身子走到了石崖边,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也吹起了她那一席素白的长衫。 “秦哥哥!” 秦观转头便看见吴绮罗站在了石崖的边缘,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就见吴绮罗转过身来,她背对着崖下潮水,然后看着自己,微笑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秦观一怔,自己答应绮罗的事——以后每年的今日来这里跟她说说话!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话中的含义。 只是当他意识到这其中含义的时候,吴绮罗已经张开了双臂,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坠落下了百丈石崖。 然后一声凄厉的叫喊在学海无涯响彻云端! “不要啊……!” …… …… (本卷完) 第332章 脸要开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穿越者?许少安 …… 马车在夜下前行着,周小蝶心想着向雨这会儿在干嘛呢? 这花好月圆的,若是可以一起携手赏月,那该多好,再配上一坛美酒助兴,那就更好了。 杨左宗的手中拿着一枚铜镜,是永安郡主送他的定情信物,他忽然想起了那天自己与楚言的对话。 她说:“人这一生能遇到一面喜欢的镜子很不容易。” 木讷的他却说了这么一句:“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喜欢的镜子?” 她说:“人在不同的镜子面前看到的也是不同的。你喜欢哪个自己,就会喜欢哪面镜子。” 当时她看着镜子里的她自己,那模样笑靥如花,然后她道:“能让我看见自己的,是你!” 她又说:“这面镜子也曾蒙尘看不清人影,我虽然一直戴在身边,却从未想过喜欢它的原因。” “如今,我好像看到了。” 他是个文武全才,自然听的懂楚言话中的意思,她说的镜子其实并非仅仅是实物,更象征着一种能够映照出内心自我的媒介。 这面镜子强调了自我认知与外在映照的关系。 只因每个人在不同的情境和人际关系中会展现出不同的一面,而当我们喜欢某个特定状态下的自己时,也会相应地喜欢能够呈现出这个状态的“镜子”。 当他听楚言说“能让我看见自己的,是你”时,他便知道楚言将他比作那面特殊的“镜子”。 这意味着在他面前,楚言能够看到真实的自己,感受到被理解和接纳。 这种情感的表达便是爱了。 她说这面铜镜曾蒙尘看不清人影,却一直带在身边,这暗示着过去她对自己的认识并不清晰,对某些情感处于迷茫状态。 直到他让她对自我有了新的认识,也让她明白了这面铜镜所代表的情感价值。 想到这里,杨左宗嘴角一翘,将镜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可就在这时周小蝶忽的拉直了马缰,马车因此被拉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山间小道。 这条小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来。 杨左宗连忙收敛思绪,手按在了红缨枪上,马缰由于忽然拉直,使得马几乎人立,伴随着阵阵嘶鸣。 虽然月光明亮,但这乡间小道草木林多隐隐绰绰,这人又不动,只是站在那,以至于马车靠近了才发现。 杨左宗自然不会认为谁这么无聊会大半夜的站在这条乡间小道上,更何况今日是中秋,就算是山中的匪徒,这会儿应该也会给自己放个假吧? 阿旋坐在车厢中打盹,这会儿忽然停车,惯性使得她向前不由得一趴,整张脸跟车厢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阿旋揉了揉流着鼻血的鼻子,掀开车帘一角,本想问一句发生什么了,就看见了道路中间的那道人影。 杨左宗与周小蝶的眼都眯了起来,阿旋想说谁啊,大半夜在这里装神弄鬼,只是没等她开口,对方忽的转过身来。 阿旋一看到这人便认了出来,这是梧桐苑的死侍,跟她一样是摄政王精心培养出来的,而且是高级死侍,非常厉害! 就听那人道:“杨左宗,吾奉摄政王命,来看看这车厢中是否有许少安!” 他们护着马车离京就是为了制造许少安离开京城的假象,若是让他看了车厢,那么不就暴露了吗? 答应了许少安尽可能的走远,那就绝不能食言。 杨左宗不知道阿旋这会儿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这样想的,周小蝶更不用说,公子交待的事,即便死也要完成! 阿旋感觉好生为难,只觉得这会儿夹在了许少安和王爷之间,这该如何是好嘛? 杨左宗没有理会挡路的那人,而是取下了腰间悬挂的酒葫芦,猛喝了一口后,冷冷的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在这里看许少安做甚?” “杨左宗,这是王爷命令!” 杨左宗握住红枪,“劳烦这位兄弟请回,就说许少安睡了,不便惊扰!” “那让我瞧上一眼!” “瞧了之后,又当如何?”周小蝶说了一句! 那人道:“奉摄政王命令,若是许公子在此,当请回王府!” 周小蝶冷笑道:“请俺家公子回府后,便要杀了俺家公子了吧?” 那人摆了摆手,“王爷说了,万不可伤了许公子,只是现在太后想要许公子的命,这世上也只有王爷能保住许公子了!” 这话一出,杨左宗、周小蝶与阿旋都是一惊,就在这时一声鹰啸撕破夜空,阿旋抬头说了句:“这是王府养的白毛鹰隼,听这声音应该是只六年凤!” 杨左宗手握着长枪跳下了马车,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许少安交待的事。 “小蝶,你看好马车,我去会会他!” 小蝶依旧坐在驾车的位置上,道了个,“好!” 杨左宗看向了那人,“不好意思,请你回禀王爷,就说许少安我杨左宗带走了,许少安的安全有我,不需要别人!” 那人叹息了一声,随后看向了车厢中只露了一个头的阿旋道:“阿旋,你应该知道规矩,死侍做任务是不计生死的,若是要阻扰……” “那只有一个死字!” 他话音未落,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马车跟前,向着拉车的马的马头部位就是一掌劈下,这一掌夹带着罡风,直接将马脑袋破开了两半,整只马顿时拍倒在地,无了生机。 车厢顿时要向前倾斜,那死侍似乎是想经这么大幅度的倾倒,听听车厢之中的动静,来判断车厢中有几人。 但在这时周小蝶一脚飞出,将那死侍逼退数步,随即反手提溜住了车架,不至于车厢一下子倾斜下来,而是缓缓的放下,让那死侍听不出什么名堂。 与此同时,一杆长枪如游龙清影,呼啸而出直朝那死侍面门而去。 那死侍冷笑一声,从身后腰间抽出八斩刀,这八斩刀乃双刀,在近战之中尤显优势,只见他左手一刀不仅格挡住了杨左宗这一枪,右手一刀已经到了杨左宗的面前,快若闪电! 这一刀要是落下。 杨左宗的脸便要开花! …… 第333章 孙思邈的火药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杨左宗身体左倾,握住红缨枪末端的手一甩,整条枪离手在半空中高速旋转起来,银质的枪头在夜下划出一个圆形的光影。 这光影所至之处发出凌冽的枪罡呼啸,对方右手一刀若是不收,或许会被这光影斩断手臂。 这一枪之变故来的极快。 但那死侍似乎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能够杀了杨左宗后再去格挡这一枪。 所以,在他眼里杨左宗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然,他不会真的杀了杨左宗,这位可是摄政王的女婿,只是想要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条血痕,让他知道与自己一战,他杨左宗不是对手! 可就在他以为要得逞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却与杨左宗的脖颈远离了两寸。 就见杨左宗直接后仰倒了下去,而后身体一滑直接到了他的身后! 这是什么身法? 他左手一刀将那高速旋转的红缨枪荡开,杨左宗纵身一跃将荡开的红缨枪抓在手中,由高而下向着那人就是一枪刺下。 那人一个驴打滚退了几个身位而后双脚一蹬,整个人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杨左宗并没有追击。 只因他看见了马车后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人双手中拿着峨嵋刺,是个女子! 阿旋自也是看见,心想着梧桐苑的死侍有一就有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死侍埋伏在附近。 都是从梧桐苑出来的,阿旋自是认得这些死侍的,眼前的这个女子叫阿冰。 至于那个已经与杨左宗交上手的死侍叫阿三。 这两人都是梧桐苑极其出色的死侍,实力也相当的恐怖,她不是对手。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周小蝶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了这一剑,心中陡然一惊。 这柄剑来势极强,直接朝着车厢而去。 阿旋不想被那剑中气机锁定,顿时从车厢中飞出。 杨左宗长枪一挑就要去挡那一剑,阿三的身影已经掠到了他的身边,周小蝶亦是想要去挡那一剑,阿冰的峨嵋刺亦是到了他面前。 剩下一个阿旋看着那一剑而来,自觉无法扛下这一剑,跺了跺脚还是上了。 死就死了。 许公子待我不错。 答应他的事,就要尽力而为! 就在她出剑之时,那半空中响起了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阿旋姐姐,你不是我对手!” 然后她就看见楚元霸一剑将车厢顶给劈开,身影而后落在了被劈开了顶棚的车厢中,四周看了看道:“许少安没在这!” 这话一出,阿三和阿冰顿时与杨左宗和周小蝶拉分开,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隐没在了阴影中消失不见。 这便是高级死侍的素质,目的达成便立马撤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杨左宗怒目圆睁,看向那个劈开车厢车顶的少年,然后见到那少年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说了声:“姐夫!” 这一声姐夫直接叫他消了气。 又听楚元霸道:“爹让我告诉你们,许少安既然没有在这里,那么……他或许真的死了!” 什么!? 三人一听皆是齐齐一惊。 …… 明镜台总部。 此时明镜台那处高台,那处竖立着巨型铜镜,且在铜镜前摆着狗头铡的所在。 此时这里盘膝坐着八个人。 他们是明镜台的八大尊者,围坐在明镜高悬之下。 此时大尊者褚凉真位于铜镜正前,一脸严肃的说着话: “据逻卒传来消息,凤凰山那边有情况,城防营的士卒大部分都调去了那边,王爷认为这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想要声东击西。” “这也许是破镜盟的算计,破镜盟既然放出风声说今夜会来袭击明镜台……!” “老夫觉得破镜盟肯定会来袭击,至于这其中应该还有着其他什么算计,老夫也尚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大家不必紧张,明镜台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我想破镜盟或者那些魔教中人不会傻到就这么过来送死。” “只怕……这其中叫嚣的成分居多,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为虑。” “所以,我等八尊者只需在这里坐镇,剩下的就交给那些镜衣使……且看看破镜盟到底要干啥?” 褚凉真那双满是皱褶的脸上双眼一眯,双眼中透出一抹狠辣之色。 “老夫倒是希望破镜盟的人倾巢而出,这样就能一举歼灭。” “毕竟留着他们,终究是个祸害!” “外界有谣言说……说他们是为了魔教教主而来!?” 坐在他身旁的二尊者崇喜虎此刻说了一句,“咱明镜台监牢中的犯人身份都是可查的,哪里来的魔教教主,若是不放心,可以将这些犯人转移至他处!” 褚凉真摇了摇头,忽的一笑,“无妨,今夜有杨家人坐镇监牢,不过……王爷说了,我们需要提防一个人。” 其余七人都是一愣,褚凉真捋了捋胡须,站了起来,“白袍慕晨!” “王爷说这人心机太重,他的算计也不知是真的为王爷,还是在利用王爷,因此得防范!” “好了,”褚凉真抬眼看了看夜色,“我看破镜盟的贼人就要来了,且让我们好好看这场戏吧!” “一群跳梁小丑,还企图与我明镜台叫嚣……!” 简直蜉蝣撼树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忽的“轰……!”的一声,一声震天巨响传了过来,整个大地在这一刻仿佛都颤抖起来。 好家伙,这是发生了什么? 闻声看去,然后就看见了明镜台的东门处燃起了大火。 “一定是破镜盟的人来了!” “快组织反击……!” 八位尊者这一刻都从明镜台上飞跃而下,便看见了石门砖墙倒塌了一地,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伴随着阵阵惊呼、惨叫还有慌乱的脚步声。 敌人在哪? 众多逻卒与明镜台的执事惊慌奔走和查看,竟然都没发现敌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阵浓烟滚滚过后,大家的视线中,明镜台那高大的城墙竟然被什么东西活生生的给击塌了! 第334章 你个变态 就在所有人震惊之余,钱袋尊者余白生跃上了高墙,放眼四顾,黑夜中瞧的不是很真切,但却还是瞧到了什么。 发现了两个黑衣人。 他连忙伸手一指,大声道:“在那!” 那两黑衣人见被人发现了也不慌张,其中一个人看向了高墙上的余白生,这人手中拿着火折子,点燃了什么后,向着余白生就是一掷。 什么东西掷向了余白生。 余白生以为是暗器。 却是看见那暗器闪着微弱的火花,不知为何?心中疑惑之下,不由得定睛一看。 却见是竹筒似的物件。 这是什么暗器? 那两黑衣人看着那竹筒飞向余白生,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孙大夫,你祖上传下这门《五雷正法》可否教我?” “在下愿意用本门的《缩骨功》与你交换?” “张小友,不好意思,祖上有过交待,这门术法不能外传,只因窃取了天力,有违天和,施术者会受天谴从而减寿,若非为了这次任务,老夫也断不会在这使用的!” 那张姓黑衣人感觉有些遗憾,只觉孙大夫这神术,若是能够学会,那这天下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只可惜,此法用之短寿,厉害是厉害,却是得不偿失,所以他也不是特别的眼馋。 孙守仁心中却想着此法本名《硫磺付火术》,是当年老祖炼制丹药意外所得之法。 之所以称其为《五雷正法》,是想为其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若是不这样说,不将此物神怪化,江湖上一个个的岂不得都来找他麻烦,这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岂会不知? 此物伤害极高,老祖曾言,若是落到坏人手里,那天下将有浩劫,所以此术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外传。 在张武疾的眼里,那竹筒就是孙守仁的法器,这玩意能够爆裂出天火,如雷击大树,声势惊人,所以才被称为五雷正法! 可余白生不知道此物的厉害,他神色一凛,拔剑想要将这玩意一分为二。 看着这幕的孙大夫叹息一声,喃喃道,“我是一个大夫,可这些年,人没救多少,杀的人却越发多了些!” 张武疾安慰道,“您老杀的都是坏人,恶人!” “都是该死的人!” 余白生这会儿冷哼一声,拔剑飞起,直劈那冒着火花的竹筒子,这一剑剑罡激荡,气势惊人。 可就在这时,余白生余光所见下方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像是念了一声咒语似的,余白生听的真切,然后又见那人双指成剑的向着自己这么一指。 那咒语是:“我有神法,能请天雷!” 余白生顿时就觉得不好,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好,看着眼前这暗器觉得没什么奇特的,便还是一剑劈了上去。 可就在这一剑下去的瞬间,“轰……!”的一声,那看起来很是普通的竹筒子竟然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刺眼光芒,这光芒顷刻间就淹没了他的身影,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 此时此刻的天空,宛若昙花一现,让人看了只觉既惊艳又诡秘! 整个明镜台的人,在这时都看向了那朵昙花。 高墙外的张武疾见识过雷法炸塌高墙的情景,却是没见过雷法在半空炸裂开的情景,前者没有后者那种炸裂的美。 所以,他的嘴惊讶的张开,心想着此法用一次大约要损害多少寿命? 看孙大夫六十老几了,也不知道这样的雷法还能用几次? 他心中是叹息复叹息,心想着此法若是不损人元寿那该多好? …… 此时,秦国公府。 已是深夜,但国公府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尤其是书房。 秦文远坐在茶桌前,已经煮了好几壶茶。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首辅大人杨士仁,还有一位则是一身白袍的慕晨,或者说他是钟鼓。 杨士仁与秦文远看慕晨的神色有几分忌惮,又有几分钦佩,竟是没想到这个明面上庆王的幕僚,这个算得上是两人的对头的人,竟会再这个时候摆明的身份来访。 是算好了今晚杨士仁会在国公府议事?所以能碰个正着,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许少安死了! 秦文远与杨士仁都震惊于慕晨的胆量,更是震惊于许少安的死。 秦文远看着眼前的茶壶飘起白烟,深吸了一口气,由此压抑住了心中因为惋惜而稍稍有些难受的心情。 许少安今夜才在太学院成就了诗仙之名,这就死了? 更让他觉得气恼的是,许少安或许是靖王之子,或许能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就这么死了? 此时杨士仁跟他一样的心情。 秦文远看着杨士仁说道:“我之前就跟许少安说过,让他不要参加文会了,可他偏偏不听,只怕是被太后看出了端倪,所以才让陈公公出手杀他!” “年轻人终归是年轻气盛了些,还是想要为自己挣个好名声,却将命给丢了,得不偿失啊!” 却听慕晨风轻云淡的说了句:“许少安应该是因为我才死的!” 这话一出,秦文远与杨士仁都看向了慕晨! 慕晨接着道:“昨日,我让人给宫里的太后捎了一封信,信中说了许少安疑似靖王之子的事。” “两位应该都知道,太后生性多疑,她这种人向来都是有杀错,不放过的。” 秦文远目光冰冷的看着慕晨,沉吟了片刻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许少安死?” 慕晨耸了耸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面具下发出了几声笑,“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要世人对于“天妒英才”这四个字理解的更为深刻些,两位信吗?” 秦文远一脸的寒霜,他真的很想手撕了此人,但又想知道这家伙深夜来到自己这里的目的为何? 杨士仁一声冷哼,“你就是个变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晨将茶盏放在桌面,沉吟了片刻,“过来只是想要告诉两位两件事……” “哪两件事?”杨士仁问。 “第一件……”慕晨又笑了几声,“如果我说许少安不是靖王之子,两位对于他的死,是否好受一些!” “你说真的?”杨士仁与秦文远对视一眼后道:“这么说来,靖王妃在十八年前已经死了吗?” 慕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335章 大理寺 而是说起了第二件事:“这第二件事……” 只是这第二件事才说几个字,慕晨忽的站起身子,走到了书房门口,而就在这时门前忽的有人挡住了去路,是国公府的护卫! 秦文远冷冷的道:“钟鼓,你觉得你今晚还能出得了秦府吗? 慕晨转过身来耸了耸肩道:“国公爷若是不想秦大公子死的话,大可将我留在这里!” 秦文远豁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家那大公子在我手里,你若是不放我离去,我的人会在天亮之时要了他的命!” 慕晨的双眼中满是玩味的看着秦文远,“莫非国公爷觉得在下会傻到没有后手就来到这里?” “放心,只要我能安稳的离开此处,秦公子自会平安归来。” 说罢,慕晨转身要走,那护卫依旧拦着,却是看向了秦文远,两侍卫自是听见了慕晨的话,是让慕晨走或留,需要国公爷的命令! 秦文远看着慕晨的背影恨不得撕了这家伙,只是想了想后,抬起了手,示意护卫让他离去。 那两护卫见状侧身站开,慕晨见此大笑,抬步走出房门,不过走了几步后,忽的停下脚步转头道:“对了,第二件事差点忘了说了……” “其实……靖王殿下还活着!” 说完这话,慕晨大步离去,心中却想秦观那小子这会儿估计在学海无涯下寻找吴绮罗那丫头的尸体吧? 江潮汹涌,只怕那小子会无功而返。 心中又想,秦文远与杨士仁在他眼里不过随意玩弄的棋子,自己只是这么一诈唬,就投鼠忌器,不成大器! 只觉这世上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人似乎绝矣,忽然感觉有些寂寞,这便是智计无双于天下的寂寞吗? 这一刻,他竟想起了许少安,想到这小子自三月来所做的那些事,以及并没有花费多久时间就察觉了自己的算计。 这小子或许将来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快些成长起来吧,我倒是要看看,接下来的局你小子要怎么破! 笼中鸟要如何破笼而出。 慕晨离开了国公府。 而国公府书房中的秦文远与杨士仁却因为慕晨离开时的那句话震惊的无以复加。 靖王殿下竟然没死? 可殿下既然没死,那他在哪? 书房中这会儿陷入了沉默,但两人的内心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过了良久,坐在秦文远对面的杨士仁开口道:“破镜盟针对明镜台的袭击现在应该开始了!” 秦文远看向了杨士仁,他与这位大羽的第一权臣有着一些默契,杨士仁这句话一出,他便知道了杨士仁这句话的意思。 “破镜盟成立以来招募了很多江湖人士,这其中便有魔教之人,聚龙堡的那位何堡主说可以借魔教之人营救魔教教主为由头,将这次袭击明镜台的事在一定程度上与破镜盟撇开关系。” “别的人不知,但你我却是心知肚明,那所谓的魔教中人,都是当年靖王的门客或者下属……” “现在慕晨说靖王没死,而这些这些年被朝廷污蔑成魔教中人的靖王旧部现在打着营救魔教教主的旗号替破镜盟袭击明镜台!” “这是不是他们的将计就计?而他们口中的魔教教主就是靖王殿下!?” 秦文远眉头紧蹙,“这么说来,靖王殿下难不成真被关在破镜盟总部的地牢中?” 杨士仁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当初我让何进成立破镜盟的目的只是为了与明镜台对抗,却是没曾想要袭击明镜台总部,与靖王直接撕破脸对我也无益。” “可没过多久,何进便写信与我,说有魔教之人想要依附破镜盟,还说可以递上足以让我满意的投名状,那便是袭击明镜台!” 杨士仁目光落在那一直冒着白烟的茶壶,终于忍不住将茶壶从茶炉上拿了下来,接着道:“我当时一听,便同意下来,还让人掩护他们入了城!” “现在想想他们依附破镜盟的原因,其目的就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解救靖王殿下!” “若是如此,我等是该帮忙,还是阻止?” 秦文远想了想道:“这次袭击明镜台虽说事先便放出话的是魔教中人,但大家心知肚明,其实是破镜盟所主导!” “干系是撇不干净的,所以……我觉得不如顺水推舟。若是他们当真救出了靖王,将来若天下有变……” “如此说来,要帮?”杨士仁俯过身子打断道。 秦文远却是摇了摇头,“这慕晨诡计多端,这个时候将这消息传到你我耳里便是想要将你我当棋子使!” 说到这里,秦文远冷哼了一声,“破镜盟本就是你扶持的势力,那群魔教中人借着破镜盟的掩护入京,便是你出了力了,这样就够了……!” “接下来,咱就静观其变!” “且看他们能不能打下明镜台来!” 而此刻的明镜台,当孙守仁的五雷正法在明镜台的半空中炸响之时,整个京城的目光都接二连三的看向了这里。 心想着那里怎么无端端的便打起雷来?这是什么不祥征兆? 此时此刻,离钱塘门并不远的一处地方,这里是大理寺的所在,相比起明镜台此时的混乱,这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甚至一盏灯都没点。 只有月光。 然后月光下的青石板上躺着一些尸体,这些都是被暗杀致死的衙役和守卫。 大理寺的门就这样安静的开着。 公孙无策带着几人走进了大门,无人阻扰,一路走去尸体便躺了一路,直到了地牢。 地牢里的牢笼都被打开,里头的犯人也都一个个按照他的要求被带走,除了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家。 其实这人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只是在这地牢中待的时间久了,看上去便老了二十岁的样子。 听见牢房前的脚步声,老人捋了捋额头上的乱发,抬眼便看见了公孙无策一行几人向他走来,这些人走到了他的跟前,而后齐齐向他跪了下来! …… …… 第336章 孤山咏梅 周小蝶连夜赶回藏经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头痛欲裂,百爪挠心,昨夜当他从楚元霸那听见许少安身死的消息,便如此痛苦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一路哀叫,一边哭叫还一边打自己的脸: “都是俺的错,俺没看好公子,俺没照顾好公子,俺的公子啊……!”伴随着“啪啪啪”的声音。 周小蝶一路哀声入了藏经寺。 他不相信公子死了,更不相信公子会自己跳崖死了,所以他要到公子待过的地方都找一遍。 毕竟听摄政王的人说,昨夜公子跳崖后并没有找到尸体。 他觉得公子并非凡人,怎会就这么死了? 说不定是公子使了什么手段诈死! 他虽然这样想着,但他的内心却是害怕极了。 或许如大家说的那样,公子的尸体被浪潮卷走了。 他去了许少安在藏经寺时住过的小院,小院已经恢复了之前未加装饰的样子,没有了之前的喜庆。 人去楼空。 所以周小蝶不知道公子已经和苏梦瑶成了亲,洞了房。 其实许少安与苏梦瑶的离开也就在两个时辰前,这一切之所以恢复的那么快,那是因为许少安的交待。 当然少不了为藏经寺供奉了一笔香火钱。 周小蝶去问那些僧人公子是几时离开藏经寺的,被收买的僧人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对于许少安这个名字也是讳莫如深。 所以,周小蝶失落离开! 他心中想着,是太后逼死的公子! “俺一定要为公子报仇!” 他喃喃着,离开了藏经寺。 在宝殿前门口站着的了尘大师与真心小和尚目送他离开。 真心小和尚欲言又止,了尘大师看了眼小和尚,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真心小和尚想了想,说道:“为什么不把许施主活着的事告诉周施主?” “我看周施主这样子怪可怜的,他很伤心呢!” 听到真心小和尚这话,了尘大师笑了笑道:“许施主这样交待,自然有这样交待的原因!” “那为何许公子走时,师傅为何不跟许施主说吴小姐的事?” 小和尚疑惑不解,不知道师傅为何要阻止自己跟许少安说这件事。 “吴施主又没交待师傅不能与许公子说这些,吴施主为许少安做了那么多,许少安不知,又怎会知道吴小姐对他的心意呢?” 了尘大师看着真心小和尚道:“这事情无需我等去说,许施主自己会发现这些事情的!” “毕竟吴施主替许施主参加中秋文会的事无法隐瞒!” 了尘大师抹了抹真心小和尚的小光头:“若是许施主自己发现了这些,甚至发现了吴施主为了他竟然甘愿赴死……”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藏经寺大门的方向:“真心,你说……许少安会不会因此而痛苦,而且这痛苦会伴随着他一段时间,直到吴施主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摆在他眼前,他没有珍惜,失去了他便知道什么叫悔恨,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所以,当吴施主重新出现在许施主面前的那一刻,你觉得许施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真心小和尚挠了挠头,“许施主应该会很开心吧?” “如此失而复得,他才会更加珍惜。所以,我又何必告知他那些,甚至告知他吴施主还活着的消息呢?” ……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许少安一无所知,他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孤山。 瑶光湖中有一岛,名孤山。 孤山上有富户人家的庄园,许少安在进京后便拜托了师伯易千秋帮他将这岛上的庄园给买下来。 花了很多钱,但许少安并不在乎,他喜欢桃花,但更喜欢梅花,在他前世的记忆之中孤山有梅,最是美丽动人。 如今已是秋天,冬天只怕不远,很快便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若是能够在这孤山上隐姓埋名,逍遥一生也算快活。 只可惜这里离京城太近,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等他想好去哪,到时再带着苏梦瑶去。 顺便让人给吴绮罗捎个信,让她心安,免得自己的不辞而别让她心伤。 这个世界的孤山没有白堤,所以四面环水,只能乘舟上岛,所幸离湖岸不算太远。 两人上了岛,一条碎石小路直接通到许少安买下的那座庄园门口。 扣响门环,便有人开了门,一看原来是师伯的那个婢女夏冬姑娘。 夏冬见是许少安与苏梦瑶心中惊诧不已,连忙迎两人进门,许少安随着夏冬进门,发现院子里被打理的井然有序。 心想着师伯定是让夏冬打理着这里,方便自己随时过来住。 看了眼苏梦瑶,“咱们暂时住这里,待我想好了去处,安排妥当在走?” 苏梦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我想,现在只要我不抛头露面,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了吧?” “梦瑶,说出来你可不信,虽然我这是第一次来京城,来这座孤山,可我对这里很了解!” “哦?” 苏梦瑶满脸的好奇,“怎么个了解法?” “通过一首诗!” “谁的诗?” “一个名叫刘逋的曾经住在这孤山的隐士,他有一首咏梅的诗,在我看来是千古咏梅之绝唱!” 苏梦瑶满脸的期待,“那快些吟诵来!” 拉着苏梦瑶来到了一处可以看见湖景的凉亭边,许少安背着双手,看着这瑶光湖的美景清了清嗓子,而后吟诵道: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听完这一首,苏梦瑶不禁被诗中意境所染,不由得喃喃道:“好美的意境啊!” 这诗果然是极好的。 说是咏梅的千古绝唱也不为过。 只是少安是从哪里知道的刘逋这个人,又是从哪里看见的这首诗? 她不禁问,许少安便道:“这是在小的时候听一个姓班,名主任的人说的!” 班主任? 许少安的前世记忆中,好像他的班主任都是语文老师? 苏梦瑶却在想,这个名字真奇怪,不禁又问:“他是何人?” 许少安想了想,而后为班主任编了个身份:“他是一个云游的道士,那时云游到了平湖,遇到了我,便与我说了刘逋的故事,还有他的诗。” 苏梦瑶“哦”了一声,“如此隐士,若非那位班道长与少安你说了,这首千古咏梅之绝唱,岂不是要埋没了?” “我可得好好记下来,然后传唱下去!” 第337章 失了魂 苏梦瑶在许少安的跟前念了一遍,逐字逐句与许少安校对后,苏梦瑶对着许少安“嘻嘻”一笑,“少安,你能说说刘逋这个人吗?” “这人既然能作出这般好的诗来,想必也是个特别的人,跟少安你一样特别的人。” 许少安点了点头,“班道长说了,这林逋隐居孤山,终生不仕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 “他养的鹤很通人性,每当有客人来访,书童便会开笼放鹤,林逋看到鹤飞便知道有客到了,会划着小船回去。” “此外,他作诗随就随弃,从不留存,有人问他为何不录以示后世,他回答说自己只想隐居林壑,不想以诗名一时,更不用说后世了。” 苏梦瑶一听便道:“这林逋倒是和少安你一般的淡泊!” 许少安看着苏梦瑶道:“那这样淡泊的日子,你喜欢吗?” “嗯,喜欢!” 她心中却想,只要能够跟少安你在一起,这日子再淡泊也总是甜蜜幸福的。 与此同时,夏冬将许少安与苏梦瑶来到孤山庄园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已经愁了一个晚上的易小满。 她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看来我爹说的没错,师弟那小子肚子里的鬼主意可多着,这么高的悬崖跳下来,竟然没死,这是怎么做到的?” 夏冬点了点头,“是啊,老爷说许公子不是那种自寻死路的人,当时就说这定是许公子诈死的法子,只是不知道他这法子为何?” “想知道?” 易小满笑了笑,忍不住问道。 “这是自然,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吗?”夏冬反问。 “当然,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本小姐就亲自过去问问,让他亲口说出来就好了。” 夏冬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春秋从门外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纸条。 “小姐,京城里传来消息,您看一下!” 易小满下意识的接过了纸条,只是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黯淡了下去。 “周小蝶强闯皇宫被抓?” 易小满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师弟身边的那个大块头,与师弟感情甚好的那位,只是这大块头为何要强闯皇宫? 夏冬一听顿时想到了什么: “他莫非是以为太后逼死了许公子,进宫想要替许公子报仇?” 易小满一听,惊的立马夺门而出。 “走,去少安那,得将这事赶紧告诉少安,可得想办法救救那大块头!” 易小满很是担心,周小蝶擅闯皇宫被抓,若是不及时营救,只怕很快就会被斩首示众! 若是师弟得知周小蝶死了,想必会很伤心吧? 很快易小满便到了那处苏梦瑶与许少安所在的凉亭。 “师弟,师弟!” 易小满离凉亭的还有一段距离,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凉亭。 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凉亭中的许少安听见她的声音后却笑了起来,打趣道: “师姐,你真是厉害,是算到我要来孤山,所以早就在这里候着了?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师姐你的眼睛!” 许少安与苏梦瑶都笑着看着易小满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瞧易小满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疑惑,这妮子脸上的猪肝色是如何来的。 发生了什么,能叫她漂亮的小脸蛋上露出这般忧色,不过,这妮子脸上挂着忧色的样子,更是美丽啊。 “师弟……出事了!” 易小满走到了许少安跟前便开口,语气带着紧张和严肃,让许少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在许少安的记忆中,眼前这位漂亮的师姐儿从来没在他跟前露出这般神色。 她向来都是那种没心没肺,少有忧伤的主,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师弟,你自己看!” 易小满说着,将那卷纸卷递了过去。 许少安打开纸卷一看,脸上顿时一片阴沉! …… 许少安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的人似的怅然若失,脸上更是抑制不住的悲伤,还有眼中噙满的眼泪。 他从易小满那得知了前因后果。 更是知道昨夜有人假冒自己参加了文会,最后更是代替自己坠落悬崖,这是想要以死而换自己余生平安。 易小满还以为是自己手段高明的一出诈死的把戏。 可这跟自己没有半点干系,还有……小蝶以为那冒充自己的人便是自己,是被太后逼死,所以闯皇宫为自己报仇! 许少安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昨夜竟然会有人冒充自己,也没料到那人会替自己去死。 更没想到那人的举动会导致周小蝶这般愚蠢的举动! 那冒充自己的人,许少安只是瞬间就猜到是谁,她曾经说过她有易容成别人的本事,而她在太学院所作的那些诗词都是自己在藏经寺无聊写的,也只有她看过。 她全部记了下来,而后在太学院全都写了出来,成就了自己的诗仙之名。 可她跳崖了! 尸体没有找到,有些人觉得许少安不是那种自寻死路的人,认为他这是诈死的把戏,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潮水将尸体卷走了。 哪里还能找的到? 想到吴绮罗为自己而死,所以就有了许少安现在这副丢了魂的样子。 苏梦瑶也听出了个所以然,她从许少安这里听过有关吴绮罗的很多事,因此易小满说起昨夜中秋文会发生的事,她便也立马猜到了。 她这会儿心情比之许少安好不了多少,只觉得这吴小姐为少安竟然能做到如此,甘愿赴死? 若换作自己,自己当然也做的到,那是因为自己真心爱着少安。 可这也说明吴小姐也真心爱着少安。 可她就这么死了! 这对少安来说,该是多疼的打击啊? 易小满却是不知道这些,继而道:“师弟,这事看来要求摄政王帮忙,才可能救出周小蝶!只是……” 易小满没有将话说完,但许少安与苏梦瑶都知道她的意思。 她是想说,这样一来,许少安处心积虑的诈死,想要销踪灭迹的意图便破产了。 许少安强行从悲伤中挣脱出来,点了点头,“小蝶是我的兄弟,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 第338章 谣言传播者 易小满随后得知了一切,许少安将他并没有去参加文会,还有他的猜测告知了易小满。 易小满在听后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想不到那吴小姐对少安你这般情深义重,不是没找到尸体吗?说不定还活着呢!” 许少安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要营救小蝶。” “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许少安说出这样的话,并非他无情,足以见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 许少安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这擅闯皇宫,刺杀太后,这罪行太大,就是不知道摄政王能救的了么? 说真的,他这会儿感觉到了一些无力感! 太后想要杀自己,很显然是那幕后的黑手出手了。 让太后对自己产生猜忌,宁杀错不放过! 但自己若是现身去求摄政王,他虽了解摄政王不会杀他,但必会将他囚禁,让他如牢笼之鸟,从此再无自由。 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这自由了。 “师弟,那……你要去找摄政王吗?” 易小满有些忐忑的问道。 在她看来周小蝶即便与许少安关系再好,也不过是他的奴仆罢了,必要的时候舍弃了奴仆,在这个世道上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什么。 若是让她在自由和仆人之间来做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这便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共识,但许少安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是一个穿越者,因此没有这样的共识,所以他说: “自然是要去的!” 许少安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虽然与周小蝶相识不过半年,但在这半年之间,两人已经有了超脱友谊的情谊,已经是手足亲情! 易小满不由得叹息一声,她是了解许少安的,因此说道:“我就知道师弟你会这么做,可是……这样一来,你的性命便拿捏在了别人手中,虽然你说摄政王不会杀你,但不代表以后……!” 许少安明白易小满的意思,人身不由自己,那么自己的性命也将拿捏在别人的手中。 若是到了非杀自己不可的地步,或许摄政王并不会在意他与摄政王之间的那点香火情。 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数不胜数。 当然不得不防! 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牺牲自己短暂的自由,能够换来周小蝶的活命,在他看来这一桩交易是不亏的。 再说,他不觉得摄政王有能力将他困住,只要他想逃离,这世上又有什么牢笼能够关的住他? “师姐,你说的没错,但是师弟我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束缚住我的自由,所以……” “只要能救出小蝶,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向虎山行了!” 许少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坚定之色。 “师弟,你真可怜,你不过是想娶梦瑶妹妹为妻,然后快快乐乐偏安一隅的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 “可奈何总有人想要害你,算计你,师姐当真搞不懂。” 易小满替许少安感到无奈。 他明明就是淡泊名利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了,功名利禄于他来说就如天上浮云一般无二。 可这样的人,偏偏他最不想要的,偏偏老天爷便逼着他要。 “这有什么搞不懂的……人心就是这样!” 许少安真正想要的只有许少安自己清楚,而别人哪里知道。 如今许少安成就诗仙之名,再加上他疑似靖王之子的身份,就算他真的淡泊如水,在有心人看来,这都是他的伪装。 猜疑会逼着那些人如太后之流,将他逼到他自己不想去走的那条路上。 他忽的看向了苏梦瑶,“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暂时搁浅了,此去面见摄政王,我不想你也暴露了,你懂吗?” 许少安说完这句,就见苏梦瑶点了点头,她当然懂,少安此去说不定要让姑父囚禁,若是少安有办法逃脱,自己若是暴露,只怕会被姑父当作要挟少安的筹码!” “相信我!” “嗯!”苏梦瑶轻启朱唇,柔声道:“那你小心点!” 易小满“哎……”了一声,她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对于这个师弟她也算了解,知道他做了的决定,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数。 然后,孤山有一叶扁舟驶离。 许少安一人一剑上了岸后,直奔钱塘门! 然而,就在许少安一只脚踏入钱塘门的时候,他便被人认了出来,这倒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他哪里想到,昨日吴绮罗替他成就诗仙之名,在凤凰山跳崖之后。 一则谣言不胫而走,说许少安之所以跳崖是因为太后的迫害。 原因则是,许少安或许是靖王之子! 这个消息顿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谣言中所提太后迫害许少安,这个大伙们不清楚,但大家可以确认的是,许少安的的确确是跳崖了。 不然为何京城许家天还没亮就率领家丁去钱塘江边找人,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加之城防营、府衙都在帮忙找人,目前的消息是,并未找到许少安的蛛丝马迹。 因此不少人得了消息后,便都一股脑的向钱塘江而去,许少安的画像也因此被传的到处都是,让老百姓们也帮着找人。 这可是大羽的诗仙,大羽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大才子,就这样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整个京城一时间风风火火的找人,好不热闹。 可就在大家都在寻找许少安的时候,许少安就自己出现在了钱塘门前,自然是一瞬间就被人认了出来。 许少安的安然归来,无疑是最炸裂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然,昨夜除了太后迫害许少安的谣言外,还有一则谣言让人颇为关注,说的是子夜时分忽现天雷,毁了京城不少建筑,亦有不少人受伤。 而这两则谣言的传播者,这会儿看着眼前的琥珀湖,准确的说是看着湖中的那些锦鲤,手中时不时从旁边的盘子里捏一颗花生米扔下去。 花生米落在湖面上顿时引起锦鲤翻涌滚动,只为了去抢那一口吃食。 这里是哪? 这里是在庆王府,琥珀湖边的水榭。 第339章 日食 看着那些锦鲤,白袍慕晨忽的笑了几声,庆王站在他的身边,看着慕晨脸上那冰寒的面具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王爷,我是真没想到那些魔教之人竟然会有这般引动天雷的本事,当真叫人惊讶啊!” 庆王没好气的看了眼慕晨,他一脸的愁眉,心说这些魔教徒能引天雷,让他损失惨重,都把他愁死了,这慕晨还笑的出口? 见庆王一脸铁青,慕晨笑道:“王爷,我说你怎的就只看见这事的坏处,就不能往好处想想?” 慕晨笑的更欢了,说道:“王爷,为何不问我为何让人散布那些谣言?” 庆王愣了愣,又是没好气的看了慕晨一眼,“有屁就放!” 慕晨毫不在意庆王这般无礼的口吻,接着道:“想当年成化皇帝为了废刘皇后,转立赵氏,苦思冥想没有办法,可恰逢……” 庆王听他这么说顿时意识到什么,接过话茬道:“当年泰山莱芜山之南发出像是有几千人在一起的喧闹声,之后有块大石自己竖了起来,还有几千只白色的乌鸦飞下来聚集在它旁边……” “此等灾异之象传到成化皇帝耳中,便被他说是皇后德行不正,因此造成了灾异之象的发生,借此废了刘皇后。” 慕晨笑道:“儒士都信奉天人感应,昨夜天雷异响,加之太后迫害许少安,太后之德行不正亦不用多说!” “这时候王爷您若是以此向太后发难,废了太后,将她打入冷宫,亦是顺应天道之举,百官莫不遵从……” 慕晨“嘿嘿”一声,“小皇帝年幼,没了太后垂帘听政,趁机铲除那些依附太后的外戚弄臣,也就更容易把控朝野了!” 庆王点了点头,“至于许少安……我那侄女为了他去赴死,原以为会全了他的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心思。” “没想到他竟然回京城了!” “他之所以回城,应该是为了那个今早擅闯皇宫的周小蝶。” 慕晨叹息了一声:“这也是我失算了的地方。” “那傻大个以为太后逼死了许少安,要杀太后为许少安报仇,还真是个忠心的。” “许少安也是个重情义的,只是他这时候回来,只怕没什么好结果!” “太后一心想置许少安于死地,可许少安现在名头正盛,再加上他那谣传的身份,王爷何不利用,说不定还能将太后给逼死!” “哦?”庆王看向慕晨,“愿闻其详!” 慕晨于是在庆王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庆王听后,咧嘴一笑说了句,“倒是个好主意!” 庆王走到了书桌边,慕晨替他磨墨,庆王提笔修书几封,然后唤了管家,将信交给了管家。 这几封信皆是写给朝堂中依附庆王的官员和相关人员。 庆王这几封信并没有多久,便送到了那些人手里。 一时间京城之中暗流涌动。 …… 许少安感觉自己大意了,没有考虑到自己俨然成了大明星。 他行走在街道上,道路两边全是人,都看着他。 一个个叫着他的名字,甚至有些妙龄的女孩呼唤他的名字呼唤的太激烈,甚至晕了过去。 我天…… 自己现在这么有魅力了吗? 他听见有人说自己,说什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都不死,说自己有上天保佑,再加上自己是靖王之子,这说明自己是天命之子。 还有人说昨夜月明星稀天空半点云都没有,可却打起雷来,这等异象昭示着当朝天子得位不正,许少安必将归位,替天行道。 这些话就让许少安有些受不了了。 那太后听了这话可不得更要杀自己了? 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引起一场政变? 正如许少安所料,一场针对太后的算计正在发生。 当杨开先收到庆王的信时,他的脸上带着阴沉,满是愤怒! “许少安有何罪,太后只因听信谣言就要诛杀许少安?” “太后德行不正,为了平息民怨,必须废太后!” 说着,杨开先提笔修一封密信,将庆王交待的相关事宜安排下去。 吏部尚书许治强因为许少安的跳崖,这会儿心情是悲痛万分,可忽然听说少安出现在了城门口,不由得又欣喜若狂,可随即想到了太后这会儿肯定也发现了少安没死,必定还会对少安发出袭杀!心情又黯淡了下去。 他心中暗道少安怎么这么傻,既然假死脱身了,怎的还要现身,忽的想起早朝时周小蝶为了替许少安报仇强闯皇宫之事。 难道少安现身是不得已,是太后也怕许少安没死,所以想要拿周小蝶当诱饵,要把少安给钓出来。 怪不得太后没有立马杀周小蝶,而是放入了天牢! 而少安果然被钓出来了。 正为这事而愁的许治强忽的听见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便见是门房拿着一封信来。 “老爷,庆王府来信!” 许治强眉头一皱,心想着庆王这时候来信为何? 向着门房招了招手,那门房双手将那封信奉上,许治强接过信打开看,这一看许治强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太后,你既然想要杀我许家子弟,那就不要怪我许家与庆王沆瀣一气了!” 与此同时少安书屋中,李长山也收到了庆王的信,他看完信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忽的笑了笑。 许少安现在乃是大羽文坛之诗仙,太后只因听信谣言便对许少安进行迫害,以至于降下天雷异象昭示太后德行不正。 儒道讲究天人感应,天子代天行道,如今太后干政,以至于天降灾异? 李长山心想着庆王拿灾异来说事,当真好手笔,自己应当配合庆王演这出戏。 可就在他想着这个的时候,李文浩忽的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的看着师尊道:“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李长山看向李文浩有些好奇,“啥事不好了,这么惊慌失措的?” 然后就听李文浩说了句:“师傅,天狗食日了!” 这话一出,李长山大惊失色! 许少安被人山人海簇拥着行走在大街上,听着这些平头老百姓的议论,议论着自己的天命所归,以至于这些老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敬畏不已。 许少安想说自己可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可就在这时,整个天空为之一暗,忽听得有人道:“我天,大家快看,天狗食日!” 许少安下意识抬头,便看见火红的太阳已经被遮去了大半,没过多久天地便陷入了短暂黑暗之中,连气温都顿时下降了不少。 第340章 德不配位 许少安心说不就是日食吗? 可就这一瞬间,簇拥在他身旁的那些平头老百姓齐刷刷的跪拜下来,只剩下他一人站在那抬头看着天上被完全吞噬的太阳。 这一幕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许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精心打扮过,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恢复了往昔的一些精气神。 这人站在御街边一家茶楼二楼的窗户边,身旁的公孙无策脸色有些不好,只因这会儿的许少安看上去就像天子在受百姓朝拜一般。 这天下原本是靖王殿下的天下,也不知道王爷见此情形会不会不开心。 但眼下的那个年轻人是王爷的侄子,竟然还被人误会是王爷的儿子。 这会儿被黑暗吞噬的太阳又露出了一角,光明重返大地,洒在了这片大地上,当然还有许少安的身上。 那些老百姓依旧跪着,所以许少安站在那里就尤为的鹤立鸡群了,靖王看着许少安,忍不住说了句:“还真像啊!” 知道自家王爷想起了王妃,公孙无策躬身道:“王爷,王妃与世子殿下现在安好,只是明堂先生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靖王点了点头,“明堂先生顾虑周全,理当如此!”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公孙先生,这些年辛苦你们么了,到现在能帮本王积累这么大的基业……” 公孙无策脸上说不出的激动,“王爷言重了,这些年的辛苦就是为了这刻!” “好,很好!”靖王点着头,脸上带上了他已经掩藏了十八年唯有王者才有的气派和威严说道:“本王那侄儿不错,将来要为本王做事,太后想要杀他?” 公孙无策和他身边的人都一个个激动不已,看来王爷这是要发号施令了。 就听公孙无策开口道:“王爷,这些年我们的势力大增,在大羽各地都有堂口,教徒更有百万,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就能揭竿起义!” 听了这话,身后的那些魔教骨干们期待的看着靖王,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多年了。 靖王点了点头,说出了他的第一条命令,“从今天而起,摩尼教改名明教,本王为明教立下教义,诸位切记!” 待靖王说完教义,他转头看向公孙无策,“想必朝廷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或许能够猜到我还活着,必定全城搜捕我等……” “趁着现在朝廷的视线全都在那些谣言和我那侄儿上,咱们先出城!” “待出得城去,集结教众起义,以响应天降灾异的征兆,直指太后德行不正,想来那些大臣自会弹劾太后。” “届时我那侄儿的危险自然就会解除!” “遵命!” 然而,于此同时庆王手下神武军拔营,向京都靠近三十里扎寨,这一消息无疑是在传递一个消息,庆王这是要忍不住了! 昨夜天雷异象,今日又天狗食日。 庆王府中,庆王看着那重现天日的太阳怔怔出神,身边的慕晨却是张开了双臂,畅快的笑了起来:“哈哈哈,这这……这是天意啊!” “吾本以为符命、祥瑞、灾异都是皇家愚弄世人的手段,却没料到……老天爷只怕是知道了吾的算计,因此想要助吾一臂之力!” “王爷,日食灾异现,太后不死都难,在百官心中只怕除了觉得太后德行不正之外,更会觉得这小皇帝得位不正!” “这种子已经埋下,王爷的大事只怕很快就要完成了!” 不得不说,庆王这时候都有种老天爷在帮他的错觉,才在刚刚决定假借灾异之事来扳倒太后,却没料到真正的灾异在这时候来了! 这真的是老天爷在帮他吗? 而许少安对于这一切并没有想太多,正常的天文现象嘛。 不过他也没有义务去跟这些平头老百姓普及这些自然科学,可即便他有心想要普及,可这些愚昧的老百姓也听不懂。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喂喂喂,跪开一点,挡住我路了!” 他哪里想的到,这个时代的人把符命、祥瑞、灾异的这些迷信看的很重,昨夜天雷异象,今天又天狗食日的,大伙联想到昨日的谣言,便立刻有跪着的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大声道: “天降灾异,皇不配位,靖王后裔跳崖而不死,天命所归!” 这便成了一句谶语顿时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许少安一边走一边听,不禁摇头晃脑,心说这都是什么事? 而那些因为日食而跪下的老百姓竟然因为那句谶语跪着竟然就不起来了,这下是真的在跪许少安了。 许少安心中卧了个槽,这些人是要捧杀自己吗? 谁说老子是靖王后裔了? 他奶奶的慕晨,肯定又是这家伙在使坏,要是让老子碰见他,老子非得弄死他! 然而此时此刻,在皇宫的太后已经连续得到了几个消息,每一个消息都让她震惊无比,更叫她心惊胆战。 “太后娘娘,庆王殿下的十万神武军向京城方向开拔三十里,在东直门可以直接看见大军的营帐了!” “还有……昨夜大理寺被贼人袭击,执勤的衙役和侍卫无一幸免全都死了,里头关着的那些犯人也都被……” “娘娘,摄政王那边传出消息来说,可能是魔教徒所为,大理寺中或许关着靖王殿下,怕是被这些贼人救走了!” “摄政王刚刚下令封锁城池,只是御街这会儿人山人海,周边的数条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只怕摄政王的命令没那么快传抵门前,加之不久前不少城防营的士卒出城寻那许少安尚未回城。” “趁着这个空隙,只怕那些贼人已经跑了!” 太后没有心思去听这些糟糕的事情了,因为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件让她绝望的事情。 天狗食日! 她从来没想过,现在竟然会有人拿灾异向她发难,本以为昨夜天雷异象还无法将她如何,自己有摄政王,还有杨士仁、秦国公诸多依靠,就凭庆王就想废了自己? 做梦! 只是……这天狗食日。 大羽历经三百年,每一次天狗食日都会发生重大事件,如黄河决堤,如贼子叛乱等等灾害。 而造成这些的原因,百官们会归结为—— 那是因为皇家有德行不正之人,老天因此降下灾异! 第341章 阴男 然而此时皇宫的一处宫殿,摄政王和一部分大臣还未离宫,他们正商量着…… 此时任参知政事的窦青史直截了当的道:“摄政王,许少安此子竟敢自称天命所归,百姓更是对他纳头便拜,此子留不得啊!” 这时候谏史大夫柳公元也急忙站出来道:“是啊,王爷,这人心可畏,外界又拿灾异说事,难不成要让陛下退位让于他许少安不成?” “不过谣言而已,谁能证明他就是靖王后裔?” 摄政王眼前的诸多大臣都愤愤不平,脸上都带着怒意。 “只是眼下有个棘手之事,诸位也都看见了,适才天狗食日……” “庆王大军拔营三十里,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直指太后德行不正,若这事要是不给个交待,只怕……京城要掀起腥风血雨!” 窦青史站出来道:“那就只能请太后赴死了!” 其他官员一听皆是点头附和,如果能够拿太后的命平息了这场风波,对于他们这些士大夫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灾异所向,对于他们这些讲究天人感应的儒生来说,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大抵也是太后德行不正。 没事去惹许少安做什么? 就因为一个谣言,去迫害许少安? 得逞了还好,偏偏人家许少安跳崖都没死,还活生生的归来。 这不是搬石头砸在自己脚上了吗? 恰好落得一个德行不正的名头,想要辩解都辩解不了! 作为被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之一的左秋棠却在太后赴死或者不死的事上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所想的是大理寺中被魔教徒劫走的囚犯之中到底有没有靖王? 若是有……那么大羽就不只是死一个太后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还有……如果许少安当真是靖王之子,那么将此子扣留在京城作为质子,用以要挟靖王使其投鼠忌器方为上策。 所以他这会儿说了句:“不管许少安是不是靖王之子,他都不能死!” 这正是摄政王的心里话,但这会儿这话从左秋棠口里说出,比从他口中更为合适,楚临渊不由得看向了左秋棠道:“愿闻其详!” 左秋棠于是侃侃而谈,将他简单的想法硬是罗列了一二三个理由,顿时让在场众位大臣都不由得点头称是。 靖王若是外逃,这许少安若真是靖王之子,可用以掣肘靖王。 或者…… 更是可以拿许少安当诱饵逼靖王现身? 楚临渊想虽这样想,但却觉得不大可能实现,靖王即便活着,许少安即便是他的儿子,帝王者对于子女尤其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儿子,哪里能有这般仁心? 对于王者而言,儿子死了,那就再生一个就好!又岂会为了一个儿子来犯险? 楚临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就这么办,太后以死以谢天下,而许少安……本王寻思着把他囚禁在宫里,让他教陛下读书,如何?” 众大臣无异议。 少安,本王就暂时将你囚禁在宫里,待本王查清楚你的身世,若你并非靖王后裔,本王自会让你平安离开,去过你那与世无争的日子。 但倘若你是靖王之子,那你就永远待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吧。 …… 任谁也想不到,昨夜在中秋文会还贵为一国之母的太后娘娘这会儿已是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她像是丢了魂似的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站在她身前的是摄政王楚临渊。 楚临渊的话很冷,没有半点怜惜:“你若是想陛下活着,那你就去死!” “庆王的大军已然不远,他的目的就是想逼你死,你若不死,京城将会有一场大战。” “而我……不愿意为了你跟庆王打这场战!” “楚临渊!”太后一双血红的眸子看着楚临渊道:“那你能保证我儿能稳稳当当的当这大羽皇帝吗?” 楚临渊没有说话,他如何去保证,他自己也想做这江山的皇帝。 但他有一点可以保证,所以他说:“庆王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这场战争爆发,这禁军中说不定就有庆王之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倒戈,京城必守不住,届时陛下必死!” “本王只能保证,只要你死了,我一定迫使庆王退兵,太后娘娘,您好好想想吧,您的时间不多了!” 楚临渊甩手,而后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那一条白绫也被他甩在了地板上。 太后娘娘看着那一条白绫面如死灰。 心说,楚临渊你就是这样做大羽的忠犬的吗? …… 许少安这会儿移动的很缓慢,大街上的老百姓看见他就跪,跪的密密麻麻的,搞得他不得不以龟速行进。 老子真不是什么天命所归啊! 好在这时候被楚临渊命令来接许少安的杨左宗带着人到了,他这一群披甲的骑兵所到之处,那些百姓都顿时分散开来。 杨左宗看见许少安后立刻翻身下马,跑到许少安的身前急忙道:“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小蝶他闯皇宫。” 许少安笑了一笑,“不用说对不起,这岂能怪你,是我提前没跟小蝶说清楚,也是我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吴绮罗冒充他的事。 “不……我应该猜到小蝶他会失去理智的,那时要是陪着他就好,又岂能让他去做这事!” “我想,小蝶此举应该坏了你的计划吧?都怪我,是我没想到这些……”杨左宗隐隐猜到许少安是想假死脱身,从此隐姓埋名,但周小蝶的强闯皇宫,使得许少安不得不现身。 再者摄政王也有意用周小蝶钓鱼,怀疑许少安其实并没有死,果然……这么一钓就钓着了。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倒是有些疑惑……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刚才一路走来,听这些老百姓说的那些事,说什么太后德行不正引起天雷异象,庆王的神武军今个儿一早向着京城开拔了三十里…… 这感情有点像是庆王要借用灾异废太后的节奏,因此这般觉着。 听许少安这么一说,杨左宗不可思议的对着许少安竖了一个大拇指。 “现在皇宫门口好多大臣还有大儒们都在请太后赴死呢!” 听到杨左宗这话,许少安愣了愣。 “这估计也是慕晨那阴男想出来的损招吧……” 他这样想着,心中对于这个慕晨就更加鄙视了! “不过太后还没放弃,寄希望杨首辅与秦国公能救她……只是……我看悬的很,这天降灾异,尤其是天狗食日,百官甚至连百姓们都一致认为这是太后的无德所致,唯有一死才能叫老天爷息怒。” 许少安看了眼杨左宗,心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第342章 佘太君的承诺 “少安,本来很多大臣主张要杀你,后来辅政大臣左秋棠说要将你扣在皇宫做质子,用来要挟靖王……” 听见这话的许少安眯起了眼睛,他感觉有些无语。 “六郎,这左秋棠的意见,摄政王怎么看?” 杨左宗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后道: “王爷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回京的目的是想救周小蝶,放了周小蝶可以,不过你要留在宫里教小皇帝读书,未经允许不能离开皇宫。” 摄政王的意思其实跟左秋棠没什么区别,就是听起来顺耳一些。 摄政王当然不能轻易的就让许少安救了人就离开,毕竟眼下靖王疑似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让摄政王惴惴不安了。 他留着许少安,当真也有几分是依了左秋棠的计策。 为了安抚民心,他还准备给许少安一个帝师的身份,诗仙教皇帝读书,这也算得上是一桩美谈了。 至于以后的事……许少安是否会因为身份的事情而与他反目? 这就边走边看吧。 只希望,许少安的身份,是某些阴谋家的算计! 并非真的如此。 因为这般大才,若是敌人,那就太可怕了。 许少安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摄政王的心思,换位思考,如果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 不过…… 失去自由,他很不喜欢,尤其是小命被别人拿捏在手上,虽然摄政王大概率不会要他的小命。 看来皇宫这个地方就是摄政王给自己所设的牢笼了,将自己囚禁在皇宫,也算是自己的殊荣了吧? 往好的地方想,心情总归是要好些,许少安心中打定主意,等救出了小蝶,就在这皇宫小住些时日吧。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杨府,我奶奶说要见见你,明日再去皇宫见摄政王。” “今日,王爷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许少安撇了撇嘴,心想也是……他也不想去到皇宫就有人上吊,很不吉利。 于是,许少安便随着杨左宗去了杨府。 本来许少安着急忙慌的来京城,是为了找摄政王要救周小蝶的事,但眼下群臣要请太后赴死,摄政王又让杨左宗来接自己,又从杨左宗那知道了摄政王的心思。 那么周小蝶的性命应该是无虑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杨府瞧瞧,结果受到杨家的热情款待,府里的人还称自己表少爷,搞得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佘太君是他的姨婆。 而他见到这个姨婆时,姨婆问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少安,你情愿被摄政王困在牢笼里吗?” 显然老太君是知道摄政王意图的。 佘太君将许少安带到了书房,只有她与许少安二人,连杨左宗都屏退了,也不知道想和许少安聊些什么。 许少安看了眼佘太君笑着说道:“深陷牢笼是因为要救小蝶,自然是不情愿的。” 佘太君笑了笑道:“你那仆人倒也忠心,只要你服从摄政王的安排,他就会被放出来……只是,你若是不甘被囚禁,这日子可如何好过?” 许少安摆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道:“等摄政王放了小蝶,我自然会想办法逃出牢笼的!” 佘太君不太明白,忍不住道:“这皇宫禁院有大内侍卫守护不说,还有如陈公公那般的高手,你想要逃……只怕插翅难飞!” “那是飞的慢,如果飞得快,只怕就算陈公公也没办法吧?” 许少安说完,佘太君笑道:“听你这话,好像你当真能飞似的,若是真的如你那首诗所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那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你!” “那不就得了,只不过……我也得学学人家诸葛先生借风才行!” 许少安微微一笑,佘太君对于他的话和他的笑都是一头雾水。 诸葛先生是谁? 借风? 她不明白许少安什么意思,许少安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世上没有出现过三国,跟她说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也说不明白。 “少安,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有些事姨婆想和你说说,姨婆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你的事情姨婆当年也听你爷爷说起过,你当明白,你的身份其实并非谣言所传的那样,纯粹是有人在算计。” “当初你爷爷就是预料到了有人在将来会拿你的身份来算计,便有了你入赘苏家之事,所以……摄政王弄清楚真相后,就会放你离开的。” 许少安心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名字——慕晨!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宰了这狗日的,为吴绮罗报仇雪恨。 吴绮罗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被此寮害死的。 许少安对这家伙恨的简直咬牙切齿。 “就是怕这谣言会越传越难以让人搞清真相,所以……如果有必要,姨婆会出手救你出牢笼的!” “少安,姨婆之所以喜欢你还欣赏你,是看中了你这个人,你亦是为天下黎民而非君王之人。” “你为了北疆难民筹措物资,还请那些难民修筑长城,这些事情,足矣说明一切!” “而我杨家立志为黎民镇守天下,不愿做君王的棋子,因此,你我乃同道中人。” 姨婆观这世道就要大乱,不久后只怕会战乱连连,我杨家不愿替这些王侯做争权夺利的棋子,在不久的将来,姨婆准备带着家人前往武威郡,替天下黎民镇守西关……” “届时,若少安你还未逃出牢笼,那便随姨婆一起去武威郡吧!” 佘太君的眼中带着一抹炙热的光,听的许少安都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杨家人果然侠肝义胆! 许少安其实有把握自己逃离皇宫,不过姨婆她老人家一片好心也不能不领情。 “好,姨婆,若是我自己无法逃出这牢笼,那小子就靠您了!” 佘太君听见许少安的话,微微一笑:“少安,你就放心吧!” 佘太君说的这般信誓旦旦,许少安因此也笑了起来。 “好,好,好,来人啊,快准备酒宴,老太婆要跟少安喝几杯!” …… 第343章 带少安去他的寝宫 翌日清晨。 许少安早早醒来,便看见有园丁在移栽梅花,听下人说这里曾叫梅花山庄。 以前这里满园的梅花。 就是不知道为何当初为何要拔除,现在为何又要种回? 许少安没问,心想着或许是姨婆觉得还是梅花好看,还是怎的? 只是姨婆说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那种这些梅花给谁看? 这座庄园的下一个主人吗? 许少安吃了早餐后没多久,一名宫里的年轻太监便来到了杨府。 那年轻太监唇红齿白的,一脸笑容的看着许少安。 “许公子,摄政王召见,还请您随奴才进宫!” 许少安看了眼杨左宗,杨左宗点了点头,许少安站起身来对着年轻太监笑了笑,“那就有劳公公了。” 杨左宗送许少安出府,上了宫里来的马车,目送这辆马车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一去便是要变成笼中鸟了吗? 一路无话,并没有用多少时间,许少安便随着马车进了宫,而后在太监的带路下兜兜转转的走了一阵,就来到了宫中摄政王处理政事书房。 摄政王很忙,忙着写着什么,以至于没有抬头看许少安。 许少安也不在意,随便找了座位就坐下。 过了半晌,摄政王批完了奏折这才抬头看向许少安,就看见了许少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还有他脸上莫名的自信。 他不明白,现在的许少安,为何还能这么从容的面对自己?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对自己打心底里就没敌意。 难道就不怕自己要了他的命。 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自己对他的猜忌。 或者他笃定自己不会杀他。 自己也的确没有过这个心思,但让人矛盾的是,明明自己不想杀他,甚至不想将他囚禁在这牢笼之中,但心中却莫名的害怕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从未看透过他。 自己尚未开口,许少安却是说话了:“王爷,您说您也是,什么谣言不信,偏要信这个……还偏要拿我的自由换小蝶的命!” 许少安开门见山,这语气很明显有埋怨的意思。 他想告诉楚临渊,他不该这么做。 被许少安这一句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摄政王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又听见许少安道:“您应该是了解我的,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想做的事也不过偏安一隅的做个富家翁,然后逍遥一生。” “待在这皇宫里是挺好,就是不太逍遥,万一宫里的宫女怀了身孕,就说是我搞大的,我可不认!” “所以……如果王爷信得过小子,就让小子去过我所追求的逍遥自在。” 摄政王被许少安的话给逗笑了,“陛下不过六岁,若是这宫里的宫女有了身孕,自然是你搞大的!” 许少安无语道:“您万一在宫中耍流氓呢,然后把罪责推在我身上,我可不当这替罪羊。” 楚临渊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许少安几句话就将眼前有些尴尬的气氛打消了。 他笑着道:“那也无碍,反正陛下还小,你要是耐不住寂寞想要睡那些宫女,只管睡就是。” 许少安顿时间横眉冷对,“姑父,你这是要我死啊,若是让梦瑶知道了,我还不得死翘翘?” 楚临渊大笑,“知道你对梦瑶一往情深,所以……本王寻思着让梦瑶一起进宫来陪你!” 许少安连忙摆手:“姑父,您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将梦瑶藏起来了,我可不想跟梦瑶住在这里!” “还有,我跟梦瑶已经私下里成亲了,也洞过房了……那啥,这事麻烦您跟我老丈人说说,就说小婿先斩后奏了,请他老人家不要为此生气。” 这话一出,楚临渊吃了一惊,但同时也觉得正常。 “那本王是不是该恭喜你?” 许少安“嘿嘿”一笑,“那是不是该送个几万两银子当作贺礼?” 楚临渊脸皮抽搐,心说你小子敢不敢再不要脸些? 动辄几万两银子? 本王开销很大的好不,那么多军队要养,不用花银子的吗? 看着许少安,楚临渊忽的意识到什么,说道:“少安,你将梦瑶藏起来,是怕姑父将来以梦瑶来威胁你吗?” 许少安耸了耸肩,很坦诚的说了个“是”,然后走到了楚临渊的书桌前,书桌上有着一壶茶,许少安丝毫不见外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茶,许少安接着道:“姑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怕那谣言是真,怕我会与您反目成仇,所以将我拘禁,就算我向天发誓不会与您为敌,您也不可能放我离去,对吧?” “一样的道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要杜绝后患!” 许少安的话音落下,让楚临渊怔了怔。 心想着这小子倒是坦然。 “所以我理解姑父您的心思,那也请姑父您理解理解我。” 楚临渊脸色却是冷了些,“你存着这心思,这说明还存在别的想法,莫非以为来到这里后还能逃走?” 许少安一如既往的坦然:“当然,小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的,试问谁会愿意成为一只笼中鸟?” “可……在这皇宫之中,若是没有本王的旨意,只怕你哪都去不了!” 许少安摊了摊手,不置可否,而后话锋一转说道:“姑父,什么时候放了小蝶?” 听到这话,楚临渊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你小子倒是讲义气的紧,为了他失去了自由,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若是换成姑父你,我照样会这样做!” “当初在平湖的时候,小子可受过您的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小子还是懂得!” 这话一出,楚临渊又是一怔。 他不禁想,自己仅仅因为谣言就这么对待少安,这样到底对吗? 楚临渊的内心纠结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道:“我会在皇宫中指定一处作为你的院落,你但凡有何需求尽皆满足……除了离开皇宫!” 楚临渊说完这句,而后对着门外喊了声:“来人,带少安去他的寝宫。” 第344章 小桂子 许少安笑了笑便随着一个小太监去了替他安排的寝宫,心想自己能够以一介白身住在皇宫,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估计是头一个吧? 原主记忆中有关大羽的历史,在成化皇帝时期,当初废刘皇后立赵皇后,这是造成成化皇帝血脉稀薄的最主要原因。 相传这赵皇后是成化皇帝微服私访时在宫外遇到的风尘女子,只因为容貌惊人,被成化帝带回了宫中。 这赵氏因为用了某种法子,有传言甚至说是某种妖法可以让容颜永驻,可使了这法子就无法怀孕。 这赵氏一度还以为是成化皇帝不行,还跟侍卫勾搭借种,却是始终怀不上,因此对于宫中那些怀孕的妃子都因妒成恨,凭借成化皇帝的宠溺,竟暗中使坏暗杀了成化皇帝不少子嗣。 最终只剩下玉王与靖王两个儿子。 后来成化皇帝驾崩后,玉王亲手杀了赵太后,也算是帮他的那些手足们报仇了。 只是……十八年前的夺嫡之争,玉王又为何一点都不念手足之情呢? 所以,皇位还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会让人迷失,然后变成一个魔鬼。 许少安不觉得自己能与众不同,就像前世记忆中西汉王朝的终结者王莽同志,这位成功窃取了西汉皇帝宝座,而且是被满朝士大夫推举着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这家伙在后世被人说是穿越者。 许少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自己都是穿越而来的,说不定就是呢? 如果说王莽就是一个穿越者,那么如他这么一个穿越者也不免落得个身首异处,死后的尸体还被人分食? 更让人愕然的是,王莽同志的尸体都发臭了,竟然还有人将他的舌头割下来吃了。 想到这里,许少安就觉得恶心。 更觉得这皇帝宝座,谁爱坐谁坐,老子虽然是穿越者,但却是没有王莽同志那么自信,敢挑战那个宝座的诱惑。 随着太监来到了一处寝宫,皇宫就是这点好,为了皇帝的妻妾能有足够的地方住,因此这样的院落有很多。 眼前这院落很典雅,却不知道在这之前皇帝的哪个女人在这里住过,因此问了一嘴,便听那太监道:“这是当年赵太后住过的德祥宫!” 我去! 竟然就是那妖女。 “许公子,自太后娘娘昨夜悬梁自尽后,这宫里……” 太监叹息了一声,“除了陛下外,也就只有您可以伺候了。” “外界传闻您是……”说到这里时太监的声音压低了很多:“说您是靖王后裔,奴才们都是乐意伺候您的。” 再就是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后要杀许少安,逼的许少安跳崖都没死,老百姓都说许少安是天命所归,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这皇宫的主人。 宫里的宫女和太监都好奇这位许公子,这位诗仙,这位被摄政王安排教陛下读书的疑似世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位太监看着许少安的眼睛在发光,许少安却是对着他笑了笑:“小公公怎么称呼?” 年轻太监连忙躬身道:“公子叫奴才小桂子便是!” “小桂子?” 许少安重复了一遍! 小桂子点了点头。 许少安又笑了笑,“那你可有名字?” 小桂子摇了摇头,“奴才打小就被送到宫里来,只有这等让人呼唤的贱名,却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姓氏名字!” 许少安想了想,一只手搭在小桂子的肩膀,这让小太监受宠若惊,身体不由得一震,做奴才做习惯的他,被主子这么勾肩搭背的,只觉这主子也太随和了吧? 就听许少安道:“这样,小桂子,本公子给你个名字,你可要乎?” 小桂子一听顿时大喜。 这可是诗仙啊。 诗仙为他取名,他何德何能? 看着许少安,小桂子是满脸的期待,重重点了点头。 “那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韦小宝!” 小桂子一听,心想着是哪个韦? 许少安心想着该说个词让小桂子知道是哪个韦,他只想到“韦编三绝”这个成语,却怕小桂子没听过,于是道:“笔墨伺候?” 小桂子高兴的说了个“好”字,屁颠屁颠的去取笔墨了。 待小桂子取了笔墨纸砚,许少安落笔在纸上写下了“韦小宝”三字,小桂子看着从今往后就是他名字的那三个字,他欣喜若狂。 “公子,您的这张墨宝能赐给小桂子吗?” 墨宝? 这就成了墨宝了? 许少安撇了撇嘴,“拿去,不用跟我客气哈!” 小桂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放入了怀里,无比感激的看了许少安一眼,只觉眼前的主子跟想象中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巧巧姐姐说诗仙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冰冷的模样,可眼前的诗仙,他的笑容便让人如沐春风。 许少安走到了大门前,看着远方云卷云舒的天际伸了一个懒腰。 “小桂子啊,饿了!” 小桂子回过神来,应声道:“公子稍等,奴才这就让人安排。” …… 夕阳西下,一个身影从天牢中走了出来,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森严的高墙,他有些好奇,怎的自己就这样被放了?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他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看去就见是杨左宗! “是你将我捞出来的?” 杨左宗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道:“是你家公子!” 公子? 周小蝶一双血红的眼睛,显然在地牢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哭,哭的眼睛都肿了,他之所以哭当然是因为公子的死。 但这会儿却听杨左宗说是公子将他捞出狱的,难道…… 他心中不由得一喜,看着杨左宗无比期待的道:“找到公子了,公子没死?” 杨左宗又是一声叹息,“你啊,冲动了,你家公子跳崖那是想诈死脱身,你去闯皇宫,少安他为了救你……” 杨左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周小蝶说了一遍,周小蝶一双眼睛顿时瞪的老大,无比惊诧的道:“这么说来,是俺坏了公子的计划?” 杨左宗点了点头,心说可不是吗? 就见周小蝶开始“啪啪啪”的打自己的脸,他那明显之前就已经被打的很肿的脸,看来没那么快消肿了。 杨左宗阻止他这种自残的行为,周小蝶一双泪眼看着杨左宗道:“不行,俺要去宫里把公子救出来!” 杨左宗白了周小蝶一眼:“得了吧,你要是再胡闹,是不是还想破坏你家公子的计划!” 周小蝶一怔。 杨左宗接着道:“你家公子说了,让你去找易千秋,让他想办法让你销声匿迹!” “少安说,他自己会想办法逃走的,到时候会去找你的!” 周小蝶一听大喜,“真的!” “你不信我,也要信你家公子啊!” 周小蝶破涕而笑,然后转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阳光洒在他半张被打肿的脸上,他抹了一把鼻涕,说道:“公子,俺等你!” 这么煽情的周小蝶着实把许少安恶心了一把。 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 第345章 明天再见 当最后一抹余阳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楚临渊和一众大臣们终于结束了会议,讨论如何处置太后的后事,终于有了结果。 太后因为灾异而死。 在许少安看来极为无脑和迷信的事,在这些士大夫看来却是理所应当。 奇怪的天雷,还有天狗食日,这代表着老天爷降下的灾异,是对当朝不满还有太后无德的一种暗示。 有大臣主张说太后不配进帝陵,随便埋了就行,死后有关于太后的基本礼遇都不想给。 但宅心仁厚的楚临渊最后还是拍板,按照太后的规制,为太后的死安排了后事,风光厚葬。 太后本来以为她最信任的杨士仁与秦文远会力挽狂澜的去救她一命,可最后证明是她太过天真了一些。 她就像天上的风筝,她的生死便如一根细线把握在这些大臣的手中,她高飞时便牢牢的握在手心。 可若是风太强势了,便会松了手将她放逐。 这就是她的命。 因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为了孩子,也就只能死了。 楚临渊解散了群臣,这是他居摄以来第一次办公到了这个时候,或许也是那些大臣们的第一次。 楚临渊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大殿门口,抬头看着天边未散的乌白,华灯却是初上,这点乌白也要消散。 他想去看看小皇帝,只因想到了他自己年幼丧母的情景,那时他也才七八岁的年纪,竟是哭了不知道几个日夜才平复了悲痛,眼下这小皇帝也是这般。 他忽的又想,许少安这会儿在干嘛呢? 这宫中寂寞,也不知道他住的习不习惯? 待会去看了小皇帝,再去看看他? 没了太后的皇宫,现在已然变成了摄政王的后花园。 于他来说,这……总归是件好事。 而许少安在干嘛? 让时间稍稍回溯。 许少安正在躺在一张贵妃榻上,两个宫女正在替他捶腿捏背,一个宫女在旁边拖着一个托盘喂着他御膳房精心烹饪的点心。 按照许少安的话来说,宫里太过清闲寂寞,这些宫女太监无所事事的,以至于整个宫殿都死气沉沉。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因此为了让皇宫变得热闹起来,许少安便想了些娱乐的法子—— 他道:“这宫里也太无聊了些,小桂子,你去问问大家想不想听我说书?” 小桂子一听,心想诗仙说书,这书定然是极好的。 于是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大家一听咱大羽的诗仙要给宫女太监们说书,一个个兴奋不已,带着小板凳屁颠屁颠就来了。 此时此刻的德祥宫,许少安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宫女们的按摩小吃,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而他的跟前密密麻麻坐着一堆宫女太监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些许焦急之色。 一个名叫小桃红的宫女忍不住道:“许公子,那梁山伯最后与祝英台到底怎样了嘛?” 她脸上不小心露出的嗔怨之色,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失了礼仪,自己一个奴才怎能这般语气跟主子说话,但许公子说了,来了他这里便按照他的规矩,不要遵循那些礼仪了。 怪就怪这许公子,说到了精彩之处,竟说要歇一歇,要人捏捏肩膀捶捶腿,吃点点心喝口茶。 就这样一来,将大家吊足了胃口。 许少安看了眼小桃花,咧嘴一笑,“这位姐姐莫着急嘛?这好粥要细熬才香,不是?” “待我吃好喝好,再讲时情绪就更饱满不是?” 大家一听心说也是。 那执掌司礼监的大太监黄貂寺被一群小太监围着,坐在一张梨花雕琢的凳子上,看了眼这满屋子里坐在蒲垫上嗑瓜子的太监宫女们,心说这成何体统? 若非想要听诗仙说书,他可要按宫里的规矩好好教训这些奴才。 可偏偏许公子说,这里是他的地盘,来到他的地盘,宫中的那一套规矩就全他娘的给他滚蛋。 可偏偏摄政王交待了,许公子的所有要求都得满足。 于是就有了这里乱哄哄的场面。 黄貂寺看了眼小桃红心说这妮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后头要不要调教调教,但想到这妮子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看向了许少安,心说祖宗啊,快点讲吧! 宫里没事的太监宫女都来了,就连宫外面守着的侍卫,都站在门口听墙根,心道这《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从未听过,回头去跟心仪的姑娘说这个话本,不知道会不会让姑娘对自己打开心扉? 那位陈公公,之前奉太后刺杀过许少安的陈公公这会儿趴在屋檐上听着屋檐下的动静,他与其他人的心情一般,都在期待《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下半段。 许少安吃饱喝足,缓缓起身,而后右脚抬起落在了矮榻上,他目光一扫在场听众,大伙便一个个安静下来。 看这架势许少安是要开讲了。 许少安“嘿嘿”一笑,将别在脖颈间的折扇抽出,折扇一挥,于是娓娓道来…… 他声情并茂的说着这段在前世记忆里广为流传的凄美爱情故事,直到天边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消散,宫中有宫女点燃了烛灯,他说出了最后一句。 大家全神贯注的听着他道出了压垮眼泪的最后一句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一句一出,顿时潸然一片。 不禁有人哭出声来。 “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嗯!” “好感动,好难受,好想哭!” “玉霜你快别哭……” “玉若姐姐,可我忍不住啊!” “不是说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作蝴蝶双宿双栖了吗?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话虽这样说,可还是忍不住啊!” 有些年长的嬷嬷哭的是泣不成声,搞得整个德祥宫好像死了人似的,许少安倒是对这种情况表示很满意。 这说明他讲的好。 讲的走心。 许少安这时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家见状都看向了许少安,便听他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 第346章 北极星 有好奇的公公忍不住问道:“许公子,明个儿讲什么呢?” 许少安抬眼看了看那太监,想了想笑道:“明天咱就说说一个太监娶七个漂亮媳妇的故事!”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太监眼前都一亮。 我去。 太监还能娶七个漂亮媳妇。 就连那大太监黄貂寺都来了兴趣,开口道:“这话本可有名目?” 许少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点心碎屑,笑道:“这话本名叫《鹿鼎记》,乃是本公子呕心沥血之作,要是想要听的话,明个儿早点来!” 说完,许少安拍拍屁股向着后堂走去,小桂子见状对着大伙道:“都散了吧,大伙儿明天再来!” 大家这会儿意犹未尽,但却是没办法的事,像是许少安前世记忆里的那些情侣们刚去电影院看了一部精彩无比的爱情电影,恨不得这电影在长一些。 大家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德祥宫,都在说这回宫里倒是来了个妙人儿,要是每天都能听诗仙说书,这日子倒也没那么乏味无聊了! 没过多久,德祥宫清静了下来,几个宫女收拾着现场的混乱,小桂子却随着许少安来到了后院,许少安准备在水井中打水洗洗睡了,小桂子却是要伺候。 这可把许少安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说小桂子是个太监,但总归是个男人,让这么一个男人伺候自己宽衣解带的。 感觉有点不自在,他连忙拒绝了小桂子的提议。 小桂子却道:“公子是个好人。” 许少安心说可不是。 小桂子又道:“公子讲的话本真的很好,若是巧儿姐姐在就好了,她可最喜欢听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了。” 许少安听小桂子说了几次巧儿姐姐,有些好奇这人是谁,便问:“这巧儿是谁啊,听你念叨了好几次了?” 小桂子笑道:“她可是咱德祥宫最美丽最能干的宫女了!” “哦?” “咱德祥宫的,怎么没见她?” “她呀……”小桂子说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太后娘娘殡天,小皇帝哭个不停,巧儿姐被正德宫的宫女们拉去帮忙了。” 听小桂子这么一说,许少安倒是想起了这宫里还有一个除了他之外的真男人—— 小皇帝! 年仅六岁就死了娘。 也怪可怜的。 许少安本来要宽衣解带洗漱睡觉了,这会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十七的月亮,也不怎么走样,还溜圆溜圆的,不禁让他也想起了娘。 忽然心血来潮的他便重新整了整衣冠道:“我想去正德宫走走,可以吗?” 小桂子点头道:“摄政王说了,只要是在宫里,公子哪都去得。” 于是,在小桂子的指引下,许少安来到了正德宫,还没进门在院墙之外便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听久了是噪音,但刚刚听见的许少安只是这一瞬间便是眼睛一红,鼻子一酸。 光听声音就觉得这小家伙可怜。 进了门看见了那坐在石阶上啼哭的小皇帝,许少安就更觉得鼻酸。 月光下,小皇帝那张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不禁叹息,造孽啊! 那小皇帝身边围着几个宫女,每个宫女手中都拿着什么物件,比如冰糖葫芦、点心,亦或者一些玩物,类似拨浪鼓之类的。 看样子她们所拿的这些物件都没有达到效果,只因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点心和玩具,应该都是被这小家伙丢掷在地上的。 似乎是觉得这些哄小孩子的法子不太顶用,在小皇帝身边的那个宫女便将小皇帝紧紧抱在怀里,可小皇帝却是一边挣扎还一边道:“不要你,就不要你,朕要母后,要母后!” 小皇帝哭的撕心裂肺,那紧紧抱着他的宫女也跟着哭的撕心裂肺,想要用她温暖的胸怀治愈他的丧母之痛。 只是她低估了小皇帝的蛮横,小皇帝见这宫女紧紧抱着他不放手便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那宫女吃痛却是咬牙强忍着,始终不放手。 小皇帝见那宫女还是不松手便哽咽着道:“你是哪里的奴才,朕咬痛了你,你为何不撒手?” 却听那宫女道:“奴婢知道陛下的痛痛过奴婢千倍万倍,奴婢又怎会撒手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宫女的话给感动了,那小家伙倒是不再挣扎,而是埋头在那宫女的怀中痛哭着。 那宫女也跟着哭着,看的许少安怪难受的。 许少安看着那宫女,只觉这宫女简直母爱泛滥,手臂被小家伙咬的都溢出血了,还强忍着痛就是不肯放手。 看小桂子那一脸的心疼,许少安便猜到,那宫女便是巧儿了。 不过说真的,许少安有被这巧儿给感动到。 然而此时,摄政王也来到了正德宫,只是刚进门便瞧见了许少安的身影,便止住了脚步,远远的站在那看着这边的情景。 许少安并不知道摄政王也来了这里,他走向了坐在石阶上的小皇帝,那些宫女见是许少安都有些讶异。 这人是谁啊? 但随后她们见到许少安身后的小桂子,便猜到了这位的身份,想来就是那位诗仙许少安了! 是摄政王安排入宫教陛下读书的先生。 想不通为何一定要让这位先生住在宫里,他们这些奴才人微言轻,哪里敢问? 却是联想到了外面谣言说的那样,这位或许是靖王子嗣,是天命所归,说不定是摄政王有意安排,想让他提前适应这皇宫生活? 许少安可不知道这些宫女们想着什么,却是径直走到了巧儿的身边,而后一样坐在了石阶上,用手绢为巧儿擦拭脸上的眼泪。 巧儿正哭的撕心裂肺,忽的有人替她拭泪不由得一怔,转头去看,便看见了许少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听见他道: “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只是眼泪哪里那么容易止住,却听许少安接着道: “传闻人死的那天会化作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我想……”许少安指着天上的那颗北极星道:“我想那颗应该就是太后化身的那颗星星!” 这话一出,不止是巧儿,就连这会儿埋在巧儿怀里的小家伙都抬起头来,顺着许少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便看见了那颗明亮的星。 第347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小皇帝看着那颗明亮的星,像是在对他眨眼睛似的。 他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哽咽着天真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许少安没有去看小家伙,却是看着天上的那颗北极星说道:“你要记住这颗星,她将在你以后的人生里,一直指引你的方向!” 小家伙哪里懂这些,还以为是真的,宫女巧儿亦是不懂这些,但却是见过那颗北极星,知道许少安这样说是想要安慰小皇帝,于是也抹了抹眼泪道:“是啊,陛下,太后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您,若是看到您伤心成这个样子,她也会伤心的!” 小家伙一听顿时不哭了,一双眼就看着那颗向他眨眼的北极星。 在前世的世界里,人们忙碌的生活在这片星空下,大部分人却几乎没有好好抬头看看这片天空。 你们可知道那颗悬挂在天空北边的北极星在一万四千年后就会被织女星所替代。 许少安看向小家伙,发现他已经安静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会放风筝吗?” 小家伙看向了这个说母亲变成星星的陌生男子摇了摇头。 就听许少安接着道:“天上很寂寞的,你可以将你想说的话写在风筝上然后飞到天上去,你母后看见你的话就没那么寂寞了。” “真的?” 小家伙那双清澈的眼睛满是天真。 许少安点了点头,“你母后看到了你的话之后,说不定就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与你相见!” “说不定哦!” 小家伙一听大喜,信以为真的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放风筝。” 许少安笑道:“那也要等有风的日子。” “按我说,你哭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洗洗早点睡,说不定你的母后就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宫女巧儿替小家伙擦干脸上的泪痕温柔的道:“是啊,陛下!” 就见小皇帝“嗯”了一声,他看向许少安道:“你是哪里的奴才,朕为何没见过你?” 许少安笑了笑,捏了捏小家伙那微胖的脸颊,没有说话,却是身后的小桂子替许少安说道:“陛下,这位是许公子,是摄政王请来宫里来教您读书的!” 小皇帝“哦”了一声,转身踏步上了石阶,走了几步而后又转身道:“老师,等风来了,您能跟我一起放风筝吗?” 许少安点了点头,“好啊!” “那朕睡觉去了!” 这话一出,那几个正德宫的宫女都如蒙大赦般,都感激的看着许少安。 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诗仙,大羽第一才子,竟然对哄小孩子也这么在行,不由得心生倾慕,从许少安身边走过时都不忘秋波暗送。 许少安倒没有留意到这个,却是看着那小家伙走入了寝宫,心说是个懂事的孩子。 转头看向巧儿,但见这个泪中含笑的丫头好生好看,只是目光随着她那张好看的脸蛋移到了她那被咬伤渗血的手臂后,不由得眉头一皱:“你没事吧?” 巧儿看了眼许少安,脸蛋不由得一红,摇了摇头,“没事。” 她心想着这位许公子当真厉害,大伙哄那么久都没哄好,却被他几句话就哄好了。 小桂子连忙走到巧儿的身边,抬起她受伤的手臂道:“巧儿姐,咱快回德祥宫,让小桂子替你抹药。” 巧儿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许少安:“多谢了。” 许少安挠了挠头,被这羞红了脸的丫头这句谢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不用谢。” 安抚好了小皇帝,许少安便随着小桂子和巧儿回了德祥宫。 摄政王这会儿坐着轿子刚出了皇宫。 他本来是想去安慰小皇帝的,只是他的方式绝对不会像许少安这般温柔,小皇帝一向都怕他,所以往往一声呵斥便能叫他止住眼泪。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 所以他得知小皇帝哭个不停,他便来了。 可当他见许少安用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小皇帝,他便又离开了。 没多久他又收到了风,说许少安在德祥宫说书,今个儿说了个《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本《梁山伯与祝英台》被他的人没用多久就誊录下来,这会儿已经在他手里,坐在轿子里的他这会儿就看着这本话本。 等他翻完了这本话本,轿子也来到了摄政王府。 轿夫掀开车帘的时候就见王爷眼眶里竟然噙满了泪水。 轿夫满脸的震惊,却听摄政王喃喃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把这话本给夫人看,她一定会感动的眼泪婆娑吧?” …… 德祥宫,后院的石井边,小桂子替巧儿清洗伤口敷药,然后包扎好,许少安就在旁边看着,看的那好看的巧儿姑娘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这会儿就听小桂子道:“巧儿姐,你可不知道公子今天讲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可感人了!” 巧儿一怔,竟是没想到许少安还会说书,“真的这么感人吗?” 小桂子点头如捣蒜。 “那些嬷嬷们都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巧儿被小桂子逗笑,“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没听到。” “没事,小桂子待会讲与你听,虽然没有公子讲的好。” 许少安心说巧儿要是想听,自己大可再讲一遍,却没料到小桂子自告奋勇,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吧,睡觉! 许少安转身。 却听见了巧儿的声音:“许公子,是真的吗?” 许少安转身,有些不懂:“什么?” “将想要说的话写在风筝上放飞,天上的娘亲就能看见吗?” 看那丫头认真的眼神,难不成这丫头的母亲也死了吗? 许少安这样想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这话明明就是用来骗小孩的。 可巧儿却这般想着,许公子是文曲星下凡,他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许少安怔了怔,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看见许少安点头,巧儿嫣然一笑,这一笑简直要把许少安给融化了,这丫头当真太醉人了。 许少安不敢多看,转身离去。 心说善意的谎言害死人啊! 巧儿目送许少安离开,随即看向了小桂子,“快跟我说说那个《梁山伯与祝英台》。 …… 第348章 能飞? 半月后。 天微微亮,一叶扁舟靠孤山。 一个俏丽的身影下了船,上了码头,她抬头看,便看见苏梦瑶微笑的看着她,她先是觉得尴尬,但听苏梦瑶有些脸红的道:“绮罗姐姐,我们一起在这等少安,可好?” 吴绮罗转头看向了京城的方向,与苏梦瑶一同祈祷着情郎的早日归来。 庆王的神武军在这会儿退军,哪里来回哪里去,一场风波因为太后的死,半月后而告平息。 摄政王看着手中的由斥候送来的信不由得叹息一声。 现在还不是与庆王翻脸的时候,待到大梁宫修建好,便挟天子迁都大梁。 “许少安,本王便要以你的计策,挟天子以令诸侯,夺取中原!” “至于这江南之地……届时再图之又何妨!”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看向了一旁的侍卫,“这些日子,许少安做了什么?” “回王爷,许公子这些日子除了教陛下读书,下午跟宫女太监说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在与机构司的那些匠人研究着什么奇技淫巧。” 侍卫开口,摄政王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他倒是不怎么奇怪,知道许少安喜欢捣鼓一些新奇的东西。 “有研究出来什么吗?” “禀王爷,前日许公子弄出了一个“自行车”的物件,骑之可比奔跑还快,却是比马慢许多,属下观之颇为鸡肋,但许公子说,那玩意可以用来健身!” 摄政王微微一笑,“哦,那还有什么?” “千里眼,那玩意像个竹筒一般,但借之以望很远的地方,亦是清晰可见!” 摄政王一怔,“哦,此等玩意倒是大有用处,还有吗?” “还有一种被许公子称作双肩包的包袱,负重是普通双肩包的好几倍,而且容量大,是个好东西。” 摄政王微微动容,“真是奇才啊!” 那侍卫点了点头,“再有的就是一些许公子所谓的护具,用来保护头部的头盔,与将士们所用的不大一样,像是一个瓢扣在脑袋上……” 侍卫有些吃力的形容着,摄政王却是听的津津有味,只是听到这处时,他忍不住猜测道:“莫非是胡人的帐篷?” 侍卫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属下觉得不太像,许公子说不过是他异想天开的产物。” 听完侍卫的描述,摄政王站起身子走出了办公的书房,向着德祥宫而去。 还没到德祥宫,他便看到一只风筝在德祥宫的高处飘荡着。 风筝上有字,离得太远却是看不真切。 想起那夜许少安安慰小皇帝的话,他微微一笑,心想着当年小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安慰自己,自己恐怕也不会伤心那么长的时间吧? 丧母之痛,在很长一段时间影响着他。 走入德祥宫,他便看见了许少安,也看见了许少安正在折叠一块帆布,这便是他之前猜测是胡人帐篷的东西。 “少安,你在捣鼓什么呢?” 摄政王笑了笑,说道。 许少安抬眼看了看摄政王,有些心虚,但表面还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姑父来了啊,没做什么,这就是无聊随便捣鼓的东西,没什么具体作用。” 但实际上这是他要求机构司弄出来的滑翔伞,不得不说……机构司里头还是有人才的,自己只是将图纸画出,提出了一些要求,对方没用几天就弄出来了。 忽然发现其实古代的技术其实压根就不差,只是没能想到去做这些东西罢了。 他寻思着,只要他给出设计图纸,这些家伙估计连飞机都能造出来。 只不过飞机还是算了,那玩意做起来太费劲。 前世的他经常去海边玩滑翔伞,海边风大,借着风飞向天空,再滑翔回地面,这很刺激,也很好玩。 所以他在进宫前就想到了这个逃离牢笼的法子。 他现在就只差一阵风了。 按他估计,只要时速六七十公里的风速就行。 他能够借助这股风顿时飘飞到百丈高空,这样一来,就算陈公公那种能够高来高去的大侠,也未必能够阻止他飞离这个牢笼。 只是这风要等到何时,尚未可知。 不过临安城靠海不远,估计季节性台风一来,便是他逃之夭夭之时,所以只是时间问题。 摄政王却是不知在这一刻许少安想了那么多,而是道:“庆王的神武军已经驻扎回了原地,不过……青州那边有人打着靖王的旗号造反了,高唐县被破,青州牧张瓒来信请求驰援!” “我的人来信说,造反的军队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的老百姓造反……这样看来,想必是当年靖王旧部也就是明教的那些余孽暗中训练的士卒,而靖王果真被这些余孽给救走了!” 许少安对于摄政王的这番话毫不在意,不过他听到明教那两个字,却是耳朵耸了耸,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合吧? 他记得这魔教之前好像叫摩尼教……是最近改了名吗? 他也只是想了想,便不再挂怀,而是专注将滑翔伞仔细折叠后放入了伞包之中,他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刮台风,至于摄政王的这些话,他随意敷衍了一句: “那姑父你发兵镇压了就是。” 见许少安毫不在意,摄政王笑了笑,却是不再说这些,而是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知道你的愿望就是偏安一隅过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些姑父都能满足你,你若是想通了,可以让人将梦瑶接来,你们两夫妻也能好好过日子。” 许少安“呵呵”一声,却是没有说话,心想着自己只要等风来了便乘风而去,那时就可以跟梦瑶远走高飞了。 摄政王哪里知道许少安的心思,他单纯的以为许少安不将苏梦瑶接来,是觉得许少安还在寻求机会逃离,可毕竟在这皇宫里,自己已经把它打造成了天罗地网,他如何还能逃离?除非他能变成鸟儿飞走! 看着许少安,他内心感觉到了歉意。 只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这般想着,摄政王转身离开。 对于逃离牢笼许少安是胸有成竹,可如摄政王这般想的也不少。 在关心许少安的那群人中,比如许家、苏家、易千秋,当然还有李长山。 不知道许少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他们,决定派个人去问问许少安,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李长山的身上。 第349章 亮躬耕于南阳 李长山进了宫,来到了摄政王的书房。 楚临渊看了眼李长山,这位名震大羽的当世大儒,今个儿来找自己,是为何事? 但他寻思着,应该是为了许少安而来。 该不是劝自己放了许少安吧? “明堂先生,请坐。” 楚临渊淡淡的道,李长山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这才缓缓说道:“王爷,老夫今个儿来这里,是想要见一见许少安。” “那小子进京以来,老夫还没有跟他正儿八经的见上一面,甚至也没好好说说话,就被王爷请来了皇宫,所以连见上一面好好叙叙旧都没能如愿。” 不是来求自己放了许少安? 只要不是这个,那都好办。 摄政王微微一笑,“以后先生想要见许少安,只管来便是,我当知会下面的人不得阻止。” “将他囚禁在这宫里总归是难为他了,先生偶尔来陪他聊聊天说说话,倒也没那么无聊。” 说到这里,摄政王又笑了笑,“不过,他这人似乎到哪里也不会无聊,明堂先生可知这小子,在这些时日里竟写了好几个话本,很是精彩。” 李长山一听,大感兴趣,“还有此事?” “当然,他这些日子写的那些话本,我都誊录了一份,若是先生想看,待会出宫顺便带走。” 李长山起身对着楚临渊躬身一礼,“那就多谢王爷了。” “先生,何必行礼,不过几个话本而已!” 却听李长山道:“既是许少安所作的话本,那肯定是极好的,王爷慷慨赠送,老夫自当感激。” 楚临渊脸皮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他没说要赠送啊。 那都是客套话。 只是借阅而已。 看完要还的。 可这不要脸的糟老头子这么一说,还行了这么一礼,自己不送都得送了。 吃了个瘪的楚临渊只好点了点头。 “那先生请去吧,出了门自会有人引你过去的。” 李长山没有半点犹豫起身离去,直接去了德祥宫。 远远的便看见了天空中飘着的那只风筝,心想着这是何故放风筝呢? 当他看见了许少安的时候,许少安正在教小皇帝骑“自行车”,这是许少安送给小皇帝的礼物,由许少安设计,机构司出品的儿童自行车。 他原本以为,不会在许少安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那是发自内心的笑,还有对生活充满了向往表情。 都被人囚禁起来了,他竟然还这般的悠然自得,兴致勃勃。 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已经被摄政王打造的跟铁桶一般,这如何逃的出去? 可他又无法去跟摄政王坦白真正的靖王之子就在他府中的事实。 这就只能委屈少安了。 只是……少安让杨左宗跟大伙说他自有办法逃出宫去,那是什么办法呢,李长山百思不得其解。 许少安并不知道李长山来了,只是专心的教导小皇帝骑自行车,觉得自己像是个慈爱的父亲。 可在小皇帝看来,他像是个亲切的哥哥。 毕竟许少安这人现在的身体年龄远远不及他的心理年龄。 李长山在这个时候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笑着道:“许小友,近来可好啊?” 许少安这才留意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还竟然是明堂先生。 许少安愣了一下,“明堂先生,您老怎么来了?” 李长山笑了笑,开门见山的道:“还不是大伙关心你,想要问问你如何逃出牢笼?” “需不需要帮忙?” 许少安连忙摆手,“这事简单,大家不用担心,时间到了小子自会逃脱的。” 李长山想问许少安具体怎么逃脱,可想了想还是算了,怕是这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算计,要是多一个人知道,只怕多一份变数。 看许少安这般自信的模样,说话也是胸有成竹,李长山心中安定不少,便话锋一转说道:“对了,绮罗那丫头没事,现在跟梦瑶一起在孤山。” 许少安一听身体顿时一震,脸上掩不住的喜色:“真的?” 预料到许少安将会有这般激动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道,“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 “老夫知道她要替你赴死,因此在石崖底下设置了巨网,绮罗那丫头坠落在那巨网之中,自然安然无恙。” 这话一出,许少安顿时对着李长山跪地一拜,激动的道:“先生对小子当真是再造之恩,不知先生有没有后人,若是没有,待先生百年,小子替先生送终!” 这话说的很诚心,许少安恨不得做他李长山的儿子。 可李长山听着觉得有些别扭,说了句:“老夫都有孙子了!” “……!” 许少安一脸窘迫,看的李长山哈哈大笑起来,转移了话题道:“少安,老夫来宫里看你,难道就不请老夫喝杯茶吗?” 许少安连忙起身伸手一引:“先生,快里面请。” 许少安向着不远处的小桂子招了招手,“小桂子,你陪着小玄子玩,本公子要去跟明堂先生叙叙旧!” 小桂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连忙应是,跑到小皇帝旁扶着单车,小皇帝这会儿转头看向许少安,“先生,小玄子有小桂子陪着就好,你忙你的吧!” “真棒!” 说着在小皇帝胖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看的李长山一愣一愣的,这里的人没有一点尊卑之分吗? 他寻思着要不要给小皇帝见礼,却被许少安拉着去了后院。 他可不知道许少安这院子的规矩,要知道在许少安的地盘,许少安的规矩才是规矩。 小皇帝自从听了《鹿鼎记》之后,就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小玄子”,还让所有人这么称呼他。 当然,也仅限在这个院子里。 许少安对此也没解释什么,领着他入了书房,巧儿奉上了茶,两人相对而坐。 李长山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少安,那等你逃出去后的安排,是否已经有了计较呢?” 许少安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想到个去处,甚至连隐姓埋名后的姓名也没想好。 可说来奇怪,也就在这时,在他的脑海忽然闪过一句—— 亮躬耕于南阳。 要不,自己就借用一下诸葛孔明的名号,去南阳卧龙岗隐姓埋名? 第350章 陆重楼回归 许少安看着李长山,“不瞒先生,小子已经有了计较……” 许少安俯过身子在李长山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着他的计划,待他说完,他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李长山则是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那等老夫出宫便去安排相关事宜,届时老夫也以游历天下为由,前往南阳!” 许少安一愣,“先生也要同去?” 他有些惊讶。 李长山笑了起来,“老夫若是不跟随小友一道,依着小友你的个性,你随手而作的那些诗词怕要被埋没了!”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明堂先生,却是不能没有少安的诗!” 许少安恍然,原来这老头是打着这主意。 也好,这老头子老了,这乱世将至,随他去南阳隐居也好。 “只是可惜了……” 李长山叹息了一声。 “如少安你这般大才,若是能被朝廷重用,挽大厦于将倾,那该多好!” 许少安笑了笑,“先生,您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那本事?” “我看你小子非但有那个本事,而且还不止如此,你呀,就是太淡泊了……!” “少安,你说……咱大羽是不是要乱了?” 李长山对于大羽江山多少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清楚大羽的腐败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救的地步。 许少安想了想道:“应该很快了吧,听闻青州叛贼打着靖王的旗号一路高歌猛进,我记得那地方原来就是靖王的封地吧?” “如果靖王当真活着,那么青州很快就要沦陷。” “凭着靖王的影响力,只怕冀州牧刘邵会不战而降,摄政王自然会想到这点,应该会从大梁发兵去冀州,近期青州应该会有一场大战。” “若是靖王赢了,那这大羽也算是乱了,若是摄政王赢了,那这天下还不至于那么快乱作一团。” “不过,也快了。” 李长山看着许少安,“此话怎讲?” “我看摄政王迟早携天子迁都大梁,这江南将会拱手送给庆王殿下。” “如今天下表面上虽说还未乱,其实已经各自为政,藩镇割据,摄政王志在谋取中原,而后再定江南!” “此举自然会引起那些封疆大吏的抵抗,尤其蜀州、益州、江南等地区。” 李长山点了点头,连声叹息。 “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无法阻止的。” 许少安无奈的笑了笑,“大羽走到这一步,最终走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 “朝廷腐败,百姓苦不堪言,说来说去还是失了民心。” “其实咱大羽的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百姓了,但凡有口饭吃他们又怎会造反,又怎会入草为寇?” “你看看,由于赋税繁重,很多地方的百姓不得不流离失所,饥荒遍野,民不聊生,这样的大羽不乱才怪。” “再加之天灾人祸,朝廷疲弊无法顾及,那些官员们又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哪管百姓死活,这就更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可知这百姓才是大羽的根本,而并非士大夫,这些士大夫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皇帝的天下是由老百姓驮着的,老百姓活不下去,谁还替皇帝陛下来驮天下?” “那些士大夫总说士农工商,士排在第一,但按我来说士应该排在最后,因为士者为天下黎民,应当俯首甘为孺子牛!” “若是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就不要当官!” 许少安的这番话,李长山听的是振聋发聩。 “好在……这并不关我们的事。”许少安笑了笑道:“我们要去做隐士,外面的事就别理那么多,不过……” “即便做隐士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一直在让向雨招兵买马,用来抵挡外界的袭扰。” “放心,我都有计较,先生跟着小子,小子自然会让先生安享晚年的!” 李长山“哈哈”一笑,一捋长须,“老夫自然是相信少安你的!” 李长山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来,“好了,今个儿来这里就想问问你逃脱牢笼之事,见少安你这般胸有成竹,那我就放心了。” “我这就回去让大家心安,静等少安你的佳音!” 许少安点了点头道:“让大家放心就是!” 送李长山离开皇宫,许少安便回到德祥宫准备给那些宫女太监说书。 今下午他准备讲的是《射雕英雄传》,这些时日说书说上瘾了,只因说到精彩处,观众们的那声好字还有鼓掌声,能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 转眼又是三天。 这三天里,按照许少安的计划,周小蝶带着苏梦瑶与吴绮罗离了孤山,过江北上前往南阳卧龙岗。 与此同时,明堂先生携夫人以游历天下为由在一天前也出了京。 平湖城外苏家酒坊边的那座少年营,一支由少年组成的数百人的队伍这会儿趁着天蒙蒙亮整齐划一的走出营地,他们的目的地亦是南阳卧龙岗。 向雨姑娘则带着百十位打着明镜台名号召集来的江湖高手策马扬鞭向北而行。 周小蝶驾着马车,车厢里头的是苏梦瑶与吴绮罗。 “其实都怪俺,若不是俺,公子也不会被摄政王囚禁。” 周小蝶有些愧疚的道。 苏梦瑶开口道:“小蝶你也不要自责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说,少安不是说了会自己逃脱的吗?” “少安既然让我们去南阳去等他,那我们便去等他就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可俺实在想不到公子如何逃脱!所以……” 吴绮罗这会儿开口了:“我也相信少安,少安不是普通人,他既然说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 这话一出,周小蝶不再说什么,将目光看向了前方道路,只是道路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他不由得“吁……”的一声,拉起了马缰,将马车拉停。 苏梦瑶与吴绮罗好奇掀开车帘往外看,吴绮罗的神色有些紧张,心想这是何人挡道,却见苏梦瑶与周小蝶顿时都是大喜。 不约而同道:“陆伯!” 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许少安的师傅陆重楼! …… 第351章 大吵一架 这天,许少安坐在屋檐上,他的目光看向了北方,他寻思着大家应该按照他的计划向北出发了吧? 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的! 只要等风来。 等大风来。 现在也有风,只是风力没达到他想要的程度。 他看着天空中飘着的那只风筝,或许风筝断线之时,就是他逃离牢笼的时候。 对此,他并不着急。 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但想必,用不了多久。 跳下屋檐,小皇子已经搬着小板凳坐在了那块他为了专门教小皇帝识字的让机构司造的黑板前。 已经到了教小皇帝识字的时候,这小家伙很自觉得就坐在了为他准备好的桌椅前,一副求学的真诚模样。 小皇帝望着许少安笑了笑,露出了他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先生,今天你要教我识什么字?” 许少安想了想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自由”两个字。 粉笔当然也是让机构司制作的,这玩意由石膏和石灰石按一定比例混合,加水凝固就能制作成。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小皇帝摇了摇头。 是啊,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知道什么是自由。 作为皇帝,这皇宫于他而言又何曾不是一个牢笼,他已没了自由,他又如何知道何为自由? 许少安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大树上鸣叫的鸟儿,“自由就像这只鸟,它想要去哪,就能飞去哪,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小皇帝露出思考的模样,给人感觉很是可爱,像是若有所思,“我听那些奴才说,先生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摄政王让你在这里,不让你去别的地方。” “这便是失去了自由吗?” 许少安心说这孩子还真是聪颖,竟然能够立刻想到这个,他点了点头:“小玄子,先生不会一直待在这个牢笼里的,因为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我向往自由,所以很快就会离开……先生今天这节课要跟你讲的东西,你要好生记住……” 小皇帝一听心中一慌,“可小玄子不想让先生离开!” “先生不要走好不好?” 说着小皇帝的眼中已经红了,眼泪已经挂在眼眶。 许少安没想到短短十来天的时间,自己竟然就让这小家伙这般的依赖,听到自己要走,便要哭了。 “不要哭!” 许少安双手搭在小家伙的肩膀上,“小玄子,你要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不能这样轻易掉眼泪了。” 小家伙抹了抹眼泪,强行坚强,许少安捏了捏小家伙胖嘟嘟的脸颊道:“小玄子,你要知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失去了自由对于先生来说,那是多么痛苦的事,别看先生这么风轻云淡的,其实心里可难受了。” 小家伙一怔,“真的?” 许少安摸着自己的心口,没有说话而是点着头。 “小玄子不想先生痛苦,小玄子要帮先生获得自由!” 许少安随即一笑。 “这倒不用,先生自有办法,而你……今天这节课,要好好听先生说,知道吗?” 小家伙点头,端正坐好。 在不远处的小桂子和巧儿听了许少安与小皇帝的对话都不免鼻子一酸。 巧儿口中呢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人若是有选择,又岂会舍弃自由? 他们没得选择。 但眼前的这位……他有得选择吗? 这宫墙森森筑成的牢笼,他又如何获得自由呢? 于此同时,在皇宫另一处,摄政王的书房,得知摄政王囚禁了许少安的陆重楼与楚临渊大吵了一架。 看的那些侍卫们都不由得拔刀相向,心道这老头子竟然敢对王爷这般不敬,竟然敢怒骂王爷无德? 可王爷抬手示意他们收刀,他们不得不收刀,只是心中震惊,这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老头是谁? 竟能叫摄政王这般忍耐? 这会儿就见摄政王一拍桌,“啪”的一声,震怒至极,他背过身去,说了句:“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陆重楼一怔,“你!” 陆重楼怒不可遏,“我替你看着那小子还不行吗,若是那小子与你作对,我亲手劈了他!?” 摄政王却是没有回话,心想着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这些鬼话吗? 你这老东西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你又怎舍得杀? 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不已,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摄政王收敛了情绪道:“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看少安,那小子要是看见你回来了,定会很开心的。” 陆重楼心中有气,听着这话却是消了大半,他也很想见自己这徒儿,几乎两个月没见,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想自己这个师傅? 于是点了点头。 随着楚临渊来到德祥宫,只是楚临渊走到德祥宫墙院外的时候听见了许少安与小皇帝的话。 “小玄子,你要记住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自由和快乐重要的,包括这江山!” “若是将来摄政王要你的皇位,你便给他,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这样……他便不会为难你!” “嗯,先生,小玄子知道了,以后王叔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切都听王叔的!” 这话听在楚临渊的耳里,让他身体不由得一震。 许少安这番话是在让小皇帝甘心做自己的傀儡吗? 陆重楼这时候没好气的看了楚临渊一眼,那模样好像在说,“你这混蛋,竟然会认为少安会与你作对?” 楚临渊心中颇为震动。 心道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这时候又听许少安那淡然的声音:“按我说,这皇帝谁想坐就让谁去坐,只有傻蛋才会想坐这个位置!” 小皇帝疑惑的道:“为何呢?” “你看啊,这皇帝要操心整个天下的事情,那得多忙?” “每天钓钓鱼,听听曲,没事附庸风雅的作诗两首,带着心爱的姑娘去泛舟,看日出看日落,看花开看花落,这感情多好?” 第352章 飞走了 陆重楼一脸鄙视的看着楚临渊。 “你看看,少安他淡泊如此,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你又何故不放心?”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着愣在当场的楚临渊,陆重楼大袖一挥,瞪了他一眼,而后抬步转进了院墙,立马就看见的许少安。 这门外来人,大家都不禁抬头看,见是一个糟老头,小桂子与巧儿都是一愣,这是来了刺客了吗? 两人脑袋里都同时闪过这个念头,想要大声呼叫之际,却听见许少安忽的叫道:“师傅!” 转头看,就见许少安一脸大喜之色,向着那糟老头就跑了过去,也不嫌弃对方脏,直接给了那老头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也太热情了些。 这让小桂子和巧儿都很是惊讶。 许少安与陆重楼几乎两月未见,本以为再见的日子至少半年,或者再也不见,却没料到师傅这就回来了。 许少安不禁问:“师傅,你杀了那师太?” 陆重楼却摇了摇头。 “你败了?” 陆重楼点了点头。 这就让许少安有些困惑了。 可如果败了,怎的安然回来了。 就听陆重楼又道:“我败了,但却断了她一臂!” 许少安就更是困惑了。 “那时我得知她要路经琅琊而入东海,因此早早便在琅琊等她,再见她时,她实力更胜从前,我不是敌手,本要被她所杀!” 听到这里,许少安满心疑惑。 但听陆重楼接着道:“但那师太在最后关头留手,以至于我断她一臂。” “这一臂便是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了!” 许少安一听,不禁唏嘘。 “少安,走,我带你出宫!”陆重楼拉着许少安的手,“我看谁敢拦我!?” 许少安一愣,连忙摇头道:“师傅,我可不能让您跟姑父翻脸,您这样做会让王爷难看的!” “你听听,你听听,少安这时候还在为你着想,你还要囚禁少安?” 许少安一怔,师傅这是在跟谁说话,就见陆重楼看着院门的方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楚临渊出现在了院门口。 这时一阵风吹过,将树上的树叶吹落不少,一片树叶吹到了楚临渊的脸颊上,他伸手将脸上的树叶拿在了手中,并没有说话。 陆重楼却伸手拽住了许少安的手,“走,师傅这就带你出去,谁敢拦咱们,师傅就宰了谁!” 许少安被陆重楼拽着就从楚临渊身边走过,楚临渊也并没有阻拦,只是当他们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一群侍卫忽的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把把刀自他们的刀鞘中拔出,露出了凌冽寒光。 在场的小桂子,巧儿的心都为之一紧。 陆重楼冷哼一声,“就这些侍卫,还不够老夫砍瓜切菜的!” “是吗?” 只是忽然间一个鸭公似的声音从院门后传来,一位面色苍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老太监出现在了那些侍卫身后! 看见这人,陆重楼顿时双眼一眯,这人给他很强烈的危机感,莫不是? “陈公公?” 陈公公冷冷一笑,“正是在下!” 先天高手! 陆重楼转头看向楚临渊,冷颜道:“姓楚的,你当真好手笔,是想杀了老夫不成?” 楚临渊背着身子,连头都没回,这会儿风更大了些,吹的他的头发飘飞,他捋了捋吹乱的鬓发:“陆老哥,你别叫我为难,就像少安说的那样。” 许少安却是看着天上的那只风筝,风筝在狂风中乱舞,到处乱窜,这风开始变大了。 许少安拍了拍陆重楼的肩膀,“师傅,您先松手!” 陆重楼将抓着许少安的手松开,许少安跑到了寝宫内,将他之前准备好的护具、头盔、伞包都穿戴好。 许少安的举动大家看着有些莫名其妙。 “师傅,你也别生气了,我要是想走,这里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困不住我!” 许少安微微一笑,这话一出,让陆重楼一头雾水。 然后他又对着小桂子和巧儿道:“照顾好小玄子!” 两人点了点头,却是不知道公子为何说这一句? 最后许少安对着楚临渊笑了笑,“姑父,我不跟师傅走……” 楚临渊点了点头,心想少安是个懂事的,只是他这会儿打扮成这模样,是为何? 不由得问:“少安,为何这般装扮?” “哦,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不是在捣鼓一些东西吗?” 许少安笑了笑,拍了拍身后的双肩包,一脸激动的道,“这玩意可是好东西,既然师傅和姑父都来了,我想让你们见识见识!” “哦,这包袱可有何妙用?” 楚临渊来了兴趣,可与许少安朝夕相处过好一段时日的陆重楼见许少安那样子便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是在憋着什么怀? 因此也跟着好奇起来。 就在这时,天上的风筝忽的飘远,是线断了,就听小玄子紧张的道:“先生,风筝飘走了!” 大家都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这小家伙这时候却在看天上的风筝? 许少安抬头看,心中大喜,这风速足够了。 他走到小皇帝的身边将小皇帝抱起,而后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这样便更好了,它就能飞到你母后那,就更能收到你给他写的话!” 小家伙一喜,“真的?” “嗯,真的!” 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玄子,你可得记住先生今天跟你说的话哟!” 小家伙重重的点头,“学生定然铭记于心!” 捏了捏小家伙胖嘟嘟的脸颊,“嗯,真乖。” 将小家伙放下,他走到楚临渊的身前,“姑父,展示这玩意需要上屋檐,小子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楚临渊更是好奇,点头道:“那少安你快上屋檐,展示来看!” 许少安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先是跃上了墙头,而后又由墙头跃上了屋檐。 看着这幕陆重楼欣慰一笑,这小子轻功见长,看来自己出走的这段时间,这小子并未荒废了!” 屋檐之上,这会儿强风呼啸,吹的许少安将重心往下压,只是这风越大,他就越是兴奋。 但下面的人却是替他担忧,可别摔下来了。 许少安站定,而后看向了下方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楚临渊身上扯着嗓子大声道:“姑父,我不跟师傅走,我自己走!” 许少安这话一出,楚临渊一头雾水。 “你自己走,你如何走?” 楚临渊有些不明白,许少安说要去展示他捣鼓出来的那玩意,可这会儿又说要自己走这是什么意思。 “我准备飞走!” 飞走? 怎么可能? 楚临渊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却见许少安忽的癫狂大笑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话音落下,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第353章 卧龙寨 震惊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大家就见许少安的背后像是忽的长出了一对翅膀似的,忽的就将他带到了百丈高空,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点。 许少安像是坐跳楼机似的,强大的拉扯力拉着他飞上了天空。 当然,许少安并非长了一双翅膀,而是他背后的伞包被打开的那刻,滑翔伞瞬间被鼓满张开,以至于大家产生了错觉。 楚临渊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幕,“他真的飞走了!” 小桂子与巧儿对许少安都惊为天人,张大了嘴看着天空中飘飞越来越远的许少安。 小皇帝这会儿却是对着天上的许少安叫喊道:“先生,您能飞,能不能替小玄子去看看天上的母后?” 只可惜许少安听不见他的声音,可就算听见了也做不到。 陆重楼跟楚临渊是一个表情,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却是一笑。 陈公公走到了陆重楼的身边,不可思议的说了句:“这家伙跳崖的时候,也是用了这玩意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楚临渊,这可以带着许少安飞起来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刚说要展示的玩意。 少安的这玩意是交待机构司制作的,这意味着只要自己想要,自己也能拥有? 若是装备在军队中的话,岂不是能够打造一批能飞的士兵? 许少安并不知道他此举让楚临渊生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想法。 他随风高飞,越飞越远,他想要寻个山头落下,可强风不止,竟是硬生生的将他拉拽到了大海。 风吹的他都睁不开眼睛,不禁暗骂自己怎的就没弄个护目镜呢? 只能用手护着,眯着眼睛看,然后他便看见了龙吸水! 这要是被吸进去了,还不得死翘翘? 而狂风裹挟着滑翔伞直往那去。 许少安心惊胆战,心说自己也太倒霉了。 望了望脚下,就见那翻腾的海浪。 跳海总比被卷入海龙卷里强吧? 想到这里,许少安便松开了伞包,从百丈高空坠落大海。 …… …… 冀州,将军山! 蟒岭,赤崖寨。 “大家都给我安静一下,这一次官兵围剿,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九当家都死了,现在只留下了我们十几个人,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去投靠别的山寨呗!” “混账,赤崖寨可是咱大当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样是不是不太讲义气……? “树挪窝死,人挪窝活!” “说的好!” “那么……扯呼?” “扯!” 议事堂的那第一把交椅上,坐着前几天才醒来的许少安,他到现在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竟然昏迷了半个月! 而且还特么来到了冀州! 可就在他疗养的期间,遇到了官兵剿匪,只因他躺尸逃过一劫,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孙大夫说,是他坐的船走海路要到青州,在海上发现了自己,便救了自己,然后带到了这处山寨疗养。 巧的是,救自己的是个大夫,更巧的是,孙大夫竟然在靖王麾下做事,靖王没离开前交待过孙大夫要救活自己。 然后孙大夫就救活了自己。 这座山寨原是靖王的势力,当家的都是明教徒,只可惜都死光了。 眼下整个山寨的人都走了,许少安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下山了? 毕竟在南阳还有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在等着自己! “许公子,许公子!” 一个声音打断了许少安的思绪,他回过神来,便看见了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孙大夫。 “孙大夫,你去哪了?” “大事不好了,刚得到消息,王爷的军队在徐州兵败,王爷带着军队西逃了,现在把我俩留在这里!” 许少安好奇,“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飞鸽传书!” 许少安恍然,“那我们下山?” 孙大夫摆了摆手却道:“靖王信中说了,吾闻少安侄儿大才,当为本王重振赤崖寨,招兵买马,打开冀州局面!” 孙守仁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甚至脸上还满是期待之色,在海上救了许少安时,靖王就说这是天意,这是老天爷要让本王得到少安,虽然不知道许少安是怎么流落大海的。 “额……姨父他是不是太过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能成这种大事,”他看了看这个山寨,“重振山寨,这任务会不会有点重?” “重!当然重,所以王爷说了老夫的本事平平,想要完成此事,也只能靠许公子了,所以我求你……”说着孙大夫激动的哭了起来,“我的妻儿都在王爷那,若是公子你不帮我完成这个任务,我的妻儿会……!” 会怎么? 难道姨父会杀了他的妻儿? “会鄙视我的!” 许少安翻了个白眼,吓他一跳,这问题不大嘛,“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被鄙视也好过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强啊。” 可许少安哪里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孙守仁的逆鳞似的,说了句,“不,这事关尊严,若是无法完成王爷交给在下的这个任务,那在下也只有死在许公子面前了!”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两个娇妻还在等我呢!” “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这家伙就要往柱子上撞,许少安连忙将他拽住,这家伙脸上的神情告诉他,他没有演戏! 这撞上去,真会死的。 这家伙……奇葩啊! 可……这山寨,该怎么重振?难道得提着宝剑去打劫? 我去,我的剑落在宫中了! 这个时候许少安才反应过来,他的满江红被他遗忘在了宫中,不过想想觉得没事,姑父会将剑交给师傅吧? 看了眼欲寻死的孙大夫,许少安叹息一声,只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好吧,我答应了,我会尽力帮你重振山寨,招兵买马,待姨夫归来。” 孙守仁听言转悲为喜,“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劫呗!” 这不就是山贼的打开方式吗? “哦,对了,从现在开始,我叫诸葛孔明,叫我卧龙先生,这座山寨以后就叫卧龙寨了!” 孙大夫眼前一亮! …… 第354章 此路是我开 卧龙寨前,晨曦的太阳将寨门前的人影拉的很长。 许少安手提着一根狼牙棒,配合着他那一身素白的长衫,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许公子!” “no!”少年打断了大夫的话:“叫我卧龙先生!” 少年骑着一匹青驴,大夫拉着绳缰,迎着朝霞出发。 驴有些不情愿的叫了几声,甚是凄凉。 …… 有时候,缘分就是,你最不想见到谁,然后你就会见到谁。 由南向北,有一商队沿着山道而行。 一辆精致的马车后面跟着五六辆牛车,牛车上驮着一袋袋粮食。 一看就知道是做粮食生意的商贩,有十几个劲装打扮手拿长刀的护卫一路随行,还有着一位白马青年,骑马在那辆马车边。 “书桓,没想到你心里还有我,就在我沈家最困难的时候,你毅然决然的陪在了我身边!” 马车里的沈一菲道。 “一菲……”何书桓有些抱歉的道:“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就离开你,后来回到聚龙堡我才发现,我错了……!” “书桓,你没错,要怪就怪许少安那王八蛋,害的我沈家在江南的基业付之一炬,这次秋粮之争,原本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可……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群劫匪,竟然将护送粮食的船带人都抢杀一空,她都没带思考的,就笃定是许少安所为!” 可她哪里知道,这事根本与许少安没半毛钱关系,都是双蛇山的那群水匪受京城吴家的指使干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兆,“书桓,我听闻这将军山有不少山匪,不会有人劫道吧?” “山匪……?”何书桓不屑的笑了笑,“我虽说是个读书人,但也是从小练武,堡中的第一高手都曾被我打的吐血,有我在,不用怕!” 他哪里知道,那是人家看他是堡主的儿子,故意让着他。 “还多亏了书桓你一路护持,所幸这批粮食也不算太多,就算被劫了也无事,若是遇到了匪人,打不过,咱就跑!” “一菲,你小看你的未婚夫了,再说,我只要报出聚龙堡的名号,绿林道上的兄弟,谁敢不给面子?” 这话一出,那些个随行的护卫都是哈哈大笑,“何公子所言极是啊!” 按照许少安的逻辑,山寨的振兴离不开钱,更离不开人。 所以搞钱很关键。 山寨的主营业务其实可以扩展衍生,但初始阶段始终还是得靠打劫,这样可以挣名声,山寨的名气大了,自然而然来投靠的人就多了。 许少安其实很有钱,他大可修书一封去平湖苏家,让人捎钱来,招兵马买,但现在问题是……这里的事业,最终受益者是靖王,而不是他。 所以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寻思着,只有白手起家了。 之所以打着诸葛孔明的旗号,是想让远在南阳的周小蝶他们知道自己在冀州的消息,这也算是报平安的一种方式吧? 驴在旁边吃草。 少年和大夫坐在一大一小两颗石头上。 少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 大夫很想跟许少安说,要不咱换身行头吧? 许少安却道:“这就是咱的特色,换啥行头?” 坐在小石头上的孙守仁抠着脚趾,身后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一些草药,还有一个竹筒,起初许少安没在意。 直到看见那竹筒上竟然还挂着一条引线。 这就把他给惊到了。 “这玩意是炸药吧?”许少安吐掉狗尾巴草,从大石头上跳到了小石头边,直接将孙大夫背篓里的竹筒给拿了出来! 孙守仁比许少安还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少安,“许公子,你当真见多识广啊,不愧是大羽第一才子,学贯古今啊!” “说说吧,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可不是我捣鼓出来的,这可是我祖上当初炼丹意外得到的产物,后来祖上为此写了一本《硫磺付火术》,老夫便是以这本书中所记载的配方所炼制的。” “你姓孙,你祖上该不会是孙思邈吧?” 孙守仁又是一惊,“诶,许公子,你又怎么知道的!” 额……还真是啊! 我去,看来这个世界也不是跟前世记忆里的世界完全没有一丝重合嘛! 该怎么解释呢? “哦,这个啊,当初我看过一本古籍,上面有记载孙思邈造火药的描述!” 孙守仁恍然,“原来如此,许公子当真学识渊博啊!”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孙守仁丝毫都不带怀疑的,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山路的前边出现了车轴的轱辘声和马蹄声。 许少安眼前一亮,“来生意了!” “来是来了,可听这阵仗,对面人可不少啊!”孙守仁倒是见惯了大阵仗,却也不怕,一个炸药过去,就能把这些人都吓尿,就怕许少安一介书生…… “公子,要不让老夫上吧?你既然认得这炸药,应该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吧!” “诶,咱们劫财,不杀人,用这玩意,杀孽太重,会折寿的!” “当真会折寿吗?” 他时常骗人说这玩意用之折寿,别人当真,自己却不当真,但今个儿从许少安口里说出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冷,这些年用这玩意所造杀孽不少,自己折了多少寿啊? “当然会……”许少安翻身上驴,在脸上蒙上了丝巾,“所以慎用!” 孙守仁被许少安吓了一个哆嗦。 他心中暗想着,这玩意以后再也不用了,一边蒙面一边走到了驴边,拉着骑驴的许少安走到了山道的中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走这过,留下买路财!” 许少安懒洋洋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抬眼见对方十几号人个个都是练家子手拿寒刀有些心惊,于是向着孙守仁伸手,“拿来!” 孙守仁的目光正看着那些驶到跟前的车马,听到许少安冷不丁这么“拿来”二字,怔了怔,“拿什么?” “炸药啊!” “你不是说用之折寿吗?” “可我年轻,经得起折腾啊!” 孙守仁给许少安竖了个大拇指,而后将炸药递给了许少安。 年轻真好啊! …… 第355章 卧龙妖法 炸药到手,许少安心安了不少。 对面十几个手拿寒刀的护卫迈着小碎步来到了那辆马车前,齐刷刷的拔刀,刀芒炸裂,一个个错愕的看着许少安。 何书桓勒马人前,英姿勃发气势惊人豪气干云,看着许少安不屑的说了句:“来者何方宵小,为何阻吾等道路?” 拉驴的孙大夫大喝一声,“呔!听好了,蟒蛇岭,卧龙寨的卧龙先生在此,识相的花钱消灾!” 许少安却盯着那勒马车前的公子哥,这家伙好眼熟啊! 忽的想起,这……不是沈一菲那女人的姘头吗? 我去,第一次打劫就碰见了熟人! 也不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不管了,打劫当一视同仁。 却见何书桓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自己, “就你们两个人一头驴?” “卧龙先生没听过!卧虫先生就知道,是你吧?” 何书桓极其玩味的语气,顿时引起了身后侍卫的大笑,“这两人怕是来搞笑的吧!” 骑在马上的何书桓捧腹大笑,“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便敢来惹我,活的不耐烦了吗?” 身后的侍卫在那看笑话,还不忘打趣,“何公子,你便上去教教这个卧龙先生做人!” 这时候马车的车帘掀起,一张许少安熟悉的漂亮的脸蛋探出,这张略有些憔悴的脸,那双大眼睛带着一丝担忧看向了许少安。 许少安心中一荡,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真想不到自己到了冀州还能见到这妮子,好大的缘分啊! 之前这妮子想要害自己,今天看老子不劫了她! 然后先煎后刹!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把他们吓跑了!”何书桓都笑的肚子痛了,“这两个蠢蛋既然送上门来,就让我出手让大伙见识见识聚龙堡的手段!” “一路上都听何公子如何厉害,现在终于可以见识了。” “何公子打残他们,然后叫他们跪地求饶!” 何书桓拍马上前,手中一柄长剑,“卧虫先生,你能接我一剑,我便放你离去!” 许少安心说这家伙这么臭屁的吗?你得有多牛逼,我连你一剑也接不住吗? 不过,看这家伙自信的神色,这家伙莫非是师父那样的高手? 为了不让何书桓认出自己声音,许少安只好伸出一根手指,向着何书桓勾了勾,表示你放马过来。 可就是这举动,让对方还有己方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嚣张啊。 孙大夫捋了捋胡须,心想着咬人的狗向来不乱叫,他将驴缰递给许少安,小声道,“小心点!” 说完这句,孙大夫退到了一边。 何书桓见对方这般嚣张,双腿一夹,提剑纵马而来! 许少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一团火焰从中腾起,将竹筒的引线点燃,然后看着向他冲来的何书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不敢托大。 “何公子,看暗器!”有护卫提醒。 一个竹筒飞来,何书桓咧嘴一笑,“雕虫小技!” “看我一剑……” 不得不说,何书桓这一剑很有气势,只是这一剑还没触及竹筒,甚至还离那竹筒两三米的距离。 就“砰……”的一声! 这一声爆炸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爆炸引起的震荡将何书桓的身体震飞,直接撞在山壁上昏死过去。 没等那些侍卫反应过来,就见一头驴冲过了爆炸引起的浓烟向他们撞来,下一刻,他们便如一堆保龄球似的,被撞的四散开来。 许少安纵身一跃上了马车,直接将吓坏的沈一菲打晕,而后狼牙棒直接朝那马屁股一棒,烈马吃痛嘶吼发足狂奔,将那些保龄球又撞翻了一次,顺带将孙大夫提溜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追啊,快追……东家被掳走了,没了东家,谁给咱们发例钱?”有一个护卫大叫道。 大多护卫都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个目瞪口呆,莫名奇妙,怎么忽然间就打雷了? “追个锤子,那卧龙先生懂妖术,能引天雷,要钱还是要命?” 许少安故意扔了一个瞬爆雷,没有要了何书桓的命,他被护卫们唤醒,从地上爬起身子,手中攥紧剑柄,心中骇然。 …… 卧龙寨。 “许公子英明啊,你将那马车和那女人一并抢了,这女人身上揣着几百两银票,这一次可赚大发了。” “哦,对了,我问过那女人了,是个粮商,叫沈一菲,只不过……她的未婚夫是聚龙堡的少堡主,咱把她给劫了,是不是闯祸了?” “之前我等为了救王爷,假意加入过由聚龙堡牵头的破镜盟,这聚龙堡实力很强啊,在大羽各地都有据点。” “那定州城里就有,定州守将王超更是聚龙堡堡主的小舅子,若是惹得王超举兵而来,咱卧龙寨只怕会步赤崖寨的后尘!” “去去去……!” “什么乌鸦嘴?” “那女人我认识!” 孙大夫一怔,“公子你和她有交情?” “嗯,她跟我有仇,恨我入骨,恨不得吃我的肉啃我的骨。” “劫她的时候是想杀她来着,可不知道为何,又下不了手,这就让人很矛盾了。” “哦,公子宅心仁厚,不想辣手摧花,要不……这事就交给老夫来处理吧?” 许少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给她一个痛快!” 孙大夫眼中闪过别样的光芒,咧嘴一笑,“好,必须让她痛快!” “至于那定州城王超……他手下有多少人马?” 孙大夫捋了捋胡须道:“据我所知,至少五万!” “我去,随便派个几千人来,就能将卧龙寨给荡平了……” “依我看,要不咱先去别的峰上避避风头?” 许少安摆了摆手,看向孙大夫:“不必这么麻烦,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那炸药你那里还有多少?” “没多少,不过可以做……只是,公子你说这玩意折寿,还是少用的好……” 许少安打断:“我折寿不折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姨父交待的任务!” “公子高义!” 孙大夫对于许少安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感激涕零,心想着……放心吧许公子,你和那女人之间的恩怨,我一定帮你结清! …… 第356章 周小蝶与雪妍来见 天黑了。 许少安在卧龙寨了望台上坐了一下午了。 好安静啊。 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只剩下了寂静。 他正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从沈一菲那里打劫来了几百两银子,刚好去定州城买些奴隶来,充实山寨的实力。 有了人就好办事了。 对了,沈一菲……对不起了,只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吧! 许少安认为孙大夫已经将沈一菲了结了。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甚是无趣。 回房睡觉! 从了望台下来,走到自己的房门外。 房间里竟然点好了烛灯,打开门走进去,许少安顿时心中一荡! 烛火摇曳,照耀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竟然一丝不挂,神情更是迷离,还不断的发出娇喘声,这什么情况,想要转出门去,转身之际,却听见“砰”的一声。 谁将门给关上了! “公子,对付恨你入骨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征服她!” “那油灯中我添加了奇淫合欢散,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好好享受!” 门外传来孙大夫极其猥琐的声音。 合欢散? 莫非是……? 透过油灯燃烧将气味扩散在空气中。 看沈一菲那样子,这是中招了! 想到这里,许少安心底不由得一慌。 孙老头,你吖的害我! 想要撞门而出已经晚了,他现在也已经中招,一双眼看着床上那尤物,便像是狼看见了羊一般。 下一刻,他便扑了上去。 “嘿嘿,咱老孙家的独家秘方,只需要闻一闻,瞬间绵羊变禽兽!” 春光无限好,只是近天明! 天彻底亮了的时候,许少安很想找支烟抽一抽。 愁啊! 沈一菲哭的梨花带雨:“许少安,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我沈家为了躲你,从平湖躲到平江,从平江又躲到了冀州,那是因为我沈家自知斗不过你,所以认命了,可……你即便不愿放过我,你杀了我便是,为何还要侮辱我,你让我以后如何见人?” 许少安本想着就是要杀了这小妞,可哪知道孙大夫口中说的给她一个痛快是这种痛快,现在可好,痛快是痛快了,可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要怪只怪孙大夫。 可事已至此,怪孙大夫也无用。 “好了,好了,别哭了!” 许少安尽力让自己温柔些,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那一摊血迹上,很显然这妞是第一次,这样说来,自己之前还真误会她了。 没想到她还守身如玉,这下好了,便宜了自己,不知道何书桓那家伙知道自己摘了他的桃子,他会不会发疯?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留在这做我的压寨夫人。第二个,送你下山,你自己回家去吧。” “你杀了我吧!” 沈一菲瞪着许少安道:“我都被你糟蹋了,我哪里还有脸见人!” 许少安语结,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要是在之前,杀了就杀了,可现在他与她有了这层关系,哪里还下的了手。 “沈小姐,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沈家的恩怨一笔勾销,当初的恩怨如何而来的,沈小姐你应该清楚,今天发生了这事,就当是因果报应吧!” “因果,报应?”沈一菲心说是啊,若非当初爹非要帮唐家去惹许少安,沈家哪里会沦落至此,自己又怎会被他给玷污?” “……如何抉择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说完这句,许少安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留下沈一菲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窗外的阳光照在她桃红的脸颊上,她口中轻轻念出了那一句,可以说的上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诗。 这诗也是这个坏人所作。 但这时候念这诗却是想说与另一个人听。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何公子,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是我对不起你! …… “孙大夫,你说的给个痛快,就是这……?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弄死你呢,你让我很难办啊!” 孙大夫面色涨红,“嘿嘿”一笑,那模样说不出的猥琐,“公子,你就信我的,这女人呢,你只要睡了她,她就算再恨你,也会变成爱你的!” 许少安却是毫不相信。 依照他现代人的眼光,当然无法理解。 可古代的女人,的确就是这样的,就像这会儿的沈一菲心中就在想,其实许少安挺优秀的,自己的清白给了他,也不算白给,罢了罢了,这坏人就是我命里的克星,我如何也逃脱不了。 只是半天的功夫,你看,认命了。 “好了,不说这个,孙大夫,你那个炸药做了多少了?” “我寻思着,咱抢了聚龙堡少堡主的未婚妻,那少堡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日就会找上门来。” “现在咱人少,也只能依仗这玩意了。” 可就在这时,山寨外忽然响起了声音,这声音洪亮,一听就知道是高手,中气十足啊,但许少安听的尤为的耳熟。 “卧龙先生在吗?请问卧龙先生在山寨中吗?” 孙大夫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看,没一会儿又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 “公子,外面有两个人找你!” “我当然知道是来找我的,是什么人?” “说是从南阳卧龙岗来的,来找卧龙先生!” 许少安一听,大喜,“走,快去瞧瞧是谁来了!” 许少安当真没想到,昨天以卧龙先生的名号劫了一波道,这卧龙之名便传播开来,还将自己人给引来了,这特么当真是天意啊! 两人奔至寨门上,就看见了寨门前站着的周小蝶与雪妍。 两人一看见许少安立在寨门之上,便都大喜,雪妍还忍不住跳了起来,“果然是许公子,这可真是太好了!” 却见周小蝶喜极而泣,眼泪哗哗往下掉:“公子啊,你可叫俺好找啊,可算让俺找着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雪妍抬头望着许少安道:“昨日入定州城,便听人说将军山多了一伙山匪,为首的匪人号称卧龙先生,擅使天雷。” 雪妍大笑着道:“当时我一听便知道是公子你,所以就找来了。” 她心想着,也只有许少安能搞出这么大名堂! …… 第357章 何书桓带兵 “快,快打开寨门!” 孙大夫气喘吁吁的去打开寨门。 眼见大门开了,周小蝶与雪妍却是没进门,而是跑到了一棵大树下。 原来那树边还躺着一人,周小蝶抱着那人走来。 许少安眉头一皱:“这是?” 雪妍回道:“这是少年营的赵小羽!” “他怎么了?” “前些日子遇到战乱,他中了流矢,这些日子为了找你随着我们到处奔波,昨日忽然开始发热,今个上了山没多久就不省人事了!” 这怕是伤口感染了。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弄不好就要死人。 却见孙大夫走过来,随便看了看,而后说了句:“还好,还好,还有的救!” 有孙大夫这句话,许少安就放心了,这家伙是神医孙思邈的后代,医术自是不在话下。 与周小蝶与雪妍重聚,大家心情都很好。 “公子……”周小蝶面带喜色,一张脸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此处?” “这个说来话长……”于是许少安拉着周小蝶和雪妍说起了这些日子的经历。 当然,睡了沈一菲的事没敢说,只是说恰巧碰上就顺便把这丫头给绑上山了。又说起了自己要重振山寨的事,以及眼下山寨面临的问题。 “小蝶,以后公子就是这座寨子的军师,号卧龙先生,你来做这座山寨的大当家!” “从今天起,你就叫血手人屠周小蝶吧!” “我?血手人屠?!”周小蝶诧异道。 雪妍瞪着一双大眼,也有些不懂公子的的话。 “我这形象比较符合军师这个人设,而小蝶长的牛高马大的,给他取个凶神恶煞的绰号,做这个大当家就比较合适!” 雪妍扑哧一笑,周小蝶却是挠了挠头,心想公子说怎样就怎样吧。 许少安拿出了一张由他重新写就的大旗在周小蝶面前晃了晃,旗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卧龙寨。 “拿去挂上!”许少安将大旗丢给了周小蝶。 周小蝶身手敏捷,三两下爬上旗杆,将棋子挂了上去。 等他下来的时候,孙大夫这会儿也来到了这里,四个人一起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棋子。 许少安忽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起来,想不到重振山寨这样的事竟还有些意思,既如此,那就玩玩吧。 然而,此时的定州城。 将军府。 “……我一人一剑单挑那卧龙先生,只是不知道那厮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引来天雷,将我击飞!” 被劫走未婚妻的何书桓正在将军府中跟他的舅舅王超绘声绘色的描述被人劫道的经历,他的对面坐着满脸横肉的一个大胖子。 这人正是定州城的守城大将王超,听着自己这外甥的话,王超头都没抬,脸皮却是不着痕迹的偶尔抽搐一下。 “我当时本来想追的,但那群护卫一个个都吓软了腿,我一个人却是怕遭了那卧龙先生的道,所以……” “舅舅,那卧龙寨劫走了我的未婚妻,您可要帮我做主啊!” “也不用舅舅亲自出手,只需借我五百兵马,杀上卧龙寨一雪前耻!” 至于一菲……她或许已经被糟蹋了吧! 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人,自己还没上手呢! “那你就不怕那人的天雷了?”王超声若金石。 “我思来想去,只怕也是凑巧的事,只是那时候被吓昏了头脑,没想到这节,所以……” 听见这话,王超的眼皮才抬了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舅舅活了那么大岁数了,从没听说过谁能引动天雷的,要是这人真能引动天雷,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神会去做劫道剪径的勾搭?” “舅舅所言极是!” “你此番借兵是想救你那未婚妻?” “不是,一菲落在山匪的手中,只怕已经失了清白之身,她死活我已经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人让我吃了苦头,我便要叫他百倍偿还!” “舅舅!”何书桓忽的跪地:“外甥从小到大被父亲教育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站起来,请舅舅给我一个站起来的机会!” “嗯。”王超端起茶盏,“你若说是为了那个女人,舅舅是绝不会借兵给你的,因为儿女情长,只会叫英雄气短!” “但是你这般说,倒是合舅舅的胃口。”王超喝了一口茶道:“只不过五百兵马多了点,舅舅只给你两百兵马!” “会不会少了点?” 王超摇了摇头,“外甥,听你所说,你被劫道的那段山路是赤崖寨的势力范围,前段时间才剿过那里的山贼,赤崖寨的所有当家都杀绝了,估计是新来的势力又在那扎寨,还换了个寨名。” “这新进的势力,初来乍到,只怕还未成气候,两百兵马杀过去,足矣!” 何书桓担忧道:“这个外甥也有想过,只是觉得多些人更保险更有把握!” 他哪里知道,卧龙寨现在满打满算才五个人,还有一个在躺尸。 王超笑了笑。 “外甥,兵不在多而在精,最重要的还是用兵……这样吧,这两百兵马全权交于你指挥,就当锻炼你的指挥能力了!” 何书桓一听大喜,他在话本里就看过将军领兵打仗的桥段,甚是向往,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本以为舅舅会让一个将军指挥兵马,却没料到舅舅竟然直接让他指挥,这是摆明了要培养自己的军事才能啊! 何书桓拱手一礼,“谢舅舅栽培!” “嗯,你是我王超的外甥,更是聚龙堡的少主,日后少不了要统兵打仗,先练练手也是应该的……舅舅听闻你看过不少兵书,你说说看,这次去剿匪,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何书桓想了想,点了点头,“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这就很好,谋定而后动,这很重要,虽说一下子想不出成熟的想法,但是可以后续完善的嘛,快说说看。”王超满意的道。 “一般山寨都是依险而守,破之需要用奇,而非正面强攻,我寻思着二十名兵士在山寨防护薄弱处深夜潜入,然后纵火为号,与寨外兵马里应外合,可一举破寨!” 王超一拍桌案,道:“不愧是聚龙堡的少主,这些年兵书没白看,这样一来舅舅就放心了。” “好了,待会舅舅就拟一张调令给你,届时你去营中调兵就是,退下吧!” 何书桓大喜,躬身告退。 这时偏厅中却是传出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我看这位大哥哥一定能旗开得胜!” 这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一位长相极其丑陋的中年男子脸色顿时大变,他掐指一算,神色更是一惊,只是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这对从破澜寺一起下山的奇葩组合,小女孩叫余微微,中年人叫余玄机,之所以他两人在这里,是应了摄政王的命令,从杀胡口而来协助王超镇压叛乱! 小女孩吃着冰糖葫芦,满脸的天真,却是毫不在意她说的话已经让余玄机心惊肉跳了一次。 余微微语出反谶的能力,可是他制敌取胜的关键。 看来这何书桓死定了啊。 只是……自己来此是为了镇压叛乱,而并非来为王超处理私事的,他外甥死便死了,与他何干? 再说,待摄政王迁都大梁后,这王超势必会与王爷为敌。 现在靖王西逃,此间事了,也是时候回杀胡口了,管这些做甚? 却见这时王超走了进来,“适才先生也听见了,觉得我那外甥的计策如何?” “余玄机笑了笑点了点头,“自然是极好的!”心中却想着,他死定了啊! 王超听见余玄机这么一说,心中大定,“既然军师都这么说,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对了,军师即日就要启程去杀胡口,此行却是要经过将军山的,这片山上贼人众多,要不这样……” “你随书桓他一同前去,待灭了卧龙寨中的山寨,再由书桓护送你们前去杀胡口,这样可好?” 余玄机顿时满背的冷汗。 这小子此去必死无疑,自己跟着去,只怕也会遭殃啊。 …… …… 第358章 设计陷阱 如孙大夫所料,这女人只要你睡了她,她对你所有的恨都会烟消云散。 沈一菲选择留了下来,这让许少安颇为意外,而且这个女人,竟然开始为许少安担忧起来。 沈一菲的前后变化太大,许少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们逃吧,王超兵多将广,随便派一两百士卒,足矣剿灭你们。” “不,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逃”这个字,”许少安站起身子,“既然你选择跟着我,我也就不会让你失望!” 许少安转身离开,留给了沈一菲一道伟岸的背影。 许少安走出了屋子,看到昨天还要死不活的赵小羽现在竟然一脸激动的站在院子里,看着许少安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般。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孙大夫的医术啊。 许少安大概知道这家伙为何这般激动,他咧嘴一笑,走了过去。 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许少安,赵小羽就更是激动的结巴起来:“公……公公……” 站在赵小羽的身前,许少安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赵小羽激动的都流出了眼泪。 眼前这位就是创建少年营的许少安,他是第一批被吸纳进入少年营的下九街的不良少年之一,自然认识许少安,不过许少安认不认识他,他就不太清楚了。 毕竟许少安很忙,又是赈济北疆难民,又是修长城之类的,还要忙着当诗仙,又怎会认识少年营中的每一个人?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少安。 所以,少年营的每一个少年,对于许少安都有着超越理智的崇拜! “不辛苦!” 许少安点了点头,满脸和煦的笑容让赵小羽如沐春风。 “小羽,既然来到这里,那接下来就在这里帮我重振山寨吧,记住,在这里叫我卧龙先生。” 小羽激动的点头。 许少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随我去议事厅,让大伙出来开会!” 孙守仁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张将军山的地图,挂在了议事厅的墙上。 许少安盯着那张地图,孙大夫笑道:“卧龙先生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老夫参考参考?” 许少安看了孙大夫一眼:“你那炸药做了多少了?” “材料不足,也就两箱!” “勉强用吧。”许少安看着眼前这张地图,“雪妍小羽,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们回头核对一下这张图与实际是否有不对的地方,若有差异,及时纠正!” 雪妍只是轻声说了个“是。” 赵小羽却是满腔热血的说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这都是在少年营学的。 自己为少年营定下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及崇高的信仰,看来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们的骨子里面了。 这就很好! 给了赵小羽一个赞赏的目光后,他又看向了那张地图,“孙大夫,这上面标记的红点是什么意思?” “卧龙先生你有所不知,这将军山方圆几十里山地,大大小小的山寨有三十四家,盘踞在这山头的山贼,能有近千人之多。” “那些红点则是那些山寨的位置!” 近千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若是利用的好,几十人的队伍就能在山地中打游击战,许少安觉得有必要与这些山寨合众联合一下。 “孙大夫,有个任务交给你,这个任务事关重大!” “这么重大,我本事微末……”孙大夫有些不太自信,讪讪的道,“是不是有点托大?” “孙大夫要相信自己嘛,你要充分利用你的智慧!”说着许少安指着地图上的那些红点,“你去跟那些寨主们说,若是想做大做强,咱将军山的山寨就必须合作,上次官府剿了赤崖寨他们都坐山观虎斗,害的赤崖寨被杀了个底朝天。” “上次的事就算了,现在赤崖寨改名卧龙寨,你去跟他们说清楚,咱卧龙寨是替靖王做事的,他们若是不识好歹,不跟咱合作,日后靖王卷土重来,别怪我们没提醒他们……那时再想跟咱合作就没这个机会了!” “公子啊……你知道的,我口才不是很好,怕办不好这游说的事啊。” “上次官府剿匪,独独将赤崖寨给屠了个一干二净,就是为了杀鸡儆猴,他们哪里还敢跟咱合作?” “我想这些山寨之中还是有明智之人的,咱做山贼的,要是怕官府杀鸡儆猴,还做什么山贼?”许少安看着那张地图道:“做山贼就要有做山贼的觉悟,肯定会有人跟咱合作的!” “再说,咱赤崖寨改名卧龙寨的事,也得让大家知道,你就当去旅旅游,不要有心里负担。” 孙大夫还想以一把骨头了遭不了这个罪为由搪塞一番,却听许少安道:“为了靖王交待的任务,也为了尊严!” 孙大夫身体一震,好吧,为了尊严! 雪妍、小羽以及孙大夫这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就剩下他和周小蝶两人也没闲着。 考虑到自己劫了沈一菲之后,来自何书桓的报复,自己如何挺的住,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依靠山寨地利险要,凭借炸药守住山寨正面,这肯定没有问题。 炸药这玩意,对这些人就是降维打击,正面强攻,你来多少,死多少! 怕就怕,对面寻找到山寨薄弱之处潜入山寨,而后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卧龙寨的山寨建立在一个三面悬崖的高地,唯一一面地势较缓,但道路狭窄,且有着一定坡度,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若是人手足够,只要屯的粮足够多,来再多官兵都无用。 可现在问题是,山寨里仅有五个人,即便守的住正面,可保不齐对面有奇人异士能够攀岩石壁潜入山寨。 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许少安带着周小蝶在山寨靠崖的三面设计了不少陷阱,可让许少安绞尽脑汁了一番。 各种陷坑、暗器,铁蒺藜、绊马索,落石,连捕兽夹都用上了…… 两人忙的是不可开交,却是还在不停的想着,布置更多的陷阱。 …… 第359章 何书桓的兵道 许少安与周小蝶这两日所做的事都被沈一菲看在眼里,觉得许少安有些太天真了些,这寨中就几个人,如何面对王超的军队? 也不知道书桓会带多少人来救她,她很想修书一封,让他不要来救自己了,自己已并非完璧,不值得他这么做。 可这手总是无法落笔。 而此时的定州城,演武场,两百士卒整齐的站在操场上。 何书桓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身白袍羽扇纶巾,腰悬宝剑,好一副儒将风范,气势不凡。 点齐了兵马,何书桓是意气风发。 随行在何书桓马旁的余玄机有些忐忑的看着这幕,他还是随着何书桓一同出发了。 只因他掐指一算,何书桓此行虽然死定了,自己却能有番机缘。 至于是何机缘,那就要走上一遭才知道了,就怕这机缘得之,要受不少苦头。 小丫头余微微坐在马背上吃着冰糖葫芦,看着晴空万里不由得说了一句:“天气真好啊!” 然后忽然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立马就下起雨来。 因为下雨的原因,队伍出发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 只是这场雨来的也太过诡异了些。 余玄机心中叹息,想要将这小丫头的嘴给缝合上。 小丫头却毫不在意,似乎习惯了在她身边发生的任何奇怪的事,若是没有这些奇怪的事,她才觉得奇怪。 雨过天晴。 两百士卒在何书桓的带领下出发。 余玄机一直都很忐忑,只因为他知道,何书桓死定了,只是不知道那卧龙寨什么实力,竟然能将这两百多的精锐士卒给击败。 为了避免遭遇不测,余玄机想着待会到了地方,就坐山观虎斗就好了,也顺便瞧瞧卧龙寨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心想着这家伙虽看过一些兵书,但还是欠缺了一些实战经验。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应该在夜里出兵,两百士卒急行军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卧龙寨下,趁夜偷袭才是上策。 可现在这模样,却是一点也没有按照他与王超所说的那般行事,余玄机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何公子,咱不应该夜里秘密行军吗?” “夜里行军?那百姓们还怎能看见我的勃发英姿?”何书桓眉毛一挑,英气逼人的道,“再者,我这般大张旗鼓的杀上门去,那些贼人看见我这般阵仗,战端未起心凉一半,这就是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了,这道理你明不明白?” 余玄机大跌眼镜啊,他忽然有些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此行死定了的原因。 不由得讪讪的一笑道:“公子高见,令在下茅塞顿开啊!” 何书桓完全没听出这话中的讽刺意味,还当是在赞扬他。 “余军师你也不必恭维。”何书桓勒马兵前,腰杆笔直,目视前方,看着那些街道上瞻仰自己雄姿的老百姓,得意洋洋的道:“这都是勤读兵书带来的好处,我现在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待此次剿匪后,本公子还要读更多的兵书!” 只怕您没那个机会再去读什么兵书了。余玄机心中腹诽,看着这天真小儿郎的勃发英姿,余玄机心想着要不劝劝,免得因为他一个人,而导致他身后的士卒也跟着去死? 然而将军府中,何书桓调兵刚出城,定州聚龙堡的舵主秦亮来到了将军府。 “哟,什么风把我们秦舵主请到了我这,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何贵干啊?”王超有些意外。 “将军,您让少堡主调兵去剿匪,我心中甚是不安,因此前来问问将军是何用意,就不怕少堡主出了意外吗?” “能有什么意外……再说,还有余军师陪着,一个小小的山寨,掀不起什么浪花来的。”王超风轻云淡的道。 “你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带人跟上去,作为后援!” “好!” 秦亮话不多说,转身离开将军府,随后在聚龙堡定州分舵点了三十位江湖好手,奔西门而去。 …… 就这样,为了配合何书桓让沿途老百姓瞻仰他的英姿勃发,这一路缓行军,一百多里的路,这样看来要走两三天? 这兵不是贵在神速吗?余玄机中途劝了劝何书桓,却得到了何书桓的这般回答: “兵者,诡道也!”何书桓摇着羽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们越是反其道而行之,敌人越是难以琢磨我们的意图!” “这……”余玄机无言以对啊!但他还是忍不住道:“可这样一来,士兵们太过松懈,万一敌人突袭如何应对?” “突袭?哈哈哈哈……余军师,你也太高估这些山匪了,他们闻听我的大军来到,只怕已经吓破了胆,哪里敢来偷袭?” 事实是,在某个山头上看着这幕的许少安直拍大腿,大骂道:“他奶奶的,若非无人可用,否则这般偷袭一波,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无奈整个卧龙寨就那么几个人! “哒哒哒……”前去探路的斥候骑马由远及近,奔至何书桓跟前落马道:“禀告将军,前方就是将军山了,经探查前方山路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好,接着探!” “遵命!” 斥候的这声“将军”叫的他的心里美滋滋的,斥候的这番禀告更是让他信心满满:“余军师,看见没,这就是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这些山贼都被我吓的躲在山寨不敢出来了。” 余玄机心中卧了个槽,然后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这些山贼有没有可能正潜伏在暗处瞧着咱们,只是斥候没发现而已?” 何书桓摇着羽扇,笑着摇头,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模样,“非也,非也,余军师你且看那山林之间荆棘众多,岂是藏人之所?” 余玄机哑然,这小子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随着何书桓的兵马进入山路,余玄机望着两边荆棘遍地的树林之中,不禁生出一些寒意,总觉得那林子里头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些日子,将军山的山贼们都知道山中来了一伙新贼,占了赤崖寨的地盘,改名卧龙寨,还在不久前劫了聚龙堡少主的未婚妻。 孙大夫各个山寨的拜访,希望能够联合其他山寨,阻击这次劫道可能会引来的报复。 但如孙大夫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人响应他的号召。 不过,并不妨碍他们在一边看戏。 余玄机的直觉没错,那密林里头,就隐藏着一双双眼睛。 第360章 空寨计 出于谨慎以及好心,余玄机又劝道:“何公子,可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也至少让士兵们将盔甲穿好,这般解甲是为何故,军不成军,太松懈了。” 何书桓还是那副天下皆醉他独醒的表情,他道:“势者,因利而制权也。所谓态势,即是凭借有利的情况,以制定临机应变的策略。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地运用策略,把握战争的主动权。” “你看这大太阳的,将士们顶着太阳赶路,还要穿着厚重的盔甲,这对于将士们的体力消耗太大,解甲只为让将士们保持体力,缓解压力,以便在战时依旧还能有充足战力!” “这便是因利而制权也!”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 余玄机彻底死心了。 毁灭吧! 然而,此时密林之中一条条消息传递到了将军山的一处山坡上,这处山坡上此时站着不少人,将军山各个山头山寨的当家们齐聚在此,一个个脸色严肃。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子的大汉,手持着一柄偃月刀站在众人之前,他的身侧是一个光着膀子,同样身材魁梧且肌肉虬结的叫人咋舌的大汉。 这两人前者是闫家寨的大当家闫延章、后者是二当家闫延秀。 “大哥,我觉得孙大夫说的有道理,咱既然做了山贼就要有做山贼的觉悟,要是怕官府剿匪,还做屁的山贼?咱们去帮卧龙寨吧!” “卧龙寨打着靖王的旗号来联合咱们,是想着驱虎吞狼,哪有这么容易,想将我们绑在靖王的船上……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看看卧龙寨值不值得!” …… “这姓何的,好嚣张啊!?”孙大夫道。 坦白说,许少安的确被何书桓的这顿骚操作给整的有些纳闷了。 “行军解甲这乃是兵家大忌,这小子怎么想的,难道是故布疑阵,想要引君入瓮,其实埋有伏笔?”孙大夫又道。 “走,回寨!”许少安拎起那根狼牙棒,翻身上了他那匹青驴,“管他什么伏笔,咱按计划行事……!” …… 情况似乎就像何书桓所说的那样,事情也好像如何书桓所预料的那样,余玄机所说的那些事情一件也没发生。 这便助长了何书桓的自信。 更让他觉得料事如神。 可越是这样,余玄机就越是觉得忐忑,行至山脚的时候,余玄机道:“何公子,我就不上去了,祝公子旗开得胜!” 何书桓羽扇纶巾,颇有几分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气,笑道:“留十人在此护卫余军师,其他人随本将军上山剿匪!” 余玄机看着那十个留下来保护他的士兵,心说你们十个走运啊。 何书桓带着一百九十士兵上山,直扑卧龙寨。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旌旗上染满的夕阳! 卧龙寨。 “卧龙先生,他们来了!”赵小羽道。 睡了一个回笼觉的许少安打了个激灵翻身而起,心中稍稍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结果会不会发生意外。 上山的山道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七八个人并肩行走,因此正面进攻收效甚微,唯有智取。 对方定会让人从另外三面攀岩而上潜入山寨,但自己早有准备,并不担忧,这何书桓带着两百兵马而来,还这般大张旗鼓,甚至行军途中还令士兵解甲,简直没有将人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我倒要试试你的胆略。 看你到底是有的放矢,还是草包一个! 卧龙寨上有人在吹箫,箫声悠扬。 吹箫的是雪妍姑娘。 许少安竟然不知道她还有这一口绝技,当他知道了之后,便立刻做了一个决定,他准备演一出空城计。 卧龙寨的寨门大开,由此门入后还有一个寨门,形成了一个小翁城的空间,许少安打算将敌人引进来,然后用炸药炸他丫的! 许少安这一出请君入瓮,不知道何书桓会不会上当呢? 夕阳西下,天还未彻底暗下去何书桓便让人点起火把,这一条狭窄的山道顿时间火光摇曳,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条火龙。 “何将军,前面卧龙寨的寨门洞开,有一女子在寨头吹箫!”那斥候惊诧的道。 何书桓听了先是一愣,眉头紧皱起来,搜寻着脑海里兵书中有没有相关类似案例的记载,结果搜寻了半天没搜寻到结果。 “何将军,对方寨门洞开,而寨头上只有一个女子,咱们要不要杀进去?”那斥候进言道。 “混账!进个锤子!这明摆了陷阱。按原计划行事啊!”此时何书桓旁边的一个校尉王万山大骂,心中暗暗祈祷何公子关键时候,您可千万别犯傻啊! 这一路走来,他可是看明白了,这位何公子就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余军师与何书桓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对于何书桓的那些有道理却又十分不合实际的话,感觉无语至极。 原本以为可以来混个军功,不过剿个匪,可现在看来,这个军功只怕不好混,眼前这何公子若是犯傻的话。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就见何书桓忽的抬起手来。 “等等!” 就见这家伙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天下皆醉唯他独醒的表情,无比自信的道:“王校尉都觉得那里头有埋伏,那群匪人也觉得我们会认为里头有埋伏,这是故意诈我等……他们估计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可我偏偏出其不意,打乱他们的计划!” 王万山目眦欲裂,差点一口血喷出。 你丫的缓行军至此都花了两天时间,人家要搬救兵早搬来了,好不? 又听何书桓笑道:“故布疑阵,可笑!取我弓来,待本将军射杀了那吹箫女子!” 你哪里来的弓啊? 王万山没好气的从一个弓弩手那里拿了一张弓交到何书桓手中,何书桓弯弓射箭,在寨头的雪妍一看,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哎呀,穿帮了!”跳下了寨门。 这话落下,何书桓张弓的箭都没射,便大笑起来,“看吧,我就说,雕虫小技,还想诈我?” 王万山抱头欲哭,好拙劣的演技,明明是演的,演的啊! 第361章 送人头 卧龙寨外,红光一片,铁甲碰撞发出了森严的声音,寨里头的几人都有些紧张。 “许公子,你说……他们会上当吗?”孙守仁好奇道。 许少安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我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上当吧!”孙守仁接着道。 “你说的对……但说不定对面的指挥官就是没脑子呢?”许少安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炸药,又道:“待会若是他们人进来了,小蝶,雪妍、小羽,还有孙大夫,你们看我手势丢炸弹……!” 许少安说着他的计划,将几人的站位安排好,等待着对方进入圈套之中。 孙大夫小声道,“我补充一点,为何不等他们全部放进来之后关门炸狗?”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所造杀孽太重,再说,凡事网开一面,别做太绝,把这些人打退就好了,这就是为何我让你将炸弹改良的原因。” 原本一个竹筒能够将一堵墙炸垮,按照许少安的想法,在竹筒中填塞了一半碎石子,说是这样能促使碎石变成暗器伤人,虽威力小了,但伤害面积甚至还扩大了不少,也足够震慑人的。 然而这时,那条火龙在何书桓的一声令下,向着洞开的寨门杀去,一时间杀声震天。 果然如许少安说的那样,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就是个无脑的。 大家这样想着的时候,这条队伍已经进了大半,孙大夫、小蝶、小羽以及雪妍都看着许少安所在的方向,都在等他动手的手势。 然后他们就看见许少安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个抓空气的手势。 这是要包饺子了! 大家心领神会,各自拿出了火折子点火。 下一刻,“轰轰轰……!”五人手里抛出的炸弹相继炸响,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和伤害使得下边翁城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爆炸如同天雷炸响,混合在火药中的碎石子如一颗颗子弹似的四散开来,轻易就让这些人挂彩,若是不小心击中了要害,甚至当场殒命。 很多人是被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爆炸声吓的趴在了地上,抱着头还以为是天降雷罚,一个个瑟瑟发抖。 更有人觉得这是有人在使妖法,传闻那卧龙先生擅使天雷,难道是真的? “快,快逃……妖术,这是妖术!”被爆炸冲击掀翻在地的一个士兵大声叫道。 “逃,逃,逃!” 那些进了寨门的人开始疯狂往外冲,还没进入寨门的人也如惊弓之鸟也纷纷掉头,顿时间这条火龙开始撤退。 直至退到了之前驻足的地方,一个个面色铁青,灰头土脸的更是心惊胆战的看着那处洞开的大门。 此时再看那处寨门,便觉得那是一只怪兽的血盆大口,看的他们毛骨悚然。 校尉王万山努力稳定住现场,大声吼道:“都给我稳住,别慌,要是再敢退者,杀无赦!” 他拔出手中寒刀高举,厉声喝道:“给我稳住!” 这话一出,混乱的现场渐渐稳定下来。 只是难以掩饰士兵们的恐惧,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也经历过战争的磨砺,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诡异的战斗。 他们甚至不知道在跟谁战斗。 他们仅仅看见了那个在寨头吹箫的女子,至于其他的人,甚至那个传闻的卧龙先生,他们连看都没看到,就已经丢盔弃甲,心里提不起一丝再战的勇气。 这才是真正的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何书桓心砰砰跳,他被吓的不浅,校尉王万山策马来到他的身边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人都被吓懵了,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这厮脑袋瓜子可能短路了,王万山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还是不得不恭敬的提醒,这毕竟是跟他本家王将军的外甥:“咱们或许可以去问问余军师,他就在山下!” 何书桓听王万山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尊心被打击到了,他自负胸中丘壑万千,这一路走来,与那余玄机多番交流,得出一个结论——余玄机还不如他。 强行挽尊的何书桓眉头一挑,冷哼一声:“这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利不算什么。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正兵与奇兵,两者相互配合,才能取得胜利。现在只是正兵失利,我们还能出奇兵!” 妈的,这王八蛋又开始了,说的天花乱坠,可偏偏就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清点伤亡的士兵前来禀报:“将军,现在咱们还有一百三十人,其中还包括四十多个伤员!” 损失惨重啊,这说明有六十人留在了寨子里,不知死活! 何书桓攥紧了剑柄咬牙切齿,“混账,我定要铲平了这座山寨!王校尉,按照原计划进行!” “将军,可对方会妖法,余军师见多识广说不定有破妖法的法子,何不去跟余军师汇合再从长计议?” “混账!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妖法?”何书桓破口大骂,“肯定是某种我等不知的法子可以引动天雷,我一定要活捉那卧龙先生,让他交出这法子来!” “若是能弄到这法子,那咱们就立大功了!” 王万山被这家伙前面坑怕了,只觉这家伙说的话都不靠谱,哪怕这时何书桓当真就说对了,也只道他是在异想天开。 但没办法,人家是老大,只能听他的,当即点了二十人从山寨其他三面攀岩潜入山寨。 然而这时“啪”的一声,山寨门关上了。 士兵们看着这幕,心里充满了恐惧,只觉得那寨门已经不是寨门,而是怪兽的凶瞳,摄人心魂! 何书桓眼睛一眯,冷哼道:“装神弄鬼!” 寨门一关,寨子里头没死的士兵这下就都成了俘虏了。 许少安叫了一声:“小蝶、小羽、雪妍,将没死的都绑了,孙大夫,先救重伤的,可不能让没死的死了,我还指望他们重振山寨呢!” “好!”孙大夫笑嘻嘻的道:“包在老夫身上。” “卧龙先生,你说他们会就此退去吗?”赵小羽好奇道。 许少安笑了笑,“希望那家伙知难而退吧,不然又是给咱送人头!” …… 第362章 被小兵羞辱 卧龙寨,临崖一面。 子夜。 这里很安静,所以但凡有什么动静,都清晰可闻。 “卧龙先生,寨门那边当真不用理会了吗?”赵小羽担忧的道。 许少安淡然的点着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在那里吃了一次亏,同样的亏他们不敢再尝,代价太大。” 石崖陡峭,但好在不算太高,也就数十丈高,若是擅长攀岩或者指力惊人者,要攀爬这样的石崖应该问题不大。 为了应对对方的奇兵,许少安索性都不理寨门了,五个人看三个面,利用他们设置的机关,以及高超的武艺将入侵之敌降伏。 “许公子,听这动静……人不多啊!”孙大夫有些惋惜的道。 毕竟多俘虏几个士卒,山寨今后就多几个壮丁。 “得了,这些人不足为虑,尽量都活捉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 那条盘踞在上卧龙寨的那条狭长山道上的火龙,再没有过任何动静,直到晨曦将近。 将军山那处聚集了各个山寨当家的山坡上,就这样远远眺望着那条火龙一夜,一个个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校尉王万山面沉如水,已经等了一晚的消息,那派出去的二十几个奇兵,竟然如掉进水里的石头,没有掀起一点水花,这就叫人越发恐惧了。 很显然,那二十个攀岩者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虏了。 只是对方是如何做到的,竟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整个山寨安静的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何书桓苦思冥想了一夜破局的方法,直到天明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一双眼睛血红,看着那卧龙寨飘扬的旗子,越想越生气,自己天纵英才,难道首场指挥作战就要败北吗? 耻辱啊! 不知道何书桓在想什么的王校尉,只觉这么僵持下去不是这么个事,于是道:“将军,咱要不就下山吧,去跟余军师汇合,问问军师的意见。再说,将士们熬了一天一夜了,大家都累了!” “累?”何书桓一脸鄙视的看着王万山,“王校尉,打仗哪有不累的,要想赢得战争那就必须要有死战的觉悟!” “这……”王万山道:“可将士们的心身疲惫,我怕他们撑不住!” “他们是我带的兵,就要像我一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顽强拼搏的精神,前方纵有千难万险,也要迎难而上!” 妈的,他说的好义正言辞,我竟然无言以对,可……这真的不对啊! “那怎么办?” 何书桓拔剑,剑指卧龙寨的大门,“给我强攻,我就不信了,他们有那么多天雷,给我上,不成功便成仁!” 他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让将士们都想跳脚骂人了,他们这支队伍已经没了士气军心涣散,再加上对那座山寨的恐惧,心里有阴影,这仗还如何打? 大家心中都在腹诽,犹豫不前。 “混账,你们这是要抗命吗?”何书桓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众将士,“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残酷的人生啊!” 就在这时,寨门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蒙面之人,有一个显然就是何书桓之前见过的那个一席素白长衫,却拎着一根狼牙棒的卧龙先生! 寨门上的五个人一出现,顿时惊起了寨前的一片哗然。 何书桓剑指那寨门上的许少安大声道:“中间那一身素白者便是卧龙先生,谁能活捉此寮,我赏金百两!” 从古至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可现在却没有一人有这个勇气,实在是又困又累,士气全无,若非何书桓这狗日的还在坚持,大家早下山了。 王万山见何书桓如此坚持,若是抗命不前,回头这厮告自己一状,说自己临阵怯敌,抗命不尊,一样是一个死字。 他咬了咬牙,无奈的举起了手中寒刀发号施令: “给我杀!” 他竟然率先冲了上去,这模样看上去是视死如归了。 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汉子,被这样一激还得了,原本已经消失殆尽的士气,一下子又回来了。 似乎忘记了昨夜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恐怖之事。 这就是赴死者给人的激励。 “杀,杀,杀!” 长矛一扬,向着山寨而去,这条盘踞在这狭窄山道上的“长龙”终于动了。 看着这幕的许少安却是冷冷一笑,“尽管还有些士气,但体力还有精力使得他们已无法支持太久,已是强弩之末,无需惧哉!” “小蝶,你借着地势将他们杀退,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万人敌!” “好!”周小蝶大吼一声,跳下寨头,一手拿着一柄从山寨武器库拿来的宣花大斧,翻身上了一匹血色骏马。 寨门开启,他一夹马背,出门迎敌! “卧龙寨大当家血手人屠在此,犯我山寨者,虽远必诛!” 这是许少安给他安排的台词,说起来老有气势了。 “杀!” 一声咆哮,王万山手中长矛直取周小蝶面门,周小蝶一声闷哼,偏头躲过这一矛,手中斧头却没有停歇,一斧头斩在王万山的腰部,顿时来了个腰斩,身体一分为二,血溅长空。 好一个王校尉就这样死了。 而且死不瞑目,他那半截身子没死透,在地上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一双眼不甘的看着何书桓,艰难的说了句:“我草你妈的!” 那些随后跟上的将士一拥而上,周小蝶手中的三板斧并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或抡,或砸,或劈,耍出阵阵罡风,以他为中心五米内,非死即伤。 许少安没想到周小蝶耍斧头这么厉害,如此生猛?看样子就小蝶一个人,借助这狭长的地势,可以将对面一群疲弊之师杀个对穿。 山道上,这些将士好不容易被激励出来士气很快就被摧毁殆尽,慌慌张张的乱作一团,一个个开始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逃啊,快逃啊!” 面对周小蝶这尊杀神,再不逃,可能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逃的声音出现,就使得现场混乱加剧,将士们疯狂的向着山下奔去。 何书桓见状横马道前,手提三尺青锋,高喝一声,“都给我转身抗敌,逃者杀无赦!” 何书桓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战胜那个卧龙寨的大当家血手人屠,毕竟自己在聚龙堡与人战斗就没有遇到过对手。 聚龙堡的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能够战胜那些高手,难道不能战胜他吗? 那群逃跑的士兵看着提剑的何书桓心中说不出的厌恶,身后哀嚎声一片,这就是逃晚了的下场。 这王八蛋也想让我们遭此下场。 “去你娘的杀无赦!” 只见一支长矛向着何书桓而去,何书桓冷笑,挥剑去撩那长矛,可一股强劲的力道传至他手心,顿时震破了他的虎口,三尺青锋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那位跟何书桓动手的士兵纵身一跃,一个高抬腿直接将何书桓挑落下马,他自己骑在了马背上策马下山去了。 临了还不忘骂了句:“什么玩意?!” 何书桓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兵给羞辱了? 第363章 重整雄风 何书桓跌落在地上,看着惶惶逃离的士兵们,脑袋一片空白。 一个士兵将他扶起:“将军,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对,快跑,让大家快跑!”回过神的何书桓站起身子来,没了马匹的他只能狂奔,可忽的发现,那些士兵一个个比他跑的快,到最后把他一个人甩到了后面。 周小蝶紧追不舍,那萱花大斧撵他而来,吓得他七荤八素的,好在对方这时停止追击,横斧立马一脸大笑的看着他狼狈逃窜。 好险! 余玄机其实一直让人暗暗关注着山上的情况,他早有预料何书桓的战败,却是没料到何书桓这小子没有死在此处。 那他会死在哪里? 看着这位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公子哥,已经没有了当初出征时的那番英姿勃发,有的只是长吁短叹。 “好了,好了,别长吁短叹了,自古以来,哪个名将不是从不断的失败中成长起来,哪个不是从一次次跌倒后再爬起来,何公子,你要振作起来啊!”余玄机安慰道。 何书桓欣然的接受了他的安慰,然后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天下皆醉他独醒的表情: “卧龙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胡人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余玄机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戏真多,还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好像是许公子的词吧? 你以为你是许公子啊? …… “许公子,我们赢了!”孙大夫激动的道。 “不要骄傲!”许少安说的风轻云淡,“小小的胜利不足为道,以后还有很多的仗要打,快打扫战场吧,把那些战利品都收集起来!” 山道上丢盔弃甲了一路,这些可都是战略物资啊。 溃散之军逃遁至小山坡,隐藏在山坡树林里的众当家们有点蠢蠢欲动,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定州城而来的这两百兵马,竟然被卧龙寨给击溃了,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大哥,你说什么情况,卧龙寨竟然击溃了这两百兵马?闫延秀惊讶道。 “我哪里知道?”闫延章知道的并不比弟弟多。 闫延秀手里一柄大刀晃了晃,喉咙耸动了一下,“劫了这些兵卒,那些盔甲长矛,可都是好东西呢!” 闫延章打了一个响指! “说的没错,趁他病,要他命,大家随我抢他娘的!” “卧龙寨小旋风李四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就擒,缴械不杀!” 这声音一出,大伙都是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打着卧龙寨的名义打劫啊! 妙,实在是妙啊! 闫延秀哈哈大笑,向着山下冲去,“卧龙寨豹子头林三在此!” 其他山寨的当家们纷纷效仿。 “卧龙寨玉麒麟卢八在此!” “卧龙寨入云龙孙一在此!” “卧龙寨插翅虎雷七在此!” “………” 在这一瞬间,山林之中各路英雄纷纷报出名号,全都是卧龙寨的人,报的名全都是数字,这他娘的,卧龙寨的人也太她妈的奇怪了。 这些虎狼盯着溃军手中的盔甲干粮兵器,甚至衣服还有靴子……城里人不知道山上的苦啊,士兵们见这些山贼将他们掀翻,不杀他们却是拽他们身上的物件。 又听见有人大叫道:“乖乖配合,就饶了尔等性命!” 这话无疑是让他们放弃抵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里聚集了将军山数十个山头的山寨当家人,什么闫家寨、门头岭、狮子岭、小白寨……三四十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在加之武艺高强,这些士卒已经士气全无,更没了半点斗志,尤其是被卧龙寨这三个字已经吓破了胆的他们,干脆躺平了。 任君采撷吧! 一个个躺在地上,被搜刮的只剩下一条小内裤,一双羞红的眼睛看着天空,流露出羞愤和屈辱的眼泪。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让他们受此屈辱的始作俑者,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何书桓,我草你娘的。 “裤子脱了,老子好几年没换过裤子了,看上了你的裤子……!” “趴下,快脱!” 屈辱啊,含泪的士兵弯腰趴下,“大哥,只求你能温柔一点!” “啪!”一巴掌拍在士兵的头上:“我草你大爷,老子不好这口!” 何书桓随着余玄机在后头,听见前面有埋伏,余玄机神色一凛,“快,快退!” 可何书桓自命不凡的性格又上脑了,“退什么退,死战,唯有死战方不折辱这七尺之躯啊!” 余玄机翻了个白眼,才不理他,说了句:“你们十个,护着我和余微微逃!” 何书桓一怔,转头看时,余玄机带着余微微和那十个兵丁已经跑远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拔剑四顾心茫然。 “喂,把你的剑交出来!” “老子看上了你的剑,利索点,别让老子动手抢你……” 何书桓转头看去,就见一身肌肉虬结的让人咋舌的闫延秀,还有对方嘴角上微微的邪笑。 “士可杀,不可辱,看……你后面!” 后面? 闫延秀下意识的去看,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忽悠了。 然后,那持剑的小子已经跑远了。 想跑,被老子盯上的猎物,跑的了吗? 何书桓抱头鼠窜,心里很想跟那大汉干一场,但架不住身体很诚实,那大汉只要看一眼就让人提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 更可恶的是,这家伙明明可以追上自己,可就是吊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时不时说一句:“跑啊,再跑快些,让老子看看你的能耐!” 何书桓欲哭无泪,这他娘的,是在将自己当猴儿耍啊,耻辱,奇耻大辱…… 老子跟你拼了! 可就在这时,异象突发。 那追逐他来的大汉不知道为何忽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跳入了树林之中。 何书桓一直留心着后面,却没想到前面出现了一行人,各个高头大马的,手中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何书桓抬眼去看,顿时悲极而喜,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此时此刻这厮竟然大笑吟诵狂诗一首: “铁骑扬尘势若风,救星忽至意无穷。 往昔困境皆成梦,今日重生映碧空。 壮志未酬心不改,豪情依旧傲苍穹。 待吾重整旗和鼓,再展雄威立战功。” …… 第364章 最后的安宁 “秦叔叔,你来的正好,快助我一臂之力,杀回去!” 一道寒芒起,一杆铁枪呼啸而来,直接将何书桓钉在了地上。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贯穿自己心口的铁枪,而后抬眼看了看秦亮,艰难的说了句:“这……是为何?” “再展雄风立战功?立你娘的战功,在聚龙堡跟你比试输给你,那是因为你是堡主的儿子,是少堡主!” “但现在老子投靠了庆王,不用再讨好你了,所以才寻了由头来这,其实是想趁机杀你……” “当然,杀你只是顺便,”秦亮转身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听着,找到余玄机,这人是王爷点名要活捉的人,谁要是捉了他,赏金千两!” 何书桓得到了秦亮的回答后咽了气。 他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铁枪从他的身体中抽出,他的身体倒在地上抽搐着,目光看着那队兵马奔腾至远处,视线慢慢模糊,最后一片漆黑。 “……不甘啊!”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那该多好!” …… 闫延秀看了眼同样藏在草丛里的余玄机,余微微以及那十个兵丁,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禁声。 他们都亲眼看见了秦亮杀何书桓的一幕,只觉得惊奇不已。 余玄机一等人之所以藏在草丛里,一开始纯粹只为了躲山贼,可现在却成了躲秦亮这一帮江湖好手。 秦亮那一声大吼,还有他说的活捉自己话,余玄机听的一清二楚。 秦亮这会儿向着草丛那边看了眼,他自是看见闫延秀钻进了草丛。 这一眼吓了余玄机一跳,看着这位巧合也钻进自己所在草丛的闫延秀,脑袋上空已经飘过了无数问候语。 “舵主,那山贼藏在草丛里,要不要做了?” “无妨,不过一山贼尔!活捉余玄机要紧,别节外生枝!” 三十几骑扬尘而去。 藏在草丛里的大伙们都松了一口气。 …… 夜。 定州城将军府。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王超正处理着政事,忽然书房门被打开,两道倩影袅娜莲步而来,这倩影丝绸遮体几乎透明,看的人热血喷张。 王超微微一笑,左拥右抱,这一对并蒂莲乃是副将谢穹所赠,床上功夫一流,让他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流连忘返。 “将军,来喝茶!” 这两妖精有时候分不清谁是谁,唯有在床上才分的清,小甲的臀上有颗痣,小乙的却是没有。 “好。” 小甲轻柔撩人的嗓音在王超的耳边响起:“这茶中可是加了料的哟!” 王超猥琐一笑,一饮而尽。 “走吧,随本将军去床榻之上,看我不将你们两个小骚狐狸……” “啊……将军,您怎么鼻子流血了?” “快将头仰起来,”小乙惊呼,连忙用手绢为王超擦拭。 “嘿嘿,可能是看见你们两个小骚货,有些上头了!”王超邪笑道。 “是么?”小甲妩媚的笑声“咯咯咯”的撩人魂魄,“那就让我们姐妹俩让将军泄泄火吧!” “好,太好了!” “咦……!” “又怎么了?” 小甲惊呼道:“将军,为何您的眼睛也流血了?” 王超一惊,“是吗?”待我照镜子瞧瞧。 从书桌抽屉拿出一块铜镜,对着自己那张肥胖的脸照了照,便见自己何止鼻子、眼睛在流血,自己是五官都在流血,这……这怎么回事? 两倩女“咯咯咯……”诱人的妩媚笑音宛若魔咒,但口中却用极其关切的语气说着:“将军,您到底怎么了?” 呈现在两个女子身上的这种反差,顿时就让王超反应过来,整个人踉跄几步靠在墙壁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个伺候了他几乎两年的并蒂莲。 “你们!” 娇柔且妩媚的声音回答他:“我们怎么了?” 小甲走到了书桌前,端起了那盏茶,媚笑的看着王超,声音悦耳动听:“将军,这茶好喝吗?” “你们在这茶里到底加了什么料?” “咯咯咯……”小乙愉悦的道:“没什么,就是一点点鹤顶红而已。” 王超目眦欲裂,“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将军,我们家镜衣使大人说了,也是时候将您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了。” 镜衣使? “你们是明镜台的人?” “我家大人说,乱世将至,定州城乃是河北要塞,重中之重,务必要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您……您是冀州牧刘邵的狗,所以得死!” “我宰了你们,”王超从书桌底下抽出一柄短刀,屋子里顿时寒光乍现,只是当他想要用劲时,却发现提不起任何力气。 “省省吧……!”小乙娇媚的声音在屋中荡漾,她肩头的丝绸滑落,露出洁白的香肩,走到了王超的跟前,“我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和往常不一样?” “十香软筋散与鹤顶红很配哟,杀人越货必备之良药!” 王超咬牙切齿。 “贱……” “人”字没说出口,“砰!”的一声闷响。 王超摔倒在地脑袋一歪,绝了生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拍掌声。 “不愧是本大人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小甲,小乙,你们干的不错!” 听见这个声音的小甲小乙连忙收敛脸上的娇媚之色,转身看向了房门,脸上一脸的恭敬与严肃,再看不出一点媚意。 “属下参见镜衣使大人!”两女对来人躬身行礼。 来此之人正是王超的麾下副将谢穹,他更是明镜台驻定州城的镜衣使。 “此间事了,你们俩可以休息一阵了,这两年辛苦了!” “为明镜高悬,不敢言苦!”两女异口同声。 “很好!” 谢穹走到了躺尸在地上的王超身边,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笑了笑,道了句:“把尾巴收拾好!” “遵命!” 谢穹走出了王超的书房,行至前院的时候,一场大火自他的身后燃烧起来。 毁尸灭迹!? 这尾巴收拾的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不过……对于这对并蒂莲也不能再苛刻什么。 她们已经牺牲了太多了。 你们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 乱世就要来了,享受最后的安宁吧。 …… 第365章 妖法 自古以来,战争是攫取利益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当这一场战争尘埃落定,卧龙寨的成员一下子增加了十倍。 虽然这些人还有些不太适应这里,但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他们就一定能习惯的,关键是让他们对山寨产生归属感。 对此,许少安并不担心,他有的是办法。 仔细盘点了一下,死了的不算,这次总共俘虏了六十三人。 孙大夫对此是唏嘘不已啊,这个寨子在前不久还是他与许少安两个人,到现在已经接近百人了。 这一切都归功于许少安。 “孙大夫,把伤员都尽快治好了,还指望他们为山寨的发展发光发亮呢!” “好的,许公子!” 孙大夫刚给一个伤兵喂了药,已经忙了一大早上了,但他却是乐此不疲。 许少安忽然想到什么,“孙大夫,来来来,你过来一下!” 孙大夫放下碗,应了声,“好!” 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许少安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六味地黄丸?” 孙大夫一愣,“咋了,公子您肾亏啊?” “不是!”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孙大夫一眼,“我是想让你弄一些出来,我给来糊弄那些俘虏!” 孙大夫有些不太懂,这六味地黄丸,怎么能糊弄那些俘虏? 许少安俯过身子,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了一遍,孙大夫一听,忍不住“嘿嘿”一笑,“许公子,你好坏啊!” 许少安咧嘴一笑,“这事就交给你办!” “好嘞!” 就在这时,雪妍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将军山各山寨的当家前来拜访!” 寨门前,周小蝶扛着那柄萱花大斧冷眼旁观寨门前那三十几个人。赵小羽则拿着一张弓,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喂喂喂!我说卧龙寨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山寨门前的那群人中传出。 孙大夫与许少安刚爬上寨门,闻声看了过去,孙大夫在许少安耳边低声道:“说话这人是闫家寨的二当家闫延秀,站在他旁边的那个拎偃月刀的是他亲哥闫延章。”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各个山寨的当家们,不知道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孙大夫道。 “昨日贵寨使得好手段,竟然大败官兵,我等特地前来祝贺!顺便说道说道联合之事!”闫延秀道。 孙大夫看向了许少安,却听许少安冷哼一声,“之前想要联合诸位,诸位不理,现在看见我卧龙寨的实力了,便想到联合了,是不是有些迟了?” “之前之所以想要联合你们,是想给你们一个证实自己的机会,但事实证明,你们都是一群看见官兵就认怂的软蛋,根本不值得我卧龙寨结交!” 孙大夫一个激灵,许公子这话未免太直白了些,目光环视一圈,发现这些山寨的当家人目光一个个都变得凶狠起来,面色也开始变得狰狞。 “就是,一群软蛋,你们根本就不配做山贼,简直是山贼界的耻辱!”雪妍怒斥道。 哎呀,妈哟! 孙大夫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这丫头的话比许公子的话还直白啊!这仇恨拉的,也没谁了! “你谁啊,这么跟我们说话,知道我们是谁吗?有没有规矩,这轮的到你说话吗?”闫延秀大刀指着许少安,至于雪妍直接无视了。 眼前这家伙一身素白长衫,书生打扮,却是拎着一根狼牙棒,不伦不类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我看也别废话了,这卧龙寨让我们吃闭门羹不说,还言语辱骂我等,士可忍孰不可忍,我先干为敬!” 闫延秀一声大喝向前奔去,大刀托在地,冒出阵阵火花。 在场的各位当家都被许少安和雪妍的话气的不轻,纷纷摩拳擦掌。 周小蝶冷哼一声,向着赵小羽伸手,“借弓箭一用!” “是,周教官!” 将弓箭交给周小蝶,周小蝶二话不说张弓搭箭,一连三箭。 “嗖!” “嗖!” “嗖!”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 闫延秀眼睛一眯,前脚骤停,身体不禁后倾,大刀向前一横,“铛”的一声,闫延秀面色一紧,手中大刀竟然被这破风一箭给震脱手了。 顾不得虎口裂开迸溅出了鲜血,那被荡在半空的大刀接着中了两箭“铛铛……!他随身的大刀被这两箭击飞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 闫延秀抬头看向寨头上那射箭的大汉不由得惊为天人,顿时一身惊出了冷汗。 这三箭要是冲他来,他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好厉害! 不说他,就连许少安都不知道周小蝶有这般箭术。 周小蝶没告诉他的是,在遇到许少安之前,随着他爹当兵的时候就是弓弩手。 可……这连射三箭,都已经计算好了闫延秀大刀脱手后的轨迹。 这般箭术,这家伙是后羿转世吧? 周小蝶再次张弓搭箭,目光看向寨门前的众人,压迫感爆棚! 好俊的箭法啊! 众当家们暗自心惊此人的箭术超群,不敢妄动。 闫延秀的大哥闫延秀眉头紧蹙,冷声道:“射箭的是何人,报上名来!” 周小蝶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是张弓欲射。 许少安笑了笑道:“下面的怂包听好了,射你们的是我卧龙寨的大当家血手人屠周浮屠是也!” 哗! 原来是卧龙寨的大当家,怪不得这么厉害,而且是个话少人狠的家伙。周浮屠!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那种只要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就绝不动口! 只是这个拎狼牙棒的书生到底什么身份,怎么老听他在说话,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说话还贼难听! 闫延章一指许少安,“那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我是谁?”许少安大笑道:“外面的人说我有妖法能引天雷,你们说我是谁?” 哗! 许少安的这一句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这些人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便是传闻中的卧龙先生?” “如假包换!” “你当真能引天雷?” “怎的,你要试试?” …… 第366章 我真的想买粮 时至正午,晴空万里。 各位当家的当然想看看那天雷,但是却没有人想亲身尝试。 许少安给孙大夫使了个眼色,这老头心领神会,下了寨头,拿了一个竹筒炸药点燃引线。 当引线燃至一半的时候向着天上一抛,与此同时许少安并指如剑向天一指,“吾有神法,能请天雷!” 瞬爆雷在半空中炸响,巨大的爆炸声将下面的一众人等都吓了一跳,一个个头皮发麻惊骇不已。 他当真能引天雷。 这些人这时看向许少安的眼神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蔑,而是敬畏,许少安装了一波逼,然后冷冷的看着他们:“怎样,我这雷诸位想试试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感觉这卧龙先生带给他们的压迫感比那大当家血手人屠的还要强上百倍千倍。 文明尚未抵达的地方,愚昧便自封文明! 在这个用跳大神来驱邪治病的年代,许少安的表演已经相当的唬人了。 现在大家想的是,怪不得卧龙寨能够打败官兵,怪不得能给大伙这般臭脸色,只因人家完全就没把他们这群人看在眼里。 “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说了句,众人下了山去。 看着这幕,孙大夫担忧道:“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许少安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想联合他们,而是想让他们知道,卧龙寨不是谁都可以联合的,要看他们日后的表现!” “再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日后咱卧龙寨的人在这将军山行走也方便些,要叫他对咱投鼠忌器!” 有道理! 孙大夫对于许少安越发钦佩。 但眼下有个问题,他感觉需要跟许少安反馈一下,“公子,现在咱们寨上多了那么多张嘴,这粮食不够吃了!” 许少安其实一直在想粮食问题,之前官府剿匪将山寨的粮仓都差不多搬空了,所幸留了一些,许少安等人因此还能吃上饭。 可现在俘虏了那么多官兵,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粮仓中的粮食早已见底。 许少安想了想,“这个不用担心,我去附近村庄去走一走,去收点粮来,至于小蝶,你正常去山头巡视,该打劫打劫,山寨正常业务不能落下。” “孙大夫,你赶紧把那些六味地黄丸给整出来,如何让那些俘虏心甘情愿的给咱办事就靠它了。” 孙大夫“嘿嘿”一笑,应了声“是!” 许少安寻思着将这些六味地黄丸说成豹胎易筋丸让这些俘虏服下,让他们觉得中了毒,而毒药的解药在自己手中。 不想死,就给自己好好打工。 当然,这都是权宜之计,等这些人在山寨中找到了归属感,便不用这些诡计来约束他们了。 怎么说,咱也是文明人,民主很重要的。 “先生……”赵小羽举起手来,“先生,收粮之事,能带上我吗?” “好啊!” …… 刘三蛋是将军山附近刘家庄的人,家里有些田地,但因为赋税过重,以至于他即便有些田地,也依然过着贫苦的日子。 现在又有一个难题叫他甚是为难,只因自己的大儿子要娶媳妇了,可是对方要十两银子的聘礼钱,自己哪里拿的出? 想想也只能把存着用来过冬的粮食拖进城去卖了,应该能卖十两银子,只是这个冬天……唉,只能吃糠了! 但吃糠总比娶不上媳妇的好,刘三蛋现在的愿望就是想让自己的这几个儿子赶紧给自己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没有牛,所以这辆板车由人拉着,辛苦的刘大郎对此一点也没有抱怨,老爹为了让自己娶媳妇竟然要卖掉过冬的口粮,他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只是有些担心:“爹,最近将军山的山贼可猖狂了!” “要是怕山贼,那这媳妇还怎么娶?前些日子官府才剿匪,山贼们还在避风头,咱趁这个时候,才对哩!” “等去城里卖了粮食,有了银子,咱早点帮你把媳妇娶过门来。” 刘大郎傻笑,想着趴在媳妇肚皮上的情景,以前这些情景只能在梦里才能体验,以后可能要梦想成真了。 当真叫人期待啊。 而这时,道路的前头迎面走来两个人,都在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 刘三蛋看着这两人,一人一身素白长衫像是一个书生,但手里却拎着一根狼牙棒,另一个人一身劲装背负着一杆长矛。 这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不过有点不伦不类。 然后这两个江湖人士径直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两双眼睛盯着刘大郎拉着的那板车上用麻袋装着的数袋粮食。 “两位侠士……两位大侠……”刘三蛋很是忐忑,因此说话都紧张的口吃起来。 “不用怕,好好说话!” 拎狼牙棒的那个白脸书生说了句,刘三蛋怯怯的抬眼,就看见对方一脸和煦的笑容。 “你们拉着的莫非是粮食吧?” “两位大侠莫非是山中的大王吧?俺们都是穷人,俺儿子要娶媳妇,对方要十两银子,可俺没有银子,只能将过冬的粮食卖了给俺儿娶媳妇,两位大侠高抬贵手啊!”刘三蛋连忙道。 “不用怕,我们不抢穷人!” 刘三蛋一听,觉得更不好了,山贼哪里有好人,这些山贼中说话好听的,往往最狠毒,也不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不抢穷人?说的好听。 他心想着,越觉得今天要倒霉了,对方可能要杀人越货! 待会俺可得挡住这两贼人,好叫大郎逃命!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就听那白脸书生道:“刚好,咱山寨缺粮,你的这车粮食我收了,你们帮送到山寨去!” 刘三蛋一听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对方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自己与儿子将粮食送上山后还能下山吗? 许少安此时脸上挂着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开心,他脸上的喜色在刘三蛋看来就像是邪恶的笑。 刘三蛋心一横放了句狠话:“两位可别欺人太甚,俺刘三蛋虽是个农民,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两位若是求财便将这些粮食抢走就是,还要俺父子送上山寨,是还想要俺父子的性命不成?” 刘三蛋从腰上摘下一柄柴刀横在身前,刘大郎也拿起一根扁担摆好了攻击姿态。 第367章 传奇经历 许少安与赵小羽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这是闹误会了。 “我们真的是下山买粮的,”赵小羽解释道,可人家怎么会信?许少安于是掏出了五十两银票在刘三蛋眼前晃了晃。 “这五十两银子买这些粮食足够了吧?” 然后,刘三蛋将信将疑的将粮食卖给了这两个山贼。 许少安为了让刘三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用他们将粮食送上山。 只好与赵小羽一前一后的推着粮车回山。 手中拽着那五十两银票的刘三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感觉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难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山贼之腹了,李大郎似乎思想觉悟比他爹高,或者说比较天真,说道:“爹,咱得了这么大便宜,要不咱们帮他们粮食上山吧,他们好像跟别的山贼不一样。” “上山?”刘三蛋觉得自己这儿子太单纯了些,这上了山还得了,可别因为这两山贼的一时心好,而上了当。“我的乖儿子,你可长点心吧,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大郎却道:“原本俺们这些粮食只能卖十两银子,可人家给了五十两,爹您以前可是教导我,咱可不平白占了人家便宜,俺要帮他们将粮食送上去!” 正在拉车的赵小羽有些不明白公子的出手大方,而且还得他们自己将这些粮食拉上山去,感觉这买卖做亏本了。 可公子在生意上向来是个精明的,所以他便问这是为何。 许少安在后面推着粮食,对于随手给了刘三蛋五十两银票,这纯粹就是他大方习惯了,并没有其他用意。 可赵小羽这么一问,自己可得好好组织一下语言为自己的这般大手大脚的行为润色一下。 可就当他要说道说道之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然后他便听到了老百姓憨厚朴实的话语:“两位大侠,让俺来吧,两位花多了银子买了俺家的粮食,哪还能让两位费力当冤大头?” 许少安一愣,竟是没想到这一出,而后又见刘三蛋屁颠屁颠的追了上来。 他能不追上来吗? 自己那朴实无华的儿子太天真了,他要是不来,这儿子怕是被山贼卖了都不知。 他心里是这般想的,可口中却是接着他儿子的话茬道:“是啊,可不能让两位当了冤大头!” 我靠,自己的好心被这俩看作是冤大头了。 可赵小羽听着这父子俩的这番话,却忽然有些理解许少安的用意了,公子这是在收买人心吗? 这两父子本来还很警惕的,可就因为这五十两银子,就消除了顾忌? 公子高瞻远瞩啊! 原来银子还可以这么花? 许少安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冤大头就冤大头吧。 可这表情看在赵小羽的眼里,竟觉得这是许少安计谋得逞,那模样看上去好像在说:“看吧,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刘三蛋与儿子一路忐忑的来到了山寨,本想着将粮食送到山寨就下山,可自己那天真的儿子却道:“银子收的实在太多了,俺发现这寨子里很多房屋的屋顶都破了,不如让俺将这些房屋修好,当做多余这些银钱的报酬吧?” 许少安都要送这俩父子下山了,可听这大郎一句话,不由得感叹老百姓的纯朴厚道啊。 刘三蛋心里慌的一逼,自己这儿子也太厚道过头了吧? 但架不住儿子倔的很,一定要修缮好那些破烂的屋顶才下山,只好妥协跟着修缮破烂的屋顶。 这么一修就是一个下午。 山寨里的几人都被这两父子的纯朴给感动到了,当他们修缮完毕,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刘三蛋看着许少安怯生生的道:“大侠,您看我们可以下山了吗?” 却听许少安问道:“你家几个娃?” 刘三蛋莫名其妙,这山贼问自己几个孩子干嘛? “十个!”刘三蛋怯生生的回道。 许少安一惊,打量了一番眼前这老头,心说你家娘子好能生啊。 这个有些让他诧异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禁一笑道:“一个娃娶媳妇要十两银子,这样……为了支付你们父子俩为山寨修缮房屋的报酬,你们家孩子以后娶媳妇的银子,本山寨包了!” 有几个是女儿啊!刘三蛋心说。 许少安说着就掏出了一百两银票拍在刘三蛋的手中。 他当时就愣住了。 大郎比他更愣,“大侠,这修缮房屋的银子您已经给过了,无需再给了!” 许少安却摆了摆手道:“no,no,no!你们都看轻你们的付出了,就冲你们的这份纯朴,你们就值得这个价,拿着吧!” 刘三蛋带着大郎离开卧龙寨的时候,感受着怀揣在怀里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他走路都在飘,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爹,咱的劳动真的值这个银子吗?可俺总觉得占了人家的便宜,要不让俺留在山寨当苦力吧?” “你傻啊,你留在山寨里还怎么娶媳妇,难道你也要去当山贼吗?” “傻小子,你这都还看不出来吗?这些山贼是替天行道的山贼,他们这是故意可怜咱,是在劫富济贫啊!”刘三蛋恍然大悟的道。 刘大郎也跟着醒悟,不然就那些粮食,再加上自己修缮房屋,也决计不能挣这么多银子,这些山贼又不是傻子,怎会做亏本买卖? 所以,也只有一个解释了,他们是一群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侠贼! 当刘三蛋回到刘家庄的时候,他的其余九个孩儿还有孩子的娘都围了过来,不禁问去城里卖粮卖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折本之类的话。 却见刘三蛋自豪的将那一百五十两银票拍在了桌上,心想着自己这会儿也得在老伴面前长个脸。 “哎呀,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啊,老刘头啊,你这是忽悠了哪家的冤大头得了这么多银子啊?” “那些粮食就算按照市场的十倍价格,也卖不了这个钱吧!” 刘三蛋“嘿嘿”一笑,对着自家老伴还有孩子们说起了今天遇到的惊险且又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经历。 这经历只怕够他吹一辈子了。 …… 第368章 神兵 上次劫道从沈一菲打劫而来的六百两银子,随着许少安的一次挥霍就去了一百五十两,买了的那些粮食对于山寨的这么多人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卧龙寨现在的情况很严重,若是想重振山寨,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搞钱,去劫道虽说是一个来钱的路子,但这钱来的太慢,再加上现在世道乱了,过山的商贩也少了,想要收个过路费都费劲。 在整个将军山,基本上各个山寨都有屯田,若是完全靠打劫营生,决计养不活那么多人。 所以,许少安一回到寨子里就开始琢磨挣钱的路子。 倒也给他想到一个。 他忽的记起前世记忆里他看过的记录片,描述的是大马士革钢的锻造之路,这种削铁如泥的钢在这个时代不论是锻造成何等兵器,都应该是神兵级别的吧? 想到就做,在卧龙寨的一处,用于锻造兵器的炉子已经生起了炭火。 两名被俘虏而来的新成员,据说是有过打铁经历的,被许少安叫到了这里。 汪肆与莫伍有些莫名其妙,说是要让他两人帮助卧龙先生锻造神兵……对于这点,他俩并没有怀疑,毕竟卧龙先生是可以召唤神雷的神人,会锻造神兵有何出奇的。 只是……他们有点不太懂卧龙先生在说些什么。 “……先生,何为乌兹钢,这铁要怎么锻造才能成为乌兹钢?”汪肆道。 “乌兹钢通常具有独特的纹理和色泽,若是呈现出了这一特点,就算是锻造出来了。” “这种钢向来只在特定的地方出产,咱们这里没有,但可以仿造,它有个特性,就是高碳,这种成分组合使得乌兹钢在经过适当的处理后,能够具备出色的硬度和韧性。” 两人听的是一团雾水。 许少安寻思着要让钢铁之中含碳高,这并不难操作,许少安一顿操作猛如虎,也不需要这两个被委以铁匠身份的汪肆莫伍懂得其中原理,只需要他们熟记这个过程。 捣鼓了一阵,浇筑了一块钢铁:“你俩试着锻打,每锻打一轮称称重量,重量应该会有变化,直到锻打到重量不再变化为止。 两人点了点头,领导怎么说,怎么做呗。 再说,两人吃了许少安的六味地黄丸,还以为是豹胎易筋丸,这玩意老要命了,说是一年到期没得解药,就会爆体而亡,老吓人了。 不过卧龙先生说了,只要一年期满,就放他们离开,给他们解药。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们觉得卧龙先生还是值得相信的,至于那个有些猥琐的孙大夫? 天杀的,竟然能炼出豹胎易筋丸这样的毒药,老天保佑他生儿子没屁眼。 两人围上了围裙,开始锻打那块许少安捣鼓出来的有些特别纹路的乌兹钢。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瞬间打破了山寨的宁静,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 两人果然有打铁的经历,因为动作很娴熟,许少安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当第一轮打完后,铁块上称记录重量,然后开始第二轮锻打,这样锻打复锻打,称重复称重,直到这块铁的重量维持不变。 许少安叫停道:“好了,这块钢中的杂质都已经去除!” 许少安看着两人说道:“到了这个步骤,就需要将其折叠而后再锻打!” “你们俩记住,这个过程要循环约莫一个时辰!”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增加钢铁的密度。叠锻打的过程中,钢中的不同成分会逐渐混合均匀。” “同时,由于不同的折叠角度和力度,会在钢的表面形成独特的花纹。这些花纹不仅美观,还反映了钢的内部结构和品质。” “经过多次折叠锻打后,大马士革钢就会基本成型。然后,就需要进行淬火处理。淬火是将高温状态下的钢迅速放入冷却介质中,通常是水或油。” 就这样,在许少安的指导说明下,汪肆和莫伍小心翼翼的操作着每一个步骤,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锻造出来了一柄短刀。 这刀身明亮似雪。 汪肆和莫伍惊奇的看着这柄刀,爱抚着刀身上的繁复纹路,爱不释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卧龙先生说的那般厉害,削铁如泥? “先生,你试试?” 许少安从两人手中接过短刀,刀开刃后让人明显感觉到了锋芒。 许少安轻轻一挥,斩出刀罡,伴随着刀啸之声。 掂量掂量重量,这刀看似短薄,却比一般短刀至少要重五到六倍。 他让赵小羽去取了一柄短剑来,只是轻轻一挥,这短剑便被短刀一削为二,只发出轻微“嘶”响。 断成一截的短剑落地发出清脆声响,许少安看着手中短刀,说了句:“如何?” “好刀!” “竟然一点豁口都没,简直跟切豆腐没区别!” “喜欢吗?” 赵小羽点头如捣蒜,“这样削铁如泥的神兵,我能不喜欢吗?” “那送你了!” “啊!”赵小羽有些受宠若惊,“这……” 许少安转头向他笑了笑,“你好像没搞清楚,这刀是咱自己造的,想要多少不能有?” “拿着吧!” 赵小羽欣喜若狂。 “多谢先生!” 汪肆与莫伍两个人亦是这般觉得,许少安看着这两位道:“好了,别震惊了,跟着我以后有你们震惊的时候!”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是卧龙寨的首席锻造师了,我教你们锻造的这种大马士革钢可要保密,若是流传出去了,可就没那么珍贵了!” 两人点头如捣蒜。 这个他俩当然知道。 更重要的是,卧龙先生竟然就这么将这般宝贵的秘法告诉他们,这份恩情……就算再吃一百颗豹胎易筋丸也还不清啊! 从今往后,有了这门手艺,天下之大,哪里他们去不得呢? 这便是安生立命的根本了! “好,那就麻烦你们用这样的技术,打造一批制式长刀出来,用来武装咱们的队伍!” 汪肆和莫伍都是激动非常,这样的长刀若是武装到每个士兵,提高的战力不是一星半点啊。 要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卧龙寨有了这种神兵,更有卧龙先生这样的神人,汪肆与莫伍都忽然有种在这做山贼其实也挺好的错觉。 第369章 陨铁降世 周小蝶回来的时候已是子夜,而且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公子,这两人说是从杀胡口来的!” “谁啊?”许少安下意识的转头看,看到对方的模样之时,却见对方忽的一愣,开口道:“怎么是你?” 这不是许少安许公子吗? 他虽未见过许少安,却是见过他的画像,杀胡口的难民营是许少安出钱出力一手建立,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将许少安的画像贴的到处都是,像是被供奉起来一样。 说来余玄机这两天过的尤为凄惨,他倒是明白了为何他掐指一算的结果显示他要随何书桓走这么一趟了。 随着何书桓兵败,他寻思着自个儿回杀胡口,可聚龙堡分舵的那些人穷追不舍,还在去往杀胡口的必经之路上设置路卡。 想要回定州城寻求帮助,却没想到王超死了,本想去见顶替王超代理定州城守将的谢穹,却因余微微的一句“太好了,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给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掐指一算,向东有血光之灾,而向西则必有收获。 至于什么收获,余玄机终于知道了。 他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他倾佩已久的许少安! 听了余玄机一番激动的说明,许少安也有些意外:“原来你就是摄政王派去坐镇杀胡口的人?” “正是在下!那聚龙堡驻定州城分舵的舵主投靠了庆王,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定州城易主,在下以为定州城已经落到了庆王的手里。” “还有……顶替王超的那个副将谢穹在城里宣传王超之死是因为天雷所致,是卧龙寨的妖人卧龙先生的手笔。” “因为天雷的原因,将军府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他还扬言要铲平卧龙寨替王超报仇。” “我靠,我又不会飞,怎么跑到定州城去放天雷?” “可外面都说你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妖人!”余玄机目光一转,“我真没想到原来卧龙先生就是许公子,还有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公子竟然能以几人之力就破了何书桓的围剿,定州城里都说卧龙寨有近千山贼,个个杀人不眨眼,官府还悬赏你的人头。” 许少安眼睛一亮,“悬赏多少银子?” “五千两!” “嘿嘿,这谢穹还真的看得起在下,竟然拿这么多银子悬赏我!” “孙大夫,咱将军山的山贼除我之外,就属谁的悬赏高?” “好像是闫家寨的闫延章,三百两银子!” 看着许少安嘴角微微翘了翘,好像对此还颇为得意似的,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公子,既然如此就让俺护卫余军师回杀胡口,定然叫他俩安稳无事!”周小蝶道。 许少安的目光落在了余玄机的身上,余玄机也正打量着许少安,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公子也太年轻了些,莫非真的是文曲星下凡? 他想到自己那无师自通的谶纬之术,又想到余微微的语出反谶,既然神奇能发生在他俩的身上,未必就不会发生在许少安的身上。 不然这如何解释许少安年纪轻轻的就能写出那么多诗词来,而且首首经典,让人拍案叫绝。 “暂时留在卧龙寨吧!” “好!”余玄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既然是摄政王看中的军师,说明你有点本事。” “这样……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余玄机觉着自己应该在许公子面前好好表现一回,所以态度很积极。 “嗯,你这态度我很欣赏,要重振山寨就需要你这样的态度。别看我们山寨现在规模还小,但是只要人人都有余先生你这样的态度,很快咱们就能壮大起来。 孙大夫点了点头:“态度真的很重要。” “这样,余先生你帮忙起草一份卧龙寨今后的发展规划和战略方针出来!” “发展规划和战略方针?”余玄机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啊,“许公子,这个……恕在下无知,不会!” “那你会什么?” 余玄机想了想道:“我懂谶纬之术,能预测吉凶!” 在听到余玄机的这番话的时候,许少安内心当时就说了句“扯淡”,但不妨碍周小蝶,雪妍、小羽还有孙大夫信以为真。 还是那句话,在文明尚未抵达的地方,愚昧便自诩文明。 许少安也不想去说破这些,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迷信,所以余玄机的存在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为何摄政王会派这么一个神棍去坐镇杀胡口? 他难道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 …… 将军山,闫家寨。 “我的刀喔!”闫延秀抚摸着自己的爱刀,这柄刀已经陪伴了他不知道多少岁月,是他用过最趁手的大刀。 “闫二,你的这柄刀只是被周浮屠的箭给毁了,不能用了!回头让铁匠修复一下,暂且用着?等以后有机会,哥帮你寻一柄更好的。” “怎么,大哥你要将你的偃月刀借给我使使吗?若是这样的话,那小弟就太感动了!” “你想多了!”闫延章道。 这年头要寻一柄趁手的兵器有多难,而且还要质地好的,经过名师锻造的就更难得了,闫延秀这柄乃是寒铁锻造,是经过当年闫家村附近远近闻名的铁匠打造。 他把这柄刀看的比自己媳妇还要金贵,可被周小蝶的三箭毁了,让他这几天就跟丧偶了一般,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就在他暗自神伤之际,一个声音自外面传来。 “大当家,二当家!” 这声音忽然传来,让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大哥,莫非官兵来剿匪了?” “别乱猜,先去看看!” 走出议事厅的大门,就见一个人飞奔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看这字迹还挺娟秀的,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怎么了?”闫延章皱眉道。 那人气喘吁吁的将那张纸递给闫延章,“卧龙寨的邀请函,说是要举办盲选会……!” “看看这上面写些啥?”闫延秀皱着眉头看,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的他倒是识得几个字,“传说上古时候有天降陨石……” 第370章 保住我方水晶 闫家寨外,刚给闫家寨派送邀请函的赵小羽和雪妍准备前往别的山寨。 “雪妍姐,你说这能行吗?” “当然,公子哪次让人失望过?” “可……这并非天降陨铁,能忽悠住那些山贼吗?” “走走走,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 闫家寨聚义厅中,闫延章一伙人围在那张桌子,看着桌面上的那张邀请函。 “上面写着什么啊,大当家,你快点念给大伙听听。”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读书太贵,所以一般人都读不起书,城里人大部分都不识字,何况是山里头。 这闫家两兄弟原本是世家子弟,因为家道中落被逼落草为寇,但这不妨碍他俩是有文化的山贼,两兄弟盯着那张纸。 “传说在上古时候有天降陨石落于混沌,砸在了盘古大神的头上,盘古大神因此开窍,领悟了万有引力和牛顿三大定律……” 虽然不知道万有引力和牛顿三大定律是什么,但看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 闫延秀频频点头,惹的闫延章也不禁跟着点头,不懂装懂谁不会? “盘古大神利用万有引力和牛顿三大定律将天降陨石锻造出了开天辟地斧,从而开天辟地,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盘古大神以自身身躯血脉化作山川,眼睛化为日月……” “而这把开天辟地斧则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神州各地,卧龙有幸得开天辟地斧碎片一块,打造成十柄神兵藏于一千木匣之中,期待各位莅临山寨来开盲盒……!” 很多时候,给一个物品冠上一个由来,那这物品便从此不凡。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斧的碎片,用这碎片锻造的神兵,想想都觉得厉害。 这年头的山贼哪里见过这样的营销手段,加之这样一个噱头,闫家两兄弟不禁都来了兴趣。 “只是开盲盒是啥玩意?”有人不禁疑惑道。 闫延秀其实也有疑惑,只是作为山寨的二当家,若说自己不知道开盲盒是啥,是不是会让手下兄弟觉得自己见识太过短浅了? 闫延章想了想,展现出了他作为大当家的智慧,“这上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闭着眼睛开盒子嘛!” 大家随即一副恍然的模样,但却又感觉哪里不对。 但无论是不是如大当家所说的这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要不,我们去看看这盲选会?”闫延秀一脸期待的看着闫延章。 “好!” 与此同时,将军山各个山寨都收到了这一消息,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武器对于一个经常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来说那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有柄好的武器,直接就可以提高一个人的战力。 然而,卧龙寨的这张邀请函中所提到的开天辟地斧、陨铁、神兵,这些字眼都极大的撩起了他们的兴趣。 拥有一柄神兵,那便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战力,这世界以强为尊,谁又不趋之若鹜? 蟒蛇岭,卧龙寨。 许少安几个站在寨头上,看着这条蜿蜒而下的山道。 “许公子,你说他们会来吗?”孙大夫忐忑道。 “会来的,好奇是驱使人向前的动力!” “好吧,公子……这盘古大神是什么来头,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哦,这个是我在梦中看见的,我还看见很多,什么女娲造人,伏羲八卦之类,有空再跟你说说!” 余玄机对于许少安的这些梦中所见很感兴趣,他觉着或许可以根据许少安的这些梦境,弄出一个创世学说。 许少安的前世记忆里,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最早的文字记录是在前世的三国时期,是当时老百姓们展开想象而凝聚的结晶。 而转世到了这个世界后,这样的传说还没出现,是不是这个世界的老百姓想象力匮乏了些,还是没到时候? 却听余玄机忽的道:“许公子,到时你跟孙大夫说这些的时候,能否带上我,我想将这些都付诸笔尖记录下来。” 许少安一怔,他忽的意识到什么,难道……这个世界之所以还没有这些传说,是应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穿越来这个世界的使命之一,便是要将这些神话传说流传于世吗? 他忽然感觉到了重大使命,若当真如他所想,而他却没有去做,日后会不会让西方的那套创世学说偷了咱的水晶? 想到这里,许少安看着余玄机道:“告诉我你做这些的理由?” 余玄机一愣,见许少安说的这般认真,他也认真的道:“在下以为,许公子从梦境中所看到的这些,或许可以为我华夏文明寻一条创世学说,从而留存于世!” “在下愿誊录万卷,传承下去!” 许少安眼前一亮,对着余玄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会将我在梦中所知所见的,一字不落的讲给你听。” “保住我方水晶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虽然不懂许少安所说的“保住我方水晶”是什么意思,但却让人怪激动的。 余玄机忽然觉得,这就是他此行的机缘所在了。 就在这时,雪妍说了句:“来了!”她指着山道的方向。 众人眼睛一亮,就见闫家寨的闫家兄弟俩带着几个闫家寨的弟兄向着山寨走来。 没过多久,在山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成群结队的,至少有上百人,看来收到邀请函的山寨都派人来了。 这样就很好。 “快,大家准备好,按照咱彩排时的那样,可别出了岔子!” 待这些人齐聚寨门前,闫延秀看了看左右还有身后,几乎整个将军山的山贼头子都聚齐了,不由得道:“这次我等可不是不请自来了,卧龙寨这次不会还让我等吃闭门羹吧?” “是啊,这盲选会到底是什么个玩意,你们卧龙寨到底有没有神兵?” “还有那个开盲盒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要银子啊?” 许少安看着大家笑了笑,张开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对于这位一身素白,拎着狼牙棒的白脸书生,经过上次的召唤天雷事件后,大家还是蛮敬畏的。 因此许少安这么一个举动,就令山寨前的所有山贼都闭上了嘴。 就听许少安道:“在盲选会开始之前,先让各位瞧瞧何谓神兵!” …… …… 第371章 开盲盒 闫延秀看着手中的刀,这刀明亮如雪,刀面上繁复且精美的花纹,以及刀刃给人的凛冽锋芒,还有这捧在手中的重量,虽然薄可至少得有三十多斤! 这一切给他的感觉便是—— 这刀不可多得! “你试试啊!” 许少安看着有些兴奋的闫延秀道,“这是不是神兵不由我说的算,得由你们说的算,所以……试试啊!” 闫延秀抬眼看了看许少安,心想着那就让我试试这到底是不是神兵! 一股内力灌入其中,刀身震颤顿时发出龙吟之声。 闫延秀心中大喜,一个健步向着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头劈了下去。 并没有金铁交鸣的声音,只听见轻微“嗤”的一声,那颗大石头顿时一刀两半,像是一刀斩在了豆腐上似的随意。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闫延秀看着手中刀,掩饰不住的喜欢。 “如何?”许少安淡淡的道。 “好刀!”闫延秀激动的道:“连个豁口都没。” “可当得了“神兵”二字?” “等等,我再试试!”闫延秀径直走向了大哥闫延章,他咧嘴一笑,“大哥,借刀一用!” 闫延章一怔,“你借刀做甚?” “试试这刀?” 闫延章心里有些犯嘀咕,自己这柄偃月刀同样是寒铁锻造,坚韧无比,再说厚度比这所谓神兵也要厚上不少。 “快点!” 闫延章看了看一脸兴奋的闫延秀,抡起偃月刀摆了个架势,“我这柄偃月刀可是用了近百斤的寒铁所锻造,坚韧无比,刀身厚度亦是比寻常刀要厚上不少……” 闫延章看向了许少安,他将偃月刀一横,“来吧,试试就试试吧……!” 闫延秀举刀向着偃月刀劈下,依旧没有什么声响,只是轻微“嗤”的一声,闫延章忽的感觉手里一轻,顿时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与闫延秀脸上的兴奋所不同的是,他脸上的苦涩和悲恸! 我的偃月刀啊! 他的偃月刀被一刀两断! 与此同时,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写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神兵! 果然是神兵! “既然鉴定完毕,把刀还给我吧!”许少安道。 闫延秀爱不释手,哪里肯还? 许少安摇了摇头,冷哼一声,“大当家何在?” “周浮屠在此!”这话音落下,便见周小蝶张弓搭箭,箭指闫延秀。 闫延秀一个激灵,立马手持神兵作防御状,有些跃跃欲试,有种手持神兵便天下我有的错觉。 闫延章一惊,心想着老二这是不要命了,周浮屠的箭术之前便见识过了,即便你手中有神兵,但快的过他的箭吗? 两人的武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就算你有神兵在手,又怎会是人家的对手? 闫延章咳嗽了一声,道:“还请周大当家息怒,老二,快将神兵交还给人家,卧龙寨既然邀请咱来参加盲选会,自然是有获取神兵的方法,切莫意气用事!” 此时,各个山头的人都盯着闫延秀手中的那柄神兵,一个个眼中透露的贪婪不言而喻。 许少安见到这一幕,轻笑了一声,说道:“闫大当家的说的没错,今天邀请大家来,就是存了个大家获得神兵的意思,只是这神兵怎么获得,那得按照卧龙寨的规矩来。” 说完这句,许少安向着闫延秀伸手,“拿来吧……” 周小蝶的弓已经拉满,弓弦紧绷发出的声音让闫延秀有些心惊,他看了眼闫延章,见闫延章给了个你还要不要命的眼神,虽然对这神兵爱不释手,但还是将神兵交还给了许少安。 “对,这才乖嘛,孙大夫给大家说说这次盲选会的规矩。”许少安抬了抬手,那边周小蝶见状将弓弦放下。 孙大夫目光从寨门前的这些山贼身上扫过,笑道:“欢迎各位莅临山寨参加本次的盲选会来开盲盒。” “什么是开盲盒?”闫延秀道。 “闫二当家问了什么是开盲盒,我正要跟大家说明,大家看见寨门口摆放的那些木匣了没有?” 所有人顺着孙大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张长条大桌上密密麻麻堆着近千个木匣,摆放的像是一座小山。 “这里有一千个木匣,其中藏着十柄神兵,各位可以随意购买,一个木匣仅需十两银子。” “这样岂不是说,我们有可能只买了个空匣?” “不不不,即便没有开到神兵,也会有重在参与奖,这些木匣之中除了那十柄神兵外,还有由卧龙先生亲自引雷炼制的雷击木,拥有驱邪震鬼的作用,就算没开到神兵,开到雷击木也是相当划算的嘛!” 大家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 都是迷信中人,自然知道雷击木是为何物,雷劈中树这样的事情虽然很有,但却不是很常见,因此雷击木在当下也是一种罕见之物。 可实际上这些所谓的雷击木都是放在火堆上烧焦了一层皮的木枝。 可大家对于卧龙寨的卧龙先生会引雷这件事深信不疑,这可是大伙亲眼看见的事,那还能有假? 都能引雷了,要炼制个雷击木还难吗? 因此,对于孙大夫的说法,这群山贼们并没有怎么怀疑。 “总之,请大家放心,十柄神兵就在其中,每个木匣也都有雷击木,大家走过路过千万可别错过,十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就算买回去一根雷击木,转头一倒卖,也能挣个好价钱。” “咱大当家的仁义,再加上卧龙先生体恤各位当家操持山寨不容易,才举办了这么一场盲选会,目的就是为了将福利带给大家,请大家且行且珍惜吧!” 一帮山贼此时面面相觑,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木匣,大部分人都面露难色,虽然孙大夫说的天花乱坠,但对于雷击木什么的,他们并不在乎。 他们是山贼,又不是商人,倒卖雷击木这样盈利的事情,他们不擅长,也不乐意干。 他们关心的还是神兵! 只是……要在这一千多个木匣之中开出神兵来,这得花多少银子? 再说……这里头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谁说十两银子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的? 那可是抵得上一个小型山寨一个月的开销了! 第372章 二十两银子的神兵 见大家犹豫不决,孙大夫又道:“诸位,所谓开盲盒就是纯靠运气嘛,如果运气好开第一个就能开到神兵也说不定,何必如此犹豫不决呢?” 寨门前的山贼们没有理会孙大夫,自顾自的议论着: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依我看这就是个骗局,要知道这样的神兵若是放在定州城的拍卖行进行拍卖,至少能卖万两黄金。” “神兵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频频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 “再者,神兵一柄就难得了,卧龙寨竟然能拿出十柄,这我就不信了……估计盒子里头的所谓神兵,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差不多!” “卧龙寨打着这样的主意,怕就是想骗大家的银子……卧龙寨实力强悍,咱们就算被骗了,也没办法啊!” 大家看着寨头上的那些兵丁们,一个个铠甲长矛全副武装到了牙齿,可见卧龙寨的实力。 再加上卧龙先生的天雷,以及周浮屠的武力。 在整个将军山只怕无人能够抗衡的。 “是啊,是啊!” “大哥!”闫延秀听着大家的议论,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呢,你怎么看?” 闫延章现在一肚子的气,若非这败家子非要拿自己的偃月刀试刀,自己岂能白白折了一柄趁手的兵器。 现在再看卧龙寨的这所谓的开盲盒估计也如大家所议论的那样,或许就是一场骗局。 如此神兵,哪个武者愿意拿出来卖? 所以……他没好气的说了句:“我看大家说的对!” 说完捡起了地上一刀两断的偃月刀,眼泪婆娑的道了句:“回头将你重新熔炼,再将你打出来……!” 孙大夫看着这幕,嘀咕着:“该不会玩砸了吧?” 他看向许少安,“这……可怎么办?” “别急,孙大夫。” 他心说这两日让雪妍与赵小羽去扮鬼吓人,应该会有点用吧? “我开一个盲盒!”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竟然还是个女山贼? 许少安寻声望去,只见这女的长的花枝招展的,穿着一身碎花紧身裙,头上扎着两条长辫,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生可爱。 “这是?” 孙大夫俯过身子低声道:“这是穆家寨的穆英琪,旁边那个是她兄长穆英歌。 “英琪,你怎么?” 穆英歌有些不太明白为何明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妹妹还要开盲盒,这不是浪费钱吗? “哥,我是用鞭的,而哥你是用戟的,这神兵虽好,却是不趁手,我不是为了神兵,而是……”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很多,“而是,这两天小妹觉得是碰见脏东西了。” “这盲盒既然能开出雷击木来,倒是可以拿去辟邪!” 小姑娘杀人放火都不怕,可唯独就是怕鬼。 许少安咧嘴一笑,就怕没人开,只要有人开盲盒,那这场好戏就算开始了。 他给孙大夫使了一个眼色,孙大夫心领神会,“好,赵少侠给穆家小姐取一个盲盒来!” 大伙虽然都觉得这盲盒就是骗人的,可架不住好奇心泛滥,都忍不住往那木匣上瞥,只见木匣缓缓开启,一道白光腾空而起。 哗! 就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瞪直了,有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雪白的刀,刀身上有繁复的花纹,刀重三十多斤,捧着这个放着神兵的木匣,穆英琪惊呆了。 闫延秀下巴都要掉地上,不是说是骗局吗?怎么第一个盲盒就开到了神兵,真的是神兵吗? 然后他便看见穆英琪抽出宝刀,向着身边一块石头一刀劈下。 还是同样的感觉,还是神兵的味道。 我去! 还真是,我天啊! 卧龙寨没有骗人! 只是……这在定州城能卖万金的神兵,真的就这样拱手让人了?难道真如孙大夫说的那样,卧龙寨给大家送福利了? 许多人看着眼馋,心说自己怎么没先开呢? 那孙大夫说开盲盒都是看运气,只要运气好,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开到,原来真是这样。 这不……这穆家寨的小姐仅花了十两银子就开到了,这赚大发了。 闫延秀看着穆小姐的刀,羡慕的紧,有种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冲动。 “怎么,闫二当家,是想抢本小姐的刀吗?”穆小姐冷冷的看了眼闫延秀,然后又掏了十两银子:“孙大夫,我还需要开一个盲盒,开个雷击木就行!” “说不定又是一柄神兵哟,各位可看好了,这十柄神兵还剩九柄了,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孙大夫笑道:“赵少侠,再给穆小姐拿一个木盒来!” 穆英琪表面虽说只开个雷击木就好,但心里却期待着再来一柄神兵,可这次只是开了个雷击木,算是了了她心愿,却也值得。 “哥,我花了二十两银子,开到一柄神兵耶!” 穆英歌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哥,咱们走吧,咱宝刀在手,就不在这凑热闹了!” 临走之时,穆英琪还不忘给寨头上的许少安暗送了一个秋波,她心想着这卧龙先生还挺俊的。 “谢谢你的神兵了!” 许少安心神晃了晃,望着这个大大咧咧的漂亮女孩,心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呢!” 有了穆英琪的这幕,再也没有人觉得这是骗局了,穆英琪的的确确带着一柄神兵走了。 “秀啊,咱带了多少银票?” “额……就带了一百五十两!”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人回山寨取银票啊!” “等下给别人开完了,咱就没戏了!” “快,快!” 山贼们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家当,都被拿了出来,尤其是闫家寨,这两位当家的兵器都折了,急需要一柄新的武器。 见一切都按照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推进着,许少安收回了目光,开始想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 孙大夫却以为刚才许少安跟穆英琪看对了眼,走到他的身边笑道:“这穆家两兄妹原本是山西太原城守的穆西山的儿女,只因被人陷害被指控造反,全家被满门抄斩,所幸他们俩兄妹逃了出来。” 第373章 冤大头 “将军山好多才俊都去穆家寨求过亲,只可惜没有一个能让穆小姐动心的。” 许少安白了孙大夫一眼,一群山贼还才俊? “这是个好姑娘啊,若是许公子有意,老夫倒是可以为公子你去撮合撮合!” 许少安心说算了吧,自己本来想做一个专一的男人,结果让你丫的一记合欢散给打败了。 沈一菲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处置呢。 又来一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只放了一把神兵来忽悠我等?” 就在这时,闫延秀忽然大声咆哮。 许少安扭头看去,就见闫延秀身边已经堆了一堆木匣,还有一堆的“雷击木”,就是没开到神兵! “啊……!” 一声惊呼! “我邓二狗也有今天,前有穆小姐二十两银子开神兵,后有我刘二狗三十两开神兵!” 闫延秀转头看去,气不打一处来:“妈的,我兄弟俩已经开了五百两银子了啊!” 许少安无奈的摊开了手,“这就是运气了,你看看人家,二十两、三十两银子都能开出神兵,你需要的只是一点运气罢了!” “要是我没这个运气呢?” “那就没办法了!” “怎么办?”闫延秀看向了大哥闫延章,就见闫延章的眼中闪过了智慧的光,“咱还剩下多少银子?” “三千两!” “那就是能开三百个盲盒……接下来,咱先等,等最后只剩三百个盲盒的时候,全给端了!” “若是这十柄在这之前都被开出来了呢?” “所以要记着数,当还剩三柄神兵的时候,全力出击!” 不得不说,闫延章还是有些头脑的,只是如他这么想的人也不在少数,很快他就发现,这样根本行不通。 因为别人购买的行为不为他的意志而转移,所以当有人直接花两千两银子开了两百个盲盒的时候,他就慌了。 “大哥,又开出三柄!” “咱也出手吧,一次开三百个,不信开不出两柄!” “好!”闫延章点了点头。 许少安有意要将所有的钢刀都卖出去,最后那个木盒里一定藏着一柄,而且许少安还有意要在最后这一柄钢刀上做文章。 因为当所有木匣都开了只剩最后一个时,通过排除法也能知道最后一个木匣肯定有神兵,这时候就会出现抢购的情况。 而这时候也是坐地起价的时候。 在临了时再追加一场拍卖会,将这最后一柄神兵炒到高价,是许少安的最终目的。 最后也如许少安所预料的那样,各大山寨为了最后一柄神兵不断追加价码,最后以三千两的价格花落狮子岭。 这时也已近夕阳西下,所有的盲盒被开完,清点今日的收获,约莫一共收获一万三千两,这些银子够山寨用一段时间了。 按照大羽的粮价,一两银子约莫可以购买七石粮食,一石粮食相当于一百二十斤,七石就是七百多斤,用一万两银子去购买粮食,可以买七百万斤。 可以说在一定时间内,卧龙寨不会有粮食短缺的问题,接下来就可以将之前被官府洗劫一空的粮仓又填满。 孙大夫看着手中的那一张张银票,感觉离重振山寨的任务又进了一步似的,让人欣喜。 “这些日子附近村子里还有农民送粮食来卖吗?”许少安不禁问。 雪妍点了点头:“自从公子高价收了刘三蛋的粮食后,就一直有农民送粮来卖,说咱卧龙寨的是侠贼,会高价收他们这些穷苦百姓的粮食。” 许少安苦笑,“这些农民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啊?” “之后若是还有老百姓送粮来卖,以市场价的三倍收吧!” “为何?公子你都说他们当你是冤大头,还要高价收他们的粮?” “人家都说我们是侠贼了,那老百姓给咱的人设要稳住!” …… 山道,最后一抹晚霞即将淹没,几匹马,一行人。 闫延秀骑在马上耍着自己的爱刀。 “你就不能回了寨子里在耍?”闫延章忍不住道,“小心误伤!” “嘿嘿,我这不是兴奋吗?大哥,你说有了这刀,我的战力能提升多少?” 闫延章没有说话。 闫延秀继续耍着他的刀,在马背上各种花样耍了个遍,搞的随行之人都有默契的离他远了些,这一段山路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这神兵给不小心伤了。 耍了一套刀法身上的汗都出来,闫延秀擦掉额头上的汗,眼望着那晚霞,不禁发出一声长叹:“此情此景,真想吟诗一首!” 闫延章笑了笑,摸了摸腰间的那柄宝刀,三千两银子没白花,让他与弟弟一人开了一柄神兵。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闫延秀的诗吟出口让闫延章不由得生出一些感慨,自己这一生难道就只能做一辈子山贼吗? “这不是咱大羽诗仙许少安的词吗?”闫延章忍不住道:“听说咱大羽的这位诗仙只有十七岁呢!” “小小年纪,他是如何能够作出这般的诗词来的?当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大哥,这有什么奇怪的,卧龙先生还会雷法呢!” 闫延章想了想,“或许是某种功法,我听师傅说过,有武功到了化境的高手,能够化气为雷,炼出奔雷掌!” “这么说来,卧龙先生的武功已臻化境了,可他看起来好年轻啊,能有这份修为吗?” “师傅见多识广,待师傅回来,他老人家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大哥,你说现在有多少兵马啊,今个儿看那寨头上站了不少人……”闫延秀一边说又一边耍起他的刀。 只是忽然见大哥抬起手来:“前面有动静,快隐蔽!” 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一行农人打扮的人推着粮食向着卧龙寨而去,只不过这些人并非农人,而是伪装成农民的粮商。 这些粮商得知卧龙寨高价从老百姓那收粮的事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假装农民卖粮,能从卧龙寨的这群冤大头手中拿到比市场价高出几倍的价钱。 第374章 高墙 “董掌柜,您说这卧龙寨能收咱的粮吗?” “这些日子我都弄清楚了,附近好几个村子里都有人去送粮,卧龙寨是来者不拒,都是高价收购!” “可……咱这也运了太多了吧,一般农民没这么多粮,会引起那些山贼怀疑的吧?” “所以,我才给你们每个人都编造了身份,你们都是农民,记住你们的身份,可别问露馅了。” 正说话时,就看见道路前边竟然拴了几匹马,董掌柜一怔,茫然四顾,“这里缘何会有马匹?” “董掌柜,这莫非是老天眷顾赠与我等的?” “这几匹马都不错,可以卖不少银子吧?” “你想的美!” 忽然几个人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几把明晃晃的大刀搁在了这些粮商的脖子上。 董掌柜吓了一跳:“好汉饶命,敢问是卧龙寨的侠贼么?!” “我们都是附近村落的百姓,听闻贵寨之人皆是侠之义士,现在又急需粮食,因此送粮而来。” 这些奸商刚才的话闫家寨的山贼可都听见了,闫延秀本想怒喝,好你个奸商,竟敢诓骗我等。 闫延章眼珠在眼眶一转,却是先他一步,和气的道:“原来是送粮的,对对对,我们就是卧龙寨的,我是卧龙寨及时雨宋一,这位是鼓上蚤石二……” 听着大当家的一阵胡侃闫家寨的山贼们都是一怔,但老二闫延秀立即回过味来,自家大哥这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闫延章心想着刚花了三千两银子,这可是山寨十年来所积攒的家业,一下子花没了,正愁从哪里找补回来一些,眼下不就是一个机会? “既然是送粮的,那就让我等护送尔等上山吧!” 闫延章做了请的手势,董掌柜大喜,连忙招呼众伙计推车,可刚推没两步,就又被拦住,就见一脸狞笑的闫延秀道:“方向错了,往那边!” 银白寒刀向着前往卧龙寨的反方向一指,董掌柜一个激灵,冷汗唰唰的往外冒,顿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你们不是卧龙寨的侠贼?” 闫延秀寒刀架在他脖子上,拍了拍他的脸,“我说董掌柜,你都可以是农民,为啥我们不能是卧龙寨的侠贼?” “你们既然撞到了哥几个手上,那就自认倒霉吧,识相的将这些粮食都给本大爷送上山,否则……就连人带粮都留在这里吧!” 闫延秀光着膀子,那虬结到变态的肌肉着实吓的董掌柜和这一行伙计不轻,知道这是遇到了将军山别的山贼了。 想着夜晚过来送粮,就是想避开这些山贼,却是没想到,这些山贼这么晚了还不回山造饭休息,真特么的敬业啊! 董掌柜只能认命,人家刀架在脖子上,这些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这一次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一个喽啰走了过来,对着两位当家小声道:“这董姓可是定州城有名的望族姓氏,这人被称为董管家,莫非是董家之人,若是这样的话,说不得还要敲诈一笔赎金不可……” “这当真是想睡觉了就有人送枕头!”闫延秀大笑一声,寒刀一挥:“兄弟们,押他们上山!” …… 月黑风高。 许少安站在了望台,看着整个山寨,他正在标记山寨中那些因为视线昏暗而无法看清的区域,那些地方就是视线盲区。 山寨的防御体系是该升级了,之前山寨人数不多,即便完善了这些,也没有人手来执行。 而现在不同了,自己有了一定的人手,升级山寨的防御体系,则能提高山寨的安全系数,也能让那些俘虏来的新成员有活可干。 靠炸药忽悠,估计总有一天露馅的时候,这世上的人虽多愚昧,但如孙思邈之类的人还是有的,若是让这些人也意识到,可以用火药来制作战争兵器,那自己就造大孽了。 就像奥本海默看到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时,他便发出感慨:“现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火药还是用来造烟花好些! 他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火药这东西,能不用则不用。 在这寂静的夜里,许少安长夜无眠,思考着山寨今后该如何发展,又该向什么方向发展。 …… 第二日清晨。 “许公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孙大夫有些不明白,许少安一大早带着他们来山寨周围晃悠是几个意思。 站在高耸的石壁前,抬头看便是建立在石崖边的卧龙寨,打量着眼前陡峭的石壁,许少安尝试着爬了一爬。 “余先生,你也算见多识广了,若是想让这石壁无法攀爬,该如何处置?” “这个估计很难!” “怎么个难法?说来听听。”许少安攀岩而上了几丈高,而后跳了下来。 “这山壁虽陡峭,但却不甚平整,多突出的棱角,借助这些凹凸的地方,只要指力和体力达到一定程度,要攀岩此崖却也不算太难!” “若想让这石壁无法攀爬,唯有将石壁磨平,只是这既耗时又费力,何不另寻他法呢?” 许少安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这几十丈高的山崖,笑了笑道:“余先生说的是,所以我准备在这山崖之上再筑一道高墙,无法攀爬的高墙!”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们寨子里虽有了一些人,短时间内要筑起这么一道高墙,人手还是不够的。”孙大夫道。 “这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而且我有了一些想法,许少安对着孙大夫道:“现在到处都有流民,咱可以招募流民扩充实力!” 孙大夫摇了摇头道:“公子难道不知,山贼比流民、乞丐甚至奴隶地位还要卑贱,这些流民只怕不到绝境是不会愿意当山贼的!” 许少安一怔,他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想想也是,那些流民或接受官府救济,或沿街乞讨卑微的活着,不用担心掉了脑袋。 而做了山贼,那就是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 若非现在大羽是内忧外患,官府要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难以分出太多精力来对付山贼,不然哪里还会让将军山盘踞这么多山贼? 第375章 资深山贼 “那咱就雇人,现在秋收已过,附近农民大都闲着,还有其他山头的山贼,给足银两,不怕没有人手!” 许少安看着孙大夫道,“昨夜我已经画好了山寨新的防御工事的建筑图纸,等下给你,这事就由你来负责了,大家全力配合你。” 孙大夫顿时瞪大了眼:“公子,可我只是个大夫啊!?” “那我本来一介书生还做了山贼呢?你怎么说?”孙大夫感觉内心有些小小的愧疚,也是……人家许公子乃大羽诗仙,结果因为自己落草为寇,人家都没有抱怨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好抱怨的? 许少安打量着卧龙寨的地形,从这里看去蟒蛇岭真的就像一只盘着的蟒蛇,蛇头向前伸出,卧龙寨就在这略微有些倾斜的蛇头上建造,蛇头所向是一片森林,一望无际。 上一次赤崖寨失守的原因,主要就是这防御工事太过低级,没有稳固的城墙防护,这一次,吸取上一次赤崖寨的教训,许少安决定将卧龙寨打造成铜墙铁壁! “还有,小蝶、小羽,以后这炸药咱能不用则不用,不过咱有替代的东西!” 周小蝶与赵小羽相视一眼,竟想到了一处,不约而同的道:“燃烧瓶!?” 许少安点了点头:“小蝶,你跟着我这么久,酿酒作坊这方面就交给你了,至于琉璃瓶,这事就交给小羽!” 周小蝶点了点头,他在小酒馆当许少安的工具人那么久,对于酿酒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赵小羽却是有些面露难色,勾着手指头指着自己道:“可我不会烧制琉璃瓶啊!” “放心,我会教你的!” …… …… 闫家寨。 “大当家,二当家。” 正在聚义厅喝酒的闫延章与闫延秀都抬起头来。 “大哥,定州城董家难道这么快就来赎人了?”闫延秀一个激灵坐起,脸上略带着一些喜色。 不过,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这一次还是卧龙寨的邀请函。 闫延章心想卧龙寨又要开盲盒了吗? 一众人在聚义厅围着那张桌子,看着桌子上的邀请函。 “大当家,快给我们念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闫延章看着纸上那洋洋洒洒的几行字,眉头一蹙,竟然不是开盲盒,而是…… 闫延章将邀请函中的内容说了一遍,闫延秀抖了抖胸肌道:“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卧龙寨要招工,高薪包三餐……”闫延章摸着下颌上的胡须,“咱山寨两百多号人,每日吃穿用度不少,再加上一些老弱妇孺,现在已经秋收,再加上现在少有肥羊过道,大家没劫可打没事可干,既然卧龙寨招工,那么就派个人先去看看,这种既有工钱,又包餐食的活不干白不干!” 闫延秀点了点头,做深思状:“大哥,我只是想知道,卧龙寨此举,这是想干嘛?” “很明显,卧龙寨这是要大兴土木啊!但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只要能给咱带来好处,咱管他那么多干嘛?!”闫延章道。 闫延秀看着那张邀请函,又道:“这上面写的,餐餐有鱼有肉,啧……想到我就流口水,我都想去试试了。” “开什么玩笑,你乃是咱山寨的二当家,跑去给人做长工,这不是落了身份吗?” 闫延秀有些失落,“那人家想吃鱼想吃肉了嘛!” “就你傻,还真以为卧龙寨那么舍得,餐餐大鱼大肉的供着?这得花多少银两?这估计是卧龙寨吸引大家的伎俩,事实上可能就是餐餐萝卜白菜!” 想想也是,闫延秀“哼”的一声,“还顿顿大鱼大肉,我作为山寨二当家都没那么奢侈,看来真是骗人的伎俩。” 但闫延秀不得不承认,这伎俩虽然无耻,但真的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很纯朴天真。 李建刚以前也是这般的纯朴天真,作为闫家寨的一位资深山贼,当初之所以落草为寇就是因为信了话本里的话。 说什么山里头的匪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样,他自从加入闫家寨就没有大碗喝过一次酒,也没大口吃过一次肉。 就连当家的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说什么俭以养德的大道理,其实是怕年景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有了银子就存着。 可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大当家二当家竟然为了所谓的神兵,花光了近十年来积攒的家当,现在二当家又说要让他去卧龙寨去做长工,帮寨里补贴点家用,还说什么卧龙寨提供高薪,餐餐大鱼大肉的混账话! 年轻时他不懂,轻信谣言才入草为寇,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资深山贼了,对于山贼的那点事清清楚楚,山贼是什么? 那是欺骗、残忍、恶毒的代名词,若是轻信了山贼的话,那就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当然,他虽然是个资深山贼,虽然很清楚卧龙寨所谓的那些伎俩,但这是当家的交待的事,那他就必须执行。 作为山贼,他也是有职业素养的。 于是他来到了卧龙寨。 然后他发现卧龙寨的门前人满为患,几乎各个山头的山寨都派了人来,包括附近村子里的一些农民。 看到这幕,这就让他不禁笑了,心想这些人都太单纯了!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那个孙大夫搬了一张桌子在那招呼着大家登记姓名,等到他的时候,孙大夫问他会些什么,他说了句:“以前做过木匠!” 结果就有人告诉他去木工部报到,木工部?什么地方?报到什么意思?然后稀里糊涂的他就被人带着去了一个堆满了木匠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女人对着他们说:“大家好好干,干完了中午吃鸡蛋!” 鸡蛋,寨子里的那几只老母鸡倒是时常下蛋,不过这些鸡蛋他就从来没吃过,都是给寨里小孩和老人吃,当家的说咱虽然是山贼,但也得懂得尊老爱幼。 对此,李建刚没啥意见。 不过……今天只要干好了活,就能吃到鸡蛋了吗?那女人估计是骗人的,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嗯呐,一定是这样。 可干活,干什么活呢? “喂,你!” 那个女人在叫他,于是他看向了那个女人。 “你能将那些木头都锯成一样长短宽厚吗?” 她真的很好看,李建刚都看痴了,以至于那女人的话都忘了回答,那女人微微蹙眉,他才回过神道:“能!” “那好,那你就干这活吧!” 第376章 沈一菲的渴望 然后他就干,干到了正午时分,就有人敲锣,还以为是有官兵来剿匪了着实吓他一跳。 而后才听那个女人说,“别紧张,这是让你们去食堂吃饭了。” 后来得知这个女人叫小雪姑娘,这姑娘真的人如其名,长的雪白雪白的。 雪妍在卧龙寨也用了化名,小雪。 食堂是一个搭着木棚的地方,数十张桌子,很多人坐在桌子边吃饭,然后他看见鸡蛋,而且是用猪油煎过的蛋泡在一碗面中,他没看错,那面中还有猪肉! 这肉应该是野猪肉,因为他看见一个大块头从寨子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扛着一只野猪,后来听人说,那打猎之人便是这卧龙寨的大当家周浮屠。 他真是没想到,卧龙寨的大当家还要去打猎,只为了让来做工的人都能吃上肉。 端着那碗有蛋有肉的面他有些舍不得吃,可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却说,“放开了吃,吃不饱还有,管饱!” 然后他大口吃蛋大口吃肉的吃了四碗,吃到再也吃不下去,小雪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在旁边“咯咯”笑,让他怪有些不好意思。 他觉得小雪是在笑他太没出息了,像是没吃过肉蛋似的。 可他就是太久太久没这样吃过了。 他忽然感觉话本里说的或许没错,错的可能是他进错了山寨,或许像卧龙寨这样的寨子就是天天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 “你吖,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晚饭吃鸡,是咱卧龙先生亲自做的宫保鸡丁!” 小雪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上去像是个仙子。 李建刚长这么大第一次羞涩的“嗯”了一声,声若蚊蝇。 午后干的是不一样的活,但有小雪的安排,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这些事对他来说都很简单。 不知道为何时间过得很快,他可却想让时间过得慢些,因为他喜欢这里的日子,相比于闫家寨那些他习以为常的生活,这里多了很多笑容。 她的笑容。 晚上吃的宫保鸡丁原来是一种有着萝卜丁,花生米与鸡块丁炒出来的菜,配上大米饭,味道好极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味道。 这竟然是卧龙先生,那位传闻能引动天雷的人炒的菜。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山寨,为何连大当家和卧龙先生这样的人都事必躬亲呢? 他想如果能在这里住下就好,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但孙大夫说他只是一个临时工,日结工资,拿着工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明天可以再来。 看着手里的七十蚊铜钱,足够自己一石粮食了。 这果然高薪啊。 他有些怅怅然的回到闫家寨,跟大当家和二当家说起了今天的经历,两位当家都不信,可他们知道自己的性子,自己不是那种撒谎的人。 于是大当家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大哥,李建刚从来不说谎,这一点我可以替他作证。”闫延秀有些馋涎欲滴,“刚刚听李建刚说的那宫保鸡丁勾起我的食欲了!” 闫延章盯着自己的弟弟,“建刚说卧龙寨的人其实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七十个。” “而且有六十三人是之前被卧龙寨俘虏的,这么说来……”闫延章有些震惊的道:“之前卧龙寨被两百官兵围剿时,卧龙寨只有几人?” “而且,凭借这几人,竟然能让那些俘虏的兵丁现在老老实实为卧龙寨做事,这卧龙寨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闫延秀吞了吞口水:“或许是因为好吃好喝吧?” “秀,你明天多带几个人去,一定要摸清楚卧龙寨的底!” “嗯,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我还想试试卧龙寨的伙食呢,就大哥你抠门,寨子里除了过年过节才有肉吃,其他的时候都是清汤寡水。” 闫延章看着闫延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俭以养德,再说……万一遇见个灾年,没有银子该如何是好?”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很多人来卧龙寨的大门口见工,足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孙大夫都为之错愕,这么多人的工作和安排对他来说是个难题,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余玄机不愧是在杀胡口难民营有过管理和调度经验的人才,在他的帮助下,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人手足够了,那么这工期也会相应的缩短,但这也代表银子会像流水一般流掉。 这样一来,在许少安的规划下,山寨新的防御工事渐渐有了雏形。 而在一处昨天才勉强能用的酿酒作坊,蒸馏器的打造当然由山寨现在的金牌铁匠汪肆和莫伍两人协力完成。 酒曲是仓促从定州城里的贩酒铺子买的,周小蝶昨天试着酿了一批酒,许少安正在作坊里做质检的工作,这酒是否达到了他的要求,他得一一试试才行。 免得关键时候哑火,这可是用于制作燃烧瓶的。 不知道何时沈一菲来到了作坊,许少安与沈一菲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沈一菲被许少安看的有些不自在,害羞的扭过了头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还惦记着我酿酒的法子呢?“ “不是!” “那你来干嘛?” 许少安打开一个酒坛,舀了一碗澄澈的酒水倒在酒碗上,顿时间酒香四溢,让人不禁心神一荡。 沈一菲有些怯怯的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再就是有些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许少安抬眼看了看沈一菲,有些好奇。 “现在沈家的日子不好过,爹和大哥想要在江北做粮食生意,开展的并不是很顺利,而我被爹派来了定州城,是寄希望我能在定州城打开局面,只是定州董家把控着粮食生意,要想在董家眼皮子底下将粮食生意做大很难。” “我想,爹和大哥们也面临着这个问题,现在我又被少安你抢到了山寨里,对于沈家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了。” 说着,沈一菲眼中竟开始出现荧光,视线开始起雾。 “所以……你想让我帮帮沈家?”许少安道。 “奴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沈家的光景如何按理来说,已经不干奴家的事,只是这些年爹和大哥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所以……” “少安,你能帮帮沈家吗?” 沈一菲看着许少安满脸的渴求,眉间带着期盼之色。 第377章 奇怪 许少安一声叹息,“沈家何必就执着于粮食生意呢?考虑一下其他的营生嘛?” 作坊外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不过在一处烧砖的炉子边,几个大汉一边堆砌着砖块一边说着什么。 作为定州城第一大帮派飞龙帮的掌舵者秦天筑,他乃是定州城聚龙堡分舵主秦亮的二叔,正因为这个关系,才使得他能够在定州城叱咤风云。 这一次官府悬赏卧龙先生五千两银子,这可引起不少赏金猎人以及这些黑帮头子的注意。 秦天筑一直在想如何能够击杀卧龙先生,拿着他的头颅去官府领赏,可卧龙寨依险而守,连官兵围剿都被无可奈何,又岂是他们这些黑帮能做到的? 可没曾想,这卧龙寨竟然招募长工,而且来者不拒,这就给了他一个混入卧龙寨的绝好的机会! “帮主,已经查到了,那卧龙先生在酿酒作坊,随时可以动手!” “嗯,不急,听闻卧龙先生擅使妖法,能引天雷,先破了他的妖法再说!” “我这里有着修道人泡过灵符的黑狗血,专破妖法,你们谁去将这黑狗血泼在他身上?” 这话一出,秦帮主身边几人都有些犹豫,秦天筑目光落在了一个有些贼眉鼠眼的哥们身上:“老鼠,这活就交给你干了,若是干好了,重重有赏!” 这位外号“老鼠”的哥们无可奈何,帮主都亲自点名了,可……好像每次有这样的事,帮主怎么都会点我? 就听旁边的哥们拍了拍他肩膀道:“快去吧,这是帮主器重你才让你去执行,我等想去帮主还不让呢!” 老鼠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信你个鬼! 但无可奈何,帮主的命令不得不执行,只好偷摸的离开这处,向着酿酒作坊而去。 秦天筑几人看着老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后,又待要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的碎石场爆发出了热烈的呼喊声。 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光着膀子浑身肌肉虬结到让人心惊的汉子,徒手将一颗大石头劈开,引起了旁边一众人等的喝彩声。 别人都是用锄头碎石,而这家伙却徒手,简直让人心惊,秦天筑目露欣赏之色问道:“你们可知这汉子什么来历?” “这是附近山头闫家寨的山贼,是闫家寨的二当家!” “哦,看来这将军山的山贼日子都不好过啊,连当家的都来做长工了!” “闫二当家,你好厉害啊,当真佩服,这样来,咱哥几个可是托了您的福,石头都碎完了!” “您一人相当于顶了我哥几个,叫哥几个情何以堪啊!” 闫延秀性格属于那张扬表现型,逮着机会就要表现一下,尤其是在卧龙寨的那些人面前表现一下。 之前被周小蝶那三箭折了颜面,总想找回场子,寻思着若是碰见周小蝶,同样作为当家的,你周大当家的箭术超群自己比不过,但若是比拳脚功夫…… “闫二当家的,你这一拳下来,至少有五六百斤力气吧,不然如何裂石分金?” “差不多吧!”闫延秀得瑟一笑。 “闫二当家再露一手给咱瞧瞧呗?”一帮长工在旁边起哄。 闫延秀有些飘飘然,春风得意,目光在场地上搜寻了一番,看到不远处有一水缸那么大的石头,笑着道:“那就再露一手给你们长长见识!” “闫二当家,这块石头可是比之前的都大的多啊,您能徒手碎开吗?”有人怀疑道。 “你瞧着就是!” 闫延秀扎好马步,抬手起势,似乎将全身气力都集中在了那手掌之中,忽然就听他暴喝一声,一掌劈下,那水缸大的石头被他一掌拍裂,无数道裂痕出现在了石头上,下一刻碎裂开来。 哗! 现场顿时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的见,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 “闫二当家,您当真骁勇无比,掌力惊人啊!” “这一掌劈下去,所用力道至少八百斤啊!” 闫延秀拍了拍手掌,哈哈笑道,“这算不得什么,俺师傅能将这石头拍成粉碎!” 秦天筑有些心惊,身边的手下之人忍不住道:“帮主,这汉子与您相比,如何?” 秦天筑想了想,给了个比较虚的回答:“伯仲之间!” 他心里却想着,这汉子内力这般雄厚,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闫延秀说他的师傅能将石头拍成粉碎,这让人群中不禁倒吸一口气,已经有人在揣度闫延秀师傅有多厉害。 然而,酿酒作坊这边,许少安尝了尝酒碗中的酒,对着沈一菲说了一句:“这样,沈家以后做茶的生意,我心中有个主意,定能让沈家重新翻身!”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可别再想着害我……!” 沈一菲一脸幽怨的看着许少安,有些委屈的道:“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今生今世哪还敢再害公子,只会心疼公子,爱惜公子?” 许少安一怔,忽然想起孙大夫的那句话——对付恨你入骨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征服她! 孙大夫似乎说的没错呢! “嗯……”许少安含了一口酒,将酒碗放下,而后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沈一菲看着许少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嘴里含着酒因此腮帮鼓鼓的,许少安走到了窗边。 许少安不知的是,那位外号“老鼠”的家伙也在窗边,不过他是在外面,他寻思着,数到3就翻窗而入,往那卧龙先生的身上招呼黑狗血。 “1,2……” “3”字还没出口,他便动了,如一只敏捷的老鼠,只是他人刚窜到窗前的时候,竟愕然看见卧龙先生张口喷出一团火焰来,顿时烧掉了他的眉毛,还烧着了他的头发。 哎呀,糟了……! 许少安大惊,他没想到忽然会有人钻出来,恰巧在他喷火的时候,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检验酒水中的酒精溶度,是否达到了要求。 他赶紧走出门查看,可那个被烧着的人却是不见了,只见地面上躺着一根竹管,其中还流淌着腥红的血液。 他眉头一皱,感觉有些奇怪。 …… 第378章 可观的赎金 然而此时,寨门忽的打开,一个大块头从寨门外进来,他肩膀上扛着一只肥大的野猪,径直往厨房而去。 厨房的师傅徐破虏是之前山寨俘虏的定州城的士兵,只因之前做过炊事兵也就是伙夫,因此被安排来了厨房,看见周小蝶将那肥大的野猪往地上一扔,兴奋的道:“大当家的,您可真厉害,今天又打到了野猪!” “嚯,这头猪至少得有五六百斤吧?大当家,您是如何猎杀的?” 周小蝶被许少安交待,在寨子里要人狠少话,这是他在寨子里的人设,千万不能崩了,作为大当家就得让人看起来害怕,这样才能震的住别人,所以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冷“哼”了一声。 或许是这些日子习惯了这位大当家的性子,那厨房的师傅徐破虏也不在意,“大当家,我看那闫家寨的二当家跟你相比,他还差远了!” “在那显摆,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当家,要不你也去给大伙露一手,好叫其他山寨的人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 周小蝶却是跟没听见似的,脱去了上衣,露出了结实的肌肉,这肌肉虽不至于闫延秀那般虬结的变态,但看上去却充满的爆发力。 他走到了水缸边舀了一碗水喝,待他喝完,将舀勺放下时,却见闫延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了过来。 闫延秀走到了周小蝶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道:“周大当家的,和我练练手吧!?” 闫延秀心想,这次,看我不找回场子! 见这一幕,大家都放下了手中活,都来了精神,心道,闫家寨二当家挑战卧龙寨大当家,到底谁强谁弱呢? 周小蝶看着闫延秀冷冷的说了句:“你是来干活的!” 很显然,周小蝶对于闫延秀的邀战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在话语上还踩了闫延秀一脚。 你是来干活的! 也就是说,你不过一个劳工而已! 闫延秀听着就不舒服,见周小蝶从自己身边没有半点表情的走过,忽的转过身大叫道:“周大当家这是瞧不起闫某人么?” 如刚才劈裂那大石头一般的起手势,闫延秀照着周小蝶的背影就是这么一掌劈下,大家丝毫都不会怀疑,这一掌劈下,周大当家的可能会落到那颗大石头的下场,碎裂一地。 却见周大当家的忽然转头,迅捷的抓住了闫延秀这只手掌的手腕,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楚周小蝶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只因速度太快。 闫延秀一怔,他也没料到周小蝶这般迅捷,哪能让对方抓住自己手腕,发力想要挣脱,却是挣脱不开,另一只手向着周小蝶推出一掌,却也瞬间被对方给拿住手腕。 这……闫延秀难以置信,全身鼓荡起真气,想要与对方角力,额头上、虬结的肌肉上都暴起青筋,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却始终无法挣脱对方那如铁钳般的双手。 反观周小蝶一脸的风轻云淡。 “哼!” 周小蝶一声闷“哼”,双手猛的发力,闫延秀的身体顿时就如铅球一般,被周小蝶甩飞了出去,落在了二十米开外的空地上。 周小蝶走到了他跟前,然后又说了一句:“你是来干活的!” 可恶! 这家伙好厉害啊,看来自己当真太过自大了些,这世上比自己厉害的人多的是,眼前这个就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 然后周小蝶又说了句:“揍你,只需要三成气力!” 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周小蝶,这家伙当真变态啊! “只用了三成气力吗?” 秦天筑也算见过世面了,但如周小蝶这般武功高强的还是第一次见,在这种人面前,自己简直就弱爆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的将秦天筑的心神拉回现实,这声音显得有些紧张还有害怕,“帮主,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快想办法跑路吧!” “什么?” 秦天筑与其他几个哥们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是焦头烂额的老鼠,嘴里还在冒烟。 老鼠跟大家说起刚才自己的经历后,顿时叫大家慌的一匹。 秦天筑看着老鼠,无比震惊的道:“你是说,那卧龙先生发现了你,还喷火烧了你?” 老鼠点头如捣蒜。 他额头上被烧光的眉毛,还有被烧焦了的头发就是证明。 “帮主,真没想到,这卧龙先生不仅会雷法,还会御火之术,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当真如老鼠所说咱们已经暴露了,那我们还能跑的掉吗?” 秦天筑目光一凝,“实在不行就杀出去!” “是吗?你们要怎么杀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他们耳边,“来人啊,这里有细作!” “给我关门,放狗!” …… 经过这么一次,许少安忽的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可是有着五千两银子悬赏的男人,那些想要杀自己的人只怕不少。 “许公子,你放心,接下来我们会仔细筛选劳工,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孙大夫作出了承诺,余玄机在旁边点头。 许少安倒不担心这个,却是觉得这样一来在人手上就会少上不少,工程的进度就会放慢速度,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想活到大结局,那还是得稳一些。 再有一个问题就是,山寨的人手还是少了些,要想招募那些流民,流民却是不屑做山贼,想要招募那些村民,就更是不屑了。 唯一的出路,许少安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山寨的山贼身上,通过好吃好喝好福利,让他们过来做工,从而让他们感受到山寨的好,从而留在山寨为山寨效力。 或者就是俘虏,通过六味地黄丸控制那些人,如这一次俘虏的飞龙帮这几个帮众,让人惊讶的是,一起俘虏的还有飞龙帮的帮主。 许少安没想留着这位帮主秦天筑,而是寻思着利用他获取一笔可观的赎金,一帮之主,怕是值不少银子吧? 毕竟绑架勒索也是山寨的主营业务。 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样,秦天筑的一封信抵达定州城,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送来了五千两的银票。 然后,秦天筑就被放了。 临走时这家伙还不忘放狠话:“我还会再回来的!” 第379章 星火亦可以燎原 许少安对此不屑一笑,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啊?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许少安针对其他山寨挖墙脚的计划有了进展,最开始是一个名叫李建刚的闫家寨的山贼,年二十八岁、木匠、单身,尊老爱幼,很有上进心,成为山贼只因为想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优点是他从来不说谎话。 这是他简历上他自己描述,经孙大夫写下的。 许少安看着这份简历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没得选,如果有的选,你也想做个好人。”许少安摊开双手,“其实我和你一样。” “先生,您和我一样?” “是啊,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许少安笑了笑,他这几天编好的这一套话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我曾经也读过圣贤书,也曾投笔从戎想要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也曾说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可我后来发现,朝廷视百姓如草芥,百姓视权贵如豺狼,老百姓民不聊生,整个国家流民四起,饿殍千里,从那时开始,我便在思考,如何解万民于倒悬,救苍生于水火,后来便有了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创造一个新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天下是人们所共有的。选拔推举品德高尚、有才干的人出来给大家办事,人人讲求诚信,培养和睦气氛。 人们不只是敬爱自己的父母,不只是疼爱自己的子女。要使老年人能够善终,壮年人能够发挥自己的才能,年幼的孩子能够健康成长,使老而无妻的人、老而无夫的人、幼年丧父的孤儿、老而无子的人、残疾的人都能得到供养……” 许少安一口气说了一堆理想和抱负,李建刚整个人都听懵了,他没想到这些话竟然从一个山贼口里说出,许少安所说的理想让他好生的憧憬和向往。 他忽然觉得其实做山贼也可以有信仰。 “现在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理想,李大哥,你说你想加入我们的团队,那首先便要与我们有同样的理想。” 李建刚不禁在内心问自己,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理想么,救苍生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 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许少安走到了李建刚的身边,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或许你觉得你很渺小,或者你的确很渺小,就像我一样同样很渺小,但渺小的我们,却可以让整个世界都看见……星火亦可以燎原!!” 李建刚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怦怦狂跳起来了,星火燎原吗?这四个字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埋了下去。 他看着许少安,忽然觉得许少安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山寨,他便发现了这个山寨的各种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这里的大当家和小喽啰都是一样的事必躬亲,这里的人大多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容,这里的饭菜每一餐都有鱼有肉。 难道就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有着卧龙先生所说的理想吗? 正因为大家拥有同样的理想,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和美好? “我也想拥有跟先生一样的梦想!”他忽然激动的说了这么一句。 许少安看着他微微一笑,“这样很好,不过……” 许少安重新回到他的座位上,“李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做山贼的是很讲义气的,你就这么跳槽到我这边来,你们当家的怕会觉得我卧龙寨不厚道,你想加入我们,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可……这需要你们当家的同意,准你过来才行!” 这话一出,李建刚激动的潮红的脸顿时阴沉了下去,心想着二当家若是知道自己要留在卧龙寨,只怕会打断自己的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留在卧龙寨? “好吧,你回去想想怎么跟你们当家的说吧!” 李建刚深深的叹息一声,而后起身对着许少安行了一礼,走出门时一脸的郁闷像是便秘一般。 可就在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了,李大哥,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呢?” “啊,小雪,是你啊!” 李建刚怅怅然的耸了耸肩,告诉了小雪为何不开心,小雪一听,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俏皮一笑:“你快别不开心了,我带你去见余先生,他或许可以解决你的不开心!”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 雪妍带着李建刚去了余玄机那,这时候许少安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于此同时还有屏风后的孙大夫,他看着许少安,“公子,你说这能行吗?” 许少安耸了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见面许少安不知见了多少,基本都是这一套话术,几乎每个人都被许少安的这一套话术所打动,对于拥有这样的理想和信仰充满了渴望。 但唯一的阻碍却是……他们原本所在的山寨定然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他们离开,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当家的! 对于这个问题,余玄机给了他们一些建议。 当卧龙寨的防御工事即将竣工的时候,余玄机当初给他们的建议中所预料到的事情,渐渐的浮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首先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听指挥,各种消极怠工,山贼之间的那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情况越发增多。 这种情况的出现,使得附近村落的农民因此不敢再上山,应该是遭到了这些山贼的威胁,这些山贼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断的试探卧龙寨的忍耐底线。 卧龙寨的能够忍耐的底线越低,这就说明卧龙寨的底气越是不足。 从山寨中有人开始说卧龙先生的妖法被飞龙帮的那批人用黑狗血破了之后,在这做长工的各个山寨的如闫延秀这样的当家的,心眼便开始活络起来。 眼看着这一处山寨的防御工事愈发完善,原本用木头搭建的寨墙,现在也变成了石墙,悬崖三面立起的高大围墙,使得这里俨然成了一座小型城池。 借着地利,只要屯粮足够,这座山寨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能够鸠占鹊巢,将这座城寨为己所用,那就赚大发了! 因为很多人都打着这个主意,此时的卧龙寨暗流涌动! 第380章 请先生赴死 这一天吃午饭的时候,饭堂的气氛就明显跟往常不一样了,没有了往日的有说有笑,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心事,像是酝酿着什么。 “大家吃饱喝足,待会好干活!”闫延秀对着身边闫家寨的人道。 他所说的干活,另有所指,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建刚顿了顿,他当然也心知肚明,早在之前余玄机就料到了有这一天的发生,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叫人失去了人性的光辉。 余玄机给他的建议是,若是真的想要加入卧龙寨,那么到了那时,请他一定要做正确的事。 “二当家,可即便大伙的算计得逞,联合夺取了卧龙寨……二当家可曾想过,这座卧龙寨届时归谁所有呢?” “当然谁拳头大,归谁!”闫延秀道:“这个问题各个山寨的当家都商量好了,届时就来一场比武,哪个山寨能夺得第一,那这座山寨就归谁!” “嗯,好吧!”李建刚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可若是传言所说的飞龙帮破了卧龙先生的妖法并非属实,又当如何,难道二当家不怕卧龙先生的雷法吗?” “这个大家也有了计较,”闫延秀指着山寨那处本要推倒重建的旗台,“那台基用的是一块巨大的坚石,倒时寻个由头请卧龙先生用雷法碎石便是。” “他若是还能使得出雷法,我等当然会偃旗息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若是使不出雷法了……” 闫延秀“嘿嘿”一笑,“趁着周浮屠去寨外狩猎,卧龙寨的这不到七十人,怎会是咱这三四百号人的对手?” 李建刚内心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与李建刚一样内心这般叹息的人也很多,余玄机同样给了他们一样的建议,请他们一定要做正确的事—— 让理想和信仰存续下去。 让星火得以燎原! 吃完午饭,以前这个时候大家都自觉的去干活了,但今天大家都有默契的或站或坐的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着闲话。 “你们吃饱喝足了,还在这里干嘛?快去干活啊!” “孙大夫,就是因为吃饱了还没消化,怎的能去干活?” 好家伙,这些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吗?孙大夫心中嘀咕着。 若非许少安之前就说这些人狐狸尾巴很快就要露出来的,不然他会感到非常意外。 这一切都是许少安说想要为山寨多招募一些寨众而出的计策。 故意向外宣传妖法被破,还让周小蝶定时去寨外狩猎,让这些人觉得有机可乘。 可……若是那些经……按照许少安的话来说,那些经许少安洗脑的山贼,最终没有按照他引导的那般行事,那卧龙寨极有可能为别人做了嫁衣。 许少安却表现的很有自信,但孙大夫还是有些忐忑。 为了将这场戏演的逼真些的孙大夫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吃饱了不干活,你是不想干了吗?” “对,就是不想干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发出一阵嘲笑。孙大夫环视一圈,冷冷道:“不想干,寨门就在那,快走不送!” 大家都并不在意,完全将孙大夫的话当成耳边风,闫延秀嘴中叼着狗尾巴草,走到了旗台下,“也不是咱们不想干活,而是这活干不了啊!” “说是要将这旗台推倒重建,可孙大夫你瞧瞧,就这整块大石头,又大又硬,实在扎手的紧。” “要不让卧龙先生用神法以天雷轰之,定能将其粉碎,这样一来,我等才好接着干活,不是?” 孙大夫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没有立刻发难,还是对于卧龙先生的雷法有所忌惮,这是怕传言有误,要以此试探一番那传言真假,也算这些人处心积虑了。 在场三四百号人齐齐的盯着孙大夫看,其中一些人的眼神仿佛豺狼一般,让孙大夫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他心中的忐忑更甚,若是事情没有按照许少安所预料的方向发展,那么……他极有可能死在这些人的手里。 闫延秀向着其他几个山寨的当家递过去一个眼色,这些当家的都站了起来,使得他们身后的寨众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些当家的也如闫延秀一样是他们山寨的二三把手,起初也是想要来卧龙寨挣些好处,顺便摸摸卧龙寨的虚实,可摸着摸着,野心也越摸越大了,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们齐齐的向着孙大夫走去,准确的说是向着孙大夫身后的聚义厅走去,带着满满的压迫感,让孙大夫瞬间汗流浃背,不得不说,这厮心理素质还是差了些。 这个时候,许少安从聚义厅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刻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还是那般一身素白的长衫,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表情。 “怎么了?”许少安给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卧龙先生!”闫延秀对着许少安虚伪的笑道:“是这样的,那旗台的台基太过坚硬了,兄弟们要将其推倒实在太费劲了些,不如先生降下天雷将其粉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许少安,对于许少安的妖法被飞龙帮的黑狗血所破之事大家将信将疑。 所以……卧龙先生是否被破去了妖法,就要看他能不能再降天雷了。 大家看见了卧龙先生眉头一皱,听着好像极其心虚的一句:“混账……天雷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吗?”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如闫延秀之流顿时就咧嘴一笑。 “卧龙先生,只怕是你那妖法已经被破,再也无法引动天雷了吧?” 许少安眉头皱的更厉害,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倒也没在掩饰什么,而是冷冷的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这话一出,闫延秀等各个山寨的当家人都是心中一喜。 看着闫延秀等人那张颇有些小人得志的脸,许少安接着冷声道:“所以……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就想请先生还有卧龙寨的各位……赴死!” …… 第381章 镇压 “你好大的口气!”许少安冷笑,接着大喝了一声:“卧龙寨的兄弟何在?” 许少安一声吼,五六十个手持长矛,身披铠甲的士卒迅速涌了过来,在许少安的身前列阵准备迎敌。 眼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集结,一帮山贼们也不阻拦,看着这五六十人组成的队伍满是轻蔑。 闫延秀看了看自己身后黑压压一片,足足三四百人,这就是他对于眼前这些士卒轻蔑的底气所在。 四百对七十? 即便对方全副武装,而己方所用不是镐头就是锄头,亦或者柴刀棍棒之类,凭着人多,再加上山贼向来血勇,要胜之,不说轻而易举,却也不会太难。 抱着这个想法,闫延秀讥讽道:“卧龙先生这是想负隅顽抗吗?卧龙寨满打满算不过七十人,怎么?是觉得能将我们这三四百人都打杀了?” “闫二当家,跟他废什么话,兄弟们抄家伙,直接干他娘的就是!”狮子岭的三当家翟让道。 “是啊,这妖人没了妖法,无法引动天雷,还怕他做甚?咱们速战速决,届时咱就可以借着这城坚壁厚,对付那在外打猎未归的周浮屠!” “对对对,兄弟们快抄家伙!” 许少安冷眼看着这些人没有说话,闫延秀这时举起一柄镐头指向了许少安,嘴角一抹得意的弧线,“既然如此,那么,兄弟们,就让我们请卧龙寨的各位赴死吧!” “杀啊!” “慢着!”闫延秀的这一声喊杀刚落地,余玄机的一个“慢着”将对方的气势打断,使得他脸色顿时一沉,就见余玄机从聚义厅走出,说了一句让他有些难以寻味的话: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是时候选择做正确的事了,诸位!” 这话一出,然后就听这些山贼中有人道:“翟三当家,人家卧龙寨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又是高薪让咱们干活,咱就算不感恩戴德,为何还要恩将仇报呢?” “对啊!”又一个山贼道:“穆大哥,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山贼,从来没有在卧龙寨的这些日子觉得舒坦,觉得快乐,在这里我感觉即便是做山贼,也是能有理想和抱负的!” “没错!”李建刚看着一脸错愕的闫延秀道:“二当家,相比于卧龙先生,您与大当家的格局都太低了,你们只想着怎么苟活,怎么能在将军山偏安一隅。而卧龙先生,他所想的是解万民于倒悬,救苍生于水火!” “这些天我一直想跟您说其实我想加入卧龙寨,但没敢和您说,怕您不同意。我想加入卧龙寨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只因我也想与卧龙先生一样,拥有那般崇高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而努力奋斗!” “是啊,楚大哥,我也是,没有理想的山贼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邱二当家,再继续待在邱家寨,我感觉我的贼生就要荒废了,所以……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对不起,毛大哥……我想成为那星星之火!” “抱歉了,曲三当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卧龙寨才是我的归宿!” “放弃吧,二当家!”李建刚率先向着卧龙寨的阵营走去,他这样一动,那些早就被许少安洗脑了的山贼就都纷纷动了,两百多号人没一会儿就站在了剩下那错愕至极的一百多号人的对立面。 感觉到自己被背叛的闫延秀,转头再去看自己带来的山寨兄弟只剩下五六个,他原本带来了二十多号兄弟,竟然有七成背叛了他! 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个他觉得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人,那就是李建刚! 紧接着又听李建刚道:“想要加入卧龙寨的兄弟,是时候让卧龙先生看见我等的决心了,让我们将这些妄图颠覆我等理想和信仰的人镇压了吧!” 哗!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对面一片哗然,他们哪里想的到,就在他们企图要攻城夺寨的时候,竟然这么多人反水?这是中了卧龙先生的邪了吗? 闫延秀惊诧之余看见许少安的嘴角微微一翘,给人感觉像是阴谋得逞一般,闫延秀不禁心想,难道这卧龙先生还会蛊惑人心的妖法? 难道说,这卧龙先生根本就没有被破了妖法,这一切都是他故意所为,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来到? 闫延秀细思极恐! 那我搞事岂不是找死? 就见这时许少安挥了挥衣袖说了句,“诸位,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和抱负,拿下这些人,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唰! 许少安目光一扫,那些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得背脊发汗,卧龙寨现在有了这两百多二五仔的加入,哪里是他们这一百号人可以对付的? 再就是闫延秀率先扔下了手中镐头,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其他的人有样学样,哪里敢负隅顽抗? 闫延秀心想,这卧龙先生太可怕了,他忽的意识到,这就是卧龙先生的一个局,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趁机削弱各个山寨,而壮大自身。 对了,一定就是这样。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细思就更是极恐。 就这样,这场本应该掀起腥风血雨的事件就这样被镇压了,过程中没有出现半点血腥味,镇压者镇压的很从容,投降者投降的很彻底。 对于那些投降的山贼们,许少安还是用老办法,一人一颗“豹胎易筋丸”,叫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生异心。 而那些各个山头的当家人,如闫延秀、翟让、穆英歌等都关在了地牢中,等待着有人奉上一笔可观的赎金来将他们赎走。 经过这件事情后,这些打工仔转正,正式成为了山寨中的一员,以至于现在的卧龙寨已然跻身将军山一带山头中顶流山寨的行列。 有了这些人手,卧龙寨也无需再向外界招募人力,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建设,也在六天后都相继完成。 整个卧龙寨焕然一新,被井然有序的打造出了几个区域。 寨门之前的木墙,现在已经是由夯土和山石混合的高大围墙,围墙有着马面,还有高耸的了望台,相比于之前了望视野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优化。 第382章 奶茶 进入寨门后,这个区域现在可以说是真正意义的瓮城了,四面高墙,能够让守寨的士卒进行第二道防线上的狙击。 瓮城后便是演武场,围绕着演武场,有聚义厅,马圈牛圈、以及各种作坊如铁匠铺、酿酒作坊,以及医疗设施等。 在这些的更外围是生活区,寨众所居住的宿舍,按照许少安的要求,都盖了三层,是这个时代的人未曾见过的建筑风格,但却简单实用,每一间宿舍能够居住六到八人,这些宿舍的建立,极大程度上扩大了卧龙寨的容量。 除了这些之外,当然还有蓄水池,粮仓,公共厕所等…… 这一切由三面高耸的寨墙环绕,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 许少安对于改造过后的卧龙寨还是很满意的,现在一来,不敢说定州城的官兵没有能力攻占这里,但许少安敢说的是,即便能攻占下来,这损失也是定州城难以承受的。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大兴土木,不久前因为开盲盒以及秦天筑而得来的将近两万两银子消耗殆尽,现在就看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各个山寨的当家们,能让卧龙寨获取多少赎金,用来接下来的开支和用度。 对此,许少安不得不上心,毕竟……现在的卧龙寨已经有了四百多号人手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卧龙寨已经重振起来,许少安说自己也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可孙大夫说什么一定要等到靖王回归,不然靠着孙大夫一人之力,无法管理这么大的城寨。 想想也是,自己若是离开,这好不容易重振的山寨,会不会没过几天就解体了? “唉!现如今也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之后的几天里,其他各个山头都让人送来了赎金,许少安按照每一位当家在官府那的悬赏,确定了赎金的价格,因此一共获得了三千两银子。 …… ……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卧龙寨所做的这些,其实就是为了挖咱们的人啊!” 闫家寨,闫延秀满脸悲恸的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测。 “说真的,卧龙寨的这一手布局实在是惊吓到我了,让我等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着了他们的道,这卧龙先生智计如妖啊!” 闫延章的脸上满是凝重,视线最后落在了身边坐着的一位老者身上。 “师傅,依您看,这是否如老二说的这般?” 老头“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在闫延秀的脑袋上敲了敲,像是在敲榆木脑袋。 “你说的没错!” 闫延秀愕然:“那师傅您还敲我脑袋干嘛?” 老头“哼”了一声,“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一出,闫延秀不禁垂下脑袋,有些惭愧。 老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太多,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至于你所说那卧龙先生会妖法之事……这决计不是什么妖法,而是火药所致!” 火药?! 闫延秀与闫延章满脸疑惑。 “你们不知道很正常,为师也是在前段时间游历至长沙郡时遇到了一个叫李畋的商人,此人发明了一种名为“爆竹”的东西,用来祛退年兽的存在,据李老板说,这东西若是足够量多,炸之声若惊雷,因此能祛退年兽。” “为师原来对这火药也并不以为意,却没料到竟然还有人用此物来蛊惑人心,你们俩都上了这卧龙先生的当了!” 闫延秀与闫延章面面相觑,没想到卧龙先生所谓的天雷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让两人都有些恼羞成怒。 “混账,这卧龙先生简直无耻,气煞我也!” “闫二,为师说过多少次了?”老头没好气的瞪了闫延秀一眼,“你什么都好,就是很容易动气,影响了你的判断,这个毛病,以后会让你吃大亏的!” “你可知那卧龙先生为何没有直接斩杀你,而是取了些赎金便将你放了回来?”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闫延秀道:“这便是卧龙先生收买人心的手段了!” “那些背叛了山寨加入卧龙寨的兄弟并非对山寨没有感情,若是卧龙先生直接将你斩杀,这势必让这些兄弟心中产生疙瘩……” “听你们所描述的那般,这卧龙先生行事缜密,又怎会让投靠他的人,对他心生嫌隙呢?这才有了你全须全尾的归来!” “若是换作其他人,对于你们这些有害人之心者,岂不都是杀之而后快,就像你之前要请人家赴死是一个道理。” “李建刚说的没错,你们俩兄弟的格局都太低了,与卧龙寨握手言和吧,这个卧龙先生,咱们斗不过他的!” 说话的这老头姓王名怀英,原先是个云游的道士,后来收了闫家两兄弟为徒后,在这将军山落草为寇,在这闫家寨也算半个智囊,为两兄弟言谋划策,这两兄弟对于王怀英也是言听计从。 他这话一出,闫延秀顿时像是个漏气的球瞬间给蔫了,还以为师傅回来可以一雪前耻了,却没料到师傅竟然认怂了。 “师傅,可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这卧龙寨不仅挖了咱的人,还坑了咱的银子,这……”闫延秀怒色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闫延秀冷哼道:“与其在这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扩充山寨实力吧!” “现在乱世将至,各地流民四起,不断有人起义造反,待时机成熟,我等亦当揭竿而起,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听这话,闫延秀与闫延章都来了精神。 …… 卧龙寨。 许少安看着以四十两银子一头价格好不容易买来的五十多头母牛,为了实现他对沈一菲的承诺,他决定将奶茶这种饮料带到这个世界。 买母牛,自然是为了挤奶。这年头茶已经变成了家家必饮之物,若是引入奶茶这个概念,再佐以白砂糖和硝石制冰,创造出前世记忆里的奶茶店。 这种可以让人快速分泌多巴胺的饮料,想必很快就能风靡一时。 第383章 土豆 对于帮沈家翻身,许少安其实心里还是有抵触的。 毕竟他与沈家曾经是对头,有过恩怨,现在因为沈一菲的原因,不得不这样做,其中绝大多数原因,是觉得亏欠。 虽然他说这一切都是沈家咎由自取,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一夜对沈一菲的侵犯,还是耿耿于怀。 所以,将帮沈家翻身这事,当成是对沈一菲的弥补,这会让他心里好的多。 毕竟他和沈一菲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如果非要让两人有些什么,许少安觉得,这可以看作是两人之间的交易。 许少安从一开始就没有限制沈一菲的自由,她可以在山寨中自由行走,甚至她就算走出了山寨,离开了山头,也不会有人阻止她。 可她心里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许少安的身边,经过这些日子的近距离接触,更是得出了一些结论—— 或许,能够委身于许少安,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于是她开始试着向许少安表示她的作为许少安的女人对许少安的爱意。 比如忽然走到因为忙碌而额头出汗的许少安身边为许少安擦拭汗水,然后摆出一副担心的模样,“少安,别太操劳了,小心伤了身子。” 许少安对此视若无睹,看都没看沈一菲一眼。这就让她有些无语了,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这样的,当自己这般柔情似水的说出这句的时候,他不应该道:“菲,为了你的幸福,再操劳都是应该的!” 然后自己就投入他的怀里享受他给予的温柔与爱惜。 只是许少安不按套路出牌,好在心思活络的她还有其他套路。 在一个月夜,沈一菲故意在屋边窗口等着许少安的路过,待许少安的脚步声靠近,她忽的吟道:“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这几句诗看似是自我感怀,实际上是在向许少安传达自己的寂寞情绪,撩拨许少安的同情和爱意。 但许少安同样无动于衷,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觉得她是不是生病了,要看医生。 再有一次,她闯入了许少安的卧房,身穿轻薄纱衣,她曼妙的身姿几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许少安的眼前,其用意显而易见,可许少安却将他那件素白长衫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陪她说了一夜的话。 他说做这种事情是需要感情的,虽然我们之间有过那样的关系,可那都是形势逼人,大家都是迫不得已。 她说,要何时自己才能与他产生感情,他想了想,而后说了句:“可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沈一菲觉得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曾经欺负过、侮辱过,甚至侵犯过她的男人,她下定决心,就算这个男人的心是冰做的,自己只要诚心诚意待他,总有将他心融化的一天。 许少安对于沈一菲的内心所想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雪妍忽然身体不适,出现了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胃肠道症状,还伴随着头疼,头晕、呼吸困难,以及抽搐等。 这就让他非常担忧了,好在寨里头有着孙大夫,这位大夫医术了得,只是把了把脉,便道:“怕是吃了山里有毒的蘑菇吧?”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解毒丹给雪妍喂下。 雪妍吃了解毒丹后,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孙大夫一声叹息,“傻丫头,这山里头的蘑菇,尤其是模样绚丽多彩的蘑菇,越是剧毒,可不能吃的!” 许少安走到了雪妍的跟前,坐在了床榻上,却是丝毫不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雪妍脸颊顿时一片绯红,就听许少安道: “你听到孙大夫说的话了,以后可不能再吃那些蘑菇了,这次所幸有孙大夫,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绮罗交待啊?” “雪妍害公子担心了……” “可别这么说,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 “不过……公子,可我没有吃蘑菇呢!” 许少安与孙大夫都是一怔:“那你吃了什么?” 雪妍指着墙脚一个麻袋道:“就那袋子里头的东西,是小蝶劫道时遇到一个过路的西域客商留下用来当作买路钱的一袋吃食!” “那西域客商说,这一袋食物是他从遥远的西方带来的,非常好吃!” 说到这里,同样在这里的周小蝶握紧了拳头,怒吼了一声,“那该死的西域客商,竟然哄骗俺这是吃食,这是毒食还差不多!” “拿过来给我看看!”许少安看着那麻袋道。 周小蝶将麻袋提了过来打开,“就是这个,都怪俺,是俺害了雪妍姑娘,俺只是觉得这玩意和地瓜有些相像,便信以为真是吃食了。 许少安从打开的麻袋口向里一看,便看见了一袋子发了芽的土豆……他伸手进麻袋拿了一枚长着嫩绿枝丫的土豆,忽的笑了笑,心说原来如此。 “这的确是吃食!”许少安举着这枚土豆道。 “公子,您见多识广,可是认得此物?”孙大夫道。 许少安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孙大夫,周小蝶,还有躺在床上的雪妍姑娘,不禁说了句:“这玩意,你们以前都没吃过吗?” 三人都摇头,孙大夫道:“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尝尽百草,算是见过世面,但此物却是头一回见。 许少安心中一动,据他所了解,即便是在前世,有关于土豆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明万历年间,其中一本《长安客话》,再就是一位名叫徐渭的诗人的一首五律诗《土豆》。 这土豆怕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传到了华夏,刚好又被许少安给碰上了,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啊! 土豆的产量很高,它对土地的要求没有像水稻等作物那么苛刻。 在一些贫瘠的土地、山地或者高原地区,土豆也能生长良好,而且单位面积产量可观。 自己若是能够将这玩意普及,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可以缓解老百姓们吃不饱的问题。 同时,土豆易于储存,相比一些新鲜的谷物,土豆可以在地下或者简单的窖藏条件下保存较长时间,减少了粮食因储存不当而造成的损耗,能为百姓在青黄不接时期或灾荒年份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 第384章 大棚 “这不是什么毒食,这叫土豆,是一种类似地瓜之类的农作物!” “可雪妍现在这样子?” “是因为正常土豆的龙葵素含量很低,但发芽后,龙葵素含量会大幅增加。 吃了含有较多龙葵素的发芽土豆后,人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胃肠道症状。 严重的话,还可能会有头痛、头晕、呼吸困难、抽搐等表现,甚至会危及生命……” 许少安慢悠悠的说着,周小蝶与雪妍都是一头雾水。 孙大夫却是若有所思,将许少安的这番话用笔记了下来。 许少安说完,忽然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或许自己可以跟沈一菲商量一桩有关粮食上的生意。 沈家原本就是做粮食生意的,若是将这玩意种植出来,交于沈家去销售,也不至于浪费了沈家在粮食领域的渠道资源。 许少安来了兴致,拿了一枚土豆跑到了沈一菲的房间,他要跟沈一菲好好说说这土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一菲仔细看了看那发芽的土豆,“地瓜?” 许少安咧嘴一笑,“有没有兴趣做一桩整个大羽只有一家专营的粮食买卖?” “……” “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玩意吧?这玩意好种,产量也大,最主要的是管饱,若是卖这玩意,你觉得一斤能卖多少钱?”许少安问沈一菲,想要听听她这个职业粮食商人的意见。 “好吃吗?” “嗯呐,炸一炸更好吃!” “若是这样,一斤七八文钱,应该可以!” “嗯,这东西发芽后就不能吃,这一点你得清楚。”许少安看着沈一菲道:“我先用这些土豆做种子,找地方种一批出来,到时候做一份炸薯条配合一些自制番茄酱让你尝尝!” 说到这里,许少安话锋一转:“话说,怎么你爹跟你哥也没派人来看看你,就没想着把你赎走吗?” 一直平静的沈一菲听了这句话,脸上顿时写满了悲凉,双眸中透着心酸还有无奈。 许少安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到了沈一菲的伤心处,觉得有点尴尬还有歉疚,“一菲,我想你爹和你哥或许还抽不出时间来看你,这附近山贼怪多的,挺危险的……” 只是许少安越是安慰,这沈小姐的眼眶就越发湿润,他这人最看不得女人哭,所以连忙走出了房间,找到了孙大夫想要问问卧龙寨之前屯田的所在。 孙大夫为雪妍熬了一碗药,许少安将那碗药接了过来,走到了雪妍的床边,亲自喂雪妍喝药,见许少安对她这般好,她不禁脸又红了起来。 喂雪妍喝了药,让她好好休息,雪妍乖巧的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许少安的通房丫头? 这个念头一出,那脸颊就越是红成了血一般。 “公子,你对我真好!” “哎呀,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许少安此举并非要让雪妍想入非非,纯粹就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好人,对于身边的人,都是这般的关心。 许少安谓之友情! 将药碗放在桌边,许少安对着孙大夫说了句,“走,咱去看看咱的地!” 孙大夫心中还在想,这许公子当真会讨女孩子喜欢,自己那两个宝贝女儿若是见到许少安,只怕会喜欢的不得了。 得了,若是能将这大羽的诗仙变成自己的女婿,嗯……想想都让人兴奋啊! “喂,孙大夫!” 孙大夫回过神来,怔了怔,“许公子,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咱山寨之前的屯田在哪?” 孙大夫带着许少安,周小蝶以及赵小羽来到了山寨外的一处山坡上,开垦的田地呈丘陵地貌。 据孙大夫所说,以前山寨很多时候靠的就是这一座小山丘维持着。 但现在看来,这山坡上都荒芜了,田地里长满了杂草,这至少荒了一年。 “从年初到现在,山寨一直在应付官府的围剿,所以田地就荒废了。”孙大夫解释道。 许少安点了点头,拍着孙大夫的肩膀道:“孙大夫,安排人来将这里重新开垦出来,从现在开始,我们种土豆!” “许公子,这土豆当真如您说的那么好吗?只是……这眼看秋天就要过了,冬天就要来了,这土豆还能种吗?” 许少安微微一笑,作为一个拥有前世现代记忆的人,眼界摆在那里,他又拍了拍孙大夫的肩膀:“你听说过一种叫大棚的东西吗?” …… 这个世界的节奏原本是很慢的,这个时代的人们遵守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严格按照时令进行劳作。 可因为许少安提出的那些理念,有些生产似乎即便可以不用在乎时令也能进行,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 这所谓的大棚,真的可以无视季节,就能种出粮食来?带着好奇,又带着期盼,整个山寨的人又再一次热火朝天的动了起来。 原本许少安觉得在大棚的遮盖件设计和制作方面需要花费很多的功夫,可令他意外的是,他只不过提出了要求,寨子里头就有人琢磨出来了。 是用油纸、浆糊以及麻布等物件捣鼓出来的,许少安并没有过问此物得来的细节,只是看了看这玩意搭建起来后有没有保温的作用。 很显然,许少安低估了这个世界老百姓的创造力。 果然应了那句话,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这大棚制作出来后,出乎意料的好用! 于是大伙按照许少安的计划,并没有用多久时日,这些大棚就搭建了起来。 起初用于播种的土豆就那么多,连一个大棚都种不完,许少安寻思着在土豆增产之后,便逐步的将这些大棚都用作生产土豆上。 至于现在,绝大部分大棚,都用作种植蔬菜。 若是如许少安说的那样,只要好生照料着,就算在冬天,照样能够种出农作物来。 许少安站在这座小山丘上,看着眼下一个个撑起的大棚,沈一菲走在田埂上来到了许少安的身边。 许少安看了眼她,“这些事你就不要干了,都是粗人干的活!” 沈一菲心想着这是许少安在关心自己,她心中不免欢喜,摇了摇头,“是我乐意干的。” “可我不乐意啊,粗活干多了,这身材走样了怎么办?” 沈一菲一怔,无言以对,可心中越发欢喜了些。 第385章 大哥胡思乱想 许少安寻思着,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肤白貌美的女人,干这些农活,岂不糟践自己? “快快快,别在这待着,随我回山寨!” 沈一菲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随着许少安回了山寨,看了看天色近晚,“怎的李建刚他们还没回寨子吗?” “估计是在山下偷懒,这劫道的活可比去田里干农活要舒服的多!”孙大夫说道。 虽说寨子里大兴土木,可山贼的主营业务却是不能停的,所以每天都会安排人去山下劫道。 这些日子,经过许少安的观察,从这些山贼中选了一些人成为了小头领,李建刚就是其中之一。 “公子,我看这些人就知道磨洋工,要不明天我下山去监督他们?”孙大夫义正言辞的道:“这些臭小子就知道坐等肥羊,没有肥羊上门,就不知道去别的地方找找吗?” “得了吧!”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去山下偷懒!”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要振兴山寨,作为高层就要与大家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公子你咋不下地?” “你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下山去了?” 孙大夫顿时蔫了,“公子,别介,我错了!” 就在这时,李建刚带着一支小队从寨门外走了进来。 许少安忙问,“今天可有收获?” 连续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到劫,山寨的主营业务创收几乎没有,这让许少安感觉有些发愁,寻思着,要不让这些人去定州城摆地摊得了。 “算是有吧!”李建刚让开身子,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许少安熟悉的身影,两人这一刻四目相对,皆是愣住了! “是你?” “是你! 一个人的语气满是疑问,一个人的语气则满是惊叹,沈开顿时大惊失色,他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这山寨中竟然碰见了许少安。 当真是冤家路窄。 看这样子,这姓许的怕也是这山寨中人。 若非外界传言这卧龙寨中的山贼是侠贼,他还不打算来赎人,可偏偏……自己就抱了侥幸的心理,认为这世上当真有什么侠贼? 谣言! 通通是谣言。 有许少安在的地方,就是地狱啊! 而他现在就身处地狱之中。 看着许少安,沈开目眦欲裂,“看来我妹妹是你故意劫了的,我沈家都已经认怂了,从江南跑到了江北,姓许的,你还不肯放过我沈家吗?” 许少安看了看身边,沈一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心想着让沈一菲自己跟沈开解释吧,可他这么一问,自己无言以对啊! 许少安讪讪一笑,“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随着许少安回了山寨后,沈一菲便寻思着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脏兮兮的身子,随着那些山贼干了一天的活,也怪累的,要是能有个丫鬟伺候,洗个热水澡该多好? 正想着这个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随即转身又走了回来,看见自家大哥,不由得吃了一惊,“大哥!” 忍不住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沈开看见自家妹妹脏兮兮的全是泥土,心想着定是许少安折磨妹妹,可怜自己这妹妹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看把我可怜的妹妹给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可想到这里,他忽的一顿,不可置信的道:“妹妹,你遇到许少安这狗贼,怎的还能活着?” “这狗贼与咱沈家势不两立,莫非……他不杀你,是想着把你……” 沈开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堪的念头,“当作这些山贼泄欲的玩物?” “许少安你好歹毒的心啊,小妹,你怎的还能苟活于世?” 沈一菲也是无语了,自家大哥胡思乱想着什么呢?她瞪了眼沈开,娇嗔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呢?快跟我来,咱们回屋子里说话!” 沈开满脸的气愤却是被小妹这么一蹬给咽了下去,随着小妹去了一间屋子,见这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俨然是女子的闺房,沈开飞腾的思绪渐渐平息,他看着自家小妹道:“一菲,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妹,那许少安是不是已经糟践你了?” 沈一菲脸一红,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沈开一听勃然大怒,“我跟那王八蛋拼了!” 沈一菲连忙拉住了沈开的手,“事已至此,妹妹已经是他的女人,一切也只能随他了!” “而且……妹妹现在也乐意成为他的女人!” 这话一出,沈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不已。 屋子外,许少安问李建刚碰见沈开的经过。 却原来,李建刚带着人在山下劫道,等了一整天没遇到肥羊,却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撞见了沈开。 沈开说他是来赎人的,赎的是一个女人,李建刚寻思着山里头最近也没有劫谁家的大家闺秀,可忽的想到山寨的沈姑娘好像是之前卧龙先生劫来的,莫非是为了赎她? 可卧龙先生说过,沈姑娘要去哪便随她去哪,不得阻扰,怎的还需要赎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就将沈开带来了? 许少安哪里知道,沈家本来是要放弃沈一菲了,只因为传闻说卧龙寨有妖人,竟然能使妖雷对付官兵,定州城里的大人都拿他没办法。 可后来又听人说这卧龙寨的山贼都是侠贼替天行道,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且还时常帮衬周边村民。 为了验证这一传闻,沈开走遍了周边几个村庄,结果村里头的人都说卧龙寨的人好,尤其是卧龙寨的卧龙先生最好,是天上下凡的活菩萨。 想到这么多人都说卧龙寨的好,便觉得这谣言想必是真,自己妹妹或许并无大碍。再说,妹妹长这么漂亮,只怕被卧龙寨的当家看上了做了压寨夫人。 这样也好,妹妹若是做了卧龙寨的压寨夫人,自己往后要走这里行商,有着这层关系,怕也顺利些,打着这个主意,他便来了这里。 第386章 解忧奶茶 许少安并不知道沈开来此的真实目的,只道这家伙是来赎人的,他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事,就听小蝶道:“公子,沈家当初屡屡跟公子作对,这次定要让沈家大出血,干脆将沈开扣留,让沈一菲回去拿钱来赎人,至少拿个十万八万的!” 整个山寨,除了孙大夫知道他与沈一菲之间有过不得已的不为人知的不容描述之事,其他人却是一无所知。 周小蝶也曾疑惑,为何许少安允许沈一菲在山寨里自由走动,而且还准她随时下山,只道自家公子是侠骨柔情,不愿跟一个女人为难。 即便这女的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害公子。 他觉得公子当真什么都好,就是对待女人这方面,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不过雪妍却不这样想,“公子,难不成你对这沈家小姐有着别的算计?” 正愁找不到借口来敷衍大家,没想到雪妍替自己想到一个,许少安于是点了点头道:“雪妍说的没错,我所做这一切,当然有着我的用意!” “至于赎金……这还是算了吧!”许少安道:“现在沈家的情况有些复杂。” “怎么讲?” 沈家的粮仓在平湖被许少安用计劫了一次后,沈家变卖家产想要在秋粮上做文章,大肆收粮结果辛辛苦苦忙碌一阵,这粮食又被劫了。 经这么一次,沈家已经山穷水尽,不得不变卖了剩下的产业跑到江北,企图东山再起。 许少安将这些从沈一菲那里了解到的有关于沈家的一切都说给了大伙听,大伙一听觉得这是沈家咎由自取。 “只不过……这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这些日子我与沈小姐达成了一个协议。” 具体是什么协议,许少安没有细说,大家也没有追问。 只是后来见到沈一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对着许少安说了一句:“我要下山了,我爹……他生病了……” 沈一菲从沈开那了解到,沈家的生意在定州城开展的并不乐观,她爹沈浪这些日子操持生意,劳碌的都生病了。 “这就要走了吗?” 许少安问出这句,便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对劲,这关心意味太重,只怕被小蝶、雪妍看出什么端倪。 沈一菲点了点头,“我回定州城去,顺便去开少安你说的茶馆,你教给我的那些法子我都记住了……” “少安,你放心,这茶馆若是能红火起来,茶馆的一半收益便是你的!” 许少安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妞当真是对自己动了真情?他点了点头,“那五十头母牛已经开始产奶了,还有那些土豆……我会尽快将产量提上来的,届时就辛苦你操持这些生意了。” “来人,拿纸笔来!” 许少安高喊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只觉这个女人要离开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 许少安让人取了纸笔来,寻思着沈一菲开局只怕很艰难,自己身为他的男人,索性就帮她帮到底,也该雨露均沾才对,于是将水晶糖制作的法子写给了沈一菲。 将这法子交给了沈一菲,许少安目光温柔的看着沈一菲:“若是手头拮据,便按照这法子酿制水晶糖去卖,不过这东西打的是西域水晶糖的噱头,万万不能叫人家知道你会酿制这水晶糖的法子!” 沈一菲看着手中的那张制作水晶糖的法子端详良久,而后感动的抬起头来,“少安,你对我真好,你放心,这水晶糖的法子,我会好生保密的!” 许少安一听,点了点头,在旁边的周小蝶、雪妍、却觉得越发奇怪,听两人说话的内容,这两人之间的确像是有着什么生意上的协议。 可在这之外,似乎还有着超出生意范畴之外的儿女情长啊! 孙大夫嘴角一翘,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 周小蝶与雪妍狐疑的看着许少安,却听许少安说了这么一句,“你们不要乱想,可能是本公子的以德报怨感动了她,她要是因此喜欢上本公子了,本公子也没办法!” “哎呀,这人太优秀了,也是烦恼啊!” 周小蝶与雪妍不置可否。 他们的公子,的确有这个魅力。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许少安送沈一菲以及她的哥哥沈开出了寨子。 定州城距离将军山不过百里,这一路之上不少流寇,为了沈一菲的安全起见,许少安还安排了人一路护送。 护送的人是赵小羽和他手下的一队人马,以及孙大夫。 至于孙大夫的同行,是因为孙大夫想要在定州城购买一些药材,再者许少安也需要一些物品,比如硝石、茶叶、蔗糖之类,既然决定了要在这个时代开奶茶店,那么相关的茶品也是要研发出来的。 看着沈一菲上了马车,许少安一路送到了蟒蛇岭下,冲着赵小羽说了句:“路上小心,一定要护着他们安全入城!” 说到这里,许少安不禁有些心酸,他与这个沈一菲之间的感情说来也当真叫他奇怪,两人原本水火不容,可偏偏发生了那档子事后,这水火竟然交融起来。 只能说感情这东西,当真叫人难以寻味。 沈一菲掀着车帘看着许少安眼眶中满是荧光,不知道为何,与这坏人并没有多长的相处,竟是那么的舍不得。 许少安从一个食盒里拿了一碗吃食来,看着沈一菲道:“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奶茶,你先尝一尝,记着这个味道,到时候你就按照配方试着制作就好!” 沈一菲秋水眸子中荧光流转,接过瓷碗喝了一口,那红唇之中顿时沾满了奶黄。 奶茶入口,顿时叫她心中一动,她抬起头来看着许少安,惊奇的说道:“这奶茶之中有奶香,有茶涩,亦有清甜,当真好喝!”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般可人呢?许少安越看这丫头越觉得喜欢,觉得自那夜过后,这沈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百依百顺,而且小鸟依人。 “是不是喝了这奶茶之后,感觉所有的忧愁都消失了一样?” 沈一菲轻轻的点了点头,许少安心说这就是多巴胺带给你的错觉。 “既然如此,那这款奶茶,就叫它解忧奶茶如何?” …… 第387章 穆姑娘 临别之时,许少安带着不舍道了一声“保重”,沈一菲正要将帘子放下,听见这话,忽的又掀起了车帘,甚至下了马车,将许少安拉到了十米开外。 “少安,我还有话想跟你说说。” 许少安一听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天你把我劫上山来,孙大夫告诉我说你要杀我,问我怕不怕死。当时我只求能死个痛快,便说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可孙大夫却说,你想不想活?那时我心中想着,若是能活,谁又想死。又听孙大夫说,要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委屈一下小姐你。” “我道孙大夫是看我可怜,当真想救我一命,便说若是孙大夫能救我一命,受些委屈又如何?” “可谁料到,这委屈便是让你给欺负了,那时我觉得你欺负了我之后便会杀了我,可没想到你不仅不杀我了,还要放我下山去。” “竟是如孙大夫所说,自己这般受了委屈后,却是活了条命。自那时开始,我便知道这一生一世便要跟你这坏人拴在一起。” “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便是你的鬼,我也不求你能给我一个名份,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许少安看着眼前的沈一菲,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这丫头红唇似火,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心肝儿怦怦乱跳,这妞在这瞬间竟然让人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然后沈一菲说出了她心底的那个期盼:“在你的心底永远给我留一个位置!” 就见许少安在沈一菲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什么。 晨风吹起了女孩的鬓发,也吹起了她的衣裙,在这一刻她忽的笑靥如花,就见许少安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走吧。” 沈一菲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蹄声便哒哒响起,驶向了远方,渐渐消失在了许少安的视线之中。 长长的山道上,行驶中的马车内,沈开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妹妹,你说许少安真的会帮我们沈家翻身?” 沈一菲顾左右而言他:“你说爹知道了我跟少安的事,他能同意吗?” …… 送走了沈一菲,回到山寨的许少安收拾好稍稍有些失落的情绪。去到用来存放战略物资的仓库查看了一遍已经制作好的燃烧瓶。 制作燃烧瓶这件事,是在升级山寨防御工事之前就在执行的事,到现在已经码放了十几个架子,看起来像是酒柜,一瓶瓶烈酒打开木塞能当酒喝,若是塞入布条点燃,便是燃烧瓶。 可想到燃烧瓶即便是可抛掷物,这攻击距离还是短了些,用在近距离防御和敌人攻城这一块倒是极好的。 山寨对于远程攻击这块还是太薄弱了,许少安寻思着设计一款重弩,想到就做,于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画了一夜的图纸,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将图纸交给了山寨里头的工程部。 工程部由好几个匠种构成,如木匠、铁匠、石匠等。 工程部里的工匠当然是从那些山贼之中挑选出来的,都是有经验之辈,虽然一直以来也没碰过重弩这样的利器,但自从许少安见识过这个时代老百姓的创造力之后。许少安给了方向,又给了图纸,至于造不造的出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全看这些匠人了。 许少安对此并不担心,反而还很期待。 忙完重弩的事,许少安又开始查看那些大棚里的土豆生长情况,本来就发了芽的土豆,在大棚这种保温且能维持一定湿润的环境,芽苗现在已经破土而出。 许少安记得前世记忆里的一部电影叫做《火星救援》,电影中的男主角就在火星上种植土豆,土豆的生长周期不算太长,一般两月多就开始结薯。 看来短时间要做这土豆的粮食生意是不可能了,自己在收获了第一批土豆之后,还要寻找更多的土地去种植,将这一农作物普及扩大生产,这门生意才能有不错的收益。 这事倒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许少安在内心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山丘上来了一个让许少安有些意外的人。 他正从一个大棚里钻出来的时候,却一头与一个娇柔的身躯撞了个满怀,许少安还以为是雪妍,却没料到是她! “啊……!”对方向后退了两步,颇为意外又有些埋怨的看了许少安一眼:“卧龙先生,你这是在干嘛呢?” “哦,没干嘛,”许少安稍稍有些脸红,只因感觉着刚才那一个满怀对方带给他的那份柔软,“英琪姑娘?” 此时站在许少安跟前的,是穆家寨的穆英琪姑娘,这姑娘应该不怎么舞刀弄枪,不然这扶风弱柳般的身姿怎么养成的,看着就让人怜惜。 “什么风把英琪姑娘给刮来了,是专程来找在下的吗?”许少安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 “怎么,不欢迎?”穆英琪捂嘴一笑,“本来我可不想来的,可拗不过那些大老爷们,只能来了。” “哦?”许少安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咱回山寨聊吧!” 许少安从穆英琪的话语中倒是听出了一些信息,她口中所说的“拗不过大老爷们”,很显然是那些大老爷们对于上次在卧龙寨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落不下面子,现在有事,只能叫一个女人出面,就不怕自己把这漂亮女人给吃掉?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是正人君子? 作为将军山这么多山头中的第一美女,双十年纪的穆英琪浑身依旧洋溢着少女时期的青春气息,对着这样的美女,许少安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穆英琪随着许少安下了山丘,这满山的大棚让她感觉非常的困惑,这困惑在她来找许少安的时候便有了。 “这是大棚,这可是好东西,可以隔绝外界的冷空气,即便在冬天也能种植,现在我在这大棚里头培育土豆,是一种你没见过的农作物,穆姑娘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 许少安一路跟穆英琪说着大棚还有土豆的事,这些事穆英琪感觉很新奇,也很感兴趣,说着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卧龙寨。 第388章 不惹事不怕事 入了寨门,许少安带着穆英琪直接去了聚义厅,许少安给穆英琪制作了一碗奶茶,奶是早晨挤的,而茶是现泡的。 “放心,这可是好东西!”许少安从一个精致的木匣中用勺子舀出了一匙白糖加入了碗中,让穆英琪颇有些震惊。 “这是水晶糖?” 曾经好歹也是官宦之女的穆英琪多少有些见识。 许少安点了点头,“这叫奶茶,你试试,很好喝的!” 穆英琪端起那碗奶黄色的茶浅浅喝了一口,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惊喜之色,这叫奶茶的饮料真的很甜啊。 看着穆英琪脸上的惊讶,许少安笑了笑,“说说吧,穆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穆英琪放下茶碗,而后也笑了笑:“我是代替家兄,还有各个山寨的当家对于上次的事,来跟卧龙先生赔不是来的……” 上次的事,说的当然是众山寨联合企图霸占卧龙寨,还试图请卧龙寨的各位赴死之事。 穆英琪说到这里,语气明显有些不自然,显得有些歉疚还有些忐忑不安,在这件事上,他觉得对方若是不接受道歉,甚至对此大发雷霆都很正常。 他们派自己一个弱女子来,即便有心想要跟卧龙寨缓解关系,但也太没诚意了些。 却见许少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摆了摆手,并风轻云淡的道:“劳烦姑娘跟各位当家的说一声,此事不足挂齿!” 他心中却想,你们这些人之所以会这般行事,还不是自己引导所致,一切都是自己的谋划让这些家伙被卖了还要替自己数钱。 如果硬要说道说道,自己还要跟这些人道声谢才是。 不知道许少安心里如何想着的穆英琪却因为许少安的这番话颇有些意外,不由得向着许少安拱了拱手:“卧龙先生大度能容,实在叫小女子佩服!” “穆姑娘谬赞了!”许少安一脸的谦虚,“我看……穆姑娘应该不只为这事而来吧?” 穆英琪当然不只是为了各山寨求得许少安的谅解而来,只是这事能够促成的前提,卧龙寨必须与其他山头达成和解,能够携手共进。 所以,如果卧龙先生不愿与各山头促成谅解,那这事便没法谈下去。 穆英琪原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让卧龙先生与大家达成和解,却没料到卧龙先生根本就在意那点事。 许少安的心胸之宽广让她计划好要施展的美人计都落到了空处,心中不免也松了一口气。 穆英琪点了点头,她俯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那模样显得有些小心。 “有一件风险极大,但收益也颇大的事,不知道卧龙寨有没有兴趣?” 见穆英琪说的如此郑重,许少安来了兴趣,“什么事,我倒要听听!” “原定州城的城守王超乃是冀州牧刘邵的心腹,这定州城原也是刘邵麾下的一座重要城池,可王超之死,使得这一城池不费一兵一卒的就落在了庆王手中,刘邵因此大怒,近期或出兵定州!”穆英琪道。 许少安陷入沉思中,据他所知冀州牧刘邵虽是冀州牧,但实际上其势力范围早已扩大至冀、并、青、幽等四州,所辖三十五个郡城,是名副其实的江北王。 刘邵近期要对定州出兵,这能给将军山的这群山贼带来什么风险极大又利润高的好事? 许少安没有想出头绪,就听穆英琪接着道:“那新任定州城守谢穹为了破局,竟意图与胡人勾结,并以一定数目的金银布匹作为代价,让胡人入雁门关配合宇文无极牵制刘邵!” 听到这里许少安算是明白了,“所以,近期会有从定州城运往雁门关的财帛经过咱将军山,而且这数额只怕巨大!” 穆英琪笑了笑,“卧龙先生果然心思敏捷,这就想到了,现在各个山寨都在打这批财帛的主意,不知道卧龙寨有没有兴趣?” “可穆姑娘有没有想过,这事关定州城安危,那谢穹定然会重兵护送,只怕就算联合整个山头的力量,也无法成事!”许少安觉得这群山贼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是哪里来的底气产生这样的想法? 穆英琪却道:“这事我等早已经计划好,可借助地利设计埋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等之所以来找卧龙先生是看中卧龙先生的智计,或许能使此行万无一失!” “额……” 许少安觉得这些人也太高看自己了,这件事这些人也看的太轻巧了些,那谢穹既然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定州城,显然是有几把刷子的,难道想不到会有人打这批财帛的主意? “相信我,在你们算计这些财帛的时候,人家也已经在算计你们!” “……卧龙先生的意思,是觉得官兵会先剿匪?”穆英琪大惊道。 “应该会这样的,因为他们也想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穆英琪一听只觉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子,“卧龙先生果然智计无双,别人没想到的,先生却是能想到,小女子这就下山去,将这件事告诉各位当家的,好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许少安又是一脸的谦虚,摆了摆手,“穆姑娘不必这么急得走,刚才和你说的大棚种土豆的事,你觉得如何?” “我可以让人去你们的屯田建造大棚,届时时间到了便让人送土豆种子过去,之后等土豆成熟,我愿意一斤四文钱收购!” 穆英琪对于这事虽有些兴趣,但却并不热衷,于是摆了摆手道:“卧龙先生,寨子里的事并不由我做主,不过,我会跟我哥说说。” 这显然是委婉的拒绝,许少安也不在意,心说通过做生意赚钱不好吗?硬要去抢,而且是抢官府?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 穆英琪对着许少安拱了拱手,而后转身离去,看着这姑娘那曼妙的倩影,许少安轻叹了一声,“这么好的姑娘,做山贼真的浪费了!” 不过这丫头倒是提醒了自己,近期要谨防官兵剿匪,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那些官兵要是没长眼来惹自己,自己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第389章 没事参加一下 送走了穆英琪,再回到寨子的时候,便见余玄机跟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人说些什么,余玄机看见许少安连忙抬手招呼了一声,“卧龙先生!” “什么事?”许少安问了一句。 没等余玄机说话,那中年男人便抢着说了句,“卧龙先生,俺是刘家村的!” 余玄机在旁边帮着说道:“这是刘家村的刘二狗,想让寨子里帮他们盖大棚,说这样一来,冬天也能种些吃食了!” 许少安一怔,他没想到自己这大棚这么快就传到附近村民的耳朵里了?就听刘二狗跟着道:“现在世道不好,官府苛捐杂税太多,若是冬天也能种点东西,这个冬天或许能好过一些。” “卧龙先生,这大棚俺们村民都想盖,就是不懂怎么盖,或者先生可以教教我们,我们就能自己盖了!” 许少安笑了笑,“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后你们必须帮我种土豆!” “土豆?”刘二狗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许少安于是把跟穆英琪说过的有关土豆的事,对于刘二狗说了一遍。刘二狗将信将疑,“这是真的吗?” 如果真的按照卧龙先生所说,这土豆产量大,又好种,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卧龙寨按照一斤四两收购,根据卧龙先生的描述,这土豆一个就差不多一斤了,一株土豆至少七八斤,那就是三十几文钱,那可比小麦稻米还值钱呢! 想到卧龙寨答应帮他盖大棚的要求只是让他以后种些土豆,他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若是以后当真如卧龙先生说的那样,按这般价钱收购,那以后他都可以不种小麦稻米,就种土豆得了。 许少安心想这玩意外包给老百姓干才最合适,毕竟种庄稼那是人家的专业,在增加老百姓收入的同时,也能迅速增加土豆的产量,何乐而不为呢? 余玄机这些日子是越来越觉得许少安这个人不得了,这人或许生来就是来解救苍生的,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这个念头。 与之前在杀胡口建立难民营不同的是,发明大棚技术以及土豆的普及,惠及的可不是北疆那一小撮的百姓,而是整个大羽的百姓。 许少安却没想那么多,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举手之劳,针对刘二狗的请求,他迅速的作出了回应,当天便派人下山替刘二狗盖大棚。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就听说那大棚笼罩的土地里即便是在冬天也能种出庄稼,村民们本来就跃跃欲试,这会儿见有刘二狗家的田地上盖起了大棚,便也求着卧龙寨帮忙盖大棚。 卧龙寨对于百姓们的请求是来者不拒,一时间在这将军山附近的几个村庄,掀起了一阵大棚潮。 而卧龙寨的“侠贼”之名因此更是越传越远。 这几日,卧龙寨在忙碌帮村民盖大棚的事,同样也忙着训练,以便面对可能就要来到的官兵剿匪。 这期间赵小羽和孙大夫从定州城回来,将沈一菲与沈开送进城之后,按照计划他们采买了大量药材、茶叶、蔗糖、硝石等 当然还带来了一个令许少安意外的消息,关于谢穹欲以财帛为代价请求胡人入关的消息传遍了中原,现在有不少江湖高少都在磨刀霍霍,声称谢穹勾结外贼卖国求荣,欲要劫了这笔财帛,好让谢穹勾结胡族的计划破产。 这就是说,不仅是将军山的这群山贼们在打这些财帛的主意……而且大家似乎都当劫掠这些财帛成了一项正义的使命。 可越是这样,谢穹就越是会提前做好安排,不把前路的荆棘砍杀殆尽,这批财帛怕是不会出城,所以…… 估计又得一番血雨腥风了! 许少安一声叹息,选择不再去想这些事,这事多想无益,将自己的事落实好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今年的寒风似乎来的晚了些,已经是十月中旬,可这天气却还在晚秋,秋意浓,秋意似乎也不那么浓。 早晨的温度略有了一些冷意,但不至于寒,时至正午的时候,那火辣辣的太阳照样能将这晚秋烧的火热。 远远看上去,这山道上似乎腾起了些许热浪将视线都微微扭曲,然后这扭曲的空间中两个人的身影出现,一个是书生打扮,柳眉凤眼的,不过皮肤有些泛黄。 相比于书生打扮的这人,另一个就显得邋遢了许多,或者说不修边幅,他腰间一边挂一个酒葫芦,一边挂着一柄剑。 书生将脖颈上插着的扇子拔出打开扇了扇,而后有些埋怨的道:“大哥,你说你也是,明明可以将那些劫道的山贼给杀了,可偏偏要把马给他们当过路匪,这下可好,这脚都走麻了!” “卢白颉那老东西不是说过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里的“行”说的是靠你的双脚去丈量大地,而非骑马!”这被称为哥哥的人转过头来咧嘴一笑,笑容显得有几分猥琐。 “你这是胡扯,先生说的是不行万里路,莫论天下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才是最重要的,跟骑不骑马并没有关系!”书生打扮的妹妹加快了几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大哥的步伐。 “可你的先生有没有说过,骑在马上所见的风景跟徒步时所见的风景是完全不一样的?”妹妹微微怔了怔,是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可偏偏这有道理的话是从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大哥口中说出。 目光飘至远方,妹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个据说是从临安皇宫飞走的许少安,他现在在哪了?自从许少安飞走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或许……她觉得以他的性子应该隐姓埋名了。 只是如此大才,竟生的这般淡泊的性子,这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还有……他到底有没有龙阳之癖,这一直困扰着这位随珠公主赵晴! 而就在这时,道路的两旁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人不紧不慢的说着那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的话。” 第390章 上山 今个儿心血来潮忽然要亲自带队去扩展主营业务的许少安心说最近这些日子过道的人越来越多了嘛。 眼见道路上两个身影越走越近,在他身边的孙大夫笑了笑道:“卧龙寨是将军山这条由东向西山道的第一个山寨,再加上咱山寨的行事作风正派有侠贼之名,收了过路费便一路护送,现在外面很多人都乐意走这条道了。” “不过……山里头那些山贼有些竟还不守规矩跑到山道外去劫道,还说咱卧龙寨吃独食,连口汤都不给他们喝!” 许少安点了点头,心想也是,“咱的确是挡了人家的财路,不过……如果要将山贼这条道走成可持续发展的道路,那就必须要有规矩。” 孙大夫琢磨着可持续发展道路是什么道路,不明觉厉啊,就又听许少安道:“回头让人请各山头的当家人来卧龙寨开会,谈谈联合以及利益分配的问题!” 孙大夫一惊:“公子,他们这些山贼都是喂不熟的狼,按老夫说,不如将这些山寨都打下来,咱拿下了将军山的各个山头,统一管理不是更好吗?” 许少安却是对着孙大夫翻了个白眼,心想着打打杀杀的多麻烦啊?能够将眼下这个山寨重振就不错了,这老头还想忽悠自己拿下整个将军山? 一个山寨就已经让自己忙的焦头烂额了,但真心话不能说出来,只是说了句:“自古以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这纯粹就是许少安为了婉拒孙大夫而找的托辞。 孙大夫感觉到了许少安的敷衍,不过一同而来的余玄机却是深以为然,觉得同样是说这话,就比从那傻小子何书桓口中说出靠谱多了。 “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将军山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寨,要想号令这些山寨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心悦诚服,公子之道是想让整个将军山都因为咱卧龙寨而得到实惠,从而对咱卧龙寨马首是瞻!” 余玄机看向了许少安,笑着道:“公子,我所说可对否?” “对对对!”许少安给余玄机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脸鄙夷的看了看孙大夫:“老孙啊,你看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你以后要多跟余先生学习!” 孙大夫心想着都说这些山贼是喂不熟的狼,要让他们心悦诚服,那便是难于上青天的事。 正待他要反驳几句,许少安却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发言,然后手持着一根狼牙棒从道路边的草丛中钻了出去。 一众卧龙寨的山贼钻出草丛,顿时将过路的两人围在了道路中间,许少安刚说完了属于山贼的黑话,又紧接着道:“打劫了,打劫了,劫财不劫色,男的过来,女的靠边……” 说话时,许少安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便发现了这两人眼中的惊诧,许少安心说这两人啥毛病呢?见到自己为毛这么惊诧? 随即他发现了一个事情,那个书生打扮的家伙,好像有些面熟啊! “你……说你呢,你凑近一点!” 随珠公主赵晴脸一红,她竟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许少安,这位刚刚自己还想到的人,他竟然在这里打劫,成了一个山贼? 大羽的诗仙成了一个山贼,这想想都让人不可思议,因此她惊讶的说不出话,目瞪口呆! 见赵晴呆住了,许少安不由得走近,近距离的看着这位女扮男装的随珠公主,眉头渐渐皱起,然后说了句:“怎么是你!” 然后就听那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赵佗跟着惊讶的说了句:“许少安,你怎么在这里!” …… …… 卧龙寨,那被夯土堆积起来的高墙上,卧龙寨的旗子迎风招展,随珠公主说要来这寨墙上,许少安便随着她兄妹俩上了去。 许少安硬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南越国的这对兄妹,那男的说是叫赵佗的,还说曾为自己与陈公公打过架,问自己愿不愿与他结拜成兄弟? 许少安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心想着莫非是吴绮罗在冒充自己的那段时间里发生过的桥段? 许少安委婉的拒绝,赵佗没有强求,只是咧嘴一笑。 不过赵佗这人看起来虽邋里邋遢,可他那一双剑眉星目,却是难掩身上的那股锋芒,既然他说为了自己和陈公公拼过命,那这家伙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应该比小蝶还要强的高手。 陈公公可是先天高手,能够跟陈公公拼命的,那绝对不会简单。 在山下时,许少安便说,“你们走吧,不过帮我一个忙!” 随珠公主怔了怔道:“什么忙?” “麻烦别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随珠公主却笑了笑,这笑容让他想起了在京城醉贤居时第一次见随珠公主时,她脸上挂着的笑,带着几分嚣张霸道:“不,本公主决定了,不走了,我要随你上山!” 赵佗在旁边“呵呵”笑道:“许公子,你可还记得在太学院门口跟小妹的约定?” 许少安哪里知道,当时的人又不是他,而是吴绮罗,他愣在那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少安这模样,看在赵佗和赵晴眼里,却以为他这是选择性遗忘,这是要毁约。 赵佗“哈哈”一笑,自来熟的将手搭在了许少安的肩膀上,“我说你可别赖账,约定就是约定,你在太学院赢了南越所有学子,我小妹可得嫁给你!” 许少安听了大惊失色,看了眼赵晴,这位有着健康小麦色的姑娘,根本不是自己的菜,再说吴绮罗会替自己答应这个约定? 却听赵晴道:“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那约定不算!” 许少安借坡下驴,“对对对,不算!” 然后就见赵晴忽的瞪着一双眼看着自己吼了一句:“你说不算就不算?” 额…… “那到底谁说的算!” “我!”随珠公主指着她自己的鼻子,还是许少安记忆中的那么霸道野蛮。 许少安也懒得跟他计较,摇头自嘲一笑,这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啊,明明是她说不算的! “行吧,你们既然要随我上山就上山,不过上了山后就得听寨子里的安排,这里可不是你们南越皇宫,还有你们皇宫里的那些规矩,你们可得记着,在我这里,人人平等!” …… 第391章 朝霞 卧龙寨的墙头上,招展的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仿佛是在向看见它的人展示某种精神和信仰。 赵晴就看着这张猎猎作响的大旗,旗子上那雕龙画凤的三个大字让她怔了怔,“这里就是卧龙寨?” 从赵晴的话中听到了一些特别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惊讶,“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许少安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赵佗望向了许少安,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嘴角弧度,“外面谣传卧龙寨有卧龙妖人擅使天雷,以区区几人之力击溃两百官兵,看来这卧龙妖人就是你了!” “什么妖人?是卧龙先生!”许少安给这说话直白的赵佗翻了个白眼。 “传闻说卧龙妖人还有蛊惑人心的妖术,将军山周边不少村民都被你蛊惑了,还到处宣传卧龙寨的山贼都是侠贼!你是怎么做到的?”赵佗摩挲着他下颌的那一撮胡须,满脸的好奇。 “你觉得我像是什么妖人吗?”许少安无奈的道。 “像!”赵晴点头如捣蒜。 自从在临安城那场中秋文会后,许少安一口气作了一百二十七首诗词之后,她便一直觉得许少安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许少安无语。 “行了,别瞎想,谣言止于智者,你们都是有见识的人,岂能如那些愚昧之人一样觉得这世上会真的有妖人?” “好了,不说这个了,”许少安收敛了略有些惆怅的情绪道:“得了,既然你们要留下来我也不赶你们,若是你们呆腻了随时可以走,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乐土,前段时间还被官兵剿匪,山寨里的人基本被杀光了。” “那可太好了!”有点不嫌事大,甚至还有点期待的赵晴蹦了起来,一双眸子透着兴奋的光芒,拍着手掌,“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官兵剿匪打仗呢?” “打仗有啥好的?”许少安没好气的看了眼这似乎有些没心没肺的丫头。 从小锦衣玉食,活在温室里的公主,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打仗是要死人的,这人是父母生的,因为打仗不知道多少人要死,不知多少父母要因此痛苦的撕心裂肺?” 许少安的目光看向了天边,天边的云朵膨胀扩散试图爬满整个天际,如一滴白色的颜料坠落在了清澈的水缸中迅速扩散。 云卷云舒间,许少安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些许无奈和悲哀,他是在替这个时代的人而悲哀。 感受到了许少安的悲哀,也从许少安的这番话里头看到了那些凄惨的画面,赵晴脸上的兴奋渐渐敛去,而后漠然。 赵佗却是无趣的打破了这里的悲哀和漠然,忽然伸手搭在了许少安的肩膀,大笑道,“来来来,诗仙大人,此情此景,吟诗一首如何?” 许少安当然没有吟什么诗,倒是赵佗吟了一首倒也有趣的诗,让许少安从他所吟的诗中看出了几分他的性子。 那是一种超脱,对所有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淡然,听闻南越国现在的皇帝之所以能成皇帝,那是因为有着一位不愿当皇帝的皇长子,将这皇帝宝座让给了弟弟。 这赵佗便是那不爱江山而爱不羁的南越大皇子吧。 此时的这位大皇子打量着许少安为兄妹俩安排的屋子,赵佗撇了撇嘴道:“小妹,我感觉这个许少安与我上次见过的那个许少安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赵佗倒在矮榻上,一只脚踩在榻沿,抬头看着横梁交错,对于这里简陋的环境,他似乎很适应:“你不觉得这个许少安更有男人味吗?甚至连书生的那种阴柔气都没了!” 赵晴自然也发现了这点,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在太学院所看见的许少安袒露出的女儿态是不是看错了? “嗯,真是有趣,你说这许少安好好的诗仙不做,偏偏要在这落草为寇,他到底为了什么?”赵佗“哈哈”一笑,“我觉得在这能看见极为有趣的事情,咱就在这待上一阵吧!” …… …… 在赵佗这两兄妹那里,许少安又得了外界的一些消息,原来在卧龙寨成功击溃了官兵剿匪后,卧龙寨的名声越发传开,而自己卧龙妖人的称号也随之传开。 原本“侠贼”之名,也被人理解成是自己这个妖人使用了蛊惑人心的妖法所致。 他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自然而然演变成了这样。 许少安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管他呢! 卧龙寨的厨房,大师傅徐破虏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许少安在桌面上捣鼓着瓶瓶罐罐,这桌面上一个炉子还煮着茶,茶烟袅袅,茶壶嘴口发出气鸣之音,他不由得将茶壶提起给许少安倒了一碗茶。 “许公子!”这时候孙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公子找老夫来所为何事?” 许少安并没有去看孙大夫,直接道:“上次送一菲入城,临别时我让你记得去牙行看有没有要出售的茶馆,有没有去?” “老夫倒是要去,沈小姐却说这事便不劳我们担心了,只说让公子你放心,咱们的奶茶馆很快就能开起来的!”孙大夫道。 许少安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想要给她多一点帮助,但她既然这样说,那便由她。 “那你觉得咱们那奶茶如何?” “好啊,这玩意喝了一段时间要是一天不喝就难受。”孙大夫笑哈哈的道。 如今这奶茶已经成了山寨食堂里的饭后饮品。 看见孙大夫这表情,许少安心里就更有底气了,相比于酿酒,这玩意更廉价,以后说不定能靠这玩意赚的盆满钵满。 “对了,现在其他山头有什么动静?”许少安一边给茶碗里头添加牛奶,一边道:“他们有没有听我的劝,躲起来?” “有的有,更多的是没有,而且不仅没有听公子你的劝,相反还招募了好多江湖人士,就等着定州城将那批财帛从将军山路过呢!”孙大夫有些疑惑的道:“公子,这事咱当真不闻不问?” “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劫之那就发了!” 就见许少安这时抬头看向了他,嘴角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弧度,而后说了句让孙大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喜欢晚霞,还是朝霞?” “朝霞……?” “那么等朝霞散去,你便能看见那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 …… 第392章 太西昆了 “小妹,小妹,你来一下看看这个?”赵佗摩挲着他下颌的那撮胡须,饶有兴趣的模样。 “赵佗,你这一次可别又想骗我偷看寡妇洗澡!”赵晴有些狐疑的道。 “额……哥之前那不是想要给你找点乐子,这偷看寡妇洗澡的事很刺激的!” “这次不会又是?”赵晴瞪着一双眼,气急败坏,“你简直是禽兽!” 随着赵佗在寨子里闲逛的赵晴满脸狐疑,却听赵佗笑道,“不是,不是,这次不是偷看寡妇洗澡,而是……”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面红耳赤的一幕,她看见猪圈中一只猪趴在了另一只猪的身上,正做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 被自己大哥这种恶趣味给恶心到的赵晴顿时给了赵佗一拳,“赵佗,你禽兽不如!” 赵佗咧嘴一笑,“谁让你看猪了,我是让你看看这猪圈!” 赵佗显得有些兴奋,“你不觉得这猪圈中几乎没有什么太重的臭味,你看见没有,这猪圈干净的简直让人意外,很显然卧龙寨的人连猪圈都打理的这般井井有条……” “哪里井井有条了,我看乱的很!”赵晴的视线中有好几只猪都在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若是许少安在这里定然会说一声抱歉,这些猪也是刚买回来没多久,公猪和母猪也还没有将其分开,所以才有了这般情景。 “那养猪的山贼说是卧龙先生交待的,这样搞好清洁,可以减少细菌和病毒的滋生。” “细菌和病毒是什么?”赵晴疑惑道。 “这个……我也不懂。不过这既然是许少安所说的,那就肯定代表着什么吧。”赵佗笑了笑道:“走,去那边,那边有酿酒的作坊,甚至还有制作琉璃的作坊,这山寨中甚至开始用琉璃杯替代酒碗喝酒了!” 赵晴被赵佗拉着往前走,她微微有些惊奇,“这琉璃杯在咱南越国也只有皇家能使得起,这小小一个山寨竟然……” “小瞧了吧?”赵佗道:“你看看这卧龙寨像不像一座小型城池?” “那些人说,之前还全是木头搭建的山寨,后来卧龙先生来了这里后,才有了这些!” “这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许少安?”赵晴不禁动容。 赵佗点了点头,“所以,卢先生说的没错,这许少安当真旷世奇才,这家伙不仅诗词了得,在奇技淫巧这方面也有着惊人的造诣。” “他们还说,琉璃不止可以用来做杯具碗具,还能用来做窗户,这比纸要靠谱多了。” “这……琉璃做窗户?”赵晴有些不可思议。 “若是琉璃做的窗,小妹你想想,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很好看?”赵佗兴致勃勃,拍着手掌道:“若是咱南越皇宫的窗都用琉璃做的,那该多好?” “哪里有那么简单,我看他们也就说说而已!” “是啊,哪有那么简单……”他拉着赵晴来到了琉璃作坊外,在门口探头看向作坊里的情形,模样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赵佗,你看见了什么,谁在里面?”赵晴有些好奇道:“是不是许少安?” 她也将头探出门框,然后就看见许少安在一张很长很宽的木桌边做着什么,嘀嘀咕咕的。 许是发现了门口的动静,许少安抬眼看了看,不由得一怔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吧!” “你在干什么呢?”被发现的赵佗讪讪一笑,而后拉着赵晴走了进去。 “想着用什么办法将这块琉璃齐整的切开。” 然后两人便看见了许少安身前桌面上一块不规则的透明琉璃片,又见许少安在这琉璃片上比划了一下,“我需要将这不规则的琉璃片切割成方方正正的,这样就可以用在窗户上。” “这很难做到吗?”赵佗道。 “嗯,这琉璃很脆,普通切割工具很难做到,不过……”许少安撇了撇嘴,我还有其他方法。” 这年头金刚石不好找,也就只能用模具浇筑了,大概有个形状就行,就不考虑精细的做工了。 “你真的要用琉璃来做窗户吗?”赵晴疑惑的道。 “嗯呐,用琉璃窗可比纸窗好用多了,既美观又实用,等我给山寨的房子都安装了琉璃窗,你们就知道了!” 赵佗与赵晴都有些目瞪口呆,心想着这琉璃在这卧龙寨就这么不稀罕了吗?整个山寨的房子都安装琉璃窗? “哦,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何事?”许少安道:“生活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说!” “哈,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小妹刚作了首诗,想让许公子品鉴品鉴!”赵佗连忙将赵晴推在身前,小声在自家小妹的耳边说道:“拿下许少安从与他吟诗作对开始,上,小妹上!” 啊!? 赵晴脸顿时红了一片。 所幸的是她这段时日随着大哥游历天下有感而发也作了几首诗词写在了随身携带的手绢上,不然还真拿不出什么诗词来。 她于是从袖袋中翻出了几张丝绢,从中选了一张自以为写的不错的诗,递到了许少安的身前,然后颇有些期待的看着许少安。 许少安看了眼后,摇了摇头。 “怎么,这诗写的不好吗?”关于自家小妹的诗才赵佗还是有自信的。在南越国就连状元都曾拜倒在她裙下。 当然,眼前这位是诗仙许少安,小妹这诗词在人家看来是极好的,可在许少安这却不一定好,因为眼界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这个太西昆体了……”许少安一边说一边摇头,“诗词这东西典故辞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走心呐!” “西昆体是什么?”赵佗道。 赵佗与赵晴对于西昆体这个概念还是头一次听,不免有些疑惑,但许少安的后一句倒是能理解。 “我发现现在的文人都有这个毛病,喜欢在辞藻华丽、声律和谐、对仗工整、运用典故等方面花大功夫,这样虽然能够极大程度的展现作者的才华,使人觉得在艺术形式上具有较高的水准……” “可……这也使得这诗词整体看起来内容就很空洞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你从小养尊处优,地位崇高,生活优越,缺乏对社会现实的深入了解和体验,这诗词一道在你手中于我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文字游戏而已!” “你这诗,还不如你哥的那首呢!” 随珠公主赵晴越听秀眉就越是紧促,而赵佗与她刚刚相反,越听越是眉开眼笑,看许少安是越看越顺眼了。 “哼,全天下就你最厉害!”赵晴瞪了眼许少安,而后抛下这句转身跑了。 许少安撇了撇嘴,随即看向了笑哈哈的赵佗,“这可是她自找的!” …… 第393章 斩尽杀绝 对于许少安说的那句话—— 那么等朝霞散去,你便能看见那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 孙大夫这下算是能理解了。 那便是在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带着这个仿佛来自深渊的消息,孙大夫来到了许少安的门前。 清晨,没有风,只有鸟儿的叽叽喳喳,一切都显得很平静,但孙大夫的声音打破了这间的平静。 “许公子,公子……” 孙大夫一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 见孙大夫这般模样,许少安惊讶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门头岭一夜之间被官兵给剿了,门头岭的山贼也全都在一夜之间给杀光了!” “确定是官兵剿匪?” “人头都挂在了定州城的城头上,门头岭寨子里头全是一些无头尸体!” “那些官兵现在位于何处?” 孙大夫想了想道:“应该回城了,想必是昨日趁夜摸到了门头岭,然后于深夜之中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果然如你所料,只可惜这些家伙不听你的劝,若是听你的劝藏起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许少安点了点头,“先去看看吧!” 许少安调兵遣将,带上了周小蝶、赵小羽等一百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寨。 赵佗兄妹见这阵仗,连忙跟了上去,很显然卧龙寨这是有什么行动,不去凑个热闹怎么行? 等这一百多号人赶到门头岭的山寨那一刻,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山寨中的演武场中堆着一具具尸体,血液在这堆尸体的下方凝固成了血色的胶状体。 在这堆尸体之中,没有一具是有头颅的,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黄口小儿,至少有两三百号人。 这些尸体就横七竖八的倒在那,很显然是被杀死之后,割去头颅被集中扔在了这里。 许少安忍不住一声干呕。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只是没见过那么幼小的尸体,那些被割掉头颅的孩子的尸体,他无法相信那些刽子手是如何下手的! “我去他娘的!”赵小羽忍不住怒吼一声,“连胡人都知道不杀没有车轮高的孩子,这些畜牲,简直就是畜牲!” 许少安内心的愤怒其实与赵小羽一般无二,只是他比赵小羽更善于隐藏这种情绪,这跟他两世为人有关。 他是一个文科生,前世记忆中的那些历史,比这种事情更为残酷的他都了解过,因此他知道,这便是现实。 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 官府的行动他有所预料,他向穆英琪说过他的预料,只可惜有些人并不重视。 来到这里的众人在看见演武场中的那血腥一幕都不禁偏过头去,这也太血腥了,连一向玩世不恭的赵佗都露出了严肃的目光,随珠公主赵晴更是一下子忍不住吐了一地。 “怎么,卧龙寨的人没见过死人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扶着门墙狂呕的赵晴抬头看了眼来人。 这一眼让闻讯而来的闫家寨二当家闫延秀微微一怔,只觉得这一眼中有杀意啊! 赵晴没有理会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肌肉男的嘲讽,继续呕吐她的,心中埋怨着,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也太恶心了。 继闫家寨的来到,随后又有几个山寨来了,如狮子岭、穆家寨、翟家寨等几个将军山一带实力相对较强的山寨。 “哼!”穆英琪忽然有些怒意的道:“卧龙先生早就让我提醒过各位,在你们算计这些财帛的时候,人家也已经在算计你们!” “看吧,这下算是应验了!” “好在这些日子我闫家寨都藏进了山里,不然说不定昨夜被血洗的就是我闫家寨啊!”说着,颇有些得意的闫延秀对着许少安拱了拱手道:“多谢卧龙先生提醒了!” 许少安觉得闫延秀这家伙言语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不想搭理,因此直接无视了他。 见许少安无视自己,闫延秀“嘿”的一声,“我说卧龙先生,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闫延秀啊!” 就在这时,闫延秀身后走出一个老人,他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只是轻轻在闫延秀的身上一扬,就听闫延秀一声惨叫,“哎呀好痛,师傅您怎的又打我?” 王怀英看都没看闫延秀,走到了许少安的跟前对着许少安拱手行了一礼,“小徒冒犯先生了,老夫替小徒给先生赔个不是!” 许少安看了眼王怀英,见对方态度还算诚恳又是老人家,因此回了一礼,“老先生言重了,还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王怀英,前些日子云游在外,没有管教好徒儿,因此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赎罪!” 许少安摆了摆手,“往事随风,就不要再提了!” “好一个往事随风!”王怀英笑了笑道:“穆家那丫头说你是个心胸广阔之辈,老夫起初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啊!” “王老前辈谬赞了,”说到这里,许少安话锋一转,“对于此事,不知王老前辈怎么看?” “这事,我恰巧有些消息,是今早从定州城传来的,说昨夜领兵灭寨的是一位名叫程知节的将军,这位将军有些来头,是庆王手下一名大将!” 许少安道:“王老前辈如何得到这一消息?” “哦,是这样的,定州城府衙门中有在下收买的人,据这人传递来的消息,接下来,接下……” “接下来什么啊?你倒是说啊!”穆家寨的穆英歌道。 “他说城守大人准备在五天后血洗将军山,这一次也不玩阴的了,一万大军出动,将军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拔除斩尽杀绝!” 在场众人一听,各个脸色铁青,在场各个山寨当家人都陷入了沉默,看着演武场上那堆成小山的断头人,不由得生出了绝望之色。 这段时间将军山的各个山头都来了不少江湖人士,摩拳擦掌的想要劫了谢穹拉拢胡人的财帛,也琢磨着这位新进城守对于如何应对将军山的山贼和那些江湖人士,无外乎重兵护送严加防范。 第394章 内鬼 可没想到还真让卧龙先生给说中了,对方在那之前一定会扫平道路上的荆棘。 并且先干那么一波,先给将军山的各位一个下马威,让一帮山贼们知道,什么叫雷霆手段? 想想都觉得可怕,悄无声息的就将一个有两百多口人的山寨屠戮殆尽。 整个将军山那么多股势力,竟然没有一个势力有所察觉。 一方面体现了门头岭的山贼们的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则体现了对方趁夜偷袭的行动能力,这可不是一般军队可以做到的。 这是一支劲旅啊! 想到这里,大家就越发沉默了,这样的的一支劲旅,俨然已经成了这里大多数人的梦魇,可能随时将他们吞噬。 本来还想着如何在那批谢穹用以勾结胡族的财帛上分一些羹,却因为对方的这一雷霆手段给震慑的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想法。 就在这时,卧龙寨带来的队伍之中,有一个人神情恍惚的走到了那堆被堆成了小山的尸体前。 这是黄小五,是之前与李建刚一样被许少安洗脑而后加入了卧龙寨的山贼之一,在加入卧龙寨之前,他便是门头岭的人! 在大家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堆尸体,心中的情绪似乎已经在他的胸腔里翻腾了很久,直至这一刻再也崩不住,终于爆发,忽的扑倒在地,嚎哭不止。 他的哭声徘徊在众人的耳边,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他们心里清楚,虽然卧龙寨里有不少人是从各个山头脱离从而投靠了卧龙寨。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于原来山寨里的兄弟没有感情,有些甚至在原来的山寨中还有着亲人,就比如黄小五。 他的父亲便是门头岭上的一个老贼,他带着哭腔嘶吼道:“当初便让我爹随我一起加入卧龙寨,可我爹说什么在门头岭待习惯了,说什么当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就不愿去别的地方了。” “我说我爹那是愚忠,可爹却说随你怎么想,或许等到我到了一定的岁数就能明白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若是知道……若是知道……我便是绑也要将我爹绑到卧龙寨。” “爹啊,我的爹啊!” 说着,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抽出了长刀,向着寨门的方向冲去。 赵小羽连忙挡住他的去路喝道:“小五,你去哪!?” “我要去替我爹、去替门头岭的兄弟报仇!” “胡闹,你一个人去报什么仇?” “那我该怎么办?”黄小五忽的抬起头来,一双血眼看着赵小羽,“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赵小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向了许少安,就见许少安走了过来,站在了黄小五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小五的肩膀。 小五转头,一双泪眼婆娑,却听许少安轻轻的说了句:“小五,你既然是咱卧龙寨的一员,那你的仇便是咱卧龙寨的仇,你的仇,由咱们与你一起报!” “然而现在,咱们要做的是……将这些人的尸体好好安葬!” …… …… 众人合力挖坟,门头岭的这处山寨现在竟成了一座坟墓,看着一具具无头尸体被扔进那挖好的大坑。 赵晴拉了拉赵佗的衣袖,捂着鼻子,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赵佗,我们回去吧!” “这就忍不住了,这世界上比这还残酷的事多得多,你以后有的受的!”赵佗道。 赵晴再也忍不住转身跑了,赵佗也只好跟着她。回到卧龙寨,这丫头就病了,待在屋里,还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却还忍不住的打寒颤。 “赵姑娘,你这是受惊了,老夫保证喝了这碗药就好了?”孙大夫给赵晴熬了一碗药捧进去了屋中。 对于赵佗兄妹的身份,许少安并没有公开,因此整个山寨知道这两人真实身份的,也就只有许少安。 赵晴捧过药碗,对着孙大夫使了个感激的神色,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却是因为药太苦下一刻竟又都喷了出来,连手里的碗都因此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哐当”响,瓷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只觉,这恐怕是她有生之年喝过最苦的药了。 “小妹!” 赵佗终于开始担心起来,自家小妹这心理创伤好像挺严重的啊! “不要过来,让我静静!”赵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一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佗与孙大夫相视一眼,对此有些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佗只好道:“小妹,要不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孙大夫开始收拾地上撒了一地的药,黑色的药将漆成红色的木地板染黑了一片,孙大夫叹息一声,喃喃道:“好好一个姑娘,给吓坏了!” “这世道真他娘的黑啊!” …… 这一夜,山贼们都很忙,忙着进山。 狡兔三窟,这山贼又何尝不是? 将军山上的山贼在定州城那些当官的眼里只不过一些虫子,可这些虫子往往会呈现出一种让人惊叹的生命力。 其实官兵再厉害又如何,对于这些山贼而言,惹不起,藏起来就是,待风声过去,他们就又会回来。 “大哥,寨里头所有的物资都运到山里来了,这里很隐蔽,那些官兵绝对找不来的。”闫延秀密林中穿出来。 “让弟兄们都机灵点,全都给我穿着藤甲带着兵器睡觉,还有……吃的喝的都看好了,别落了门头岭的后尘!”闫延章不禁打了个激烈,摸了摸脖子,今个儿白天看见那么多无头尸体,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凉。 在门头岭的时候,王怀英还有些没说的事,就是门头岭的山贼之所以无声无息的就被屠戮殆尽,是因为门头岭中出了内鬼,在饮用的水缸中下了蒙汗药,以至于所有人都在昏迷中被割下了头颅。 所以才有了他这么一句,但让他更担心的是,在他的闫家寨中也有内鬼。 “师傅,您觉得咱山寨有内鬼吗?”闫延章忍不住问王怀英。 第395章 一出好戏 “咱们山寨没有像其他山寨那般招募那些江湖人士,寨中兄弟聚在一起也好些年头了,不会有问题。” 闫延章因为师傅的这句话安心了不少,可又觉得隐瞒了这件事,不禁有些愧疚,只怕其他山寨也落到门头岭一个下场,可谁能想到……他不由得有些恼火道:“大伙本来以为可以联合那些江湖人士干了这票,然后踏踏实实过个肥年,谁能想到谢穹这么深的算计,在那些江湖人士之中安插了他的人!” “亏得是师傅您警惕,若非如此,咱们只怕也遭了道,徒儿肯定会招募那些江湖人士,最后被人割了头颅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脖子,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卧龙寨那边什么情况?” “不知道!”闫延秀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寨里的事都忙不完,哪里有心情去关心卧龙寨的事?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大当家,二当家!” 三人不由得转头去看,看见这人都是一怔,但随即听闫延秀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李建刚吗?不是说我哥俩格局太低,比不上那卧龙先生,怎么现在又找来了?” “是不是觉得卧龙先生要跟官府死磕,怕死所以又想回来了?不好意思,好马不吃回头草,咱闫家寨只要好马!” 李建刚对于闫延秀的阴阳怪气丝毫不在意,“二当家您想太多了,在下来是受了先生的命令,是来告诉当家的,孙大夫在门头岭山寨的水缸中发现了蒙汗药,先生推测是山寨中有内鬼……” 李建刚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这内鬼极有可能是最近加入贵寨的江湖人士,请务必小心!” 李建刚的这番话一出,闫家兄弟与王怀英都是面面相觑,在这一刻三人都不由得在想,这卧龙先生当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们哪里知道,许少安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门头岭偌大的一个山寨,而且山寨有着岗哨,甚至有着一定的地理优势,怎么可能被悄无声息的屠戮殆尽? 他觉得就算是前世记忆中的特种部队来了,也不可能一点声响也没有,除非……在官兵到来之前,这些人就不省人事了。 更重要的一点,许少安仔细看了山寨中的情形,几乎没有什么激烈打斗的痕迹,所以他在将那些尸体处理后,便让人回卧龙寨请孙大夫前来查看。 结果如他所想,有人在厨房的水缸里投了蒙汗药。 …… …… 卧龙寨。 赵佗看着脸色微微好转,至少不用在裹着棉被的赵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赵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沉默了良久,直到一盏茶喝完她才说道:“连孩子都不放过,虽然是山贼的孩子,可那也只是孩子啊,这谢穹做的也太狠了些!” 赵佗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的,不说远的,就说前段时间发生在青州的那场大战,因战争惨死的孩子和妇女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你就跟许少安说的那样,从小没见过这些事,不知道这世道有多乱,如今见到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我说小妹,这里也跟许少安说的一样,可不是什么乐土,过几天说不定就会有场大战,为了你的安全,要不咱还是下山吧!” “下山?” “嗯啦,你难道没听见那老头说的,五天后一万大军出动,将军山有一个算一个斩尽杀绝!” 说这话时,赵佗加重了一些口气,有些想要吓唬自家小妹。 不知道为何,因赵佗的这么一句话,赵晴脑海中忽的又浮现了那一堆无头尸体,那血腥的画面顿时让她忍不住又呕吐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然后许少安就看见了赵晴忽的呕吐起来,不由得咧嘴一笑,打趣道:“哟,还吐着呢?” 赵佗满脸的苦笑,没有回答许少安的这句打趣,而是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公主殿下吓坏了,特意来看看……” 只是说到这里,许少安看见赵晴那痛苦的模样,打消了继续打趣她的念头,继而道:“好吧,其实我来是想找两位聊聊。” “聊什么?”赵佗疑惑道。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并不安全,风雨欲来,若是让两位有什么闪失,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所以……还请两位下山吧!” 赵佗将目光投到了正在呕吐的赵晴身上,“小妹,你怎么说?” 原本赵晴在赵佗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内心是赞同的,可这一刻这个提议从许少安的口里说出,她竟无法赞同了,只因她怕许少安小看了她。 她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努力把脑海里那几乎有点挥之不去的血腥画面强行挥走,用手绢摸了摸嘴而后看着许少安道:“怎么,你是觉得本公主怕了吗?你要我们下山,我们偏不下山,倒是要让你瞧瞧,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 额…… 赵佗对于自家妹妹的了解当然不是许少安所能及的,知道小妹是在逞强,却也不捅破,而是打了个“哈哈”,看向了许少安道:“许少安,看来我兄妹俩的性命这下就靠你了,怎样……对于那一万大军,你可有破敌之策?” 许少安打了个喷嚏,没好气的看了眼赵佗:“靠我干毛,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至于破敌之策,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不过你们若是非要留下来,我也不赶你们走,我想凭借赵兄的武艺,能够护得公主周全的。” 许少安站起了身子,“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 说完,许少安走出了房间,顺便将门给带上。 而就在许少安关上门的瞬间,赵晴就忽的拉住了赵佗的手小声道:“赵佗,要不咱偷偷跑了吧?” “咋啦,你不是说要巾帼不让须眉吗?”赵佗笑道。 “那是我死要面子,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我当然看出来了,不过……”赵佗又习惯性的摩挲他下颌的那撮胡须道:“小妹,别怕……我看这许少安定有破敌之策,咱就留下来看一出好戏!” “再说,就如许少安所说的那样,有哥在定能护你周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