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欢迎来到迷雾商店》 第1章 满级重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仰躺在雨夜无人的街道上，全身被冰雨淋透的少年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即使雨水落进双眼也一动都没有动。 自从进入噩梦世界游戏成为玩家后，苏白整整十年都不曾见过没有红月的夜空。就算是噩梦世界里最恐怖的诡异之一，也无法屏蔽噩梦世界夜空中的红月，那轮……血红色的圆月，像是魔鬼的瞳孔始终凝视着每一个噩梦世界的玩家。而现在，那轮与噩梦世界共存的红月竟然不在了。 他贪婪地在雨中呼吸着，呼吸着不带一丝血腥味的干净空气。 这里不是噩梦世界，是现实世界。 苏白又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淋湿的旧校服下是瘦弱至极的手臂。虽然是很熟悉的校服，但他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青涩学生了。还有这具身体……虽然他在噩梦世界十年都没练出那种令人羡慕的夸张肌肉，但伸手打晕几个人也不在话下。可现在别说人，他手上的力气感觉连苍蝇都拍不死。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太久的雨，他这会儿的身体虚弱无力甚至有些意识都有些模糊。 “我应该在……”苏白努力回忆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却发现连记忆都是模糊一片的。 苏白努力坐起身，一点点将自己挪到旁边商铺的雨檐下，然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街角不远处的商城，在五层楼高的商城外面挂着的电子屏幕上，即使是在这个不营业的时间里，即使被暴雨冲刷着，也依旧在深夜中不停滚动播放着各种光污染的广告。 但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年份和日期是…… 11年前？ “开什么玩笑。”苏白虚弱得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比起在噩梦世界垂死挣扎的十年，十一年前的苏白更像是生活在噩梦中。 那个时候的苏白还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有些懦弱的高中生，母亲因为车祸躺在医院里命悬一线，家里所有的钱却已经被烂赌鬼烂酒鬼的混蛋哥哥苏玄挥霍一空。 苏白的家里只有他们两兄弟和母亲，父亲在苏白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病故，是母亲吃尽了苦头独自将两兄弟拉扯养大。无论是苏白还是母亲都不明白，曾经乐观勤奋聪慧的苏家长子苏玄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堕落成没有酒喝就要寻死觅活的烂赌鬼。 特别是在母亲被送入医院后，那个混蛋以母亲车祸急需医药费为由从亲戚朋友甚至苏白的老师和同学父母那里都借了钱，然后被他在牌桌上挥霍一空。 最终连那个混蛋自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知去向。 往日回忆浮现，苏白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哪怕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十年前的记忆，但每每想起自己知情那一刻的场景，那种如同坠入深渊一般的绝望感都还会一次次席卷而来。 之后一切应有的美好都从苏白的人生中黯淡褪去。为了维持母亲的治疗，他放弃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同学们还在高考冲刺，他就已经开始到处寻找能赚钱的机会，但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握有高利息欠条的亲戚拿走他们的家。 当年的苏白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可最终躺在医院里的母亲还是走了，到最后都没能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也许是医疗技术不足，也许是苏白拼了命筹到的钱还是太少……在母亲去世后，这些事情对苏白来说都无所谓了，唯一算得上心愿或目标的可能就只剩下找到苏玄那个恶魔，然后送那个血缘上的亲哥哥去向母亲磕头谢罪。 人活着就必须想要些什么求些什么，否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在苏白一边迷茫一边漫无目的寻找着那个混蛋下落的时候，一辆摇摇晃晃的破旧444路末班车将当时无家可归昏昏沉沉的苏白送进了一个被血红色月光照耀的世界，一个被称为噩梦世界的恐怖游戏世界！ 他成为了被选中的噩梦世界玩家之一。 在这个只有完成恐怖游戏才能活下去的噩梦世界里，苏白不需要去思考现实世界的烦恼，他只需要简单地不顾一切地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如何活下去就行了。然后他就一步步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变成了…… 变成了只要能够活下去，就算要与噩梦世界最恐怖的诡异签订某种难以启齿的契约也丝毫不会犹豫的……奇怪的人。 其实苏白也不知道，被噩梦世界折磨了十年的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 他还算是人类吗？ x 强行将自己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拽回现实，苏白睁开眼睛反复确认着眼前电子屏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四周这条同样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这里分明就是他失去亲人和家之前在现实世界居住的街区，苏白的母亲出事前就在这条街上经营一间小小的服装店，所以就算离开再久他也不会认错。 苏白又看了看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而且极度瘦弱的手臂，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的可能性—— 他回到了十一年前。荒谬，异想天开，但此时此刻却没有比这更合理的推测了。 “但如果这里真的是11年前……那么……” 那么…… 原本靠墙坐着的苏白突然想到了什么，靠着墙壁的支撑和全身的力气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向前方电子屏幕的右边看去。在距离这条街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在雨夜发着光。 那是他母亲接受治疗的医院！ 苏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十年前的11月11日进入噩梦游戏世界成为玩家的，那天也是他母亲去世一年的周年忌日。如果眼前电子屏的时间没有出错，如果今天真的是11年前的10月8日，那么…… 他母亲还活着！ 一直以来，苏白除了“活着”之外都没有其它信念或想做的事情，所以在噩梦游戏世界在其它噩梦游戏玩家的眼中他都是一个怪人。但此时此刻他有了一件一定要做的事情—— 他要去医院再看母亲一眼！ 右手扶着墙壁，苏白咬着牙向医院的方向走去。虽然步伐踉跄，但也已经是他现在最快的速度了。虽然身体又冷又虚弱，但也许是有了一定要做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身体中有什么在苏醒，苏白渐渐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明明很累，但苏白越是往前走，越是感到呼吸变得顺畅，身体变得轻松，甚至身体上的寒意也随着雨停渐渐褪去，甚至升起了暖意。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看着只有自己和水坑中倒影的空寂街道，苏白还是有些恍惚。虽然这条街从来都算不上繁华热闹，虽然现在是刚刚下过雨的凌晨，但一个人都没有真的正常吗？ 恍惚间，苏白路过了一个临近十字路口的店面。明明想要见到母亲的心情迫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驻足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店铺。 说奇怪，但那是一个看着挺普通甚至有点小的店面，玻璃橱窗和有些陈旧的木门，没有任何招牌，黑乎乎得看不见任何陈列的商品，与其说是有着奇特吸引力的店铺，不如说更像是一间尚未出租的空门面。 唯一的记忆点，就是这个店面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一个“囍”字，这字也不知道在橱窗上贴了多久，边角已经卷起，甚至原本的红色也已经完全泛白，在深夜时间看着有些瘆人。 但就是这么一家店，像是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一样让苏白停下来脚步。 因为……从刚才到现在苏白已经走过了三个十字路口，他在每个十字路口都看见了一模一样的空店面。玻璃橱窗、陈旧的木门、没有任何陈列的商品，还有那个已经泛白卷边的“囍”字。 一模一样的店面，出现在了苏白途经的每个十字路口！ 苏白的呼吸声有些加重，但下一秒就转身重新迈步向医院的方向走去。他在噩梦游戏世界经历过数不清的诡异事件，虽然这个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好像跟踪狂一样的店面非常古怪，但他现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到医院去！ 愿望对于苏白而言是非常奢侈的存在，所以他一定会抓住。 可就在苏白转身迈步走向十字路口的瞬间，汽车的鸣笛声在他的耳边炸开，一辆汽车飞驰过黄灯的十字路口，溅起的积水淋上苏白的脚背。如果不是听到汽笛的瞬间停下脚步，苏白可能会被来不及刹住的汽车直接撞飞。 “不长眼睛的吗？！”飞驰而过的汽车方向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白诧异地环顾四周，刚才还空寂到诡异的街道上竟然多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和时不时驶过的车辆，街边甚至还能看到几间通宵营业的店面。 店面里隐约的音乐声，汽车行驶的声音，深夜小情侣的低语声，还有加班族打着电话从苏白的身边路过，原本无声沉默的诡异世界眨眼间“活”了过来。 苏白又想起了刚才不断跟在他身后的古怪店面，但很快就发现那家贴着泛白“囍”字的店面也消失不见了。 第2章 第一场游戏:444路末班车 深夜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瘦弱少年站在路边，他似乎刚刚淋过一场大雨，不仅全身湿漉漉的，裤脚还沾着些泥水。他看起来很虚弱，清隽的面容苍白，身形也有些不稳，站在那里像是一缕留恋人间的幽魂。 不理会周围行人奇怪的目光，苏白时不时回过头去寻找之前那间贴着“囍”字的奇怪店铺，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红灯转绿灯，苏白继续迈步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和外表看起来的狼狈有些不同，苏白的体力和精神其实已经恢复了许多，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带着暖意在身体中循环，弱小但努力，那是11年前的苏白不可能拥有的力量，反而更像是他在噩梦世界中获得的一些特殊的东西。 再考虑到刚才那间贴着泛白“囍”字的诡异店铺，以及刚才空寂到古怪的街道，苏白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一起从噩梦世界来到了现实世界。 …… 虹槐市第一人民医院。 凌晨这个时间的医院虽然有急诊，但绝对不是可以探望病人的时候。苏白也顾不了这些，循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找到了住院部的白色大楼。 走进住院部的大楼，苏白从湿漉漉的校服口袋里找到了陪护家属外出的证明，但住院部的工作人员好像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比起苏白手里的证明更关注他此刻全身湿透了的糟糕状态。 “小苏，你不是说回……家里收拾你妈妈的东西吗？”一个中年护士从护士台后站起来，皱眉看着满身狼狈的苏白，“怎么淋成这样，快，快上去洗个澡去！” 面对已经记不起名字的护士，苏白礼貌地点头回应，脚步不停地向电梯间走去。 “陈姐，刚才那个就是十二楼的小苏？真的长得很好看，但怎么……” “哎，俊是俊，可怜也是真的可怜啊。” 苏白能够听见身后护士台那边年轻护士和陈护士的窃窃私语，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就连曾经的苏白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母亲一定还躺在十二楼的病房里，就算还没有恢复意识，也还活着，心脏也还在跳动着。 “叮——”电梯从地下一层上来了。 苏白走进装饰着镜子的电梯时，已经有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站在角落里，那个男人有些奇怪地侧着头，似乎是在注视着电梯镜子里他自己的倒影。 苏白本该马上就感知到电梯里不对劲的地方，但也许是因为还没熟悉这具十一年前的身体，也许是因为近乡情更怯，他就这么盯着电梯轿厢上跳动的数字，心跳得比濒临死亡的时候还快，无暇顾及其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角落里的“保安”伸出了手。干瘦的手臂向前伸展，但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的目标不是站在前方的苏白，而是电梯镜子里苏白的倒影。 镜子的倒影中，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的脸竟然是一团潦草的黑雾，而“他”枯瘦的手臂靠近镜子，向前虚握，像是扣住了镜子里那个苏白的脖子。 似乎只要“他”一用力，就会折断镜子里白皙但脆弱的颈部。 只等一个契机…… “嗞——”也不知道是哪根线路出了问题，电梯里的灯光突然变暗了很多。 也就是在这黑暗即将吞没光亮的时刻，镜子里那个“保安”的手臂完全化作黑雾，卷向镜子里苏白的脖颈，“他”的身形颤抖，像是因为即将成功的狩猎而感到激动。 可就在黑雾触碰到镜子里苏白的时候，镜中少年的身影瞬间被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取代，还有一块精致但不知道为什么系着银色铃铛的喜帕遮住镜中红衣嫁娘的面容。灯光完全被吞没之前，还能看到镜中那个代替了苏白身影的红衣新娘胸口处，存在着一个贯穿了身体的巨大的血窟窿，而且还有血一直在往外流淌。 镜中的红衣新娘并不像人，根本就是诡异之物！ 那“保安”化作的黑雾刚刚靠近，代替了苏白影子的鬼新娘转而就伸出苍白的手爪，用尖利的红指甲将镜中的黑雾撕裂。 一切的诡异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电梯里的光亮就已经完全恢复。迟钝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的苏白快速转头看去，但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电梯的镜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可他明明记得他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里还有一个保安？ 意识到周遭的诡异之处，苏白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即使是在噩梦世界里显得微不足道的小小诡异，出现在现实世界都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不对劲的事情。 到底是自己的到来扇动了蝴蝶翅膀，还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 “叮——” 随着铃声响起，电梯门在十二层打开，安静的走廊和一间间病房出现在苏白的眼前，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再次见到母亲了。 但就是在苏白迈步走出电梯的同时，一个熟悉到让苏白咬牙切齿的阴阳怪气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幸运的人类，恭喜您获得通往噩梦世界的门票，即将成为红月下不幸的幸存者。」 「不过在正式取得噩梦世界居民的资格之前，还有一场简单的小游戏在等待着您。」 「游戏即将开始。」 「拾……玖……捌……柒……」 不对！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脑海中出现熟悉倒计时的瞬间，苏白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他应该要在母亲去世后的一年才收到噩梦世界的邀请才对！就算他受邀请的时间提前，这该死的游戏邀请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明明就快要见到她了！ 苏白快速走出电梯，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病房离他越来越近，他知道只要再走几步……只要再走几步就能再见母亲一面，但耳边的倒计时快要结束了。在噩梦世界挣扎十年，苏白对这样的倒计时再熟悉不过，无论耳边的声音说得多“客气”多“亲切”，也从未有人能够违抗它的指令。 「零。」 明明苏白还在向前迈步，但眼前的走廊却像是被无限拉长，怎么走都无法前进半步，原本明亮的医院走廊也在瞬间被黑暗吞没，连同苏白的身影一起沉入无垠的黑暗中。 「游戏开始。」 xxx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请尽情享受噩梦世界为您献上的第一场游戏——444路末班车。」 「这是一辆非常普通的公交车，和其它普通的公交车一样会在一个个站点停留。」 「这是一辆非常普通的末班车，和其它普通的末班车一样载着各种各样的乘客，有的乘客和您一样是享受游戏 的临时居民，有的却是噩梦世界为您安排的特殊乘客，还有您……咦？嗯，这里还有几条非常简单的规则，能够帮助您更好地享受这场游戏，能够帮助您活着成为噩梦世界的正式居民—— 第一，本场游戏有且只有一辆444路末班车，不会有任何可搭乘的交通工具出现。若车上的乘客数量小于10，则444路末班车内为相对安全的环境。 第二，当444路末班车上的乘客数量大于等于10时，本场游戏将强制结束，所有停留在444路末班车上的乘客都将迎来坏结局，并以特殊乘客的身份永远留在444路末班车的空间中无法离开。」 「幸运的人类，只需要在本场游戏中成功生存12小时，您就可以通关本场游戏，并获得噩梦世界正式居民的身份和能够回去现实世界的奖励。作为赠予本场游戏中临时居民的特权，游戏将在您坐上444路末班车的20分钟后正式开始，也许您可以在这被赠予的20分钟内寻找到值得信任的同行者。」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苏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辆摇晃的陈旧公交车上，车里的铁皮有些生锈，司机座位旁还放着一个同样生锈破旧的投币箱，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事到如今，最让苏白意外的已经并不是提前一年进入噩梦世界这件事，而是他明明提前了一年进入噩梦世界，要面对的第一场游戏竟然还是444路末班车这个在新人期间几乎无解的游戏场景！ 在苏白的记忆里，他是唯一一个从444路末班车活着离开的新人玩家，之前没有人能够通关，之后也没有人再从444路末班车通关离开过。 噩梦世界的诡异之物比普通人类强大太多可怕太多，别说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玩家，就算是在噩梦世界挣扎过十年的苏白想要对抗更强大的诡异之物，也只能一步步走向非人的道路。 比如学会使用诡异之物的力量，比如在被某个极度恐怖的恶鬼和反水的队友联手杀死之前，不计后果孤注一掷地滴血在某份诡异之物的婚书道具上按下手印。 苏白环顾四周，不禁思忖—— 他连签下婚约的另一半都没见过，连对方是长着八只手还是七只脚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穿回到了11年前，这算是婚约无效，还是……逃婚呢？ 第3章 特殊乘客 夜色之下，一辆破旧的444路公交车在被迷雾笼罩着的街道上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着，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三种光源，公交车里亮着略显昏黄的灯光，前方雾中隐约能看见指引下一个站点的路灯，还有……被黑夜和迷雾笼罩却依旧红得滴血的那一轮圆月。 锈迹斑斑的公交车里，八位乘客分散坐在车厢各处，看起来都不是彼此的同行者。 坐在后车门附近的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睡衣的眼镜男孩看起来坐立不安，紧张的表情中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恐。这倒不是因为他坐在了老弱病残专座上，而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辆诡异的公交车上，耳边还听到有诡异的声音在介绍这一场“游戏”。 男孩只记得自己瞒着父母偷偷在被窝里打游戏到了凌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这辆公交车上，他的眼睛还有些发酸，空无一物的手上也还残留着手机发烫的触感。 “也许只是一个噩梦……”对男孩来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在打游戏的过程中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关于诡异公交车的梦。 “但这种感觉也太真实了。”男孩转头看向车窗外，就算有公交车的灯光，他也只能隐约透过迷雾看见黑夜中一些建筑物的影子，未知和朦胧的感觉让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男孩的视线又回到公交车内，他正坐在公交车的左侧，而他的前面和后面还零散坐着其他七位乘客。 坐在男孩正前方的是一个梳着脏辫的女孩，年纪看起来不一定比他大，但满身酒味和烟味，穿着也像是刚刚结束大都市的夜生活。 在靠右那一排的座位上，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婆婆就坐在男孩的右前方，老婆婆的视线一直盯着车窗外，车窗的倒影中可以看见老婆婆满是皱纹面无表情的脸。 那位老婆婆的前面还坐着一位乘客，因为离的距离有些远，男孩只能从那位乘客身上的校服判断对方也是一名学生，那身校服还和他学校的校服非常像，只是全身湿透了而已。 穿着睡衣的男孩又动作很大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坐在他后方不远处的一个高壮男人的视线与他对上了，对方不仅身形魁梧而且表情非常严肃，让男孩觉得有些害怕。 而那个高壮男人身边的座位上，则坐着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女士，那是一位脸色有些苍白，但妆容却十分浓艳的年轻女性，嘴角一直笑着，直直看向前方的双眼却似乎没有焦距。 后排右侧还有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满脸通红地打着酒嗝，像是到了凌晨才刚刚结束应酬的忙碌打工人。 男孩的视线慢慢落到车厢的最后一排，下一秒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立刻避开视线低下头，内心不停吐槽为什么自己的梦里会出现那种恐怖的东西。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那分明是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盖着喜帕的新嫁娘。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男孩最多只是感慨一下车上的乘客稀奇古怪而已，但偏偏那个静静坐在最后排的新嫁娘胸口处有一个恐怖的窟窿！ 这哪是什么新嫁娘，压根就是恐怖的鬼新娘！ “喂！” 男孩终究还是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就算自我安慰这是他玩多了恐怖游戏后做的噩梦，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他的脑海中还能浮现鬼新娘胸口窟窿处流血的画面，甚至能够想象到鲜血从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向前蔓延。男孩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轻，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喂！”被压低了的催促声又一次钻入男孩的耳中，“你也是突然出现在公交车上的，对不对？” 那声音终于将男孩从恐怖的想象中惊醒，耳边的声音来自坐在他正前方的夜店风女孩，对方将声音压得很低，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他。 “你……” “我从司机头顶上的后视镜里看见了，你刚才很慌张地东张西望吧？”坐在前面的女孩确实头微微抬起，正看着离她有些距离的位于司机座位上方的那面后视镜，“可惜那个后视镜有点歪，从我的角度看不见最后一排的情况，最多只能看见你后面那三个看着还算正常的乘客。” 男孩也试着看了一眼前面小小的后视镜，可惜就算他戴着眼镜也还是看不清晰。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女孩的声音更低了一些，“我看见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害怕。” “没，没什么。”男孩扶了下眼镜，摇了摇头，“反正我只是在做梦，等我醒过来就……” “清醒一点！”女孩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语气有些恼怒，“你以为我只是你梦里的虚构人物吗？但很可惜，我的脑袋可是清醒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男孩低下头，有些逃避现实。 “你根本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女孩叹了口气，“你没有看新闻吗？最近各个城市都有很多人失踪，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如果关注相关词条的话，就会发现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失踪。” “……好像听说过。”男孩的脑海里还真出现了和关键词“失踪”有关的传言，但平时就算上网他也只是关注和游戏娱乐有关的内容而已，背着父母玩手机就已经够辛苦了，哪有心思关注这种社会新闻，最多就是吃饭的时候从客厅电视里听到一些。 “那些失踪的人会不会经历了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或者说此时此刻的我们在父母和朋友看来是不是也成了失踪者？是不是真的像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只有在这场游戏里存活48个小时才能回家？”女孩的声音里渐渐也夹杂了些许慌张，“这里真的只是一场游戏？那个声音提到的噩梦世界是什么？公交车上的特殊乘客又是什么？” “还有，你刚才往后看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特殊乘客吗？” 女孩每说一句话，男孩脑海中拼命想要忘记的鬼新娘的形象就变得越发清晰。女孩越是追问，男孩越是能够想象到那个鬼新娘从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起身，然后淌着血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的画面！ “我……” “正确的说，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剩下的乘客可能都是特殊乘客。”一个有些雄厚的陌生声音从后方传来。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说话的是坐在白旗袍女士身边的高壮男人。和那个男人的块头相比，公交车的座位显得有些挤，更别说那个男人努力贴着车窗，似乎在竭尽可能地远离身边那位一动不动的白旗袍女士，这样的行为让坐在那里的高壮男人显得极为局促。 明明坐在旁边的白旗袍女士面容漂亮妆容精致，那个高壮男人却像是身边坐着蛇蝎怪物一样拼命贴着左边车窗。看起来如果不是有车窗玻璃挡着，那个高壮男人恨不得从车窗跳出去。 “进入这什么游戏的时候，那个声音说车上是安全的，而且游戏正式开始前我们还有20分钟的交流时间可以寻找同行者，不是吗？”后排的高壮男人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哪能忍住不说话？或者说遇到这种鬼事情来到这种鬼地方还能安安静静坐着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吗？”女孩从后视镜里能看到的，除了现在开口说话的他们三个之外，还有公交车最前面看不清脸但全身淋湿的男生，右侧盯着车窗外看的老婆婆，高壮男人旁边的白旗袍女士，右后方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 至于这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虽然女孩从后视镜里看不见，但她觉得后座的男孩可能看见了什么。 “可是……特殊乘客到底特殊在哪里？”女孩虽然有些紧张地询问，但也清楚其他人知道的也不多。 “我知道的事情不比你们多，但特殊乘客的话……”后座的大哥像是酝酿了一会儿，眼神拼命瞥着隔壁的白旗袍，语气小心翼翼，“你们见过脸和身体都和人差不多，但双手却只是薄薄两张纸，还有红色水彩在上面画了指甲的东西吗？” 贴着车窗的大哥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指向身边白旗袍女士，幅度很小，但左手手指正很努力地示意着什么。 “……” 后视镜里，坐在那位大哥身边的白旗袍女士嘴角依旧笑着，直直看向前方的双眼依旧没有焦距，但那张苍白且画着大浓妆的脸瞬间让人觉得阴森恐怖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公交车最前排额苏白正忍受着浑身湿漉漉带来的不适，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许是被噩梦世界折腾惯了，比起之前在现实世界的手足无措，这辆444路末班车和周围噩梦世界的氛围反而更能让他感到自在。 他一边仔细地听着身后那三个乘客大胆的开麦交流，一边开始思考自己有多少可以再次通关游戏的把握。 第4章 乘客9人 “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个声音说只要公交车上的乘客大于等于10个，就算游戏失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虽然高壮男人身边的白旗袍就是一位让人毛骨悚然的特殊乘客，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听不出慌张，反而让另外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有种踏实的感觉。 “嗯。”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一直表现得比男孩更平静。 “现在这辆车上有……加上我们7位乘客？” “可能是8位。”女孩看了一眼后视镜，“我后面的小哥之前回头看过，好像在最后一排看到了什么。” 女孩的头微侧，似乎是想要转头看去，但又有些不敢。 “20分钟应该还没结束，如果想看的话还是尽量在游戏开始前看一眼。”高壮男人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有一些想法。 也不用别人再催促，女孩和高壮男人都先后转头看向444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一团刺眼的艳红色安安静静地坐在巴士最后一排，那是一个端坐着不动的红衣新娘，精致的喜帕边角系着奇怪的银色铃铛，喜帕下隐约可以看见新嫁娘凤冠的形状。车厢里的灯光足够让人看见她胸口巨大的窟窿，伤口已经将四周染成了近乎黑色的暗红，却依旧有血从窟窿处往外流，流过新娘端正叠放着的双手，一路继续向下蔓延。 带着这样伤口坐在公交车上的新嫁娘……想来也不可能是活着的人类了。 “所谓的特殊乘客，就是这个意思吗？”女孩喃喃着，又第一次望向后座男孩的眼睛，“你刚才就是看到了那个红色的？” “嗯。”男孩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 “你们别太紧张。”后排的大哥虽然处境最糟糕，但还是努力安慰着两个可能高中都还没毕业的小孩，“既然是乘客就该有下车的时候，说不定等公交车到达下个站点的时候，这些特殊乘客就有可能下车。” “如果她们没下车呢？现在这辆车上已经有八位乘客，如果下个站点再上来两位乘客的话，车上的乘客数量就会变成十个，到时候我们就结……”女孩还是很担心。 “到时候我们就下车。”大哥打断了女孩的话，语气坚定地说，“只要我们下车，乘客数量这条规则就会失效。” 但同时他们也必须离开相对安全的公交车，去面对车外那个被迷雾包围的未知世界。 三个人对此心知肚明，但都没有主动提起。 “我叫秦戈，兵戈的戈。”后排的大哥突然开始自我介绍，“老人常说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认识，总觉得不把名字告诉你们的话会很遗憾。” “万莎莎。”车窗的倒影中是女孩稚嫩但画着眼妆和黑色口红的脸，她又看了一眼秦戈和男孩后就把头转了回去，依旧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厢里的动静，“我，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我身边没有亲人，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找我。” “你呢？”万莎莎敲了敲车窗，提醒后座的男孩，“小哥，你叫什么？” 男孩的情绪可能是三个人里最恍惚的，听到敲窗的声音后才像刚睡醒一样说：“嗯，我叫张一步，走一步看一步的那个。” “高中生？” “嗯。”张一步点点头，“高一。” “真好啊。”万莎莎的语气真的有些羡慕。 「请各位玩家注意，游戏正式开始，您的每一步选择都将影响游戏的进程，祝您游戏愉快。」 几乎就是在三个人互报姓名的下一秒，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出现在了所有玩家的耳边，宣告着属于新人的20分钟自由时间正式结束。 也许是为了配合游戏开始的仪式感，原本一直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在路上开着的444路公交车突然“吱嘎”一声换挡，行驶的速度明显变得更快了一些。 “下一站，社区医院。” 不是想象中的公交车电子报站声，发出声音告知下一个站点名称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则是公交车的驾驶座。说话的，自然是444路末班车的司机。 坐在最前排的苏白虽然看不清后视镜里的倒影，但只需微微侧头就能看见那位444路末班车的司机。驾驶座上坐着的身影和苏白记忆中的一致，是一位干瘦如枯树，但皮肤却极为苍白面容也看不准年纪的男性。 444路末班车的司机虽然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角色，但在苏白的记忆里这位司机好像除了报报站点名称外什么都不会做，对新人玩家和特殊乘客都不造成任何好的坏的影响，不愿意与任何乘客交流，更不会主动搭话。 也许是苏白观察得太入神，恨不得在那个司机的后脑勺上看出花来，苏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视线里原本专心开车的司机突然折过头来，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是几乎咧到耳边的诡异笑容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 苏白倒是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意外司机先生突如其来的互动。 更让苏白意外的是，和他对上了视线的司机先生突然愣了一下，一直笑着的嘴角竟然有些僵硬地的耷拉下来，像是见到鬼一样瞪大了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就这么很古怪地盯着他。 从司机脸上看到了畏惧表情的苏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司机的脑袋已经又折了回去。 那些诡异的东西，怎么会害怕人类？ 不对。 苏白回忆了一下刚才司机的眼神，与其说那个司机是看着他露出畏惧的表情，不如说那个司机在注视着他身边或身后的什么东西。 他看见了什么？ “社区医院到了。”司机先生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的语调却不像之前那么平静，反而像是慌了神，“到社区医院的乘客就……麻烦……请从后门下车。” 听着这位司机先生的语气，苏白不仅思忖，他记忆里那位冷冰冰的司机先生说话……有这么客气吗？ 报站结束后，444路公交车在司机先生拉动手刹后停在了某处。后视镜上方同样破破烂烂缺边少角的电子屏幕上，也出现了“社区医院站”这四个残缺不全还时隐时现的字。 车上的玩家们下意识向右侧的车窗看去，本以为会看到一些和医院相关的建筑，但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迷雾。和刚才一路上的“风景”相比，车窗外多了的就只是穿透迷雾的一盏路灯一根灯柱和路灯旁模糊不清的路牌。 公交车的前门和后门也在「叮——」的一声之后，吱吱嘎嘎地开启。 动都不敢动的三人组紧张地屏住呼吸，比起已经在车上的特殊乘客会不会下车，他们可能更担心车门一开就有一支断胳膊断腿的足球队冲上车。 在压抑沉闷的氛围中过了几分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公交车的这一次停靠不会带来任何新乘客的时候，车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阵抽泣声。不是恐怖电影里那种幽怨悠长的哭声，更像是普通人遇到了怎么都想不通的伤心事，一阵又一阵地哭着抽泣着，就连车里的三人组都有些被哭声感染，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伤心的记忆。 万莎莎的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 前排的苏白脑海中也开始浮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但倒也不那么悲伤，他这辈子的眼泪水可能都在遇见噩梦世界之前就流光了。 哭声很快就到达车外，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护士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登上了车，护士的脚上没有穿鞋，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沾着泥水的脚印。还有那在车厢里不断回荡的哭泣声，虽然不算太刺耳，但听着让人非常难受。 “安静！”驾驶座的位置传来了司机先生不耐烦警告，司机先生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请不要打扰车上正在休息的乘客。” 哭声戛然而止，陷入悲伤中的玩家们也缓缓从哭声的影响中回过神来。 车门在新乘客的身后关闭，被司机出声警告的女护士停下了哭声，但脚步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走，看动作是想在车厢的第一排也就是苏白身边的位置落座。 “往前走，咳咳，麻烦刚上车的乘客往里走，不要在车门处拥挤，不要打扰其他乘客休息。”驾驶座的位置传来了第二声警告。 拥挤？ 万莎莎忍住了想要环顾四周的冲动，只有八个……不，九个乘客的公交车，怎么都算不上拥挤吧？不敢乱动的三人组就这么看着步伐有些拖沓的新乘客穿着脏兮兮的护士服向车后走，虽然停下了哭声，但护士帽下头发凌乱，还有血迹糊在右耳和脖颈处，乱发中的面容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见面颊上的血痕。 看着并不像活人的护士拖着步伐停在张一步的身边，最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右侧的老弱病残单座上，和张一步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两次出声警告的司机先生在后视镜里确认着新乘客的动作，然后又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中苏白的身影。 “下一站，商业街。” 444路末班车，此刻乘客9人。 第5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444路末班车，此刻乘客9人。 苏白坐在最前排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刻坐在444路末班车里的并不是11年后的苏白，他的这具身体依旧是当初那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年躯壳，没有经历过噩梦世界的折磨，更没有找回那份让他在噩梦世界活下去的力量。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 被“选中”的玩家如果想要在一次次噩梦游戏中存活下来，就必须拥有力量。 而在噩梦世界里，玩家最容易拥有的力量有两种。第一种，是玩家在活着通关他们的第一场游戏后，那个阴阳怪气的神秘声音会给予他们一种且仅有一种“特质”。 特质的种类五花八门，可能是光脚踩在石头上不会太痛，可能是晒太阳更容易晒黑，可能是比别人更熟练九九乘法表，可能是嗑瓜子的速度比别人更快……这种赠予玩家的特质乍一听毫无用处，但只要玩家不断地去挖掘和提升，就很可能成为玩家在噩梦世界最强的助力。 对苏白来说也是如此。 第二种则是来自红月的力量，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玩家在红月之下生存的时间越久，身体中渐渐就会多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一开始就像水滴，渐渐变多，渐渐变得强大，渐渐变成在身体中游走的暖流。虽然这种来自噩梦世界和红月的力量并不完全对玩家有益，但玩家的体质等各方面都会随着这股力量的出现而变强，玩家们要做的也只是留在噩梦世界多晒晒月亮。 正常情况下，通关游戏的玩家可以选择回去现实世界，一直休息到下一场游戏的开启。但还是有一部分玩家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有的是希望自己尽快变得更强，有的则像曾经的苏白一样在现实世界再无挂念。 苏白在自己身体里感觉到的，就是这种来自红月的力量，虽然很弱很弱，但确实存在。 虽然这份力量的强度还不足以让苏白在公交车上轻举妄动，但此时此刻的苏白也和上一次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不一样了。上一次……甚至说上一世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苏白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一种随时可以死去，但又想要活下去的诡异状态，所以当时的他做事情不紧不慢，甚至得到了比普通玩家更多的机遇。 不过也因为那样诡异的状态，苏白从一开始就显得……不那么像人类。 可是现在不一样，和上一世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苏白有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去的渴求，他甚至想要尽可能快地结束这场游戏，然后回到医院去，去见尚且活着的母亲！ 「到这里来……这里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苏白心中的渴求刚刚浮现，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像是有孩童贴在他的耳边说话，但语调并不稚嫩，反而充满了诡异的蛊惑。 像是被神秘力量驱使一样，苏白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的世界本该是遍布迷雾的，那红月下的迷雾本该将车站路灯之外的所有存在都吞噬。但这个时候，苏白却在车窗外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一家不应该存在的店！ 明明周遭的一切都被迷雾遮掩，却只有那家看着普通还有点小的店面清晰地出现在苏白的视野中。没有任何招牌的店铺只能看到玻璃橱窗和有些陈旧的木门，像是街边普普通通一间无人问津的空店面。 可是…… “怎么可能？” 苏白清楚地看见迷雾中出现的那个店面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一个“囍”字！那是一张边角已经卷起而且红色已经泛白的“囍”字！那是和苏白进入噩梦世界前见到的那间诡异店铺一模一样的“囍”字啊！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带着寒意直冲天灵感，苏白可以肯定自己在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见到的是同一间店铺。 但是为什么呢？ 苏白见过诡异对人类玩家追着不放，也见过人类对诡异追着不放，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间店铺追着人不放，更别说这次被追着不放的还是他自己。 444路公交车依旧在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迷雾中出现的古怪店铺很快就消失在了苏白的视野中。可还没等苏白回过头来，又有一间一模一样贴着“囍”字的店铺出现在前方！ 这一次，那家店铺内甚至亮起了在迷雾中显得昏黄但醒目的灯光，一个孩童模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店铺的玻璃橱窗前。 因为距离和迷雾的原因，苏白看不清橱窗里那个孩子的面容甚至穿着，只能看见那个身影站在那里向着他的方向缓缓招手。 「到这里来。」 就是那个身影在让苏白到店里去！ 苏白的双眼渐渐只能看见那个孩子的手，那只缓缓向他招着的手……也许他应该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到店……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车厢里传来万莎莎的声音。 万莎莎的声音不大，却刚巧将苏白的理智从那家店拉了回来。苏白立刻移开视线，甚至闭上眼睛清醒了一会儿，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窗外的景色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除了迷雾之外一无所有，更没有什么奇怪的贴着“囍”字的店铺。 只有苏白心里清楚，那家店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你们刚才听到有人说话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怎么可能’？”万莎莎的座位距离苏白最近，也因此捕捉到了苏白刚才自言自语的声音。 “好像是坐在第一排的特殊乘客。”万莎莎很快锁定了目标，毕竟车厢前部除了她和张一步之外，就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苏白。 “特殊……特殊乘客也会说话吗？”比起万莎莎的大胆，张一步连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怯怯的感觉。 “你确定？”秦戈想得会比两个孩子更多一些，“如果除了司机之外还能找到其他能够沟通的乘客的话，说不定可以更快找到通关的方法。” 苏白：“……” “我，我好像认识那个人穿的校服。”张一步也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个穿着睡衣的男孩之前都没怎么说话，“好像是，是虹槐一中的校服。” “虹槐一中？”后排的秦戈复述着张一步提到的学校名字，“这么说来，你们出现在444路末班车上之前，应该也都在虹槐市吧？” 秦戈强调了话语中的“也”字。 “是的。”万莎莎点头，然后敲了敲车窗玻璃问张一步，“我记得虹槐一中是出了名的好学校，你是那里的学生？” 张一步快速摇了摇头：“我是九中的，如果是我们学校的校服，我肯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家附近没有虹槐一中的学生，但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是一中的，我妈常用朋友家的儿子来教训我，我，我也见过几次……” 张一步的声音越说越弱。 苏白自然也听见了身后三人组交流的声音，虽然他们已经非常谨慎地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这个狭小的公交车车厢里也没有什么隐私秘密可言。 事实上，苏白也没有非常认真地想要去伪装什么特殊乘客，只是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要比444路末班车上的其他三个新人复杂太多太多了。之前他冒着雨往医院冲的时候，脑子里除了想要再见母亲一面之外没有太多其它的想法，现在被困在公交车上后虽然同样迫切地想要通关，但的确多了一些时间可以让苏白整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拥有了一段可以安静思考的时间，可以安静地去回忆自己上次通关444路末班车时的细节信息，安静地去回忆自己重生——应该算是重生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安静地去思考重来一次他和普通的新人相比到底有多少优势，安静地去思考为什么刚才笑脸司机看着自己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可惜，虽然重生前的苏白在噩梦世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甚至因为实力强大还有了一些苏白自己觉得难听但确实众人皆知的外号，但唯独记忆力方面他只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11年前初遇444路末班车时的细节早就已经模糊不清，重生前的那一段记忆更像是被层雾蒙着那样，连一些模糊的画面都回忆不起来。 所以与其说苏白安安静静坐在公交车第一排是在故意伪装特殊乘客，不如说他大部分时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主动去和三人组搭讪罢了。 现在听见后排三人组在商量着怎么和他这个“特殊乘客”说上话然后套取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信息，苏白觉得和三人组认真接触一下也不是坏事。无论如何，说实话都比继续伪装劳什子的特殊乘客简单多了。 可是，就在苏白准备转身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又有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死生契阔……」 苏白循着声音再次看向窗外，果然那家贴着泛白“囍”字的店铺依旧存在于迷雾中。明明444路末班车一直都在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但只要苏白一转头，就一定会在窗外看见那家店铺的影子。 那个孩童般的身影也依旧站在亮着昏黄灯光的橱窗内，缓缓地向苏白的方向招手，像是在呼唤苏白离开444路末班车，然后到店里去。 和之前有些不同的是，橱窗上原本应该泛白卷边的“囍”字在眨眼间发生了变化，不仅服服帖帖地贴在橱窗玻璃上，甚至连颜色都红得刺眼！这种红色非常古怪，按理说在黑夜的迷雾中，即使橱窗内部有光，外面的人也很难看清“囍”字的颜色，但苏白就是能够很清楚得看到那红得刺眼的“囍”字！ 「与子成说。」 如果耳边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单纯地在呼唤苏白到店里去的话，苏白可能不会再次被蛊惑。但此时此刻传入苏白耳中的声音却是在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是那张和诡异的婚契上刻着的誓词？ 撇开重生回来之前完全模糊的一大段记忆，苏白记得在自己记忆模糊之前经历了一次超高难度的噩梦游戏，甚至在那次游戏中命垂一线，最后为了从某个恐怖的场景中逃脱，他拿出了一件从未想过要用的神秘道具——来自诡异之物的一份婚契。 为了活下去，苏白在那份婚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那份诡异的婚契上刻着的血色誓词。 苏白脸色苍白地看着车窗外神秘的店铺，这是他自己亲手签下的契约，现在……对方找来了。 而他甚至连那个和自己签订了婚契的恐怖诡异是男是女是不是人形都不知道。 第6章 恐怖的婚约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按照约定，无论生死离合都必须在一起。 那份婚契是苏白在一次九死一生的游戏中偶然获得的，但在他持有的几年时间里从没有想过要使用，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件神秘而诡异的道具转让给其他的玩家，是一张只有在生命最后一刻才会使用的最后的底牌。 毕竟除了他手里这一张婚契之外，苏白从未听说有其他人获得过类似的道具，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在与诡异的婚契上签下名字后会发生什么。 是被当做送上门的食材慢慢吃掉？还是会直接被制作成一动不动的活人偶？ 这种大概率死亡的未知性让苏白手中的婚契变得有些鸡肋，让他选择留下婚契的原因也只是因为这份婚契上残留的力量能够让苏白这样的资深玩家都感觉到婚契另一头那位无名诡异的恐怖！ 而这样的鸡肋道具，也只有当苏白陷入下一秒就要死亡的绝境时才能成为他孤注一掷的底牌。毕竟在噩梦世界中，越是恐怖的诡异越在意自己的领地和自己的所属物，所以只要苏白在被游戏中的厉鬼逼入死亡绝境的那一刻签下契约，他的身上就沾染了婚契另一边那位无名诡异的印记。 如果无名诡异的力量比苏白面前的鬼怪更恐怖，那苏白就能活下来！如果无名诡异的力量并没有苏白想象中那么强大，那么……最糟的结果也只是如同预料中那样死在游戏中罢了。 生死存亡的瞬间，哪怕是0.1%的可能性，他也必须赌一赌。 好消息是，他赌赢了！哪怕只是婚契带来的属于那位无名诡异的印记，都足以逼退那只正要斩杀苏白的厉鬼，让他可以继续在噩梦世界存活下去。 坏消息是，他成为了那位无名诡异的契约者，或者说……婚约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当婚契刻着的血色誓词再一次出现在苏白的耳边，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忽略这个声音和迷雾中那家诡异店铺的存在。如果那个声音只是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呼唤他，那苏白可能会继续忽略那个声音，继续坐着444路末班车前行。 但既然知道那家店的存在和那份婚契有关，苏白就不可能再忽略下去。 那是可以逼退恐怖厉鬼且实力比苏白全盛时期更强大的诡异之物，对方既然没有一出现就置苏白于死地，那苏白也必须给予对方回应。此时此刻的苏白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刚进噩梦世界的时候，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唯一的目标就是活得更久一些！ 如果那位神秘诡异不想让他死，他给予回应也不会死。 但如果那位神秘诡异想让他死，那就算苏白留在公交车上不给予回应，以他现在的实力也依旧必死无疑。 那还是选择客气一点的回应方式比较好。 “商业街到了。”司机先生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语气里带着诡异的恭敬，“到社区医院的乘客麻烦请从后门下车，祝您旅途愉快。” 苏白听见了司机的报站声，感觉到公交车的车身在摇晃中开始减速。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辆公交车的司机会用那种表情和眼神看着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说话的语气比记忆中恭敬小心得多。 既然外面迷雾中的那家店和耳边的声音与那张与诡异之物的婚契有关，也就是说婚契的效力并没有随着苏白重生到过去而消失，他的身上还有着属于那位恐怖诡异的婚契印记！ 司机的古怪和恭敬针对的并不是苏白，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诡异之物！ 耳边再次传来童声念诵的誓词，车窗外的那家诡异店铺中依旧有孩童在向他招手，苏白也不再犹豫，直接从第一排的座位上起身向公交车后车门走去，他自认为动静并不大，倒是把窃窃私语中的三人组吓一跳。 怎么刚才还在讨论怎么和那个会说话的“特殊乘客”搭话，对方就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万莎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清楚了那位起身向后走的“特殊乘客”，就像张一步说的那样，对方身上穿着的确实是有些陈旧且洗的发白的高中校服，但衣服像是淋过暴雨一样已经湿透了，而且裤脚的位置还有被泥水溅过的痕迹。 她记得自己进入这个诡异游戏前不久，虹槐市刚下过一场暴雨。 奇怪的思绪在万莎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在她看清楚“特殊乘客”的脸之后就记不起太多思绪了，毕竟这位向后走来的“特殊乘客”有一张……嗯，很好看的脸。 万莎莎书读的不多，也不会多少花里胡哨的词，只觉得她自己天天在酒吧里看那些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却不如眼前这张干净白皙的脸好看，只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头很舒服，很想上前多说几句话。 真的是，很好看的人啊！ “他……我好像见过……” 万莎莎隐约间听见后座的张一步在说话，视线里却只能看到那位“特殊乘客”一步步向后走。 而站起身向后走的苏白，也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了车上的三人组。那个画着烟熏妆穿着黑裙子的女孩应该就是万莎莎，女孩盯着他看的眼神倒是苏白习以为常的那一类，在进入噩梦世界之前和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他就经常接触到这种眼神。不过到了后来，苏白身边人看向他的目光好像还是恐惧和逃避更多一些。 穿着睡衣的男孩是张一步，对方看向苏白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好像是回忆中带着一些困惑。 苏白也多看了张一步几眼，他好像也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孩。 还有坐在旗袍女旁边的壮硕大汉，应该是自称秦戈的男人，对方的体魄和精气神并不像是蛋白粉和健身房可以锻炼出来的，更像是苏白以前遇到过的那些经过专业训练具有超前优势的玩家。而秦戈看向苏白的眼神里，除了慢慢的警惕之外，还有一丝杀意。 毕竟他在三人组看来，还是“特殊乘客”。 还有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苏白看着最后一排座位上端坐着流血不止的鬼新娘愣了下，但转而就移开了视线，再次扫过坐姿并不安分的三人组。 苏白相信如果他继续坐在第一排不动，那三组人在反复纠结后应该主动来和自己寻找交流的机会。但这会儿苏白的主动起身，反而让三人组各怀心思地坐着不动，谁也没有说什么。 他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直接从后门下车离开。但被这份婚契影响的未来扑朔迷离，苏白都不知道自己离开公交车走入迷雾走入那家店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他只是三人组游戏中擦肩而过的过客，也许三人组会像苏白记忆中的那样成为无数通关失败的新人玩家中渺小的一部分。 所以，苏白觉得他可以在离开公交车前做些什么。 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脑海中与444路末班车相关的记忆，已经走到公交车后车门的苏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刚认识不久依旧陌生的三人组认真且咬字清晰地说了一句—— “记住，千万不要在终点站下车。” 第7章 诡异之物的聘礼 “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在终点站下车。” 444路末班车在每一站停留的时间有限，如果可以的话苏白甚至想在公交车离开“商业街站”之前重新回到车上去，所以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三人组详说，只能以最精简的方式为他们避免一条几乎必死的路线。 留下难得好心的告诫之后，苏白转身继续下车。 “请乘客们注意，公交车会在本站停留五分钟的时间，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抓紧时间。”听见身后传来444路末班车司机语调古怪的报站声，苏白总觉得他记忆中的那个司机是个沉默少言的角色，这一世却显得过于贴心了。 不过，五分钟吗？ 苏白的右脚离开公交车，踩在噩梦世界的土地上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来自红月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带着一种他熟悉至极的寒冷感觉。冰寒刺骨，却并不会让人想要颤抖或取暖，而是一种独属于红月之下的寒冷，习惯之后甚至会忘记在现实世界晒太阳的温暖感觉。 回到熟悉的红月下，感受着身周的寒意，苏白突然有些遗憾自己重生回来的时候是个雨夜，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忆起被太阳照耀的感觉就回到了噩梦世界，甚至要去面对素未蒙面的恐怖婚约者。 难道他回到过去，就是特地为了被婚契另一边的诡异之物吃掉？ 抛开脑瓜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苏白的左脚也离开了公交车，他向前走了一步，环顾熟悉而陌生的四周。说熟悉是因为噩梦世界的各处有不少这种除了红月之外几乎没有其它光源的昏暗地域，陌生则是因为除了新人游戏之外很少有这种被迷雾完全笼罩的区域。 444路末班车停靠的地点应该就是司机口中的“商业街站”，只可惜苏白能看见的只有一盏破破烂烂的路灯，灯光昏黄，以及旁边锈迹斑斑的站牌。 没有雨棚也没有候车的长椅，除了迷雾之外苏白还能看见的也就只有不远处亮着灯的诡异店铺。 第一次看见这家店的时候，占据大半面墙的玻璃橱窗里空无一物，只有玻璃上贴着泛白卷边的“囍”字，没有任何店名招牌，玻璃橱窗旁边的木质店门也显得十分陈旧，像是一间许久没租出去且无人问津的空店面。 不过现在有昏黄的灯光从干净透亮的玻璃橱窗内部透出来，一旁的木店门也像是重新上了一层漆，上面挂着一块印着“推”字的小牌，木门的上方好像也多了一块木质的招牌，只不过上面完整如新一个字都没有。 往橱窗内望去，苏白能够更清晰地看到站在里面的孩童身影，甚至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宽松白衣黑裤的小男孩，依旧站在橱窗内向着苏白此刻的方向招手。 苏白回头看了一眼红月下停在车站旁一动不动的444路末班车，然后脚步决然地向那间诡异的店面走去。他是能够在噩梦世界存活十年的资深玩家，不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菜鸟，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能走的只有这一条路！ 「叮——」 刚走到店铺门口，苏白的手还没推向木门，就有一阵类似风铃声的动静响起，然后木质的店门就这么“吱嘎”一声自己向内打开，将亮着灯光的店铺内部展现在苏白的眼前。 苏白走进店里，木质的店门在他身后关上，红月带来的寒意也随之退去，被隔离在了店门外。 店铺内的灯光比从外面看的时候更亮一些，并不显得昏黄。 也许是为了符合一家店的身份，白瓷砖白墙壁的店铺里西边和北边靠墙摆着两个高货架，还有四个稍矮一些的货架整齐摆放在店铺内，但每个木质货架上都空无一物，干净得连灰尘都看不见。 店铺东边摆放着收银用的木质长柜台，柜台上也摆放着几个小货架，同样没有摆放任何商品。 整个店铺的面积不大，和苏白高中时的教室差不多面积。不过收银的柜台后方一侧有两扇并排的木门，可能门后还有仓库或休息室之类的空间。 简单扫了眼这间一直跟着他的诡异店铺之后，苏白马上看向站在不远处橱窗旁的孩童。一身黑白色的男孩外表大概是人类的五六岁左右，有着和红月一样血红色的双眼以及玉雪可爱的皮相，在和苏白对视上的瞬间就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如果能够忽略对方诡异之物的身份，倒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孩。 可惜苏白忽略不了。 “你……” “夫人。”小孩稚嫩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苏白的话，“欢迎来到迷雾商店。” “……”苏白一时语塞，对方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生死绝境有些不太一样，只能试探着开口问道，“夫人？” 苏白甚至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了看两边，店里除了他和对面的孩子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形生物了。 “您，您在婚书上签下了名字，自然是主人的婚约者，也就是夫人。”小孩说话间又看了一眼橱窗外，444路末班车正停在昏黄的路灯旁，“夫人放心，主人停下了这家店里时间，所以夫人随时都可以回到那辆脏脏的车上去。” 小孩提到444路末班车的时候，语气还有些嫌弃。 苏白可以去怀疑对方说的话，甚至可以选择完全不相信，但这么做可提高不了苏白存活下来的概率。作为噩梦世界的资深玩家，苏白早就习惯了当他身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死的绝境时，去相信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并且朝着这最后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此刻的苏白选择相信眼前的诡异之物并不打算现在就杀死自己，而且打算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和他聊天，甚至告知他可以随时离开这家店回到公交车上去。 不过…… “我是男的，不是什么夫人。”苏白还是选择纠正了对方的称呼。 至于对方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婚契另一边的那位恐怖诡异。 苏白小心观察着眼前皮相完美的孩子，用一次对称呼的纠正来试探对方的态度，试探对方是否真的能够和自己平等和气地交流沟通。 眼前的孩子看起来完全没有不悦，反而依旧笑盈盈地点头：“那平日里我就称呼夫人为‘老板’如何？反正这家店是主人送上的礼物，以后夫人就是这间商店的拥有者了。” “……” 苏白沉默了，这家一直诡异尾随着他的古怪商店……算是……诡异之物送上的聘礼？ 第8章 特殊商品 “我是这家店的拥有者，那你是……” 苏白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代入“老板”这个角色去看这间店铺的话，似乎会有一种全新的感觉。 刚开始意识到这家店从现实世界开始尾随他，甚至一路尾随他到了噩梦世界的时候，苏白虽然知道这家店是诡异，却并没有其它头绪。到了后来，眼前的小孩开始用婚契上的誓词吸引苏白的注意，苏白才知道这家店和婚契另一边的恐怖诡异有关，开始猜测这家店的目的是为了索命。 结果……这家店竟然是那位诡异送来的礼物？ 还是一家除了货架之外没有半个商品的空店铺？ “夫人，不，老板，我叫……小五，一二三四五的五。”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主人安排我变成人形，就是想让我留在店里帮忙，还让我以后完全听夫人，不，听老板您的命令行事。所以请老板允许小五以后一直留在店里工作。” 看着眼前小孩可爱的皮相，苏白选择继续试探：“也就是说，我可以拒绝让你留在店里？” 小孩像小兔子一样睁大了红色的眼睛，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苏白会拒绝一样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眼神委屈地抬头看着苏白说道：“主人不止给我安排了任务，也给了我一些承担店内工作的能力，所以小五是很有用的。” “在哪些方面有用？”因为被告知店内的时间处于静止的状态，苏白开始一步步循序渐进地与小五交流。 “小五是对这家店最了解的‘人’，至少请老板先让小五为您介绍一下这家迷雾商店。”小五似乎给自己打了气，努力鼓起精气神，脚尖都踮高了一些。 苏白点了点头，虽然他的执念和目标与“开店”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但不得不说这家店的尾随行为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主人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现身，但和小五一样都非常关心老板，所以希望可以帮助老板在噩梦里尽快提升力量。”小五强调了“都”字，然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笑着说，“所以在老板您走进这间迷雾商店之后，您的力量就已经和这家店的力量进行了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进入商店就算是绑定？ 苏白有些意外地挑眉，但想了想那位素未谋面的诡异婚约者在吃掉他和送他礼物这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后者，现在剥夺他的选择权倒也算是诡异之物的正常操作。也许那位婚约者的目的……是把他养肥了之后再吃？ 这，对苏白来说也不算坏事。 小五说着，又凭空从身后取出一个漂亮通透的琉璃罐子，迈着小短腿有些吃力地将大琉璃罐子放在了旁边的柜台上，解释说：“这罐子里的白沙就代表着老板您和这家店拥有的力量，只要好好将这家店运营下去，不断填充货架上的商品，老板您的力量就能提升得很快，罐子里的白沙也会变得越来越多。” 苏白走过去看了一眼罐子，乍一看还以为透明罐子里什么都没有，仔细盯着打量才发现罐子的底部铺了一层稀疏的白沙，估计一颗颗数过去都费不了几分钟。 真弱啊。 “咳。”苏白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如果有一天白沙填满罐子，我的力量就可以超过你的主人吗？” 小五奇怪地看着苏白：“怎么可能。老板您别开玩笑了，这样的罐子仓库里还有好几个。” “……”苏白默默安慰自己，也只是多了几个罐子的差距罢了。 “所以，这家店该怎么运营下去？”苏白主动转移了话题。 苏白看着小五口中的“迷雾商店”，虽然店里摆放着高矮足足六个货架，但货架上甚至连一根牙签都找不到，根本看不出这家店的经营内容。这，到底是一间杂货店还是一间书店？ “夫人，不，老板您知道噩梦中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物品都可能拥有特殊的力量和功能吗？”小孩子的身高大概只到苏白的腰间，所以只能努力踮起脚仰头和苏白对视，只看皮相确实十分可爱，不过说话的语气听着有些老成。 “噩梦中一支普通的圆珠笔可能是人类传说故事中的笔仙，一枚残破的手表可能会暂停某个区域的时间，甚至让时间陷入循环，一块镜子的碎片也可能会把人拖入未知的空间。”小五的声音稚嫩，语气倒像是个指导者，“红月的力量会一步步浸润噩梦中的每一件物品，甚至连那些人类也会渐渐获得红月的力量。” “确实。”在苏白听来，小五说的这些内容很适合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玩家，对他这个装嫩的归来者而言却是一些再熟悉不过的老生常谈，“不过能够拥有特殊功能的物品也不多。” 也许是人类玩家耳边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永远称这个噩梦世界为“游戏”，所以人类也免不得用游戏里的称呼来描述这个噩梦世界中的一切，比如自称为“玩家”，并且将能够找到的拥有特殊功能的物品称之为“道具”。 这样的自我催眠，倒是能让人偶尔忘记这是一个恶鬼横行的吃人异空间。 就像小五说的那样，噩梦世界中的每一粒沙子都会沾染红月的力量，但大部分物品都油盐不进，最多只是表面覆盖着一层稀薄的力量，沙子依旧是毫无作用的沙子。 但偶尔会有一些物品被红月的力量浸润得透透的，甚至诞生一些异变的力量。比如一处沙滩因为红月的浸润发生异变，所有步入其中的人类和诡异都会被流沙吞噬。比如某一本书因为红月的浸润发生异变，所有翻开书的人类和诡异都会被吸入书中的世界。比如一支笔因为红月的浸润发生异变，偶尔会书写一些深深叨叨不知真假的预言。 那一处流沙对于玩家而言只意味着危险，但那本书和那支笔如果被玩家拥有，就会成为帮助玩家在噩梦游戏中存活下去的重要道具。 也是人类为数不多能与诡异抗衡的方法。 第9章 蚕食恐惧的恶诡 “拥有特殊功能的物品确实不多，但是也不会很少。”皮相可爱的小孩努力抬着头的动作有些吃力，却坚持和苏白对视着，“主人说，一件人类世界的普通商品，如果被红月的力量浸润足足二十年，也就是晒二十年月亮的话，就有可能变异出特殊的功能。这也是为什么噩梦世界中的建筑物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古怪的情况。” “难道这家店要经营的商品就是那些拥有特殊功能的物品？”苏白看着空空如也的商铺，觉得有些头疼。 有用的道具少之又少，上一世苏白除了那张婚契之外虽然也有一些道具，但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事实上，就算是晒了二十年红月后产生异变的道具，道具的能力很可能也是一次性的，就好像只能预言一次的笔仙和抵御一次伤害后就会碎裂的锅盖。 苏白记忆中那些能够被长久使用的道具，可能都已经晒了上百年的红月甚至更久。而可以长期被使用且强大的道具更是足以引起玩家内部厮杀的程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家店可能二十年内不用开张了。”苏白觉得那位诡异婚约者但凡送出一件所谓的“商品”，也比这家空店有用多。 “不是！”小五伸出手指向苏白的左手，“主人送上的礼物不止如此，将普通物品转化为特殊商品的能力也已经在夫人您进入商店的那一刻，交给您了。” 苏白愣了一下后看向左手，在左手掌心那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颜色只比肤色稍深一些，看起来像是那种莫比乌斯环，但交织的环带上隐约还刻着苏白并不认识的繁琐字符。 烙印出现得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疼痛感，但当苏白凝视着掌心处烙印的时候，脑海里仿佛出现许多他不认识的字符飞旋，并且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重组成苏白认识的文字。 虽然在重组完成之前苏白还读不懂这些文字，但他隐约觉得脑海中浮现的内容可能是这枚烙印的“使用说明书”。 “这个印记，能让普通物品拥有特殊的功能？” “当然不是，连主人都不能轻易做到这种程度。”小五马上摆摆手，“老板您要做的……嗯，就是准备一件普通物品，然后用左手把外面噩梦里那些厉鬼冤魂直接塞进去，这样您准备的普通物品大概率会变异出特殊功能，并成为本店的商品。” “……”这样恐怖的能力，在小五口中就像是把大象放进冰箱的三个步骤。 “店里的商品增加后，玻璃罐子里的白沙也会增加，这样老板您的力量也会随之一起提升。” 小五也不给苏白多少消化的时间，又补充说：“对了，老板您手上的烙印还有别的用处。如果您在外面的时候想要回到店里，只需要找到一扇有门把手的门，然后用左手打开门，就可以马上回到店里来！无论老板您是在噩梦还是人类世界，迷雾商店的门将永远为老板您开启！” “这样强大的能力以前只有主人可以做到，但现在夫人，不，老板您也能做到了！”小五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寻求苏白的表扬。 苏白必须承认这家店的能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但抓住诡异对现在的我来说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对于上一世的苏白来说，普通的厉鬼算不上什么麻烦，但对于如今的苏白来说绝对是个大问题。 他看了一眼柜台上的玻璃罐子，底部铺着的白沙实在少得可怜。 太弱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刚才苏白看向左手掌心烙印时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些神秘字符已经重组完成，以苏白能够理解的人类文字呈现出来。如何用手中的印记将鬼物完全封印入普通物品的方法也完全刻入了苏白的脑海中。 噩梦世界中的“诡异”是所有红月下异象的统称，包括了特殊的建筑和道具，也包括了隐藏在玩家身边的厉鬼冤魂和各种各样的怪物。 没有人知道那些如同恐怖故事中厉鬼一样的存在来自何处，有人说是现实世界死者的投影，有人说是死去玩家变异而成的诡异，也有人说是人类的执念附在物品上，让物品化身成了人形。 也有人说这些猜测都是正确的，毕竟玩家遇到的鬼物本就多种多样，攻击人类的原因多种多样，消灭鬼物的方法也多种多样，也导致玩家通关游戏的方式多种多样。 在游戏里，也许需要你完成某些鬼物的心愿，也许需要你遵守某些鬼物制定的规则。 但噩梦中大多数的鬼物都没有那么好商量，更多的只是一些以人类为食物的恶鬼。 而在苏白脑海中的“使用说明”中，手上的烙印似乎特别喜欢这种纯粹的恶鬼，越卑劣越暴戾的鬼物似乎越受烙印的喜爱。而烙印更喜欢的，则是那些卑劣暴力的恶鬼在被抓住时的恐惧和绝望。 这种恶趣味到适合恶鬼的特质很像。 虽然这些恶鬼表面上以人类为食，但比起人类的肉，其实它们更想吃的是人类在陷入绝境时散发出来的恐惧和绝望的香气。所以很多鬼物明明一见面就可以把人类吃掉，却选择停留在人类身边，一点点让人类陷入恐惧和绝望中，最后再一口吞掉享用美食。 就好像那个一直静候在壮汉秦戈身边的旗袍鬼，虽然不能在公交车上动手，但是她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变回纸人，欣赏着三人组越来越浓烈的恐惧，这种玩弄的游戏对恶鬼来说也算是一种享受。 人类越恐惧，蚕食恐惧的恶鬼就会变得越强大。 但反过来说，如果蚕食恐惧的恶鬼自己陷入恐惧，它们的实力也会被削弱。这一点甚至连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十年的苏白都不知道，毕竟人类玩家面对这些恶鬼的时候就只有“你死我活”这一个结局，根本不可能感受到来自恶鬼自身的恐惧。 总而言之，苏白手上的烙印希望他能够挑选一些有着纯粹恶意的鬼物。 虽然苏白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暴丨力解决那些实力强大的恶鬼，但只要能在恶鬼陷入恐惧的同时触碰到恶鬼，烙印就可以将恶鬼抓获！ 恐惧越深，烙印的束缚力也越强。 “真不愧是来自‘诡异’的馈赠。”苏白苦笑着看向手中的烙印，“这是要把我也一点点变成恶鬼吗？” 第10章 厉诡拼图 噩梦世界的迷雾中，一家完全不应该存在的小店亮着有些温暖的灯光。 穿着半干校服的男生脸色有些苍白，但站在那里身材修长清瘦如竹，面容更是清隽好看，让人觉得这空空荡荡的店铺里少了些绿植字画，衬不了男生的丰神秀逸。 男生对面的木质柜台上则坐着一个皮相玉雪可爱的小男孩，也许是因为刚才突然被对方双手抱起来搁在柜台上坐着，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小男孩脸红地眼神飘忽，连耳朵都羞得通红。 “我看你踮着脚还一直昂着头应该很累，不如坐在这里说。”苏白满意地看着坐在柜台上和他一般高的小孩，小五虽然外表看起来五六岁的年纪，但体重却轻得像是洋娃娃，连力气还没恢复的苏白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起来。 “咳，谢谢夫人。”小五之前明明一直努力和苏白对视，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好意思，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往苏白的方向看。 等小孩脸上夸张的泛红褪去一些后，小孩才继续说：“老板，小五也很想帮忙，但小五被主人送到店里之后就只能留在店里，而且因为我的力量也由老板和这家店供给，所以我现在也非常虚弱，大部分时间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所以等老板您离开店铺之后，我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睡觉，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消耗。”小五越说越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满眼期待地看向苏白，“所以老板一定要努力多多进货，这样小五才能为老板做更多事情！” “但我还没同意让你留在店里。”苏白不知道眼前小孩的原形是什么，不过他和小孩聊天的时候心情能够难得地放松下来，就会想多看看小孩绷不住表情的样子。 “啊？”小五看着表情认真的苏白，果然连晃荡的小脚都绷直了，表情委屈地强调，“夫人，小五真的很有用的！” “是老板不是夫人，而且小五不是已经把这家店怎么运营告诉我了吗？小五留在店里还能做些什么呢？”苏白半真半假地问道，虽然现在看起来苏白只是柔弱男高，但重生回来之前可是有不少人因为他的恶趣味而对他避之不及。 “……”小五表情变得有些为难，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好久，像是在思考自己余生继续存在的价值，“小五会帮老板努力看着店铺，有时候……有时候老板您在外面想回来但找不到有门把手的门的时候，可以努力喊小五的名字，只要小五能够听见，就会帮老板开门！” “听起来有点用处，但我离开店铺的时候，你不是在睡觉吗？” “我会努力的！”小五认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准备努力个什么劲儿。 “勉强能算一个，那小五还能做些什么别的呢？”长得好看但心眼儿其实有点坏的某男高，倒也不是真的想让小五说出点什么，只是……只是增进一下老板和下属的感情而已。 只是如此。 不过坐在柜台上的小五晃了一下脚，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好像真的想出了自己的某个大用处，看着苏白的眼睛笑了起来：“老板，小五还知道很多和噩梦有关的事情。另外，如果老板想要在噩梦里找什么东西、什么人或者什么诡异的话都可以来问小五，小五会像人类们口中的搜索引擎一样，努力帮老板找到相关的信息！这可是主人偷偷给小五的特殊能力！”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苏白没有想到小五真的还有别的用处，他甚至想好了让小家伙在店里纯纯当个吉祥物。 “老板可以试一试！” “那么,在本店搜索引擎的数据库中，有多少关于本店老板的信息呢？” 苏白并不相信什么搜索引擎，但他很想知道婚契另一边的那位诡异婚约者到底对“苏白”这个人知道多少。 小孩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一些，他直视着苏白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苏白，人类。” “特质为‘拼图能力提高’。” “进阶能力为‘厉鬼拼图’，能力是将自己收服的厉鬼以拼图的方式融入自身，借用厉鬼的力量，担负厉鬼的夙愿。因为收服的厉鬼中以女性诡异居多，记录在案的称号中有‘妖孽’、‘魔女’、‘妖女’、‘妖姬’等。” 小五的眼前像是有一本看不见的书，念到这里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白。 “目测本人应该不太喜欢这些称号。”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苏白当然不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号，但就算他本人抗拒也阻止不了别人的嘴，而且他使用能力的方式的确有些奇怪。 “但是……”苏白双手撑着柜台，靠近坐在柜台上的小孩，“你所说的是29岁的苏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却是18岁的苏白，难道不奇怪吗？” 小五摇了摇头，很是理所当然地说：“主人常说时间在噩梦里是没有意义的，这里的时间和空间经常会产生混乱和交错，所以小五只要认识站在面前的老板就行了。无论是29岁还是18岁，夫人就是夫人。” 苏白也不禁笑了，的确，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与其想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还不如选择一条路向前走。在噩梦世界里，除了活着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了。 “所以，小五可以留在店里吗？”小孩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还要回到公交车上去，自然也是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店的。”苏白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柔软得不像是噩梦世界的造物。 “谢谢老板。”小五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指向柜台一侧的两扇门。 “老板，靠墙的那扇门是您的房间，等您下次回到店里的时候我再跟您介绍。旁边的另一扇门就是迷雾商店的仓库，您只要用左手按住门把手，然后想象您需要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衣服还是用来制作商品的普通物品，仓库就会满足老板您的要求。” “仓库制造出来的东西空有躯壳，没有任何额外的力量和功能，不能作为本店的商品。但人类世界里的东西好像就是这样，所以仓库制造出来的东西和人类使用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已经很不错了。” 苏白看了一眼玻璃橱窗外隐约可见的444路末班车，转身向小五口中的仓库走去。 “小五，我还有一个问题。”苏白突然停下脚步，“你既然知道我的能力是‘厉鬼拼图’，可能也能知道，我的第一块拼图就是在444路末班车上得到的，是一位被家人卖去诡村进行诡婚的女性阿喜，死后成为鬼新娘姿态的厉鬼，永远被困在前往诡村的路上无法挣脱。” “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我又回到了444路公交车上，又一次见到了鬼新娘阿喜，现在……” “夫人，不，老板您的拼图依旧在老板的身体里。”小五没等苏白说完，就认真地解释说，“也许外面的世界存在着一样的拼图，但总有一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经历和记忆？”小五歪头看向苏白，“认识老板后的小五和认识老板之前的小五也是不同的。总之，拥有最宝贵经历和记忆的拼图们依旧在老板您的身体里，所以就算遇到了一样的拼图也无需顾虑。无论发生什么，迷雾商店永远存在于老板您的身后。” “谢了。”苏白也有些词穷。 就像小五说的，拥有“厉鬼拼图”能力的苏白可以借用厉鬼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也要担负厉鬼的夙愿。 如今他接受了“迷雾商店”，又该担负些什么呢？ 苏白有一种预感，当他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的那一天，也许就是他和那位诡异婚约者见面的那一天。 x 目送着苏白离开迷雾商店，依旧坐在柜台上的小五突然退去了脸上原本丰富的表情，就好像卸下了重负一样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漠然的表情和眼神与刚才活泼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总算见面了。”小五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只在空荡荡的迷雾商店里留下一句喃喃，“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我的……夫人。” 孩童的身形散去，最终留在柜台上的只有一枚巴掌大的黑色娃娃，全身由线团编织而成，像是传说中的巫毒娃娃。 第11章 回到444路末班车 苏白准备离开迷雾商店的时候，带走了几件小东西，左手手腕上也多了一串血红色的珠串，颜色和红月很像。 本来那个自称小五的孩子是希望苏白挑选一些玩偶或者装饰品作为容纳厉鬼的容器，但苏白没有背着几个玩偶到处走的兴趣，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cos圣诞老人。 于是小五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这串珠子，据说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一共12颗，每一颗都可以作为容纳厉鬼的中转站。 这样的道具更适合苏白随身携带，如果在噩梦游戏中有所收获的话，也可以在回到迷雾商店之后慢慢制作好看又适合出售的特殊商品。 “厉鬼和恶鬼吗？”苏白站在迷雾商店的店门前停下了脚步。 只要他打开店门，原本因为迷雾商店而停下的时间就会恢复流逝，他就要重新回到444路末班车上去，完成存活12小时的任务，还要面对公交车最后一排熟悉又陌生的鬼新娘。 苏白的特质是“拼图能力提高”，然后在红月力量的浸润下，这项特质变成了苏白的特殊能力“厉鬼拼图”，将收服的厉鬼以拼图的方式融合进自身，可以在消耗一些力量的条件下自由地借用这些厉鬼的力量。 与此同时，苏白也要担负这些厉鬼的夙愿和执念。 上一世，苏白之所以能够从无人生还的“444路末班车”游戏中存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是因为他拥有傲人的智慧。 上一世苏白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死。 他是那一批新人中唯一一个想死的玩家。 这倒不是说苏白会主动去找死，只不过上一世的苏白先是经历了哥哥苏玄输光家产，然后母亲为了出门寻找哥哥而出了车祸，之后那个恶魔一样的哥哥连母亲最后的医药费都输光了。苏白放弃了学业想要为母亲提供最好的治疗，最终还是因为能力不足失去了母亲，在现实世界寻找苏玄一年没有任何线索之后，就被拉进了噩梦世界。 虽然知道通关游戏就有机会回去现实世界，但当时的苏白在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了半点牵挂。 所以当时的苏白并不抗拒死亡，他的情绪中甚至没有半点恐惧和绝望，只是闭上眼睛顺其自然地迎接死亡。 当鬼新娘的鬼爪刺穿苏白胸口想要直接挖走心脏的时候，一种命运的共鸣让鬼新娘和苏白读到了彼此的记忆，同样被家人背叛剥夺了命运成为鬼新娘的女性与苏白产生了共鸣，不止没有杀死苏白，还自愿成为了苏白的第一片拼图。 那一刻，鬼新娘阿喜在苏白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执念：“活下去！” 苏白可以借用鬼新娘的力量，也需要担负鬼新娘的夙愿和执念。 在之后的十年里，苏白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厉鬼拼图，他们中很大一部分希望苏白完成的夙愿和执念只有一个，就是让他拼尽一切“活下去”！ 认识苏白的玩家都知道这个妖孽惜命，无论如何拼尽一切都想要活下去，甚至有人说他是噩梦世界里最怕死的人类，甚至因为太怕死而近乎成为最强的玩家。 却没有人知道，在上一世苏白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只是背负了太多厉鬼拼图的执念，所以哪怕为了活下去要和诡异签订婚约，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一世的苏白在现实世界还有母亲要照顾，体内厉鬼拼图的执念也还在影响着他，所以想要复刻上一世的通关方式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同样的，对于这一世的苏白来说，想要通关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苏白深吸一口气，将上一世的记忆甩开，然后拉开了迷雾商店的店门，走了出去。 x 444路末班车上，三人组在苏白下车之后，就试图向司机询问关于“终点站”的情况。但奇怪的是，之前明明话很多态度也非常客气的司机先生，面对三人组的询问除了偶尔冷笑几声之外根本不给予任何回应。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辆车下一次停靠的站点会不会是终点站。 也就是在三人组完全没有头绪的时候，他们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穿过迷雾向公交车靠近，甚至毫不犹豫地从前门上了车。 依旧是还没干透的校服，依旧是有些苍白的好看面容，瞬间让三人组在噩梦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回来了！”万莎莎甚至忍不住喊出了声。 与此同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先生也看了一眼苏白，然后又抖了一下快速收回视线，用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好像，更可怕了。” “我想起来了，我真的见过他。”之前就说苏白有些眼熟的张一步，再一次抬头看见那张容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脸，露出突然开窍的表情，“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 “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万莎莎还记得张一步之所以能够认出对方的校服，就是因为见过几次那位“妈妈朋友的孩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听说那位阿姨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好像还住院了，这段时间我妈也经常去医院看望那位阿姨。” 刚走上444路末班车的苏白就听见了张一步说的话。其实不止张一步觉得苏白眼熟，连苏白看向张一步的时候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孩。 本来苏白也没有细想，但现在听到张一步的话之后，反而从有些遥远的记忆中找到了些什么。 上一世苏白的母亲去世前，绝大多数的亲戚朋友除了催债之外都不会在和苏白他们有任何联系，但有一位好心的阿姨虽然也被苏玄借了钱，但还是经常来医院看望苏白的母亲。在苏白的母亲出车祸前，那位阿姨的店就开在苏白母亲的店隔壁，两个人的关系很近。 有的时候苏白打工耽误了事情，那位阿姨还会帮忙照顾苏白的母亲。 苏白记得那位阿姨的生活也并不如意，本来她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儿子，但那个儿子却在苏白母亲住院那年失踪不见了。虽然一直到苏白进入噩梦世界，那位阿姨依旧在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找儿子，但怎么都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所以……张一步就是那位阿姨失踪的儿子？ 所谓的失踪，就是死在了通关失败的噩梦游戏中。 苏白内心深处轻叹了一声，他从未想过要把三人组毫发无伤地救出这场游戏，毕竟他不是什么圣人，没有乐于助人的爱好，也救不了噩梦世界里千千万万的倒霉玩家。 但如果，如果他能为那位阿姨做些什么的话，母亲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第12章 交换信息 视线从张一步的身上移开，苏白又快速扫了一眼444路末班车的车厢。 除了他和新人三人组之外，那个双手变成纸人画着大浓妆的白旗袍依旧坐在秦戈身边。不过从苏白的角度看去，发现白旗袍除了双手之外，连双腿都已经变成了薄薄的纸片，整个下半身即使被白色旗袍包裹着，也软趴趴地耷拉在座椅上，被车门外的风吹来吹去。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只有半个身体摆在那里。 最后一排的鬼新娘依旧端坐着，依旧在流血，她身上的嫁衣绣着各种繁琐华丽的纹路，喜帕下依稀能看出同样华丽的凤冠，但和其它嫁衣不同的是，她喜帕的四个角都系着银色的铃铛，只是因为她一动不动坐着而没有发出声响。 苏白知道，鬼新娘的名字叫阿喜，因为家里有个烂赌鬼的哥哥而被下药卖给了别人，偏偏买下阿喜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着诡婚传统的恐怖诡村。阿喜因此而丧命，但失去记忆和理智的厉鬼却在死后依旧徘徊在前往诡村的途中，一直到在准备杀死苏白时，因为类似的命运而产生共鸣才渐渐恢复生前的记忆，甚至在游戏的最后选择成为他的第一片“厉鬼拼图”。 但苏白也知道，这一世，此时此刻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鬼新娘还不是阿喜，找回记忆和理智的鬼新娘才是阿喜，失去记忆和理智的鬼新娘只是一只会按照规则杀人的普通厉鬼而已！ 而且如同姐姐一般陪伴了苏白十年的阿喜也还以“拼图”的形式深藏在苏白体内，所以想清楚了这件事的苏白再看向公交车最后一排鬼新娘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除了这两位有些醒目的鬼物，秦戈和白旗袍右侧那一排还坐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人，满脸通红像是喝醉了酒。还有那位之前在社区医院站上车的护士小姐，她的哭声似乎不仅会让人心情烦躁，还会唤醒人心中一些不好的回忆。 而原本坐在苏白后排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应该已经下了车。 444路末班车上，目前乘客8人。 之前在迷雾商店里的时候，小五说自己是噩梦世界的搜索引擎，但苏白却并没有向他询问通关444路末班车的方法。也许这是因为，苏白已经有了打算，也已经摸索到了通关这个游戏的方法。 毕竟只是新手游戏，并没有多少弯弯道道。 又看了一眼张一步，苏白直接走到张一步的后排落座，就坐在张一步和秦戈的中间排。看万莎莎他们的表情，显然也没有想到苏白竟然这么快回来，而且选择坐到了他们三人组中间。 “你到底是什么人？”后面的秦戈率先发问，“不要在终点站下车又是什么意思？那个孩子说在现实世界认识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我记得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个声音说得很清楚这是一场给新手准备的游戏，如果你也是新人的话，为什么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 苏白在座位上舒服地坐下后，就伸了个懒腰。虽然身上的衣服还处于半干的状态，但红月的浸润让苏白觉得全身上下都很舒服。 苏白可以感觉到，就算没有迷雾商店的加持，他在噩梦世界吸收红月力量的效率也比上一世快得多。 明明只是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吸收红月力量的速度却比上一世全盛时期更快，苏白相信自己的底牌会比上一世全盛时期更多。 “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肄业生而已，而且暂时还是个活人。”苏白倚在车窗旁，看着车窗里秦戈的倒影，笑得人畜无害，“信息的交流应该是相互的，我也很好奇秦先生的身份，毕竟应该很少有人坐在‘特殊乘客’身边还能心平气和地聊天吧？” “你说得对，我的身份不那么重要，也不会说不出口。”秦戈点头同意，“就算你不问，等会儿我也会主动告诉那两个孩子。毕竟我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很可能是所有人中第一个被盯上的。” “所以在我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确实有必须告诉你们的事情。” 连张一步和万莎莎都有些意外地转头看过来，在公交车上待了这么久，他们已经知道聊天和转身并不会惊动最后一排那位恐怖的鬼新娘。连秦戈身边的白旗袍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动静而做些什么，只是在慢慢地将全身变成纸人。 “刚才万莎莎提起过现实世界的‘失踪者’，其实有关部门一直在跟进‘失踪者’的情况，也确实有‘失踪者’在几日后突然归来的情况，有的身受重伤，有的甚至被吓出了精神疾病。而每一个归来的失踪者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宁死都不愿意开口。” “直到两个月前，一封奇怪的信被送到了有关部门，寄信人是一位出版过很多作品的作家，也是有关部门曾经调查过的‘失踪者’之一。那位作家之前也对‘失踪’的事情绝口不提，却在那个时候寄来了一封厚厚的信。” “信封里足足塞了七八张纸，但每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并不是文字，而是混乱到根本无法解读的乱码。有关部门因为信的事情又去询问了那位作家，但他矢口否认自己寄出过这封信。” “对那封信的调查持续了一个多月，就在有关部门的调查组准备宣告放弃的时候，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秦戈顿了顿，“那封信里的乱码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可以被读懂的文字和数字。” “如果大家能够看懂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成为永远的失踪者。”秦戈的语气深沉，“对我而言这是可以预料的结果，但希望接下来的内容可以解救更多还未死去的‘失踪者’。” “这是那封信的第一段内容，之后的内容依旧由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组成，不过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些数字符号和之前的乱码不一样，是可以被破解的密文。比如说1-23-12-10的意思就是那位作家出版的第一本书的第23页第12行的第10个字，他将整封信的内容都藏在了自己出版的书里。” “只要将所有的密码破解，就可以读到那位作家最后的作品。”秦戈叹了口气，“在这封信里，他提到了噩梦世界，提到了被选中者必须经历的恐怖游戏。通关游戏的人可以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或者回到现实世界，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但是等下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开幕，被选中者又会重新回到名为‘噩梦’的世界中去。” “但也许是出自红月的怜悯，通关第一场游戏的人会被赋予一种‘特质’，这些特质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只要拥有者不断去挖掘，这种特质就会渐渐变成对他们有用的能力。” 秦戈看得到张一步和万莎莎眼神里的诧异，也注意到车窗倒影中苏白的表情毫无变化，像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信息了。 “那位作家被赋予的特质叫做‘幼儿园躲猫猫偶尔会赢’，虽然听着很奇怪，但已经是诸多特质中比较容易去挖掘去研究的特质了。” “他变得很擅长藏东西，无论是藏一些指定的东西，还是藏他自己。在发现自己这一特质的作用之后，他就开始着手研究如何将噩梦世界的秘密传播出去，但一次次都失败了，就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一直在阻止他这么做。” “那位作家不放弃地又继续尝试，最后终于用密码写完了整封信，再用躲猫猫的能力将整封信‘藏’了起来。直到那位作家在噩梦世界的游戏中去世，那封信上属于‘藏’的能力随之消失，信的真正内容终于呈现了出来。” “信里记录了那位作者知道的所有和噩梦世界有关的信息，还有一些他参加过的游戏以及通关的方法。”秦戈深吸了一口气，“除此之外，作家还对他们被选入噩梦世界的原因进行了猜测，他觉得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时候，甚至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了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事件。” “有关部门成立的调查组就以此为切入点，召集了一批自愿者前往各个诡异事件传闻地点，试图送更多调查组的内部人员进入噩梦世界，并取得更多与噩梦世界相关的信息。”秦戈说着，指向自己，“我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官方的人。 秦戈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让苏白感到意外，之前看到秦戈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他的体魄不是健身房和蛋白粉可以锻炼出来的，还有身上隐约可见的各种伤疤，很显然经历过各种残酷专业的训练。 苏白上一世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要么是官方的，要么就是在现实世界行走于灰色地带。 倒是张一步和万莎莎在听完秦戈的叙述后，眼神里都有了光。 「嘻嘻——」 也就是这个时候，诡异的笑声和一阵纸张被风刮过的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坐在张一步后排的白旗袍已经连着脑袋和身体一起彻底变成了惨白的纸人，原本浓艳但精致的妆容变成了粗糙颜料涂鸦而成的五官，一道红线画出咧到耳根的笑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阴风刺骨。 除此之外，白旗袍纸人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和之前一样端坐在秦戈的身边，已经变成薄薄纸片的双手依旧像模像样地叠在身前。 但也许是错觉，白旗袍纸人的位置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变得更靠近秦戈，好像下一秒就要贴上去了。 “车门即将关闭，请车上的乘客注意安全。”司机的声音慢悠悠传来，“下一站，幸福小区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车门关闭，车厢里没有了风，白旗袍纸人变得更安静了，也没有继续靠近秦戈。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身份了吧？为什么不能在终点站下车？”秦戈虽然受过训练，但嘴唇还是有些发白，只能尽可能压住声音里的紧张，继续询问苏白，“你说的话，说不定能够提供通关这破游戏的线索！” 第13章 敬我死去的哥哥 “你到底是谁？到底知道些什么？”秦戈的语气和之前比有些急切。 这也十分正常，如果这会儿还有风的话，白旗袍纸人的手和腿可能已经飘到秦戈的身上去了。就算是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作为新人也绝对不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苏白倒是不着急，那个白旗袍恶鬼想要食用的是秦戈的恐惧和绝望，在秦戈的情绪变得更美味之前，那个纸人只会一步步逼近，还不会真的动手。 更何况游戏开头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过，只要公交车上的乘客数量小于10人，公交车内就是相对安全的环境。 虽然只是“相对”安全的环境…… “我真的只是普通的学生，只不过我的哥哥是噩梦世界的玩家。”苏白笑着开始睁眼说瞎话，“秦先生刚才提到了玩家的‘特质’，我哥哥的特质是‘擅长装死’。” “和秦先生口中那位作家先生一样，我哥哥生前从来没提到过噩梦世界的事情。但他的特质后来变成了一种很没用的能力‘尸体会说话’。” “所以我哥哥死后，经常在晚上托梦给我，告诉我一些噩梦世界的事情。”苏白摊了摊手，“所以我确实知道噩梦世界的事情，但只是因为我那死得早的哥哥。” 哥哥苏玄在苏白眼里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也不会让他产生歉意。 “我之前下车去迷雾附近看了看，也是想验证我那死去的哥哥托梦说的话。”苏白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脑海里对三位新人来说比较有用的信息。 秦戈给出了诚意，苏白自然报之以桃。 “我那死去的哥哥说，新人进入噩梦世界的第一场游戏不仅通关方式比较简单，新人玩家本身也是受到保护的，外面那些迷雾就是新人游戏的保护机制。” “迷雾会让我们下意识离开固定的区域，也让外面更多的鬼物无法进入。但如果我们离开公交车走进雾里就一定会迷路，如果不小心离开了新人保护区域，就是死定了。” “不过只要我们通过这场新人游戏，就可以和那位作家先生以及我那位死去的哥哥一样获得‘特质’，然后在红月的浸润下将这种鸡肋的‘特质’变成对我们有用的能力。” “而且从第二场游戏开始，就会有厉害的资深玩家出现在游戏队伍里，到时候就算我们依旧很弱，也可以选择向那些资深玩家求助。” “总之就是一定要挺过这第一场游戏！” “那你之前说的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在终点站下车？”秦戈自然不会忘记苏白下车前反复叮嘱的话，“也是你哥哥托梦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苏白脸上一脸故意的惊讶，“我死去哥哥那个‘尸体会说话’的能力不只是在死后好用，每次他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会获得一条重要的预言，其中一条就是让我不要在终点站下车。” “我死去的哥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知道我会进入噩梦世界，所以一直非常勤快地托梦给我上课吧。”苏白说着还对车窗外的空气比了个大拇指，“谢谢你，我死去的哥哥。” “你和你哥哥的感情……有点怪。”秦戈已经听苏白念叨了无数次“死去的哥哥”，虽然对方语气真挚，但总给人一种在阴阳怪气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 “另外，我那死去的哥哥还说过，在有规则性的游戏中，玩家一定要尽快找到游戏中的主角。”苏白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每一场游戏都像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也许是暴戾的，也许是有规则的，但绝对是有主角和配角的区别。” “就好像在444路末班车上，我们玩家和之前下车的那些乘客就是配角，也许会提前死去，但不会影响这个故事和游戏的走向。” “简单来说，就是找到主角解决主角。特别是对于需要生存一定时间的游戏，提前解决游戏主角甚至可能会让玩家提前通关游戏。”苏白所说的可不是什么哥哥的托梦，而是自己在噩梦世界挣扎十年得出的最基本的经验。 “我那死去的哥哥还在托梦的时候说，找到主角的方法很简单，主角和整个游戏场景是最契合的，就好像城堡对应公主，龙穴对应屠龙者，厨房对应厨师。” “通过周围的环境去锁定主角，然后想尽办法结束他或者她的故事。” 苏白说完，转头看向后排的秦戈：“所以，秦先生觉得，这场游戏的主角是谁？” “我知道了，一定是司机！”万莎莎马上举起了手，“我们坐在公交车上，那这个场景对应的主角不就是司机吗？” “咳咳。”也许是巧合，前面驾驶座的位置传来几声咳嗽，像是突然被呛到了。 “为什么不是最后面那位呢？”苏白并不意外万莎莎的猜测，但在噩梦世界里，谜底偶尔会进行自我伪装。 “不是说主角和游戏场景契合吗？”提到最后一排的鬼新娘，万莎莎下意识降低了音量，“哪有新娘坐公交车出门的？” “说的很有道理，哪有新娘坐公交车的呢？” “也许是司机吧。”苏白坐正身体，看了一眼驾驶座，“但如果把司机解决了，这辆公交车就可能会失控，我们就得对付整辆车上的特殊乘客。” “不如趁着司机还在，多和他聊聊天套套话怎么样？如果能知道这场游戏有着怎样的背景故事就再好不过了。”苏白并不打算直接将答案告诉新人组，“比如说这辆车的终点站在哪里？为什么乘客不能超过10人？或者干脆问问为什么他立志于成为444路末班车的司机？为什么那些鬼物不会在公交车上动手？” “你说的很有道理。”秦戈想了半天才点头赞同苏白的建议，“但我总觉得你并没有把话说全，甚至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而且之前你下车的时候，我们也想和司机说话，但他根本不理我们。”万莎莎也是一脸头疼。 “说不定司机先生刚才心情不好，如果现在去问的话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苏白说着，还对驾驶座上方的后视镜笑了笑，“对不对，司机先生？” 苏白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他习惯了在良心允许的情况下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既然那位司机先生对他身后的那位诡异有所忌惮，苏白也并不介意偶尔狐假虎威一下。 “……很荣幸为乘客服务。”那位司机先生的语气有些沉重。 第14章 冥想 玩家苏白向队友发起任务，与司机热情聊天并获得信息碎片，以便拼凑出完整的游戏背景故事。 玩家苏白选择旁观。 新手游戏的通关要求是在存活12小时，以苏白的经验如果能够提前解决游戏中关键的诡异，大概率是可以选择提前通关离开游戏的。 所以在目前游戏环境还算安全的情况下，冲动和着急只会误事，他选择让三人组去和司机交流获取更多信息，自己则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睡觉，但苏白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摸索自己身体里现存的力量，去寻找藏在深处“厉鬼拼图”的存在，并想办法唤醒那一片对这场游戏而言至关重要的“拼图”。 而剩下的三人组里，秦戈因为被白旗袍堵着无法自由行动，特别是在白旗袍变成完全的纸人之后，就算是秦戈都不得不经常降低说话的声音。 就如秦戈自己说的那样，他的处境非常糟糕。 所以和司机聊天的任务就交给了张一步和万莎莎，确切地说只有万莎莎一个人非常乐意地接受了任务。但看到张一步又像乌龟一样缩在座位里， 身为同龄人的万莎莎有些恨铁不成钢，就这么硬拽着张一步坐到了公交车的第一排，也就是之前苏白坐着的地方。 那排座位距离车上的“特殊乘客”都很远，算是相对更安全的位置。 苏白看似闭目养神的时候，其实正全身心地引导着自己身体中的力量。上一世他们这些资深玩家在噩梦世界里待久了，有些无聊地人自然而然地开始研究如何更好地使用身体中的力量。 这些力量来自红月，噩梦世界里所有的建筑、物品、鬼怪甚至人长期浸润在红月的月光下，都会不受控制地去吸收红月的力量，这股力量变得壮大之后，他们或它们本身就会发生一些异变。 而苏白认识的那些无聊的资深者，并不满足于用红月的力量来提升噩梦世界给予他们的“特质”和“能力”，他们也许是在现实世界读多了小说漫画，竟然真的想要尝试去锻炼身体中的这股力量。 可惜一直到苏白重生回来，那些家伙的研究都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苏白从他们那儿学会的就只有自身进入冥想的时候，可以隐约看见身体中力量的流动。 一般情况下，红月的力量在人身体里是四处乱窜的，但借着那些家伙研究出来的方法，苏白可以用大脑想象出一只无形的手进入身体中，然后去收束那些到处乱窜的力量，将那些力量收束成一股力量，再用无形的手拽着那股力量在身体中有规律甚至加速地流动。 这种方法被那些家伙称为“修炼”，也是从现实世界小说里拿来的词，但能做到的只是稍稍加快人类对红月力量的吸收而已，更多的时候更像是资深玩家在噩梦世界时的一种无聊消遣，甚至能让无聊的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不过这一世，此时此刻，苏白倒是可以用这种方法去寻找摸索身体中的力量。 毕竟使用“厉鬼拼图”时如果想要借用厉鬼的力量，苏白自身的力量也会被消耗一部分。这一部分力量对于上一世的苏白来说不算什么，对现在的苏白来说却得将体内边边角角的力量全都收束起来才行。 冥想的时候，苏白还是能够观察到周围的动静，甚至能够时不时听见万莎莎和司机先生的聊天。 虽然在苏白的帮助下，那位司机先生愿意开口回答万莎莎提出的问题，但也只是回答她一堆稀奇古怪问题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时间也只是万莎莎在那里自言自语。 张一步在旁边更像是捧哏的角色，口中时不时蹦出“是”“对”“你说的没错”这些字来。 也许是万莎莎的“骚扰”刺激到了司机，也许是冥想在加快时间流逝，苏白闭目养神期间444路末班车已经驶过了“幸福家园站”，坐在后排那个穿着西装的乘客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444路末班车，现有乘客7人。 “下一站，情人湖站。” 在司机重新发动车子，报出下一个站点的名字后，苏白感觉到万莎莎和张一步回到了后排的位置。 他缓缓睁开眼睛，车厢里的光线不足，但还是让苏白适应了一会儿，不过身体确实在冥想间又恢复了许多，不再能感觉到之前淋雨带来的疲惫。就连车窗倒影中苏白的脸色，也显得不那么苍白了。 “收获了什么消息了吗？”适应了车厢里的光线后，苏白就看见万莎莎正看着他和秦戈的方向跃跃欲试，像是课堂上率先解出答案后急着举起手的学生。 “司机说刚才下车的那个穿着西装的大叔是无业游民，但可能害怕家里知道他失业，所以每天都会坐在他的车上睡一整天，到了下班的时间就下车回家。”万莎莎透过车窗还能看见那个穿着西装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好奇怪，车上的乘客除了玩家之外不是只有……鬼吗？”万莎莎提到“鬼”字的时候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能看到她夸张的口型。 “噩梦世界里诡异的东西多的是，可能他就算是鬼，也是忘记了自己身份的鬼吧？小说和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灵异角色？”苏白在噩梦世界见过太多这样的游魂，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每天回到的家里根本没有家人，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并不是人类，也根本不需要伪装，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游魂就会变得和厉鬼一样狰狞了。 苏白上一世的时候并没有见过那个穿着西装的游魂，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变成纯粹的鬼了。 “那之前下车的老婆婆可能也是这样，司机说她的孙子好像丢了，所以她会在不同的车站上车下车，一直都在沿路找她的孙子。”万莎莎的表情看起来很同情，“其实特殊乘客也不都是恐怖的。” “还有那位……”万莎莎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坐在车门旁的护士小姐，“司机说这是她第一次上车，不过司机之前见过社区医院的其他人，或者鬼，反正都是很恐怖的东西，所以司机觉得她肯定是被欺负了。” “还有……” “所以，你们问了一路的问题，连一个和司机本人有关的信息都没有？”秦戈有些头疼地扶额。 “哦！”万莎莎好像想到了什么，“司机说他养过牛！” “……” “我们真的很努力问了，但是涉及到司机自己的问题，他根本就不肯回答。”万莎莎也知道她没能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不过还是继续说道，“还有秦大哥身边那个，司机说她并不算是上车，更像是从之前开着的车窗外飘进来的。” “大概就是这些。” “司机还说了终点站，情人湖站之后就是终点站了！”张一步见万莎莎忘了重点，没忍住还是开口补充说，“终点站好像是一个叫‘诡村’的村子。” “对对对，还有终点站的事情！”万莎莎连忙感谢张一步帮忙，“司机说，有的时候终点站会有很多乘客等着上车。” “千万不能在终点站下车吗？”秦戈又重复起了苏白之前说的话。 “至少我死去的哥哥托梦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苏白依旧笑得很完美，“这种预言的能力很准，他一生只有一次没有相信预言，然后他就死了，死得很惨。” “……你和你哥哥感情肯定很不好吧？” “怎么会呢？”苏白依旧眯眼笑着，“我做梦都想再见他一面哦。” 第15章 诡村的婚宴 “司机先生，公交车的车速好像变快了。” 苏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虽然除了迷雾之外还是迷雾，但透过迷雾隐约能够看到一些被遮住的建筑物的影子。借着这些影子，和公交车越发摇晃颠簸的车身，苏白可以肯定此刻444路末班车的车速，已经快到了正常陆地交通工具无法企及的速度。 “越靠近终点站，速度会越快的。”因为出声询问的是苏白，所以司机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为什么？” “各位乘客，我今天回答的问题已经很多了。”司机先生正开着快车，脑袋却像蛇一样绕过驾驶座的隔板，表情很是为难地看向众人，“开车的时候打扰驾驶员可是会出大事的。” “还有……”司机先生的脖子越拉越长，向着苏白的方向凑了凑，“不要为难司机，司机只是司机罢了。” 说完，长长的脖子又立刻缩了回去。 “但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比起这场游戏，苏白其实对这位司机更感兴趣一些，毕竟无论是白旗袍还是车上其他的乘客对他都没有另眼相待。只有这位司机先生在看到苏白第一眼的时候，就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那位诡异婚约者的存在。 “因为我有从不乱说话的优点，所以为一些大人物开过车。”司机先生“吱嘎”一声又换了档，公交车的车速感觉又变快了一些，“但我还是喜欢回来开这条路。” “回来，也就是说你是故事的亲历者之一，这篇发生在路上的故事里至少有‘司机’这个重要的角色。”苏白游刃有余地分析着，“但你不是故事的主角，因为故事主角在故事结束前会被一直困在故事中无法解脱，能够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的司机先生虽然是亲历者，却绝非主角。” “……”驾驶座那边陷入了沉默。 “对于一篇发生在路上的故事来说，起始站也许不是故事的起点，但终点站必然和故事的终点有关。”苏白的语气决然，与其说是在猜测，不如说是在陈述，“既然终点站是诡村，也就是说故事的主线是司机先生您要送一位特殊的乘客到诡村去。” “而刚才，司机先生和我们的朋友聊天的时候，已经细数过其他乘客的来历，这辆公交车上包括我们在内的绝大多数乘客都只是这条路上的过客。” “唯一没有被司机先生提及的，应该就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乘客吧？”苏白笑着说出结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故事的主线就是司机先生您将那位新娘子送到诡村去。” 驾驶座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但苏白还是继续往下说，至少车上还有三位新人需要熟悉这种对游戏背景故事的推演。 “为什么诡村站那里会有很多人上车？”苏白把玩着手腕上的血红色珠串，“村子里是有什么大事吗？活动？祭典？还是……婚宴？” 「吱嘎——」 快速行驶中的公交车突然间急刹车，所有的乘客因为惯性向前倾。倒是坐在秦戈身边的白旗袍纸人，明明仅剩下一层薄纸和一件白旗袍，却像是紧紧贴在座椅上一样，并没有因为公交车的急刹车而产生动静。 “情人湖站到了。”也许是心情不佳，司机先生的报站声都比之前简短了许多。 几乎是在公交车门打开的瞬间，就有两个浑身湿漉漉的身影一前一后泡上了车。 苏白甚至还没看清楚那两个湿漉漉的身影长什么样子，就先听见了水不停滴在公交车地板上的声音。 “哎呀，怎么今天的乘客一个比一个头疼！”司机的头再一次带着无奈的表情伸出来，然后挥挥手招呼刚上车的两位乘客，“你们两个别往里走了，就坐在第一排别动！” “抱歉抱歉！”两个乘客都急忙道歉，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这还是苏白他们第一次听见真正的“特殊乘客”开口说话，之前白旗袍那诡异的笑声不算。 认真看过去，苏白发现上车的特殊乘客是一男一女，虽然全身上下除了全是水之外还挂着不知名的水生植物，但应该都还很年轻。 上车之后，其中那位男性看起来有些话痨属性，看见离他最近的万莎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肯定想问，我们为什么全身湿透了吧？” 谁问你们了！ 万莎莎的脸上挂着警惕和为难，对方靠近的时候还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之后可能担心自己的举动有些不礼貌，又马上把手收了回去。 “我们是去下一站的诡村参加婚宴的。”男人脱口而出了让三人组吃惊的话。 什么？终点站的诡村真的在办婚宴？444路末班车存在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送那个鬼新娘去诡村？ 万莎莎他们又忍不住转头往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看去。 “都是这个死鬼！”站在男人旁边的女人直接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说什么情人湖好美一定要下车去看，现在好了，直接掉进湖里去了！人家都说了情侣去情人湖会死，你不信，现在我们都死了，你总信了吧！” “死了就死了，死了正好去诡村吃席！” “你个死鬼！” “……” 明明是很热闹的情侣吵架，但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三人组根本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倒是那个湿漉漉的男人，或者说男水鬼很快就注意到了衣服半干的苏白，很是好奇地一边往后走一边问道：“你也掉河里了？你对象呢？也掉河里淹……” “把嘴巴闭上！！”驾驶座的司机先生突然暴怒呵斥出声，伸长的脑袋直接飞过来捆住了男水鬼的脖子，眼神里除了愤怒之外竟然还有几分惊恐，“不会说话就踏马不要说话，给我滚去第一排坐着！” 也许是没想到司机会这么生气，一男一女两个水鬼赶紧闭上了嘴巴，乖乖在公交车的第一排坐下，不敢再说一个字。 处理完两个新乘客之后，司机先生又深深看了苏白的方向一眼，才把脑袋缩回去。 “终点站的诡村真的有婚宴。”过了好一会儿，后排的秦戈才开口说道，“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送新娘去结婚的是一辆公交车？” “我死去的哥哥之前托梦给我的时候说过，”苏白熟练地张口就来，“噩梦世界里的诡异和人不同，人的寿命短短百年，噩梦世界的鬼物却可能已经存在数百年甚至恐怖的上千年。” “城市曾经可能是农村，高楼可能曾经是草棚。随着噩梦世界里的人类越来越多，噩梦世界也变得越来越现代化，连穿着袍服的厉鬼都可能换上了西装和短裙。” 苏白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后排：“越恐怖的诡异，就意味着他们在噩梦世界存在的时间越久，所以那位新娘诞生的年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公交车，只是那位新娘原本的交通工具随着时间的变迁变成了现代的交通工具而已。” “司机先生，这辆444路末班车原本是什么样子？是马车还是喜轿？您过去的身份是车夫还是轿夫呢？”苏白用直白的话语出言询问。 “哪里是那么豪华的东西，在过去这就是一辆破牛车。”驾驶座那里幽幽传来回应，听语气还有些不甘心。 “啊！”万莎莎脑子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司机刚才说他养过牛！” “应该说怪不得这辆车上的乘客不能超过10人，牛车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重量，超过的话可能就要压塌了。”苏白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 “笑话这么冷吗？”苏白看了一圈，大家好像都被他的玩笑话冻到了。 “可是，等到了终点站怎么办？”张一步的人生可能是几个人中被保护得最好的，所以面对噩梦世界的诡异时更容易陷入恐慌，“我们现在就应该下车！” 444路末班车依旧停留在情人湖站，前后的车门都还开着。 “下车后走进迷雾里吗？”万莎莎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这一次迷雾中隐约可以看见巨大湖泊的一小部分，漆黑的湖面上隐约还有无数挣扎的鬼影，“只要还能留在车上，我就绝对不会下车到那种地方去。” “我是想走也走不了。”秦戈也无可奈何，“你想下车的话，可以下车。” 张一步不想到诡村去，但想到要一个人在情人湖站下车，他又重新缩回座位里。 “别着急，只要没有人在诡村下车，这辆公交车就会重新返程的。”苏白看向张一步的时候，露出了自认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 “毕竟诡村正在办婚宴不是吗？刚才那两位乘客也说了会在诡村下车赴宴，说不定别的乘客也是诡村的客人。再加上新娘还在车上，婚宴应该还没开始，哪里会有那么多乘客上车？” 也许是接受了苏白的安慰，三人组虽然依旧忧心忡忡，但都选择安心坐在座位上。 444路末班车，现有乘客9人。 “下一站，终点站，诡村。”司机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的声音传来，“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随着终点站将近，公交车的速度以及到站出站的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 就好像诡村至今都在呼唤它的新娘。 虽然苏白表面上笑得没心没肺，但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希望这辆车永远别抵达诡村，那是一个毫无善意的地方，无论是对鬼新娘阿喜还是车上的玩家来说，都是一处死亡陷阱。 「叮——叮——」 「叮啷——」 当444路末班车踏上前往终点站的路程时，公交车的后排传来了三人组从未听过的动静。 众人循着声音看向车厢的最后一排，然后竟然看见原本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的鬼新娘动了起来！ 但鬼新娘的动静并不是想从座位上起身，反而坐在原地颤抖着挣扎着，就好像有无形的锁链将她束缚在了车厢的最后一排，她拼命挣扎，但完全无法挣脱。 不，不是好像！ 在乘客们听到的声音中，除了鬼新娘喜帕上铃铛晃动的声音之外，确实还有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 那无形的铁链似乎束缚着鬼新娘的双脚和双手，所以此刻的鬼新娘以诡异的动作挣扎着，却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挣扎了几分钟后，鬼新娘又归于安静，低着头端坐在那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哎。”驾驶座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叹。 苏白的右手也不禁握拳。 第16章 终点站:诡村 444路末班车，现有乘客9人。 如果终点站没有乘客下车的话，只要再上车一个人，苏白和三人组要么在终点站诡村下车，要么就得接受他们新人考验失败的事实。 再加上一直在公交车最后安安静静坐着的鬼新娘刚才突然暴动，就算现在鬼新娘又恢复了安静，三人组内心的紧张和无措也已经快到达顶点。 「嘻嘻——」 坐在秦戈旁边的白旗袍纸人显然也感受到了车厢里渐渐陷入恐慌的氛围，人类玩家散发出的恐惧和迷茫对于恶鬼而言就像是香气扑鼻的美食。如果三人组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更浓烈一些的话，那个纸人就算在车厢里可能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要享用美食。 一时间，车厢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有些沉重。 苏白也顺势进入了浅浅的冥想。 444路末班车刚刚驶离情人湖站的时候，行驶的速度非常快。 按照这样的行驶速度，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终点站诡村。但奇怪的是，之前一直在疯狂加速的444路末班车，却在离开情人湖站没多久就降低了速度，很快就恢复到了最初摇摇晃晃向前摆的车速。 “司机先生，车速怎么慢下来了？” 这会儿能在车厢里出现的声音，可能就只有苏白了。就连坐在第一排那两个吵闹的水鬼，刚才被司机暴怒呵斥后也乖得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只是个赶牛车的，车速快慢得看乘客和牛的心情。”司机先生碍于苏白那一位的身份而不得不回答，但话语里带了点小情绪。 司机先生所说的“乘客”自然不会是苏白和白旗袍这些过客，而是这场游戏真正的主角——鬼新娘阿喜。 现在的鬼新娘应该没有多少理智和记忆，但一些本能的情绪似乎让她并不想到诡村去。 不想去，但不得不去，因为那是鬼新娘走不出的噩梦。 “快要到了。”也许是为了让苏白提前做好准备，司机在又开了一段路之后，特地提醒了一句，“多看看窗外。” 秦戈他们却并不能体会到司机先生态度的特别之处，只以为这就是新人任务的特殊照顾之一。 苏白闻言就停下了冥想，转头向车窗外看去。 可能是因为即将到达目的地，车窗外的迷雾竟然散去了一些，路边路灯的灯光虽然依旧昏暗，但数量却比之前多了一些。再借着红月的光亮，车上的乘客竟然得以看清楚路边的一些情况。 公交车已经从之前的大路开到了有些坑坑洼洼的郊外马路，周围迷雾散开后露出了一些农田和路旁的沟渠，乍一看和普通城外村落的风景差不多。 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农田里插着好几个稻草人，不同高度不同装束不同大小，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只觉得稻草人这种东西有些渗人，但再一眨眼就会发现那些稻草人从架子上走了下来，如同活尸一样向公交车的方向走过来。 不过等那些“稻草人”走到路灯附近的时候又停下了动作，似乎并不愿意靠近光源。 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经过一片比情人湖更黑的湖泊和脆弱的桥梁，那黑黝黝的湖水中时不时有惨白的手掌伸出来，像是恐怖的人手花园。 即使有车窗隔断，所有人都还是能够听见外面不间断的鬼哭狼嚎。 “这个鬼地方。”驾驶座里的司机先生看着也并不喜欢这段路。 公交车继续沿着马路向前行驶，虽然车窗外的“风景”让人觉得惊悚，三人组中最胆小的张一步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但外面的鬼东西完全没有靠近公交车，甚至没有靠近马路。 不知道是游戏设定，还是公交车里存在着让它们恐惧的存在。 车辆又走了一段路，路边的路灯被一些亮着的火把代替，本就有些坑坑洼洼的马路彻底被土路代替。苏白再向车窗外看去，就看见路边不远处站着很多“人”。 可能是火把的光线不够，基本看不出那些“人”的样子甚至穿着，那些“人”密密麻麻地站在路两边的村落里，几乎和周围的村屋融合在一起。 但是只要辨认出村屋周围站着的都是人形后，前所未有的诡异和寒意就会把人瞬间包围。 “终点站诡村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需要返程的乘客请不要下车。”司机在“吱嘎声”中停下了公交车，赶在车门开启前又立刻对那两个滴着水的话痨水鬼命令了一句，“你们从前门下车，别再弄脏我的车了！” “是是是，等我们两个吃完席就再回来等您的车。”男水鬼连连点头，然后就亲昵地扶着身边的女水鬼下车了。 “下次上来之前先给我把自己拧干！”司机对着两个水鬼的背影又喊了一句，已经下车的水鬼又是弯腰又是点头，然后互相搀扶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444路末班车，现有乘客7人。 苏白和三人组也在车门打开的同时提起了一万分的注意力和警惕。只要从前门上车的人超过两人，他们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下车。 就算是被白旗袍纸人困住的秦戈，也必须做出下车的决定，毕竟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失败”。在噩梦世界里，“失败”就是所有意义上的死去。 车门外的寒风呼呼吹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靠站时的风都大，但并没有人上车。 万莎莎胆子大一些，稍微前倾了一些身子向前面的车门外看去，下一秒就立刻惊魂未定地缩了回来。 苏白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虽然没有人上车，但是公交车的前门外密密麻麻站了至少几十个黑影，甚至连后门外都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站着。 所有的人影都像是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见有“人”上车，也不再有乘客下车。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驾驶座上的司机先生， “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即使是444路末班车的司机，此刻开口说话也显得有些小心。 车门外先是在沉默中吹了一阵冷风，足足几分钟后才有一个异常沙哑的声音开口—— 「快了，就等新娘子和开宴了。要是师傅肯帮忙，就都能齐全。」 “……”司机真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拒绝，“这次真的不行。” 「那俺们先把新娘子带走。」 那异常沙哑的声音刚落，一阵狂风就卷进了公交车里。 「叮——」 「叮啷——叮啷——」 狂风直卷向车厢最后一排的位置，鬼新娘喜怕上的银色铃铛被吹得响起。明明不久前才安静下来的鬼新娘，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刺激了，再次动作扭曲地挣扎起来，手脚上无形的铁链镣铐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随之响起的还有来自鬼新娘的哀嚎声，哀怨的哭声中夹杂着愤怒的嘶吼，与其说是人能发出声的声音，不如说更像是濒临死亡的野兽在哭嚎。 鬼新娘挣扎着想要从座位上起身，但刚从座位上支起身体，镣铐的声音又将她拉扯了回去，胸前的血窟窿处流出的血也比之前更多，沿着车厢的地板向下流淌。 就在其他人恐慌到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和鬼新娘一模一样但近乎透明的影子被从鬼新娘的身体中拉扯了出来。那道半透明的鬼新娘的影子就好像是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循着风吹来的方向，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公交车前门。 那道半透明的影子越靠近车门就越凝实，等到影子走下车门，走进那些黑影中去的时候，已经和鬼新娘一模一样，不再有半分透明。 但是苏白他们再向公交车后排看的时候，鬼新娘依旧好好地坐在那里，双手端正地放着。 连刚才流到地板上大量的血，也已经消失不见。 「新娘子到咯——」 公交车外那些黑影，或者说是诡村的村民们并没有发现下车的只是一个影子，反而一个传一个地将喜讯传播开，渐渐也从公交车外散去。 最后，那个异常沙哑的声音还从车门外传来—— 「车上的客人们，天色这么晚了，不如下来到村里住一宿，还能一起吃顿好的。现在新娘子来了，就差开宴了。」 苏白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这噩梦世界可从来都没有过白天。 至于苏白之外的三人组，听着车门外那“亲切”的声音，也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就算之前苏白什么都没说过，他们也绝对不敢下车！比起外面的鬼村和那些黑色的鬼影，别说“和蔼可亲”的司机师傅，就连一直没动手的白旗袍看着都更顺眼一些。 以上言论不代表秦戈先生的想法。 「可惜咯。」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那异常沙哑的声音似乎也离远了一些，应该是说话的“人”已经走开了。 444路末班车的司机先生几乎瞬间就关上了车门，打开车灯，松开制动，发动汽车，瞬间换挡，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快速。 虽然是从终点站返程，但公交车完全没有倒车掉头的意思，直接朝着路的前方冲了出去。 就是在公交车开出去没多久，所有人都听见那个沙哑的声音在车后大喊着—— 「停车！新娘子是假的！新娘子是假的！」 公交车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冲向前方连火把光亮都没有的迷雾中去。 …… 车上的三人组恍惚了许久，盯着车窗外的迷雾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结……结束了吗？”万莎莎有些不相信地拍了拍自己脸。 结束？ 当公交车开进迷雾中，苏白脸上的笑容反而消失不见了。 只有重生一世的他才知道，第一回合只是拉开了这个游戏的序幕而已，真正的崩坏永远是从第二回合开始的。 第17章 不再安全的安全区 444路末班车，现有乘客7人。 普通的公交车返程时会从终点站往起始站开，也就是说从诡村出发的话，下一站应该是情人湖站才对。 但是444路末班车离开诡村的时候并没有拐弯掉头，而是直直地向前冲进迷雾里。 公交车在迷雾里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公交车冲出迷雾时，众人等到的也不是什么情人湖站，而是司机先生轻描淡写地一句—— “下一站，社区医院站。” 万莎莎有些困惑地回头看向其他人，苏白也能理解其他玩家的诧异，毕竟社区医院站是他们进入这场噩梦游戏后知道的第一个站点。 对他们来说，“社区医院站”就是起始站。 离开了终点站的444路末班车，竟然在穿过一阵迷雾后，回到了起始站。 一切又从头开始。 不，不是从头开始。 在公交车上的新人玩家中，可能就只有苏白这个作弊者知道，这场游戏的第二轮和第一轮的“轻松休闲巴士游”完全不一样。 “事情有些不对劲。”最初发现情况变化的，是此刻坐在苏白后排的秦戈，他说话的语气绷紧，听着有些紧张。 苏白和其他人一起向后看了一眼，坐在秦戈旁边的纸人还是之前那副渗人的模样，精致的白旗袍裹着又薄又粗糙的纸人，白旗袍原本精致浓艳的妆容，早就已经变成了歪歪扭扭又粗糙的颜料涂鸦，嘴角的颜料一路勾到耳边，形成了狰狞又诡异的笑脸。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纸人薄薄的纸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秦戈的肩膀上。纸人手掌的位置是五条粗糙随意的纸条，尖端涂抹着猩红的颜料指甲，正无风轻抚着秦戈的肩膀。 很薄很薄的纸，看起来随意一扯就会扯断。 但就是在苏白他们回头看去的几秒钟里，纸人原本薄薄的五条手指竟然像气球一样充了气，虽然材质还是纸，表面一样粗糙，但变得立体了起来。 常说的纸人，本就不是薄薄的一片，而是殡葬行业先用竹条木条扎出骨架，再用浆糊在骨架上糊上纸，最后用颜料画出五官和妆容，更立体更让人毛骨悚然。 “司机师傅，公交车上是安全的，是吗？”虽然万莎莎和秦戈认识不久，但在苏白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这位来自有关部门的秦先生给予了他们安全感。如果可以的话，万莎莎不希望秦戈出事。 但这一次，司机没有给予回答。 “嘻嘻。” 说话间，白旗袍纸人的脑袋也开始变得立体，笑声也变得更清晰，更近在咫尺。 “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苏白也顾不了太多，在自己已经有了某个计划的前提下，他收起脸上的随意，正色说道，“之前说过这个游戏环境中的迷雾是对新手的保护，但也意味着整个游戏场景里只有这辆公交车上有人类存在。” “恶鬼喜食人类，自然会被人类吸引，也必定会有其它恶鬼闻着味上车。” “之前恶鬼没有轻易动手，并不是因为这辆公交车或者是那位司机先生拥有什么特殊之处，仅仅只是因为鬼新娘的力量压制住了那些比她弱的特殊乘客。” “但是之前在诡村的情况……” 苏白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从秦戈的表情看来，他已经明白了一些苏白想说的。 恶鬼食人，所以会被公交车上的人类吸引，会选择坐上公交车。但恶鬼畏惧鬼新娘的力量，知道公交车是鬼新娘的“座驾”，即使跃跃欲食，也终究不太敢在公交车上动手。 这也使得444路末班车变成了相对安全的环境。 但在经过诡村之后，一切就开始变了。 鬼新娘在诡村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公交车上的恶鬼知道，虽然鬼新娘的力量非常强大，但她只是自己被自己束缚在这辆破公交车上的厉鬼冤魂罢了。 即使在公交车上做些什么，此刻的鬼新娘可能也摆脱不了最后一排上无形的铁链和枷锁！ 就好像昂贵有门槛标准东西还不好吃的会所，一瞬间变成了可以随意享用的自助餐！ 所以，现在的白旗袍随时会动手！ 如果下一站下下站还有食人的恶鬼上车，在目睹白旗袍动手后也同样会动手！ 这就是游戏第二场最大的变化，连公交车内部都开始变得不再安全。 苏白长呼了一口气，直接当着异变中白旗袍的面起身，他看了一眼白旗袍纸人，然后纸人变立体了的头部瞬间看向苏白，红色颜料涂抹的扭曲眼睛看不出什么，但勾到耳边的狰狞笑意比之前平面的时候更加渗人。 但苏白只是看了白旗袍一眼，就走到了旁边。 在公交车的右侧，上一轮上车的护士小姐一直都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也是公交车上除了鬼新娘和白旗袍之外，唯一一位还没有下车的特殊乘客。 和之前上车的时候一样，虽然护士小姐穿着护士服和帽子，但白色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痕迹，甚至还掺杂着一些不知来历的血迹，光着的脚步也满是泥泞。 只不过和之前上车时的哭声不断相比，此刻的护士小姐安静得不发一言。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位一直低着头的护士小姐一直都捂着嘴无声地抽泣着。 她从未停止哭泣。 白色的护士帽歪歪扭扭地戴在护士小姐的头上，她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凌乱，只是匆匆忙忙地盘起来后压在护士帽下。但即使看着像是匆忙收拾过，也还是无法掩饰头发间渗出的血迹已经染红了护士帽的边缘。 作为一名死者，护士小姐的伤口似乎在头部。 之前万莎莎去询问司机先生的时候，司机先生说过那个“社区医院”里藏着的都是一些残忍的狠角色，这位护士小姐必然是被那些东西欺负了。 苏白甚至觉得，这位护士小姐可能是从一群厉鬼中逃出来的鬼物。 这倒不是无端由的猜测，而是之前冥想的时候，苏白隐约想起了他在噩梦世界里曾经通关过的某处“社区医院”，以及一些和那处“社区医院”有关的情报。 再加上下一站又将抵达“社区医院站”，在发生一些苏白无法预料的变数之前，他必须试一试。 而且，值得一试。 “护士小姐。”苏白步伐很轻地走到护士身边，然后在护士小姐的身边落座。 听到声音，那位低头抽泣着的护士小姐抬起头来，脸上有两道狰狞的血色泪痕，但没有血泪在流淌。护士小姐的眼神中也没有太多悲伤，反而有着些被苏白搭话的疑惑。 苏白侧过头看向护士小姐，脸上露出的是完美的笑容—— “护士小姐，能请您好好哭一场吗？” 第18章 请您好好地哭一场 “护士小姐，能请您好好地哭一场吗？”苏白一边笑着询问护士小姐，一边询问驾驶座，“司机先生，应该没问题吧？” “……”这一次，即使是苏白的询问，司机也没有进行回应。 也许，这就是游戏的第二轮吧。 苏白也无所谓司机的意见，就当是默认了。 重要的是…… 他收敛笑容，原本因为笑着而半眯着的双眼睁开，用一种普通高中生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眼神看向那位一直哭泣着的护士小姐。 上一世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十年的苏白，怎么可能还像未毕业的高中生一样露出懵懂纯粹的眼神。 就算真的有一些人擅长看穿别人眼神中蕴藏的情绪，大概率也只能在苏白收起笑容的时候，勉强看透他眼神下藏着的对世间一切的漠然。苏白需要背负厉鬼拼图们让他“活下去”的愿望，但也仅仅如此。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次，可能只有一些拥有“读心”方面特殊能力的玩家和诡异，才能从苏白深一层的漠然之下，挖掘出这个外表姣好的青年内心深处真正的疯狂！ 苏白的疯狂，并不单单是进入噩梦世界前的往事造就的。 母亲的去世和哥哥的背叛，学业未来的终结和负债累累的压力虽然的确会压垮一个人，但对苏白来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算从搬砖开始做起，也依旧会走出属于他的人生。 苏白的疯狂，是因为被碾碎的现实世界和几乎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的噩梦世界。苏白的疯狂，是因为最初还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为了在噩梦世界活下去而忍受了太多太多的折磨。 苏白总觉得自己能够将自己的疯狂藏得很好，却不知道那些人称他为“妖孽”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因为虽然很少，但依旧有人和诡异能够看透他眼神中那种追逐毁灭和粉身碎骨的疯狂。 就比如此刻与他对视着的这位护士小姐。 血泪干涸的护士小姐歪头看着苏白，眼神中除了困惑之外还像是在思忖着些什么，她的双眼与苏白对视了很久，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哭吧，护士小姐。”不再微笑的苏白凑近护士小姐，带着血色珠串的左手扼住护士小姐苍白的脖颈，隐约还能听到似曾相识的铃铛的响声环绕在苏白的身周，“请务必不要轻易停下。” 那铃铛的响声，和鬼新娘喜帕上银色铃铛的声音很像。 “厉鬼拼图”。 面对苏白的建议，或者说是威胁，护士小姐的举动却出乎苏白的意料，她竟然伸出苍白的手，试图抚向苏白的脸颊。 苏白避开了诡异之物的触碰，那位护士小姐也并没有再次伸出手，而是用带着些哭咽的声音，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不痛吗？” “……” “好多，好多，裂开的缝。”护士小姐像是体会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痛一样环抱住了自己，将头埋了起来，“好痛，好痛，为什么，你不哭？” 苏白听不懂眼前的诡异在说些什么，但感觉到对方是可以交流的诡异之物后，就尝试着沟通道：“既然你觉得我很痛，那替我哭出来，好不好？” 护士小姐抬起头看向苏白，下一秒血泪就从双眼奔涌而出，一阵悲怆至极的哭声瞬间弥漫在车厢中。 「呜——」 一声声的哭声渐渐从压抑变成宣泄，拥有着特殊力量的哭声就像是从护士小姐的灵魂中抽丝而出，一声声在车厢中铺散开，铺层出血色的悲哀。 “不想着魔的话，就堵住耳朵！”苏白在护士小姐哭出来的瞬间起身，提高声音向三人组大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银铃的声音隐约环绕在苏白身边，他也作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哭声悲凉，让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过往的悲伤记忆，捂住耳朵也只能缓解一部分的影响。不过护士小姐的这种力量，对普通人来说威力并不大，就好像张一步这样的孩子最多也就想起一些考试不及格被父母揍还不让玩手机的过往而已。 过往的经历越悲伤，就越容易被哭声影响。 所以公交车上会被影响得最深的，可能就是上一世就在噩梦世界挣扎的苏白，和因为执念被困锁在这条路上的鬼新娘阿喜！ 被困锁着且没有理智和意识的鬼新娘无法挣脱枷锁，也无法阻止白旗袍。 可如果能够和上一世一样通过某些手段去唤醒鬼新娘，去找回鬼新娘的人心，再加上苏白的“厉鬼拼图”，他们通关游戏的概率就会提升！ 想要唤醒鬼新娘的话，苏白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和上一世一样用自己的命运去和鬼新娘共鸣。但重生一世，苏白对这种偶然性事件不能抱以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甚至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不能和鬼新娘产生共鸣。 于是上一世苏白并没有遇到的护士小姐进入了他的视线，如果护士小姐的哭声能够让鬼新娘想起什么，就很可能将其唤醒。 哭声中，苏白捂住双耳，稍稍借用了一些厉鬼拼图的力量，用银铃的声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过苏白的双眼一直都盯着后排白旗袍和鬼新娘这两位鬼物的动静。 和苏白预料中的一样，白旗袍在哭声中没有受到影响。这也许是因为白旗袍的本体只是送葬的纸人，本就没有什么属于人类的悲伤记忆，只是在红月下异变后有了吞噬人类本能的纯粹恶鬼罢了。 「叮——」 和苏白身周差不多的银铃声响起，离开诡村后一直端坐着的鬼新娘在哭声中微微颤动，显然护士小姐的哭声确实对鬼新娘起到了效果！ 「呜呜——」 护士小姐的哭声渐响，好似进入了状态，就连没有什么反应的白旗袍似乎都对耳边的哭声产生了厌烦，原本抓着秦戈的左手放下，已经变得立体了的身体僵硬地转向苏白和护士小姐的方向。 「哐啷——叮啷——」 哭声越来越响，对鬼新娘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鬼新娘在最后一排的挣扎力道也变得越来越强，胸口的血窟窿再次血流成河！ 别说鬼新娘，就连捂住了耳朵还有银铃声帮助的苏白也控制不住地陷入疯狂的回忆中。 他看到了最后一次见到苏玄时，那个混蛋离开的背影。 他看到母亲为了找回误入歧途的儿子冲出店铺的背影，听到了撞上重物时卡车急刹车的动静，看到了商业街马路上的血泊…… 他看到了噩梦世界里一个个死在他身边的玩家，看到那个发誓要让他们这些新人活下去的亲切资深者，转头就将他们推给了恶鬼。 他看到了所谓的挚友在他身上切出一道道伤口，只为了让他的血液覆盖整个祭台。 …… 第19章 悲伤即牢笼 苏白看到了自己许多所谓悲伤的往事，但心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悲伤确实悲伤，但那些回忆并不是苏白走不出来的牢笼，或者说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走出来，然后不断往前走，最后才成为了此时此刻的苏白。 欺骗和背叛在噩梦世界里永远是比恶鬼更恐怖的东西，甚至比强大的恶鬼更常见，出现得更频繁。所以只要在噩梦世界活得够久，就终究会有习以为常的那一天。 习惯了，就不会再心痛。 但是后来，在那哭声中…… 苏白看见苏玄为了救小时候翻出窗险些坠楼的自己而手臂重伤，甚至失去了右手的小拇指。 苏白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候的苏玄和母亲一起过生日的画面。 苏白又看见了自己上一世在噩梦世界结识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有的时候，真正让人悲伤的可能不是那些痛苦的回忆，反而是一切被摧毁得支离破碎之前，曾经拥有过的温馨和快乐。越是转瞬即逝的美好，越是让人感到悲伤。 「叮——」 「哐啷——叮啷——」 近在耳边的铃声，和车厢后方越来越响的铃声和铁链镣铐声将苏白从回忆中惊醒，耳边的哭声也变得越来越弱。 苏白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鬼新娘几乎从最后一排的座位站了起来，手上和脚上无形的铁链除了碰撞声之外，竟然还隐约有一些金属开裂的声音混杂其中。 鬼新娘的口中也正不断发出着没有理智的野兽般的低吼声。 和不知所措的三人组不一样，苏白能够感觉到鬼新娘身周的力量正在暴动，如同释放出了强大的威压那样，瞬间压制住了想要做些什么的白旗袍，以及不停哭泣着的护士小姐。 也许是之前答应过苏白要不停地哭，即使感觉到了鬼新娘的暴动，一旁的护士小姐也依旧在低声哭泣着，只是对鬼新娘和苏白都不再造成太大的影响。 鬼新娘在公交车上开始暴动，苏白下意识看了一眼444路末班车的驾驶座，却发现鬼新娘暴动的力量明明已经在车厢里暴动，却并没有靠近驾驶室。想来那位司机先生之所以特殊到刚才可以不受哭声影响，现在可以不受鬼新娘的影响，必然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特殊之处。 “快看窗外！”旁边突然传来秦戈的声音。 万莎莎这个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好像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张一步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越是蜜罐子长大的事情越容易因为一些小事钻牛角尖，所以两个人即使捂着耳朵即使哭声渐低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倒是秦戈早早摆脱了哭声，甚至发现车窗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苏白循声向车窗外看去，发现车窗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上一次前往社区医院站的时候，外面是城区的大马路，迷雾中隐约能够城区各种高层建筑的影子。 但现在车窗外却是和诡村很像的土路，周围有农田和沟渠，只是不像诡村那样遍布会动的稻草人和从水中伸出的惨白手掌，更像是普通的夜晚的农村。 忘记天空中的红月，车窗外静谧的景色甚至会让人脑海中响起鸟叫蝉鸣。 然后，苏白就看到车窗外出现了几个人影，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将身边的女孩推了出去，推向一群如诡村村民一般的黑影，然后男人从那群黑影的手中获得了一些钱币，迈着心满意足的步伐离去。 女孩被黑影推着不断向前走去，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步伐踉跄的从后面追了过来，不顾黑影阻拦地和女孩抱在一起哭泣，想来应当是那个女孩的母亲。 母亲似乎无法阻止女儿的离去，只能将装满了馒头和饼的布袋塞到女儿的怀里，哭着看女儿继续被那些黑影带走。但在最后一刻，母亲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竟然不顾一切地再次向黑影冲了过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女儿，最后被黑影狠狠的推开，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一阵迷雾突然将车窗外的人影遮蔽，等公交车驶出迷雾的时候，车窗外的母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牛车。 戴着斗笠的车夫赶着老牛，后方拖着的是一辆不那么精致的木板车，木板车上端坐着的是身穿华丽嫁衣的新娘。头上盖着的喜帕让人看不清新嫁娘的表情，但新娘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着，双手也揪紧了手中小小的布包。布包用料和做工粗糙，和新娘的精致嫁衣格格不入，看着却像是新嫁娘至关重要的宝贝。 “……” 苏白知道，车窗外正演绎着鬼新娘的人生。 公交车再次穿入一阵迷雾，但这阵迷雾却并没有立刻散去，迷雾中甚至出现了数枚在半空中上上下下飘浮着的，巨大的贴着囍字的红烛。 穿过那些飘浮的红烛，一张挂着红帐的木床诡异地出现在迷雾中，身穿嫁衣的鬼新娘阿喜正端坐在床沿，动作和她端坐在公交车后排时一模一样。 和在牛车上的时候相比，新娘的头顶的喜帕边沿系上了银色的铃铛，双手和双脚都被粗粗的铁链镣铐绑住，铁链的另一头被死死地钉在地里。 床沿的新娘支撑不住晃动了一下身体，喜帕上的铃铛就响了起来，那银铃的声响穿过车窗极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然后代表着诡村村民的黑影就突然从迷雾中出现，举起手中的木棍和农具，砸向发出了声响的新娘。 那精致的银色铃铛，从一开始就不是装饰，而是残忍的束缚。 新娘在黑影的攻击中倒地，444路末班车也在下一秒离开了迷雾。 「啊啊啊啊啊——！！」 车厢内，鬼新娘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要震碎一切。但那恐怖的叫声和夹杂着的哭声中，没有了那种野兽的低吼，反而更像是刚才车窗外回忆中无助的妹妹和绝望的女儿。 “下一站！终点站！诡村！”驾驶座上的司机突然大喊着开始报站，明明连“社区医院站”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司机却一脚油门直向诡村而去。 不只是司机刚才报站的声音中带着急切和兴奋，报完站之后，那位司机先生还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等这一天可太久了！” 司机先生和苏白都知道，之前如同野兽一般没有理智和记忆的鬼新娘，正在找回自己的记忆和成为厉鬼后渐渐丢失的人性。 找回了自己的鬼新娘，也必须为这循环了无数次的车程画上句号，为这个故事谱写正确的结局！ x 从苏白之前从座位上起身，并且坐到那位一身狼狈的护士小姐身边去之后，万莎莎就有些搞不懂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万莎莎本想要起身向苏白询问清楚，思绪却被突然响起的哭声打断。 在悲伤的歌声中，万莎莎看见了小时候在农村的破瓦房，看到因为无法承受贫穷生活而抛弃年幼的她和父亲远走他乡的母亲。 小时候的万莎莎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母亲去了漂亮繁华的大城市，只觉得她会留在农村是因为沉默寡言抚养着她的父亲太过没用。于是初中还没毕业但成绩优秀的万莎莎不顾一切离开父亲，独自跑去城里寻找母亲，一心坚信城市里的母亲会给予她人人称羡的生活。 万莎莎找到了母亲，她却已经和别的男人组成了家庭，甚至已经有了个儿子。 万莎莎母亲和父亲结婚的时候，因为她父亲年龄不够，就只办了酒，没有证。所以当万莎莎母亲知道女儿找到了她认出了她后，哭着甚至跪着求万莎莎回农村去，千万不要毁了她的生活。 万莎莎没有毁掉母亲的生活，但她自己小小年纪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她没有选择回农村，反而留在了城里，时不时能从母亲那里拿到一些钱，自己也找一些不要求年龄的工作，整日浑浑噩噩至今。 “……”不知道为什么，在哭声中万莎莎突然开始想念沉默寡言的父亲，想念在农村时和父亲坐在院子里数星星，想念父亲每天骑着车送她上学时的背影，想念父亲给她抓回来鱼时满身的泥泞。 她想回家了。 她想快点回家！现在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万莎莎刚刚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发现她醒过来的原因是车上的鬼新娘已经开始疯狂挣扎！而且他们下一站就要到诡村去？！ “我们是不是在诡村下车比较好？”万莎莎心慌之下，没怎么思考就说道，“诡村只是要他们的新娘，在车上，我们却要被新娘杀死！” “别傻了。”苏白离开护士小姐，起身走到张一步和万莎莎的旁边，转身看向力量持续暴动的鬼新娘，“你还记得上次到诡村的时候，那里的人是怎么说的吗？” “啊？” “那里的人说‘就等新娘子和开宴了’，而不是说‘新娘子来了就开宴’，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接到了新娘子，宴席也还没准备好，你猜是为什么？”苏白一边观察着白旗袍和鬼新娘的动态，一边又问，“哪有人等了新娘子那么久，还没准备好宴席的？” “唯一的原因就是，”苏白的声音顿了顿，“他们还没有食材！” “傻子，如果你们在诡村下车的话，你们就是宴席的食材！” 苏白简单明了地阻止三人组产生下车的念头之后，就迈着大步向最后一排的鬼新娘走去。 车厢里所有人和诡异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白的身上，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看一眼车窗的方向，就会发现车窗玻璃的倒影中，苏白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身穿嫁衣头盖喜帕的鬼新娘。 厉鬼拼图！ 第20章 被唤醒的新娘 护士小姐的哭声渐渐消失在车厢中，取而代之的是鬼新娘在挣扎挣脱束缚时爆发出的凄厉的哭声。 鬼新娘拉扯着无形的铁链和镣铐，已经冲出了公交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但显然双手双脚依旧被牵扯着。鬼新娘的四肢疯狂向外挣扎，镣铐的金属碎裂声也不断传来，好像只要再往前一步……只要能再往前走一步，鬼新娘阿喜就能挣脱开束缚！ 可偏偏就是这一步，无论鬼新娘怎么尝试都迈不出去。 也可能就是这一步，让鬼新娘在这条路上被困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已经不用担心了。”苏白站在了鬼新娘的面前，一把抓住鬼新娘的右手，“也已经不用再害怕他们了。” 车窗玻璃的倒影中，两位一模一样的鬼新娘双手交握。 秦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竟然转头看了一眼车窗玻璃中的倒影，然后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里。 护士小姐的哭声有效，却无法持续到最后。所以为了帮助鬼新娘走完觉醒的最后一步路，苏白选择调动自己全部的力量，唤醒厉鬼拼图中的阿喜，与眼前的鬼新娘产生共鸣。 苏白知道如今的自己和鬼新娘产生共鸣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或者说人类与诡异产生共鸣本来就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深藏人性的诡异更是万分之一。 但如果是鬼新娘自己，即使无法产生共鸣，也可以用阿喜自己的方式去唤醒自己。 当然，苏白的行为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还未完全苏醒的鬼新娘很可能会暴起攻击他，旁边的白旗袍也可能会趁人之危。到最后如果走投无路，苏白可能就必须寻找迷雾商店和小五那个孩子的帮助。 苏白在噩梦世界本就不是什么多智近妖的角色，游戏的玩家中也多的是愿意用脑子来交换他人保护的玩家，所以苏白的战斗方式一向是玩家群体中最简单直白的。 这样的苏白上一世就没有找到通关444路末班车的方法，这一世就算多了十年的经历，还是只能找到这样一条路。而且从之前司机先生的反应来看，苏白这一步显然并没有走错。 更何况，苏白不想就这样放着车上的鬼新娘不管。 就算小五说眼前的鬼新娘和厉鬼拼图中的阿喜不同，就算苏白对陌生人都习惯了淡漠和无视，但对于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阿喜……有的时候厉鬼比人类更值得苏白去帮助。 苏白的右手，抓着鬼新娘的左手，属于诡异之物的身体冰冷僵硬，但挣扎着的力道又强大得可怕，苏白甚至可以预见自己的右手会脱臼。 但无所谓。 彻底唤醒鬼新娘是让所有人通关最好的办法。 为此，苏白需要再向鬼新娘走进一步！ 想到这里，苏白闭上眼睛，开始调动身体中所有的力量，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开始消耗自己身体中本不算多的力量，并用这种力量全力催动厉鬼拼图。 拼图是苏白身体的一部分，从他选择接受这一能力的时候开始，苏白同样成为了拼图中的一片，只是他这片拼图比其它拼图大得多。 于是当苏白选择全力使用其中一片拼图力量的时候，他会和那片拼图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在共鸣中与拼图交换一部分记忆，感受拼图身体的伤痛，甚至化身成为拼图中的厉鬼！ 越是强大的厉鬼拼图，苏白与其共鸣融合之后的“后遗症”就越多。 但借用阿喜的力量却并不会让苏白难受，毕竟那是他的第一片拼图，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早就已经如同姐弟一般习惯了互相陪伴。 “阿喜——！” 苏白在力量爆发的瞬间喊出了鬼新娘的名字，与此同时站在鬼新娘面前的苏白胸口处突然出现了血迹，如同被人刺穿了胸口一样开始向外流出鲜血。 苏白并不会感到疼痛，当鲜血染红了苏白身上的旧校服，又有一阵血雾弥漫。 血雾转瞬即逝，雾中的苏白身上却多了那件熟悉的精致又繁琐的大红嫁衣，系着银色铃铛的喜帕盖住了苏白的容貌，但从和阿喜并不相同的身形来看，苏白的身上虽然多了鬼新娘的装束，但身体依旧是属于苏白自己的。 只是温度一如厉鬼般冰冷。 上一世会被人称为“妖孽”，可能也是因为苏白的厉鬼拼图中有许多强大的女性，而苏白在借用拼图全力的时候会产生力量甚至外表的共鸣，所以…… 没错，有的时候苏白确实会被误解为有女装的爱好。 嗯。 唯一庆幸的是，只有拥有强大力量的厉鬼才会偶尔产生外表的共鸣，而越强大的厉鬼在噩梦世界存得越久，大多都是百余年前比较保守的性格，不会让苏白过于社死。 化身为鬼新娘的苏白直接双手抓住了面前的鬼新娘，彻底握住冰冷僵硬的双手之后，苏白轻声说道：“跟我走，做你想做的事情。” 感觉到时机成熟，苏白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几乎在刹那间就将眼前的鬼新娘拽了出来，铁链和镣铐彻底碎裂的声音在车厢中宛如响起的仙乐。 “终点站，诡村到了。”司机先生的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车门应声而开。 车厢后方站着的两位鬼新娘，以及车窗玻璃倒影中的第三位鬼新娘，都转头看向车门的方向。车门外能看到诡村的火把和开宴前的篝火，无数的黑影站在火光中望向444路末班车的方向。 「新娘……」 「开宴……」 也许是对诡婚的急切，诡村在迎接第二次到来的公交车时，显然变得和按耐不住的白旗袍一样急切，车门外响起的都是各种对新娘和食物的渴求声。 苏白在车厢中侧开身，松开手，看着鬼新娘流着血从他身边走过。 「谢谢。」 公交车门外的黑影作势想要上车，但鬼新娘一步步向前门走去，某种力量压制着那些黑影，让那些黑影一步步向后退去。 在被唤醒之前，鬼新娘只是没有记忆和理智的野兽，甚至被本能的恐惧和过去束缚，将自己的自由剥夺，空有强大的力量却连最普通的野兽都不如，什么都做不了。 但现在，她是从地狱归来的厉鬼。 阿喜的身姿修长，动作端庄，一步步走下车门前的台阶，像是优雅地走下婚车。但就在鬼新娘离开公交车的下一秒，火光在车外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个个黑影被丢进火光中，银铃的声音如歌般不绝于耳，是鬼新娘复仇的歌。 苏白身体中的力量还在因为使用拼图而流逝，他有意下车帮助鬼新娘，但现在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 “不要动！” 苏白伸出手直接扼住了白旗袍纸糊的脖子，明明是纸人，但苏白却感觉自己手中的纸如同金属一般坚硬。 “哼。”苏白也并不意外，下一秒厉鬼拼图的力量就让他的双手变成了惨白的鬼手，尖锐的指甲直接毫不受阻地刺入纸人的脖颈。 纸人的身体开始颤抖。 恶鬼不怕人类，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因为人类而感到恐惧。 可是在面对更加强大更加恐怖的鬼物时，连恶鬼也会害怕。 苏白不可能知道白旗袍纸人那空空的脑袋会想些什么，也许是后悔没有早点对秦戈动手，也许是后悔自己早早就露出恶意。 苏白只是看着被他刺穿脖子的白旗袍瞬间变回了薄薄的纸片，“嗖”的一声向秦戈背后的缝隙处躲去。不可能任由纸人逃脱的苏白抬手挥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在车厢的灯光下如同金属的利刃。 几乎就是苏白抬手的瞬间，一直被迫坐在座椅上不动的秦戈反应迅速的起身再侧身，行云流水一般将试图藏在他身后的纸人暴露在苏白的攻击范围内。 一道金属的光闪过，纸人身上的白旗袍和下半截身体直接被苏白的鬼手切断。 可惜从纸人放弃秦戈准备向窗外逃窜的动静来看，砍去下半截身体对它而言无关紧要。 也许是被厉鬼拼图中传来的威压蒙蔽，让纸人看不透苏白其实力量不足而且即将消耗殆尽的。完全相信自己绝对无法对抗苏白的纸人不敢正面迎击，抛下无用的下半截身体，直接向窗户的缝隙逃去。 隐约记得司机之前说过，纸人本就是从窗外飞来的特殊乘客。 可还没等纸人逃离成功，一只手已经揪住了它薄薄的纸手臂。白旗袍纸人下意识想要断去手臂再次逃脱，却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薄薄的脑袋向苏白那只抓着它手臂的手看去。 那是苏白的左手，有着迷雾商店烙印的左手，血红色的珠串戴在他的手臂处，其中一颗正焕发出对纸人而言有些刺眼的光亮。 “放心，我会为你准备一个绝佳的容器。”苏白游刃有余的声音在喜帕下响起，“再见！” 仅仅一晃神的功夫，白旗袍纸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血雾，然后向四下散开，消失不见。 只有苏白知道，纸人恶鬼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左手掌心处的烙印和左手手腕上的血红色珠串收了起来，也只有苏白注意到珠串中的其中一颗血红色的珠串，渐渐变成了黑中泛红的特殊颜色。 呼—— 在喜帕的遮盖下，苏白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些站不稳地扶住了旁边的椅背。 刚才动手的时候虽然很利落，苏白却知道自己身体内部已经被差不多掏空，如果车上还有一个另一个想要动手的特殊乘客，他就只能带着三人组逃进诡村了。 力量耗尽后的虚弱感如海浪一般袭来，苏白忍住想要在旁边座椅上坐下的冲动，站直了身往公交车的后门走去。 每走一步，苏白身上的嫁衣就褪去一分。 等苏白站在后车门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甚至连胸口的伤口和之前渗出的血迹都已经消失无踪。与之前相比不同的，可能就是苏白身上的校服已经干透，不再像之前那么狼狈了。 苏白向车门外望去，明明他只是抓了一只恶鬼，公交车外的诡村却几乎已经陷入火海，无论是那些代表诡村村民却无法发出声音的黑影，还是诡村那些破落的建筑都已经在熊熊燃烧。 对公交车上的人类玩家来说，这场游戏可能已经走到了happy ending。 只有诡村的中间，有一条路从村口向深处蔓延，这条路上没有火焰，甚至可以借着火焰的光亮看见身穿嫁衣的身影悠闲地沿着那条路漫步。 此刻的诡村陷入地狱，但只是村民的地狱。 “你到底是谁？” 就在苏白准备下车去见鬼新娘的时候，秦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不会也只是你哥哥托梦的能力吧？” 第21章 「活下去啊!」 “你到底是谁？根据那位作家先生给出的信息，新人玩家的第一场游戏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资深玩家，你不像是新人，但也不像是诡……”秦戈的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刚才苏白变身鬼新娘的那一幕，竟是有些语塞。 “算了。” 秦戈一脸苦恼地思忖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谢谢你。” 他们不知道苏白是谁，或者说“苏白是谁”这个问题本身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如果苏白选择一直都不出手，那么他们根本就活不到现在，也根本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既然他们活了下来，那就真诚地道谢吧。 “谢谢！谢谢……”万莎莎因为刚才的画面惊魂未定，回过神来想要认真道谢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好像并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 “不用。”苏白看到张一步也慌忙从座位起身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又表情认真地说道，“说不定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会让你们还上这个人情。” “游戏还没有结束。”苏白看了一眼火焰中的诡村，对三人组叮嘱说，“在听到那个声音宣布你们可以离开游戏之前，只要这辆车还安全，就不要下车。” “如果选择下车，就……加油吧。” 苏白说着，又看了一眼444路末班车司机的方向。那位脖子特别长的司机声音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苏白，又急忙缩了回去，看样子应该并没有受到鬼新娘和苏白的影响。 公交车的现状，也是安全的。 进行完似曾相识的叮嘱后，苏白深呼吸了一下，扶着车门恢复了一下有些虚弱的状态，然后走下了车。 走下车的一瞬间，苏白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完全耗尽了力量的身体彻彻底底地浸润在红月的月光下。红月的月光冰寒，却是对苏白来说熟悉又舒适的环境。 可惜耗尽的力量并不是晒一会儿月亮就会恢复的，苏白又一次深呼吸，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此刻糟糕的状态之后，就迈步向前走去。 沿着那条没有被火焰覆盖的小路向前走，苏白漠然地注视着那些被火焰灼烧的诡村村民。这些村民中大部分的身影都是看不清面容的黑影，看着只是一些没有多少力量的弱小鬼物。 偶尔会有一些能看清面容的村民恶鬼，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被鬼手刺穿和割裂的伤口，也都倒在了火势最为凶猛的区域。也许之前在车门外试图蛊惑玩家下车的村民，就是其中之一。 鬼新娘的身影一直在路的前方行走，苏白倒是没有立刻加快脚步跟上去，与其耗费力气跑起来，不如留些力量应对还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在噩梦世界挣扎十年，苏白不相信百分之百的安全，也自然不会任由自己耗尽百分之百的力量。在其他玩家眼中，这个行事风格……甚至穿衣风格有的时候都十分古怪的“妖孽”手中，永远会藏着不止一张底牌。 就这样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即使小路两边的村落已经快被火焰吞噬，苏白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他上一世来到诡村时的记忆。 上一世，鬼新娘会在第二次到达诡村站时下车，那个时候公交车上乘客的数量也会超过十人。上一世的公交车上没有白旗袍那样想要在鬼新娘面前虎口夺食的恶鬼，苏白和其他新人玩家也因此存活到了那个时候，但最终也只能选择和鬼新娘一起下车，被“邀请”前往诡村赴宴。 可以说上一世444路末班车的这场游戏中，苏白和其他玩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诡村度过的。 也正是因为苏白他们自愿选择下车，他们这群新人眼中的诡村和普通夜晚的村庄没有什么两样，连村民都不是没有五官的黑影，而是看起来有些和蔼可亲的普通长相。 村外到处都是火把和篝火，走进村里还能看见各种“囍”字装饰和红色的灯笼，甚至有新人觉得诡村是这场游戏中的安全屋，他们来到这里是真的为了赴宴。 结局可想而知，宴席缺少用来开宴的食物，一无所知的人类玩家成了逃不出恶鬼手掌心的猎物，越是恐惧和绝望的人类，越是诡村恶鬼垂涎的美食。 上一世的苏白情绪中没有恐惧和绝望，无法成为诡村村民想要狩猎的食物，误打误撞之下反而走进了新娘阿喜所在的村屋。 明明都已经成为了鬼物，无论是村民还是鬼新娘却都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中，永远在寻找新娘，关住新娘，然后献祭新娘。作为鬼物，这些诡村村民可能早就已经忘了他们为什么要献祭，也忘了要向什么东西献祭，只是在噩梦世界中不断地重复着绝望而恐怖的故事。 被诡村村民带下车的新娘被锁在村屋中，双手双脚绑着粗重的锁链和镣铐，连喜帕之上都系着银色的铃铛，只要新娘在挣扎和试图逃脱的时候发出声响，就会有诡村的村民冲进来查看，甚至攻击发出声响的新娘。 那个时候的新娘，和最初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一样，只是没有记忆和理智的野兽。但即使如此鬼新娘也并没有立刻对苏白动手，一个静静坐在床沿，一个静静站在屋子里好奇地看着鬼新娘，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屋外传来敲锣打鼓开宴的动静，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鬼新娘才突然暴动和挣扎，甚至在注意到苏白的瞬间就想用鬼手刺穿他的身体！ 那一刻，改变苏白命运的共鸣就出现了。 上一世因为命运共鸣而被唤醒的鬼新娘阿喜，将“活下去”的执念和夙愿托付给苏白，但也知道刚才暴动时的动静会引来村民，于是主动附身在了还未拥有能力的苏白身上，以附身的方式将苏白伪装成了村屋中的新娘。 村里的宴席会持续很久，宴席结束后新娘才会成为祭品。 带着“活下去”的托付，被附身后身穿嫁衣的苏白在村屋里一动不动。 几乎就是在苏白耳边传来“游戏即将通关”的提示时，村屋外的某个方向亮起了难以被忽略的火光，那个方向有着的正是诡村举办仪式的祭坛！ 祭坛的火把和篝火燃起，被鬼新娘附身着的苏白直接被村民从村屋带到了祭坛，丢进祭坛熊熊的火焰中。 被丢进火焰中的时候，上一世的苏白以为这就是游戏的终结，是他的终结。那个时候的苏白明明没有什么愿望和目标，却偏偏有了一丝小小的遗憾，那就是遗憾自己没能像阿喜托付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但被熊熊烈火灼烧着的苏白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那火焰如同红月的光亮一般，不止没有温度还会让人感到寒冷。 倒是附身在苏白身上的鬼新娘在火焰中哀嚎着，那凄厉的声音环绕在苏白的耳边，无止无尽。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啊！」 这不只是阿喜对苏白的托付，也是鬼新娘自己的执念，是她在噩梦中不断循环的因。 火焰中的鬼新娘渐渐变得虚弱，如果没有附身在苏白的身上，也许阿喜会在因为火焰而失去意识之后，又重新在444路末班车上醒来，将这场噩梦永无止境地循环下去。 可正是因为苏白这样的变数，虚弱的阿喜并没有重新陷入循环，反而唤醒了苏白“厉鬼拼图”的能力，自愿成为苏白的第一片拼图。 尽管如此，与鬼新娘阿喜认识了十年的苏白很清楚，她的心中仍存在遗憾。 离开诡村的十年里，诡村这个苏白回不去的新手游戏，依旧存在于噩梦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就算没有鬼新娘阿喜，也会有其它的鬼新娘徘徊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十年里，阿喜永远如同姐姐一样帮助着苏白，但她自己的故事却像是被按下了久久的暂停键，一直都没有迎来令她安心的结局。 x 从回忆中醒来，苏白看着诡村中的火焰，觉得这熊熊的烈火也许就是最适合诡村的结局之一。 阿喜，这一次可以没有遗憾了吗？ 看见前方鬼新娘的背影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苏白也慢慢跟了上去。 第22章 天亮了 “阿喜，天亮了。” 站在鬼新娘的身后，苏白并不只是在对眼前的鬼新娘说话，更是在对厉鬼拼图中的阿喜说话。 冲天而起的火光，像是唤醒了噩梦世界的永夜。 背对着苏白的鬼新娘扯下头上一直遮蔽着她双眼的喜帕，然后转身看向苏白。 火光中，阿喜胸口的血窟窿不再流血，清丽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释怀后的笑容。在苏白意外的目光中，眼前的阿喜笑着将手伸向苏白。 “你要和我走吗？” 即使重生一世，苏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些茫然。他的能力厉鬼拼图确实能够收容那些人性尚存而且自愿跟他离开的厉鬼和诡异。但是……他的拼图中已经有鬼新娘阿喜的存在，如果再带走一位阿喜的话。 也就是在苏白犹豫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苏白的耳边低语。 厉鬼拼图中的阿喜，也想让苏白将眼前的鬼新娘带走。 之前两位鬼新娘共鸣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苏白自然而然地选择相信对他如同亲人一般的阿喜，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握住眼前鬼新娘的手。 火光之中一阵血雾散去，站在苏白眼前的鬼新娘消失不见，只剩下耳边飘过的低语。 「谢谢。」 「还有……活下去。」 身为“厉鬼拼图”的拥有者，苏白可以确定身体中的拼图并没有发生增减，他的拼图中依旧只存在着一位鬼新娘。只不过在眼前的鬼新娘消失之后，苏白感觉到阿喜的拼图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就在苏白尝试与阿喜交流，想要知道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的时候，却发现阿喜的拼图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难以被唤醒。那种感觉，倒是有些像游戏中的升级冷却时间？ 红月那带着冰寒的月光洒在苏白的身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诡村那些村民和村屋如同被燃尽那样不见了痕迹，只剩下依旧冲天的火光漫布在小路的两旁。 诡村的存在至此结束。 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444路末班车的新人游戏了。 “嗯？” 苏白本以为这附近只余下了他一个人，但是当他准备转身回到公交车上，和秦戈他们一起等待游戏结束的“提示音”时，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脏兮兮白色护士服的身影。 是那位爱哭的护士小姐。 “饿了吗？”苏白又看了一眼公交车所在的方向，半真半假地笑着问道，“车上食物不够吗？” 低着头抽泣的护士小姐摇了摇头，抬起头用衣袖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却什么都没有擦去。泪痕和脸上的灰土让人看不清护士小姐的面容，但那双漂亮眼睛却是噩梦世界中少有的干净。 也许是因为经常哭？ 护士小姐不再抽泣，只是好奇地看向苏白：“你的身上有好多伤口，在裂开之前，我可以帮你。” “伤口？”苏白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视线范围内并没有看见任何伤口，更不用说“裂开”那样听着就很恐怖的结果了。 但那位护士小姐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又向着苏白的方向走了几步，语气有些真诚地恳求说：“作为交换，请将我藏起来。” 虽然护士小姐的话有些没头没尾，显得奇奇怪怪，可苏白也有自己的考量。 在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语言之后，苏白靠近护士小姐身旁，轻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666号医院吗？” 护士小姐听见“666号医院”的瞬间，眼神和表情发生了掩饰不住的变化。 不需要护士小姐再说些什么，苏白已经从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交易成立。”苏白没有继续拉扯，而是直接向护士小姐伸出了右手，“自此以后，我会借用你的力量，也将担负你的愿望。” 厉鬼拼图！ 苏白的右手与护士小姐的左手相握，眼前的护士小姐微微一笑，化作瞬间就散去的血雾，只在苏白的耳边留下一句发自内心的托付—— 「请，保护好自己。」 感受到身体中的拼图又多了一片，苏白却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虽然玩家的能力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存活下去而存在的，“厉鬼拼图”这一能力对苏白而言也是有利有弊。 但能够遇见这些特别的鬼物，能够借用她们的力量，无论对哪一世的苏白来说都是幸运。 特别是在护士小姐成为苏白身体中新的拼图之后，他发现护士小姐的能力不止可以成为对付诡异的武器，甚至能够为受伤甚至生病的人类提供帮助！ 也就是说，在借用这位护士小姐的力量时，苏白甚至可以帮助至今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母亲！ 就算收留这位护士小姐很可能会和某个自称“666号医院”的地方扯上关系，但能够帮助到母亲这一点对苏白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环顾四周，诡村已经覆灭，鬼新娘阿喜再一次成为了苏白的拼图，连444路公交车上的最后一位特殊乘客也躲游戏进了拼图里，苏白知道就算他们在游戏中存活的时间还不满12小时，这场游戏也必然会提前宣告通关和结束。 于是，苏白一边等待那个熟悉的声音，一边向公交车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苏白走近公交车，那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意料之中地响了起来—— 「叮叮！」 「游戏即将结束。」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因为本次小游戏中所有敌方单位已经下线，恭喜您成功通关本次游戏，并成为噩梦世界正式居民。」 「作为通关本场小游戏的奖励，您将获得一种独属于您的特质……嗯？咳咳，独属于您的特质：拼图能力提高。」 「除此之外，您可以选择接下来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苏白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声音绝不陌生，但即使是上一世也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何处。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苏白对现实世界毫无留恋，所以每一次都选择继续留在噩梦世界。这样不仅不用去想现实世界的世界，也可以在红月下加速力量的吸收。 不过这一次，苏白有了必须回去的理由。 “我选择回去现实世界。” 「亲爱的居民，下一站——现实世界，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哈哈哈哈！」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甚至开起了444路末班车的玩笑。 「拾……玖……捌……柒……」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旅途愉快。」 「另外……」 就在苏白闭上眼睛准备离开噩梦世界的时候，一直如同天外之音一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如同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一般，留下了莫名的话语—— 「替我向那一位问好。」 第23章 母亲真正的死因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之前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也留下了同样的话语。没头没尾，没有任何解释，所以也不可能有新人明白“白方”指的是什么，更不会知道“白方”的对立面是什么。 因为不懂，所以这条信息会被大部分的新人玩家忽略。 苏白倒是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可惜也无济于事。 在上一世，苏白和其他的资深者都把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戏称为“游戏管理员”，简称“管理员”。毕竟他们对那个声音背后的“人”和身份一无所知，又不可能每次都用“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称呼对方。 而在那位管理员的口中，人类玩家代表的阵营就是“白方”，与之对应的“黑方”自然就是噩梦世界中那些诡异的阵营。 所以这样的特殊提醒对玩家来说，只是一句很有道理的废话罢了。 毕竟除了部分玩家之外，人类真的很难战胜诡异。 「贰……壹……零。」 「叮——」 管理员的倒计时结束，苏白耳边传来了电梯门打开时的动静，眼前通往公交车的小路逐渐变得扭曲，他隐约看见下了公交车的秦戈秦先生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口中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已经随着空间一起变得扭曲了。 再一眨眼，眼前的小路和周围冲天而起的火光已经消失不见，红月带来的寒冷也瞬间散去。 苏白眼前不再是噩梦世界中的诡村，而是灯光明亮的医院走廊。 “苏……苏同学？”电梯门在苏白的身后打开，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响起。 揉了揉眼睛，苏白适应了外界光线的变化后，才转身看去。在苏白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口，一位陌生的年轻护士正疑惑地看着他。 苏白努力回忆了一下，隐约想起他深夜进入住院部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护士就站在那位他应该认识的中年护士身边，想必是从那位中年护士口中了解过他的事情，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你看起来很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吗？”年轻护士关切地问了一句。 一晚上？ 苏白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走廊里挂着的数字时钟。虽然他们因为诡村和鬼新娘的消失而提前通关了游戏，但因为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完全同步，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他们在噩梦世界度过了现实世界的一夜。 年轻护士之所以会表情疑惑，可能是因为凌晨的时候苏白就穿着湿漉漉的校服，这会儿虽然衣服已经干了，但从裤腿的泥污来看应该还是凌晨的那一身。 “放心吧，陈护士说你母亲的情况很好。”年轻护士可能是觉得苏白因为母亲的身体而心神不宁，所以语气温和地安慰了一句。 “谢谢。” 苏白道了声谢，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苏白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无论是看护的护士还是会诊的专家，都自信满满地说他母亲的情况很好，甚至保证说一定有办法让他母亲醒过来。 但是结果呢？就在那些专家保证后没多久，苏白的母亲状态就越来越糟糕，在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疯狂搏命后，还是离开了人世。 点头告别那位年轻的护士，苏白向记忆中的病房走去。在苏白母亲移入重症监护室之前，她在那间病房躺了很久。 越靠近那间病房，苏白的心情越奇怪。 明明凌晨冲进医院的时候，苏白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病房，甚至因为中途被拽入噩梦世界而产生了想要把管理员狠揍一顿的冲动。 但现在病房明明就在眼前，苏白的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慢。 人的情感永远是复杂的，就好像之前在444路末班车上的时候，越靠近诡村车速就变得越快，可真的到了诡村外，车速又降到了最慢。 区别在于鬼新娘的情感是恨，而苏白则是对亲情的近乡情怯。 可无论苏白的脚步多慢，他终究还是走到了母亲的病房门口，扶着门把手的右手都有些颤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苏白不久前刚刚听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苏先生，病房里有不好的东西！」 是噩梦世界里那位爱哭的护士小姐，没有名字，自称是‘哭’。在对方成为拼图后，不止苏白能够了解哭护士的能力和过去，哭护士也能够获取苏白的信息。 哭护士的能力也许不如阿喜这样晒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红月的厉鬼，但因为职业的原因，她在医院场景中的感知力相当恐怖。 所以哭护士的话音刚落，苏白就瞬间推开了眼前的病房门。 苏白母亲的病房是双人间，但病房里的另一张床盖着塑料布，显然并没有第二个病人存在。但在苏白推开门之后，就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他母亲的病床旁！ 那是个穿着黑色寿衣的老人，身形和脸部都干枯如死树，脸上几乎全是恐怖的紫红色尸丨斑。 定眼看去，除了那个满是尸丨斑的老人之外，苏白母亲的病床上竟然还趴着一个浑身紫色的婴儿，正从躺着的母亲脚边一点点向前爬。 苏白母亲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来，但却好像做了噩梦一样颤抖甚至流汗。 不，根本就不是噩梦！ 没有人能描述苏白此刻的心情，他身体里的力量几乎已经耗尽，但只是几乎。上一世的经历让苏白习惯为自己留一份底牌留一条后路。 不过此刻苏白顾不得这些，因为阿喜正在沉睡就立刻借用了另一位拼图的力量，就算力量不够无法借用全部的力量，也无所谓！ 借用到部分拼图力量的瞬间，苏白的颈部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痕，那是属于拼图中那位厉鬼的伤痕，也是他和拼图中厉鬼产生共鸣时的正常影响。除此之外，苏白全身的皮肤也会变得如同厉鬼那样苍白冰冷，甚至连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也会变得很低。 下一秒，苏白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生锈的短刀，靠近病床的瞬间就用短刀切开了病床上的诡婴，然后直接挥手将短刀甩向窗边的尸丨斑老人。诡婴的啼哭和老鬼的惊呼声刚开始就被苏白手中的短刀切断，双双化作黑雾散开。 苏白认识这样的黑雾，只有弱小的鬼物被斩杀时才会出现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可见那老鬼和诡婴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诡异。但对普通人……特别是身受重伤的病人来说，这些鬼物的影响也可能是致命的！ 确定周围没有其它鬼物之后，苏白才时隔十多年重新见到了病床上的母亲，苍白清瘦，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在病床上变得花白。 脖颈上的血痕渐渐褪去，脸上也重新有了血色，耗尽了力量的苏白暂时无法再使用厉鬼拼图的力量，不过此刻他的双眼中也只能看见摆脱“噩梦”后安静睡着的母亲。 苏白上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再也无法醒来。但现在，虽然母亲躺在病床上一直都没有醒来，却能感受到心跳声和呼吸声。 原本此刻的苏白应该沉浸在感动和喜悦之中，但刚才发生的一切正在推翻苏白对整个现实世界的认识！ 上一世的苏白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现实世界，再加上进入噩梦世界之前他真的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高中肄业生，他直到进入噩梦世界才第一次知道诡异的存在，并且坚信现实世界不存在诡异之物。 一直到重生前，苏白都以为所谓的鬼和幽灵对于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而言，终其一生都只会是小说和电影中的幻想。 但现在，现实世界的诡异之物虽然弱小但确实存在着，甚至连苏白母亲的去世都很可能和诡异有关！ 甚至每一次母亲病情恶化的时候，都会像刚才那样颤抖和冒冷汗，如同陷入了无法逃离的噩梦一般。 苏白忍不住苦笑着扶额，他以为母亲的去世是专家医生的能力不够，是他没有钱去负担更好的医院更好的设备，甚至是现实世界的医疗技术不足以救回母亲。 却万万没有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会被鬼盯上！ 虽然现在苏白解决了那两只接近母亲的鬼物，但如果下一次又有鬼物在苏白离开的时候靠近病床怎么办？ 苏白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身体中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耗尽，连下一个鬼物都不一定能够对付，更不可能像上一世那样让某一位拼图留在病房里保护母亲。 不过…… 苏白注意到了左手上的血红色念珠，以及那一颗抓住白旗袍纸人后变得黑红黑红的珠子。 至少，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底牌！ 想到这里，苏白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病房门口，然后用带着掌心烙印的左手按住了病房门的门把手。按照迷雾商店里那个孩子的说法，只要用左手打开任意一扇带门把手的门，就可以进入时间被暂停的迷雾商店。 第24章 第一件商品 苏白之前进入病房的时候顾不上关门，所以他先关上了门，然后再用带着迷雾商店烙印的左手将病房门再次打开一条缝。 门缝中出现的并不是病房走廊里冷白色的灯光，而是有些偏黄的暖色调，同样明亮，但会让人的眼睛觉得更舒服些。 苏白将门打开，这扇医院病房的门被打开时，却传来了风吹过门口风铃时的声音。 然后，苏白眼睁睁看着门内迷雾商店的柜台上，一个用绳线编织交缠而成的诡异娃娃在风铃的曲调中缓缓变成了那个自称“小五”的孩子。 “欢迎夫人，不对，欢迎老板回来迷雾商店。”小五从柜台上跳了下来，面露笑容地盯着苏白一直看，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儿来。 “小五，帮我。”苏白也顾不上和小孩打招呼，直接将自己在医院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求助，“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在我离开的时候继续保护我的母亲？” 既然已经提前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那苏白注定不可能日日夜夜陪伴在母亲身边。就算每次通关游戏后都选择回到现实世界，苏白重来一世也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 “夫人的母亲吗？” 小五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就非常肯定地说：“老板，虽然小五没有办法离开商店去帮忙，普通人类也无法在时间停滞的空间停留太久，但确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让那些鬼东西不敢靠近病房。” 说着，小五伸手指向柜台侧边的两扇门。 苏白记得上次小五介绍过，一扇是可以制造出人类世界物品的仓库，另一扇是为他这个迷雾商店新老板准备的休息室。 小五迈着短腿走到那扇休息室的门外，继续说：“老板，这扇门只有您可以打开，和打开仓库的时候一样用左手就行。” 苏白虽然不明白休息室和他的求助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走过去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和外面空空荡荡的店铺一样，苏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休息室里的四面白墙。不过除了白墙，休息室里还有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单人床和配套的床柜，崭新的床垫和被子看起来都很柔软，所以即便简陋也让十几年没好好睡过床的苏白有些动容。 除此之外，休息室的床柜旁，竟然还有另外一扇门。 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却安装了两扇门。如果苏白打开的这扇门连接了迷雾商店和休息室，那剩下的那扇门又会通往什么地方？ “这间房间现在看起来有点小，不过等罐子里的白沙变多一点，这间房间也会随之变大。”小五说着，又指向那另一扇门，“老板只要用左手按住门把手后努力去想象，就可以用这扇门连接人类世界的某一扇门。” “比如老板您可以将这扇门和病房的门连接在一起，这样无论老板您从哪里进入迷雾商店，都可以从这扇门直接回到那间病房里去。” “最重要的是，等两扇门连接在一起，就意味着那间病房在某种层面上成为了迷雾商店的一部分。”小五认真地看向苏白，“不止那些小鬼无法再靠近病房，就算病房附近真的出现了一些相对比较厉害的鬼东西，小五和老板您都能够第一时间得知。” “如果我正身处噩梦世界的游戏中，只要找到有门把手的门，就可以回到迷雾商店，然后利用这扇门回到现实世界去？”苏白马上就想到了这扇门的另一种可能的用法。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主人说这样的用法会让本来就很混乱的噩梦变得更加混乱。”小五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所以主人叮嘱小五，如果老板您正身处噩梦的游戏中，就一定要将休息室的门锁住。” “很抱歉。” 看着刚才还很高兴能帮上忙，现在表情又有些沮丧的小五，苏白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头发，然后笑着说：“放心，用后遗症不明的方式作弊也不是我的风格。” “真的很谢谢你，小五。” “老板和小五之间不需要道谢。”小家伙很是老成地摇头，“老板还有什么需要小五帮忙的吗？刚才老板您走进来的时候，小五看见罐子里的白沙增加了一些，是不是在噩梦里有了收获？” 苏白走进休息室，将里面的那扇门将母亲病房的门进行了连接。 确定两扇门完成了连接之后，苏白才打开旁边的仓库门，从仓库中取出了一件适合用来安置白旗袍纸人的商品。 “高跟鞋吗？” 小五看见苏白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是最普通的款式，也算是最经典的款式。 “毕竟那是一位很在意妆容外表的女士。”苏白将高跟鞋作为第一件商品，郑重地摆放在靠墙的货架上。从仓库里拿出来的高跟鞋被放在一个透明的抽屉式鞋盒里，外面用白色的绸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答应过要给那位女士一个好的容身之处，既然那位女士二话不说就信任了我，我也该好好准备。”苏白半真半假地说着。 白旗袍确实二话不说就“信任”了苏白，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它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苏白打开鞋盒，用左手触碰那双白色的高跟鞋。 左手处的烙印已经告诉了苏白该如何将珠串中的恶鬼，制作成迷雾商店的商品。其中的原理可能很复杂，但苏白这个新上任的店老板操作起来却很简单，只要闭上眼睛，然后想象着把东西强行塞进去就行。 等苏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小小的血雾钻进了高跟鞋中，高跟鞋原本黑色的鞋底也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穿着它的人，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像纸人一样轻。”小五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到了苏白身边，只看了一眼鞋子就发现了这件商品的特殊功能，“认真挖掘的话，应该还能研究出更多的功能。” 小五的这种能力，可能也是店铺助手的身份带来的。 苏白也能够感觉到，这件特殊商品诞生的一瞬间，之前在噩梦世界的游戏中耗尽的力量，开始以涓流一般的速度回到他的身体中，甚至还比之前更加充盈。 “老板，虽然商品出售后依旧会有一部分力量留在店里，但您的身体还太虚弱，特殊商品的数量也不够，还不适合让这家店开张。” 苏白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考虑到母亲和自己在现实世界的生活，他现在最缺少的反而是现实世界的货币。原本苏白打算将迷雾商店的商品出售给那些在现实世界有富裕条件的玩家，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提高存活率更重要一些。 就是在苏白低头思忖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孩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像是听见了什么似的皱眉侧耳倾听。 「知道了。」 “怎么了？”苏白隐约间听见小五在说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皮相可爱的小孩正盯着他看。 “没什么，夫人，老板，可能是店的力量太薄弱，小五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小孩伸出手抓住苏白的衣服袖子，暗红色的双眼里只有苏白的身影，表情也万分认真，“记住，遇到危险但找不到门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只要不停喊我名字，我一定会……听见……” 小五说话的尾音减弱，小孩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那个绳线编织而成的玩偶娃娃掉落在地上。 因为之前小五说过自己的力量和商店息息相关，苏白倒并没有觉得小孩的沉睡奇怪，只是弯腰拾起地上的娃娃，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旁边的柜台上，然后继续思考赚钱的问题。 之前住院部那两位护士见到苏白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费用的问题，至少医院那边应该还不到缴费的日子，母亲那边也不会再受小鬼的打扰，情况暂时能够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他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享受现实世界的阳光，而是进货！ 他还需要认识更多的玩家，毕竟开店重要的不只是货源，还有客源。 无论是货源还是客源，在现实世界那边是很难找到的。虽然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听说过有一些玩家在现实世界那里成立了一些团体，甚至还有几个仅限玩家使用的软件存在。但因为苏白从未离开噩梦世界，现实世界的手机信号也不可能联通到噩梦世界，所以根本没打听过那些组织和软件。 苏白甚至怀疑上一场游戏的最后，秦戈朝他跑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告诉他某个有关部门的联系方式。 现在既然错过了，如果苏白还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他就必须在噩梦世界里寻找。 最快的方式，莫过于参加下一场噩梦游戏。 身处噩梦世界的玩家和现实世界的玩家不同，就算刚刚结束上一场噩梦游戏，也能够在红月下感知到某个方向即将开始另一场游戏。这种事情对重活一世的苏白来说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少会有人主动去参加本可以避免的游戏。 苏白却得试一试。 最好能找到一个恶鬼或厉鬼比较多的游戏场景。 x 此刻，距离迷雾商店不远处，被红色月光笼罩下的一片占地很广的空旷坟地上，一排排的墓碑在红月的映照下拉长了影子。 明明只是一片坟地，但墓碑的倒影拼组，看起来像是几栋七八层高的建筑。 红色的月光渐亮，坟地周围原本歪歪扭扭的木头栅栏，渐渐变成了白色的围墙。坟地入口处的破木棚变成了保安亭和铁艺大门。 几栋建筑的虚影随之出现在坟地中，那些虚影渐渐变得凝实，最终变成了几栋七八层高的居民楼，依稀还能看见楼里渐渐亮起的灯光，和一个个站在窗前的黑影。 “小区”门口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像是在欢迎即将入住的新居民。 第25章 幸福小区 「幸运的噩梦世界新公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接下来您要参加的，依旧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游戏，您将会从游戏中获得更多的经验和更强大的力量，愿您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被红月庇护的子民。」 「游戏即将开始。」 「肆……叁……贰……壹……」 x 「这里是‘幸福小区’，是这附近幸福指数最高的小区，从未有犯罪被发现，从未有罪犯被公之于众，在这里您将能够感受到最温暖的家庭氛围和最愉快的社区生活。」 「欢迎入住‘幸福小区’，在这里将为大家发放《新住户注意手册》，请各位一定要仔细阅读。手册中提到几条非常简单的注意事项，也许能够帮助您更好地享受这场游戏，前提是您还能记得的话…… 第一条，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您无法在任何时候离开‘幸福小区’，特殊原因之一请参考第四条。 第二条，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您的亲人可能不是您的亲人，您的爱人可能不是您的爱人，您的朋友可能不是您的朋友，您也可能不是您自己，特殊原因之一请参考第四条。 第三条，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无论您是谁，请在游戏中扮演好您的角色，特殊原因之一请参考第四条。 第四条，在本次游戏中，在‘幸福小区’中，所有住户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也就是说，您可能会忘记您的亲人不是您的亲人，您的爱人不是您的爱人，您的朋友不是您的朋友，您可能会忘记您到底是谁，您甚至可能无法记起《新住户注意手册》的内容。但为了您的安全，希望您能够尽快摆脱记忆混乱的困局。 第六条，所有住户在‘幸福小区’中存活48小时后即通关游戏，可以随时选择离开。 第五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在‘幸福小区’中，人类的存在最为珍贵，人类的标价为10分，其余住户的标价为1分，双方总分都为100分。为了维持‘幸福小区’内部的和谐温馨，请人类保证自己的分数盈余，分数过低会引起其余住户的不满，任何后果将由人类自行承担。 不过……人类，真的是人类吗？」 「呵呵。」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x 某个周五的晚上，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拎着行李走在幸福小区里，小区的地下应该有停车场，所以地上没有车道，只有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和人行道。 女孩走在小区林荫间的小路上，穿着很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扎着两根很规整的麻花辫，清秀的脸上还戴着一副镜框有些掉色了的眼镜。女孩的近视度数其实不高，但因为性格的原因，戴眼镜总能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小区里的某一处正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老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的声音，风穿过树木，寒意中还吹来某处的嬉笑声。 就如同幸福小区对外的宣传一样，这里真的是一个温暖愉快的大家庭。 女孩叫风铃，是虹槐师范大学的大一学生，每到周五的时候就会回到幸福小区三号楼的家里，和父母一起度过周末两天的时间。 想到能够见到父母，风铃的心里又激动又有些忐忑。 为什么会忐忑呢？ 连风铃自己也不知道。 走进幸福小区的三号楼，楼下大厅的正前方很奇怪地摆着一个数字时钟，上面正显示着19:44的时间，很正常，但又有些奇怪。毕竟红色数字的时钟和整个大厅的布置格格不入，风铃觉得自己以前肯定也吐槽过，应该把这样简陋的数字时钟换成普通的挂钟。 这个时候，风铃突然听见自己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笑声。 风铃循着笑声看去，发现左边的电梯门口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那个男生的穿着风格和朴素的风铃完全不一样，上身是印着暗纹的黑衬衫，看风格像是风铃那个追求时髦的室友口中时常念叨的“新中式”，下身则是丝巾装饰的黑裤。再加上微卷的长发随意扎着，耳钉和脖子上的一圈黑色丝带——choker，风铃的室友好像是这样称呼的。 总之对方看起来就是校园里追求时髦和小资的大少爷们，而且长得很好看。 风铃越是观察对方的侧脸，越是怀疑对方有没有可能是比较高比较瘦的好看姑娘？不过刚才的笑声听起来确实是男生的声音。 “你好。”那个黑衣的男生一脸笑容地转身向风铃打了声招呼，刚才的笑声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风铃虽然是刚进入大学花花世界的年轻女性，但平日里确实有些过于朴素，看到对方的正面后更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虽然对方的正脸看起来更好看了，但是……对方的左眼上竟然还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这……也是时尚吗？ “很奇怪吗？”黑衣的男生竟然也对着电梯金属门上的倒影打量了一下自己，表情有些无奈，“这也不是我想穿的，只能说凡事都有代价。” 虽然风铃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代价”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对方是个不错的人，让人觉得很亲切。 “不，不会。” 风铃还想打声招呼，右边的电梯门已经开了。因为右边的电梯门距离风铃家近一些，所以她下意识走了过去。 一直等到风铃一只脚走进电梯门，才发现那个黑衣男生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继续在等待左边的电梯门。当那个黑衣男生注意到风铃的视线转过头来的时候，还笑着和风铃挥了挥手。 很亲切，但有一点点奇怪。 对方毕竟是陌生人，虽然是很好看的陌生人，但每一栋居民楼里那么多住户，就算住上下楼都不一定能经常遇见，所以风铃走进电梯后就没有再去想那个黑衣男生的事情。 电梯里四周都是金属墙壁，倒影中都是风铃一个人的身影。 按下6楼的按钮后，风铃的目光下移，在电梯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 和其他人看见钱时的反应相反，风铃直接向后退了半步。虽然从小学校里的老师就教导要拾金不昧，但在更小的时候风铃的奶奶就经常告诉她，不要去捡地上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也不行。 风铃的奶奶是乡下的神婆，她总是相信会有人故意将钱放在路上，只要有人把钱捡起来，放钱的人就能用这笔钱从捡钱的人身上买走一些东西。 可能是运气，也可能是寿命。 所以奶奶从小的唠叨，让风铃下意识不去看电梯里的钱，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伪装成纸币的广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丢了钱，但就算是后者，丢了钱的人应该也会希望它留在原地不动。 “叮——” 电梯门在六楼开启，明亮的灯光和贴了米色墙砖地砖的走廊出现在风铃的视野中。 明明是从小住到大的“幸福小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学生活太丰富多彩，风铃竟然觉得眼前的走廊有些陌生。 明明只隔了几天的时间。 风铃家住在602室，走出电梯的时候她还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电梯，那部电梯停在了四楼的位置，也就是说之前在一楼遇见的黑衣男生应该就住在四楼。 收回思绪，风铃有些生疏地从随身的行李包中拿出钥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跳加速地打开了602室的家门。 “吱嘎——” 风铃家的大门刚刚打开，她就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应该是母亲又在厨房里剁排骨了。 第26章 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 父亲和母亲是风铃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母亲是非常勤快爱干净的家庭主妇，虽然不出去工作，但是将602室这个小家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做饭也非常好吃。唯一让风铃感觉有些苦恼的，是母亲总喜欢煮排骨汤，还喜欢自己剁排骨。 也许母亲是担心父亲觉得她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每次母亲剁排骨的时候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也就楼下的邻居脾气好才没有人去投诉。 这次也许是为了给从学校回来的女儿做顿好的，母亲剁排骨的声音“咚——咚——”的动静比之前更大，剁排骨的时间也比风铃记忆中的更长。 就算风铃和父母打过招呼之后，就躲进自己的卧室收拾打包带回来的衣服，也还是能够听见清晰的剁排骨声，甚至是墙壁微微震动的声音。 至于风铃的父亲，他好像总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份大大的报纸一直看，甚至连风铃回家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回应。 风铃之前看向父亲的时候，甚至因为被报纸遮着的原因，根本看不见父亲的脸。 在风铃的记忆里，父亲每次都在她出门后再出门，每次又在她回家前回家，明明是有着一份稳定工作的普通中年人，却因为时间差而像是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想到这里，风铃突然有些自责。父亲和母亲明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但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却只能看见母亲和父亲的缺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今天好奇怪。” 风铃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把脑袋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丢掉，开始环顾自己的这间小卧室。卧室的墙壁是漂亮的粉红色，窗外的冷风吹起了窗帘上的一层纱，抚过书桌和堆叠整齐的课本。 墙壁上还挂着风铃一家三口的艺术照片，照片里的风铃也扎着两条麻花辫，母亲温柔美丽，父亲一脸书生气质，怎么看都是非常幸福的一家。 真的很幸福。 很幸福。 风铃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听着外面依旧在剁排骨的声音，就想着干脆先洗个澡，换一身睡衣再舒舒服服等开饭就可以了。 也就是在风铃准备换下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就注意到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银质的项链是奶奶送给她的，虽然风铃已经不记得奶奶送她项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还记得项链上挂着的吊坠可以打开，里面是风铃和父母的合影。 为什么奶奶要特地送她这样一条项链？ 风铃很努力地去想，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今天真的好奇怪。” 风铃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那根项链上的吊坠，然后看向吊坠里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风铃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一脸乐呵呵地坐在父亲和母亲的身上，两边的父母以带着很开心地笑容抱住她，哪怕照片的背景是乡下的瓦房，哪怕身上的衣服带着补丁，也完全没有影响一家人的快乐。 但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风铃全身都陷入了冰冷，像是整个人被冰冻住了一样完全陷入恐惧中，呼吸和心跳的节奏都在一瞬间近乎静止。 吊坠照片上风铃的父母，和墙壁上那张合影里的父母……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奶奶给她的照片上的父母，和外面客厅和厨房里的那两个人完全不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完全不同不相干的人啊！ 风铃血液陷入凝固的时候，听到窗外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她下意识循着声音向窗外看去，但下一秒却被窗外的天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窗外的天空中，一轮血红的圆月高高挂着，如同一只恶魔的眼睛注视着整个世界。 在注意到那一轮红月的瞬间，风铃的脑海中似乎有一扇原本紧紧关着而且被上了锁的门突然被踹开，一些之前完全想不起来的记忆如同海水一般奔涌而出。 父母的样子，奶奶将吊坠送给她的那一天，还有她的身份…… 她都想起来了！ 风铃确实是她的名字，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幸福小区。她出生在虹槐市郊区的村子里，父母在她8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脖子上的项链和吊坠就是奶奶在父母的葬礼上交给风铃的。 最后奶奶也在风铃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不久病逝，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挂念的人了。 哪里还会突然冒出来喜欢剁排骨和看报纸的父母！ 除了自己在现实世界身份之外，风铃还想起了噩梦世界的事情，她是在不久之前成为噩梦世界玩家的。准确的说，她只经历过一场游戏，就是被选中时的新手关游戏。 她回到现实世界后，试图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读书参加各种活动，甚至为了备考一些证书而废寝忘食地学习，似乎这样就能忘记噩梦世界这样无解的存在。 结果她因为学习太累直接在图书馆睡了过去，睡着睡着就听见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送她再次进入噩梦世界的声音，还有关于“幸福小区”的一系列注意事项。 “所有住户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吗？”风铃也想起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过的《新住户注意手册》，和重要的第四条。 她会失去记忆，会注意不到天空中红色的月亮，甚至会出现一些虚假的记忆，肯定都是因为这一条注意事项！ 「咚——咚——」 既然风铃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正身处第二场噩梦世界游戏中，想起了这次通关的条件是在“幸福小区”存活48小时，想起了她在上一场噩梦世界游戏中见过的恶鬼和厉鬼…… 再听到卧室外剁排骨的声音，再想起那两个所谓的“父亲”和“母亲”，风铃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刚才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打招呼啊！ 风铃越想越焦虑，心情完全无法平复，想到自己待在六楼的卧室里，对于外面那两个东西来说简直就是瓮中鳖和囊中物，她干脆深吸一口气，直接打开卧室门冲了出去。 从卧室门到家门的这段路，风铃目不斜视，就这么屏住呼吸往外跑。 「你去哪里？」厨房里剁排骨的声音突然停下，然后传来那个东西冰冷的声音。 “我，我出去散步。”风铃已经打开了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但身后并没有传来什么脚步声和阻拦的动静，只是继续传来冷冰冰的话语—— 「早点回来……等你吃饭。」 “好。”风铃憋着气直接冲出门去，但还记得小心地将门带上，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第27章 扮演好你的角色 “叮——” 风铃逃出602室的时候，旁边的电梯明明没有人按，却莫名其妙自己开了。 看着从电梯里照出来的光，风铃却不敢走进去。对普通人来说，坐电梯肯定是下楼最快最便利的方法。但现在风铃已经想起来自己身处噩梦世界，肯定不会再想进入电梯这种密闭的空间。 风铃转身就往标注着安全出口的楼梯间走去。 虽然说和楼梯有关的灵异故事也不少，但就算真的在楼梯里遇到了什么，风铃至少还有迈腿逃跑的机会。 想到这里，风铃完全不再犹豫，直接就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和恐怖故事里的楼梯间不同，“幸福小区”的楼梯间灯光明亮，每一层转角处的窗边都摆放着绿植，干净通透的窗户也没有锁死，真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也能在牺牲腿的情况下逃命。 沿着楼梯往一楼跑的路上，风铃设想了各种恐怖的画面，但一直跑到二楼都无事发生，也让风铃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不过还没等风铃松口气，一楼的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 风铃马上在二楼转角处的窗户旁停下，悄悄将窗户打开，甚至看了一眼窗户下方柔软的草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风铃看见走上楼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手里拿着超市的购物袋，正低着头一步步往上走。风铃安慰自己对方可能就住在二楼，从超市回来懒得等电梯就直接走上来了。 但随着那个红裙子的女人一步步往上走，走到风铃身边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红裙子的风铃注意到这个红裙子的女人光着脚没有穿鞋，但走路的时候却一直踮着脚尖。 唯一庆幸的是，那个红裙子女人踮着脚尖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即使走到风铃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停下，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风铃就像是在森林里遇到了凶兽一样不敢呼吸，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红裙子女人的身影，准备等她上到三楼拉开距离之后，再快速逃到一楼去。 楼梯间的灯光打在红裙子女人的身上，风铃抬头看到了那个低着头的女人在楼梯间墙壁上影子。 墙壁上的影子和那个红裙子女人有些不一样，影子的脖颈处系着一根粗粗的绳子，高高地吊在虚空中，就好像是……那种上吊的人的影子。 再看到那个红裙子女人一直低着的头和踮着的脚尖，风铃害怕得连身体都开始哆嗦。 女人一直在往上走，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铃的视野中，但风铃却在转角处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连脚步声都完全听不见之后，她才像是突然上了发条那样往一楼奔去。 如果不是怕自己直接滚下楼梯，风铃恨不得直接往楼下跳。 推开一楼楼梯间的大门，风铃时隔不久再次回到了三号楼明亮宽敞的一楼大厅里，也就是她刚才遇见那个黑衣男生的地方。 大厅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时间，风铃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风铃知道参加噩梦世界游戏的玩家肯定不止她一个，但幸福小区这么大一个地方，这么多栋楼，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其他的玩家。 “呼——咳咳——咳咳——” 就在风铃对下一步该怎么做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三号楼外面传来很近的喘气声和咳嗽声，虽然知道在噩梦世界里会发出声音的不一定是人类，但风铃还是向三号楼大门口靠近了一些，贴在玻璃门内侧，小心地向外观察。 透过居民楼的玻璃门，风铃看向被红月笼罩下的夜晚绿化带。 就算“幸福小区”郁郁葱葱的绿化带里隔几步就有路灯的灯光，但因为小区里的树木有点多，想要完全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困难。 风铃扶了扶眼镜，只能看见有一个人背着什么东西沿着小路往附近的一棵树下走。 那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一个男人，背着的东西体积比他小不了多少，应该很沉很沉，所以压得那个男人直不起腰，只能喘着粗气艰难地迈着步伐往前走，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好像身体不太好。 等到了目标的树下，那个人将背上的东西直接甩了下来。 风铃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楚，那个男人背着的也是一个人！ 从穿着和身形来看，还是一个女人。 最后的这段路上，男人用粗暴的方式拖着女人，最终将那个女人直接丢进了树下早就已经挖好了的坑洞里，拿起放在树边的铲子，就开始将旁边的土填进坑里！ 那个男人准备把那个女人活埋了！ 风铃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人”，但那个女人被丢进坑里的时候还在挣扎，对方会不会也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 “哐——” 就在风铃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另一边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某块大玻璃被砸碎的巨响。 原本正在将土埋进坑的“男人”似乎很担心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在听到声音后，往那巨响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慌忙将铲子丢到坑里，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风铃甚至看到那个“男人”又从另一边的灌木丛钻了出去，冲进了小区的另一栋楼里。 确定对方短时间不会回来之后，风铃又看了一眼那棵树下的坑洞，明明光线很有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看见洞里有什么在挣扎。 对方很可能还活着！ 风铃也顾不得细想，确认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后，直接就从三号楼的大门冲了出去，没多久就跑到了那棵树下。树下的坑洞里还只有薄薄一层土，所以风铃靠近之后可以清楚地看见被埋在坑里的是一个全身是血的中年女性，女性身上的血都是来自脖颈处的伤口。 因为一直在流血，风铃也看不清对方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回事，但从出血的量来看，风铃几乎觉得对方的脖子已经被贯穿。 和严重的伤势不同，中年女性的眼睛还能看见，甚至正看着匆忙赶到的风铃，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风铃正准备将那个女人扶起来，对方却反手抓住了风铃的手腕，撑着伤势严重的脖子用很轻的声音说着什么，那迫切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秘密必须要告诉风铃。 风铃只能蹲下来凑近一些，试图听清楚那个女人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 「让人死亡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明明脖颈处已经被刺穿，那个女人却还能清晰地说完一整句话。 那一瞬间，风铃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傻到极致的事情，她根本不应该靠近这里，不应该靠近这个女人，无聊的善良可能真的会在此时此刻杀死她！ 风铃松开了扶着那个女人的手，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退，但那个女人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她，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快要被对方红色的指甲刺破！ “放开我！” 风铃拼命想要摆脱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坑里的女鬼，但反而被对方直接拖进了坑里，对方像是根本没有受伤一样坐在风铃的身上，用双手紧紧掐住了风铃的脖子。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为什么他还要再杀我一次？」 「难道杀人，真的这么有趣吗？」女鬼一边说话，一边任由脖颈处的血滴在风铃的眼镜上。 随着女鬼掐住风铃脖子的力道渐渐变强，风铃已经开始感觉到无法呼吸，透过树缝看到的红月都开始变得模糊，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要通关失败了。 「唔——」 就在风铃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她从眼镜的缝隙中看到一把剑刺穿了那个女鬼的脖子！ 没错，就是一把剑！ 一把剑再次刺穿了女鬼脖子上的伤口。 风铃眼睁睁看着那个女鬼因为被激怒而回头，甚至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双手，然后下一秒…… 下一秒那个女鬼就被那把剑的主人一脚踹开。 “自己跑起来，我坚持不了太久。”剑的主人又单手将风铃从坑里拉了出来。 风铃从满是血污的眼镜缝隙中，认出那个手里拿着剑将她救出来的人，竟然就是之前在大厅里遇见的黑衣男生。风铃自认自己并不算太瘦，而眼前这个很好看的男生不仅手里很奇怪地拿着剑，还单手就将她从坑里拽了起来。 不过风铃也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连滚带爬地跑出坑，向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风铃就看见黑衣男生重新拿起剑，在那个女鬼试图再次从坑里爬出来的瞬间，用剑又一次刺穿女鬼的脖颈。而且这一次，黑衣男生直接用力将剑钉入坑底，像是将手中的长剑当做一根长长的钉子，把女鬼直接钉死在坑里！ “脖子是她的弱点，只要没有其他人拔出那把剑，她就爬不起来。” 黑衣男生完全没有收回那把剑的意思，反而走进风铃，用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道：“风小姐，想活下去的话，扮演好你的角色。” “你，是……” 风铃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比如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有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她姓风。 但没等风铃说些什么，那个黑衣男生就已经潜入树荫深处的黑暗中，一眨眼就完全没了踪影。 他到底是谁？ 第28章 我叫……苏白 想活下去的话，扮演好你的角色。 刚才那个黑衣男生说的话一直环绕在风铃的耳边。 风铃脑袋里的思绪飘来飘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那个男生要害她，刚才完全可以任由那个女鬼把她掐死，何必多此一举。 用衣服擦掉了眼镜上的血迹后，风铃也顾不了自己身上的狼狈，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快速回去三号楼。 比起可能出现在三号楼里的鬼物，居民楼外绿化带里那些未知的黑暗角落更让风铃感到害怕。 回到三号居民楼后，一楼大厅里的灯光让风铃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透过一楼大厅的玻璃门，风铃看到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沾着血迹，乍一看甚至比诡异还要恐怖一些。 就在风铃透过玻璃倒影打量自己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楼大厅里那个数字时钟在玻璃中的倒影。 之前刚刚“回家”的时候，风铃就吐槽过大厅里的数字时钟，觉得显示着红色数字的黑色挂钟实在和一楼大厅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但现在玻璃倒影中的数字时钟有点奇怪。 风铃奇怪地回头看去，发现挂在墙上的那个数字时钟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 98:100 “怎么回事？”风铃记得她上次看到这钟的时候，上面显示的时间绝对是正常的，但现在上面显示的数字怎么看都已经不是时间了。 风铃又凑近了一些，数字时钟上的时间没有变化，但她竟然看见数字时钟的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白色便利贴，如果不特地凑近看的话很难在白墙上注意到那张白色便利贴的存在。 那张白色便利贴上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的时钟不是时钟，就到204来找我们。」 那行字的旁边，还有人画了一个正在打游戏的卡通小人，像是风铃在网络上看到的某些表情包。不过在现在这种场景下，风铃觉得这个打游戏的卡通小人似乎是在说留下便利贴的人是一位“玩家”。 而且留下便利贴的人让发现时钟存在奇怪的人去204室找“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是玩家，也许只有恢复了记忆的玩家才会注意到时钟的不对劲。 甚至还有至少两位玩家已经在204室聚集。 会是陷阱吗？ 风铃虽然内心非常纠结，但便利贴上的内容让她实在静不下心来。虽然之前那位黑衣服的男生让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但风铃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糟糕，演技甚至比她的心态更糟糕一些，就算现在回“家”里去，时间一长也肯定会露馅。 如果不去204室看一看，她一定会后悔。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风铃和之前一样放弃了坐电梯，然后避开右边曾经让她遇到红裙子上吊鬼的楼梯间，从左边的安全通道上楼，没一会儿就到了204室门口。 居民楼二楼的走廊看起来和六楼没有太大的区别，墙砖和地砖都是干净的米白色，白炽灯的灯光让整个走廊亮如白昼，身处其中时真的很难想象这里是噩梦世界。 204室的门从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当风铃有些犹豫地站在204室外面，举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的时候，204室里面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门外的访客，甚至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轻声的询问—— “现在几点？” “我……”风铃的手上没有手表，手机也在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消失了。虽然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身上佩戴的首饰和衣服会保持原样，但手机之类的东西却带不进来。 不过很快风铃就意识到204室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询问时间。 “那个钟上显示的数字，是98和100。”风铃说出的是那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时间的数字。 “98？”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困惑，“竟然少了2个？” 风铃还没搞懂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又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低声问她：“你的声音很年轻，还在上学吗？高中还是大学？在哪个学校？” “虹槐师范。”风铃听到对方的询问后，整个人都都感觉轻松了一少，还有一种终于找到了组织的归宿感。毫无疑问，对方询问这些现实世界信息的原因，就是因为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再相似也依旧存在着信息差。 “真巧，我也是虹槐师范的。”门后的女声继续问，“你记不记得大一体育选修的时候，哪门课的老师最受欢迎？” “是剑术课。”风铃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知道那位宣老师的课很受欢迎，不过根本选不上。” “通关过几次游戏？”门内又传来询问。 “一，一次。”风铃老老实实地回答。 “哎。”门内的人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肯定了风铃的回答，没多久204室的门就打开了一条缝，露出站在门内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人，打开门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对准风铃。而另一边风铃的校友是位挺漂亮的姑娘，但对方上下打量着风铃的时候，眼神让风铃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特别是那姑娘收回视线的时候，最后的眼神有些轻蔑。 “又是一个新人。”那姑娘说这句的时候虽然是自言自语的语气，音量却足以让身边人都听得见，“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遇到了一些事情。”一时间风铃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精简地描述自己的遭遇，还有那个持剑的黑衣男生。 虽然眼前这位的校友有些奇怪，但身处噩梦世界中时，风铃看见任何一个人类玩家都会有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甚至觉得刚认识的人会有一些奇怪的态度也很正常。 “你们都是玩家吧？”风铃露出自认为亲切的笑容。 “肯定啊。”女生叹了口气，“进来吧，反正已经有一个新人了，也不缺你一个。” 旁边的斯文男生也把水果刀收了起来，打开门让风铃走了进去。 “宁颜。”女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也是204室的户主，这里只有我一个住，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暂时让给你们做玩家的安全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校友，看起来还是个新人。” “……”风铃恨不得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把“新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叫方修杰，是隔壁市澄海大学的学生。”男生在风铃进来之后就把门关上，“我本来住304室，但那里有个自称我‘奶奶’的……东西。” 目光穿过宁颜和方修杰，风铃注意到204室的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那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两个人后面，是个穿着和风铃差不多随意的男生，露在外面的皮肤有点黑，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让人都看不清他的脸。 注意到风铃的目光后，那个人带着有些腼腆的笑容说道：“你好，我就是另一个新人，我叫……苏白。” 对方的声音有些哑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风铃总觉得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 第29章 讨厌新人 204室是宁颜一个人的房间，这也是她有底气将204室作为人类玩家安全屋的原因。 无论是风铃还是方修杰，连站在一旁的苏白在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都被安排了一个“身份”，甚至被安排了所谓的“亲人”。所以不愿意回到那个“家”里去面对“亲人”的不只是风铃一个人，这也是他们会聚集在204室的原因。 噩梦世界只有红月和黑夜，但是204室的布置很少女很温馨，厨房里的烤箱“叮”的一声之后，就有面包的香气传来，客厅的音响则播放着能够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轻音乐。 虽然说宁颜对待新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每次看见苏白和风铃这样的新人时，眼睛恨不得翻上天去，不过邀请三个人在客厅放满了靠垫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宁颜就从厨房里找来了三套精致的杯子，一个个倒上了香气浓郁的咖啡。 哪怕204室的装修风格不是宁颜决定的，其他人也能够从她的话语和行为中感觉到她对生活品质的讲究和追求，即使在噩梦世界里也不曾放下。 “本来以为那张便利贴可以让几个有用的资深玩家找过来，没有想到竟然连续招来了两个新人，而且还是只经历过新手关游戏的新人中的新人。”宁颜给自己倒了咖啡后，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菜鸟能有什么用呢？不仅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要我们反过来帮忙。” 宁颜的话应该是说给旁边方修杰听的，但说话的时候完全不顾忌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风铃和苏白，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宁颜有意而为之。毕竟宁颜这番话说完没多久，这个姑娘就端着咖啡观察起两位新人脸上的表情，像是似乎从新人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看出些什么呢？ 难堪、尴尬还是羞愧？ “两位不要误会。”旁边的方修杰斯文的脸上露出老好人的笑容，“她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就是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宁颜经历过五场游戏，我也经历过四场游戏，所以都非常清楚经验和力量在游戏中的重要性，刚刚拥有了特质还未开始开发的新人除了努力活下去之外，能够做的事情真的很少。” “总而言之，我和宁颜并不讨厌新人，但希望每一位加入队伍的新人除了努力活下去之外都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在发生意外事件的时候拖后腿。我们不讨厌新人，只是讨厌一些只会到处惹麻烦的新人，这样的新人玩家在之前的游戏里可不少见。” “不过我这个人比较相信一面之缘，相信你们两位绝对是有着很大成长空间的新人，和值得信赖的资深者之间只缺少一些经验而已。所以，还希望两位能够理解我们这支队伍眼下的困难，然后一起竭尽全力通关游戏。大家一起加油！” 如果不是风铃的手里还捧着咖啡杯，都几乎要为方修杰的发言鼓掌了。 只能说不愧是澄海大学的高材生，隔壁市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分可不是虹槐师范能比的。 “就是这个意思。”宁颜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说起来，趁现在还比较安全，两位可以把自己拥有的特质告诉我吗？”方修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本简陋的小本子和一支铅笔，“我个人比较喜欢数据和内容分析，再加上比新人多了一些经验，所以曾经也帮助一些新人分析过他们的特质，告诉他们将来应该从哪个方向去发展自己的特质。” “我和宁颜虽然已经开始研究自己的特质，而且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但也只有特质完完全全被掌握并成为我们的特殊能力后，我们才有资格成为资深玩家。当然，这个标准说到底也只是玩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而已，其实没什么用处。”方修杰又补充了一句。 方修杰和宁颜没有报上自己的特质，不过因为方修杰的话确实有道理，风铃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的特质听起来还是挺奇怪的，叫‘贴创可贴不会歪’。” 方修杰一边记录一边说：“大家的特质听起来都很不靠谱，但我觉得只要愿意去挖掘去研究，这些抽象的特质都会变成对玩家而言非常重要的能力。” “其实你的能力算是比较好解读的，毕竟提到‘创可贴’的话一般都会想到治疗和愈合，我应该很快就能帮你整理完研究的方法和方向。”方修杰手中的木头铅笔快速书写着，口中轻声抱怨了一句，“真是很难喜欢这个连支钢笔都带不进来的鬼地方。” “你的能力呢？”一旁的宁颜主动开始催促旁边的自称“苏白”的黑皮肤青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苏白”的身上，连风铃都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风铃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这个戴着眼镜皮肤黑黑有些不起眼的男生，但她偏偏就觉得对方略显沙哑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苏白带着腼腆的笑容接收了所有的目光，努力扮演着一个腼腆害羞平平无奇的男生。 之前穿着黑色衣服拿着长剑解决了一个女鬼并救下风铃的男生是苏白，现在站在这里故意涂黑了皮肤还假装腼腆的男生也是苏白。 上一世在噩梦世界挣扎十年，经历上百甚至几百场游戏，像宁颜和方修杰这样临时组成的玩家团队太多太多，最终分道扬镳甚至背后捅刀子的结局也是数不胜数。 所以虽然苏白选择了加入团队，也一定会将自己隐藏的好好的。与其暴露出一些不同之处引人注意，还不如做一个被人忽略甚至被人瞧不起的没用新人，这样的新人就算中途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 之前决定快速进入第二次游戏后，苏白就迫不及待地借用病房洗漱室洗了澡，换了身普通的衣服就直接回到迷雾商店，再借助迷雾商店的店门进入噩梦世界。 寻找游戏场景的方法也很简单，除了上一世的经验和玩家的本能感知，苏白知道街上到处游荡的弱小诡异也会受到游戏和人类玩家的吸引，他们会在游戏即将开始的时候就向附近的游戏场景靠近。 要知道，人类在噩梦世界可算是唐僧肉一样的存在，就算只能稍微就近闻一闻人类散发出来的恐惧和绝望，对于这些比较弱小的诡异也是非常有益的。 只要跟着这些诡异移动，就能够很快找到下一场游戏。 苏白就是这样来到了“幸福小区”。 也许是因为苏白的身份特殊，别说坐在一边满是迷茫的风铃，就算是方修杰和宁颜都无法想象苏白眼中的“幸福小区”是什么样子。 在苏白的眼中，这座所谓的“幸福小区”…… 是地狱。 第30章 通关方法 和其他三位玩家不一样，苏白进入“幸福小区”的时候，虽然也被设定了角色身份，但却并没有失去记忆，他很清楚自己到底从哪里来，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连这座“幸福小区”本身都知道苏白和其他被选中参加游戏的玩家不一样，所以苏白的身份并不是“幸福小区”的住户，而是一位来访者。 在“幸福小区”为苏白设定的角色背景中，他确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男生，是路过自动门都没有反应的空气一般的角色。苏白有的时候想，他会被赋予这样一个角色，可能是“幸福小区”本身都希望他可以低调一些。 浸润在红月下的任何事物都会发生异变，虽然建筑物发生异变的速度会比较慢，却同样存在着许多拥有诡异力量甚至自我意识的建筑和建筑群存在。 所以苏白不会排除“幸福小区”本身拥有意识的可能性，甚至觉得也许进入小区的玩家会失忆的原因，就和“幸福小区”的存在本身有很大的关系。 再说回来，苏白的设定既然是“来访者”，小区里就必然存在一位等待他去拜访的“人”。按照苏白的角色身份，他需要拜访的是小区三号居民楼402室的一位老人，那位老人是苏白的“姑姑”，未婚且没有子女，在402室陪伴着她的就只有十几只救回来的流浪猫。 因为没有失去记忆，所以在苏白走进三号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墙壁上那个数字时钟的不对劲，上面显示的根本就不是时间，而是100:100这样奇怪的数字。 也就是在看到这两个数字的下一秒，苏白脑海中关于噩梦游戏的各种经验就快速运行了起来，他开始仔细回忆游戏开始时管理员说的《新住户注意手册》，再结合小区的环境和眼前怎么看都存在古怪的时钟，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在《新住户注意手册》中，除了和记忆混乱有关的第四条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第五条。 在第五条注意事项中，管理员提到了这其实是一个拥有“计分制”的游戏，人类玩家珍贵，所以每个人计10分，其他住户计1分。 既然有计分制，自然也存在扣分制，既然是在噩梦游戏中，那必定只要有一个玩家死去，就会被扣去10分？ 玩家为什么会死去？那当然是被其他住户杀死。噩梦游戏中除了人类之外就只剩下诡异之物，所以所谓的“其他住户”无非就是在告诉玩家，“幸福小区”中除了个别几位被选中的玩家外，剩下的住户根本全部都是鬼！ 管理员的注意事项还提到说，当人类玩家的总分比其他住户总分低的时候，会引起其他住户的不满。根据经验，苏白可以打包票人类总分降低之后，小区里的鬼物就会开始暴动。 人类的分数越低，这个小区就会变得越恐怖！ 既然有计分制和扣分制，那至少也要给一块牌子用来诡异之物和人类的身份，毕竟苏白在小区里走了没一会儿就能够感觉到“幸福小区”里存在着数不胜数的鬼物。 他上一次看到这么密集的鬼物，还是在墓地。 毫无疑问，居民楼一楼大厅里那块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数字时钟就是本次游戏最重要的计分牌。苏白刚进入三号居民楼的时候看到的数字是100:100，这应该就是诡异和人类两个阵营的总分。 在知道双方总分都是100的情况下，整个“幸福小区”对于人类玩家……特别是对于刚刚才通关了新手关卡、没有什么力量、手无缚鸡之力，且真实身份是普普通通高中肄业生的苏白来说就更恐怖了！ 每一位人类玩家计10分，总分100分就是说这次游戏加上苏白应该有10位玩家。 每一个鬼物计1分，总分100分就是说…… 生活在幸福小区中的鬼物，有100个！ 100:100，看起来是一场非常平等的比赛，但对于玩家而言却是10对100以及1对10的困境！而且只要玩家的总分比鬼物那边的总分低，鬼物就很有可能会突然暴动。 苏白不知道诡异那边会发起怎样的暴动，但无外乎所有的厉鬼恶鬼都会想起自己的身份，摆脱“幸福小区”给他们编造的故事，开始大肆疯狂地在小区里狩猎甚至折磨人类！ 思来想去，苏白能够想到的让大部分玩家通关的最简单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扮演好他们每个人的角色！ 游戏开始前管理员口述的《新住户注意手册》中提到过，“所有住户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也就证实了不止玩家，连那些诡异之物身处小区中时也会有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 在理想状态下，只要玩家小心翼翼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不会让身边的鬼物因为受到刺激而快速恢复记忆。 只要鬼物的记忆没有恢复，他们就很可能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孙子和侄子。 这可能也是《新住户注意手册》中特别叮嘱他们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原因。 苏白不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安安心心地独善其身。但是如果除了苏白之外的其他玩家全部被杀死，时钟上代表玩家的分数一路从100下降到10的话，整个幸福小区上百个厉鬼恶鬼都会开始追杀苏白他一个人。 以苏白现在的情况，很可能不足以应对幸福小区的暴动。 所以让其他玩家尽可能幸存，对苏白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 当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是一种非常理想化的通关攻略，既然有一些玩家开始恢复记忆，自然也会存在一两个恢复了记忆的厉鬼恶鬼。 为了让这一两个开始露出獠牙的厉鬼恶鬼不惹出更大的动静，为了让小区里大部分的鬼物不受这些意外的影响，苏白选择借用厉鬼拼图中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那一两个厉鬼恶鬼。 因为这是一场48小时的持久战，苏白最熟悉最信任的鬼新娘阿喜依旧处于沉睡中，所以他选择了一片名叫“黑伞”的厉鬼拼图，这也是他拼图中少有的年轻男性。 黑伞的致命伤有两处，一处是脖子上的勒痕，一处是完全被挖掉的左眼。 苏白借用黑伞力量的时候，这两处伤口都会和鬼新娘胸口上的窟窿一样出现在苏白的身上。除此之外，黑伞的性格也有一些问题，他只有在苏白愿意根据他的喜好穿衣的情况下，才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苏白。 甚至只要苏白满足他的穿衣喜好，就可以用极低的消耗借用黑伞的力量，哪怕是如今的苏白也可以长时间使用这份力量。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在噩梦世界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就已经是万幸，根本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衣服来满足黑伞的穿衣喜好。但是这一世，迷雾商店的仓库可以创造任何人类世界的物品，包括衣服。 黑伞的喜好虽然让简单至上的苏白有点不习惯，但确实也让脖子上遮盖勒痕的丝带圈以及遮盖被挖掉左眼的眼罩变得不那么奇怪了。 而且黑伞的力量在这场游戏中也非常实用，他不仅能够在小范围内改变苏白的肤色和发型之类，被挖掉的左眼也可以看穿诡异之物的伪装。除此之外，黑伞的力量可以让苏白的体力和身体四肢力量得到加强，使用长剑或其它棍状物品时也会有技巧强化的效果。 这样的厉鬼拼图绝不是苏白体内最强的一片，但此时此刻确实是最适合的。 使用黑伞的力量解决掉一两个恢复了记忆的恶鬼，还顺手救下了风铃之后。苏白又用黑伞的力量改变了肤色和发型，换了身衣服之后继续潜伏进了宁颜和方修杰组建的临时队伍中。反正这个小区里最不缺的就是门把手和门，苏白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到迷雾商店去换一身衣服。 无论宁颜和方修杰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走在前面将玩家聚集在一起，苏白就不介意在暗中提高一些玩家的生存率。就算宁颜和方修杰本身出现了异常，潜伏在队伍中的苏白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处理掉。 这段时间的记忆和经历在苏白脑海中闪过，而坐在沙发上的苏白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腼腆的笑容。 “苏白，你拥有的特质是？”因为没有得到答案，方修杰又出声问了一次。 苏白马上低下头，语气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的特质是‘拼图能力提高’，我得到特质后也思考了很久，但怎么都想不出提高这种特质的方法。” 苏白并没有选择编造一个古怪的特质，反正他的特质本身就已经足够古怪。若非鬼新娘阿喜的帮助，苏白可能在弄清楚自己的特质之前就已经死在了噩梦游戏中。 “……拼图？”方修杰的表情看起来也已经被苏白的特质难住了，“不好意思，我可能也需要花时间想一想，希望能够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说着，方修杰撕下一张纸，将一串数字写在纸上，递到苏白和风铃的面前。 “这是我现实世界的通讯号码，你们可以背一下。如果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话就给我发消息，到时候我会把整理好的研究方向和尽可能详细的方案发给你们。”方修杰说着又叹了口气，“拥有特殊力量的道具可以带出现实世界，普通的物品却无法带进带出，这其中的道理至今还是研究不透。” “哎。”缩在单人沙发里的宁颜翻了个精致的白眼，“研究人员和新人吗？这场游戏真是太艰难了！” “接下来，我就来说说具体的通关方案。”方修杰像是没听见宁颜的抱怨，脸上依旧是老好人的笑容。 第31章 玩好过家家 “已经有可以通关的方案了吗？”风铃坐在沙发里的时候有些拘谨，一是因为对陌生环境的小心翼翼，二是因为她的身上还有之前女鬼留下的血迹，这总让她担心自己将血迹蹭在干净柔软的沙发上。 方修杰从游戏开始时管理员口述的《新住户注意手册》开始分析，分析到一楼大厅里的数字时钟在他们恢复记忆后变成了奇怪的数字，分析到那两个数字与双方积分之间的关系。 整个分析的流程和之前苏白自己分析的时候差不多。 “也就是说，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可能需要一个人对抗上百个鬼，那就绝对是必死无疑的死局了。”方修杰手中的铅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圈圈画画着，“玩家在幸福小区里势单力薄，想要靠武力通关这场游戏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想来想去，如果那些鬼和我们一样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他们应该比我们更难恢复记忆，毕竟那些鬼就算不产生记忆混乱，很多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是鬼。”方修杰想了想，“所以只要不主动刺激他们，让他们继续在小区里玩过家家，我们就是安全的。” “说人话。”宁颜已经美美地喝完了一杯咖啡。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 “扮演好我们的角色。”还没等方修杰说完，风铃就已经脱口而出。 方修杰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向风铃：“对，没错，就是扮演好我们的角色。既然那些鬼在过家家，我们就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过家家。这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保持得越久，我们就越安全。说实话，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所以露馅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露馅，尽可能不去刺激那些鬼，拖得越晚越好，撑过48小时就是胜利！” “没想到你也挺厉害的。”宁颜打量着风铃，表情有些意外，“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不，不是我想到的。”风铃现在已经坐在了204室的沙发上，不像之前站在门外的时候那么匆忙，所以非常详细地将自己从602室的“家”里逃出来，到看到那个背着女人的咳嗽男人，到想要帮助那个女人却发现对方是女鬼，再到被那个持剑的黑衣服男生救出来的整个过程都叙述了一遍。 “那个男生离开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风铃上一场游戏的时候遇见的都是新人玩家，这是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有经验的玩家。 所以，眼前的宁颜和方修杰，应该和那个黑衣男生一样厉害吧？ 但听风铃描述完那个黑衣男生之后，宁颜竟然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连手里刚满上的咖啡杯都差点掉了。 “力气很大，会用剑，利落地解决掉了鬼物的男生，而且长得还特别好看？”宁颜的声音一段比一段响，莫名地强调了对方“很好看”这一事实，“你遇到这样的人，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宁颜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天啊，对方一定是深入挖掘了特质的玩家，甚至有可能是噩梦世界里非常少见的资深玩家啊！如果那个好看的男生愿意加入到我们队伍里的话，就算在和那些鬼玩过家家的时候遇到意外，我们可能都不需要害怕了！”宁颜很是崩溃地抱住自己脑袋，“天啊，如果遇到那个男生的人是我，他现在绝对已经坐在这里喝咖啡了。” “……”苏白缓缓放下没喝过的咖啡杯。 “虽然夸张了一点，但宁颜说得没错。”方修杰慢条斯理地说，“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为什么大厅的时钟是那个显示的数字不再是100和100，而是98和100了。” “因为每位玩家都值10点，总分不可能出现个位数，所以98这个数字就是现在那些诡异的总分。”方修杰也有些感慨，“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在没有引起任何异常动静的情况下，偷偷干掉了两只鬼，可能就是风铃你刚才遇到的男生吧？” “而且那个男生既然叮嘱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的想法应该和我一致，不可能无缘无故干掉那两个鬼，也就是说……”方修杰想了想，“他杀死的可能是和我们一样恢复了记忆的鬼，也就是藏在小区里的定时炸弹。” “好强，好强，真的太厉害了！”宁颜越听越两眼放光，“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场游戏里遇到这么厉害的人！” “总之，虽然204室是我们暂时的安全屋，但我们的计划是把这个过家家的游戏继续维持下去，所以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方修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楼上那个自称我‘奶奶’的东西说出来打酱油，回去的时候还得问宁颜借一瓶酱油。” “顺便还可以带点刚烤好的面包回去，奶奶一定会喜欢。”宁颜起身向厨房走去，“毕竟是我亲自做的，虽然材料有些不够，但一定比你们在面包店里买的好吃一百倍。” 一会儿之后，宁颜在风铃和苏白的面前也都放了一份打包好的面包。 苏白扶了扶脸上装饰用的黑框眼镜，没有想到宁颜还会准备他和风铃的份。毕竟这位204室的宁颜小姐从刚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非常讨厌新人，甚至她看着苏白和风铃时的眼神都很奇怪，就好像下一秒苏白和风铃遇难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宁颜注意到了风铃和苏白的表情，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放心，我不是在假装亲切的前辈，只是希望你们这些没用的新人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别给我添太多麻烦。虽然我挺想见见那位厉害的帅哥，但也不希望最后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面对上百只鬼。” “你也是，方修杰。”宁颜单独点了方修杰的名字。 面对对方不友善的语气，方修杰却只是像习以为常一样笑了笑，甚至安慰苏白和风铃：“她就是这样，如果习惯了她的语气，说不定会发现她也是有优点的。” “我身上的优点多的是，不需要你说。”宁颜冷哼了一声。 “对了。”方修杰也不计较，又看着苏白和风铃补充说，“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宁颜会在窗口用小提琴演奏欢乐颂，她小提琴技术很烂，所以很容易分辨。如果你们听到窗外传来难听的欢乐颂，就请第一时间回到204室集合。” “你……”宁颜似乎想反驳，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站在旁边生闷气。 离开204室后，方修杰一个人沿着安全楼梯去三楼，小区给他安排的“家”在304室，就在宁颜家楼上。 苏白则和之前一样选择坐电梯。 第一次遇到风铃的时候，苏白就是盯上了某只躲在电梯里的恶鬼，那只恶鬼和白旗袍纸人很像，是坐电梯的人们在电梯墙上留下的影子汇聚异变而成，其本身就没有人性，有没有记忆都不影响那只恶鬼杀人。 在发现那只恶鬼是小区里的不稳定因素后，苏白就花了一些时间守在电梯口，最终将那只恶鬼收入了他的珠串手链中。等回到迷雾商店，苏白就会将那只恶鬼制作成店里的第二件商品。 总之，苏白很清楚电梯里的诡异已经被解决，所以坐电梯说不定比走楼梯更安全一些。 和苏白一起离开204室的风铃显然不打算坐电梯，但在和苏白告别之前，风铃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苏，苏白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白看了一眼电梯门倒影中自己黝黑的身影，确定伪装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这次能活下来的话，也许十年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苏白笑着看向眼前扎着两个麻花辫的风铃，说出的话若有所指。 第32章 苏白的姑姑 “十年后会再见面？”风铃一脸茫然。 “没什么。” 苏白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风铃的眼里也只是一个腼腆的新人，和她一样只经历过新手关的游戏，在噩梦世界这个复杂的地方就如同刚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儿。 如果宁颜和方修杰还在的话，苏白除了摆出一脸腼腆的笑容之外什么都不会说。毕竟苏白的目标就让自己的存在感无限降低，直至没有任何人在乎。 但风铃有些不一样。 看着除去身上血迹后穿着朴素的风铃，那两条在大学校园里很少见到的麻花辫，还有风铃脸上那副镜架都开始生锈掉漆的眼镜，苏白低头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些什么。 “风……同学。”苏白的刘海和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明明绝大部分的诡异都还在玩过家家，为什么我们这些玩家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呢？” 苏白强调了“记忆”两个字。 “可能是因为玩家太弱了吧，毕竟管理员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总说白方势弱。”依旧陷入迷茫的风铃下意识回答着，“等到小区里大部分鬼物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们这些新人可能就死定了。” “的确。”连现在的苏白也无法应对上百只鬼物集体失控的情况。 “叮——”电梯在苏白的面前打开，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苏白看了一眼电梯内部，虽然没有使用黑伞的力量，但感觉已经没有别的脏东西了。 “我先上楼，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苏白走进电梯后还挥了挥手，一脸腼腆地笑着说，“放心，是你的话绝对没有问题的。” “谢谢。”风铃依旧有些茫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黝黑的大男孩会这样相信她这个唯二的新人。 “可能只是安慰吧？”电梯门关闭之后，风铃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摇摇头往另一侧的安全楼梯走去。自从恢复记忆之后，风铃就再也没有坐过电梯，虽然刚才可以和苏白一起走进电梯，但苏白去四楼，风铃的“家”却在六楼，她很害怕中途电梯打开的时候会有什么东西跟着进来。 就算现在小区里大部分的鬼物都还在过家家，风铃也不愿意和红裙子上吊鬼那样的东西在密闭空间里共处。 还是走电梯吧。 x 苏白的身份是来访者，所以他的时间和其他玩家相比会更自由一些，毕竟来访者迟到一两个小时或者干脆放鸽子爽约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需要遵守“家人”制定的宵禁时间，也不需要在一日三餐的时候定点回“家”。 之前解决电梯鬼的时候，他虽然努力不引起不必要的动静，但最后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居民楼外准备埋女鬼的那个“咳嗽鬼”的注意力，甚至将那个“咳嗽鬼”吓走了。 这倒是没什么，但苏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风铃竟然因为“咳嗽鬼”的离开而直接冲到树下救人。 顺手救下风铃之后，苏白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了204室，可以说和风铃的到来只是前后脚的功夫，最多就是苏白的脚步更快一些，而且坐电梯。 可能也正是因为新人一个接着一个，原本就非常不喜欢新人的宁颜态度越发不耐烦。 总而言之，从苏白进入“幸福小区”至今，他还没有去见过402室的那位“姑姑”，除了知道她一直没有结婚没有子女之外，剩下的信息就只是她收留了十几只流浪猫。 电梯到达四楼后，苏白就看到了和其它楼层差不多的明亮干净的走廊。 和其它楼层不一样的是，苏白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了猫的叫声。 一声接着一声，或近或远，或低或高。 “幸福小区”里居住着上百只鬼，所以在只有四栋居民楼，虽然可能有空房间在，但也绝对不可能一层楼只有一家住户。所以在猫叫了一会儿之后，苏白就听见旁边401室传来了用力捶墙的声音。 401室的住户显然暴躁且力气极大，门内捶墙的声音在苏白听来也是极大的动静。 但401室住户的反抗并没有效果，猫叫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反而声音一阵盖过一阵，连苏白听着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吗？”苏白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401室的门，虽然这位邻居对猫叫声的意见很大，但并没有从房间里走出来。除了401之外的住户则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无论是401室还是402室，或者是居民楼里其它的门，都涂着干净的白漆，没有任何污垢，甚至看不见什么划痕，更不会在门上贴对联或福字。 太干净了，太明亮了，太白了，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居民楼走廊没有烟火气和人味。 不过“幸福小区”本就不是给人准备的住处，苏白也没必要想太多，直接走到402室门外，敲了敲门。 「喵——」 敲门之后，一阵阵的猫叫声就开始在门内此起彼伏。 “是谁啊，小白吗？”一个听不出年纪的女声传了出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就像是破碎的玻璃和重新黏在一起的砖块。反正比苏白故意伪装出来的沙哑声音奇怪多了。 “姑姑？”虽然苏白的角色身份是对方的侄子，不过无论怎么用力去想，苏白依旧想不出这位“姑姑”到底长什么样子，可能是因为“幸福小区”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进来吧，门没有关死。” 那个声音说完，苏白也注意到402的门在他敲门的时候就已经开了一条缝，他再用力推了一下，白漆的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一些泛着光的眼睛出现在门后的黑暗中。 「喵——喵。」 猫的眼睛密密麻麻地盯着苏白，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小白，谢谢你来看我。” 「吱嘎——」 那位“姑姑”说话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苏白将门完全打开，让走廊里的光亮灌入黑暗的屋子里，这才隐约从黑暗中分辨出“姑姑”家的客厅，无论是沙发上、茶几上、地毯上还是放在门旁边的冰箱上都有不同颜色的猫趴着，不同颜色的猫瞳一动不动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苏白。 苏白倒是没受到惊吓，他……还挺喜欢猫的。 他只是循着房间里吱嘎吱嘎的声音，发现一个人影正躺在客厅窗户旁边的摇椅上。 应该就是苏白的“姑姑”。 “终于有人来看我了。”摇椅上的人影穿着一条用不同颜色布料拼接而成的奇怪裙子，还在黑暗的屋子里戴着同样用布拼接而成的帽子，随着摇椅一下一下地晃着。 也许是太过感动，“姑姑”说话的声音虽然破碎，但语气里竟然夹杂着呜咽。 “这些猫的胃口太大，再没有人来的话，它们就真的找不到东西吃了。” 第33章 黑猫与黑伞 “这些猫的胃口太大，再没有人来的话，它们就真的找不到东西吃了。” “姑姑”说话的语气呜咽着，像是对自己屋子里养的十几只猫咪心疼至极。 “我没有带来什么食物，只有一点朋友送的面包。”苏白了解的故事里并没有“喂猫”的任务，他们也不可能离开“幸福小区”去买点猫粮，倒是刚才宁颜送给他们的面包，在这个时候竟然起到了作用。 “没事，它们什么都吃。家里的食物吃完后，它们就会自己去别的地方觅食。”那位“姑姑”的声音依旧破碎，“但现在外面好人可能少了，这些孩子每次从外面回来都饿的不行，有时候连我的手都啃，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苏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早就猜到这位“姑姑”的身份不是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姑姑”养的流浪猫能普通到哪里去。也正因为如此，苏白总觉得这位“姑姑”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希望他不会成为送上门的“食物”。 “你看我，小白难得来看看姑姑，姑姑却尽说这些扫兴的话。”虽然说话有些奇怪，但摇椅里的“姑姑”显然并没有恢复记忆，还是非常认真地扮演着“姑姑”这个角色。 “小白，面包拿到我这里来，我分给它们吃。”坐在摇椅上的人影抬起手臂，向苏白缓缓招了招手。 依旧站在门外的苏白，在听到“姑姑”的邀请后，就开始和身体中的厉鬼拼图进行沟通。 「放心。」 「我们一直都在。」 「好好活下去……」 随着苏白自身力量的积累，他对厉鬼拼图的使用和掌控虽然还完全无法达到上一世的程度，但已经隐约可以听到一些他们的声音。其实大部分的拼图以苏白现在的能力还无法调用，但苏白也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厉鬼拼图的存在对苏白来说并不只是力量，而是他上一世那十年间的记忆和证明，是他的家人。 感觉到了拼图的陪伴之后，苏白拿着宁颜制作的面包走进了402室。因为没有关门，所以苏白可以勉强借着走廊里的光观察这位“姑姑”的屋子。 除了到处都是猫的客厅之外，还能看到半开放式的厨房和通往卧室的门。 这位“姑姑”虽然收养了不少流浪猫，但显然并没有很好地去照顾它们，所以厨房和卧室的方向也能听见猫的各种动静，时不时传来各种不同的猫叫声，连整个屋子里也弥漫着种种奇怪的味道。 苏白一步步靠近“姑姑”，之前站在门口的时候，苏白虽然能够看见那位“姑姑”的穿着，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苏白原本以为是光线和距离的原因，但等到走近之后才发现摇椅上的“人”的确没有脸。 除了身上破布拼成的衣服之外，“姑姑”的脸和身体都是一团团蠕动的黑影。 苏白的呼吸停滞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虽然那蠕动的黑影看起来有些视觉冲击，但仔细想想又似乎还算合理。噩梦世界里本来就存在着各种外表稀奇古怪的诡异，再加上“幸福小区”只能让人和诡异的记忆发生混乱，不能修改人和诡异的外表，会存在蠕动黑影一样的“姑姑”也不奇怪。 谨慎小心地将装有纸袋的面包递向“姑姑”，苏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根蠕动黑影变化而成的触丨手从拼布的破烂衣服里伸出来，将那袋面包接了过去。 “好香的面包，感觉它们会很喜欢。”那破碎的声音是从黑影中传来的。 “小白真是有心了。”黑影的声音破碎，触丨手一点点隔着纸袋将里面宁颜做的面包搅碎，“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壶茶，算是我家里仅剩的好东西了，不如喝一杯再走吧。” 在进入402室之前，连苏白都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位“姑姑”的家里停留多久，但没有想到他还没有编个借口离开，摇椅里这位蠕动的“姑姑”就已经在很主动地送客了。 苏白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看了看旁边的桌子。桌子上有一只长相很潦草的三花猫无精打采地趴在那里，旁边确实放着一个玻璃茶壶。虽然“姑姑”说是茶水，但玻璃茶壶里的水是完全透明的，里面还放着一颗小小的青柠，虽然不像是茶水，但也像是正常的柠檬水。 不过苏白也不会松懈到在一团蠕动黑影的家里喝水，只是非常熟练的露出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姑姑”说：“姑姑，我探望过您之后也就放心了。我这次回家还得坐6个小时的大巴车，真的是一口水都不敢喝。” 那位“姑姑”沉默了一下，就连之前一直蠕动的黑影都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消化苏白刚才说的话里带出来的各种信息。 “原来是这样……” “姑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苏白的鞋子上。就算苏白现在的力量不太够，但这样被一只小动物无声无息地靠近也有些奇怪。 苏白借着走廊里的光看向自己脚背，发现趴在那里缠住自己的是一只有着金色眼瞳的黑猫，而且毛发非常柔软。 “喵。” 虽然从刚才到现在，苏白已经听到了很多猫的叫声。但这只黑色小猫的叫声却似乎更加……娇嗔一些，就像是缠着你要糖吃的小姑娘。 “咦？我好像没有见过这只猫。”说话的是躺在摇椅上蠕动的“姑姑”，除了声音有些破碎之外，苏白还从“姑姑”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咕噜咕噜冒水泡的声音，就好像下一秒摇椅上的黑影就会化成一地的黑水。 “姑姑”说话的时候，那只小黑猫用没什么力气的牙齿咬住了苏白的裤腿，像是要把苏白往外拉，但最终因为没本事咬住，直接因为用力过猛“咕咚”一下团成球摔倒在地上。 “喵。”小黑猫的叫声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会照顾它的，你既然有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来的时候再请你喝茶。”摇椅上蠕动的黑影伸出触手对苏白挥了挥，“走吧，有它们陪着姑姑，姑姑也不会觉得无聊。这群小家伙其实都很可爱，只是最近太饿了，要是你留在这里太久，它们会发脾气的。” “那姑姑你照顾好自己。” “放心，姑姑好得很。” 苏白自然不可能对这位“姑姑”有什么感情，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玩好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但说实话，从那团蠕动黑影的话语声中，苏白甚至能够感觉到一些这个“姑姑”对“侄子”的感情，甚至现在这位“姑姑”急着赶他走，可能也是因为这种被设定出来的虚假感情。 “喵！” 在那十几只猫发亮眼瞳的紧盯下，苏白离开了402室，但那只奇怪的小黑猫也紧跟着跑了出来，努力咬住苏白的裤脚，想将苏白拖回402室。 说来也奇怪，苏白在里面的时候，这只小家伙想要把他往外拉。现在苏白已经出来了，这只小家伙又想让他再回到402室去。 看着小家伙不断努力但一次又一次咕咚摔成团之后，对可爱小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苏白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小黑猫漂亮的金色眼睛：“你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吗？” “喵！”小黑猫靠近苏白，开心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喵——”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但你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一些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苏白挠了挠小猫咪的脖子，“很巧，我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喵！” “黑伞，帮我。”苏白直接抱起软绵绵的小猫咪，闭上眼睛呼唤厉鬼拼图中的黑伞，“把你的眼睛和力量，借给我。” 「刚才那些人类真没眼光，虽然皮肤变黑了一点，但如果忽略掉主人您那副眼镜的话，黝黑的美人不也同样可口？」黑伞那有些娇媚的男性声音传来，“刚才那些人类”指的，可能是宁颜和方修杰他们。 “别说废话，也别叫我主人。”苏白承认黑伞的能力很好用，就是这家伙的性格在拼图中显得有些……特别。 「好的。」黑伞收敛了语气，「黑伞的力量，为您所用。」 黑伞的话音刚落，苏白就睁开了双眼。 在苏白的视野中，原本明亮的四楼走廊在眨眼间变得灯光昏黄，脏兮兮的墙壁上布满脏污，还有……无数被动物利爪刮过后留下的血痕。 第34章 左眼看见鬼 这是苏白第一次用黑伞的左眼去看幸福小区。 虽然之前苏白两次遇到风铃的时候都是在使用黑伞的力量，但因为黑伞的左眼是被硬生生挖掉的血窟窿，所以一直都用眼罩遮住左眼的位置，防止在解决诡异之前先被人类玩家当成诡异解决掉。 现在苏白虽然借用了黑伞的力量，但因为本身还是黝黑男学生的样子，所以脖子上的勒痕不太明显，左眼的血窟窿也被眼睛和刘海挡住了大半，就算中途遇见了其他人类，应该也不会发生太糟糕的误会。 说来也有些感慨，黑伞的左眼被硬生生挖去，但仅剩下的血窟窿却反而可以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只不过左眼的视野也会影响右眼和听觉，不然左右眼要是总能看见完全不同的东西，听见不同的东西，那种割裂感可能会把普通人折磨疯。 “喵。” 黑色金瞳的小猫咪被苏白抱在怀里，甚至舒服地调整了一下睡姿，即使在苏白左眼的视野中，小猫咪也依旧是可爱的小猫咪，没有变成奇奇怪怪蠕动的黑影，这倒是让苏白松了口气。 “喵？”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白的目光，正和苏白努力贴贴的小猫咪歪头撒了声娇。 “没事，我们再回去看看。” 苏白将视线从黑猫身上移开后，才开始认真审视左眼视野中的402室。被挖掉的左眼虽然奇迹般能够视物，但左眼的视野会染上一层浅浅的血色，习惯后倒是并不影响苏白的观察。 而且因为苏白本身的力量不足，拼图中的黑伞为了让苏白能够长时间使用他的力量，应该是削弱过左眼的力量。算是减少耗能，增加待机时间。 也就是说苏白此刻左眼中看到的只是“幸福小区”的一部分真实面貌，但也足够他从中慢慢挖掘出一些普通玩家不可能知道的“真实”。 原本亮如白昼的四楼走廊灯光变得昏黄，之前还干净崭新的白色吸顶灯，像是十几年未曾更换过一样泛黄还积沉了许多污垢。原本走廊墙壁和地上的米白色墙砖和瓷砖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走廊空间变成了连白色乳胶漆都没刷过一层的水泥毛坯空间。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但苏白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走廊两旁的水泥墙上到处都是各种暗沉的痕迹。他抱着小猫凑近看了一眼，感觉那些痕迹的颜色像是时间久远的血迹。 除了那些不知道怎么留下的血迹之外，还有一些能明显看出是人类的手印甚至猫爪的印子，但无一不沾有那些暗沉到发黑的血迹。 再加上墙上到处可见动物爪子划过留下的血痕…… 原本应该是让苏白觉得可爱漂亮的猫爪印，此刻却显得阴森至极。 “这是……” 接着，苏白又看见了旁边401室和402室的大门，哪里还有什么干净漂亮的白漆防盗门，那根本就是一块块巨大的黑色墓碑！ 401室的门此时此刻变得和坟地里的墓碑一样，只是黑色的墓碑变得像门一样巨大，上面还刻着只有在墓碑上才能看见的文字—— 「爱子林勇闲之墓」 填了白漆的刻字上方，有一个大体重年轻人的黑白照，落款是这位林勇闲先生父母的名字。 苏白马上就想起自己刚到四楼的时候，听到有人拼命撞击墙壁，甚至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应该就是401室的这位林勇闲先生吧？ 往回走了几步，苏白又看向402室那位“姑姑”的大门，但奇怪的是……虽然“姑姑”家的门也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墓碑的样子，但上面并没有书写任何人的名字，反而只写了一行字—— 「愿它们能长眠于此。」 “它们？” 苏白抱着小猫的双手收紧了一些，让怀里的小家伙有些不舒服地“喵”了一声。安抚了一下小家伙之后，苏白又继续往前走，看了看四楼其他住户的大门。 可是，虽然四楼所有住户的大门都已经变成了黑色巨大墓碑的样子，但除了401室和402室之外，所有墓碑上刻着的字都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抓花了！ 就算隐约还能看出“墓碑”上刻着什么字，但苏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些动物利爪疯狂划过的痕迹吸引，顾不上墓碑上刻着的那些陌生名字。 「猫的胃口太大，再没有人来的话，它们就真的找不到东西吃了。」 「它们什么都吃。家里的食物吃完后，就会自己去别的地方觅食。」 「但现在外面好人可能少了，这些孩子每次从外面回来都饿的不行，有时候连我的手都啃，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 顷刻间，刚才那位“姑姑”说过的话在苏白的脑海中重新浮现，他想起了自己到达四楼后听到的恼人的猫叫声，想起了401室那位“林勇闲”先生愤怒撞击墙壁的声音，想起了其他住户在疯狂的猫叫声中毫无反应…… 那些猫的食物是什么？ 或者说那些不知道饿肚子饿了多久的猫是去哪里觅食？又把什么当成了食物？ 难道是……邻居？ 苏白回忆着躺椅上那蠕动的黑影，那些遍布在房间各个角落的流浪猫和发光的眼瞳，“姑姑”一次次主动让“侄子”离开的急切，还有怀中小猫听不懂的请求。 过往的经验成为武器，在苏白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条合理的推测。 心里有了推测后，苏白挠了挠怀里小猫的下巴，然后向402室走去：“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喵！” 虽然402室的大门已经变成了古怪黑色墓碑的样子，但依旧和之前一样虚掩着，推开时的重量也依旧和普通防盗门差不多。 因为门外走廊里的灯光变得昏暗，就算把402室的门开着，客厅里的光线也比苏白上次进来的时候昏暗很多。幸好苏白这一次借用了黑伞的力量，不仅可以借用左眼的视野看见402室内部的情况，全身而退的底气也比之前足了一些。 「小白？怎么回来了？」蠕动的身影依旧穿着那破布拼成的裙子躺在摇椅上。 苏白环顾四周，所有的流浪猫都在左眼的视野中消失不见，整个客厅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之外空空如也，只有那位“姑姑”的说话声和摇椅的吱嘎声。 猫叫声呢？ 「喵——」 苏白期待的猫叫声随之出现，但那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不来自他怀里的小猫，不来自旁边的沙发和地毯，也不来自402室的其它房间。 所有的猫叫声，都是从“姑姑”的身上传来的！ 第35章 蠕动黑影的身份 「小白？」 恼人的猫叫声中，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听见那位“姑姑”破碎如同气泡被戳破一样的声音。 苏白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当所有的流浪猫从402室消失，当所有流浪猫的叫声都出现在那团蠕动黑影的身体中，当那个“姑姑”奇怪的声音和数不清的猫叫声同时出现，苏白甚至觉得他之前进入402室时，那满屋子发光的猫瞳更让人觉得舒心一些。 「小白，你怎么回来了？」 「喵——喵——」 苏白努力分辨那边“姑姑”正在说些什么，想了想就站在大门旁的位置，托起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黑猫：“没什么，刚才我走的时候，这只小猫咪好像跟着我一起出门了。” 「是刚才那只刚来的小猫？它好像和它们不一样，好像更调皮一些，也不合群。」“姑姑”似乎在猫叫声中长叹了一声， 「小白，你把那只猫带到我这里来。」摇椅中蠕动的黑影伸出了两条长长的触丨手，但仔细看去，那两条触手就好像是伸长了的猫尾巴。 苏白并没有立刻迈动脚步，而是用左眼的视野再一次观察402室的内部。 然后，苏白就注意到了客厅里的桌子，之前“姑姑”曾经邀请他喝一杯茶再走，苏白甚至记得桌上放着的是一个玻璃茶壶，里面是泡了一颗小青柠的透明柠檬水。 可现在苏白再看过去，虽然玻璃茶壶依旧好好地摆在餐桌上，但在茶壶里上上下下浮动的根本不是什么青柠檬，而是一颗……人的眼睛。 苏白深呼吸了一下，果然在噩梦世界里吃东西喝东西谨慎一些是正确的。 「小白，怎么了？」 “我觉得……这只小猫跟我还挺有缘分的，不如就让我带它走吧？”苏白虽然才刚刚遇见这只小猫，但小黑猫的模样在左眼的视野中并没有什么变化，想来就算噩梦世界里没有活生生的小动物，应该也只是无辜的动物游灵。 如果把它交给“姑姑”的话，会不会和其它的猫一样消失不见？ “姑姑，猫呢？”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苏白直接关掉了402室的门。 借助着左眼的视野，就算没有任何光亮，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视野也能看见客厅里的画面和坐在摇椅上的“姑姑”。苏白还注意到门旁边挂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东西倒是可以成为趁手的武器。 毕竟除了眼睛之外，黑伞的力量对所有长棍状物体也有加长，比起普通的棍子或者花里胡哨的长剑，其实这家伙对伞更感兴趣一些，他的名字也是来源于此。 「它们太饿了，我怕它们到处乱走，就把它们关起来了。」“姑姑”的声音渐渐沉入猫叫声中。 “我去隔壁看过。”苏白小心地措辞，“这些猫应该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除了401室，应该都被吃光了。” 「……」摇椅上蠕动的黑影陷入沉默。 苏白很清楚，如果他一步步逼近的询问刺激到了这位“姑姑”，那摇椅上的黑影可能会在恢复记忆后攻击苏白。不过虽然他一直叮嘱风铃要扮演好她的角色，也是因为她的状况并不适合与诡异硬碰硬。 在有把握可以解决对方且不造成太大动静的情况下，苏白会更乐意主动出击，让诡异这边多扣点分数。 说不定还可以在其他玩家惹事的时候增加一些容错率。 但让苏白有些意外的是，那团蠕动的黑影依旧坐在“吱嘎吱嘎”的摇椅上，看起来不像是收到了刺激的样子。 「是啊。」猫叫声中，“姑姑”破碎的声音又叹了口气，「但这些小东西变得很奇怪，它们好像吃多少东西都不够，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却还是一直在叫饿。」 「不过它们很喜欢小白你带来的面包。」蠕动的黑影用触手拿起苏白之前给“她”的纸袋，纸袋里的面包应该已经被“姑姑”撕碎后喂给那些猫了，「味道和它们之前找来的食物很像。」 苏白看过去的时候，打开的纸袋里只剩下一小块东西。 但那并不是面包，而是一块不知名的肉，看起来还非常不新鲜。 宁颜做好的面包是当着苏白他们的面装进纸袋子里，为什么这些香喷喷的新鲜面包会在左眼的视野里变成不新鲜的肉块？是宁颜在204室找到的材料出了问题？ “……”苏白有些庆幸自己没在204室喝下那杯咖啡。 「你是来带走它们的吗？」蠕动的黑影突然开口，「我突然我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也好像没有一个叫‘小白’的亲人。」 “你恢复记忆了。”苏白的语气是肯定的，不过对方的平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想起它们为什么这么饿了吗？” 屋子里的猫叫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蠕动的黑影并没有立刻回答苏白的问题，反而伸出触手拉开了摇椅旁边的窗帘。拉开窗帘后，不仅让月光洒入客厅，还让黑影可以看见窗外天空中的那轮红月，和窗户倒影中那团蠕动的黑色物体。 「我和它们都很喜欢看月亮。」 「其实我不是它们的主人，反而是被它们创造出来照顾它们的人。」黑影的声音依旧支离破碎，「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它们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之前我们明明在……」 黑影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形容“她”和那些猫原来居住的地方。 “埋葬死去动物的公墓是吗？”苏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蠕动的黑影僵直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部的位置，「这些猫大部分都是被人类遗弃的，有的是因为毕业，有的是因为分手，有的是因为搬家，有的是因为老人离世……它们曾经都拥有主人，在被遗弃后也无法和真正的流浪猫一样生活，最后因为饿死或其它的原因死在了路边。」 「但它们又是幸运的，死去后并没有随着雨水腐烂，而是被火化后送入了附近坟地的流浪猫公墓，所有猫的骨灰洒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因为没有了猫叫声，黑影的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 「可能是它们中很多都曾经有过主人，偶尔也会怀念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将它们抛弃的人类，于是久而久之……我就诞生了。」蠕动的黑影又是一身长叹，「可能是这些猫的记忆既模糊也不准确，最终在这些记忆、怀念甚至痛恨中诞生的就是我这样的东西。」 「墓中的猫越多，我承受的情感就越多，身体就变得越不稳定，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蠕动的黑影拉了拉自己身上破布拼凑而成的裙子，「墓中最多的情感是被遗弃后对人类的恨意，但它们却从未将我赶走，反而总是喜欢围绕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月亮。」 「也许是因为……」 「无论多么痛恨，它们依旧深深爱着曾经的主人吧？」 说到这里，黑影蠕动着转向苏白，对着苏白的方向伸出两根猫尾巴一样的触手：「我记起来了，这只黑色的小猫刚来到墓地不久，它似乎并没有被遗弃，只是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来吧，小家伙，回到我这里来。」黑影向苏白怀里的小黑猫招了招触手，「它们都已经回到我的身体里静静地休息了，虽然里面已经有点挤，但我还是会努力照顾你们。」 苏白搂住小猫，向那把长柄伞所在的位置退了一步。 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黑影承受的这一切，而且无法也并不想把那些流浪猫和黑影分隔开。但他既然抱住了这只主动奔向他的小黑猫，就不会让它回到冰冷扭曲的墓地去。 第36章 小黑猫开心 遇到小黑猫的时候，苏白就觉得这个小家伙很奇怪，先是想要拉着他离开402室，甚至跟着他一起离开。但真到了门外之后，小家伙又想要再回到402室里去。 也许小家伙已经感知到402室中那些死去的流浪猫和黑影都是异常的存在，但离开之后又觉得黑影的身上有它喜欢的主人的味道吧？ 毕竟那个蠕动的黑影身上，承受着所有死去的猫咪对主人复杂又强烈的情感。 但是当那蠕动的黑影向小黑猫伸出手的时候，苏白还是感觉到小家伙用力缩进了他的怀里，显然是有些抗拒。 而且……从刚才黑影说的话中，苏白听出来“她”将那些因为饥饿而到处觅食的猫放进“她”自己蠕动的黑影身体中休息。 如果说苏白怀里的小黑猫只是普通游荡的猫灵，那眼前蠕动的黑影和“她”身体中的猫应该在红月下变异了很久，就像外面走廊墙壁上的血痕一样，充满了痛苦、恨和扭曲。 但在痛苦和扭曲的同时，蠕动的黑影因为承受着那些猫对主人复杂的情感，因为要照顾这些猫，显得比其它恶鬼和厉鬼都要更理智更适合沟通。而那些猫在被痛苦、饥饿和恨吞噬的同时，因为主人复杂的情感而选择回到黑影的身边，甚至会听“她”的话安静下来。 明明蠕动的黑影和那些猫互为个体，却像是被一根根铁链拴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看似和厉鬼拼图很像，但其实完全不一样。 苏白不能让依旧干净的小猫被那蠕动的黑影和其它的猫吞噬然后同化，成为被恨意、爱意和饥饿驱使的痛苦的诡异之物。 所以苏白在“她”伸出触手的瞬间，就抱着小猫向长柄伞的位置后退了一步。 他的本意就是战斗，带走小黑猫也只是顺便。 “403、404、405和406室的住户被你的那些猫吃掉了。”苏白阐述着自己的猜测。之前黑影就说过这些猫饿极了的时候会出去觅食，再联想到四楼走廊墙壁上带着血迹的爪印和抓痕，还有那些墓碑门上被动物抓烂的刻字，不难想到这些猫出门觅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黑影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响起破碎的声音，「那些住户都不是人类，吃下肚子时甚至直接变成了黑雾散去，没有面包这样的实体。」 黑影所说的面包，自然是那块宁颜制作的面包变成的不新鲜的肉块。而黑雾也确实说明那些被猫杀死的住户不是人，而是一些不那么强大的鬼物。 「它们试了四次，但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吃饱。」蠕动的黑影又一次叹气，「就算再把401室的那个东西吃掉，也根本不可能缓解饥饿。」 “但是在杀死那些住户的时候，无论是你还是猫都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苏白却并没有因为有鬼物被鬼物杀死而显得多开心，“所以当时你们，是真的觉得杀死人类无所谓吧？” 「我阻止过，但只能让它们留在四楼。」 苏白一只手抱着小黑猫，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门边上挂着的那把长柄伞。也许现在那黑影和苏白交流的时候还算有理智，但如果“她”收留更多死去的猫灵，承受更多痛苦的情感，如果那些猫和“她”都失去了束缚和理智，就有可能变成更加恐怖的存在。 红月下的噩梦世界几乎和人类世界一样辽阔，但玩家在噩梦世界中身处的区域很多时候与玩家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对应，也就是说只要苏白不离开母亲所在的虹槐市，那就很可能会在以后的游戏中遇到彻底失控的“她”。 与其留下这个引爆时间未知的炸弹，还不如现在就将后患解决掉。 「你是要杀死我和它们吗？」噩梦世界的很多诡异虽然都不再活着，甚至从未活过，但依旧有着“被杀死”这个概念，知道那种感觉等同于灰飞烟灭。 “抱歉，现在的你应该还能想明白，你不可能让那些猫永远安安静静地留在你的身体中。”苏白的右手手腕反转，黑色长柄伞如同长剑破空一般指向眼前的黑影。 「我知道。」黑影的语气虽然破碎，但依旧平静，「但是，至少现在我还能管住它们。」 “所以？”苏白不明白黑影继续与自己交流的意义，毕竟无论“她”说什么，苏白都不会心软让这枚炸弹继续留在幸福小区。 「所以……」蠕动的黑影习惯性地叹了口气，「趁现在，把我和它们一起杀死吧。」 苏白倒是愣住了。 「它们活着的时候就很麻烦，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很麻烦，所以才会被人类遗弃。它们现在也一样麻烦，不停地叫，不停地喊饿，不停地想要离开这里到更远的地方去觅食。」黑影用伸出的触手环抱住自己，像是在抱住那些被“她”留在身体中的猫。 「但现在的它们又何尝不痛苦？明明死亡的时候很冷很痛，现在却依旧思念着将它们遗弃的人类，思念却无法相见。明明死亡的时候就很饿找不到食物，现在却怎么吃都吃不饱，不断地因为饥饿而受折磨。」 「我爱它们，所以不会遗弃它们。我爱它们，所以不忍看它们痛苦。」 「所以，趁着我还抱得住它们，请把我和它们一起杀死吧。」蠕动的黑影说话的语气中包含着恳求，「求求你了，小白。」 苏白像“她”一样叹气，将长柄伞勾在手腕上，又将小黑猫转移到右侧，然后才向“她”的方向伸出左手的烙印。 小五给苏白的建议是，让鬼物陷入恐惧和绝望，可以让比苏白强大鬼物更容易被烙印吸收。但是眼前的“她”已经一心求死，并不需要苏白再做些什么。 “死亡并不一定是终点，在噩梦世界更是如此。”苏白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左手触碰摇椅上蠕动的黑影，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会带你们去一个不再有饥饿的地方。” 蠕动的黑影低下了头部，“她”已然无所谓苏白所说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说只是临死前的宽慰。 「谢谢，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话。」黑影突然发出了笑声，古怪但真诚，「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它们，都真的很高兴有人来看我们。真的，真的很高兴……」 「还有那个孩子，得麻烦你了。」“她”最后担心的，还是苏白怀中的小黑猫，「我记得她的名字是……开心。」 “她”的声音落下，如同蠕动黑影一般复杂的身体在苏白的左手下化作一阵血红色的雾，然后向四下散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将拼图的力量还给了黑伞，外面走廊里的灯光变回了亮如白昼，白炽灯充足的光亮几乎在瞬间就照亮了402室的客厅。 可惜沙发和地毯上已经没有了猫的身影，窗边的摇椅上也只剩下了苏白送给“她”的面包纸袋。 但苏白知道，“她”和它们并没有完全死去。 因为苏白左手那血红色的珠串手链中，又有一颗珠串变成了黑红的颜色。苏白会将它们带回迷雾商店，制作成一只或几只不会再饥饿的陶瓷小猫，以非卖品的方式留在柜台的收银机旁。 “愿它们能长眠于此。”苏白抚过那颗黑红色的珠串，不禁念出墓碑上的那句悼词。 抱着小黑猫开心离开402室的时候，苏白看着在他怀里睡着了的小家伙，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按照“她”所说的话，所有死去的猫在公墓中糅合在一起，就算可以变成一只只不同的猫，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彼此间并没有区别。 为什么就只有这只叫开心的小猫不一样呢？ 只是因为这只小黑猫是最后加入的吗？ 还是说……“她”早就知道那些猫正在不断失控，也早就想好了要找办法和它们一起赴死，所以在最后将公墓中这些猫复杂情感中最单纯最快乐的记忆剥离了出来。 “她”和它们准备好了死亡，却希望它们的快乐和幸福能得以自由。 “也许就是这样吧。”苏白也会更喜欢这样的故事。 x 苏白本来打算先带着小黑猫开心回迷雾商店一次，但抱着开心站在走廊里发呆的时候，他听见走廊的窗外传来了难听的小提琴声，是《欢乐颂》。 也是204室临时小队紧急集合的信号。 第37章 晒月亮 难听的小提琴声让苏白怀中的小黑猫悠悠转醒，带着起床气在苏白手上蹭了蹭后，又用尾巴勾住苏白的手腕开始撒娇。 虽然宁颜的小提琴声响了起来，发出了希望临时队伍紧急集合的信号，但迷雾商店里没有时间的流逝，苏白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回到店里安置小猫。 可现在看见小猫缠着他的样子，苏白又改变了主意，准备直接就这么抱着小猫坐电梯下楼。 “在陌生人面前，要做一只安静的普通小猫才行。”苏白点了点黑猫开心的小脑袋，又顺便挠了挠。 也许是听懂了苏白说的话，小黑猫歪着脑袋想了想，竟然化作一团小小的白雾缠在苏白的左手手腕上。等白雾散去之后，只剩下一根细细的黑色绳子紧紧贴在那串收留了开心“兄弟姐妹”的血红色珠串旁边。 苏白也是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小猫太弱太普通，他倒是忘记了这个小家伙就算再不济，也勉强算是噩梦世界的诡异之物。如果之前那团蠕动的黑影有所隐瞒的话，这只小黑猫甚至有可能完全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 电梯口对面窗外传来的小提琴声虽然难听，但节奏平缓，听起来并不急促。苏白猜测这是因为宁颜那边虽然发生了一些情况，但紧急程度还不算太高，暂时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苏白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向窗外，四楼的位置不高，但可以看见被幸福小区四栋楼围在中间的大片绿化带。绿化带靠近居民楼的位置种着许多遮挡红月月光的大树，但绿化带的中间位置大多都是灌木丛和草地，甚至还有一小块可以让住户跳舞和进行简单运动的小广场。 即使是在噩梦世界里，即使是在这个“幸福小区”，楼下的绿化区域都显得非常正常。 但是现在，本该非常“正常”的绿化带里，密密麻麻地站着数不清的“人”。这些“人”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明明看起来比402室的“她”更有人形，却如同墓碑一样一个个一排排地站在小区的广场上甚至是草地上，就好像是坟地里的那一排排墓碑。 一个个“人”都朝着红月的方向抬起头，一个个“人”都浸润在红色的月光下，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的仪式，也像是在……进食？ 看到楼下绿化带的情况后，苏白也明白了为什么宁颜会发出集合的信号，也明白了为什么那难听的小提琴声不急促也不紧张。毕竟绿化带里的情况虽然诡异至极，而且聚集在那里的东西很明显并不是人类，但看起来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是古怪。 而且绿化带上聚集的东西还是变多，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僵硬的身影同手同脚地从四栋居民楼里走出来，像是没有任何意识一样加入到晒月亮的队伍中去。 一眼看去，苏白不需要怎么数就可以断定绿化带上聚集的东西数量已经超过了100个，数量甚至还在上升。 在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确实有必要将能够联系到的玩家聚集起来，防止意外发生。 苏白也看了一眼401室旁边的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正在快速变化着，应该是还有东西正在坐电梯下楼，毕竟六楼的风铃小姐好香非常排斥坐电梯。 在这种情况下，苏白倒也不急着下楼，而是继续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然后苏白就从楼下一排排整齐诡异的“墓碑”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协调的画面。几个偷偷摸摸的身影出现在隔壁二号楼的大厅里，正躲在一楼大厅的玻璃大门旁边向外窥探。 这动静，看着就像是另一支临时聚集的玩家队伍了。 苏白对绿化带里诡异的情况同样好奇，也很想靠近看一看，但苏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他藏着足够的底牌。正是因为这样，苏白对二号楼的那些玩家产生了好奇，难道那支队伍里都是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是说那支队伍里有资深玩家在？ 一时间，苏白对二号楼那支队伍的兴趣，高过了对204室那几位的兴趣。 考虑到204室那边有那个人在，苏白倒也不怎么担心204室那边的安全，再加上204室那边应该不会太在意某位皮肤黝黑男学生出不出现，他决定先去二号楼看了看。 但是以“苏白”的身份，还是以别的身份出现在二号楼呢？ 苏白拎着长柄伞走到401室门口，刚想用左手打开迷雾商店的店门，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很礼貌地用右手敲了敲401室的门。 “是林勇闲先生吗？”因为门里没有动静，苏白又礼貌地问了一句，“很抱歉，但如果您不开门的话，我可能就要把门拆了。” 「……」 门内虽然没有人说话，但苏白可以隐约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显然门里那位林勇闲先生并不是毫不动容。 “林勇闲先生？” 苏白又敲了敲门，这一次401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了林勇闲有点大的身型，那张很有肉的脸和苏白之前在401室墓碑门上看见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样。 “林勇闲先生，您果然还在家。”苏白脸上的笑容，亲切得好像上门推销保健品，“我听说楼下好像在举办活动，您怎么没有去参加呢？” 是的，因为苏白一直观察着四楼的动静，所以知道401室的门并没有打开过。再加上苏白刚上四楼的时候听见了那位林勇闲先生在家里撞墙的动静，显然他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在家里。 为什么绿化带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个行尸走肉的鬼物，401室的这位林勇闲先生却并没有下楼呢？ 苏白必须知道这个答案，所以伸手敲了门。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有听到声音，但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林勇闲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我好像一直被猫叫声吵得睡不着觉，刚才周围突然变得安静，我才好好睡了一觉。」 「可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勇闲的表情像是完全没睡醒，倒是比之前暴躁地哐哐撞墙的时候要平和很多。 “你应该在哪里？”苏白听到林勇闲的话之后，心里就有了猜测。 林勇闲似乎确实听到了些什么，可能和宁颜的小提琴声一样，是只有诡异之物能够听见的信号。但林勇闲却并没有像别的鬼物那样如行尸走肉一样下楼去晒月亮，而是选择继续留在401室睡觉。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猫叫声折磨了太久，林勇闲看起来像是在猫叫声消失后反而受到了刺激，摆脱了幸福小区带来的记忆混乱。毕竟只有摆脱了记忆混乱的鬼物和玩家才会问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样的问题。 「我，我只想睡觉……我一直在四四方方的长盒子里睡得很舒服。」林勇闲说着说着，好像又开始犯困了。 四四方方的长盒子？棺材吗？ 虽然对方只是一只喜欢睡觉的诡异，但想到对方没有觉睡时的暴躁，苏白还是借用了黑伞的力量，用手中的长柄伞将这位林勇闲先生送入永远的安眠。 这位先生的力量确实太弱，被苏白送走后就化作一阵黑雾散去，连苏白左手心的烙印都对这只鬼物没有任何兴趣。 「我又设计了一套新的穿搭。」苏白耳边传来黑伞那娇媚的男声。 “算了，现在不行。”苏白本来确实打算回迷雾商店换一身行头，但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气后又改变了主意，直接走出了401室，“面对厉鬼恶鬼的时候，穿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面对人类的时候，我这样的人表现得越无害就越有利。” 第38章 另一支玩家小队 苏白每次换衣服和行头的时候，都得通过带有门把手的门回去迷雾商店。 和休息室里那扇可以绑定病房的门不一样，迷雾商店的店门比较特殊。 这家商店没有固定的地点，不同的人可能会在不同的地方遇见迷雾商店。所以也许是为了不让空间变得混乱，同一个人在噩梦世界的某一处打开迷雾商店的门，当他离开迷雾商店的时候，依旧会回去噩梦世界中原本的地方。 之前苏白从母亲病房打开迷雾商店的店门后，再从迷雾商店的店门走出去，就回到了444路末班车曾经停下过的那个车站。这是苏白在噩梦世界推开迷雾商店门时身处的地方。 所以现在苏白如果利用401室的门回去迷雾商店，等他换完衣服离开商店后，他还是会回到四楼，这一点还是十分方便的。毕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苏白最常穿的还是他决定肄业的虹槐一中的校服，毕竟那套校服简单且方便行动，还不容易破。 不过想了想，苏白还是放弃了回去迷雾商店，而是决定继续以黝黑男学生“苏白”的身份行动。也许是因为谨慎，也许是因为苏白那要命的坏习惯。 对于苏白这样的噩梦世界玩家来说，底牌越多就意味着生存的几率越大，所以在那些喊他“妖孽”的玩家看来，他简直是一个喜欢藏底牌的疯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喜欢把自己藏得像千层饼一样严严实实。 就算黝黑男学生的身份被人看出问题，苏白也只是剥掉薄薄一层然后消失不见。 离开401室的苏白侧耳听了一会儿，和曾经一阵阵的猫叫声和撞墙声相比，此刻的四楼安静得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可能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平平无奇的新人玩家苏白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摸了摸左手腕上小黑猫开心变化成的黑线绳，笑得满面春风，就好像四楼的“安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x “蓝大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躲在二号居民楼大厅里的，是一支由三个玩家组成的临时队伍。站得最靠前的是一个染着蓝黑色短发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并不年轻，宽肩长腿，长相本该是周正的，但偏偏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避开要害，一路从右眉划到左脸，让面容乍一看有些狰狞。 男人露出的手臂甚至脖颈处也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伤口，让人完全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恐怖危险的事情。 但躲在他身后的两位女性看起来并不害怕这位蓝先生，甚至对这位蓝先生有一种信任感。两位女性的长相有五分相似，但一个看起来也是三十岁左右，还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像是上班的时候被送进了噩梦世界。另一个则是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如果苏白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是虹槐一中的女生校服。 “他们在做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位蓝先生的脸色很不好，“不是让你们在101室等我吗？你们现在过来，除了拖后腿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蓝星辰，你以为101室就比这里安全吗？”说话的是那位年长的女性，“我和妹妹都听见101室里有奇怪的咳嗽声，那里也不正常。” “是你们想太多了，现在不正常的都已经站到外面去了。”名叫蓝星辰的男人指了指居民楼外面一排排像墓碑一样站在那里的鬼物，又指了指二号楼旁边的一号楼，“总之，秋蔓你得和秋蕾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不想留在101室的话，就到303去，我可以把钥匙给你。现在我得想办法从这里到一号楼去，一号楼三楼的玩家既然用手电筒向我们求助，必然遇到了一些困难，能帮忙的话还是得去帮忙。” “蓝星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年长的姐姐秋蔓有些费解地看着蓝星辰，“你刚入职的时候明明目空一切，除了自己的升职目标外什么都不在乎，连我都被你推出去挡过几次刀。但三年前你重伤入院，脸上也留了疤，谁都看得出来你遇到了很危险的事情。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就成为了噩梦世界的玩家吗？可为什么有关部门问你的时候，你只说自己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 “后来你马上就从公司离职，三年间音讯全无，连报个平安都不肯！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竟然是在这个鬼地方。”姐姐秋蔓的肚子里似乎有很多怨气，“你出现救了我和秋蕾，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好吗？你以前不是经常说自己的命和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还要去救一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陌生人？！” “姐姐。”旁边穿着校服的妹妹秋蕾弱弱地想要阻止姐姐，但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你还是老样子。”蓝星辰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笑了，“别忘了，我是因为看到一号楼的求救信号才会下楼，这才帮了你和你妹妹。这么说起来，一号楼那边的人不是什么陌生人，应该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才对。” “外面太危险了！”秋蔓咬了咬牙，“你不能去。” “外面的确很危险，所以你快点带着你妹妹回101室去，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蓝星辰转头催促，“快去，我会回来的。” “……不行。”秋蔓却并没有打算离开。 “蓝大哥，101室真的有咳嗽声。”妹妹秋蕾看起来也很害怕。 “我已经检查过了，真的没有什么咳嗽……” 就在蓝星辰和这对刚进入噩梦世界不久的姐妹掰扯不清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把黑色长柄伞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走廊深处出现。 正是潜入二号楼后，已经在旁边偷听了一会儿情况的普通高中生苏白同学。 第39章 我是一个罪人 为了尽量避开小区中央绿化带，苏白靠着拼图中黑伞的力量，从三号楼二楼侧面的窗户翻了出去，又扒着墙壁翻进二号楼二楼侧面的窗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居民楼一楼大厅的门窗都面向绿化带，如果想要通过一楼大厅去隔壁居民楼，就必然要暴露在那些人形“墓碑”的目光下。 进入二号楼后，苏白又从安全楼梯走下来，偷听了一会儿三个人的对话后，才从一楼的走廊尽头靠近蓝星辰他们的三人小队。 从苏白听到的内容来分析，感觉秋蔓和秋蕾这两个年龄差的有点多的姐妹应该也是刚进入噩梦世界没多久的新人玩家，在这栋楼一楼遇到危险时被那个叫蓝星辰的男人救了下来。 巧合的是，姐姐秋蔓和蓝星辰似乎是三年没联系的故交，而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另外，蓝星辰之所以从三楼下来一楼，之所以能够顺手救下秋蔓和秋蕾，也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来自隔壁一号楼的求救信号。 根据秋蔓的说法，三年前的蓝星辰还是自私自利的性格，现在却一意孤行坚决要去救一号楼那边不知道是诡异还是人的陌生人？ 苏白还听到蓝星辰让秋家姐妹躲在相对安全的101室里等他回来，但秋家姐妹似乎在101室里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咳嗽的声音，所以怎么都不肯离开蓝星辰的身边。 “咳嗽声的话，可能是真的。”苏白调整了一下沙哑的声音，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出声。 “之前我在楼上看见一个总是咳嗽的鬼物，当时他一边咳嗽一边把什么东西埋进了树下。后来那个鬼物好像被什么动静吓到，我隐约好像看见他逃进二号楼的。”苏白的语气听起来很没有底气，但他所说的咳嗽鬼物，自然就是他和风铃都看见了的那两只鬼。 其中那个准备将女鬼埋起来的家伙，确实一直在咳嗽。 那边的蓝星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将秋蔓和秋蕾两姐妹挡到身后，到处是伤的身体拦在苏白和那对姐妹之间。 苏白疑惑地歪头看向对方，蓝星辰的动作太快，是因为他和姐姐秋蔓认识，还是因为他真的习惯了挺身而出去帮助别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无私而伟大的好人？ “你是谁？” “我……”苏白的声音伪装得有些沙哑，“我叫苏白，和你们一样是人类。我看到了外面的那个，本来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听见一楼有人在说话，就下来看一看。” “……”对面的小队显然并没有因为苏白说的话，就立刻产生信任感。 “很抱歉，如果不是听你们说起‘咳嗽声’的时候，我也不想打扰你们。”苏白慌忙摆手，“我真的是人类，但因为我只经历过一场游戏，所以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真的只是因为你们提起了‘咳嗽声’，才会从楼梯那里走出来。” 苏白一开始想来找这支小队，是因为很好奇这支胆子特别大的队伍。不过在听了蓝星辰他们刚才的对话后，苏白觉得这支队伍的情况甚至比宁颜他们几个还要更复杂一些。 “是真的。”苏白黑框眼镜后的双眼眼神很坦然，毕竟他大部分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也是因为现在那些东西都在外面，我才敢和你们说话。” “你也说了那些东西现在都在外面，但又说那个‘咳嗽声’有可能真的藏在101室里？”蓝星辰虽然指出了矛盾的地方，但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戒备，“算了，如果是新人的话，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实际上，苏白倒是真的知道为什么，林勇闲这样的鬼物在恢复记忆后，虽然听见了来自“幸福小区”的召唤，却可以选择拒绝。也就是说，虽然已经有上百个鬼物聚集在楼下，但四栋居民楼里依旧有一些恢复了记忆的鬼物在徘徊。 事实上，这些鬼物的存在可能才是最麻烦的，可能是执念颇深的厉鬼，也可能是杀戮欲望盖过了虚假记忆的恶鬼。 说着，蓝星辰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了一句：“出现在游戏里的新人玩家，应该不会超过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才对。如果说这场游戏的玩家总人数是十人，再加上秋蔓和秋蕾，所有的新人玩家都在这里了？” 新人玩家的数量？苏白对这条规则有些印象，但一般玩家都不会放在心上。 “也好。”蓝星辰喃喃了一句，然后对秋家姐妹和苏白说，“一号楼那边的人既然用手电筒发出了求救信号，我就必须得去看一看。去一号楼的路上就算再小心也很可能会惊醒外面那些东西，所以我不能带着你们一起去。” “我……”秋蔓还想说这些什么，却被蓝星辰挥手打断。 “我不知道‘咳嗽声’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你们不想留在101室就算了，我可以给你们303室的钥匙，那里是我一直待的地方，我可以保证室绝对安全的。”蓝星辰直接将钥匙塞进了秋蔓的手里。 也许是因为走近了一些，苏白能够更清楚地观察眼前这个叫蓝星辰的玩家。 他应该至少在三年前就成为了噩梦世界玩家，所以毫无疑问算是一个比较厉害的资深玩家。甚至蓝星辰脸上、身上甚至脖颈上的伤疤要比苏白记忆中的资深玩家多得多。 不过比起蓝星辰外表上可以看见的这些伤痕，更让苏白感到奇怪的是蓝星辰的眼神。 从刚才到现在，蓝星辰对出现在他面前的新人的态度都很友好，甚至积极地想要去一号楼救人，这让人觉得蓝星辰是一位非常热情善良而且内心火热的大好人玩家。 但当苏白看向蓝星辰眼神的时候……他的眼神像是一个死人。 那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神，几乎只会出现在生命如将灭烛火一般而且生无可恋的老人眼中，此刻却出现在蓝星辰这个到处救人而且还算年轻的玩家眼中，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苏白看来，如果只看蓝星辰的眼神，他甚至比外面那些晒月亮的鬼物更像是行尸走肉。 “蓝星辰，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秋蔓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三年前的蓝星辰，所以同样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觉得你是痛改前非在做好事，反而觉得这样的你有些害怕。” “既然害怕就乖乖到三楼去。”蓝星辰已经开始往外走，“放心，就算我死了，都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秋蔓咬了咬牙，还是拽着妹妹跟在了蓝星辰身后，“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起去，三年前你就把我甩的远远的，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 “……” “我也一起去。”苏白拿着长柄伞加入队伍。 妹妹秋蕾表情奇怪地看了一眼苏白，这个姑娘可能觉得姐姐秋蔓和蓝星辰之间表现的难舍难分是因为三年前的某些纠葛，她自己加入队伍也算是为姐姐和曾经的未来姐夫献身了，但这个看起来傻憨憨的家伙掺合进来做什么？ 蓝星辰和秋蔓也看向苏白。 “那个‘咳嗽声’还在楼里，可能除了外面东西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藏在楼里！”苏白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如果蓝先生这样厉害的玩家离开了，我这样的新人无论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都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栋楼里。也就是说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都会有死亡的可能性。既然都是死，还不如跟着蓝先生一起去一号楼，毕竟等到达一号楼之后，就会有更多玩家加入队伍了。” “而且外面那些东西虽然很多，但那些东西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月亮上，根本不在乎我们这边的动静。和外面的东西相比，还留在居民楼里的东西说不定会更危险一点。”苏白自顾自说着，但眼前那位姐姐秋蔓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所以还请蓝先生允许我跟着您一起去一号楼。”苏白的笑容腼腆，让人能够感觉到他的真诚。 蓝星辰叹了口气，倒是没有理会苏白真挚的笑容，反而看向秋蔓：“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无论如何要跟我走吧？以你的性格和能力，心里恐怕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一遍了。” “你还是这样，明明是以百分之百的冷静和理智去做决定，却总是习惯把这份冷静和理智伪装成小女人的感性，恐怕连你妹妹都以为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我们三年前订过婚。 ”蓝星辰摇了摇头，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神中，倒是多了些什么。 秋蔓松开了蓝星辰的手，梳理了一下刚才因为表现激动而有些乱了的头发，然后有些自嘲地说：“是又怎么样？蓝先生做了几年老好人之后，就瞧不起我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了？你敢保证我刚才说的话里，真的一点儿真心实意都没有？” 看来蓝星辰和秋蔓即使时隔三年，依旧是互相了解的。 秋蔓想要和蓝星辰一起离开的原因恐怕和苏白编的那段话差不多，甚至会想的更深一些。之所以刚才显露出那样激动的情绪，恐怕也只是为了让蓝星辰重燃对她的感情，让蓝星辰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能用他资深玩家的实力好好护住她和妹妹秋蕾。 也正是因为互相了解，所以秋蔓知道蓝星辰既然已经说开了，就不会再相信她。秋蔓和三年前的蓝星辰太像，所以只要蓝星辰对三年前的自己足够了解，就同样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秋蔓。 “和你一起离开最多只能算是n b，n a肯定是阻止你到一号楼去。”秋蔓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反正我们都已经决定了和你一起离开，而且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开了，你现在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救人？” 蓝星辰看了一眼秋蔓，眼神又变回了之前的死水一潭。 “我是罪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第40章 屠夫和吊死鬼 虽然蓝星辰莫名其妙地说自己是罪人，莫名其妙地说自己想要去救人是为了赎罪，但当秋蔓还想再问清楚原因的时候，蓝星辰却怎么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但至少他同意了秋家姐妹和苏白一起去一号楼。 “下次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蓝星辰看向秋蔓，语气渐渐平静得好像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只要你求救，无论是故人还是陌生人，我都会去救。” “如果会死呢？”秋蔓虽然不打算再打感情牌，但依旧无法理解蓝星辰的行为逻辑。 “会死？”蓝星辰竟然苦笑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 蓝星辰转身离开，背影沉重得如同墓碑。 苏白保持低调地跟在队伍的后面，不过在离开二号楼之前，他特地看了一眼二号楼大屏幕，上面诡异和人类玩家的比分再次发生了变化—— 95：100 这个比分让苏白察觉到了一些细节，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一个人解决了电梯里的鬼影、树下的女鬼、养猫的“她”和隔壁房间的林勇闲先生，蓝星辰和其他玩家可能也和鬼正面对抗过，所以解决掉5只鬼很正常。 但是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她”和那些猫吃掉了四楼除了林勇闲之外所有的诡异，也就是说被鬼杀掉的鬼没有被扣分，更不可能被算成是玩家的战绩。 这倒也不难理解，不过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性，这场游戏中存在着的鬼的数量，必然也会比一百多得多。 苏白的脑海中甚至有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被玩家杀死的玩家，还会被扣分吗？ 也许是因为苏白本身不可能去做这种自找麻烦的实验，所以他很快就将这样危险的想法抛去脑后。现在的苏白还是对蓝星辰的行事意图更感兴趣一些。 噩梦世界中的危险，会让一些资深玩家觉得时间又漫长又无聊，所以不只是苏白，其他的资深玩家也会不经意间被一些有趣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蓝星辰是个例外，也自然而然会让人觉得有趣。 离开二号楼的队伍里有秋家姐妹和苏白这样柔弱的新人，自然不可能选择翻窗爬墙的方式进入一号楼。别说新人，恐怕就连蓝星辰自己也不可能像借用了拼图力量的苏白那样，悄无声息地翻走在两栋楼之间。 稍有不慎，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动静。 所以离开二号楼的玻璃大门之后，蓝星辰选择带着三个人贴着墙壁行走，一是想要尽可能拉开小队和那些晒太阳鬼物的距离，二是靠近居民楼的地方种着树木，形成的阴影应该可以隐藏他们的身形。 脚踩在草地上会发出动静，不小心在黑暗中踩到树枝也会发出动静，所以除了这些不可避免的声音之外，四个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多出来的喘气声都会惊动那一排排鬼物。 苏白虽然有不少底牌，但还没忘记现在的自己已经重来一世，如今的力量就算底牌尽出都有可能和这些鬼物同归于尽，自然也是乖乖地一起憋气。 虽然大部分的鬼物的注意力都被红月吸引，但在蓝星辰带着秋家姐妹往前走的时候，苏白还是注意到了那些鬼物中的一些动静。 一些鬼物几乎在苏白他们刚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甚至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但也许是“幸福小区”的虚假记忆还在起作用，比起苏白他们，似乎还是天上的红月更吸引鬼物的注意力。 但有两只鬼却在一排排鬼物中动了起来，他们不只转头看向苏白他们所在的地方，更是在苏白他们靠近一号居民楼后直接离开了晒月亮的队伍，向玩家队伍走了过来。 其中一只鬼在靠近的过程中突然消失不见，另一只鬼则尾随在苏白他们的后方不远处。 那是一只打扮如同恐怖片中屠夫一样的鬼，凶悍壮硕的身形，拿着沾满血污的杀猪刀，穿着防水材质的黑色长围腰和长手套，脚上甚至也套着防水的黑色长雨靴，在黑暗中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动静，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印。 这样屠夫的形象过于经典，比起心怀执念和怨恨的厉鬼，更像是以杀戮为乐的恶鬼。 蓝星辰往前走的速度变快了一些，显然是没办法忽略后方屠夫那毫不隐藏的动静。他们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号楼大厅的灯光，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到了。 如果屠夫鬼在苏白他们进入一号楼前动手，引起的动静说不定会刺激到外面所有的鬼，到时候苏白最多只能自保。 如果屠夫鬼在苏白他们进入一号楼之后动手，那蓝星辰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对付屠夫鬼，苏白也不介意在旁边帮忙。 在这两种可能性中，苏白倾向于后者。 毕竟那只屠夫鬼一步步紧跟在他们后方，就像是在看他掌中的猎物进行生前最后一次散步。虽然是屠夫的外表，但后方的鬼显然并不是没有脑子。 如果在一号楼外面动手，苏白这四个美味的猎物可能就要被上百只鬼平分共享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到了一号楼再动手，这样就可以独享人类的美味。 “快跑！”一号楼的大厅近在咫尺，蓝星辰直接拽住了秋蔓的手，开始迈开脚步向一号楼大厅的玻璃门狂奔，“后面的人也跟上！” 妹妹秋蕾和苏白也快速跟了上去。 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能冲进一号楼大门，身后屠夫鬼的步伐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前方的蓝星辰已经拽着秋蔓冲进了一号楼，苏白也控制好速度和秋蕾一起进门，让蓝星辰掐准时间将一号楼的玻璃防盗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再立刻锁住。 区区玻璃根本无法拦住愤怒的恶鬼，苏白看到蓝星辰表情严肃守在门边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资深玩家对此同样清楚，只不过蓝星辰和他一样在赌，赌屠夫鬼不会想要直接打碎玻璃惊醒外面那上百只鬼物。 噩梦游戏的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离玻璃门远一点！”苏白突然注意到了一楼大厅内的异常，将身边的秋蕾也推远了一些，“看门旁边的墙壁！” 随着苏白的声音响起，蓝星辰他们都看向玻璃大门旁的白色墙壁。 在一楼大厅灯光的映照下，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长裙踮着脚的女人，女人的头深深抵着，还有一根绳子吊着她的脖子，一眼看去就是个变成了影子的吊死女鬼！ 苏白记得在外面的时候，除了那只屠夫鬼外还有一只鬼注意到了他们，但另一只女鬼走着走着就在外面消失不见了。 现在看来，那只女鬼并不是什么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影子跟在他们旁边，甚至和他们一起进来了！ 墙壁上吊死鬼的影子动了起来，她的左手一点点伸长，开始伸向防盗门的门锁…… 她在替屠夫鬼开门！ 第41章 两位玩家死亡! 吊死女鬼变成影子出现在墙壁上时，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灰灰的影子。但是当吊死鬼将手伸向玻璃门的门锁时，吊死鬼的影子出现在了玻璃门的倒影中，让人能够看到惨白的手臂、鲜红的指甲和身上同样鲜红的长裙。 蓝星辰没有选择阻止，虽然多了一只鬼让人有些意外，但蓝星辰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太慌张，应该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此时此刻再想要阻止和逃避的话，可能会让结果变得更糟糕。 “你们往后退。”蓝星辰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戴上，然后挥手让苏白他们后退，“离这些鬼越远越好。” 虽然这么说，但一号楼和二号楼的情况一致，没有人知道一号楼的电梯、楼梯还有其它楼层里有没有鬼物在徘徊，所以秋蔓虽然带着妹妹后退，但也没有离开蓝星辰的视线。 “咔嚓。” 女鬼的手指从倒影中伸了出来，轻轻一勾就打开了门锁。 “吱嘎——” 门外的屠夫鬼用手中的杀猪刀推动玻璃大门，一楼大厅的灯光照亮了屠夫鬼满脸横肉和血污的脸，那张脸上除了暴虐和嗜血之外看不出任何额外的东西。 毫无疑问是一只提前摆脱了虚假记忆的恶鬼。 “在噩梦世界，月亮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蓝星辰一边挡在所有新人的面前，一边用不大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个东西几乎是噩梦世界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之前我们恢复记忆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上存在这一轮红色的月亮，恢复记忆之后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它的存在把？” “确实。”秋蔓也抱着自己的妹妹，戒备着墙壁上那只可能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吊死女鬼。 “现在外面那些东西像是受到了控制一样，一排排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盯着红月的方向看……如果那些东西和我们一样，在摆脱虚假记忆之前看不见红月的话，那些东西到底在抬头看什么？如果那些东西已经恢复了记忆，又怎么会只有两只鬼跟了过来？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可能就已经被撕成碎片了。”蓝星辰可能是情况越危急越容易思考的类型。 “蓝先生的意思是，外面那些诡异之物显然还没有摆脱虚假记忆，所以绝大多数并没有攻击我们。但是那些东西可能被某种力量命令着盯着红月看，虽然现在那些东西可能还看不见红月，可是红月本身拥有着非常特殊非常强大的力量，盯着看久了也许真的会让那些诡异之物恢复记忆！”苏白结合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想了想。 “外面的诡异之物站在那里可能真的是一场仪式，一场加速他们恢复记忆的仪式。”苏白虽然早有些猜测，但想想这件事情的后果，还是有些背后生寒。 原本“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陪这些诡异之物玩好过家家”可以算是这一场游戏中最安全的通关攻略，不过很显然这场游戏的主角——可能是幸福小区本身并不乐意看到玩家以这种平稳安全的方式通关，它更希望看到这座小区内血流成河…… 蓝星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苏白，但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正前方的屠夫已经拎着沉重的杀猪刀向他们冲了过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假动作或者技巧，屠夫鬼的攻击就像是在用最短的时间刨开一只猪，手中杀猪刀的刀口永远对准人类身体致命的部位，然后带着暴戾的表情一刀劈过来。 “呯！” 挡在秋家姐妹和苏白前面的蓝星辰试图用戴着皮手套的双手去直接接住面前的杀猪刀，但杀猪刀和手套之间发出金属撞击的巨响后，蓝星辰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在苏白看来，蓝星辰的那副手套显然是某一件道具，但就算那副手套可以挡住屠夫鬼的攻击，屠夫鬼本身的力道也让蓝星辰无法在原地站住脚。 屠夫鬼像是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手中沾满了血迹的杀猪刀，然后站在原地打量着接下他攻击的蓝星辰。 蓝星辰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算低调的蓝黑色短发，竟然变成了更浅更亮的蓝色。在异变发生的下一秒，屠夫鬼看向蓝星辰的眼神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连一直变成影子藏在墙壁上的吊死女鬼，也从墙壁走了出来，化成一个穿着红色裙子低着头的女人。 红裙子的吊死鬼虽然依旧站在墙边，但她站着的位置也笔直朝向蓝星辰的位置。 也许是为了让队伍里的其他人不慌乱，蓝星辰一边做出防备的姿势，一边说：“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一些和特质有关的事情了，我的特质上……‘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我依靠这种特质研究出来的能力是‘嘲讽盾’。” “就像游戏里的某种职业一样，在我使用能力的时候，只要在场的人类数量在二到五人之间，所有鬼东西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我身上，也只会攻击我一个人。当然相对应的，我的身体强度也会获得一段时间的提升，痛感会降低，伤口愈合的速度也会变快一……” 蓝星辰的话还没有说完，屠夫鬼的杀猪刀已经挥到了他的面前。 但这一次蓝星辰不止没有被震退，甚至用一只手抓住了屠夫鬼的杀猪刀，另一只手直接挥拳试图打折屠夫鬼持刀那条手臂的关节。 可是屠夫鬼的身体强度超过了蓝星辰的预估，用尽全力的一拳打过去竟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那只屠夫鬼一挥手就从蓝星辰手中抽走了杀猪刀，一个横劈就砍向蓝星辰的脖子。也许是能力增强了反应力，蓝星辰侧身避开了攻击，但肩膀上还是被杀猪刀结结实实地砍了一刀。 “唔——”虽然蓝星辰自己说痛感会降低，但手臂上那道伤口深可见骨，秋家姐妹都惊呼着避开了视线。 不过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阻止蓝星辰的动作，他从腰包里又取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不要命一样直接向屠夫鬼冲了过去。 靠近屠夫鬼的时候，蓝星辰低下身避开杀猪刀，从屠夫鬼身侧跳起来，将手中的短刀刺进屠夫鬼的眉心。也就是在蓝星辰得手的同时，屠夫鬼的杀猪刀又一次砍到了他的手臂上。 如果不是蓝星辰的身体得到了强化，以屠夫鬼的力量恐怕会直接砍断他的手臂。 蓝星辰也很清楚近身会被再次砍中，但他的攻击方式与其说把自己当成了“盾”，不如说是把自己变成了“靶子”，哪怕牺牲自己的手臂，哪怕被多砍中几刀，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不成人形…… 只要站在他身后的人不被攻击，他就会以身为靶，拼了命地杀死眼前的鬼物。 苏白静静地看着蓝星辰那种不要命的攻击方式，他已经数不清短短一分钟内蓝星辰被砍中了多少次，也数不清蓝星辰砍了那只屠夫鬼多少次。 他可以阻止，但他没有阻止。 因为蓝星辰这种豁出性命的战斗方式，完全不是因为对秋家姐姐的感情，完全不是因为正义感，完全不是因为对新人的同情，甚至可能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感情…… 他只是在自我惩罚！ “哈哈哈哈哈哈——！” 当屠夫鬼的手指被蓝星辰一根根切断，当杀猪刀终于哐当掉落在地上，当蓝星辰从地上捡起屠夫鬼的杀猪刀，他带着满身深可见骨的伤口站在那里，像发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我是罪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回想起蓝星辰说的这些话，这个之前表现得像正义之士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失去武器的屠夫鬼站在那里，朝着旁边一直静静盯着的红裙子吊死鬼怒吼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放弃眼前的美餐。 也就是在蓝星辰拎着杀猪刀准备再次冲上去的时候，一号楼大厅右侧的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打开。 “……” 苏白侧目看去，然后看到两个应该是玩家的人，扶着一个腹部重伤且昏迷着的年轻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加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这三个人，一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七位玩家，加上三号楼的宁颜、方修杰和风铃，正好一共10位玩家，代表着数字钟上显示着的100分。 苏白没有记错的话，蓝星辰的能力最多只能覆盖五个人！ 「叮！叮！」 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楼大厅墙壁上显示诡异和玩家比分的数字钟突然也发出了两下声响。 苏白循着声音看过去，赫然发现数字钟上的比分竟然变成了—— 94：80？ 同时有两位玩家被杀死？！ 第42章 还不能输 一分钟内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分神。 蓝星辰的能力只在不超过五人的队伍中起效，现在大厅里的玩家却已经有七人。虽然蓝星辰的身体强化可能不会消失，但对鬼物的嘲讽能力一定会失效，也就是说无论是失去杀猪刀的屠夫鬼还是旁边的红裙子吊死鬼都会开始无差别攻击大厅内的任何一个玩家。 在这两只鬼物的眼里，眼前这顿大餐恐怕已经变得更加美味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个玩家也有些愣神，他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结果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了两只穷凶极恶的恶鬼和一个浑身全是恐怖伤口的男人。但因为他们搀扶着的年轻女人腹部流血不止，他们也不敢再轻易搬动，只能在电梯旁边护着那个女人。 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位玩家都是比较年轻的男性，外表没有什么辨识度，看着非常普通。他们好像已经用各种方式尝试为年轻女人止血，但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然后所有玩家都因为那两下“叮”声，注意到了大厅墙壁数字时钟上比分的变化，和刚才的“95:100”相比，“94:80”意味着有两名玩家刚刚被鬼物杀死！ 一瞬间，玩家优势全无，诡异之物的分数开始胜出。 在游戏开始时那位管理员口述的《新住户注意手册》中提到过一条“请人类保证自己的分数盈余，分数过低会引起其余住户的不满”，只不过还没有任何人知道所谓的“其余住户的不满”到底会有多恐怖！ 「吼——」 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蓝星辰身上后，那只屠夫鬼和红裙子吊死鬼可不会和玩家一样因为一分钟内的变故而分神，反而开始袭向蓝星辰身后的秋家姐妹。 恶鬼最喜欢的口粮，是人类的恐惧和绝望，所以无论苏白再怎么伪装脆弱，在这些恶鬼眼中恐怕也远远不够美味。此时此刻，依旧需要依靠蓝星辰才能活下来的秋家姐妹，可能是大厅里最有潜力的美食。 妹妹秋蕾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虽然穿着虹槐一中的校服，不过从十年后重生回来的苏白根本不可能记得自己和她是否有过交集。 姐姐秋蔓虽然在现实世界的工作领域可能是很厉害的人，但是在噩梦世界却只是一个新人，如果不是遇到蓝星辰的话，可能早就在二号楼丧命。 虽然不知道刚才从电梯出来的那三个人是什么身份，但秋家姐妹对两只恶鬼的吸引力显然更大一些。 但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蓝星辰不可能让两只恶鬼靠近秋家姐妹，他以最快的速度拦下了屠夫鬼和红裙子吊死鬼，但因为“嘲讽”的能力失效，蓝星辰扛着两只鬼的时候，两只鬼却在试图绕过蓝星辰攻击秋家姐妹，这让蓝星辰一人显得难以顾及全局。 苏白还注意到蓝星辰的头发的浅蓝色正在变得越来越深，再看着蓝星辰满身的伤口，和伤口越来越慢的愈合速度，就算他的手中多了屠夫鬼的杀猪刀，形式看起来也非常不好。 而此时此刻，内心最震惊的其实的苏白。 从这次游戏中玩家阵营的总分100分来判断，参与这次游戏的玩家一共是10人，除了苏白自己之外还有三号楼的宁颜、方修杰和风铃，二号楼的蓝星辰和秋家姐妹，以及一号楼刚刚从电梯走出来的两男一女三位玩家。 如果真的有两位玩家被杀死，就只可能是宁颜、方修杰和风铃这三位玩家中的两位！ 这让苏白有些意外。 毕竟那位风铃同学，她…… 等等，难道说…… “嘭——！” 苏白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思绪，身受重伤的蓝星辰已经被暴怒的屠夫鬼撞到了一边，整个人重重摔在秋家姐妹旁边的墙壁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洒上白墙，蓝星辰的表情看起来疼痛难忍，蓝色的头发也已经变回了蓝黑的颜色，但坐倒在墙边后脸上还挂着古怪的笑容。 “我们上去帮忙吧？”电梯旁的一个玩家看起来很焦急。 但他旁边的玩家还是抓住了他，摇头说道：“不行，我们虽然不算是新人，但实力和姚姐相比不值一提。姚姐为了救我们伤成这样，我们不能放她在这里，然后不自量力地上去帮忙。” “可是……” “你看到他的头发了吗？”那个玩家又阻止说，“那不是传言中那个叫蓝星辰的疯子吗？他可比我们厉害多了，连他都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上去不就是送死吗？” “你在说什么，蓝大哥是看到你们求救才冒死赶过来的！”秋蕾听到了旁边两个玩家的对话，忍不住为前未来姐夫打抱不平。 但秋蕾的声音也让屠夫鬼继续向她们姐妹靠近。 “我们是求救过……但，但后来姚姐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就……”两个人护着身后腹部重伤的女性玩家，“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能逃到哪里去？”伤口已经不会再快速治愈的蓝星辰竟然又爬了起来，拎着已经染上他自己血的杀猪刀回到秋家姐妹的身边，“放心，除非我和这些东西同归于尽，否则我不会死。” 既然伤口已经不会快速愈合，伤口的痛感应该也已经将蓝星辰淹没，但他好像习惯了这种状态，砍向屠夫鬼的动作和力道反而变得越来越狠。 如果此刻蓝星辰需要对付的是别的鬼物，恐怕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偏偏屠夫鬼的能力和蓝星辰很相似，都是超高的肉体强度和致死的攻击手段，对方甚至可能完全没有痛感，伤口愈合甚至断肢重生的速度也比蓝星辰快得多。 对付这种敌人对蓝星辰而言可能是最艰难的。 特别是在蓝星辰的能力暂时耗尽的此时此刻，和屠夫鬼用命搏杀的画面在很多人眼中……就好像蓝星辰的生命和他身上流出的血液一样正在渐渐凋零。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低着头的红裙子吊死鬼竟然再次不知所踪。 苏白第一时间意识到了红裙子吊死鬼的消失不见，环顾四周之后就发现那个被绳子吊着的吊死鬼的影子出现在了秋家姐妹身旁不远处的白墙上，有着尖利指甲的手正一点点靠近秋家姐妹。 苏白看了一眼墙壁上数字时钟显示的数字，叹了口气，持着手中的黑色长柄伞，向秋家姐妹走去。 蓝星辰想死的话当然可以死，但玩家阵营还不能输！ 第43章 彻头彻尾的骗子 秋家姐妹算是噩梦世界的新人，毕竟她们经历过的游戏就只有新手时期的那一场而已，只要她们没有经历444路末班车这样的噩梦游戏，能够积累的经验就不可能太多。 当然，如果她们经历了444路末班车的游戏，能不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当秋蔓和秋蕾在陌生而恐怖的游戏里遇到了蓝星辰这样一位故人后，自然会下意识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蓝星辰这位已经在噩梦世界挣扎了至少三年的老玩家身上。 特别是蓝星辰几乎以一种濒临死亡的状态，继续和屠夫鬼以命相搏的时候，秋蔓和秋蕾控制不住地将视线全部都放在蓝星辰的身上。 所以当红裙子吊死鬼变成影子靠近她们的时候，她们没有任何察觉。 红裙子吊死鬼在变成影子的时候，似乎可以用某种方式攻击别人的影子。所以就在吊死鬼影子里那只有着尖利指甲的手马上就要勾住秋蔓影子的时候…… “嘭！” 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在秋蔓的身侧打开，完完全全地遮住了秋蔓自己的影子。 长柄伞打开的动静，将全神贯注盯着蓝星辰看得秋蔓和秋蕾吓一大跳，她们看向黑伞的时候，才看到了旁边溅着蓝星辰血的白墙上那个被绳子吊着的恐怖影子！ 那只变成了影子的吊死鬼似乎也因为黑伞愣住，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处。 “你……”秋蔓慢慢将视线移向拿着黑伞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那只吊死鬼现在的状态来看，这把突然打开的黑伞似乎救了她们。 有些黝黑的皮肤，让人看不太清面容的黑框眼镜和刘海，赫然是之前自称同样是新人的苏白。 因为黑伞的遮挡，吊死鬼的影子怎么都无法靠近秋家姐妹的影子。 一直到被蓝星辰死死挡着的屠夫鬼怒吼了一声，变成影子的红裙子才不甘心地从墙壁离开，尖利的红色指甲刚刚从墙壁伸出来就恨不得撕烂苏白手中的黑伞。 决定出手的苏白自然也不会有所犹豫，向拼图中的黑伞借来力量之后，忽略这家伙对他着装的抱怨，直接收起手中的长柄伞，手腕翻转，直接一“棍子”甩向红裙子的脖颈。 上一秒借用了黑伞的力量，下一秒苏白黑框眼镜下的左眼就变成了狰狞的血窟窿，脖颈处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在当前的环境下倒也不那么惹人注意。 不过，就算不惹人注意，可能也会引起一些非人类的注意。 至少那只红裙子厉鬼被苏白敲了一棍子之后，抬起的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大多数资深玩家的能力其实和蓝星辰差不多，都是一些对自身的强化，再怎么强化最多也就是让玩家变成超人，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人类”这个概念。 可是当苏白使用“厉鬼拼图”能力的那一刻，他和厉鬼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红裙子吊死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同类”攻击，但是下一秒可能觉得苏白的目的是抢走她和那只屠夫鬼的食物，所以歪着被敲的脖子，就张牙舞爪地向苏白冲了过来。 然后，苏白手中的长柄伞，就刺穿了红裙子的身体，甚至深入墙壁。 厉鬼拼图中，黑伞伪装和看破的能力的实用性很高，但战斗能力却几乎进不了前排位置，但那也只是和藏在厉鬼拼图中某些苏白自己都使唤不太动的家伙相比。 在低耗能的拼图中，黑伞的战斗能力也很强，除了增强苏白的力量之外，最实用的能力之一就是让任何长棍状的物体拥有“剑”的能力。另外因为黑伞自己喜好的原因，在苏白使用伞进行攻击时，这把“剑”会变得更锋利！ 来自厉鬼的“剑”，自然可以轻易刺穿墙壁和恶鬼的身体。 红裙子吊死鬼被伞钉在墙壁上的瞬间，她的四肢就开始缓缓变成墙上的影子，显然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从苏白的伞下逃走。 但下一秒苏白的左手就已经牢牢地掐住了吊死鬼的脖子。 既然是吊死鬼，弱点当然是脖子。 苏白被挖去的左眼死死盯着吊死鬼那张惨白的脸，吊死鬼从一开始就听从那只屠夫鬼的命令行事，虽然是恶鬼，但力量上还是会被黑伞压制。 就像当初444路公交车上的白旗袍纸人在苏白的身上感觉到了鬼新娘阿喜的力量威胁一样，当吊死鬼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和苏白左眼的血窟窿对视上的瞬间，她也能够感觉到来自黑伞的力量压制。 特别是在被苏白扼住喉部之后，红裙子根本无法挣脱。 黑伞这个家伙虽然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但苏白可能很难忘记他第一次遇到黑伞的时候，这个家伙把所有被他杀死的恶鬼的脑袋都变成了黑色的雨伞，他独自一个人拄着黑伞拐杖行走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中，向初次见面的苏白炫耀着自己无与伦比的绝佳品味。 那一招还不是苏白可以使用的，但黑伞的存在却足以让那只吊死鬼感到恐惧。 “你的脑袋，想要变成雨伞吗？”苏白忽地凑近红裙子耳边，左眼的血窟窿如同望不见底的恐怖黑洞。 在那一瞬间，苏白掌心属于迷雾商店的烙印有了反应，宣告着眼前这只吊死鬼的投降认输。 “再见。” 苏白话音落下，红裙子的脑袋如同脖颈被折断一样垂下，接着就化作红色偏黑的血雾，被苏白收入左手的血红色珠串中。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苏白左手的珠串上已经有三颗珠子变成了黑红的颜色，可见他进入这场游戏进货的决定是正确的。 “嘭——！” 苏白刚刚将钉入墙壁的黑伞拔出来，蓝星辰就又被那只屠夫鬼砸到了墙上，满是伤的身体无力滑落后，就坐在那里急促地喘着气。 而站在不远处的那只屠夫鬼，可能是感觉到了红裙子吊死鬼的消失，注意力暂时从食物的身上转移，落在了站在那里的苏白身上。 不只是屠夫鬼，靠墙喘着气的蓝星辰，刚刚被苏白救下的秋家姐妹，甚至是电梯旁边那两个玩家也都在注意着苏白。毕竟一开始苏白站在那里的时候存在感实在过于薄弱，手里还不明觉厉地拿着一把雨伞。 可就在刚才，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苏白轻而易举地将那把看起来普通至极的长柄伞刺穿恶鬼的身体，甚至深深刺入了墙壁。之后，苏白用力掐着红裙子吊死鬼的时候，所有人也都看到那只恶鬼在苏白手下不断挣扎不断试图变成影子，但最终还是化成了一阵血雾散去。 以其他人的角度可能看不到恶鬼化成的血雾进入苏白手上的珠串中，但那面对恶鬼时的轻描淡写还是让普通玩家有些瞠目结舌。 现在的大佬……长得都这么低调吗？ “新人？哈哈哈，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蓝星辰看起来已经被屠夫鬼折腾得不成人形，但这会儿竟然还能笑出声来，想来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困境。 “你死了的话，玩家这边的分数会降低到70分，你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吗？”苏白也不多做解释，再有下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将自己伪装成不可被看破的千层饼。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身上“厉鬼拼图”的能力惹出过非常多的麻烦，甚至险些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所以这一世，他尽可能在一场游戏中使用一种拼图的能力，加上一定的伪装之后，就可以尽可能地不让任何人知道“厉鬼拼图”的存在。 “不知道。”蓝星辰摇了摇头，还是扶着墙挣扎起身。 “巧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秋家姐妹那两个新人和那边你急着要救的一号楼玩家都会死吧？”苏白以持剑的方式持伞，“那可就不算是赎罪了。” “真糟糕啊。”蓝星辰用衣服擦了擦杀猪刀上他自己的血，“一定是因为他们死了三年都还没原谅我，所以才会惩罚我继续活着吧？” “他们？” “没什么，只是两个嘴上说着新人没用新人麻烦，最后却因为新人而死掉的倒霉蛋。” 蓝星辰没有再说什么，拎着刀就向那只屠夫鬼冲了过去。 第44章 他早该死的 如果“幸福小区”中的这场游戏没有阵营没有分数，如果阵营的劣势不会引发上百个鬼物的暴动，以蓝星辰那种疯狂的赎罪行为，可能真的会乐意和屠夫鬼同归于尽。 但现在就算蓝星辰真的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救下了大厅里的其他玩家，玩家阵营快速减少的分数反而极有可能造成更加恐怖的危机，上百个鬼物的暴动也只是苏白此刻的猜测，真实的情况说不定会更危险。 所以如果蓝星辰真的很想死的话…… 让他继续活着，可能真的是一种惩罚。 蓝星辰拿着杀猪刀向那只屠夫鬼冲了过去，那只屠夫鬼感觉到红裙子吊死鬼的消失，也意识到了苏白的存在，所以那张本就满脸横肉的脸上露出了更加狰狞的表情。屠夫鬼面对蓝星辰冲上来的攻击，很奇怪地开始向后退。 “他想要打开门，可能是想刺激外面那些东西。”苏白持着伞拦在了屠夫鬼和玻璃大门之间，然后用手中的长柄伞直指屠夫鬼的后脑勺。 在借用黑伞力量的时候，苏白最大的问题是左眼会呈现出被挖空的状态，但还好有眼镜和刘海的遮掩，不仔细观察倒也看不太出来。 苏白有理由怀疑这只屠夫鬼意识到自己今天很难饱餐一顿后，选择放弃独享食物，选择刺激其它鬼物一起攻击一楼大厅内的玩家，算是鱼死网破。 和吊死鬼不一样，屠夫鬼的身上看不出明显的弱点。特别是刚才蓝星辰不要命进行攻击的时候，似乎已经将屠夫鬼从头到脚砍了一遍，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弱点。 这样的恶鬼自然是存在的，而且不少。 按照苏白的经验，想要快速解决这样的恶鬼，要么将他直接烧成灰烬，要么就刺穿他的脑袋和心脏，这算是人形恶鬼都会存在的弱点。 “黑伞，把更多的力量借给我。”苏白看着手中的长柄伞，对伞的锋利程度还不够满意，“需要的代价，我之后会慢慢偿还。” 苏白的脑海中也传来了略显娇媚的男声：「但是主人您的力量和以前相比实在是太弱太弱，再使用更多力量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耗尽。」 “没事，照做。”苏白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珠串上那三颗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的珠子，就算真的力量耗尽，只要回到迷雾商店将这三个诡异制作成商品，亏空的力量就能够得到补充。 「遵命。」 黑伞的话音刚落，苏白就感到自己手上的长柄伞变沉了一些，一种与红月同源的力量正在渐渐将伞身包裹起来。此刻在苏白的眼里，这可以是一把伞，也可以是一把正在开刃的长剑。 如果是现在这把伞的状态，刚才苏白用伞去敲吊死鬼的脖子的时候，可能已经轻而易举地将那个东西的脑袋砍下来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 看向蓝星辰的方向，虽然他获得了屠夫鬼的杀猪刀，那把刀上沾染着红月的力量和杀戮的煞气，对玩家来说是非常不错的道具，甚至可能是一件没有使用限制的优秀道具。但杀猪刀毕竟是屠夫鬼的武器，用它来对付屠夫鬼的时候，就算在屠夫鬼的身上留下伤口，伤口恢复的速度之快也非常惊人。 所以怎么看蓝星辰都会处于劣势。 苏白持伞刺向屠夫鬼后脑勺的时候，蓝星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咬牙将沉重的杀猪刀扔到后方，然后直接用两条伤痕累累的手臂从屠夫鬼的腋下穿过，将比他更加壮硕的屠夫鬼牢牢抓住，不让他挣脱。 就算屠夫鬼挣扎着用膝盖攻击他的腹部，就算屠夫鬼挣扎着想要反向折断他的手臂，蓝星辰也还是像没有知觉的石头一样死死箍着屠夫鬼的身体，用眼神示意着后方的苏白。 苏白也不需要任何提醒，在感觉到伞上的力量足以攻破那只屠夫鬼的身体强度后，手持长柄伞直接划向屠夫鬼的颈部，一道刃光如同幻觉一般闪过，然后那只屠夫鬼表情狰狞的头颅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屠夫鬼的脑袋还未落地，苏白手中的长柄伞就已经从后方刺进了恶鬼的心脏，哪怕这具屠夫鬼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心脏”的存在，人类心脏的位置也是大部分人形鬼的弱点。更何况伞上还有着来自厉鬼拼图的力量，比最锋利的长剑更加致命。 再加上屠夫鬼的脑袋已经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前还挣扎着的屠夫鬼的四肢渐渐失去了力气，耷拉在蓝星辰的身上，渐渐失去了生机。 然后就被蓝星辰顺手丢在了地上。 苏白的这两“剑”看起来轻描淡写，但当苏白从屠夫鬼的身上收回长柄伞的瞬间，厉鬼拼图中的黑伞就为了不让苏白过分透支而收回了力量。 一股深入灵魂的疲惫感席卷而来，长柄伞几乎要从苏白的手中滑落，连他的身体都因为黑伞力量的褪去以及自身力量的亏空而晃了一下，但很快苏白还是拄着长柄伞在原地站稳了身形。 对于习惯将自己伪装成千层饼的苏白来说，他根本不可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不过此时此刻，就算再来一只吊死鬼，苏白可能也很难应付了。 习惯了力量的流逝之后，苏白靠着长柄伞的支撑稳住了身体，然后蹲下身用左手抚过屠夫鬼的残躯。左手掌心的烙印立刻开始发挥作用，屠夫鬼的身体和脑袋瞬间化作红色的血雾散开，血雾的颜色很艳丽，似乎是在表示这只恶鬼在苏白收走的鬼物中是最强大的。 “发生了什么？” 虽然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左手珠串的变化，但苏白还是故作毫不知情。身为人类玩家，收走鬼物的力量这种事情绝对是其他玩家认知之外的。但如果苏白现在不收走屠夫鬼的力量，它不久之后也会一样化作血雾，在这噩梦世界中尘归尘土归土。 “这些东西‘死掉’之后，就是会变成这样，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灰飞烟灭吧？只不过以往遇见的那些东西好像没有这么快变成血雾。”蓝星辰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看向苏白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我不会相信你是什么新人，但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苏白撑住了长柄伞，表情平淡无波的站起身，“就好像我也不知道蓝先生您为什么这么想死。” “……” “我倒是知道一些。”一个有些虚弱的陌生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白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那个之前因为腹部重伤而昏迷的女性玩家，这会儿已经悠悠转醒，她很是虚弱地看着外表伤势比她还重的蓝星辰，脸色很不好：“他早就该死的。” 第45章 剖腹 躺在电梯旁边的女人腹部的伤势非常严重，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肚子里炸开了一样，虽然好像已经布进行了包扎，但其实无济于事，她能够活着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因为她身为老玩家的实力。 “他早就该死的。”即使身受重伤，那个年轻女人看着蓝星辰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愤恨的味道。 至于另外两个男玩家，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能力也是比上不足。看他们刚才寸步不离守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样子，应该算是她的附庸。 这样看来，在场七个玩家中，有可能和屠夫鬼这样鬼物抗衡的玩家，大概都已经力竭或重伤了。毕竟那个女人虽然已经清醒，但腹部的伤势让她站起来都非常困难。苏白虽然看起来站得挺稳，但除去一些千层饼的底牌之外，他的力量已经完全耗尽，如果再出现其它鬼物的话，他可能需要去找一扇门。 至于蓝星辰…… 苏白拄着长柄伞站直身体，看向同样站在对面的蓝星辰，不得不说在苏白过去十年的记忆里，也很少见到伤势这么严重才能活着的人类。在卸下屠夫鬼的杀猪刀之前，蓝星辰的身上已经遍布深深的刀伤，后来更是在屠夫鬼的力量之下被踹飞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看来连蓝星辰的那蓝黑色的头发几乎都染成了血污的颜色。 一直以来都好像还有最后一口气支撑着蓝星辰，即使身体已经成了一块被撕烂的破布，蓝星辰也站在那里没有倒下，甚至在苏白发动攻势的时候，他奇迹般还有力气束缚住屠夫鬼的动作。 但是当蓝星辰转头看清楚那个说话的女性玩家后，却好像连最后一口气都泄空了一样，直接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到秋家姐妹的附近后，支撑不住地扶着墙坐倒在地上。 “原来是你。”蓝星辰似乎认识那位女性玩家，只是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屠夫鬼的上，一时间没有发现。 “后悔来一号楼救我们了吗？” 那个女人的话刚说完，站在她边上的两个人就已经反驳了起来。 “姚姐，是我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偷偷用手电筒求救，但后来解决那只鬼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可是半点忙都没帮上！” “是啊，还引来了两只鬼，太危险了！” “……” 那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着，倒是让站在一旁的苏白他们听明白了这三个玩家的遭遇。之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玩家和那个姚姐的假身份是一对夫妻，另一个男玩家是他们对门的邻居兼好朋友。可能是因为没有感觉到太多危险，他们三个玩家恢复记忆的速度比其他人慢得多。 但是当假身份是姚姐丈夫的那个男人恢复记忆之后，就意识到看似平静的生活早就已经大事不好了！ 因为……姚姐的假身份不只是“妻子”还是一个怀孕十月即将生产的“母亲”。 他们身边的恶鬼，一直都在姚姐的肚子里。 一般来说，玩家在现实世界的生活与虚假的记忆差别越大，进入“幸福小区”的玩家就越容易恢复记忆。但是连其他两个男玩家都恢复了记忆，姚姐却依旧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喜悦中。 为了不刺激姚姐肚子里的鬼……也许是鬼婴，为了让那只鬼不恢复记忆攻击姚姐，另外两位男玩家偷偷用手电筒打出了求救的信号，希望能找到一个有经验的老玩家帮助姚姐，却没有想到竟然遇见了一大群鬼在楼下晒月亮的场景。 后来腹部阵痛的时候，被他们称为“姚姐”的女玩家竟然恢复了记忆，然后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的那两位玩家，姚姐直接刨开了自己古怪的肚子，将躺在肚子中还未恢复记忆的鬼婴杀死。 不幸中万幸的是，怀里藏着鬼婴终究和真正的怀孕不一样，即使像姚姐那样鲁莽地划开自己的肚子，也终究只是将不该在肚子里的东西杀死后取出来，没有剖腹产手术那么麻烦。甚至可能是因为鬼婴下意识不想伤害母体，杀死了鬼婴的姚姐虽然重伤昏迷，但终究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虽然两位男玩家确实发出了求救的信号，蓝星辰也因为收到了信号而前往一号楼，但困扰他们的鬼婴已经被姚姐用不要命的方式解决掉了。 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似乎不那么喜欢蓝星辰，特别是那个姚姐，看向蓝星辰的时候眼神里甚至带着些恨意。 “蓝星辰，你确实早该死了，你做过的事情早该让你死了！但真正让我感到恶心的是你一次一次又一次说自己在赎罪，把自己过得像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还总说自己是个罪人，说自己乐于为了拯救别人为了赎罪而赴死！但我知道，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你根本就怕死怕得要命！” 姚姐忍着疼痛，对蓝星辰大喊着：“我还知道你为什么怕死！你怕的是自己死了以后会在死后的世界里见到他们两个人，怕见到那两个因为你的自私自利陷入绝境，但到最后还救了你一命的笨蛋！” “但你多虑了，你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他们两个人还那么年轻，都还只是学生。一个是我不喜欢但根本挑不出毛病的老好人。另一个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好听，偶尔总有些大小姐脾气，拉小提琴的技术还糟糕到折磨人耳朵的地步……但他们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那场游戏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秋蔓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许是因为真的想知道失踪了三年的前男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秋蔓在知道她不可能从蓝星辰口中知道答案后，还是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姚姐。 “抱歉，打断一下。”苏白拄着长柄伞走到蓝星辰和姚姐之间的位置，之前姚姐和蓝星辰说的一些话，还有刚才玩家总分变成80分这件事情让苏白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测。 虽然……如果苏白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一切可能过于巧合过于偶然过于难以置信，但眼前的姚姐此时此刻显然愤怒大于理性，想让她长话短说讲清楚一切有些困难，所以苏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两个人，让蓝先生想要赎罪的那两个人的名字，是……宁颜和方修杰吗？” 第46章 山神 “那两个人的名字，是……宁颜和方修杰吗？”苏白隐约记得蓝星辰提过那两个人不喜欢新人。后来姚姐说两个人是学生，其中一个是挑不出毛病的老好人，另一个说话不好听又有些大小姐脾气，还会用小提琴折磨人耳朵…… 这真的让苏白很难不去联想。 然后下一秒，苏白就看到坐在那里的姚姐和蓝星辰听见“宁颜”和“方修杰”这两个名字后，表情都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变化，特别是一直以来都面如死灰、眼神也如死水一般的蓝星辰，在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连之前那只肉体强横至极的屠夫鬼一次次的攻击和撞飞都没有让蓝星辰的身体颤抖，但现在仅仅两个名字就已经让蓝星辰控制不住地发抖，甚至将头低地很低，低得就像是那只脖子上吊着绳子的吊死鬼。 “你还说自己是新人。”蓝星辰耷拉着脑袋，“新人怎么都不可能知道这两个名字吧？” “是吗？”苏白思忖片刻后，并没有向其他人解释他是从何得知这两个名字的存在，只是表情有些复杂地摊手说道，“但我真的只是一个刚刚结束了新手游戏的新人而已，很新很新。” 苏白比新人还要新的原因是，他在结束新人专享的那场游戏后，甚至没怎么留在现实世界，而是一转身又回到了噩梦世界参加第二场游戏。 不管怎么说，在可以公开的相关情报中，苏白并没有说谎。 另外，他会突然说出宁颜和方修杰的名字这件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他冥冥中觉得这场游戏的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 但如果宁颜和方修杰真的和蓝星辰有关，会让苏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刻意安排着这场游戏的剧情，只为了看一出难以形容的好戏。 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随便吧。”姚姐摇摇头并不在意，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苏白“伪装”新人的时期，刚清醒过来就看见了苏白用伞杀死了屠夫鬼的那一幕，“不过也奇怪，蓝星辰向来深居简出，天天躲在噩梦世界的某些角落里不见人也就算了。既然你认识宁颜和方修杰，应该是和我们差不多时候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我却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 这位姚姐和宁颜还有方修杰是同期玩家？ 三年前吗？ 作为老千层饼，苏白在掌握着一定信息差的同时，能够从姚姐和蓝星辰的话语中得到更多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新人。这还是我除了新手关游戏之外，第二次进入游戏。”苏白一脸无辜，“在进入噩梦世界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高中都还没毕业的学生而已。” “算了……”姚姐摇摇头不去想，“我这人也懒得去想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既然你说你知道这两个名字，那你知道蓝星辰做了什么吗？” 苏白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 “那边的小姐也很像知道的样子，你认识蓝星辰？现实世界的朋友？不管怎么说，在知道他的故事之后，麻烦劝他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姚姐环顾了一圈四周，在看到墙壁上的数字时钟后愣了一下，但在确定一号楼大厅暂时是安全的之后，就叙述起她所知道的事情。 其实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但蓝星辰确实应该死在那个故事里。 大概三年多以前，那个时候的蓝星辰还只是一个刚进入噩梦世界不久的新人一样，比秋家姐妹和苏白好不到哪里去。在某一场游戏中，蓝星辰这样的新人和宁颜、方修杰这样的老人被一起送到了某座山上。 那场游戏的存活条件很简单，就是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中找到正确的路下山。 虽然宁颜看起来像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大小姐，但身边还有一个冷静的老好人方修杰陪在她的身边。宁颜嘴上总是说不喜欢新人讨厌新人，但依旧会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去照顾其他人。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下山的路非常顺利，名校就读的方修杰甚至会为新人和其他队友分析他们的特质和之后的研究方向。 按照姚姐的说法，这是那场游戏中的其他幸存者们口述的。 但后来其他幸存者才知道，蓝星辰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就遇到了山中恶鬼的蛊惑，那个恶鬼在他的耳边耳语说它是山神，因为山上已经没有了居民，已经没有了信仰山神的信徒，所以它想从下山的队伍里挑选信徒。用那个恶鬼的说法，他会和信徒共享这座山的神力，即使离开了这座山力量也不会消失。 当时的蓝星辰本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信徒，但很快就得知被“山神”垂怜的人不是他，而是宁颜和方修杰。用那个“山神”的说法，就算整个队伍里只有蓝星辰能够听见它的声音，但它还是更希望宁颜和方修杰成为他的信徒。 但是，“山神”说如果蓝星辰愿意帮助它，把那两个人引到供奉“山神”的山洞里去，然后蓝星辰再在“山神”面前上一炷香的话，“山神”可以破格承认蓝星辰信徒的身份，与他分享“山神”的力量。 可能是恶鬼的蛊惑中存在着不可言说的力量，也可能是三年前蓝星辰的性格使然，蓝星辰接受了“山神”的提议。 也许就像秋蔓之前说的那样，三年前的蓝星辰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可以为了在现实世界的工作中不断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甚至三年前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现实世界站在了比较高的位置。 这样的蓝星辰刚进入噩梦世界不久，甚至接受不了自己从游刃有余的职场精英变成没有任何能力可能会被诡异随意宰割的弱者。再加上他不服输和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信息，他疯狂地妒忌着一开始就被“山神”选中的宁颜和方修杰。 在当时的蓝星辰看来，他绝对是有潜力和能力的，毕竟整个队伍中只有他能够听见“山神”的声音。在蓝星辰看来，山神会更垂怜宁颜和方修杰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两个人“幸运”地比他更早进入噩梦世界，更早成为老玩家。 所以蓝星辰相信，只要拥有“山神”的力量，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可以超越宁颜和方修杰，成为这两位老玩家口中那种传说中的资深玩家。 也许蓝星辰残存的理智曾经察觉到“山神”的不对劲，但来自恶鬼力量的蛊惑、他心中的妒忌和自私自利的好胜心让他根本无法听见理智发出的呼救声，他听从了“山神”的计划，彻底成为了恶鬼的奴役。 谎称自己是“山神”的恶鬼，必然也是在他们下山的过程中发现了蓝星辰的性格缺陷，蓝星辰的一切所思所想也都在它的预料之中。 第47章 蓝星辰的过去 噩梦世界没有白天，再加上山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蓝星辰他们越往山下走，各种岔路和山洞就越来越多，黑暗中甚至会窜出一些想要吃掉他们的鬼物。如果不是有宁颜的战斗力保护，如果不是方修杰全程都在记录路线，甚至靠着在布料上绘图来计算方向，他们可能还没到半山腰就已经全体通关失败了。 但蓝星辰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不一样，那个自称“山神”的恶鬼一直在告诉着蓝星辰通往某个山洞的路，只要在山洞里点香祭拜“山神”，他就能够拥有“山神”的力量，之后“山神”就会送信徒们下山。 虽然这样做会让宁颜和方修杰也拥有“山神”的力量，但蓝星辰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里超越这两个老玩家。至于队伍里的其他人……三年前的蓝星辰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们怎么通关游戏。 就好像他当初在现实世界身居高位后，永远用一种俯视的表情看着手下的员工一样。 刚开始方修杰不太同意让蓝星辰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带路，但在队伍里的其他人发现蓝星辰带他们走的路上遇到鬼物的概率变低了之后，方修杰的反对和宁颜的犹豫就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宁颜和方修杰还是保护着队伍里的新人和其他人，但队伍的核心已经变成了嘴上说话冠冕堂皇的蓝星辰。 最终他们所有人都顺利到达了……蓝星辰耳边那个“山神”所说的山洞。 “那根本不是什么供奉‘山神’的山洞。”姚姐恨恨地看着低头不语的蓝星辰，“那是山上原本的村民将恶鬼镇压后封印的地方，里面没有什么‘山神’的牌位，只有一块被贴满了各种看不懂符咒的大石头，连山洞的石壁上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符纸。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的山洞非常不对劲，宁颜和方修杰完全可以转身离开山洞自己下山去，但宁颜那个傻子明明嘴巴不会说什么好话，却根本不可能放下队伍那些执迷不悟要跟着蓝星辰的其他玩家，方修杰也只能留下，希望可以通过对路线的计算，找到下山的正确方向。 “蓝星辰也完全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借着生火取暖的借口，用留在山洞里的火石点燃了火，却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可以供奉给‘山神’的香烛。 “或者说那个‘山神’想要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供奉，几乎就是小小火苗在山洞里被点燃的那一刻，那火舌瞬间开始向上蔓延，将山洞里的第一张符纸点燃。” “然后……结果很明显不是吗？”姚姐苦笑了一声，“火舌在眨眼间就蔓延开，山洞石壁上的符纸和那块石头上的符咒全部都在顷刻间被点燃！那个‘山神’既然还有着蛊惑蓝星辰的力量，自然也有着控制火苗蔓延的力量，它从一开始缺少的就只是一枚棋子和一个契机。” “你这个傻子！！” 根据另一个幸存者的说法，所有的符纸燃烧殆尽之后，山洞中的恶鬼真正复苏过来。 直到洞穴里的黑烟开始疯狂攻击他在内的所有玩家，直到宁颜和方修杰用尽一切方法让其他玩家逃出洞穴，傻傻站在洞里的蓝星辰才终于意识到那个一直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根本不是什么‘山神’！ 但就在蓝星辰发呆的时候，那阵黑烟已经占据了蓝星辰的身体。虽然恶鬼在蓝星辰的耳边说了很多谎话，但有一件事情恶鬼没有说谎，它是真的看上了队伍中的宁颜和方修杰，所以直接控制着蓝星辰的身体，再利用黑烟的力量将宁颜和方修杰一起拽入洞穴的黑烟中。 像恶鬼承诺的那样，它将和蓝星辰他们三个人分享力量，只不过代价是它将把三个人吞入“腹”中，融合一体，不分彼此。 被控制的蓝星辰一度失去意识，是一阵剧痛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等蓝星辰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他自己还有宁颜和方修杰都被困在一阵黑烟之中。但和他不一样的时候，宁颜和方修杰都被藤蔓一样的东西吊在了半空中。虽然宁颜的手中还有一把短刀，但显然无法割破束缚着他们的藤蔓。 也是因为被吊在半空中，宁颜和方修杰怎么都叫不醒失去意识的蓝星辰，最终只能用短刀在蓝星辰的脸部划出伤口，用剧痛唤醒蓝星辰的神智。 宁颜和方修杰自知已经无法逃脱。 因为连他们两个人的下半身都已经和黑烟同化，变成了扭曲的烟雾。 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不只是成为恶鬼的食物，还会成为不成人形的伥鬼。他们会成为队伍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些丑陋没有多少意识的鬼物，去杀戮下一批进入这座山的玩家。 “所以他们……”姚姐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直低着头的蓝星辰很是艰难地开口，“宁颜她说自己一直都很怕痛，自己动手的话会痛得停下来，所以，方修杰用那把短刀先杀了她，自己也随之赴死。我醒来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将他们同化到了一半，以我的能力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最后他们希望我来了解他们的时候，我也完全做不到。”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即使从其他幸存者口中知道故事的大概，在那洞穴中最后三个人发生了什么，如果蓝星辰不说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们是以人类的身份死去的。”蓝星辰斩钉截铁地说着。 之前对战屠夫鬼的时候，蓝星辰也使用过一把材质普通的短刀，攻击得手后就收回到了腰包里。如果苏白没猜错的话，那把最后陪伴宁颜和方修杰的短刀，一直都被蓝星辰带在身上。 “其他幸存者看见蓝星辰魂不守舍地从洞穴逃出来，大家就用方修杰留下的笔记带蓝星辰一起逃下山去。当恶鬼意识到自己对宁颜和方修杰的同化没有完成后，就发了疯一样在山路上追杀他们。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靠着方修杰留下的指引到了山脚，通关游戏，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那些幸存者说，蓝星辰这个混蛋到了山脚也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到通关的提示音响起才肯说出‘山神’的事情，以及之前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姚姐露出冷笑，“那些幸存者说，如果他们早点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一定会把你丢在山路上被小鬼啃食殆尽，然后被恶鬼同化，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蓝星辰，你早该死的！” “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怕死！你怕在死后的世界里遇到宁颜和方修杰，怕他们说出生前来不及说出来的对你自私自利的唾弃！” “你该死！” 第48章 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 “当时参加那场游戏的有足足二十位玩家，其中足足三分之一的玩家是新人，宁颜那个家伙嘴巴上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靠自己活不下去的新人，但如果队伍里没有比她更资深的玩家，她还是会把新人照顾到最后，每次都是这样。” 姚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白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宁颜初见他和风铃时的百般嫌弃，但是当她请他们在204室沙发上坐下后，又会好好地倒上咖啡，甚至将做好的面包一一打包塞给他们。 特别是之前宁颜塞给苏白的那袋面包，在送到养猫的“她”手上之后，竟然在苏白左眼的视野中变成了不那么新鲜的肉块，还成为了受那些猫欢迎的美食。 那个时候苏白就觉得宁颜很奇怪了。 也许204室摆放的食材原本就有问题，但人类正常做出的食物不可能引起鬼物的兴趣，毕竟能够让诡异之物喜欢的食物，要么是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情绪，要么就是拥有着特殊的力量。 普通玩家体内红月的力量非常少，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烘焙的面包上。除非烘焙面包的那个“人”早就已经变异成了别的存在。 后来再想想，宁颜和方修杰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很奇怪，刚开始的时候苏白以为他们两个人也是在这场游戏里初次见面，但后来可以明显感觉到方修杰对宁颜很了解。 宁颜面对方修杰的时候，就好像是陌生的初次见面的大小姐。 但是方修杰对待宁颜的时候，却像是了如指掌的故交。 如果只是这两点，苏白最多也只是觉得宁颜和方修杰这两个人有些奇怪。一直到一楼大厅墙壁上的分数显示有两位玩家死去，苏白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现在一号楼大厅里已经有七位玩家，而且还有人彼此之间认识，可以证实对方的身份。 那剩下的三位玩家按理说就是那位风铃同学、宁颜和方修杰。如果这么算的话，之前被鬼物杀死的那两位玩家，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在知道蓝星辰的过去之前，这样的推断其实是非常合理的，就算宁颜和方修杰是老玩家，也很可能会在噩梦世界翻车，这在噩梦游戏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唯一的问题，在那位风铃同学身上。因为离开三号楼的事情听见了宁颜的欢乐颂，所以苏白相信那两位玩家出事的时候，风铃应该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第一次在大厅里遇见风铃的时候，苏白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甚至因为对方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装扮而很失礼地笑出声。 第二次和风铃见面的时候，苏白发现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想起了自己噩梦世界玩家的身份和进入游戏时“管理员”所给出的规则和提示。 但在拥有十年信息差的苏白看来，风铃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她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她甚至无意识地使用了“管理员”这个称呼，那根本不是刚刚经历了一次新手游戏的新人能够知道的称呼。 这一点也让苏白确定，有一些玩家或诡异会误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所有进入“幸福小区”之前的记忆，但其实依旧在被“幸福小区”的力量影响着。就好像进入游戏时“管理员”所说的那样，所有人和诡异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 “不同程度”是一个微妙的词，“混乱”也是一个微妙的词。 如果苏白没有猜错的话，这意味着“幸福小区”中的玩家和诡异不仅仅是简单地失去一层记忆，他们可能会失去两层三层甚至四层记忆，其中的某一层记忆甚至可能会因为被篡改而产生混乱。 这是一个记忆和认知完全混乱的区域！ 出于对那位风铃小姐的信任，苏白相信就算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也不可能让身边的队友那么轻易丧命。 所以苏白就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死去的那两个玩家不是宁颜和方修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玩家的总数出现了问题。另一种则是……从一开始宁颜和方修杰就不是正常的玩家。 苏白还记得自己用左眼看到的四楼走廊，那一扇扇原本干净漂亮的白色防盗门，在左眼的视野里变成了一块块巨大的墓碑。 在苏白的认知中，会让“人”将墓碑当成家门的地方，可能就只有死者安息的墓地了。 …… 宁颜和方修杰显然曾经是玩家，所以他们知道很多和现实世界有关的细节，方修杰甚至给了苏白他们一个可以在现实世界联系他的通讯号码。 但就像进入444路末班车时那位“管理员”所说的，在噩梦游戏中死去的人，会被永远留在噩梦世界中。 于是苏白猜测宁颜和方修杰曾经是玩家，但死后被困在了噩梦世界的墓地中，一直到那片墓地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幸福小区”，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幸福小区的住户。 因为记忆混乱，宁颜和方修杰对待彼此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因为记忆混乱，他们记得自己是玩家，却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 因为记忆混乱，他们明明是已死之人，却依旧下意识地想要去帮助自称新人的苏白和风铃…… 猜测归猜测，连苏白都没有想到宁颜和方修杰不仅身份古怪，而且三年前就因为帮助蓝星辰而死在噩梦游戏中，甚至还是蓝星辰自称罪人，不断依靠帮助别人来赎罪的真正的原因！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刻意编排着这场游戏的剧本，然后津津有味地期待着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剧情发展。 这么说来，苏白突然想起了些上一世的小插曲。 在上一世苏白认识的那些资深玩家们看来，天上那轮红月就好像是噩梦世界的眼睛，甚至可能是噩梦世界的意识。红月将那么多人类以玩家的身份带入噩梦世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游戏场景，多少人类阵营的所谓智者对“它”可能存在的行为模式进行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 为了乐趣。 无论是残忍的大逃亡、无止无休的公交车、密室中的解谜游戏或者虚假记忆下的过家家游戏，一切的一切可能只是冥冥中那双眼睛想要看到的消遣罢了。 “宁颜她帮助了很多人，但可能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刚上大二的小姑娘，本该是被人保护的年纪，却天天因为说话得罪人而偷偷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姚姐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手轻轻抚过腹部的伤口，“我去见过宁颜的母亲，三年过去了，她还在到处寻找自己失踪的女儿。” “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至今不敢去回忆当初的痛苦。” “我知道，所以我在赎罪！”蓝星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同样痛苦。 “你不是在赎罪，你是在逃避！”姚姐的腹部还在流血，但还是让身边两个玩家将她扶起来，靠墙站着，“我不能代替宁颜和方修杰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但是……” “他们选择了救你。” “他们选择了救你。” 姚姐很是苦恼地挠着头发，似乎正在艰难地措辞。 “虽然我表现得很恨你，但我认识你的时间早就已经比认识宁颜他们的时间更久了，如果你愿意承认的话，我们也算是经常在噩梦世界见面的……故人。就算有再多人在游戏里嘲讽你鄙视你利用你，也有我和其他一些人希望你可以换一种赎罪方式。” “比如离开噩梦世界，回去现实世界见见你的家人，或者见见宁颜和方修杰的家人，去做一些有实际意义的事情。比如不要再一味地拯救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像宁颜和方修杰一样帮助他们，指导他们，让他们离开你的帮助之后，也能靠自己的力量通关下一场游戏。” “再比如……好好爱惜这具宁颜和方修杰拼了命救下来的身体。” “该死，我真的和宁颜一样不会说话。”姚姐叹了口气，“真希望那两个家伙能自己跳出来把你狠狠骂一顿然后再揍一顿！” 第49章 自我囚禁 姚姐说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所以也许是代入了母亲的角色，即使是在这个死亡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噩梦世界里，面对宁颜的死依旧无法忘怀。 无论是姚姐还是蓝星辰其实都很清楚，宁颜和方修杰本可以和其他玩家一样活下来，却因为蓝星辰被利益蒙蔽被恶鬼蛊惑而全部死在本可以通关的游戏中。 无论如何，是宁颜和方修杰让蓝星辰活下来的，所以姚姐不希望蓝星辰真的去死。 但是…… 也许在噩梦世界里死亡是常态，也许没有蓝星辰也会有另一个人被恶鬼蛊惑，可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其他人时至今日也无法忘怀其他死在噩梦世界里的玩家一样，姚姐也忘不了。 而对于蓝星辰来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只要还有一个人放不下，他的执念就不会消失，赎罪就不会结束。 偏偏只要蓝星辰自己还活着，他就会永远记得，他就会永远放不下。所以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有能够阻止或改变蓝星辰的人出现，他可能会一直拖着外表还活着内心却已经如死海一般的躯壳继续走下去。 应该……不会再有变数发生了。 三年来他在这种自我折磨中感觉到了扭曲的“安心”，甚至能让他在麻木中暂时忘记痛苦。 蓝星辰绝对不是噩梦世界里唯一一个害死过队友的玩家，噩梦世界里多得是那些对人类队友下死手的神经病疯子。任何听说了他故事的人都知道，蓝星辰不是好人，也不是恶鬼，他做了错事，并且选择自我囚禁。 他的双耳和双眼已经像是蒙上了一层死肉，什么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这是他的赎罪，但也是他的舒适区。 他的命是宁颜和方修杰给的，所以姚姐无权说些什么。但一想到宁颜和方修杰，姚姐还是觉得对蓝星辰最大的惩罚并不是让他继续做舒适区里的行尸走肉，而是以最痛苦的方式走出舒适区！ 但姚姐不知道该怎么做。 “宁颜那个孩子，在参加那场游戏之前还和我在现实世界见过面。”姚姐重新回忆起了宁颜去世时的悲伤，“她好像非常难得地选上了最热门的体育选修课，所以心情特别好，就算知道很快要进入噩梦游戏，她还是一整天都在笑着。听说她喜欢的那位老师两年前已经离职，连学校都搬了别的校区，一切都变了……” 姚姐说着说着，又沉默了下来。 …… “那个……” 大厅里气氛正显得有些尴尬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妹妹秋蕾突然靠近了苏白。 “这里的气氛是不是有点尴尬。”秋蕾和秋蔓都是新人，但也许是因为秋蕾在现实世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且是真正的普通高中生，所以秋蕾可以说是嫩得能掐出水的新人。 只不过和一些喜欢到处乱跑的新人或者假新人相比，秋蕾显得很安静，而且存在感很低。 苏白甚至怀疑秋蕾的特质可能和存在感有关。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苏白甚至觉得，就算现在宁颜和方修杰直接出现在蓝星辰面前把他揍一顿骂一顿，蓝星辰可能也还是走不出来。 “你不是说你也只是高中生吗？”秋蕾吃惊地看着苏白。 “……”苏白确实这么说过，但没有想到在他动手之后，秋蕾竟然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的自我介绍，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也是虹槐人吗？说不定我们在哪里见过？也许我们的学校离得很近？”虽然现场的气氛很沉重，但显然并没有这么感染到秋蕾。哪怕已经是高中生，哪怕自认为成熟，真正复杂的世界距离秋蕾还是远了一些。 “你别看我姐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觉得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冷漠。”秋蕾又挪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蓝大哥三年前失踪的时候，我姐姐真的很着急的，还……” “咳咳。”旁边的秋蔓似乎听见了妹妹说话，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还咳嗽了几声。 “不过你真的好厉害。”秋蕾马上转移话题，若有所思地说，“在进入这个地方之前，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可能就是我们学校高三的那个学霸学长！听我们老师说，无论他想考什么学校都考得上。” “那确实很厉害。”苏白倒是不记得高中学校的学霸是谁了。 “是啊，但是我和姐姐突然就来到了这样的地方，那个学霸学长听说也请了病假，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里出现了，这可能就是世事无常吧！”秋蕾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我同学还说要带我去拜拜传说中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学霸学长，争取下次考试考好一些，但现在一想到噩梦世界的事情，就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了。” “我现在觉得与其拜拜那位学霸学长，不如拜拜你更好一些！”秋蕾看向苏白的双眼里有些崇拜，“明明我们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秋蕾说话的时候，其实周围休息整顿的其他人也在偷偷听着。 听到秋蕾询问苏白能力的时候，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就算之前蓝星辰说苏白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苏白现在的伪装也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还是能让人看出他非常年轻。 如果苏白真的是老玩家甚至资深玩家，那他到底是几岁进入噩梦世界的？ 噩梦世界应该没有年龄太小的玩家才对。 可惜面对秋蕾的提问，苏白伪装得黝黑的脸上只是露出一个非常腼腆且无辜的笑容，依旧千层饼一般半真半假地敷衍着：“可能是运气比较好吧？” 苏白很清楚，自己上一世能从新人时期活下来，确实和运气脱不了关系。 在其它方面，他其实很普通。 “在噩梦世界里，坦诚相待也不一定是好事。”虽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重新捂着伤口靠墙坐下的姚姐也并不打算追问，“这次游戏的通关任务是存活48小时，现在我们的分数比那些东西低，外面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但既然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大家还是抓紧时间休息调整。” “说起来，你们恢复记忆的速度好像都比我快很多，连这两个家伙也是。”姚姐摸了摸肚子，似乎是因为自己之前把藏在肚子里的鬼婴当成怀孕而感到后怕，“到现在我都还有些没走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鬼地方为我编造的假记忆，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秋蔓有些自嘲地笑了，“我这些年来天天上班下班加班，连年假都懒得请。结果被困在幸福小区之后，直接被塑造成了无业游民，不能离开小区，不能出去工作，想着想着就突然恢复记忆了。” 秋蔓说话的时候，苏白倒是一直在观察着四周和玻璃大门的外面。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好像看见一号楼对面的三号楼方向，也就是风铃和宁颜他们所在的居民楼那里，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第50章 没人能阻止月亮 “恢复记忆之后，我就叫醒了和我在一起的妹妹。”秋蔓回忆着进入噩梦游戏后的经历，“想来的确是因为这场游戏编造的记忆和我在现实世界的生活差太多了。” “其实我也是这样！”一直都守在身边的男玩家，也不禁脱口而出，“游戏给我编造的假身份是姚姐的丈夫，我每次看到姚姐的时候都觉得怪怪的，后来有一次睡午觉的时候直接梦见姚姐站在旁边骂我，然后就突然恢复记忆了！” “……”队友所说的话，瞬间把姚姐从悲伤中拉了回来，一个眼神就瞪了过去，“真不好意思，被安排成你妻子这件事情把你吓到了。” “不是这样的！姚姐你年轻貌美，是很厉害的老玩家，还救了我们好几次，怎么想也是我配不上！”那个男玩家连忙哭丧着脸解释，“绝对不是因为姚姐你平时脾气不好，也绝对不是因为姚姐你穿着家居服给我做饭的画面实在是太惊悚了！” “你还不如不解释……”另一个男玩家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语气一转，“不过我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去吃姚姐做的饭，明明脑子里的记忆告诉我这顿饭应该很好吃，但吃进肚子里之后却好像生吃了一只没洗过的八爪鱼，一回家我就吐得昏天地暗，然后就恢复记忆了。” “咳咳！”姚姐捂着腹部的伤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两个男玩家，“等我活着离开这里，你们就死定了！” 虽然姚姐看起来很生气，但表情比之前生动了一些，人好像也显得更精神了。 那两个男玩家虽然因此被“记恨”，但看见姚姐整个人心情和状态都恢复了一些之后，也都站在那里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如果游戏给予的虚假记忆是玩家想要的，玩家就可能很难恢复记忆。但如果游戏给予的虚假记忆和玩家想要的完全不一样，玩家就会更快找到破绽，然后恢复记忆。”苏白也确实从中获得了一些新的消息。 无论是想要去上班却被迫“失业”在家的秋蔓，还是拥有了完全不可能的妻子的那位男玩家，都是因为“幸福小区”给予的假记忆和他们想要的差太多，所以恢复了记忆。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好像姚姐明明是三个玩家中资格最老的，却一直到最后才恢复记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法走出“幸福小区”给予她的这份虚假的记忆。 之前姚姐提到过她曾经拥有一个孩子，也很容易将自己带入母亲的身份。虽然苏白和姚姐是初识，姚姐也并没有多么详细地介绍过自己，但在苏白看来她应该依旧在怀念着失去了孩子，就好像至今无法忘怀宁颜的死一样。 所以在恢复记忆之前，姚姐一直都将肚子里的鬼婴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也许当时的她不只是沉浸在幸福小区创造的虚假记忆中，也是沉浸在自己无法走出来的伤痛回忆中。 也许像蓝星辰这样的疯子并不多。 但无论是在噩梦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存在着太多太多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的人。 “它给我的记忆，是一个美满的家庭。”蓝星辰抬起头来看着大厅的天花板，随着他力量的恢复，头发开始慢慢变成浅蓝色，身上狰狞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愈合。只不过无论伤口愈合得多快，也依旧会在蓝星辰的身上留下新的伤口。 “我根本不可能拥有那种东西，虚假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对我没什么用。”蓝星辰抬起了自己全是伤疤和伤口的手臂，“这可不是一个拥有美满家庭的普通职员的手。” “……” 大厅里的气氛又变得沉默。 考虑到可能大厅里的其他人比较粗心大意，苏白还是在这个时候亲自走到玻璃大门前，将之前被吊死鬼打开的防盗门重新锁上。 苏白很难评价蓝星辰这个人，毕竟人类本来就很难用“善”和“恶”这两个字去评价。但如果让苏白自己说的话，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噩梦世界新人玩家，他很乐意在游戏中遇到这样一位同行者，虽然疯了，但拥有不俗的战斗力，能够让同行的玩家更好地活下去。 但是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肄业生，苏白很难喜欢这样一个人。 就算一起通关了游戏，苏白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另外……苏白上一世的时候在噩梦世界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人，但却从未听说过蓝星辰这样的疯子。也许是那个时候，蓝星辰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你们说，外面那些鬼物的情况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明明苏白这个“外来者”没有什么虚假的记忆，但还是带着普通高中生特有的腼腆笑容快速融入其他玩家的话题中。 “那些东西？”姚姐他们看向苏白，好像愣了一下，“什么？” 此时此刻，为了防备随时可能会出现的诡异之物，姚姐他们还是站在电梯门附近，苏白和秋家姐妹就站在离墙壁上数字时钟不远的墙边，蓝星辰也盘腿坐在不远处修整。难得的平静可以让大家像现在一样闲聊片刻，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离开过两边的楼梯电梯以及正前方的玻璃大门。 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是存活任务的要点，但存活任务的特点就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诡异之物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 特别是在此时此刻玩家分数势弱的情况下。 还有一个必须记住的要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聊天并不会分散玩家的注意力和警惕心，反而会让玩家变得更放松更平静更理智一些。 所以大家都不讨厌聊天。 “刚才你们好像说过，现在站在外面的鬼物都还没有恢复记忆，这座小区想要借用红月的力量让这些鬼物恢复记忆，然后……可能会很不妙吧？”秋蔓虽然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而且我们阻止不了。”苏白虽然力量没剩下多少，但气力已经差不多恢复，不再需要拄着长柄伞。他只是看着玻璃大门的外面，似乎能和那些抬着头的鬼物一样，看见天上那一轮红月。 “毕竟没有人能阻止那轮月亮。” 第51章 第八位玩家 “和我们一样，这些鬼物也会被虚假的记忆困住。”苏白把玩着手中黑色的长柄伞，“就好像姚姐肚子的鬼婴，也因为虚假的记忆而安眠在虚假母亲的腹中。” “无论是鬼物还是人类，进入‘幸福小区’后必然会拥有一段虚假的记忆和一个虚假的身份。但这似乎并不是‘幸福小区’本身能够控制的。”苏白低头思忖，“不然给予了虚假记忆后，又控制这些鬼物出来晒太阳恢复记忆，怎么想都有点多此一举。” 苏白真正感到奇怪的，是他进入“幸福小区”后并没有获得虚假记忆这件事情。虽然“幸福小区”给了他一个假身份，甚至给了他一个假姑姑，但苏白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去记忆。 如果“记忆混乱”是每个进入幸福小区的人和诡异都会出现的异常状态，那么到底是谁帮助苏白清除了这一异常状态？还是说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让“记忆混乱”无法出现在他的身上？ 苏白并不像玩家阵营里那些智者，没有多智近妖的脑子，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深谋远虑，只是和普通玩家相比更擅于观察，更擅于去记录一些细节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先把不对劲的地方记下来，总有一天能够将线索串联在一起，甚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在苏白独自思忖的时候，他又听到一号居民楼外面传来动静。这一次连蓝星辰和姚姐他们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但居民楼外面站着那么多鬼物，只要没有东西靠近一号楼的玻璃大门，出现一些动静也算是正常。 不过…… “我之前参加新手游戏的时候，游戏开头的管理员说死在噩梦世界的玩家会被永远留在噩梦世界里。”苏白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某些情况发生之前，先给蓝星辰他们一些提醒。 “你还在玩扮演新人的游戏？新人可不会称呼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为‘管理员’。”蓝星辰抬眼看向苏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伪装成新人，毕竟那些老玩家恨不得身边的崇拜者越多越好。” 苏白笑而不语，现在他身体内的力量实在太少，大部分时候就算借用厉鬼拼图的力量也只是在虚张声势，很容易陷入如今这种力量耗尽的困境。 与其说他是伪装新人，不如说他是一个真正的新人，但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伪装成新人的资深玩家。 有些绕口，但是实话。 “我的身份根本不重要。”苏白笑着摆摆手，“我只是突然在想，如果在游戏里死去的玩家出现在幸福小区里，他们会不会也发生了记忆混乱，会不会沉浸在自己还活着的虚假记忆中，甚至以为自己也是参加游戏的玩家之一？” “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也许是来自女性的敏感，姚姐支撑起重伤的身体，皱眉看向苏白。姚姐虽然也算是老玩家，但可能是因为拥有的能力和特质不同，她并没有让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我在这个小区里遇到过这样的‘人’？”苏白收敛了笑容，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变得认真，“难道大家不好奇，为什么我之前会突然提起宁颜和方修杰这两个名字吗？” 大厅里的气氛又一次变得沉默。 但和之前话题结束的沉默不一样，这次姚姐和蓝星辰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苏白。所有人脑海里的思绪翻涌，可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咚咚——”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来自玻璃防盗门外的敲门声。 在场玩家中存在感最低的秋蕾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个哆嗦。 “来了吗？那种东西？”守在姚姐旁边的玩家也警惕了起来，和之前蓝星辰战斗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不一样，这一次两位男玩家都动了起来，将姚姐护在身后。 “也许是玩家？”秋蔓虽然这么说，但也第一时间将妹妹秋蕾拉到了自己身边，“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场游戏应该还剩下8位玩家，我们这里只有7位，不是吗？” 苏白看向玻璃大门外，那里站着一个人形身影，是…… “苏白？”还没等苏白说些什么，门外的人影已经早一步看见了手持长柄伞站在那里的黝黑男生，“是苏白吗？之前在三号楼的苏白？你还活着？！” 门外的女声里带着真实的喜悦，甚至可以说非常激动。 “太好了！我们看见那个钟上的分数下降的时候，还以为……” “是你认识的人吗？”那两个男玩家马上松了一口气，他们刚才都看见了苏白出手时展现的恐怖实力，只要苏白还站在他们这边，苏白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可能有多危险。 “是第八位玩家，但可能后面还跟着些什么。”苏白将手搭在大门的门锁上，回头看向蓝星辰和姚姐，“我可以开门吗？” 苏白早就已经认出敲门的人是风铃，还是那两条整齐的麻花辫和朴素的着装，眼镜后的双眼在看到苏白之后马上就亮了，连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激动。 但现在大厅内一共有七位玩家，而那道玻璃大门外就是一眼望不尽的鬼物，怎么都轮不到苏白一个人来决定是否开门。 特别是在苏白说了之前那番话之后，还是由姚姐和蓝星辰来决定是否开门比较合适，只不过这两位似乎还没从苏白的暗示中回过神来，依旧是一脸费解地看着苏白。 “风铃小姐，你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吗？”苏白暗叹了一声，只能询问门外的风铃。 “我身后？”玻璃门外的风铃看起来很认真地想了想，“外面那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看月亮，连那两个扮演我父母的东西也在那里，好像没有别的东西跟在我们后面了。” “是宁颜和方修杰他们注意到了一号楼的求救信号，我们才知道这里有人。”风铃明白噩梦世界的危险，所以也知道苏白为什么一直不开门，“放心，我们一路上都很小心。” 但风铃不知道的是，当“宁颜”和“方修杰”这两个名字在她口中出现的时候，整个一号楼的大厅的空气都凝固到了窒息的地步！ 第52章 剩下的八个人? 「是宁颜和方修杰他们注意到了一号楼的求救信号，我们才知道这里有人。」 风铃的声音不大，但在大厅里的玩家听来却有些震耳欲聋。 就连之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秋家姐妹都困惑地互相对视，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姚姐他们不是说宁颜和方修杰已经在游戏里去世了吗？不就是那两位因为蓝星辰被蛊惑而最终死去的玩家？姚姐的朋友？也是让蓝星辰活该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疯子的原因？ 为什么这两个已经逝去的名字，先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苏白的口中，然后又出现在玻璃大门外那个女人的口中？ 姚姐明明身上的伤口就已经很痛了，但这儿还是狠狠捏了捏自己手背上的肉。 虽然她之前胡言乱语的时候说过恨不得让宁颜和方修杰出现在蓝星辰勉强将他狠狠揍一顿这种类似的话，但她之所以这么愤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宁颜和方修杰已经死了！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但是刚才苏白在说什么？门外的那个女人刚才说了什么？是她听错了吗？ 还是说……在噩梦世界死去的玩家，真的有可能会变成诡异之物？ 至于另一边的蓝星辰，他现在在想什么可能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他重新将头低下，低得比那只吊死鬼还低，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开门吧。”姚姐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甚至有种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感觉，“让他们进来吧。” 姚姐一点头，苏白就打开了玻璃大门的门锁，让门外站着的风铃走进来。 风铃走进来没多久，两个原本站在后方黑暗处的身影也开始靠近大厅。也许是因为大厅里面的气氛沉默到几乎凝固，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有可能被听见。 所以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能够听见门外那两个“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甚至能够听出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一种脚步声听起来步伐很轻快，和小朋友出去郊游的时候差不多。另一种脚步声听起来则更稳健一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怎么有这么多人？所有参加游戏还活着的玩家都在这里聚餐？”一个语气疑惑的女声出现在风铃的身后，语气还是和苏白记忆中一样不友好，“既然有这么多在一起，那就努力想想办法，不要轻易用手电筒照来照去啊！像我们这样带着新人当着上百个鬼物的面跑来跑去也是非常危险的！” “宁颜你，说话的方式还得再温和一点。毕竟大家都是玩家，你这样说话又要被人误会了。”再后面是一个听着就很温和的男声，“抱歉，她一向有些口是心非，其实一看到有人用手电筒求救就心急如焚地想办法赶过来了。”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急如焚了？”女声听起来很不服气，但声音压低了很多。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连《欢乐颂》都拉得更难听了。”男声也不饶人。 “……” 很欢乐的两个人，但在场除了风铃和苏白之外，似乎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而且就算那个男声不解释，也不会有任何人误会或记恨那个说话不怎么好听的女声。别说记恨了，站在电梯旁边的姚姐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了。 两个身影一边警惕着后方那些还在晒月亮的鬼物，一边走进亮着灯的一楼大厅，一边顺手锁了门，毫无意外正是之前一直在三号楼的宁颜和方修杰。 他们两个一走进大厅就注意到了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苏白，宁颜直接被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好端端站在那里的黝黑男生。 “苏白？”宁颜愣了几秒钟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凶巴巴地瞪眼看着苏白，“不是让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吗？连对新人的最基本要求都做不到吗？你到底是怎么活着从三号楼跑到一号楼来的？你知不知道在继续找你和先来一号楼之间我们纠结了多久？为了保险起见我和方修杰甚至在楼道的各个角落里都留了言，甚至还把204室的钥匙藏在了电梯口，结果你没有来集合是因为一个人神通广大地跑到一号楼来了？” 宁颜一大串话都不带喘气，明明语气凶狠狠的，却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感觉不喜欢。 她好像真的很担心。 “我就说，新人什么的最麻烦不过了！”宁颜一大通话说完之后，就好像如释重负似的又松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走到一号楼来的？还有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可能是……饱和式救援？”苏白避开了宁颜的第一个问题，脸上熟练地挂上无辜的笑容，“不过我们来的时候，求救的玩家已经把鬼物解决掉了，虽然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有一些人受伤，但现在情况还算不错。” 苏白的话说完之后，站在玻璃大门旁的宁颜和方修杰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也许是因为大厅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诡异，连一向“活泼”的宁颜表情也变得有些认真。 最夸张的还是躲在电梯旁的姚姐，也许是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两位故人，干脆就侧过了身去。看姚姐身体时不时轻颤，也不知道是因为腹部的伤口疼痛难忍，还是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吗？”另一边的风铃走了过来，有些关心地看着苏白。 虽然风铃并不知道苏白是之前那个在树下救过她一命的黑衣男生，但只说两个人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这一点，就足以让风铃对苏白有一种同辈队友惺惺相惜感觉。 “没什么事情，风铃小姐有……想起什么吗？”苏白看着依旧一脸质朴的风铃，试探着问了一句。 “想起什么？”风铃一脸疑惑，似乎不知道苏白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你和他们一起的时候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苏白摆摆手不再追问，只是半真半假地笑着说，“我只是听说人在遇到危险和困境的时候，更容易爆发出来一些连自己都不记得的力量。” “奇奇怪怪。”风铃锐评着苏白的表现，又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很高兴能再看见你。” 说着，风铃又有些遗憾地看向墙壁上和三号楼一模一样的数字钟，上面属于玩家的分数停留在了80这个数字上，意味着有两个玩家还没来得及求助就已经离开了。 他们剩下的八个人甚至都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和在现实世界的身份…… 等等，剩下的八个人？ 风铃表情一变，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53章 为什么有十位玩家? “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风铃开口之前，站在一旁的宁颜已经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大厅里的其他玩家和之前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个人僵在那里的样子确实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甚至连跟在宁颜后面进入大厅的方修杰，作为姚姐口中脑子很好的人，也像是僵住了一样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宁颜一开口，大部分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风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小区里遇到过一个穿黑衣服的玩家，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但这里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宁颜环顾了一圈，没有察觉到其它真正不对劲的地方，倒是发现大厅里并没有风铃之前说的那个很好看的黑衣男生。 宁颜觉得自己的审美很正常，如果那个长相好看的男生此时此刻就在一楼大厅里的话，就算对方换了其它颜色的衣服，应该也找得到才对。 但现在大厅里的玩家就这么几个，再排除站在她身边的方修杰和苏白，一共就没剩下几个男的。 一楼电梯那里倒是站着两个男玩家，虽然在宁颜看来是非常普通正常的长相，远远称不上好看，如果不幸出现在什么影视文学作品中，甚至会沦落为连名字都没有的普通男性。 剩下的就是那个在数字时钟下方靠墙坐着的男玩家，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把头低得非常低，如果不是人类身体的折叠存在极限，宁颜甚至怀疑对方想要把头埋到大厅地板里去。 不过就算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宁颜的视线还是在那个人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身上有那么多伤口却还活着的人。 他真的还活着吗？ 也许是那个人身上的伤口越看越让人觉得惊悚，宁颜甚至忍不住转头低声问旁边的苏白：“喂，新人，你能看见坐在墙边的那个吗？那个是人类吗？” 苏白顺着宁颜伸出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低头坐在那里的蓝星辰。蓝星辰的伤口在能力的加持下愈合得很快，身体的状况可能比那边的姚姐还要好一些，但那一身伤乍一看的确极度狰狞。 “是人类。”面对现场这种怪异的情况和氛围，苏白都有点想要到外面去和那些鬼物一起晒月亮了，“刚才我们遇到了鬼物的跟踪和袭击，蓝……他受了很重的伤。放心，他的能力和伤口治愈有关，只是还需要再休整一段时间。” 得知靠墙坐着的蓝星辰并不是潜伏在大厅里的鬼物之后，宁颜定了定神，转而又看向另一边的风铃，问道：“风铃，你有看到那个很好看的男生吗？” “宁颜，这不是重点。”一旁若有所思的方修杰都忍不住开口提醒队友。 “我就在问很重要的事情。”宁颜正了正神色，用其他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好不好看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风铃说过那个人看起来很擅长用剑，在解决鬼物的时候也显得很轻松，如果他在这里的话肯定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反过来，如果那个玩家真的是死去的两个玩家之一，那杀死他的鬼物肯定非常危险。” 在场的秋家姐妹等人倒是不知道宁颜口中那个长得很好看而且很厉害的黑衣男生是谁，但是当宁颜说那个人用剑而且解决鬼物的时候很轻松的时候，他们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站在那里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苏白。 之前苏白以持剑的方式，用手上那把长柄伞解决掉屠夫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过说好看的话……也许摘掉眼镜会黑帅黑帅的？ 不对，这也不是重点！ 其他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宁颜和方修杰的身上，这两位像正常的人类玩家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是最重点的问题啊！ 按照姚姐的说法，宁颜和方修杰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某一场游戏里。所以除了姚姐和蓝星辰之外，其他人并没有见过三年前的宁颜和方修杰。 但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宁颜和方修杰，和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斯斯文文的青年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妆容有些精致且神情娇俏的女孩，也许女孩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动听，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就是这两个人在救下蓝星辰后，为了不变成伥鬼而在痛苦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除了风铃之外，所有的玩家都很清楚宁颜和方修杰早已经不是人类，但所有人宁愿陷入古怪的沉默也都没有去说破这一点，也许是担心两个“人”恢复真正的记忆后陷入没有理智的暴怒，也许是……不忍心。 “所以没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吗？” 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直都显得过于沉默的方修杰却突然开口，语气非常严肃。 宁颜有些奇怪地看向身边队友。 苏白叹了口气，拿着伞向旁边走去，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着实已经和他没有太多关系了。 对苏白来说，隐藏弱点和把自己伪装成千层饼的重点之一，就是尽可能地去做一个旁观者。在这场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苏白之所以同意黑伞的着装要求，之所以选择在宁颜他们面前伪装成另一个人，最主要的目的也是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身份。 只是这一场游戏的积分赛制打破了苏白的计划，哪怕他再怎么不在乎其他玩家，哪怕他其实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其他玩家的名字，但如果任由这些人类玩家死在这场游戏里，任由玩家阵营的积分降低到10，苏白完全预料得到整个幸福小区鬼物倾巢暴动的画面。 虽然他可以进入迷雾商店，但迷雾商店内的时间是暂停的，无论他在店里待多长时间，对这场游戏都没有太大的帮助，这也是他之前不得不出手的原因。 但是……如果是一些不伤及玩家分数的特殊情况，苏白还是乐得在一旁旁观。带着这样的想法，后退了几步的苏白已经站在了大厅的角落里，抱着长柄伞靠墙稍作休息。 “方修杰，怎么了？”宁颜觉得一旁的队友有些奇怪。 而方修杰并没有回应宁颜，只是看着大厅里的其他玩家，表情严肃地问道：“这场游戏应该只剩下八位玩家存活，为什么仅仅这个大厅里就有十位玩家？” 也许宁颜为人比较咋咋呼呼，但方修杰却不可能忽略这个问题。 第54章 谁会为他哭泣? 还幸存八位玩家，为什么大厅里出现了十位玩家？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因为外面聚集着晒太阳的鬼物超过了一百人，所以玩家超过十人也很正常？ 或者说是墙上的钟一起坏了？ 如果想要解释的话，这种漏洞十足的谎言他们可以编造出很多个，但真的有必要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困惑的则是什么问题什么状况都没有看出来的风铃，她“恢复记忆”后虽然遇到了一些危险，但先是遇到了持剑的黑衣男生，之后又和宁颜他们汇合，可以说是一路顺顺利利，甚至算是一路由宝宝巴士安全护送。 但风铃的注意力从苏白身上移开之后，也很快感觉到了周围情况的不对劲。 “我们……”姚姐身边的男玩家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又语塞。 但电梯那边发出的声音还是吸引了方修杰他们的注意力，也让宁颜和方修杰看见了原本侧身将自己藏起来的姚姐。 虽然姚姐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但她腹部的伤口实在是太深，绕在腰间止血的布条也已经差不多被血浸透。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有鬼婴本能地保护母体，不妥善处理这样的伤口也会丧命。但人类玩家身处噩梦世界的时候，和诡异之物一样会吸收红月的力量，再加上姚姐成为玩家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才能够带着这样的伤口站在这里。 即使如此，姚姐的伤口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也显得非常糟糕。 方修杰看着姚姐背影的时候，眼神有些疑惑和不确定，但还是一步一步向那边走了过去。 “您没事吧？”方修杰向着姚姐的背影伸出手，声音温和，“我的能力能够止痛和加速伤口的愈合，也许可以帮到你。” 苏白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一切。苏白看的出来姚姐一直都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这位女性玩家本就是重感情的性格，之前怀着鬼婴时的虚假记忆可能也让她重新忆起了失去时的痛苦，此刻的情绪更是容易崩溃。 “你走开。”姚姐避开了方修杰伸出的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哽咽，“你这种一米九的大男人天天温温吞吞地帮别人做这做那，能不能偶尔有魄力一点果断一点或者自私一点？能不能别做老是关心别人的老好人，能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方修杰愣愣地看着姚姐的方向。 “姚……姚姚？”宁颜听着那个呜咽的声音，表情茫然，“是姚姚吗？” “你们这两个家伙！”姚姐终于在听到宁颜说话的一瞬间直接哭出了声，“这个游戏实在是太恶趣味，太折磨人了啊！” “姚姚！”宁颜终于确认了友人的声音，但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姚姐腹部的伤口，原本还算轻松惬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慌张，“孩……孩……孩子呢？！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姚姚，孩子，孩子……” “是啊，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孩子还在。”姚姐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痕迹，转身看向宁颜和方修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宁颜有些困惑，“可是我们……咦，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三年前。”姚姐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抚过受伤的腹部，“我们上次见面是三年前，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在三年前离开了。” “可是……” 宁颜万分困惑，但方修杰已经若有所思。 “宁颜，我本来不该说这些的。”姚姐有些不忍心地闭上眼睛，“但也许是我比较自私，就像现在的你们依旧会因为手电筒的求救信号赶过来，就像现在的你们依旧会选择帮助别人一样，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还是原来的宁颜和方修杰，无论你们之后想起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愿意去相信，这场游戏把你们带来这里的原因，是这个世界难得的善意。”姚姐说着，忍不住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宁颜，大哭特哭起来。 “姚姚，姚姚，你不要哭。”宁颜小心地避开姚姐腹部的伤口，然后回抱住她，表情开始变的慌乱，“怎么回事？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好害怕。” 哎…… 一旁的苏白可以体会到姚姐的心情，虽然可能不太一样，但当他意识到重生一世可以再见到母亲的时候，也是激动得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等到苏白离开444路末班车回到医院，再见到躺在病床上母亲的时候，如果不是被鬼物打扰，他可能也会像姚姐那样哭出来。 反正病房里也没有其他人看见。 “好像有很多事情不对劲。”风铃和其他玩家也不熟，只能一边思索一边走到苏白身边，“我们进来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白想了想，说，“风铃小姐，你刚到204室的时候，和宁颜说过自己是虹槐师范大一的学生吧？还说有一个很难抢到的体育选修课？” “是啊。”风铃此刻有种身处云里雾里的感觉，“听说是个很帅的男老师，所以他的剑术课很难抢，我也怎么抢都抢不到。” “大一才开学一个多月吧？风铃小姐确定今年抢过那位老师的剑术课？”苏白的双眼看着姚姐他们那边，口中的问题却是问风铃的。 “就是因为刚开学才会抢选修……” “那位老师两年前就已经离职了。”苏白打断了风铃的话，在她逐渐诧异的目光下平静地说出事实，“风铃小姐，你今年真的在虹槐师范读大一吗？” “你是说真的？”风铃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又很快表情认真地向苏白确认。 “真的。” 一时之间，一号楼的底楼大厅又变得沉默了，几乎只能听见姚姐抱着宁颜时的抽泣声。 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而苏白却看向了玻璃大门外，透过树木的缝隙隐约还能看见那轮红月，那个噩梦世界的象征。 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此时此刻的苏白其实有些羡慕宁颜和方修杰。 那两个不知道死在何处的无名玩家，会有人为他们哭泣吗？ 或者说……如果他自己在噩梦世界中丧命，这个世界也会有人为“苏白”哭泣吗？ 除了与自己共为一体的厉鬼拼图，还会有谁？ 那个说不定已经死在了那里的混蛋苏玄？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的母亲？ 迷雾商店里只要他不在就会陷入沉睡的小五？ 亦或是他签下的婚契另一头那位素未谋面的婚约者？ 想到这里，连苏白自己都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有些荒谬了，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啊。 第55章 失控开始 “方修杰！” 因为姚姐一直抱着宁颜在哭，宁颜显得惊慌失措难以冷静地去思考，甚至在姚姐的影响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起来，慌忙之余也只能求助身边的方修杰。 方修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哀伤，他看着宁颜和姚姐，欲言又止几次之后还是开口对宁颜说：“宁颜，也许我们三年前已经……” 「咳——咳咳——咳咳——」 方修杰的话刚刚才到嘴边，一阵咳嗽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是那个咳嗽声！是我们在二号楼听见的咳嗽声音！”妹妹秋蕾忍不住就跳了起来，也彻底打断了方修杰想要说的话。 众人的注意力也瞬间被分散。 虽然咳嗽声听起来很近，但似乎并不在一号楼的大厅内部，更像是从外面传来的。 咳嗽声并不算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特征，但之前苏白救下风铃的时候，那个扼住风铃喉咙想要将她杀死的女鬼就是被一个一直咳嗽着的鬼物拖进树下的坑洞里。 如果不是苏白闹出的动静惊动了那只咳嗽着的鬼物，女鬼应该会直接被埋进土里，以那个坑洞的深度可能连动弹都很难。 玩家们的视线透过玻璃大门看向外面，就看到一个人形的黑影站在一号楼大门旁不远处，那个黑影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看起来确实很像苏白和风铃之前遇到的那只鬼物。 “我之前好像见过他。”风铃也顾不得再去思考苏白所说的话，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包括她看到那个咳嗽的鬼物将人拖进坑洞，包括她跑出三号楼去救人，包括她被坑洞里的女鬼袭击然后被神秘黑衣男生救下来的事情。 “那样的人……真的是死去的玩家之一？”其他人都为风铃口中的黑衣男生感到可惜。 门外拿着铁锹的黑影并没有像其它鬼物那样抬头看着天上的红月，但也没有因为转身去看玻璃大门内的玩家。那个黑影只是沿着绿化带的边缘慢慢踱步，他的目光朝向那些晒月亮的鬼物，就好像那些诡异之物的吸引力比一号楼里聚集的人类玩家高得多。 “这么说来，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的目标也是那些鬼物。”苏白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咳嗽鬼，那家伙一听到动静就吓得逃窜，但却会对那个凶残的女鬼下手，而且还能用强硬的手段将女鬼拖进树下的坑洞？ “上次？”风铃听到苏白说的话之后，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了一声。 “既然不受控制，应该也是一只恢复了记忆的鬼物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旁边的姐姐秋蔓虽然是新人，但现在在场比她年纪大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那些鬼——！！” 秋蕾突然捂住嘴巴惊叫了一声。 但其实不需要秋蕾提醒，刚才大家都在注意着出现在大门外的咳嗽鬼，所以现在也注意到那些原本安安静静整整齐齐排着队伍在四栋楼间绿化带里抬头看月亮的上百只鬼物……它们动起来了！ 不是那种被控制着的状态，反而更像是聚集在一起的鬼物突然失去了控制。从玩家的视角看去，甚至能看出那些鬼物的视线离开红月后就开始茫然地环顾四周。 上百个鬼物一开始在红月下的样子还算正常，就像它们还被“幸福小区”的虚假记忆控制着一样，扮演着一个个外表正常但可能背地里会剁着来历不明排骨的“普通”角色。 但渐渐的，这些鬼物的外表都开始发生变化。 虽然借着红月的光可以勉强看见一些鬼物的样子，甚至比站在大门外阴影处的咳嗽鬼还清楚一些，但终究只是勉强能够看见。连苏白也只能猜测那些鬼物正在慢慢恢复记忆，外表也可能会随着记忆的恢复而改变。 有的厉鬼的身上会出现各种伤口，有的厉鬼会失去自己的手脚甚至是头颅。 恶鬼则会渐渐显露出它们最真实最恐怖的一面，也许是一滩徒具人形的血水，也许是满身血腥的屠夫，也许是生了恶意的纸人…… 苏白不知道这些晒了好一会儿月亮的鬼物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但它们显然不可能继续乖乖在月亮下傻站着。 几乎就在两三分钟之后，玻璃大门外那些鬼物的情况开始彻底失控！ 就像饿极了的猫灵会吃掉同一楼层的邻居一样，一些饿极了的鬼物在找不到可口人类的时候，会选择狩猎同类。 不过鬼物和人类玩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们不会因为那些鬼互相啃食产生慌乱和动容，大部分的鬼物就像是游魂一样和那些被啃食的同类擦肩而过，甚至可能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无视掉那些被啃食的鬼物之后，其它的鬼物很快就被周围四栋居民楼的灯光所吸引。可能是在四栋楼的方向嗅到了人类可能存在的气息，红月下的鬼物很快就向不同方向的居民楼涌去。 其中一波正在以非常惊人的速度靠近一号居民楼！ “马上就要开始了。”秋蔓看了一眼低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蓝星辰，又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停下抽泣但还没有恢复精神的姚姐，还有站在一旁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苏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我们应该还有时间逃到楼上去。” 几乎就是在秋蔓话音刚落的时候，走廊尽头两处安全楼梯的大门突然“呯”的一声关上，甚至还有金属上锁的声音传来。 然后下一秒，原本亮着的电梯面板变黑，无论姚姐身边那两个男玩家怎么按动电梯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座幸福小区就是诡异本身，自然也拥有它自己的意识。”苏白在察觉到居民楼内部的异变后，也握紧了手中的长柄伞，“进入游戏的时候，管理员曾经说分数减少会引起其它住户的不满。我看不出来外面那些东西有没有不满，但这座小区乃至这栋居民楼本身，倒是恶意满满。” 玩家很突然地被堵死后路，那就只剩下“面对”这一个选择。 宁颜动作尽可能轻地推开姚姐，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问身边的队友：“方修杰，你能帮忙治疗她的伤口吗？” 方修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点头。 “姚姚就交给你了。”宁颜说着，下意识想要从腰后抽出什么，却碰了个空，愣了一下之后又转身面向玻璃大门外正在靠近的鬼物。 “宁颜，我想说的是……”方修杰似乎是想要继续说完被打断的话。 “留着话等结束后再说。”宁颜将方修杰的话再次打断。 “宁颜！” “待在后面别动，保住你们自己的身体！”宁颜提高了声音，“真是的，受伤的拖油瓶和新人一样麻烦！” 宁颜向玻璃大门走近了几步。 苏白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宁颜吸引，又向后方退了几步，在众人视线看不见的死角处移动，一直到靠近被诡异的力量关上的楼梯间门。 虽然苏白也无法打开楼梯间门，但是…… 苏白伸出左手触碰楼梯间门的门把手，虽然他爷无法打开通往楼上的门，但是他也许可以打开另一扇门。 “放心躲在后面吧。”宁颜注意到身后有人影移动，但并不介怀，“如果是我来扛的话，就算出什么事……可能，可能玩家的分数也不会被扣，对不对？” 第56章 战前准备 “如果是我来扛的话，就算出什么事……可能，可能玩家的分数也不会被扣，对不对？” 宁颜虽然是以询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从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的动作来看，她并不是真的需要得到回答。 “宁颜……” 不只是姚姐，此时此刻在大厅里的玩家们都意识到，不管有没有恢复记忆，宁颜和方修杰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并不再是玩家了。 既然不再是玩家，那就算是被鬼物杀死，也不会对玩家的总分产生任何影响。 即使不再是玩家，他们也并没有沦落为厉鬼。 “哐——嘭——！” 一号楼的大厅外，已经有鬼物开始试图推开锁住的玻璃防盗门，不过即使是玻璃透明的大门，作为防盗门的框架还算牢固，双层玻璃也存在着一定的厚度，只要不遇到屠夫鬼那种手持凶器而且力量极强的恶鬼，仅靠那些鬼物推推搡搡的动作，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无法破坏那道大门。 前提是这座幸福小区的意识不再进行干涉。 之前化为幸福小区的诡异之物已经关闭了一号楼大厅里玩家的退路，如果那个诡异想要让玩家死得更快一点的话，可能也只需要一个意识，就能够让玻璃大门的门锁打开，让门外的鬼物蜂拥而入。 但那个诡异之物，却并没有立刻这么做。 为什么？ 这个艰难至极的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可避免地被宁颜和门外的鬼物全部带走。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注意到在视线的死角处，皮肤黝黑的男生用左手触碰到了楼梯间门的门把手。 然后在那一刻，就算真的有什么人注意到了苏白的动作，也会突然感觉自己一晃神，眼前似乎飘过了一层薄薄的雾，明明好像什么都没遮住，却偏偏遮住了握住门把手的苏白。等那一层薄雾快速散去之后，苏白依旧还是好好地站在楼梯间门旁，仿佛刚才只是小心地确认了一下楼梯门是否真的被锁住了。 迷雾商店的时间完全停止。 无论苏白在商店内停留多久，在外面人看起来都只是一瞬间。再加上某个恐怖的诡异之物在迷雾商店的“门”上附上了强大的力量，会通过一种干扰的方式让附近的人或者诡异连苏白开门关门的动作都意识不到。 虽然时间停止，但也许是形势紧迫，苏白将珠串上的影子鬼和倒霉的棺材睡觉鬼制作成商品之后，回收增加的力量并不算太多。不过在将那位养着猫儿们的鬼姑姑制作成非卖的商品之后，不仅苏白之前击杀屠夫鬼时消耗的力量得以恢复，就连透明罐子里代表着力量的白沙都肉眼可见地增加了不少。 当然还是只能在罐子底部稀稀疏疏地铺上一层。 苏白也没有想到为他提供最多力量的，竟然是自己选择了“死亡”的那位鬼姑姑。 因为看见那只代表了小五的诅咒娃娃好好地躺在柜台上没有醒来，苏白也没有怀疑这小东西是不是偷偷跑去了哪里，只以为小孩陷入了深睡还没醒来，所以将商品安置妥当之后就离开了商店。 商店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宁颜站在最前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苏白手持着长柄伞向前走去，汇入宁颜试图一人成军的队伍，他不至于为了其他人去拼命，但他自己也身处这场游戏中，自然也会想赢。 更何况，想想迷雾商店里空荡荡的货架，再看看门外熙熙攘攘的鬼物，如果不是周围气氛太沉重，苏白甚至能忍不住露出笑容。 毕竟他匆匆忙忙加入这场游戏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进货？ 就算诡异将人类当成猎物，他苏白身为迷雾商店的老板，何尝不是在将诡异视为填充货架之物？ 至于“幸福小区”没有立刻打开防盗门门锁的原因，苏白觉得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诡异想要的食物除了红月的力量之外，就是人类的绝望和恐惧。无论是晒月亮还是吃掉其它鬼物，任何诡异能够获得的就只有更多的来自于红月的力量而已，那确实是诡异变强的必需品，却并不美味。 用人类的食物来比喻的话，红月的力量就像是没有任何调料配菜的糙米饭，健康还能够吃饱，能让人一天都精力充沛。但人类的恐惧和绝望就像是最精致的蛋糕、巧克力、烧烤、香烟、酒精甚至……某些法律不允许的药物，虽然并不是生存的必需品，但很多时候对人类来说比米饭重要得多。 而人类的恐惧和绝望糅杂而成的香气在诡异眼中就是这样的绝顶美味，甚至比人类能够想象的美味更加无与伦比。 就好像玻璃大门外那些鬼物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一样，更为强大的名叫“幸福小区”的诡异同样追求着恐惧与绝望的美味。虽然不知道那化身幸福小区的诡异之物到底有多厉害，但无论噩梦世界的鬼物吃了多少“米饭”，也终究还是会想尽办法去追求那么一点刺激的美食。 那个诡异之物断掉了人类玩家的后路，就是为了让人类的恐惧加剧。 那个诡异之物没有直接打开玻璃防盗门的门锁，也是为了让人类的恐惧在密闭的环境下渐渐发酵。 为了让恐惧和绝望的香气更加浓烈可口，名为“幸福小区”的诡异之物必然会用各种方法折磨被困在大厅里的玩家。 表面上看来，这场游戏已经进行到了人类玩家不得不面对众多鬼物的艰难生存战。但如果将视线放远一点，将自己代入天空中那轮红月，俯视这座在噩梦世界的夜幕下显得渺小的幸福小区。那高起的四栋居民楼围成一圈，就像诡异之物深邃的巨口，下一秒就会将所有鬼物和人类美食吞入腹中。 是的，无论那些攻击一号居民楼的鬼物有多凶残，说到底只是“幸福小区”在将人类“烹饪”得更加美味的过程中，用来增加辛辣鲜味的“调味品”罢了。 在场的八位玩家，包括宁颜和方修杰，在“幸福小区”看来可能就是躺在锅里任其翻炒的几块食材。 当然，苏白他们不是红月也不是“幸福小区”，他们只是没有太多选择的猎物，此时此刻眼睁睁看着那些狰狞的鬼物拥挤在小区的玻璃防盗门外，他们不能就这么站着任鬼宰割，他们必须反击。 是否成为食物，是否恐惧和绝望，是人类完全可以自己选择的事情！ 第57章 三人成军 宁颜试图一人成军，但没有队友，甚至可能也没有什么底气。 “现在可不是故作帅气的时候。”方修杰倒是对宁颜了解得很。 虽然方修杰和宁颜之间没有任何血缘或是暧昧的关系，但是在噩梦世界这片冰冷的大地上，偶尔确实会出现“队友”这种牢固的羁绊。 宁颜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走在她侧后方的苏白，自称是新人的男生皮肤黝黑，身上的穿着简单，面容也被黑框眼镜和刘海挡住了一半，是在宁颜看来最不可能站在她身后的人。 “新人，不躲起来没事吗？” “这里哪儿还有可以躲的地方？”苏白也已经无所谓自己在其他玩家以及宁颜和方修杰的眼里是怎样一个人了，反正他们看到的终究也只是他表演出来的假象而已。 苏白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多少能力，到底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多少年？ 这种问题可能就只有他身体中的厉鬼拼图以及……迷雾商店里的小五才知道吧？ 也许宁颜和姚姐相拥的画面美好而温馨，但在苏白看来噩梦世界里这样的玩家实在太少太少了。别说他们，就连蓝星辰那种拥有“自责”情绪的玩家都只能说是小部分。 这么多年来，苏白早就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唯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厉鬼拼图，现在又多了医院里依旧活着的母亲。 嗯，勉强加上迷雾商店里的人吧。 苏白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小五那张玉雪可爱的皮相，右手也抚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除了那条神秘的珠串手链之外，苏白的左手手腕上还缠着一根细细的黑色绳子，那是由那只叫“开心”的小黑猫变化而成的，以后可能会成为商店里除了小五之外的第二个吉祥物吧？ 突然觉得，苏白觉得自己明明只有一个人，但走出了人山人海的感觉。无论他迈步走向何处，身体中与他拼图在一起的厉鬼们以及无处不在的迷雾商店也会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哐——”居民楼外的鬼物渐渐停下了如同人类一般的推搡，也许是开始忆起自己非人类的身份，一些鬼物的四肢直接变得像纸一样薄，开始试图穿过门缝。 鬼物的能力很多时候大同小异，没有人类玩家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特质，变形和变成影子几乎是恶鬼和厉鬼中非常普遍的能力。再加上化成一滩血水的诡异、身体开始虚化的鬼物乃至一些试图用蛮力拆下门锁的鬼物，就算“幸福小区”不出手，这些尽职尽责的“调味品”也会在下一秒就冲进一号楼大厅！ “确实，现在并不是我耍帅的时候，你有多余的武器吗？结实的棍子也行！”宁颜快速转头瞥了苏白一眼，却崩溃地发现这家伙的手里竟然只拿了一把伞！一把伞！ “你就准备用这个东西来杀掉那些东西？”宁颜挠了挠原本精致的丸子头，“你该庆幸我今天吃得很饱。” “我的特质是‘能够烘焙出比虹槐师范隔壁小吃街最好吃的面包’，一开始我也没有任何头绪，是方修杰一点点帮我研究特质变异为能力的方法。”宁颜这会儿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和方修杰并不是什么初识，她说话的速度很快，显然并不是真的为了将这些事情告诉苏白，而是试图用不断说话来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后来发现只要我在噩梦世界内烹饪食物，哪怕只是在野外把东西烤熟，再把这些食物吃下去，身体的速度和力量就会在一定时间内翻倍。其他人吃了经过我手的食物也会有力量和速度的加成，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也算很实用。而且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奇奇怪怪的特质，我在噩梦世界里的时候很容易找到食材，也算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虽然不知道现在我和方修杰到底是什么，但显然我们的能力还可以使用。” “因为吃饱后强化的速度和力量是翻倍增长，也就意味着我自己的身体强度越高，这种能力的效果也越好，所以方修杰那个家伙即使在现实世界都拼命折腾人，哪有穿着蕾丝小裙子的大二女生被强行拽去健身房做力量训练的啊？不过好消息是我在噩梦世界里得到了一把很不错的短剑，回到现实世界后又选上了超火的剑术课，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颜嘟哝着的时候，已经有几只鬼物冲进了门内，向离它们最近的苏白和宁颜袭来。 越是厉害的诡异越是喜欢慢慢折磨它的猎物，而这些一看到人类就不管不顾先冲上来的东西，想来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物，看着不止比不上之前的屠夫鬼和吊死鬼，甚至可能大部分都是被“幸福小区”拉来凑数的，也难怪晒了那么久的月亮才刚刚恢复记忆。 既然“幸福小区”本身就是诡异之物，那想来它能够压制的强大诡异的数量有限。不过，哪怕真的只是上百个小鬼，对大厅里的八个人类而言也好比现实世界一对一百的战斗现场，非常危险。 “滚！”宁颜没有武器，只能利用自己的力量踹飞靠近的鬼物，无法对鬼物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且效率不高。 眼看着宁颜刚刚踢飞一只小鬼，另一边从门缝游走而来的那滩血水就化作一个人形轮廓冲向宁颜。只不过那只血鬼刚在半空中重新化作血雨，想要用血水吞噬宁颜的瞬间，就被一把撑开的黑伞完全挡住。 红色的血水顺着黑伞滑落回地面，想要重新变回人形再次攻击。 不过一键收回黑伞的苏白根本就不会给它机会，眼镜下的左眼变成了狰狞的血窟窿，脖子上出现了属于黑伞的伤痕，覆盖了力量的黑伞在血水变成人形的下一秒就刺穿了对方的头部。 血鬼这样的鬼物在噩梦世界有不少，苏白也见过很多非常难对付的血鬼，就算变成人形的时候被攻击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显然被苏白刺穿的这只血鬼并不在其列，伞尖刺入头部的时候和刺穿别的鬼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因为左手的烙印拒绝吸收太低等级的鬼物，所以苏白也只是用黑伞将不再动弹的血鬼挑到一边，让它慢慢化作血雾灰飞烟灭。 “呯砰——！” 苏白和宁颜刚处理了几只溜进来的鬼物，原本还算牢固的玻璃防盗门轰然碎裂，各种诡异古怪的鬼物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奇怪的讥笑声从鬼物方向一阵阵传来，似乎是想要欣赏食物的落网。 “可恶，别说棍子了，给我一把伞也好！”虽然速度和力量得到了强化，但赤手空拳的宁颜显得有些狼狈。 苏白甩了甩黑伞上的血水，虽然长柄伞用得很顺手，但毕竟只是随手拿到的普通雨伞，伞面和伞尖上还是出现了一些破损。 也就是在苏白认真思考着怎样的战斗方式能从几十只鬼物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一直靠着墙壁休整身体和精神的蓝星辰只手拎着着那把沾满血迹的杀猪刀站了起来，而他的另一只手伸入腰包，从中取出了一把柔软的短剑后直接丢到了宁颜的身边。 “武器的话，这把可以吗？” 蓝星辰拿出的，赫然正是那把在他脸上留下伤口，然后了结了宁颜和方修杰性命的短剑。 听起来也许有些不祥，但可能正是宁颜一直在寻找的最趁手的武器。 第58章 想起你到底是谁 蓝星辰之前曾经用那把短剑砍断屠夫鬼的五根手指，虽然并没有十分特殊的能力，但胜在锋利，配合宁颜的能力可以将短剑的锋利发挥到极致。 宁颜直着身体下蹲捡起短剑，成群的鬼物在前，她也没有时间发呆发愣。 “没有比这更合适了，不过你这家伙又是谁？”宁颜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形高大但全身伤口的男人拎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巨大杀猪刀从后面走上来，一路走到了比她和苏白更靠前的位置。 宁颜一时间看不清对方的正脸，但感觉对方比对面那些小鬼看起来更像是凶残恐怖的鬼物。 “为什么你会有这把短剑，我记得这把剑好像被我带进了某一场游戏，好像是在山里，我们要找到下山的路。”宁颜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迷茫，然后用力甩了甩头，“不行，我不能再继续想了，至少现在没有时间再想了。” 宁颜、蓝星辰和苏白三人成军，方修杰留在后方照顾重伤的姚姐，那两个原本守在姚姐身边的男玩家将秋蔓和秋蕾姐妹也叫了过去。本来那两个男玩家还招手想让站在一旁的风铃过去，尽可能让所有没有战斗力的新人躲在后方，但风铃站在那里想什么想得正出神，就好像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一样。 不得不说，如果名为“幸福小区”的诡异之物真的在俯瞰着他们这些“食材”，那心情定然是失望的。毕竟到了这种事情，鬼物已经在伺机而动，大厅里的八位玩家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恐惧和绝望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宁颜和方修杰的出现，也许是因为最年幼的秋蕾身边都有一个性格冷静的姐姐可以支撑。 总觉得他们这盘“菜”在诡异之物看来可能不那么好吃。 也许是盘中餐的可口程度并不符合“幸福小区”的预期，它并没有再阻止那些鬼物，并没有继续拉长烹饪的时间，所有的鬼物在意识到站在前方反抗它们的食物只有三个人之后，不再伺机，那些以狩猎人类为乐的鬼物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被控制着晒月亮复苏的鬼物中，有一些鬼物冲进了其它没有玩家在的居民楼，有一些鬼物即使恢复了记忆也并不喜欢狩猎人类，依旧望着月亮在外面绿化带游荡着，所以重进一号居民楼大厅的鬼物数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但如果想要让八位玩家包括三位新人在这场游戏中全部存活到最后，宁颜他们三人必须在前排挡住大部分的鬼物，然后才能由方修杰和那两个男玩家在后方勉强收尾，毕竟姚姐的伤势已经让她无法参与战斗。 幸好宁颜他们手中都拿到了趁手的武器，不说苏白手里那把破伞，就说蓝星辰之前从屠夫鬼手中抢来的那把杀猪刀，刀刃上擦不去的血迹都像是自带煞气，仅仅只是挥动就能逼迫一些浑水摸鱼的小鬼。 宁颜手中的剑虽然比较短，但她的速度和力量在拥有锋利短剑之后马上就拥有了致命的杀伤力。 至于苏白，虽然拼图中的黑伞对他此刻的穿着百般不满意，甚至在他脑子里狂轰滥炸着抱怨他刚才回“那个奇怪地方”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穿点好的。但抱怨也仅仅只是抱怨，愿意成为苏白拼图的那些厉鬼也许各自有着各自的缺点甚至危险性，但所有的厉鬼在成为拼图后都达成了共识，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最最基本的底线只有一条—— 「让苏白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着。」 任何违背了这条底线的拼图，都会被其他拼图……甚至是藏在拼图深处并不露面的那几位也会将违背者挫骨扬灰。 黑伞自然不可能违背什么底线，再加上上一世的苏白就是因为嫌他麻烦从来不想接受他的着装建议，甚至很少借用他的力量。这一世的黑伞抱怨归抱怨，其实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开开心心地将苏白能够承受的力量全数奉上。 「小心，如果你真的支撑不住，就算那几个家伙不允许，我也会强制接管你的身体。」鬼伞留下一句认真的话语，然后让自己这块拼图的力量，流入苏白这块最大最重要的拼图。 苏白手中的虽然是一把破伞，但明明只是擦过一只鬼物的颈部，下一秒却割断了鬼物那丑陋的头颅。 「吼——！」 那些动起来的鬼物只是被“幸福小区”圈养的调味品。如果只看那一个个鬼物尖叫乱嚎的样子，倒是比现实世界恐怖电影里的鬼还恐怖一点。但现在聚集在一起像这样冲进来，别说恐惧和绝望了，大厅里的人看那些东西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浣熊市里到处乱窜的丧尸。 当几个鬼物一起冲过来的时候，如今速度和力量可能比其他两位弱很多的苏白也直接张开手中的黑伞，让有些残破但覆盖着拼图中力量的伞面去抵挡鬼物的攻击，偶尔也能为宁颜他们解围。 “我就说每一场游戏的新人不会超过三分之一。”蓝星辰手里的杀猪刀剁向眼前的鬼物，眼看着那只鬼皮糙肉厚一刀剁不下去，直接扼住那东西的脖子，用它做盾挡住另一边女鬼偷袭而来的利爪。 还没反应过来，宁颜的短剑割下了女鬼的头颅。 “这一场的三个新人除了秋蔓和她妹妹，剩下的就是站在那边傻愣着的姑娘吧？”蓝星辰的双眼没有看向苏白，但显然是在对他说，“你果然不是。”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那个剩下的新人？”苏白的黑伞刺穿一只鬼物的心脏，有些嫌弃的看着时不时冒出黑气的伞面。弱小的鬼物会在“死”后化作黑雾散去。苏白也不知道自己用黑伞解决了多少只鬼，只知道左手的烙印愣是一只都没看上。 “那你想说那个姑娘是老玩家？”蓝星辰手上的动作反而变快了一些。 苏白没有回答，他可以感觉到他们三个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被破坏的门大小也有限，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人和那些东西的战斗更像是游刃有余的巷战。但刚才不知道哪只长了脑子的鬼物竟然将整个防盗门和旁边玻璃墙的金属框架掰断，挥舞着就冲了进来。 甚至原本那些冲向其它居民楼的鬼物，在意识到所有人的人类都在一号楼之后，也渐渐包围了过来。 苏白他们三人的压力骤增，开始有些拦不住那些往后冲的鬼物，越来越多的鬼物趁着他们三个阻拦其它鬼物的时候，向后方的方修杰他们冲了过去。 “风铃！”苏白刚用打开的伞面将面前的几个鬼物推倒，就转身看见了被漏到后方那些鬼物攻击后不断躲闪的麻花辫姑娘，他只能提高音量大声喊了一句，“快想起来你到底是谁？！” “风铃？”被方修杰治疗后脸上多了些血色的姚姐，也听到了苏白大声喊出来的名字，“那个女孩也叫……风铃？” 第59章 橙色的火焰 因为方修杰使用能力为姚姐治疗，所以她被要求在电梯旁的地板上躺下，明明知道前方的战斗非常危险，也能够看到方修杰和另外两位男玩家和那些冲到后方的鬼物战斗，尽可能保护伤者和新人。 但后方的力量相比之下还是弱了一些，而且出现在后方的鬼物数量也明显在变多，姚姐甚至看到那两个男玩家的身上出现了伤口，即使有方修杰在一旁治疗也还是够呛。 这个时候姚姐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就可以参加战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成为躺在这里的累赘。 就在姚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苏白在那里大喊了一声“风铃”这个名字。之前姚姐又是重伤又是因为重新见到宁颜和方修杰而陷入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那里的陌生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戴着一副普通的眼镜，穿着也很简朴的女孩也叫风铃？ “风铃”这个名字不算特别特殊，但在噩梦世界的人类阵营中却显得有些特殊。 “风铃？是那个风铃吗？”旁边的男玩家很快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但疲于应对冲过来的鬼物，喘着气说，“不会，应该是同名同姓吧？” “废话，那只鸟出现在这里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两个男玩家虽然也不算是什么新手，但玩家和玩家之间并不一样，哪怕刚刚得到特质的时候，那些特质听起来都差不多鸡肋，却可以在玩家自己开发和研究之后会变异成各种完全不同的能力。 甚至有人觉得玩家对特质的开发其实并没有唯一解，比如一个人的特质的“踢足球打破玻璃的可能性增加”，于是他下意识地去锻炼自己腿部的力量，等到特质变异后就拥有了更快的速度和更强大的腿部力量。 可是如果那个人换一种方式去研究和开发，这个特质说不定会变异为“弱点击破”方向的能力，说不定可以让能力持有者拥有一眼看穿敌人致命弱点，甚至拥有一击致命的特殊力量。 如果说苏白的“厉鬼拼图”可以算是人类对特质的顶级理解，那么那两个男玩家和很大一部分其他人类玩家对自己特质的开发和研究都只能算是普通水平，如果想要继续提高自己的能力，需要比其他人绕更大的弯路，这也会让他们在噩梦世界的遭遇变得更危险。 当然，也从未有人相信他们对“特质”的理解只有一次，更多人选择相信即使一开始的路走得很普通，只要不断研究和开发，终究他们身上普通的能力还能再次变异出一些特殊的力量。 上一世苏白倒是听说过不少这样的。 不过，“厉鬼拼图”的能力虽然很强，此时此刻的苏白却并没有发挥全力，反而选择在尽可能保证其他人不掉积分的情况下留了一些余力。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那个叫“风铃”的女玩家能够想起来她自己到底能够做些什么。 绝对不是因为苏白有些心疼自己消耗的力量！ 绝对不是！ 当然，如果这场战斗中能够多出来一个有力的帮手，一个比蓝星辰和宁颜更强大的队友，苏白就能够省下很多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 现在苏白的力量就好像是一个罐子，迷雾商店那个罐子里的白沙决定了苏白的力量罐子有多大，也就是决定了苏白现在的力量上限。 但如果只靠苏白自己去吸收红月的力量，哪怕天天待在噩梦世界里恐怕也不可能快速填满自己身体里的罐子。庆幸的是，只要为迷雾商店带去新的商品，这些商品不仅可以增加店铺罐子里的白沙，也可以填充苏白的力量罐子。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包赚不赔的生意。 在幸福小区的这场游戏，苏白身体里的力量一直是有多少用多少，恨不得能向厉鬼拼图透支一些。刚才他好不容易用三只鬼物的力量补满了自己的罐子，现在的想法当然是能省则省。 更何况冲进一号楼的鬼物实在太多了，就算他们想要开辟离开一号楼的道路，现在也找不到任何间隙，能多一个队友是一个！ “风铃！” 苏白再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姑娘已经被漏网的鬼物推倒在了地上，几乎下一秒就要成为被享用的美食。 顾不上其它，苏白快步走到了风铃的身边，黑色的长柄伞从鬼物的后脑勺刺入，直接穿透眉心。等那个东西彻底没了动静后，就直接一脚踹开。 从风铃的角度看来，她的脑海中刚刚因为苏白的那些话而浮现出什么，就遇到了一只向她冲过来的鬼物。 正当她像之前在树下遇到女鬼的时候一样被推倒在地，有些熟悉的境遇让她出神的时候，更加熟悉的画面出现了——黑色的伞尖如同一柄长剑般瞬间刺穿了鬼物的头颅！ 等鬼物的身体被踢向一边，风铃有些诧异地看着收回黑伞的苏白。 “自己站起来，他们坚持不了太久。”有些黝黑的男生看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后转身离开，匆忙间的声音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沙哑。 「自己跑起来，我坚持不了太久。」 风铃的脑中突然炸开，这样相似的经历让她猛然回忆起自己在树下遇到那个持剑的黑衣男生时，对方说过差不多的话。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而且风铃看清楚了苏白的脸，就算被眼镜和刘海遮掩，风铃在对方靠近的时候还是看见了左眼如鬼一般的血窟窿，和苏白脖颈处如刀割一样的伤口。风铃还能牢牢记得，她遇到的那个黑衣男生的左眼戴着眼罩，脖子上系着黑色的丝圈，正好对应着此刻苏白的两处伤口。 新人玩家的身上出现这样的伤口正常吗？ 苏白是新人吗？ 他是人类吗？ 风铃其实也无所谓答案，毕竟她两次傻乎乎地被鬼物袭击，如果没有苏白的帮助，她是不是每一次都可能会死？ 会死吗？ 她会死在这场游戏里吗？ 会吗？ 她除了傻傻站在这里，除了一次次被人保护之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或者说她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用做？毕竟深爱着她的父母离开了她，深爱着她的奶奶也离开了她，她孤身一人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恐怖的世界里挣扎着活着啊……如果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就能够再见到爸爸妈妈和奶奶？ 也许这样也…… 「风铃，走这边！」 「风铃大姐，你说得对，噩梦世界这边的虹槐师范地形位置真的不错，如果能够啃下来的话，我们在噩梦世界就有地方住了！」 「风铃小姐，我们已经扫除了噩梦世界这边虹槐师范里的所有诡异，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基地。」 「风铃，我们有家了。」 …… 风铃的意识刚刚变得想要放弃，无数的声音突然开始充斥她的大脑，一张张脸从陌生变得熟悉，变成了如同她家人一般重要的存在。在这一刻，“幸福小区”附着在风铃脑海中的最后一层虚假记忆彻底碎裂。 “姐姐——！！” 越来越多的鬼物冲到后方，妹妹秋蕾眼睁睁看着姐姐护在她的面前，一只狰狞的鬼物正张开裂口，尖利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要啃食秋蔓的脖子。方修杰他们各自都在阻挡着面前的鬼物，后方的苏白转头看见了那只攻击秋蔓的鬼物，正持伞赶来的时候却又突然很奇怪地放慢脚步。 秋蕾急得想要继续呼救的时候，一只燃烧着橙色火焰的手按在了那只攻击秋蔓的鬼物的肩膀上。 火焰在鬼物的身上被点燃，鬼物那冰冷的躯壳瞬间开始灼烧，比鬼哭更加惨烈的嚎叫声在灼烧的火焰中不断响起。 在寒冷的噩梦世界中，那橙色的火焰显得有些温暖。 秋蕾的视线看向那只燃烧着橙色火焰的手，然后发现伸出手的竟然是从一开始就站在旁边的风铃，她用燃烧着火焰的右手摘下了脸上的眼镜，那橙色的火焰却仿佛不会对自己甚至衣物造成任何伤害。 随手丢到眼镜，顺便烧了身后的一只鬼后，风铃用右手抚过发尾，烧断了绑住自己两根麻花辫的发绳，然后直接用橙色的火焰梳理了一下头发，让齐整的麻花辫彻底散开。眼镜下的面容并不柔美，反而透着一股坚毅和自信，这种神态的改变让此时此刻的风铃判若两人。 “放心，不会有事的。”风铃向秋蕾点了点头，然后和方修杰他们站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也许是感觉到风铃那一簇火焰的存在，正在用黑伞收割鬼物的苏白突然一顿，他此刻剩下的右眼中有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在燃烧。 “我知道你比它厉害，但现在不是争上下的时候。”苏白哭笑不得地听着某一块拼图中传来的抱怨，“上一世你们早就分出胜负了。” “放心，很快就能轮到你出场了。”苏白挥动黑伞的时候，注意到鬼群的后方有几只等待着的鬼物，那几只鬼物悠然地看着前仆后继的小鬼们，自己却还在伺机而动。直觉告诉苏白，那几只鬼物说不定可以成为商品。 再加上后方有风铃坐镇，苏白一个人径直冲入鬼群中。 第60章 无名会 “她是谁？”方修杰是三年前就死去的“亡魂”，虽然在游戏里认识了不少人，但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的今天，宁颜和方修杰的很多故人可能和他们一样都成了“亡魂”。 “风铃，是无名会的首领。” 因为风铃的加入，橙色的火焰拦住了那些从前方冲入后方的鬼物，已经受伤的两位男玩家压力骤减，方修杰叶终于找到了机会替他们两个人治疗，加速伤口的愈合。 “无名会？是玩家组建的组织？”在职场上小有成就的秋蔓有些诧愕。 “人类玩家的数量变多之后，会渐渐聚集成一个个小团体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甚至有人在现实世界做了手机端的软件，不过无名会有些特殊。”男玩家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无名会是一些选择驻留在噩梦世界的玩家聚集而成的组织。” “驻留在噩梦世界？”秋家姐妹有些难以想象地看着前方橙色的温暖的火焰，“为什么？” 每个玩家在结束游戏的时候都可以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或是回到现实世界，留在噩梦世界的时候虽然不会被迫再次进入游戏，但噩梦世界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飘荡的鬼物和诡异，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会有人愿意选择留在这样的鬼地方。 “听说很多是……在现实世界没有了任何留恋的人，还有一些兴趣使然的怪人，但都是挺厉害的家伙。”那个男玩家叹了口气，看到被方修杰治疗的伤口不再流血后，他又挺身向前，哪怕帮风铃打扫一些尾巴也好，“其实那个组织没有名字，说是如果没有名字的话，就算阎王要你三更死，也无法在生死簿上找到他们。后来方便起见，其他玩家才称呼他们为无名会，他们自己是不承认的。” “而她，就是无名会的首领。” “可能是因为控制着橙色的火焰，也可能是因为传言中即使她身受致命伤也能在火焰中‘重生’，很多人给她取了‘凤凰’和‘不死鸟’这两个的称号，不过她本人完全不喜欢，所以千万别在她面前喊。” “我听见了，罚你们好好守住后方。” 那个男玩家的话刚说完，一道橙色的火焰就在他的面前闪过，风铃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连那双眼睛里似乎都藏着橙色的火焰。 风铃扫荡完周围的鬼物后，就从后往前追上了蓝星辰和宁颜，手中的火焰开始在那些鬼物的身上蔓延. “我和苏白守在前面，你们两个到后面去。”风铃看了一眼满身伤痕的蓝星辰，“我听说过你，是那个帮助新人帮助到连命都不要的蓝星辰？他们都说被蓝星辰帮助过新人就像是大学逃课三年的学生，明明什么都经历了，却还是什么都不会。” “现在你最喜欢的新人就在后面，所以乖乖守到后面去吧。”风铃只是挥手让蓝星辰去保护秋家姐妹他们，倒是没有阻止宁颜继续留在前方。 倒是宁颜听到“蓝星辰”这个名字后愣了一下。 “蓝星辰？”宁颜眼神困惑地转头看了蓝星辰一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蓝星辰原本并不打算退后，但是当宁颜转头看向他之后，他还是侧身向后退去，显然并不愿意让宁颜在这个时候看见他的脸。 而且风铃说的没错，后方需要一个战斗力，而风铃比蓝星辰更适合留在前方。 x 苏白不是很关心后方发生了些什么，他的眼睛里就只有门外伺机而动的那几只鬼物，脑袋里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吸收这几个家伙之后，到底是把它们做成记事本、咖啡机还是电视机？ 这么想着，苏白手中的长柄伞一次次准确地瞄准鬼物的脖颈和心脏，一次又一次地斩杀下去，黑色的长柄伞上骤然染满了鬼物的血。 一道橙色的火焰在苏白眼角的余光中闪过，他一转头就看到风铃正控制着手中橙色的火焰，脸色憋红地将火焰编织成一小面熊熊燃烧的火墙，牢牢挡住了那些想要冲去后方的鬼物。 「啊——！」 那些鬼物愤怒的嚎叫声一阵阵在大厅内响起，几乎每一声都能刺痛大厅里普通玩家的耳朵，但苏白和风铃看起来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需要任何眼神的交流，苏白手中的黑色长柄伞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刺向鬼物，那些鬼物在观察一段时间苏白的攻击后开始学会后退，但仅仅只是退后一步就直接撞入风铃的火墙。另一边的鬼物为了逃避风铃手中的火焰而向后逃逸，锋利的长伞伞尖却在下一秒刺穿鬼物的头颅。 明明两个人几小时前还在三号楼一起伪装新人，这会儿的动作却如同水波和火焰流转，充斥着协调与力量，每一次的攻击都能够命中要害。 “等离开这场游戏，我都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了。”风铃显然对苏白表现出来战斗能力非常欣赏。 苏白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风铃一定想不到前生今世加起来她到底对苏白发起过多少次邀请，毕竟上一世的苏白因为从不做伪装而在玩家中很有名气甚至树敌无数，再加上实力强大从来都不回去现实世界，可以说完全符合无名会的入会条件。 只是苏白更喜欢一个人。 不，即使是上一世，苏白也从不孤独。甚至在噩梦世界天气好的时候，苏白会用自己的方式和拼图们一起去满是吊死鬼的公园里散步，看看平静的湖面上一只只伸出来的手，然后沿着湖边静静散步。 那个时候路过公园的人或诡异就能有幸看到恐怖的一幕，明明只有苏白一个人在湖边散步，但湖面的倒影中却有数不清的身影跟在苏白的身后。 紧紧跟在苏白身后的小孩、穿着华丽嫁衣的新娘、撑着黑伞的男人、漂浮在半空中的蓝色火焰、身穿旗袍抱着小狗的贵妇…… 总而言之，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苏白都不需要队友。 “不如说说为什么风铃小姐会是最后一个恢复记忆的玩家？”苏白和风铃在战斗中不紧不慢地交谈着，仿佛他们只是才进行一场彩排，而不是生死搏杀。 “明明已经想起了自己是玩家的身份，为什么还坚信自己只是一个新人？”苏白的伞刃挥动，切割过厉鬼的脖颈。 风铃的火焰灼烧着鬼物，一点点努力想要将鬼物吞噬，只不过可能因为橙色火焰的强度和力量还不足够，即使最弱小的鬼物也只是变成了焦黑的人形，并没有在火焰的吞噬中直接灰飞烟灭。 “可能是因为，即使被称为‘会长’和‘首领’，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很累很想逃避吧？”风铃说话的时候，倒是对苏白毫不避讳。 第61章 意义是成为商品 “我们内部有一件特殊的道具，只要将我们的名字写在上面，就会有很大的概率在同一时间进入同一场游戏，有点像是游戏中的组队道具吧。”风铃将火焰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上，紧握成火焰的拳头，在轰向鬼物的时候竟然展现出了爆炸的威势。 风铃能够成为无名会的首领，当然拥有着与普通玩家相比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普通玩家还在研究加速和加强力量的时候，风铃就掌握了能够灼烧鬼物的橙色火焰，甚至以三年左右的资历成为了无名会的首领，在噩梦世界拥有属于自己的临时基地。 “但可能是累了吧？”风铃长长呼出一口白烟，就像是燃烧之后的痕迹，“快进游戏的时候我偷偷擦掉了自己的名字，后遗症就是绝对不可能和其他人进入同一个游戏。本来想着偷溜出来散散心，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双重记忆困住。” “出来一趟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我现在的心情就是特别想要回‘家’。”风铃陪着苏白一起清扫那些碍事的鬼物，虽然不知道苏白的目的是什么，但看得出来这个救过她两次的奇怪“人类”很想要在鬼群中杀出一条路。 “被两层虚假记忆困住的时候，我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甚至很享受自己是一个单纯新人的时候，可以被人照顾着保护着，遇到了危险也会有好心的前辈帮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新人生活。不用去想那个规模规模越来越大，规矩越来越多，麻烦也开始层出不穷的组织，不用因为自己是首领而处处谨言慎行，不用处处为组织里的新人考虑，也不用在处理成员吵架的时候无数次陷入两年的境地。” “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失去记忆的时候连自己的能力都想不起来。‘贴创可贴不会歪’，谁会想到这样的特质会从‘治愈’进化成‘自愈’，又再一次游戏中将‘自愈’的能力变异成了‘不死鸟’，不仅获得了能够在火焰中自愈的能力，甚至能够控制这种橙色的火焰去攻击。” 身为无名会的首领，风铃的能力很早之前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没有秘密，可能也是这位年轻的首领感到窒息的原因之一。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很感谢你能救我两次，不然的话我可能早就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被鬼杀死了。”风铃强调了“两次”这个词，目光又忍不住看向苏白左眼和脖颈处的伤口。 也许风铃是在困惑到底怎么样的特质和能力需要在人类玩家的身上留下这样狰狞的伤口，难道记忆中那个好看的黑衣男生之所以戴着古怪的眼罩，就是为了掩饰狰狞的左眼窟窿？ 听到风铃确定他救过她两次，苏白倒是有些意外，但也不慌，毕竟千层饼被扒掉一两层也算是毫发无伤。思忖间，苏白手中的黑伞如同长剑一般继续清理着靠近大门的鬼物。有了风铃的帮助之后，苏白斩杀出一条路的效率变快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风铃会这么迟恢复记忆，可能和苏白这个重生者的出现有点关系，也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第一次见到风铃的时候，虽然对方的外表“稚嫩”了一些，但苏白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这位无名会的首领。毕竟即使在十年后，这位风铃小姐也还好好地活着，无论是她还是无名会都依旧是噩梦世界里很有知名度的大人物。 他们这样的组织和团队，与苏白这样独行的玩家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苏白时不时会接到风铃亲自抛来橄榄枝，然后一次又一次拒绝，算是有些交流但也不多，勉强算是熟人。 说真的，两世加起来能够被苏白归类为“熟人”的人真的不多，所以风铃是其中一个意外，所以当他第一次在电梯前注意到扎着两根麻花辫戴着眼镜表情无比纯良的无名会首领时，他才会忍不住非常失礼地笑了一声。 当时的苏白没有干涉太多，毕竟风铃既然在噩梦世界称得上长寿者，她在这一次的游戏里就不该有生命危险。一开始苏白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风铃在隔着玻璃看到那只咳嗽鬼的时候不会轻易出门，咳嗽鬼也会把那只女鬼埋得好好的，让那只女鬼没有机会攻击风铃。 但苏白在解决三号楼电梯里的影子鬼的时候折腾出了一些动静，玻璃碎裂的动静惊动了那只咳嗽鬼，让那东西直接丢下女鬼离开，让风铃壮着胆子出门救“人”，让风铃在失忆的情况下被女鬼袭击。 苏白并没有太多无用的善心，但当他认出被袭击的玩家是风铃后，担心蝴蝶效应会对这位“熟人”产生不好的影响，于是选择了持剑去救人。 不过现在想来，就算苏白当时不出手，结果可能也只是风铃在濒死边缘提前恢复了记忆。 随着苏白和风铃越来越靠近破碎的玻璃大门，堵住一号楼里里外外的鬼物数量也变少了很多，苏白甚至能透过剩下的鬼物看见居民楼外的一些情况。 他依稀又看到了那个拿着铁锹的咳嗽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只咳嗽鬼好像正在外面绿化带内挖坑？ 苏白也无暇顾及其它，他的目的是那几只在外围等待时机的鬼物。 风铃也看出了苏白的目标，也许是为了还人情，风铃在苏白靠近那几只鬼物的瞬间，不等那些鬼物反应过来就在它们面前打开了一张橙色火焰组成的火幕。 就如同苏白对那几只鬼物的期待一样，橙色火焰看起来对它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在火幕张开的一瞬间却能完全挡住那些鬼物的视线，让它们根本没有发现火幕后方的苏白已经看准了某一只鬼物的心脏。 已经有些破烂了的黑色长柄伞刺穿火幕的下一秒，也刺穿了火幕后方那只鬼物的心脏。 「人类——！」 鬼物难以置信的嚎叫声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当火幕后的鬼物在火幕散去的瞬间化作血雾散去，当苏白左手腕的血色珠串中又有一颗珠子变成了黑红的颜色，那只丑陋的鬼物对苏白来说才有了意义。 有了成为商品的意义。 苏白在战场的前方找到了这场游戏真正的“快乐”，还有一位配合度极高的风铃小姐在不明所以中用火焰为苏白困住那些鬼物，自娱自乐的同时也并没有让多少鬼物漏向后方。 当战场后方渐渐清闲，当方修杰也完成了所有治疗的工作，姚姐的伤口虽然并没有恢复多少，但已经不再流血。这个时候，脑袋空闲下来的宁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 “啊，蓝星辰！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么讨厌呢？！” 第62章 你太小看我们了 宁颜原本一直都跟在苏白和风铃的后方，但很快就变得完全跟不上两个人的节奏，被落在了后方。 再加上后方压力骤减，宁颜的脚步慢了下来，在没有其他人注意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一些虚脱。虽然一直都在为了保护姚姐他们而努力战斗，但宁颜为了能够更专注地和鬼物战斗，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与战斗无关的事情。 不去想这三年意味着什么，不去想姚姚在这三年里遇到了什么，不去想她和方修杰现在到底是什么，甚至不敢去回忆记忆深处那个恐怖的洞穴，不敢去回忆那个洞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种心理上的自我折磨终究还是让宁颜感到有些痛苦，再加上之前在204室吃的食物已经差不多耗尽，空腹和心理疲惫带来的双重折磨让宁颜只能退去后方，和蓝星辰他们站在了一起。 疲惫的状态下，各种宁颜并不希望回忆起来的记忆全部都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再加上之前风铃曾经说出过“蓝星辰”这个名字，宁颜的脑海里所有和“蓝星辰”有关的记忆都潮涌一般显现。 宁颜疲惫地抬起头，看向一楼大厅天花板上明亮到晃眼的白炽灯，变得涣散的视野中隐约出现了各种她不愿意去细想的画面，但既然想起来了……似乎也只能接受。 “啊，蓝星辰！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么讨厌呢？！” 宁颜回头看向蓝星辰，对方和之前一样侧过头去，不愿意与她直视。 “那个瘦瘦高高的，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还穿着西装打着发蜡的那个一看很讨厌的新人？”虽然对于蓝星辰来说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对宁颜和方修杰来说，蓝星辰是他们活着的时候最后见到的那个人，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只要他们愿意去想，就一定想得起来。 姐姐秋蔓的表情也有些恍惚，可能是回忆起了蓝星辰失踪前的样子。 蓝星辰背对着宁颜他们，呼吸声听起来很是沉重。最终蓝星辰还是选择转过身来看向宁颜和方修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野蛮狰狞的伤口，但最深的一道伤口是在他的脸上，那道三年前宁颜为了唤醒他而在他脸上斜着划下的伤口。 噩梦世界没有太阳，所以久久没有回去现实世界的蓝星辰皮肤苍白，就连痛苦麻木的双眼看起来都有些浑浊。但和三年前那个高高瘦瘦的职场精英相比，三年后的蓝星辰在能力的加成下变得壮硕，不断受伤不断自愈的身体也因为层层伤口而显得有些恐怖。 蓝星辰的身上也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笔挺的西装，久居噩梦世界的玩家不会再去追求什么生活质量，只要方便行动，只要不让自己衣不蔽体就可以了。 蓝星辰看向宁颜和方修杰的时候，本以为会从这两位“亡魂”的眼中看到恨意和杀意，但他看向宁颜的时候，眼前表情的疲惫的女孩只是……瞪了他一眼。 “方修杰，你还记得这个家伙吗？”确定苏白和风铃完全控制住了门口的鬼物之后，宁颜瞪了蓝星辰一眼，然后看向方修杰，语气有些怀念地说，“就是那个明知道游戏场景在深山里，还死都不肯把西装脱了的麻烦新人？穿着皮鞋，差点从山上滚下去，一边满头大汗，一边还整理头顶上发蜡的那个？” “我记得。”方修杰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还偷偷跟你说他的坏话。”宁颜脸上努力想要露出笑容，但笑容却变得越来越苦涩，“说他这样麻烦的新人，肯定活不下去。” “如果死在三年前的人是我，就再好不过了。”蓝星辰本以为自己将会永远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行走在噩梦世界，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找到停下的理由。 但现在…… “不过现在也不迟。”蓝星辰突然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杀猪刀丢在地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啪——！” 耳光声在重新变得空旷的大厅里响起，连站在门口处准备收拾残局的苏白和风铃都因为听见了动静而回头看去，然后就看见宁颜挥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虽然看不清蓝星辰的脸，但听着刚才的动静，苏白猜测蓝星辰现在的脸上很可能留下了一个通红的掌印。 一时之间，包括方修杰在内的其他人也都被宁颜突然挥出的巴掌吓了一跳。 倒是苏白和风铃还在做最后的善后工作，苏白手上的血红色珠串，在风铃的帮助下已经有三颗变成了黑红的颜色。那三颗黑红的珠子在灯光下如同闪烁着星光的黑玉，质量比最早那只白旗袍纸人还要好一些，如果不是有风铃的帮助，苏白肯定得消耗更多的力量。三颗珠子的收获虽然比预料中的少一些，但对白手起家的苏白来说也算是丰收，他冒险来“幸福小区”走一趟也值得了。 为了省点力气，苏白和风铃将那些被橙色火焰烧焦后失去行动能力，但还未灰飞烟灭的鬼物直接丢在破碎的大门口堆叠起来，再用风铃的火焰一把点燃，形成一堵燃起的火墙，将外面还想靠近的鬼物阻挡在外。 苏白做完善后的工作再转头看去，墙壁上挂着的数字时钟上显示着“23：80”的数字，就算苏白和风铃完全不记得刚才斩杀和灼烧了多少鬼物，但墙上的数字钟一定会记得。 等门口那堆鬼物燃烧殆尽之后，他们可能不用等待48小时就能听见游戏通关的提示。 而站在时钟下方的宁颜依旧愤怒地和蓝星辰面面相觑，等宁颜的怒火散去一些后，她表情故作不屑地看着蓝星辰，然后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质问蓝星辰—— “那个时候我和方修杰想让你活下去，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特地跑回来再把你杀死吗？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需要我和方修杰动手吗？虽然不知道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但你不是早就已经把自己折腾成半死不活的倒霉模样了吗？！” “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难道是为了哄当初救下你的我和方修杰开心？”宁颜的质问越发尖锐，“在你看来我和方修杰就是这样的大恶人？在你看来我们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永生永世折磨你？蓝星辰，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第63章 你的执念惊扰了死者 “选择让你活下去，仅仅只是因为当时的我和方修杰已经被那只恶鬼同化，但凡还有一线生机，难道我们还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别人吗？”宁颜的声音微微有些呜咽，但睁大的眼睛控制着没有任何眼泪。 “从被选中进入噩梦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死在某一场游戏里，方修杰也一样。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去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会叫醒你，让你活着逃出去，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生还，而你还有机会活下去，仅此而已！” 宁颜的话刚说完，还没等蓝星辰说些什么，她的表情就突然变得非常痛苦。 “头，好痛。” 不只是宁颜，连原本好好站在那里的方修杰都脚步一个踉跄，直接无力地撞在墙壁上。 姚姐忍着伤口的痛想要去扶，但双手却从方修杰的身体传了过去。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颜和方修杰的身体突然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其他玩家上前帮忙的时候，也都无法再触碰到方修杰和宁颜的身体。 异变不止如此。 随着苏白和风铃堆在大门口当柴火烧的鬼物化作黑雾四散，火焰渐渐熄灭，大厅墙壁上鬼物阵营的分数也正在一点一点减少。特别是和玩家阵营剩下的80分相比，鬼物阵营的分数正随着火焰的熄灭渐渐耗尽。 人类阵营分数下降的时候，鬼物会在复苏后对人类发动攻击。 那么鬼物阵营的分数如果归零，会发生什么？ 鬼物阵营的分数很快就下降到了个位数，苏白看着大厅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噩梦世界没有白天也没有阳光，所以当灯光和火焰从他们身边消失，如果头顶没有红月的光亮，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漆黑一片。 灯光的突然消失，让所有人的双眼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一直到风铃控制着橙色火焰出现在手中，所有人才从短暂的视野不适中恢复了过来。 但当橙色的火焰将周围照亮之后，众人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和之前的一楼大厅完全不一样了！原本雪白的墙壁变得斑驳破烂，原本被鬼群袭击都没有被破坏的大厅地板也变得坑坑洼洼残破不堪。上一秒他们还身处明亮干净的居民楼，下一秒却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废墟中。 也许就像玩家被覆盖了一层虚假的记忆一样，这座“幸福小区”本身也是虚假的。 在橙色火焰的映照下，周围已经破破烂烂的墙壁还在不停地出现龟裂缝隙，然后破烂的墙壁和天花板就在众人的眼前如同死去的鬼物一般渐渐风化成沙，就好像过不了多久连他们此刻身处的这处废墟都会消失不见。 火光中，宁颜和方修杰之前就已经变得半透明的身形，看起来也更加缥缈了。 在众人包括风铃都因为周围环境的异变而感到惊愕，甚至一些人开始惊慌失措的时候，苏白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不为什么，只因为当苏白借用鬼伞力量的时候，他本就能够用左眼的血窟窿看见一些普通玩家看不见的东西。 就好像之前在四楼的时候，苏白就能够看到脏乱的墙壁以及和墓碑一模一样的门，墓碑门上甚至还刻着住户的名字。一层楼的墓碑门整整齐齐排列着，那是只有在坟地墓园才能看到的景象。 所以就算他们周围的环境变化再大一些，苏白也不会吃惊，毕竟他很清楚幸福小区这副明亮干净的样子从头到尾都只是虚假的伪装而已。 反而是宁颜和方修杰的状态更让苏白觉得奇怪，两个三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亡魂”以一种诡异的巧合出现在“幸福小区”，出现在蓝星辰和姚姐这样的故人面前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了。现在不仅呈现出一种非人非鬼的半透明状态，而且表情看起来还非常痛苦，让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经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无法触碰到方修杰和宁颜，所以姚姐对他们的痛苦无计可施。 也就是在片刻之后，一直在风化的墙壁和天花板终于随着风沙一起散去，消失在了红月的映照之下。明明不久之前玩家们头顶上还有七八层楼，现在却连一楼的天花板都风化成沙，消失不见了。 噩梦世界特有的极寒天气侵袭着每一个人，噩梦世界的这种“冷”和现实世界的冬天不同，即使再冷也不会让身处噩梦世界的人类想要添件衣服，那种寒冷更像是附着在人类的意识灵魂之上，挥之不去。 环顾四周，“幸福小区”里的其它居民楼和绿化带都已经消失无踪，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 “是墓地。”苏白看着周围一排排整齐又各异的墓碑，表情依旧毫不意外。 现在除了苏白和其他玩家身处的这片空地之外，周围的居民楼或绿化带已经全部被数不清的墓碑代替，红月的光径直照在一排排墓碑上，那一道道被拉长的椅子连在一起，就像是一栋栋多层的居民楼。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墓地里？那我们之前身处的那一间间公寓都是……”存在感比较低的妹妹秋蕾话说到一半就被姐姐捂住了嘴巴。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那一间间公寓代表着什么，不需要再被人明说着提醒一次。 一排排的墓碑间还游走着不少鬼物，那些鬼物之前可能在绿化带或别的居民楼徘徊，所以并没有被苏白和风铃顺手解决掉。 还有那个一次次出现在苏白他们面前的咳嗽鬼，此刻就在距离苏白他们不远处的墓碑旁一边咳嗽一边填坑。就和之前风铃遇到咳嗽鬼的时候一样，坑洞里有一只惨白的手在挣扎，但那只咳嗽鬼只是将鬼物的手打了回去，然后继续将坑填平。 等坑洞里的鬼物没了动静之后，那只咳嗽鬼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苏白他们一样，直接拎着铁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白注意着那只咳嗽鬼离去的背影，发现他去的方向是墓地或者说墓园的边缘，那里有一圈看起来什么都拦不住的栅栏，什么都管不住的破门，和一间低矮的破木棚。 在这一刻，苏白突然想明白了咳嗽鬼的身份。那只咳嗽鬼不停挖坑将鬼物埋起来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一直住在墓园大门旁的破木棚里，他的身份很可能是这处墓园的守墓“人”！ “我想起来了。”宁颜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即使宁颜的身形已经变得半透明，即使红色的月光已经透过她的身体，但周围的人还是能够看出宁颜的表情很难看。 “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啊！”宁颜之前面对数不清鬼物的时候，表情也未曾像现在一样崩溃，她很是痛苦地看着表情迷茫的蓝星辰，“我和方修杰明明已经死了，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们耳边唠叨，那个声音不停地说他是罪人，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我们赎罪！” “就是你，蓝星辰！” “明明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我们保护了队友，我们让可以活下去的队友能够继续活下去！我们选择了死去就本该安眠！但是你日日夜夜地念叨着要向我们赎罪，就好像你日日夜夜的自我折磨都是我们的错！”宁颜有些崩溃地闭上了眼睛。 鬼物阵营分数的骤降，“幸福小区”伪装的褪去，似乎也带走了最后一层虚假的记忆，让最真实的记忆回到宁颜和方修杰的脑海中。 “你的执念惊扰了死者。”方修杰也无奈地扶额，“也让本该安眠的我们像幽灵一样被绑死在你的附近，你无法看见我们，我们也无法靠近你，更无法远离你。” “你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你每次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只要说一句这一切都是在向我们赎罪，就能很快安心睡去！”宁颜的表情越发痛苦，“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两个日日夜夜不得安眠，被你执念惊扰，被你执念困住，没有安宁，也没有自由啊，蓝星辰——！” 蓝星辰张大着嘴巴，震惊地听着宁颜和方修杰说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第64章 放我们自由 阿喜这样的厉鬼虽然并没有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这样的概念，但他们似乎曾经都是人类，而且带着极大的怨念和遗憾离世，最终在死后被生前的记忆困锁，成为怎么都走不出去厉鬼。 那么，噩梦世界就是人类所说的死后世界或者“地狱”吗？ 没有人知道，就算是重生一世的苏白也不知道这个红月下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在苏白的眼里，噩梦世界就好像是一个巨大没有边际的垃圾场，没有人能说清楚垃圾场里到底有多少东西，这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有，但很多又都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 上一世无名会这样的组织里都会有一些对噩梦世界的来历和目的进行研究的人，其中有人根据噩梦世界中能够找到的一些记载，发现很久以前的噩梦世界更像是一个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那个时候的噩梦世界没有红色的月亮也没有遍地的诡异，也有和现实世界相似的人类社会存在，像阿喜这样存在时间很长的厉鬼可能就曾经生活在那样的时代。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噩梦世界与苏白他们生活的世界越来越近、越来越相似，甚至连城市和道路的规划都开始变得和现实世界很像。因为后来有玩家发现，当现实世界某个城市的某处乱葬岗被处理改造成学校之后，噩梦世界某处鬼物丛生的荒地上竟然也在一夜之间出现了一所学校，只不过学校里游荡的并不会是什么学生。 总之，噩梦世界正渐渐变成现实世界的影子，而且是一个映照在红月下诡魅恐怖异变丛生的影子。 游戏开场时，那位“管理员”曾经提到过很多次在噩梦世界中死去的玩家会被永远留在噩梦世界中，但对此苏白也仅仅只是耳闻过一些。 也许是因为死去的玩家中有的安眠，有的则和曾经的宁颜和方修杰一样无法被普通人看见，宁颜和方修杰是苏白第一次见到死去的玩家。 “可是你们现在……”不只是蓝星辰难以相信，就连姚姐也想不通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比起彻底恢复记忆后陷入痛苦的宁颜，方修杰相对更冷静一些，摇了摇头说道，“之前的三年里我们一直被迫跟在蓝星辰的附近，无法靠近也无法远离，在他以为自己饱受折磨的时候，我们可能比他更痛苦。” “每次他进入游戏的时候，我们也会被迫在外面徘徊，无法离开。但是……”方修杰说着顿了顿，“这一次却有一些不一样，我们跟着蓝星辰一起被拽入游戏的时候，注意到了这是一处很大的墓园，本以为我们会和以前被束缚在墓园附近无法离开，但在墓园之上凭空出现四栋居民楼的时候，有一股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量硬生生把我们拽进了墓园。那种感觉好像被502胶水黏住的两根手指被硬生生扯开一样，很痛苦，但确实让我们有一种束缚消失了的感觉。” “之后我们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也失去了真正的记忆，再然后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方修杰说完，又看向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的蓝星辰，“无论那股力量从何而来，我都很感谢它能够让你听见我们的声音。而且那股力量残留在我们身体里的时候，也让我们能够再一次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参加游戏，和以前一样帮助到你们。” “另外，我想说的话和宁颜差不多……” “蓝星辰，你的赎罪甚至你的生死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真的想要为我们做些什么，那就放下那扭曲的执念，放我们自由吧！”方修杰的话语听起来温和，但咬字却十分决然。 “也许我们现在说的这些话，影响不了你的愧欠感，说实话我们也无所谓你的愧欠感，毕竟那的确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但就像宁颜说的，请不要再因为我们感到愧欠，不要再因为我们而一脸痛苦地去做所谓的赎罪的事情。不为别的，只因为你的这份执念已经如同枷锁一般将我们困住，哪怕你此生都难以放下，也请先放我们自由。” “三年前的我们只是做了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只是单纯地想要多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无所求，无所怨，不要因为你的赎罪而让我们看起来像是故意折磨人的厉鬼冤魂。” “你可以继续为了曾经的自己而感到愧疚，但不要再为了我们去赎罪。”方修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只希望蓝星辰能够听进去。 “如果你真的想要为我们做些什么来表示感谢，那就先把我们放下，然后回到现实世界去看看那些还在关心你的人，也可以去照拂我和方修杰的家人。” 「总之，多做点活着的人该做的事情吧！」宁颜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和方修杰两个人的身形也在红月下变得更加透明，「记住，放自己自由，然后放我们自由。」 “宁颜——！”姚姐扑向宁颜快要消失的身形，但依旧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你，姚姚。」宁颜的脸上痛苦散去，只留下略带惆怅的笑容，她走向前也想抱住姚姐，一人一魂却在红月下擦肩而过，宁颜的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 在场的玩家都知道，宁颜和方修杰并没有真正地消失，他们的状态更像是身体中的某种力量耗尽，于是无法再被他们看见和听见，也还无法真正安眠。 姚姐也是长呼了一口气，情绪复杂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蓝星辰，然后语气很是生硬地说：“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现在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他们两个，请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我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看望他们的家人，如果你想去的话……先走出噩梦世界再来找我。”姚姐说着直接揪住了蓝星辰的衣领，用一种近乎恐吓的眼神和语气一字一顿地命令，“请务必，好好地，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局游戏应该也快撑不住，我们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应该不是因为48小时还没到，更像是因为诡异阵营的分数还没有归零。”苏白看着宁颜和方修杰的身形消失，即使是黑伞的左眼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苏白和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很短，感受也没有蓝星辰和姚姐那么深。但是和上一世的痛苦挣扎相比，重生一世的苏白似乎看到了更多，也感受到了更多。 不过苏白也很清楚，他能够静下心来感受这一切是因为他现在还有足够的底牌，有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把握。 苏白更清楚的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这个红月下的世界还会再发生一次巨大的异变。在那次大异变到来之后，噩梦世界的诡异会变得更加恐怖，让原本就势弱的玩家阵营变得更加危险，那才是苏白即使拥有“厉鬼拼图”也依旧一次次陷入绝境的真正原因。 未来的“大异变”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苏白和其他不知情的人类玩家头顶上方，让此刻的苏白就算拥有再多底牌也永远不能知足，不能放松警惕！ 而且这一世，苏白拥有的不只是厉鬼拼图。 第65章 向鬼巫大人问好 因为可以推断出鬼物阵营的分数只剩下个位数，所以苏白他们也并不着急。通关噩梦游戏的方式就好像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偶尔会出现一些参考答案之外的解答方式。 虽然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管理员说他们需要在“幸福小区”存活48小时，但现在是连幸福小区都已经变回了荒芜的墓园，诡异阵营的分数也即将归零，他们也没有任何无法通关这场游戏的理由。 至于蓝星辰…… 没有人知道方修杰和宁颜的话到底能够影响蓝星辰多少，但至少苏白已经能够从蓝星辰的眼神中感觉到变化。在蓝星辰的世界观崩溃之前，即使宁颜和方修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里也只是麻木中带着那种自我折磨的愧欠。 但现在，蓝星辰的眼神是迷茫的。 “无论是方修杰还是宁颜，都还是太善良了。”苏白和风铃刚刚解决了一只不死心想要偷袭他们的鬼物，此刻正站在远离蓝星辰他们的墓地边缘，看着不停进行口头教育的姚姐和安静被教训着的蓝星辰。 “嗯？”风铃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其实比起让蓝星辰自己放下，他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获得自由。”苏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恶趣味的笑容，“只要蓝星辰一死，他们就自由了。” “……” “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相信那位姚小姐也一定很乐意帮这个忙，但他们依旧了选择再给蓝星辰一次活下去的机会，真是好人啊。”苏白也是忍不住感慨，“噩梦世界里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 “不过好赖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这样的过客终究也只能旁听。”如果不是苏白在这个破地方进了不少货，现在可能会觉得全身使不上劲的难受。 现实世界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说法，而在噩梦世界里“好人”可比“笑脸人”少太多太多了，笑里藏刀的诡异和人类处处可见，真正为他人着想的好人却是珍稀动物。 所以就连一向恶趣味的苏白在这次游戏里都少有发挥的余地，着实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偷偷说，虽然组织里的人总说蓝星辰的能力对我们有利，再加上他也常驻在噩梦世界，那些家伙总是劝我邀请他加入组织，但我不喜欢那个人。”也许是难得有机会卸下首领的身份，也许是感觉到自己在苏白眼中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风铃一边说悄悄话，一边表现得很放松。 “总是说自己是罪人，总是在帮助别人，总是说自己在赎罪，但我总觉得他很可能和三年前一样，依旧是一个自私的人。也许这次之后他真的会改变一些，但在我看来……还是苏白同学你更适合加入我们。”风铃紧紧盯着苏白，“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可不符合你们的加入条件。”苏白挥了挥直接转身。 上一世的苏白确实习惯了留在噩梦世界，毕竟上一世的苏白在现实世界没留下任何牵挂。但这一世的苏白还有母亲要照顾，也想多晒晒现实世界的阳光，多看看现实世界的风景。 上一世的苏白选择拒绝风铃的邀请。 这一世的苏白更是如此。 「叮叮！」 在一只手从坟墓里伸出来，死死抓住苏白的脚踝，想要将他拖进墓里的时候，黑色的长柄伞直接深深钉入墓中。也就是在墓中传来闷哼声的下一秒，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叮叮”声在苏白的耳边响起。 苏白松开了手中的长伞，这把黑伞虽然帮了他不少，但破烂的状态已经可以留在墓园安享晚年了。 「游戏即将结束。」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因为本次小游戏中非人类住户总分归零，人类住户分数压倒性胜出，恭喜您成功通关本次游戏，能够继续享受来自红月的赐福。」 「您可以选择接下来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现实世界。”苏白对下一步的选择毫不犹豫。 「亲爱的居民……」 说话阴阳怪气的管理员还是说着差不多的句子，玩家们偶尔也会猜测，这位“管理员”到底是某种程序还是真实存在的某一种诡异。如果是后者，他到底是怎么同时应对那么多进出游戏的玩家？ “管理员”对人类玩家而言可以算是噩梦世界最神秘的存在之一，仅次于天上的那轮红月。所以就算是重生一世的苏白，对管理员的来历也一无所知。 不过……一直在等待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往下说词的苏白意识到，“管理员”好像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也没有进行游戏通关后的倒计时。 就连风铃和蓝星辰他们都已经从墓园消失，只剩下苏白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墓园的空地上，情况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亲爱的居民，」阴阳怪气的声音卡了好几分钟，然后才再次响起，「身为来访者，玩的开心吗？」 苏白在这一次的游戏中，“幸福小区”给予的身份就是一个“来访者。” 不过真正让苏白诧愕的还是“管理员”说话的方式，在此之前无论“管理员”说话多么阴阳怪气，都还是会让人觉得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而现在这位“管理员”的说话方式，则更像是在面对面和苏白交谈。 「让剧本外的角色进入游戏是违规操作，不过反正之前已经放了两只进去，倒也无所谓再多您这一位。」“管理员”的说话方式虽然变了，但语气还是熟悉的阴阳怪气味道。 “是你让宁颜和方修杰进入幸福小区的？”苏白在得知了答案后，马上抓住机会进行追问，“在噩梦世界中死去的玩家到底会变成什么？为什么在进入幸福小区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们听见他们？” 「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只是被红月赐福的噩梦世界居民而已。为什么您会觉得刚刚成形三年的诡异能够被人看见被人听见？那样渺小的存在，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才有可能在红月下显露身形吧？」 “管理员”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却出乎苏白的意料。 所以死在游戏中的玩家真的会变成诡异？上一世整整十年，玩家变成的诡异数量少得只存在于传言中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没有形体，无法被人看见，也无法被人听见？ 这样的答案简单，又让人有些背后生寒。 「既然这边为您行了方便，也给您解答了困惑，那在下也不能白来一趟。」自称“在下”的管理员话语间似乎在暗示苏白，他和平日里的“管理员”不同，更像是突然接管了系统机器人的真人客服？ 「下一次游戏开始后，在下想请您帮一个小忙，虽然会有一些额外的条件，但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另外在下也会给予额外的酬劳。」那个是又不是管理员的声音继续说道。 “条件？” 「一件小事，只是希望您下一次不要以人类的身份进入游戏。额外的酬劳则是……只要完成在下的委托，您可以在那场游戏里做任何想做的事。」 不能以人类的身份进入游戏，难道要以诡异的身份进行游戏？还要完成“管理员”的委托？ 苏白相信这件事绝对比“管理员”的轻描淡写要危险得多，而且所谓的额外报酬在苏白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算“管理员”不这么说，他也不可能在游戏里束手束脚。 “可以拒绝吗？” 「抱歉，在下只是出于礼貌提前进行告知。」 也就是说不管苏白同不同意，他下一场游戏的剧本已经被安排好了。 “为什么是我？”苏白一个人站在墓园的空地上自言自语，画面很是古怪。 「并不一定是您，但您绝对是合适的人选。」管理员说完也不再多言，「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您的下一场游戏可能很快就会开始，请您做好提前进入噩梦世界的准备。」 「现在，将送您回去现实世界，在那一边的家里，要找到真正的‘幸福’哦。」明明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但苏白却能够感觉到刚才的“管理员”已经离开，现在说话的又是和以前一样的“程序”。 「拾……玖……捌……柒……」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旅途愉快。」 「另外……」 「替我向鬼巫大人问好。」特殊“管理员”的感觉在这一刻又去而复返。 第66章 病房窗外的阳光 鬼巫？ 苏白视野变黑的一瞬间，听见管理员提到了“鬼巫”这个名字，这是苏白从未听过的名字。但管理员提到“鬼巫”时的语气，就好像苏白和这位诡异之间关系匪浅。 苏白的脑海中出现了当初那张红色的婚契，也就是在苏白签下名字的下一秒，他的名字旁边几乎瞬间就多了两个无法辨认的黑色神秘文字，看起来像是某种复杂的符文。 难道那个名字，就是鬼巫？ 视野中的黑暗被一道扭曲的光穿透，苏白眨眼间就回到了虹槐市第一人民医院，回到了母亲的病房中。 在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后，“管理员”似乎会定位玩家离开现实世界时的位置，然后在附近寻找相对安全没有太多人注意的地方让玩家返回。虽然苏白之前是从迷雾商店出发前往“幸福小区”，但在那之前苏白确实身处母亲的病房中。 两人间的病房里依旧只有苏白的母亲林婉一个人，她和苏白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深眠。上一世的时候，苏白每次见到病床上的母亲，她都痛苦地皱着眉宇，时不时会全身冒冷汗，严重的时候甚至经常躺在床上颤抖，就像是在“梦”中也饱受折磨。 但现在也许是因为没有了那些小鬼的打扰和折磨，苏白母亲虽然依旧没有恢复意识，但表情却是平和放松的，就好像是摆脱了恐怖的梦魇后，在“梦里”经历了让人高兴的事情。 苏白在母亲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摘下黑框眼镜，一边让黑伞去除他身上的伪装。 黝黑的肤色变回了有些不健康的白色，这一世的苏白和学校说要退学，还没来得及为筹集医药费外出打工，所以肤色还像是天天在室内伏案读书的学生，身上也瘦弱得看不见肌肉。 黑伞的力量回到拼图中，陪着苏白上下奔波的黑伞也会因为疲惫而需要休息。 不过在黑伞的力量全部退去之后，苏白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是比之前长了很多，可能是黑伞留下的几分私心。苏白对于自己的外表也不算上心，头发的长短倒也无所谓，只要没像之前伪装的时候那样遮住眼睛就行。 卸下多余的伪装，穿着普通t恤和牛仔裤的苏白全身放松地坐在母亲的病床旁，双手紧紧握住了母亲放在一侧的手。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苏白这十多年来经历过的恐怖以及残存心中的灰暗，似乎都在这一刻暂时散去了。 借助着厉鬼拼图中那位从444路末班车被他拐走的“哭”护士的力量，苏白可以感觉到母亲的身体情况很不错，但母亲可能被那些小鬼打扰太久，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补充精神。 苏白就这样握着母亲的手，好像漂泊的游子重回故土一般，时隔十多年又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明明知道现在的母亲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但苏白还是很想要将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经历全部都说给母亲听。似乎苏白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或是被哥哥苏玄捉弄了，就会马上跑回妈妈工作的店里添油加醋地告状，而母亲会放下工作将他抱在腿上，笑着听他啰里啰嗦口齿不清地说一大堆。 现在苏白终于有机会再次向母亲倾诉，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喵。”因为变成了左手腕上的黑绳而被苏白从幸福小区带出来的小黑猫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毛茸茸软乎乎的样子，就这么贴在苏白与母亲紧握的手边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心情复杂的新主人。 “别躺在病床上。”虽然知道开心的存在和普通的猫不一样，但苏白还是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抱着开心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苏白可能勾到了病房窗帘的边缘，让有着出色遮光效果的窗帘稍稍打开了一些，也让一道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晒在苏白右侧的肩膀上。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一抹阳光，苏白直接愣住了。 阳光？ 虹槐市的晴天在九月也依旧有些闷热，所以医院内部一直用空调控制着相对恒定的温度，所以苏白到了这会儿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噩梦世界，正身处有着温暖阳光的现实世界。 苏白将小猫轻轻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将遮光的窗帘“啪”的一声完全打开，让阳光瞬间铺满整个病房。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正值凌晨还是雨夜，后来苏白也没有离开过住院大楼，所以这是苏白第一次迎接现实世界的灿阳，他的双眼本能地感到不适应，但他却半点都不舍得将眼睛闭上，反而继续迎着太阳看去，那枚天空外的巨大火球在这一刻就像是他这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因为想要更直观地迎接阳光，苏白干脆打开了十二楼病房紧闭着的窗户，在被巡房的护士小姐发现之前尽可能地让阳光和温度一起进入病房。 虽然从噩梦世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但苏白还是闭上眼睛，舒服地在病房窗前舒展开手臂，拥抱着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白一直等到病房里的温度升高才依依不舍地将窗户重新关上，不过阳光还是可以从窗外照进来，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漂亮的颜色。 “喵。”小黑猫应该也没有见过现实世界的太阳，所以猫如其名，开心地在地上窜来窜去，兴奋地追逐着地板上的阳光。 安心睡着的母亲、窗外的阳光和玩得乐不思蜀的小猫咪让苏白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苏白也是在陪开心玩耍的时候，注意到母亲床边一侧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牛皮信封，信封上印着“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的字样，似乎是某位来访者留给苏白的信。 苏白本以为是一封和退学有关的通知，但打开后却发现是他高中时班主任随手写的一封留言信。 信里提到说虽然苏白表达了想要退学的意愿，但那位班主任并不希望苏白就这样放弃学业和未来，于是并没有向学校继续提交苏白的退学申请，只是帮忙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那位班主任知道苏白想要退学的原因，也知道苏白的苦处，但依旧希望苏白能够再考虑一段时间。那位老师的信里还说，只要苏白愿意回学校，她愿意尽她所能地提供帮助。 苏白也不记得上一世他是否收到过这封信，但上一世他的脑袋就像一团乱麻，就算看见了这封信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丢到垃圾桶里。 “咚咚——” 正当苏白看着信上的文字陷入沉思时，母亲病房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67章 再次相遇 病房的门一般情况下都是开着的，本就不是什么私密的空间，门外的来访者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后，就直接推开了并未上锁的病房门。 病房门打开的时候，苏白还能听见走廊里的护士叮嘱来访者把门开着。 进入病房的是一位苏白隐约觉得眼熟的阿姨，应该是他母亲的朋友。然后下一秒苏白就注意到了跟在那位女士身边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赫然正是和苏白在444路末班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张一步。 苏白之所以在444路末班车的时候，选择拉其他新人一把，也就是因为想起来张一步的母亲章阿姨和母亲林婉是好友。两个人都在虹槐市的商业街开店，而且彼此相邻，之前张一步母亲遇到困难的时候，苏白的母亲尽心尽力地去帮忙奔波。 所以，就算苏玄那个魔鬼从张一步母亲那里拿走了不少钱，这位阿姨也从未为难过苏白，甚至在苏白忙碌的时候经常来医院照顾苏白母亲，有的时候甚至会抢走护工按摩擦身的工作。 章阿姨推门进来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苏白。虽然小黑猫开心这会儿正挂在苏白的肩膀上，但开心就算再活泼也终究是猫灵，章阿姨这样的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看见开心的存在。 就算是张一步，他玩家的身份以及在噩梦世界几个小时吸收到的微薄的力量，最多也只是让他看到苏白肩膀位置的时候感到有些奇怪。 所以章阿姨和张一步在看到苏白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阳光沐浴着的高瘦少年，脸色白皙得有些苍白，但脸上的表情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暖而惬意，整个人好看得好像在发光。重生一世，此刻的苏白不再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只是一个还在高中就读的少年，但也和章阿姨记忆中的少年很不一样。 章阿姨记忆中的少年虽然也有着精致的容貌，但自从哥哥苏玄堕落成赌鬼酒鬼欠下可怕的债务还和家里闹翻之后，苏白就没有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即使成绩依旧优秀，整个人还是终日陷入沉默和阴霾中。 再后来，苏白的母亲林婉为了寻找从家里逃走的大儿子，在匆忙和焦急中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苏玄丢下的高额债务和母亲的医药费彻底压垮了还在高中读书的苏白，他为了赚钱从学校退学，又因为差几个月才满18岁而一次又一次被招人单位拒绝。所以每次章阿姨看见苏白，就能感觉到他变得日渐焦虑而且不修边幅，脸色苍白又皮肤枯瘦，再加上目光无神不愿意与他人对视…… 曾经在商业街被所有人夸赞的聪慧好看的孩子，那会儿看起来何止是泯然众人，简直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现在站在那里的苏白，不仅整个人变得平和，整个人站在那里的骨相和皮相都变得更加出色，像是已经从无知的少年开始蜕变，像是下一秒就会化蝶消失不见。 “小白也在呢？”两位访客都看着苏白愣了一会儿，然后章阿姨才有些惊喜地笑着说，“刚才护士长跟我说你妈妈的状态很好，说不定很快就会醒过来。” 章阿姨会因为看到苏白而感到惊喜，一是因为苏白状态看起来真的很好，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以前在医院看到苏白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很沮丧地坐在走廊里，整个人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所以章阿姨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此刻的苏白是真心感到高兴。 “这是我儿子张一步，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我要过来看你妈妈之后，就一定要跟着一起来，连明天要交的作业都不管了。” 章阿姨介绍完张一步的时候，苏白才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标准化笑容地看向张一步：“初次见面，我叫苏白。” 张一步会跟着来医院，要么就是好奇，要么就是有事要找苏白。这会儿意识到苏白在假装不认识自己后，也是腼腆又正式地打了声招呼。 “这孩子成绩不行，考试前被我扒了一层皮还是没考上虹槐一中，要是能像你一样聪明又省心就……”章阿姨说着，可能是突然想起了苏白想要从学校退学出去打工的事情，于是很是担忧地又问了一句，“小白，你真的不想上学了吗？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学校，就这么放弃真的太可惜了。如果你妈妈这边的医药费还需要帮忙的话，我这边其实还能……” “章阿姨，医药费的事情我会有办法的。”苏白阻止了眼前的阿姨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感谢，“谢谢章阿姨，退学的事情我也会再考虑一下。” 苏白这会儿说的并不只是宽慰人的话，他是真的在思考继续上学的事情。 上一世苏白放弃学业，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母亲的身体恶化太快，医院只能将她送进重症监护室，一天一万的花费是当时的苏白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但为了母亲，他无论如何都得扛下来。 而这一世苏白总算找到了一些母亲身体快速恶化的原因，甚至已经在迷雾商店的帮助下进行了处理。在母亲身体稳定的情况下，苏白不需要承担重症监护室的费用，这已经大大减轻了苏白的压力。等迷雾商店的商品再多点之后，苏白还可以通过出售商品的方式解决医疗费甚至一些债务问题。 虽然真的很不想收拾苏玄留下的烂摊子，但苏白可以躲进噩梦世界，他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必须在现实世界生活的普通人，必须面对债务和债主的压力，那样的画面是苏白绝对不希望看见的。 总的来说，现在的苏白确实不需要急着从学校退学，就算债主像上一世那样堵在校门口，苏白的情绪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崩溃了。 而且重生一世的苏白也的确因为没有参加高考而遗憾过。如果可以的话，即使这一世需要重新复习现实世界高考需要的知识，即使会因为参加噩梦游戏而频繁旷课，苏白也很想回到学校参加考试，然后去体验一下现实世界的大学生活。 “妈妈，我想和苏白……哥去外面散散步，顺便请教一些学习和考试的问题。”张一步的声音在苏白耳边响起。 刚才苏白考虑上学问题的时候，章阿姨已经在病床旁坐下，然后很是熟练地帮助苏白母亲按摩双手和双脚。按摩的时候章阿姨会习惯性地和苏白母亲聊天，从商业街最近发生的事情聊到她和丈夫之间的小矛盾，再从夫妻琐事聊到不争气的儿子张一步。 张一步也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和苏白出去散步的，甚至在苏白看过去之后拼命地使眼色。 「秦——戈——」张一步还背对着章阿姨，努力用口型示意那位有关部门调查员的名字，应该是想要告诉苏白他到来的原因和噩梦世界和秦戈有关。 第68章 玩家论坛 “那得麻烦章阿姨多陪我妈一会儿。”苏白向张一步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章阿姨，“今天天气不错，我也想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小孩子现在都不喜欢和大人们待一起，我也正好可以和你妈妈多聊聊。”章阿姨挥了挥手，甚至因为被他们打断了闲聊而有些不愉快，“别走远了，在外面小花园走走就行。也别靠近医院大门，那里的车进进出出也很危险。” 听着章阿姨妈妈式的唠叨，张一步有些不耐烦地连连点头，倒是苏白对这种感觉怀念得紧。如果母亲能够尽快醒过来的话，苏白可以坐着听母亲唠叨三天三夜也依旧笑呵呵的。 “苏白哥，还好有办法找到你。”离开住院大楼之后，张一步这声“哥”叫得越来越顺了，“从噩梦世界离开的时候，秦大哥本来打算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你，但还是晚了一步！” 两个人行走在小花园里，因为太阳渐渐下山，所以剩下的阳光也渐渐感受不到温度。 但看着渐渐泛红的天边，苏白还是感动于现实世界与噩梦世界完全不同的美丽风景。毕竟距离上一次看到这样天空已经太久太久了。 远离章阿姨的视野后，张一步对待苏白的态度就更加热情了。 那种热情的态度，几乎让苏白认不出眼前的张一步是444路公交车上那个有点内向腼腆而且特别胆小的小新人。 虽然章阿姨和苏白母亲的关系非常不错，但因为张一步总是被关在家里学这学那，母子两个人的关系不是特别好，也没有太多静下心来沟通的机会。所以张一步连自己母亲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也不可能从章阿姨口中了解太多苏白的事情。 张一步并不知道苏白之前的颓靡，他眼中的苏白是神秘的也是格外强大的，当苏白在444路末班车上变身成鬼新娘的时候，张一步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在张一步的眼中，苏白对噩梦世界的了解比秦戈那个有关部门调查员更多，实力也比身材高大的秦戈强大太多太多，所以在张一步看来苏白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大腿。 如果章阿姨能够看见此时此刻张一步望向苏白的眼神，一定能从中读到满满的崇拜感，然后很是欣慰地鼓励张一步继续向苏白学习，争取进步。 苏白就这么听着张一步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了半天，大部分时候就好像是学校里的普通小孩子和朋友聊天一样，抱怨着父母对自己管教太严格，抱怨着晚上偷偷使用手机被发现后又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抱怨着父母给他的自由太少，抱怨着根本没有零花钱…… 苏白差点要开始后悔自己在444路公交车上的时候没做伪装，甚至觉得自己在444路公交车上做的事情，会不会让张一步变得像那些被蓝星辰帮助过的新人一样，因为过于依赖别人而导致自己缺少保命的能力。 不过张一步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激动又没什么条理的抱怨中还是包含了一些苏白想要知道的信息。 比如说张一步还没有进入第一次正式游戏，毕竟普通玩家不可能像苏白那样刚结束游戏就马不停蹄地前往上一个游戏场景。就算玩家参加下一场游戏之前并没有非常精确的冷却时间，但通常都能有一个月左右的喘息时间。 至于这一个月该如何度过，人类玩家就只能在上一次离开游戏的时候决定。 选择回到现实世界，那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远离噩梦远离诡异，回到家人爱人和朋友的身边，自我安慰式地度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也可以去旅行去纸醉金迷。 选择留在噩梦世界，那这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吸收红月的力量，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在下一场游戏中活下来，当然在此同时也要面对噩梦世界中随时可能出现的诡异。因为噩梦世界的每一栋建筑物都可能异变成诡异，所以留在噩梦世界的人类玩家几乎都找不到可以长时间歇脚的地方。 也只有无名会那样已经拥有众多老玩家的组织，有可能在噩梦世界找到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但因为噩梦世界里的每一粒沙子甚至每一滴水都有继续变异的可能性，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永远安全的栖身之所。 张一步这样的孩子显然选择了回到现实世界，秦戈因为急着要回有关部门汇报情况，所以也选择了回现实世界。 但是让苏白有些吃惊的是，那个叫万莎莎的女孩明明比张一步大不了几个月，却有可能选择了留在噩梦世界。因为当时苏白下车去见鬼新娘之后，张一步他们就在公交车上背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和通讯号。 回到现实世界后，张一步第一时间就和秦戈取得了联系，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万莎莎。可能是因为进入了噩梦世界的关系，万莎莎的手机作为身外物遗留在了她经常去的那个酒吧里，张一步和秦戈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万莎莎酒吧里的那些朋友也说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不过，万莎莎的选择虽然让人意外，但仔细想想也不算奇怪，毕竟那个姑娘的性格和普通孩子确实不太一样，和张一步这样被父母宠大的孩子相比也经历了更多复杂的事情，确实有可能做出留在噩梦世界的选择。 “对了，苏白哥！”出门在外的张一步总算拿到了手机，这会儿正在给苏白展示通讯软件里秦戈的头像和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秦大哥说他们建立了一个特殊的网站论坛，需要使用特殊的软件包和邀请码才能够注册，是有关部门专门为知道噩梦世界的人建立的交流平台！” “虽然网站才刚建立没多久，但秦大哥说这个论坛已经有了‘聊天区’、‘攻略区’和‘求助区’这些版块，以后论坛的功能也会变得越来越丰富。秦大哥刚把邀请码发给我，我就注册了，可以算是这个论坛元老级的成员！”比起在噩梦世界的胆怯懦弱，现实世界的张一步真的很喜欢聊天。 苏白上一世也听说过这样的网站，但噩梦世界就算真的有网络也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现实世界的手机和软件根本就无法在噩梦世界使用，所以驻留噩梦世界的苏白从来都没有注册过那个网站。 “苏白哥，我现在就把软件包发送给你！” “咳——”面对自来熟的少年，苏白有些尴尬地侧头，“不好意思，之前进入噩梦世界的时机有些突然，我好像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 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首饰之类，人类玩家能够带入噩梦世界的可能就只有那些从噩梦世界获得的道具，连之前蓝星辰使用的腰包应该也是噩梦世界里的物件。这也使得手机这种普通的身外物很难带入噩梦世界，更没有必要带入噩梦世界，苏白都不知道多久没碰过那种现实世界的产品了。 “没关系！”张一步的脸上露出了‘早有准备’的笑容，“我就知道苏白哥你肯定不关心这些，所以已经让秦大哥帮你抢注了一个账号，会员编号888，初始密码，等你有手机之后别忘了加我通讯好友下载软件包，然后再把密码改了！” “对了，我抢注到的编号是666！” “……”苏白看得出来，抢注会员编号这件事情对此时此刻的张一步来说，可能比拥有一个好的“特质”更激动人心。 “对了，听说论坛以后还会开放一个‘交易市场’，虽然我也不太懂，但秦大哥说噩梦世界的玩家们可以在那里买卖一些和噩梦世界有关的商品。” 听到“买卖”和“商品”，苏白总算打起了精神。 “怎么买卖？玩家的实力高低不同，无论在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进行交易都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苏白身后的迷雾商店倒是能够保障商品和店老板的安全，但店里的吉祥物小朋友不肯松口，至今都觉得迷雾商店还不满足开张的条件。 所以为了应急，苏白确实需要一个“交易市场”，最好是没有太大风险的交易市场。 很难。 不过在听到苏白说的话之后，张一步却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然后语气理所当然地说：“只是在论坛里开个网店而已，应该也没有什么风险吧？听秦大哥说连快递员都是他们的人，只要交易量可以稳定上升，‘交易市场’的口碑越来越好，使用‘交易市场’的玩家也会越来越多的。” 网店？！ 这个久违了的称呼“击中”了苏白的意识，脱离普通人类生活太久的苏白压根就忘记了可以利用网络来出售商品，虽然听起来这个论坛和交易市场还未成熟，但确实为苏白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原来还能开网店的吗？ 新时代噩梦世界道具交易？ 迷雾商店和交易市场，实体店和网店，线下店和线上店同步经营？ 趁着论坛刚刚成形提前进入市场，占据市场高点，成为“交易市场”的销冠？ 苏白突然觉得张一步抢注账号的行为非常好，888的会员编号也十分应景，就连张一步叽叽喳喳的话语都变得动听了许多。 x 张一步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有正式进入过游戏的孩子，就算他因为秦戈接触到了一些有关部门的动态，终究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所以在将他自己和秦戈的通讯号码写给苏白之后，张一步就有些依依不舍地跟着章阿姨离开了医院。 也只有在最后分别的时候，张一步的脸上才褪去了笑容，露出了一些对未来的手足无措。可能是他想到了很可能没有苏白帮忙的下一场游戏，也可能是对红月下那个世界感到迷茫。 章阿姨带着张一步离开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也染上了傍晚的红霞。 苏白等医院的护工帮助母亲擦了身之后，又坐在母亲床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然后才用左手打开病房门，带着变回小猫的开心再一次进入了迷雾商店。 迷雾商店的一切和苏白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白旗袍纸人制作而成的那双鞋之外，还有苏白上次回商店制作的五件商品。 用电梯里影子鬼制作成的镜子，能够看见一些隐藏起来的诡异和鬼物。 用四楼棺材睡觉鬼制作而成的棺材形状雪茄烟盒，里面雪茄喷出的烟雾可以让最近的诡异和人类安眠。但也许是因为棺材鬼不算太强，等烟盒里的雪茄耗尽之后，这件道具就无法再次被使用了。 用一号楼大厅那只红衣吊死鬼制作而成的一卷绳索，不仅长度可以伸缩，还可以让那些被绳子抓住的诡异难以挣脱。 还有用那只屠夫鬼制作而成的油脂蜡烛，来历不明的油脂制作而成的蜡烛点燃后可以照亮周围很大的范围，比屠夫鬼弱小的鬼物会因为畏惧而不敢靠近被蜡烛照亮的范围，蜡烛的持有者在此范围内的感知力、速度甚至力量也会有很大幅度的提高，算是苏白觉得最有用的一件道具。 只可惜油脂蜡烛是一次性的道具，就算消耗的速度再慢也终究会有用完的一天。 最后是用猫灵和那位“姑姑”制作而成的陶瓷摆件，大而精致的摆件上是绿葱葱的草地，一位慈祥的女性微笑着坐在椅子上，一边轻抚趴在她身上的小猫，一边陪四周各种花色的小猫一起玩耍。 虽然这件精致的陶瓷摆件拥有着很不错的力量，持有者可以召唤出陶瓷摆件中的猫灵，然后控制它们去战斗。但苏白知道那位“姑姑”比起战斗更希望这些小家伙们安安心心待着，最好哪儿都不要去。 所以苏白最终并没有将陶瓷摆件和其它商品一起放在货架上，而是将“姑姑”和小猫们一起摆放在柜台上，就在那个装着白沙的罐子旁边，算是迷雾商店的第一件“非卖品”。 在苏白站在货架前思考着要怎么处理珠串上剩下的鬼物时，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商店吉祥物小五的声音。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小孩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冷冰冰的—— “这是什么东西？” 苏白回头看去，就发现刚从玩偶变回小男孩的小五就站在柜台前，正和那只端端正正坐在柜台上的小黑猫气氛诡异地对视着。 第69章 吉祥物 “这是什么……东西？”身后传来小五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总觉得小家伙的声音和之前不一样。虽然之前苏白也觉得小五的声音有些别扭，就像是明明不开心但还要强装开心的别扭小孩，但语气却总是礼貌而又愉悦的。 但现在小五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一股冷意。 “喵？” 苏白转过头去的时候，小黑猫正十分乖巧地站在柜台上，正好和脑袋刚过柜台的小孩子面对面直视。 “是我从上一场游戏带回来的猫，应该算是店铺的新成员吧？”苏白走过去将小猫搂进了怀里，很是享受小猫柔软的毛绒绒的感觉，而被梳理着毛毛的开心也同样昂起头露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只有小五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被苏白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和红月一样血红的双眸中似有什么在波动，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看着苏白抱住小黑猫时惬意又真正愉快的表情，小五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非常勉强的笑容说道：“夫人……老板您开心就好。” “店里好像多了不少东西。”小五的目光从苏白和小黑猫的身上移开，看向店里稀稀疏疏摆放着几件商品的货架。虽然看起来确实还远远不到能够开张的程度，但和几天前空无一物的样子相比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小五一副转移话题的样子，但可能是因为之前小五和开心对视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些不友好，记仇的小猫咪被苏老板抱在怀里后，就开始嚣张对小五张牙舞爪。 “喵喵！” 看着转而开始和他有些不对付的小黑猫，小五忍得有些痛苦。 趁苏白环顾店铺四周考虑再增加点什么的时候，小五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向小黑猫，血红色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疯狂流转。 “喵——！” 虽然不知道小五做了什么，但小黑猫有些胆怯地向后缩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就突然变回黑色绳子缠回到苏白的左手腕上。 “咦？”苏白奇怪地看了一眼紧紧缠在他手腕上的黑色绳子。 “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想成为迷雾商店的新成员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也要像小五一样经常为老板分忧解难才行。”小五看着苏白手腕上的黑绳，脸上的小表情还是有些认真，“这……小东西是不是有些太缠人了？毕竟连小五都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夫人身边。” 苏白也习惯了小五时不时喊他“夫人”的情况，在他看来可能只是小家伙之前喊顺口了而已。 至于“之前”是什么时候，苏白就不知道了。 反正也不会吃亏！ 不过想到之前小五说他对噩梦世界里的事情都很了解，虽然没什么把握，但苏白还是将离开“幸福小区”时那位奇怪的管理员说的话转述给了小五，从那位管理员口中那个不能拒绝的神秘委托，到最后告别时的那句“向鬼巫大人问好”。 提到“鬼巫”这个名字的时候，苏白特地观察了一下小五脸上的表情。 只可惜从苏白提到那个“管理员”开始，皮相玉雪可爱的小孩就开始面无表情地板着一张小脸，神态看起来也非常凝重。 听苏白说完后，小五却宽慰似地看着苏白笑了起来，表情很是可爱地说道：“请老板放心，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小五不能说出那个家伙的身份，而且那个家伙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老板您是迷雾商店的老板，也是主人认准了的重要的夫人，所以他对您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可能是真的需要找人帮忙。” 小五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毕竟那个家伙行动不是很方便。” “真的什么都不能说？”苏白能够感觉到小五真的知道很多事情。 小五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无辜：“夫人是小五的老板，小五本该对老板知无不言，但是噩梦世界的很多‘信息’本身就十分危险，有些‘真相’甚至可能比强大的诡异更能害人性命。所以对这些信息进行保密，也是小五和主人在保护夫人时必须做的事情。” 苏白其实知道小五必然什么都不会说，但那点儿小心眼子想起小五之前和小黑猫的不对付之后，又故意自言自语似地念叨了一句：“什么都不能说的话，好像还是小猫咪更有用更可爱一点。” “……”小五笑得牙都要咬碎了。 “不过，”苏白突然弯下身凑近小孩，以笔尖对笔尖的距离对小五露出笑容，“比起小猫咪，一定还是小五更关心我更想要保护我对不对？所以我会好好完成管理员的委托，以最快的速度变强，然后从小五那里拿走所有的秘密和真相。”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原本白皙得没有血色的小孩突然脸颊飞红，竟是睁大眼睛愣在那里，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苏白伸出手抚过小孩的头顶，然后让吉祥物童鞋独自晾在一旁，开始处理珠串上剩下的三颗黑红色的珠子。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跟着母亲一起看店，苏白不讨厌开店，甚至小的时候就梦想能够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小时候的苏白甚至画过一些稚嫩的图画，上面画着的都是他梦想中的店铺，有占据满墙的货架和很大很大的柜台，倒是和眼前的迷雾商店有些相像。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白一直想要认真地去规划迷雾商店里的商品，虽然将不同鬼物的力量塞进各种不同的商品中会显得各有特色和意义，但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显得过于杂乱无章。 于是苏白最终还是决定将珠串中那三个连长相名字都不知道的恶鬼的力量塞进三本厚厚的书籍中，然后整齐地摆放在靠墙的货架上。 书籍和其它商品一样来源于迷雾商店的仓库，装订的款式相同，但封面的颜色各不相同，还书写着一些苏白看不懂的符文一般的文字，看着倒像是和当初婚契上那一位的签名是同一种文字。 第70章 共眠 书籍内部原本都是厚厚的白纸，没有任何内容。可是当苏白将鬼物的力量灌输到这些书籍上后，书籍的内页上就出现了各种受鬼物影响而形成的抽象古怪图案。 作为老板的苏白也很快就从书籍上读到了这些商品具体的用法——持有书籍者只需要在翻阅书籍的过程中承受住那些抽象图案带来的精神压力和各种不同的精神考验，就可以在翻看书籍的最后一页时获得一项来自于诡异的能力。 书籍带来的能力只能维持48小时，能力的强弱也与苏白抓住的鬼物的实力有关，不过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噩梦世界里，任何一点助力都可能会成为人类玩家的保命符。 看着三本同样规格的精装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空荡荡的货架上，苏白对下一个游戏和下一个诡异又有了新的期待和新的目标。 “幸福小区”的这场游戏为迷雾商店带来了整整八件商品，苏白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能够容纳的力量变得更多了，而且还有一股力量席卷苏白的身体上下，杂乱，没有章法，但对如今的苏白来说十分充盈。 迷雾商店为苏白带来的力量甚至已经开始超出苏白能够容纳的上限，不过这些溢出的力量也并没有完全浪费，而是从体内散开后游走于苏白的身体表层，一点点强化着苏白因为重生一世而变得过于瘦弱无力的身体。 虽然强化的进度很慢，但有动静就是好事。 连苏白身体中的“厉鬼拼图”都出现了各种热闹的动静，比如之前因为自己吸收了自己而陷入沉睡的鬼新娘阿喜开始传来一些动静，像是将要苏醒的前兆。 还有很多羡慕着黑伞可以跑出来陪苏白玩的拼图，在感知到苏白身体中的力量在增强后，一个个“饭量”消耗比黑伞大的拼图都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最坐不住的还是苏白身体中那片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拼图，毕竟之前在幸福小区的时候，苏白就说过会借用他的力量，算是有承诺在先。 “再耐心等一等，下一次游戏还是得谨慎一些。”苏白深知自己必须在下一场游戏中完成管理员的委托，在了解具体的游戏规则和委托内容之前，他还不能冒着力量提前耗尽的风险使用那块拼图的力量。 安抚完热闹的拼图后，苏白突然有了很沉的睡意。 从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到现在，苏白忙忙碌碌地行走在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竟然连想要小睡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找到，一直强撑到了现在。 再加上苏白这具十八岁的身体瘦弱无力还经常生病，等到睡意涌来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一心只想着找一处安静安全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一觉补充精神。 苏白和母亲的家已经被拿去抵债，母亲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也是为其他病人准备的。 所以快要被困意击败的苏白也顾不上迷雾商店的时间停滞，直接就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迷雾商店为店老板准备的休息室，将自己整个人扔到了柔软舒适的床铺上。 明明休息室连扇窗户都没有，苏白将头埋进枕头的时候却能闻见阳光的味道。 苏白的疲惫和对睡眠的渴求都摆在了明面上，小五也不想打扰，所以在看到苏白翻了个身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后，就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准备在苏白的枕边变回诅咒玩偶。 这样可以离苏老板近一些，说不定还能进入苏老板的梦中。 但还没等小五变回小小的诅咒玩偶，苏白已经伸出手将没什么重量的小孩直接捞到了床上，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了小孩的身上，紧缠不放。 “小五，让我抱一抱。”已经陷入半昏睡状态的苏白自己都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怀中的小五，“这样能睡得更舒服一些……别……别留我一个人。” 苏老板的脸近在咫尺，被紧紧抱着的小孩甚至能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和嘴唇上的细纹。 “这也太不谨慎了。”确定苏白已经睡沉了之后，小五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勾着，口中的轻声轻语却很是嫌弃，“你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也许苏白做的这一切都是被困意淹没时的无意识行为，可是小五知道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而且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找不到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对象。 就算苏老板厉害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任何诡异，但人类还是会本能地寻找有安全感的栖身之所，甚至去寻找可以信任可以托付后背的对象。 找不到也无所谓，只是会变得很累很累而已。 “已经没事了。”小五用小小的手臂回抱住沉睡中的苏白，轻声说着，“这一处世界之间的缝隙之地，本就是为夫人而诞生的。” 小五的玩偶身体本不该有温度，紧紧抱着小五的苏白却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怀中人的温暖，又将自己向小孩靠近了一些，蹭着小孩冰冷但柔软的脸颊，睡得像是找到了依靠的猫。 苏白就这样睡了很久，噩梦商店的时间不会流逝，苏白的睡眠却能够得到满足，疲惫的精神也能够得以恢复。 而一直被苏白紧紧抱着的小五没有挣脱也不需要睡眠，只是静静陪伴着需要抱枕的苏白，双眼盯着苏老板看的样子，像是要把他的一分一寸全都刻入双眼、刻入脑海甚至刻入骨髓和灵魂。 不过在意识到苏白即将醒来之后，小五还是将自己变回了白绳缠绕编织而成的诅咒玩偶，一动不动地躺在苏白的枕头旁边。 但是睡梦中的苏白根本就没有发现，在小五变回诅咒玩偶的那一瞬间，一道黑红色的力量缠进了苏白左手腕上那条属于开心的黑绳里。原本纯黑的绳子就这么缠上了一条细丝般的黑红色细线，不止乍一看没有任何区别，就算用人类的放大镜都很难看出那根黑红色细线的存在。 “这一次，我会跟去。” 小小的休息室里，冷冽中带着独特温柔的陌生声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消失得悄无声息。 第71章 洛丽玛丝大酒店 苏白再一次被送进噩梦世界的时候，是出现在一间类似更衣室的奇怪房间里。 没有倒计时，没有游戏背景简述，甚至没有获得任何游戏规则。苏白只是听见那位“管理员”的声音在他耳边简单交代了几句—— 「时间到了。」 「进入酒店后请务必接受在下为您准备的身份，然后……请务必安葬洛丽玛丝。」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这个奇怪的更衣室里。 在管理员的声音出现之前，苏白正和往常一样坐在母亲的病床前，告诉母亲林婉他已经去找了虹槐一中高三一班的班主任黄老师，虽然被几位熟悉又陌生的任课老师围在一起严肃说教了一番，之后又被带到校领导的办公室认真检讨了许久，然后这些老师们考虑到苏白过往优异到近乎断层的成绩和家里的特殊情况，为苏白打开了方便之门。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又重新成为了一名学生。 这是上一世的苏白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学校不仅免除了苏白的学杂费，允许他在不落下学业的情况下去医院照顾母亲，甚至在苏白拒绝补助之后帮忙申请了奖学金。在重生一世的苏白看来，老师真的是一个有些特殊的职业，他们只是普通人，也绝对不会像很多父母那么无私地对待孩子，他们很多时候有缺点有私心甚至有名利心，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依旧一心希望孩子可以变得更好飞得更高。 等孩子们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深渊之后，除了依旧陪伴在身边的父母，似乎就很难遇到这样的人了。 所以苏白很喜欢学校的环境，也很喜欢学生这样单纯的身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脱离这种单纯的身份已经十多年了，无论是文科理科都得重新再学一次，不然就算回到学校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是管理员出现的声音太过突然，苏白恨不得想办法将现实世界的书本和习题集带到噩梦世界去。 结果他在现实世界才逗留了一周多的时间，刚用母亲的旧手机见证了秦戈他们的论坛从门可罗雀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热闹，刚刚熟悉了论坛里那个比迷雾商店还空荡荡的交易市场，刚从秦戈那里开后门申请了网店，刚将那双白旗袍纸人制作而成的高跟鞋以高到离谱的价格试探性地挂上网…… 管理员的委托时间就到了。 根本不给苏白准备的时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一秒苏白还在帮母亲按摩，下一秒他已经身处某间奇怪的更衣室里。 更衣室里灯光昏黄而且非常狭小，除了苏白之外就只有七八件挂在灰蒙蒙墙壁上的衣服，那几件衣服看起来像是某个地方的服务生制服，胸口的位置都佩戴着一枚“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金色铭牌，铭牌上除了酒店的名字之外还装饰着精致的水纹和类似鳞片的样式。 「进入酒店后请务必接受在下为您准备的身份，然后……请务必安葬洛丽玛丝。」 苏白回忆起了之前管理员在他耳边交代的话，可以推断他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一处叫“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地方，而且是一间服务生的更衣室。 但对于“安葬洛丽玛丝”这件事，苏白还没有什么头绪。 环顾四周，苏白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服务生制服非常的……正式和讲究，男性制服是白色衬衫和燕尾服，女性制服则是黑白的女仆长裙，不是现实世界网络上经常看见的短裙或蕾丝蓬蓬裙，而是非常正式的黑色长裙和白色围裙，围裙的边沿褶皱大方美观，布料材质看起来也都很不错。 所以……酒店服务生就是那位管理员给他安排的身份？ 此时此刻的苏白并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进入游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他的身份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行走在未知的游戏中就如同瞎子过河一般需要小心谨慎。他可以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安葬洛丽玛丝”的方法，但之前小五也说过管理员对他没有什么恶意，想来管理员为安排的身份应该是利大于弊。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苏白会选择接受管理员给予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虽然身处更衣室中，但苏白已经听见更衣室外面的某个地方传来人说话交谈的种种动静，很可能是以正常方式进入这一场游戏的玩家们。和之前在幸福小区里各自拥有“身份”和“家”的情况不同，如果玩家在进入游戏后身处同一个空间，互相认识互相交谈，就会对所有陌生的面孔和后来者保持警戒。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苏白，已经几乎不可能再自然地加入到玩家队伍中去了。 他没有其它的选择。 做出决定之后，苏白就伸手去取墙上的白衬衫和燕尾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苏白眼睁睁看着那些挂在墙上的服务生制服像是充气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然后有脑袋和四肢像乌龟一样从膨胀的制服中钻了出来。原本挂在墙上的制服，竟然变成了一个个表情虽然麻木但外表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人形服务员！ 墙上的粘贴式挂钩显然支撑不住那些变成人形了的制服，所以一个个服务员随着挂钩的脱落而双脚落地，下一秒就机械式地开始整理仪容和着装，穿上靠墙放着的鞋子，然后一个跟在另一个后面，排着队拉开更衣室的帘子走出去。 从始至终那些古怪的人形服务员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苏白，他们明明性别不同长相不同甚至连年龄看起来都不一样，但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呆滞，仿佛并没有自我意识。 苏白转念一想，如果洛丽玛丝大酒店里有很多这样的人形服务员，那他只要完美地混入其中不暴露身份，确实可以在酒店的各个区域畅通无阻。 毕竟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npc服务员出现在酒店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引起人类甚至诡异的怀疑，如果管理员的委托需要潜入调查的话，这样的身份确实是最合适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 苏白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最后一件制服。 那是一件女仆长裙。 第72章 女服务员 原本挂在墙上的制服几乎都已经变成奇怪的人形离开了更衣室，留下的就只有一件黑色的女仆长裙。 一时间苏白也不知道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来自那位管理员的恶作剧。 苏白也可以选择先回去迷雾商店，到仓库里取一件男性制服后再回到酒店，像无事发生一样跟上那些服务员的脚步，然后再想办法到距离人类玩家近一点的地方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和洛丽玛丝大酒店有关的背景故事和游戏规则。 但糟糕的是他现在身处的这间更衣室……别说带把手的门了，它甚至连门都没有，只是在门框的位置挂了遮光的门帘而已。 如果苏白想要回迷雾商店的话，就必须先离开更衣室。 可是更衣室外面疑似有玩家的交谈声，即使身处酒店中，苏白也没有把握在被人类玩家看见并怀疑之前进入迷雾商店。 这么看来，解决方式就只有一个了！ 苏白看向墙上那件制服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奈，但很快又释然了。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阿喜她们这些拼图的存在，苏白免不得会在一些人类玩家面前以女性厉鬼的装束出现，久而久之就有了“妖孽”、“魔女”、“妖女”之类奇怪的称呼。 不过此时此刻苏白释然的原因不在于此，只是因为在噩梦世界这个鬼地方，越是资深者就越没有人在意你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在意的就只有你是生是死罢了！ “黑伞，还是得借用一点你的力量。”苏白刚说完话就已经听见拼图中传来黑伞的笑声，“至少得让我看起来不那么违和。” 「这样简陋的穿着只会埋没主人的美貌，怎么可能会违和？」 「不过既然主人已经提了，黑伞也一定会竭尽所能还原主人的美貌，让主人……」 “不用，越普通越好，只要不违和就行。”苏白立刻打断黑伞热情的借题发挥。 「……」 x 就在服务员的更衣室外，只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内部走廊，就能直接到达酒店一楼的大堂。就如同苏白担心的那样，沿路上根本没有一扇门，而酒店的大堂里正聚集着一群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人类玩家。 大概在苏白进入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一刻钟前，人类玩家就开始陆陆续续被送入酒店，仅仅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在酒店的大堂里聚集了整整三十位玩家。 按照三分之一定律，这三十位玩家中最多可能存在十位没有什么经验的新人。 一个地方的人多了，即使彼此都是陌生人，也会很快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和小队伍。如果恰巧玩家中有互相熟识的故人，就更是如此。 所以放眼整个大堂，很容易看见彼此认识的玩家站在一起寒暄，还有别的女玩家和女玩家站在一起，男玩家和男玩家站在一起，甚至一些满脸自信的男性故意选择靠近外表柔弱的女性，有意无意地展示着手臂上的肌肉。 资深玩家确实不在乎男女性别，但噩梦世界里能称得上资深玩家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让所有玩家停下交谈的，是大厅旁边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所有人类玩家在注意到不远处传来的有些整齐的脚步声后，都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一排穿着和动作都很统一的服务员身穿黑白制服走进酒店大堂。 走在前面的男服务员有的年长有的年轻，但都身穿白衬衫和燕尾服，穿着皮鞋戴着白手套，与其说是服务员，更像是别墅古堡里负责主人事务的英式管家。 而在四个男服务员的后方还跟着四位身穿女仆长裙的女服务员，黑色及踝的长裙加上考究的白色褶皱围裙，让鲜少见到这副架势的男玩家们眼前一亮。 不过真正让男玩家们眼前一亮的，应该只是走在最后的那第四位“女服务员”。 毕竟走在前面的那三位女服务员要么年长得像是严肃古板的女管家，要么不仅长相普通而且神色呆板，只有跟在最后的那位“女服务员”虽然和其他服务员一样面无表情，眉眼低垂也让人看不出“她”是否同样眼神单板，但是……“她”真的太好看了。 即使穿着平底鞋也比其他女服务员更加高挑的身形，及腰的长发编成粗长的发辫轻拢在身前，身穿女仆长裙时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虽然眉眼低垂，但这第四位“女服务员”的皮肤白得透亮，五官精致，面部柔和，双唇染着一点樱粉色，好看得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别说是在场的某些男玩家，就连一些女玩家都无法否认这位npc服务员的好看。 唯一不知道这位“女服务员”有多好看的，可能就只有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镜子和玻璃，所以根本不知道黑伞完全无视了“越普通越好”这一要求的“女服务员”本人。 当然，为了让“女服务员”能够达到伪装的目的，黑伞还是让某人的面部线条变得更柔和，伪装了某人眼睛的颜色，甚至还“好心”地上了一层淡妆。 比起“女服务员”真正的样子，黑伞的伪装确实让某人看起来普通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眉眼低垂的“女服务员”还没有意识到大厅里其他玩家的视线，只是扮演着管理员为他准备的身份，模仿着其他人形服务员的举动进入大厅，然后靠墙排成一列，像是这座酒店为玩家们到来而准备的欢迎仪式中的一部分。 有几个男玩家甚至准备走向那些服务员们站着的位置。 不过还没等那几个玩家靠近，一个长相周正的青年已经跳上了酒店大堂前台的桌子上，他拍了几下手掌让大堂里的玩家们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低沉且极富感染力的声音开口说道—— “各位玩家，各位队友，我想这座洛丽玛丝大酒店和吵闹菜市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必须齐心合力才能提高所有人存活的概率，甚至是一起合作完成隐藏任务‘杀死洛丽玛丝’以获得更丰厚的奖励。” “我是无名会的副首领，我叫彭振，是一名经历过七次噩梦游戏的老玩家。” “希望我的经验和能力，能够在这次游戏中帮助到大家。当然，前提是希望大家也能够赏脸听从我的指令，让我成为这场游戏中的临时首领。” 骗子！ 听到“无名会”这三个字后，苏白抬起变成暗红色的双眼看向那个自称彭振的男人。 苏白并不记得无名会这一任的副首领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毕竟像风铃这样长寿的玩家并不多，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无名会虽然自始至终只有一位首领，却可以同时任命好几位副首领。 不过苏白可以确定的是，风铃那个组织的高层人员从来不会称呼自己的组织为“无名会”！ 无论在什么场合，他们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组织有名字。 第73章 奇怪的游戏开局 苏白不认识这个自称是无名会副首领的男人，对彭振这个名字也一无所知，但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自我介绍。 因为风铃的活跃表现，以及她带领无名会清扫了噩梦世界中某所大型学校并将那里变成组织基地的惊人消息，无名会的名望最近确实提升的很快。再加上有关部门负责建立的玩家论坛开始运营，一传十，十传百，苏白离开现实世界之前，都还能看到论坛的聊天版块里很多人在盘点无名会的事迹。 “无名会”这个其他人给予的名字，不说在人类玩家中众所周知，也算是知名度极高。 当整整三十名玩家挤在一起乱哄哄没有头绪的时候，无名会领导者的身份能够很好地引起所有玩家的注意，甚至很有可能如彭振所希望的那样，让大部分玩家愿意听从他的指令，选择他为这场游戏的临时首领。 自称“无名会副首领”的理由也很明显，毕竟无名会的首领风铃是女性，不仅知名度和无名会一样高，而且能力特征十分明显，不是那么容易被冒充的。 但说起无名会的那些副首领，就好像是橙色火焰照不到的角落，火焰的光芒越耀眼，黑暗的角落就越容易被人忽略。 苏白其实能记起几位无名会副首领的名字，他们有的是帮助无名会逢凶化吉的军师，有的拥有着极为特殊的能力，但最终都死在了噩梦游戏中。在时间的长河中，无名会的副首领至少更替了几十位，其中能够被记住的终究是少数，被遗忘被忽略的才是多数。 总之，“无名会副首领”确实是一个可以唬人的身份，反正无名会名义上的副首领有好几个，谁也不能确定彭振是不是其中之一。 只要他是无名会副首领，就应该有能力成为这次游戏的临时首领，有资格对其他玩家发号施令。 这并不是旁观中的苏白的想法，而是在场的其他二十九位人类玩家的想法。因为就在彭振进行了自我介绍之后，原本叽叽喳喳的玩家们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望着站在柜台高处的彭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苏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面无表情，内心却觉得如果风铃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喜欢眼前的画面。 不过风铃和苏白的想法都不重要，因为前者并没有参加这场游戏，而后者此时此刻只是一位静静站在墙边观察着一切的“服务员”。 苏白对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了解还太少，只能和身边的其他人形服务员列成一排，收敛表情伪装成没有感情的人偶。可苏白就算可以控制住面部表情，也很难让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带一丝情绪，所以他选择眉眼低垂，只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的人类玩家。 “我知道可能有人会怀疑我的身份，但就算我不是无名会的副首领，我和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在这座酒店里存活七天，然后通关游戏。所以只要我的指令是正确的，只要我的能力能够为大家提供帮助，我是不是无名会的副首领又有什么关系？”彭振的声音很高亮，甚至自带一种让他人信服的力量感。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一起参加的游戏，有一个人站在前面做决策也不算是坏事，总比我们三十多个人各说各的好。”人群里一个染着蓝黑发色还戴着单边耳坠的年轻人高高举起手，他的着装风格倒是黑伞喜欢的类型，像是大学里不顾他人死活的时尚靓仔。 “在这种时候当临时首领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权力也没工资，有人肯干真的再好不过了。”蓝发靓仔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地说，“就算之后不需要这位临时首领了，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蓝发青年的话显然引发了在场很多人类玩家的共鸣，几乎所有人看向柜台上的彭振时眼神里都多了认同。如果说之前众玩家安静下来只是因为被“无名会副首领”这个称谓镇住，那现在大家安静下来应该是真的觉得有一个愿意干活的首领也不错，愿意听听看他的下一步指令是什么。 “对了，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连翔宇。”名叫连翔宇的蓝发靓仔又在渐渐安静的大堂里突然打了个响指，等到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之后，才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比无名会的那只凤凰更强的玩家。” “……” “很高兴认识你，连先生，那我们先总结一下已知的情报吧。”彭振向连翔宇的方向点了点头，忽略了对方对“无名会首领”的挑衅，反而转移了话题，“这座酒店的名字应该是‘洛丽玛丝大酒店’，从大厅来看应该规模很大，而且到处装点着复杂繁琐的浮雕、雕像和油画之类，从名字和装饰来看应该算是欧式风格，我对这些也并不太了解。” “不过我刚才发现大堂虽然有很多通往酒店各处的门和通道，但完全没有电梯和现代设备存在的痕迹。”说着，彭振还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这里甚至连最普通的酒店客房房卡都没有，一个个小格子放着的都是挂着金属门牌号的普通钥匙。” 彭振从酒店前台的柜台上跳了下来，让其他玩家可以看见酒店前台后方那个放在墙壁油画正下方的柜子，柜子被分隔成一个个很小的格子，大概和现实世界的手机差不多大小，里面挂着的都是一枚枚很有陈旧感的黄铜钥匙。 “进入游戏后，那个阴阳怪气的管理员说要我们在‘洛丽玛丝酒店’内存活整整七天，也就是说任务本身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存活任务，但需要存活的时长却是我进入噩梦世界后遇到的最长的一次。” “但同样的，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管理员明着告诉我们，只要完成隐藏任务‘杀死洛丽玛丝’就可以提前结束任务离开游戏。”彭振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虽然我也经常听说在存活任务中，如果能够提前清扫游戏场景中所有诡异的话，就很有可能提前通关游戏，但隐藏任务这种东西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这场游戏奇怪还不止如此……”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进入游戏后管理员都没有给出任何与酒店相关的故事背景或游戏规则，只隐约说了一句让我们在酒店内自行探索，自己去寻找对我们来说有用的信息？” “太奇怪了。” 第74章 白色重瓣玫瑰 “所以在场的各位当中，有没有哪一位的能力能够将之前管理员说的每个字甚至每一次停顿复述出来？”彭振看向周围的二十九位年龄不同精神面貌也不同的人类玩家，“如果能再听一遍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直站在旁边假装自己只是花瓶的苏白没有错过玩家们的动静，如果管理员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交代，那管理员说过的话应该不多，记忆下来也不是难事。 但如果要将每个字甚至每一次停顿都复述出来的话，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苏白眼角的余光能够看见那些玩家面面相觑，看来都没有什么把握。 “那个，”过了一会儿，人类玩家中才传出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虽然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能力，但我的记忆力不错，可以试着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您是？” “我叫程巡，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老师。”那个声音借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趁着所有玩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程先生身上，苏白也小心地看了一眼。 虽然苏白伪装的女服务员和玩家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但可能是因为之前在迷雾商店里的时候，那些溢出的能力对苏白的身体进行了一些小小的强化，本质上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听觉和视力比之前确实好了一些，能够看清人群中开口说话的那位玩家。 程巡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斑白但梳理很齐整的男人，那张脸上除了眼角的皱纹外看不出其它岁月的痕迹，再加上得体的穿着、挺直的身板和外表显露的沉稳气质，人群中的这个男人确实像是刚刚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学究先生，斑白的头发反而衬托出一种成熟的气质。 一个几乎将“学者”两个字刻在身上的人。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欢迎来到洛丽玛丝大酒店。在这次的游戏中，玩家们只需要存活七天或完成隐藏任务‘杀死洛丽玛丝’即视为通关游戏。” “为了更好地在游戏里活下去，请各位玩家尽快对酒店进行探索，去获取所有有用的信息，去寻找洛丽玛丝，去杀死洛丽玛丝。”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应该就是这些。”程巡先生刚才复述的时候，甚至努力复刻了管理员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等复述完才恢复了自己平和的语调。 咦？ 在一旁偷听的苏白总觉得程巡复述的内容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从其他玩家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来看，程巡的复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关于游戏的内容也少得不可能出问题。 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其实我觉得这次管理员说的话有点奇怪。”说话的还是那位头发斑白的程巡先生，“我虽然只经历过三次游戏，但每一次都会在周围进入黑暗之前听见管理员的声音，再在黑暗中听他介绍完这一场游戏的背景故事和需要注意的规则，然后才会进入到噩梦世界的游戏中。” “但这一次进入噩梦世界前我什么都没听见，被毫无预兆地带到这座洛丽玛丝酒店之后，我才听到了管理员的声音，而且管理员对游戏的介绍也变得近乎于无。”程巡直接看向临时首领彭振，似乎是希望对方能够帮忙解惑。 苏白这一次进入游戏的过程和其他人类玩家不一样，所以并不知道程巡先生口中说的“奇怪”，他感觉到的“不对劲”可能也和程巡感到的“奇怪”不一样。 一直到进入游戏场景后才听到管理员声音这件事情的确很奇怪，即使在苏白的记忆中，那位阴阳怪气的管理员先生也都会在将游戏背景和规则告知之后，才把玩家送入游戏场景。 不过管理员交代的信息太少，让玩家自行探索和摸索这种事情，苏白倒是遇到过很多次，算是那位恶趣味管理员的正常操作了。 所以，苏白还是没想通到底哪里不对劲。 “那个管理员本来就奇奇怪怪阴阳怪气的，偶尔在进入游戏后再说话应该也很正常吧？”其他人类玩家中，也有很多人觉得程巡先生多虑了。 “我，我也觉得是正常的。”人群中有一个怯怯的女声冒出来，“我的一个朋友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她那次参加游戏的时候，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管理员的声音出现，从头到尾都只靠他们自己摸索。” 说话的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看年纪倒是和苏白在上一次游戏里遇到的妹妹秋蕾差不多大，应该也还是一个在校学生。 “那看来是程先生想多了。”彭振一句话结束了话题，转而又说道，“程先生的复述和我听到的一样，但好像再听一遍也还是找不到新的线索。” “‘洛丽玛丝’这个名字会不会就是线索？”又有一个女玩家在人群中举起了手，那是一位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性，大波浪的长发上点缀着金属玫瑰款式的发夹，“我记得洛丽玛丝本身就是一种白色的重瓣玫瑰，而且大厅里的浮雕、雕塑和挂画上也都能看到那种白玫瑰花。” 那位女性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向大堂前台后面墙壁上挂着的巨幅油画。 所有人类玩家都下意识看向前台后面墙壁上的那幅巨大油画，连苏白也快速看了一眼。那幅油画就位于客房钥匙柜的上方，巨大的尺寸几乎占据了大半面墙壁。 油画的主人公是一位躺在白玫瑰花海中的美丽金发女性，画中女性的下半身埋没在白玫瑰花海中，轻闭着双眼，睡得一片恬静。 在那位女玩家说话之前，虽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幅画，但都只是将其当成普通的装饰而已。 而在那位女玩家提到洛丽玛丝是一种玫瑰的名字之后，油画、浮雕甚至雕塑上点缀的白色玫瑰突然冲入了所有玩家的视野，虽然还不知道白玫瑰在这次游戏中的意义，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已经找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死的怀念。”那位女玩家在其他人目光看过来之后，才继续说道，“这是洛丽玛丝玫瑰的花语，这种白色的重瓣玫瑰历史并不悠远，但在花语中表达着对死者的思念，还有……对生命与爱情的绝望、麻木以及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彭振有些欣赏地询问那位可能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女玩家。 “沈冬儿，冬天的冬！”名叫沈冬儿的精致女性脸上表情也有些激动，“我听说过很多无名会的事迹，你们真的非常厉害！” 向沈冬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之后，彭振本来想和其他玩家一起讨论洛丽玛丝玫瑰这条线索，却听见了一阵皮鞋的脚步声。 所有玩家循着声音看去，就发现原本一直站在大堂墙边像人偶那样动都不动的八位服务员，竟然在最前面那位服务员的带领下排着队向他们走了过来。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走在最后的第八位“女服务员”。 因为真的很好看。 等那八位服务员靠近之后，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男性服务员优雅地向三十位人类玩家行礼，像机械一样僵硬地发出声音—— 「欢迎各位来到洛丽玛丝大酒店。」 第75章 八名服务员 包括苏白在内的八位服务员原本都像是为这座欧式酒店做点缀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靠墙站在距离玩家有一定距离的位置，每一位服务员都身板挺直动作一丝不苟，再加上比起现代酒店更考究的制服样式，真的很像是衬托氛围的装饰人偶。 之前苏白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被管理员安排的这个身份，是不是需要在整整七天的时间里，都一动不动地这么站着。 不过在三十位玩家聚在一起整理信息的中途，苏白突然注意到站在他最右侧的人形服务员突然动了起来，然后除了他之外的七位人形服务员就像之前离开更衣室的时候一样，以整齐列队的形式和一模一样的步伐转身向玩家聚集的方向走去。 迅速调整了步伐速度之后，苏白也跟着其他人形服务员的动作动了起来。 「欢迎各位来到洛丽玛丝大酒店。」 随着那位走在最前面的人形服务员开口说话，低垂着眉眼的苏白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身边人形的动作，一边和其他服务员一样移动。最终整整齐齐的八位人形服务员就这样横着一排站在所有人类玩家的对面，玩家的正后方是酒店的前台和躺在白玫瑰花海中的少女画像，而苏白他们的身后则是酒店紧闭着的沉重大门。 透过大门旁的玻璃彩窗，隐约可以看见酒店大堂的门外是一片艳丽的红玫瑰花海。 而站在苏白最右侧突然开口说话的人形服务员，从外表来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性，如果忽略他如同机器一般机械式的声音，只看穿着和外表就像是西方影视剧中的老管家，举手投足间也像是一位老绅士。 「作为一号，请允许我向各位尊贵的客人介绍这座洛丽玛丝大酒店。」自称“一号”的人形服务员的台词虽然很礼貌，但加上机械的语气和空洞的眼神，反而给了人一种背后发毛的感觉。 不过，虽然玩家进入游戏没能从管理员那里获得和洛丽玛丝酒店相关的信息，但现在人形服务员的开口说话似乎意味着他们确实可以从酒店的其他地方获得有用的线索。 这不，现在线索自己就开口说话了。 在听到一号服务员要介绍这座酒店之后，原本还在乱猜的玩家们都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有个别玩家时不时偷瞄几眼站在最右侧的苏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外表最年长的服务员身上。 苏白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他自认已经足够低调，动作和步伐也模仿得非常到位，这么早就引起人类玩家注意的原因恐怕和他的伪装没有太大关系。 难道是因为黑伞在他脸上折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他的脸还能长出花来？ 「各位贵客，本酒店的一楼为大堂、酒吧和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自助餐厅。各位贵客走出大堂后，还能在本酒店的花园内欣赏到盛开的玫瑰花海，二号会一直在花园里为各位贵客准备美味的茶点。」一号服务员说着，又为玩家们介绍了身边的二号，也是一位男性的人形。 「三号擅长调制鸡尾酒，所以会在酒吧为各位服务。」 「还有四号和五号会一直待在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自助餐厅内，随时随地为各位贵客的用餐进行准备工作。」 二号、三号和四号人形是男性的外表，看起来都比一号年轻很多，同样只是眼神空洞的人偶之类的东西。从五号开始包括苏白在内都是“女性”的外表和装束，而五号则是所有女服务员中外表年龄最大的，戴着一副挂链的金丝眼镜，外表像是刻板印象中的教研主任，也像是古板的女仆长。 「酒店的二楼到五楼为客房区域，各位尊贵的客人在领取客房钥匙后即可入住。」一号服务员先是指向楼梯的位置，又示意了一下前台后方的钥匙柜，「如有需要更换房间等需求，各位贵客随时都可以在前台位置找到我。」 「六号和七号会负责客房的整理和打扫，除了定时敲门询问各位是否有整理和打扫的需求之外，有额外需求的贵客还可以在各个楼层的走廊区域找到她们。」 「另外，五楼楼梯旁设有医务室，如果有尊贵的客人在酒店内受伤或感到身体不适，可以随时前往医务室进行处理或寻找常备药物，八号会在医务室内为各位提供帮助。」 一号介绍站在最右侧的苏白时，别说对面的人类玩家，就连苏白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身份还有专门的工作区域。虽然说是医务室，但想来酒店里就算有医务室，最多也只能提供一些常备的药物、碘酒、酒精消毒棉球和创口贴之类的东西，所以只安排一个服务员也很合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浪费。 苏白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得到“八号”这个身份，到底是因为他离开更衣室的速度最慢，还是有那位管理员先生在后方暗箱操作，想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面普通玩家接到的隐藏任务是“杀死洛丽玛丝”，而管理员先生给苏白的委托是“安葬洛丽玛丝”，这两个任务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冲突点，即使让苏白以玩家的身份正常进入游戏也可以一样完成。 那么管理员先生安排他以这样的方式潜入，又特地将他和普通人类玩家分割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有什么事情是以人类玩家的身份无法完成的？ 苏白之前感觉到的不对劲又来自哪里？ 脑子里的谜团堆积太多，苏白只能暗自叹口气，暂时将一切疑虑抛去脑后，不再自作烦恼。 管理员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深意吧？ 介绍完所有的服务员后，那位一号服务员机械式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 「酒店的六楼为办公区域，楼梯口的铁门需要钥匙才能开启，也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对各位贵客开放还请谅解。但各位尊贵的客人可以直接通过楼梯前往七楼泳池休闲区域，泳池分为深水区和浅水区，请各位贵客在游玩时务必注意安全。」 「还有一件各位贵客必须知道的事情……」 「本酒店人员有限，服务员一共八名，因此六楼以下的所有工作都由我们八人完成，如果各位贵客在酒店内或花园内见到我们之外身穿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 「请务必远离。」 第76章 三条规则 「请务必远离我们八人以外的工作人员。」 虽然一号服务员强调了两次这件事情，但他们这些人形服务员本身就不像是活着的，再加上说话的语气像是提前制定好的程序，眼神空洞得看不见任何东西，无论一号说多少次都很难让对面的人类玩家产生信任感。 不过比起之后玩家们可能会遇见的其他身穿服务员制服的人形工作人员，一号和苏白他们先入为主地站在玩家们面前混了个眼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产生信任感。 苏白也有一丝恍然，看来那位管理员先生不仅给了他一个身份，而且还给了他一个有编制的正规身份。 「希望各位尊贵的客人能够在洛丽玛丝大酒店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一号服务员带领其他人形一起向对面的三十位人类玩家弯腰行礼，苏白险些慢了半拍，但表情也如同身边的其他人形不露声色。 行礼之后，也许是已经完成了整个介绍的流程，苏白之外的八名服务员开始向不同的方向散开。就像之前一号服务员介绍的那样，一号自己迈步走向前台的位置，二号服务员向后走到了酒店大堂通往花园的门旁，三号、四号和五号服务员从前台旁边的通道前往酒吧和自助餐厅，六号和七号则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苏白略微迟疑了半秒，也跟上了六号和七号的脚步。 六号和七号的年纪看起来稍微比苏白年长一些，一个留着整齐的短发，一个则扎着马尾，可无论这些人形看起来多么像人，终究也只是没有什么意识的人偶，就连行走的路线也像是被程序规划好了一样永远只有直线和九十度直角。 苏白模仿着两个人形的路线前进，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必须到五楼的医务室去，他也知道离开大堂就意味着不能继续观察那些玩家的行为和交谈内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的苏白必须要去做符合身份设定的事情。 无论苏白现在的脸是什么样子，在一号对玩家们进行了最后的那番警告之后，那些人类玩家必然是记住了他的这一张脸，就算他想要回迷雾商店换一身正常的制服并且再次进行伪装，靠近玩家的时候恐怕也会被当成是敌人。 就算很不想接受，苏白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这条女仆裙一时半会儿是脱不掉的。 楼梯在大堂的东北角，苏白跟在六号和七号身后往楼梯走的时候，能够听见那些玩家在复盘刚才一号服务员说的那些话，偶尔还会吐槽一下既然酒店的名字来自白玫瑰，什么外面花园里会种满了红玫瑰呢？ 等六号和七号上楼之后，苏白却并没有立刻走上楼梯，而是模仿断了电的机械人偶那样低着头站在楼梯旁一动都不动，就算被路过的有心人发现他的存在，也大概率会自我脑补八号服务员站在这里必然有“她”的道理。 苏白停在楼梯旁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想要借着比之前优秀的听觉，继续观察外面大堂里那些玩家的行动。毕竟外面整整三十个人类玩家，总能找到些他独自一人找不到或者忽略掉了的线索。 “刚才那个东西说的话，大家应该都听见了。”临时首领彭振说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已经回到前台位置的一号服务员，显然是真的只把那些服务员当成了没有生命的东西。 “虽然提到了大家可以领取客房钥匙后入住各自的房间，但我个人并不赞同大家就这么分散开。”彭振说话的时候，周围原本吵吵闹闹的讨论声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参加游戏的玩家人数实在太多，如果就这样直接挑选各自的房间钥匙后离开，就算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很难将消息通知给每个人。” 彭振说的话有理有据，没有任何人出声反驳。 “既然没有任何信息强制我们一定要立刻入住酒店客房，那暂时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行动，同进同出。”彭振说话的速度很慢，似乎是在认真地打腹稿，“就算……” “充足的睡眠也是很重要的。”那个叫连翔宇的蓝发青年听起来不是很赞同，“就算有人愿意整整七天都在大厅里打地铺睡觉，我也还是想住到舒服的酒店客房里去，最好是能在五楼选一个房间，这样还能偶尔和医务室的服务员小姐聊聊天，疏导一下心理压力。” “三十个人同进同出天天挤在大厅和狭窄的过道里怎么想都不舒服，我相信只有大家分开行动才有可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细节线索。”连翔宇是最早站出来支持彭振的，也是第一个开口反对彭振提议的，“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看在无名会的面子上留在大堂里，你能肯定大堂里不会出现诡异之物？你敢保证我们不会被一网打尽？” “听我把话说完。”彭振的语气变得严厉，他既然主动提出要成为临时首领，自然也不会想要成为一个随时被人反驳的临时首领，“就算大家决定要分开寻找线索，我们也必须做足准备。” 说着，彭振从衣服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张卷起来的白纸。 “我不会阻止大家分开行动，但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单独行动，所以请大家在出发寻找信息线索和入住客房之前为自己寻找至少一位队友或者室友，并到我这里进行记录。”彭振的身份虽然有疑点，但做事确实很利索，“这样一来虽然不能所有人同进同出，但也不至于三十个人全部分散开。” “这张纸是我们无名会拥有的道具之一。”彭振展开了那张报纸大小的白纸，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起了很恐怖的事情，“纸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之后如果有人的名字从这张纸上消失，就说明他或者他们已经在酒店里遇难。” 这一次连翔宇没有再反对彭振的提议，反而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寻找合适的队友和室友。 也就是在所有人进行准备的时候，之前提到洛丽玛丝玫瑰的女玩家沈冬儿突然看到大堂里的某座雕像后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无风自动。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然后就看见那座雕像的后面竟然贴着一张打印着文字的白纸。 “第一，下午六点后必须回到房间，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离开。 第二，别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 第三，每天必须享用三餐，并至少喝十杯水？” 沈冬儿感觉到自己可能发现了超级重要的线索，于是十分激动地大声念出了白纸上打印的文字。 连站在楼梯间内的苏白也能够清楚地听见沈冬儿所说的每一个字，包括那三条像是游戏规则一样的文字中最诡异的那一条—— 别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 第77章 天之骄子连翔宇 如果名叫“洛丽玛丝”的个体已经死去，又如何哭泣？ 如果洛丽玛丝已经死去，又该如何杀死洛丽玛丝？ 连翔宇站在酒店五楼的走廊里，扯断了几根染成蓝黑色的头发都没想出所以然。 对连翔宇来说，强大的诡异自然是非常恐怖的存在，但比诡异更恐怖的可能是在面对诡异的时候需要动脑子。比起去寻找线索思考细节，比起一步步将三十个人类玩家安排妥当，比起去考虑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连翔宇宁愿现在就去六楼找那个叫“洛丽玛丝”的家伙约架，然后直接拼个你死我活！ 反正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在成为噩梦世界玩家之前更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富三代，读书不好无所谓，父亲放弃他转而培养还在读高中的弟弟也无所谓，反正这些都不会影响连翔宇吃喝玩乐的生活。 比起上不完的课程，连翔宇还是更喜欢半夜和狐朋狗友在郊外公路上飙车的那种紧张感和刺激感。 不用为金钱烦恼，不用考虑未来，今宵有酒今宵醉，如果还有喜欢的美人在怀，那连翔宇每天都能过得像神仙一样快乐。 一直到他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那一轮红月残酷地碾碎。突然之间，家里父亲和爷爷赚到的金山银山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让连翔宇在噩梦世界的恶鬼面前买回自己的命，就算向队友承诺七位数的报酬，那些家伙在恶鬼冲过来的时候也会直接丢下他不管不顾，现实世界的金钱在噩梦中连厕纸都不如。 对于生来就是富三代而且没有上进心的连翔宇来说，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要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是噩梦世界让他必须面对现实。 不过，没有上进心和不爱动脑子并不意味着连翔宇愿意在噩梦世界等死，他在现实世界不愿意努力，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野心没有目标，只是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他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已。 即使在噩梦世界里没有家世和金钱，连翔宇也绝对不甘心成为弱者。 相反，他相信自己是天之骄子，就算不像父亲希望的那样努力，他也比成为培养对象的弟弟更自由，比周围的狐朋狗友更富有，是夜场上最受美女欢迎的钻石王老五，连天上的神仙都会羡慕他的逍遥自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在噩梦世界被人踩在脚底下。 事实证明，也许连翔宇真的是一个在噩梦世界也能被天上那轮红月青睐的天之骄子，因为在完成新人的那场游戏后，他就获得了一种叫做“狐朋狗友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的特质。在正式进入第二场游戏之后，连翔宇就摸索到了将这种特质转化为能力的方法，并将这种能力取名为“兽化”。 在使用这种能力时，连翔宇能够将身体的一部分短时间内转化为野兽，并拥有野兽的特质。将一只脚转化为兔脚的的时候，他就能高高地跳起来，将一只手转化为虎爪的时候，就能拥有那种力量和杀伤力。连翔宇相信只要自己的能力继续进化，就可以让身体更多的部分更长时间兽化，可以获得更多的力量。 不过这还不是连翔宇这种能力的全部，连翔宇这种能力的另一个厉害之处在于，他可以将这种兽化的力量分享给那些愿意在噩梦世界里成为他队友的玩家。而且愿意成为连翔宇队友的玩家越多，他们兽化后获得的力量也越强大！ 最开始的时候，连翔宇只能和一位玩家共享兽化，即使是进入噩梦世界半年后的今天，连翔宇最多也只能和三位玩家共享兽化，当连翔宇在游戏里的小队人数到达四人后，他们兽化的力量就会到达目前的极致。 所以连翔宇可以肯定，只要给他成长起来的时间，他就可以和更多人共享兽化，甚至……甚至带领整个组织！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已经成为某个组织首领的连翔宇和这个组织的每个成员都将会在“狐朋狗友”的特质加成下拥有非常非常恐怖的兽化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连翔宇之前面对彭振的时候，会大胆地挑衅无名会首领风铃。 拥有“兽化”能力的连翔宇自认是天之骄子，他自信甚至有些自满，他骄傲甚至有些傲慢，即使是在噩梦世界也想要把周围的人踩在脚下。如果不是现在连翔宇只能与三名玩家共享兽化，如果不是连翔宇不喜欢动脑子，他甚至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彭振成为这场游戏的临时首领。 当然，除了能力方面“三名玩家”的限制之外，连翔宇因为个人喜好的原因还在自己挑选队友的增加了一个额外的条件——他更偏向于寻找年轻貌美的女性队友。 这是连翔宇自己的偏见和劣根，不是噩梦世界的。 但他不介意在寻找队友的时候，直接隐瞒一部分真相，一脸坦然地告诉其他玩家他只能和心生好感的女性玩家共享“兽化”的力量。别说女性，就连男性都无法抗拒这种从天而降的力量，所以连翔宇在过去的游戏里一直过得如鱼得水，甚至收获了许多红颜知己的联系方式。 这种不断被满足的虚荣心让连翔宇不断地膨胀，甚至连他自己都很清楚自己的膨胀，但他又坚信自己拥有可以膨胀的理由，因为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噩梦世界，他都是比任何人都幸运的“天之骄子”！ 但是…… 在进入洛丽玛丝大酒店之后，连翔宇遇到了一个解决的问题。 这是连自认天之骄子的连翔宇都觉得头疼都觉得有些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他好像喜欢上了酒店里的一名服务员！ 明明知道对方就像是人偶娃娃一样空有躯壳，明明知道对方可能除了特定的台词之外甚至没有与他人交谈的自我意识，但连翔宇还是为那名编号为八号的女性服务员着迷。 第78章 这就是爱情? 人类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没有意识的漂亮娃娃？ 连翔宇的答案是肯定的，别说是和噩梦世界里那些外面和活着的人类没什么区别的人形，他甚至见过有人为一幅画中的美人茶饭不思。 但在遇见那位八号服务员之前，连翔宇觉得这种事情十分荒谬，他一直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喜欢美人，不只是因为她们精致的皮囊，还是因为她们的温度和一颦一笑。 而现在，连翔宇却已经站在了五楼医务室门口，缓缓地来回踱步。 之前八名服务员从大堂旁通道里走出来的时候，连翔宇对那些机械式只会走直线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直到八号服务员穿着女仆长裙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一样开始疯狂跳动。 那种感觉真的是连翔宇从未感受过的，自从掌握了“兽化”的能力之后，连翔宇的五感和直觉第六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无论周围出现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最先知道的，所以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感。 但在见到八号服务员的那一刻，连翔宇失控了。他先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他恨不得直接冲向那位扎着长长发辫而且身材高挑容貌极其出色的人形服务员。 就算连翔宇也不知道冲过去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当时的他也真的冒出了这样完全控制不住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过了几秒钟，连翔宇看着八号服务员的时候，内心又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慌乱，就好像是他的直觉在警告他不要轻易靠近那位八号服务员。 先是激动地想要靠近，然后又害怕得想要逃走，这样矛盾复杂的情感在连翔宇自己看来却非常正常，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真正的爱情，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空有人类躯壳的“娃娃”。 激动地想要靠近必然是因为一见钟情，而害怕得想要逃走必然也是因为连翔宇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感情是十分危险的，他是人类玩家，他不能去爱一个没有意识的机械式的人偶。 “原来爱情是这样复杂又迷人的情绪吗？”此刻的连翔宇已经站在五楼医务室的外面自我感动，他虽然有过数不清的女伴，也说过无数次“爱”，但向来都是有口无心逢场作戏，上一秒还在至死不渝地告白，下一秒就直接送分手礼物然后永远不见。 虽然连翔宇对每位美丽的女士都很欣赏都很喜欢，可无论告白多少次他的内心都没有任何波澜，从未因为一见钟情而心跳加速，也从未因为爱情而感到恐惧和想要远离。 连翔宇并不因此感到痛苦，他反而像是二十多年没有喝过水的干涸枯枝，疯狂地汲取着这种来自爱情的如同甘泉一样的痛苦和挣扎，哪怕这份热烈的甘泉只能滋润枯枝的表皮，也足以让他情不自禁，难以自拔。 他不只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还在深知这场爱情是一个天大错误的情况下依旧想要飞蛾扑火！ 就是这样的情感让连翔宇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自我感动。 这种自我感动的情绪，甚至比连翔宇对八号服务员的“爱”更强烈，更让连翔宇感到食髓知味。 更何况那位八号服务员是真的又高挑又漂亮，低垂的眉眼、淡妆相宜的五官和挺直站在那里时散发出的漠然和空洞更是让“她”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哪怕放在现实世界，“她”也绝对是能够让连翔宇主动上前送上联系方式的清冷美人，甚至像是一株他绝对会去冒险采摘的高岭之花。 也许是因为现实世界围在他身边的美人大多妆容精致浓艳，穿着也是一个比一个大胆，所以见惯了红玫瑰和艳牡丹的连大少爷确实更钟情纯洁的白玫瑰和香气清幽淡雅的兰花。 所以，他该怎么去靠近这位让他心动不已的美人？ 见到“她”之后，他又该说些什么？ 如果“她”真的没有任何意识，他又该怎么做？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把“她”带出洛丽玛丝酒店，甚至带出噩梦世界？ 连翔宇连“如何杀死洛丽玛丝”这种问题都不愿意去思考，却能够在和八号服务员有关的问题上绞尽脑汁，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连翔宇？”正当医务室门外的连翔宇沉溺在自我感动中难以挣脱的时候，一个甜腻腻的女声将他从各种浮想联翩中拉回了现实。 在一旁叫他名字的自然不可能是医务室里的那位八号服务员，而是之前在大堂里决定和他组队的两位女玩家之一，也就是那位了解洛丽玛丝玫瑰的花语还发现了雕塑后面三条规则的那位沈冬儿小姐。 跟在沈冬儿旁边的是一位叫朱念的女孩，也是之前在大堂里说过话的玩家。之前那位在大学教书的程巡先生质疑管理员在他们进入酒店后才出现这件事，就是朱念怯生生地开口表示说她有一个朋友从进入游戏到最后通关都没有听到任何管理员的声音。 在这次游戏的三十位玩家中，听完连翔宇的能力和能力要求之后自愿选择和他组队的沈冬儿和朱念都是有着容貌优势的女性，这在噩梦世界的玩家当中也不算是什么巧合。 毕竟很久之前就有人说，他们会被选为噩梦世界的“新居民”，是因为管理员或者噩梦世界的红月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某些特质，不是新手游戏后给赐予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特质，而是智慧、力量、容貌甚至野心和求知欲这些东西。 所以有容貌优势的玩家并不在少数，而能不能活下来很多时候也是看他们除了容貌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更有用的特质，容貌可能是所有特质中最不值一提的存在了。 当然连翔宇这样的人也是存在的，所以他选择了沈冬儿和朱念成为他的队友。 这两位女性队友，一个如同红玫瑰般娇艳，如果现实世界出现在连翔宇身边，可能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察觉不到他换了女伴。另一位则如同含羞草一般怯生生的，像是记忆中难以忘怀的邻家妹妹。 连翔宇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也从来不需要强迫别人做什么，所以沈冬儿和朱念听说连翔宇的能力只能共享给他欣赏的女性队友后依旧果断选择加入，必然也是想要从连翔宇这边得到些什么。 不过…… 当连翔宇看向沈冬儿时，这位留着大波浪卷发风情万种的玫瑰美人回看向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了。连翔宇不讨厌利益交换，也不排斥队友想从他这边得到什么，前提是…… 她们想要的东西，别太多了。 “走廊里的钟显示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六点，彭振派去的人说自助餐厅正在更新晚餐食谱，所以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晚上五点了。”沈冬儿带来新信息的同时，也有些困惑地站在楼梯口和医务室之间的连翔宇。 思忖片刻后，沈冬儿有些恍然大悟地问道：“难道你想一个人去六楼寻找洛丽玛丝？” 没有人知道的是，此刻已经回到医务室内的苏白，也正好奇地侧耳听着医务室门外的动静，他也很想知道刚才那叫连翔宇的玩家到底为什么要在医务室门口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第79章 破绽 第一，下午六点后必须回到房间，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离开。 第二，别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 第三，每天必须享用三餐，并至少喝十杯水。 沈冬儿在雕塑背后发现这三条打印在白纸上的规则时，苏白还站在一楼楼梯口偷听，所以自然也将这三条规则记在了心上。这些规则并不是出自管理员之口，而是被贴在某个雕塑的背后，虽然在大堂里的玩家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但苏白对三条规则的有效性还是保持质疑。 就像门外沈冬儿她们说的，从自助餐厅的情况可以推断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玩家已经很难在第一条规则之下完成第三条规则，那么今天无法遵守第三条规则的玩家们会怎么样？ “喵。” 苏白依旧一身女仆长裙站在医务室窗前沉思的时候，一只漂亮的小黑猫正慵懒地躺在窗台上，窗外可以看见酒店花园里的红玫瑰花海在黑夜中绽放，乍一看倒像是一幅特别的油画。 不过苏白看向小黑猫开心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怨念。 明明之前小家伙特别黏他，伸出手摸摸毛毛都会开心地向他身上蹭，但这次进入洛丽玛丝酒店后，开心不仅自己从黑绳的样子变回了小猫，而且还对苏白爱搭不理的。 说爱答不理也不对，开心变回小猫之后也一直都跟在苏白的身边，或者说更像是守在他的身边，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主动钻进苏白的怀里，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露出肚子给苏白摸一摸。 如果苏白强制性将小猫搂进怀里的话，小黑猫虽然也不会太抗拒，但缩在他怀里的时候会一动不动显得有些僵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为了让那小猫自在一些，苏白就任由小家伙待在它喜欢的地方，反正它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而且就算小猫怪怪的，也正是因为有了小猫的陪伴，才让苏白在这个空荡荡的医务室里不那么无聊。 是的，空荡荡的医务室。 苏白此时此刻的身份是负责五楼医务室的八号服务员，在找到医务室之前他一直以为酒店的医务室和学校的医务室差不多，不过走进医务室才发现里面连张桌子连张床都没有，除了放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之外，就只有靠墙摆着的一排柜子。 抽屉柜子里摆放着各种药物的盒子和瓶子，有的还没开封，有的却已经空了，乍一看这些盒子瓶子的设计和现实世界的常备药物很像，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药物包装上的文字全部都是无法被辨认的方块马赛克。 不理会这些可疑的药物的话，整个医务室里有用的可能就只有柜子里摆放着的不同尺寸的创口贴和绑带，还有被安装在柜子之间的水龙头和水槽。 苏白还在医务室的水槽下面发现好几个玻璃水杯，看起来并不像是全新的，反而像是经常被使用的旧杯子。 整个医务室一目了然，就算苏白再多看几眼也无法再发现任何其它的线索。或者说……如果沈冬儿在大堂里找到的三条规则真的和酒店有关，那么线索可能会在晚上六点之后出现。 之前站在楼梯口偷听的时候，苏白就已经听到大堂里那些玩家采纳了临时首领彭振的意见，所有人都决定遵从第一条规则在六点前选择队友室友和客房钥匙，然后正式入住洛丽玛丝大酒店。 就好像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医务室门口久久没有离开的连翔宇和他的两位女队友。 对苏白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既然六点以后所有人类玩家都选择留在客房里不出门，也就意味着苏白这位身份特殊的八号服务员可以在六点以后获得更多的行动自由，可以去酒店的各个角落寻找和洛丽玛丝有关的线索。 坏消息则是苏白终于借着医务室窗户玻璃的倒影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样子。所谓的“坏消息”其实也只是苏白对拼图中黑伞的戏言，毕竟黑伞做的其实只是让苏白的五官看起来更成熟柔和了一些，改变了他头发的长度和发型，又增添了些许妆容，看起来和苏白真正的脸依旧有七八分相像，但又不会让别人短时间内就认出是同一个人。 苏白从不质疑黑伞的能力，但也确信了那个家伙的字典里绝对不存在“低调”这两个字。 现在木已成舟，苏白也只能暂时带着这张脸在这座酒店中行走。 “打扰了。” 苏白在听见医务室外的敲门声之后，就慢慢坐回到了医务室窗户旁边的椅子上。 所以连翔宇和沈冬儿她们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就能够看见静静坐在那里的苏白，那一动不动的精致人形在窗外那一轮红月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美感。 “是八号。”沈冬儿一眼就认出了曾经在大堂里出现过的苏白，在细看那张脸之后，又忍不住发出感慨，“她真的和其他服务员一样，都只是人偶之类的东西吗？” 玩家们上楼之前曾经对站在一楼的那几位服务员进行检查，已经确定了这些服务员除了特定的台词和一些被安排的工作之外，根本就没有属于他们的自我意识，几乎就是供人观赏的服务型人偶。 “应该是。”跟在一旁比较娇小的朱念点了点头，“也只有人偶才会像这样又精致又好看，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身为女性，沈冬儿和朱念在看到同为“女性”的苏白时，虽然也会感慨这个“人偶”的精致好看，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当沈冬儿和朱念转头看向连翔宇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位队伍中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要进这间空空如也的医务室看一看了。 毕竟此时此刻的连翔宇的目光紧紧地粘在八号服务员的身上，他的表情一会儿有些激动，一会儿又变得有些慌乱，脚步也一会儿想要向八号服务员靠近，一会儿又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整个人看起来哪里像是掌握了“兽化”的厉害玩家，简直就像是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和梦中情人告白的小菜鸟。 但最终…… 也许是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得到人偶的回应，连翔宇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那里的苏白，如同欣赏挂在酒店大堂里的那幅油画一样。 注意到连翔宇的不对劲之后，小个子的姑娘朱念只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连翔宇和窗户边八号服务员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好奇。但是站在另一边的沈冬儿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甚至轻咳了两声，然后挺身走到了连翔宇和苏白之间，用一种若有所指的语气说道—— “传说中的连大少爷难道比起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类，会更喜欢一具连意识都没有的服务型人偶？要知道，这个‘服务’可和你想象中的‘服务’不一样，人家只是这座酒店的服务……” 沈冬儿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止住，并不是因为这位女士自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好听，而是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刀刺一般的寒意袭来，她连忙转身看了一眼后方，但身后就只有坐在窗户边的八号服务员和坐在窗台上的黑猫而已。 沈冬儿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只黑猫，但那个时候小小的黑猫还姿态慵懒地躺在窗台上，现在却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台上，看着沈冬儿他们的漂亮金色猫瞳中闪过一丝晦暗的血红。 下一秒，小黑猫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精准地跳入苏白的怀中，然后眼神有些疲惫萎靡地睡了过去，就好像小猫咪刚刚经历了跑酷那种大消耗的活动一样。 “真是的。”沈冬儿只以为自己是虚惊一场，转头又吐槽了起来，“这个八号人偶就这么傻乎乎坐在这里跟哑巴一样，连大堂那个一号都还能说几句‘各位尊贵的客人’，想来传说中的连家少爷应该不会魔怔到喜欢上人偶吧？” 坐在那里假装人偶的苏白倒是没注意沈冬儿后面说了些什么，但当苏白听到她说那个一号都还能说几句“各位尊贵的客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了苏白原本有些理不清的思绪中。 苏白想起了一号服务员在大厅里反复提到的“各位尊贵的客人”和“各位贵客”。 然后又想起了他之前每次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位管理员在他耳边的低语，每一次，每一次那位管理员都会用“亲爱的噩梦世界公民”或者“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来称呼被送入噩梦世界的人类玩家。 但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那个叫程巡的大学老师复述的内容里却有一句是——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这就是之前苏白一直理不清的“不对劲”！ 无论是“管理员”还是“玩家”都是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自己取的称呼，那些游走于噩梦世界的人偶和俯视着他们的诡异却从来都不会使用“玩家”来称呼进入噩梦世界的人类。 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只有玩家会称呼自己为“玩家”。 如果那位程巡老师的复述没有错，那么在三十个玩家耳边低语的那个声音真的是管理员吗？ 如果说话的并不是管理员，那么让玩家们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生存七天并发布了隐藏任务“杀死洛丽玛丝”的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为什么管理员选择苏白以非玩家的身份潜入洛丽玛丝大酒店？ 既然连管理员都需要苏白这样的外力来干涉这场游戏，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这座酒店已经脱离了那位管理员先生的掌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控制着这座洛丽玛丝大酒店，控制着三十位玩家行动甚至生死的……到底是谁？ 第80章 一个可怕的猜测 苏白也顾不上医务室还有其他人在，反正他沉思时的样子和一动不动的人偶也没有区别，自顾自地继续思考着那一点“不对劲”。 其实之前那位叫程巡的中年教师就提到过，这一次管理员的声音并不是在他们进入噩梦世界之前出现的，反而是在他们已经到达酒店一楼大堂之后才刚刚出现，这一点本身就非常反常。 不过很快就有玩家表示管理员的声音和提示内容出现什么异常都很正常，并且说自己的朋友就碰到过从进入游戏到离开游戏都没有听到任何管理员声音的情况。也是那位玩家的发言，让原本和程老师一样有疑虑的玩家打消了些许疑虑。 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那位打消了他们疑虑的玩家，就是此刻站在医务室里的小个子女孩朱念。 这一点让苏白对朱念也有了些怀疑，毕竟苏白和此刻酒店里的三十位玩家不一样。在这三十位玩家中，连能够成为玩家中临时首领的彭振也只经历过七次噩梦游戏，加上每次噩梦游戏后玩家都能得到一两个月的喘息机会，就是说彭振进入噩梦世界最多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在现存的人类玩家当中却称得上是一位“老玩家”。 但苏白上一世却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十年，到了最后像他和无名会首领这样的资深者几乎屈指可数，所以他经历过的游戏看过的生死自然比这三十位玩家多太多，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遇到过朱念口中的特殊情况。 无论是在多么特殊的游戏，进入噩梦世界前来自管理员的问候和倒计时都不曾缺席过，绝对不是朱念所想的正常情况。 难道朱念编造了一个关于“朋友经历”的谎言？目的就是让原本对管理员声音产生疑惑的程巡等人放下警惕？ 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叫朱念的女孩很清楚玩家们听见的那个“管理员”声音有问题，是不是意味着朱念和那个声音背后的主使者有关系？ 如果此刻洛丽玛丝大酒店真的脱离了管理员的掌控，现在控制着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主使者会是谁？ 人类？玩家？ 苏白上一世并没有听说过“洛丽玛丝大酒店”这个名字，可能在他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这座酒店的故事已经画上了句号。但即使是苏白也很难想象，如果主使者是人类的话，他到底是如何获得控制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权力？又是如何拥有将人类玩家带入洛丽玛丝大酒店的能力？ 那个人或者那些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虽然苏白的脑海里还存在着解释不清的问题和疑虑，但至少已经找到了一点头绪。而且苏白觉得他现在遇到的问题和困惑的答案，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特殊的管理员先生希望他在洛丽玛丝大酒店里找到的答案。 如果苏白的推测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是谁让洛丽玛丝大酒店脱离了管理员的控制？目的又是什么？ 苏白有一种预感，也许在晚上六点到来之后，他能窥探到一些答案。 至于沈冬儿对连翔宇说的那些腻腻歪歪奇奇怪怪的话，在苏白眼中可能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蹲在旁边玩泥巴，和他想要搞懂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倒是那个叫朱念的姑娘，苏白很好奇对方加入连翔宇的队伍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别有所图？ 第81章 六点将至 “连大少爷？连家少爷？”连翔宇听沈冬儿说了一大堆，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我们认识吗？你说得好像在这之前就认识我一样。” “你……”沈冬儿一阵语塞，继续挡着连翔宇看向窗户旁苏白的视线，翻了个白眼，“连家的大少爷成为了噩梦世界的玩家，而且在噩梦世界和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想着甩出一张七位数的口头支票，这种事情只要多逛逛那个有关部门刚刚建立的论坛就能知道了。” “知道这种事情和在噩梦世界里认出我是两码事吧？”连翔宇皱眉看着沈冬儿，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可疑，“我不喜欢被采访，也不会无聊到去出席公众场合的活动，就连头发都是进噩梦世界刚染的，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 连翔宇不仅仅是觉得沈冬儿可疑，甚至觉得她有点碍事，毕竟从刚才开始她就挡在了他和八号服务员之间。再加上沈冬儿看着他时那种带着浓浓目的性的眼神，连翔宇真的有些后悔同意对方成为他的队友。 如果早知道沈冬儿这么古怪，连翔宇宁愿在这座酒店里单打独斗，至少还可以拥有和八号安静独处的时间。 “我们总不可能曾经交往过吧？” 连翔宇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没有想到沈冬儿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所以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沈冬儿脸色刷白，“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我？” “看来我们真的认识。”连翔宇完全肯定了他的猜测，眼前的沈冬儿妆容精致且有气质，确实是他以前会交往的类型。但那个时候连翔宇交往的女伴都是差不多的类型，就算分手后再交往另一个女伴，他那些日日相处的狐朋狗友都不一定能发现。 久而久之，连翔宇自己脑袋里对那些女伴的记忆都变得有些混乱了。 “想想也是，我也是太天真了。”沈冬儿自嘲地笑了一声，“当初分手的时候你挑剔地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还傻乎乎跑去做各种医美手术，本想着再次见面的时候能够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你面前，没有想到之前在现实世界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你不是没看见我，而是根本不记得我是谁！”沈冬儿忍不住冷哼，“你这种恶劣的家伙喜欢上人偶也是好事，说不定等你离开酒店的时候会天天患得患失到晚上都睡不着觉，就像我那个时候一样。” 沈冬儿说的话确实戳到了连翔宇的痛处，他现在面对八号服务员的时候不敢靠近也不想远离，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患得患失。但这件事情，连翔宇并不希望从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来。 “好了好了！”也许是看到两位队友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小姑娘朱念马上跑出来阻止，“冬儿姐姐，连先生，现在我们毕竟身在噩梦世界，现实世界的矛盾能不能先丢在现实世界？现在我们队伍里有连先生这样厉害的战斗力，冬儿姐姐的治愈能力也很有用，只要不内讧，就一定可以通关游戏的。” “哼！”沈冬儿虽然生气，但成为噩梦世界玩家的她和以前为连翔宇患得患失的她也已经不一样。 沈冬儿在噩梦世界被赋予的特质叫做“美容也是一种治愈”，这样的特质在玩家圈子里属于非常容易被解读，且非常容易朝着治疗能力这一方向前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将听起来就很鸡肋的特质，变异进化成更有用更厉害的能力需要经历一段相对漫长的过程，这段变异进化的过程像是在对玩家的天赋、恒心、理解力和想象力进行考验。 事实证明拥有风铃那样想象力的玩家很少，像苏白那样兼顾了运气和理解力的玩家也很少，大部分的玩家真的会被“玩家”这个称呼束缚，在将特质进化成能力的过程中总会下意识想到现实世界游戏中的一些主流职业。 治疗能力自然也是主流的一部分，也是很多玩家想要在噩梦世界中拥有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参加过的噩梦游戏不多，沈冬儿的治疗能力暂时称不上出色，除了能够治愈一些简单的伤口之外，也就剩下能让人在伤口治愈后不留疤痕，顺便还会对疤痕附近的皮肤进行美白这种可有可无的特殊效果。 倒也算是符合沈冬儿拥有的特质。 朱念倒是没有介绍过自己的特质，只是告诉过连翔宇她的能力是将头发之类细长的东西变成针，比起“兽化”这种正面迎敌拳拳到肉的能力，她更擅长在远处和暗处对鬼物进行偷袭。 虽然现在朱念看到沈冬儿和连翔宇之间的气氛奇怪后就想要阻止，但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沈冬儿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别叫的这么亲热，之前连大少爷在大堂里找队友的时候，那个组队条件与其说是在找队友不如说是在为连大少爷公开选妃，结果你冲上去的速度比我还快，现在又在这里给我装可爱？” 朱念也不说话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三人组在医务室里上演了一出对于噩梦世界这个鬼地方来说非常不合时宜的狗血剧，吵得连原本还想要继续思考的苏白都有些头疼。 别说被迫看狗血剧的苏白，连被两位女玩家夹在中间的连翔宇也头疼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八号的出现，当连翔宇看见抱着小猫静静坐在窗边如同月下昙花一般温婉静谧的八号，再看看好像靠近他都有着说不清目的的沈冬儿和朱念，他甚至觉得静静地和人偶相处甚至比和活着的人类相处更自在更愉快一些。 连翔宇甚至觉得他们三个人这样站在医务室里，简直就是打扰了八号身边那种平和安静的氛围，这种想法让连翔宇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也正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恐慌，连翔宇自己都不敢在医务室里多待，直接就默默推开医务室的门走了出去。 沈冬儿和朱念也紧紧跟了上去。 之前在大堂里的时候，连翔宇和她们已经正式组队。而且和其他玩家之间口头承诺的组队不一样，连翔宇的能力决定了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他、沈冬儿和朱念之间存在了某种牵系，这种牵系让原本就不喜欢动脑子还喜欢把一切事情想得很简单的连翔宇，渐渐陷入某种复杂的关系中。 可能真的是因果报偿？ “呼——” 狗血剧三人组包括那个表现有些可疑而且目的不明的朱念离开医务室之后，抱着小猫的苏白也是低头松了口气。 他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在这个根本看不见太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还能不能活着看见天上红月的噩梦世界里，为什么总有人比起生死更在意感情和恩怨？也许在沈冬儿和连翔宇看来，那个叫朱念的小姑娘加入队伍仅仅只是馋连大少爷的身子，根本不会去考虑对方图谋的会不会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当然，苏白手上的线索也还属于半猜半估。 三人组走后，也许是因为酒店里的时间快到下午六点了，苏白抱着小猫留在医务室里的时候，虽然能够听见五楼走廊里传来的各种动静，但并不会有什么人进入医务室，这也的确是大部分人类在噩梦世界时的样子，每分每秒都为了活下去而忙忙碌碌的。 不过在六点到来之前，还有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光顾过医务室，就是那位成为了临时首领的彭振先生。 彭振进入医务室时的时候完全没有敲门，就好像伪装成八号服务员的苏白根本不存在一样，自顾自走到医务室那个水槽旁边，打开水龙头往手中银色保温杯里装满水。拧紧保温杯盖子之后，彭振也没有直接离开，而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从水槽的下方拿起一个玻璃杯，从水龙头又接了满满一杯水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后，随手冲洗了一下杯子放回到水槽下方。 然后彭振也离开了。 不久之后，一阵隐隐约约的铃声在门外走廊里响了起来，就好像有一个人拿着铃铛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走着。 铃——铃——叮—— 第82章 不要吃!不要喝水! 轻轻的铃声在回荡在酒店客房外的走廊里，像是有一个人拿着铃铛悠悠哉哉地从二楼走上五楼，所以铃声很轻，而且时远时近。 现实世界的机械手表和电子设备就算好不容易带进了噩梦世界，一般也都会出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所以人类玩家如果想要准确地知道所处空间的时间，就必须在所处的空间内寻找时钟或其它能够显示时间的东西。 而在洛丽玛丝酒店内，无论是酒店的大堂、餐厅还是每一层走廊的尽头都挂着简约的时钟。 铃声在走廊里响起的时候，各个楼层时钟上显示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六点。 洛丽玛丝酒店的客房门上虽然有猫眼，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猫眼都已经被厚厚的铁片焊死在门上，所以就算客房内的玩家紧贴在门上去听外面的动静，也只能隐约听见有轻轻的动静在酒店走廊厚厚的地毯上移动。 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也是最可怕的。 所有的玩家虽然都已经躲藏在病房内，不过但凡是有些经验地玩家，此刻都已经处于一种神经完全紧绷的状态。毕竟六点后留在客房内这条规则并不是出自管理员，而是来自一张突然出现的打印纸，虽然在彭振的带领下他们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如果那三条规则是假的，他们也必须在危险到来之前做出判断，比如直接从客房窗户跳出去逃跑之类。 而且虽然酒店的每个楼层都有差不多二十个房间，但大堂钥匙柜里面的钥匙却并没有那么多，零零散散十几条钥匙让玩家们在自行组队的情况下都不得不分散在各个楼层，就算真的遇到危险，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多玩家能够出手相助。 叮——铃——叮—— 整个酒店的公共区域安静得好像只剩下那飘荡着的铃铛声，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在走廊和大堂内走动时才能听到些许铃声之外的脚步声。说来也奇怪，明明酒店里只有八名服务员，而且其中大部分服务员都有自己固定的岗位，但在酒店走廊里走动的服务员数量却似乎比应有的数量多很多。 这样的环境，对苏白来说却是最好的。 依旧是一身黑色女仆长裙和白色的褶皱围裙，苏白控制着步速缓慢行走在酒店内，身后还跟着一只漂亮的黑色小猫，时而消失在拐角处，时而又出现在苏白的身旁。客房楼层的走廊里爱用色彩浓重的挂饰和地毯，再加上不那么刺眼的昏黄灯光，其实很难发现有这么一只小家伙跟在苏白的身边。 苏白并没有立刻前往酒店六楼，既然知道六楼是被锁住的区域，他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折腾那么大动静，而是直接沿着楼梯向下，准备再去一楼大堂看一看。 一楼大堂可以说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无论是玩家们听到的“管理员”的声音，还是苏白接到的来自管理员的委托，似乎都在证明苏白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什么东西用某种方法脱离了那位无处不在的管理员先生的控制。 但现在那个东西又控制着玩家们出现在了洛丽玛丝酒店的大堂里，也许是因为那里足够宽敞，也许……还存在着一些别的原因。 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苏白必须回酒店大堂一次。 因为没有电梯，所以楼梯就成了整座酒店的主干道。苏白从五楼缓慢走到一楼的过程中遇到了两名正在上楼的人形服务员，即使是以他这样普通人的记忆，也可以确定那两名服务生的脸是完全陌生的。 两名上楼的服务员眼神空洞得根本看不见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苏白，苏白也无视了这些看起来并没有多余意识的服务员。 大堂前台的一号说他们八名服务员各司其职，甚至叮嘱其他玩家不要靠近陌生的服务员，但至少在苏白看来那两个陌生的眼神空洞的人形服务员和其他七名服务员并没有太大区别。 难道是因为苏白此刻的身份也是一名服务员？ 一楼大堂的灯光要比楼上走廊和楼道里亮很多，苏白走进大堂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道视线，转身看去时却只有眼神空洞的一号服务员一动不动地站在酒店前台的位置。 眼神本是无形之物，苏白也并没有野兽的那种直觉，但可能是在红月下待久了，上一世的苏白就已经能够感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眼神比如杀意之类。 当然有的时候可能只是因为一阵风吹过而产生的错觉。 身处无风的酒店大堂中，苏白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前台位置的一号服务员，那位老管家一样的服务员身板挺直毫无动作，双眼也再没有看向苏白。 苏白也很快将那道视线抛在脑后，转而看向大堂两边摆放着的一个个雕塑看去。 大堂两边摆放着的雕塑都是看起来很普通的白色石膏像，甚至像是某个工厂流水线上制作出来的产物，大多都是柔美的女性形象，细看之下会觉得有些粗糙。 沈冬儿找到的那张打印纸就是出自右侧的某一座石膏像背后。 苏白特地找到了那一处石膏像，指尖抚过曾经贴有那张a4纸的位置，上面并没有什么黏性物质残留，感觉在沈冬儿发现那张纸之前不久，才有人将那张打印纸贴在石膏像上。 在大堂里转了一圈之后，苏白还在对面的两座石膏像后面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打印纸，上面也印着那三条规则。 藏这么多印着规则的白纸，简直就好像生怕玩家发现不了一样。 空旷的大堂里只留下苏白的脚步声，还有一只小小的黑猫时不时出现在附近石膏像的脑袋上。就在苏白以为他除了那两张写着一样规则的打印纸之外找不到其它线索了的时候，小黑猫突然从旁边石膏像的脑袋上跳了下来，停留在另一座石膏像的底座旁边。 “喵。” 猫叫声引导着苏白向石膏像的底座看去，隐约可以看见石膏像的底座露出对折过的打印纸的一角。 在没有使用拼图力量的情况下，苏白有些吃力地将沉重石膏像向上抬了一点点，小黑猫也在这瞬间用爪子将石膏像底座下面的那张白纸扒拉了出来。 苏白俯下身揉了揉小猫柔软的头顶，然后单手打开了那张不知道为什么被压在石膏像底下的打印纸。 “咦？” 与之前相同的是，白纸上也打印着那三条规则。 但与之前不一样的是…… 第一条规则“下午六点后必须回到房间，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离开”被人用血划去，又用血在后面写了潦草的“救命！”两个字。 而第二条规则“别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虽然没有被血划掉，但同样有人用血在后面写了“救命”两个大字！ 最重要的是第三条规则“每天必须享用三餐，并至少喝十杯水”也同样被人用血划去，对方还用几乎刻进纸里的力道，用血一笔一划地在下方写了七个字—— 「不要吃！不要喝水！」 第83章 污秽 r 第84章 来自过去的记录者 「好香。」小火的声音来自苏白的脑海，也像是来自苏白的身后。 那蓝色的火焰看似在苏白的右眼中点燃，但又像是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苏白的身后甚至环绕在身周。只要消耗足够的力量，就可以从拼图中换取强大的力量，所以只要苏白愿意，他可以驱使蓝色的火焰净化和吞噬眼前的一切。 不过现在，强大的蓝色火焰只想吃饭饭。 「想吃。」小火的声音听着稚嫩，但下一秒就突然语气变化，「小白，好丑？又是黑伞傻子做的，事？」 相比如同姐姐一样对待苏白的阿喜，相比其它喜欢称呼苏白为“主人”的拼图，小火的心智即使在拼图中十年也无法理解特别复杂的感情，说话有时候也会显得直白一些。 “也不全是，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肉了？”苏白转移了话题，黑伞这家伙曾经有过太多恶念和贪婪，虽然他只对恶鬼下手，但依旧难以和小火相处。 在小火看来，和黑伞这家伙和平相处简直就像是和过期大鸡腿同床共枕，难受得不行。 「肉？」小火的注意力马上就从苏白的穿着上转移开，「什么肉？就是，很香，是肉吗？」 苏白将手伸向那三个保温容器，指尖划过容器的金属边缘时，就有蓝色的火光如同一条燃烧的线一样留在金属保温容器的边沿，顺着苏白的手指一路划过。 很快三个保温容器都已经点燃了蓝色的火焰，苏白也是一阵力竭。 别说苏白，就连小火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簇蓝色的火焰最初来自哪里，只知道当蓝色火焰冲天而起燃烧至最炽热的瞬间，火焰中的一切——无论是不是污秽都会被燃烧进化殆尽！ 而火焰的燃烧需要燃料，在小火选择成为拼图的一部分之后，蓝色火焰的燃料比起污秽杂念，更多时候指的是苏白身体中的力量。如果想要维持蓝色火焰的燃烧，苏白就需要不断最大程度地输出身体中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消耗要比借用鬼伞他们力量的时候大得多，大到就算苏白的力量已经比幸福小区的时候更强更多，也还是难以让蓝色的火焰燃烧太久。 小火虽然心智稚嫩，但身为拼图的一部分在感觉到苏白疲惫和乏力的下一秒，蓝色的火焰就如同小小的火焰风暴那样在疯狂的燃烧中吞噬了三个金属外壳的保温容器。 火焰燃烧至极致的下一秒，蓝色的火焰又瞬间消散殆尽。 「嗝。」 苏白甚至听见了来自小火的一声饱嗝。 这点真的很奇怪，苏白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小火曾经在轻描淡写中瞬间燃尽了三只恶鬼，之后还忍不住吐槽说这点污秽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而现在三个容器里装着的肉食竟然让小火吃饱了？那些被炸被烤被蒸煮的肉除了被人类玩家吃掉之外，难不成还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不对！ 苏白突然脸色刷白地看向刚刚被蓝色火焰烧了个遍的三个保温容器，虽然小火刚才吃了个饱，但他想要吃的并不是肉食本身，而是这些肉中被他感知到的污秽。所以当火焰熄灭，金属外壳的容器中还残留了一些被烧焦的残留。 和最初苏白闻到的诱人肉香不同，这些被烧焦的残留渐渐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恶臭，而且开始在餐厅中弥漫开。苏白难以描述那是怎样难闻的味道，只是一边后退离开餐厅，一边想要努力忘记那种恶心得令人作呕的味道。 如果肉食没有能力产生污秽，那么肉食的来源呢？ 虽然看到肉的时候，苏白最先想到的只是猪牛羊之类任人宰割的食材。可如果说这三道肉食中的污秽真的浓郁到能让小火饱餐一顿，是不是意味着这些肉的来源……并不是猪牛羊之类的牲畜，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苏白很快就退回到了外面的酒吧，只是他最终还是想不出那些肉的来源可能是什么。 毕竟哪怕是恶鬼甚至人类的肉，被做成食物后都不可能变成足以让小火饱腹的食物，那这些肉还能从哪里来？ 也就是在苏白准备离开酒吧去酒店其它区域继续寻找线索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酒吧的吧台正中心放着一本栗色封面的厚厚本册。 苏白之前进入酒吧探查的时候，吧台上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算苏白之前的探查不可能细致记住吧台后面酒柜墙上有多少酒，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本子吧？ 在靠近吧台之后，苏白才看清那本仿皮质的栗色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徽标，那个图案和服务员制服上的金属徽章一模一样，都用人类的文字刻着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名字，周围还装饰着不明所以的水纹和鳞片。 本子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仿皮的材质甚至已经开始脱落掉屑，本子里肉眼可见有书写的痕迹，但不多，可能是书写者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写完一整本本子。 因为酒吧里除了苏白之外依旧一个人形都没有，苏白只能在“本子自己出现在吧台上”和“有人故意将本子放在了吧台上”这两个无聊的废话答案中选择后者。 苏白也不再做无用的猜测，直接翻开了那本可能来自好几年前的本子。 翻开看到第一页的文字之后，苏白就确定这个本子绝对不属于某个偷偷溜出来喝酒的人类玩家，毕竟本子第一页的日期是距今为止的三年前，而记录者是一位三年前来到洛丽玛丝大酒店进行噩梦游戏的人类玩家。 也就是说本子里记录的各种文字是可以被看懂的。 记录者将他在洛丽玛丝酒店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录在了这本在酒店前台找到的笔记本上，无论是同伴的名字还是他们找到的游戏规则他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似乎是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复盘和线索整理，总之就是一位非常小心细致的记录者。 不过苏白越往后翻阅，越是能够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因为三年前这场同样发生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噩梦游戏，和今天那三十位玩家经历的游戏几乎完全不同！ 至少在记录者进入游戏之前他就已经听见了来自管理员的声音，他甚至一字一句地将管理员告知的酒店故事背景和游戏规则记录了下来，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了三年后苏白的眼中。 在这份记录中提到，在几十年前的某个时期，一个酒店老板的儿子疯狂地爱上了一位美丽的金发姑娘，甚至在父亲去世后将酒店的名字改成了那位美丽金发姑娘的名字—— 洛丽玛丝。 第85章 洛丽玛丝的故事 用记录者自己的话来说，他们在进入酒店之前就被管理员拉入黑暗中，然后管理员的声音为他们叙述了一段很长的关于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故事。 在疯狂地爱上名叫洛丽玛丝的金发姑娘之后没多久，继承了酒店的男人决定和她结婚，还承诺要给她一场当地最盛大的婚礼。 因为洛丽玛丝的名字、发色甚至长相肤色都和当地的人不太一样，所以男人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反对他娶洛丽玛丝为妻。但男人已经沉浸在失控的爱恋之中，已经失去双亲继承了整座酒店的他也不需要听取别人的意见，甚至没有必要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男人在酒店里为洛丽玛丝准备了一场华丽而盛大的婚礼，亲人和朋友们最终还是怀揣着不满应邀而来，见到了婚礼上外貌相当而且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这对新人。 和亲人朋友们想象中的画面不同，男人和金发姑娘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甜蜜而知足的，两个人望向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仿佛大堂里所有的宾客都只是背景和摆设，两个人的眼中仅仅只有彼此的身影。 当男人和洛丽玛丝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刻，所有关心着男人的亲人和朋友们终于都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他们已然相信眼前的这对新人是真心相爱的，这种身份与发色和这种浓烈的爱情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真心地祝福他们能够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 婚礼那一天的夜幕降临，所有宾客都带着笑容离开了洛丽玛丝大酒店，整座酒店的灯光渐暗，最后只剩下疲惫了一天的新婚夫妇，和在夜幕下一点点拆除婚礼装饰的服务员们。因为酒店的主人在当地非常富有，这些酒店的服务员们也算是酒店主人的仆佣，总是尽职尽责地做好主人安排的每一件事。 「所有人都以为婚礼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幸福和平静，就好像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以为第二天的太阳还会升起。」记录者在这一句话上做了特别的标记，并且强调这绝对是管理员那个声音说过的原话，一次不差。 显然这句话引起了记录者的某种关注。 但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婚礼第二天的清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门就彻底锁上了。无论是花园外面的铁艺大门还是穿过花园能够看见的酒店大堂入口都已经被死死地锁住。 一开始路过的人只以为男人和洛丽玛丝这对新婚夫妇去度蜜月了，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洛丽玛丝大酒店再未向任何人开放过。 而且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男人和洛丽玛丝并未离开过酒店，因为酒店内时常会有灯光，每过一段时间还会有眼神空洞呆滞的仆佣从酒店里走出来，去到外面采买一些生活必须的用品。 到了夜晚偶尔还隐约能够听见有男人和女人的哭喊声从酒店深处传出，就算没有人能分辨出那些哭喊声到底在说什么，但那动静每一次都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久而久之酒店的外墙开始风化，开始爬满各种各样的藤蔓植物，远远看去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富丽堂皇，只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唯一还能看出过去模样的，可能就是花园里那依旧美丽的白玫瑰花海，那是洛丽玛丝最喜欢的花。 也有一些酒店老板的亲人和朋友，因为担心他而趁着仆佣打开门的时候强行闯入酒店。但无论有多少人闯入酒店，除了那些眼神空洞的服务员之外，再没有人能够从酒店里出来。 当地的人说，那个男人迎娶了魔鬼，创造了名为“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地狱之门。 x 记录者详细记录了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游戏背景，文字之多是苏白都没有想到的，再联想到如今身处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三十位玩家进入游戏前后没有得到来自管理员的任何信息，更是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除了故事背景中被记录者重点标注的那句管理员原话，其它内容可能因为复述的原因无法像程巡教授那样连个标点符号都完全复刻，但从文字量来看记录者已经将全部信息都记录了下来。 除了长长的背景故事之外，记录者还清晰地记录了他们从管理员口中得到的三条规则。 没错，的确是三条规则，但和沈冬儿和苏白他们在大堂里找到的打印在白纸上的三条规则完全不一样。 记录者记录下来的规则是这样的—— 第一，午夜十二点后，失去视力的洛丽玛丝会在酒店内寻找自己的丈夫，所以请各位人类为了自身安全不要在午夜十二点后离开客房。 第二，不要好奇，不要去寻找被洛丽玛丝带走的人类，无论男女。他们会自己回来，但可能和被带走时有些不一样。 第三，不要在洛丽玛丝大酒店饮用或食用任何东西，如果您真的不小心或被迫进食或饮水，您可以吃下花园中的白色玫瑰，它能减轻您的痛苦，也能让您安详地死去。 记录者记录下的这三条规则可以说是和苏白之前看到的三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两边的第三条规则在某些方面是完全相反的。 苏白后向后翻了好几页，看到记录者几乎将进入游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甚至遇到的每一位玩家的外貌特征和名字都记录了下来，甚至为每一位玩家画了简单的画像，虽然线条凌乱，但能看出各个不同的神韵。 抚过陈旧纸张上的一个个人物画像，苏白恍惚间竟然有些感慨，就好像有一些人和其他数不清的人类玩家一样在时间的长河中逝去，但他们终究还是在这噩梦的世间留下了一些什么。 苏白正打算继续翻阅手上的记录，但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哭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下意识将笔记本收入怀中，苏白转身向酒吧外走，在观察到大堂里并没有其他人类玩家的身影之后，苏白才继续伪装成那些被玩家确认为人偶的服务员走出酒吧，回到酒店大堂。 回到大堂后，那些惨叫声和哭声依旧不绝于耳，分不清性别，但足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全身不适。那并不是恶鬼和厉鬼想要狩猎和作恶时的哭嚎，更像是一种……被折磨时痛苦的惨叫和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到悲伤的哭泣声。 各种哭喊声和叫声夹杂在一起，刺耳又让人觉得头疼。 但那声音似乎离大堂有点远，更像是来自一楼大堂的高处高处再高处，也许就是在酒店那一处被封锁的楼层之中。难道那哭叫声就是规则中让玩家们不要在六点之后离开客房的原因？ “也许您会知道一些什么？” 苏白移动脚步走到大堂前台的位置，就这么背对着前台，用只有身后人偶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您知道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吗，一号先生？” 静静站在柜台后面的一号服务员一言不发。 “整个大堂就只有您看见我走进了酒吧，那么那本笔记本又是被谁放在了吧台上？” 一号服务员依旧没有说话。 “您真的只是人偶吗？” 这一次苏白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直接走向楼梯。如果一号服务员真的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偶，那么无论苏白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如果一号服务员真的有自己的意识，那么作为将笔记本放在吧台上的嫌疑人，他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苏白的不同之处了。 也就是在苏白走向楼梯的时候，他听见楼梯口的位置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虽然不知道打印纸上的三条规则和几年前那本笔记本上的三条规则到底孰真孰假，但如果三十名玩家都相信那三条规则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下楼才对。 就算对六楼的哭声产生了怀疑，也应该是上楼去查看才对。 这个时候下楼的人……会是谁？ 跟在苏白脚边的小黑猫也看了一眼楼梯口的位置，然后将身形隐藏进暗处。 第86章 浮出水面 酒店的大堂虽然面积很大，但其实非常空旷，即使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也能够将整个大堂的大部分区域收入眼底。 所以当苏白站在楼梯口附近听到有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楼的时候，他已经错失了离开第大堂的机会，只能侧身站在楼梯口附近的墙边，低垂眉眼像是正在待机中的人偶。虽然说和玩家见过面的八名服务员人偶各有各的分工，但应该也不是必须留在划分好的岗位上。 至少苏白就见过应该留在楼上整理客房的六号和七号出现在大堂的一些角落里。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苏白的位置虽然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但已经能够清楚地听见他说话的内容，甚至能够从那有些熟悉的声音辨别出对方的身份。 是彭振。 之前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彭振作为临时首领一直在对玩家们说话，他说话的声音醇厚，甚至带着一种天生能够让人信服的感觉。 彭振的声音并不难辨认，但苏白从他说话的内容中感觉得到彭振一边下楼一边在和某个人交谈。不过奇怪的是楼道里只有彭振一个人的声音，就好像另一个人并没有和彭振同行，而是通过某种类似电话的方式在和他进行远程联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规则上写六点？如果每个人都憋着不离开客房，我们就……” 彭振的话说到这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八号服务员，穿着女仆长裙的“窈窕”身影即使是还在与谁通话的彭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原本想要说的话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哦，没什么。”彭振的手里拿着一个非常厚实的黑色电话，简直像是现实世界几十年前的产物，但似乎是一件具备了在噩梦世界通话功能的道具。 在发现自己走神之后，已经看见了苏白身影的彭振也并没有任何收起电话道具的意思，而是继续语气平静地对电话那头说：“只是一个人偶而已，那种东西又聋又瞎，在酒店内也只是碾碎后还能再生的消耗品，就是路上遇见的时候难免会被吓到。” “不过这一次的八号人偶外表确实出色，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玩家，就连我也没在服务员人偶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彭振突然又冷笑了一声，“如果酒吧和自助餐厅里那三只碍事的人偶长这样的话，我可能都会有点舍不得下手。” “本来除了一号之外，这些会碍事的人偶还是早点销毁掉比较好。但是……在这只好看的人偶变得碍事之前，让她在酒店里多走走也不错。” “毕竟看多了那些东西，我真得找机会好好洗洗眼睛。” “除了你之外可能不会有人喜欢那些东西了，毕竟你和那些东西一样都是怪物。”彭振说到这里，就挂断了手中的电话道具。 在刚才彭振说话的时候，来自楼上高处的哭喊和惨叫声一直没有从苏白的耳边消失。 但彭振说的那些话在苏白听来却比那些哭叫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按照刚才彭振和某个神秘人物交谈的内容，之所以酒吧和自助餐厅里的三名服务员人偶会消失不见，并不是因为那三名人偶疏忽职守，而是因为已经被彭振他们直接销毁了。 而且从三十名人类玩家出现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跳入了彭振和他身后人一起编织的骗局之网，从所谓的“无名会副首领”开始，彭振的口中就没有一句真话，就连沈冬儿发现的打印在白纸上的那三条规则听起来都是彭振他们杜撰的！ 按照笔记本上记录的规则，玩家被禁止在十二点后离开客房，但彭振背后的那个人似乎自作主张将禁止时间定在了六点。 而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彭振之所以像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到大堂，也必然是因为他很清楚三条规则无一例外都是被杜撰的骗局。 但彭振和他身后的人绝对不是单纯的骗子，如果苏白的推断没有错的话，他们并不只是在欺骗这三十名玩家……应该说，这三十名玩家很可能就是被彭振和他身后的人或势力召来的！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苏白觉得彭振他们通过某些他不知道的方法控制了“洛丽玛丝大酒店”这一噩梦游戏场景，并通过诱骗玩家入套来达成某些对他们有利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白拿到的那本笔记本中，管理员提供的规则明确希望所有的玩家都不要在酒店内饮用或食用任何东西，而彭振他们杜撰的三条规则中却强制要求玩家每天吃足够的东西喝足够的水。 苏白知道那位无处不在而且阴阳怪气的管理员先生不是什么好人，连小五之前在店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至少在这座洛丽玛丝大酒店里，彭振和他背后的势力绝对不是良善！ 再加上之前小火在自助餐厅里的肉里发现了极致的污秽，苏白几乎可以确定人类玩家在吃下那些肉之后拥有的绝对不只是饱腹感。那些肉一定会让那些人类玩家发生些别的意料之外的变化，而那个变化才是彭振他们想要看见的，那个变化也必然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中的一环。 苏白在管理员的帮助下拥有了八号服务员的身份，这个特殊的身份让他还没有被彭振盯上，毕竟那家伙自始至终都以为苏白只是一具又聋又瞎的人偶，所以苏白才能够这么快和普通玩家出现信息差。再加上苏白本身身份和能力的特殊性，他才有把握毫发无伤地周转于彭振和这座诡异的酒店之间。 那么那些普通玩家呢？ 在洛丽玛丝大酒店脱离管理员控制的情况下，他们与其说是参加游戏的玩家，不如说是被囚禁在酒店中的猎物。既然这座很可能被彭振他们控制的酒店连游戏场景都不是，自然也不可能存在“通关”这种说法，更不会有管理员在“通关”后送玩家离开。 所谓的“存活七天”只是骗局中小小的一部分，只要彭振和他背后的势力还在，三十位人类玩家至死都会被困在酒店中无法逃脱。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些普通玩家难道没有任何击败彭振和他背后那些人的可能性吗？ 思忖片刻后，苏白倒觉得并非毫无可能。 如果彭振和他背后的那些人真的强大到恐怖的地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和三十名玩家在酒店里玩这么久过家家，完全没有必要编造骗局，更没有必要伪造那三条规则。 苏白猜测彭振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也没有信心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对抗整整三十位玩家。只要彭振还在小心翼翼地编织骗局，玩家就还有胜算。 苏白抚过被他藏在围裙下的笔记本，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苏白不会善心泛滥到要救下酒店里的所有玩家，甚至不会刻意去救任何一个玩家。但苏白的任务是安葬洛丽玛丝，也就是说在安葬之前他必须先找到洛丽玛丝。 无论是玩家还是彭振背后那些人都可能会成为他找到洛丽玛丝的阻碍，既然如此……苏白觉得还不如想个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为那些普通玩家提供信息，然后彻底挑起玩家和彭振他们之间的争斗。 这样一来，玩家们会为了自救而努力战斗，彭振他们也大概率会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回应战斗。而伪装成人偶的苏白也能够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避开战场，自顾自去寻找那位神秘的洛丽玛丝。 苏白的嘴角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笑容，至少在目前看来，他的这个计划还是完全行得通的。 第87章 单人游戏开场 苏白靠着一半推测一半猜测梳理了整个洛丽玛丝大酒店内故事的真相—— 洛丽玛丝大酒店最初的时候应该确实是一处受管理员控制的游戏场景，至少苏白怀中那本笔记的记录者曾经就是一位非常普通的玩家，虽然苏白还没有翻看笔记后面的内容，但至少从开头来看当时的洛丽玛丝大酒店和其它游戏没有什么区别。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彭振和至少另一个人用某种方法控制了洛丽玛丝大酒店，掌握了能够将玩家带入酒店的方法。彭振他们这么做不像是什么简单的恶趣味或纯粹的恶意，而更像是为了达成某个对他们有利的目的。 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让玩家在六点之前都回到客房，不要再离开。 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让玩家不要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这一条曾经让苏白格外留意的信息，在三条规则全部为杜撰的情况下也显得苍白无力，说不定只是彭振他们胡诌的。 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让玩家每日食用三餐并且至少喝十杯水。 因为小火的出现，苏白已经知道自助餐厅的食物里存在着污秽，所以彭振他们写这三条规则最主要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玩家们自愿地吃下那些不对劲的食物，很可能连酒吧里的酒和水也同样不对劲！ 等所有玩家都吃下足够的肉喝了足够的水之后，彭振他们才可能露出真正的嘴脸。 最后是这场游戏的结局……苏白觉得彭振他们可能从未考虑过游戏的结局，也可能从未想过会有玩家活着从洛丽玛丝大酒店离开。 至于彭振他们怎么控制了这座酒店，又是怎么把那么多玩家带入噩梦游戏，那些肉和水来自于哪里，彭振他们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可能只有苏白“通关”这场游戏之后才能得到解答。 不与玩家同行，也不引起彭振他们的怀疑，苏白已经身处于一场只有他一个玩家的特殊游戏。 身穿黑色女仆长裙的身影行走在酒店中，对于一些人而言可能像是危险未知的幽魂，但对另一些人说不定就是黑暗中不小心路过的一道曙光。 x 一夜无事。 当一部分玩家彻夜未眠，一部分玩家从疲惫中醒来之后，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条规则说了他们必须在下午六点之后留在客房内，但是不是忘记告诉他们早上几点可以离开客房？ 也就是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熟悉的一阵一阵的铃声从走廊外遥遥传来。 上次听见铃声是昨天下午差不多六点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提醒所有的玩家回到他们选择的客房里去一样。那么现在一阵阵的铃声从客房外传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客房了？ 几乎所有普通玩家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所有人都没有动，似乎是在期待有一个人可以像小白鼠那样先走出房间，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在五楼距离医务室最近的客房里，连翔宇连大少爷和两位女性队友也是一夜未眠，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昨天酒店里响起的那些凄厉的哭喊和惨叫声像是从六楼传出来的一样，住在五楼的连翔宇他们总觉得那些发出哭叫声的东西就在他们头顶上，所以就算再困也不敢放松警惕闭上眼睛睡觉。 连翔宇将客房里的两张床让给了沈冬儿和朱念，自己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那是整个房间距离隔壁医务室窗户最近的位置，他仿佛只要躺在沙发上就能够感觉到八号人偶服务员正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 优雅又美好，温婉而静谧，比他错找的这两位队友好太多太多了！ 如果再给连翔宇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愿选择单独行动不要任何队友，他也不需要什么客房，直接在医务室打地铺就可以了，反正那条规则只让他们留在房间里，又没有明确说他们只能留在客房里。 之前睡不着的时候，连翔宇甚至有想过如果恐怖的诡异突然冲进医务室的话，他就扛起八号服务员就跑，毕竟人偶的重量很可能比人类轻很多，他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八号抱起来跑路。 想想那样的画面，连翔宇竟然觉得非常不错。 不过腹部传来的饥饿感和咕咕叫的声音打断了连翔宇脑海中的画面，将他拉回了现实中。 下一秒又听见了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摇铃声，在连翔宇听来那简直就是开饭的铃声。 这一点其实有些奇怪，连翔宇并不是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新人，但他是第一次在游戏里这么明显地感觉到饥饿，当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有自助餐厅的游戏场景。 “连大哥，冬儿姐姐，你们肚子也饿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楼去吃饭？”也许是因为之前被沈冬儿指责过的原因，朱念现在说话的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 “我说了不要用这种恶心的称呼来套近乎，想要现在离开客房的话何必怂恿我们，你就一个人打开门走出去不就行了？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不如就出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等你平平安安地吃饱喝足了，再上来报个平安怎么样？”明明已经算是和平共处了一个晚上，但沈冬儿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叫朱念的小姑娘不顺眼。 虽然沈冬儿的肚子也的确饿得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沈冬儿很不顺眼，也许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这种直觉让沈冬儿觉得有些奇怪，她应该不是因为朱念像小尾巴一样缠着连翔宇而吃醋，毕竟连她自己对那位大少爷也没什么感觉了。之前沈冬儿还是普通人类的时候，确实是一个被欲望和财富迷昏了头的人，被连翔宇甩了之后也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所以在知道她和连翔宇都成为了噩梦世界的玩家之后确实迫切地想要冲到连翔宇面前，就为了告诉他自己现在拥有了和他一样的能力，他们的地位在此时此刻已然平等。 不过在加入连翔宇的队伍，并且发现连翔宇不止认不出她，而且还看上了医务室那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之后…… 沈冬儿觉得自己像小丑，甚至开始觉得眼前的连翔宇行为举止越看越油腻越自以为是，要不是连翔宇还拥有着沈冬儿必须承认的强大能力，她可能早就退出队伍跑路了。 真要说的话，沈冬儿甚至觉得医务室那位人偶服务员比连翔宇好看得太多，那个混蛋大少爷根本配不上！ 所以沈冬儿怎么也不可能再因为连翔宇而吃醋，只是单纯很不喜欢朱念，不知道为什么。 也就是在沈冬儿一阵输出之后，朱念傻傻地坐在床边看着沈冬儿，竟然突然就开始哭了。 朱念的哭没有任何声音和动静，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止不住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出来，但着实吓了沈冬儿一大跳。 “喂，没必要吧，你……” “我没有爸爸和妈妈，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现在爷爷的身体很不好，我真的很想陪在他身边。”朱念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很平静地说着，眼泪即使擦去也还会再流下来，“我真的很怕死，我真的很怕见不到爷爷，但我的力量太弱了，只能跟在厉害的玩家身后活下来，我真的只是想要活着回到爷爷身边，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朱念擦了擦泪水，然后继续哭着说：“其实我也知道在噩梦世界里活下去很难，所以就算我自己死在游戏里也没关系，只要我身边厉害的队友能够活着离开噩梦世界，就可以把我的死讯带给爷爷，告诉他我没有抛下他不管，告诉他我真的很爱他。” “所以，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我可以拼了命去做！”朱念止住了泪水，带着严肃的表情向客房门走去，“我可以做第一个开门的人，我现在一个人去帮你们探路！” 朱念在说到“一个人”的时候，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这一刻沈冬儿的脑子是乱的，不是因为朱念的话很让人动容，也不是因为朱念的话不让人动容，她只是在看到朱念泪水听到朱念说话的瞬间脑子里变得非常混乱，好像很难去思考些什么，一时之间甚至是分不清对和错。 但很快沈冬儿的脑袋就变得清晰了，脑袋变清楚的瞬间沈冬儿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让朱念一个人出门，她要和朱念一起去！ 也就是在沈冬儿想要伸出手阻止朱念的时候，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像是敲在了沈冬儿心脏上一样出现在门外。 “有人在敲门？”沈冬儿猛然回过神来，她有点忘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只记得朱念说了自己选择和连翔宇组队的理由，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有“人”在敲门？ 无论是沈冬儿、连翔宇还是朱念都诧异地看着那扇客房门。 沈冬儿立刻靠过去，但能够听见的依旧只有那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敲门声响了一段时间之后，沈冬儿他们听到了某样东西重重被丢在地上的声音。 第88章 最佳人选 在连翔宇他们门外敲门的人自然是苏白。 对苏白来说，想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信息传递给普通玩家，最好的方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怀里这本笔记送出去。将笔记给出去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将这本笔记送给一个比较合适的人。 所谓适合的人，首先就要避开彭振和站在彭振那边的人。 再加上二楼到五楼所有的客房都房门紧闭，苏白很难知道哪几间客房里住着玩家，也不知道客房里面住着的会不会是彭振和他的同谋者。所以在大堂遇到彭振之后，苏白一直在让小猫观察着彭振的行动路线。 虽然在彭振的眼中苏白只是一个人偶，但如果他真的频繁出现在彭振的身边，必然还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和苏白相比，能够隐匿在昏暗环境中的小黑猫简直是跟踪的一把好手。 小黑猫只是跟在彭振的身后上楼转了一圈，就回到大堂里苏白停留“待机”的地方，带着苏白找到了酒店的204房间、311房间和422房间。虽然小黑猫不会言语，但苏白从它摇头晃尾巴的示意中可以猜到彭振上楼后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后在204室和311室逗留，然后才回到了422室再没有出来。 所以彭振自己选择的房间很可能是422室，而204室和311室这两个房间里至少……不，很可能全部都是彭振他们的同谋者。 就算苏白现在不知道那些同谋者是谁，但只要知道哪些玩家住在那几间房间里，应该很容易就能排查出隐藏在玩家中的同谋者。 至于普通玩家这边……苏白决定将笔记交出去的时候，已经将笔记里所有的内容都看过了一遍，并且把其中相对重要的信息都记了下来，所以这本笔记对苏白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虽然这本笔记在某些方面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证物，但苏白也同样不是什么侦探。只要苏白了解了他想要了解的内容，那这件证物就没有必要保留。 因为这样的想法，苏白原本想要等其他玩家下楼之后找个机会将笔记送出去，但他和其他玩家们遇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以前的规则还是彭振他们杜撰的规则都只规定了禁止外出的时间，完全没有提及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客房。 在这种情况下苏白只能抱着小猫咪留在医务室里进行冥想。 是的，冥想。 在444路公交车上的时候，苏白也在等待的过程中进行过冥想，这是十年后在资深玩家中非常盛行的休息方式。当玩家们学会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外界转移到身体内部之后，就可以在冥想的时候梳理自己身体中红月的力量，让这股力量更温顺更巩固。 最重要的是，冥想的时候玩家们可以通过一种浅层的休息来恢复精神，但又不会轻易因为闭上眼睛而被噩梦游戏中的各种诡异偷袭暗算，可以说是在噩梦世界中一举两得的休息方式。 苏白盘腿坐在窗下冥想了一会儿之后，一直趴在窗沿上的小黑猫突然抬起头来，原本金色的漂亮猫瞳染上了一丝红月般的血红。 小黑猫看了看冥想中的苏白，然后动作很轻很轻地跳入了苏白的怀中。 冥想中的苏白似乎能够感觉到小黑猫的靠近，虽然没有脱离冥想，但还是伸出手抚过小黑猫柔软的身体，然后伸手覆在小家伙的身上继续让自己陷入更深入的冥想。 小猫咪也蜷起了身体，安安静静地靠在苏白怀中，只是那双红色的猫瞳时不时会看向医务室的上方，似乎能透过楼板看见一些发生在酒店六楼的事情。 最后将苏白从冥想中唤醒的，是门外走廊里传来的摇铃声。 噩梦世界没有白天更没有太阳，所以无法靠天色来获知大概的时间，再加上酒店里的时候都挂在客房的外面，所以那熟悉的摇铃声和玩家自身的疲惫感和饥饿度，可能就是他们仅有的估摸时间的方法。 苏白所在的医务室和其他玩家的客房不同，因为医务室门上的猫眼并没有被堵住，所以苏白抱着小猫凑近了医务室猫眼，想要看看那个在走廊里摇铃的家伙长什么样子。 但透过猫眼苏白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全身罩在黑色斗篷的家伙，甚至连铃铛和拿着铃铛的手都被藏在斗篷下方。苏白能够察觉到的异样就只有对方的行动很轻很飘忽，即使以他现在的耳力也很难听见摇铃人的脚步声。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幽灵，与其说是在走路，不如说是在走廊里飘动或滑行。 摇铃人在五楼的走廊里飘了一圈之后，和那悠悠的铃声一起渐行渐远。 苏白本来想等玩家走出客房之后再找机会将笔记送到普通玩家手上，但酒店糟糕的隔音还是让医务室隔壁的声音送了过来。苏白之前在迷雾商店内部吸收鬼物的力量的时候，以他的身体情况还不足以完全吸收那些力量，所以一些多余的力量从内部游走四散了出来，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浪费，但苏白的身体和感官也在力量四散的过程中得以强化。 这对苏白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毕竟就算他能够带着厉鬼拼图回到十一年前，这具十一年前自己的羸弱身体还是给苏白带来了非常大的局限性，力量四散带来的身体强化对苏白不只是好事，甚至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 所以苏白现在的耳力可以听见隔壁传来的声响，特别是当隔壁那些人刻意提高音量说话的时候，苏白甚至能听清楚对方在隔壁说了些什么。 再加上苏白对连翔宇、沈冬儿和朱念的印象比对其他玩家更深，他很快就能确定那个感觉情绪有点问题的连翔宇和沈冬儿，还有那个很可能别有企图的朱念应该就住在隔壁的客房里！ 虽然朱念的身份令人怀疑，但考虑再三之后，苏白还是觉得连翔宇和沈冬儿虽然看起来不像那位程巡教授那么睿智，但也许在另一些方面……他们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本笔记在他们的手上，也许会引发很多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苏白对此很期待。 第89章 进入酒店六楼 洛丽玛丝大酒店新的一天，是从玩家中的临时首领彭振宣布大家可以离开客房的那一刻正式开始的。 虽然噩梦世界没有白天，但洛丽玛丝酒店的大堂却亮如白昼，也许是因为新的一天已经来临，大堂里前台柜台上原本像是装饰品的古早唱片机竟然转了起来，与整个酒店风格相符的古典音乐在大堂中响起。 大堂通往酒店花园的门也已经开启，隐约可以看见花园里的红玫瑰花海和花园灯光下的小凉亭。 还有一些玩家们未曾见过的身穿制服的服务员穿行在大堂和花园之间。 大部分玩家的表情都显得有些迷茫，他们中很多人在客房里疲惫地坚持了一个晚上，但别说诡异了，连只虫子都没有看见，这会儿虽然被彭振召集在大堂迎接新的一天，但每个人都是又疲惫又饥肠辘辘，连大脑都有些无法思考。 “你说我们来这个酒店到底是干嘛的？”玩家中已经有人提出质疑，“天天像学生一样在大堂集合？难道我们不应该去查一查昨天晚上那些鬼哭鬼嚎的声音？” “程老师，你们大学老师一般都特别有文化，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一些人的目光集中在人群中程巡的身上，那位程巡先生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有着一种很突出的老学究的气质，在很多人看向他的时候，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尝试着分析说：“噩梦世界的存活任务难度一般都是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特别是我们要在这个酒店里存活足足七天，第一天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昨天晚上我们听到的那些哭声必然和诡异有关，虽然昨天那些发出哭声的东西没有攻击我们，但那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我觉得这个洛丽玛丝酒店内的情况必然会一天比一天危险，所以……”程巡话锋一转，露出一个儒雅随和的笑容，“这很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如果大家在游戏的前两天就精疲力尽的话，之后几天会很危险的。” “程老师说的对。”程巡的话说到这里，和昨天一样站在前台那边的临时首领彭振就接口说道，“我相信游戏内给予的规则都是有用的，很多甚至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人的性命。所以既然那三条规则中明确提到了让我们每天吃好三餐喝够水，那我们……” “彭先生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人群中的连翔宇举起了手，和周围人的迷茫疲惫不太一样，连翔宇和沈冬儿还有朱念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连翔宇的另一只手中拿着那本在门外捡到的笔记，看起来应该已经翻阅过，也知道了一些他们原本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说连翔宇和沈冬儿的表情难看是因为笔记里的一些信息让他们对很多事情产生了质疑，那么朱念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她的表情里更多的是一种慌张无措，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学生。 “嗯？”彭振看见连翔宇举起手之后，马上就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朱念，“为什么这么说？” “彭先生，我并不是想要质疑你说的话，那三条所谓的规则只是印在一张普通的打印纸上，我们真的可以这么轻易的去相信那三条规则吗？”连翔宇已经读到了笔记里记载的那三条规则，如果打印纸上的规则是假的，那对于他们玩家来说绝对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这其实并不是玩家们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但因为除了这三条规则之外，玩家对于洛丽玛丝大酒店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一时之间只能选择去相信。 “如果……” 彭振刚想要说话，站在那边的程巡突然出声，用周围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这家酒店没有门卡、电话甚至电梯，那明显用机器打印出来的纸又是从哪里来的，古老的打字机可打不了这种。” “我们所有人都是从现实世界来的，所以对看到打印纸之类的东西并不敏感，但仔细想想那种东西出现在这个酒店里难道不违和吗？”程巡说着，一抬头又看见所有目光重新集中在他身上，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当然，也可能酒店的六楼或者别的地方真的有电脑和打印机也说不定。” “程巡老师说的！我就是想说这个！”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连翔宇一拍大腿，“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程老师就已经想到了，我就说这个事情我一定要找程老师商量。” 连翔宇抬起了自己拿在手上的那本笔记，很是期待地看向眼前儒雅随和的中年人，宛如看到了绝望中的智者。 “程老师，其实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但这个东西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我虽然看了一遍，但还是想听您再给我们分析分析。”连翔宇直接就将笔记递了出去，甚至还朝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正好大家都在这里，一起听程老师分析这本笔记上的内容。” 站在最前面的彭振脸色复杂地看着所有人都围向后方的连翔宇和程巡，他的目光在程巡的身上停留了很久，皱着眉的表情中有着明显的费解。 也就是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堂里的时候，藏身在楼梯间的苏白满意地转身上楼。 在苏白看来连翔宇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似乎很喜欢被瞩目的感觉，有足够的自信，而且好像很喜欢到处惹事的样子。所以连翔宇可能不会是那个一心一意拯救他人的圣人，但拥有笔记的他比起偷偷私藏一定会更喜欢被人关注被人注视的感觉。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无论三十名玩家中有多少彭振的同谋者，连翔宇拥有保住这本笔记的实力。就算有再多的同谋者，只要真正的玩家们也能够意识到笔记的存在，苏白这么做的目的就达成了。 苏白一边上楼，一边听见大堂里越来越嘈杂的声音，知道彭振和隐藏在玩家中的同谋者短时间内都脱不开身，就算酒店里还有彭振的同谋者应该也不会太多。 苏白也不会再犹豫，直接沿着楼梯向六楼奔去。 至于整个六楼都被金属门锁住这件事情，倒是并没有让他为难，毕竟有的时候火焰能够灼烧摧毁的并不只是污秽而已。 越靠近六楼，苏白眼中蓝色的火焰就越发清晰。 昨天晚上苏白其实也靠近过六楼，但当时普通玩家都被分散在各个客房内，对酒店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彭振和他的一些同谋者也可能还游走在酒店的各个角落。如果苏白昨天晚上闹出什么动静，那么普通玩家和同谋者两方力量都可能在彭振的引导下与苏白为敌，那样的画面太精彩太麻烦，他不敢想。 不过昨晚的苏白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发现虽然一号服务员说这座酒店一共七层，但从第六层到第七层的楼梯显然比其它楼层高得多，明明只是一层，但高度却接近两层。 所以酒店六层内藏着的东西，可能比苏白能够想象的要多得多。 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苏白之前隐约还能听见大堂里他们的争执和讨论，但越靠近六层周围就变得越安静，到达六楼楼梯口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苏白一个人。 挡住六楼的金属门像是很久以前的匠人用紫铜和钢铸成，表面还有各种浇筑而成的装饰，完全不像是彭振他们为了守住秘密而临时装起来的，反而像是酒店的一部分。 那是人类玩家在噩梦世界无法完成的工艺。 再加上比其它楼层层高更高的六楼，苏白排除了彭振他们仅仅是利用酒店了这个场地做恐怖实验的想法，他们应该是先一步发现了酒店六楼这一层的秘密，并将这个秘密占为己有了。 苏白伸手抚上六楼的金属门，门锁并不是一条细细的铁链，而是看着就非常复杂的机械锁，如果不用钥匙打开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整个门锁摧毁掉。 蓝色的火焰瞬间就出现在了苏白手中。 他倒是完全不担心门锁被摧毁后会有一大堆诡异蜂拥而出，毕竟现在控制六层的是彭振那些家伙，他们应该会比苏白更怕死才对，相信他们应该已经对第六层做足了安全措施。 蓝色火焰瞬间包裹住门锁，可以燃尽污秽的火焰同样拥有着普通人类难以想象的温度，除了火焰的持有者之外，即使有人靠近此刻的苏白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温度的急速上升。 所以只是短短几秒，原本看起来复杂坚固的门锁已经在火焰中被燃烧殆尽，甚至连铜铁门都被烧出了一些窟窿。 “吱嘎——” 苏白轻轻推开有些沉重的铜铁门，但这扇门的年龄可能比苏白还要大得多，所以推动时难免有吱嘎的声音在安静到窒息的环境中回响。 厚重的金属门后，一条看起来与其它楼层相仿的酒店走廊出现在苏白的面前。 与此同时，轻轻的啜泣声传入苏白的耳中。 「别靠近六楼，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 第90章 六楼内部 在彭振他们杜撰的那三条规则中，第二条规则禁止玩家靠近六楼，给出的理由就是“死去的洛丽玛丝在哭泣”。虽然那应该只是彭振他们的杜撰，但人们常说想象来源于现实，也许正是因为彭振他们知道六楼藏着什么，才会杜撰出那样的规则。 至少现在苏白确实听到了啜泣声，那声音很小，隔着厚重的钢铁门就无法听见。但那声音听起来也并不像是来自苏白的四周，更像是来自上方的楼层。 因为之前就怀疑过六楼的层高是其它楼层的两倍，再加上眼前起来和其它楼层没有什么区别的走廊，苏白可以确定上方还有一层隐藏的楼层，那不停的啜泣声就是从隐藏楼层传来的。 不过在找到前往隐藏楼层的通道之前，苏白还有时间在这层楼寻找线索。 特别是在刚才借用了小火的力量摧毁了门锁之后，苏白需要先恢复一下精神再到很可能更加危险的隐藏楼层去。 整层楼的环境和其它楼层也大差不差，走廊里铺着厚厚的深色地毯，米黄色的暗纹墙纸在有些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显得很阴沉，只不过客房门的猫眼都没有被金属板焊住。 六楼的走廊里甚至还放着客房打扫的清洁车，车上挂着的抹布湿润，显然平时也会有八名服务员之外的人偶服务员出现在这里进行打扫。 这样的走廊普通而安静，如果有其他玩家误闯入这里，甚至会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看不出这被禁止入内的六楼有任何特殊之处，但此时此刻的苏白却感到背后发麻。 因为以苏白的耳力，他虽然不像听觉强化者那样能够听见一公里外的风吹草动，但却能够听见一扇扇客房门后的鼾声和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可能？ 就连苏白也有一瞬间僵住了脚步，这层楼被厚重的金属门紧锁，所有玩家都被禁止进入才对，为什么两边的客房里会有那么多“人”的鼾声和呼吸声？ 难道说彭振的那些同谋每天不好好做事，一到白天就偷偷躲在客房里睡觉？ 这种荒唐的事情，连小猫咪都不相信。 “喵？”跟在苏白脚边的小黑猫歪头看向苏白，金色的猫瞳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很漂亮，小家伙好像听见了苏白的心声，当然也可能是奇怪为什么苏白突然停下脚步。 “没事。”苏白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一层大部分的客房都紧闭着，门后都有鼾声和沉重的呼吸声，苏白甚至无法猜测这一层的客房内到底藏着多少“人”。 不过苏白在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扇客房的门虚掩着，而且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和动静，像是一间空置的客房。 虽然前往隐藏楼层的楼梯就在前面，但苏白止不住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小心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客房门。 遮光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红月的光，只有走廊里的光能稍微照进去一些。 为了更好的视野，苏白只能用指尖点起蓝色的火焰，那一簇火苗虽然微小，却能照亮苏白目光所及之处。 苏白并没有进入过其它楼层的客房，不过他现在进入的这间客房内部非常普通，门口右转就是洗漱间。苏白扫了一眼就发现洗漱间里的大面镜子已经完全碎裂，虽然镜子的碎片已经被清理，但镜框的边沿还残留着碎玻璃的痕迹。 「那里。」 小火似乎借苏白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污秽，开始示意苏白看向洗手间水槽的出水口，还有洗漱室地板的地漏处。 其实不用小火提醒，苏白仅仅只是站在洗漱室内，都能够闻到空气中还没有完全散去的血腥味，那是人偶服务员打扫得再干净都不会刻意去除的味道。 卧室里放着两张整理整齐的床，铺着深色的地毯，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地毯上隐约还残留着一些不明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进入卧室之后，除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一股难言的臭味。 苏白甚至在两张床的床底下都看到了一条极粗的铁锁链，上面有着更重的血腥味和臭味，污秽的浓烈几乎让苏白指尖上的那簇火苗有些控制不住。但苏白现在已经有了些耗损，再加上小火之前已经饱餐过一顿，也就没有再惯着他，直接熄灭了指尖的蓝色火焰。 这间客房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苏白站在客房中间，闭上眼睛时似乎能够看见有什么“人”被用很粗的铁链绑在客房的床上，那“人”会挣扎会流血，甚至会因为痛苦而在夜晚发出惨叫和哭喊声。 那为什么洗漱室的玻璃会被敲碎？ 是不是那些“人”被绑起来之前曾经有过在客房里行走的自由？是不是他们在拿洗漱室的大镜子泄愤？还是说镜子里曾经出现过让他们无法接受的画面？ 苏白确定客房里再没有其它线索之后，转身离开房间，向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的尽头有着继续向上的楼梯，苏白一路向上，却发现楼梯的上方还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这扇门看起来同样很有年代感，而且比六楼楼梯口那扇门更加厚重。 站在金属门外时，苏白已经可以清楚地听见门内轻轻的抽泣声，偶尔还能听见有什么重物左右挪动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娇弱爱哭的姑娘正在努力拖动超级重的柜子。 正当苏白准备故技重施烧毁门锁的时候，一个娇弱又清脆的女声从门里传了出来。 「是谁在外面，你的脚步声和他不一样。」 随之传来的还有似曾相识的血腥味和臭味。 “……”这一刻，苏白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思绪，他从酒店里得到的各种支离破碎的信息都在想尽办法糅合到一起，各种信息和各种文字几乎要在苏白的脑海中爆炸。 最终，苏白的手按在同样厚重的金属门上，尽量放柔了声音，对门那一边的“人”开口说道—— “我是来找你的，洛丽玛丝。” 第91章 门后的洛丽玛丝 “我是来找你的，洛丽玛丝。” 苏白的声音柔和，甚至带着很多人抵抗不了的亲和力，也很适合成为将来经营迷雾商店的奸商。 「你是谁？你不是他，你的脚步和他不同。」 门内的女性并没有否认苏白的称呼，这也正是在肯定苏白的猜测，这个被关在六楼隐藏楼层金属门后面的女性极其可能就是洛丽玛丝，那位和酒店老板结婚的美丽女性。 如果笔记上的记录是真的，那么洛丽玛丝和酒店老板结婚的第二天，两个人就封闭了整座酒店，再没有从酒店出来过。 苏白抚过已经有了许多岁月痕迹的金属门，不知道洛丽玛丝到底在门内住……或者说被关了多久？ 她的丈夫呢？那位酒店老板去了哪里？那位酒店老板就是洛丽玛丝口中的“他”吗？ 苏白有很多疑惑，但他并没有打算逼问洛丽玛丝“他”是谁，而是转而继续说道：“有一个人非常关心你，所以委托我来找你。” 对面的女性沉默了片刻，苏白隐约听见有铁链在地上移动的声音。 「是……伽蓝吗？」 伽蓝？这是苏白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还是语气平和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是接受委托的人，但我知道他很担心你现在的处境。” 「那一定不是伽蓝。」洛丽玛丝的声音里多了哭腔，「伽蓝一定是不要我了，他很生气，无论我怎么恳求他都不肯再来见我。他一定是已经离开了酒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一定是去了看不见我的地方……」 苏白认真听着洛丽玛丝的话，听起来她口中的“伽蓝”应该就是不知所踪的酒店老板。明明在笔记的记录里，酒店老板把自己和洛丽玛丝都关在了酒店内，但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连洛丽玛丝也说他已经离开了。 而且苏白觉得伽蓝和那位阴阳怪气的管理员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故事背景中的伽蓝似乎比管理员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关心你。”苏白继续一边稳定洛丽玛丝的情绪一边试图得到更多的信息，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管理员让他进入这座酒店的原因，只是因为气氛这一处游戏场景脱离了他的控制？还是因为管理员的身份和洛丽玛丝的来历有关？ 门内的洛丽玛丝又一次陷入沉默，从那拖地的铁链声音来判断，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 「我不知道。」洛丽玛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传来，「为了伽蓝，我离开了族群。我已经决定除了伽蓝之外不会爱任何人，所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爱我了。」 族群？ 苏白捕捉到了洛丽玛丝话语中的关键，但依旧不动声色地说：“一定会有的，毕竟我很少见到那样的金发。” 酒店大堂的前台后方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的内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金发女性，紧闭着双眼的女人下半身藏在一片白玫瑰花海中，像是从玫瑰花中诞生的精灵。 那应该就是酒店老板心爱的妻子——洛丽玛丝。 「外表吗？」洛丽玛丝的话语中带着些困惑，「我不在乎外表，但伽蓝好像很在乎，我不理解。就好像我不在乎伽蓝的族群活不过百年，但伽蓝却很在乎，我也不理解。」 「为什么伽蓝那么在乎生命的长短？我的族群能够活很久，我们的相爱对伽蓝来说也许确实有些不公平，但我告诉过伽蓝，作为与短生种相爱的自我惩罚，我发誓他是我漫长的一生中唯一的爱人。就算他的生命终结，我也会永远爱他思念他，这难道还不够吗？」 洛丽玛丝的话中包含了太多信息，苏白沉默地梳理着刚才她所说的话。按照洛丽玛丝的说法，她和她所在的族群都有着漫长的生命，但伽蓝只是活不过百年的普通人。所以当伽蓝知道洛丽玛丝不只是异族人，还是寿命非常漫长的某一种特殊的族群后，他无法接受，甚至最终选择了离开。 也许伽蓝无法接受的是无法陪伴洛丽玛丝度过一生，也许伽蓝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已然老去，洛丽玛丝却永远如此年轻美丽，但伽蓝和洛丽玛丝举办婚礼的时候应该对此并不知情。 苏白甚至怀疑洛丽玛丝就是在婚礼的那个夜晚向伽蓝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这样才会导致伽蓝突然关闭了整座酒店。不过目前的信息还不足以让苏白知道伽蓝关闭酒店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六楼会被封锁？为什么洛丽玛丝会被关在金属门后面？为什么门后会时不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让我来找你的人，也许就来自你的族群。”苏白继续试探着。 「不会的！」洛丽玛丝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声一点点变得激动，「除了伽蓝不会再有人爱我了，就算是后来那个人……就算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但我知道他想要的只是我的……」 洛丽玛丝说到这里，原本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洛丽玛丝一开始所说的“他”果然不是伽蓝，而是后面出现的另一个人。苏白想了想，觉得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彭振或者彭振的某个同谋。 「其实我很擅长完成别人的委托。」苏白继续安抚着已经有些激动的洛丽玛丝，「不如我去帮你找伽蓝好不好？」 让苏白意外的是，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洛丽玛丝，反而让门内的声音和铁链拖动的声音变得更激动了。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去找伽蓝！不要……不要让他看见……现在的我。」洛丽玛丝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去帮你找伽蓝？”苏白靠近金属门，第一次追问洛丽玛丝。 洛丽玛丝虽然不知道已经被关在门后多久了，但心性却似乎并没有充满仇恨和怨念，苏白从她的话语中能够感觉到的最浓烈的情感，也就只有她对伽蓝的爱而已。 「他……他说只要我继续帮助他，只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实验，一定可以研究出延长伽蓝寿命的药，那也是伽蓝一直想要的东西。」洛丽玛丝的哭声靠近，似乎也正贴着金属门向苏白恳求，「如果他真的做出了那种药，请一定要将那种药送去给伽蓝。」 “你说的‘他’是谁？我只有知道了他的身份，才有可能知道他有没有做出那种药。”苏白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不暴露出半分真正的目的。 「他？是一个叫程巡的男人。」 第92章 餐厅里的肉 酒店的大堂里，在一阵围绕笔记展开的争论甚至争吵之后，玩家之间的站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彭振刚刚将所有人召集到大厅的时候，只有彭振一个人站在所有玩家的最前方，以临时首领的身份对面前的所有人说话。 而现在头发斑白儒雅随和的那位程巡老师和彭振并肩而战，连翔宇和沈冬儿他们也站在了玩家队伍的最前面。 “我知道大家的担心，这本笔记我也已经快速看过了。”程巡的手里紧紧揪着那本笔记，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但我刚才也已经说过，无论是打印的三条规则还是这本笔记，都无法证明孰真孰假。不过，我有证据证明这本笔记上的规则也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是程巡的身份和气质使然，再加上程巡之前好几次对规则发出疑问，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甚至比听彭振说话的时候更专注。 “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这本笔记看起来已经很旧了。”连翔宇虽然不知道当初敲门的是谁，但是他一向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笔记的记录者除了洛丽玛丝酒店的背景故事和管理员最初的规则之外，还详细描述了他在酒店内的经历。 记录者身处的酒店和他们现在身处的酒店有些不一样，虽然同样有八名服务员有酒吧和自助餐厅，但一号服务员并不是现在站在前台后面那位外表很有派头的老管家，而是记录者笔下外表很严肃干瘦的女性，医务室里坐着的也并不是让连翔宇日思夜想的八号，而是一位胖胖的男性服务员。 一号服务员同样让玩家们不要信任八位服务员之外的陌生服务员，但反复强调的却是让玩家们千万不要食用或饮用陌生服务员送来的任何食物饮料，所以笔记中记录的那次游戏，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在告诉玩家酒店里的食物和饮料都非常可疑。 笔记记录中的自助餐厅和酒吧也不提供任何食物和酒水，守在酒吧和自助餐厅里的三位服务员看起来也不像酒保和厨师，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守卫，不让包括玩家在内的任何生物进入酒吧和餐厅。 但后来还是发现了一些计划外的情况，七天的任务时间实在过于漫长，时不时还真的会有一些陌生的服务员端着肉食和红酒走来走去询问是否有玩家需要，所以很多人第二天就已经口干腹饿难耐，有一个玩家甚至饿的去开满白玫瑰的花园里找野菜，结果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难受得疯狂在酒店里找水喝。 后来那个玩家在五楼的医务室里找到了水龙头，成功缓解了不适，也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玩家发现包括前台在内的八位服务员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在医务室里喝了水的玩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这让玩家们猜测管理员给予的规则是不是太过严苛，毕竟管理员给出的“规则”并不是严格的规则，而更像是一种进入游戏前的建议。 玩家们开始猜测是不是只有陌生服务员送上的食物不能吃，是不是只要他们自己在酒店里找到的水和食物就可以吃？然后没过多久，笔记中记录的玩家们就在没有人看守的自助餐厅冷藏库内找到了很多不怎么新鲜的菜和少许冷冻的碎肉。 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小心翼翼的人，也终究还是存在着许多有侥幸心理的人，特别是在饿的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些玩家只是看到了星点希望就大喊着毒死也比饿死好，借用着自助餐厅的厨具简单煮熟了菜和肉，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 其中就包括这本笔记的记录者。 哪怕从笔记的记录过程中可以感觉到这位记录者的仔细专注和谨慎，但最终他还是吃下了递到眼前的菜和肉。记录者甚至在笔记中详细描述了他享用的这道菜。 用记录者的话来说，他本想要直接离开自助餐厅，可是他在看到那一大盆被乱炖出来的菜之后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明明是毫无摆盘甚至还没有完全煮熟的一盆菜，但那迷人的肉香让饥饿的人一闻到就无法再忘记，甚至足以让理智的人想要变成夺食的野兽。 记录者并没有详细地描写当时进食的画面，也许是因为不重要，也许是因为连他自己都羞于用文字记录下那种疯狂的画面。 不过在后面，记录者还是反复强调了他吃到的肉的味道，冷藏库里找到的肉不多，就算不争不抢每个人能够分到的量也很少，但那肉香久久缠绕在唇齿间，让人做梦都想要再品尝一次。 这位记录者冷静的记录就到这里为止，笔记最后的最后，看时间应该是在晚餐的半个小时之后，那位记录者在笔记最后留下的就只有一行扭扭曲曲用血写下的癫狂文字—— 「我们到底吃了什么！！！」 “您是觉得这本笔记里的内容都是假的？”连翔宇会选择将笔记交给程巡，是以为这位有着智者气质的老师会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有想到他会和彭振一起觉得这本来历不明的笔记不可信。 “其实，我和彭振首领还有其他几位队友昨天下午六点之前在自助餐厅偶遇过。”一直表情平静的程巡努力露出带着歉意的表情，“我年纪大了，晚上不吃点东西的话会胃疼得不行，所以只能去餐厅吃了点东西。” “和那本笔记里说的不一样，我倒是想吃点干净的蔬菜，但餐厅里只提供了肉，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吃了一些。”程巡看似为难地叹了口气，“如果笔记里说的是真的，我和彭振还有几位队友怎么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程巡这么说，但其他玩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这也没有办法，似乎从他们进入酒店开始，大部分玩家就没搞懂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游戏，为什么一个噩梦游戏会和食物扯上关系？ 之后发生的事情是连翔宇都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有想到程巡和彭振为了证明自助餐厅里的食物没有问题，竟然决定当着所有人的面食用餐厅里的肉和酒吧里提供的水。 在连翔宇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程巡带着一个他的队友走进通道，不过他的那个队友看起来有些奇怪。连翔宇也很难描述那个队友哪里奇怪，只觉得昨天一晚上酒店里都没有诡异出现，但程巡的那个队友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就好像腰上刚刚被砍过一刀受了重伤一样。 没过多久，程巡用酒吧的盘子端了四杯水走出来，而程巡那个走路姿势奇怪的队友则一脸复杂的表情端着一盆红烧肉跟在程巡的身后。 第93章 试吃者 当着所有人的面，程巡和彭振各拿起一杯水然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还用旁边程巡队友递过来的叉子各吃了一块盘子里的烧肉。 这一刻连翔宇真的诧异了，他没有想过太复杂的东西，拿到笔记后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和其他玩家一起分享这本陈旧的笔记本，毕竟如果程巡他们觉得笔记有用的话，那“找到”笔记的连翔宇在玩家中的认可度必然会升高，甚至会高过所谓的临时首领彭振。 连翔宇真的只是想要出这个风头罢了。 当然，作为同样被困在酒店里的玩家之一，连翔宇也是真的希望三十多名玩家的脑子加在一起能够整理出在这座酒店生存需要遵守的真正规则。 和那些必须和鬼物斗得你死我活的噩梦游戏不一样，足足七天的存活任务意味着他们的重点并一定是打败什么诡异，而是在打败诡异之前通过“遵守规则”的方式让自己别自寻死路。 简单地说就是——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吃的东西别吃，甚至有的时候连不该说的话也别说。 刚才连翔宇听其他人讨论了半天，所有的玩家一致认为洛丽玛丝大酒店的规则必然和“洛丽玛丝”、“六楼”以及“食物”这三个关键词有关，所以连翔宇原本以为接下来他们应该讨论的是该不该偷偷去六楼打探一下，或者是去酒店里找一只小动物来试一试餐厅里的肉…… 比如那只一直蹲在八号服务员身边，还经常瞪着一双红眼睛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的黑猫。 不是吗？ 但连翔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程巡和彭振竟然跳过了整个讨论的步骤直接吃下了餐厅里的烧肉，甚至还喝下了酒吧里接来的水？ 看到这一幕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之后，连翔宇原本就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大脑也依旧想不通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不是，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哪里来的信心？ 但凡笔记里的规则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们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出事，甚至会死，不是吗？ 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吞下那块肉，还把那杯水一饮而尽的？ 连翔宇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宕机了，他倒是没有想过彭振和程巡会一起弄虚作假，毕竟从进入酒店开始程巡就好几次提出过和彭振相左的意见，两个人在连翔宇看来并不像是一路人，这也是连翔宇希望程巡这位“智者”能够站在他这边的原因。 更何况他们身处酒店无法逃离，程巡他们吃下的肉除了规则中所说的肉之外，还能是什么？ 总不可能他们之中有人进游戏的时候，还带着一盘冒热气的红烧肉吧？ 也就是在连翔宇大脑近乎宕机的时候，程巡那位队友手中端着的烧肉的肉香味开始在大堂内四散开，明明盘子里只剩下两三块肉，站在大堂里已经处于饥饿状态的玩家们却似乎都闻到了那诱人的肉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渴望，但还不至于因为几块肉而失去理智。 有一位玩家跃跃欲试地想要成为第三位试吃者，不过程巡先给了那位疑似受伤的队友一块肉，看着他表情古怪地吞下去之后，才将装着剩下烧肉的盘子和叉子递向那位自告奋勇的玩家。 “那么接下来我们只要等待半小时，就能知道连先生知道的笔记里的内容是真是假了。” 程巡的话刚说完，却看见一直默默站在连翔宇身边的沈冬儿突然走上前了一步。 “程先生，还能多一位试吃者吗？” “……”程巡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冬儿，但还是点头微笑，“沈小姐想要试一下的话……当然可以。而且刚才我和彭先生已经检查过自助餐厅，餐厅里肉的储备粮非常足，大家可不用像这本不知道是小说还是妄想的笔记本里说的那样，为了抢夺一小块肉而变身成为夺食的野兽。” 说着，程巡就将还剩下最后一块烧肉的餐盘递给沈冬儿。 但让程巡和其他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沈冬儿看到餐盘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直接捂住了鼻子，然后另一只手直接将身边的朱念推了出去。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姑娘朱念，沈冬儿半真半假地说道：“朱小姐，你刚才不是说可以为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我看程老师他们吃了肉之后也好好的，不如你也去试一下？” 又被向前推了一下的朱念与前方的程巡和彭振面面相觑，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程巡张开口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但没等他出声，看了一眼餐盘中那块烧肉的朱念突然就全身颤抖着向后退，一边踉跄后退还一边神经质地念叨着：“不行，我不行，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我不能吃这块肉！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我不能吃这块肉！” 看着朱念惊慌失措的样子，沈冬儿也顾不上折腾这个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姑娘，连忙看在同为玩家的面子上解释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其实我也只是吓唬……” 可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癫狂状态的朱念看起来完全听不见沈冬儿说的话，她只是如同看见了最恐怖的鬼物一般看着盘子里的烧肉，口中的话语虽然只是神经质的碎碎念，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的玩家们都听得见。 “我不能吃这块肉！我不能吃这块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让我吃这个东西！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你们说过我可以不用吃这块肉的！啊啊啊啊——我不想变得像他们一样，我不能吃这块肉啊啊啊——” 朱念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转移视线盯着程巡和彭振的方向大声拒绝着，似乎她口中的“你们”就是指一直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关系的彭振和程巡。 “冷静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程巡想要用怒斥的方式让朱念清醒过来，也成功让被他叱喝的朱念愣在了原地，木木愣愣得像是失了魂。 但这一会儿就算是傻子……就连连翔宇都能从朱念所说的话中品出些什么，更何况在场的玩家就算资历还不够老，也都不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 品出端倪的沈冬儿几乎下一秒就拽住名义上队友连翔宇的衣领向后退，其他玩家也或快或慢地拉开了他们和彭振程巡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苏白还站在六楼隐藏楼层的金属门外，听着门内时有时无的铁链声。 门后的洛丽玛丝听起来像是悲伤和悲惨的聚合体，但她真的只是单纯无辜的受害者吗？ 她对楼下客房里的血腥味、臭味甚至那些铁链完全不知情吗？ 她对此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她为了让程巡制作出所谓的延长寿命的药，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伽蓝吗？ 苏白内心深处暗叹了一声，无论答案是什么他可能都不会太意外，毕竟洛丽玛丝是那种会为了伽蓝离开族群抛弃一切的存在，为了伽蓝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 所以苏白继续语气平和地问道：“我在酒店里停留的时间很有限，恐怕来不及从酒店带走什么药物。所以，我可以帮忙寻找伽蓝，但那个药物可能需要那位程先生帮忙亲自交到伽蓝的手上。” 「不行！」门内的洛丽玛丝脱口而出。 那急切的情绪告诉了苏白，虽然洛丽玛丝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程巡完成某种药物的相关实验，虽然程巡也很可能承诺过会将那种药物交给伽蓝，但洛丽玛丝显然并不信任程巡。 也许是像洛丽玛丝之前说的那样，程巡虽然说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但洛丽玛丝并不相信，她坚信除了伽蓝不会有任何人爱她。 苏白甚至觉得有一种可能，程巡自以为在利用洛丽玛丝完成那种能够达成他目的的药物，而洛丽玛丝也在利用程巡去完成那种药物，以实现伽蓝延长自己寿命的愿望。 门内的洛丽玛丝似乎发现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又急得抽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程巡，他说最后的实验快要开始了，只有最后的实验成功，他之前做出的半成品才能够变成真正的‘药’。所以，请在酒店里再等一段时间。」 「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求求你，除了他的人，只有你来到了这里，帮帮我。」 “那么你呢？”苏白沉默了数秒，然后才再次开口，“从头到尾你都是为了伽蓝，那么你自己呢？” 第94章 最初的研究者 “从头到尾你都是为了伽蓝，那么你自己呢？” 门内的洛丽玛丝沉默了。许久，门后才传来有些困惑的声音. 「我？」洛丽玛丝似乎并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 “你爱伽蓝，无论伽蓝去了哪里你都想找到他，甚至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的情况下依旧帮助程巡完成那种可以延长人寿命的药物，只因为延长寿命同样是伽蓝的执念。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伽蓝，你真的不需要为了自己做些什么吗？” “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外面的世界可能也不是那么美好，但你难道不想走出来看一看吗？就算你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再面对伽蓝，但你难道不想亲自找到他，然后远远的看着他吗？” 「……」 「你不明白，程巡和伽蓝不一样，他们研究那种‘药’的方法也不一样，连我……也和最初的我不一样了。」 伽蓝也试图研究过延长寿命的药？ 透过洛丽玛丝给出的各种信息，苏白现在不仅看不懂这个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要的女性，也看不懂那个叫伽蓝的酒店老板了。 如果说六楼楼梯口和隐藏楼层入口处的这两扇厚重金属门都是伽蓝离开酒店前铸造而成的，那就是说程巡和彭振只是完完全全的后来者，最早将洛丽玛丝关在这里研究延长寿命方法的…… 就是身为丈夫的伽蓝！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笑了！ 苏白并太懂爱情，哪怕他现在有了一位名义上的婚约者，但除了生死之外顾不及其它的苏白还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更不可能懂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但……这件事情还是太可笑了！ 先不说这件事情本身有多可笑，难道那位伽蓝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以洛丽玛丝对他的那种偏执的爱，就算他不用两扇厚重的金属门关上她，洛丽玛丝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苏白甚至觉得洛丽玛丝至今“活着”，也只是为了完成伽蓝的心愿。 如果洛丽玛丝真的想要离开，苏白觉得再多的金属门可能都关不住她。 毕竟苏白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实验需要将洛丽玛丝关在这里用铁链拴住才能够进行？也无法想象洛丽玛丝到底拥有着怎样的秘密或者力量，才能够让伽蓝和程巡相信在她的某种帮助下可以制造出匪夷所思的能够延长人类寿命的药。 “洛丽玛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酒店里的其他人应该是被你带来了这座酒店，他们来到酒店之后听到的声音应该也是你安排的，你能做到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你和那位管理员先生拥有类似的力量吗？”苏白的耳力可以听见酒店的楼下传来骚乱的声音，所以他不再和洛丽玛丝周旋，而是问出了一些更加直接的问题。 “洛丽玛丝，相信你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出自你自己的本意，那程巡和彭振他们应该给你详细介绍过那位管理员的事情。” 苏白虽然接受了管理员的委托，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对那位管理员先生产生好奇。 「我不认识那位管理员，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是将原本该去其它地方的人带到了这里。」洛丽玛丝并没有否认苏白所说的那些事情，但也并没有说太多。 「对不起。」突然间，洛丽玛丝就开始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苏白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不能透露太多而向自己道歉，还是在向大堂里那些玩家道歉，亦或是对六楼房间里那些血迹道歉。 但苏白知道，如果他想要“安葬”洛丽玛丝，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程巡……最后的实验是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苏白再次试探。 「程巡觉得以前的实验会失败，是他们选中的实验品的问题。程巡说，这一次他们挑选了一个最有潜力的厉害的实验品，这样他们的实验一定会成功。」 苏白眼神一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来的是连翔宇和一直跟在连翔宇身边的朱念。 想要安葬洛丽玛丝，并不能单纯地将她杀死。 苏白知道，就算他可能没有办法找到伽蓝，甚至无法确定伽蓝的生死，但至少他必须解决掉程巡和他的同谋者们。无论当年的伽蓝做过些什么，如今的程巡他们还在不停地加重这座酒店的污秽，也在不停地加重洛丽玛丝身上的罪孽。 也许洛丽玛丝酒店不存在恶鬼和厉鬼，但却有可能存在着比恶鬼和厉鬼更恐怖的存在。 第95章 海浪与鳞片 苏白不知道程巡他们为什么要研究延长寿命的药物，那种东西对于玩家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毕竟哪怕是真正的长生不老药，也阻止不了玩家在遇到危险的下一秒死去。 「陌生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这有些不公平。」 洛丽玛丝的声音清脆甜美，苏白脑海中甚至浮现出金发女子站在白玫瑰花海中那会令人惊艳的回头一瞥，如果再加上充满爱意的笑容，相信不只是伽蓝，所有人都会爱上那样一位能够惊艳黑夜的女性。 “苏白。”苏白不担心自己的真名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他身体中有一块拼图一直在保护着这个名字，即使把他的名字写在诅咒娃娃上，也只会让写下他名字的人被反噬而已。 「很漂亮的名字，就像花园里那些伽蓝为我种下的白玫瑰花，只可惜现在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嗯？ 苏白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洛丽玛丝为什么会知道酒店外的白玫瑰花海变成了红玫瑰？毕竟在之前那位玩家记录的笔记里，酒店花园里的玫瑰还是白色的，而那个时候洛丽玛丝应该已经被关在了隐藏的楼层中。 难道是洛丽玛丝被关禁的地方也有可以望见花园的窗户？还是程巡和洛丽玛丝闲聊的时候也会谈及这样无用的细节？ 苏白隐约听见大堂里的纷乱似乎在进一步升级，想到程巡和他口中的最后一次实验，苏白只能暂时向洛丽玛丝道别。苏白无心加入普通玩家和程巡他们的争斗，但如果真的让程巡完成了最后的实验…… 六楼客房里的血腥味、臭味、床底的铁链和洗漱间里被砸碎的镜子一幕幕在苏白的脑海中晃过，就连小火都在苏白的身体里躁动得停不下来，恨不得想要将整个酒店里的污秽全部吞噬干净。 苏白也想，可惜这座酒店里的污秽严重得如同六楼那弥漫不去的臭味一样令人难以忽略，他暂时承受不起将酒店里污秽燃烧殆尽的消耗，而且他还得留着点力气完成最后对洛丽玛丝的“安葬”。 离开隐藏楼层外的金属门，苏白沿着六楼安静的走廊一直往外走，快行至楼梯口的时候，耳边突然听见一阵铁链拖行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客房门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苏白停下了脚步，那动静像是有人拖着铁链想要靠近门，但那铁链的长度有限，无法靠近门但感觉门外苏白脚步的那个人随手拿出什么东西砸向客房门，应该是想要引起苏白的注意力。 苏白走过去拧了一下那间客房的门把手，果然已经被锁死了。 不过门内的人也听到了苏白拧门把的动静，虽然对方应该不会想到苏白是一个“外来者”，很可能只是把苏白当成了程巡他们的某个同谋者。 所以当苏白贴近客房门的时候，除了比那间空房间更浓郁的血腥和臭味之外，还听到一个门有些距离的声音，用虚弱到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迷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苏白也并不犹豫，直接用蓝色的火焰烧坏了客房的门锁，直接推开门看去。 下一秒，即使是上一世在噩梦世界挣扎了那么久的苏白，也在借助走廊灯光和手中蓝色火焰看清楚客房内景象的瞬间变得脸色惨白，就连呼吸都有了片刻的停滞。 昏暗的客房内，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东西在看到光亮的瞬间快速带着铁链蜷缩回床下的黑暗处。 那个东西的身上还勉强挂着衣服，但五官和显露在外的四肢到处覆盖着丑陋灰暗的鳞片，而且……如果刚才苏白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身上不止长着难看的鳞片，还有很多难以描述的肉瘤如同伤痕增生一般出现在一些被扒掉鳞片的地方。 「求求你，杀了我。」 程巡——！！！！ 苏白手中的火焰在颤抖，但苏白依旧压制住了小火想要进食的欲望，转身离去。 如果六楼房间里关着的都是这样的“人”，如果所有的一切真的无法再被逆转，他必然会在解决掉整件事情之后来让小火安葬这些“人”。 苏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离开六楼，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有程巡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有程巡和彭振假装意见相左的场景，有晚上六点之后楼上悲凄的哭喊声和惨叫声，有洛丽玛丝对实验的述说…… 最后的最后，苏白低头看向自己服务员制服上佩戴着的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徽章，那是他被管理员送入噩梦世界之后最早注意到的细节之一。 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文字后方，徽章上没有玫瑰，有的就只有海浪和精致鳞片的图案。 还有大堂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油画，洛丽玛丝半身被白玫瑰花海埋藏的画面美好又正常，但是当苏白脑海中出现了某个念头之后，那幅油画突然就在苏白的脑海中变得奇怪起来。 等苏白沿着楼梯一路往下，以与人偶无二的步伐走到二楼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类玩家迎面走来，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又匆匆往楼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开手中和彭振那个黑色厚重手机一模一样的通讯道具。 通讯道具里隐约传来了彭振那容易辨认的声音，但彭振身处的环境似乎特别嘈杂，甚至能够听见有大堂里雕塑被推倒砸碎的声音，场面似乎已经变得混乱。 “大哥，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靠近六楼。”那个上楼的玩家声音有些气喘，“更何况他们怎么可能破坏得了六楼的门锁，钥匙可一直都被程先生保管着，您就放心吧。” 想了想六楼已经被他烧出洞来了的几扇门，苏白一边继续假装人偶，一边暗暗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苏白整理了一下身上都快穿习惯了的女仆长裙和白色围裙，然后才走出楼梯口直面大堂里的混乱。 在此时此刻的大堂里，原本的三十位玩家已经分成了两拨人，一波以连翔宇为首，脸上都充满了愤怒甚至恐惧。另一波人以程巡为首，就连彭振都已经站在了程巡的后方。 而在两拨对立的人群中间，除了朱念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之外……之前那个帮助程巡进自助餐厅取食物，而且走路姿势奇怪像是受了伤的队友不知道为什么倒在了地上，露出腰部渗出一块血迹的厚厚绑布。 连翔宇正在以一种极度复杂的表情质问程巡：“你，从你队友的身上……切下了一块肉？” 程巡摊了摊手，笑而不语。 “你吃下的肉难道是……”一旁的沈冬儿忍不住开始干呕，“你竟然还让他自己吃了一块？你是什么变态神经病杀人狂魔吗？！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啊？！” “沈小姐这也太看低我了。”之前看起来道貌岸然温文尔雅的中年教师，此刻再也不装了，轻笑了一声说，“我怎么可能低劣到让一个人吃自己的肉呢？我给他吃的可不是什么他自己的肉，只是放在餐厅里的普通的肉而已，和你们原本应该吃下去的肉一样。” 原本躺在地上受伤的队友原本只是疼痛难忍，在听到程巡所说的话之后，整个人反而难以置信地颤抖了起来。 “程巡，你这个骗子！疯子！疯子——！！！！” 第96章 正面相对 苏白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圣人，就算到了最后酒店六楼关着的那些“人”都无法被连翔宇他们找到办法拯救，苏白也会毫不犹豫地用火焰将他们安葬。 但哪怕是恶人，看到六楼的那一幕后可能也会有些难以想象世界的某些角落会存在那样难以形容的污秽。 所以是的，苏白很生气，生气程巡他们制造出了让他无法接受的污秽。 他甚至理解了为什么当初那位管理员先生委托自己“安葬洛丽玛丝”的时候，给出的报酬是苏白可以在这座酒店内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也许那位管理员先生真的是奸商，但此刻的苏白脑海中确实浮现出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喵。” 有着暗红色猫瞳的小黑猫也许是看出了苏白的愤怒，直接向上一跃，借着苏白很有默契伸出的手，一路跳到了苏白的肩膀上。 小家伙没有什么重量，但毛茸茸的身体紧紧贴着苏白的时候，让人有一种温暖而且不孤单的舒心感。 “没事。” 苏白转头笑着安慰小猫咪，但再看向大堂里那些人的时候，表情又变得冷漠至极。 “程巡，你这个骗子！疯子！疯子——！！！！”倒在地上很可能被程巡挖了一块肉的那位同谋者，用一种极度恐惧的眼神死死盯着程巡。 但过了一会儿，那位同谋者就像旁边的朱念一样陷入极致的恐慌，一边慌忙摇头自我否定一样开始喃喃；“不，不，不，我吃的就是自己的肉，我吃的就是自己的肉，这座酒店里只有自己的肉是干净的，只有自己的肉是干净的，我没有吃那种东西，我没有吃那种东西，我不要变得像他们一样，我不要……” 我不要变得像他们一样。 之前朱念发疯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彭振！不对，程巡，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连翔宇怎么都能从对面几个人的站位意识到他们中真正的领导者是程巡，而不是身为临时首领的彭振，“那个恶心的肉到底是什么鬼？你可别踏马再忽悠我们，如果那肉真的没问题的话，你会宁愿吃自己队友的肉，都不肯去碰那个东西？如果那个肉真的没问题的话，朱念和那个家伙会被吓成这幅样子？” “真是没办法啊。”程巡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那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笔记，现在大家应该已经在兴致勃勃地享用大餐了吧？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事多磨’？” “屁的好事！”连翔宇还想骂点更难听的，只可惜脑子里能够想到的脏词有限，想要用有点文采的话明嘲暗讽更是做不到。 “让各位看到我两位朋友的丑态真是抱歉了。”程巡挥了挥手，后面就走出几个面无表情的同谋者，将朱念和另一个人拖到了后面，“他们可能是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朋友吃下肉之后糟糕的状态，所以才会这么害怕。” “但是请各位放心，我已经对肉的烹饪方法和酒吧里水的配方进行了改良，各位如果将水和肉已经吞进肚子的话，绝对不可能变得和以前那些实验品一样糟糕，说不定还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进入游戏的玩家都是你的实验品，进来只有找到的规则或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是在为你的实验做准备，而实验的内容就是让我们吃下酒店的肉和水，然后再由你来观察我们的反应？”沈冬儿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至少比连翔宇更愿意去思考去梳理。 因为不是什么聪明人，才会在当初被连翔宇抛弃后要死要活的。因为终究会被现实逼着去思考，所以沈冬儿才会去反思自己之前满脑子连翔宇和所谓爱情的时候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完全不值得。 因为会努力去思考，所以沈冬儿有些艰难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碎片信息拼组在一起。 “你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当成‘实验品’，是因为自己对实验的结果也没有底气？这是不是意味着大部分人在吃下肉之后情况都会变得很糟糕，就算有一小部分人的实验结果是好的，恐怕他们最终还是会落到你的手上吧？”沈冬儿又往后退了两步，连带着她身后的其他玩家也向后退了几步。 被标记为“实验品”的玩家们恨不得夺门而出，离程巡那样的人形魔鬼越远越好。 “程巡！你到底在做什么实验！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连翔宇听完沈冬儿说的话之后，再一次厉声质问程巡。 这一次连翔宇的右手臂覆盖了一层黄色虎纹的皮毛，右手也变成了凶猛的虎爪。作为连翔宇之前选择的队友，被连翔宇能力覆盖下的沈冬儿和朱念脸上也出现了虎的纹路，可以随时随地拥有连翔宇一部分的力量。 连翔宇身后的其他擅长战斗玩家也都进入了警戒状态，不是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就是已经准备好了使用各自的能力。 “所以连先生，您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本本子的？”程巡却没有回答，也好像没有看见对面玩家的动作，反而转移了话题看向气势汹汹的连翔宇，“我在这座酒店已经逗留了一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说着，程巡很是费解地看着已经到他手中的那本笔记，那表情倒不像是在作假。 “一年？怎么可能？正常玩家怎么可能在游戏里逗留一年，哪怕是选择留在噩梦世界里，时间一到也还是会被送去下一场游戏。”沈冬儿不敢相信。 “别忘了这里是哪里。”程巡第一次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这里是洛丽玛丝酒店，这里是洛丽玛丝的酒店，只要你们愿意参与到我的实验中来，那这里就可以成为噩梦中的诺亚方舟，而我就是这里真正的首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加入这场实验，因为在这座酒店里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坏我的计划！” “不好了！” 程巡的话刚说完，之前在楼梯间和苏白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就从楼上冲了下来，表情焦急地在楼梯口大喊着跑出来—— “有人闯进了六楼，还……还烧毁了六楼和一间客房的锁！” 第97章 点燃导火索 程巡刚刚夸下海口说自己是洛丽玛丝酒店的真正首领，下一秒他的同谋者……或者说他的属下就跑出来报告说他们最隐秘的六楼竟然被人闯入。 一瞬间，程巡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精彩。 “是谁？还有你从楼上跑下来做什么？难道你不应该在楼上和闯入者同归于尽吗？”程巡回过神来之后，脸上的五官甚至看起来有些狰狞，再也不复之前的儒雅随和。 “我，我没有看见闯入者。” 虽然彼此都是玩家，程巡看来也并不像是厉害的资深者，但那个从六楼跑下来的属下看起来对程巡非常畏惧。也许正是这种畏惧的情绪让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后方通道尽头的苏白，或者说因为苏白看起来是服务员的样子，所以即使注意到也并没有在意。 等那个属下匆匆跑到程巡面前汇报之后，苏白才回到了楼梯口，站在向前一步能够看清大厅里的情况，后退一步又能够藏身于黑暗的位置。 “到底发生了什么？”彭振也在一旁追问，“为什么不直接用通讯器？” “我用过通讯器了，彭哥你没接。”匆忙走过来的下属也有些委屈。 彭振连忙抬手看了一眼通讯器，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加厚又加厚的手机，但这东西除了一个会亮的灯之外连个屏幕都没有。 “该死的，这种时候谁还有空一直盯着这玩意儿！” 虽然道具听起来像是一种比现代科技更神奇的东西，但有的时候真的还不如现实世界的通讯设备好使。 “六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巡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连翔宇他们，站在程巡他们身后的同谋者或者说下属们也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也正是因为双方都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在导火索被某个特殊的事件点燃之前，双方反而陷入了一种僵持的状态，也给了程巡可以询问的时间。 “除了两处门锁像是被温度很高的火给烧融了之外，六楼的一切都没有太大问题，连第二扇门也还好好的。” “火？”后面彭振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听到六楼的门锁被火焰烧融之后，很多人都想到了那位最近声名鹤起的无名会首领风铃，也就是彭振一开始自称“无名会副首领”的那个无名会，毕竟那位不死鸟风铃小姐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她可以操控那种对鬼物来说无比恐怖的橙色火焰。 “见鬼了，难道那个疯婆子真的在这里？”彭振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和风铃有仇，这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想要借用无名会的名头来获取其他玩家的信任。 “所有人都在这里吗？”程巡环顾四周，将自己周围的下属和对面的连翔宇他们都数了一遍，正好三十人，不多也不少，“怎么可能？如果所有人都在这里，难不成还有第三十一位玩家存在于这座酒店里不成？” “会不会是六楼那些东西在搞鬼？刚才张力不是说有一间客房的门也被烧毁了吗？那些东西怎么说也曾经算是玩家，说不定……” “不可能，那些东西吃了我最近研究出来的药，那种药的安眠效果要到六点之后才逐渐消退，现在应该都还在呼呼大睡。”程巡渐渐显露出一些疯狂的自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做的药，就算那些东西中有能够勉强保持清醒的，别说是挣脱铁链去破坏一扇门，就连用双脚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会不会是那几个服务员？那些东西虽然弱的要命，但不是一直都想要破坏我们的计划？”名叫张力的下属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可能。”这次自信地说出不可能的是站在程巡后方的彭振，“花园、酒吧、自助餐厅和负责客房服务的一共六个人偶早就已经解决掉了。而且那几个东西虽然一直想要阻止其他玩家进食，但本身弱的要命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烧毁那种大门的锁？” “一号一直在前台。”彭振又比划了一下身后站在柜台后面的一号服务员，“这家伙虽然会说话，但除了游戏开场的时候会说几句话之外都很安分，留着他也能减少玩家的一些戒心。至于八号……” 苏白提高了注意力。 “除了一号之外，另外七个人偶和我们的那些人偶每次长得都不太一样，这次的八号格外好看一点，所以我们当时没有立刻动手。”彭振也有些心虚，但马上就想办法解释说，“这也不能怪我们，天天在六楼看着那些东西，窗外的世界也总是乌漆嘛黑的，再不看点养眼的东西是真的撑不下去。” “而且自从我们一年前将医务室里的东西全搬去六楼之后，负责医务室的八号除了偶尔会闲逛之外都只是乖乖在医务室里坐着而已，并不会干扰我们的……” “废话。”程巡听彭振说了一大堆，然后才开口打断，“那些人偶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吗？而且洛丽玛丝控制的其它人偶一直在监视玩家和那八个人偶的动向，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偶在我们之前发现有人闯入六楼？！” 苏白听到这里，才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之前一号在游戏开场的时候就说过，不要信任最初那八位服务员之外的陌生服务员。之前苏白对此都是半知半解，但按照程巡的说法，最初的八位服务人偶虽然很弱，但一直在用各种方法阻挠玩家食用酒店内的食物，只是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罢了。 但苏白不知道的是，除了最初的八位服务员之外，其它他在楼道和酒店各处遇到的陌生服务员都受到洛丽玛丝的控制，帮助程巡和彭振他们监视酒店的各个角落。 不过洛丽玛丝似乎主动隐藏了关于苏白的信息，这可能和苏白接受了她的委托有关。 “真是见鬼了。”程巡显然对自己在酒店里的权力很有信心，也对计划的顺利执行有一种偏执。从程巡放弃武力捕捉实验体，转而用各种麻烦的方式来暗中推动实验也看得出他会竭尽全力选择成功率更高的实验方式。 但即使这样精心安排，竟然还是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出现在酒店里，甚至很可能破坏他的计划。 从程巡不复斯文的脸上，也能看出他的急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其它玩家最前方的连翔宇在环顾四周进行警戒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苏白。原本酒店里看见任何服务员人偶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可能是因为连翔宇对八号有一些非常复杂的情感，突然在这种场合看见八号一动不动站在楼梯口，竟然愣了一下。 “你看见了什么？！”明明已经陷入了急躁的程巡却还是注意到了连翔宇的视线和愣神。 或者说这种面对面的交锋，很难让程巡忽略对面带头人的表情变化，所以立刻也转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只不过楼梯口空空如也，别说是人，连半只猫都没有看见。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实验品。”连翔宇直接瞪了回去。 “傻子。”沈冬儿却在一旁显得有些无奈。 “去楼梯口看……”程巡马上转头想要叮嘱旁边待命的张力。 但程巡的话还没有说完，心头浮起一阵莫名焦虑的连翔宇兽化的拳头已经砸向程巡的侧脸。 “大爷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混账！看什么楼梯口，你不如看看自己能不能躲得过大爷我比沙包还大的拳头！” 第98章 趁乱逃脱 几乎就是在连翔宇出拳的同一时间，后方的彭振伸出手按住了程巡的肩膀。 连翔宇的能力在噩梦世界的玩家中也已经小有名气，虽然不至于像风铃那样成为传奇，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兽化的能力非常霸道，兽化后的身体力量应该也已经达到了远超于普通人的高度，别说是人，全力一击砸下去连酒店的墙壁都遭不住。 像程巡这样看起来没有什么肌肉的教书匠，如果迎面接住这样一击，恐怕不死也会废掉半条命。 但是让连翔宇他们震惊的是，明明被一拳击中的是程巡，但最后飞出去摔倒在地上的却是刚才用手按住程巡肩膀的彭振。彭振的身体强度看起来比程巡高一些，但右脸满是淤血而且瞬间肿起来的样子很是吓人。 “这就是彭振的能力吗？”沈冬儿在一旁喃喃着，“承伤？可能还有减伤？” 但不管被连翔宇一拳击中的是谁，极致的僵局被打破的一瞬间，必然也是导火索被点燃的一瞬间。 谁也没有想到连翔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一拳砸向对面的首领，但回过神来又觉得并不意外。毕竟在得知自己只是被程巡他们养在酒店里温水煮青蛙的实验品之后，能有多少圣人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呢？ 所以这会儿站在连翔宇身后的每一个被程巡“关”在酒店内的“实验品”都只会因为连翔宇的这一拳而拍手叫好，又因为倒地的不是程巡而略感失望，反而很容易忽略连翔宇到底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打出那一拳。 也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些了，导火索被点燃的下一秒，名为暴丨动的纷乱就直接在原本还勉强算安静的大堂里彻底炸开了！ 除了意外平静的程巡和倒地的彭振之外，他们身后的其他同谋者也像是一起被揍懵了一样愣住，也让连翔宇身后的玩家得到了行动的机会。 但可能是因为连翔宇这边的位置距离大堂的出口更近一些，一些玩家并没有直接冲上去继续和程巡他们开战，而是转身用手中的武器破开了通往花园的那扇大门，然后直接冲出了酒店的大堂。也许对这些玩家来说，酒店本身就像是将他们困住的囚笼，所以他们一瞬间的想法并不是与声称自己已经控制了整个酒店的程巡他们为敌，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洛丽玛丝酒店这个鬼地方。 但其实只要这些玩家能够冷静下来，就会想通他们在通关这场游戏之前根本就不可能离开游戏场景，所以酒店内部和酒店外的花园……其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程巡借助洛丽玛丝的力量为实验品们打造的监狱罢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玩家仔细思考过，觉得在酒店外部战斗比留在酒店内部更有优势也说不定。 在一些玩家冲出了大堂之后，一部分程巡的下属保险起见还是跟了上去。而另一些自认与程巡的下属们有一战之力，还对程巡恨得牙痒痒的玩家则冲了上去和剩下的敌方战成了一团。 大堂里混乱的局面对此时此刻的连翔宇来说也绝对是一件好事，他之前挥出那一拳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泄愤，但同时也是因为连翔宇不希望程巡派人去追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楼梯口的八号服务员。 连翔宇不喜欢动脑子，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在遇到一些他非常重视的事情时，他还是会努力动一动不堪重负的大脑。所谓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么是关系到连翔宇自己的生死，要么就是关系到一些他特别在意的人……或者人偶。 连翔宇也知道在酒店内看见服务员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后来程巡再看向楼梯口的时候，原本站在那里的八号又消失了。在连翔宇看来这也许是一种巧合，但……但有没有可能是八号服务员不希望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连翔宇考虑到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之后，就连带着对程巡的愤怒挥出那一拳，顺便还能为很可能会陷入危险的八号拖延时间。 现在有的玩家和一部分同谋者冲出了大厅，剩下的玩家和同谋者在大堂内混战，一直站在那边的程巡也正好弯下腰查看彭振的情况，顺便试图将彭振扶起来。 在这种十分混乱的场面之中，连翔宇没有想太多就开始往楼梯口的方向冲，他也不是需要带队打仗的首领，大堂里两方玩家也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压了没有彭振领队的敌方一头，他自然应该去做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连翔宇奔向楼梯口后，沈冬儿也转身跟了过去。虽然说上楼绝对不是沈冬儿心里最好的路线，但在这个酒店里其实往哪儿走都差不多，而且沈冬儿也很想知道刚才连翔宇到底在楼梯口看到了些什么。 也就是在两个人准备一前一后趁乱离开的时候，之前一直坐在地上发疯又发呆的朱念突然拉住了沈冬儿的裙摆，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冬儿。 “冬儿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还是队友，对不对？！” 看着朱念癫狂又可怜的惨状，沈冬儿也来不及迟疑，直接就把朱念从地上拽了起来。 “自己站直了，走路跟上来。” 朱念步伐踉跄地跟了上去，一行三人就这么趁着骚乱跑到了楼梯口。 但三个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他们如此顺利地离开大堂之后，将彭振搀扶起来的程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那里，遥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没有半分想要阻止的意思。 而在确定没有人追过来之后，连翔宇才站在一楼二楼的拐角处，转头看着沈冬儿，有些费解地问道：“你带上她干什么？她摆明了就是程巡他们的狗腿子，之前一直跟着我们也是在找各种机会骗我们去餐厅吃肉，不是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冬儿直接抽掉腰上做装饰的绳子，态度有些粗暴地将朱念的双手绑在背后，然后才将朱念往楼上推，“我们确实需要一个知道些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不是吗？” 说着，沈冬儿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比水果刀厚不到哪里去的小匕首，直接抵住朱念的后颈，一边催她向上走，一边用威胁的语气说：“朱念，你应该已经看到程巡身边那个吃了肉的家伙的下场吧？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帮助程巡那种混账做事。但连我这种看人一点都不准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在意你们这些所谓手下的死活。” 说道“看人一点都不准”的时候，沈冬儿还是忍不住撇了一眼连翔宇的方向。 “说到底你们和我们一样，在程巡那种混账眼里都只是或早或晚的实验品而已，不是吗？如果你愿意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让我们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或线索，无论是我们还是你就都能够好好活下来了，不是吗？” 第99章 程巡的执念 “我，我知道，我明白！”朱念的眼睛都已经在大堂里的时候哭伤了，哪怕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都让她疼的难受，所以她一贯怯怯的语气加上现在这副悲惨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从朱念刚才发疯的样子来看，她先是在那盘烧肉面前被沈冬儿的提议吓了个半死，之后又被那个陷入癫狂的手下吓到 ，这会儿差不多也已经到了心境崩溃又重组的程度。 所以在听到身后沈冬儿的恐吓之后，朱念不敢回头去看抵在后颈冷冰冰的刀尖，只能颤颤巍巍地说：“我不会再害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念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实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上一批被困在酒店里的玩家。但如果我们不为他工作或者忤逆他的命令，就一定会被迫吃那……” “等一等，这里离大堂太近了，我们先到五楼再说。”连翔宇说话的时候，已经可以听见有脚步声向楼梯口逼近，应该是程巡的人发现他们逃离后追了过来，或是单纯地准备上楼寻找和闯入者有关的线索。 一路向上，沈冬儿原本以为连翔宇是想要回去五楼他们的房间，毕竟他们有那间客房的钥匙，可以将客房门暂时反锁起来——前提是大堂前台没有他们房间的备用钥匙，但连翔宇却直接带着她们推开了五楼医务室的门。 “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再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沈冬儿有些无奈地扶额，她已经看透了之前连翔宇盯着那个八号服务员时的眼神，那是连翔宇即使和她交往的时候都吝啬的眼神，现在却给了一个人偶。 果然当年的沈冬儿是个没有眼光的傻子。 所以现在的沈冬儿深深瞪了连翔宇一眼。 “你跟着我过来，不就是想要知道我在楼梯口看见了什么吗？”连翔宇一边将医务室的门从内部反锁，一边用若有所指的眼神示意医务室窗户的方向。 医务室的窗边，八号服务员如同当初他们第一次进入医务室的时候一样静静坐在那里，眉眼低垂，似在浅眠，一眼望去就是岁月静好。 只不过他们第一次进入医务室的时候，那只有着暗红色眼睛的黑猫只是坐在窗台边上盯着他们，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八号的腿上，偶尔睁开暗红色的眼睛瞥他们一眼。 “你是说，你在楼梯口看见的就是她？”沈冬儿重重叹了口气，“有没有可能就算当时八号真的在楼梯口，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到处乱逛而已，别严肃得好像她就是那个闯入者一样。你看她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自我意识，怎么有能力做出那种让程巡暴跳如雷的事情？”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当时看向她的时候和她对上了视线。”连翔宇一站在八号面前就变得有些局促，又变回了那个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傻小子。 当连翔宇不敢靠近八号的时候，可能从未想过那种感情并不是少年人青涩的暗恋，而是他兽化的直觉在警告他千万不要靠近眼前这个人……和猫。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绝对不是空洞的。”连翔宇一边喃喃，一边看着八号美好静逸的身形。 “你也说了‘几乎’不是吗？连你自己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当时看到了什么，不是吗？”沈冬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情绪突然变得有些糟糕，“你不觉得从一开始就对那个八号人偶太过在意了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种过度的在意让你产生了幻觉？” “难道不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她是人偶的事实，你开始幻想这个人偶能够有一天和你对视和你说话，说不定还幻想着有一天能带着人偶离开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世界去？哈！” “没有这么夸张。”连翔宇竟然还有些心虚。 “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说的话夸张，那就认清现实吧！那是个人偶，不可能和你对视的！”沈冬儿说着，又长叹了一声，“你现在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活像是当初被你甩了之后的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话旁边等着，就幻想着也许下一秒你就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那个时候我连做梦都能看见你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甚至到了最后都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我现在之所以说这些，就是因为我终于放下了。”沈冬儿正视着连翔宇的双眼，“我想既然我能够清醒过来，你也一定可以清醒地告诉自己八号只是人偶，她不会和你有眼神交流，也不会是那个闯入者！我们要做的是收集足够的线索好好地通关这场游戏，而不是沉溺在幻想之中。” “现在好好看看八号，在你看来她是那么珍贵那么重要，但她的眼里根本就看不见你，你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粒沙……不，一定是连一粒沙子都不如。” 沈冬儿虽然说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她最后说的与其说是连翔宇和八号，不如说是当初对连翔宇还抱有幻想的傻傻的自己。 “好了，既然已经振作过精神了，那我们就转移话题。”沈冬儿轻轻拍了一下掌，转头看向进门后被她推向一边的朱念，“现在，请朱小姐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 “长话短说，也别大哭大闹，程巡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在一层层搜索了。”沈冬儿又叮嘱了一句。 “原来你还知道……”被好好教训了一顿的连翔宇有些委屈，但刚嘀咕了一句，就又被沈冬儿瞪了一眼。 “我是上一批被关进酒店的玩家，所以知道的事情没有程巡和彭振他们的心腹那么多。”朱念的状态一直都是泪汪汪的，但哭归哭，倒是没有影响她说话，“我只知道程巡想要做的是可以延长人寿命的药，甚至想要做出传说中那种让人长生不老的药。” “为什么？那种东西对玩家根本没有什么帮助吧？噩梦世界那些鬼物可不会因为你寿命还长就饶你一命。”沈冬儿问出了同样困扰着苏白的问题。 “你们觉得程巡现在几岁？”朱念抬起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大概四十多岁……五十岁不到的样子？”沈冬儿回忆着程巡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像个老学究。” “我听一些跟在他身边很久的人说，程巡他今年应该才三十岁不到。”朱念看着对面两人震惊的表情，继续解释说，“程巡很少会对旁人介绍自己的特质和拥有的能力，但看久了总会知道一些。” “其实刚才彭振就算不替程巡承受那一击的伤害，程巡受伤后恢复的速度可能比彭振还要更快一些，就连再恐怖严重一些的伤势他也可以自愈。只要付得起代价，就算程巡被烈火灼烧成黑炭也能够自愈。但问题就出现他这种自愈能力需要支付的代价上……” “代价？” 朱念点了点头：“程巡自愈的代价似乎就是他的寿命，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每次自愈后程巡都会变得更苍老一些。所以……留在酒店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程巡对长生不老药的执念有多深。” 第100章 实验体和药 “虽然死不了，但程巡的自愈会让他变老，受的伤越重，衰老的速度也会更快。但如果真的能够制作出程巡口中的长生不老药，他的身体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朱念的话确实解答了很多令人困惑的问题。 “彭振也是因为有可以代替他人承受伤害的能力，才会成为程巡最重要的心腹。”朱念说着，停顿了片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对实验了解的不多，但我知道程巡需要活着的东西来实验他做出来的药物是否真的有效，但酒店里很难找到动物……” 朱念说着，忍不住看了一眼正舒服地睡在八号腿上的那只黑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所以能够成为实验品的就只有那些能够被洛丽玛丝带入酒店的人类……也就是你们和我们。”朱念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一些格外伤心的事情，原本一直默默流着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和我一起被带入酒店的玩家中，有一个人一直在保护我们，但也正是因为他不断忤逆程巡的命令，最终被迫咽下了那种肉，然后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怪物？” “是的，怪物！”朱念闭上眼睛似乎都能够回忆起曾经的队友被变成怪物的画面，“这种关于长生不老药的实验并不是从程巡开始的，程巡他似乎也只是从酒店的某个地方发现了一本实验笔记，这本笔记原本就存在于酒店里，应该是在程巡他们进入酒店之前就已经有人在这里进行长生不老药的实验了！” “程巡应该是害怕自己在被恶鬼杀死之前，就被自己好不容易进化出来的能力害死，一读懂笔记上的内容就开始想方设法展开实验。” “但程巡的自愈能力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他的战斗能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难道实验最初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阻止过他吗？那个时候他应该和我们后来发现的那本笔记的记录者一样，都只是进入游戏的普通玩家而已。”沈冬儿还是感到有些费解，“虽然程巡可能真的很需要长生不老药，但其他人应该并不需要那种东西才对。”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进入酒店，具体的事情并不了解，但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叫张力的人曾经说过，程巡从来都没有控制过这家酒店，控制着这座酒店的从始至终都是洛丽玛丝，只是洛丽玛丝一直都支持着程巡的实验，只要程巡愿意将长生不老药的实验继续下去，她就允许程巡在这座酒店里为所欲为。” 朱念的表情也有些无奈：“你们至今还没有面对洛丽玛丝真正可怕的地方，如果程巡出什么事情的话，酒店里所有的人不但逃不出去，说不定还要给程巡陪葬！在这种情况下，忤逆或想要杀死程巡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的事情！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啊！” “洛丽玛丝到底是谁？”连翔宇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炸了。 “……我知道的是，”对于洛丽玛丝的身份，朱念看起来还有些犹豫，可能是因为她知道的确实不多，“程巡将‘肉’喂给一批实验体……也就是玩家之后，每个实验体吃下肉的反应都会很不一样，有的会直接如同服下毒药一样死去，有的会痛苦难忍然后在短短一周或半个月后死去，只有极少数的实验体能够活下来。” “程巡会把活下来的实验体带到六楼简陋的实验室里去抽血做实验……” “那剩下的……”沈冬儿和连翔宇都难以想象这种一赌生死的感觉。 “死去的实验体自然是都埋了，那些痛苦难忍半死不活的实验体则会被关在六楼，被锁链锁着等死。”朱念擦了擦眼泪，“你们昨天晚上听见楼上的哭嚎了吗？那就是止疼的安眠药药效过去之后，那些还未死去的实验体在哭着求死，那些大多数都是和我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原本程巡可以直接了结他们，让他们走得安详一点，但就为了看看会不会有新的实验数据诞生，就一定要让他们继续在六楼受苦。” “你们看到花园里的红玫瑰了吗？”朱念看向窗外，“听说那里原本种着的都是白玫瑰，但程巡把死去的实验体都埋在了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花园里的玫瑰就变成了红色。” “那下面，埋着数不清的玩家的尸体。” 沈冬儿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被恶心得吐出来。 连翔宇也抓紧时间多看了窗边的八号几眼，仿佛只有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才能让人更有积极的动力，不至于被朱念口中的黑暗污染。 “就算吃了肉之后能够活下来，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还是早早逝去的玩家走得更安详一些。”朱念低头不断流出来的泪水，“那个一直帮助我们的玩家就是活下来的实验体，据说实力越强大的玩家越有希望活下来，但他的身体一点点长出了奇怪的鳞片，他害怕地把那些鳞片撕扯下来，但扯下鳞片后的伤口并没有简单地愈合，而是长出了比鳞片更恐怖的肉瘤，最终变成了一个被鳞片覆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朱念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又哭又笑：“他被抓住之前，还跟我们开玩笑说大不了就在这座酒店里死了变成厉鬼，然后把程巡他们这些混蛋全部杀死，但没有想到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想死死不了，但又生不如死。” “鳞片？”沈冬儿显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鳞片，鳞片和这座酒店有什么关系？ “龙麟？穿山甲？鲤鱼？蛇？鳄鱼？”连翔宇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可能会有鳞片的存在。 “更像是……鱼鳞。”朱念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但眼泪还在往外流。 “那洛丽玛丝呢？你还没说那个洛丽玛丝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冬儿也是一脸头疼。 第101章 无能为力? “那洛丽玛丝呢？” “还是要从活下来后变成怪物的实验体说起，程巡虽然一心想要制作长生不老药，但同样不愿意看到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他在收集活下来的实验体的血之后，将血和最初的‘药引’融合，再花一段时间就能制作出新版本的试验药。之后，程巡会将新版本的试验药重新注入回实验体的身体中……” “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听说注入试验药的实验体都死了，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那些实验体死后……”朱念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连翔宇和沈冬儿，似乎是在审查两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看到两个人还能好好地站着听她说话之后，她才继续说道，“程巡就会把实验体的肉……提供给下一批进入酒店的实验品。” 沈冬儿终于没忍住冲到了水槽前，虽然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让她不至于人前失态，但整个人看起来已经非常难受了。 “我记得那本笔记里提到过。”连翔宇现在也只有盯着八号看的时候能好好说话了，“笔记的记录者进入酒店参加游戏的时候，冷库里有很多不怎么新鲜的蔬菜，但只有很少很少的肉。可等我们进入酒店的时候，餐厅里好像几乎没有蔬菜，反而有非常大量的肉。” “笔记里记录的那些肉，应该是最初的‘肉’，也是程巡最珍贵的药引子，同时也是……洛丽玛丝身上的‘肉’。”朱念像是终于说完了最重要的部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沈冬儿和连翔宇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恍惚。 “虽然我没有见过洛丽玛丝，但拥有控制整座酒店的力量，很多人都说洛丽玛丝根本就不是人类，说不定也是一个全身长满了鳞片的怪物。而且，酒店里除了那八个之外的服务员和吃下过‘肉’的人似乎都逃脱不了洛丽玛丝的控制。洛丽玛丝的强大，可能就是程巡最大的后盾，只要他还在研究‘药’，就可以在这座洛丽玛丝大酒店里为所欲为。” “所以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理解，为什么我们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因为我们真的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朱念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 “也相信你们现在应该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必须要把你们带到程巡的身边去！”朱念看着表情已经陷入恍惚的连翔宇和沈冬儿，原本怯怯的脸上显露出决然的表情，持着几根头发丝一样细针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沈冬儿为她绑上的绳子，手中的针出手就向两个人刺去。 “喵——！” 一声猫叫声在医务室中响起，如同突然在耳边响起的钟声一样将沈冬儿和连翔宇从恍惚中惊醒。 两个人刚回过神来，就看见了双手持针脸色变得有些狰狞的朱念，一时之间竟然回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抱歉，太迟了。”说话间，朱念已经趁着连翔宇和沈冬儿还在愣神的时候，直接将针刺入了两个人的眉心、锁骨中央和双肩。 “朱念！你在做什么！”沈冬儿想要动，却发现被针刺入身体之后，除了脸部肌肉和开口说话之外，连动一动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连翔宇也一脸难以置信地对朱念喊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不会再害我们？” “你是傻子吗？这种绝对的发誓你也信？”沈冬儿先是呛了连翔宇一句，又死死盯着眼前朱念，“你也是傻子吗？难道你真的不争气到连丁点儿都不想反抗吗？就算是在这场对抗中战死，也比将来变成不人不鬼的实验体好，不是吗？” 朱念却并没有回答沈冬儿的质问，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其实是一个从小就很爱说谎的人，但我的特质叫做‘说谎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相信’，后来又变成了我的能力，我叫它‘说谎者吞千针’。” “但其实这个名字并不能完全概括我的能力，简单地来说当我想要试图控制对方的时候，只需要对方在附近听我流着泪哭诉一段时间就可以了，而且在哭诉期间我绝对不能说任何假话。”朱念看向连翔宇，“所以请两位放心，除了不再伤害你们这句话是在我哭之前说的之外，其它话都是真的。” “至于这些针，只是加强对你们控制的手段而已。”朱念说着，又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刚才的猫叫声打断了一些控制，你们现在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才对。” “对了，如果你们仔细听的话，程巡的手下们应该已经在五楼楼梯口等着你们了。”朱念仔细打量着连翔宇，“毕竟连翔宇先生的能力是迄今为止进入酒店的玩家中最强的，所以程巡早就已经把你视为最好的实验体。听说只要你从前期的实验中活下来，程巡就会喂给你有史以来最多的‘药引’。” “所有人都知道连先生你很强，程巡也是一个希望计划滴水不漏的人，所以在无法避免的对抗之前，他们还是希望我能够将你们控制住，让实验能够更顺利地进行。” “我呸！”连翔宇已经懒得说话了。 “也就是说，早上你在房间里哭着说的爷爷的事情也是真的？如果那些话都是真的，那朱念你不应该是坏人才对，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动手？”沈冬儿说着，自嘲地笑了，“我知道把你带走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虽然想从你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我从一开始就在警惕你出手，现在变成这样只能说是我对你的能力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这是我的失误，我认了！” “但你至少告诉我……你真的只是怕死吗？毕竟被困在酒店里的玩家可能至死都无法离开，那你又该怎么回去看爱你的爷爷？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又有谁能代替你去照顾你爷爷？” 沈冬儿用爷爷的事情质问朱念之后，朱念的表情总算有所动容。 也许是想到了从小照顾自己的爷爷，朱念的表情渐渐开始变得痛苦，站在那里的身形也开始有些颤抖，最终眼眶含泪地说道：“冬儿姐，除了程巡之外，这座酒店里从来都没有纯粹的恶人，有一部分是真的因为怕死不得不屈服，只求能够在程巡手下苟活一段时间。但还有一些人……” 朱念在真正悲伤的时候，反而能够强忍住泪水和想要哭的冲动。 “程巡说过，只要我乖乖服从他的命令，等他做成长生不老药之后，就会送一份到我爷爷身边。”朱念无奈地摇头，“冬儿姐，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我能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 “还有彭振，他看起来是程巡的心腹，但他愿意去替程巡承受一次次重伤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他七岁的女儿正因为绝症躺在现实世界的医院里。现在能够救他女儿的，可能就是程巡正在研究的那种‘药’了。” “所以，对不起。” 朱念无能为力地道了声歉，然后就准备走过去打开医务室的门锁。 可就是在朱念刚开始迈动脚步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连翔宇和沈冬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如果这个时候朱念愿意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看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的八号服务员突然抱着那只黑色的小猫起身，然后转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们。 第102章 逃出医务室 之前怎么说来着？ 八号只是一个人偶而已，她没有意识，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和人眼神对视？ 看见八号出现在楼梯口只是连翔宇的幻觉？和八号对视上也是连翔宇脑子错乱后的幻觉？ 八号绝对不可能是那个让程巡暴怒的闯入者？ 虽然说之前沈冬儿对连翔宇的那一番“怒骂”，其实是借着八号的事情来痛骂当初识人不清还放不下的傻乎乎的自己，所以情绪才会那么激动。但沈冬儿是真心觉得人偶就是人偶，是彭振他们挥一挥手就能够消灭掉的存在，也确实觉得连翔宇从人偶那里感受到的“回应”只是一厢情愿。 但是当沈冬儿和连翔宇陷入某种意义上的绝境时，当她看见八号服务员抱着猫从椅子上起身看向他们的一瞬间，沈冬儿突然意识到连翔宇和八号之间，可能与她和连翔宇之间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好像，变得更傻了。 完全不知道之后连翔宇会经历些什么磨难的沈冬儿苦笑了一声，而她身边的连翔宇死盯着站起身来的八号服务员，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不停“阿巴阿巴”的状态。 “你们……怎么了？”朱念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毕竟连翔宇和沈冬儿除了脸部肌肉之外哪儿都不能动，这也让两个人的表情变化看起来格外明显。 苏白可不会给朱念察觉太多的时间，他之前在连翔宇选队友的时候偷听过连翔宇对自己能力的介绍，知道这家伙除了兽化的蛮横能力和惊人的发展潜力之外，兽化还给他带来了超乎常人的直觉，所以苏白原以为连翔宇的直觉能力能够在朱念动手之前发现她的恶意。 但不知道是苏白高估了连翔宇的能力，还是连翔宇的直觉收到了其它外来因素的干扰，他们竟然真的就在苏白的面前中招了。 “……” 至于苏白，虽然苏白如今的身体强度和身体里属于自己的力量都仅仅只是还没入门的菜鸟水平，但苏白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甚至比上一世更强的可能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承受力。 朱念对一个人两个人的控制力也许很强——这应该也是程巡对她委以重任的原因，但她远远还无法控制拥有厉鬼拼图的苏白。 站在那里的苏白也许看起来只是一个人，但他的背后，却是一眼望去近乎无边无际的厉鬼拼图。 也正是因为苏白一直都没有被朱念的能力影响，所以他也是到了最后才意识到朱念那种不停流泪但不影响说话的古怪状态原来是在发动能力，是他失算了。 起身之后，苏白就从椅子和墙壁的缝隙间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他倒不是对黑色长柄伞情有独钟，而是酒店楼梯口摆放着为客人准备的就只有这种伞而已，至于其它能作为武器的东西，要么就是被程巡他们收缴了，要么就不是苏白短时间内找得到的。反正鬼伞的拼图一直处于类似待机的状态，苏白上楼的时候看到伞就顺手拿了上来，这会儿正好用得着。 之前苏白也曾经和包括彭振在内的一些程巡手下擦肩而过，但厉鬼拼图中的小火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污秽程度而产生饥饿感和进食的欲望。这并不是说除了程巡之外的人都很干净，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干净”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并不是很多人都像当初被蓝色火焰吞噬的小孩游魂一样心无杂念，只是彭振这些人内心的恶意并不足以让小火嘴馋而已。 餐厅里的那些肉，与其说是肉本身存在恶意，或者说肉的主人存在恶意，更像是纯粹恶意中诞生的产物，由此也必然存在着让小火眼馋的污秽气息。 至于程巡，苏白好像还没有靠近过他，不然小火很早以前就能给出预警。 而眼前的朱念和程巡其他手下一样，身上并没有引起小火馋意的污秽，所以当朱念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想要回过头看的时候，苏白只是用手中的伞柄用力集中了朱念的脖颈，用黑伞的力量让她暂时晕了过去。 也就是在朱念晕过去的瞬间，原本钉住沈冬儿和连翔宇的针变成了柔软的发丝掉落，两个人的身形也不再受到控制。 “你……” 听到连翔宇和沈冬儿想要说些什么，苏白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朱念说外面已经有人把守了的医务室门，最终单手抱着小猫一言不发地向后退到窗前，用手打开窗户直接向后一躺，消失在原处。 “喂？！” 连翔宇他们一想到医务室在五楼，就连忙冲了过去，却看到了让他有些难以忘记的一幕—— 红月映照的夜幕之下，穿着女仆长裙和白色围裙的身影正仰面坠向猩红的玫瑰海，八号在与他对视的瞬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砸向地面，然后受伤的身躯被扬起的红玫瑰花瓣掩埋。 但让连翔宇没有想到的是，八号只是在下坠到三楼的时候，就打开了手中的黑色长伞。虽然酒店里备着的只是不那么牢固的普通伞，而且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用过了，但是当黑伞的力量包裹住伞身时，伞骨会变得很坚固。 撑起伞，苏白在半空中调整了身形，最终双脚缓缓落地，很是满足地再次露出笑容后，就收起伞潇洒转身离开了。毕竟苏白已经好好演示了一遍逃跑的录像，相信楼上的两个人但凡有点脑子都该知道怎么跑路才能避开门口围堵的人。 至于为什么两次忍不住笑出来，倒是和连翔宇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苏白自己想玩这么一手很久了，现在才终于找到机会而已。 而在五楼医务室的窗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苏白轻松落地的连翔宇还在愣神，满脑子都是苏白刚才“向他”微笑的那个瞬间，一直到被沈冬儿狠狠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下一秒连翔宇就使用了兽化的能力，借用他能想到的最敏捷最凶猛的猫科动物的力量，拽着沈冬儿跳出医务室的窗户。连翔宇兽化的那只手时不时抓住楼下的床沿甚至酒店外墙的层层蔓藤，虽然带着沈冬儿有些狼狈，但还是一路向下，有点手脚发软地站到了酒店花园的泥地上。 刚一站稳，连翔宇就开始四下寻找八号的身影。 第103章 文明和符文时代 单手抱着小黑猫从五楼窗户坠下的时候，苏白看见了楼下的客房。 从四楼到三楼的急速坠降，再到二楼的缓缓下行，苏白看见那些客房的窗前都站着穿有各式衣服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这些“人”的眼神空洞茫然，有的“人”的身体甚至是半透明的。 这些已经不是人了，是鬼物，甚至是没有什么力量的游魂。 之前苏白就听到他们说起，虽然酒店的每一层都是二十多个房间，但是每一层能够给到玩家的钥匙却不多。一开始苏白还以为是这场游戏故意要让玩家们分散在各个楼层。 但当苏白一路坠下，看到窗边站着的满满的身影，他突然明白酒店里的其它房间原来…… 早就已经客满了。 那些麻木地站在窗前的游魂身上穿着的服装有些奇怪，像是现实世界百年前偏西方的着装，但看着又不伦不类，带着些现实世界从未见过的风格。 当然穿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苏白撑起伞落到二楼的时候，他看见一位穿着端庄戴着珠宝的游魂站在窗边，那是一位看起来非常严肃的老年女性，除了穿着之外，她和……和之前负责自助餐厅的五号女服务员一模一样！ 那一刻，苏白突然就明白了。 这里是噩梦世界，这里是充满了诡异和亡魂的噩梦世界。 在苏白过往经历的噩梦世界中，怪物和异族绝对不是游戏的主旋律，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中最多的永远是各种鬼物。而这座酒店里其实从始至终都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鬼物，他们可能是这座酒店曾经的客人，但……更可能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伽蓝的实验而死去的人。 之前再次遇到鬼新娘阿喜的时候苏白就感慨过，噩梦世界存在活人并不奇怪，阿喜他们都曾经是生活在噩梦世界的人，但用上一世某些智者的话来说，噩梦世界在建筑和文化逐渐靠近那个属于他们的现实世界，甚至与之融合之前应该出现过不止一个文明。噩梦世界说不定也曾经有过人类文明，有过阳光和蓝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被噩梦吞噬甚至在红月下变异了而已。 洛丽玛丝酒店存在的时间并不足百年，酒店徽章上的文字甚至和他们的现实世界一模一样，就算伽蓝出生的那个文明已经消失，那个时候的语言和文字应该与现实世界有所联系。 但是苏白和某位诡异签订的婚书上，那位诡异先生的签名确实难以辨别的符文，这些如同符文一般繁琐的文字也被上一世的智者们发现过，他们通过某处疑似图书馆的遗迹发现了很多用这种符文书写的书籍，利用书籍中偶尔出现的图片和那些频繁出现的符文文字，这些智者不断研究着这些书籍中的内容，这也是那些玩家在噩梦世界里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 但那种符文文字的语言似乎极度晦涩繁琐，智者们几年后才能确认那些书里共同描述的内容是一个距今很久很久以前的文明，那个时候的文明还未消失或毁灭时，世界上除了人之外可能还存在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存在。 那些智者直接将那个远古的文明称为“符文时代”。 更具体的内容就不是上一世的苏白想要关心的了，他对什么诞生又毁灭又诞生又毁灭的文明和世界没有任何兴趣，只在乎怎么在背负着厉鬼拼图的情况下好好活着而已。 但酒店里的这些鬼物显然并不是符文时代的老古董，而是被困在这座酒店里，很可能因为伽蓝最初的实验而死去的无辜者。 这些鬼物被久久地困在酒店中无法离去，可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成为怨鬼厉鬼甚至恶鬼。恰恰与之相反，这些游魂时不时变化成服务员的模样，即使力量微薄也在努力阻止着玩家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牺牲品。 这是一座满是游魂的酒店。 但在这座酒店里与玩家为敌的，却并非游魂。 那六名被彭振他们毁去的服务员应该都是这些游魂中的一员，至于八名服务员的容貌总有不同的原因……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苏白想起的是他刚进入酒店时身处的更衣室，墙壁上挂着的服务员制服和那些突然出现的服务员。 也许是因为困在酒店里的游魂太多，更衣室里的服务员制服又数量有限，所以这些游魂总是轮流出现？ 可酒店里其他的受洛丽玛丝控制的服务员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其他服务员也是那些被困在酒店里的游魂，为什么一部分服务员想要帮助玩家，另一部分服务员却只是听命进行监视和诱导？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等苏白再次见到洛丽玛丝之后才可能被解答，毕竟洛丽玛丝的身上也同样存在着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比如朱念将洛丽玛丝说成是程巡最坚固的后盾，似乎所有人都不曾撼动过程巡在酒店里的地位。但之前苏白遇见洛丽玛丝的时候，门后的她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苏白寻找她的理由，给了苏白相当重要的委托，甚至帮助苏白隐瞒了他进入六楼的事实。 整个过程是不是太顺利太简单了一些？ 带着这些困惑，苏白沿着酒店布满藤蔓的外墙向前行走，他能够听见连翔宇和沈冬儿正跟在他的身后，不过他的目的就是在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连翔宇和沈冬儿带回正面战场，让连翔宇和沈冬儿连同其他玩家一起牵制住楼下的程巡和彭振。 被标记为最佳实验体的连翔宇和沈冬儿回到楼下后，楼上堵着五楼的那些人应该也会回到一楼，这样苏白才能找到机会再次安全地靠近洛丽玛丝。 苏白不得已出手帮助连翔宇他们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这一次，苏白会直接烧毁困着洛丽玛丝的那道门锁，仔细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东西。 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苏白已经可以听见前面的花园里有两方人在交战，他正准备回头示意连翔宇他们，但一转身却看见连翔宇那头变得乱糟糟的蓝毛近在咫尺。 “八……八号小姐！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104章 交战才刚开始 苏白不聋也不瞎，自然也知道连翔宇这家伙对八号服务员产生了一些误解。 之前连翔宇第一次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就因为他对八号服务员的一些“误解”而被沈冬儿一阵痛骂，那个时候的苏白虽然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但一个字都没落全听见了。 虽然因为一直在伪装的原因，苏白不曾和连翔宇对视过，但即使只是眼角的余光也能让苏白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的“误解”非常之大。 第二次进入医务室的时候，沈冬儿对连翔宇的怒骂苏白也听见了。 不得不说，苏白觉得那个叫沈冬儿的姑娘真的非常了解连翔宇，了解到几乎能靠他的一个眼神就猜测出他心里大概的想法。再结合沈冬儿曾经面对连翔宇时的极度卑微，苏白几乎可以想象数年前这个姑娘和连大少爷在一起的时候花了多少心思去察言观色，又是多么竭尽全力地去迎合他的喜好。 即使现在的沈冬儿无比厌弃曾经的自己，养成的习惯却挺不容易改过来，所以会因为自己的在意而变得更加暴躁，更加痛恨过去的自己。 不过也是沈冬儿让苏白知道，原来连翔宇还真的看上了这副被黑伞微调过的八号服务员的皮囊，不过苏白倒也没有因此产生太多反感的情绪，毕竟…… 可能是习以为常了吧？ 苏白的皮相，就算他自己并不在意，也早就习惯了小时候各种姐姐阿姨围着捏他脸的场面，习惯了学生时代各种学姐学妹甚至学长学弟稀奇古怪的靠近方式，拒收过各种礼物，也收过各种信件，甚至还遇到过不少找苏白要签名的怪人。 时过境迁，苏白猛地也有些想不起来当初的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也和连翔宇这样的大少爷一样自信甚至自傲过吗？也曾经目空一切自以为独一无二吗？ 经历了一世重生，苏白竟然有些记不得曾经的自己，哪怕对这一世的苏白来说那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回忆起来却已经模糊至极。 苏白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哥哥苏玄和母亲林婉身上发生的巨变，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哥哥，没有了家，甚至即将失去最爱他们的母亲。被苏玄借过钱坑害过的亲人和旧友都只会用谴责和唾弃的目光看着他们，就算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还没有被苏玄祸害，但那个时候的苏白除了赚母亲的医药费之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彻底低头沉沦在萎靡的黑暗中，许久没有再抬头看蓝色的天空。 母亲去世后，失去生活目标的苏白风尘仆仆地寻找着失踪的苏玄，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不久之后就被迫进入了噩梦世界。在噩梦世界那个暗无天日只有生死最要命的地方，苏白的皮相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像黑伞一直在拼图中埋怨的那样，在噩梦世界里的苏白从未在意过皮相着装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心只是背负着拼图们的期许努力活着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苏白上一世在噩梦世界里也没少遇到烂桃花，虽然烂桃花们跨不过厉鬼拼图的护短和“封锁”，各种糟心的事情和阴谋诡计却不见少，连翔宇这种心里有古怪但不敢靠近的青涩心理在苏白看来不算什么，被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反而可能会让他的计划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不过，苏白猛地一回头就看见连翔宇站在那里，还一脸忐忑地表示有话要说，还是让苏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连一直都被苏白单手抱在怀里的小猫，也扒拉住了苏白的衣服，正转头用暗红色的猫瞳死盯着连翔宇看。 连翔宇冲过来的时候仿佛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真的等到苏白停下来看着他之后，他又陷入了一种阿巴阿巴什么都说不利索的状态。 等那只猫又瞪了他一眼之后，连翔宇干脆连阿巴阿巴都发不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那只猫瞪他的时候，连翔宇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可能会被猫杀死的“错觉”。 “？”苏白就站在连翔宇的面前，等着他说些什么，但眼前这位连大少爷时不时张开嘴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当苏白转身准备独自离开的时候，倒是跟在一旁的沈冬儿拦住了他的去路。 出于某些自己也搞不懂的情绪，沈冬儿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八号，但也必须承认标号为八号的服务员确实很好看，而且不是沈冬儿以前理解的那种浓妆艳抹穿着华丽首饰耀眼的好看，而是一种能够让人感到清新和静逸的好看，一种不需要任何装饰的好看。 但是……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只是人偶？只是服务员？难道就是你破坏了六楼的门锁？你在那里看到了些什么？”沈冬儿拦住苏白，直接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苏白没有时间和两个人在这里长篇大论，正准备直接开口让连翔宇他们去前面支援其他玩家，就听见前方花园交战的区域突然传来重物碎裂倒塌的声音。 “嘭——！” 听起来像是一座不小的雕像被砸碎在地上。 紧接着就传来了程巡怒不可遏地大喊声—— “什么？连翔宇和那个女人不在医务室？给我找！我还不信他们难道还能逃出这座酒店吗？那些监视的服务员呢？” “还有你们，你们以为联合起来打倒这些喽啰就能离开这座酒店了吗？！只要我的实验没有结束，你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座酒店！洛丽玛丝！洛丽玛丝！洛丽玛丝！！” 程巡对洛丽玛丝的呼喊一次次提高声量，然后用近乎祷告的不正常的癫狂的语气大声说道：“世界上最美丽最完美的洛丽玛丝，用你的力量唤醒酒店里沉睡的子民吧！我，你虔诚的爱慕者，需要你的力量，需要那些实验体的帮助！” 程巡话音落下的几分钟里，整个花园内一片寂静，就连苏白他们都放缓了呼吸。 但下一秒，那熟悉的凄厉的哭喊声一阵又一阵在酒店的范围内响起，是那些被囚禁在六楼的实验体！苏白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六楼客房里长满鳞片遍布肉瘤非人非鬼的怪物，他依稀记得朱念之前在医务室里说过……那些吃下“肉”的实验体，都会受到洛丽玛丝的控制！ 苏白望向不远处的交战处，遥遥可以看清站在那里被彭振和几个手下保护着的程巡拿起那个黑色的通讯道具，面容狰狞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 “给我把客房门都打开。” 第105章 美丽的造物 苏白的脑海里快速整理着当前的形势。 程巡那边正常的人不多，去除因为被骗吃了肉而晕倒在大堂里的那个手下，和应该还躺在医务室里没有醒来的朱念，最多也就是十来个人。 是的，苏白观察到所谓的三十名玩家中，近一半都是程巡的人。除了个别几个同谋和同谋组队之外，程巡的其他手下都混在普通玩家的队伍中。 如果不是那本莫名其妙的笔记本的出现，那些“队友”必然会在不知不觉中让所有的玩家都吞下血肉。 程巡的实验也会在无声无息中消失，然后继续展开下一次游戏。 奇怪的是，上一世的苏白并未听说过程巡这个名字，可能就算他不出现，也终究会有人站出来阻止程巡的恶行，毕竟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某人不可。 连翔宇这边的普通玩家数量也是十多个，之前主动帮助程巡试吃“肉”的那个自告奋勇的玩家也留在了大厅里。而且因为彼此之前大多都不认识，战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配合度。不过因为程巡还派了一些人守在楼上，所以普通玩家这边才有机会在交战中取胜。 就像苏白之前猜测的那样，程巡这边玩家的实力并不太强。也正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和万事求稳的性格，程巡才会选择用各种阴谋诡计来诱导玩家去吃肉，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强制性地一个个抓起来做实验。 不过这样的胜利显然激怒了程巡。 从他刚才疯癫地大声呼喊的样子来看，程巡所谓万事求稳的性格还不够彻底，交战还没有过半，程巡就已经准备交出他的底牌——洛丽玛丝。 苏白也是一个非常喜欢藏底牌的人，但显然程巡的底牌没有他这么多……像苏白这样底牌撕了一张还有一张，怎么也看不透的人在噩梦世界也极为罕见。 总之连翔宇的逃走和手下被其他玩家打败这两件事情简简单单就激怒了程巡，这位实验的主导者直接就甩出了底牌，也就是那些被洛丽玛丝控制着的实验体。 那种癫狂的语气甚至让苏白觉得，除非洛丽玛丝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否则那些实验体可能就是程巡最后的底牌了。 听到程巡要楼上的手下打开六楼门放出被洛丽玛丝控制的实验体，苏白也不再迟疑。 他把连翔宇和沈冬儿的原因，就是为了引开酒店上蹲守的程巡手下，避免爆发不必要的冲突。现在程巡召集所有手下下楼寻找连翔宇，正是苏白趁乱上楼的好机会。 但这个世界上的意外时有发生。 沈冬儿在听到程巡那傲慢癫狂的呼喊后，原本想要拉着连翔宇赶去花园的交战区支援其他玩家。但还没等两个人行动，楼上五楼医务室窗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程先生，连翔宇他们就是从医务室窗户跳下去的，现在还在下面！那个八号服务员也在下面，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八号！” “……” 两个人抬头看去，就看到程巡的手下正从五楼医务室的窗户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那个黑色的通讯道具。 连翔宇和沈冬儿被发现本阻止不了苏白的计划，毕竟这两个人被发现或者主动暴露都是迟早的事情。但真正让苏白意外的是，他和连翔宇他们正准备各怀心思地撤离，破窗声和哭嚎声突然从他们的正上方传来。 伴随着窗户碎裂的声音，两道哭嚎着的黑影从上方一跃而下，满身鳞片的怪物重重地落在苏白的面前，赫然就是之前被囚禁在六楼的那些实验体。 苏白本以为这些被控制的实验体被释放之后会从楼梯下来，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撞碎了玻璃一跃而下，双手双脚甚至还挂着解开了一半的铁链枷锁。 没一会儿，又有几道黑影从六楼一跃而下。实验体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已经分不太清容貌甚至性别，但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却痛苦至极。 这些被洛丽玛丝的力量和程巡的言语控制着的实验体只是看了苏白一眼，就直接向林翔宇和沈冬儿的方向扑了过去。之后从楼上扑出来的实验体也都以连翔宇和沈冬儿为目标，并没有对苏白进行攻击。 是因为洛丽玛丝吗？ “八号？”程巡难以置信的声音近在咫尺，下一秒就在彭振的护卫下转移到了实验体聚集的花园位置——也就是苏白他们身处的位置。 程巡等人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在看到那些受控制的实验体后马上松了一口气，带着持有强大底牌的表情进入实验体的包围圈。 程巡身后跟着一些原本想要乘胜追击的玩家，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实验体从六楼破开窗户跳了下来，一个个围在连翔宇和程巡他们周围，那些第一次看见非人非鬼实验体的玩家们也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敢贸然行动。 “我真没有想到这座酒店里竟然真的存在着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身边围绕着受洛丽玛丝控制的实验体，再加上有淤伤未退的彭振在一旁舍命承伤，程巡又重新恢复到了一开始气定神闲的样子。 只不过当苏白和又熟悉又陌生的程巡对视上的时候，早已经回忆不起来那位温文尔雅的大学老师，只有一个因为快速衰老而内心充满偏执和癫狂的虚伪者。 “人偶有了意识又如何呢？”程巡看向苏白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人偶有多少力量我们再清楚不过了，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们斩杀了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偶。” 说着，程巡直接对跟在旁边的某个手下挥了挥手说：“先把那个服务员解决掉，就像以前一样割下她的脑袋！”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手下看了一眼苏白的方向之后，表情还是有些迟疑。 “怎么又是这种表情？”程巡看了一眼那个手下，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彭振和那些被实验体盯着不敢妄动的玩家们，“我记得之前彭振你没有对那只人偶下手的原因，是因为她的那身皮囊吧？怎么跟了我这么久，你们的品味还是这么肤浅？” 苏白的这副皮囊确实优秀，但在目前的环境下还不至于让程巡的手下为一副皮相去违背程巡的命令。就算程巡不责骂，那些手下最多迟疑几秒就会持刀砍向苏白的脖颈。 但程巡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对八号特别有意见，也许是刚才在交战中落下风之后心里憋着一口气特别需要发泄，他竟然就这么手持一把铁条改造的长刀，阴阳怪气地嘲讽起了眼前的八号服务员。 “千万别以为我会和那些蠢材一样怜香惜玉，毕竟我是一个比起皮囊更在意一些深层次内涵的人。”程巡甚至示意了一下周围那些实验体，“你看见这些洛丽玛丝的美丽造物了吗？他们吃下了洛丽玛丝的肉，喝下了混合着洛丽玛丝血清的水酒，他们就是距离洛丽玛丝最近的生命，与长生不老仅有一步之遥。看到这些美丽的鳞片了吗？这就是他们贴近洛丽玛丝的证明。看到这些增生的肉块了吗？这些是他们受了伤之后也能够自愈的证据！” “在我成为洛丽玛丝最完美的造物之前，这些实验体就是洛丽玛丝之下最美丽的造物！他们的身体里是洛丽玛丝的血肉，他们的背后是完美的洛丽玛丝，是人类延长寿命的可能性，是我即将成功的长生不老药！” “你呢？”程巡手中自制的长刀指向苏白，“你空洞的人偶躯壳之中什么都没有，我在你的身后也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无聊乏味虚假的空壳哪里有半点美丽之处？” 真的吗？苏白对程巡如同小人得志一般泄愤式的胡言乱语表示质疑。 真的吗？ 他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后什么都看不见？ 第106章 您对我一无所知 “人偶，空有出色的容貌，但内里却是空的。不过，你好像产生了自己的意识？”程巡站在那些被控制着的实验体的包围圈内，仿佛这个酒店内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他为敌，他和手下身上的狼狈痕迹似乎在述说着他们之前在其他玩家那里吃瘪的令人愤怒的经历。 他先是带着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打量着眼前的苏白，但马上就变得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烦。 “可产生了自我意识又怎么样呢？”程巡手中的长刀是用铁条磨成的锋利但简陋的武器，刀刃之外的刀身又锈迹斑斑，给人一种被刀划伤之后可能马上会感染的感觉。不过以程巡的疯狂程度，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刀刃上涂些什么。 “哪怕真的拥有了人类的灵魂，那种普通人充满杂质的灵魂对我来说也依旧没有半分美感，哪里比得上洛丽玛丝的造物？”程巡语气中杀意渐浓，他挥动手中的长刀，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砍向苏白的脖颈，试图像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砍下服务员人偶的头颅，解决掉这些脆弱的“玩具”。 苏白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伞，他本想要独闯个人游戏，但程巡这个人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也难怪洛丽玛丝虽然一直在帮助他，却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他。 但没等苏白自己动手，看着程巡动手的连翔宇那边竟然第二次爆发了力量，他顾不上自己被一群实验体怪物团团围住的困境，直接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试图用虎爪握成的重拳破开一条路，甚至直接揍倒程巡。那一刻连翔宇的脑袋里无暇去思考程巡和彭振的能力，只想着揍倒一个是一个，如果一拳没有办法将对方揍倒，就直接再揍一拳！ 连沈冬儿也借着连翔宇的力量冲上前，借助着“兽化”能力对队友的助力，沈冬儿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虎的纹路。虽然身为队友的沈冬儿无法借助连翔宇拥有完整的整条手臂的兽化力量，但右手也已经变得如同猛虎一样锋利 “哼！” 已经握紧长伞的苏白注意到了连翔宇的出手，但作为“旁观者”，他同样能够清晰地看见程巡不屑一顾的傲慢表情。 然后下一秒，苏白就看见那些已经变得非人非鬼的实验体伸出爪子死死地抓住了冲上前的连翔宇和沈冬儿。那些被控制的实验体虽然眼神中充满了痛苦，甚至有一些实验体的双眼流下了血泪，但他们手上如同两栖动物一样布满鳞片的利爪却深深地刺入两个人的手臂甚至脖颈，那力度几乎就要割破他们的血管。 “停一下。”程巡只是抬了抬手，那些实验体就停下了动作，虽然继续扼制住连翔宇他们的动作，却不再伤害这两个人。 “仔细想想，你之前在大堂里看见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偶吧？”程巡有些了然地看着连翔宇被扼制住后还没收起来的拳头，“原来你也和我那些手下们一样肤浅无聊至极吗？” “可惜了，不过连先生是目前为止我得到的实验体中条件最好的，我还指望着您成为我最后实验中最关键的一环，所以我原谅连先生这些无礼的行为，让您继续活着。但是……”程巡说着，暂时不再理会一旁的苏白，转而看向站在连翔宇身边的沈冬儿。 “连先生，如此关心一具人偶的您，如果看见自己活生生的队友在身边砍掉头颅的话，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程巡盯着脸色渐渐难看的沈冬儿，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 连翔宇也在程巡的长刀伸向沈冬儿的时候全身僵硬唇色泛白，可能这位天选之子在噩梦世界的旅程中从未遇到过如此绝境。毕竟这是一个没有规则的游戏，程巡的命令对于这座酒店而言可能比所谓的规则更加致命。而且刚才连翔宇已经用了全力，那些全身被鳞片覆盖的实验体还是冲上来扼住了他，虽然单个实验体的力量可能远不如连翔宇，但聚集在一起出手的时候却足以让他无法逃脱。 虽然不远处还站着其他玩家，但可能连翔宇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玩家站出来出手相助。 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刀，沈冬儿也已经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了这短暂一生又糟糕又傻的走马灯。 沈冬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情。 先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遇到了连翔宇这个又傻又渣的富二代，偏偏自己还为此意志消沉了很久，做了很多现在的自己都无法原谅的蠢事。 然后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沈冬儿的同龄人们都开始自己创业或者结婚生子，她却被直接拽入了噩梦世界，年纪轻轻地就得跟噩梦游戏里各种的鬼物战斗。要知道在噩梦世界里，可是连可以带进来的化妆品都没有！ 好不容易熟悉了自己的特质，拥有了可以在队伍里发挥作用的治愈系能力，现在她不仅又遇到了连翔宇这个混蛋，还和他一起被带入到这个游戏不是游戏的恐怖酒店里。 现在竟然因为连翔宇这个混蛋而要死在程巡这个更混蛋的混蛋刀下？ 沈冬儿屏住了呼吸，以她的能力救不了自己，只能等死。 但是…… 沈冬儿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待了好一会儿，等来的却并不是刀刃入喉死亡前的疼痛，而是耳边一阵轻轻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人用东西挡下了程巡劈过来的长刀。 会是谁？ 连翔宇吗？ 沈冬儿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连翔宇这个家伙现在自顾不暇，几乎下一秒就要变成和那些怪物一样的实验品了，哪里还有能力救她？ 难道是外面的其他玩家？ 但沈冬儿和其他玩家根本不熟，她想不到会有谁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救她。或者说以普通玩家的速度……就连全开状态的连翔宇都不可能这么快从实验体们的外围冲过来救她吧？ 那出手的会是谁？ 沈冬儿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去看，就听见一个柔和且清澈的少年声音划破了她耳边已经变得凝实的空气，她听见那个完全陌生的少年的声音开口说道—— “说什么空壳，说什么无聊，说什么充满杂质的灵魂……程先生这么说真的好吗？” “毕竟，你对我一无所知啊。” 那声音中明明带着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说话的人有些生气。 是谁？ 沈冬儿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去。 第107章 怎么是你? “你对我一无所知啊。” 完全陌生的声音出现在沈冬儿的前方，听起来很温和的声音，但并不虚弱，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深藏的力量。 沈冬儿睁开眼睛之前，除了这个声音之外还听到了周围人倒抽一口气的惊讶动静。 到底是谁？ 沈冬儿茫然又困惑地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并不是程巡，也不是程巡那把刀身生锈但刀刃锋利的长刀，而是一个穿着女仆长裙的身影！ 那个身影对沈冬儿来说绝对不算陌生，但……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 沈冬儿心头泛起的震惊，甚至盖住了那些实验体扼住她时造成的抓伤的剧烈疼痛。 不止沈冬儿，就连程巡的那些手下都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程巡虽然很多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处理，但他那把粗糙但锋利的长刀也曾经砍下过不少服务员人偶甚至是失败实验体的脑袋。那些倒霉的实验体可能现在就埋在他们脚边的花丛中。所以程巡要么不出手，如果他一心想要出手的话就不会有任何迟疑，也很难被其他人阻止。 就好像刚才连翔宇阻止了程巡斩掉那个八号人偶的脑袋，程巡就想出了能够更加折磨他的“刑法”——转而去斩杀身为队友的沈冬儿。 程巡手下的这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程巡这个人的凶残甚至丧尽天良，只要程巡还留在这座酒店里，他似乎就能够用数十种比死更痛苦的方法去折磨你。久而久之，“有幸”躲过实验体命运成为他手下狗腿子的那些人，即使内心太痛苦挣扎，也不会再敢违抗他的命令。 所以当程巡出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眼中的沈冬儿都已经是一个死人。 程巡的挥刀并没有什么武艺或者挥刀技巧之类的东西，但他斩杀的对象一般都已经被实验体或者手下扼制住，并没有什么难度，似乎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刀刃染血的某种欲望。这种充满恶的欲望，对程巡来说可能就只是比“长生不老药”稍逊一筹而已。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旁并没有被扼制住的八号人偶，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程巡的面前。说来也奇怪，他们明明看见了八号的动作，但完全没有想到那么悠闲的脚步竟然眨眼间就挡在了程巡和沈冬儿之间。 更别提八号人偶手中那把在酒店里随处可见的黑伞，竟然在挡住程巡长刀的瞬间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 不对，不对，不对！ 所有人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个身穿女仆长裙的八号服务员真的是人偶吗？那些人偶不都是动作十分缓慢甚至只会走支线吗？那些人偶不是脆弱地连基本反抗能力都没有，一砍掉头就会消失不见吗？难道只是拥有了自我意识就突然变得这么……这么厉害了？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八号人偶，女仆长裙下的身形有些瘦弱，但持伞的双手却异常地稳。可能因为之前的奔走，八号墨色的长发看起来有些凌乱，与之前站在大堂里一丝不苟的人偶完全不同。 再加上此时此刻八号看向程巡时略带讥嘲的笑容，她就像是从之前让大家看得目不转睛的美丽雕塑，变成了落入人间的……嗯，妖女？ 而旁观者的诧异完全比不上此刻与苏白面对面而立的程巡。 为了挡下程巡的的刀刃，苏白此刻和程巡之间的距离很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让程巡看清楚眼前苏白那双被黑伞伪装成棕色的眼瞳竟然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苏白的双眼并没有在下一秒变回原本的黑色，反而……变成了如同红月一般鲜亮的红色。 可能连苏白都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瞳色变化，但程巡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惊人的红瞳。 也就是在程巡望入那双红瞳的下一秒，他突然在苏白的身周看到了如同幻觉一般难以置信地景象，程巡震惊地将自己掌心掐出血痕，但疼痛也并没有驱散他双眼看到的这一幕—— 一条条手臂从后方向前抱住了八号人偶的身体，有的手臂沾满鲜血，有的手臂稚嫩，有的手臂却已然苍老枯瘦，有的手臂能看见白色的制服，有的手臂似乎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有的手臂燃烧着可怕的蓝色火焰。 再往八号人偶的身后看去，程巡似乎看见有数不清的模糊的鬼影站在八号的身后。那些贴近苏白的鬼影更清晰稳定一些，越靠后的鬼影看起来既模糊又非常不稳定，甚至一个个都散布着让程巡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恐怖气息。 「你对我一无所知啊。」 之前八号人偶所说的话，此时此刻又一次在程巡的耳边响起。 虽然那些“幻觉”和八号的那双红瞳一样如同从未出现过那样转瞬即逝，但程巡看着那精致如人偶一般的八号时，脑海中无数次浮现出他被无数鬼影簇拥的画面，不禁开始回忆他之前对八号做出了哪些评价。 空壳？ 无聊？ 像人类一样充满杂质的灵魂？ 程巡不禁放下长刀向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之前说的话有多么错误。 “怎么……怎么是你？”沈冬儿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但还是难以相信之前被她虚空索敌的八号人偶会站起来救她。不，不仅仅是难以相信，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而且沈冬儿总觉得八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虽然是很好听的声音，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短时间发生了太多变故，沈冬儿虽然直觉在线，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x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苏白自己才是最无奈的那个。沈冬儿之所以会被程巡攻击，是因为之前连翔宇试图出手攻击程巡，而连翔宇那个傻子出手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这个八号。 苏白不喜欢救人，或者说如今的苏白也没有什么自负到可以拯救天下人的天大本事，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着实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但他确实因为连翔宇的原因被困入这段因果中，难以坐视不理。 另外，从刚才程巡的长刀指向苏白的那一刻起，苏白身体中那道缠绕着蓝色火焰的拼图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暴动。 小火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程巡身上恐怖的污秽味道，如果不是苏白身体里的拼图都知道他现在力量不足，那道蓝色的火焰可能早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只可惜在再次面见洛丽玛丝，得到种种问题的答案之前，苏白还不能随意耗尽自己的力量。 所以此时此刻苏白的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和各种线索都在疯狂运转，他甚至已经隐约从各种乱糟糟的线索中找到了一丝从现在这个困境中脱出的可能性！ 不过还没等苏白实施计划，刚才震惊中持刀后退了两步的程巡竟然快速恢复了过来，只不过程巡再次看向苏白的时候，眼神里存在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狂热。 “美丽！美丽！太美丽了！”程巡的语调和之前呼唤洛丽玛丝的时候一样疯癫，“是永生！我可以从你的身上感觉到另一种永生！太美丽了，我从未见过世界上有如此美丽的存在！” “……” 苏白优秀的礼仪让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手上的动作却迅速地卸下了程巡陷入疯癫时无暇顾及的那把生锈长刀，手腕一转就将长刀的刀刃架在了程巡自己的脖颈处。 第108章 洛丽玛丝在恐惧 可能是因为周围围了一圈实验体，也许是因为其它原因，周围程巡的手下完全没有阻止苏白的行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苏白将那把长刀反手架在程巡的脖子上。 也许程巡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手下其实并不顺从，甚至很多都暗暗恨着他，所以才会将那些手下也当成是后备的实验体，随时随地都会毫不在意地抛弃掉。 原本一直被苏白抱在怀里的小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肩膀上，暗红色的猫瞳盯着对面依旧在发疯的程巡。 “完美！真的是太完美了！” 苏白看着面前被长刀架在脖子上，却依旧陷在狂热中无法自拔的程巡，不禁困惑这个家伙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说他依旧藏着什么底牌。毕竟只要苏白砍下程巡的脑袋，就算他有彭振的承伤和自己自愈的能力，在掉了脑袋之后也无济于事了，不是吗？ 苏白不喜欢杀人，但程巡所做的事情在他眼里也不算是人了。 握紧手中满是锈迹的长刀，苏白正下决心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正从右后方快速袭来，即使什么都没看见都能听到那凌厉的破空声。 苏白下意识避向一边，然后就看到向他冲过来的也是一个非人非鬼的实验体。因为所谓的实验体原本就只是不同性别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普通玩家，所以就算全身都长满了鳞片，实验体之间其实也会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就好像现在飞起一脚袭向苏白的实验体虽然外表看起来偏瘦，但全身上下有一种精瘦的肌肉感，而且脚上有一双几乎已经和增生的肉长在一起了的奇怪靴子，靴子的前端还伸出锋利的刀刃，看起来应该是这名玩家曾经惯用的武器甚至道具。 擅长脚法的实验体力量和速度都非常惊人，也不知道是他变成实验体前就拥有的力量，还是变成实验体后在力量和速度方面又得到了加强。也正是这样的速度和力量让苏白在不使用拼图力量的情况下只能不断对实验体的攻势进行抵挡，甚至找不到反击的间隙。 让苏白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实验体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将他作为攻击对象，甚至在被控制着攻击连翔宇和沈冬儿的时候也只是将他晾在一边，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有些厉害的实验体打断了他对程巡的杀意。 但这种变化虽然古怪却并不让苏白意外，之前在医务室里的时候他就听那个叫朱念的姑娘就说过，只要程巡还在研究长生不老药，洛丽玛丝就会帮助他。 也许洛丽玛丝从来都没有信任过程巡，但比起让他现在死，洛丽玛丝很显然希望他先研究出长生不老药，然后再死也不迟。 如果苏白在这个时候出手，洛丽玛丝就一定会阻止。 所以这并不会让苏白感到意外。 也就是在这个苏白被攻击的期间，站在后方脸上淤血都还没退的彭振已经将程巡拉到了自己身后，他和洛丽玛丝一样都有想让陈寻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说是有必须让程巡研究出长生不老药的理由！ 攻击又一次袭来，这一次苏白手中握着的那把长刀划过了实验体的腿部。虽然这些实验体的身上都布满了鳞片，但这些鳞片却并没有像铠甲一样坚硬，反而很容易就被那把长刀化开了一道口子，甚至掉下了一些鳞片。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实验体腿上的伤口就在实验体疼痛的哭嚎中快速愈合了起来，只不过伤口处缺少鳞片的地方在愈合后并没有停止生长，反而增生出了一些难看的肉块。 可能是刚刚愈合的腿部还不够灵活，实验体放弃了用腿进行攻击，转而右手握拳挥向苏白。 但并不常用的攻击方式让实验体的动作变慢了很多，甚至让苏白找到机会直接将长刀深深刺入实验体的手臂，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入花园暗红的泥地中。 深深扎进手臂的长刀让那个实验体一时间进退不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突然注意到眼前被鳞片覆盖着的实验体身体一阵挣扎，然后一个女性沙哑的声音从实验体的口中发出—— 「杀了我。」 “程先生。”苏白凝神看着眼前不断恳求的实验体，突然出声询问站在彭振身后从疯癫状态中恢复了一些的程巡，“他们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恢复？为什么要恢复？”程巡像是又被苏白刺激到了，“您这样的人应该能够看得到才对，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是坏事，而是一种优秀的进化！既然已经有幸进化，为什么还要再退化……” “我只问你可不可以。”苏白直接打断了程巡的话。 也许是之前与苏白对视时看到的“幻觉”依旧在脑海中徘徊，程巡刚准备要发病的疯癫就被苏白的话的打断，然后语气有些憋屈地说道：“连洛丽玛丝都恢复不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可能再有能将他们恢复的存在了。另外，我劝八号小姐也不要再挣扎了，这些实验体的自愈能力比我更强，而且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增生肉块之外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我那把玩具和您的那把雨伞是绝对伤不了他们的。” “是吗？” 苏白的右眼中出现了蓝色的火焰，几乎就是在下一秒，蓝色火焰沿着苏白手中那把生锈的长刀瞬间蔓延到了那个实验体的身上。 原本酒店外的花园里没有太多光亮，除了天上那轮红月的映照之外，就只有花园里昏黄的路灯和酒店窗户透出的光亮。 不过现在，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苏白面前的实验体，那灼烧着的光亮不仅照亮了周围的花园，也将那一抹蓝色的火焰刻入了周围每个人的视野。 身为拼图主体的苏白和风铃一样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但苏白知道能够将金属门锁灼烧殆尽的蓝色火焰有着多么强横的力量。可是当苏白看向在火焰中被灼烧的实验体时，却发现之前还痛苦到哭嚎的实验体反而在蓝色的火焰中平静了下来。 也许和成为实验体之后的折磨相比，火焰中蕴含着的属于净化的力量对实验体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谢谢你。」 当听到实验体被灼烧殆尽前的道谢声后，苏白闪动着蓝色火焰的右眼突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那并不是苏白的泪水，而是来自厉鬼拼图中的小火。 小火是厉鬼拼图中年龄第二小的拼图，和蓝色火焰融合时也只是对一切都茫然无知的孩子，所以虽然有的时候说话不好听，却可以说是噩梦世界里难得的心思纯净的诡异。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蓝色火焰将实验体燃烧殆尽的时候，小火能够感觉到眼前的怪物只是悲剧一般自污秽中诞生的产物，而并非污秽本身。 蓝色的火焰渐渐消失，苏白伸出的长刀之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未曾残留。 一阵奇怪的动静自苏白的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时就看到那些原本扼制着连翔宇和沈冬儿的实验体竟然都开始向后退去，他们的眼神看向苏白时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像是对死的渴望和对已死者的羡慕，但他们的身体却在不断往后退。 苏白对此也有些疑惑。 是因为控制着他们的人感到了恐惧吗？ 是因为洛丽玛丝在恐惧吗？ 苏白看着向后退去的实验体，耳边似乎听见了有些熟悉的摇铃的声音，之前曾经出现在酒店走廊里的摇铃声竟然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出现，而且似乎就在距离他并不远的地方。 第109章 非人的妖孽 噩梦世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但是当周围没有迷雾没有其它遮挡物的时候，红月的光足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只是万物都像是盖了一层黑色的玻璃之后，又加了一层暗红色的滤镜。 对于曾经生活在阳光下的玩家来说，双眼需要灯光才能够更好地适应噩梦世界的环境。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噩梦世界的诡异，上一世在噩梦世界生存了十年的苏白，还有已经自愿被困在洛丽玛丝控制下这座酒店一年之久的程巡他们来说，红月下的黑夜很难阻挠他们的视线。 听到摇铃声，苏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铃声传来的方向，然后他就借着红月的光看见酒店二楼的某一扇窗户的后面站着一个黑影，从轮廓来看应该就是之前苏白借助医务室门上猫眼观察到的那个穿着斗篷的摇铃人。 苏白看着那个黑影从二楼窗口消失，然后才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那些被控制着的实验体已经向后退去，程巡他们还身处于看见那蓝色火焰的震撼中。至于连翔宇和沈冬儿，可能是突然就脱离了桎梏，两个人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拿上这个。”苏白收起蓝色的火焰，直接将那把从程巡手中拿走的长刀丢给了连翔宇，“也许你刚才缺的，就是手不够长。” 苏白说的是刚才连翔宇想要挥拳揍向程巡，但拳头还没来得及靠近程巡就已经被那些围着他的实验体制住了。 右手重新拿起更趁手的黑伞，苏白也不打算像程巡那样发表什么高谈阔论或是威胁恐吓一些什么，他只是右手持着黑伞向前走，他必须要回到酒店里去。 之前苏白的计划是让连翔宇他们牵制住程巡他们，然后再偷偷找机会溜进酒店。 但现在苏白自己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已经没有悄无声息地潜入酒店的必要了。所以苏白干脆挺直了身形，径直沿着花园的土路向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没有人能够从苏白的脸上看到半点力量消耗过大之后造成的虚弱感。 没有人。 毕竟在程巡那些手下的眼中，如果他们算是在游戏里努力求生的玩家，那么刚刚用蓝色火焰将一个他们根本对付不了的实验体灼烧殆尽的苏白，简直就是游戏里需要玩家前仆后继死伤无数才有可能被打倒的超强boss。 很多人对火焰，都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 程巡那边的人现在也很容易就能够想到，将六楼门锁烧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眼前的八号。 当然，他们也不确定此刻正向他们走来的八号到底是人还是人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至少刚才八号在昏暗中点燃蓝色火焰的瞬间，火光中的身影真的如同非人的妖孽一般。 明明彭振他们应该是见过风铃和她那橙色火焰的，但是风铃的火焰总给人一种人与噩梦的抗争感。而八号的火焰则是在诡异的蓝色中夹杂一种难以置信的清透感，归根到底还是让人感觉到诡异。 所以就算现在苏白已经熄灭了火焰，当这些人看见八号“人偶”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还是畏惧地向后退去。 苏白本没有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这些人之所以畏惧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已经做了很多无法挽回的“恶”事。 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苏白只是自顾自往前走，脚步很稳，沉默不语。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使用小火这块拼图需要消耗的力量实在太多，苏白实在不能在程巡他们面前暴露出疲力的一面。此时此刻，苏白倒是很高兴小黑猫开心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少了几分孤军奋战的无力感。 而连翔宇和沈冬儿也因为那些实验体的后退而摆脱了困锁，虽然身上留下了不少实验体的抓痕，但对于噩梦世界的玩家们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沈冬儿看向身边连翔宇的时候，发现这家伙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刚才八号丢给他的那把破长刀。 “沈……冬儿。” 然后沈冬儿就听见了连翔宇叫自己的名字，说起来也有些滑稽，沈冬儿突然想起来这可能是连翔宇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毕竟他们交往的时候那群败家子都只喜欢叫一些外文名字，所以那个时候的连翔宇甚至没有问过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沈冬儿没好气地回应。 “我是不是太有眼光了一点？”连翔宇表情非常正经，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并不是普通的人偶了！虽然声音听起来不是我以前喜欢的类型，但只是个小问题而已！” 声音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沈冬儿看着八号向前走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之前她也觉得那位八号小姐的声音有些奇怪。然后沈冬儿又回忆起她之前睁开眼睛看到八号的时候，就发现看似纤弱的八号其实比自己高很多…… 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女性，也许是因为本身就出色的直觉，也许是因为还得到了一部分来自队友的兽化直觉加成，沈冬儿突然之间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沈冬儿甚至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讨厌八号，也许是因为那也是她会欣赏的类型？ 当然，只是欣赏而已。 沈冬儿和其他人一样，在看到那将实验体灼烧殆尽的蓝色火焰时就知道，她和火焰映照的那个非人的身影绝对是两个世界的人，可能，也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扯上关系。 想到这里，沈冬儿看向连翔宇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连翔宇被看得有点发毛。 “没什么。”沈冬儿移开视线，跟在八号的身后向前走，“说不定你真的蛮有眼光的。” 继续留在花园里和一群暂时不敢动的实验体待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以沈冬儿他们还是决定跟着刚刚出现的大腿往回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八号看起来想要回到客厅的样子，但看彭振他们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就知道八号身边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白一路沿着花园昏暗的矮路灯回到灯光亮如白昼的大堂，一直在随着苏白的前行而往后撤退的彭振他们也护着程巡一路后退进了大堂。 而苏白的身后除了沈冬儿和连翔宇之外也多了那些原本不敢轻举妄动的普通玩家。 除了气氛古怪的双方玩家之外，苏白还能够看见那个自称一号的外表已然年老的服务员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前台后方，仿佛大堂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帮我一个忙。”苏白看着被彭振死死护在身后的程巡，想了想还是回头看向连翔宇和沈冬儿，或者说重点是看向沈冬儿。毕竟在苏白看来，玩家中算得上靠谱的反而是这个时而容易生气时而又能够冷静下来的姑娘。 “把他们留在大堂里。”苏白所说的他们，自然是说程巡他们。 “你要去做什么？”沈冬儿忍不住询问。 苏白想了想，他想做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秘密—— “去见洛丽玛丝，然后带她去找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第110章 找到洛丽玛丝 沿着熟悉的楼梯向上，苏白能够听见铃声在二楼的位置时隐时现。 有连翔宇和沈冬儿他们堵住楼梯口的位置，再加上程巡他们离开了实验体的帮助，行动马上就变得束手束脚，所以整座酒店一楼以上的区域能够听到的声音就只有那隐隐约约的铃声和苏白的脚步声。 苏白记得昨天晚上听见的铃声，当穿着斗篷的摇铃人在酒店走廊里飘动的时候，那铃声是平缓的持续性的。但是当摇铃人偶尔在走廊里停下的时候，那铃声就会变得像现在一样若有若无。 所以苏白知道那个摇铃人还在二楼没有离开，甚至可能是刻意留在二楼等待苏白的到来。 对方很可能也有着想要和苏白好好聊一聊的想法。 踏上二楼走廊柔软的地毯，苏白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将身体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身影正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洛丽玛丝？” 苏白对摇铃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并不确定，只能看着站在那里的斗篷人试探着喊出他猜测的名字。 「不要靠近。」熟悉的清脆的女声从斗篷下面传来，那正是之前苏白隔着门听见的洛丽玛丝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次苏白和洛丽玛丝之间并没有隔着一扇门，但洛丽玛丝的声音听起来却依旧像是隔着什么一样，并不清晰。 「那个火焰，很恐怖，请不要靠近。明明你和他，和程巡一样是人类，为什么身上会拥有那么恐怖的东西？」 “那你呢？被铁链囚禁在六楼的可怜的洛丽玛丝，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苏白一步步靠近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形，他眼中的洛丽玛丝同样充满了疑团。 所以他们两个也算是彼此彼此。 「因为我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洛丽玛丝的话刚说完，苏白视野中那个原本站立在走廊尽头的穿着斗篷的摇铃人突然……突然在一阵铃声之后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塌了下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苏白眼前的走廊地板上没有了什么摇铃人，只有一件黑色的斗篷掉落在地上。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斗篷的内侧缝着一枚银色的铃铛。 苏白这才明白，他给黑色斗篷取名为“摇铃人”并不是什么恰当的名字，虽然黑色斗篷会固定的时间里伴随着铃声在酒店内部走动，但它并不是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前进，而是缝在斗篷上的铃铛会随着黑色斗篷的移动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响起来。 它并不是什么摇铃人，只不过是一件缝着铃铛的斗篷。 苏白也不知道之前在斗篷里的是什么，但刚才洛丽玛丝说完“我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之后，斗篷里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这让苏白想起了刚刚进入洛丽玛丝酒店的时候，那些挂在墙壁上的服务员制服以及那些如同乌龟一般慢慢从制服里伸出脑袋和四肢的服务员们。 “洛……” 苏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又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斗篷升了起来，一点点重新膨胀成了人形。 「看见了吗？我现在还在楼上，并没有在这里。」洛丽玛丝的声音重新从斗篷下面传来，好像刚才斗篷掉下去的那一幕仅仅只是为了向苏白演示这个小小的“魔术”把戏。 「每次有人回到酒店的时候，我都会想要出来走走看看，说不定伽蓝会和他们一起回来。」洛丽玛丝的话语令人意外地听不出恶意，甚至连苏白身体里的小火也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是因为斗篷下原本就没有洛丽玛丝的实体，所以小火才无法感知到洛丽玛丝身上可能存在的污秽。 「他，程巡只允许我用这样的方式在六点之后出来看看，他说那个时间的酒店里不会有外人。可如果伽蓝也在那个时间躲起来了怎么办？」洛丽玛丝的年龄早就不是孩子了，但说话的语气却还残留着稚嫩，「而且出来的时候还必须带着这个叮当响的东西，也不知道伽蓝会不会被这个声音惊走。」 苏白倒是没有对程巡的想法感到意外，虽然洛丽玛丝是他手上最大的底牌，但也绝对不是一张稳定的底牌。为了稳住这张底牌，程巡不能一味地拒绝洛丽玛丝的请求，所以只要在那个斗篷的内侧缝上铃铛，他就可以根据铃铛的声音随时掌握洛丽玛丝在酒店里的动向。 「我会一层一层去试着找找伽蓝。」 「只要伽蓝在酒店里，只要听见他的声音，甚至只要听见他的脚步声，我都能够认出他。」洛丽玛丝至今对伽蓝都不存在一丝怨恨，依旧如同初恋的少女，憧憬着那个叫伽蓝的男人。 「如果找不到他，我也会去看看花园里伽蓝种下的玫瑰，去看看伽蓝生活过的房间，去看看我和伽蓝一起看过的天空，去看看伽蓝送给我的这座酒店。」洛丽玛丝的话语中甚至还有着一种在苏白听来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可惜玫瑰已经变成了红色，天空中也只存在月亮了。」 洛丽玛丝似乎很有想要倾诉的欲望，但苏白既然知道洛丽玛丝本体还在那扇铁门后面，就没有必要再对着一件斗篷说太多话，直接转身离开，继续向六楼走去。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为什么？苏白？之前我们明明聊得很愉快，甚至还交换了名字。」洛丽玛丝控制着的黑色斗篷在看到苏白转身离开之后，反而跟了上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但可能是对苏白控制着的蓝色火焰非常非常畏惧，明明不是本体的洛丽玛丝还是和苏白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 “玫瑰花会变成红色，是因为程巡他们把死去的实验体……不，死去的人类埋在了花园里。”苏白内心长叹了一声，“如果没有所谓长生不老的实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在污秽和恶意中死去。” 「他们，那些被埋起来的人……很重要吗？」洛丽玛丝有些困惑地问道。 “他们对另一个世界的一些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而且你的‘肉’间接杀死了他们。”苏白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迟疑，现实世界的人都知道杀死人类是“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噩梦世界却并没有法律的存在。 「重要？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伽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伽蓝开心。」洛丽玛丝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白也明白，洛丽玛丝并不是人类。人类对于洛丽玛丝，可能就像是动物甚至家畜对于人类而言的地位，也许有的人认为动物也非常珍贵重要，但双方从未达到过平等。 但是……这种对人类的蔑视，真的没有让洛丽玛丝付出代价吗？ 已经来到六楼的苏白重新站在隐藏楼层的金属门外，深呼一口气才提起劲用蓝色的火焰烧毁了金属门的门锁。 “吱嘎”一声之后，已经老化的金属门被苏白用力推开，露出和酒店走廊没有任何关系了的巨大房间。 除了各种脏乱差的实验台之外，整个房间里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个巨大的几乎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水缸，或者说玻璃水池。只不过整个水缸里的水都已经污浊不堪，里面似乎还漂浮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在水缸旁边的黑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被铁链紧紧地拴在墙边，那东西正有些不适地蜷缩着。 苏白的双眼快速适应着昏暗的灯光，很快就看清楚了那个被铁链死死拴着的东西……长着一条已经残破不堪的鱼尾。 人的上半身，鱼的下半身，还有一条生锈的粗铁链硬生生穿过鱼尾，锁在墙上。 第111章 果然是…… 果然是……人鱼吗？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当苏白看到隐藏实验室黑暗角落里蜷缩着的半人半鱼的身形时还是倒吸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秒苏白还是有些难受地屏住了呼吸，毕竟在那扇沉重的金属门被打开之后，实验室里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就再也藏不住了，那味道的浓烈程度是六楼地方完全比不上的程度。 那味道也许来自那已经难以直视也难以处理的巨大水缸，也许来自程巡在那一张张实验台上倒腾的东西，但更可能是来自那个半人半鱼的身形。 人鱼，在现实世界的童话中永远是美丽到能够蛊惑人心的少女，永远在清澈的浅水中自由地游来游去，脸上也似乎总有着纯真的笑容，像是清晨沾着露珠的白玫瑰花。 但此时此刻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东西，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下半身的鱼尾早就没有了任何光泽，明明应该是挺好看的银色，这会儿却已经变得灰扑扑的，看起来和那些实验体身上的鳞片差不多。而且和那些让人看着就有些难受的实验体一样，那下半身的鱼尾上也存在着一处处的增生的肉块，看起来那半身鱼尾受过的伤比那些实验体更多更重，就连上半身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存在着各种增生。 联想到程巡和伽蓝的实验，苏白忍不住会去想，那个东西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因为挣扎或反抗，而是因为实验需要她身上的“肉”，字面上意义的肉。 苏白忍不住继续打量那半人半鱼，或者说像是人鱼的存在，人鱼显露在外的皮肤除了增生之外还可以看见一层层的绷带，全身上下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完好的部分。 还有人鱼的头发…… 如果说角落里蜷缩着的人鱼就是洛丽玛丝，苏白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现的会是酒店大堂里的那幅巨大油画，和油画里那个有着漂亮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 可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鱼头发已经全白，而且并不是那种漂亮的银白，而是没有任何光泽的枯槁的白色。人鱼只是沉默地蜷缩在那里，就能让苏白感觉到一种生命力不停流逝，甚至已经接近枯竭的感觉。 “洛丽玛丝？” 「不要看我。」 人鱼那被铁链残忍穿过的鱼尾微微动了动，但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蜷缩在那里的人鱼，而是远远跟在后面控制着黑色斗篷的洛丽玛丝。 「那边的我，没有斗篷里的我这样自由。」黑色的斗篷伴随着一阵阵铃声飘动。 “你一直是自由的。”苏白摇了摇头，“只是你把自己困住了。” 在看到人鱼的一瞬间，苏白就明白了为什么洛丽玛丝的肉对伽蓝和程巡的实验这么重要，毕竟连现实世界都存在着“吃下人鱼肉能够长生不老”的传说。 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联系，就好像现实世界与噩梦世界上一个文明的文字相同语言相同，就好像一样的花语甚至类似的传说。 只可惜现实显然比童话传说要恐怖许多，伽蓝和程巡割下洛丽玛丝的肉所做的实验已经证明了直接吃下洛丽玛丝的肉不止不能长生不老，甚至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全身长满鱼鳞的怪物。 人鱼的肉，有毒。 但也许是极少数实验体在吃下肉之后发生了一些延长寿命的迹象，所以先是伽蓝然后是程巡，两个人都想尽办法想要通过一次次实验来研究出没有副作用的“长生不老药”。 苏白不懂实验，六楼隐藏的这间实验室里虽然有好几个实验台，但其实台面上的实验器械都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似乎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操作。 伽蓝和程巡应该就是在这里，将一个个实验体当成是过滤人鱼之毒的容器或者滤网，他们似乎相信只要一次次过滤下去，就可以得到没有毒的肉，然后制作成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只要程巡制作出长生不老药，我就能够离开了。」洛丽玛丝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苏白所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如果苏白你能找到伽蓝，也许我真的可以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看他。」 “真的值得吗？真的值得为伽蓝做这些吗？”苏白并不理解。 身体中那片属于小火的拼图告诉苏白，他不喜欢洛丽玛丝的味道，那是一种污秽中夹杂着奇怪口味的感觉，就像是过期的牛奶或者发臭的鱼肉。 那很可能是因为洛丽玛丝的存在和大部分来自现实世界的人类甚至噩梦世界里的鬼物不一样。伽蓝与阿喜他们所在的噩梦世界的上个文明和现实世界的善恶标准差不多，所以残留在噩梦世界的鬼物有着和人类差不多的善恶标准，甚至可能记忆中存在着类似律法的条纹。 但洛丽玛丝很可能来自这个噩梦世界更久远的过去，她的种族也和人类大有不同。苏白甚至回忆起那本记录着真正游戏内容的笔记，那位记录者转述的游戏背景故事中曾经提到伽蓝的亲朋好友极其反对他和洛丽玛丝的结合，理由是因为洛丽玛丝与众不同的发色。那些人何曾能够想到，其实洛丽玛丝的种族都并非人类。 总之，洛丽玛丝对“善”与“恶”的认知可能不一样。为了爱情离开族人，为了爱情可以做一切，而且一生只爱伽蓝一人的洛丽玛丝对“重要”和“不重要”的认知也和人类不一样。 洛丽玛丝不是纯粹的纯白的“善”，因为她是这座酒店变成噩梦的原因，是一切的元凶，更是让程巡变得更加变态的帮凶。 洛丽玛丝也不是纯粹的污秽的“恶”，以她的能力原本可以扫清这座酒店里所有的阻碍，却任凭那些游魂变成八位服务员，任由他们用微弱的力量去帮助被困在酒店里的人类。更不用提她所做的这一切在她自己的认知中根本不是什么“恶”，而是因为“爱”。 很离谱，但确实如此。 想要教导洛丽玛丝普通人的善恶观和世界观，就好像是教导一个人类地上爬的那些蚂蚁也有爱情和家人，也许他们可以理解，但不会多么在乎。 但即使是这样的洛丽玛丝，也有着绝对在乎的东西。 “我带你去见伽蓝。” 不顾那件黑色斗篷的阻止，苏白径直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鱼。 第112章 我带你去找伽蓝 “我带你去找伽蓝。” 「不要……」 「不要。」 「不要！」 黑色的斗篷夹杂着激动的铃声扑过来想要阻止苏白靠近角落里蜷缩着的脏兮兮的人鱼，但黑色的斗篷并没有实体，甚至在苏白的右手掌心出现蓝色火焰的瞬间就向后退去。 苏白没有办法用火焰去灼烧洛丽玛丝的本体，所以只能用火焰烧断了焊死在墙壁上的铁链。已经贯穿了洛丽玛丝鱼尾的那一截铁链无法取出，只能继续留在那里，越看越让人觉得狰狞和痛苦。 当蓝色火焰燃起照亮那个昏暗的角落和满是脏污的破旧墙布的瞬间，周围空气中的腐臭和血腥味也消失了许多，似乎是小火也知道普通人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所以忍着对这种奇怪污秽的抗拒，一口吃下去了不少。 也多亏了小火的帮助，苏白才能够努力忽略空气中残余的令人不适的味道，直接走过去有些吃力地抱起了角落里洛丽玛丝的本体。 在之前溢出的力量的帮助下，苏白的身体强度要比普通人高一些。再加上角落里这具残破不堪的人鱼身体像是十几年没吃过饭一样轻，抱起这样一具半人半鱼的身体并不难。 之所以吃力也只是因为又使用了一次小火的力量而已。 苏白是一个很喜欢藏底牌和实力的人，但就算他还藏有余力，使用那簇蓝色火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很大的负担，每使用一次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变得更加疲惫。 「你要去哪里？」 也许是苏白一直都没有理会黑色斗篷的阻止，被苏白抱在怀里的洛丽玛丝的人鱼本体突然动了动干瘦的手指，开始转动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而瘦到塌陷的脸颊。 洛丽玛丝的种族注定了她拥有悠长的寿命和生命力，所以饥饿对她而言并不像对普通人类那么致命，只是干瘦到塌陷的脸上已经很难再找到那幅油画中年轻美丽的容颜。覆盖着尘土的干瘦面容在枯槁白发的映衬下像是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不是寿命悠长永远年轻的美丽人鱼。 「不要去找他。」被苏白抱着的人鱼的本体开口说话的瞬间，一旁的黑色斗篷随着铃声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布料。 「不要去找他。」人鱼的声音并没有变得苍老，还是和苏白之前在金属门外听见的声音一样，但此时此刻也许是情绪变化的原因，洛丽玛丝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疲惫。 “为什么？”苏白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洛丽玛丝本体，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黑色斗篷，猜测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行为之后，就靠近了另一侧的实验台。 刚才苏白就看到了那个实验台上放着一盒摆放整齐的针管，针头被密封的针管里保存着一些透明到混杂在酒水中很难被发现的液体。而且摆放着针管的盒子旁边还贴着简略的说明文字，大意是指99%的完成品。 苏白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抱着人鱼转身的时候，顺手带走了两根针管，藏在了女仆围裙侧边的口袋里，然后才转身离开昏暗脏乱的隐藏实验室。 「因为……」洛丽玛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累，「已经找不到了。」 听到洛丽玛丝说的话之后，苏白突然感到有些诧异。 一直以来苏白都把洛丽玛丝当成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子，是即使伽蓝下落不明也愿意每日每夜地去寻找，愿意为了一种能延长爱人寿命的药而连自己都可以舍弃的恋爱脑子。 但是洛丽玛丝却出人意料地说出“已经找不到了”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洛丽玛丝虽然是恋爱脑子，却并不痴傻。 也许洛丽玛丝心里知道伽蓝已经不在了，但因为爱情让人快乐又让人痛苦，心甚至灵魂都放不下伽蓝的洛丽玛丝知道自己一旦承认伽蓝的离开甚至抛弃就会痛苦到死，所以她选择了自我欺骗。 只要告诉自己伽蓝还会回来，只要告诉自己伽蓝可能还在，只要告诉自己制作出长生不老药后伽蓝就会开心就会回来，痴陷于爱情的洛丽玛丝就不用去体会那种比死更让她绝望的痛苦。 不过，无论如何苏白都不那么在乎洛丽玛丝的想法，毕竟他从那位管理员先生那里接到的任务，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团圆的happy ending。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安葬洛丽玛丝。 深吸一口气，用冥想的方式让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更顺畅一些后，苏白就这么抱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重量了的洛丽玛丝下楼。 听了一路洛丽玛丝拒绝的喃喃声之后，苏白一路下到了一楼的楼梯口，有些疲惫地将洛丽玛丝的本体缓缓放下，让她就这么靠着最后一级台阶和楼梯扶手坐下。 “坐在这里，我很快就会把伽蓝带来。” 苏白转身离去之前，又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虚弱的洛丽玛丝。 残破的鱼尾滑落在地上，在稍亮一些的灯光下，还能滤过那些增生的肉块隐约看见鳞片上银色的光泽。看着靠在栏杆上干瘦的身形，苏白似乎能够想象到数十年前的某一天，也许洛丽玛丝也可能会像现在一样坐在有着她名字的酒店的台阶上，金色的长发如瀑，白皙的面容美丽如初，还偷偷在无人之处露出灯光下银色如钻石一般的漂亮鱼尾。 但现在即使长命如人鱼，外在和灵魂也已经随着伽蓝和程巡的实验一点点油尽灯枯。 苏白看到洛丽玛丝睁开眼睛，但那双眼睛同样是灰白的，而且眼神没有任何焦距。苏白这才想起来那本笔记上曾经记录过“失去视力的洛丽玛丝会在酒店内寻找她的丈夫”，也就是说洛丽玛丝很早之前就已经失明。 如果穿着黑斗篷的时候能够让洛丽玛丝看见一点东西，那对于她来说确实更“自由”一些。 苏白不再看向洛丽玛丝，转身径直向大堂。 他穿过走廊，和站在那里眼神对峙的连翔宇他们擦肩而过，甚至在路过程巡他们的时候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看了一眼。 苏白一路向前走，最终来到了洛丽玛丝酒店大堂的前台，看着站在前台后方一动都不动的一号服务员。虽然头发已经花白，虽然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一号服务员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像是儒雅的英国绅士。再加上最初进入酒店时就是一号服务员对玩家们进行了少许提醒，所以很容易获得普通玩家的好感。 但是…… “伽蓝在哪里？” 第113章 找到你了 一号服务员有问题。 这件事情在苏白从酒吧的吧台上凭空找到那本笔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苏白不懂推理，但在收集线索和整理线索方面表现得会比普通人细致一些，这种感觉就好像苏白刚开始学习冥想，在整理身体里到处乱窜的力量的时候比其他玩家掌握得更快更好一样，他喜欢那种静下来将碎片一点点整理拼组起来的感觉。 将碎片一点点整理拼组……说起来，这不就是拼图的玩法吗？从特质“拼图能力提高”，再到拥有“厉鬼拼图”的能力，这一切和苏白的性格和习惯脱不开关系，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 所以苏白在不懂太多推理的情况下，他惯用的推测方式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拼组线索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答案，那么剩下的那个答案不管看起来多离谱，都有可能是真的。 而事实就是无论是普通玩家还是程巡他们都对这本笔记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表现出了绝对的诧异。而当时苏白进入酒吧和自助餐厅的时候，能够看见他走进去的那个人，就只有一直一动不动站在前台处的一号服务员。 当时的八位服务员除了一号和苏白之外都已经被彭振他们解决掉了，再加上当时苏白确认过并没有任何玩家在附近，唯一有可能将笔记放进酒吧的就只有一号。所以苏白拿到笔记走出来的时候也曾经询问过当时站在前台后的一号，只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已。 另一点让苏白在意的是笔记里的内容，以及之前彭振他说过的话。 按照苏白看过的那本笔记的记录，记录者经历的那场游戏里出现的一号服务员是一位有着教导主任气质的女性，甚至还为那位女性一号服务员绘制了画像。 这一点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所有服务员都来自伽蓝做实验时期死在酒店里的游魂。因为每次穿上服务员制服的游魂都不一样，所以每次出现在玩家们面前的服务员也都有着不一样的面容，这也是为什么苏白这个陌生面孔的出现没有引起程巡他们怀疑的主要原因。 但问题是后来彭振在大厅里说过，八位服务员中只有一号的面容是从未改变过的。 这一点本该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彭振他们显然只是把一号当成是发布任务或者推动流程的特殊npc角色，再加上一号从来不离开前台，也从来不会像其他几个服务员游魂那样明里暗里阻止他们的计划，也就对一号的存在感到习以为常了。 苏白也努力回忆过他刚刚进入酒店身处那间更衣室时的画面，他确实看见了墙上的服务员制服一点点变成了实体，然后一个跟着一个走出更衣室。但当时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的苏白只注意到了距离他比较近的几个服务员，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一号服务员的脸。 一直到匆匆换上衣服离开更衣室，苏白才注意到他是第八位服务员，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一号服务员。 一号真的在更衣室里出现过吗？一号真的和其他服务员一样都只是无法安息的游魂吗？ 一号将那本笔记送到苏白手上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还难以拼合的线索已经在苏白的脑海里徘徊了太久，最终变成了苏白站在一号面前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 “伽蓝在哪里？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站在柜台后面的一号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听不见苏白说话的声音。 而周围的其他玩家以及因为失去实验体帮助和对火焰感到恐惧而不敢轻举妄动的程巡他们，也都看向了苏白和他对面一动不动的一号。 服务员虽然是一座酒店不可缺少的一环，但至少在不久之前，洛丽玛丝酒店里所有的服务员在玩家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甚至一抬手就可以砍掉他们脖子然后扬长而去。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一直被他们当成花瓶的八号其实不仅拥有意识，而且是可以操控恐怖蓝色火焰的恐怖鬼物！ 是的，玩家知道八号绝对不可能是人，毕竟根本不可能有人类玩家能够拥有那样恐怖的力量。特别是程巡和程巡的那些手下们对实验体的肉体强度再清楚不过，他们知道就算是如今被誉为玩家中最强者的不死鸟风铃的火焰，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那些实验体燃烧殆尽。 所以他们确定八号绝对不是人！ 而是极其恐怖的鬼物！是败在他手上也理所当然而且不算丢脸的恐怖诡异之物！ 但是现在，已经被玩家们贴上了“鬼物”和“诡异之物”标签的八号刚才不知道去了哪里，等那个恐怖的存在重新回到大堂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杀死程巡他们这些把酒店搞得乌烟瘴气的家伙，而是冲到那个跟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的一号服务员面前质问他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为了女儿的病不得不跟在程巡身边的彭振突然觉得自己世界观有些崩塌。 上一秒他们这些人还是酒店的控制者，下一秒不止八号，连酒店前台都有隐藏身份了吗？难道说他们在这座酒店里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处闹剧？他们只是戏台上的演员……或者说小丑？ “我以前听说过……”程巡看向苏白的目光依旧是炽热的，“我们所经历的大部分游戏场景是封闭的，这不仅仅是对玩家的限制，同样是对玩家的保护，可以避免让玩家在游戏场景内遇到剧本之外强大诡异的袭击。但我以前听说过，会有一些强大的诡异拥有可以进入游戏场景的恐怖力量，八号一定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如果我们能够成为她的追随者，我们是不是可以跳过没有意识任人宰割的游魂阶段，直接成为追随她的厉害鬼物？”程巡喃喃地算计着，“那可比什么长生不老药让人踏实多了，说不定变强的速度也要比狗屁玩家快多了！” 程巡说的话传入了身边彭振的耳中，彭振的神情开始动摇。一直以来彭振豁出性命替程巡承伤，为的就是用程巡研究出来的药物来救治自己现实世界的女儿。 但现在看来，很多东西真的会如同美人鱼的童话一般化作梦幻泡影。 一直以来彭振为了帮助程巡而受的伤，甚至是他手上早就已经洗不干净的玩家们的鲜血，这一切在这一刻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讽刺，那么的蠢。 站在前台处的苏白并不知道不远处的程巡和彭振都在经历着怎样的内心纠结，他只是挑眉看着面前依旧一言不发的一号，然后又向前走了一步，左手撑住柜台也撑住整个身体，右手点燃了一簇很小很小的蓝色火焰。 很小的一簇火苗，却足以让眼前假装人偶的一号因为畏惧而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就足以道出他身份的不对劲之处。 “找到你了。” 第114章 这算什么受苦? 在众人眼中，依旧身穿长裙的八号优雅地靠在柜台前，在那位一号服务员后退的瞬间，八号就看着手中那一簇恐怖的蓝色火焰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但没有人知道，此刻苏白身体里的力量已经陷入亏空，驱使这样一簇小小的火苗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如果真的连这一簇蓝色火焰都无法逼迫一号服务员摘掉面具的话，准备继续动用力量的苏白恐怕得使用一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 之所以用手撑住柜台，也只是他难以坚持的身体需要一个支撑点而已。 不得不说一号服务员的伪装要比苏白这位八号服务员优秀得多得多，光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时候也能坚持不眨动眼睛而且脸上完全不露声色的本事，就已经称得上惊人了。要知道之前苏白伪装服务员的时候，为了避免与他人对视一直都只能低着眉眼假装喜欢看地板。 但就算有着这样优秀的演技，一号服务员还是在看到蓝色火焰的一瞬间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本能情绪。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因为害怕而后退了一步之后，一号服务员可能是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再伪装下去，所以之前一直让人觉得空洞的眼神突然就有了焦距甚至有了神采，甚至开始颇为自然地与苏白对视。 如此长时间完美的伪装对于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类来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但如果苏白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一号就算是人类，恐怕和现实世界的人类也不一定相同。 “你不该针对我。”一号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类似于现实世界电视里那些端着腔调说话的所谓贵族，“如果不是我把那本笔记给你，你不可能那么快发现他们在做的事情。” “多谢。”苏白其实除了一号之外，还怀疑过是洛丽玛丝借助一号服务员的眼睛监视了他的行为，然后控制着一号将笔记本送进酒吧。不过一号刚才所说的话也算是帮苏白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我很好奇，既然你一直都在酒店里，为什么不去见洛丽玛丝？”苏白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直接将一号服务员当作伽蓝，甚至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我原本想过你给我那本笔记的目的是为了让找人阻止程巡，是为了找到人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救出洛丽玛丝。”苏白顿了顿，“但我很快就觉得不是。” “如果你真的爱洛丽玛丝，就应该知道只要你出现，洛丽玛丝就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杀死那些占据酒店的人类。如果你真的爱洛丽玛丝，就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她受的苦冷眼旁观。” 随着苏白的话，一号服务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受苦？到底是谁在受苦？”一号服务员原本的表情就像是人偶一样麻木，但突然之间就露出了一种挣扎甚至有些狰狞的表情，“她是人鱼，不老不死的人鱼，就算割掉一块肉也会长出新的肉和新的鳞片。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对洛丽玛丝都没有任何损失，怎么能说她是在受苦呢？”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程巡他们在做些什么。”苏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楼梯口的位置，此时此刻洛丽玛丝就躺在那里，即使双眼已经失明，但她一定能够听见此时此刻一号服务员所说的话。 不，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服务员，更不是什么游魂！ 他就是伽蓝！ 眼前的一号服务员就是那个近百年前与洛丽玛丝举办婚礼的人类伽蓝！ 虽然说伽蓝是人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噩梦世界的原住民与现实世界的人类并不完全相同，眼前伽蓝的外表虽然已经苍老，但看起来又完全不像是百余岁的老人。 苏白知道噩梦世界的很多书籍里都记载着噩梦世界原住民的存在，而且阿喜他们这些厉鬼也曾经都是生活在噩梦世界中的人类，他们在天上那轮红月出现之前就生活在这个世界。 但重活第二世，这还是苏白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原住民——苏白可以确定眼前的伽蓝并不是鬼物，连上一世苏白认识的那些学者们都认为噩梦世界的原住民已经全部都变成诡异了，毕竟和他们这些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人类相比，噩梦世界的原住民们日日夜夜浸润在红月的月光下，变异成为诡异怎么想都是迟早的事情，很难幸免。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程巡他们需要割掉洛丽玛丝的肉去一次又一次地做实验，而你却认为这并不算是受苦？”苏白看着一号，不，伽蓝又问了一次，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然的表情，“也对，程巡他们之所以会进行这个实验，是因为在六楼的实验室里发现了被囚禁的洛丽玛丝和留在那里的实验笔记，不是吗？” “也就是说在程巡他们进入酒店之前，甚至在几十年前甚至近百年前……你，伽蓝，洛丽玛丝的新婚丈夫就已经在用自己新婚妻子的肉来为自己做长生不老药的实验，而这在伽蓝先生您看来并不是受苦，是吗？” 也许是为了让躺在楼梯间里的洛丽玛丝能够听见，苏白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些，这也让在场的每一位玩家都能够清楚地听见苏白所说的话。 程巡他们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一直被他们当成工具人的一号服务员，竟然就是设计了洛丽玛丝相关实验的创始者，也就是这座洛丽玛丝酒店真正的主人——洛丽玛丝的丈夫伽蓝。 他应该也是最早割下洛丽玛丝的肉去做实验的人！ 站在一旁的沈冬儿忍不住觉得恶心，他们对实验的了解远远不及程巡他们和苏白，但仅仅是听着苏白和伽蓝的对话，她就能够感受到这个实验背后令人恶心的故事。 “她可以不老不死，我不可以啊！婚礼的那一天我真的无比憧憬着我们的未来，憧憬着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憧憬着孩子们在玫瑰花海里玩耍，憧憬着和她一起慢慢变老，憧憬着和孩子们甚至孩子的孩子们一起坐在酒店的天台看星星看月亮……是她，是她自己毁了这一切！” “是她告诉我她不是人类，是她告诉我我们不可能有孩子，是她告诉我她拥有着比我漫长太多太多的生命，是她笑着告诉我即使我死了她也会只爱我一个人！” “是她毁了我所有的幸福！和我完全破碎的人生相比，她只是不疼不痒地割了几块肉而已，这算是什么受苦？！” 第115章 算错了你 “无论失去多少肉都会长回来，无论失去多少肉她还是那个不老不死永远年轻的洛丽玛丝，所以和我破碎的人生相比，她的那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长生不老，我就得一天一天地在她面前衰老？凭什么她可以拥有漫长的寿命，我却只剩下那么一丁点的生命？说什么等我死后也会只爱我一个人，等到我真的死了，那样的诺言又有什么意义？还会有谁记得那样不知道真假的诺言？” “如果，如果她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告诉我真实身份，无论她多么美丽多么吸引人，我也一定会远远地躲开不再多看她一眼！这样我就有机会娶一个也许不那么美丽但温柔贤惠的妻子，我就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和孙辈，我就会拥有陪伴我一起老去的家人，我就会拥有我本该可以实现的梦想！” “但这一切都太迟了！”伽蓝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她发誓此生只爱我一个人，也让我说出了同样的誓言，不管我多么委婉地说出想要分开的想法，她的状态都会让我觉得非常恐怖。” “我已经无路可走，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毁了我的人生，我用她的肉来研究延长寿命的药物又有什么错？”伽蓝的声音依旧苍老，但那端着的腔调已经变成了愤怒而扭曲的语气，“她既然那么爱我，那我就干脆回应她的爱！” “只要我也能长生不老，我不就可以继续爱她，我不就可以永远都和她在一起？” “只要我也能长生不老，就算我真的已经不可能再爱洛丽玛丝，但她同样可以是一个最完美的伴侣，不是吗？只要能够长生不老，谁又能够拒绝一位同样长生不老而且永远那么年轻美丽的妻子呢？虽然我们无法拥有孩子，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寿命，我们就可以在漫长的时间里一起收养和培养优秀的孩子，一起看着孩子们老去，一起见证孩子们一代又一代的子嗣。” “这样不好吗？”伽蓝突然问了一句，像是在问苏白，又像是在问自己。 “无论如何我都爱过她，甚至疯狂地爱过她，在婚礼那个晚上之前我甚至愿意为了她反抗整个世界！拦在我们中间的就只有那残酷的寿命而已，所以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消除我们之前的阻碍，不是吗？” “但你离开了洛丽玛丝酒店，离开了洛丽玛丝。”苏白十分肯定地看着伽蓝，“如果你一直都在酒店没有离开，洛丽玛丝不会不知道你的存在。” “毕竟只要我告诉她我会回来，她就会一直留在这里等我。”伽蓝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几十年的时间对她这种非人类而言可能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对我来说却是足以让我老去的漫长岁月。” “外面的世界被红月笼罩，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恐怖。说来也讽刺，如果不是她婚礼上送给我的信物，我很可能会在外面丧命，也很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伽蓝说着，按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似乎依旧佩戴着洛丽玛丝送给他的信物。 “更讽刺的是，她至今每天晚上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酒店里徘徊着寻找着，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早就已经回到了这座酒店。”伽蓝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说服眼前可能想要烧死他的苏白，“你看，她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那么爱我！”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不过我还是想要留在酒店里继续实验，我已经见识过外面那个恐怖的世界，不想再出去了。”回忆起外面红月下的世界，伽蓝脸上的表情变得和看见蓝色火焰时一样畏惧。 “我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找到了六楼的实验室和我留在实验室里的那些笔记，甚至开始继续完成当年被我半途而废的研究。” “这不是一件坏事，他们中有人比我更适合做研究，也比我更狠，更舍得对身边的人下手。”伽蓝小心地看了一眼程巡他们的方向，“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说不定真的有可能研究出能延长人寿命还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药物。” “那为什么还要把那本笔记放在……我明白了。”苏白深呼吸着向后退了一步，用一种难以遮掩的鄙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伽蓝，“你能力有限无法继续实验，所以在发现程巡他们在继续进行实验，甚至在用残忍的方法选择实验体之后，你选择了旁观，甚至可能偷偷提供了助力。” “一直到现在……”苏白的手拂过围裙侧边的口袋，他之前从实验室里拿走了两支装着99%成功率液体的针管，“你已经知道了程巡他们的实验只剩下临门一脚，所以你才会将那本笔记本送到我面前。” “啊！”站在一旁的连翔宇突然大叫了一声，“之前敲门和放下笔记的，是你！” “……”沈冬儿直接踹了身边看不清气氛的傻子一脚，顺便让他闭嘴。 苏白也没有去看那边的插曲，而是看着站在柜台后面的伽蓝，继续说道：“你留下那本笔记本根本不是为了帮助这些人类，而是从头到尾都不希望他们真的制作出那种。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在实验进行到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解决掉程巡他们！” “就算我没有出现在这里，你也会想尽办法在最后一步时打断程巡他们的实验。”苏白逐渐理清了思绪，对眼前这个叫伽蓝的男人更了解了一些，“就算你找到的人最后无法解决掉程巡他们，也能够向洛丽玛丝求助对不对？你至今都相信着洛丽玛丝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我以为我这个人已经够烂了，没有想到……唔。”一旁的连翔宇忍不住又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马上又被踹了一脚。 “也许是吧。”伽蓝并没有否认，“实验的最后一步可以由我自己来完成。不管怎么说洛丽玛丝也是我宝贵的妻子，那些卑劣的家伙想要靠洛丽玛丝的血肉获得长生是不可能的，也是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只不过……” “我以为我已经算清楚了很多事情，没有想到却算错了你。”伽蓝看向苏白的眼神里甚至带着恨意，“你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像你……像您这样的存在即使是在外面那个恐怖的世界里也是特殊的，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小的地方查探这种事情？” 第116章 摇摇欲坠的冷静 “您这样的角色，不应该出现在这幕戏里。” 伽蓝知道自己实在说得太多了，但他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从红月下的世界存活对于噩梦世界的原住民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来说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正因为伽蓝能够存活下来，所以他更清楚红月下那些恐怖的存在没有怜悯和善意。如果真的要面临必死的绝境，那么讨好对方、满足对方的要求并让对方心满意足可能是仅有的选择。 伽蓝原本以为逃离了洛丽玛丝酒店就可以找回属于他自己的人生，甚至可以去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庭，去过自己原本想要的生活，然后再在濒临垂死之际回到酒店这座坟墓里与洛丽玛丝重逢。但伽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酒店外面的世界不止没有他想要的人生，而且随着红月的出现开始变得越来越恐怖，最后连有着洛丽玛丝信物庇护的伽蓝也只能灰溜溜地逃回到这座酒店里。 时隔漫长的岁月，洛丽玛丝的信物让伽蓝可以畅通无阻地回到酒店，回到这个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发生多少变化的酒店。但和这座酒店不同，这个时候的伽蓝早就已经不是婚礼前那个可以为了爱情反抗一切的意气风发的年轻富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的面容已经苍老，他的内心也已经塞满了各种因为夹着尾巴逃回酒店而产生的不甘和难堪，甚至还有着回到酒店之后久久都没有被洛丽玛丝认出来的愤怒和憋闷。 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伽蓝渐渐变成了一个外表正常但内心扭曲的怪物。 和那些外表发生了异变的实验体正好相反。 伽蓝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滋生出了怪物，但他已经经历过恐惧、绝望和衰老的洗礼，从他逃回洛丽玛丝酒店的那一刻起他内心的难堪和憋闷已经让他决定任凭内心的怪物长大，冷眼旁观着一群自不量力地家伙继续他的研究，决定了要在实验最后一步的时候解决掉那些家伙，然后亲自完成最后一步实验，得到所有来自他妻子血肉的长生不老药，获得和洛丽玛丝同样漫长的寿命…… 这就是他现在想要的幸福！ 他受了那么多苦，他有资格获得幸福！ 一切也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代替他用难以启齿的低劣手段推进着实验，甚至代替他割下了他妻子的血肉，却完全不需要脏了他自己的手。他甚至可以在实验结束后，如同英雄凯旋一样再次降临在洛丽玛丝的面前，然后将她救出不见天日的实验室。 至于洛丽玛丝……伽蓝只记得记忆中金发的女子曾经笑着说过，她的幸福就是他的陪伴。 那么等他做成那种药，不就可以一直陪伴在洛丽玛丝的身边，不就能够成就她的幸福？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 伽蓝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恐怖的诡异潜入了酒店。因为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假装成了八号的诡异之物查探自助餐厅和酒吧时候的样子，和那些搜索酒店的人类一模一样，所以伽蓝一开始只是将八号当成了一个隐藏身份暗中调查的人类，这才将笔记送到了他面前。 但是那个火焰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掌控的！ 伽蓝之前站在前台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之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他和程巡他们一样了解那些实验体的力量和身体强度，越是如此越能够意识到那蓝色火焰的恐怖之处。 想到这里，伽蓝又向后退了一步。 “……”苏白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当成是什么诡异之物，毕竟一群疯子没有资格知道他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在这座酒店里，无论是程巡他们、伽蓝还是洛丽玛丝，都在某一个甚至某些方面表现得疯狂至极，而且是一种充满了恶意和污秽的疯狂！ 为了想要活命而发疯的程巡，因为自毁倾向严重而陷入疯狂的伽蓝，还有为了心中那疯狂的“爱情”而盲目到不顾一切的洛丽玛丝……他所身处的地方与其说是一座酒店，不如说是一座疯人院。 与这个被污秽覆盖的破酒店相比，连蓝星辰那种赎罪爱好者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苏白，这个名字在上一世的玩家中应该是成功的，这种成功不只是因为苏白的实力，还因为这个在他人眼中如同妖孽一样的存在似乎永远都处于一种冷静的状态。但冷静只是苏白应对噩梦世界中各位未知的一种方式，刚进入噩梦世界时的冷静是因为苏白对任何一个世界都毫无留恋，拥有厉鬼拼图之后的冷静，是因为他成功从孤身一人变成了拖家带口的状态，背负着无数“活下去”愿望的苏白必须在噩梦世界中一次次存活下来。 冷静是最好的应对方法，别无其他。 所以冷静只是外壳，苏白并不是什么没有情绪的人偶，从进入洛丽玛丝酒店的那一刻起他的各种情绪就已经在滋生。 三十多名玩家以诡异的方式参与到游戏中来，这一幕劣质戏剧的开场就已经让人感到窒息。 到自助餐厅里充满污秽的肉，六楼的腥臭味，沾染血迹的地毯和铁链，再到“困”在门后的洛丽玛丝和努力想要逃脱的实验体…… 这是这座酒店给人的窒息感。 然后是形成了恶的污秽的程巡和那些为了各种目的选择跟随着他一起让双手沾满污秽的手下们，他们夺走的不只是洛丽玛丝的血肉，还有不知道多少在痛苦中走向死亡的人类玩家，他们的骨血至今埋葬在玫瑰花海中，将原本纯洁的白玫瑰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噩梦世界很少下雨，所以花园里泥泞而且隐约散出臭味的土地并非是因为雨水，而是……死者的血啊！ 程巡他们的真面目被撕开，同样被撕掉的还有洛丽玛丝和伽蓝纯善的伪面！只要看到洛丽玛丝和伽蓝无害甚至受害者可怜面具下的混乱与疯狂，就知道他们早就已经不是故事背景中那对排除万难终于在所有人祝福中拥吻的新婚夫妇，而是因为寿命和不再纯粹的爱情而互相折磨的偏执疯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表面冷静的苏白难以忍受。 “你们，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苏白压低着声音看向一旁的连翔宇和沈冬儿，他的脸色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双眼又一次染上了蓝色火焰的颜色。 厉鬼拼图与苏白之间的力量相辅相成，与此同时拼图与苏白之间的情绪也会互相影响。 小火对污秽的渴望会影响苏白，苏白对污秽的愤怒同样会成为蓝色火焰的助燃剂。 即使苏白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已经接近枯竭，但他依旧已经阻止不了自己身体中即将爆发的蓝色火焰…… 不，应该说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对眼前这出劣质戏剧的厌恶和愤怒。 眼角的余光看见沈冬儿和连翔宇他们带领其他玩家离开大堂的时候，半透明的蓝色火焰已经隐隐约约在苏白的身周浮现，他带着摇摇欲坠的冷静走向楼梯口洛丽玛丝身处的位置。 第117章 火焰围城 洛丽玛丝如果是一个为了爱情彻彻底底丧失心智的恶鬼，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知道伽蓝早就已经回到了酒店，她就不会知道伽蓝对她遭遇的一切冷眼旁观，她就不会知道她为了爱情付出的骨血在伽蓝看来不值一提，她就不会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早就已经不再爱她，她也不会知道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她付出的爱是摧毁了他整个人生的剧毒。 如果洛丽玛丝真的已经丧失心智，她就不会意识到，她越是爱伽蓝，伽蓝就越痛苦。 如果洛丽玛丝真的已经丧失心智，她就不会意识到爱他是在害他，不愿意害他又是因为爱他，但对伽蓝而言那又是在害他变得更加痛苦。 如果洛丽玛丝真的什么都意识不到，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洛丽玛丝的身体虽然已经到了极限，但她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就像伽蓝说的那样，洛丽玛丝的种族有着悠长的寿命，少一点血肉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前提是只“少一点”血肉。 事实是，无论是伽蓝、程巡还是洛丽玛丝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条蜷缩在实验室里的人鱼究竟失去过多少血肉。 人鱼这种种族，说来其实和程巡的能力有些相似，当人鱼的身体受伤时，需要消耗生命力去恢复去重新生长。但和程巡不一样的是，人鱼这种种族的生命力十分强横，寿命也十分悠长，所以最初的时候割下血肉去进行试验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和悠长的生命力相比，那个时候的消耗不足为道。 一次两次是这样，八次十次是这样，但二十次四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实验之后，就连洛丽玛丝的身体都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曾经强横的生命力和悠长的寿命都在数不清次数的实验之后消耗殆尽。 人鱼的寿命悠长，却并非永无止境。 到了实验后期的时候，洛丽玛丝的身体很明显已经吃不消了，虽然伤口还会缓慢的愈合，但失去的鳞片却再也不会长回来，愈合的伤口处甚至开始长出并不美观的增生。 是爱情让洛丽玛丝带着一种疯狂的偏执撑了下来。 所以当洛丽玛丝心中的“爱情”被自己深爱的丈夫彻底摧毁，她撑不下去了。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熟悉的人抱了起来，毕竟这个叫苏白的人类身上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洛丽玛丝知道自己很脏，这种脏不只是她身体表面的污垢，还有她的纵容和冷眼旁观导致的红玫瑰海。所以如果她因为无法再支撑下去而离开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种对罪责的逃避。 但让洛丽玛丝庆幸的是，她在生命的最后能够遇到一个“干净”的人，这种干净也并不是指外表，而是指一些她在失明之后更能够感觉到的玄妙的存在。 “我已经不行了。”洛丽玛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帮帮我，结束这一切。” 苏白抱着洛丽玛丝走向大堂的时候，心中强烈的情绪让他无暇顾及身体中力量的透支，不过没等苏白在走向大堂的半路力竭，一股特殊的力量如同冷泉一般注入到苏白的身体中。 洛丽玛丝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覆在苏白的身上，她正在用某种方式将自己身体中仅存的生命力送入苏白的身体。 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点燃了两边墙壁上的墙布，那恐怖的蓝色火焰甚至能够点燃脚下的大理石地砖，然后以疯狂地速度向大堂蔓延。 程巡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那蓝色的火焰已经在眨眼间封锁了大堂的每一个出入口，所有参与了洛丽玛丝实验的玩家和伽蓝都被彻底困在了蓝色火焰的包围之中。 无论是墙壁还是大堂里的石柱都在蓝色的火焰中燃烧，就连地板四周也已经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正一点点向程巡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 包括彭振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冥冥中凡事都有因果，如今只是时候到了而已。像彭振这样为了亲人而为程巡卖命的玩家很多，虽然不为程巡做事就意味着他们会早早死去或成为实验体，但最终屈服的他们从手上沾染血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回到那个有着明媚阳光和干净空气的现实世界去，早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让污秽的自己去靠近心中重要的那个人。 所以他们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蓝色的火焰明明那么的恐怖，但在彭振他们一想到那火焰在烧尽一切的同时也能够燃尽他们手上的鲜血，那火焰对他们来说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你说我们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彭振跪倒在地上，自言自语地喃喃，“如果这段时光可以陪在囡囡身边的话，该多好？” …… 只有已经不那么正常了的程巡和伽蓝，一直都死死盯着那个从火焰中走出来的身影。 依旧穿着那一身仿佛嘲讽着他们的女仆长裙，此刻苏白的身周只有隐隐约约的火焰虚影。不过真正让程巡和伽蓝有些走神的，是那具被苏白小心抱着的半人半鱼的身躯。 洛丽玛丝。 此刻的苏白已经走进酒店的大堂，他的身侧墙壁上正高高挂着巨大的肖像画。那幅油画中的洛丽玛丝有着耀眼的金色长发和美丽年轻的容颜，正带着恬静的笑容睡在白色的玫瑰花海之中。 而苏白抱着的洛丽玛丝鱼尾已经变得灰暗、残缺和丑陋，上半身显露在外的皮肤都裹着厚厚的绷带，但依旧还是有深红的血迹渗出来。还有洛丽玛丝的长发早已经不再金得耀眼，只剩下枯槁没有任何光泽的苍白。 即使长发遮住了面容，但此刻的洛丽玛丝已经不再是伽蓝口中不老不死不曾受苦的人鱼新娘，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残躯。 “怎么可能……” 也许是因为真的曾经爱过，当伽蓝看清楚此时此刻的洛丽玛丝时，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伽蓝颤抖地摇头拒绝，似乎不愿意去相信那苍老残破的人鱼和洛丽玛丝有半点关系。 伽蓝曾因为洛丽玛丝认不出他而感到愤怒甚至恨，但若非是那半人半鱼的身形，伽蓝又怎么可能认出眼前支离破碎的“老人”是记忆中永远不可能变老的美丽的新娘。 蓝色火焰的包围之中，洛丽玛丝向着伽蓝的方向伸出了手，充满裂痕的苍白的双唇轻启，似乎极度虚弱地说了些什么。 第118章 化为泡影 洛丽玛丝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虚弱，几乎只有抱着她的苏白能够听见她所说的话。 “洛丽玛丝想要告诉你。”苏白看向前方因为精神收到打击而显得越发苍老颓靡的伽蓝，“她曾经承诺过，即使你先一步离她而去，她也会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永远只爱你一人。她的生命即将结束，她差一点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承诺。” “但是她很抱歉，因为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这一刻，她开始恨你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苏白就这么抱着怀中越来越轻的洛丽玛丝走向坐倒在地上的彭振他们，然后低下身将那两支针管放在了彭振的面前。虽然那两支针管上贴着99%的标签，但苏白知道99%比起成功率更像是洛丽玛丝实验的进程。 在让连翔宇这个优秀的实验体进行最后的过滤之前，99%成功率和0%成功率之间的差距可能并没有那么大。 之前程巡当着所有玩家的面让手下和自愿者吃下的肉和针管里的试剂应该是同一批，所以程巡应该很清楚这些试剂进入连翔宇或其他人的身体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在彭振下意识拿起那两支针管之后，彭振和其他程巡曾经的手下们原本已经麻木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程巡。程巡也是人类，而且是一个失去了洛丽玛丝庇护还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人类，身体强度也要比连翔宇这样的天赋玩家弱很多。 也就是说如果将这个试剂注射进程巡自己的身体…… 苏白能够猜到彭振他们会做什么，那也是他情绪还能保持冷静时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他将那两支针管带出实验室的原因。 但现在苏白的情绪并不适合做这些事情，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将这座污浊的酒店彻底烧毁，将这一切污秽燃烧殆尽！ 苏白与彭振他们擦肩而过，开始带着蓝色的火焰向大堂外走去，毕竟此时此刻此地污浊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决定不只是这座酒店的内部。之前那些被洛丽玛丝控制着的实验体，也依旧留在红月下那片有着腥血味道的红玫瑰海中。 不过在离开之前，苏白努力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彭振。 “帮我留一针给那边的一号，那是我答应过洛丽玛丝一定要做到的事情。”苏白再次向前迈动脚步，“麻烦送他一起去和程巡先生作伴。” 苏白相信彭振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也就是在苏白走向被连翔宇他们打开的酒店大门，抱着虚弱的洛丽玛丝穿过门口的蓝色火焰时，他听到有凄厉的惨叫声从后方传来，那声音似乎是属于程巡和伽蓝的。 一个开始了洛丽玛丝实验，一个很可能完成洛丽玛丝实验，伽蓝和程巡可以说是酒店的所有人中最渴望长生不老药的人，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苏白……」 向外走的时候，苏白听见洛丽玛丝因为虚弱而变得很轻的声音。 「我能够将那些人类带入酒店，是因为人鱼这种种族天生就可以窥见缝隙。」 「那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那缝隙对我们来说就像海洋一样亲切。」 「我从小就能够看到缝隙，也从别人那里学到过如何制作粗糙简陋像泡泡一样的虚假缝隙。所以程巡说需要人做实验但不会伤害他们之后，我从那漆黑的缝隙中带走了那些人类，也将酒店困在缝隙中，一直到我看到那片红色的玫瑰花海……我一直都看着这些，却为了爱情……为了同族们劝解中那种如泡影般虚幻的情感而假装并不在乎……」 「还有那位管理员先生，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能够感觉到从我困住酒店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里，那种注视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反而……反而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他的力量应该足以戳破我制造的虚假缝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只是……只是将你送进了这里，是吗？」 “是。” 「谢谢。」 「等我离开之后，这里的虚假缝隙就会消失。」 「最后，谢谢你让这座酒店和伽蓝陪我一起离开，毕竟这是伽蓝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苏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重量开始变得越来越轻，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双眸一低头就看见手中残破到支离破碎的人鱼已经在顷刻间化为了泡沫，透明的泡沫在火光和红月的映照下四散开，有的飞向天空，有的飞向花海，有的飞向身后燃烧的酒店，有的飞向苏白的身体。 原本可以拥有漫长寿命长生不死的人鱼，在死后却化为了最脆弱的泡沫。 “哎。” 虽然是很悲伤的画面，但很可惜苏白虽然动容，却并无法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毕竟当洛丽玛丝离开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不会再想起太多遗憾，也没有太多痛苦。甚至洛丽玛丝的离开是因为她将残存的生命力送给了苏白，是她自愿选择了离开。 但是在这座酒店里，那些正被火焰烧灼的实验体，和那些被埋葬在玫瑰花下连名字都不可知的人们，他们死去的时候会有多少遗憾多少痛苦可能是洛丽玛丝这样的异族难以想象的。 苏白会因此感到悲伤，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这一切都……烧干净！ 洛丽玛丝的生命力让原本无力支撑的苏白又有了新的余力，他在走出酒店大堂的瞬间，冲天的蓝色火焰如同热浪一般向上蔓延，将整座已经被污秽浸润的的酒店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苏白脚下的蓝色火焰在被血染红的花园土壤间蔓延，除了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避开了花园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焰冲天而起的连翔宇他们，继续沿着花枝蔓延，点燃了整个玫瑰花海。 有那么一瞬间，在脆弱的玫瑰还未被燃尽的那一瞬间，苏白身周环绕着一片燃烧着的蓝色花海，那蓝色的火光甚至吞噬了红色的月光，将站在其中脸色苍白的苏白阴沉得宛如神降。 这一幕也死死地烙印在连翔宇的心上。 可是下一秒，因为洛丽玛丝给予的生命力并没有完全被苏白消化，苏白如今能够使用的力量终究还是在蓝色火浪无情的吞噬中消耗殆尽。 那一刻的苏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被蓝色火焰照亮的四周瞬间变得昏暗，他感觉到自己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的身体直直地倒向地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刚才不知道去了那么的小黑猫突然来到了苏白的身边，那有着暗红色猫瞳的小小的身影竟然在连翔宇他们的面前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瞬间就将倒下的苏白抱入自己怀中。 第119章 骗子 在连翔宇他们看来，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是突然出现在“八号”身边的。 “八号”并不矮，比沈冬儿高很多，甚至比连翔宇都要更高一些，却轻而易举地被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抱入怀中。 沈冬儿和连翔宇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虽然他们间接听说了关于洛丽玛丝的惊人故事，见识到了殿堂级别的渣男伽蓝，看到了恐怖的蓝色火焰和刚才似乎变成了泡沫的洛丽玛丝。 但比起沉浸式参与到这场单人游戏中的苏白，沈冬儿和连翔宇以及其他幸存下来的玩家更像是一批最普通的观众，虽然随着剧情的起伏而发出感慨，却并不会像亲身经历者那么动容，只会在意识到危机可能解除之后大大松一口气。 比起洛丽玛丝酒店的这一出戏剧，之前就很多次表达了对“八号”好感的连翔宇显然更关注眼前的这一幕。比起为什么厉鬼横行的噩梦世界里会出现“人鱼”这种东西，他更关注眼前这个抱住“八号”的男人是谁。 “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沈冬儿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现在被抱着的“八号”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但那个小心翼翼抱着八号的男人和“八号”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能……能有什么关系？”连翔宇牙齿都快咬断了，“这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家伙，可能是什么求而不得的追求者吧？” “你是在说你自己？”沈冬儿还是有些好奇，“说实话，我刚发现那位‘八号’是男性的时候还以为你绝对没机会了，但现在看起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连翔宇的表情僵硬得好像心脏骤停，“你说什么？” “说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不是，你前面说什么？‘八号’是男性？开什么玩笑？！”连翔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精彩，“她……她……” “他的声音虽然很好听，但还是能够听出是男性吧？”沈冬儿认真欣赏着身边连翔宇精彩的表情，像是要将那表情深深刻进自己脑子里，“他还有喉结。” “不是，但是……她……” “不过放心，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不也是男性？你可能还是会有机会的。”沈冬儿很是故意地看着连翔宇的表情变化，“或者直接走过去问问八号的性别？” 沈冬儿其实一直都看得很清楚，拦在连翔宇面前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八号”的性别，而是“八号”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神秘了。 那蓝色的火焰几乎将整座酒店和玫瑰花海都燃烧殆尽，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那个突然在八号身边出现的男人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人类。 而连翔宇就算已经在人类玩家中初露锋芒，终究也还只是人类。 无论是之前在花园里和八号面对面的时候，还是现在心仪的八号被陌生的人影抱在怀中的时候，连翔宇都一步都不敢靠近八号。 此刻的连翔宇是痛苦的，这种痛苦和身体被砍一刀的痛苦完全不一样，但可能更折磨人。毕竟连翔宇越是努力去用他那生锈了的脑子，就越能够清楚地知道—— 他根本不敢走上前去。 连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这个自认的“天之骄子”都做不到。 “没用。”看着连翔宇的表情变化，沈冬儿一直以来憋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些。 沈冬儿看着吞噬着酒店的蓝色火浪，却感觉有些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洛丽玛丝，花语是对生命和爱情的麻木和绝望吧？总感觉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懂花语，不然也不会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刚进入酒店的时候，就是沈冬儿说出过洛丽玛丝玫瑰的花语。 “还有那个男人叫伽蓝？” “我记得在现实世界也有一种花叫伽蓝，那个花的另一个名字似乎是长寿花？” 沈冬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出现在这出戏剧中的名字，怎么能不让人觉得讽刺呢？ 「各位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 沈冬儿还没来得及再调侃连翔宇几句，那熟悉到让人想哭的管理员先生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耳边。从身边连翔宇和其他玩家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这一次的声音和他们进入酒店后听到的假管理员的声音不太一样，似乎是在宣告这座即将被烧毁的洛丽玛丝酒店重新回到了管理员的掌控中，再次成为被管理员控制的游戏场景。 他们也因此得到了被正式送离这个鬼地方的机会。 大部分玩家欣喜若狂的时候，那个由黑猫变化而成的人影一边抱着怀里的苏白，一边就这么看着那些人类玩家一个个从即将燃尽的花园中消失不见。 虽然那个“人”的面容一半都藏在斗篷的阴影之下，但看得出来他很高，露出的下半张脸虽然白得没有血色，但显然是人形，而且长得应该不错。 那个“人”抱着苏白的时候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苏白因为力竭而变得苍白的脸色和唇色正在渐渐恢复血气，身后热浪一般的蓝色火焰也在继续吞噬着整座酒店。 「骗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簇蓝色的火焰在两个人的身边点燃，然后一个由蓝色火焰拟态而成的少年上半身在火焰中现身，言语直接地指责着那个抱住苏白的男人。 “嗯？”男人声音有些缥缈，但又似乎有一种吸引人去听的磁性。 「因为被恐怖的诡异威胁，陷入毫无底牌的绝境，最终迫不得已只能签订与神秘诡异之间的婚契？虽然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但你夹带私货的时候能不能编个合理一点的借口？」小火无情地开炮吐槽着，「而且那竟然真的是婚契！果然，你还……那什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因为脱力而陷入昏迷的苏白无法听见两个“人”之间充满了未知信息量的对话，除了快要溢出来的信息量之外，也不难看出身为厉鬼拼图之一的小火和那个男人并不陌生。 对于厉鬼拼图来说，苏白是世界上最特殊最重要的存在，他们可以有各种想法做各种事情，但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让苏白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当小火与那个男人自然地交谈，且其它拼图没有意见的时候，就说明那个男“人”对苏白绝对不会有半点恶意。 「算了，当时的情况确实紧急，你这种没上过学的家伙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不像我们家苏白，马上就要回学校变身成那个什么……大学圣了呢！」小火骄傲叉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优越感。 说着，火焰中看着那个男人的小火，眼神又变得认真而凝重起来。 「我们这些拼图都没有想到，您这位传说中的鬼巫大人竟然一直都……算了，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让他遇到任何危险！」 被称为“鬼巫”的男人看着小火身后冲天而起显然吃得非常尽兴的蓝色火焰，又看了看怀中的苏白。 “……你先控制好自己的食欲再说。” 「可恶！」 “他快醒了，在他彻底恢复之前保护好他，毕竟我还脱不开身，无法出现太久。” 「哼，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苏白比你想象的要更强大，这种强大绝对不只是力量的强大。」小火除了苏白之外，似乎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 “我知道。”斗篷之下，鬼巫看着即将醒来的苏白，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也许是不愿意让苏白躺在鲜血浸润过的土地上，鬼巫小心地将苏白交给小火扶着，整个人又在火光的映照下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只有着金色猫瞳的迷惑小猫。 “喵？” 被小火扶着的苏白，也在这个时候渐渐恢复了意识。 第120章 逃不出的鱼缸 苏白是在小黑猫奶里奶气的叫声中清醒过来的，他知道自己之前失去意识是因为力竭，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那种力竭虚弱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不止没有感觉到疲惫，甚至还觉得有些精力充沛。 苏白立刻用冥想的方式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苏白从迷雾商店获得的力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没有其它新的力量补充进来，但之前洛丽玛丝的生命力进入苏白身体的时候还是乱糟糟不听使唤的状态，这会儿却已经变得十分温顺，而且正和苏白身体中残存的那一丁点儿力量交缠在一起，不仅已经变得无比融洽，甚至还有了彻底融为一体的趋势。 无论是生命力还是迷雾商店给予的力量，甚至是苏白作为玩家拥有的来自红月的力量，本质似乎都是相似甚至相同的，这一点也是让人颇为惊奇。 “喵？” 奶奶的猫叫声将苏白从冥想中唤醒，苏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跳入他怀中的小黑猫开心那双金色的漂亮猫瞳。感觉到小猫的担心，苏白笑着顺了顺小猫柔软的毛发，他的感觉并不迟钝，他知道有的时候小猫的眼睛会变成红色，那个时候小猫的感觉会有些不一样。 那双红色的眼睛，和迷雾商店里的小五很像。 “让你们担心了。”苏白抱着小猫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扶着他的小火。 和记忆中的小火相比，苏白感觉火焰中偏向少年的身形似乎又成长了一些，应该是刚刚饱餐了一顿的原因。毕竟苏白和厉鬼之间的联系很深，所以他能够感觉到洛丽玛丝酒店中污秽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成为小火的大补剂，这样的污秽强度即使是在上一世也很少见。 但是……苏白失去意识摔下去的时候，还能够感觉到有一个“人”从旁边抱住了自己，那个人的身形应该比现在的小火更高一些才对。 那个“人”是谁？ 苏白回忆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但他总觉得那个人并不陌生，甚至那个怀抱都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我暂时也不会任性了，毕竟拼图里的大家说小白马上要去做大学圣，那是要耗费很多精力的事情，听起来就很厉害。」小火的表情听起来也有些愧疚，火焰形成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大家让我转告小白……」 「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我们一直都在。」 小火的身形在苏白的身边消失，但蓝色的火焰还在继续灼烧着整座酒店，原本有着年代感但依旧能看出曾经辉煌的建筑正在蓝色的火海之中渐渐化作蓝色的灰烬，然后渐渐消散。 毕竟小火的火焰不只是在燃烧，更是在吞噬这里几乎无处不在的污秽。 苏白还在蓝色火海的外围看到了几个身影，隐约可以认出那个当初准备欺骗连翔宇他们的朱念的身影，应该是几个还有求生欲望的程巡的手下在看到事情不太对后，提前逃出了酒店，苏白甚至看到还有几个全身鳞片的实验体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明明连翔宇和沈冬儿他们已经从周围消失，应该是被管理员送到了别的地方去，这些人却留了下来，在酒店周围缝隙消失之后逃入噩梦世界的未知领域。 苏白不是审判者也不会刽子手，所以他无所谓地收回了视线。 “这应该算是一种安葬吧？”苏白抬头看向火海中的洛丽玛丝酒店，仿佛还能够看到死去的洛丽玛丝身体化作的泡沫在半空中飘过。 「辛苦了。」 苏白的耳边传来了那熟悉的管理员的声音，没有那熟悉的机械式的开场白，所以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位给苏白派发委托的管理员先生。 “虽然说委托的酬劳是能够在酒店里为所欲为，但现在连酒店都已经快被烧完了，管理员先生真的不考虑给予其它的酬劳吗？”苏白有些头疼地看着火海中的洛丽玛丝酒店。 「……」管理员先生沉默了许久，可能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烧了酒店更为所欲为的行为，「我会考虑。」 「这里很快会化为焦土，我会送你回去那边的世界。」 “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苏白并没有立刻同意返回，而是继续问道，“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是什么？洛丽玛丝说那是一个像大海一样让她感到亲切的地方。” 「她说的太多了。」管理员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在比很久很久很久更久以前的时代，真的有人鱼和其它更神奇的种族生活在噩梦世界吗？在红月降临之前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过其它的文明？即使像伽蓝这样相对普通的人类，也曾经见过这个世界的太阳和星空，那么这个世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红月和变异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那位管理员先生直接就沉默了。 不过苏白倒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从陌生的管理员先生那里知道太多秘密的答案，他只是很想烦一下这个莫名其妙就给他塞委托的家伙而已。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管理员先生要特地委托我去安葬洛丽玛丝？只是因为这座酒店因为假缝隙的原因脱离了控制？还是因为那些玩家做了他们不该做的事情？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我不出现在酒店里，伽蓝也会想方设法杀死程巡他们这些玩家，洛丽玛丝的生命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少年了。” 「她的痛苦，已经响彻了缝隙中的虚海。」管理员先生只给予了一个谜语般的答案。 “难道是因为管理员先生您……也是人鱼吗？”苏白突然回忆起之前在迷雾商店的时候小五曾经说过，管理员需要委托别人去完成任务的原因，是因为他“行动不便”，“难道管理员先生您也和洛丽玛丝一样，被困在无法离开的巨大鱼缸里吗？” 苏白同样想起了洛丽玛丝的族人，以及洛丽玛丝临死时曾经说过，那个一直注视着酒店的目光让她感到熟悉甚至感到亲切。 「……」管理员沉默了片刻，才用令人意外的认真语气说道，「我们，不都一样被困在巨大的鱼缸里吗？」 「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您的游戏已经结束，现在将送您回去现实世界。今天天气不错，回去之后来一顿海鲜大餐怎么样？」下一秒管理员的声音又变得程序化且阴阳怪气，显然那位有自我意识的管理员先生已经离开了。 「拾……玖……捌……柒……陆……」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旅途愉快。」 第121章 更好的生活 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高三年级的教师办公室里，二班的班主任走到隔壁一班班主任徐老师的桌旁，有些好奇地打听道—— “徐老师，听说你们班那个宝贝疙瘩要回来上学了？” “什么宝贝疙瘩？”徐老师是一位头发已经有些操劳白了的中年女性，正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就是你们班那个本来准备休学的苏白啊，他现在回来上学，是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二班的老师一副很渴求八卦的表情。 “苏白只是身体不适请了一段时间病假而已，他家里有没有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徐老师抬头盯着隔壁班老师，“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准备高考，然后考一所最好的大学。” “怎么会和我们没有关系呢？”隔壁班老师一脸不相信，“他休……请假前，我和你在校门口执勤的时候，他那个邋里邋遢满身酒气的哥哥找过来，竟然赖在校门口想问你这个班主任借十万块钱，最后还是我和你一起凑了一千块把他打发走的。” “那钱是我问你借的，我不是早就还给你了吗？”徐老师挥手让隔壁老师走人。 等隔壁老师走远之后，徐老师才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但看到桌上苏白的销假声明之后脸上又忍不住有了笑意，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眼看着从高一到了高三的得意门生，在即将考上优秀大学的前夕突然因为外在的原因而选择放弃。 徐老师也是一位母亲，而且孩子也已经高二了，看着苏白这样一个和自己女儿同龄而且格外优秀的孩子时总会带上些特别的感情，回忆起苏白当初来找自己谈休学时疲惫到颓靡的样子就觉得难受，所以现在知道孩子愿意回学校继续参加高考之后，徐老师这几天晚饭都开心得能多吃一碗。 特别是徐老师再见到苏白那个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不能在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年轻人和当初那个颓败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即使在徐老师委婉地问起家里的事情该怎么解决，是否需要筹集善款之类帮助的时候，苏白那个孩子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他在网上出售了一件东西，已经有买家在和他联系，应该很快能解决一部分的债务问题。 只不过这样的说辞在徐老师看来只是苏白那个孩子故作坚强地安慰她这个外人而已，她知道苏白为了缓解他那个哥哥带来的债务和母亲的医药费早就已经把房子都抵押给了别人，如果家里真的还有什么可以解决债务问题的东西可以出售，当初他也不会那么颓丧地想要办理休学手续。 徐老师心里虽然担心，但当她看着苏白脸上笑容的时候，却又深信这样的孩子绝对不可能走上歪路去做什么错误的事情，也许是真的在压箱底的地方找到了传家宝？ 徐老师倒是不会觉得卖掉传家宝是什么错误的事情，毕竟如果出售掉那件东西既可以帮助到苏白住院的母亲，又可以帮助一个原本想要放弃的孩子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道路，那么那件东西即使是传家宝，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如果一个家没了，要传家宝又有什么用呢？ 徐老师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几份申请表，开始帮苏白申请奖学金和各项补助，那也是之前苏白决定回来上学的时候，学校答应给予的帮助。 苏白并不知道学校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在一些高三学生的传言中，他已经身患重病不治离世了……虽然已经决定回去学校，甚至身体里的很多拼图都在等着他成为“大学圣”，但苏白还是没有立刻就回到中规中矩的校园生活中去。 一是因为身为噩梦世界玩家早就不可能去过正常的校园生活了，二则是因为苏白需要更多时间赶上高三的课程，他恨不得想办法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带进噩梦游戏里去！ 所以苏白还是向学校延了一段时间假，准备趁着还没有进入噩梦游戏的这段时间，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将已经落下十多年的课程以最快的速度补回来。 其实每次苏白从噩梦世界回到现实世界，都会觉得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说到底在噩梦世界的时候他只需要考虑怎么好好活着，但回到现实世界后就会开始担心母亲、学业、债务甚至是失踪了许久的哥哥苏玄。 不过即使如此，当苏白沉浸在现实世界的阳光中时，这些烦恼似乎也都不再像是烦恼了，这些烦恼会让苏白久违地觉得自己依旧还是个人类，这些烦恼让苏白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也是这种现实感帮助苏白快速走出了洛丽玛丝酒店，让过往的经历就此变成了一个回忆中故事，让苏白回忆起人生在世并不一定只有“活下去”这一个目标。 和上一世相比，苏白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连超高价格挂在噩梦世界玩家论坛交易商店里的那双高跟鞋——那件用白旗袍恶鬼制作的道具也早早被人拍了下来，显然在现实世界拥有足够财力的玩家比苏白想象得要多得多。 道具的吸引力比苏白想象的恐怖得多，他从噩梦世界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登陆论坛去看看，然后就看到了后台99+的新消息。 虽然那双高跟鞋已经被玩家拍下，但因为当时苏白身处噩梦世界，所以并没有及时同意这笔交易，导致买家和其他玩家以为苏白对成交价格并不满意，所以在后台私信里展开了频繁的拍卖报价。 甚至连论坛闲聊区都有好几条与高跟鞋有关的帖子，有的觉得出售者错估了道具的价格，竟然为了那么“便宜”和“没用”的现实世界货币而出售一件可能在噩梦世界救人命的道具，有的则在猜测出售者真正的心理价位，有的觉得这双高跟鞋只是有关部门拿来炒作热度的手段…… 苏白也顾不上看那么多，他为高跟鞋设定的价格已经足以解决他目前大部分的债务问题，所以直接同意交易，之后只要等待有关部门的快递员上门取件就可以了。 其实除了债务之外，苏白对现实世界的钱财确实并不那么在意，甚至大部分生活用品都可以从迷雾商店的仓库里拿到。但看着玩家论坛上交易成功的数字，还是让苏白感慨线上购物的方便和恐怖。 “接下来，就为了久违的普通校园生活努力一下吧。”苏白伸了个懒腰，重新打开了面前高一的数学课本，并开始有些羡慕那些进入噩梦世界之后记忆力得到了强化的玩家。 普通的……校园生活吗？ x 在苏白开始努力学习之后的某个夜晚，三个虹槐一中的学生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偷偷翻墙溜进了学校。 “胖子，真的只要半夜去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地点拍照打卡，就可以拿到一千块吗？” “废话，要不是你们在旁边偷听，我怎么可能同意你们这两个混蛋来分走我的钱。” “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吗？” 三个溜进午夜校园的学生并没有发现，当学校教学楼上的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的瞬间，天空中原本正常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轮诡异的红色满月。 而午夜漆黑一片的校园里，只有远处的图书馆中亮着微弱的灯光。 第122章 虹槐铁三角 虹槐一中高三二班的章磐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大人物，这并非是因为他的成绩或者家庭背景，而只是单纯地说他块头大。 虽然虹槐一中的学生成绩在虹槐市数一数二，但并不是每个学生的性格心思都和他们的成绩一样好，特别是冲刺高考人心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找点笑料八卦，或是找几个可以一起调侃戏耍的对象在高三各班都是常有的事情。 章磐就是那个走到哪里都被调侃的“胖子”。 但幸运的是，章磐的身边有两个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的损友，自称“瘦子”的周青寿和自称“矮子”的艾小佳。三个人在虹槐一中的高三年级都是垫底水平的成绩，天天混在一起自娱自乐，不理会周围人的调侃，也没有周围人那种的紧张感。 连“胖子”这类调侃性的绰号，也渐渐变成了他们之间没有恶意的代号。 即使偶尔有人调侃他们是“虹槐三傻”，只要三个人继续一起玩一起闹，他们就不用在意这些事情。 不过有的时候，“铁三角”之间也会出现一些小问题。 比如现在。 “胖子，瘦子，我有点害怕。”铁三角中唯一的女生艾小佳虽然个子娇小，却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假小子，因为喜欢恐怖游戏才和章磐还有周青寿成为朋友，但真的站在午夜的虹槐一中校园里，内心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艾小佳总觉得午夜的虹槐一中和白天的虹槐一中非常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几乎整个校园都漆黑一片，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胖子，瘦子，今天的月亮这么红的吗？”艾小佳茫然地看着天上的那轮红月，那颜色实在过于鲜红，甚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最近新闻里有提到过吗？”瘦高的周青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眉回忆着，“会不会是类似月全食那种特殊现象？” “肯定是啊，还能是闹鬼不成？” 胖子章磐刚说完，三个人突然都沉默了。 因为整个校园实在是太安静了，当三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能够听见的声音竟然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没有学校外的行车声，没有各种细微的鸟叫虫鸣，甚至连风声都没有，这种诡异的安静和天上那轮诡异的红月让三个人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胖子，你就非得赚那一千块吗？”周青寿的声音都有些轻微颤抖，“要不咱们还是回家睡觉吧？” “走！”章磐也毫不犹豫，拽着周青寿和艾小佳就往围墙的方向走，准备再从围墙翻回去。 三个人只是非常普通还有点喜欢摸鱼的学生，自然不可能有多大的冒险精神，面对这种让人有点瘆得慌的未知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然后回到家里那温暖的被窝里去！ 他们相信只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虹槐一中还会是原来那个枯燥又无聊的虹槐一中。 三个人翻上围墙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等他们从学校围墙翻出去，双脚落地之后就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学校外面哪怕凌晨都很繁忙的大马路，而是……依旧是……红月之下安静得诡异的虹槐一中校园。 是的，他们明明已经从围墙翻出去了，可是他们竟然还留在校园里！ “怎么可能？难道我们刚才翻错方向了？”艾小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红月夜幕下的校园，虽然是个女生，但三下五除二就又转身蹦上围墙，身手很是矫健地又翻了出去。 然后周青寿和章磐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眼睁睁看着已经翻出去的艾小佳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鬼打墙！”章磐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 除此之外已经很难解释他们为什么无法离开这所破学校，只有传说中的鬼打墙才能够解释他们为什么明明翻出了学校围墙，下一秒却又回到了学校内部。 “怎么办？”虽然已经怕得嘴唇发白，但在场的胖瘦矮铁三角怎么说也是恐怖游戏发烧友，甚至在假期里还约过很多次鬼屋冒险和灵异剧本杀，所以没有被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吓得当场晕厥。 “我们先到学校门口看看，如果能找到门卫师傅的话……大不了被骂一顿然后通报批评。”周青寿是三个人中相对比较冷静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三人组中成绩最好的军师型人物，常年位居倒数第三。 “真的还能找到门卫吗？”章磐看着一片死寂的周围，不敢想这种好事。就算学校门房真的有人在，章磐都担心会不会从里面蹦出个僵尸啥的。 也就是在三个倒霉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手电筒的光和陌生人的声音。 “谁在那里？” 听到一个貌似正常人类的声音，三人组又惊又喜地转身看去，发现对面举着手电筒向他们走来的也是三个人。不过和他们这些还没出社会的幼崽不一样，对面走过来的三个男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又不像是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刻这个诡异的校园里。 之所以章磐他们觉得对面走过来的这三个人不是老师，是因为他们实在没见过半夜三更出现在学校里，而且背后还背着大剑和巨型斧头的“老师”。 在看清楚对方身后背着的古怪武器之后，章磐拉着两位好友立刻向后退了几步，看向对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警戒。 “你们也是玩家？”站在中间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正准备上前一步，就被身边的队友拉住。 “你看清楚，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校服上的学校名字还和这个鬼校场景的名字一样。”背着大剑的队友压低声音说道，“应该是鬼吧？不过看起来呆呆的，可能是游魂？” “你才是鬼呢！” “你才呆呆的！” “游魂是什么鬼？” 三人组没什么特长，就是耳朵特别灵，平时那些无聊的学生在角落里调侃他们的时候，他们听得可清楚了。 “游魂好像没这么精神？”背着斧头的队友琢磨着，“所以这三个小鬼也是玩家？这次游戏是六人难度？” “玩家？”章磐他们面面相觑，然后都有些困惑地看向对面的三个人，“难道你们是什么游戏的玩家？半夜跑到我们学校来网友面基？” 双方面对面交流的时候，莫名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在章磐他们看来对面这三个背着巨大武器的家伙可能是喜欢角色扮演的游戏迷，然后莫名其妙地半夜跑到这个变得奇怪无比的学校里搞网友见面会。 而对面这三个人似乎一会儿把他们当成鬼，一会儿又觉得他们也是什么玩家？ “你们到底是谁？！” 六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整个空寂得诡异的校园里仅仅徘徊着他们六个人的声音，仅有的光亮就只有其中一个角色扮演玩家拿在手上的手电筒，以及不远处图书馆里隐约可见的微弱光亮。 第123章 三对三 “我们当然是虹槐一中的学生。”作为三人组的军师，瘦高的周青寿被推到了最前面，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稳定情绪，“我告诉你们，我们学校可是非常恐怖的！” “前面就是我们学校门房，我们学校的保安爷爷可是特种兵退役！”周青寿甚至比划了个拳击的动作，“他还有电棍！” “喂！你这个时候就不用那么礼貌地喊爷爷了吧？听起来一点也不厉害啊！”艾小佳在一旁小声说悄悄话。 “咳咳！”周青寿在对面三个人古怪的目光中尴尬地收回拳头，转而说道，“这个恐怖的学校可是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别说是偷偷谈恋爱和躲起来抽烟喝酒玩手机，就连你上课时间在厕所里待了多长时间他们都一清二楚。”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做什么坏事的话，还是趁早放弃吧！”周青寿掷地有声地总结说。 “你们……是人类？”对面拿着手电筒的男人表情很是困惑，“这个叫‘虹槐鬼校’的游戏场景指的是虹槐一中？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那个遍地都是学霸的虹槐一中？” “哼！”艾小佳他们三个人马上挺胸抬头，恨不得在脸上写出“学霸在此”四个大字。 “我记得你是虹槐市人。”旁边背着大剑的男人对拿着手电筒的男人说，“问他们一些最近在虹槐市发生的事情。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会出现好几年的时差，如果他们几个是噩梦世界的诡异的话，就不可能知道虹槐市最近发生的事情。” 拿手电筒的男人点了点头，马上就向艾小佳他们询问了几个问题，类似最近来虹槐市开演唱会的大明星的名字，还有虹槐市新开张的大型购物广场的地址之类。 章磐他们三个人当然听说过这些热门新闻，所以都非常自然地说出了答案。 “怎么可能？”背着斧头的男人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虽然这场游戏的难度不会很高，但怎么说也不是新手游戏，怎么可能有对噩梦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出现在这里？” “不，我好像在论坛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想了想，“你们也知道噩梦世界很多地方的道路和建筑都和现实世界很相似，论坛里有一个玩家在医院里值夜班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走廊里的时钟走到了十二点，然后整个医院都变成了非常破败诡异的样子，走廊的地板上淌着血，医院的窗外也出现了和噩梦世界一样的红色月亮。” “那个玩家当时甚至还遭到了诡异的攻击，受了伤之后躲进了附近密闭的休息室，听了一晚上医院里传来的各种诡异的哭嚎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可能是太阳升起之后才有他的同事用钥匙打开了门，生气地责问他昨天晚上夜班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 “因为他值了很多次夜班只遇到了这么一次情况，如果不是身上伤口的疤痕还没有消失，他可能也会觉得是自己上夜班不小心睡着后做的噩梦，而且医院上下只有他在那天晚上遇到了恐怖的异变。所以他猜测在那个晚上他工作的医院和在噩梦世界投射出来的那座医院，因为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原因重叠在了一起，而且会选择性的将一些人拉入其中。” “没有游戏，没有任务，而且两个世界偶然性的重叠应该会在太阳升起之后消失。”拿手电筒的男人看起来比左右背着武器的队友要文质彬彬一些，没有那么一惊一乍的。“虽然他们不是玩家，但会不会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而且正好和我们参加的游戏场景重叠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块头比对面几个噩梦世界玩家还大的章磐苦恼地挠了挠头，突然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觉得可能是自己平时学习不够努力才听不懂对面这三个人在说些什么。 于是倒数第一的章磐和倒数第二的艾小佳只能期待地看着队伍里倒数第三的周青寿。 “我……我也没听懂。”周青寿也是哭着一张脸，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不过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说，等太阳升起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瘦子，你是这个！”艾小佳很是崇拜地对周青寿比了个大拇哥，“不愧是阅读理解得分能进班级前三十的狠人！” …… “不管了，他们看起来那么呆，就算是诡异我们也能对付。而且那些厉害的诡异从来都只喜欢吃独食，从没见过他们拉帮结对地出现。”背着大剑的队友看起来是三个人中最谨慎的，打了半天腹稿之后才取下背后的剑拿在手中，提高音量问对面的小三人组，“喂，你们三个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们……”章磐他们虽然脑子里少了些弯弯道道，但毕竟已经是快成年的人了，脑子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现在的形势有些不对劲。 他们虽然也是半夜闯入虹槐一中的校园，但怎么说也只是本校调皮的学生而已。 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三个有武器的成年人，而且其中两个的态度让人觉得不太友善。 “三位同学，如果你们真的是这里的普通学生，那应该看得出来现在这所学校非常诡异，而且很可能会出现各种危险。”那位手电筒先生算是三个人当中最友善的，“我们三个不止不是坏人，而且可以在太阳升起之前尽可能地保护你们。” “我们这次的任务有时间限制，所以时间就是金钱，请你们在五分钟之内把自己的来历和来这里的目的说清楚！”背着斧头壮汉胡子拉渣的，脾气看着也是最急躁的。 章磐他们也知道对面这三个人说的应该是真的，毕竟如果这三个人真的想做些什么……光那把大剑和那柄斧头就能把他们三个削成刀削面！ 更何况他们已经试着翻过好几次墙，已经知道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个红月下的校园，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个会说人话的陌生人，已经比出现一堆僵尸妖怪的情境好太多了。 所以三人组慌慌张张地交代了自己的姓名和班级，甚至连学号和上次考试倒数第一到第三的成绩都报了一遍。 最后，胖子章磐才润了润嗓子说：“我们三个跑来这里，是因为和同学打赌要在凌晨的时候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打卡拍照！” 听到章磐所说的话之后，对面的三个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大剑先生、斧头先生和手电筒先生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手电筒先生有些古怪地看着章磐他们三人组说：“我们的任务也是要一一拍下虹槐鬼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 说着，手电筒先生的另一只手挥了挥，好让三人组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一个塑料感十足的老式胶卷相机。 “事实上，给我们发布任务的那个‘人’并没有说明这所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是什么，或者说寻找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手电筒先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学生三人组，“你们不会刚好知道这所学校有哪七个不可思议事件吧？” “知道啊。”艾小佳一脸自然地摊手，“学校论坛上有专门的灵异板块，过来之前我们背都背熟了。” 对面的噩梦游戏玩家三人组眼睛瞬间亮了。 “虽然排名不分先后，但我记得排在最前面的是……”周青寿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唯一有光亮的建筑，那栋红月下如同怪兽一般的图书馆，“午夜图书馆。” 第124章 午夜图书馆 “虹槐一中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中，排在最前面的是‘午夜图书馆’，听那些家就住在一中后面居民区的学生们说，偶尔学校的图书馆会在午夜的时候出现微弱的灯光，就好像有谁在自习室里点亮了一盏灯，而且还能听见用哭声从图书馆的方向传出来。” 艾小佳正准备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老老实实地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从头到尾背一遍的时候，周青寿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艾小佳直接拉到他和章磐的身后。 “我们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们呢？你们是谁？”周青寿和章磐两个男同学努力想要叉腰表现气势，但还是弱了一点。 对面的三个玩家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拿着手电筒的那位玩家开口说道：“如果你们真的只是普通学生，那关于我们身份和任务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对普通人来说，知道的越多可能会越危险。” “我们能说的是，我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出隐藏在这个校园里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二是引出七大不可思议事件的真身并用相机拍摄下来。”手电筒先生顿了顿，“而且这次任务限制我们在几个小时内完成，虽然任务难度看起来并不高，但时间比较紧急，我们也很发愁，总不能为了引出那七个东西把整个学校拆了再都拍一遍。” “但是……你们很清楚虹槐一中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对不对？虽然我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虹槐一中和这所虹槐鬼校里隐藏着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是不是一样，但怎么说也是重要的线索信息。” 说着，手电筒先生又看向不远处图书馆的方向。 “而且我们刚才也正准备去图书馆看一看，毕竟那是整个学校唯一有灯亮着的地方，你们也说‘午夜图书馆’是虹槐一中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之一，说不定这并不是巧合。” “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们尽快完成任务，我们也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这算是互利互惠。”手电筒先生努力故作亲切地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至于名字……因为各位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就随便用些代号叫我们就行了。” “那么……一号、二号和三号？还是草莓、香蕉和包子？”章磐挠了挠头，他不太擅长给别人取名字。 “……”对面的三位玩家显然也听出来了。 “不如叫东方大强、端木富贵和西门建国？”艾小佳自认比章磐多读了几本书，虽然可能是没什么营养的小说书。 “不如还是用有辨别度的东西来称呼我们吧，比如我就是手电筒。”手电筒先生又指了指身边两位队友，“总是小心翼翼的这位是大剑，还有另一边比较急性子暴脾气的是斧头。” “可能确实比我们取的好那么一丁点儿。”周青寿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去图书馆看看。”手电筒说着，又像是对长辈一样对学生三人组叮嘱，“记住，千万不要乱跑，如果遇到危险情况的话，一定要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学生三人组连连点头，动作频率就像是在啃瓜子的三只小仓鼠。 达成共识之后，一行六人就开始往图书馆的方向走，手电筒和大剑走在最前面，三只小仓鼠跟在两位玩家后面，而走在最后的则是身体强度看起来最结实的斧头。 这样的安排可以是对三个普通学生的保护，也可以防止三个学生突然变成别有企图的厉鬼后对他们进行背刺。不得不说，虽然三位噩梦世界玩家的选择有些冒险，但还是看得出有一些宝贵的游戏经验。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不远处的图书馆门口。 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在当地绝对算得上是名校，虽然教学楼和操场的建造都非常普通，却唯独以大学的标准建了一栋单独的图书馆，有着比虹槐市当地大学还要丰富的藏书，还有可以让学生们在放学后、周末甚至假期里都拥有优秀学习环境的自习室。 不过，即使周青寿他们这几个已经高三了，走进图书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灯光好像是在自习室，等等……一楼是自习室吗？”因为从来都没进过自习室，艾小佳一时间有些自我怀疑。 不过图书馆里亮着的灯即使在靠近之后也依旧很微弱，就像是有人在轩敞的图书馆里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一样。 “太恐怖了。”章磐有些后怕地看着亮灯的方向。 “不要害怕，有我们在呢。”手电筒先生耐心地安慰着。 “怎么能不害怕？”章磐吓得嘴唇都白了，全身肉都在哆嗦，“如果真的像校园论坛上说的那样有鬼，那岂不是死了都还在读书学习？这也太恐怖了吧？” “哇，好吓人！”艾小姐也哆嗦了起来。 “确实。”周青寿赞同地点头。 “……”三名玩家还是觉得自己脱离校园实在太久了，有些跟不上现在学生的思路。 “闭上嘴巴，跟在我们后面。”大剑转头对学生三人组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和关掉了手电筒的手电筒先生率先走进了图书馆。 整个图书馆的的设计是一个中空的设计，站在半圆形的大厅抬头看就能看到透明的玻璃天花板和天空中那轮红色的月亮，正中间的楼梯直通图书馆的二楼，然后可以通过电梯和安全楼梯前往更高的楼层。 红色的月光透过高高的图书馆玻璃屋顶洒入室内，倒是让六个人的视野不至于漆黑一片。 虽然没怎么来过图书馆，但章磐他们至少知道大部分常用的书籍都在图书馆二楼，而图书馆一楼则是为学生们准备的自习室和一些当期的报刊读物。 因为自习室的墙壁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所以走进图书馆的众人可以看清楚那一抹光亮正是来自一楼自习室的角落。 自习室的门长年不关，这也让人少了些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借着模糊的月光，学生三人组在大剑和手电筒的手势示意下将脚步放到了最轻，然后才和三名玩家一起悄悄地走进了自习室。 他们可以看见在自习室最角落里的座位上，一个和他们一样穿着虹槐一中校服的身影正坐在那里，一边翻书一边在本子上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奋笔疾书，一副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状态。 而唯一的光源则是一盏插在墙壁插座上的台灯，看着不太像是图书馆里的东西。 “恐怖，太恐怖了。”章磐他们三个忍不住一脸惊恐地念叨。 大剑和斧头他们立刻瞪了学生三人组一眼，但还是太迟了，即使是极其小声的念叨还是引起了角落里那个“人”的注意。 对方几乎在下一秒就停下了手中的笔，低头像是思索了些什么，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出现在自习室里的六人。 也就是在对方抬起头的瞬间，章磐他们借着那盏台灯的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即使在光线条件如此糟糕的环境下都能让人觉得好看极了。而且那还是一张对章磐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陌生是因为章磐他们根本无缘认识对方。 熟悉则是因为……在高一和高二的时候，他们总能在学校的光荣榜上频繁地见到这张脸。在那两年里，那张照片一直都被挂在光荣榜的最高处，一直到照片旧了都没能被换下来。 “啊！”章磐和周青寿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隔壁班的学霸！” “苏白！”艾小佳则是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表情还有些惊喜。 第125章 临时噩梦空间 “苏白！” 在艾小佳喊出苏白名字的下一秒，周青寿和章磐就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向她。 手电筒、大剑和斧头看向学生三人组的眼神也非常痛苦，他们太清楚噩梦游戏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了，哪怕是最熟悉最爱的人出现在面前也不能随便搭讪，但这三个小朋友却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么说来……他们一开始找这三个小朋友搭话也是错误的选择吧？ “你竟然能记住学霸的名字？”章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艾小佳，“学霸可永远记不住我们的名字。” “高三二班的章磐、周青寿和艾小佳。”一个温文如清泉流水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众人看去的时候，就看见坐在那里的苏白已经放下了笔，正认真地看着他们。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如此诡异的校园，如此诡异的红色月亮，如此恐怖的午夜图书馆，但是当他们目光落在台灯旁那个清隽的身影上时，却有一种奇特的安心静逸的感觉。 不对，学霸竟然认识他们？ …… 苏白倒也不是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三个学生，就算他真的曾经和他们接触过，重生一世回来的苏白也没有那么好的记忆里记住隔壁班学生的名字。 但最近为了赶上高三的课程，苏白一直都会在放学后回学校图书馆自习，刻苦到连图书馆的老师都信任地将大门备用钥匙交给了苏白，让他离开学校的时候顺便关上门就行。 所以苏白就选择了角落里这个靠窗还有插座的座位，插上从商店仓库拿出来的台灯后就会不知不觉地学习到很晚，甚至学到恍惚的时候还有可能进入某种奇怪的冥想状态。 也就是在今天早些时候，苏白刚在靠窗的座位坐下，就听见窗外有两个学生在小声交谈。 那两个学生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身体强度提升之后的苏白还是很容易能够听清楚他们交谈的内容——大概就是窗外的那两个学生哄骗了高三二班一个叫章磐的学生凌晨遛进学校拍摄什么灵异地点的照片，然后章磐的两个朋友周青寿和艾小佳也肯定会跟着一起。 虽然那两个学生拿钱做了赌注，但显然就算章磐他们三个人真的拍摄了七张照片，那两个人也不打算兑现承诺，甚至打算用那些照片反过来举报三人组违规进入校园还传播迷信思想。 正是因为听到了那两个学生的对话，虽然苏白不知道那三个名字具体是哪些字，但看到三个穿着虹槐一中校服的学生大半夜地呆呆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他们的身份。 不过…… 苏白的目光扫过站在学生旁边的那三个“怪人”。 这三个人的出现倒是让苏白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三个人的身上有来自红月的力量，再加上他们看着是人类，所以大概率应该是噩梦世界的玩家。 很意外，但结合目前的情况来说，倒也合理。 就算这段时间苏白一直都沉迷学习不可自拔，但坐在靠窗位置的苏白还不至于忽略今天突然出现在虹槐一中上方的红色月亮。 苏白和那三个噩梦世界玩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苏白比他们多了很多年的与噩梦世界相关的阅历。虽然上一世苏白在噩梦世界的经历只有十年，但对于被选入噩梦世界的玩家来说，存活十年的玩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百岁长寿老人了，经历过的、见过的、听过的事情要比普通的噩梦世界玩家多得多。 所以，就算苏白上一世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实世界，就算苏白上一世是绝对的独行客，也听说过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重叠的传闻。 虽然一直到苏白重生回来之前，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的界限依旧是清晰的，并没有出现噩梦世界入侵现实世界导致天下大乱的混乱局面出现，但的确偶尔还有两个世界之间存在联系的建筑甚至道路出现重叠的传闻。 也的确有普通人会被卷入这种临时噩梦空间的传闻，之所以称呼这种重叠的建筑或街道为“临时噩梦空间”，是因为进入这个空间和进入噩梦世界完全不同。 进入噩梦世界就好像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死路，就算偶尔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玩家们还是会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噩梦世界而感到绝望。 但进入重叠的临时噩梦空间后，只要误入的普通人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太阳升起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那个 红月降临的夜晚对于幸存者来说只会是记忆中一段无法忘记的噩梦。 另外…… 苏白的目光看向那三位噩梦世界玩家，世界与世界的重叠已经是万分之一的巧合，但更巧合的是竟然正好有三位玩家在这个重叠的校园里做任务，看起来还是彼此互相熟识的三位玩家。 所以，章磐他们误入重叠空间后能够遇到那三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噩梦世界玩家，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也许，之所以少有人听说世界重叠的事情，是因为大部分遭遇了临时噩梦空间的普通人都没能在那轮诡异的红月下保住性命吧？ 另一边，手电筒先生他们也在观察着坐在那里的苏白，他们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同学身上穿着的校服，听到了艾小佳他们称呼对方为“苏白”和“隔壁班的学霸”，同样也听到了苏白说出章磐他们三个人的名字。 “他是你们认识的人？是活人吗？”大剑先生依旧十分谨慎地询问道。 “那肯定是活……” 艾小佳的话刚说出口一半，就突然僵住了，开始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苏白。 “小矮子，怎么了？”章磐他们有点被艾小佳突然瞪圆的眼睛吓到。 “其实，我最近听说过一些和苏白同学有关的传言。”艾小佳的声音突然有些发涩，“你们应该也知道升上高三之后，苏白就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 “怪不得连光荣榜上他的照片都不见了！”周青寿和章磐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是从来都不关心也没必要关心这位隔壁班学霸的近况。 如果是异性也就算了，同性的话，嗯，就算长相再优越也没必要关心吧！ “有人说，他是因为病重，不久之前已经……大概，有可能去世了。”艾小佳看着不远处面露笑容的苏白，声音不自觉的放低，还觉得背后一阵生寒。 第126章 我离世了? “嘶——” 听艾小佳说眼前这位名叫苏白的隔壁班学霸已经“过世”，章磐和周青寿也是倒吸了一口寒气。而站在学生组旁边的三位玩家更是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对学校心怀执念的游魂？ 考虑到“午夜图书馆”是艾小佳口中的第一个不可思议地点，再考虑到这次的游戏场景是学校，如果图书馆里真的出现了这样设定的鬼物，在三位玩家看来真的是再合理不过了。 “难道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占据光荣榜榜首，但生病离世后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照片离开光荣榜，所以每到了午夜就会出现在图书馆里奋笔疾书，时不时还因为无法继续学习哭出声来？”章磐声音发抖地猜测着“学霸幽灵”出现的原因。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周青寿也一脸害怕地摇着头，“我早就说过要转学，你看这所学校不止要把人逼疯，连鬼都有可能疯了！” “我已经离世了？”苏白合上了面前的习题集，挑眉看向面前的学生三人组。 “对不起，我看过很多恐怖小说，知道这样的事情真的很难接受，但是……但是真的不要用做题这样恐怖的事情折磨自己了！”艾小佳一脸悲痛欲绝。 “咔嚓！”一旁的手电筒先生直接拿出那台老式胶卷相机，对着苏白就拍了一张。 “你和隔壁班的学霸很熟？”周青寿偷偷戳了戳艾小姐的的胳膊，“为什么总觉得你好像特别伤心？” 艾小佳回头看了看周青寿和章磐，语气和表情都有些绝望地说道：“人除了需要朋友，还是很需要精神支柱的，你们知道在这破学校找一个性格好、不欺负人、不傲慢、不油腻而且长得还特别好看的男生有多难吗？自从苏白不来学校之后，我和几个聊得来的女生连可以养眼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章磐和周青寿对视着打量了一下彼此，很是自信地表示，“其实，我们也挺符合大部分要求的。” “太痛苦了。”艾小佳无奈掩面。 苏白看着眼前三个也不知道该说是紧张还是不紧张的学生三人组，心情倒是不错，毕竟听着他们三个人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明怼暗怼的时候，苏白仿佛回到了那段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校园生活。 不过回过神来，他现在好像确实又回到了校园。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收敛起习惯性的标准笑容，想起自己只是个普通学生的苏白又熟练地露出了困惑和不解的表情，“我只是请了一两个月的病假而已，怎么就离世了？” “嘎？”艾小佳也愣住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吗？”苏白很有那么回事儿地看了一眼自习室墙壁上的挂钟，然后露出吃惊的表情，“除了离世的传言有些离谱之外，其实你们说的挺对的，我真的很担心请假两个月会赶不上高三的教学进度，所以向老师销假之后就每天跑到这里来刷题，但刷题到凌晨还是第一次。” “你，是活人？”艾小佳算是那种一边喊着害怕，一边捂着眼睛也要继续看恐怖片的姑娘。所以在感觉到苏白说的话不像假的之后，就很是紧张地向苏白那边靠近了一些，近到可以借着护眼台灯的光亮看清楚苏白皮肤下的血管和墨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我还活着。”苏白惯例对自己人类的身份表示质疑。 然后站在一旁的三位玩家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艾小佳以很快的速度很是大胆地伸出手摸向苏白的手腕，虽然下一秒艾小佳就收回了手，但这姑娘的行动力着实让人吃惊。 章磐和周青寿倒是习以为常了，像动不动翻墙和动不动就出手揍他们这种事情，艾小佳实在干过太多次了，所以个子娇小长得还蛮可爱的艾小佳才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假小子”的称号。 “是热的！有温度！苏白还活着！”艾小佳高兴得就好像考试拿了倒数第四名。 虽然这么说，但玩家中为首的手电筒先生还是靠近苏白又检查了一下，然后才向大剑先生和斧头先生点了点头，那位向来谨慎的大剑先生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你一直都在图书馆里？”那些玩家显然也没有想到图书馆里竟然还有一个学生在，不过既然已经带上了三个拖油瓶，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至于学霸什么的……手电筒先生他们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如今的很多噩梦世界玩家们来说，那些在现实世界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在噩梦世界也只有任鬼宰割的份，根本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些什么。 “是的，只是做题做久了，不小心忘了时间。”苏白说着，又一脸疑惑地看向章磐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 “原来学霸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学生三人组可能是没见过露出困惑表情的学霸，当下就七嘴八舌地把他们和同学打赌后翻墙溜进学校，在看到红色的月亮之后遇到鬼打墙无法离开，然后又遇到了手电筒先生他们这些角色扮演爱好者的事情全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整个过程就像是说相声一样还有逗哏和捧哏的角色。 “月亮竟然是红色的。”苏白从座位上起身，站在窗边看向天空中的那轮红月，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似地盯着看了很久，“也就是说要等太阳升起，我们才能离开学校？” “你同学看起来挺冷静的。”后面的斧头先生对周青寿轻声说了一句。 “毕竟是超级大学霸。”对于周青寿他们这些学生来说，“学霸”的身份是具有某种统治地位的。 “是啊，反正没办法离开学校，我们就打算和三位大叔一起去找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拍照打卡，不但能壮胆，还能赚到一千块钱。”章磐开心地打着自己的算盘。 “不过看起来‘午夜图书馆’的传言不一定是真的，毕竟我们站在这里很久了也没听见什么哭声。”艾小佳想了想，“要不我们先去第二个不可思议地点，等听到哭声再回来？我有一个朋友说她真的在第二个灵异地点见过脏东西！” “行。”手电筒先生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出现在午夜图书馆的并不是鬼物，而是一个在自习室里废寝忘食学习的普通学生，但比起在这么大一个校园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手电筒先生还是决定跟着学生们去看看第二个不可思议事件地址。 “要不苏大学霸跟我们一起去吧？”艾小佳没忘记向苏白提出邀请，眼神里带着些期待，“红色的月亮这么古怪，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这样不仅有三位大叔帮忙，我也……” “你也能看点养眼的，是吧？”章磐对个子娇小的损友实在太了解不过了。 “……” 第127章 重叠后的校园 “校园论坛上关于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帖子里，排在第二位的是位于教学楼一楼的女盥洗室，准确的说是那间盥洗室洗手台上的大镜子。”艾小佳对校园论坛上的记录如数家珍，那激动的表情让人觉得她会跟着章磐一起溜进学校，绝对不只是因为对好友的关心。 “传闻只要在半夜站在那面大镜子前……”艾小佳还故作神秘地顿了顿。 “灵魂就会被吸进镜子里？”斧头先生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远古的恐怖电影。 “不。”艾小佳摇了摇头，“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还没等斧头先生他们质疑小姑娘是不是在说冷笑话，艾小佳就继续说道：“当时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到了第二天这个照过镜子的人就会性格大变，不仅会说出很多原主不会说的话，还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可怕行为，比如拿起讲台上的粉笔直接咬碎吞进肚子！” “哇哦，好恐怖。”斧头先生语气毫无波动地捧场。 “真的很恐怖啊！”章磐和周青寿看起来是真的觉得后怕，一想到那种画面就难受到牙齿直打颤。 “传闻里那个照了镜子的人是不知道为什么留在学校过夜的老师，这也很合理，毕竟正常学生也不可能半夜出现在学校……”艾小佳说着说着就心虚地和章磐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转移话题，“咳咳，总之据说那个老师第二天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似的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一直到中午太阳最晒的时候才完全恢复正常，而且本人对自己做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 “不只是凌晨，”艾小佳讲鬼故事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氛围感，“偶尔有一些被留堂的学生会在太阳完全下山后使用一楼盥洗室，她们都照了镜子，第二天她们身上也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但是其中有一个女生算是和我聊得来的普通朋友，她跟我说那天照镜子的时候明明她正在低头洗手，镜子里的她却是站着的。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但她洗完手离开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影还是慢了半拍。”艾小姐用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说着，“不只是她，很多晚上去过那间盥洗室的女生都有类似的经历。” “听起来大概率是真的，如果虹槐鬼校和虹槐一中之间的关系真的足够密切，我们说不定真的能够拍到有用的照片。”手电筒和两位队友眼神对视了一下，互相点头之后就转身率先离开了自习室。 因为担心图书馆里真的还藏着些什么，三位噩梦世界玩家离开图书馆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艾小佳他们三个学生依旧被三位玩家前后保护着，只不过这一次被保护的队伍里又加入了苏白。 “学霸，你不是放了很多书在图书馆？不需要带走吗？”走出图书馆之后，章磐才轻声问苏白。 “没事，已经看完了。”走出图书馆的苏白也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脖颈和四肢，即使是身体强度被强化过的噩梦世界玩家，在图书馆里做六个小时题也是一件会让人觉得疲累的事情——精神上的充实，身体上的疲惫。 至少对苏白来说是这样的。 之前艾小佳简单介绍过他们三个人和那三位玩家出现在学校里的原因，但因为那三位玩家很可能隐瞒了与噩梦世界相关的具体信息，所以艾小佳在介绍那三位玩家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们进入学校的原因时夹杂了太多自己主观的猜测。 不过靠着自己对噩梦世界的了解，苏白也能明白那三位玩家出现在虹槐一中——也就是他们口中“虹槐鬼校”的目的，无非就是被拉入噩梦游戏之后，被管理员要求寻找并拍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真身。 与章磐他们那个恶作剧赌约有些不同，章磐他们要做的只是在凌晨的时候去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拍照留下他们去过的证据，而那三位噩梦世界玩家要做的应该不只是要找到七大不可思议所在地，还要拍到引发了灵异事件的鬼物。 管理员发布的噩梦游戏，自然是要比学生之间的恶作剧危险得多。 不过苏白也并没有阻止章磐他们和那三位玩家同行。 虽然常理来说噩梦游戏的难度和人数没有太大关系，有时候二十人参加的游戏会很简单，有时候两人参加的游戏反而会陷入必死的绝境。但也只是有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参与玩家人数少的游戏，难度确实会显得低一些。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场发生在“虹槐鬼校”的游戏难度并不会很高。 而且无论这场噩梦游戏对玩家来说难度如何，这个红月降临的临时噩梦空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永远会是一个噩梦，章磐他们在今天的太阳升起之前确实很需要那三位玩家的保护。 离开图书馆之后，熟悉的红月的月光洒在苏白的身上，那种全身舒畅的感觉几乎要让苏白原地进入冥想，但他还是收起了这样不谨慎的想法。 因为之前一直都在图书馆自习室里做题，这算是苏白第一次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和噩梦世界重叠之后的虹槐一中。 既然是重叠，顾名思义就是现实世界的虹槐一中和噩梦世界的鬼校叠加在了一起。不过苏白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任何建筑物出现不完全重叠的迹象，红月下的校园乍一看非常正常。 但如果细细看去，已经回学校做了好几天题的苏白不难发现眼前校园和虹槐一中之间的区别，比如说学校里的电子屏幕消失不见了，操场四周的音响变成了很有时代感的大喇叭，周围参天的大树变得稀疏，原本足球场上整齐的假草坪变成了坑坑洼洼的草地，篮球场的塑胶球场也变成了粗糙的水泥地…… 那种感觉就好像来到了十几年前的虹槐一中，明明建筑布局没有太大的变化，设施却退化了十几年的时间。 苏白又看了一眼天上的红月。 没有人知道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们会经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128章 镜子 虹槐一中的校园即使在重叠之前，和虹槐市很多学校相比都较为老旧，所以让这所学校成为绝大多数家长眼中“圣地”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虹槐一中的校园有多美，而仅仅是因为虹槐一中这些年的升学率而已。 而在和噩梦世界重叠之后，虹槐一中原本就老旧的教学楼变得更加诡异了。 整个校园原本就安静的只有七个人的呼吸声和偶尔的低语声，在七个人走进虹槐一中唯一的一栋教学楼之后，失去红月光亮后只有手电筒的光可以照明的昏暗环境，让队伍中大部分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更加沉重。 而且除了教学楼入口处吱嘎作响的木门之外，七个人看见的所有门窗都紧闭着，这让教学楼的前厅和长廊变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除了周围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走在地砖上传来的脚步声的回响。 教学楼内部的样子和苏白他们记忆中的差不多，只不过现实世界教学楼内部的门早就已经都换成了上了白漆的防盗门，重叠世界里一楼教室前后安装的都还是残破的木门，上面还有各种无聊的涂鸦。 教学楼前厅墙壁上的宣传栏和告示板里都是一些至少十几年前的新闻和通知，成绩光荣榜虽然和现实世界一样都贴着学生的照片，但照片里的学生都穿着十几年前的校服，而且脸部的五官扭曲而模糊。 “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 眼看着手电筒先生他们要深入教学楼长廊，章磐在还能够看见教学楼入口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试图用眼神说服身边的艾小佳和周青寿他们。只不过因为三个人身处的位置黑漆漆的，艾小佳他们可能看不清章磐脸上那明显开始打退堂鼓的害怕表情。 “盥洗室就在走廊的最里面，我们还是在这里等比较好。”章磐直接扯了扯身边的两位好友。 “别嘛！”艾小佳竟然还有些不乐意，“我还没见识过！” “我也……”周青寿也有些支吾，“还没进过女盥洗室。” “……”艾小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就好像周青寿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别误会！就真的只是有点好奇！我也可以带你去隔壁男盥洗室看看！”周青寿忙着解释，但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样。 “不用。”艾小佳连忙伸出手立掌拒绝，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早就进去过了。” “瘦子你平日里的高智商呢？”章磐有些着急地看着周青寿和艾小佳，“我们在这里拍照打卡就行了。之前午夜图书馆什么的，最多就是碰到一个被破学校逼疯了的自习鬼，盥洗室里的镜子可是会把照镜子的人折腾疯的！” “倒数第三能有什么高智商？” “别吵了。”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下，斧头先生一脸黑线地看着七嘴八舌的学生组，“你们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吵的？别说得好像我们把你们绑架了一样。” “我要去！”艾小佳和周青寿果断抛弃好友。 “学霸，你也劝劝他们。”章磐看起来是真的担心艾小佳和周青寿会出事，眼看着有些劝不住，就只能向一旁的苏白求助，“你一天天的只知道读书，应该很害怕鬼吧？” 忽略章磐对读书人的偏见，苏白表情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我不太了解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但如果校园论坛上的传言是真的，那盥洗室的镜子确实很危险。” “你们看，连……” “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跟着那三位大叔更安全一些，刚才那位同学不是也说过在这种诡异的空间里不要分开行动吗？”苏白没等章磐把话说完就表达了自己的意见，然后迈步向前跟上了艾小佳他们的脚步。 “你们这些家伙，等进了盥洗室可千万别睁眼！”胖子章磐咬了咬牙，还是跟着走了。 苏白自己毫无顾虑地选择跟着其他人去盥洗室，是因为厉鬼拼图的某些特质让他对某些诅咒和诡异多了几分抗性，比如苏白并不介意噩梦世界的陌生人或诡异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厉鬼拼图中的某些存在一直都在保护着他的名字免遭诅咒。再比如镜子这种会借助人类倒影来进行诅咒甚至作恶的诡异，大部分时候对影子里藏着太多秘密的苏白也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所以苏白并不担心照镜子。 而苏白劝章磐他们跟着进入盥洗室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在黑暗环境下看见的东西比普通人多得多。比如刚才他路过一楼那几间教室窗户的时候，隐约就能够看见一些不应该存在的鬼影端端正正地坐在老旧的教室里，而且每一个鬼影的脸都转向走廊，似乎正死死盯着在走廊中发出动静的他们。 这座虹槐鬼校中也许存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但可能并不仅仅只存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 所以章磐他们还是跟着那三个玩家更好一些。 一楼的女盥洗室不小但也不大，当玩家组和学生组一前一后进入盥洗室之后，老旧的盥洗室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原本三个玩家也不打算让章磐他们进入盥洗室，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女盥洗室洗手池上方的大镜子竟然被一块厚厚的布盖得严严实实，连块镜子角都看不见。 “难道是学校的老师做的？最近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确实闹得沸沸扬扬的。” 走在前面的苏白能够听见身后艾小佳他们的念叨，这三个学生之前站在盥洗室外面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但在知道镜子被布遮住之后就一个个像逛动物园一样挤了进来，也不想想在这个虹槐鬼校哪里还会有那样好心的老师。 也就是在所有人挤到那面被布盖着的镜子前面时，原本应该被钉子牢牢钉在墙壁上的厚布竟然毫无征兆地掉落。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老旧而且有些脏兮兮的镜子里出现了手持手电筒的玩家的身影，以及微弱光亮中学生三人组诧异的表情。 还没等镜子前的众人反应过来逃离，镜子里的倒影竟然开始发生异变。 原本脏兮兮的镜子里有他们七个人的倒影，但只是又一眨眼的功夫，镜子里七个人的倒影竟然瞬间变成了七个直挺挺站在那里的没有任何五官的半透明黑影！ 那些黑影又渐渐地移动，最终融合成了一个凝实的黑色影子。 站在最左侧的手电筒先生一边拿着手电筒，一边另一只手已经准备好了那台胶卷相机，似乎随时都打算将镜子里的黑影记录下来。 当镜子中的黑影彻底凝实，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镜子里的那个黑影正在移动着视线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简直就好像是在因为某些原因而挑选心仪的目标。 然后，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黑影渐渐变成了和队伍中学霸苏白一模一样的身影。 只不过正当镜子里的“苏白”准备露出一个不符合人设的邪魅笑容时，一只穿着红衣的手突然从“苏白”的后方伸出，直接掐住了镜子里那个“苏白”的脖子。 第129章 镜子的真相 教学楼一楼女盥洗室洗手台上的大镜子，可以被确认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无论是地点还是具体物品都和之前艾小佳所说的论坛帖子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虹槐鬼校和现实世界的虹槐一中之间的确可能存在着很深的联系，当然也可能是这一次的重叠创造出了某种奇特的牵连。 之前除了镜子的存在之外，艾小佳还说过照过镜子的人都会出现像精神分裂一样的精神问题，一边做着各种匪夷所思让人害怕的奇怪行为，另一边却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现在所有站在镜子前面的人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们只是眼睁睁看着老旧且脏兮兮的大镜子里，他们七个人的身影先是变成了七个一动不动的半透明黑影，然后那七个黑影又缓缓融合成了一个凝实的黑色影子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明明就站在镜子的面前，镜子里却除了一个黑影之外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那个黑影转动头部，像是将镜子前的七个人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就直接变成了苏白的样子。无论是身形、穿着还是脸上的五官都和苏白一模一样，连苏白自己一时间都无法在昏暗的环境下发现特别明显的差别。 只不过和苏白的淡定冷静相比，镜子里的“苏白”显然非常满意他挑选的皮相，甚至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准备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但镜子里那个“苏白”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成型，就有一只穿着红衣的手从后方伸了过来，直接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别说是笑容了，镜子里那个“苏白”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惊恐的表情，而掐住“他”脖子的那只穿着红衣的手还在一点点收紧。眼看着那只手几乎就要掐断镜子里“苏白”的脖子，镜子里的“苏白”竟然瞬间扭曲着变回了黑影。 也就是在镜子里那个东西变回黑影之后，那只穿着红色衣服的手也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和不明所以的玩家组学生组不同，苏白很清楚刚才镜子里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感到有些高兴。因为苏白知道那不只是一只穿着红色衣服的手，准确的说那只手属于一位身穿嫁衣的鬼新娘，名叫阿喜。 之前在444路末班车的游戏中，苏白厉鬼拼图中的阿喜因为吸收了另一个自己而沉睡了过去。不过之前在洛丽玛丝酒店的时候，苏白已经知道阿喜正在苏醒，知道那位一直如同家人般陪伴着自己的鬼新娘随时随地都会醒来。 但即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再次看到阿喜也足以让苏白心情愉悦。 苏白影子里藏着的秘密不只是阿喜，毕竟整个“厉鬼拼图”都习惯了在苏白的影子里进进出出。不过每当有人想要利用影子来影响苏白的时候，最先出手的似乎永远都是鬼新娘阿喜。 欢迎回来。 面对镜子里那只手消失的位置，苏白用口型无声地欢迎着阿喜的归来。 鬼新娘的手消失后，虽然镜子里的黑影没有了威胁，但它不断扭动和浮现的五官中再也没有了苏白的影子，显然也知道虽然七个人中最好看的那个最合它的眼缘，但那个绝对不是它可以惹得起的存在。 于是在扭曲了几秒钟之后，镜子里的黑影变成了另一个“章磐”，看镜子里“章磐”皱眉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形象并不算特别满意。不过那个“章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穿着红色衣服的手出现后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用章磐的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下一秒，手电筒先生拿在手里的手电筒就好像突然没了电一样熄灭，整个盥洗室瞬间陷入了漆黑一片。 黑暗中传来手电筒先生想要重新打开手电筒的动静，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这枚手电筒不是好不容易搞到的道具吗？”黑暗中还能听见大剑先生质疑的声音。 原本周围环境陷入黑暗对苏白来说没有太大影响，只要在完全漆黑的环境里适应片刻，他还是能够看见一些东西的。只不过这一次还没等苏白完全适应，学生组那边就传来了骚动。 虽然看不太见学生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苏白听见了周青寿被撞倒的声音，然后艾小佳和章磐也好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个被撞倒在地。 “瘦子，你撞我干什么！” “抱歉，是胖子先把我撞倒的！” “我撞你？”黑暗中章磐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刚才矮子摔倒之后我才被绊倒，怎么会去撞你？” “肯定是你撞得我。”周青寿也很相信自己的推断，“那大块头除了你还会有谁？” 学生组正在为谁撞了谁而争论不休的时候，那边的手电筒先生已经“喀嚓”一声重新打开了手电筒，之前是多少次都打不开的道具手电筒，此刻却轻轻松松地再一次亮了起来。 手电筒能够照亮的范围着实有限，但那一抹光源比之前漆黑一片的时候实在强太多了，至少现在学生组可以借着手电筒的光源看清楚刚才到底是谁撞了谁。 “啊——！” 只不过在看清楚身边的人之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周青寿和艾小佳都忍不住惊恐地喊了一声，因为他们的视野里……竟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章磐！ 两个章磐都坐在盥洗室的地上，用一种像是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彼此，无论是身形还是穿着都完全一模一样，至少苏白是说不出两者之间差别的。 “是镜子！”周青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向被章磐称赞的高智商终于起了作用，“其中一个章磐是镜子里那个东西变成的！其中一个是假的！” “废话，怎么可能有两个章磐！”艾小佳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这就是盥洗室镜子的真相！这面镜子根本就不会让照镜子的人精神出问题！校园论坛上讨论的那个传闻，其实只是镜子里的东西会变成照镜子那个人的模样，然后像分身一样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分身和本体分开行动不同时出现的话，本体确实有可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成精神分裂！” “但如果分身和本体同时出现的话……” 艾小佳和苏白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正从地上起身的两个章磐身上，这两个章磐在起身的时候连拍了拍裤子上灰土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第130章 谁是真的? 照了一楼盥洗室的镜子并不会精神失常，只是镜子里的东西会变成照镜子的人到处惹事！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艾小佳和周青寿看向两个章磐的时候，目光里不仅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古怪的……兴奋。 “苏，苏白。”艾小佳有些不好意思地挪近旁边的苏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他，用一种极度恳求地语气询问，“能不能麻烦你在旁边帮我们录像，这么刺激的经历如果不拍摄下来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正常情况下，现实世界的物品是无法代入噩梦世界的，比如说手电筒先生拿着的那个手电筒就是一件特殊道具，除了能够像普通手电筒那样照明之外可能还有着什么特殊的功能……至少也得有个耗电量比普通手电筒低得多的特性才能被称为“道具”吧。 还有手电筒先生用来完成任务的胶卷相机，鉴于玩家进入噩梦世界之前不可能知道下一场游戏的内容，苏白觉得那说不定是管理员给予的临时道具。 但也许是因为重叠空间的特殊性，艾小佳他们背着的包以及包里和口袋里携带的物品都没有被噩梦世界拦截，包括现在艾小佳递给苏白的手机也是现实世界如今流行的款式。 于是在这位同级校友的恳求下，苏白身上出现了“学霸”之外的第二个标签——“摄影师”。 “这次游戏给我们的任务是拍下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的真身。”大剑先生也很是发愁地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章磐”，“我们得搞清楚哪个是人类，哪个是诡异。” 手电筒先生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我们对这些学生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两个章磐也没有任何镜像的特征，平日里辨别镜像的方法应该不太管用。” “我们来！我们来！”在注意到苏白已经开始拍摄之后，艾小佳和周青寿都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艾小佳更是骄傲地昂起了头，“我们和胖子熟的掉渣，只要简单问几个问题就能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这还用问吗？肯定我是真的！”站在艾小佳身边的那个章磐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一脸愤怒地指着周青寿身边的那个章磐，“对面那个肯定是假的！” “呸，你才是假的！老子的颜值就算是镜子都难以百分之一百还原，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丑样！”也不知道是镜子还是章磐的胖子在针对自己的时候，言语倒是很有一种无脑的犀利感。 “好了，别吵了，章磐一号。”周青寿简单给站在自己身边的章磐取了个名字，然后又看向艾小佳身边的章磐，“还有章磐二号，也别吵了！” “放心吧，就像刚才矮子说的那样，我们对你的事情再了解不过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输给一个镜子里的鬼东西。”周青寿的表情格外认真，“所谓的好友就是最关心你最了解你的人，所谓的好友就是要在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是吗？” 艾小佳也同样认真地点头。 听着两位好友说的话，章磐一号和章磐二号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感动表情。 “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周青寿的眼神变的严肃，连旁边的玩家组都有些紧张了，“第一个问题就是，章磐暗恋的女孩到底是谁！” “什么鬼！”艾小佳身边的章磐二号一脸恼羞成怒，“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暗恋过谁啊喂，你是不是整我！” “也就是说胖子你还真有暗恋对象？”艾小佳偷偷向周青寿比了个大拇指，“瘦子干得漂亮，这可是个大新闻。” 周青寿也是一脸得逞地叉腰笑了：“二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他肯定是真……” “等等！”站在周青寿旁边的章磐一号直接满脸恼怒地揪住周青寿的衣领，“就因为他说话比较快他就是真的？虽然我不想告诉你们我暗恋谁，但我可以告诉矮子你这死瘦子喜欢哪个姑娘两年多了！” 之前还一脸得逞笑容的周青寿听到章磐一号的话之后脸色大变，连忙摆手说道：“等一下，这个问题不算数，我们还有第二个问题要问！” 章磐一号这才松开手，和对面的章磐二号一起双手环抱，等着听周青寿的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周青寿有些为难地皱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无奈地看向艾小佳，“矮子，我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第二个问题你来问。” “我？”艾小佳也有些头疼，他们对章磐确实非常了解，但同学之间的友谊最多还是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抄作业，并不会天天开什么倾述秘密的大会，所以艾小佳想了一会儿才有些纠结地问道，“我的问题是，章磐昨天语文考试的成绩是多少？” “57！” “57！” 章磐一号和章磐二号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两个人的声音都没有分毫的迟疑。 “唔——”一时之间想不到其它办法的艾小佳只能看向正在一旁拍摄的苏白，苦着脸问道，“苏白，你这么聪明，能不能想到什么可以分辨他们的好问题？” 苏白在拍摄的时候，也一直都在观察着眼前每个人的神情，再加上之前镜子上那块布掉落后发生的事，各种线索在苏白的脑海中渐渐交汇，只是还缺少几片关键的拼图。 “确实有点想法。”苏白故作思忖的样子，“想要找到一个章磐回答得出，但镜子里那个东西回答不出的问题应该也不会很难，我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其他人听到苏白说的话之后，都露出期待的表情。虽然玩家三人组也不认识苏白，但听学生组喊了那么多次学霸，就算他们再瞧不起噩梦世界的书呆子，对这位学霸能够提出的问题也是有些好奇的。 于是下一秒，苏白就开口报出了……一道数学卷压轴题。 “我之前特地问老师要过最近的考试卷，做完后就觉得这道题还挺令人印象深刻的。”苏白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仿佛看不见其他人诡异的目光，“因为二班应该刚讲过这张试卷，相信真正的章磐一定还记得这道题独特的解题思路，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为了加深对方的印象，苏白还好心地又报了一遍题目。 “我……”站在周青寿身边的章磐一号表情尴尬，声音磕磕绊绊地说，“我不会做。” “你是假的！” 艾小佳刚刚做出帅气的审判手势，站在她旁边的章磐二号也是一脸苦笑地说道：“可是，我也不会做。” “……”周青寿沉默片刻，沮丧地垂下头，“我上课睡着了。” “……”艾小佳的沉默似乎也说明了某种答案。 “咳咳，学霸同学，能不能换一个人类能够听得懂的问题？”站在一旁玩家组的手电筒先生表情也有些尴尬，“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三个人也听不懂这个问题，就是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适合。” “确实。”苏白同意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收集的线索拼图也差不多，“那我这里还有一个简单的问题想问，因为是非常简单的问题，所以我觉得谁伸手抢答说出正确答案的速度更快，谁就更可能是真的章磐。” “我的下一个问题是……” “那边那位拿着手电筒的大叔的真正名字的是什么？” 在其他人有些困惑的表情中，其中一个章磐竟然下一秒就飞快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苏白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131章 痛失真名 “那边那位拿着手电筒的大叔的真正名字的是什么？” 当苏白提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有一个章磐马上就举起了自己的手，那个章磐的脸上还带着挺开心的笑容。 “郑明亮！”那个章磐像是生怕另一个自己抢答似的，在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答案。 但很快，那个章磐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周围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那些表情里有怀疑有困惑，但更多的是诧异，就连对面的另一个章磐都在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他。 不对，事情不太对劲，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站在周青寿身边的章磐一号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提出问题的苏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脖子，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干笑着说：“怎么了？怎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那三个大叔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他们的名字，我们都是用代号称呼他们的。”周青寿也向旁边走了几步，主动拉开了他和章磐一号之间的距离，“一路上手电筒大叔的朋友也没有称呼过他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我……」章磐一号似乎也有些茫然。 “根据我的理解，镜子里的东西应该可以读取照镜子人的记忆。所以之前两个章磐的行为细节以及对问题的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章磐知道的事情，镜子里的那个东西也会知道。” “但事实上当初照到镜子的并不只有章磐，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照了镜子。”苏白继续用艾小佳的手机拍摄着，没有忘记自己被委托的工作，“之后镜子里出现的黑影也一共有七个，就算最后七个黑影凝聚成了一个，其实镜子里的东西读到的不只是章磐的记忆，还有手电筒大叔他们的记忆。” “所以你才能会知道那位手电筒大叔的名字。” “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相信你会知道那个名字并非来自章磐的记忆，但显然你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是太心急了一些，脱口而出了一个真正的章磐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答案。” 苏白所说的内容其实并不难想到，但在场的玩家组和学生组在听苏白说话的时候，却还是时不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比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时候还要认真。 “咳，当然这些也只是我自己的推断，如果让我来说的话，站在那边的章磐是从镜子里的那个东西。”苏白一只手继续拍摄，另一只手直接指向周青寿身边的章磐一号。 几乎就是在苏白话音刚落的时候，站在那里的“章磐”迅速扭曲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咔嚓！” 一旁的玩家组虽然一路上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处，也没有遇到攻击性比较高的鬼物，但至少他们还牢牢记得自己参加这次游戏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在“章磐”变回黑影的瞬间，手电筒先生直接按下了胶卷相机的快门，拍下了“女盥洗室镜子”这一校园不可思议的真身。 胶卷相机按下快门后出现的闪光灯似乎还是惹怒了那团扭曲的人形黑影，那黑影的双臂突然就开始拉长，仿佛下一秒要袭向手持相机的手电筒先生。 可是当那黑影再次注意到站在手电筒先生附近的苏白时，不仅原本伸出的手突然僵住，甚至下一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狼狈地爬上老旧盥洗室的洗手台，然后钻进脏兮兮的镜子里消失不见了。 虽然镜子里的诡异攻击性比较低，脑子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它看到苏白的时候应该还是能够想起来之前差点被鬼新娘阿喜掐到灰飞烟灭的那种感觉。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战胜了不可思议事件？”艾小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镜子鬼以十分狼狈的方式离场，“我们虹槐铁三角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过之前玩过的游戏里不也有差不多的剧情吗？”周青寿想了想，说，“通过游戏场景里给出的各种道具和线索去找出隐藏在场景中的鬼物的真身，在揭穿鬼物的真实身份之后，鬼物就会被抹除之类的？” “有道理。”艾小佳也是连连点头。 “先离开这里，镜中鬼还没有完全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痛失真名的手电筒先生立刻催促悠悠哉哉的学生三人组离开盥洗室。 “好的，郑大叔！” “了解，郑明亮大叔！” “明白，真明亮大叔！” 学生三人组特别乖巧地一个个离开了盥洗室。 “别叫我名字！”手电筒大叔咬牙切齿地在周青寿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和拍摄状态中的苏白一起离开了盥洗室，让大剑先生和斧头先生在后方压阵，防止意外发生。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走出盥洗室之后，艾小佳又有些困惑地回头看向苏白，“既然镜子里那个东西有我们七个人的记忆，它怎么会解不出那道题呢？苏白你应该知道那道题怎么做才对？” 苏白自然是会解，但镜子里的那个诡异却不可能读到苏白的记忆。 别说是苏白的记忆，那种并不强大的诡异能够读到的记忆着实有限，更像是那个诡异在自己和其他六个人的记忆池之间连了几条线，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实时读取，线断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人类的记忆池可比人类自己想象得要恐怖的多。 “可能是因为……看了也不会解？”苏白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句。 “好恐怖。”学生组莫名背后发冷，觉得果然压轴题比校园不可思议之类的东西恐怖多了。 “说起来，刚才那个假的我说你有个喜欢了两年多的姑娘？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也是从你脑子里读到的！”真正的章磐突然想起了非常关键的问题，笑容很有意味地靠近周青寿，“瘦子，你老实交代……” “等你先交代了自己暗恋对象再说吧。”周青寿嫌弃地把好友推向一边。 艾小佳则是快步走到苏白的身边，用带着点感激又有些恳求的表情对苏白说道：“苏白同学，刚才真是太感谢你又帮我们拍照又帮我们想问题了，不过能不能把手机继续放在你那里，说不定之后还要麻烦好心的苏白同学帮忙拍摄！当然，如果太麻烦的话……” “没关系。”苏白不介意当一个不露脸的摄影师。 “这位同学的本事可比你们想的大得多。”走在后面的大剑先生看向苏白的时候，眼神里带上了些欣赏，“如果真有一天你们被拉入噩梦世界，他可能会是活得最好的那个。” “噩梦世界？”这是艾小佳他们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没什么。”大剑先生想要快速扯开话题，然后就看清楚了手电筒光照下苏白的脸，眼神中多了一丝困惑，“咦，这么仔细看的话，总觉得这位叫苏白的同学……长得有点眼熟。” “你又不是虹槐市人，怎么会认识虹槐市的高中生。”手电筒先生表示质疑。 “我也知道不认识，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相像的脸，没有那么好看，但有些相像的脸。”大剑先生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看着苏白问道，“你有哥哥吗？” 第132章 篮球场上的幽灵 “你有哥哥吗？” 苏白一直都是非常冷静的性格，甚至有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他冷静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但是在听见大剑先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苏白的情绪还是有了很大的波动。苏白确实有一个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苏玄，只不过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只当苏玄已经死了。 死了的苏玄，可能比活着的苏玄更安静更不招人恨。 苏白不知道这位大剑先生是不是见过苏玄，更不知道大剑先生如果真的见到过苏玄，那个混蛋究竟是在喝酒在浪费母亲的医药费还是在拼命地逃债，但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没有哥哥。”苏白摇了摇头。 他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一个非常爱他和母亲的哥哥。 但现在，那个哥哥已经死了。从他拿走所有的钱，丢下昏迷的母亲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大剑先生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一直观察着苏白的脸，似乎很努力想要回忆出他觉得苏白眼熟的原因。 “好了，下一个校园不可思议事件在哪里？”确定那个盥洗室的镜子鬼并没有追出来之后，手电筒先生带着众人加快了脚步，“也在教学楼里吗？” “嗯……”艾小佳回忆了一下校园论坛上的内容，“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中排在第三的是‘篮球场上的幽灵’，论坛上说那是一个非常凶残的不可思议存在。” 说到“凶残”，艾小佳的表情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和之前的镜子不一样，论坛传言里那些遇到‘篮球场上的幽灵’的学生很多都受了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骨折和脑震荡的学生非常多，多到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听说过虹槐一中篮球场上的恐怖灵异事件！” “很多人都说校园论坛上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排行并不是完全没有顺序，如果有顺序的话一定是从无害到恐怖的排名！而排在第三位的‘篮球场上的幽灵’已经造成了很多次恶性伤害时间。” 听到艾小佳说得那么严肃，三名玩家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大剑先生和斧头先生已经将背后的武器持在手中，仿佛之前度假一般的状态即将去而不复返。 “好像是学校发明文规定之前，很多学生会在深更半夜翻墙偷溜进学校打球，那个时候的门卫大爷耳朵不好，稍远一些的打球声根本就听不见。”艾小佳一边在空寂的教学楼走廊里行走，一边压低着声音说着校园论坛上的恐怖传言。 虽然只有苏白能够看见那一间间漆黑的教室里坐着一个个诡异的黑影，但那些黑影除了随着他们的步伐转动脑袋之外再没有其它动作，看起来很是安分。 “但等到那些学生在球场上对抗到最激烈阶段的时候，球场上偶尔会多出一双腿和一双手。那双腿会把球场上的人绊倒，那双手也会在最紧张的时刻突然拽住学生的脚踝，甚至会将一只不存在的篮球移动到奔跑的学生脚下！”艾小佳倒吸一口气，“在发生了几次伤害事件后，那些喜欢溜进学校的学生甚至学校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开始更换门卫以及严令禁止学生夜晚进入学校。” “不过至今学校的解释依旧是说，因为晚上的球场没有灯光所以学生容易因为环境太暗而受伤。” 艾小佳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教学楼，重新回到了红月之下。 也许是因为之前教学楼内的环境实在太压抑，没有灯光也没有空气的流通，所以在众人离开教学楼回到空旷的室外之后，就算天空中的红月依旧诡异，所有人还是都长松了一口气。 在正常的噩梦世界里，能够照到红月的地方其实是非常寒冷的，那种寒冷不会让你觉得想要添件衣服，更像是一种从骨子里从意识深处出现的寒冷，更像是红月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将人吞噬。 但可能是因为此时此刻的虹槐一中是一个特殊的重叠空间，队伍里的普通人也不会觉得寒冷，反而有一种室外虽然没有风但很凉爽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让章磐他们这些普通的学生浸润在红月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行人出发去教学楼后方篮球场的时候，苏白回头看了一眼红月下的教学楼。在红月的映照下，苏白看见教学楼的每一扇窗户后面都站着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些黑影正目送着他们远去。 苏白一时间也说不准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毕竟就算是最弱小的游魂也拥有着人的外表。如果说这些黑影是学校里的游魂受到重叠空间的影响而产生了变化，那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座普通的学校里会存在那么多游魂。 如果那些黑影不是游魂，那这所学校到底还困住了些什么？ “到了。” 苏白还没有理清思绪，艾小佳他们和玩家组已经站在了红月下的篮球场上。整个学校没有风也没有鸟叫蝉鸣，但是在空寂的篮球场上却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篮球。 “按照校园论坛上的说法，‘篮球场上的幽灵’只会在篮球比赛的时候出现，甚至是只会在篮球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出现。”艾小佳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身边的章磐、周青寿和身骨看起来很弱的苏白，又看了看年纪比他们至少大十几岁的三位大叔，“只是在篮球场打卡还好，但如果想要亲眼见到‘篮球场上的幽灵’，球场上必须有一场比赛才行。” 有了之前两次经历，可能连艾小佳都已经确认玩家组的目的不是打卡，而是要近距离拍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真身！ “哼哼！” 此时此刻，周青寿和章磐双手环抱很有气势地走到手电筒先生他们面前，两个人嘴角的笑容几乎勾上天去。 “实不相瞒，我们三个人正是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高三年级三对三豪强篮球赛堂堂季军！”章磐圆润的下巴几乎要扬到天上去，“对面的三位大叔如果怯场的话，可是吸引不到‘篮球场上的幽灵’的。” “季军？”脾气最冲的斧头先生重新将斧头背在背后，然后很是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学生组，“你们年级只有三支队伍参赛吗？” “嘘——！”艾小佳连忙对斧头先生做了个请嘘声的手势，“太丢脸了，大叔你不要说破啊！” “……” 虹槐一中是以升学率闻名的名校，大部分学生在进入高三之后仿佛入了魔障一般废寝忘食地学习，有的时候对那些拼了命学习的学生来说，可能没有考上好的大学比死亡更恐怖。 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之下，不止没有人去参加那种对升学没有任何帮助的比赛，甚至连很多学生的性格都变得有些扭曲，像艾小佳他们这样“阳光”“开朗”的学生自然也就成了被排斥的珍稀动物。 “其实我在读书的时候也很喜欢篮球。”斧头先生脸上也露出了迎战的表情，“初中校队、高中校队和大学校队教练错过我这样的篮球天才，将是他们一生的遗憾。” “也就是说尝试了很多次也没进校队？”队友手电筒先生在身后无情背刺。 “……可恶。” 无论学生组和玩家组中存在着多少走错路的篮球天才，双方很快就在篮球场上达成了一致，要用一场激动人心拼尽全力挥洒青春热血的三对三篮球赛来引出“篮球场上的幽灵”。 而苏白，有幸再一次成为了摄影师。 兼裁判。 第133章 酣畅淋漓的精彩比赛 “真没有想到，离开球场这么多年，我还能够遇到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 “彼此彼此，我的血液已经在沸腾！这场比赛，必将是令人终身难忘的神之一局！” 红月之下的篮球场上，双方选手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身份甚至是身处何时何地，他们只是在球场上尽情挥洒着汗水，他们的身体时间似乎都回到了高中时代的某一次午后，他们甚至还能够听见有人因为他们精彩的传球和投篮而欢呼和鼓掌。 如果让他们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场比赛，那必然应该是—— 酣畅淋漓！ “痛快，没有想到你们这个高三年级三对三篮球赛季军还蛮有含金量的，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还能遇到你们这样难得的对手！”斧头先生捧着篮球，一边喘气一边如同朝圣般抬起了头。 “彼此彼此。”周青寿给自己擦了擦汗，“本来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实力相当的对手。” “大叔你们也是宝刀不老啊！”章磐的喘气声很急促，脸上的表情同样非常兴奋，“现在我们的比赛已经到了高潮部分，‘篮球场上的幽灵’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现在的我可不是之前的我了。”就连一向谨慎的大剑先生也一边将球传给斧头先生，一边露出狰狞的笑容，“敢来打扰我们比赛的家伙，就算是幽灵的腿和手也会被我踢断！” “……” 篮球场外，一直拿着手机拍摄的苏白有些无奈地看着手机镜头收录的画面，红月下的球场在镜头里勉强能够呈现出双方六位队员运球时如同僵尸一般僵硬的四肢和动作，在高三季军队伍出现运球把球运丢了的情况之后，玩家队伍那里也出现了运球时同手同脚的困难动作。 就手机拍摄到的画面来说，六位在红月下奇行的身影……其实比“篮球场上的幽灵”更古怪诡异一些。 这六个人的篮球技巧得烂得多么旗鼓相当，才能让双方觉得这局比赛势均力敌且酣畅淋漓？ 其实苏白的篮球技巧也很烂，所以并不适合评判场上六个人篮球技术的优缺点，但看到六个人脸上的汗水和笑容时，苏白就知道这确实是一场很棒的比赛。 用技术去评判一场比赛的好坏其实并不全面，在苏白看来只要双方都沉浸在比赛中，只要双方都享受到了比赛带来的快乐，只要双方都心满意足，那这就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就是一场好的比赛。 所以苏白一直笑着继续将这场有些特殊的比赛录下去。 一直到章磐那边率先开始体力不支，虽然是比玩家组更加年轻的青少年，但那些玩家看起来也不像是新人，身体应该已经经历过红月的浸润甚至能力的变异，所以就算看起来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最终还是靠着红月的力量补足了“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的差距。 “不行了，我们打了多久了？”章磐直接气喘吁吁地靠在篮球架旁，恨不得直接躺在篮球场上休息，“不是说‘篮球场上的幽灵’会在比赛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出现吗？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我也已经不行了。”周青寿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连抓在手里的篮球都直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虽然打得很过瘾，但回过神来我们好像浪费了不少时间。”手电筒先生可能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除了疲惫之外，还感到了一丝懊恼的人，“我们有任务在身，可不是无忧无虑的学生了。” “学生才不会无忧无虑呢。”艾小佳也累得有些虚脱，“果然变成大人之后，人就会忘了学生有多难吗？”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大人有多难。”大剑先生也是叹了口气。 眨眼间，原本酣畅淋漓的篮球赛，就要这么变成大人和小孩之间永无止境的辩论会了。 “其实……”苏白忍不住打断激烈运动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伤怀悲秋的学生组和玩家组，然后在众人向他看过来之后，他就动了动右手拿着的手机，“‘篮球场上的幽灵’已经出现了。” 所有人立刻环顾四周，但除了空寂的校园和红月的倒影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见。于是所有人都像是瞬间忘记了疲惫一样走向苏白，挤在一起盯着苏白手中小小的手机屏幕看。 苏白回放了一下之前保存了的比赛录像。 这也是在场除了苏白以外的所有人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见他们自己运球和拦人时僵硬古怪的动作，还有他们投篮时那百发百不中的才能。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蛮帅的。” 周青寿他们看着看着脸都红了，只不过因为红月能够给予的光很弱，众人脸上尴尬的表情被夜色很好地掩盖住了。 不过苏白的本意也不是让周青寿他们回忆刚才的比赛，因为就在那一段比赛录像的下一秒，苏白就移动了手机镜头，对准了对面的某个方向。 在手机的画面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篮球场的另一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圆球形的黑影。虽然是同样的黑影，但所有人就是能够感觉到篮球场旁的这个黑影和之前盥洗室镜子里的黑影不一样，那个抱着圆球的黑影一定就是“篮球场上的幽灵”！ 等所有人都注意到手机画面里的那个黑影之后，苏白就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也就是在苏白放下手机的下一秒，所有人看见那个和录像中一模一样的黑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那个黑影就站在篮球场的另一边，站在和录像中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明明看录像之前没有人注意到黑影的存在，但看到录像中的黑影之后，那个黑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这也是苏白之前帮忙录像的时候发现的事情。 手电筒大叔立刻就找出胶卷相机，将那个抱着圆球的黑影拍了下来。 “不对啊，既然‘篮球场上的幽灵’已经出现了，为什么他刚才没有伤害我们？”艾小佳突然感到有些困惑，然后在看到周青寿和章磐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立刻伸手立掌让他们闭嘴，“不要跟我说什么连幽灵也被你们精彩的比赛感动了，虽然我也玩得很开心，但在看到刚才的比赛录像后……你说得出口？” “……”所有人都语塞了。 「哎。」 就在大家都很疑惑的时候，那个一直呆呆站在场外的“篮球场上的幽灵”竟然叹了口气，然后失落地摇着头说道—— 「这个世界的篮球……已经没有未来了。」 说着，那个黑影直接转身离开。 “他是……在鄙视我们？”斧头先生愤怒地磨了磨牙，直接拿起斧头就追了上去。 手电筒先生他们拦住了想要跟过去看的学生组，一边挡住了艾小佳他们看过去的视线，一边解释说：“那个鬼……‘幽灵’曾经伤害过人，所以交给斧头来处理就行，我们先决定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第134章 死亡放映室 “艾同学，下一个校园不可思议的地点在哪里？” 随着手电筒先生的询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论坛活百科艾小佳同学的身上，甚至可以忽略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斧头先生。 在学生组那边，苏白倒是能够猜到那位斧头先生去了哪里，比起气愤那个“篮球场上的幽灵”对他们篮球技术的嘲讽，那位看似冲动的斧头先生更像是去彻底解决那个在篮球场上造成了多次伤害事件的“幽灵”了。 毕竟在人类当中，没有人会比噩梦世界玩家更懂得如何消灭鬼物。 “咳咳，下一个地点可是全校闻名的不可思议地点，就算平日里根本不逛论坛的人，应该都听说过那个诡异的地方。”艾小佳神秘兮兮地看着其他人，“你们有听说过一些关于电影院的恐怖故事吗？” “这个学校就这么几栋建筑，竟然还有电影院？”大剑先生的表情很是费解。 “嘿嘿——”艾小佳并没有立刻介绍下一个目的地，反而拿起手机打开了自拍模式，将自己和天上的红月以及整个空寂的校园都收入拍摄的画面中去。 在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之后，艾小佳先是用口型拜托玩家组他们稍等一下，然后就非常公式化地对着自拍镜头挥了挥手，满脸标准笑容地对着镜头说道—— “大家好，我是高三2班的艾小佳，一个普普通通的灵异恐怖爱好者。我看过不知道多少恐怖故事和电影，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会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一系列难以想象的灵异事件！” “如果你们能够看见这段视频，应该就会发现我身后的虹槐一中的校园和设施都非常奇怪，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就是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我们已经跟随着校园论坛上推荐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攻略路线，先后经历了‘午夜图书馆’、‘教学楼盥洗室镜子’和‘篮球场上的幽灵’三个不可思议地点！” “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我们不仅将遭遇不可思议事件的全过程都拍摄了下来，而且还毫发无伤！嗯，我现在满头大汗的样子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和受伤，只是刚才激烈的运动了一下，真的只是运动了一下而已！” “总之，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同行的小伙伴们！” 艾小佳说到这里之后，将自拍镜头翻转，开始拍摄站在前方的玩家组和章磐他们，就连斧头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认识我艾小佳的人应该都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虹槐高三铁三角的另外两位胖子和瘦子一定会乖乖随侍左右。而这一次除了这两个家伙之外，我还邀请到……或者说是偶遇到了一位特殊同行者，铛铛——” 艾小佳的镜头对准了苏白，很是热情地介绍说：“就是我们请假了两个月的苏白苏同学，也是在校园论坛上同时位列学霸榜和美人榜第一的苏白苏同学！虽然大家之前应该听说过一些关于苏白的夸张谣言，但我在这里顺便帮苏白澄清一下，他之前两个月真的只是请了病假而已，请大家不要听信那些不负责任的夸张谣言！” “还有这三位来历不明但心肠还蛮好的大叔。”艾小佳的镜头又转向手电筒先生他们，“之所以我们几个学生遇到了不可思议事件还能够站在这里乐乐呵呵地向大家介绍，也完全是因为有这三位大叔在一旁保护我们。所以在这里也借助这个视频来借助三位大叔的名字——手电筒先生、大剑先生和斧头先生。” “希望这段视频不会像恐怖小说里那样变成乱码和雪花。” “那么接下来我们马上就要一起前往第四个校园不可思议地点——死亡放映室！”艾小佳这才说出了她在校园论坛上看见的第四个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她一边继续拍摄着其他人，一边带着他们向教学楼后面的那栋建筑走去。 “死亡放映室是位于综合楼的一个小型影院，虽然并没有人在那个放映室里丧命，但似乎论坛上的大家还是喜欢用‘死亡’两个字来强调那个不可思议地点的恐怖程度！” “据说如果有超过两个人在半夜进入学校放映室并播放电影，不可思议事件就会在他们在放映室里落座的时候降临。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原本两人的队伍会变成三个人，原本六人的队伍则会变成七个人。” “真正诡异的是，没有人能说出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所有人的记忆就像是被篡改过一样，放映室里的每个人在他们看来都是熟悉的友人，根本就没有多出来什么陌生人。环顾四周，他们唯一能够发现的破绽就只有多出一个人的人数而已。” “据说，如果放映室里的人无法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就会一直被困在放映室。所以传言中经历过‘死亡放映室’的人为了尽快离开放映室，会随意指认一个同伴，认定他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这样一来，放映室里的其他人就可以顺利地离开放映室，只有被指认的那个人会被一直困在影片无限循环的‘死亡放映室’内。” “如果被指认的那个人正好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那自然是完美的好结局。但如果被指认的那个人并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那么那个可怜的人就会被‘死亡放映室’吞噬。” “不过之前也说过并没有人在死亡放映室内真正死亡，就连那些被困在放映室里的学生也会在几天后出现在距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有的人甚至会出现在虹槐市以外的其它城市中。” “虽然这些失踪者都说他们遭遇了灵异事件，不过在父母甚至有关部门看来这些失踪者口中的‘灵异事件’，就只是一些离家出走被逮到的学生随便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也只有在学校的论坛上，至今还有人相信着‘死亡放映室’的传言，相信那个放映室里真的存在着不可思议事件，相信所谓的‘灵异事件’绝对不只是叛逆孩子的固定借口！” “现在，我们就要进入综合楼了。” 艾小佳说完之后就关闭了手机摄像头，这会儿她已经带着其他人来到了黑漆漆的综合楼入口处。 “抱歉，如果三位大叔不想入镜的话，我会在后期制作视频的时候加上马赛克！”艾小佳也意识到之前对着三位大叔拍摄的时候忘记征询意见。 玩家组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刚才拍摄到的画面，应该比篮球场上的奇行步伐正常的多。 他们现在在意的是第四个校园不可思议地点——死亡放映室。 第135章 奇怪的黑影 虹槐一中所谓的放映室空间要比所谓的电影院小太多太多，最多也只能容纳一个班级的学生在里面观看视频资料，再加上放映室的位置是在综合楼的顶楼，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一个鲜少有人光顾的地方。 除了顶楼的放映室之外，综合楼其它楼层还有音乐教室、美术教室以及各种各样的实验室。 当苏白跟随着其他人一起进入综合楼的大楼之后，就感觉到午夜综合楼的气氛比之前的教学楼更加阴森冰冷，还多了几分鲜有人光顾的荒凉感。 虽然那些实验教室和专用教室里也能够看到一些和教学楼内一模一样的黑影，那些黑影也和教学楼的那些黑影一样会转头看向他们，会随着他们在教室外面移动而转动头部，但它们的数量看起来稀稀疏疏的，要比教学楼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少太多太多。 不过即便队伍里能够看到那些黑影的就只有苏白一个人，但也许是那些黑影一直转动头部紧紧盯着他们，学生组和玩家组里都有人莫名地开始打寒颤，甚至不停地打喷嚏。 “这地方怎么比红月下还冷？”队伍中的大剑先生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总有一种背后发寒的感觉。” 说着，大剑先生又看向刚才独自离开队伍的斧头先生，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解决篮球场上那个黑影了吗？” 听到大剑先生的询问，斧头先生点了点头，看了眼那些跟着手电筒先生走在前面的学生组之后，表情有些复杂地压低声音对大剑先生说道：“我就这么一斧头砸下去，那个东西就直接灰飞烟灭了，弱得让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我用斧头砍向那个黑影的时候，那种感觉和我们以前对付鬼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一斧头砍在了一团果冻上，虽然很容易就能够劈开，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受。” “但我觉得那个黑影应该也不是什么虚假的障眼法，毕竟我砍中它的时候，这把斧头和消灭其它鬼物的时候一样给予了反应。所以我可以确定那个黑影确实弱得可怜，也确实已经在我的斧头下灰飞烟灭了。”斧头先生示意了一下自己背回身后的斧头，那显然并不是一件普通的锋利的冷兵器，而是来自红月之下的一件武器道具。 “真的太安逸了。”斧头先生反而因为虹槐鬼校里的鬼物太容易对付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有时间限制，我都想直接在这里定居。毕竟这里又清静又没什么厉害的鬼物。” “难道……大叔你们就是传说中的捉鬼特工队？”章磐因为走在学生组的最后面，所以听到了一些斧头先生他们说的悄悄话，显然也听见了斧头先生话语中的“鬼物”。 这一路上，学生组几乎不会提及“鬼”这个字眼，哪怕三个人一直自称是恐怖灵异爱好者，但大部分时候还是称重叠空间中的黑影为“不可思议事件”。 也许这三个学生能够保持沉着淡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一边热衷于灵异恐怖事件，一边又下意识地否认着“鬼”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将今天晚上遭遇的种种事件，当成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奇遇。 “小孩子别问太多，走快点！”斧头先生推了一把楼梯上的章磐，硬生生将他沉重的身躯往上推了一段路。 “快到了。” 章磐还没来得及再追问一些什么，他们就已经踏上了综合楼的顶层，看到了那间小小放映室的沉重隔音门。诡异的是，放映室的隔音门并没有锁上，甚至还留了一条缝隙，似乎正在吸引着午夜突然光临的客人。 “苏白，虽然真的非常麻烦，但你一定要再帮我们一次！”站在放映室的门口处，艾小佳面对苏白的表情和语气虽然非常严肃，但目的只是将那台手机重新交到苏白的手上而已，“好心的苏同学，如果错过这样的不可思议时间，我真的会抱憾终生！” “我发誓，只要苏白你愿意继续帮忙，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虹槐铁三角的精神信仰，以后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 “包括做题？”苏白看着刚刚发完誓的艾小佳，半开玩笑地问道。 “嘎？”艾小佳和突然被牵扯其中的章磐和周青寿都瞬间石化了。 苏白并不介意继续做摄影师，只不过对于内心深处藏着些恶趣味的苏白来说，还是挺乐意看到艾小佳他们听见“做题”两个字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天崩地裂般的表情。 一旁的玩家组也乐得看章磐他们吃瘪，毕竟学生组的每一个行为在他们看来可能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学生组身上仿佛存在着某种奇特的感染力，让三位玩家愿意走进艾小佳的手机镜头。 在手电筒先生他们看来，用艾小佳手机拍摄的这些视频不一定能够保存下来，毕竟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是诡异的重叠空间，无论是手机镜头拍摄到的重叠后的虹槐鬼校，亦或是天上的那轮红月都是现实世界不存在的风景，想要用普通设备将这些诡异的画面拍摄下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学生组想要拍摄的话，尽情拍摄就好了。 另一个让玩家组有些纵容学生组的原因，可能是三位玩家在虹槐铁三角的身上感受到了自他们成为噩梦世界玩家之后就永远无法再拥有的东西。 那种东西很难被描述，可能是他们对第二天太阳的渴望，可能是担心来自父母和老师的责罚，也可能是因为下个月没有着落的生活费而产生的焦虑……可能这种东西就叫做生活，普通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手电筒先生看向艾小佳他们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激的笑容。 要知道他们刚刚进入虹槐鬼校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深处满是迷茫和麻木，因为不知道要在永无至今的噩梦游戏中徘徊多久而感到迷茫，又因为对所谓的游戏所谓的任务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继续麻木地完成着那位管理员给予的任务。 是艾小佳、章磐和周青寿的出现，是他们从校园论坛带来的线索，是之前那场势均力敌的篮球赛，让原本三位玩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眼神又恢复了神采。 连为了拍摄全部过程而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苏白，在三位玩家看来也不再是书呆子，而是一个懂事又善良的聪明孩子。 走在最后面的苏白倒是不知道玩家组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只是目送着章磐他们和手电筒先生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了放映室。 不过在苏白准备跟着走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放映室旁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屏幕，还有几根奇怪的线从屏幕旁边延伸出来。 回忆着之前艾小佳对“死亡放映室”的介绍，看了看旁边屏幕上的内容和那几根线之后，苏白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艾小佳的手机，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不可思议事件的通关方法！ 第136章 多出来的人 现实世界中的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和噩梦世界中的虹槐鬼校重叠之后，并不是整个校园都变成了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的老旧校舍，毕竟这种两个空间重叠在一起的情况更像是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融合。 所以相对现代化的小型放映室依旧存在于综合楼的顶层，就算综合楼的楼梯都已经变成了不知道多少年前老旧的生锈铁栏杆，放映室的隔音门旁边依旧装着一个小小的屏幕。 那是放映室的点播设备，可以通过那个不大的触屏屏幕选择放映室内播放的影片。 而在之前艾小佳述说的关于“死亡放映室”的故事里，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与影片有关的内容，整个故事的重点全部都落在了那个“多出来的人”身上，似乎放映室里播放什么影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唯一与影片相关的描述，可能就是当进入放映室里的人指认错了“鬼”之后，被指认的无辜者会被留在放映室里观看无限循环的影片。 所以在学生组和玩家组中，没有人在意放映室里会播放什么影片，他们只是一边念叨着彼此的名字，一边坚信他们进入放映室之后一定不会像传言中的那样无法分辨出伙伴和“鬼”。 进入放映室的路漆黑一片，但所有人都壮着胆子往里走。 也许是担心走在最后的苏白只能拍摄到沉重的呼吸声，艾小佳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被选错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论坛上的故事是真的，说不定我很快就会被传送出这个鬼地方，然后被送到外面的别的地方去。” 章磐和周青寿也都发出了应和的声音，显然他们能够面对死亡放映室依旧迎难而上，也都是觉得被放映室里的不可思议事件传送出这个学校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说不定还可以远离学校一段时间，不用上学也不需要交作业。 “还是不要这样想比较好。”手电筒先生会想得更远一些，“如果是被送到现实世界的别的地方倒也没什么，但如果被送到，送到另一个世界的别处，你们这样的孩子……会经历难以想象的恐怖。” “比现在这个学校还要恐怖？”周青寿脑子里能够想到的最恐怖的画面可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鬼屋，而现在的虹槐鬼校就像是一个超巨型的诡异鬼屋。 “呵。”跟在后面的斧头先生笑了一声，像是在吐槽周青寿贫瘠的想象力。 不过在他们作为玩家被带去噩梦世界之前，他们也无法想象所谓“恐惧”和“绝望”的极限是什么样子。事实上，因为他们三个玩家都还在噩梦游戏中挣扎地活着，所以他们至今也还没触及过那种极限。 “大叔你别吓我们，另一个世界什么的怎么可能…… ” “啪！” 章磐的话才说到一半，放映室里的灯光突然开启，虽然那灯光并不算是白得刺眼，但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是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到渐渐适应了灯光之后，众人才尝试着缓缓睁开眼睛。 “放映室竟然整这么亮堂。”艾小佳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转身环顾四周。 整个放映室的大小和教室差不多，放映的屏幕也和普通教室的黑板差不多大，不过放映室内的座椅确实是电影院的规格，看着就非常舒适。 只不过艾小佳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舒适的座椅上，而是第一时间开始寻找那个队伍里多出来的人。可是在艾小佳他们互相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表情却变得有些茫然。 “这不是没有多出来什么人吗？”章磐也很疑惑地环顾四周，“难道说‘死亡放映室’的传言是假的？” “但的确多了一个人。”手电筒先生第一时间数了数在场的人数，“我们一共七个人，但现在放映室里一共有八个人。” “会不会是我们记错了人数？”艾小佳也很是费解，“虽然校园论坛上说那个多出来的东西会让周围的人都误以为它是熟人，虽然传言都说进入放映室的人很难分辨出谁是真正多出来的那个人，但是我对每个人的记忆都不可能是假的啊。” 说着，艾小佳就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站在那里的三位是手电筒、大剑和斧头大叔们，旁边是我们在学校图书馆里偶遇的苏学霸，然后就是我们虹槐四人帮的其他三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奇怪的人出现啊。” 艾小佳最后看向自己的三位同班同学，长得高胖的是章磐，瘦竹竿一样的眼镜男是周青寿，还有和她从初中一路同班到高中的好姐妹贾颜。 不是艾小佳不愿意相信校园论坛上的传言，但她看向每一个同伴的时候脑海里都能浮现出记忆的画面，相信论坛上别人可能随口胡诌的传言，就等于是在怀疑自己甚至怀疑重要的朋友。 “难道放映室的传言真的是假的？”连斧头先生都产生了怀疑。 “如果是真的呢？”大剑先生还是有着一贯的警惕心。 “会不会……”站在角落里的贾颜一边拿着手机拍摄，一边提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这个放映室里并没有多出什么人，只是这里的不可思议事件小小改动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觉得我们一共只有七个人，其实我们确实是八个人一起进来的？” “这样一来，如果我们找不到第八个人，就会开始‘自相残杀’？”经过好姐妹贾颜的提醒，艾小佳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如果不找出那么一个人来，我们好像无法离开这里？”借着放映室里的光亮，斧头先生他们试着打开放映室的门。为了打开出口，斧头先生甚至用手中的斧头对放映室的隔音门进行攻击，但那扇厚重的门除了被砍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破开的迹象。 “至少我们证明了，这里确实是校园不可思议地点之一。”身为队友的手电筒先生他们显然很了解斧头先生那把武器应有的力量。 “说起来……”拿着手机继续担任摄影师工作的苏白突然出声问道，“我们队伍里一直都有两个人负责拍照吗？难道拍摄不可思议事件还需要多机位拍摄？” 苏白看向旁边也拿着手机正在拍摄的贾颜，询问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嘴角也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 第137章 放映室黑影 他们队伍里一直有两个人负责拍摄吗？ 在听到苏白的询问之后，所有人才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对啊，他们又不是拍电影纪录片之类的东西，为什么会需要两个人同时拿着手机拍摄？ “我之前在放映室外拜托苏白帮忙拍摄，那个时候苏白还用做题来吓唬我们，这段记忆回想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假的。”艾小佳看了看苏白，又看向站在另一边的贾颜，“我也拜托了贾颜帮忙拍照，毕竟她不喜欢上镜，但拍照技术和取景都很不错。” “但我也觉得，我不可能找两个人帮忙拍摄。”艾小佳思忖片刻，就注意到了苏白和贾颜拿在手里拍摄的手机。 奇怪的是，贾颜拿在手里的手机和艾小佳的手机是同一个款式，或者说是同一个手机。但苏白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款式有些老旧的手机，连机身都已经有些掉漆了。 “奇怪，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把自己的手机给苏学霸了。”艾小佳看向苏白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质疑，“你真的是苏白吗？我们真的在半夜的图书馆里遇到了失踪两个多月的同年级学霸？” “怎么想都很奇怪吧？我们四个人一起溜进学校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在图书馆里遇到一个不那么熟的同学？”贾颜也在一旁说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喜欢在图书馆里待到半夜的人吗？” “而且我刚才已经停下来看过了，我用这部手机拍摄的内容里根本就没有那个苏白的脸！”贾颜指了指自己和艾小佳那部一样的手机，转而看向其他人，“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是视频的拍摄者？”苏白注意到了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但并没有太在意，反而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手上这部手机确实不是艾小佳的，而是我自己在用的手机。” 还没等那边迫不及待的贾颜继续说话，苏白已经接着说道：“至于为什么没有用艾小佳的手机，是因为我把那部手机留在了放映室外面。” “现在大家根本就走不出放映室，又有谁能够验证？”贾颜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将放映室里的氛围调动得一次比一次紧张。 但苏白却似乎完全没有收到追问和气氛的影响，只是依旧平静地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几乎就在苏白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放映室里的灯光瞬间又暗了下去。只不过这次的光线变化并没有让放映室重回漆黑一片，只是原本亮堂的灯光变得昏暗，然后下一秒放映室前方黑板大小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再加上屏幕的光亮让放映室里的众人依旧可以看清楚彼此脸上的困惑和迷茫。 再然后艾小佳的脸就出现在了放映室的屏幕上。 「大家好，我是高三2班的艾小佳，一个普普通通的灵异恐怖爱好者。」 「……或者说是偶遇到了一位特殊同行者，铛铛——就是我们请假了两个月的苏白苏同学……」 “靠！”看到放映室屏幕上播放的录像，身为女生想要保持文雅的艾小佳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只不过艾小佳想要骂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段视频！”艾小佳刚吐槽完自己，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对，为什么放映室里会播放我刚才拍摄的视频？” “因为放映室外面有一台点播机器。”苏白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刚才拿着手机走在最后面，所以看见那个屏幕上不仅显示着很多电影，而且可以在‘随机’、‘挑选影片’和‘导入资源’三个模式里进行选择，再加上那个屏幕旁边还有可以连接手机的数据线，所以我觉得让放映室播放艾小佳同学手机里的录像说不定可以帮我们找到多出来的人。” “本来我可以花一点时间把手机里的视频拷贝进那台点播机器里，但你们走进去的速度太快，所以我就把手机留在了外面的机器上，让那个点播机器能够直接读取手机里的视频。” 说着，苏白又挥了挥手中那台掉了漆的老旧款式手机。 “因为答应了要帮忙拍摄，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手机帮忙录像，画质可能不会太好。” 苏白说话的这段时间里，视频录像中的艾小佳已经将自己和队伍里的每个人都介绍了个遍，等到视频结束自动切换到手机里的另一条视频录像的时候，玩家组和学生组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叫贾颜的女生身上。 艾小佳叉着腰有些生气地看着那个女生，语气都有些愤愤地说道：“什么虹槐四人帮，这个称呼难听死了！如果我们铁三角真的有第四个人的话，再怎么样也得叫虹槐四大天王才对！” “……” “你到底是谁？”周青寿带着其他两个人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他们和“贾颜”之间的距离。 「我……」自称“贾颜”的东西原本表情气愤地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叹了口气，「算了，这还怎么玩？」 然后，原本人模人样自称“贾颜”的东西就在屏幕光亮闪烁的瞬间也变成了黑色的人影，和这个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黑影一样看不出任何性别五官的特征，连噩梦世界最弱小的游魂都比这些黑影更有存在感。 也就是在放映室的黑影选择放弃的同时，放映室原本连斧头都劈不开的隔音门瞬间解锁，那开锁的“咔嚓”声几乎和手电筒先生按下快门的声音同时响起，那扇厚重的隔音门甚至和之前一样打开了一条通往外面的缝。 玩家组和学生组都万分感激地看向苏白，艾小佳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几乎都要答应苏白做题的要求了。但只有苏白自己明白，想到录像这个道具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说不定艾小佳之前拍摄那段视频的时候就考虑过将他们所有人的影像都保存在手机里做备份，只不过那些记忆和想法在进入放映室的瞬间就被黑影干扰了。 人的记忆十分神秘，就算是更强大的鬼物也很难创造出一段完整的没有任何漏洞的记忆。所以与其说那个黑影在所有人脑海中都塞入了关于“贾颜”的完整记忆，不如说学生组和玩家组只是被塞入了一部分记忆画面，然后又在黑影的影响下不去细想具体的细节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的脑袋都会变得比平时迟钝。 只不过黑影的这种力量，无法干扰精神无比庞大无比恐怖的苏白而已。即使苏白表现出来的思维能力只是正常人的水平，但只要不受到黑影的干扰，“贾颜”的存在和她的各种说辞在苏白听来都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而被黑影力量影响的其他人，只要被人点醒，也能很快从那种迟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所以苏白做的确实不多，但在刚才的情况下可能也算是关键的存在。 不过……放映室里这个黑影的力量确实比盥洗室镜子里那个诡异要更有趣一些，甚至连苏白戴在左手处的珠串手链都认可了那个黑影特殊的力量。 考虑到之前在洛丽玛丝酒店的时候没有任何商品进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让迷雾商店正式开张的苏老板特地在众人迫不及待离开放映室的时候留到了最后，将失去反抗意识的黑影收入珠串中。 收容了放映室黑影的珠子颜色只是稍稍变黑，似乎连手上的珠串都知道商店正处于特殊时期，至少短时间内不能对商品的品质要求过高。 至此，虹槐一中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地点还剩下三个。 第138章 天快亮了 和之前几次接触不可思议事件不同的是，无论是玩家组还是学生组似乎都已经适应了虹槐鬼校的氛围，毕竟除了诡异的氛围之外，学校里出现的黑影虽然有着各种奇怪的能力，但是恐怖程度远远比不上三位玩家大叔以前接触的诡异事件。 无论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中排在第五位的“恐怖音乐教室”，还是排在第六位的“不存在的学生”，对于学生组和三位玩家来说都是无惊无险的体验。 按照艾小佳记忆中校园论坛上与“恐怖音乐教室”有关的传言，如果有人在午夜时分进入学校综合楼的音乐教室，音乐教室的门会关闭，然后教室里的钢琴会自己弹奏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被困在音乐教室的人必须要跟着钢琴的伴奏唱出声来，只有唱出来的内容和曲调完全正确才能够离开。 听起来这个不可思议事件的难度不该排在“死亡放映室”的后面，但在“死亡放映室”里失踪的人除了会安全地出现在远离虹槐一中的另一个地方之外，本身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在“恐怖音乐教室”中，如果闯入者的演唱无法让音乐教室里隐藏着的鬼物满意，闯入者就会被迫一直唱下去，唱到喉痛到几乎想要掐断自己的脖子，唱到声音沙哑得无法再发出声音，也必须一直唱到那只鬼物满意为止。 比起这种对精神和肉体同时进行折磨的恐怖经历，被传送到另一个地区或者另一个城市说不定还能更轻松一些，所以那些在论坛上给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时间进行隐形排名的学生才会将“恐怖音乐教室”排在放映室的后面。 考虑到自己平凡的音乐天赋，苏白努力思考过应该如何简单地通过或解决音乐教室里的诡异——或者说是黑影。 但让苏白也没有想到的是，学生组那个高高瘦瘦的周青寿一开嗓就将那个藏在音乐教室里弹钢琴伴奏的黑影逼了出来。可能连那个坐在钢琴旁僵硬住的黑影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个时代音乐素养越来越薄弱已经很可怜，所有的学生忙着学习顾不上音乐课已经很可怜了，他或者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帮学生辅导一下，竟然遇到周青寿这样一位……这样一位在音乐方面没有任何造诣的魔鬼！ 是的，不是音乐白痴，而是魔鬼！ 根据艾小佳看到的描述，就算是音乐白痴被关在音乐教室里被折磨到天亮，也能一句一句将黑影想要听到的曲调唱出来，但周青寿的音乐天赋是致命的，让他开嗓都是一种对音乐之神的残忍！ 所以一行人还没想到什么通关方法，就已经被全员赶出了音乐教室。就算手电筒先生他们想要再回到音乐教室看一看，都发现教室门已经被彻底锁死了。 所有人只能转身继续下楼，前往校园不可思议事件中排在倒数第二位的实验室。 根据虹槐一中校园论坛上的描述，这间实验室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但这间实验室里存在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学生”。 会知道“不存在的学生”的存在，是因为在这间所有桌椅都是特殊实验台的专用实验室的角落里，竟然一直都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质桌椅，这套桌椅因为老师偶尔会用来放东西而被一直留在实验室里。 但是每次这间实验室里有班级上课的时候，上完课的学生都会或多或少丢失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都会被人在实验室那张老旧木课桌的桌肚里被找到。 所有人都觉得那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知道有一个学生在实验室里莫名其妙丢失了一台手机，因为那是背着父母带来学校的，而且还是学校明令禁止带入校园的物品，所以她在反复寻找无果之后想到学生们私底下流传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传言，于是在半夜潜入了综合楼的这间实验室。 在漆黑的环境下进入实验室之后，她就借着窗边的月色隐约看见有一个女生正趴在那张木桌子上不停地哭泣着，她以为哭泣的女生是和她一样丢失了东西的可怜人，于是就好心地走上去询问。 之后她就听见那个女生一边哭一边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她，也不存在任何让她觉得高兴的事情。再然后她才注意到那个哭泣的女生身上穿着的校服是许多年前的旧款式，而且当女生抬起头的时候，那张死白的脸上还流淌着两行血泪！ 根据校园论坛的描述，那个发现“不存在的学生”的女生第二天被发现哭晕在实验室的实验台上，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那个女生被老师带走之后，有人在实验室里发现了人的血迹！ 后来关于“不存在的学生”的传言就渐渐坐实，那个女生不久之后也转学离开了虹槐一中。 也正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关于“不存在的学生”的传言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甚至变得越来越恐怖。 比起放映室和音乐教室之类规则和结局清晰的不思议事件，似乎像“不存在的学生”这样充满未知的传言显得更恐怖一些。 苏白和其他人到达那间实验室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黑影趴在那里哭泣，但是除了哭泣之外那个黑影什么都没有做，任由手电筒先生他们在旁边打着闪光灯拍摄照片，也任由艾小佳自己拿着手机在一旁拍摄，无论学生组如何学着论坛里的传言去问那个黑影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实验室的门也没有关闭，所有人没有受到任何来自黑影的影响和封锁。 考虑到实验室里的黑影什么都没有做，他们的任务也并不是要消灭虹槐鬼校所有的黑影，最终一行人还是默默离开了实验室，走出综合楼，前往校园论坛上描述的最后一个校园不可思议地点——食堂。 “食堂”会被排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最后一位，是因为虹槐一中曾经出现过非常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虽然只是引起了集体的上吐下泻，但这所以严苛闻名的学校破天荒的让所有学生进行了休假，那可是虹槐市任何重大节日都没有的特殊待遇。 自那以后，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学生或是三四个学生在吃了食堂的饭菜之后身体不适，无论学校怎么检查都无法找到准确的原因，于是就有传言说虹槐一中的食堂里可能有脏东西。 甚至有传言说，之前卸任的保安透露他有一次半夜路过学校食堂的时候，看到窗口有移动的人影，甚至能够听见有人在做菜翻炒的声音。 在所有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中，与“食堂”有关的传言是最虚的，也是最不合理的，毕竟就算那个什么已经卸任的保安说的话都是真的，午夜翻炒出来的食物到底为什么能够影响第二天中午的学生饮食？又为什么只影响了个别学生的饮食？ 总不可能是那些除了读书之外没有太多业余生活的学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然后连藏在食堂里的鬼物都看不下去了吧？ “其实我也觉得最后一个不可思议事件很像是用来凑数的。”艾小佳在进入食堂前也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比校园六大不可思议听起来更顺耳一些，不是吗？” 可就是在这样所有人都不相信食堂里存在不可思议事件的情况下，进入食堂的众人竟然真的在食堂打饭窗口的内部看到了忙碌的黑影。 传言不像是真的，但是黑影却是真实存在的？ 苏白不禁再次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在学生组和玩家组眼中，黑影就代表着虹槐一中和虹槐鬼校中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的本体。那么苏白在教室里看到的其它别人看不见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甚至在那间有着“不存在的学生”的实验室里，除了那个趴在桌上哭泣的黑影之外，实验室里其实也坐着一些别人看不见的黑影，那些黑影的头部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就和教学楼以及综合楼其它楼层的黑影一样。 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这座虹槐鬼校中存在着的所谓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真的只是普通的诡异？为什么那些诡异会以黑影的形象存在？ 模仿闯入者的身形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的镜子，篮球场上捣乱的黑影，会将闯入者送到遥远地方的放映室，执着于歌唱的音乐教室，伏案哭泣的黑影，怎么想都有问题的食堂…… 与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有关的片段和线索在苏白的脑海中串联，渐渐形成一幅近乎完整的拼图。 “也许正是因为在学校里，所以才会有那些黑影出现吧？”当脑海中的拼图拼成，苏白轻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旁的艾小佳听见了苏白的声音，正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又听见一旁的手电筒先生拿着那台胶卷相机露出很困惑地表情。 “我们已经找到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为什么任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手电筒先生疑惑地看向队友。 “我们的任务只是拍照打卡而已，如果完成了任务，应该会被离开这里才对。”大剑先生也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而斧头先生则注意到了虹槐鬼校这个重叠空间和噩梦世界不同的地方，当他们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重叠空间的天空正在微微亮起，这衬托着天上红月的存在感都变弱了几分。 “快点想办法，天快亮了。” 第139章 也许是一场梦? “说起来，虽然我们去了七个校园论坛上说的不可思议事件地点，但是第一个‘午夜图书馆的哭声’我们其实并没有找到，毕竟当时只有苏白在那里做题，不是吗？” 章磐反而提醒了手电筒先生他们。 在食堂拍摄了他们三个人的录像并离开之后，章磐他们和同学的赌约就已经成功完成了。不过……虽然不知道手电筒先生他们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章磐他们隐约知道手电筒先生他们并没有拍摄到所有的不可思议事件的真身。 如果真身就是那个黑影的话，手电筒先生他们没有拍摄到的应该就是午夜图书馆里的黑影。 “你说这么快做什么？”艾小佳抬头看了一眼章磐，“我本来想骗大叔他们说，其实这个学校还有另一个不可思议事件，那就是出现在诡异校园里的虹槐铁三角，然后好好吓唬一下三位大叔的！” “我们确实还有没有拍摄完所有不可思议事件的真身，当时在图书馆的时候我确实拍摄了苏同学，如果苏同学也是诡异……不，不可思议之一的话，那我们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 听到手电筒先生说的话，大剑先生又看了看学校其它还没有踏足过的地方，略显焦虑地提议道：“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们再回去看一次。”手电筒看了一眼微微亮的天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艾小佳对校园论坛上七大不可思议地点的转述。 毕竟最初手电筒他们会选择离开图书馆，也是因为当时的玩家组对学生组并不完全信任，也并不确定虹槐一中和虹槐鬼校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但现在既然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中的六个地点都出现了黑影，手电筒相信图书馆里藏着诡异的可能性要比其它地方大得多。 艾小佳他们的赌约已经完成，时间离天亮也不远了，原本可以不再跟随玩家组行动，但是当学生组看见天上那轮还未完全消失的红月之后，心里压着的忐忑还是没有消失，最终还是跟上了玩家组的步伐。 也许是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玩家组的步伐变得很快。 不过在一行人赶到图书馆门口之后，手电筒先生就转过身来阻止了章磐他们想要继续跟上来的脚步。 “大剑，斧头，你们带着相机进去。”手电筒先生将手中的手电筒和胶卷相机都交给了队友，“我陪着这些孩子留在这里以防万一，如果你们在图书馆里发现了什么，再叫上我也不迟。”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为什么不一起……”斧头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身边的大剑先生拽进了图书馆。 艾小佳他们可能想不通为什么同行了一路之后，玩家组会突然选择分开行动，不过站在旁边的苏白倒是能够猜到几分理由。 如果最后一个校园不可思议真的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那么在三位玩家完成任务的下一秒，他们要么会被送去噩梦世界，要么就会被送回到现实世界去。也就是说在玩家组完成任务的瞬间，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从章磐他们面前直接消失不见。 那样的画面对于这些普通的学生来说，可能比校园不可思议事件还要更惊悚一些。 应该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手电筒先生才选择让学生组留在图书馆外，自己也留下来尽可能保证学生们的安全，这也是他们三个离开噩梦游戏之前能够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章磐这些学生这个夜晚已经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就是不要再让他们知道更多与噩梦世界有关的事情，让他们带着这一段奇特的记忆回到现实世界，继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在图书馆外等待的时候，艾小佳、章磐和周青寿时不时询问手电筒先生一些问题，可能是恐怖灵异爱好者的直觉让他们觉得手电筒先生他们身上存在着很多刺激的秘密，但他们并没有从手电筒先生……或者说郑明亮那里得到任何有效的回答。 也就是在半边天都快亮起来了的时候，图书馆里传来斧头先生的声音—— “郑明亮，快来！” 声音并不响，但是在空寂的校园里也足以被听见。 “谢谢各位，有机会的话请你们吃饭。”郑明亮也顾不上对学生组多说些什么，直接点了点头转身跑进图书馆，“太阳升起之前，留在空旷的地方！” 一直到郑明亮的身影在图书馆里消失不见，章磐才很是困惑地问身边好友：“为什么那位大叔像是在和我们道别一样？他们进去了之后就不回来了吗？” 艾小佳和周青寿也看着图书馆的方向若有所思。 “如果是一场梦的话，他们可能真的会在图书馆里消失不见。”苏白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苏白转身向教学楼和综合楼的方向看去，然后即使冷静如他也因为眼前的画面而诧异。 在苏白的视野中，综合楼和教学楼的窗口处都有一些黑色的影子跑出来，如同黑雾一般渐渐缠绕在一起，最终拧成一根黑色的细绳飞向苏白。 所有的黑影融合在一起却并没有形成恐怖的龙卷，反而如同抽丝一般拧成细细一股向苏白缠绕而来。 因为没有感受到来自黑影的恶意，所以虽然苏白的眼中有蓝色的火光闪烁，但他并没有立刻对那抽丝一般的黑影动手。而那一股细细的“丝线”也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在苏白的手边缠绕一圈之后，钻入了苏白左手珠串的某一颗珠子中。 那些黑影并没有选择一颗空的珠子，而是选择主动钻进了苏白之前收服“死亡放映室”那个黑影的珠子里。 这样的古怪情况让苏白确信这些黑影会主动钻进珠子绝对不是因为他个人的人格魅力，而是因为他之前收服某个黑影的行为。 为什么？ 是因为这个学校里所有的黑影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吗？ 苏白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可能性，因为之前已经用线索拼图的方式去猜测过黑影出现的原因，所以这种可能性也并不让他感到奇怪。 细细的黑色丝线看似很慢地进入珠子，但其实苏白视野中那些融合的黑影正在快速消失，那枚珠子的颜色很快黑得发亮，原本对黑影只有猜测没有判断的苏白也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一些属于黑影的情绪，这些情绪足以让苏白确定黑影的真实来历。 “一场梦？”章磐他们显然根本就看不见那些缠绕在苏白身周的黑影。 “是啊，也许遇见那三位大叔，和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合影打卡，甚至是在午夜的学校里见到我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同级生，都只是你们梦中的一部分。”苏白笑着对章磐他们忽悠道，“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梦里怎么可能有这么清晰的画面？”艾小佳看了看图书馆，又看了看苏白，“校园论坛上关于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传言都在这里成真了！” “有没有可能，所谓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苏白看着最后一点黑影绕过自己的指尖，最后钻入黑色的珠子中，然后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念了一声，“这些黑影只是来源于学生的情绪而已。” 第140章 黑影的真相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并不是真的？” 艾小佳复述着苏白所说的话，但从三个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还有些无法理解苏白所说的话。虽然这个晚上他们经历的事件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但是这些事件甚至细节都在他们的脑海中显得无比清晰，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梦？ “可是，教学楼一楼盥洗室里的那面镜子真的有问题，当时苏白你也在场，你也亲眼看见了镜子里的黑影变成了章磐的样子，不是吗？”周青寿也无法理解。 “虹槐一中是所非常严苛的学校，这种严苛并不是来自于老师，而是来自于这个恐怖的学习氛围。”苏白内心叹了口气，就连他身处学校里的时候都会被这种压抑的氛围所影响，做出在图书馆熬夜自习这种可怕的事情来。 说不定这才是藏身于虹槐一中的“诡异”。 “在这所学校里，有太多人压抑着自己对学习之外事物的渴望，也许在很多人的内心深处都深藏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可以做任何他们不能去做也不敢去做的事情，可以行为古怪，可以个性乖张，可以彻底地释放自己。”苏白说着，看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也许盥洗室镜子里的那个东西，就是在这种渴望中诞生的。” “还有篮球场……” “显而易见，球类运动本来就很容易受伤，但无论如何都很难浇灭那些学生对球类运动的狂热。”苏白想了想，“也许学校对外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夜晚的篮球场没有灯光，如果比赛在昏暗的环境下到达激烈的环节，可能是会比平时更容易受伤。” “但是校园论坛上说真的有人在放映室里失踪，过了一段时间才在距离虹槐市外的地方找到。” 面对学生组的质疑，苏白摇了摇头，然后说：“很多人宁愿选择去相信传言和灵异故事，是因为那些故事更能够刺激人的情绪，更容易引起广泛的讨论，而真实的版本虽然更可信一些，但却没有传言故事那么刺激，就连当事人都不愿意提及真实的情况，宁愿将自己置身于不可思议事件中。” “所以，苏白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放映室里的不可思议事件失踪，而是真的离家出走？所以他们会从学校消失，所以他们会被人在别的地方找到？”艾小佳听着听着，就不再是单纯的反驳，而是开始询问。 章磐他们虽然是恐怖灵异爱好者，但也许是同为虹槐一中的学生，感受着虹槐一中恐怖的学习氛围和压力，仔细思忖之后竟然露出了有些理解的表情。 “确实。”苏白从黑影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可以证实他的猜测。 “那离不开的音乐教室是因为……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上副课的机会？”周青寿无法理解那种对音乐充满了狂热的人。 “确实，就算主课老师不会占课，班级里那些吃饭上厕所都在背单词的家伙也让副课老师上不下去课，最后就全变成了那些学疯了的家伙最喜欢的自习课。”艾小佳也是叹了口气，“我也很久没有上美术课了。” “可是实验室里那个黑影呢？”章磐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头，“传言中那个哭晕在实验室里的女生被带走后，真的有人在实验室发现了血迹。” “……”这一次，周青寿和艾小佳都沉默了。 “有的时候情绪会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刃。”苏白抬头看向综合楼和食堂的位置，“我之前说过，虹槐一中的严苛和恐怖从来都不是来自老师和学校，而是来自于这个恐怖的学习氛围。” “在这一片疯狂的学习洪流中，有太多学生身处洪流之中，然后不自觉地被推着向前一直走。这种事情在学校、父母甚至大部分学生眼中都是一件好事，但也有人会在疯狂的洪流中摔倒甚至体力不支，而倒下的后果就是会被洪流吞噬，会感到窒息喘不过气，会觉得自己将在下一秒被溺死。” “即使是那些咬着牙竭尽所能不在洪流中倒下的学生，其实也已经精疲力竭，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的未知中感到迷茫和痛苦。” “于是他们会为了追赶洪流而在图书馆哭泣，但他们也会想象或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表现出另一个自由乖张的自己，会偷偷溜进学校在不安全的光线下打篮球，会想要离开学校离开父母独自去往远方，会向往一个松弛有度的正常学习环境，也会在被洪流压垮的时候因为手机丢失这样的导火索而陷入彻底的崩溃和爆发，甚至有的时候宁愿再次让自己食物中毒也不愿意上学。也许在一些学生看来，因为食物中毒而躺在床上无法学习的那两天，是他们进入虹槐一中以后最没有压力的日子。” “明明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想法，但在虹槐一中这个压抑到疯狂的环境里，所有人都把这样真实的想法压在内心最深处。没有人会说出真相，他们只是将这些真实的想法甚至做过的事情改编成了刺激的不可思议事件传播开。这些所谓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不仅可以隐藏他们这些在学习洪流中格格不入的想法，还能够成为压抑环境下学生们的宣泄口。” “编造谣言、谈论谣言和散播谣言，这样所谓的‘玩笑’和‘恶作剧’在很多学生看来甚至可能是学习之余最愉快的消遣，这也是他们对待年级里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学生时的消遣方式，毕竟那些学生看起来要比他们更轻松更快乐更想得开。” 说到这里，同为谣言“受害者”的苏白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艾小佳、章磐和周青寿。 自称虹槐铁三角的他们应该也可以理解那种感觉。 “于是在这座虹槐市第一高级中学与红月的重叠空间里，执念、痛苦、迷茫、恐惧和绝望交杂融合在一起，最终诞生了真正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和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从一开始就和‘鬼’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那些病态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的怪物。” “是那些学生们自己创造出了‘鬼’。” 苏白平和地说出了真相。 “难以置信，那些校园不可思议，是论坛上的学生创造出来的？聊得多了就变成了真的？”听明白了的艾小佳诧异地环顾四周。 “太阳快要升起了。”苏白并没有再回答艾小佳的询问，而是看向已经亮起来了的天边，“也许等你们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个有趣的梦，我也只是一个梦境的叙述者。” 苏白并没有把握让艾小佳他们相信重叠空间真的只是一个梦境，毕竟很少会有三个人一起做同一个梦。不过对于艾小佳他们来说，他们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重叠空间真的存在过。 毕竟临时噩梦空间和那一轮红月都不可能让三个人将手机里的录像带出去。 这虽然会让章磐他们无法赢得赌约，但那个赌约本身也只是一个该死的恶作剧而已。 x 章磐、艾小佳和周青寿是在学校的围墙外醒来的，三个人被学校保安发现并叫醒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虽然已经有学生开始进入学校但并不多，躺在偏僻角落里的三个人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醒来的虹槐铁三角的记忆中，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模糊的梦境，他们甚至想不起来三个人为什么会睡倒在围墙外。他们能够回忆起来这一场梦和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有关，却无法记起太多细节。艾小佳也记得自己在梦境中进行了录像，但手机里却没有任何与昨天有关的视频照片。他们甚至记得在梦境中偶遇的苏白，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梦见一个没什么交集甚至不知道生死的隔壁班学霸。 不过，就算关于梦境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章磐他们还是一致认为那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梦，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三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同一场梦，甚至都梦见了同样的陌生人，梦见了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大剑和奇怪的斧头。 “也许我们该去找苏白！”艾小佳快速找到了突破口，“如果他真的在学校的话，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明明记不太清梦里发生过什么，但艾小佳依旧下意识地相信隔壁班那位学霸同学能够告诉他们答案，这种信任感的来源也让人摸不着头绪。 遗憾的是，那位出现在他们梦境中的苏学霸并没有出现在学校里，虽然隔壁班班主任证实了苏白已经销假回到学校，但连那位班主任老师也无法联系到再次不知所踪的苏白。 毕竟在经历了“洛丽玛丝大酒店”和“虹槐鬼校”这两次额外的特殊事件之后，苏白也差不多到了该正式进入下一场噩梦游戏的时间。 所以此时此刻的苏白…… 正步入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城市。 第141章 雾中城 当太阳升起时，脆弱的临时噩梦空间——也就是虹槐一中和虹槐鬼校重叠而成的空间开始坍塌，郑明亮他们三个玩家在图书馆里失去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已经完成了管理员的任务，被以正常的方式送出了噩梦游戏。 而苏白和章磐他们要做的就是在重叠空间坍塌之前离开学校，毕竟没有人知道继续留在坍塌的空间内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也许是红月的力量，也许是苏白那一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洗脑方法很有效，成功翻墙离开学校的章磐他们很快就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三个学生的记忆也都变得有些混乱，开始分不清昨天晚上遭遇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还是现实。 而苏白在看到学校保安靠近躺在围墙外的三人组后，也转身离开了。 苏白离开学校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地平线升起，虽然天蒙蒙亮，但虹槐一中所在的繁华街区已经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街两边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路上也已经多了车辆和行人。 步伐悠闲地走在干净的人行道上，苏白甚至可以看见旁边漂亮花坛中嫩绿叶子上的露珠，干净清透地倒映着空中的朝霞。 周围的空气和温度与红月下的噩梦世界完全不一样，虽然并不温暖，但带着现实世界早晨的清新，呼吸间也似乎吞吐着微凉的薄雾，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 和浸润在红月下的那种舒适感不同，虹槐市清晨微凉的空气让苏白昏昏沉沉一个晚上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还穿着虹槐一中校服的少年有些疲惫地舒展着身体，脑袋里各种混乱无用的思绪也开始在晨风中渐渐散去，眼神中虽然还有些疲惫，但也已经恢复了清明。 “也许连我也中招了也说不定。”苏白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吸收了鬼校黑影的珠串，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虹槐一中的方向。 之前虽然决定了回学校备考，但苏白确实担心过离开学校十多年的自己无法正常地参加考试，毕竟大部分考试需要的知识是苏白在噩梦世界的时候绝对不用上的，那些考试需要的知识对他来说就是一些被彻底遗忘了十多年的东西。 但是，也只是担心而已。 仅仅只是滋生了“担心”这种情绪的苏白在进入虹槐一中之后，竟然就变成了在图书馆里机械式刷题到深夜疯子，那种感觉回忆起来连苏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白能够感受到虹槐一中的校园里存在着某种特殊的东西，但那种东西与诡异无关，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种东西似乎原本就存在于虹槐一中甚至是现实世界的很多地方，只不过在重叠空间的红月之下变得更具影响甚至更具象化。 那些黑影可能就是那种东西具象化的产物吧？ 不过…… 越是如此，苏白就越佩服章磐、艾小佳和周青寿这三个全程都没有受到影响的学生，他们的快乐似乎和整个学生都有些格格不入。 “下次，还是给他们找点题做吧？” 带着依旧恶趣味的想法，苏白缓步向医院的方向走去。虽然身为迷雾商店的老板，苏白可以通过任何一扇门前往商店，然后再从商店休息间的门回到母亲躺着的病房。 但在这个难得让人心情愉悦的清晨，苏白还是选择自己一步步走回去。 多亏了现实世界的噩梦世界玩家论坛，苏白不用担心迷雾商店暂时难以开张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母亲的医疗费用。与上一世相比，重生的一世的苏白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在噩梦世界存活下来，就可以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 是的，前提是拥有无论如何都能够在噩梦世界存活下来的强大实力！ 即使拥有“厉鬼拼图”，对于永远在积攒和深藏底牌的苏白来说，他想要的力量可能永远都会是一个无底洞。 不过，眼看着虹槐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红十字出现在不远处，苏白的耳边却传来了熟悉至极的声音——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接下来您要参加的，依旧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游戏，您将会从游戏中获得更多的经验和更强大的力量，愿您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被红月庇护的子民。」 「游戏即将开始。」 「肆……叁……贰……壹……」 苏白的脚步还在缓缓向前行走，但脚下的人行道和两旁的花坛都被无限拉长，原本美妙微凉的清晨开始渐渐被无垠的黑暗吞没。 只是闭眼再睁眼的功夫，苏白已经离开原本干净的人行道，出现在了熟悉的黑暗中。 苏白环顾四周，明明每一次进入噩梦世界前都会在这片黑暗中短暂停驻，听那位阴阳怪气的管理员先生讲述下一场游戏的故事背景和规则，但这是苏白第一次关注这片黑暗的空间。 明明周围的一切都被极黑吞噬，明明没有任何发光物，但苏白却可以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的双手和身体，这种感觉细想下来甚至比噩梦世界的红月更让人感到奇特。 “难道这里就是……缝隙？” 苏白突然想起了洛丽玛丝，那位已经化作泡沫的人鱼曾经说过，世界与世界之间存在缝隙，而他们一族的能力也与缝隙有关。洛丽玛丝说出这些讯息的时候已经为自己决定了死期，所以苏白选择相信这一信息的真实性。 更何况离开洛丽玛丝酒店的时候，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也曾经说过——「她的痛苦，已经响彻了缝隙中的虚海。」 所以苏白可以确定进入噩梦世界前的这片黑暗空间与“缝隙”有关，难道说这片黑暗就是“虚海”？ 他正置身于极黑的“海”中？ 苏白脑海中关于“缝隙”和“虚海”的信息太少，脑海中的拼图根本无法成形，所以没等他得出什么结论，管理员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游戏开始。」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恭喜您，接下来您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将是噩梦世界中最现代化的霓虹都市——雾城。」 x 「雾城，得名于这座现代化城市周围终年不散的浓雾。这是一座进入后将无法再离开的神秘城市，雾城中人无法踏入迷雾，终其一生无法离开这座被浓雾包围的城市，同时也鲜少外来人能够穿过浓雾进入雾城。」 「不过现在，被浓雾封锁了漫长岁月的雾城终于迎来了一批外来者。」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雾城！」 「你们的到来为雾城的居民带来了希望，你们的到来将有可能驱散封锁了雾城漫长岁月的浓雾，你们的到来……就是为了离开这座无法离开的城市！」 「各位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想要离开雾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驱散雾城周围的浓雾。而驱散浓雾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雾城中点燃十盏特殊的长明灯。」 「只要点燃的全部长明灯，雾城周围的浓雾就会全部散去，各位也将成为雾城的英雄，驱散诡雾的勇者！」 「所以勇者啊，不要畏惧，挺胸向前，只要……只要满足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各位就能在雾城点燃希望之火！」 第142章 进入雾城 「只要……只要满足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各位就能在雾城点燃希望之火！」 苏白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听着管理员又古怪又公式化的声音，对于此时此刻进入噩梦世界完全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对这一世的苏白来说，他经历的第一场游戏还是444路末班车，然后又自己主动进入了第二场游戏所在的幸福小区，自那之后苏白就再也没有以正常的方式进入过噩梦世界。 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事情算是苏白私下接受的委托，一份乍看之下没有任何收获的委托。而昨天晚上经历的因世界重叠而出现的临时噩梦空间更是和噩梦游戏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粗略算算也确实到了苏白第三次进入噩梦世界参加游戏的时间了。 不过……雾城？ 苏白隐约记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座城市，但因为记忆有些模糊，他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去回忆脑海中关于“雾城”的线索。 如果刚才管理员所说的游戏背景和通关方法不存在太多误导的话，这座雾城应该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至少应该存在电力和各种交通工具，但诡异的浓雾就整座城市的人都困在雾中，想要离开雾城就必须点燃十盏长明灯。 虽然刚才管理员讲述的语气就好像是准备带玩家参观雾城的导游，但即使是普通玩家都能从管理员的叙述中察觉到潜在的危险。 比如说这次的游戏场景是一整座城市，而且是在被浓雾困锁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自给自足运作起来的现代化城市，虽然其中必然存在着红月和诡异的力量，但也足以说明这次苏白即将前往的游戏场景很大，比洛丽玛丝大酒店和幸福小区要大太多太多。 而更大的游戏场景就意味着能够容纳更多参加噩梦游戏的玩家，更多的游戏玩家在某些时候可能也意味着更高的游戏难度。 还有离开雾城的方法是点燃十盏灯驱散浓雾，但如何找到那十盏灯，又或者如何点燃那十盏灯对玩家来说也绝对是个大难题。难道是要通过管理员给出的线索去寻找那十盏灯？或者是通过消灭雾城中的诡异来得到十盏灯的线索？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十盏灯的时候，会不会有非常强大的诡异守在长明灯附近？ 苏白的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了各种可能和游戏有关的问题，不过管理员的提示似乎并未解释，所以还未离开缝隙的苏白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听管理员继续用激昂到古怪的语气说道—— 「真的只需要各位满足一点点小小的要求而已，比如，在这一次进入雾城的外来者中，只有被选出的十位勇者才能知道点燃长明灯的方法和其中一盏灯所在位置的线索。」 「嘿嘿，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各位详细叙述本次游戏选拔勇者的方式。」 「首先，雾城是一座现代化且文明的城市，虽然这座城市中的原住民都是虚假的，但当他们生活在雾城中时又是真实的，所以无论外来者还是原住民都必须遵守雾城的法律，任何违法犯罪行为都将被惩罚，轻则罚款警告，重则会被监禁并没收其所有资产。」 「而‘资产’就是本次游戏从外来者中选拔勇者的重要依据。」 「在正式成为破局关键的勇者之前，只有在雾城中通过合法手段赚取十万以上资产的外来者才能够拥有成为勇者的‘资格’，也就是成为候选勇者。」 「然后在雾城一年一度的庆祝日，资产排名前十的候选勇者将会正式成为勇者，获得点燃长明灯的方法和其中一盏灯所在位置的线索。注意，如果在庆祝日那天无法选出十位符合要求的勇者，那么选拔将会被推迟至下一个庆祝日。」 「同时也请各位亲爱的居民们放心，浓雾中的时间流动与浓雾外的世界不同，对于浓雾外的世界来说，雾城的时间流动几乎是静止的，所以本次游戏时长不会影响各位居民游戏外的生活节奏，真是一个贴心的安排。」 「因此，幸运的人类们，本次游戏没有任何时间限制，只需要点燃十盏长明灯驱散浓雾，您就可以成功离开雾城并通关本场游戏。不过在游戏开始之前请务必注意以下几点——」 「第一，您在雾城中获得资产的方式必须是合法的，所有违法行为都将受到惩戒，所有违法所得也将上缴。另外，雾城监狱诚招狱警中，无学历要求，薪水丰厚，有意者可以前往雾城监狱参加入职面试。」 「第二，每点燃一盏长明灯都会驱散一部分浓雾，一部分浓雾的消失也会让雾城的时间流动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简而言之，浓雾全部散去之后，雾城的时间流动将会与外界完全一致，请各位务必把握好点燃每一盏长明灯的时机，不要浪费过多的时间甚至生命。」 「第三，温馨提示，请勿挑战￥%#……」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如果苏白没有听错的话，管理员的声音在叙述第三条注意事项的时候突然变得含糊不清，让人根本无法听清楚管理员想要阻止他们挑战什么。 但没等苏白细想，原本极黑的视野中出现了光亮，那刺眼的光线让苏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苏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街道上，只不过置身于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而且是一条白天的街道，周围的一切都浸润在自然的光照之下。 他明明已经进入了噩梦世界，为什么周围的环境会是白天？红月之下的噩梦世界不应该只有黑夜吗？ 苏白下意识看向天空，发现虽然周围的环境有着类似白天的光照，但这个地方的天空不仅没有太阳也没有蓝天，笼罩天空的竟然是一片肉眼可见的浓雾！ 这就是雾城吗？ 苏白收回视线开始环顾四周，忽略诡异的天空和身处噩梦世界的事实，苏白身处的这条街道不仅看起来和现实世界的街道没有什么区别，还显得有些繁华。 街道两边是各种店面，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各种餐厅、饮品店、服装店甚至书店。街道上没有行驶的交通工具，甚至连街道的路面看起来都无法承受车辆的行驶，看起来只是一条很宽的步行街。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脚步悠闲，脸上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不需要为了生活而忙碌，也没有任何无法解决的愁绪。 「虽然这座城市中的原住民都是虚假的，但当他们生活在雾城中时又是真实的。」 苏白想起了之前管理员说的话。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虚假的？ 第143章 第五大街的杂货店 苏白站在雾城的某处街道上，环顾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虽然知道雾城也是噩梦世界的一部分，但苏白对这座迷雾之下的城市一无所知。对于噩梦世界的玩家来说，未知甚至可能是比诡异更恐怖更致命的存在。 为了更快地获得信息，苏白就这么站在路边进入冥想状态，只不过这一次苏白并没有梳理身体中的力量，而是将一部分力量用来加强听觉和视觉，去倾听来来往往人群中的声音，去观察那些管理员口中“虚假”的人。 “我口渴了。”人群中传来年轻女性娇嗔的声音，声音和语气和现实世界的年轻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去饮品店坐一坐？”那姑娘身边的男性语气十分温和。 “我就是想喝一口纯水，别浪费钱了。” “我忘记带水了，买水的话得去中心广场那边的商城。”男性的语气也有些无奈。 而另一边，一对母子和苏白擦肩而过。 “妈妈，我想买新的文具，可以去那家店买吗？”男孩说话时还指着街对面的某个店面，那家店的门面看起来花里胡哨很吸引人，但勉强能看出是一家饮品店。 “不行，那些东西只能到中心商城去买，我正好也去那里买些调味品。”母亲说着还叹了口气，“每次去中心商城都会买很多计划外不必要的东西，你这小祖宗到了那里可千万别乱买。” 苏白站在街上听了一会儿周围传来的声音，很多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会提起中心商城和中心广场。 如果只是把雾城当成一个单纯的游戏场景，那么很多普通玩家可能会觉得这些路人都是被管理员或者别的存在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玩家前往那个叫中心广场的地方。 这样想也非常合理。 但苏白听着耳边那些与“中心商城”有关的交谈声时，只是轻喃着说了一句：“这附近买东西似乎并不方便？” 与普通玩家不同，苏老板在这座雾城，在这条街道上似乎找到了……商机。 x 雾城。 雾城是一座奇怪的城市，虽然整个城市被浓雾包围，虽然没有人能够离开这座城市，但这座城市里有住宅区、商业区和农业区，有学校、商业大楼、医院、公园甚至监狱，每个雾城人在雾城的生活都是满足而幸福的，幸福到他们不会去思考浓雾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不过要说雾城人最喜欢的地方，那一定就是雾城中央的中心广场。 这并不是因为中心广场的占地大到所有雾城人来来往往都不会觉得拥挤，也不是因为中心广场上让人印象深刻的巨大景观喷泉，甚至不是因为雾城的各种城市部门包括市长办公室都在中心广场附近，而是因为中心广场旁有整个雾城最大的商城！ 雾城的商店种类虽然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那种可以方便附近居民购买一些小东西的杂货店。而中心商城是整个雾城商品种类最齐全的地方，小到一块橡皮，大到室内家具都可以在中心商城里买到，也就成了绝大部分雾城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之所以说绝大部分，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雾城第五大街的路旁出现了一家叫“迷雾”的杂货店，这家杂货店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为了一些雾城人最喜欢光顾的小商店。 “迷雾”这个名字对于一家杂货店来说有些奇怪，但在雾城却显得普普通通。所以这家杂货店能够吸引顾客的原因想来和店名关系不大，真正关键的还是杂货店内陈列的商品，以及……那位有些特别的迷雾商店老板。 迷雾商店内是看起来干净普通的白墙和原木色的货架，其中一面墙壁做了内嵌的玻璃展示柜，玻璃柜里摆放着几本奇怪的书籍和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镜子、雪茄烟盒、一捆绳索甚至还有一枚蜡烛。虽然很多杂货店的顾客都会对展示柜里的物件感到好奇，不过店老板说那些只是被锁起来的非卖品。 除了内嵌的展示柜外，店里的其它木质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分类商品。从厨房调味品到生活日用到文具本册再到饮料零食，这么多种类的商品摆放在同一家店里本该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但迷雾商店里出售的各种商品都出自同一个叫做“misty”的品牌，都是整齐简约的包装风格，都印着一只姿态慵懒的黑猫剪影。 迷雾商店的常客们从店老板口中得知，“misty”在某种特殊的语言中也有“迷雾”的意思，是迷雾商店自己的品牌，包装上的黑猫剪影也是老板的个人爱好。后者倒是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毕竟迷雾商店里就有一只喜欢在货架上走来走去跳来跳去的小黑猫，商店的柜台上也摆放着与猫有关的摆件。 而且雾城人向来不喜欢刨根问底，他们只知道迷雾商店出售的杂货质量很高，有的商品的品质甚至超过了中心商城，这已经足以让迷雾商店附近的居民一次次光顾这家突然冒出来的杂货店。 当然，还有一些人光顾迷雾商店的原因……只是希望能见老板一面。 没有人知道迷雾商店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店里的常客一般都称呼他为“白老板”。在很多客人们看来，白老板都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不仅外貌出众，性格温和善良，甚至还很会画画，是最近开始在雾城崭露头角的年轻画家。 但也许是因为神明见不得一个人太过完美，白老板一直都坐着轮椅出行，虽然四肢都在，但他的双腿却似乎动弹不了。甚至有店里的常客发现白老板的后脑勺似乎有一处伤口，看起来像是动过一场大手术。 这种令人心碎的残缺感，让这位迷雾商店的白老板像是缺失了一角的绝美拼图，既美丽，又让人在心生遗憾之余念念不忘。 比起旁人目光中那种遮掩不了的遗憾和同情，某位自称“白老板”的迷雾商店老板却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叮嘱店里的雇员好好看店之后，就带上常用的画板和颜料，向着中心广场的方向缓缓而去。 毕竟对于拥有“厉鬼拼图”的苏白来说，想要使用某一片拼图的力量，就意味着他必须承受那一片拼图的伤痛，也许是变成窟窿的眼睛，也许是胸前被贯穿的伤口，也许是无法动弹的双腿…… 第144章 青年画家 雾城的中心广场绝对是整座城市最重要的地标，五边形的广场周围抬头可见对于雾城来说至关重要的城市事务大楼、市长办公室、高耸的钟楼和超大型中心商城，周边还规划了可以让市民们饭后散步的漂亮公园，甚至还有建筑豪华的剧院和舞台，可以说是雾城人闲暇之余最喜欢光顾的地点。 五边形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座十分恢弘庞大的雕塑喷泉，三位华丽圣洁的巨大天使手持陶罐站立在喷泉中央，除了喷泉周围的水柱之外，还有潺潺清水从天使手中的陶罐倾倒而出，像是天使对这座城市的祝福。 而广场大面积铺层着的大理石地面上，以天使喷泉为中心点，用金属线刻画出整座雾城的地图路线甚至地点名称。 如果从中心商城、城市事务大楼和市长办公室的顶楼向下俯瞰，就可以无比清晰地发现整个雾城占地形状像是不规则的圆形，然后五条交错的道路将雾城划分成了五芒星的形状，而中心广场正是五芒星地图正中央规整的五边形地区。 因为有钟楼、公园、喷泉和各处花坛，加上在广场上行走或是坐在长椅上休憩的市民，还有在空旷处起舞的舞者们，让中心广场的每个角落细细看去都像是一幅幅构图精致画作，也吸引了许多爱好绘画的人在广场上支起画架，一边绘画自己眼前的风景，一边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而在所有的作画者中，吸引了最多视线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黑发黑眸的青年。 那位青年画家的容貌出众，及肩的长发简单拢着，乍一看有些性别莫辨。不过那位画家的下半身膝盖上虽然盖着素色的薄毯，上半身却是简单的白衬衫，让人能够看出清瘦的男性身形。 当那位青年将轮椅停在某个可以将天使喷泉完全收入眼底的位置之后，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的到来，甚至开始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会变得这样引人注目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青年画家出色的外表，也许是因为轮椅上的双腿带来的遗憾，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坐着轮椅双腿有疾的年轻画家作品的风格和意境都十分独特，在短短时间里就已经崭露头角，连那位高高在上的雾城市长都曾经购买过他的画作。 而这位双腿有疾的年轻画家，自然就是已经进入雾城有一段时间了的苏白。 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苏白能够感到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他并没有理会，只是挽起袖口，拿着调色盘和画笔就开始作画。 在衬衫的遮掩下，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苏白拿起笔的瞬间，一道道血丝在他的右手臂蔓延，刻画出一道道繁琐华丽的血纹，最终渗入他拿着画笔的右手，缠绕修长的指节，渐渐隐没在右手的皮肤之下。 苏白的画笔开始在画布上移动，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对着天使喷泉作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画布纸上，仿佛连自己都已经置身于画中，快速地用色彩和线条交织出一幅……有些诡异的作品。 是的，诡异。 苏白“扮演”的这位年轻画家之所以能够快速在雾城崭露头角，精湛的画技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总是会将眼前美丽恢弘的景象绘画成末日地狱一般恐怖的画面。栩栩如生的美丽植物会在画布上失去生机，绿意葱葱的树木会在他笔下变得蜷曲而枯萎，连嫩黄的花朵也会变成诡异滴血的红色邪物。 而现在苏白要画的是中心广场的天使喷泉，那是在雾城人眼中神圣而优雅的存在，那三位捧起陶罐的天使展翅欲飞，纷纷扬扬的水柱也如水晶般晶莹透亮，折射出的微弱光芒附在白色天使雕像之上，宛如神降。 太多人想要知道作为坐标的天使喷泉在苏白笔下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很多人都静静守在苏白的身后，看着他笔下的画作渐渐成型。 但那真的是一幅……诡异而颠覆所有人想象的画作。 在苏白的画作中依旧有喷泉，也依旧有三个天使的雕像。但和广场上那三个手捧陶罐给予雾城祝福的天使雕像不同，苏白画作中那三个天使抱着的并不是陶罐，而是……它们自己的头颅。 画中的天使衣衫破碎，翅膀残缺，抱着自己的头颅，鲜血不停地从头颅的断口流出，甚至连喷泉池中也蓄满了鲜血，正在向外溢出。 和画外神圣祥和的天使喷泉不一样，画中的无头天使就这么站在蓄满鲜血的喷泉池中，它们身周的血池中还插着很多断裂磨损的剑。画中的天使仿佛在这片土地上战斗过，而且战败了，一败涂地。 不只是画作中的天使，就连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在画中也被渲染成一片阴霾笼罩的末日云层，画中远处的建筑同样被赋予了一种摇摇欲坠的末日氛围，仿佛一切都沉溺在灾难的阴影之中。 苏白在众人的倒抽气声中快速完成了画的大概框架，然后就放慢了速度开始进行慢慢刻画细节。 “好恐怖的画面，怎么会有人在看到天使喷泉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出这样的画面？”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后方传入苏白耳中。 “是啊，虽然画面很有冲击力，但我还是更喜欢真正的天使喷泉。” “可能是和画家的心境有关？毕竟这位先生他的腿……” “这么年轻就坐在轮椅上确实有些可惜，也难怪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苏白对身后的各种声音习以为常，每次他来广场画画的时候都能听到差不多的议论声，再加上中心广场的这座天使喷泉对很多雾城人来说有其特别的意义，苏白的这幅画必然会引起一些不愉快。 但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这些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的雾城人既然在管理员口中是“虚假”的，他们又能真实到哪里去？ 那座神圣恢弘为雾城带来赐福的天使喷泉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他画中的“喷泉”才是真正的真实？ 第145章 青岚 青岚。 这是苏白此刻使用的拼图中那位鬼物的名字。 名字的意思是竹林间微寒的雾气，也像是能够吹散浓雾的那一缕清风，听起来倒是一个和雾城很有缘分的名字。 青岚生前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家，但因为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苏白对她过去的了解并不多。不过，虽然苏白并不了解青岚的过去，但他与青岚的未来道路已经因为“厉鬼拼图”而交织在了一起，他也知道青岚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性，成为厉鬼拼图后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继续不受干扰地进行绘画。 在没有成为拼图之前，青岚的能力就十分强大，而她最重要的一项能力就是能够看见“真实”。 其实厉鬼拼图中很多鬼物都可以看破伪装窥探真实，就像之前经常被苏白借用力量的鬼伞，他那只被挖去的眼睛就拥有看见真实的能力，可以看见幸福小区平和伪装下的残破不堪。 不过无论是鬼伞还是别的拼图，在窥探真实的时候都需要消耗苏白自身的力量，而且消耗的力量越多就能够看到更深一层的真实。只有青岚的能力不同，因为在青岚成为厉鬼之前，在她还是一名普通画家的时候，她的双眼就能够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存在。 所以当苏白借用青岚能力的时候，不需要消耗任何自身的力量，就能够借助青岚的眼睛看破周围表层的伪装。 青岚眼中的世界仿佛有两层，在大部分时候她的视野都是正常的，但如果眼前的人或场景进行了伪装，那她的视野中就会出现人或场景真实的样子，而对方的伪装就像是另一层半透明的图层一样存在，“真实”和“虚假”在青岚的视野中重叠。 若是有一个伪装成人类的骷髅突然出现在青岚的面前，那么她能够看见的就是一个骷髅，以及一个半透明的人类的身影，这并不会影响青岚笑着和对方打招呼，也并不影响她将骷髅画在画布上欣赏。 当然，在借用青岚的能力，获得这双特殊的眼睛之后，苏白也必须要承受青岚身为厉鬼的伤痛。就好像在使用鬼伞力量的时候苏白的一只眼睛会被挖空，颈部也会出现伤痕，就好像在使用鬼新娘力量的时候苏白的胸口会出现贯穿的血窟窿一样，苏白在使用青岚力量的时候，头部后方会出现伤痕，双腿也会变得无法行动。 如果使用青岚的另一种能力的话，苏白的双腿倒也不是完全站不起来，甚至只要停止使用青岚的力量，苏白的双腿也立刻能够恢复自如，只是目前悠悠哉哉在雾城画画的苏白还没有必要让双腿站起来而已。 简而言之，青岚无论生前还是成为厉鬼之后，都是一个擅长绘画“真实”的优秀画家，所以她在画作中呈现的…… 必然是“真实”。 苏白仔细地刻画着画中喷泉的各处细节，画到一半还是有些感慨地轻叹了一声。 在一个祥和平静充满了幸福笑容的城市里，一个自认为看穿了这座城市的真实，看到了这座城市真正面貌的人，到底算是疯子中的正常人，还是正常人里的疯子？ 苏白看着画外真实与虚假重叠在一起的天使喷泉，又看了看自己画中那三具抱着流血头颅的天使残躯，无论身后围观者有多少不赞同的意见，这就是他借助青岚的双眼看见的世界—— 一个充斥着破损、诡异、鲜血和怪物的噩梦世界。 一个真正的雾城。 苏白进入雾城后没多久，就想起了与这座城有关的记忆，然后他就知道不止雾城人是虚假的，就连这座城市的平静祥和也都是虚假的。雾城绝对不是什么现代化的幸福都市，甚至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可能存在着危险，只是这些危险都被隐藏在了这座城市虚假的表象之下而已。 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苏白需要一双可以看见真实的眼睛。 而厉鬼拼图中的青岚似乎也被雾城的“风景”所吸引，一向沉默安静的青岚竟然主动想要出来，想要到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去画画。毕竟对于生来就有一双特殊眼睛的青岚来说，她最喜欢画的就是隐藏在虚假之下的恐怖真相。 于是青岚就成了苏白这一次游戏的同行者。 苏白的画笔突然停下，因为他看见眼前的虚影之下，血色喷泉中被一个无头天使捧着的头颅突然转了过来，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白的方向。明明那头颅也只是雕像的一部分，但苏白确实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的视线，甚至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哀嚎。 周围围观的雾城人越来越多，各种争执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虽然雾城人不喜欢吵架，但交杂在一起的声音也让喜欢安静的苏白和青岚感觉到不适，所以苏白收起才细化到一半的画板和工具，准备回到迷雾商店后再凭借记忆继续完成这幅画。 等苏白收拾好东西，慢慢推着轮椅离开中心广场的时候，平和善良的雾城人甚至为苏白让开了一条道，还有很多人走上前来问苏白需不需要帮忙。 但苏白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雾城没有交通工具，苏白进入雾城以来见到的轮子可能就只有他自己这把出自迷雾商店仓库的轮椅。不过通过苏白和雾城人的接触，他发现雾城人的认知中存在着“交通工具”，但这些雾城人从未想过为什么雾城没有交通工具，也从未想过从小出生在雾城的他们是如何知道“交通工具”这个概念的，他们似乎习惯了活在当下，不会去考虑过去的事情，也不会去考虑未来的事情。 回去迷雾商店的一路上，苏白遇到了好几个经常看他画画的闲人，还遇到了好几个经常光顾迷雾商店的常客，毕竟雾城虽然不算小，但也并没有大到哪里去。 苏白也曾经遇到过不少一起进入游戏的噩梦玩家，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总是微笑平和的雾城人似乎很讨厌从浓雾外面来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都会下意识地和外来者保持距离，所以外来者想要在雾城累积资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雾城的电视屏幕上也经常会出现为了累积资产不惜铤而走险犯罪的外来者，不过那些人一个个都被关进了监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苏白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雾城人对外来者的警惕甚至厌恶，所以一直都将自己伪装得像是普通的雾城人。就连“白老板”这个称呼，也不是因为苏白的名字里有一个“白”字，而是因为那位神秘的雾城市长也姓“白”，而且对方还曾经从苏白的手中买走一幅画。 “白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就像是听见了苏白内心的念叨，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从头到脚太过于一尘不染，那一身白色让他看起来白得有些晃眼。 “白市长。”苏白当然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雾城市长。 而且不只是认识，重生回来的苏白在上一世就已经听说过雾城和这位雾城市长的事迹。这一点，可能是眼前这位总是带着自信笑容的市长先生怎么都预料不到的。 第146章 雾城城主 雾城市长的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像是一个特别喜欢穿白色西装的中年贵族，穿梭在现代都市之中，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一尘不染，无论出现在哪里，身上都有一种经历岁月沉淀也依旧自我骄傲的贵族感。 苏白几乎在这位白市长的身上从头到脚都贴了“贵族”的标签，这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位白市长脸型瘦削、面容苍白且气质独特，也不只是因为他的举止优雅得体，而是因为这位白市长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他对权势和地位的自信。 即使这位白市长总是面带笑容，那也不是温和善意的笑容，而是一种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的笑容，只有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自以为能够将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把握准确的人才会露出那样自信而骄傲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甚至会给人一种对方过于嚣张自满的感觉。 但苏白却知道，眼前这位白市长脸上的笑容只是因为单纯的自信，他相信雾城的一切都不会脱离他的控制，他相信雾城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在他的把握之中。 毕竟苏白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雾城”的存在，而眼前这位白市长在苏白上一世得到的信息中并不是什么市长，而是传说中的“雾城城主”，一位拥有着极其强大力量的恐怖诡异！ 雾城可以说是他的领地，也可以说是他用来消磨时间的棋盘。 如果苏白没有记错的话，这位雾城城主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创造各种不同的雾城，像是古代王城一样的雾城，像是山野荒地一样的雾城，像是末日废土一样的雾城，像是梦幻游乐场一样的雾城，以及……像是现代化都市一样的雾城。 成为雾城的统领者，管理每一座雾城中的“人”，也是这位城主闲暇之余最喜欢的消遣。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能说有多恐怖。 但这位雾城城主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他很快就会对自己创造的雾城失去兴趣，对雾城中“人”的生活也不再有任何好奇。 在这样的情况下，雾城城主本可以直接推翻摧毁整个雾城，然后再重新开始。但显然这样的结局并不会让这位雾城城主满意，毕竟他因为乐趣而创造了雾城，自然想要看着雾城以更有意思的方式走向终结。 于是每过一段时间，噩梦世界的玩家就会接到和“雾城”有关的任务，每个任务中的雾城都并不相同，但每个任务的结局都会让雾城走向终结。 将雾城的结局交给噩梦世界玩家去书写，在这位雾城城主看来可能是对一个他看腻了的雾城来说最有趣甚至最华丽的谢幕演出。 所以这位雾城城主虽然是十分强大的恐怖诡异，但在苏白的记忆里他从未干涉过玩家在雾城内的任何行动，也从未伤害任何一位玩家，他总是如同旁观者一般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玩家们的表演，甚至偶尔还会指导玩家们如何让这场谢幕演出变得更加有趣。 苏白不喜欢雾城城主，或者说是眼前的这位白市长，但如果白市长的所作所为和苏白上一世听到的各种故事一致，对他来说也确实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到目前为止，苏白还没有把握在与强大诡异硬碰硬的过程中全身而退。 “看来我错过了你精彩的创作过程。”白市长看了一眼苏白身后的中心广场。 “只是一幅普通的涂鸦而已。” 苏白会去中心广场画画也是为了满足拼图中青岚的心愿，不过大部分时间里苏白不会去绘画“真实”，就算青岚借他手画出来的作品同样诡异怪诞，但和雾城倒影下的“真实”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做也是为了尽量不和这位白市长产生太多的交际。 就算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苏白也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赌在一些未经他亲自证实的传言上。即使是像444路末班车那样苏白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游戏场景，他也无法保证上一世和这一世的游戏进程是完全一致的。 所以苏白还是尽可能地和这位市长先生保持距离。 也正是因为之前在中心广场的时候感知到这位市长先生不在附近，苏白才会同意青岚去画“真实”的喷泉。青岚虽然性子相对比较温和，可是她对绘画的执念就好像鬼伞想要干涉苏白着装的执念，就好像小火对待污秽的吞噬欲望一样，虽然平日里可以忍耐，但如果苏白同意让他们放手去做的话，他们会很开心。 厉鬼拼图是苏白的家人而不是仆役，因此只要有机会，苏白很乐意帮助他们完成执念，自然也很希望青岚可以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即使让眼前这位白市长有所怀疑，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更何况，就算雾城人会将苏白误认为是土生土长的雾城人，眼前这位身为雾城城主的强大诡异，又怎么可能分不清自己创造的虚假子民和外来者？ 苏白所谓的掩饰在对方看来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掩耳盗铃”。但在苏白看来，只要他能够迷惑这位雾城城主，让这位雾城城主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者就行，然后他就坐在店里坐在画架前静静等待其他玩家赚取资产，点燃长明灯，然后带着所有人离开雾城。 这是苏白理想中的结局。 “听说你的店是在第五大街？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去光顾一下。”白市长的头抬得很高，明明一直在微笑，眼神却更像是在俯瞰苏白，“也许我能在店里找到第二幅让我满意的画作。” “我经营的只是一间狭小的杂货店而已。”苏白也并不介意，眼前的诡异越是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越意味着苏白在他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没关系，我一直很乐意去体验平民的生活。”白市长姿态优雅地向苏白点头微笑，然后迈开步子与苏白擦肩而过，“不过最近雾城似乎有些不太平，还请白老板多加小心。” “谢谢白市长提醒。”苏白回头道谢的时候，那位雾城城主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 在路上偶遇了那位市长先生之后，苏白又花了一段时间才回到迷雾商店。等苏白伴随着风铃声推门进入店里，就看见自己几天前雇佣的男店员正一脸愁绪地坐在柜台后面叹气，对方看到进入店里的是推着轮椅的苏白后，吓得直接从柜台后面蹦了起来，眼神和表情中的慌张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了？”苏白看向眼前年轻甚至青涩的男店员。 “我……”入职才两天的男店员纠结地看着自家老板，最终还是犹豫着说道，“老板，请问我能预支一段时间的工资吗？” “多少？”苏白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精挑细选选中的新店员，“你想预支多少？” 男店员长呼了一口气，像是连自己都无法接受似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咬着牙狠下心说道—— “十万，我要十万。” 第147章 新店员和十万元 在进入雾城之前，迷雾商店根本就不是一间普通的商店，甚至不可能被大部分人或诡异看见，所以也根本不可能以普通商店的姿态存在于雾城之中。 但撇开雾城倒影中隐藏着的“真实”，在雾城中积攒资产显然是这次游戏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再加上某位市长先生在享受建设雾城乐趣的时候，显然留下了一些不太方便的漏洞，导致虽然雾城中有各种各样的店面，但在购买个别杂货的时候，雾城人还是得前往较远的中心商城。 所以苏白就趁着店铺助手“小五”小朋友还醒着的时候，询问能否将迷雾商店变成一家可以让所有人看见并进出的普通商店，得到的答案是可行的。 只要苏白这位迷雾商店的老板点头同意，如同诡魅一般存在于虚幻处的迷雾商店就可以伪装成一家坐落于实处的普通杂货店，所有需要的商品也可以从商店仓库处采购。虽然商店仓库出产的普通物品没有浸润过一丝红月的力量，虽然那些商品不属于任何现实世界存在的品牌，但在这座身处噩梦世界的雾城来说，已经足够了。 而且考虑到苏白可能需要在雾城落脚一段时间，原本必须在噩梦世界关闭的商店休息室也被小五踹开，除了那扇通往现实世界病房的门无法打开之外，苏白在雾城也有了一个称得上舒适的居所。 和最初除了床桌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休息室相比，柜台罐子里已经攒下一层白沙的休息室面积比之前大了不少，还多了一个简单洗漱间和可以摆放物品的橱柜。虽然这样的居所远称不上豪华，但是和其他进入雾城后一无所有的玩家们相比，苏白的起点也算得上奢侈了。 「夫人，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叫醒我。」 苏白还记得进入雾城的那天，只到苏白腰部的小朋友抬着头，那双如红月一般的眼瞳紧紧锁住他，语气非常认真地说着—— 「雾城是一个相对特殊的地方，自有其运行的规则，只要身处规则之中就只是一场很普通的游戏而已，毕竟……这座城的拥有者就是一个很遵守规则的家伙。」 「你最近睡眠的时间很长。」当时的苏白还有些困惑，在小五“沉睡”的时间里，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小朋友会变成小小的缠线娃娃留在柜台上，如同普通的小玩具一样怎么戳都没有任何反应。 但苏白清楚记得他刚刚成为迷雾商店老板的时候，小五说他沉睡的原因是因为苏白的力量决定了迷雾商店的力量，迷雾商店的力量也决定了苏白的力量，但因为苏白和迷雾商店的力量都还很薄弱，所以身为店铺助手且与店铺绑定在一起的小五必须用沉睡的方式来保存力量。 可现在苏白的力量和商店的力量都有了起色，虽然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不至于让小五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吧？ 苏白还记得当时的小五面露无奈，小家伙刚想要说什么时候的时候，就好像耳边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表情微动，然后又变成了缠线娃娃的样子落在地上。 那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至今小五变成的缠线娃娃还被苏白留在休息室的床榻上，那个当初宣称要成为店铺老板得力助手的小家伙一直都没有醒来过。不过说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之前管理员也说过雾城的时间与外界相比几乎是停止的，所以对于噩梦世界的其它区域，苏白和其他玩家度过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可能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已。 不过……在苏白进入雾城的这两个多月里，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借钱，而且一开口就是要借十万。 苏白表情十分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位两天前才入职的年轻男店员，对方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荒诞，所以依旧青涩的脸上满是尴尬和羞愧。 “白老板，就算是我们借的，您能借十万给我们吗？”也许是苏白的表情实在过于平静，男店员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完全低下了头。 我们？ 整座雾城虽然十分诡异，但是雾城人的生活从表面来看确实是幸福而满足的，虽然城里也有普通民众和富裕的民众，但街道上没有乞丐，也没有找不到工作吃不起饭的人，资产对于雾城人而言绝对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在这座城市里会急迫地想要钱，甚至明确想要十万元的……只可能是带着任务进入雾城的“外来者”，也就是其他玩家。 看着眼前大概率也是噩梦世界玩家的男店员，苏白的脸上倒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迹象。毕竟他在雇佣对方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他身体中属于红月的力量察觉到对方玩家的身份，只是苏白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是外来者是玩家这一事实而已。 哪怕是眼前这位男店员开口找他借钱的此时此刻，对方恐怕也只是将苏白当成雾城中一名普通的杂货店老板。 苏白本不该为迷雾商店这样的小店面寻找店员，但青岚很喜欢在白天的时候到雾城各处去画画，苏白也会在外出绘画的时候直接关闭店门，这让经常光顾迷雾商店的附近居民感觉到很苦恼。要知道自从迷雾商店出现在第五大街之后，附近的居民就再也不用为了一些小东西特地跑去中心广场，所以都恳请苏白可以在出门画画的时候留一位店员在店里。 这才是苏白会聘请眼前这位年轻玩家的原因。 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对方的名字应该是孟维。 “在入职的第三天就向老板提出预支十万的工资？”苏白当然知道孟维要十万做什么，但语气依旧是如同听了一场玩笑似的不在意，“你确定你清楚这里只是一家小杂货店？你知道要在这个小杂货店里工作多少年才能拿到十万工资吗？” “老板，我知道您不仅仅是这家杂货店的老板，还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家，就连雾城的市长都买过您的画。”名叫孟维的年轻玩家睁开眼睛看向苏白，像是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您一定能够拿出十万的吧？” “只要您愿意借出十万，剩下的日子里我一步都不会离开杂货店，就连晚上都可以直接在店里打地铺！”孟维应该是很清楚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有多么荒谬，但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有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理由。 还没等苏白说些什么，对面的孟维突然向他走近一步，然后低下头低声说道：“老板，求求你同意下来吧，如果我没有办法说服你，如果你不同意拿出十万，我和你都会没命的！” 孟维竭力压低声音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特别害怕会有人听见他说的话，就好像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躲在暗处等待着苏白拿出十万资产。 第148章 威胁 因为是白天，所以迷雾商店的门一直都开着。 在感觉到孟维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之后，苏白就尝试着去感受附近的力量，然后很快就发现在店铺周围停驻着五个身体内有着红月力量的玩家。 外面那五个玩家应该就是让孟维感觉到害怕的人，可能是让他提出借款要求的人，甚至可能是安排他来迷雾商店当服务生的人。 “老板，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只要您愿意拿出十万，我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孟维先是大声恳求，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老板，店外还有好几个人守着，如果您不答应的话，我和你都不可能再离开这家店了。” “孟维，你这根本不是在请求预支工资或者借款，你是在犯罪。”苏白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眼前年轻而青涩的脸，对方身体里红月的力量很少，应该只是个刚刚进入噩梦世界没多久的玩家，“最近城里不是很太平，电视上经常可以看见盗窃甚至抢劫之类恶性事件，街上也多了很多巡逻官的身影，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眼前这个叫孟维的玩家显然并不知道苏白的身份，但他有一点却猜对了，那就是苏白的资产确实刚好超过十万，毕竟当初白市长买下苏白第一幅画的时候就开了很高的价格，苏白之后画作的出售价格也水涨船高。 以苏白目前的资产，等到第一次玩家资产结算的时候，说不定他能够得到其中一盏长明灯的线索。 迷雾商店自给自足，苏白也对抢先点燃长明灯没什么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和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家伙分享自己的资产。 “老板，你不懂。”孟维表情有些痛苦地蹲下来，竭力压低着声音说道，“这笔钱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是一些很厉害的外来者强迫我来问您借钱的。虽然我也是一个外来者，但我的能力和他们相比实在是太弱了，如果不服从他们命令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干掉我！” “那些玩……外来者很可怕，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老板您也会有危险。”孟维说着，再次恳求苏白，“老板，您就借钱给我们吧，求求你了！” “就算我现在报警，被巡逻员抓起来的也只会是你，而不会是那些真正想要钱的人，是吗？”苏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杂货店周围藏着的那些人只派一个新人玩家出面威胁。 雾城有雾城自己的规矩，只要雾城城主的力量在所有外来者之上，雾城街道上那些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巡逻员就如同雾城城主的力量体现一样，足以将外来者送入他们无法逃脱的那座监狱，这也是雾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最主要原因。 在雾城，虽然纸币硬币可以自由进行交易，但是大额的转账必须双方亲自前往中心广场那边的银行办理，而银行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巡逻员在，如果转账方感觉自己受到了胁迫，可以在进入银行的瞬间就找到巡逻员进行汇报。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明明雾城中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民众，但是拥有着特殊力量的玩家们宁愿去压迫和恐吓同为玩家的孟维，也不敢贸然对苏白这个“原住民”动手的原因。 要知道，虽然在进入雾城之前管理员就提醒过玩家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但对很多玩家……甚至是对很多人类来说，他们能够想到的来钱快的方法在雾城都不怎么合法。 再加上被送入雾城的玩家数量应该不少，会产生不合法念头的玩家只要相遇，就很容易聚集成一个个想要动歪脑筋搞钱的小团体，现在藏在迷雾商店附近的那些玩家应该就属于其中之一。 苏白看着眼前孟维可怜的哀求的目光，觉得那些玩家团体比刚进雾城的时候狡猾多了。 要知道玩家刚刚进入雾城的时候，苏白通过雾城单调的电视频道已经看到了太多入室偷窃甚至抢劫，然后又被那些面无表情的巡逻员抓进监狱的外来者，以及雾城节节攀升的犯罪率。 还有的时候，新闻里会出现一些“发疯”的外来者走到城市边缘，一次又一次地冲进浓雾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从浓雾里摔出来。也许是因为一次次逃离雾城失败带来的不甘和愤恨，让那些外来者在一次次失败后开始宣泄一般破坏城市边界的建筑物和农田，虽然后来这些外来者也被赶来的巡逻员带走，但还是让附近的雾城人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也难怪雾城的很多人排斥甚至痛恨着外来者。 也许就是这一个个失败的例子，让那些喜欢走歪门邪道的小团体意识到就算他们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摧毁整座雾城，如果不能用安全的方式得到十万资产，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这座被浓雾包围的破城。 所以这些团队开始用更小心谨慎的方式来夺取雾城人的资产，而苏白就是他们这一阶段找到的新目标，他们显然正试图利用孟维这个牺牲品让苏白愿意在不报警的情况下到银行去，然后将十万资产双手奉上。 当然，这些团队必然考虑过苏白进入银行后立刻报警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推出孟维这个牺牲品。这样一来就算苏白真的在银行内向巡逻员报警，被抓的也只会是孟维这个小喽啰而已，那些躲在暗处的玩家除了威胁孟维之外什么都没有做，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损失。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孟维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要比苏白这个目标慌张得多得多。 “老板……”孟维用眼神恳求着苏白，“如果我不能说服您的话，他们就算不杀了我，也一定会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的！” “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话，可以找巡逻员。”苏白的态度依旧没有动摇，“即使是外来者，也一样在巡逻员的保护范围内。” “有什么用呢？他们如果还没有动手，巡逻员也不会去抓他们。等他们动了手，就算巡逻员抓走了他们，我也已经被打了个半死，而且剩下的人还会继续动手。”孟维抬头看向苏白的时候，似乎有恨意一闪而过，继续恳求着，“老板，求求你了。” “抱歉，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巡逻员，甚至可以帮你联系市长办公室。” 苏白的表情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种平静原本就是苏白的一种掩饰一种面具，但这种平静似乎点燃了孟维的恨意。 “只是一个残疾的假人而已，我已经受够了对你低声下气！”孟维站直了身子，还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你不拿出钱来，倒霉的就只有我一个吗？那些家伙既然不把我当回事，当然也不会把你们雾城人当回事，你如果惹恼了他们，他们就算不要钱也会对你动手，会要了你的命，甚至会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去威胁下一个目标。” “难道你真的不怕吗？” 看到孟维的表情从原本的青涩羞愧，变成如今满是恨意的样子，苏白反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对我动手？在这家店里？” 第149章 甜蜜的委托 迷雾商店虽然现在伪装成了一家普通的小杂货店，就连店内的时间流动也和外面的雾城一致，但只要苏白想，这家名叫“迷雾”的小杂货店就会瞬间变回那家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宛如独立小世界一般的迷雾商店，而苏白就是这个特殊的小世界里唯一的规则。 想要在迷雾商店里对苏老板动手，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对方选择苏白出门在外的时间动手，就算目前的苏白看起来有些腿脚不便，但他身后的倒影中存在着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身影，还容纳着整个厉鬼拼图。 “如果真的有人要为了十万动手，那我也只能……”苏白抬头看着眼神转变后只剩下怨恨的孟维，“只能说很荣幸成为各位精挑细选的目标。” 苏白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孟维的眼神还闪现了一些希冀，但是等苏白把话说完之后，孟维眼神中恨意就更加明显了。 孟维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个手挽着手的身影出现在迷雾商店门口，出现在坐着轮椅的苏白身后。 “老板，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出现在店门口的是一对表现亲昵的男女，看起来不是夫妻也必然是热恋中的情侣，穿着在雾城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男俊女美，看起来非常般配和谐。 与这一对客人的和谐不同的是，店里的苏老板和年轻店员之间的氛围就显得有些剑拔弩张，高高站着的孟维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苏白，不仅表情狰狞得咬牙切齿，眼神里也满是仇恨，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出刀来刺向苏白。 这个时候来访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合适。 “不，欢迎来到迷雾商店。”苏白却转动轮椅，放心地将后背留给孟维，然后微笑着看向两位初次见面的客人，“这间小店的东西不多，不知道两位需要些什么。” 看清楚两位来客的穿着之后，苏白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雾城虽然不大，但依然存在着阶级区别，比如那些在事务大楼高层处理事务的大人物，比如企业家、医生甚至农场主等等，这些身份的人大多都居住在第一大街，那里有很多和第五大街拥挤居民区不一样的精美的独栋小楼。就连那些人的穿着也比普通民众考究，看起来更偏向那位被苏白贴上贵族标签的白市长。 像门口这两位穿着光鲜亮丽的少爷小姐，平日里就算逛街应该也只会去中心广场那边的商城才对，就算真的到了少盐少油的时候也必然会让身边的人去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挽着手出现在第五大街的小杂货店门口。 “我们不是来买东西……嗯，不对，我们确实是来买东西的。”举止优雅如同身世一般的男性看向身边女伴的时候，眼底里的温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你看你，连话都不会说了。”那位漂亮精致的女性嘴上嫌弃，看向身边男性的眼神却也满是爱意，然后她转头看向苏白，一脸甜蜜地说道，“老板，我们快要结婚了。” 那位发型和妆容都非常精致的女性用无比幸福的运气宣布了这样一个喜讯后，就十分夸张地投入到了身边爱人的怀里，两个人瞬间就黏在了一起。 “恭喜两位，但两位的来意是……”苏白在记忆里搜索了好一会儿，可以确定自己进入雾城之后从未见过这两位突然出现并且突然带来喜讯的年轻情侣。 因为某些原因，苏白多看了那位男性客人几眼。 “抱歉，请稍等一下，我先处理一件店里的事情，然后再好好招待两位。”没等两位客人回答，苏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动轮椅回头看向孟维，原本为了祝贺两位客人而露出的笑意，也在看见孟维的瞬间归于死水一般的平静。 “孟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因为您在试用期间的表现不佳，我决定不再继续聘用您了。”苏白说着，取出几张雾城的货币放在旁边柜台上，“这是原本试用期一个月的薪水，请务必收下。” 听见苏白说的话，孟维的表情扭曲而纠结，但在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位陌生客人以及路边时不时会出现的巡逻员之后，孟维还是咬着牙拿起了柜台上的钱，留下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杂货店—— “老板，你是凶手，你会付出代价的！” 等孟维离开杂货店之后，苏白才转身再次看向门口两位眼神有些困惑的甜蜜情侣，脸上依旧是标准地待客笑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刚才孟维那句充满恨意的话一样。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老板，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吗？”站在门口的男客人皱眉看着孟维远去的背影，“如果有什么需要求助的，也许我们可以帮上忙。” “没什么，只是店内的小事而已。”苏白笑着摇了摇头，“很抱歉在两位幸福的客人面前还处理这样的琐事，所以两位来迷雾商店想要购买的是……” “当然是老板您的画作。”男客人收回视线，语气十分礼貌地微微俯身对苏白说道，“我和爱人想要为婚礼准备一张合影，但尝试了好几家摄影馆都没有得到让我们心动的作品。然后我们偶然间看到了您的作品，瞬间就惊为天人，那种感觉正是我们想要的，所以我们就想请您为我们画一幅画。” 画合影？ 苏白有些吃惊地看着甜蜜蜜腻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青岚的画风应该是诡异且“扭曲”的，怎么想都和结婚合影扯不上任何关系吧？ “我的画？”苏白再次确认。 “是的，我和爱人都非常喜欢您画作中那种怪诞的风格，像是水面倒影中的另一个恐怖世界，像是藏在娇艳鲜花下吸血的触手，像是镜子倒影里疯狂的内心人格。”那位精致的女性在谈及青岚画作的风格时，整个人确实流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显然已经好好地了解过那些画作。 “所以请您务必为我们的婚礼作一幅画，我们一定会给予非常丰厚的报酬。”男性客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我爱人对这幅画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老板您可以在作画的时候，将她画成一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是的，那一定会非常美妙。”女性客人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我订画，不过也没有理由拒绝。”苏白的目光则是落在了那位男性客人的身上，之前他就已经从男性客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不弱的红月的力量，而那位女性客人身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也就是说那位年轻精致的女性确实是雾城人，而那位男性则是一名外来者。 第150章 美好的誓言 通过查看周围身体中是否存在红月的力量这种方式，苏白可以较为准确地分辨出雾城人和外来者。 可惜这种方式在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其实并不好用，因为雾城之外噩梦世界的大部分地方和玩家一样都浸润在红月的力量之下，无论是诡异还是噩梦世界其它地方的建筑甚至路边的一株草里都有着红月的力量，力量的浓度甚至比一些刚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还要高一些。 但也许是因为那位创造了雾城的诡异拥有着特别且恐怖的力量，这座被浓雾包围的雾城像是真正与世隔绝一般，无论是生活在雾城中的人，还是雾城的各种建筑和花草都显得格外纯净，没有受到任何红月力量的影响。 这才使得苏白能够轻易感知到雾城人和外来者的区别。 目前为止唯一能够让苏白感知到红月力量的“雾城人”，可能就是那位在噩梦世界被称为“雾城城主”的白市长，但也仅限于能够感知到而已。以苏白现在的力量，还无法衡量那位白市长拥有的力量的强度。 不过在面对迷雾商店门口这两位满脸幸福的新客人时，苏白的感知是没有问题的，他可以确定那位女客是毫无力量的普通雾城人，而男客的身份则是外来者，也就是噩梦世界的玩家。 “将这位小姐画成一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苏白还是有些诧异于对方的要求，虽然看得出那位精致的女士对诡异怪诞的画风有所偏爱，但他们毕竟是想要为婚礼准备一副双人画像，青岚的画风和“婚礼”这个主题似乎怎么都融合不到一起。 “是的，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誓言。”男客人深情地看着身边的爱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对她的爱始终如一。” 身边的女客人也感动地回望爱人。 “喵？”小黑猫开心不知道从哪里蹦到了苏白的腿上，也满是好奇地看着眼前腻歪的人类。 虽然店门口的氛围格外甜腻，但两位陌生客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让苏白有些意外。 只凭借外貌和身份去评价一个人绝对是片面的不准确的，不过在察觉到男客人的身份是玩家之后，苏白确实思考过对方接近雾城女性的目的。可两个人脸上的神态和眼神的交流在苏白看来也是真实的，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似乎的确相爱着甚至热恋着。 “老板，可以吗？”两个人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向苏白，“具体的风格呈现您自由发挥就可以，价格方面您也绝对可以放心。” 虽然这样的委托让人觉得意外，但苏白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连拼图中的青岚对这一次的委托也很感兴趣，甚至已经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 “两位客人，请进。” 苏白暂时双腿有些不方便，唯一的店员也已经在前一秒被开除了，店里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找不到，只能让两位客人站在店里，由苏白和青岚快速完成画作的轮廓和草稿。 青岚完成轮廓草稿的速度很快，因为苏白本身并没有学过绘画，所有的画作都是在青岚——也就是右手臂上时隐时现的血纹帮助下完成的，所以连苏白自己也像是广场上那些围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画布上两个人的轮廓在一个个色块的叠涂下渐渐成形。等到完成草稿之后，就算两位新人离开了迷雾商店，苏白和青岚也能够继续完善整幅作品。 正是因为真正绘画的并不是苏白，所以在青岚愉快尽兴地进行创作时，苏白还能分神和站在那里的两位新人闲聊几句。 也是在闲聊的过程中，苏白才知道了两位新人激动之余忘记告知他的姓名和他们现在的身份。 那位雾城出身的女性叫蓝茵，可能是某位雾城的造物主不擅长取名，雾城中很多人的姓氏都和颜色有关，比如雾城市长姓白，而第三大街某个大工厂背后的经营者姓蓝。 在雾城里，拥有同样姓氏的人不一定是同族至亲，否则苏白也不会去误导别人认为他姓“白”，不过这位爱好有些独特的蓝小姐笑着承认了自己和第三大街工厂的经营者之间确实有关系。 蓝小姐还很幸福甜蜜地告诉苏白，名叫丰哲的男人能力非常强，做事也非常大胆，所以升职的速度也快到了惊人的程度。蓝小姐还说她身后的家族原本十分排外，但最后连她的父亲都为丰哲的能力折服，甚至很高兴丰哲能够和他的宝贝女儿走到一起。 丰哲的姓氏在雾城并不常见，所以当蓝小姐亲昵地叫着爱人名字的时候，苏白觉得这位蓝茵小姐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爱人可能是外来者，但对此并不介意。 越看，苏白越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哪怕只能在店里站着方便苏白作画，两个人之间仅凭眼神的交流就会时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甚至等到青岚勾勒完轮廓，两个人都还没打算离开这家小店。 “蓝小姐，丰先生，两位一周后就可以来取画了。” 最后是苏白推着轮椅送这对情侣离开了迷雾商店。 送走一对笑得傻呵呵的情侣之后，苏白坐在没了客人和店员的店铺里长松了一口气，比起和陌生人交流，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不仅清静，还可以有时间整理大脑里略显纷乱的思绪。 “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突然听见店外不远处传来小黑猫的声音，他这才发现一直在货架或柜台上睡觉的小猫并不在店里，可能是刚才跟着蓝茵和丰哲他们跑到店外去了。 苏白倒也不担心小家伙会到处乱跑，毕竟开心和普通的动物不一样，就算偶尔出门玩一会儿，也绝对能好好找到回家的路。就算前店员孟维身后那些窥探着迷雾商店的玩家还没有走远，小猫也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这次，苏白刚听见猫叫声，就又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店外响起。 “小家伙，你是和主人走散了吗？” 苏白透过迷雾商店的玻璃橱窗向外面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和小猫攀谈。 第151章 似曾相识 r 第152章 倒计时一周 r 第153章 你留下看店 虽然在现实世界高中都还没有毕业，但秋蕾对苏白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店员，工作很细心，面对顾客的时候也笑得很甜很有耐心。苏白偶尔离开休息室也会叮嘱秋蕾最近外面街上有些乱，无论上班还是下班，只要不是在店里和有固定巡逻员的居民区，都尽量在有巡逻员的地方走。 原本以为那些玩家应该已经放弃了将迷雾商店作为目标，但是当苏白注意到秋蕾丢下那个男孩表情着急地离开店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苏白总觉得他讨厌的麻烦事还没有结束。 而在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出现在投影仪画面里的男孩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敲开眼前这扇看似普通的门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 男孩的名字叫阳羽，虽然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和秋蕾一样都是高二的学生，但是在进入雾城之前他们并不认识。只不过两个人进入雾城的时候正好出现在同一条街上，在两个人都十分茫然无措到处找路人问东问西的情况下很容易察觉到彼此都是玩家。 也许是因为身份相同，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同，阳羽和秋蕾从两个多月前开始就决定像一对年龄差别不大的兄妹一样，在雾城互相扶持，然后一起努力活下去。 可是两个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更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即使是在这个诡异的雾城当中也不可能找到什么赚大钱的工作，只能到处打一些尽可能稳定的临时工。 后来阳羽和秋蕾又遇到了两三个和他们一样为了生活到处打零工的玩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玩家队伍，也算是有了些依靠。可是这个队伍中的玩家们在雾城的生活都十分拮据，就算想要互相帮助都帮不了什么忙。他们这些玩家偶尔有机会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一脸苦笑地抱怨说他们明明是噩梦世界玩家，明明是在噩梦世界里完成游戏任务，结果却生活得比现实世界还拮据落魄，明明已经每天早出晚归地干活，他们的生活却依旧紧巴巴的。 就算他们队伍里玩家已经认清了现实，他们赚不到十万资产，也绝对不可能是点燃长明灯驱散浓雾的“勇士”，但聊起游戏任务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氛围还是有些凝重。 不过，无论如何阳羽也还是很高兴秋蕾能够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每次阳羽来迷雾商店和秋蕾见面的时候，秋蕾都会很高兴地说这份从天而降的工作和之前的工作完全不同，没有了苛刻排外的老板，工资水平也很不错，老板还帮她找到了合适的租房。 有时候秋蕾还会聊一聊那位阳羽没见过的老板，说她的这位新老板长相非常出色，但双腿似乎有些不便，而且喜欢在画画的时候把自己关进休息室里“闭关”。 秋蕾会为阳羽介绍老板随意靠墙放着的一些画作，那些画的画风怪诞诡异到了阳羽都有些不敢看的程度，但秋蕾看起来非常喜欢那些画，说是店里没人的时候，她就会盯着那些画发呆，就好像那些古怪的画中隐藏着吸引人的魔力。阳羽倒是并不同意秋蕾的说法，毕竟他自己看向那些画的时候，只会觉得身后一阵毛骨悚然。 秋蕾甚至还很喜欢老板散养在店里的小猫，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那只在阳羽看来像煤炭球一样的小猫确实很亲近秋蕾，偶尔还会认真地喵喵喵，像是在和秋蕾闲聊。 看着秋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同样在别的街区打工的阳羽也松了口气，就算他们无法成为雾城的“勇者”，能够这样平静地等待“勇者”们结束这场游戏也是一件好事。 但一些意外的发生让阳羽不得不打扰秋蕾的生活，也就是在今天稍早一些的时候，阳羽收到了队伍里另一位玩家的紧急求救，那位玩家曾经在阳羽和秋蕾快要饿死的时候帮助过他们，但因为和雾城的其他玩家起了冲突而受了重伤，正一个人躲在隔壁街区的废弃仓库里。 外来者负担不起医院的治疗费用，而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拥有治疗能力的玩家就是秋蕾。 虽然秋蕾和阳羽他们的队伍一直与世无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也知道这次进入雾城的玩家很多，而且其他玩家组建而成的队伍并不一定是与世无争的，很多队伍中充满了戾气和恶意，这也让雾城中一直存在着玩家和玩家之间的各种矛盾和纷争。 有的臭名昭着的玩家，甚至可能会因为在街上与其他玩家对视了一眼就突然动手。 所以当阳羽听说那位一直在努力帮助队伍中玩家的老好人受了重伤需要秋蕾帮忙之后，就立刻焦急地赶到了迷雾商店，准备带着秋蕾去找那位玩家，队伍里的其他人应该也已经赶去了隔壁街区的那个废弃仓库。 秋蕾知道是那位好心的玩家需要帮助之后，心情和阳羽一样焦急，但因为想要保留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拜托阳羽留在店里帮忙，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去仓库了。 虽然阳羽自己也是差不多年纪，虽然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已经赶去仓库，但阳羽在店里才站了几分钟就开始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决定去敲门打扰秋蕾口中那位很厉害但很可惜有些腿脚不便的杂货店老板。 也就是在阳羽敲了几下门之后，一直紧闭着的休息室的门终于打开，出现在阳羽面前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这也是阳羽第一次看见迷雾商店的店老板。 “抱，抱歉，打扰了。” 阳羽有些无措地看着对面的身影，虽然秋蕾一直说她的新老板长相出众，但坐在轮椅上的老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看，也更让人觉得惋惜。 不过阳羽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就算说话磕磕巴巴的，阳羽还是很努力地表达着他们外来者的身份，告知店老板他们重要的同伴正遭遇生死危机，坦言自己对秋蕾的担心。 “猫……”眼前的店老板认真听完了阳羽他的叙述，但却关注起了他店里那只猫的动向。 阳羽这才想起来那只一直和秋蕾很亲近的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失去了踪影。 “那只小家伙可能跟着去了。”店老板的表情若有所思，“有时候开心看见的东西比我更多，所以是想让我过去看看吗？” 啊？ “你叫阳羽？”店老板抬头看向年轻的玩家，“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来店里取画，所以麻烦您暂时留在店里，我会按时薪来进行支付，麻烦了。” 听到店老板的声音后，原本就已经很无措的阳羽彻底愣住了，毕竟他说这么多的目的是希望老板暂时结束一下闭关，多照顾一下店里，这样他就可以去那间废弃仓库找秋蕾。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行动不便的店老板出发去找秋蕾？ 为什么他还是看店？ 第154章 再遇孟维 曾经帮助过秋蕾和阳羽，甚至可以说是在他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救过他们命的队友受了可能致命的重伤，于是求助阳羽之后，让阳羽来找虽然是新人但拥有一定治疗能力的秋蕾，秋蕾也因为对方是伙伴和恩人而急匆匆前往阳羽所说的仓库。 虽然一个新人玩家独自前往陌生的废弃仓库听起来是一件不怎么安全的事情，但根据阳羽提供的信息，那个废弃仓库是队友躲藏的地方，而且其他队友也正赶向废弃仓库，危险程度听起来并不算高。 就连阳羽想要跟着秋蕾一起去仓库，最主要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担心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的队友。 所以整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前提是苏白和迷雾商店没有被别有企图的玩家盯上的话。 “如果您真的担心的话，我推您一起去吧？”阳羽看到秋蕾口中很好心的白老板“执意”要去有些感动，但他也不愿意就这么留在杂货店里发呆，所以还是试图劝说眼前坐着轮椅腿脚不便的老板，“虽然我知道您真的是一个好人，但是您行动不方便，一个人去的话实在是……” 后面的话出于礼貌，阳羽并没有说出口，但显然就算他没有在担心苏白的自保能力，也担心苏白这么慢悠悠推着轮椅去仓库的时候，秋蕾都已经治疗完那位队友赶回店里了。 不过就算阳羽不把话说完，苏白也能够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但他只是利用这段时间通过冥想彻底掌控的力量，将力量付诸于话语，听似安慰其实语气强硬地对阳羽说道—— 「放心，我会找到能帮忙推轮椅的人，秋蕾也一定能安全回到店里，你只要在这里安心等待，然后在那位尊贵的客人到访时将那幅画交给对方，麻烦了。」 那声音明明温和且有礼，但是站在那里的阳羽听完之后就露出了有些恍惚的表情，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直到苏白离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苏白并不喜欢将事情想得太麻烦太糟糕，但苏白知道小黑猫开心并不是一只单纯的商店吉祥物……或者说，不仅仅是一只吉祥物。就算开心的能力除了变成绳子缠在苏白手上之外暂时还有些琢磨不透，但在苏白刚遇见开心的时候就知道这只小家伙的灵性与众不同。 印象中苏白第一次在幸福小区遇到开心的时候，开心先是想要驱赶苏白让他离开动物怨灵汇聚的“房间”，似乎是想要保护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的普通人类。但后来也许是意识到苏白的力量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伪装成房间的宠物公墓和那些扭曲的怨念，之后的开心又努力挽留了苏白。 所以在苏白看来，开心的灵性和未知的力量让小家伙就算不通人言，也能够看到很多苏白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既然小黑猫选择跟着秋蕾一起离开，必然是这个小家伙有想要做的事情。 而无论小猫想要做什么，苏白都得把店里的吉祥物找回来才行。 苏白虽然坐着轮椅看起来行动不便，哪怕迷雾商店仓库出品的轮椅推动起来比普通轮椅省力很多，想要赶上已经出发的秋蕾也有些困难。 但可能没有其他人能够明白—— 苏白从来都不止是一个人，从不孤单，从不缺少助力。 离开迷雾商店的苏白本来打算自己想办法恢复双腿的行动，或是随机挑选一位幸运拼图。但是让苏白没有想到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是，他推着轮椅离开迷雾商店没多久，就在距离店铺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孟维——那个因为别有所图而被他辞退的前店员。 只不过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孟维的状态显得有些糟糕，全身上下多了很多没有粗糙包扎着的伤口，那张原本干净的脸上也都是淤青和红肿，像是已经被他身后的那些玩家好好招待过一顿了。 苏白和孟维上一次见面不欢而散，所以当两个人“偶然”再次相遇，眼前孟维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变得非常尴尬。 不过当苏白的目光下移，他发现孟维的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信封上似乎还用红色的颜料写着“白老板收”四个大字，让苏白想忽略都困难。 “所以……孟先生是又有事来找我？”苏白饶有意味地看着孟维手中的一封信，他刚刚还在思考到底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挑选一位幸运拼图，没有想到帮忙推轮椅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站在对面的孟维可能也没有想到苏白会突然出现，想要说话的时候似乎牵动了哪一处伤口，让他的表情又是一阵扭曲，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才语气生硬地对苏白说道：“你新招的那个店员刚离开商店不久，就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说着，孟维咬牙将手中硬卡纸的信封用力向前甩去，似乎想要直接丢到苏白的脸上。只不过那封信刚飞到苏白的面前就已经被苏老板伸手拿住，轻松得就好像孟维刚才丢过去的只是一根羽毛。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将全部的资产赠送给他们，他们就会立刻放了你的新店员。他们的要求还是和上一次一样，让我带你到中心广场那边的银行去转账，他们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孟维干巴巴地说完之后，才开始阴阳怪气，“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相信你这种虚有其表家伙会拿出钱来救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外来者，这招如果好使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除了不顾那个小姑娘的死活冷漠拒绝之外难道还会有别的答案吗？”孟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苏白，“明明，明明只是一个虚假的人形，别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如果你这次不按照他们的话去做，他们就算不要钱也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谢谢提醒。”苏白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封绑票后的恐吓信。 也就是说孟维还没将这封恐吓信送到店里，就在路上偶遇了正准备行动的苏白。 “我不是在提醒你！”孟维瞪大了眼睛，“虽然我在他们的眼里不算什么，但你们雾城的人形在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算了，反正你肯定会选择拒绝救那个小姑娘，等他们对你下手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让我在旁边多补一刀，我……” “我可以考虑转账的事情。”苏白眼神流转，直接打断了孟维的话，换来对方见鬼一样的眼神。 “什么？” “但前提是我必须确定那个姑娘毫发无伤。”苏白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轮椅扶手，“现在就出发怎么样？” 第155章 废弃仓库 “你说什么？”孟维的耳朵也受了伤，只用乱糟糟的碎布随意地止着血，所以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我需要看到那个女孩平安无事才会考虑转账的事情。”苏白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好像一周前他拒绝孟维的时候一样平静，“所以请带我去那个女孩现在所在的地方，无论是隔壁街区的废弃仓库或是别的地方都行，我必须亲眼确认那个叫秋蕾的女孩没事。” “你准备救她？用自己全部的资产去救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孟维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度扭曲，“一个半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的小鬼？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 “只是会考虑而已。”苏白抬头看向孟维，“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你知不知道去了那里就不可能给你考虑的机会了，他们所有人都在那里。”孟维不知道为什么表情中满是不甘心和怨恨，“到时候别说考虑，只要你有所犹豫，那些家伙都可能会在你面前折磨那个女孩。” “谢谢提醒。” “我没有在提醒你！！”孟维愤恨难解地长送一口气，“我真不明白同样是做你的店员，为什么你会想要去救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却对我的死活不管不顾？难道就因为她比我在店里多待了几天？” 孟维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了苏白轮椅的后方，开始推着轮椅往他们这些玩家的大本营走去。 “她带走了我的猫。” “……啊？”孟维的表情纠结到扭曲，似乎是无法理解这位前雇主的脑回路。 “算了，我还是很期待你这个虚假的人形被那些家伙折磨的样子。”孟维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舒适的画面一样哼笑了几声，“你一定会后悔去救她。” “我不会去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苏白对孟维并没有太多的偏见，如果之前这位年轻玩家的身上没有爆发出那样超过阈值的恶意和恨意，他也会很乐意向孟维提供一位普通雇主能够给予的帮助的。 很快孟维就推着苏白通过一条捷径进入第四大街，离开了之前休息室投影仪可以监控的区域范围。和大部分区域都是普通居民社区的第五大街不同，第四大街的区域内以各种制造厂、组装厂和仓库居多，可以说是雾城重要的生产线。 虽然雾城人没有“交通工具”这个概念，但第四大街还是存在着一些类似车辆的运输系统，这些东西和周围的工厂让整个第四大街看起来比第五大街脏乱很多，空气中似乎都多了些灰尘，这也可能是雾城人放弃更便捷的交通选择步行的原因。在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中，所有人更重视的并非是“未来”和“发展”，而是“当下”。 随着一座外表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大型仓库出现在苏白的视野中，苏白感觉到好多个拥有红月力量的个体出现在附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聚集在不远处的那座仓库中。 之前阳羽向苏白解释秋蕾为什么突然离开的时候也说过，一个对他们有很大恩情的队友受了重伤躲在隔壁街区的废弃仓库里。如果苏白没猜错的话，阳羽口中的仓库应该就是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这座仓库，也就是孟维背后那些玩家聚集的……大本营？ 苏白虽然不会算命和看相，但还是能够看得出阳羽对秋蕾的关心不假，应该不会故意欺骗秋蕾走入心怀不轨的玩家大本营才对。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秋蕾并没有在离开店铺后不久被绑架，也会因为阳羽带来的信息而被骗入这座仓库。 那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谁在背后进行错误引导？ “答案似乎很明显了。”苏白看着越来越近的仓库，几乎已经可以看见那扇生锈的大铁门上红色的涂鸦，也不知道那暗红的颜色到底是涂料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越是靠近仓库，越有一股腥味和腐臭的味道出现在空气中，那是在雾城其它地方不会出现的腐败感。虽然孟维口口声声称雾城人为“虚假的人形”，但雾城的大部分区域表面上都是充满生机和笑容的，哪怕是最繁华的街道也干净得一尘不染。 与雾城的其它地方相比，玩家们这些自认为“真实”的人类，却反而创造出了这样一个无论表面还是“真实”都充满了腐烂和死亡气息的废弃大本营，这种反差感倒是让苏白觉得很有意思。 “孟维？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前雇主的交流愉……快吗？”仓库附近的一个女性玩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维，然后才注意到孟维正推着一张轮椅，而轮椅里坐着的很显然就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位腿脚不方便的杂货店老板。 “就是他吗？那个有腿疾的画家？”这些玩家显然对苏白“店老板”的身份并不在意，觉得只有“画家”这个身份才能让苏白赚到他们垂涎的资产。 “之前只说是个坐轮椅的，没想到长得比老大费力气请回来的那个什么预言家还好看。”女玩家先是盯着苏白看，然后又摇了摇头，“你说你把他直接带去银行不就行了，还带回来做什么？要知道老大这几天的心情可是糟糕透了，进去说几句话说不定就撞枪口上了。” “那不是正好？反正是他自己要来的，如果落得一个比我更惨的下场就更好了。”孟维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这位白老板说要等他亲眼确认那个丫头没事之后，才考虑转账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你上一次到底是怎么把事情搞砸的？”女玩家挑了挑眉，然后拦住孟维和苏白，“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进去跟老大说一声，顺便让他们做一下会客的准备。你也知道明天就要进行进入游戏后的第一次结算了，现在这位白老板可是我们能否尽快离开雾城这鬼地方的关键之一。” 说着那个女玩家将仓库生锈的大门用力推开一条缝，然后一个人走进仓库。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那个女玩家才从仓库内部将门用力推开，一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苏白，一边做出请进的手势，让孟维将轮椅推进仓库。 第156章 队友和屠牛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一个废弃仓库，但是当苏白被推进仓库内部之后，就发现这座大型仓库内部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可以看得出来孟维身后的那些玩家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应该做了不少事情。 食物和生活物品堆成一座乱糟糟的小山，很多桌椅凌乱地散在仓库内，桌上摆放着食物残渣和一些桌面游戏，还有几个玩家正躺在长桌上呼呼睡觉。 整个仓库里苏白能够看见的玩家，再加上那些躲在暗处但苏白能够感知到的玩家，大概有十六个人左右。除此之外，之前孟维也说过有一些团队里的人已经等在了中心广场那边的银行，就是说眼前这个以废弃仓库为大本营的所谓玩家团队由大约二十个人组成？ 这么多吗？ 苏白知道雾城之内这样由外来者……也就是玩家组成的小队和团队绝对不止两三个，一时之间竟然也难以计算这次管理员到底把多少人带进了雾城。 也因为雾城的这场游戏和上一次在幸福小区里展开的游戏不同，个别玩家的生死表面上看来并不会影响其他玩家通关游戏，所以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将所有玩家团结到一起，最多只会像现在这样组成一个个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甚至可能会对立的小团体。 不过苏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脏乱的仓库，发现仓库里的玩家似乎……并不一定都属于同一个队伍。 除了那些颓靡地在桌子上睡着了的玩家，其他玩家几乎都聚集在仓库内某一处没有摆放太多垃圾的空地那里。那片空地四周也摆放着一些桌椅，七八个有男有女的玩家正坐在那里喝着味道有些刺鼻的劣质烈酒。 刚才帮苏白他们开门的女玩家在让孟维推着轮椅到空地那边去之后，也迈动脚步率先走到了其中一位坐在那里的玩家身后，那是一位看起来特别符合犯罪片中反派形象的男性，五大三粗的身形，手臂和脸上的各种疤痕，甚至还瞎了一只眼睛。 只不过那位男玩家穿着齐整，还是周围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喝酒而是在慢悠悠喝茶的人。 而从迷雾商店外被绑走的秋蕾都被困在这群人当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紧紧抱住了怀里煤炭团子一样的黑猫，咬着牙有些倔强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这小姑娘倒是奇怪，我刚才说要揍你你都没什么反应，结果一说要解决这只猫你就挣扎起来了？”坐在那里的玩家还出言嘲讽。 秋蕾身边还有几个表情愧欠到有些无地自容的人，那些人并没有桌椅酒茶的待遇，也没有像秋蕾那样被所有人死死盯着，但依旧蜷缩着站在角落里，像是在努力地降低着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存在感。 “看来这里并没有人重伤到危在旦夕。”苏白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 原本都死死盯着没有什么反抗力量的秋蕾的那些人，也都将目光转向了苏白，就算刚才已经有人先通报过苏白的来访，当看到他们眼中这位坐着轮椅有点小钱的普通雾城人一脸平静地走进满是外来者的仓库时，这些玩家的表情还是有些吃惊。 “老板？！”秋蕾看见苏白的身影后，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圆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秋蕾紧紧护着怀里的小黑猫开心，又看向身旁那四个眼神闪烁而且满脸愧欠的玩家，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再次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丁哥明明好好地站在这里，却要让阳羽带话说自己伤势严重到可能会死？为什么用绑架一样的方式把我拖到这里来？为什么连白老板也被带到这里？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秋蕾的反应，苏白不难猜到角落里站着的那四个畏畏缩缩的玩家应该就是她和阳羽小队里的其他人员。看来阳羽说的没错，在秋蕾赶往仓库的时候，他们的这些队员也赶了过来。 只不过他们来到仓库的目的……可能并不是为了队伍之间的互帮互助？ 秋蕾虽然是被强行绑到仓库，但离开迷雾商店的时间比苏白早不了太多，一路上可能也没有被告知太多的事情，进入仓库之后孟维那伙的玩家都像是看好戏一样盯着秋蕾他们，自然也不会说太多事情。 所以可能苏白知道的事情都要比秋蕾多得多。 “原来这位就是白老板，能够近距离见到本人真是十分荣幸，在下屠牛。”独眼且面带刀疤的男人端着小茶壶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朝苏白走过来，一边又抬高茶壶直接往口中倒了一口，“我特别喜欢你画的那幅钟楼，特别是将钟楼和眼睛结合在一起的怪诞部分。如果不是那位白市长花十万买走那幅画抬高了画价，也许我也会想要争取一下。” “十万啊……”自称屠牛的玩家感慨了一声，“是我们这些四处讨生活的人很难赚到的一笔钱了。不过就算我们不像那些精英一样有本事去找一个高薪的工作，也一样可以靠我们自己本事来赚到这笔钱。你说是不是，白老板？” “还有那边的小姑娘。”屠牛又看向被逼到仓库角落里的秋蕾，“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外来者，在这个雾城也算是老乡见老乡，所以只要事情一切顺利，我屠牛哥绝对不会对你和那只猫动手。但如果有些人不配合的话，那就别怪哥哥不客气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屠牛的视线是看着苏白的。 “至于小姑娘你的那些小伙伴为什么也在这里，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开口说吧。”屠牛又捧着茶壶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哥哥我最喜欢看这种好戏了。” “你……”其中一个秋蕾的队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恨恨地闭了嘴。 “丁哥，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白老板有什么关系？”秋蕾看向刚才想要开口的那个玩家，对方应该就是那个本该重伤的队友。 “秋蕾，你也别怪我们。”姓丁的玩家咬了咬牙，还是狠心说道，“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人能够尽快离开雾城这个鬼地方啊！无论是我还是队伍的其他人，或者说是大部分被送进这座破城的玩家，都已经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生活了。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只要能够找到尽快点燃所有长明灯的方法，我们都必须得试一试，对不对？” 秋蕾听到对方说的话之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苏白，眼神渐渐变得惊恐。 “难道你们想……” 秋蕾的其他队友逃避地移开了视线。 第157章 两个选择 “停，别说太多了。”那位屠牛哥打断了还准备继续劝说秋蕾的那个玩家，“白老板远道而来也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要是让白老板误以为小姑娘和我们是一伙的，那白老板可就不愿意用他的身家来换小姑娘的命了。” 屠牛虽然这么说，但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担心苏白反悔，可能是觉得苏白既然已经自投罗网走进了没有巡逻员靠近的废弃仓库，他们这么多人有的是办法让苏白乖乖转账。 毕竟只是一个残废的雾城人而已。 苏白也许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但在他们眼里绝对是一个可以被拿捏的目标，这可能也是屠牛不愿意放弃从苏白那里榨干资产的原因。 “白老板，这个小姑娘的面您也见到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聊一聊我们之间的那笔大生意了？”屠牛哥没有再起身，只是伸手邀请苏白也过去坐。 苏白并没有回应邀请，只是依旧停在仓库的入口处，用一贯平静地语气说道：“虽然我只是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但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生意人。据我所知，所谓的生意就是有来有回，付出些什么，再得到些什么。” “但现在听起来，各位外来者先生是想要我全部的资产？那我能够从各位外来者先生那里得到的又是什么呢？仅仅只是我家店员的平安无事吗？” “你还真是不认输。”一直推着苏白的孟维也走到了旁边，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苏白，“我还蛮期待你最后会不会比我更惨一些。” “这么对贵客说话，是身上的伤口还不够痛吗？”屠牛冷漠地瞥了一眼孟维，然后又看向苏白，“白老板，我家乡那里的人总说人的生命是无价的，所以我相信这位年轻善良的姑娘值得这个价格。” “如果是努力为我工作且没有恶意的人，在我看来自然是无价的。”苏白也看了一眼表情古怪的孟维，“但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各位外来者更像是一伙人，而我这位老板才更像是一个外人。” “没，没错！”秋蕾听到白老板说的话之后，竟然连连点头，她直接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围着她的玩家们说，“这是我们外来者之间的事情，和一个普通的雾城人没有任何关系！我的恩人甚至我的指导者都在这里，我怎么可能需要一个本地人来救唔——” 秋蕾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她口中的恩人……也就是被那位姓丁的玩家捂住了嘴，再说不出完整的字来。 “你是不是傻？无论屠牛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屠牛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都是尽快点燃长明灯离开这个鬼地方！难道你真想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假人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吗？！”那位丁哥恨铁不成钢地捂着秋蕾的嘴，不让她继续破坏计划。 丁哥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完整地传入了苏白的耳中。 “说不说那些话都无所谓，今天既然白老板已经站在这里，那他能够做出的选择就不多了。”屠牛的表情看起来倒像是完全不介意刚才秋蕾试图破坏计划的行为，而是依旧看戏一样欣赏着轮椅中苏白的表情变化。 可惜的是从进入仓库到现在，轮椅中那位杂货店老板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就好像屠牛在准备看戏的时候，那位杂货店老板也在看着一出极其无聊的戏剧一样。 “两个选择？听起来倒是不多。”苏白依旧冷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一个是直接死在这里。”苏白的平静似乎激怒了屠牛，对方又一次抓着水壶站起身，然后低头俯视着坐在轮椅中的苏白，“另一个就是去银行转账。” “大哥，如果这个坐轮椅的在银行里找巡逻员帮忙怎么办？”一旁屠牛的小弟阴阳怪气地提醒着。 “我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也相信白老板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我这个小弟说的话也没错。如果白老板您在银行里寻求巡逻员的帮助，以您与白市长之间的私交应该很快就会脱险吧？这样一来我屠牛哥好像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屠牛的语气像是在一步步逼迫苏白。 “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所以我就琢磨了很久，想着就算捞不到什么好处，就算失去了白老板您这样优秀的目标，我也至少得看上一出好戏才行。” “所以如果白老板您同意去银行转账，我会委托那边那位秋蕾姑娘和她的队友、恩人和指导者一起送您去银行。”屠牛抓着茶壶的手向秋蕾他们的方向一指，“白老板要是真的选择在那里找巡逻员，他们这几个人会被送进监狱，我也能看到一出好戏。” “那我宁愿进监狱！”秋蕾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猫，从那位丁哥身边挣脱开，咬牙看向苏白所在的方向，“老板您就同意去银行吧，等到了那里您就直接联系巡逻员把我们抓起来！” “秋蕾你疯了吗？”那位丁哥看起来有些崩溃，“你知道屠牛的势力为什么让人害怕吗？如果进监狱就能够避开这一切的话，哪怕故意去偷点东西，我也乐意去监狱里求个清静！但是屠牛的势力并不只是在监狱外，就连监狱里也有听他驱使的家伙！秋蕾，如果我们就这么被抓进监狱的，我们可能都活不到离开雾城的那一天！” “秋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站在那边的另一位秋蕾的队友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安慰愤怒的秋蕾，“这里不是真实的，这里的人也不是真实的，我们只是在玩游戏而已，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无论秋蕾你多么讨厌我们，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人尽快离开雾城！” “就算雾城的时间近乎停滞，我们在这里拼了命地工作还是因为外来者的身份而被排挤，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也都在现实世界等着我们……我记得秋蕾你也有一个爱你的亲姐姐，难道你就不希望早点回去和她见面？难道你不想回去现实世界过普通的有人爱生活吗？” “那个雾城人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明天就是第一次结算了，等我们驱散浓雾，可能这座雾城也会不复存在，到时候要钱还有什么用？” 明天就是第一次结算了？ 听到秋蕾那边的悄悄话，苏白才想起之前在休息室里冥想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过类似内容的管理员提示声。 这就是屠牛他们迫不及待要逼他拿钱的原因吗？ 第158章 预言家 即将进行第一次资产结算的提示音是在雾城时间昨天晚上出现的，算到今天为止，苏白和其他玩家已经在雾城停留了正好三个月的时间。由此也不难猜测每一轮资产清算的时间周期应该是三个月，也就是雾城时间的一个季度。 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这一次资产清算中身家超过十万的玩家不足十个，如果获得“勇者”身份的玩家不足十个，如果玩家们无法在明天获知全部十盏长明灯所在的位置以及点燃方法，那玩家们就绝对无法驱散迷雾，甚至需要还等待三个月后的再一次资产清算！ 如果再等待三个月，那所有的玩家在这三个月里还是要被大部分雾城人排挤，还是要为了赚钱绞尽脑汁，这可能是屠牛和他周围那些志同道合的玩家们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在苏白看来，无法离开雾城只是其中一个并不算特别糟糕的影响。 苏白担心的是，明天资产清算时获得“勇者”身份的玩家除了他之外一定还会有别人，但没有人能够保证那些苏白完全不认识的“勇者”会不会去点燃长明灯。 但凡进入游戏时仔细听过管理员说话的玩家都该意识到，只有在同一时间段内点亮十盏长明灯才能将这场游戏对玩家可能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勇者数量不足十人，但又有人独自在资产清算后去点燃部分长明灯的话会发生什么？ 管理员在进入游戏的时候就说过，雾城的时间与噩梦世界其它区域以及现实世界相比近乎停滞，只要浓雾不散去，就算苏白他们这些玩家在雾城生活一年，通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可能才过去了十分钟。 但只要一部分长明灯被点燃，就会有一部分浓雾被驱散，到时候雾城原本停滞的时间就会有所恢复，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等待下一次甚至下下次资产清算的几个月时间里雾城的时间流逝会有多快。也许等过了三个月甚至六个月，所有玩家离开雾城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失踪了小半年，整个生活都会被搅得乱七八糟！ 如果不想搅乱玩家们在现实世界的生活，他们就应该尽可能让十盏长明灯在同一时间段内被点亮，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这座雾城里浪费现实世界的光阴，才能保住玩家们在现实世界的虚假平静生活。 不过苏白也知道，在现实世界失踪这件事情对于很大一部分噩梦世界玩家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很多人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离开甚至死亡，所以可能早就有所准备。但在苏白的预测中，雾城的时间开始流动可能也并不是玩家擅自点亮长明灯后最糟糕的影响。 最糟糕的影响应该是没有人知道在一部分的浓雾散去之后，雾城里除了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之外，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变化？ 毕竟苏白永远相信在这该死的噩梦世界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既然苏白能够想到这些，那么他相信玩家中也会有很多人和他有类似的想法，很多玩家在听到昨晚关于资产清算的提示音之后，应该都会急切地想要成为拥有十万资产的“候选勇者”。对于此时此刻的玩家们来说，“候选勇者”可以超过一百个，但绝对不能少于十个！ 只能多，不能少！十盏长明灯必须被同时点亮！ 所以屠牛他们的急切行为从某种方面来说……其实也并非无法理解。苏白并不喜欢也并不赞同屠牛他们强夺的做法，但也的确能够理解这些玩家为了通关游戏而不择手段，毕竟噩梦世界从来都不是一个靠善良可以活下来的好地方。 像屠牛这样的人，如果不在噩梦世界里到处得罪惹不起的人的话，其实很适合当一个卑鄙但容易幸存下来的玩家。反而是像秋蕾这样还未踏入社会依旧怀揣着天真烂漫善良想法的学生更容易在噩梦世界在跌倒，甚至倒下后再也不能爬起。 秋蕾的队友们也说的没错，这只是一场游戏。 没有人比苏白更清楚如何在噩梦世界里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只要不触及底线，就没有什么比自己在噩梦世界中保住性命更重要的了。 所以在苏白看来，屠牛他们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他们找错了打劫的对象。 要知道苏白虽然曾经有一幅画卖出了十万的价格，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来到雾城两个多月的新人画家，也不是所有顾客都像那位白市长一样出手阔绰。因此就算加上杂货店的日常收益，苏白身上的资产其实也只够他一个人成为所谓的“勇者”。 即是说明天资产清算结束之后，苏白很可能知道其中一盏长明灯所在的位置，知道点燃那盏长明灯的方法，甚至能够更了解雾城这场游戏的玩法。 可如果苏白将资产赠予屠牛，那么屠牛就会成为苏白猜测中那个可能会不顾大局自顾自点燃长明灯搅乱局面的不稳定因素。 苏白虽然在雾城过得还算舒适，也无所谓在时间停滞的情况下在雾城多待一段时间。但这一生的苏白在现实世界还有很多念想，他希望平安无事地回到现实世界，希望自己回到母亲病床前的时候现实世界的时间没有过去太久，也希望自己不要错过了升学考试。 与其将资产交给屠牛，让他成为某个不稳定因素，苏白会更愿意将“勇者”这个身份攥在自己手中。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苏白确实有些疑惑地问道，“和上次孟维那种直截了当的威胁相比，这一次屠先生的计谋显得委婉了很多。明明几位可以直接冲进我的店里，在把店门锁死之后再把刀直接架在我和秋蕾姑娘的脖子上威胁我们，最后取得的效果应该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屠先生这次要用这么繁琐的方式通过秋蕾姑娘的朋友一层层谋划着将她绑走？怎么看好像都有些缺少效率？” “我见过这么多绑架对象，白老板你不止是最平静的，而且还是话最多的。”屠牛干绑架这种事情显然不止一次两次了，“你竟然在关心我们做事有没有效率？” “我们大哥现在可是有秘密武器在手，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最有效率的。”坐在一旁的另一个玩家得意地笑着说，“你们这些雾城人是不可能知道那位秘密武器有多厉害的。” “那‘位’秘密武器？”苏白的眼神中并没有屠牛他们想要看见的恐惧和慌张，甚至连雾城人对外来者的厌恶都不曾出现在苏白的眼神中，有的就只有近乎一泓清水的平静目光。 屠牛皱了皱眉，看起来并不喜欢苏白的平静。 “你问的太多了。”屠牛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 “但屠先生说这是一场生意，既然屠先生想要从我身上拿走资产，那我用这些资产来购买一些所谓雾城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应该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吧？”苏白看似无奈地摊了摊手。 “告诉你也无所谓，毕竟是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的信息。”苏白的话似乎说服了屠牛，他对身边手下招了招手，“把我们的秘密武器带过来。” 等那个手下走开之后，屠牛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白说道：“几天前有一位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他非常擅长预言计划的吉凶，也是他阻止了我们直接冲进店里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虽然那样的计划确实很符合我们队伍的风格，但那位预言家先生说这么做的结果是‘大凶’。” 预言家？ 第159章 进一步预测 拥有预言能力的玩家，即使在能力五花八门的玩家中也算是珍稀动物。毕竟预言这种能力在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也对和厉鬼恶鬼战斗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拥有预言方面天赋和能力的玩家很难在游戏前期活下来，自然也就成了稀有动物。 在苏白的上一世，一些将自己预言能力进化到人类极限的预言家，甚至会以神的名义为自己招募信徒。不过苏白没有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快就能遇到有预言能力的玩家，也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变异进化到了哪个阶段。要知道虽然苏白重生一世，但苏白从来都不是第一批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风铃他们这些已经名声大噪的玩家进入噩梦世界要早得多。甚至在风铃他们之前，也已经有很多玩家被送入噩梦世界，只是能够活下来的人实在太少了。 如果屠牛之前说的是真的，这位预言师的能力虽然并不算太强，但已经可以预言一件事情的吉凶，的确走到哪里都有资格被称为“秘密武器”。 不过……鉴于这位预言师并没有阻止屠牛继续招惹不应该招惹的人，苏白对这位预言师的能力还是持观望态度。 循着脚步声看去，苏白看见一个又高又瘦削的中年男人被请了过来，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似乎就是刚才躺在旁边桌子上睡觉的玩家之一，即使现在被叫醒也是一副睡眼朦胧醉意未消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的肥羊？”身份是预言师的男人虽然看起来非常颓靡，但似乎很清楚屠牛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你们看，我就说只有绑架他身边的人，才能让你们的计划顺利向前推进。” “金先生的话我们当然是相信的。”屠牛对那个预言师的态度非常客气，“如果之前几次没有金先生算出来的吉凶，我这群兄弟可能都已经被巡逻员抓住，然后人财两空了。” “可惜这些雾城平民大多都是赚多少钱用多少，根本没什么资产，而那些有钱人周围又总是会出现巡逻员。”屠牛说着又看向坐在轮椅中的苏白，“不然也不至于忙活了大半天还是得冒险对同一只羊下手第二次。”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预言师吗？”苏白仔细看了看那位预言师，确定对方的脸是完全陌生的，并非任何一位苏白知道但不认识的厉害预言师。 “小白脸，这个世界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大太多太多了。”那位预言师的语气倒是和管理员阴阳怪气的时候有些相似。 “预言师先生的预言能够推测到哪一步？在把秋蕾那个姑娘绑到这里之前就预测到我会因为屠先生的计划心甘情愿地拿出所有资产吗？”苏白有些好奇。 听到身为被绑架者的苏白这么问，那位预言师先生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至少我能知道屠先生的计划能否推行到下一步，虽然小……白先生没有如同计划中那样直接前往银行，但既然小……白先生出现在这间仓库，至少屠先生的计划还是向前推进了。” “那么预言师先生现在能够进行下一步推算了吗？”苏白继续表现着一个陷入困局的普通人不该拥有的好奇心，“在预言师先生看来，今天屠先生能够拿到钱吗？” 可能是习惯了苏白这个人古怪的平静言语，屠牛也和苏白一样看向站在那里姓金的预言师。 “金先生，确实该进行接下来的预测了。” 那位金先生在收到屠牛的示意之后，就直接以笔挺站着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开始以一种很高的语速低声喃喃着刚才苏白的问题。在那位金先生将苏白的问题重复了三次四次甚至七次八次之后，他在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中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才睁开了翻着白眼而且布满血丝的眼睛。 预言师踉跄着长出一口气后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但还是惶恐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对屠牛说道：“是凶！是大凶啊，屠先生，大凶！屠先生，虽然您的计划看起来已经有了进展，但您今天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是知道没有人会想要从预言师口中听到坏消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只能背靠其它势力的预言师在做出糟糕的预言后，明明预言的吉凶和预言师本人没太大关系，但也会下意识地对“金主”道歉。 “怎么可能？”屠牛捏着茶壶的左手突然收紧，看似质量不错的茶壶上瞬间布满了裂缝，带着伤疤的独眼金主表情狰狞地看向坐着轮椅的苏白，“白老板，你不会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全部资产来换这位姑娘的性命吧？难道是因为我们刚才的态度表现得太和善了吗？我们可不是演员，我们做的一切也不只是为了演戏给你看，那个小姑娘的命我是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几乎就是在屠牛放狠话的瞬间，他那些还围在秋蕾周围的手下们就已经从椅子和桌子下面抽出了各种菜刀之类的凶器，只有少数人手中。 雾城的表面是平和没有纷争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趁手的冷兵器。对于没有可以用的武器道具的玩家们来说，菜刀和切肉刀之类的工具是当下环境中可以找到的最好用的“武器”了。 而身为团队老大的屠牛随手扔掉了手中的茶壶，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把冰冷的枪丨械，看着应该是一件可以随意带进带出噩梦世界的武器道具。屠牛的枪口在下一秒就对准了被包围着的秋蕾，但那个并不适合在噩梦世界生存的姑娘只是咬紧了牙，愣是一声不吭，似乎是很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影响到苏白的判断。 “我当然相信屠先生是认真的。”苏白看了看秋蕾和她怀里满眼无辜完全不像陷入了危险的小黑猫，笑得云淡风轻且气人，“不然我也不用来这座仓库，直接跟着孟先生去银行，然后将整件事情报告给巡逻员就可以了。既然我来了，那秋蕾小姐和……在我看来就是非常重要的。” 屠牛皱眉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苏白说的话也有道理，可能是觉得这位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白老板除非是个笨蛋，否则不会不知道他走进仓库之后如果不肯掏钱的话，可能连他的小命都得留在这里，可能就是屠牛有可以控制住苏白的信心，他又看了看旁边好几次为他规避了风险的预言师，很是困惑地嘀咕着—— “难道是有巡逻员会从这里经过？但是这里就是雾城的废墟，巡逻员从来都没有在附近出现过。” 屠牛又看了看秋蕾身边那几个有些反抗能力但没什么胆子的玩家。 “还是姓丁的你们会背叛我？” “屠牛哥，你不要开玩笑！我们实在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了，又怎么可能会坏你的好事？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把我们带出雾城吗？”那边姓丁的玩家连忙举手自证，看起来没有半点敢和屠牛作对的勇气。 屠牛又想了片刻，下定决心后直接将枪口对准轮椅中的苏白，然后对那边的预言师说：“金先生，既然您觉得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那如果我直接在这里要了这位白老板的命，明天的结算还会顺利吗？要知道，我们手上的目标可不止他一个。” 第160章 不成立的条件 屠牛嘴上一直在强调说苏白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但周围对待苏白这一单的态度又有些过于隆重了。 “如果我直接在这里要了这位白老板的命，明天的结算还会顺利吗？”屠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枪口对着苏白，双眼则死死盯着做完糟糕的预言后还有些紧张的预言师金先生。 “这个问题太大了，毕竟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我就算尽全力去预测应该也只能获得一些模糊的方向，对屠先生的帮助应该不是很大。”金先生气喘吁吁地擦了擦刚才预测后就不断冒汗的额头，预言师能力的后劲看起来很大，如果这么快做第二次预言的话可能很有难度。 “那就麻烦金先生了。”屠牛却不理会预言师的状态，直接就下了命令。 听到屠牛的语气，那位金先生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再次如同抽搐一般念叨着屠牛想要预测的问题。但这一次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金先生抽搐念叨的时间要比之前久很多。 屠牛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那位金先生在一阵猛烈地抽搐后竟然开始口吐白沫！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位金先生在自己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同时就向后跌坐了下去，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慌张地摇头，一边精疲力竭地喊着—— “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屠牛可能也是第一次看见预言师这样的举动，不止口吐白沫，而且没有得到任何与吉凶有关的预言。 “我看不见这个问题的答案！”预言师拼命摇着头，显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只是竭力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很是惊恐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的苏白，“或者说，这种痛苦的感觉就好像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应该存在，也不应该有答案！” 在很多人感到困惑的时候，同样在欣赏着预言师表演的苏白倒是很清楚屠牛问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没有答案，也知道为什么那位金先生说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毕竟屠牛问题的前提是“直接在这里要了这位白老板的命”，而苏白“死亡”这个条件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个废弃仓库里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 既然连前置条件都无法达成，这样的问题又怎么可能有存在的意义？ 屠牛的表情也陷入沉思，他知道预言师的崩溃不会作假，他自己也不是那种只愿意相信好消息的傻子。但就算这样，屠牛也还是想不通这位杂货店的白老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被屠牛绑架的雾城人不下两位数，因为绑架犯案失败而被送入监狱的手下也早就超过了两位数，这就是为什么秋蕾的那些队友知道就算他们躲进监狱也逃不出屠牛手掌心的原因。要知道屠牛身边人最多的时候，那些成员打地铺都能塞满整个废弃仓库。 那么多成员当中，有很多玩家和屠牛这种在现实世界也没干过什么好事的混混不一样，都只是非常普通的玩家而已。但是身处雾城感觉到自己格格不入怎么都无法适应的玩家们自然而然会去选择一个可以依附的玩家团队，而且屠牛的团队根本不需要多么勤奋努力地工作，只需要跟着他做一些打家劫丨舍绑丨票勒丨索的事情就行。 对于身体强度得到过红月的浸润，而且还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玩家们来说，屠牛让他们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在犯事的过程中遇到了那些不像血肉之躯的恐怖巡逻员，就算他们最后因为不敌巡逻员而被抓进监狱，他们也相信监狱外的同伴们还在为了让所有人离开雾城而努力。 更何况他们在监狱里的生活，除了会被没收原本就不怎么存在的资产之外，那环境可比那些总需要死里逃生的噩梦游戏舒坦多了！ 总之，屠牛的手下很多，找到的能够下手的目标也很多，所以刚开始就算孟维威胁失败，屠牛也还是没怎么将苏白这一个目标当回事。 特别是当预言师金先生加入屠牛的团队之后，有了这位金先生在一旁预测他们每一次行动计划的吉凶，屠牛他们犯事成功的概率就高了许多，省了不少事情。唯一让屠牛觉得可惜的是，这些生活在雾城的普通“人”真的是一群非常虚假的怪人，他们不会去回忆过去，不会去深入思考雾城生活中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雾城人一向讲究“活在当下”，没有什么人会认认真真去存钱，也就导致屠牛他们依靠打家劫舍积攒下来的财富甚至连十万都还不够。 第一次结算的通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屠牛他们的耳边，再加上那个叫孟维的年轻人一直在屠牛身边嘀咕着“白老板”的身家，嘀咕着白老板不太方便的双腿，嘀咕着只要再用武力恐吓一次那位“白老板”一定不会再反抗，屠牛也就真信了孟维所说的话。 可是等屠牛他们和往常一样做好了威胁恐吓“白老板”的计划，那位预言师金先生却阻止了他们的行动，并给出了“凶”的预言。 屠牛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对金老师口中的“吉凶”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他曾经不顾预言师的劝说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更多手下被街上的巡逻员带走，或是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外。 所以在和金先生反复商讨之后，屠牛最终才决定了利用杂货店新来的店员来威胁苏白的计划。虽然孟维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说那个“白老板”根本不会在意店员的死活，但金先生那边得出的结论却是“吉”，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能够顺利地进行到下一步。 但现在…… 计划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怎么了？ 眼前这位白老板难道还有什么连他屠牛都没看到透的地方？ “老大，我现在就把这小子押到银行去！”一旁的玩家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别管什么预言了，既然这个小白脸敢一个人跑过来，就说明他确实想要这个丫头活命，我们干嘛想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事情？” “别小看了预言，我还要再想想。”屠牛直接脸色难看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一边盯着苏白，一边从手下那里又拿了一个新的茶壶。 而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的情况下，一道来自厉鬼拼图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苏白的身后。 青岚。 第161章 初遇青岚 玩家。 对于这些被拉入噩梦世界之后苦中作乐称呼自己为“玩家”的人类们来说，他们和被“困”虹槐一中的学生们一样，即使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和特殊能力，却总是身处于极度压抑的环境中，最后……难免会变得有些精神变态。 不只是别人，就连苏白也是如此。 无论是这一次雾城的游戏还是别的噩梦世界游戏，苏白都会更想要成为一个旁观者，平静得如同没有感情一般看着一切事情的发生和发展。就好像在一个个世界中能够让苏白动容的就只有身后的厉鬼拼图以及……迷雾商店。 苏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将迷雾商店当成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隐约将商店内的存在都当成了与厉鬼拼图相似的存在，明明最初被引入迷雾商店的时候他还总觉得商店背后的主人——那张婚契上另一个签名的书写者会想要吃了他。 但是什么改变那种初见迷雾商店时的恐惧？ 是拥有迷雾商店后拥有的力量？不，并不全是。 苏白每次想到迷雾商店时，脑海中会浮现的是自上一世哥哥离开家之后就不曾感受过的平静的睡眠，是自上一世的家用来抵债之后就不曾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庇护所，是那种自上一世母亲进医院后再也不曾拥有过的安全感……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是某个恐怖至极的诡异让一间古怪的店铺如影随形一般跟着他，苏白却渐渐将那里当成了家。如果这是一种思想的侵蚀，那苏白承认这种侵蚀可能比直接将他吃掉更加恐怖。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将自己当成“旁观者”看“戏”的时候总是容易思绪飘散的苏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着仓库里一个个看似普通但眼神里都隐藏着或多或少疯狂的玩家们，还有那个看似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肌肉绷紧地盯着他的屠牛，苏白仿佛看见了上一世还未学会“旁观”的自己。 成为“旁观者”，用冷静的思绪和极致平静的表情伪装自己并不只是苏白的精神变化，也是一种他对自己精神的保护。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十年的苏白经历过太多事情，也看到过太多人的离去，所以很多和苏白一样的资深老玩家都很清楚一件事情——玩游戏千万别太当真。 哪怕这是一个游戏失败就真的会死去的噩梦世界，如果真的每一次游戏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在红月下因为游戏的进程而欣喜、雀跃、愤怒、嫉妒、悔恨、痛苦、疑惑、迷茫、恐惧、绝望……那么红月的力量不止会增强玩家的力量，也会以很慢很慢很慢的速度侵蚀玩家的精神，最终让一个原本正常的玩家彻底陷入崩坏。 就像是一种水滴石穿的磨损。 所以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苏白开始讨厌“玩家”这个词，因为玩家是游戏的一部分，甚至会在潜移默化中让进入噩梦世界的人把自己当成是游戏的中心。但事实上连管理员都不会称呼他们为“玩家”，他们只是红月的一篇篇剧本中一个个需要竭尽所能活下来的小角色而已。 没有人知道谁是主角谁是牺牲品。 于是苏白渐渐就成为了“旁观者”，没有任何动力没有任何目标的旁观者，他就像是漫无目的的游魂，却拥有了一副名为“厉鬼拼图”的骨骼，驱使着让他活下来，让他不停地向前走去。 这一世的苏白有了目标也有了念想，甚至有了一个“家”。 但他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上一世那种在红月的笼罩下不停向前走的麻木和迷茫。 苏白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青岚”。 与青岚初遇的时候，苏白正在完成某一场游戏的任务，追猎一些游戏区域内凶残的恶鬼。等苏白麻木地追踪着一只恶鬼来到某一处废墟时，就看到那位因为腿疾无法行走的黑发女性正坐在废墟中的岩石上为一具残缺的尸体作画。那个时候的青岚和那具尸体都已经是诡异之物，但并没有多么恐怖的力量，算是游戏区域内到处可见的普通鬼物。 而青岚画的那具尸体是她的挚友，虽然诡异死后偶尔会留下类似“尸体”的躯壳，但很快就会化作烟尘消散在红月之下。当时的青岚可能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留下被路过恶鬼杀死的挚友，所以颤抖着想要将她留在画中。 青岚的能力能够透过虚假的光明去绘画背后的黑暗，也习惯了将真实的黑暗呈现在自己的画作中。 但这一次她画着挚友的残躯，奢望着抬头看向画外时能够看见虚假的幻象，看见挚友依旧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但最后看到的却只有挚友残躯在红月下消散的结局。 当时的青岚看见了苏白，却并没有理会这个闯入废墟的人类，她颤抖地想要起身，但无力的双腿让她根本无法行走，也根本无法为消散的挚友做些什么。 当时的苏白也没有理会青岚这样随处可见的诡异。 但还没等苏白继续追向恶鬼，原本虚弱倒在那幅画旁边的青岚竟然站了起来。苏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后来青岚成为厉鬼拼图的一部分之后告诉苏白，那个时候的她想要向恶鬼复仇但无能为力，只能倒在那里向红月祈求，祈求天上无处不在的红月给予她能够杀死恶鬼的力量，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然后……红月似乎回应了她的祈求。 当时的青岚双腿遍布若隐若现的血丝，以那时候苏白还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去恶鬼离开的方向。苏白站在那幅画旁听见那边来自恶鬼的怒嚎和吼叫声，不久之后就再次看见青岚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回来。 即使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回过神来的青岚似乎还无法习惯突然站立，踉跄着还是回到了原地，重新坐在那幅挚友的画旁，拿起画笔和颜料还想要再画些什么。 但画笔却在青岚的手中滑落了。 也许红月真的回应了青岚的祈求，但她也同样被红月夺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 苏白也不知道当时已经在噩梦世界中麻木的自己为什么还会走上前去，也许是他的任务已经在青岚的“帮助”下完成，也许是因为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早就死寂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些感触。 自此，在噩梦世界冰冷的废墟中，失去挚友无法握笔的画家温柔地将苏白拥入怀中，消失在苏白的身体中。转而由苏白拾起地上的画和画笔，被若隐若现血纹缠绕的右手开始修改那幅呈现着挚友最后残躯的画。 一次次下笔，一次次修改…… 青岚想要做的是将画中挚友的残躯修改回曾经的样子。 第162章 搅局之人 当画中躺在废墟中残缺的躯壳，在青岚和苏白的手中变成在花丛中酣睡的挚友，青岚的眼泪借助苏白的双眼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苏白和借用了他身体的青岚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废墟的岩石上，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泪水就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那个时候的苏白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和青岚在红月下坐了多久，只记得到了后来他已经分不清正在哭泣的到底是失去了挚友的青岚，还是进入噩梦世界之后无论多么绝望和迷茫都不曾哭泣过的自己。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苏白也只是一个经历了各种剧变后崩溃到麻木的普通的学生，并不是十年后的“旁观者”和“看客”，甚至连“厉鬼拼图”的能力都用不明白。那个时候他的平静是因为麻木，是因为迷茫，是因为知道就算再痛苦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而且无家可归。 也许是在苏白的身体里体会到了他难以言说的痛苦，青岚一直都静静地没有打扰苏白，用一种并不需要言语的温柔陪伴在苏白的身边。 无论是放下画笔选择战斗的青岚，还是放弃战斗拿起画笔的青岚，都是一位非常温柔的画师。 「活下去，不要死。」 可能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白感觉到除了青岚之外，厉鬼拼图中其他的鬼物也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们也许和想要继续画画的青岚一样都为了各种不同的执念留在“厉鬼拼图”之中，但他们也都真心陪伴在苏白身边，一次次地命令他活下去。 苏白是厉鬼拼图的灵魂，而拼图即是他的骨骼。 而此时此刻，雾城第四大街的废弃仓库里，一个黑色长发穿着长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白的后方，正是厉鬼拼图中青岚。成为拼图的诡异与普通鬼物有很多不同之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除了苏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青岚的出现。 出现在苏白身后的青岚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位高挑且姿态优雅而温婉的女性，但全身上下都有血色的纹路在若隐若现，述说着这位女性诡异的不同之处。 「那个孩子，很喜欢我的画。」 青岚虽然一直都在拼图中，但因为苏白一直借用着她的力量，所以偶尔停下画笔休息的时候，她能够看见很多外面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像是苏白将她平日里的作品挂在迷雾商店的白墙上，像是秋蕾一个人坐在店里的时候就会看着她的画发呆，再像是秋蕾时不时看着她的画发出的赞叹声。 “我知道。”苏白也点了点头。 青岚的温柔和鬼新娘阿喜不同，阿喜的温柔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或者说除了苏白之外没有人能从阿喜的身上感知到温柔。而青岚的温柔则更像是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时时刻刻都如同吹散浓雾的轻风，愿意去帮助那些真心喜欢她作品的人。 当然，如果他们对苏白不利的话，青岚的温柔也会化作利刃。 所以同样是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原本只是在苏白右手处若隐若现的血纹不知不觉已经转移到了苏白的双腿上。即使不停止使用青岚的力量，苏白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让双腿恢复正常行动，甚至能够使用青岚从红月那里祈求而来的力量。 “你刚才说什么？”坐在一旁陷入沉思的屠牛隐约间听见苏白低声说了些什么，马上就重新将枪口对准轮椅中的杂货店老板，“他们说的对，我太瞻前顾后了。如果白老板不愿意掏钱的话，我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解决掉你再去找别的目标。我听说最近有一对看起来很有钱的少爷小姐经常在第五大街附近闲逛秀恩爱，那两个家伙说不定更适合当肥羊。” 苏白的双手也已经支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虽然太久没有站立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但拖了这么久，也该解决眼前的麻烦事情了。 不过，就是在屠牛和苏白双方都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声音从仓库刚才没关严实的大门那里传来—— “我还以为是哪位爱画的收藏家拐走了替我和爱人画像的老板，原来只是自以为玩家高人一等就上下乱窜乱跳的小丑。” 不需要回头，苏白已经回忆起那个声音是今天要去店里取画的客人，那对秀恩爱的时候极其自然腻歪的有钱夫妇中身份是外来者的男人。 之前离开店的时候，苏白还特地将完成的画像包好留在店里，让留下来看店的那个小子帮忙将这幅画交给上门来取的客人。 但连苏白都没有想到那个忙着和雾城人办婚礼的男玩家竟然会亲自跑到仓库来。 那位叫丰哲的男玩家推开仓库门走进来，然后越过坐着轮椅的苏白继续往前走，最后站在了苏白和屠牛那方势力之间。丰哲的样子看起来和一周前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一身看起来很贵但在噩梦世界没有什么用的西装，实力不明，但架势很足。 “你是谁？”屠牛把玩着手中的武器道具，就算突然有陌生人闯入仓库也完全不慌。 “屠牛哥，他就是我们在第五大街看到的那个家伙，天天和女伴到处逛来逛去，看穿着打扮应该蛮有钱的。”一旁的玩家轻声提醒屠牛。 “但他刚才说了玩家两个字吧？”屠牛眯眼看着的丰哲，“也就是说你这家伙也是玩家？” “很奇怪吗？这座城市里的玩家不止有你们，努力想要驱散浓雾的也不止是你们，但既然选择了这种方法来成为‘勇者’又瞻前顾后小打小闹的家伙，不是小丑又是什么？” 挡在苏白前方的丰哲右手轻轻抬起，然后下一秒屠牛身边桌子上的酒瓶就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似的瞬间炸开。 “你做了什么？！”屠牛那边的玩家大惊失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玩家到底做了什么。 而丰哲只是无辜地摊了摊空无一物的双手。 倒是一直被丰哲挡在身后的苏白能够清楚地看见，刚才丰哲右手动起来的时候，有一道迷你的风刃在他的指尖旋转。然后等丰哲将手抬起，那道小小的风刃就直接飞了出去，精准地击中了那边的酒瓶。 丰哲不只是玩家，而且是风铃一样掌握了自然类特殊能力的玩家，就算对能力的掌控远远及不上风铃对火焰的那种掌控程度，也足以应对普通玩家。 这应该就是他会一个人跑来仓库帮助苏白的原因。 “怪不得接下来的计划怎么都无法预言成功，原来是金先生已经预测到了会有人搅局！”屠牛有些恍然大悟。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少了活动筋骨的机会，不过苏白在确定丰哲的出现足够翻转局势之后就收起支撑轮椅扶手的手臂，安心靠在轮椅中，继续做一个“看客”。 第163章 疯子哲 “你说我们劫道的是小丑，难道骗女人钱就是正义之士？”屠牛可能是还有别的底牌，诧异之后表情又变得狰狞，“你可别不承认，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女人应该是雾城的有钱人吧？你接近那个女人的原因难道不是和我们一样为了在明天之前赚到足够的资产？” 虽然屠牛对自己的猜测很有自信，但如果苏白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叫蓝茵的女士曾经说过丰哲有很强的的工作能力，凭借丰哲在雾城的工作表现就算蓝茵没有出现应该也能够在资产清算后成为“勇者”。所以丰哲和蓝茵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多少利益纠缠，更多的只是一段美好的意外。 “你们这样肤浅的家伙是理解不了真正的爱情的。”丰哲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只是轻笑着说道，“无论是现实世界的女性、雾城的女性还是噩梦世界的女性诡异都不重要，只要我爱上她，就会一心一意地爱她，和她是什么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丰哲说着，右手再次抬起，又一道小小的风刃从他指尖飞了出去。只不过这次丰哲击中的不再是桌上酒品，而是屠牛举起的武器道具的枪口。 近乎透明的风刃瞬间就割断了枪口，直到那一截枪管落在地上，屠牛才反应过来对方能力的恐怖，愤恨地丢掉手中已经报废的武器道具后，屠牛才和其他玩家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你的能力很厉害，但别忘了这里是我屠牛的地盘，这里坐着的站着的都是我屠牛的人。”屠牛壮着胆子瞪眼看向丰哲，“而你那边就你一个玩家，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什么都干不了的雾城人。” “我就是来带走这位雾城人，还有……”丰哲环顾了一下这间仓库，很快就注意到了被其他玩家团团围住的秋蕾，那个姑娘依旧紧紧抱着怀里那只让丰哲觉得眼熟的小猫，表情中的痛苦和抗拒也和其他的玩家不太一样。 “还有那边那位小姐。” “你的能力是……意念控制？空气炮？风刃？总之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强化能力。”屠牛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那把被切断枪管的武器道具，又看向仓库里十几个自己的人，语气勉强地说，“明天就是清算日了，如果今天不动手成为候选勇者，如果明天成为候选勇者的不足十人，你是想要继续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待下去吗？！” “也对，你应该不止想要在这个破城待下去，还想在这座破城和一个假人结婚生……唔——” 屠牛的话还没有说完，丰哲如同一阵风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平日里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一缕清风就像是扯不断的钢丝那样直接勒住了屠牛的脖颈，屠牛身后那些用来壮胆的十七八个小弟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大哥——！” “我，窝知道你，你这混蛋是谁了！”屠牛脖子上无形的“线”显然并没有往死里勒，就算屠牛已经被勒得脸色涨红，也还是能从喉咙口挤出声音来，“疯子哲！你是疯子哲！丰哲！” 坐在后方的苏白听到屠牛说的话之后再次看向丰哲，既然屠牛能够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凭借对方的能力辨认出对方的身份，甚至准确地说出对方的名字，那么丰哲在如今这批玩家中应该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和上一世的他不身处于同一个时代。 哪怕上一世的苏白只在噩梦世界生存了十年，但对于噩梦世界的玩家来说每一年可能都是一次玩家的更新换代。 “被不认识的家伙这样称呼我可不会开心。” 丰哲也没有再对屠牛下手，而是直接穿过那些向两边避开的玩家，然后伸出手邀请紧抱着小黑猫的秋蕾一起离开。作为噩梦世界新人的秋蕾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在围住她的人群突然散开之后，她二话不说就咬着牙向外冲，几乎是闭着眼睛越过了对她来说很是狰狞恐怖的屠牛，直接逃到了苏白的轮椅后面。 那只跟着秋蕾跑出来的小黑猫，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挣脱出来扑进苏白的怀里，很是讨好地蹭着苏白的双手，像是在为自己一系列不听话的行为道歉。 “我应该可以带走这两位朋友了吧？”丰哲语气像是在询问屠牛，但脚步已经和推着轮椅的秋蕾一起向仓库外走去。 “……”屠牛不敢多说，也不敢阻止。虽然屠牛自认为在玩家当中算比较厉害的，但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差异有时候大得足够让屠牛放弃挣扎，放弃在丰哲面前倒腾他那点特殊能力。 “对了。”丰哲停下脚步，“等明天资产清算结束之后，如果各位知道有谁获得了勇者的资格，请务必提醒他们千万不要点燃长明灯，并告诉他们我明天会在第五大街等待，欢迎他们来迷雾商店商量点灯的事情。” 说完丰哲就带着苏白和秋蕾一起离开了废弃仓库。 “大哥，我们就不能……” “闭嘴。”屠牛一头冷汗地打断了身边小弟的话，“你们没听说过这个疯子吗？那家伙身上有三个绝对。” “三个绝对？” “绝对可以做朋友，绝对不可以做敌人，还有绝对……别被他看上。”屠牛看着大门外丰哲的背影，嘴角抽搐着说，“我现在相信他和那个雾城女人在一起绝对不是为钱了。” 丰哲带着苏白他们离开仓库后，也许是看到了小姑娘秋蕾欲言又止好几次的纠结表情，也许是知道秋蕾想要问什么，就十分绅士地笑着说：“我的爱人蓝茵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情况报告给了巡逻员，她是雾城人，而且家里和市长也有交情，这座仓库里的人应该都走不了了。” 丰哲说这话的时候，苏白也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些行走如同机械的巡逻员。 在这座被白市长一手创造的城市中，这些游走在街道上的巡逻员就像是某种清理程序，明明除了身穿制服之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每个巡逻员的脸看起来都没有太大区别，而且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无论这些巡逻员平日里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多么像机械，一旦发现了需要惩戒的对象，他们的动作会变得快如猛兽，他们的双手也会变得锋利如刃，所有惩戒对象一旦被扼制住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即使是玩家也不例外。 虽然丰哲没有对屠牛他们动手，但显然也并不想让他们继续打家劫舍，也不希望他们继续持有那些打家劫舍来的资产。在不脏了自己双手的情况下，寻求巡逻员的帮助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 那么…… 解决完屠牛这边的麻烦事，接下来就要看明天清算结束后，这座城市又会发生怎样未知的变化了…… 第164章 未知的明天 苏白回到店里不久，就意识到他这家坐落在小地方的小杂货店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早的时候迷雾商店里只有苏白和小五，如果小五又不知道为什么陷入深眠变回缠线娃娃的话，店里就只剩下苏白一个人。后来店里又多了小黑猫开心，那小家伙虽然时不时会在货架上上蹿下跳，但大部分时候也都安安静静的。 一直到进入雾城，虽然苏白先后招了孟维和秋蕾这两个店员，但在苏白看来他们也只是这家店的过客而已，只会在店里停留很短的时间。 不过这次带着秋蕾回到店里之后，那个帮忙看店的叫阳羽的年轻人也一脸愁绪地留了下来，显然是没想到他只是替一个信任的前辈传了个话，就硬生生将秋蕾推进了危险的陷阱。加上早就已经在杂货店里等待的那位叫蓝因的雾城女性以及跟苏白他们一起回来正接受阳羽和秋蕾反复道谢的丰哲，这家小小的杂货店竟然开始显得有些拥挤。 很可惜，苏白并不是那种家里热闹起来就会产生幸福感的人，他更喜欢这家店来雾城之前的清静。 “各位，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苏白明明白白地发出逐客令，“店里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让各位这样站在这里也并非待客之道。” “行！”丰哲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变暗的天色，点了点头，“明天我来的时候让人搬点桌椅沙发过来。” “……明天？”苏白的脸上带着礼貌的待客笑容，带着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僵硬和勉强。苏白也确实记得之前丰哲离开仓库的时候说过，他会在迷雾商店等待那些成为“勇者”的人。 “是啊，白老板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外来者。”丰哲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毕竟谁会不欢迎一个刚刚帮忙解决了大麻烦的“恩人”呢，“外来者在雾城的很多地方都受到排斥，即使是我和蓝茵自己的住所对外来人员的防备也很严格，想要找一个可以让外来者聚集的地点并不容易。就算能够像屠牛那样找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偏僻废弃仓库，也很难让所有人都找到路。” “但迷雾商店不一样，这里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家很普通的杂货店，第五大街的人却都知道这样一家比中心商城还方便的街边杂货店，只要随便问问路就能知道杂货店的位置。而且……”丰哲认真地看向苏白，“我相信会为救一个外来者店员铤而走险的白老板必然对外来者没有什么偏见，所以希望白老板同意我们将这里变成暂时的聚集地。” 于是，因为丰哲帮助迷雾商店的店员和老板成功脱险，迷雾商店和善的白老板“欣然”同意外来者们在资产清算后来到迷雾商店商量点灯的事情，一旁的阳羽也会帮忙通知所有认识的玩家，身为雾城人的蓝茵也会帮忙用只有玩家才能看懂的内容在报纸和新闻下方寻找获得了“勇者”资格的玩家。 虽然蓝茵是雾城人，但她似乎和玩家们一样憧憬着浓雾散去后的世界，丰哲的努力只会让她更加沉醉在浓浓的爱意之中。 等到雾城的黑夜降临，丰哲带着爱人离开，阳羽也决定不再让秋蕾一个人行动，热闹得让人不太适应的商店才渐渐归于平静。苏白从柜台下面取出的便携式电视机里开始播报每日新闻，新闻里正推送着巡逻员在第四大街废弃仓库里抓获了一直以来有组织有预谋在第四大街和第五大街作案的外来者团伙。 在那条新闻结束之后，又推送了一条市长办公室决定将监狱内所有狱警更换为巡逻员的新闻，可能和屠牛他们的被抓也有些关系。苏白记得之前在仓库里的时候，秋蕾的那些原队友就说过屠牛在监狱里的势力也很大，而且进入游戏的时候管理员也提示过雾城监狱正在招收狱警，说不定屠牛他们就是用这个渠道在监狱里建立了一些势力。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两条轻描淡写的新闻烟消云散了。 苏白忍不住想，如果屠牛他们知道同为玩家的丰哲表面上还算客气，背地里却狠到让巡逻员端了整个废弃仓库的话，可能宁愿拼尽所有人的力量也要围攻丰哲到最后一刻。 等便携式电视机里开始播放无趣的肥皂剧之后，苏白才关闭了这台小电视。 身为迷雾商店的老板，苏白可以读取到店里每一件特殊商品拥有的能力，所以苏白很肯定现在休息室里那台拥有黑影力量的投影仪除了监控周围的情况之外，还可以接受各个地区的电视和网络信号。 只要投影仪的拥有者想看，就连噩梦世界存在着的某些灵异电视节目都能够接收到，说不定还能看到白衣女鬼一点点从投影仪画面中爬出来。 但是投影仪在雾城却无法接收任何信号，无论是现实世界的信号还是噩梦世界的信号都被完全屏蔽了，所以苏白只能斥巨资从中心商城买了一台便携式电视。 不过雾城的浓雾甚至能够让雾城和红月的力量完全隔绝开，隔绝信号这种东西也很正常，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对于苏白而言，真正无法预料到的是明天。 在资产清算之后，这座一直都平静普通的城市中会诞生能够点亮长明灯驱散浓雾的勇者，除了苏白以及同样清楚长明灯不能轻易被点亮的丰哲之外，这座城市里可能还存在着别的未知的勇者。 假如……假如明天就有一盏甚至两盏长明灯被点亮，是不是意味着会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浓雾从雾城上空散去？那雾城中失去浓雾笼罩的区域会发生什么？红月会再次降临雾城？ 浓雾散去对于雾城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苏白又想起了那位喜欢一尘不染白西装的白市长，也就是雾城城主。如果上一世他听到的传言是真的，那么那位雾城城主的爱好就是在看腻了自己创造的城市之后，再交由玩家来摧毁。 也就是说无论管理员交给玩家的任务是什么，玩家的最终目的是……摧毁雾城。 每一座雾城都将在玩家的行动中一步步走向毁灭。 即使身为旁观者，苏白也没有任何与明天的“未知”有关的线索，与明天相关的拼图几乎只是一片空白。在这种思绪中，苏白锁住店门回到休息室，躺在温暖的床榻上，和枕边的缠线娃娃一起沉沉睡去。 睡梦中，似乎有熟悉的属于管理员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第165章 天塌了? 如果说每次进入游戏时听到的管理员的声音像是全频道大广播的话，那么在游戏过程中偶尔因为特殊情况而出现的提示声则更像是管理员向每位玩家分发的小纸条，也像是那个如程序般的管理员声音在玩家耳边的一阵低语。 虽然如此，但在苏白醒来之后还是能够记得睡梦中听到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只是宣布了苏白在第一次资产清算后获得“勇者”的身份，也告知了点亮长明灯的简单方法。 资产清算在凌晨的睡梦中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崭新的一天。纵然雾城没有日月星辰的变化，但当雾城白天降临的时候，很多事物都在这新的一天里有了新的面貌。 比如说这一天的迷雾商店里，除了多出几个新面孔之外，甚至多了一些新的家具。 商店外部多了一套不怕雨淋的舒适轻便的桌椅，可以搬进店内使用，也可以留在外面让客人坐着闲聊和晒“太阳”——虽然雾城并没有太阳。 商店内靠近玻璃橱窗的位置多了两张沙发和茶几，一张是斜放着的单人沙发，一张是紧贴着橱窗的长沙发，尺寸都不是很大，材质也不是什么皮质或昂贵的木材，甚至连空间都有些拥挤，但布艺沙发的颜色让人觉得温馨，柔软的座椅和靠垫也让人有一种舒适的感觉。 不过这些家具并非丰哲夫妇约定好的馈赠，而是苏白辛辛苦苦从商店仓库里搬出来的。 虽然丰哲答应了要给迷雾商店送来一套最贵的桌椅，但对于一直用青岚的眼睛看着这座城市的苏白来说，就算是中心商城家具区出售的最昂贵最精致的家具，在苏白的眼中可能也充满了腐朽怪诞的气息。 身为老板的苏白不可能会让那样的东西进入自己的店里。 至于跟着丰哲来到店里的人，除了顺便来上个班的秋蕾和阳羽之外，还有四位陌生的玩家，其中两位也在资产清算后得到了“勇者”的身份。 事实上苏白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除了店里的这几位之外还有好几个玩家在迷雾商店附近徘徊，但都没有选择继续靠近店铺，这种来自普通玩家的警惕心倒是并不让人意外。 “大家应该都注意过中心广场的大理石地面吧？”因为在场的玩家当中有好几个都并非“勇者”，所以丰哲就站出来为大家解释“勇者”们点亮长明灯的方法，“广场的地面上用金线勾勒出的雾城地图是很普通的五芒星，也就是五角星，而就像我之前猜测的时候一样，长明灯的位置就在五芒星的十个交界处，也就是五角星外围的五个角点和五角星内部五边形的五个角点。” “而点燃长明灯的方法，就是让被选为‘勇者’的人随机挑选一处长明灯，可以且仅有一次挑选的机会，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去浸润灯芯，这样才能继续用火去点亮长明灯。” “虽然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但也仅此而已。”丰哲叹了口气，“管理员传达的讯息中并不包括其他勇者的数量和姓名，以我们现在聚集的玩家数量显然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坐在柜台后面的苏白故作不在意地阅读着今天的报纸，他从管理员那里听到的内容和丰哲一致，虽然知道了点亮长明灯的方法，长明灯的位置也在意料之中，但他们依旧不知道长明灯被点亮之后会发生什么，一切依旧都笼罩在未知的迷云下。 “也许是因为错过了召集的信息。”另一位被选为勇者的玩家想了想，“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驱散浓雾离开雾城，在目的一致的情况下大家没有理由不聚集在一起商量点灯的时机。” “不一定。”丰哲并不乐观地摇了摇头，“来到这里的各位应该都能想到，如果这次结算后能够被点亮的灯不足十盏，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先不要点亮任何一盏灯，但就算我们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信息，买了新闻，甚至还找了一些人手偷偷去投放小广告，但精神状况不稳定的玩家并不在少数，多得是喜欢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的疯子。” 苏白暗自对丰哲的想法表示赞同。 不只是那些天生的疯子，长时间浸润在红月力量下的玩家中也多的是精神不稳定到想要和整个噩梦世界同归于尽的疯子。苏白下意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遇到过的各种玩家，发现会不顾一切去点亮长明灯的家伙并不在少数。 “而且……就算没有人提前点亮长明灯，也并不意味着所有人的目的都是驱散浓雾离开雾城。”丰哲看了看身边的爱人，又看了看商店橱窗外平静祥和的第五大街，“你们觉得这座城市和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相比怎么样？” “很平静。”名叫阳羽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在现实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话，我也会很乐意留在这里，不需要考虑太多事情，没有太多压力，时间久了应该也可以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 “你是想说，有人即使成为了所谓‘勇者’，为了雾城的平静生活也不会去点灯？”另一个玩家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又变得有些迷茫。 “我也只是习惯性去预设最糟糕的情况而已。”丰哲试图用最和善的微笑来安慰众人，但效果不大。 苏白的目光也停留在了报纸的影评版块，其中一篇影评上说某部电影的前半段十分平静和睦且无聊，也许是为了对观众施加感官刺激，导演杀死了主角深爱的所有亲人甚至伴侣，虽然并未让电影的剧情质量飞跃上升，但可以说是导演面对无聊观感的放手一搏。 苏白不会忘记“雾城毁灭”只是某一位恐怖的诡异之物闲暇之余用来消遣的戏码，所以对于那位白市长来说如今的雾城不就是平静和睦但无聊的电影？ 就算所有的玩家都保持理智且配合，难道那位白市长真的会让这场游戏继续如此平静顺利地继续无聊到结局吗？ “轰——！” 也就是在店里聚集的玩家们还在试图等待下一位“勇者”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巨响。 包括苏白在内的所有人都循着声音向橱窗外看去，然后目光穿过层层建筑看到远处原本笼罩着天空的浓雾正如同瀑布一般向下倾泻！ “天……塌了？”出身雾城的蓝茵小姐震惊地看着倾盆而下的浓雾，毕竟那些浓雾在雾城人的认知中就是天空的一部分。 第166章 浓雾区域 天塌了？ 在雾城出身的蓝茵小姐看来，眼前无比壮观的景象看起来就好像天真的塌了下来。 但对于苏白和其他玩家来说，那样的画面更像是原本笼罩在雾城上空遮蔽了红月和噩梦世界黑夜的浓雾正从上至下倾倒，最终将远处的某个庞大区域彻底笼罩在浓雾之中。 “难道已经有一盏灯点亮了？” 店里的玩家们面面相觑，他们中虽然有勇者，但都还不知道长明灯被点亮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远处的异象真的是因为有一位“勇者”点燃了长明灯，那么此时此刻的浓雾可能已经占据了整个雾城十分之一的区域！ “我还以为浓雾被驱散的意思是灯被点亮之后，附近区域的浓雾都会消失不见。”阳羽和秋蕾是在场玩家当中最年轻的，本来站在店里都有些不敢大声说话，但远处的异象让他们实在忍不住震惊。 “确实。”另一位玩家皱起眉头，“我本来想着说，就算有人在不能保证十盏灯同时点亮的情况下贸然去点灯，就算只有一部分的浓雾被驱散，我们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个逃出雾城的突破口，但现在……那个被浓雾笼罩的地方怎么看都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苏白推着轮椅藏身在后方，和其他玩家们一样遥望着远处倾泻而下的浓雾。 其实在整理雾城拼图的时候，苏白也有过和那位玩家类似的猜测，想着如果可以通过点灯驱散浓雾制造出哪怕很小很小的缺口，他们都可能找到提前离开雾城的方法。毕竟在浓雾没有散去的时候，新闻中那些疯狂的玩家无论多少次冲进雾里，最终也还是会无数次莫名其妙地回到雾城。 所以在此刻之前，连苏白也相信浓雾会在长明灯被点亮后立刻消散一部分。 但现在看来，即使真的有人不顾一切点亮了一盏长明灯，那一片区域上方的浓雾也并未消失不见，反而如瀑布一般向下倾注，似乎已经将那片区域所有的建筑和街道都笼罩在了浓雾之中。 不仅如此…… 虽然从苏白他们的角度看不见那片浓雾区域的天空，但雾城刚才还能够让人感觉到平静祥和的白天天色很显然地变暗了一些，仿佛在他们这些玩家找到能够离开雾城的缺口之前，噩梦世界的那轮红月和永恒的夜幕已经率先通过“缺口”悄无声息地降临雾城。 “天色也变暗了。”丰哲也发现了周围不对劲的地方，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好消息是现在的雾城感觉好像变得不那么宜居了，可能不会再有人故意不点灯留在雾城。坏消息是则是，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现在恨不得去抢了雾城的电视台，然后用大喇叭把所有玩家都聚集在中央广场上开大会。”丰哲旁边的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奇景。 “也不是不可以。”隐约已经成为小团体中领头人的丰哲开始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去那边看一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说着，丰哲还转身看向后方的苏白。 “白老板，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也许是因为远处的景象实在让人担忧，丰哲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些急迫，少了些原本的优雅，“还没感谢您为我和蓝茵作的画，她真的非常喜欢画作中半身骷髅缠绕绿枝鲜花身处废墟之中的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宴。” 说着，丰哲就带着店里聚集的玩家和身边形影不离的爱人离开了迷雾商店，赶往远处异象发生的区域。 苏白并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前往，不过在丰哲他们的身影以及店铺周围拥有红月力量的玩家都渐渐散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远处奇景吸引过去之后，苏白才缓缓从轮椅上起身，若隐若现的血纹已经缠绕上双腿。 虽然用青岚的力量来行走的话，消耗会比坐轮椅的时候稍多一些，虽然苏白也可以选择暂时停止使用青岚的力量，但一种红月下行走多年的直觉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为了不让认识的人发现原本坐着轮椅的怪诞风画师突然在大街上健步如飞，苏白还特地避开了开始骚乱的人群，从小路循着那些玩家的气息向异象处赶去。 不只是玩家，几乎所有看到奇景的雾城人都震惊地停下了脚步，惊呼声、质疑声甚至争执声交杂在一起，整座雾城都因为那如瀑布一般倾注的浓雾而停摆，有太多人想要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和之前风平浪静的时候相比，街道上原本就已经不少的巡逻员又多了很多，那些巡逻员就好像是拥有着比普通玩家更强大战斗力的人偶，面无表情地阻拦着试图靠近浓雾区域的所有人，甚至连一些玩家都在半路上被阻拦。 同样前往浓雾区域的苏白并没有被巡逻员阻拦，毕竟青岚的力量并不只是让双腿动起来，也获得了如同吹散浓雾的轻风一般奇怪的移动速度，明明看起来步伐悠闲如闲庭信步，但眨眼间眼前的身形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也是苏白选择继续借用青岚力量的原因。 一路上苏白都在寻找其他玩家的踪影，在今天之前因为雾城之中只有玩家的身体里存在红月的力量，所以凭借苏白长期冥想对红月力量的掌控，可以很容易感知到附近玩家的存在。 但在越过巡逻员的阻拦向浓雾区域靠近之后，苏白离浓雾区域越近，越是感觉到红月的力量开始变得复杂。 浓雾区域附近的建筑甚至草木都开始沾染红月的力量，天色比第五大街那边更暗，甚至连周围的气温都开始下降。简而言之就是……越靠近浓雾区域的地方就越像是苏白熟悉的那个噩梦世界！ 如果连浓雾区域附近都变成这样，那么前方的浓雾中…… 苏白站在一处距离浓雾区域很近的建筑隐蔽拐角处，观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浓雾。 虽然浓雾已经笼罩整个区域，但苏白还是能够看到有一些人形的身影正在浓雾中移动，像是在无措地寻找着离开浓雾的路。 而浓雾似乎也并没有想要禁锢那些人形，其中一个在浓雾边缘的人形很快就跑了出来，随之出现在苏白视野中的是一个穿着西装背着书包的普通上班族，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除了苏白之外还有一些逃过了巡逻员封锁的人注意到了那个从浓雾中逃出来的上班族，可是当那些人正准备上前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那个上一秒还没有任何异常的上班族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那个普通上班族的身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如同融化的陶泥土，然后一只全身血红没有五官且躯干瘦长的诡异之物扒开上班族的躯壳爬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环顾四周。 一个雾城人的身体中……竟然有一只看似血鬼的诡异破壳而出？ 第167章 无法散去的红雾 浓雾中冲出来的那个身体中没有半点红月力量的普通雾城人，冲出浓雾的时候身上还缠绕着未散去的雾气。其实在看到会有淡淡的薄雾被那个雾城人带出来的时候，苏白就已经察觉到那种浓雾并不寻常，毕竟普通的雾气只是水汽，根本不可能缠绕在身周不散去。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那个看似普通的上班族竟然在离开浓雾后不久就倒在了地上，感觉不到任何红月力量的躯壳在他倒地的瞬间变成了包裹着衣服的陶泥土人形。再然后，一只两三米高的沾满了红月气息的瘦长血鬼就扒开陶土躯壳钻了出来，俯瞰着四周的人群。 “是诡异！有诡异之物从浓雾里跑出来！” “他们伪装成了人类！诡异之物伪装成了人类！” “但好像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是因为力量太弱了吗？” …… 虽然从第五大街赶到浓雾区域的一路上，苏白已经看到很多巡逻员在阻止人们继续前往浓雾区域，但此刻被浓雾笼罩的这块地方非常大，区域边缘横跨了两个街区，其周围原本就有很多建筑和普通民众。再加上一路上为了赶过来用尽了各种方法躲避巡逻员的玩家们，此刻出现在瘦长血鬼附近的玩家和路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已经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诡异之物的破壳而出。 站在暗处的苏白可以听见那些玩家的大声议论，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有诡异出现在浓雾区域，然后那些诡异试图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雾城人做些什么，但最终因为诡异的能力不足而提前露馅。 事实也似乎证明了他们的猜测，因为很快丰哲和秋蕾他们也来到了血鬼现身的地方，不论雾城出身的蓝茵和秋蕾他们那两个新人玩家，刚加入丰哲队伍的几位玩家包括两位“勇者”的实力也都不错，三下五除二就很快解决了那个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猎物的血鬼。 眼看着几位玩家将外表恐怖的血鬼解决掉，周围的玩家也都坐实了血鬼很弱所以伪装才会失败的猜测，不等那只血鬼的躯壳消散就已经挪开了视线。 只有依旧站在暗处的苏白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因为借用了青岚的力量，所以苏白正在用青岚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 青岚的双眼可以看到“真实”，但其实大部分时候青岚眼中的世界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当有人在伪装，或者有一栋建筑甚至一座城市被伪装的时候，青岚的眼前就会出现真实与虚假的叠影，连苏白都花费了一段时间去适应这种古怪的视野。 要知道青岚之前向红月祈求得来的力量在让她无力的双腿站起来行走之后，就夺走了她绘画的能力。但青岚身上最稀有的能力不应该是绘画，而是她那双一直都可以看破真实的眼睛。在苏白和青岚想来，红月之所以留下了这双眼睛，可能是因为那轮挂在噩梦世界夜空中的红月都认为那样的眼睛比起馈赠更像是一种诅咒。 只不过这样一双被诅咒的眼睛确实有其强大的地方。 就好像血鬼在丰哲他们的攻击中倒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却只有苏白能够看到原本缠绕在血鬼身周淡淡的那一缕薄雾正变成浅红的颜色。 那颜色与血鬼的血红的颜色融在一起，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在苏白和青岚的双眼中，那红色就像是突然闯入黑白世界的红色气球一样醒目。苏白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一缕红雾像是有生命一样正在渐渐飘离那只死去血鬼尚未消散的躯壳，甚至开始飘向附近的人群。 苏白也还不知道那红雾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是一种病毒还是一种以红雾状态存在的诡异之物。但苏白看到那一缕红雾直接沾在了一位正巧路过的老人身上，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个老人就已经僵硬地驻足在原地，连手中的菜篮子都掉落在了地上，声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老人瘦弱佝偻的身形竟然也如同之前的上班族一样变成了被衣服裹着的陶泥土，周围的人这才意识到老人的身上将要发生什么。 所有人马上向外散开，眼睁睁看着那和老人一样脆弱的陶泥土躯壳直接碎裂，然后一个极其瘦弱但腹部突起的鬼物从碎裂的躯壳中蹦出来冲向老人丢在一旁的菜篮，开始狼吞虎咽地将菜篮里的食物塞进自己口中。 看起来似乎是一只饿死鬼。 在其他人还想不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苏白已经用青岚的眼睛清楚地看见那些被雾气缠绕的雾城人就像感染了诡异的病毒似的一个个变成陶泥土烧成的躯壳，然后一个个诡异之物打破陶泥土躯壳爬了出来。 所以一个强烈的想法渐渐出现在了苏白的脑海中—— 也许并不是浓雾区域中新出现的鬼物想要伪装成雾城人，而是原本的雾城人身体中就存在着各种鬼物？ 苏白知道雾城的人口有足足十万多，难道这十万多的雾城人身体里……都存在着鬼物？ “红色……雾？” 原本淡红色的雾气在那只狼吞虎咽的饿死鬼被解决之后竟然变深了一些，这也终于让周围的人注意到了红雾的存在。只不过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缕红雾就已经离开饿死鬼的躯壳，直接袭向站在不远处的丰哲……身边那位出身雾城的美丽妻子蓝茵！ “红色的雾。”旁边一位玩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看到红雾缠上蓝茵就向后退了好几步，“刚才那些雾城人……那些身上有雾的雾城人都变成了鬼物！” “怎么会！蓝茵小姐！”秋蕾在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后也吓了一跳，之前丰哲从屠牛他们那边将她和老板救了出来，所以女孩对丰哲和他的爱人都很感激。 明明所有人都在远离蓝茵站着的位置，却只有秋蕾伸出手想要驱散蓝茵身上缠绕着的红雾。 而站在一旁的丰哲正脸色苍白地看着前一秒还腻在自己身边的爱人，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正在隐忍着难以言喻的强烈情绪。 第168章 疯子哲 “应该没事的！” 站在秋蕾身边的阳羽也注意到了那一缕奇怪的红雾，在离开了两任“宿主”之后，那一缕淡雾的颜色从与水雾相似的半透明变成了偏红的颜色，渐渐变得能够被人发现。 “刚才他们不是说了吗？是浓雾里出现了诡异，然后那些诡异跑出来的时候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人类而已！”阳羽注意到了秋蕾的紧张以及旁边一直在轻微颤抖着的丰哲，所以试图出言安慰，“那些鬼物太弱了，伪装到半路就会露馅，所以场面看起来有点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但是蓝小姐她原本就是生活在雾城的人，就算被那个东西缠上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想办法将那个像雾一样的东西赶走就好了！” “丰哲先生！”秋蕾也注意到了丰哲的奇怪状态。 虽然秋蕾认识丰哲的时间不长，但昨天晚上在店里的时候，秋蕾看着丰哲和自己新婚妻子满脸幸福地商量着即将到来的婚礼，规划着两个人未来子女的名字，猜测着浓雾散去之后他们的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即使秋蕾还是一个高中在读的学生，但她真的能够从眼神中感觉到丰哲深深爱着这个出身雾城且在管理员口中被定义为“虚假”的雾城女性。 那位蓝茵小姐也和那些喜欢活在当下不喜欢回忆过去畅想未来的雾城人不同，蓝茵明明出身雾城豪富之家，在雾城拥有着绝对稳定的生活，但这位美丽精致的女性眼中满满都是对浓雾外世界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也许正是因为蓝茵和丰哲有着同样的梦想和浪漫情怀，两个人才会每天都像腻歪甜宠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天天形影不离地到处秀恩爱晒幸福。 所以哪怕只是认识短短的时间，秋蕾也相信只要丰哲先生和蓝茵小姐能够一起离开雾城，哪怕雾城的外面是同样恐怖而诡异的噩梦世界，但两个人也会一直在一起努力活下去。 不过现在，丰哲的状态确实有些奇怪。 明明还没有证据表明红雾会对雾城人产生影响，明明大部分人都觉得红雾是被浓雾中出现的鬼物带出浓雾的某一种特殊现象，但丰哲的身体不断地轻微颤抖着，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爱人，眼神中满是一种奇怪而……炙热的情绪？ “丰哲？那个家伙就是丰哲？那个有三绝对的疯子哲？”周围在场的一些其他玩家原本并不认识丰哲，但是在听到秋蕾喊出丰哲的名字之后，却显然听说过和“丰哲”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情。 “疯子哲？三绝对？” “对，虽然没有无名会那位那么变态，但这家伙是个拥有控制风刃能力的厉害玩家，只不过他干过的事情……嗯，亲眼目睹的人都会觉得有些变态。” “总之就是性格有点问题，大家都说这家伙绝对适合交朋友，但绝对不要与之为敌。” “……还有，绝对不要和那个疯子成为恋人。” 几乎就是在旁人话音刚落的时候，站在丰哲面前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蓝茵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突然间就出现了一条弯折的裂缝！ 虽然没有像刚才的上班族和老人一样变成碎裂的陶泥土人偶，但蓝茵脸上那条裂缝出现的时候确实出现了类似陶土干裂的声响，只是那条裂缝虽然长但很细，让人看不清裂缝内藏着些什么。 「老公，我感觉，好奇怪。」除了脸上那道缝隙之外，蓝茵的身体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异常，但她显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开始流着泪伸出手向自己最信任的爱人寻求帮助，「老公，我有点害怕。」 “别怕。”丰哲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爱人，然后将蓝茵温柔地拥入自己怀中，“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旁边原本正在讨论“疯子哲”的玩家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难受，无论那位成为丰哲恋人的女性是谁，他们看起来确实既登对又相爱。 “难道说是因为这个丰哲身上有诅咒？所有爱上他或他爱上的女人都会遭遇不幸？”那个不认识丰哲的玩家一脸惋惜地猜测着。 “不是。”而那位向对方介绍丰哲的玩家却似乎是预见到了什么，直接侧过头去不再看向丰哲那边，表情看起来也似乎不忍直视之后可能将会发生的事情。 一阵风吹过，蓝茵的身体瞬间被丰哲手中的风刃刺穿，但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蓝茵的身体。 蓝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丰哲。 「老，老公……我感觉好奇怪，我心里好痛，但好像感觉不到痛。」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所以你也会为我付出一切对不对。”丰哲看向蓝茵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爱意，“不要害怕，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在这一刻，我比过去的任何时刻都更加爱你，仿佛到了这一刻你才彻彻底底成为我的所属物！” 在周围的人看来，眼前的画面更是诡异无比。 最初的那道风刃过后，丰哲的怀中就只剩下了那个雾城女人的上半身，而下半身在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碎裂的陶泥土，陶土中虽然没有爬出什么诡异，却肉眼可见散落着一些森森的白骨。 而在丰哲对着蓝茵继续疯言疯语的时候，蓝茵剩下的上半身也渐渐变成了丑陋的陶泥土，脸上原本就裂开的缝隙变得越来越大，不变的就只有她脸上震惊且痛苦的表情。 “感觉到了吗？”刚才为身边人介绍丰哲的玩家继续说道，“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很享受恋人的死亡，甚至会把恋人的死亡当成两个人婚礼的疯子。一开始这家伙还追求过一些女玩家，但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疯子之后，他的目标就从女玩家变成了一些非人类的东西，这倒是让疯子哲变得无害了不少，现在连听说过他的人也变少了很多。” 苏白也一直在看着蓝茵一点点变成碎裂的陶泥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丰哲在蓝茵彻底产生异变之前就用了风刃，最后也没有什么鬼物从蓝茵的残壳中现身，留在陶泥土碎片中的就只有那些白得诡异的骨头。 就像青岚那幅画像中组成了蓝茵半身的骨头。 虽然那些玩家说丰哲是一个疯子，不过面对红雾和未知的变异，丰哲的所谓疯狂还远远比不上他们眼前这个糟糕的世界和未来。 而原本还缠绕在蓝茵身上的红雾似乎又变得更加红艳了一些，那红雾并没有在任何玩家的身上停留，而是以一种不可被触碰的姿态绕过那些玩家，向远处而去。 “这座城市，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苏白的身后传来，而早就感知到了对方靠近，也听出了对方身份的苏白很是淡定地转过身看去。 对方依旧是一身白色的西装，手中还多了一根精致的手杖，正是这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市长。 或者说是这座雾城的主人。 第169章 雾城人的真相 “雾城人，到底是什么？” 苏白也不跟眼前这位白市长拐弯抹角，直接就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倒是站在苏白面前的这位白市长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有想到苏白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对方很快就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优雅地笑着说：“白老板难道忘了，我也是雾城人。” 苏白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拥有“市长”这个身份，但是在外来者也就是玩家们看来应该也只是一个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的雾城人。要知道游戏里的npc——非玩家角色无论身份有多高，说到底也依旧只是一个npc，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涉及雾城底层秘密的问题？ “白老板刚才询问的语气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很确信我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一样。”白市长一边试探着询问苏白，一边打量着依靠双腿好好地站在那里的苏白。 “而且……难道白老板不是雾城人而是外来者吗？”白市长依旧没有透露半点真实情绪的意思。 而且在询问的过程中，这位白市长的目光一直都在苏白的身上徘徊，甚至在打量了一段时间之后还用很是感慨的语气念叨：“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完美，如果有这样完美的素材，说不定真的能够制作出……” “制作出？” 虽然白市长并没有把话说完，但苏白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妙的信息。 无论是刚刚白市长站在他身后时发出的感慨，还是刚才一个个问题的询问，亦或是刚才的自言自语应该都是对方的有意为之，这位白市长根本就没有想要在苏白面前隐瞒什么信息，甚至可能想要主动让苏白了解更多信息。 毕竟雾城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恐怖诡异的一场找乐子游戏，苏白也只是这一场游戏中某一枚引起了对方兴趣的棋子。 只不过从白市长自大自得的态度来看，他对苏白的了解应该只是停留在了“有趣的外来者”这个信息上而已。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强大的诡异，苏白也并非没有底牌。 只是面对一个可以创造城市毁灭城市，甚至可以驱使那种越来越让人感觉不妙的浓雾的强大诡异，站在这里和白市长玩一些类似聊天的语言游戏，总要比直接动手比拼底牌要安全得多。 不管怎么样，这一场游戏的通关条件只是离开雾城，完全没有必要招惹实力不明的诡异。 “是啊，白老板不是很好奇雾城人到底是什么？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市长的一定会知道什么秘密吗？”就如同苏白猜测的那样，眼前这位白市长根本不打算隐瞒什么，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是在戏耍人而已。 “白老板知道什么是傀儡师吗？” 白市长说话的时候，苏白先是听见了后方浓雾区域附近又一次传来惊呼和战斗的动静，似乎是那些诡异的红雾又引发了一些问题，然后苏白才注意到白市长提到了“傀儡师”这个词。 苏白对“傀儡师”的了解仅限于，上一世他曾经遇到过一个拥有控制弱小游魂和鬼物能力的玩家，他也因此被其他人称为傀儡师。可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按照这一世的时间那位傀儡师玩家应该还在现实世界朝五晚九。 而且那样弱小的傀儡师能力应该也不足以得到眼前这位白市长的关注，白市长口中的“傀儡师”必然和苏白脑海中浮现的傀儡师形象完全不同，很可能是一个对苏白来说完全未知的存在。 “傀儡师？”苏白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傀儡师是那位大人的代号，是站在顶端的那几位之一，也是我一直以来憧憬仰望的存在。”白市长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可以看见前方浓雾区域的位置，“虽然未曾面见过那位大人，但听说那位大人极为擅长制作傀儡人偶，其外表和关节精致到与最完美的人类无异。” “最令人震撼的是，哪怕是用木头、金属甚至绳线白纸制作而成的人偶，傀儡师大人都能够赋予它们生命，让那些人偶成为拥有灵魂和自我意识的全新造物。” “很可惜，我虽然憧憬那位大人，但我制作人偶的能力比起那位大人实在是差太远了。”白市长用一种品赏的目光看着浓雾附近为了躲避红雾而陷入恐慌的人群。 “难道说，雾城人其实……”苏白意识到了白市长提起那位傀儡师的原因。 “白老板刚才应该看到那些泥人了吧？虽然努力制作成人的形状，但和‘精致’这两个字依旧毫无关系，即使如此也已经是我人偶制作的极限水平了。”白市长故作头疼地叹了口气。 “是吗？”苏白也看了一眼不远处陷入恐慌的人群，即使离得有些远，他也能够注意到人群中的红雾不仅已经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就连其存在也不是最初缠绕在人身上的小小一缕薄雾，更像是弥漫在人群中肉眼可见的毒气。 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衣物和陶泥土碎片，从那些残缺的陶泥土人形上不难看出白市长制作人偶的水平和444路末班车上浓妆涂抹的纸人差不多粗糙，顶多也就是小学生捏橡皮泥的水平。 不过，就连那原本一缕小小的白雾都能够在人群中引发恐怖的骚乱，苏白也很难想象浓雾区域内部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也知道很糟糕。”白市长对于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滤镜，“但制作人偶最难的并不是怎么制作得更好看，而是让制作出来的人偶有生命力有灵魂有自我意识。如果做不到后者，那么无论人偶的外表看起来多么惊艳，本质和小孩子手里的布娃娃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没有傀儡师大人的能力，那为了创造出我想要的人偶，我就只能另辟捷径，比如说……” “比如将诡异之物直接塞进你制作的人偶中？”苏白想到了这个答案，内心也是倒吸了一口气，“为了创造一座城市的居民，你让那些未知的诡异之物蜷藏在陶泥人偶中？以此来创造这座城市里的所谓人类？” “效果很好不是吗？你们这些外来者一直都玩得很开心不是吗？”白市长的视线回到苏白的身上，“但那些东西还是太粗糙了，也许我该换一种方法来制造更加完美的人偶。比如……在陶泥人偶中塞一些别的东西？” 第170章 新的材料 “聪明的人类我见过不少，但只和我见过几次面就猜到雾城人的存在有异，而且察觉到这种异常与我有关的人类倒是很少。”白市长也不再遮掩，一边优雅地抚着上唇的八字胡，一边笑看着眼前看起来双腿完好无损的苏白。 “人类似乎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力量似乎在双腿上，莫非你的能力就是让自己能够站起来？”白市长的力量似乎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看穿苏白的真实能力。 这对苏白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刚才白市长的意思是，您找到了制作人偶的新方式？”苏白又将话题转移了回去，“请问您话中的新方式是……” 一向喜欢绕弯子的白市长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习惯性的笑容从苏白身上移开视线，看向刚才发生骚乱的地方。那个方向的动静和刚才相比小了很多，倒是多了一些整齐的步伐声和冰冷的叱喝声。 苏白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过去，发现浓雾区域附近多少了不少巡逻员的身影，那些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巡逻员正在强硬地将玩家和雾城人从浓雾附近驱逐走。 “看到那些巡逻员了吗？”白市长抬起手杖示意了一下那些动作强力但僵硬的巡逻员，“如果在制作完陶泥人偶之后不塞入那些我从外面抓来的小鬼，那么我的人偶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这种人偶的力量虽然比外来者强大，但外表和脸都是千篇一律，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感情，最终也只能执行一些简单的死命令，在雾城中沿着安排好的路线行走而已。” “真是无趣至极啊。”白市长也是长叹了一声。 “而且，那些用鬼物来代替灵魂的人偶虽然看起来还算鲜活，但其实非常不稳定，一旦那些鬼物的记忆有所恢复就非常容易崩溃。如果只是如此也容易解决，但麻烦的是……”白市长顿了顿，“那些人偶就像是必须在无菌环境中活动的初生婴儿，绝对不可以沾染某些脏东西。雾城周围的浓雾也正是因此而存在，如果有污秽穿过浓雾进入雾城，对于外来者而言倒是无所谓，但是对雾城中数以万计的人偶来说那些东西就像是致命的传染病毒一样会让一切崩溃！” “至于崩溃的后果，白老板您应该已经见到了。”白市长的手杖指向刚才骚乱的方向。 虽然那些巡逻员已经阻止了雾城人继续靠近浓雾区域，连外来者玩家们也已经被驱逐离开。那些巡逻员甚至早就已经发现了停留在暗处的苏白，只不过在识别出苏白面前站着的人的身份之后选择了转身离开。 动乱的人群虽然已经离去，但苏白一转头就可以看见遍地的人偶残骸和一些被巡逻员和玩家们杀死之后渐渐烟消云散的鬼物残躯。 这样的场景在噩梦世界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是对总是一派宁静祥和的雾城来说，却宛如人间地狱。 “就是为了避免如今的情况，我才创造了一个没有污秽的城市。当然，这种污秽并不是字面上充满脏污的东西，而是来自于……”白市长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雾城的天空只有浓雾，而雾城之外噩梦世界的天空中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有的只有那一轮俯瞰一切的红月。 这一刻苏白已经彻底明白，至少对于生活在雾城的这些“人”来说，浓雾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威胁，而是如白市长说的那样，是一种帮助他们隔绝红月力量的屏障。只要浓雾还在，这座城市除了外来者之外不会有任何来自红月的力量，所有人偶也都不会暴露在红月的力量之下，他们会把自己当成真实的人类，继续在雾城过着平静祥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白老板，您应该也早就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建立与我有关，那您也一定能够感觉到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要创造一座祥和普通的城市，让那些原本流离失所的鬼物有一处平静的居所。”白市长话锋一转，语气中满满的痛心疾首，望向苏白的眼神中也似乎藏着对诡异之物的怜悯。 “没有想到外来者还是打破了这座城市的平静，虽然外来者并没有像那些污秽一样让雾城人崩溃，但眼前由外来者引起的灾难已经足以毁灭整座城市。”白市长叹了口气，“我相信这一切都并非外来者有意为之，但对于如今的情况，外来者们也必须做些什么。” 呵。 如果苏白不知道这家伙的爱好就是看这座城市被毁灭的话，可能真的会信了这位白市长的鬼话。 苏白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眼前诡异之物无聊时的消遣而已，否则外来者玩家也不可能被送入雾城。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如果玩家想要离开雾城就必须驱散浓雾，而一旦浓雾被驱散，红月的力量就会重新降临雾城，所有雾城人粗制滥造的躯壳都会在红月力量的影响下破碎，而所有被束缚在人偶躯壳内的鬼物都将复苏！ 眼前浓雾区域的出现，恐怕就是已经有玩家点燃了一盏长明灯，而作为屏障的浓雾依旧在用最后的努力试图将红月的力量和其它区域隔绝。 可惜红月的力量已经伴随着血雾如同病毒一般蔓延开来，也许这位白市长拥有着能够阻止一切发生的力量，但显然这个诡异之物一直都在期待着雾城毁灭时的最后一出好戏，他自然乐得见到眼前的这一切骚乱和恐惧。 现在白市长会站在苏白面前半真半假地述说雾城真相，可能也只是他游戏中的一环。 “我也在尝试改进自己制作人偶的技术，甚至尝试着制作一些新的人偶，就像刚才死在爱人怀中的那位蓝小姐，她那副躯壳的质量就要比普通人偶更好一些，但终究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所以您刚才提到了制作人偶的新方式？”苏白阻止了白市长继续将话题扯远。 “是啊。”白市长看着眼前的苏白露出微笑，“我找到了一些外表精致且不容易受红月影响的完美材料。虽然质量优秀的材料数量不多，但制作一些新人偶摆放在市长办公室，然后陪着我一起建设新的雾城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苏白脸上也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内心却感觉到了一丝和红月完全不同的寒意。 白市长口中的材料，是指……他们这些外来者玩家？ 第171章 末日在即，回家 白市长向苏白讲述这一切的时候，笑容和语气虽然算得上优雅，但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奋。 也许对于这位喜欢创造城市的“艺术家”来说，最幸福的时刻并不是完成了一幅对自己来说近乎完美的作品，而是将这幅作品激动地推荐给他人，并期待着对方能够因为自己的作品而感到诧异甚至震撼。 所以白市长一直都看着苏白，希望能够从这位他感兴趣的“材料”脸上看到一些能令他振奋的反应。 只可惜苏白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在听到雾城人的真相时很平静，听到浓雾的作用时很平静，甚至在听白市长说起制作人偶的新型“材料”时也依旧一脸平静的笑容，让人琢磨不透对方到底是早已知情，还是擅长克制自己感情的表露。 白市长默认苏白的表现是因为后者，毕竟如果是前者的话……眼前的弱小人类就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恐怖了。 即使是对诡异之物而言，“未知”同样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真是无趣啊，本来期待白老板的脸上会出现一些更生动的表情，结果却像是劣质人偶一样。”白市长有些失望地看着苏白脸上依旧不变的表情，“原本以为能够画出那种精彩作品的人能够和我一样去感受这座城市的崩溃。” “什么样的感受？”苏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悲伤吗？” “当然。”白市长毫不犹豫地点头，“看到这座美好的城市渐渐走向毁灭，怎么会有人能忍住不感到悲伤呢？” 虽然这么说，但这位白市长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淡去。 “也许吧，但我确实难以表达多么生动的情绪，可能就算制作成人偶，也只会如白市长说的那样是一个劣质人偶吧？”苏白又将扯远的话题拉了回来，试图获取更多与白市长口中“新材料”有关的信息。 “将白老板制作成人偶？将人类制作成人偶？这样的事情应该很少有人会做吧？”白市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白老板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也许是我想多了。”苏白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会再继续追问。 毕竟无论眼前这位白市长看起来多么“和善”多么有分享欲望，无论这位诡异的力量与他口中那位“傀儡师大人”相比相差多少，对于普通玩家而言这位诡异的力量依旧是难以想象的。 更何况苏白的力量，自认为也许，应该，可能，尚未超出普通玩家的水平…… “这里的演出……不，这里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我作为市长也该前往其它地方查看。”白市长看了一眼已经被巡逻员压下去的动乱，微微俯身向苏白道别，“突然想起我似乎还没有光顾过白老板的店，下次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苏白礼貌地回以微笑，但一直到目送白市长的身影离开之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场大部分由那位白市长主导的对话中，白市长满足自己的倾诉欲望，欣赏了自己主导的灾难大戏，苏白也确认了一些信息，算是各得其所的“完美”结局。 白市长可以将雾城发生的一切当成是一场精彩的戏剧。 苏白也可以作为旁观者将雾城发生的一切当成是与自己不相关的戏，只是要提防着那位想要用活人来制作新型人偶的雾城城主。 但是对于那些对真相甚至对“真实”一无所知的雾城人甚至外来者玩家们来说，这就是一场彻彻底底深陷其中的灾厄。 等到巡逻员控制了整个浓雾区域，等到附近陷入无声的沉寂，苏白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向刚才发生过动乱的区域。在浓雾笼罩附近之前，这一处区域似乎只是普通的街道，虽然没有第五大街那么多居民社区，但因为有好几所学校在，所以周围一直有很多书店和读书咖啡馆之类地方，是读书休闲和放空自己的好去处。 哪怕雾城只是某位诡异为了消遣和乐子创造的地方，但雾城确实存在很多书，其中大部分像是外面世界拓印而来的书籍，但存在着一些出自雾城人的创作。毕竟在雾城开始崩溃之前，这些雾城人即使生活在虚假中，也一直都过着真实的生活。 可现在一大片区域都已经被巡逻员封锁，虽然被玩家和巡逻员解决掉的鬼物已经消散，但人群匆忙被驱逐后还是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那些无法散去的丑陋陶泥土碎片，整个区域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变得只剩下废墟和那些动作僵硬如机械一般冰冷的巡逻员。 「请各位居民离开浓雾区域。」 有巡逻员捕捉到苏白的身影之后，马上就转身进行了警告。 这可能是苏白第一次听到这些巡逻员口出人言，不过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收音机里夹杂着破碎玻璃，听不出任何人类的感情，让这些原本就不像人的巡逻员又少了几分生气。 苏白没有继续前进，反抗这些安全根据白市长命令行动的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也只是在自找麻烦而已。 说起来，那位白市长本可以让如同病毒一般的血雾快速传播开，却依旧命令这些巡逻员封锁浓雾区域，让雾城中的其他人沉浸在恐惧渐渐滋生的环境中，让恐慌和精神崩溃蔓延的速度变缓的同时，又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扭曲。 从那位白市长的角度来说，确实会让这一出雾城走向毁灭的戏码变得更加“精彩”。 也就是在苏白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影挣扎着从浓雾区域逃出来，却又死在巡逻员的冷兵器之下，陶土躯壳破碎，鬼物也无处可逃，最后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血雾绕过没有“灵魂”的巡逻员，缓缓飘向远方。 无法阻止。 一切必然会发生。 苏白收回视线，继续向迷雾商店的方向走去。 末日在即，只有自己的“家”才是最安全的。 也就是在苏白穿过捷径小道回到第五大街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整个雾城的氛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苏白已经离开了封锁区域，但大街上依旧有很多茫然的人群。 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是被驱逐前目睹了人变成鬼物整个过程的雾城人也说不出所以然，各种半真半假的流言伴随着恐惧和无助的气氛在人群中传播。 有的人似乎畏惧着什么，有的人又因为不相信而大声嘲弄，有的人则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某种迹象。雾城的各个角落里，人们开始面临一种未知的威胁，这种对未来的一无所知让人群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和焦虑。 而在这种让人觉得极度压抑的环境中，恶性的爆发似乎是迟早的事情。 第172章 不该出现的名字 「救救我，我有点不舒服。」 苏白在赶回迷雾商店的路上，注意到有几个身周缠绕着血雾的身影倒在路边。一路上那些遵循指令行动的巡逻员们不会直接在街上将被血雾“感染”的雾城人抹杀，但会将被“感染”者一个个带走，尽可能不将残忍的画面和真相直接暴露在那些迷茫困惑的雾城人眼中。 有一个手臂上已经出现了陶泥土裂纹的雾城人满脸恐慌和哀求地伸出手向苏白求助，那个雾城人的脸在苏白看来有些眼熟，似乎是曾经多次光顾过迷雾商店的客人。但此时此刻这位客人向苏白伸出手的时候，显露在外手臂上的裂纹却在不断蔓延，缠绕在他身周的血雾也正沿着手臂向外蔓延，像是在试图寻找新的目标。 也许是因为大部分的巡逻员都在根据指令封锁浓雾区域，就算巡逻员只是没有被塞入任何“灵魂”的制作相对简单可以量产的普通人偶，就算街上的巡逻员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将街上的感染者带走，苏白也没有在附近见到巡逻员的身影。 显然现在巡逻员的人手有些不足。 “不要靠近！” 就在那位感染者不断靠近苏白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跑出来直接将苏白挡在了身后。 那个年轻人直接伸腿将前方的感染者踹倒在地上，然后才回头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苏白，他的眼神先是一亮，然后又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苏白的穿着和脖颈，最后困惑的目光又回到了苏白的脸上。 “男的，不过感觉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苏白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长相端正但普通的年轻人，确定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任何与对方相关的记忆。 最近好像经常有人说苏白看起来眼熟，上次在虹槐鬼校的时候，其中一位玩家就说过苏白看起来很眼熟，而且那位玩家并非虹槐市出身，也从未到过现实世界的虹槐市。 “听着可能有些奇怪，但你看起来的确有些眼熟，既眼熟又陌生，而且还让人有一种不快的感觉，说不上来。”也许是没有得到苏白的回应，那个年轻人自顾自说了一串，又试探着问道，“你是玩家？还是本地人？” “我在第五大街开了一家杂货店。”苏白没有正面回答。 “本地人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回家紧闭门窗躲起来，一路上远离这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家伙，或者干脆不要和任何人有接触，离人群越远越好！”那个年轻人也没有细想，很是好心地叮嘱着苏白。 “金正，你在做什么，我们得快点去找安安！”另一个年纪更轻些的青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背包跑过来，和叫金正的青年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表情有些焦急。 “金义。” 名叫金正的青年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两个人之间很可能存在着亲密的血缘关系，而且应该都是玩家。 “没什么，我只是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金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白的方向，“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总有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听到兄弟金正的话之后，背着一个大背包赶过来的金义也看了一眼苏白。 和金正不一样的是，金义很快就皱着眉头说道：“是有点眼熟，你不觉得他和苏玄那个混蛋长得有点像吗？不过苏玄那个痨病鬼相由心生，长得远没有他这么好看，只是五官看着有几分像。” “对，是那个苏玄！”金正也一脸恍然大悟，“不过这位小哥是雾城人，而且长得确实比苏玄好看多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和那个家伙有关系，我们还是得先去找安安！” 金正和金义两个人在那边自顾自说着话，他们的语气像是在普通的闲聊，完全想象不到“苏玄”这个名字对站在他们面前的苏白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在金正和金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原本被金正踹倒在地上的那个感染者突生异变。当那个感染者在金正和金义背后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它的陶泥土躯壳已经完全碎裂，但陶泥土躯壳中出现的鬼物不是血鬼也不是饿死鬼，而是一团只有人形轮廓的白色粘物。 已经彻底风化碎裂的陶泥土碎片全部都黏在那团白色粘物表面，那只古怪的诡异正伸长自己的身体袭向背对着它的金正和金义，看起来像是准备将两兄弟直接吞噬。 “轰——！” 借助青岚的力量，苏白在那只诡异靠近金家兄弟之前就出现在了那只诡异的正前方。 “我看见了。”苏白的双眼看向鬼物黏糊糊白色身体的某一处，被红月“赐福”过的双腿移动，苏白踢腿劈开了那只鬼物的身体，然后伸出手直接从鬼物身体的缝隙中掏出一颗黑色的“心脏”。 噩梦世界中确实存在着许多不成人形的诡异之物，但哪怕这些诡异的身体完全由液体甚至气体构成，也必然存在着某种“核心”。 所以当苏白夺走白色诡异的“心脏”之后，正不断伸长身体的鬼物顷刻间就止住了动作，甚至连原本白色黏糊糊的身体都如同石化一般开始出现裂纹。 苏白毫不犹豫地将那颗黑色的“心脏”丢在地上，然后直接抬脚向那颗“心脏”踩了下去。 “心脏”彻底被破坏的瞬间，白色鬼物石化的身体才和附着在身上的陶泥土碎片一起渐渐风化，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苏白和金家兄弟的面前。 解决完那只准备偷袭金家兄弟的鬼物之后，苏白才表情严肃眼神冰冷地转身看向金正和金义，在两兄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开口问道—— “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你们口中那个苏玄的事情。” 即使面对那位可以创造和毁灭城市的白市长，苏白也能够一直保持笑容。但在听到苏玄这个名字之后，许多在苏白看来比噩梦世界更黑暗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 第173章 失去的尾指 在母亲出事之前，苏玄这个名字就已经是苏白和母亲放不下的痛。 身为家中长子和苏白的哥哥，苏玄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仅学习和生活不需要家里操心，性格也是乐观善良无可挑剔，而且还是一个发誓要竭尽一切去保护弟弟的好哥哥。 小时候的苏白经常生病，还有些笨手笨脚，所以一直都被苏玄精心照顾着。 甚至有一次苏白不知道为什么失足从三楼窗户摔出去，他对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哥哥苏玄为了救他受了伤甚至失去了右手尾指。但即使如此，苏玄依旧爱着照顾着苏白，仿佛这一切与弟弟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苏白也深爱着哥哥，他知道苏玄在竭尽一切照顾他，他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尽快好起来，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笨手笨脚，希望自己将来能够为哥哥做更多事情。苏白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一直在为了将来某个时刻能够帮助苏玄而努力地成长着。 可就在苏白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最好的高中后不久，苏玄整个人都变了。 他明明还认识周围的所有人，但是在看向苏白和母亲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是冰冷而陌生的。 在苏玄发生异变之前，他已经进入了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大学和专业，本科阶段就已经有了非常厉害的导师，甚至参加了一些苏白都不太能理解的课题工作。但是在苏玄整个人的状态发生变化之后，他不仅瞒着家里离开了学校，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赌瘾。 苏白和母亲再次看到苏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胡子拉碴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的陌生人，只有当那个叫苏玄的陌生人扑向母亲要钱的时候，苏玄浓重黑眼圈下的眼睛才有了焦距和些许光亮。 苏白发过誓要帮助苏玄，苏白努力让自己成长起来也是为了能够为苏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苏白也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苏玄绝对是需要帮助的，无论苏玄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曾经是苏白最爱最敬重的哥哥。 甚至苏白和母亲在见到苏玄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已经决定了哪怕竭尽所有也要让苏玄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是当苏白和母亲找到苏玄的时候，他的双脚就好像石化了一样无法前进半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继续走向那个除了名字和脸部轮廓之外一切都陌生的男人。 就好像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苏白的耳边大喊着—— 「这不是苏玄！」 「苏玄不是这样的！」 即使如此，苏白和母亲还是用尽办法想要将苏玄拉回正常的轨道，哪怕苏玄怎么都无法变回曾经的苏玄，也希望他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但最终苏玄还是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逃走，母亲也在前去阻止苏玄的时候遭遇了车祸。 上一世苏白放弃学业没日没夜的努力也依旧偿还不了苏玄的借款，提供不了母亲的医疗费用，救不了母亲，也无法挽回他们失去的家。所以这一世的苏白一心只想保住母亲的性命，根本无暇去想苏玄那个家伙去了哪里。 就算这一世的苏白也在努力想办法还债，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母亲醒来之后能够在现实世界过普通的生活，并没有半点想要为苏玄考虑的意思。 在今天遇到金正和金义之前，苏白以为他重生之后唯一无法改变的事情就只有苏玄，他以为就算重生一世也不可能找到苏玄的下落，他以为苏玄会和上一世一样离开之后就再无踪影，他以为就算苏玄在哪里饿死冻死也和他再无关系。 但苏白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够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苏玄”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一位长相和他有几分相像的苏玄。 “告诉我更多关于苏玄的事情。”苏白站在那里，脚边还有刚才那只白色鬼物没来得及消散的残余。 金正和金义也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本以为苏白是雾城出身，却亲眼目睹了这个原本在他们看来脆弱且极其可能被感染的雾城人瞬间抹杀了一个诡异之物。要知道一开始金家兄弟都没有意识到有鬼物准备偷袭他们，当他们因为苏白的动作而转身看到那只白色鬼物的时候也是一阵后怕。 但下一秒这位和苏玄有几分相似的“雾城人”就将那只鬼物彻底碾碎。 而且还……问起了和“苏玄”有关的事情？ 金正和金义在苏白面前对视了一眼，两兄弟的眼神交流中金正的眼神里只有困惑和诧异，但后面赶来的金义眼中除了诧异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您想知道什么？”噩梦世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在两兄弟意识到苏白的能力在他们之上后，非常自然地用了敬畏的语气。 “我想知道你们口中的苏玄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玄，你们又是在哪里遇到了那个人？”苏白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在乎“苏玄”这个人，但是在听说那个名字的瞬间，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他应该没有能力得罪您这样的人物吧？”金正想了想说，“那就是一个天天浑浑噩噩的烂酒……” “咳咳！”金义咳嗽着打断了自家单纯兄弟的话，直接将金正拦在身后，然后正色对苏白说道，“我们认识的那个苏玄虽然有点……落魄和年长，但五官轮廓和您有点像。” “还有什么特征吗？”苏白显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金义拧起眉头，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继续更好地回答苏白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脑子里弯弯道道显然没有金义那么多的金正已经脱口而出：“那个苏玄好像少了一根尾指。” 下一秒金正就被金义狠狠瞪了一眼。 苏白注意到了金家兄弟之间的眼神交流，可以感觉到金正一直处于一种有什么说什么的状态。但金义说话的态度一直很小心，似乎很希望苏白相信他们认识的苏玄和对方想找的苏玄是同一人。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苏白已经无所谓金义这么相信说话的目的是什么了。 因为苏玄确实缺了一根尾指，而且是为了救小时候的他而受的伤。 “他现在在哪里？” 第174章 索要报酬 “你们是在虹槐市还是周边的其它地方遇见苏玄的？” 苏白的一次次追问已经承认了他想要找的苏玄确实没有尾指。 这一点让之前还小心翼翼的金义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直接捂住了金正的嘴，防止他又脱口而出些不该说的话。 “我可以告诉您关于苏玄的事情，但作为报酬，能不能请您帮我们做一件事情？”金义努力用眼神示意了金正之后，就小心地说道。 金义的话倒是没有让苏白太过意外。 苏白甚至觉得，就算金家兄弟认识的苏玄并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金义可能也会想尽办法忽悠着让苏白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然后再索取所谓的“报酬”。 也就是说从对话的一开始，金义就已经有事情需要苏白帮忙。而且如果苏白没有猜错的话，金义想要他帮忙去做的事情应该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才需要一个战斗力看起来高于他们的玩家加入。 正是因为如此，刚才三两下解决掉白色鬼物，并且如今对他们有事相求的苏白就成了一个现成的目标。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刚才出现的浓雾异象。”金义停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们是一个四人玩家小队，除了我和哥哥金正之外还有一个叫雷鸣的家伙，以及一位叫夏安安的姑娘。” “事实上就在浓雾区域出现前不久，雷鸣那个家伙就带着安安去了如今浓雾区域所在的街区，然后就失联到了现在。”金义这才说出想要套住苏白的真正原因，“我很肯定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如今的浓雾区域，但并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延迟进入或及时离开浓雾，所以希望您能够陪我们一起找到他们两个人。” “所以，那两个人大概率正身处浓雾中？”苏白看了一眼远处从天空倾泄而下的浓雾，“明眼人都能感觉到浓雾的不对劲，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愿意留在那片浓雾中。如果那两个人进入浓雾后不知所踪的话，大概率并不是正身处浓雾，而是被彻彻底底困在了浓雾中。” 苏白虽然还不知道浓雾区域内部是什么样子，但浓雾所在街区一直都属于繁华区域，而他之前在浓雾区域附近停留了很久也只看到两个人离开浓雾区域，而且那两个人离开浓雾后不久就变成鬼物被玩家或巡逻员抹杀。 因此苏白可以断定大部分人都因为浓雾的突然降临而被困在浓雾之中，而且还因为某些原因怎么都找到离开浓雾区域的方法。 “那就得麻烦您陪我们一起进浓雾区域看看。”金义坚定地咬着牙说道，“只要能够找到安安他们，我就把我们知道的所有关于‘苏玄’的事情都告诉你。” “抱歉。”苏白思忖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我对‘苏玄’的下落有些兴趣，但我对浓雾区域内部的情况完全没有兴趣，也并没有把握能够帮你们找到人。如果把情况预设得更糟糕一些的话，我们很可能在找到那两个人之前就因为浓雾区域的未知危险而丧命，也请两位尽快放弃这样危险的想法。” “怎么可能放弃？”金义却完全没有将苏白的拒绝和劝阻听进去，“虽然雷鸣那个家伙带着安安离开的时候留下了纸条，但安安绝对不可能丢下我们离开，绝对是雷鸣那个家伙强行带走了安安，现在又让安安陷入了恐怖的危险境地。” “抱歉，我弟弟平日里比我冷静理智很多，但一提到安安就会变得很冲动。”金正在一旁解释说，“夏安安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在这次游戏里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也答应过要保护她的安全，所以金义才会这样担心。” “如果仅仅是队友感情的话，应该不足以让这位金先生连性命都不要了。”苏白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会为朋友赴汤蹈火的人，但眼前这位心眼子很多的金义先生显然并不在此列。 “虽然最后的结果很不愉快，但我们还有安安确实很努力地和苏玄做过一段时间队友，所有玩家中应该不会多少人比我们更了解他，也不会有人比安安和我们更清楚他想做的事情。”金义还是选择将“苏玄”作为突破口，“无论您是否愿意帮助我们，我和金正都会进入浓雾区域。” “如果我们真的在浓雾区域丧命，您可能真的很难再找到认识那个‘苏玄’的人了。” “金义，这样说不太好。”金正知道自己弟弟说话的语气很不好，但也只能站在金义面前用表情和动作向苏白乞求。 不得不说，金义略带威胁语气的话语要比单纯的恳求乞求要有用得多，苏白可以忽略两个陌生人的乞求，也对陌生人与队友之间的感情毫无触动，但他真的很想知道金义口中苏玄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苏玄还是一个优秀哥哥的时候，他有自己的梦想和生活目标，不只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自己去积极地生活，去做很多对他来说更有挑战更有意义也更有趣的事情。 但是当苏玄整个人变了之后，他就像是一个只会挥霍金钱和喝酒的废人，有钱的时候还能够站起来走几步，没钱的时候就只会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大街上，没有半点该有的生机。 可现在金义竟然说这样一个人也有“他想要做的事情”？ 苏白说不好奇绝对是假的，特别是当苏白看到哥哥金正一直都守在弟弟身边，即使知道弟弟的决定冲动且不理智也依旧愿意陪着金义去浓雾区域送死的时候，苏白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他原以为早就已经忘记了的记忆。 就好像之前苏白仅仅只是听到“苏玄”这个名字，双腿就不由自主动起来一样。哪怕苏白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该冒险，哪怕苏白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他想要找的“苏玄”已经死了，他可能还是会为了苏玄的事情去做一些傻事。 “无论如何，浓雾区域的门把手应该不会消失才对。”望着远处的浓雾区域，苏白清点着那些能够让他安全离开浓雾区域的底牌。 第175章 进入浓雾区域 苏白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做出的决定会非常不冷静不理智，毕竟浓雾区域中存在着说不出来的危险，他不知道浓雾区域内的空间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浓雾降临到现在除了那些如同传染源一般的血雾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离开浓雾空间。 即使对于苏白来说，那一片区域也存在着“未知”，那是噩梦世界之中最恐怖的存在。 但是…… “三十分钟，我只给你们三十分钟的时间。而且就算进入浓雾区域，你们全程也只能在街区附近移动，不能去寥无人烟的郊外。”无论苏白的理智面怎么劝阻，他还是做出了完全不理智的决定。 但无论是青岚还是厉鬼拼图中的其他拼图都没有阻止，苏白知道拼图们也不会认为这是个理智的行为，但只要危险程度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总是会站在后方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好！”金义表面上承诺得非常快，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进入浓雾区域之后我需要得到一部分和苏玄有关的信息，然后等三十分钟结束后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离开浓雾区域。”苏白伸出刚才掏过白色鬼物“心脏”的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只要两位同意，那我们的口头协议就算成立。如果进入浓雾区域后两位想要违背契约的话……” 苏白故意顿了顿，才继续正色说道—— “别说是在浓雾里，就算是在噩梦世界的其它区域，一两个下落不明的玩家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金正和金义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寒，如果他们理解没有出错的话，苏白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进入浓雾区域后违背了某一项约定，就算他们没有死于浓雾中的未知危险，可能也会死在苏白的手里？ 而且对方可能，应该真的有能力说到做到。 想到这里，金正和金义拼命点头如捣蒜一般，像是邀请了故事中杀人如麻的反派临时加入队伍那样小心翼翼。 因为金正和金义在遇见苏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两个人前往浓雾区域的准备，也已经在背包里装好了各种可能用得上的工具、食物和饮用水，若非两个人身体中的红月力量都已经对他们的身体进行过强化，还真不一定能够扛起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 所以苏白也没有再回去迷雾商店准备些什么。 一是因为可能派的上用处的小五还处于缠线娃娃的沉睡状态，而且就算小家伙还醒着也无法离开迷雾商店，也只能让小黑猫在店里陪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小家伙了。 二是因为迷雾商店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店址，哪怕现在小五和苏白将迷雾商店伪装成了第五大街上的一家普通杂货店，但只要苏白愿意，只要苏白用右手拉开任何一扇门的门把手，他都可以瞬间回到真正的迷雾商店！ 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些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应对的方法之后，苏白就和金家兄弟一起避开巡逻员的行踪前往浓雾区域附近。 金家兄弟虽然不算是什么资深者，但也不是噩梦世界的新人，他们进入噩梦世界后获得的特质名为“一样的衣服要准备两件”。虽然两兄弟并不是同时出生的双胞胎，不过身为哥哥的金正只比弟弟金义大两岁，两个人的身形长相并不相同，可看起来要比苏玄和苏白更加相像，属于可以穿同一款衣服伪装双胞胎的程度。 也许是因为这种特质的原因，两兄弟大部分时候都能够进入同一个游戏场景。后来两兄弟一直在等这种特质进化变异成对他们更有用的能力，却一直都没有等到什么动静，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他们身体强度的提升要比其他玩家更快，就好像是金义的身体强度提升会作用在金正的身上，金正的身体强度提升会作用在金义的身上，所以他们的速度和力量的提升至少是普通玩家的两倍。 还有就是两兄弟之间的感应要比成为玩家之前更加紧密，哪怕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座城市都可以察觉对方所在的方位，甚至是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和隐约的想法。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这也是他们万分希望苏白能够陪着他们一起进入浓雾区域的原因。 也许正是因为两兄弟的能力如今看来还太过普通，他们甚至懒得给这种半成品一样的能力取个名字。 三个玩家一路避开巡逻员到达浓雾区域附近并不是难事，原本苏白还在想着要怎么样带着金正和金义两个人在不和巡逻员起冲突的情况下进入被封锁的浓雾区域。不过等三个人到达浓雾边缘之后竟然发现有几个玩家正在和巡逻员起冲突，而且那些玩家的目的似乎也是进入浓雾区域。 苏白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将自己置身于未知的风险中。 苏白更没有想到的是，丰哲和其他几个进入过杂货店的玩家也都在与巡逻员产生冲突的玩家队伍之中。 “走！” 多亏了其他玩家吸引了附近巡逻员的注意力，金义拉着金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雾区域。苏白倒是可以止步于此，但当他脑海中再次不理智地出现某个身影之后，他还是跟着两兄弟一起走进了浓雾。 “原来如此。” 步入浓雾后没多久，苏白就明白了为什么鲜少有人或鬼物能够离开浓雾区域，因为除了身边一米左右的范围之外普通人的眼睛除了浓雾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苏白也试着拉金家兄弟原路离开浓雾，但无论他们向后退多少步，他们三个人依旧身处浓雾之中，甚至连对东南西北的方向感知也开始渐渐失去。 明明进入浓雾区域后才过了两分钟，但当金家兄弟环顾四周的时候除了脚下看不出什么的荒芜土地之外，视野中就只剩下了完全看不穿的浓雾。明明他们进入浓雾区域后才往前走了十几步，但他们总觉得三个人已经在浓雾中彻底迷失，成了一望无际无名海中的一叶扁舟。 他们彻底迷失了。 第176章 浓雾之中 “安安！夏安安——！” “雷鸣你这个混蛋——！” 进入浓雾区域之后，金正和金义两兄弟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之前对浓雾区域的猜测是错误的。在进入浓雾区域之前，金义觉得浓雾之中也就是一个处于大雾状态的区域，和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玩的一些恐怖游戏没有太大区别，最多就是一些雾城人和外面感染了血雾的雾城人一样变成鬼物袭击他们，那也只是在噩梦游戏中司空见惯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即可。 但是当金义无奈地对着眼前浓雾大声呼喊夏安安和雷鸣的名字之后，那些声音仿佛在附近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他们三个人的后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鬼物都没招引来。 “之所以没有多少‘人’逃离浓雾区域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被困在了这里，而且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吧？”苏白缓缓闭上双眼，然后又睁开了双眼，那目光穿过浓雾，似乎看到了一些金正和金义怎么都看不到的光景。 “还有，在找到和两位队友有关的线索之前，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苏白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但那里在普通人看来除了浓雾之外什么都没有，“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说不定有一些不妙的东西会被声音引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别说是三十分钟，就算在这里走上三天都不一定可以找到安安。”那个叫夏安安的姑娘似乎在弟弟金义的心里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事实上不只是找不到夏安安，就算我们几个人在这里走上三天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离开的路。”金正虽然话语中对夏安安并没有多少重视，看向弟弟的目光却很是忧心。 也许是为了让弟弟金义身周压抑的情绪能够放松一些，金正一边陪着他继续往不知道何处的前方走，一边努力扯开话题问道：“刚才我们进入浓雾的时候看到的是丰哲吧？那个最近在雾城里蛮有名的外来者玩家？” 苏白跟在金家兄弟旁边静静听着。 “我没有细看。”弟弟金义的情绪却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安抚下来，回应金正的时候也很是敷衍。 “那个家伙在雾城应该过得很不错，有钱在报纸和新闻上刊登通知也就算了，还请了一堆人在大街小巷里贴纸质通知，让人想看不见都难。那样的家伙，为什么要和我们一样进入浓雾呢？”金正应该是想用一些问题来引导金义冷静下来去思考别的事情。 弟弟金义的注意力也确实被转移了一些。 “那个疯子可比我们努力多了，我们到了雾城之后几乎可以算是一事无成。”弟弟金义说着，脸上又露出了想念的表情，“还好安安聪明，不然我们小队根本不可能拿到一个勇者的名额。” “那位夏安安姑娘是‘勇者’？”苏白停下了脚步，也使得金家兄弟同时停下了步伐。 “是。”哥哥金正脱口而出，“她这三个月来一直都在照顾雾城的一位老人，那位老人死前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都赠予安安。” “哦？”苏白脑海里关于夏安安的拼图倒是又多了一些线索。 “安安照顾那位老人并不是为了什么财产，那位老人前两天去世之后，安安自己也伤心了很久。”金义像是担心苏白误解了夏安安，所以马上就出言解释。 前两天去世的吗？ 苏白对那位夏安安小姐的性格人品毫无兴趣，不过既然金正都能够看出来金义的精神状态不好，他也很乐意问一些轻松愉快的问题来缓和气氛。 “你们都认识丰哲，也看到了他发出的通知，也就是说应该知道在勇者数量不够的情况下点灯弊大于利。”苏白顿了顿，“清算结束之后很多‘勇者’和玩家就算没有加入丰哲的队伍，也都在附近打探消息。在这个时间点上，那位夏安安小姐却瞒着你们和那个叫雷鸣的玩家去了别的地方。” “绝对是雷鸣强行带走了安安！”金义斩钉截铁地说道。 “谁带走了谁倒也无所谓，你们之前说夏安安和雷鸣是在浓雾出现前不久去到那里，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就是……那位‘勇者’去到其中一处长明灯的所在地点，然后很快那盏灯所在的区域就陷入了浓雾中？”苏白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聊早饭吃了些什么。 “有没有可能这片浓雾区域的出现，就是因为夏安安点亮了附近的长明灯呢？”苏白笑着看了一眼金义的方向。 “安安不会做这种事情。”金义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整个人思考的状态和之前试图忽悠苏白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也觉得可能是巧合，毕竟雾城的玩家那么多……”向来直言直语的哥哥金正此刻看起来都要显得更理智一些。 “当然是巧合，毕竟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胡乱猜测而已。”苏白摊了摊手，“雾城有那么多玩家，每个人的心思又瞬息万变，点亮长明灯的人怎么会那么巧就是两位认识的那位善良的夏安安小姐呢？” 说着，苏白迈步向浓雾的某个方向走去。 苏白对自己的聊天能力很有自信，虽然他提的问题确实胡乱猜测，但只要这个问题扎根在金正和金义的脑海里，那么周围这些只会让人迷失方向但无法伤害玩家的浓雾就不再是最扰乱人精神的存在。 现在金义脑海里最让人烦乱的问题说不定就是—— 夏安安到底是不是点亮长明灯的那个人？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白甚至可以看见金义步伐恍惚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鉴于他还没有从金家兄弟口中得到苏玄的信息，苏白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心，那边是墙……壁。” 可惜苏白的话还没说完，金义就一头撞在了突然出现的白色墙壁上。 他们虽然可以勉强看清直径一米内的区域，但这只是浓雾中隐约的可见度，并不是说他们站着的这块地方没有浓雾，所以撞上白色墙壁这种事情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 “您怎么知道那边的墙壁？”哥哥金正茫然地环顾四周，但除了浓雾之外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再回头看向苏白，“您是怎么看见的？” “你到底是……” 第177章 浓雾中的真实世界 苏白的眼睛，也是青岚的眼睛。 雾城平日里的生活安静祥和，但苏白不敢忘记自己正身处噩梦游戏中，与其让自己被眼前充满了幸福和平静的雾城所蒙蔽，苏白宁愿一直用青岚的眼睛看真正的雾城。 在青岚的眼中，真正的雾城就是不同风格废墟的堆砌。 就连最空旷的中心广场上，也有无头天使的喷泉，它们的肢体残缺不全，捧在手中的头颅断颈处不断涌出鲜血，仿佛是在诉说着这座雾城无尽的哀伤和悲痛。 广场上随处可见的花坛里生长着各种鲜艳美丽的花朵，但在青岚的眼中那些花朵的花瓣像极了人偶的手臂，那些手臂扭曲而畸形地在花坛中伸展，仿佛是在挣扎着哀求着，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雾城的命运。 大气整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也不止有金属线勾勒的地图，还有一道道地裂的缝隙，那些裂缝深得仿佛能够吞噬所有的过往者，裂缝深处明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却让能够“看见”这一切的苏白感受到那些裂缝深处埋葬了太多太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而在苏白走过的那些街道上，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残留着些许欧式、中式甚至日式风格的废弃建筑叠加堆砌在一起，仿佛是游戏里不同建筑被叠加甚至融合在一起的奇怪bug，而且各种融合的废墟中还混了一些人偶的残肢。 不难想象这样的光景是因为雾城不断被毁灭又不断被重建而形成的。 那位白市长，也就是传说中的雾城城主每次都会将雾城重建成一个完全不同风格的城市，所以虽然过去的雾城一次次被毁灭，但是每一次都有一些肉眼看不见的残余遗留下来，最终堆砌在一起成了青岚眼中怪诞而真实的真正雾城。 而在知道了雾城人的真相之后，苏白也总算明白了废墟中偶尔可见的人偶身体、花丛中怪异的手臂以及中心广场那座由人偶残肢拼凑堆叠而成的钟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白一开始以为那只是雾城城主的恶趣味，现在想来过去那些被毁灭的雾城残留下来的除了建筑废墟之外，可能还有一些未随着雾城毁灭消散的“人”。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苏白一直都是在用青岚的眼睛看着这样荒诞恐怖的城市，再加上表面浮着一层半透明的虚假光景，那种矛盾怪异到让人头疼的视野一直都在提醒着苏白保持警惕。 这种情况在苏白陪着金家兄弟进入浓雾之后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苏白不知道金家兄弟眼中的浓雾是什么样子，但在苏白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眼中的浓雾变淡了很多，看向浓雾的时候虽然像是眼前盖着一层薄纱，但还是可以看出周围大概的环境。 而且和进入浓雾区域前不同的是，苏白视野中没有了那一层平静城市虚假的光景，他用青岚的眼睛透过浓雾看到的就是一座雾气环绕又如同废墟般诡异怪诞的城市。 所以是的，苏白看得见金义面前会出现一堵白墙，也看得见几个动作古怪如同断了关节的人偶一样的身影在他们三个人附近徘徊，虽然那些身影并没有靠近，但也一直都没有离开。 “我们好像还没问过您的名字？”金正一边扶住身边还有些踉跄的弟弟，一边看向苏白，“如果您真的能够看到浓雾里的东西……” “不可能的。”弟弟金义否定了哥哥的猜测，“如果他真的能够看到浓雾里的东西，恐怕早就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得不说，金义的否定有一部分是对的。 虽然苏白确实能够看到浓雾里的东西，但他确实无法离开这片弥漫着浓雾的空间。因为在他们迈步走进浓雾后不久，也就是在苏白适应了视野中的浓雾之后，他就发现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偏移！ 苏白一直都在用青岚的双眼看这座城市，唯一的好处就是即使这座城市变回废墟般的真实模样，苏白也能够分辨出这些街区和废墟建筑所在的方位。 所以苏白才可以确定，他们走进浓雾的下一秒就被一种未知的力量送到了浓雾区域的任意位置，就算苏白一路靠着视野中的画面带金家兄弟离开可能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片浓雾区域中，让人们失去方向感的除了浓雾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未知的力量。 “确实。”苏白同意了金义的想法，“如果我能够看到浓雾里的东西，应该会丢下两位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惜我只是因为天赋的原因在直觉方面比其他人稍微敏锐一些，无法帮忙找到浓雾的出口，也无法知道那位夏安安小姐现在在哪里。不过，用这种直觉帮助我们在浓雾中避开一些危险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白又仔细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虽然他们正身处浓雾深处，但周围也并不算是荒无人烟的废土，两边还是可以看见各种废墟叠砌的建筑以及……很多带有门把手的门。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名字……在最后结算报酬之前，就叫我苏玄吧。”苏白这么说的时候，就看到金家兄弟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怪异，看起来“苏玄”这个名字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好的回忆。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金义绕过了名字的问题，努力让自己从焦虑中冷静下来，“您的直觉能不能告诉我们安安在哪个方向……” “不，最重要的是找到出口。”金正反过来阻止了自家恋爱脑的弟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离开这里。” “跟我走。”苏白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迈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苏白很快就适应了视野中这个比以前“清爽”多了的废墟街区，也很快锁定了他们目前身处的大概位置。如果苏白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们现在距离浓雾区域的出口还很远，不过他们和街道的交叉点——也就是雾城中某一盏长明灯的距离却很近。 如果那位夏安安小姐真的那么不巧就是点亮了那盏长明灯的人，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在找到浓雾区域出口之前找到那位夏安安小姐。 第178章 希望和毁灭 苏白放眼望去，浓雾中遍地都是古怪融合堆砌在一起的建筑残骸，与其说是浓雾遮住了这片区域，更像是浓雾正在卸去这座城市的伪装。 “你们带手电筒了吗？”向前走了一段路后，苏白抬头看向浓雾中的天空。 哪怕是苏白的这双眼睛也只能透过浓雾看到些许红色，但那毫无疑问是正在浸润这片异变区域的红月。此时此刻，不仅红月的力量开始降临浓雾区域，就连噩梦世界的永夜也开始袭来，周围除了浓雾之外连光线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听到苏白的询问之后，金正和金义都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拿出了手电筒，为了应对浓雾两个人确实做足了准备。但普通手电筒的光还是只能照亮三人的方寸区域，根本无法继续穿透浓雾。 苏白想起之前在虹槐鬼校时遇到的那位手电筒先生，如果是那位先生的道具手电筒的话，说不定会在浓雾区域起到特别的作用。 “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新玩家，难道身边就没有什么现在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苏白眼中背着沉重行囊的金正和金义看起来不像是在红月下沉淀过的玩家，更像是普通落难的登山客。 “道具……”金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噩梦世界的道具可遇不可求，但我们两兄弟的运气不错，身上的确有一些道具。不过……”金正迟疑地看了一眼弟弟，最后还是坦言说道，“夏安安和雷鸣离开之后，我们才发现所有的道具也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被带入噩梦世界的人都称呼自己是“玩家”，称呼那些因为红月力量而异变出特殊能力且能够为人所用的物品为“道具”，但其实玩家和道具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牢固的绑定关系。如果实力强大的玩家拥有强有力的道具也就算了，但凡强大的道具落入了除幸运之外别无能力的玩家手中，那自然是怀璧有罪，免不了会被人窥探甚至被人抢夺。 苏白还不太清楚金正和金义的实力，但他们道具的“遗失”恐怕和实力的关系不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对队友的信任。 或者说是对那位叫夏安安的姑娘一个人的信任。 “肯定不是安安做的，一定是那个雷鸣！”金义虽然反驳着，但底气却有些不足。 苏白看得出来金正和金义不是傻子，也许有的时候欺骗自己会让人变得好受些，但各种各样的巧合汇集在一起，当一幅原本未知的拼图渐渐变得完整，就算金义依旧想要坚信夏安安只是一个无辜的被卷入者，在金义意识到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后，整个人也会变得缺少信心。 “放心吧，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我们不会胆小到躲在您身后一动不动。”金正眼神十分肯定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险，我们也一定会将我们知道的所有和苏玄有关的事情告诉您，然后您可以自行离去。” “虽然您不愿意告知名字，但想来您应该是无名会那样大组织里的厉害人物。如果没有我们这两个拖油瓶在的话，您应该可以更轻松地离开这个鬼地……” “哐当——！” 金正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金属物品被踢开的动静，那是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用力踢才会发出的声音。 苏白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些原本一直都游走在他们附近但不靠近的人形已经开始跟着手电筒的光移动，似乎是手电筒的光让那些家伙变得有些奇怪。 而在金正和金义的视野中，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地出现在浓雾中，直到对方走到面前他们才看清楚对方是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雾城人，而且是一个已经开始了异变过程的雾城女性。浓雾降临之前，眼前的人形应该还是一位穿着正红色长裙的亮眼姑娘，但此时此刻对方的手臂脖颈和双腿处已经遍布裂纹，她的动作虽然已经如同人偶一般僵硬，却还知道用手挡住直射向她的手电筒光。 「这里到底怎么了？」异变中的女性发出困惑的询问声，「有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方虽然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纹，但是异变的速度却比浓雾外的雾城人慢得多，甚至还保持着一些人类时的意识。 “你呢，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苏白反过来问道。 「我？」眼前的女性声音中满是迷茫，「我记得我正往中心广场走，我正在赴约的路上，但我好像迷路了。我到处都找不到路，连意识都变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我不再是我了……但我不想变成奇怪的东西，我还是想到中心广场去，想去找我的男朋友。后来我看到了光，我以为是男朋友来找我了……」 女性的话语其实已经变得有些破碎，但诡异之物还没有从她的身体中破壳而出。 「你们知道中心广场应该往哪里走吗？」女性的脸部都已经出现了裂缝，却还想着要去赴约的事情。 “一路往前走，你就能找到中心广场了。”苏白侧身让开一条路，指引那位异变中的女性向他们后方走去。 「谢谢。」女性迈动着僵硬的步伐，朝着苏白指引的方向走，一步步回到雾中。 苏白从这些异变的雾城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知道在人偶中塞入诡异之物，是为了用诡异之物来代替雾城城主创造不出的人的“灵魂”。换而言之这些雾城人的意识、思想甚至性格可能都来自于那些诡异之物。 可即使临近异变，“人”的意识还是占据着主导，他们会陷入迷茫，却依旧向往着远处的光，他们甚至还反抗着身体中已经在疯狂叫嚣的诡异之物，坚持着要去做“人”想要去做的事情。 这是不是意味着哪怕是被硬塞进人偶躯壳中的鬼物，也同样留恋着雾城中平静的生活，哪怕每一天都平平淡淡，他们都更愿意成为“人”，直到“人”的躯壳完全碎裂的那一刻。 雾城城主创建的雾城给予了雾城人他们想要的生活，那其实是一件细细想来很美好的事情。 但很可惜的是，雾城城主给予他们希望和光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他们和这座雾城一起走向支离破碎，走向完全毁灭！ “继续往前走吧。”苏白走在金家兄弟的前面，加快了脚步。他刚才为那位女士指引的确实是正确的方向，只是她离开浓雾后还能走向中心广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他们三个人现在要去的，是这附近长明灯所在的位置。 第179章 出现的人声 因为长明灯所在的位置离的并不远，苏白带着金家兄弟继续向浓雾更深处走去，与中心广场和浓雾区域出口的位置又更远了一些。 苏白不认识夏安安，脑海中关于夏安安的信息别说是拼图，就连拼图框都搭不起来。他对夏安安的认识完全都来自于金正和金义的描述，所以对夏安安的怀疑听起来只是一些无端由的假设，就好像是看悬疑电影过程中的胡乱猜测，但说到底他对夏安安的怀疑其实是源自金正和金义他们对夏安安的态度。 无论金家兄弟怎么介绍说夏安安是他们的队友，无论金义怎么大声强调自己对夏安安的信任，无论金义怎么描述夏安安的善良好心肠，他们的声音里还是缺少底气。有的时候并不是声音越大用词越坚决就显得越有底气的，有的时候甚至就是因为说话的人自己产生了怀疑又不愿意承认，才会用越来越大的声音去掩饰。 弟弟金义可能就是这样。 金义对夏安安的好感度很高，甚至可以说是那位夏安安小姐的爱慕者和追求者。而那位夏安安小姐应该对金义的感情已经有所回应，这才让金义坚信夏安安的离开是因为那个叫雷鸣的玩家强行带走了她，甚至连他们拥有的道具也一定是雷鸣偷走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必然和夏安安没有关系。 但在金义内心深处的深处，应该也感觉到了甚至确定了夏安安的不对劲，只是不想违背自己对夏安安的爱慕之心，所以才总是大声反驳苏白的猜测，所以才大声地想要证明夏安安的无辜。 他可能不只是想让苏白相信，也是想让自己能够相信吧。 苏白凭借着自己对雾城的了解，一路带着金家兄弟靠近某个方向，那是一处街道的交汇点，是雾城五芒星地图中的一个角点，也正是浓雾区域中那盏长明灯所在的位置。 进入雾城的玩家数量虽然多，但是和一座城市的人口相比只是极少数的部分。再多亏了丰哲之前的一大波宣传，资产清算后大部分看到了丰哲通知的玩家都在有意无意中靠近迷雾商店所在的第五大街，留在浓雾区域中可以不受浓雾影响的玩家减少了许多。 即使有别的玩家被困在浓雾区域，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 所以苏白和金家兄弟一路走过来，一个能够在浓雾中保持意识清醒的玩家都没有遇到，一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都是已经开始异变的雾城人，甚至是已经从雾城人躯壳中挣脱出来的一个个鬼物。 整个浓雾区域在苏白眼中就是一座满是怪诞人偶和鬼物的废墟之城，在浓雾的加持下甚至比噩梦世界更加噩梦世界。 而且那些破壳而出的鬼物中也不只是一些游魂小鬼，偶尔会有一些被手电筒光吸引过来且对人类充满恶意的恶鬼从浓雾中袭来，金家兄弟虽然身手不错，但在浓雾中只能透过听力来判断诡异之物的判断。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苏白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率先出手，青岚的力量让苏白在不持有武器的情况下，也能够将四肢变成武器，用双眼去寻找诡异之物的弱点并将其击退甚至直接杀死。 “雾城里人难道都是这些东西变成的吗？”金正和金义虽然只是跟在苏白身后帮忙，但也能够感觉到一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诡异之物比他们强大得多。 如果这一次不是他们死乞白赖地强行邀请苏白陪他们一起进入浓雾，那么他们就要自行面对几乎致盲的浓雾中突然出现的鬼物，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就支撑不了太久。别说是应付浓雾中出现的这些鬼物，如果没有苏白带路的话，他们在进入浓雾区域并且瞬间迷路的情况下应该早就已经慌乱到手足无措了。 所以现在的苏白在金家兄弟眼中不仅强大而且神秘。 苏白的强大是金正和金义一路上能够深刻感受到的，这位外表看起来羸弱甚至被金正错认性别的不知道姓名的玩家拥有着可怕的速度、力量和杀“人”技巧，几乎要让两兄弟觉得这位长相秀雅好看的青年在现实世界也是游走于黑暗边缘的杀手。 只不过对于两兄弟的这种猜测，被苏白无情地否定了。 苏白的神秘则在于…… 虽然苏白否认了自己拥有看透浓雾的能力，但是苏白一直在坚定地带着他们往某个方向走，一边阻止他们关闭会吸引鬼物的手电筒，一边又能精确地判断鬼物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金家兄弟也知道苏白的否认不一定是真的，但他们也难以想象苏白到底拥有多么变态的能力才能在拥有如此恐怖身体能力的情况下，还能够看穿四周恐怖的浓雾。毕竟玩家拥有的能力都来来源于他们被噩梦世界赋予的天赋，而每个玩家能够拥有的天赋有且仅有一个。 “浓雾外面的雾城人也在异变。总有一天我们认识的那些雾城人也都会变成那个样子吧？”金正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们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个月的时间，难免会和雾城人产生接触，很难想象曾经正常和他们说话交谈的雾城人变成裂开的陶泥偶和恐怖的诡异之物。 “那个阴阳怪气的管理员还说什么雾城人都是虚假的人类，我信他个……”金义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虽然很多玩家都因为管理员的用词而将雾城人当成是无害的npc路人角色，但由诡异之物“伪装”而成的雾城人的确算是虚假的人类。 “把手电筒关掉。”苏白突然在前面停下脚步，甚至第一次要求金家兄弟关掉一直开着的手电筒。 “怎么了？”一路上的信任甚至敬佩让金家兄弟马上就关掉了手电筒，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我听到有人的说话声，你们应该也听得见才对。”苏白压低了声音，似乎不希望他们的声音和手电筒的光打扰到不远处正在对话的两个人。 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似乎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而且声音还在变得更近更清晰。 “夏安安，你现在想要甩掉我一个人跑路？就跟甩掉那两个笨蛋一样？”男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愤怒。 第180章 夏安安和雷鸣 “我可不是那两个只用一张纸条留言就能哄住的笨蛋，他们现在说不定都还在眼巴巴地等你回去。”浓雾中不远处传来的男人声音不再靠近，两个人似乎就停在了原地，隐约还能听见肢体拉扯的声音，“特别是金义那个家伙，早就已经被你哄得连哥哥都肯卖了。” “放手，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有些生气的女人声音随之传来，音色听起来有些娇弱，但语气却气急败坏。 “夏安安，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了。”男人似乎抓住了对方，语气调侃起来，“一直在装，什么时候都在装，在这个除了雾只剩下怪物的破地方还在装，真不愧是你啊！” “雷鸣，你放开我的手好好说话，我真没打算丢下你一个离开。”女人的声音渐渐呜咽，“在这个鬼地方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我们都说好了会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 听着不远处两个人的说话声，两个人的身份变得清晰明了，站在苏白身边的金正和金义也都沉默了下来。也许是知道了苏白让他们关掉手电筒的用意，两兄弟就这么和苏白一起藏身于黑暗的浓雾中，静静地继续听着两个人的交谈。 “夏安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叫雷鸣的玩家讥讽似地笑了一声，“这根绳子是你从金家兄弟那里偷来的道具吧？在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就委屈夏小姐先和我绑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在进入雾城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别说得那么了解我。”夏安安的挣脱声时不时传来，但听起来并没有成功。 “反正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一起聊聊天还能解闷。”雷鸣左右拖动了一些东西，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坐下来歇息的地方，“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可是几乎每天都要看见你。” “什么？”夏安安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相信。 “你不是一直都住在辰山花园吗？那个房价吓死人的别墅小区？”雷鸣说出那个住址之后，一直都在挣扎的夏安安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其实我一直在那个别墅小区的安保部门工作，每天都在门口看见你进进出出，不过……你应该根本不会去记一个安保人员的脸吧？” “你？”夏安安诧异地质疑。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一见到你就热情地迎上来呢？可惜，我这种小人物在夏小姐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陌生人而已。”雷鸣冷笑了几声，“你也不会想到天天站在小区门口的人会和你一样是玩家吧？” “一个在噩梦世界摸爬滚打过，而且还拥有特殊能力的玩家，竟然甘心做一个小区保安？”夏安安虽然质疑，但声音低了很多。 “一份没有什么未来的工作，但也是一份悠闲的工作，一份正经赚钱的工作，我总不能因为拥有了一点在现实世界用处不大的能力，就抛下家里老人直接失业吧？”雷鸣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不满，“倒是夏安安你又通过什么途径年纪轻轻实现了财务自由，不仅每天出门购物旅游，而且还买下了那么贵的别墅？” “我……”夏安安有些支吾，“就算再多人找不到赚钱的方法，也总有人能够找到赚钱的方法，不是吗？” “夏小姐，你就别藏了，你的事情虽然金家那对傻瓜兄弟不知道，但我这种天天在小区里晃悠的小保安可知道太多了。”雷鸣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讥笑，“那栋别墅的业主不是你而是一位男业主，那位男业主之前回来的时候遮遮掩掩像做贼一样也就算了，后来因为被他老婆直接在小区门口逮住，两个人直接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当时他们对骂的内容别提有多刺激了。” “夏小姐，你说我是不是所有玩家中最了解你的人？” “……”这一次，夏安安不说话了。 “我甚至知道你为了用了那么多手段得到‘勇者’的身份，然后在明知道会有未知影响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带着我来这里点灯的原因。”雷鸣的话说完，不止夏安安继续沉默着，连金家兄弟的呼吸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听说是那个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突然去世了？”雷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浓雾中又传来两个人争斗的声音，“夏小姐这就急了？我还知道就在进入噩梦世界前不久，那个男人的老婆趁你不在家带着一堆人冲进别墅到处翻找，在场的同事说他们好像是翻出了一封遗书？” “雷鸣，你这个混蛋！”夏安安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夏安安，你急着赶回去不会就是为了那封遗书吧？是那个男人把钱都送给你了？还是说你用手段让那个男人写下了遗嘱？又或者说……那个男人的突然暴毙也和你有关系？” “雷鸣，你这都是胡说八道，你们这些人无聊的时候都是这么造谣业主的吗？” “我怎么会胡说八道呢？进入雾城后，你不就是在装模作样拿到那个雾城老人的遗嘱后，又怕自己在资产清算前拿不到遗产，这才用一个个好处贿赂我，让我直接去杀了那个老头吗？” “……” 雷鸣的话说完后，金正和金义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特别是一直相信着夏安安的金义整个人就好像世界观崩塌了一样面如死灰。 “夏安安，你是怕现实世界里的那封遗书被毁掉才急着想要离开吧？毕竟这个雾城的时间虽然动得很慢，但并不是完全静止，这让你根本就不想再等三个月，想要点亮灯看看玩家们口中说的‘缝隙’和‘机会’会不会出现对不对？”雷鸣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有想到啊，所谓的驱散一部分浓雾竟然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你最后不仅拿不到现实世界那些无聊的钱，还得和我这个小保安一起困死在这个鬼地方。” “啊啊啊——！”夏安安崩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原本愤怒娇弱的语气开始变得恶狠狠的，“你这种废物懂什么！那笔钱是你这种废物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数目！” “好不容易拿到遗嘱却不贴身藏着的蠢人还好意思叫我废物？！” 浓雾中，夏安安和雷鸣吵着吵着似乎又扭打在了一起，到处都是东西被推搡的动静。 甚至还有一些不祥的东西开始被声音吸引过来。 第181章 浓雾中的诡异之物 “我听说金家兄弟和你合作过不止一场游戏，那段时间里你应该说了不少谎话，这才让那个金义对你死心塌地的吧？”雷鸣和夏安安还没有意识到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继续在那里争执着。 “关你屁事，他们至少比你这种不要脸死要好处的混蛋好多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绳子系上之后半个小时才能解开，要是有厉害的鬼物靠近的话我们就死定了啊！”夏安安的音色变得有些尖利。 “那刚才想趁着我不注意带着所有道具跑进雾里走人的又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真要让你逃进雾里，等什么厉害鬼物来的时候，我可就连个陪葬的人都找不到了。”雷鸣恶狠狠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想要和夏安安同归于尽。 “我就算把所有的道具带走了又怎么样？这些道具本来就是我的！”夏安安说得理所当然。 “这些道具难道不是你从那对兄弟身边偷走的？我听说那对兄弟的能力是什么都会变成双倍，说不定连幸运值都是双倍的，这才能遇到这些普通玩家很难遇到的道具。结果到了你这儿，就简简单单变成你的东西了？” 对于雷鸣的说法，夏安安显然是不同意的。 “这些都是我该得的！无论是钱还是这些东西，都是我该得的！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噩梦世界，我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对着不喜欢的男人和老不死的雾城人耗尽心血，对着金正和金义两个除了运气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白痴兄弟装傻白甜，每天笑得我都快吐出来了才赚到了他们所谓的信任，从他们那里拿走一些东西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工作必须有工资，我的努力难道就不值得有报酬吗？” 「咚——！」 「轰！」 夏安安暴躁的发言刚刚结束，浓雾中就传来了非常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巨物在浓雾中行走，时不时还会传来建筑坍塌的声音，动静之大让雷鸣和夏安安的争执都停了下来。 那脚步声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但他们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被浓雾遮蔽后的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见什么未知的巨物。 “打开手电筒。”一直和金家兄弟在一旁安静听着夏安安他们争执的苏白突然开口说话。 “啊？”金家兄弟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上一秒他们还被熟悉的队友甚至心目中的女神称为“不喜欢的男人”和“白痴兄弟”，一切的伪装和哄骗都在那个瞬间落幕，所有的印象也都已经变得粉碎。 金家兄弟，特别是金义还没收拾好自己碎成一片片的真心，还没从自己傻乎乎为了夏安安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浓雾区域的这件蠢事中回过神来，又发现了浓雾中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巨大动静…… 这会儿听见苏白突然出声让他们打开手电筒，他们的脑袋还真有些转过不来。 “就，就算打开手电筒也，也什么都看不见吧？”金正的状态要比痴呆状态中的弟弟稍微好一些。因为对苏白的巨大信任感，金正虽然不知道苏白的目的，但还是很快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甚至伸出手打开了弟弟金义手里的手电筒。 两束灯光照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但在金家兄弟看来那两束光虽然照亮了他们四周的浓雾，但也仅此而已。 不远处的雷鸣和夏安安本该注意到那两束光的出现，不过他们两个人现在注意力应该也都集中在那个脚步声上，并没有察觉到附近光线的变化。 而苏白却能借着手电筒的光隐约辨别出浓雾那个发出地震一般脚步声的鬼物的身形。 那个身影的外形有点像之前从雾城人躯壳中钻出来的瘦长血鬼，都是很高很干瘦的身形，四肢比例都长得吓人，最大的区别是浓雾中的鬼影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所以就算前进的步伐缓慢，行走时的动静也大得像是在地震。 浓雾中的神秘鬼物就像是被雷鸣和夏安安的动静吸引了一样径直向他们的方向走来，虽然隔着浓雾无法准确地判断鬼物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可能下一秒鬼物就能把他们五个人全部都踩在脚底下。 “我们应该离开，那个鬼物并不好对付。”苏白立刻做出判断。 “但是……”金正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迟疑。 “你是放不下曾经的队友，还是放不下那些被偷走的道具？”苏白刚才听到夏安安和雷鸣的对话之后，也已经不期待能从夏安安那里得到什么关于苏玄的有用信息了，毕竟他在现实世界还是个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道具。 “但……”金正还是支吾了一下，然后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那个苏玄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每次都把那本破烂本子保存得很好，只有夏安安曾经偷看过那本日记。” 苏白明白了金正并不是对曾经的队友和那些道具心存留恋，而是知道苏白愿意冒险陪他们进入浓雾区域就是为了苏玄的信息，现在金正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浓雾区域，一边想着在神秘鬼物面前活命，一边又想着如何向苏白支付更多“报酬”，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纠结。 “我还真不知道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苏白印象中那个一直保护着他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有着很厉害的记忆力，从来都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至于性格突变后眼睛里只剩下酒和钱的苏玄对苏白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更无从知道他有什么习惯。 “金正，我们还是先走吧。”金义一脸痛苦地回过神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把我们知道的关于苏玄的事情都告诉这位先生，然后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快走，再不走就迟了！”金义想要逃离，但又不能离金正和苏白太远，毕竟如果他们之间距离远了就会被浓雾隔开，到时候很可能会在浓雾中彻底迷失方向。 “先去找夏安安。”苏白进入浓雾区域是为了找夏安安，走到长明灯所在的位置也是为了找夏安安，所以夏安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她脑子里装着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行了。 反正苏白和金正金义的约定只是“找到夏安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要把夏安安带出浓雾区域不是吗？ “但是那个鬼物……” 苏白回头看向金正金义，他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闪过蓝色的火光。 “放心，我还有一些帮手。” 第182章 火焰中非人的精魅 被选入噩梦世界的人称自己为玩家，可能是因为自嘲，可能是因为管理员口中的噩梦游戏，也可能是自我安慰，其来源已不可查。不过很多新人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甚至会被这个称呼蒙蔽，真的以为拥有“天赋”的他们能够如同游戏里的玩家一样在噩梦游戏中慢慢成长升级，不断拥有新的道具，不断变得更强。 但事实上，真正从几场游戏中存活下来的玩家都已经明白，噩梦世界的玩家别说是升级难度，就连生存难度都是地狱模式。大部分的玩家“天赋”变异而成的能力都只是不同的身体强化，大部分玩家能够找到的道具都是一次性的，比现实世界的冷兵器热武器都不耐用，大部分的玩家……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自己的死期。 苏白上一世遇到的一些学者，有很多是一天到晚思考玩家为什么会来到噩梦世界的“哲学家”，可惜就算学者们的脑子再好，也想不通玩家出现在这个噩梦一般的世界里到底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于是很快就开始有学者陷入疯狂，宣称噩梦世界只是一个舞台，有一些如同红月一般的不可名状之物正将视线投射向这个恐怖的舞台，每日看着玩家挣扎存活或死去，将玩家的一切当成每日可供消遣的滑稽戏剧，宣称他们只是不可名状之物手中的玩物，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和玩家们存在意义一样未知的，还有噩梦世界中的诡异之物。 在噩梦世界中，哪怕仅仅是得到了身体强化的玩家也足以对付最底层的游魂和普通鬼物，在武器道具的帮助下就算解决不了厉鬼和恶鬼，也能够从这些更为强大的鬼物手中逃脱，然后通过完成游戏得以幸存。 但心怀怨念的厉鬼和纯粹恶意中诞生的恶鬼也有强弱之分，弱小的类似于那些一离开浓雾区域就被普通玩家抹杀的血鬼饿死鬼，更厉害一些的就像是此刻正伴随着地震一般脚步声靠近苏白他们的巨大鬼物。 可所有出现在雾城中的鬼物都只是那位自称“白市长”的雾城城主用来消遣的道具和棋子，那位雾城城主拥有着随意拿捏雾城中所有鬼物的能力，将这些诡异之物塞进没有灵魂的人偶躯壳中，修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如同普通人一般在雾城中生活。 雾城城主这样的力量，无疑是十分强大的。 可即使是那样强大的雾城城主，也憧憬着某位被他称为“傀儡师”的存在，也让苏白能够知道噩梦世界中存在着可以创造人偶灵魂的更恐怖的诡异之物。 再加上天上如同眼睛一般注视着一切影响着一切的红月，也难怪每次管理员在玩家通关游戏后都会提示一句“白方势弱”，身为白方的玩家怎么想都很难有优势存在。 金正和金义对噩梦世界的了解并没有苏白这么多，以他们在噩梦世界的资历，可以说几个月前还很天真地相信着玩家的成长潜能，做梦都觉得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横扫噩梦世界后把红月当球踢的小说强者。也是直到最近他们才意识到玩家的性命在噩梦世界甚至比那些能够自由在街道上晃悠的游魂更加脆弱。 而在金正和金义的旅途中，苏白可以说是他们见过的最神秘最厉害的玩家。要知道肉体的强化不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就拥有厉害的战斗技巧，可苏白一路上与诡异之物的战斗让金家兄弟觉得这位不知名玩家的存在就好像是他们年少无知时梦想中的自己。 但即使这样，金正和金义还是不认为苏白可以对付得了眼前依旧还在靠近的巨大鬼物。 “来不及了，你们关掉手电筒隐藏好自己。”苏白小声叮嘱了一句，“但不要离我太远。” “您还是快离开吧，我们会把知道的关于苏玄的事情都告诉您！”金正还是试图劝阻。 “别忘了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苏白说着也不再理会关掉了手电筒的金家兄弟，而是右手上翻，让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出现在掌心中，“记得别让蓝色的火焰离开你们的视线。” 几乎就是在苏白话音刚落的时候，他手中的蓝色火焰瞬间高高燃起，炽蓝的蓝色火焰不止照亮了比手电筒光亮大得多的范围，甚至让金家兄弟感觉到周围的浓雾都消失了很多，他们视野的可见范围明显比之前大了不少。 这应该并不是金家兄弟的错觉，因为在蓝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之后，被照亮的周围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散开的浓雾中出现了夏安安和雷鸣的身影。 夏安安和雷鸣这一次也无法再忽略周围亮起来的光，哪怕脚下地震的动静一直都没有停，他们还是没忍住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手持蓝色火焰站在那里的苏白。 苏白的皮相绝佳，在蓝色火焰的映衬下如同非人的精魅，就像是浓雾中出现的又一个诡异之物。 不过夏安安和雷鸣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突然出现的苏白到底是什么来历，因为就在苏白出现的下一秒，一只如同枯树皮般的大脚重重踩在距离他们半米远的地方，那个鬼物已经到了。 「我早就说了，这个地方有食物的味道，小白你却只知道带着青岚玩。」小火的声音也随着蓝色火焰的燃烧而在苏白的耳边响起，「不过不是多么好吃的味道，更像是各种剩饭剩菜被倒进锅里一通乱煮。」 “可以想象。”苏白放下手，让蓝色火焰在脚下蔓延，并用火焰的蔓延迫使夏安安和雷鸣向金家兄弟的位置后退，“毕竟这个雾城原本就是个从来不洗还天天乱炖的脏锅子，委屈你吃些没营养的东西了。” 「小事一桩，只要能出来玩，就算让我吃香菜都行。」 小火说着，蓝色的火焰就直接爬上了鬼物那只如同枯树皮一样材质的脚背，熊熊燃烧起来。 苏白其实原来并不打算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和鬼物起冲突，毕竟同时使用青岚和小火的能力会让苏白身体里的力量消耗过快。再加上刚才的时间有限，苏白的大脑里马上就浮现出了最方便快捷的解决方式。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白已经很清楚夏安安和雷鸣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如果想要简单快捷地从夏安安口中得到苏玄的信息，一个足够印象深刻的出场可以说是必须的。 但凡苏白的行为稍微温和一些，那个叫夏安安的女人可能都会没完没了地索要所谓“报酬”。 为了预防之后可能出现的麻烦，苏白果断抬了抬手，让小火的蓝色火焰烧得更猛烈一些。 第183章 可以好好谈谈了 蓝色的火焰可以穿透浓雾，但仅能够穿透一定范围内的浓雾，也就是说苏白就算在这里闹出再大一点的动静，几十米开外浓雾中的人或者鬼物都难以察觉到太多声音之外的信息。 所以蓝色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快速沿着巨大鬼物的脚部向上蔓延，渐渐将鬼物的身躯包裹住。 不过也许是苏白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次被释放出来的蓝色火焰比上次在洛丽玛丝酒店的时候收敛了许多，他身体中力量的流失和消耗也没有上次那么难受。 「吼——！」巨大的鬼物因为火焰的灼烧而发出痛苦又愤怒的大声嚎叫，嚎叫声越发凄厉，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仿佛正经受着世间最可怕的折磨，让目睹这一切的夏安安他们心惊胆战。 巨大鬼物并没有因为火焰那恐怖的吞噬力量而放弃挣扎，它俯下身挥动自己恐怖的双臂，试图驱赶自己身上的火焰。而在快速躲闪开的苏白视野中，就是两条恐怖而巨大的手臂从上方的浓雾中垂下，将周围的街道和建筑废墟不断摧毁。 可无论那鬼物如何在蓝色火焰中扭曲挣扎，那连小火自己都不知道来历的神秘蓝色火焰依旧紧紧依附在它的身上，不断吞噬巨大鬼物的血骨和力量。 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哀嚎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整个浓雾区域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沉默甚至冰冷，然后下一秒鬼物残留的巨大身躯向后方的浓雾处倒去，只剩下已经将鬼物吞噬过半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可能是因为雾城中的鬼物实在称不上美味，可能是不想过多消耗苏白的力量，小火并没有想要将“死”去鬼物的残躯吞噬干净的欲望，只是在鬼物彻底不再动弹后就让火焰如潮水一般退去，渐渐退到了苏白的身边，继续照亮附近的一小圈区域。 金正和金义全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白，虽然苏白动手前叮嘱他们不要让蓝色火焰离开视线范围，但那样的火焰……他们走得再远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啊！ “哥哥，他到底是什么人？”金义突然回忆起了进入浓雾前自己的各种言行，开始慌张地质疑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敢给这样的人物下套？怎么敢和这样的存在讨价还价？ “比起他是什么人，我更想知道那个混蛋模样的苏玄……到底是怎么和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的。”金正也有些额头冒汗，他是个老实人，可能已经开始担心他们知道的有关苏玄的事情到底够不够得上是“报酬”。 “这苏玄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被千刀万剐吧？”虽然金义和金正都不喜欢苏玄，但想到那个苏玄可能会遭遇的噩梦，还是忍不住发抖冒冷汗。 “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苏白只是看了一眼金家兄弟的方向，然后就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夏安安和雷鸣。 虽然刚才火焰燃烧的时间和规模比不上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那一次，但苏白还是能够感觉到经历了几次游戏以及在雾城的三个月冥想之后，他对力量的控制提升了很多，即使可以感觉到力量的消耗，也没有了曾经那种脱力的感觉。 “谈……谈……”夏安安已经被吓得很难好好说话了。 如果雷鸣和夏安安刚才的交谈并不是戏剧节彩排，那么夏安安待人接物惯有的伎俩就是利用自己的外貌和伪装的语气、性格甚至是背景身份来骗取他人的信任，并在这份信任到达一定阈值之后从他人身上获取“报酬”。而她想要的报酬可能是对方的财产，也可能是金家兄弟身上的各种道具。 但使用这种伎俩的前提是，夏安安挑选的对象要么容易被拿捏，要么就像金家兄弟那样容易轻信别人。 而此时此刻，虽然夏安安不认识苏白，但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人”不适用这种伎俩。毕竟就在一分钟前，夏安安就已经目睹了浓雾中那只恐怖鬼物被炽蓝火焰灼烧哀嚎至“死”的过程，如果被那可怕火焰灼烧的是她自己，她可能连一秒钟都撑不住就灰飞烟灭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她拿捏？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外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对方在炽蓝火光的映衬下，瓷白得宛如非人类的面容出色又清冷。火焰的光影在对方的脸上跃动，那双眼睛的颜色看不清晰，却倒映着炽蓝的火焰，仿佛吸引了所有光芒一般让人想要深陷其中。 她只是仅有皮相的人类，而对方却像是蓝色火焰中诞生的精魅。 夏安安害怕地想要向后退去，但身体又僵硬得不听使唤。 因为之前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已经褪到了苏白脚边不再吞噬周围的浓雾，周围的浓雾再次弥漫而来，唯独没有靠近蓝色火焰所在的地方。 金家兄弟见状连忙飞快赶到了苏白身旁，这会儿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谁才是这个浓雾区域最初的大腿，或者说谁才是这个浓雾区域最恐怖的存在。 夏安安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金正和金义的出现，眼神中瞬间就有了光。 “金义！他，他是你们的……朋友？难道，难道你们是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夏安安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惊喜，不过下一秒她就注意到金正看向她的表情很古怪，那边原本早就已经被她拿捏了的金义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安安，刚才你和雷鸣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看在曾经是队友的份上，别再在那里装模作样了。”金正叹了口气，“我们和这位先生并不是朋友，可能也帮你说不了什么好话。” 金正的话说完，苏白的右手轻轻抬起，眼中炽蓝的光闪过，然后原本褪到他脚边的蓝色火焰瞬间蔓延到了夏安安和雷鸣的身周，将两个手被绑在一起人包围住，不敢动弹半步。 “现在，我们来聊聊苏玄的事情。” 第184章 他是个怪物 “苏……苏玄？” 夏安安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非人一样的存在闹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问苏玄？ “你们先说你们知道的事情。”苏白知道夏安安曾经有意无意看过苏玄的日记，但他相对还是比较信任金家兄弟特别是金正的叙述能力。 “苏玄是一个很……古怪的人。”金正努力措辞了一下，在不知道苏玄和眼前这位之间关系的情况下还是使用了比较客气的词，“他进入噩梦世界成为玩家的时间和我们差不多，对噩梦世界的了解甚至比我们还少，但是那家伙真的很古怪。” “从外表来看那个家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醉鬼，进入噩梦游戏之后也都是浑浑噩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如果不小心被那家伙在噩梦世界里发现了酒，那他肯定能直接喝死过去，得靠别人背着才能离开危险的区域。” 金正的话让苏白确定了苏玄确实进入了噩梦世界，而且要比上一世的自己早一年进入噩梦世界。虽然之前从金家兄弟的言语中不难猜到这一点，但亲耳确认这个事实还是让苏白觉得有些恍惚。 上一世苏白用了一年的时间去寻找苏玄，但那个混蛋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任何线索，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也被带进了噩梦世界？ 苏白想到他最后一次见到苏玄的时候，那个家伙被催债人追得到处乱窜的样子，内心就是一阵冷笑。如果可以活着躲在远离催债人的噩梦世界里，那个家伙自然是不可能回到现实世界的。 至于苏玄在噩梦世界能活多久这个问题苏白也不知道如何解答，也许上一世苏白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苏玄已经不在了，那对于玩家来说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那样的家伙竟然还有人愿意出手相助？”苏白怎么听都觉得金家兄弟眼中的苏玄就是一个醉鬼，但即使如此似乎还有其他玩家在照顾着他。 “因为那个家伙真的非常古怪。”金正提起苏玄的表情也恨恨的，“他不喜欢说话，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但是那个家伙古怪就古怪在……噩梦世界的鬼物都不会靠近他。” 听金正说到这里，苏白也忍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苏玄那个家伙什么都不用做，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哪怕是醉倒了躺在地上，诡异之物就不会靠近他，就好像连那些鬼物都厌恶他的存在一样。”金正观察了一下苏白的表情，发现这位大佬并没有因为他的表述而生气后，就继续说道，“苏玄那个家伙虽然是个彻底的醉汉，但他太清楚自己的这种……能力在噩梦世界意味着什么了，所以每次都把周围的玩家当成牛羊一样使唤，态度差得要命，甚至还向别人索要道具之类的报酬。” “最可恨的是即使这样，他还是在噩梦世界活得好好的，甚至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只有我们这些和他同行的被折腾得苦不堪言。”金正虽然这么说，但听得出来他们最终还是加入了苏玄所在的队伍。 金正说着又皱眉苦思片刻，然后继续说道：“上次我们分开的时候，队伍里有一个叫陈海的人邀请苏玄加入他们的团队，说是会把苏玄伺候得跟太上皇一样舒服，所以苏玄就同意了。” “那位陈先生的团队是……”苏白马上追问下一步的线索。 “我们对陈海也不是很了解，但比起传说中的无名会那样的厉害玩家组织，那个陈海和他的小弟们感觉并不像是什么好人，可能他们真的能够提供苏玄想要的东西吧？”金正说完之后，认真思忖了片刻，“大体上的信息就是这些，剩下的都是一些我们被苏玄差遣来差遣去的记忆了。” “他有没有提到过一些和现实世界有关的事情？”苏白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他好像对现实世界毫无兴趣。”金正想了想，“曾经有人想要用现实世界的巨额财富来换取他的保护，可是那个家伙只对噩梦世界的酒和道具感兴趣。还有人在闲聊的时候问起过他失去尾指的原因，毕竟那个伤口看起来已经好多年了，但那个家伙瞬间就暴跳如雷，还莫名其妙把询问的人辱骂贬低了一番，整个人可以说是恶劣至极。” “你呢？”苏白转头看向夏安安，“听说你看过苏玄写的日记？” 苏白能够想象得到苏玄给金家兄弟留下了怎样噩梦一般的印象，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需要苏玄那个古怪能力的保护，倒也算是你情我愿？ 倒是苏玄拒绝了现实世界巨额财富这件事情，让苏白对这个混蛋已经为零的好感度即将降为负数。如果……如果苏玄对现实世界的家还有半点留恋，成为玩家而且还拥有了奇怪能力的他完全有能力偿还现实世界所有的债务，让现实世界的家人过平静的生活，可苏玄只是选择了逃离，选择了和现实世界划清界限。 苏白倒有些好奇这样的家伙，会在日记里写些什么。 事实上，就那个家伙会写日记这一点，已经够让人惊奇的了。 “我……”夏安安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应该能够猜到眼前这位能够控制恐怖火焰的神秘人物感兴趣的是那个叫苏玄的混蛋。虽然夏安安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冒出过想要向对方提条件的念头，但是当绕在夏安安他们身周的蓝色火焰突然“滋”的一声升起之后，夏安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是梦境！苏玄那本破本子里记录的都是一些语句狗屁不通的梦境。”夏安安马上就开口说道，“那个家伙就好像不会写字一样，每次都握着拳头拿笔写字，所以写的字歪歪扭扭很难辨认，我也只能看出他记录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梦境。” “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吗？”苏白认真记下了夏安安说的每一个字。 “有！我记得他日记里有提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夏安安害怕地躲着快到她膝盖的火焰，“他说每次喝醉之后，才能感觉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消失了，才感觉到那具身体真正属于他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是个怪物，一定是的！” 第185章 对苏玄的猜测 “我遇到的玩家虽然拥有各种各样的能力，但这些能力都是通过努力从‘天赋’一点点进化而来的，但是苏玄的能力就是凭空出现的！” “其实我认识那个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睡过了整个新手游戏，对噩梦世界一无所知的新人。”出人意料的是，夏安安竟然提供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他明确说过自己没有天赋，甚至以为所谓的天赋只是玩家在现实世界就拥有的特长，这真的非常奇怪，毕竟每一个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都会给予天赋，当时我就觉得……那个家伙可能是个怪物，根本就不是什么玩家！”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毕竟那不是一个单纯善良到有点傻的姑娘会去想的问题。”夏安安很清楚自己在其他玩家面前的人设。 “但我偷看他日记之前就在想，那个家伙会不会和那些鬼物一样都是诡异？也许那些鬼物不攻击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察觉到他是同类？” 夏安安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奇怪的是，他确实像玩家一样一次次进入游戏，我身边有很多人和他同行过……毕竟那样糟糕的家伙，想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都难。” “总之我觉得，那家伙多半自己就是个鬼！是个怪物！”夏安安斩钉截铁地说道，“以阁下您的力量应该不需要求助那个家伙吧？就算您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他那个古怪的能力，我也劝您不要和那个怪物打交道，只会自取其辱。” “看来真的是个糟糕的人。”苏白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内心却因为夏安安的话而掀起波澜。 喝醉酒之后？ 那具身体真正属于他了？ 没有任何天赋，却拥有鬼物无法近身的古怪能力？不想和现实世界有任何牵扯，甚至排斥着现实世界的过去？ 金家兄弟和夏安安所说的内容让苏白内心震惊到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上一世母亲病危的时候，苏白能够做的就只有谴责自己和苏玄，就只有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后。这一世提前成为玩家之后，苏白才知道母亲病危的原因除了车祸之外还有一些恼人的小鬼在不停地对昏迷的母亲做手脚。 那么有没有可能哥哥苏玄的异变……也和诡异之物有关？ 苏玄其实并没有因为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重大变故而性格突变？会不会就像夏安安猜测的那样，那个发誓要永远保护他们的哥哥苏玄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是一只鬼物占据了他的身体？ 是不是真正的苏玄还在那具身体中，而且不断地想要夺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所以那只鬼物一直在用酒精麻痹整个身体？ 对于这个推测，苏白还是有些恍惚。 毕竟这样的推测实在是太童话了，仿佛他只要找到苏玄的身体，想办法将苏玄身体里的鬼物清除掉，真正的苏玄就会回到他们身边，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在现实世界团聚。 事实真的会这样顺利吗？ 而且在夏安安听起来十分有道理的猜测中，有一点却是身为玩家的夏安安并不怎么了解的，那就是噩梦世界的鬼物并不会因为对方是鬼物而停止攻击。 在噩梦世界里能够让其它诡异之物不敢靠近某个鬼物的原因，不会是什么同类情谊，只会是对……更强者的畏惧。 所以一个需要依附在人类身上来生存的鬼物，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其它鬼物无法靠近他的？ 苏白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但这些疑惑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乱想无法得出结论的，他必须亲眼见到苏玄！ “我们走吧。”苏白隐约听见浓雾中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刚才那巨大鬼物的哀嚎声还是吸引来了一些人。 反手收回环绕在夏安安他们身周的蓝色火焰之后，苏白就给了金家兄弟一个撤退的眼神，毕竟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等一下！” 眼看着苏白准备就这么抛下他们，只带着金家兄弟遁入迷雾中，夏安安焦急地想要挣脱和她绑在一起的雷鸣，但又一次失败了，只能对着苏白他们的背影喊道—— “带我一起走，一路上说不定我还能想起些什么！说不定我能回忆起一些苏玄日记本里的具体内容！”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起来，但我已经不需要了。”苏白能够猜到夏安安为了自己的逃脱，一定会隐瞒一些内容。 但无论夏安安说的内容隐瞒了多少，又有多少是假的，苏白的最终目的都不会变，一切只要亲眼见到苏玄就会有解答！ “金义，你不能抛下我！”夏安安转而哀求另一旁的金义，但对方只是冷漠的转身离开。 她想要追上三个人的脚步，但用绳子绑住她的雷鸣却扎根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给她任何追上去的机会。 “雷鸣，你是不是疯了？你看不出在这个破地方，可能只有那个人才能带我们安全离开吗？”夏安安转头看向雷鸣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一路上和自己同流合污的家伙脸色苍白且眼神疯狂。 “我看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们，特别是不喜欢你，继续跟上去的话，也不知道我们和鬼物谁先被那恐怖的火焰干掉！夏安安，你认命吧！你的那些小手段也不可能永远有效，可能现实世界的现在你已经是在逃的通缉犯了，你只能留在噩梦世界！而在这个破地方，只有我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只有我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雷鸣的眼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透露出不正常。 “之前做保安的时候，无论我怎么看你，你都不会正眼看我。现在在这浓雾里，你只能看着我。” “你这个神经病！愿意我做任何事情的话，就让我走！” “只有这件事不行。” “啊啊啊——！” 透过浓雾，苏白也能够听见夏安安崩溃的刺耳尖叫声，不过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厚厚的浓雾，浓雾的力量会让看不见的人迷失方向，夏安安不可能再跟上他们了。 “苏……先生。”金正还是很难用“苏玄”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一位，“我们还能找到离开的路吗？” 刚才蓝色火焰吞没浓雾的时候，金家兄弟能够感觉到苏白的恐怖之处，但转眼间他们已经再次被浓雾笼罩，连前后左右都无法分辨。 “可以，但我们的速度必须更快，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在找到夏安安他们之前，苏白视野中的雾城人都在半人半鬼的状态下挣扎。 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鬼物从雾城人的身体中彻底破壳而出。 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面临苦战。 第186章 也许是兄弟 苏白之所以带着金家兄弟赶往浓雾区域的街道交叉点，其中一个原因是猜测夏安安和雷鸣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可能会选择留在附近，另一个原因则是想要见一见长明灯。 十盏长明灯可以说是整座雾城的基石，雾城城主用十盏长明灯稳定了诡异的浓雾，创造了一个与红月相隔的雾城。所以苏白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能够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 可惜一直到苏白带着金家兄弟“告别”夏安安和雷鸣，他都没有在附近感觉到任何像是“灯”一样存在的东西，他甚至因为苏玄的事情而忘记了去询问夏安安关于长明灯的事情。 当苏白惊觉这一点的时候，连夏安安刺耳的尖叫声都已经消失在了浓雾中。事实证明无论苏白自认为多么冷静，在听到关于苏玄的那些事情之后，他还是有些失了神。 带着金家兄弟一路往浓雾区域外前进的时候，苏白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从浓雾中袭来的鬼物。也许是因为心情未能完全平复，苏白对待那些诡异之物的方式也变得“粗暴”了一些。 “那位……先生的心情好像不太好？”金正避开了从前方被丢过来的鬼物残躯，然后看着弟弟金义手持一把折叠工兵铲在鬼物的头部补了一击，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些鬼东西是不是只靠头部就能继续攻击别人。 不过…… “你把铲子拿回来了？”金正诧异地看向弟弟金义手里的工兵铲，又看了看弟弟背后除了原本的大背包之外多来出来的一个背包，“其它道具也拿回来了？” 无论是那把异常锋利的铲子还是那个看起来普通的背包，都是金家兄弟在噩梦世界获得的道具，只不过之前夏安安留下纸条跑路的时候被偷走了。 “这种小事总不可能还去麻烦那位先生吧？所以刚才那位先生对付鬼物的时候，我就趁他们不注意直接拿回来了。”金义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又代表了放下的笑容，“只可惜了那根绑在夏安安和雷鸣手上的绳子，那件道具其实还蛮好用的，现在也只能当做学费了。” 两个人一路跟在苏白身后走，虽然因为沿路出现的鬼物越来越多，他们也一直在帮忙解决两边袭来的鬼物，但大部分的压力都被前面的苏白解决，他们两兄弟还能找到一些间隙说几句话。 撇开之前被夏安安迷惑时的恋爱脑，其实弟弟金义的想法要比哥哥多得多，一路上也忍不住对金正念叨：“金正，我仔细想了想那位先生刚开始听见‘苏玄’这个名字的反应，又想了想那位先生愿意为了苏玄的事情陪我们进来这个鬼地方，我总觉得……说不定那位先生愿意陪我们进浓雾区域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我们认识苏玄？” “还能为了什么？”金正性格更为耿直，想法也没有弟弟那么活跃。 “你想想，虽然苏玄那个家伙有点邋遢，但我们一眼就能看出他和那位先生长得像，再加上那位先生听见‘苏玄’名字的时候那么大的反应……”金义顿了顿，“苏玄对那位先生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亲人吧？或者说和我们一样是兄弟？” “在寻找血缘的路上遇到了一对陷入危难的可怜兄弟，神秘大佬触景伤情毅然决然出手相助……” “……” “集中注意力，周围鬼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虽然周围夹杂着鬼物的嘶吼声和武器的碰撞声，金家兄弟的说话声也不大，但站在前方的苏白还是将两个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金义的猜测说不定是对的。 在听到苏白的声音后，金义和金正也停止了无关紧要的猜测，再次缩短他们与苏白之间的距离，在努力不踩住对方脚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前进。 而和现在形势相比同样严峻的，还有苏白的力量消耗速度。 进入雾城的三个月里，苏白虽然利用冥想的方式加强了自己对身体中力量的控制，使用力量的时候也能够减少一部分消耗。但在这三个月里，苏白无法从红月那里得到力量，也无法为迷雾商店获得新的商品，所以就算力量的消耗再慢，苏白身体中的力量还是会见底的。 周围出现的鬼物越来越多，似乎浓雾区域中所有的雾城人都已经化身成鬼，而且已经完全褪去了属于“人”的意识，全身上下充满了攻击性。这些鬼物和雾城外的鬼物一样，会贪恋人类在绝境中散发出的绝望和恐惧的气息，所以在锁定苏白和金家兄弟之后，周围的诡异之物借助浓雾的掩饰不断对他们进行突袭甚至悄无声息的偷袭，如果不是苏白的眼睛可以看透浓雾，他们恐怕早就已经被鬼物吞噬干净。 苏白对自己力量的消耗非常清楚，也有把握一个人安全离开浓雾区域。 但负责苏白后背防线的金家兄弟并没有能力抵挡浓雾中数不清的鬼物，所以苏白除了正面应对鬼物袭击之外，还要分担金家兄弟的压力，这确实让苏白身上的压力剧增。 所以在绕了几圈之后，熟知雾城地图和街道路线的苏白就带着金家兄弟暂时避开鬼物密集的街区，绕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废墟旁。在浓雾降临之前，这个地方应该是商业街后方的小广场。 苏白在废墟的某个地方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身旁一扇带着门把手的残破小门上。 “先生？”一路奔逃后突然停下来的金正和金义还没缓过神来，还在警惕地环顾四周，不知道下一秒又会有什么突然扑到他们脸上。 “先休息一下再说。”苏白伸出左手握住门把手，然后直接去推眼前这扇废墟中的门。 休息？ 金家兄弟也正站在那扇破门前，在他们看来周围的建筑只剩下两面墙和一扇破门，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残破废墟，不可能抵挡鬼物，甚至也完全没有开门的必要。如果不是金正和金义见识过苏白的能力，他们可能会以为对方在高强度的战斗之后陷入了精神恍惚。 就是在两兄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苏白的时候，苏白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在那眨眼间，一家普通的商店出现在金正和金义的面前。 “怎……怎么可能？” 第187章 他醒了 金家兄弟是一路跟着苏白绕着废墟转了一圈才到了这扇破门前面，所以虽然浓雾中的可见度不高，但金家兄弟还是看得出来他们面前的“建筑”是一个仅有两面墙和一扇摇摇欲坠破门的废墟堆，完完全全是四面透风的状态，就算躲进去也只会成为周围鬼物的盘中餐。 所以在苏白作势要去打开那扇破门的时候，金正和金义都有些恍惚了。虽然浓雾之中到处都是残破的废墟，但是他们刚才还是路过了一些比较完好的建筑，难道与那些能够当避难所的建筑相比，眼前这个废墟会更安全一些吗？ 一路上金正和金义已经习惯了浓雾中到处都是废墟的样子，虽然他们没有青岚的眼睛，无法透过浓雾看到远处，更不曾见过满是废墟的雾城，但是他们见过浓雾中巨大的鬼物，每走一步都会让路边的建筑物塌陷。再加上他们能够看到的区域有限，金正和金义虽然诧异于他们路过的每一寸土地都遍布废墟，但也在不断安慰自己可能是正常的事情，毕竟走在前面的那位大佬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但这一切在苏白打开那扇破门的时候改变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道雷一样劈中了金正和金义脆弱的世界观，两兄弟在诧异地对视了很久之后才确定眼前这一切绝非彼此看见的幻觉。 那个原本四面漏风的废墟之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家店！ 并不是多么神奇华丽或者玄妙到仙气飘飘的建筑，而是一家外表看起来和外面商业街上店铺没有什么两样的店面，有看起来很普通的玻璃橱窗和很普通的店门，只有店门上方挂着的“迷雾商店”的牌子显得有些应景。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还是一家亮着灯的店铺啊！ “店……真的有一家店！”金正和金义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一切，他们甚至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店铺墙壁和橱窗，但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这不是挺好的吗？至少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苏白说着，半只脚已经迈进店里，“外面雾大，如果两位不进来的话，我就要关门了。” 突然出现在废墟中的店面，自然是惊悚而又诡异的，但因为在金正和金义面前打开店门的人是苏白，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店铺，而是一间由苏白打开门的店铺。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只能让人感觉到这家店铺的恐怖，后者则让人又一次感受到了苏白的可怕之处。 “进去吧，我们的命可不值什么钱。而且应该也没有什么比留在这里被浓雾里的鬼撕烂更糟糕的了。”金义说着就直接把金正推进店门，自己也不再犹豫地走了进去。 用很老土但很有用的话来说，如果苏白真的想要对金正金义不利，只需要把他们留在浓雾里自生自灭，或者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巨型鬼物杀死就可以了，不需要做什么复杂的陷阱。 等到金家兄弟进入店铺，苏白不理会两个人面对这间浓雾中杂货店的震惊和惊呼，直接从内部锁上了店门。 因为苏白在这里召唤了迷雾商店，所以迷雾商店的店门暂时锁定在了这片区域。在苏白没有寻找新的店铺位置之前，无论进出迷雾商店的店门多少次，他们都会重新回到遍布鬼物的浓雾中。 与此同时，那些在浓雾中寻找避难所的其他玩家也很可能会注意到这间在浓雾中亮着灯的杂货店，也会为苏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玩家中不乏性格人品不错的家伙，但性格人品糟糕的玩家也大有人在。 哪怕是在外人看来非常值得交朋友的丰哲，在苏白看来也是越少接触越好。 丰哲这个人……虽然苏白和丰哲的交流并不多，他也表现出了愿意帮助他人的行为和真诚的想法，但是对方对待恋人的方式让苏白难以赞同。虽然那位蓝小姐确实是身体中藏着鬼物的雾城人，但丰哲在解决她的时候确实露出了过于愉悦的表情。 甚至在丰哲进入雾城，或是在丰哲开始找一些非人类谈恋爱之前，他也曾经对同为人类的女性玩家做过类似的事情。苏白不便对近乎陌生的人做太多评判，不过当丰哲将名为蓝茵的雾城女性解决掉的时候，那种眼神和表情……让苏白看到了雾城城主的影子。 雾城城主喜欢那种创造一座城市甚至创造一座城城民的感觉，但更爱的是将一切摧毁的愉悦。 丰哲似乎也喜欢着与人建立恋爱关系的过程，但也同样享受将这份关系和恋爱对象一起摧毁的感觉，这也许是和丰哲不为他人知晓的过往有关，但两者虽然规模迥异，某些地方却是存在着一些相似处。 总而言之，那并不是苏白愿意过多相处的人。 虽然苏白遇到过夏安安这样有欲望但脑子不多的女性，也遇到过洛丽玛丝那样宁愿自我欺骗甘愿疯狂的恋爱脑，但这样的女性在噩梦世界绝不是大多数。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苏白在噩梦世界中遇到过许许多多优秀的女性，也许并不是每一位都像风铃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并不是每一位都是人类，但每个人都在努力以自己的方式生存。很多时候，性别的概念在噩梦世界都是模糊的，能够让人留下印象的永远是他人的强大、智慧、坚强、不屈、善良之类人性的闪光点——哪怕对方并不是人类。 但在丰哲眼里，那些存在却被贴上了标签，变成了他的“东西”。 身为迷雾商店的主人，苏白至少可以从内部锁上店门，让整个店面在外面路过的人眼中没有任何灯光，甚至整个店面都笼罩在淡淡的迷雾之中，以此来谢绝类似的客人。 这也是小五告诉他的一条规则。 “嗯？” 苏白刚锁上门转身，就看到小五的本体——那个白色的缠线娃娃正摆放在干净的柜台上，但他之前离开商店的时候明明将娃娃放在休息室的床上了。 也就是说…… 苏白正盯着那个缠线诅咒娃娃看的时候，就注意到娃娃小小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 三个月，这个小家伙好像终于“睡醒”了。 第188章 最安全的地方 迷雾商店的存在是神秘的，也是难以解释的。 但也是安全的。 身处迷雾商店内的金正和金义站在橱窗前向外看的时候，内心的思绪如同海浪翻滚一般既汹涌又乱七八糟。但在万千的思绪之中，有一种奇怪且不合时宜的思绪在破土而出—— 他们现在好像……很安全？ 橱窗的外面虽然依旧是浓雾弥漫的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连金家兄弟的眼睛都能够隐约看得到浓雾中穿行而过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鬼物。有的鬼物肢体僵硬行走缓慢，有的干脆停留在原地发呆，有的则如同动作最敏捷的狩猎者一样神出鬼没地在浓雾中快速移动，有的鬼物甚至已经开始自相残杀。 还有一些鬼物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在迷雾商店的橱窗外停留，那些完全不做遮掩的鬼脸几乎就贴在金家兄弟的面前，但那些诡异之物还是丝毫察觉不到迷雾商店内灯光的存在，更不可能感知到金家兄弟的存在，只能有些迷茫地转身离开。 那一刻金正和金义觉得他们甚至比野生动物园里的游客都更安全一些。 这种不该有的安全感越强烈，金家兄弟眼中苏白的形象也就变得越来越特殊、神秘、强大……他们到底是走了怎样的运气才能找到这样一位存在与他们同行？ “两位先留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苏白看了一眼金家兄弟，几分钟过去了这两位玩家依旧好奇地贴着柜台，正努力地观察着橱窗外面的世界，就拿起了不应该出现在柜台上的缠线娃娃，准备进休息室“拷问”一番。 “先生。”金正突然回过头来，态度变得毕恭毕敬。 在此之前，金正和金义虽然对苏白很客气，但对待苏白时也只是玩家对强者一贯的态度。而现在金正说话的语气，却……仿佛双方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苏白大概能猜到金正可能想要问些什么，比如好奇这家店的来历，好奇苏白的能力等等。 “您应该不是人类吧？”金正十分认真地问道。 “……”这倒是有些出乎苏白的意料。 “哦？”苏白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 “这家店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也并不是不受控制的诡异之物。”弟弟金义也转过身来，十分肯定地说道，“是您让这家店出现在了这里。” 两个人的态度不仅恭敬，还带着些小心谨慎，毕竟在金家兄弟眼中苏白已经是“诡异之物”的身份，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和蔼可亲”再“乐于助人”也并非人类。所以金家兄弟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被苏白吃掉。 还没有等苏白回应，金义就一脸懊恼地道歉：“之前是我胡思乱想了，虽然您看起来和那些没有理智的诡异之物完全不同，但怎么也不可能和苏玄那个家伙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先生您会急着想要知道苏玄的下落，难道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您？难道是因为他从您这里偷走过什么重要的宝物？” “也许真的是这样。”金正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许我们对苏玄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之所以会拥有那样古怪的能力，可能就是拥有了一些不该拥有的道具。” “难道先生您变成和苏玄有几分相似的样子，就是为了找到那些认识苏玄的人，然后进一步掌握苏玄的动向？”金义脑子里如果有散热风扇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转得飞快。 金正和金义一边进行视线交流一边不断感慨，倒是让站在一旁的苏白有些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两个人会认定苏玄得罪他的原因是偷走了重要的宝物？难道是因为他这家店里的东西太少了？少到会让人产生刚刚失窃过的错觉吗？为什么莫名有种自责的感觉？ “两位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肚子饿的话可以取用货架上的食物。”苏白的脸上带着模棱两可的笑容转身离开。之前为了拒绝丰哲的好意，苏白提前在店里摆放了沙发和茶几，倒是让之后的客人有了可以坐着休息的区域。 也就是在苏白带着缠线娃娃回休息室的时候，小黑猫开心也从货架的高处跳到了苏白的肩膀上。只不过这个小家伙在注意到苏白怀里的缠线娃娃后又马上跳去了旁边的柜台，乖乖巧巧地蹲坐在那边的猫咪摆件旁边。 苏白知道开心和小五这两位迷雾商店的吉祥物之间关系并不太和睦，所以每次双方对峙的时候，小猫都会回到那个“她”和猫灵们化身而成的陶瓷摆件旁边。 那个小而精致的陶瓷摆件上端坐着的是去世猫灵们脑海中对主人的眷恋纠缠而成的女性形象，还有大大小小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猫咪围坐在一旁，组成了一幅额外和谐的画面。就连开心在柜台上蹦来蹦去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件陶瓷摆件，有的时候还会特地跑到摆件旁边用软乎乎的声音说一些猫话，似乎是在告诉“她”它现在的生活一切都好，也可能是在说小五的坏话。 每到那个时候，就连小五对待小猫的态度也会温和一些。 苏白就这么眼神柔和地看着小猫在猫咪摆件旁趴睡下去，然后才继续带着缠线娃娃走进休息室，并关上了休息室的房门。 休息室里的状态和苏白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就连那台监控附近区域的投影仪也还开着，但投放在墙壁上的画面却变成了一片雪花，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伸手关掉投影仪后，苏白就将缠线娃娃放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上。 几乎就是在苏白松开手的一瞬间，小小的圆乎乎的缠线娃娃就自己从桌上坐了起来，还有模有样地伸了个懒腰，缠线的下方隐约还能看到小小的红色眼睛。 “夫人，欢迎回来。” 这是苏白第一次听见小五以缠线娃娃的模样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白的错觉，他总觉得缠线娃娃的声音似乎要比小五成熟一些，就好像一个幼稚的孩子突然变得深沉了。 “抱歉，一时间没有办法变回人形，只能这样子和夫人说话了。”缠线娃娃有些沮丧地低头。 “怎么回事？”苏白也感觉小五的状态有些异常。 第189章 破局的方法 “因为这些浓雾。”缠线娃娃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而且低着头动动小手的模样还是能让人察觉到“小五”的沮丧。 “可能是这家店在浓雾里停留的时间太久，再加上现在店铺所在的区域浓雾的存在变得非常紊乱，感觉……嗯，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信号的接收出现了问题，所以一时间没有办法变成人形。” “信号接收？”苏白坐在书桌前，用手指轻轻按了按缠线娃娃的小肚子，是硬的，“在人类世界，只有当两台设备之间的距离很远的时候，才会需要接收信号吧？我记得你说过这只娃娃就是你的本体，为什么还需要接收信号呢？” 小五：“……” 眼前的小家伙似乎在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苏白却只是笑了笑，像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又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但你还是醒了。”苏白在缠线娃娃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笑着说，“虽然有浓雾的干扰，但还是很努力地醒过来了，谢谢。” 坐在桌子上的娃娃贴近苏白的手指，缠线娃娃小小的圆圆的手臂一夹就顺势“抱”住了自家夫人老板的手指，在看到苏白有些愣住的表情后才慌忙松开。 “这是夫人……老板您第一次在困境中打开店门，小五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记得你说过你对噩梦世界非常了解，那你知道这些浓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苏白转而正色问道，“我还是难以想象那位雾城城主到底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将整座雾城和红月隔绝开，毕竟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人或诡异之物能够在噩梦世界中摆脱红月的影响。” “难道说是因为那位雾城城主实在太过恐怖？”苏白说着，又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小家伙，“比小五的主人更恐怖？” “怎么可能？！”原本坐在桌上的缠线娃娃动作笨拙地站起身来，叉着腰来增强自己的气势，“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和我……主人相提并论，以等级来说两者之间也是不可能逾越的。这个浓雾只是看起来很唬人，其实运作的原理非常简单。” “哦？”苏白不再逗弄小家伙，而是开始认真询问，“什么原理？” “浓雾就是那个家伙的本体，也就是说那个家伙把整座雾城都包裹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小五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这种能力确实有特殊性，还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时间，但其实不够持久，也不算是多么厉害的能力。” “将红月和这座城市隔绝开更是无稽之谈。”小五笨拙地做出摊手的动作，可惜缠线娃娃的身体和四肢都硬邦邦的，起来像是在向面前的苏白求抱抱，“那个家伙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整座城市，外面红月的力量也自然而然被他的身体所吸收，难以抵达身体内部的雾城，就是这样而已。” 浓雾是雾城城主的身体？ 听到小五的解答，苏白脑海中原本还有些凌乱破碎的线索终于拼组在了一起，虽然还缺少了一些不重要的边边角角，但关于雾城城主的拼图差不多已经变得完整。 控制一座城市也许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要简单很多了。 “小五，你刚才说雾城城主的能力不够持久？”苏白又想起了小五之前说过的信息。 “对，那个家伙的能力说到底就是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内部，对外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却可以控制浓雾内部这座城市的构成和时间流逝，甚至能够将其它鬼物活着容纳在它的身体内部。可即使是对它自己身体内部的控制也是有严格的时间限制的，就算没有自称‘玩家’的人类进入雾城，这座城市的坍塌临界点也已经降临了。” 小五说话的语气又变沉了一些。 “人类能够在这座城市里做的，也只是加速或减缓这座城市的坍塌和鬼物的复苏而已，还有就是为那个家伙增添一些日常乐子，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说着，缠线娃娃抬起头看向苏白，“当然，夫人不在此列。” “我似乎也做不了太多事情。”苏白现在已经知道那些浓雾才是雾城城主的本体，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喜欢穿白西装的家伙说不定也只是雾城城主在自己身体里摆放的一具人偶。 也许再见到人偶的时候，苏白有能力将对方狠狠揍一顿，但又该如何对几乎无处不在的浓雾下手呢？ 苏白想要对雾城城主动手自然不是为了救其他被困在雾城中的玩家，他没有那么崇高的性格和理想，只是知道浓雾区域的出现意味着雾城的时间开始流逝，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无论是躺在医院里的母亲还是刚刚重新开始的学业都会受到影响。 他必须为了自己做些什么。 “那个家伙在自己肚子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必然也会用某种方式进入雾城，沉浸式地欣赏自己创造的这一切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可能会用创造雾城人的方法来给自己也创造一具身体。”小五虽说自己是在猜测，却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似乎很了解他？”苏白又忍不住摸了摸缠线娃娃圆乎乎的脑袋，听起来小五似乎也知道雾城城主特别喜欢钻研人偶技术的事情。 “我听身边……咳咳，我听主人身边的人提起过这个家伙，一个拙劣的模仿者罢了。”缠线娃娃说着，又特地补充了一句，“所以他和我……主人相比差远了，绝对不是什么恐怖的家伙。” 看起来小家伙还是很介意之前苏白说雾城城主可能比他的主人鬼巫更恐怖这件事情。 “拙劣是指制作人偶的技术吗？”苏白难免会产生联想，毕竟浓雾是雾城城主本身的能力，不算是在模仿任何人。而雾城城主展现出来的另一个能力就是将鬼物塞进了他所制作的一个个人偶之中，连那位城主自己也说过他的技术和一位叫“傀儡师”的诡异之物相比还粗糙得很。 那些陶泥土制成的躯壳也的确很拙劣。 缠线娃娃没有否认，只是继续说道：“因为技术拙劣，那具人偶和本体之间的联系会很紧密，会成为他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软肋。但如果在雾城其他地方解决掉那具人偶的话，人偶中的意识应该会立刻逃回本体，所以……” “所以？”苏白顺着小五的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雾城之中，几乎每个角落都是雾城城主的造物。如果想要找一个能够困住雾城城主的地方，那就只有…… “所以夫人您得邀请他来到店里。”小五的话肯定了苏白的猜测。 第190章 一些变化和解决方法「2024新年快乐!」 迷雾商店的存在必然是特殊的，这种特殊并不仅限于商品和苏白这位商店主人拥有的能力，而是指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概念，特殊到连雾城城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出现了一栋陌生的建筑，特殊到雾城城主明明对苏白很感兴趣而且知道苏白开着一家杂货店，却从未正式拜访过迷雾商店。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即使再多人知道迷雾商店的“存在”，也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们不要去探究甚至不要去在意这家店的存在。 也是这种力量让雾城城主至今没有造访过迷雾商店。 “让他进入迷雾商店倒是不难。”苏白还没有忘记他上次和那位雾城城主见面的时候，对方正准备把他制作成新型人偶。 “另外，夫人这次使用店门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遇到了持续的战斗和大量的敌人导致储能不足。”缠线娃娃虽然小小的，但认真起来语气却让人觉得很可靠，“之前我就考虑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也找到了一些解决的方法。” 小五说着就控制着缠线娃娃再次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抱住了苏白的左手腕。准确的说，是抱住了戴在苏白左手腕上的黑色珠串。 “之前为了控制夫人……老板您获取力量的速度，这个东西从鬼物身上获取力量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挑剔，这会让它获取力量的速度变慢，也能让您更好地掌控迷雾商店带来的这股新的力量。”小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以老板您现在对力量的掌控程度，这东西获取力量的方法也可以有所改变。” “改变？” 虽然苏白自认对噩梦世界和道具的了解要比普通人类玩家多得多，但是和来历不明的迷雾商店以及小五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及。 在此之前，苏白左手腕上的珠串虽然能够在苏白击败或震慑住一些厉害的鬼物后直接将那些诡异之物的力量吸干，但在挑选鬼物的时候确实如小五所说的那样过于挑剔了。要知道，苏白和金家兄弟进入浓雾区域后解决了不少鬼物，可一路上珠串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没有任何一只鬼物让珠串觉得有吸收力量的价值。 简单来说，就是一无所获。 “是的。”缠线娃娃圆乎乎的手臂笨拙地拍了拍苏白手上的珠串，一道红色的流光开始在一枚枚黑色的珠子中流动，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至少在苏白看来珠串的外表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颗颗珠子黑黝黝的模样，只有在吸取了足够强大的鬼物力量之后才会变成红得发黑的色泽。 “从现在开始，除了帮助您禁锢强大鬼物并且吸收那些鬼物的力量之外，这串珠子随时随地都能够为您吸收周围一定范围内闲散的能量。”小五没有松开苏白的手腕，“也就是说哪怕是在混战的时候，这些珠子都能够将战场上所有鬼物死后未来得及消散的力量都收集并储存起来，这些力量同样可以在您回来店里之后制作成可供出售的道具。” “用这种方法吸收的能量可能会有些乱七八糟，但相信以夫人您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处理一些稍显杂乱的小状况。”小五认真地说道。 “这就是我现在需要的。”即使苏白曾经见识过很多厉害的道具，但听到小五的话之后还是松了口气。 小小的缠线娃娃也没有马上就放开苏白的右手，而是依旧紧紧抱住苏白的手腕不放。就在苏白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一股带着熟悉寒意又极为清冽的力量开始进入苏白的身体，这是属于红月的力量，但又略有不同。之前长时间战斗好消耗过量的力量在短短几秒钟内恢复，甚至比他进入雾城的时候多了一种充盈感。 “这里信号太差了，暂时只能这样。”小五松开圆圆手臂的时候，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可惜。 “谢谢。”苏白将小小的缠线娃娃捧在手里好好揉捏了一番，甚至在小家伙圆圆的脑袋上快速亲了一下，“小五真是帮了大忙了。” “……”小家伙像是害羞了似的侧过脸去，语气变得有些慌张，“这，这是身为店铺助理应该做的事情。” “对了。”小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圆圆的小手振作似的拍了拍自己同样圆圆的脑袋之后，才轻咳了一声，再次认真地叮嘱道，“夫人，这次您离开店铺的时候别忘了把那只猫带走。” “别误会，我并不是因为讨厌那个家伙才让您把他带走，毕竟比起让那只猫留在店里，我更讨厌的还是它天天贴在您身边的样子。”小五解释着，“不过除了好吃懒做之外，那只猫身上确实还有一些可以帮上忙的能力。” 缠线娃娃的语气不情不愿，似乎并不愿意承认小黑猫还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这么不甘心的话，下次你可以想办法离开店铺亲自陪我。”苏白一边把玩缠线娃娃，一边再次忍不住逗弄，“也许需要找一个信号比较强的地方？” “会有那一天的。”缠线娃娃抱住苏白的手指，让自家亲爱的老板不要再继续揉捏，“但即使只能留在店里，我也会竭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唯独这一次，小五并没有对苏白用敬语。 苏白有些遗憾地最后捏了一把缠线娃娃的小手臂，最后和小五梳理了一下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以及能让他们最快离开雾城的方法之后，他就带着缠线娃娃离开了休息室。 刚推开门回到店里，苏白就注意到金正和金义正在沙发上临危而坐，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紧张一些。 “怎么了？难道是我的脸突然变得十分恐怖吗？”苏白将缠线娃娃放回柜台上，然后才好奇地出声询问。 金家兄弟这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苏白的方向。 站在迷雾商店暖色调的灯光下，穿着温暖毛衣，一头墨色长发的雌雄莫辨的美人正站在那里对他们微笑。如果对方是鬼物的话，也绝对是他们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诡异之物。 没有之一。 他…… 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第191章 赴一场约 “怎么了？”在苏白看来，金家兄弟似乎有很多疑惑想要问。 “所以这里真的是您的店。”金正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苏白身后休息室的门。 虽然早就已经猜测这家店和苏白有关，虽然早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相信苏白即使是鬼物，也是一路上都没有害过他们的特殊的诡异之物。但是金家兄弟内心还是有很多疑惑，只要还剩下一丝可能性，他们更愿意去相信迷雾商店只是一家莫名其妙出现在浓雾区域的诡异店铺，他们更愿意相信苏白只是一个和迷雾商店没有任何关系的强大的可靠的玩家。 毕竟人类真的很难在诡异之物面前放松下来。 但是当苏白熟门熟路地推开柜台后面那扇门的时候，最后的可能性就此消失，一切猜测也尘埃落定，金正和金义已经可以确定苏白和迷雾商店之间必然存在紧密的联系，或者说苏白就是一位拥有神秘店铺的神秘诡异之物！ 他们一路上都站在诡异之物的身边，他们进入了诡异之物所拥有的店铺。 明明上一秒金家兄弟还觉得迷雾商店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的心情却比之前在浓雾里和鬼物战斗的时候更加疲惫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趁着眼前这位诡异之物还没有什么恶意的时候夺门而出，然后去自行面对浓雾里那些恐怖的鬼物，还是继续留在目前还没有恶意的诡异之物身边来获取助力。 如果他们知道迷雾商店这栋建筑是整座雾城中唯一的“外来建筑”，恐怕心情还会更复杂一些。可惜像金家兄弟这样的普通玩家不仅不知道他们正身处某个本体是浓雾的诡异之物的身体里，甚至对雾城城主的存在也是一无所知。 大部分玩家依旧认为雾城只是噩梦世界中很普通的一个区域，既然是在噩梦世界，那么出现各种各样的诡异之物，或是突然出现一家原本不存在的店铺，似乎都是合理的。 苏白能够从金家兄弟的眼神里看出纠结和挣扎，不过他多少能够猜到金家兄弟最后的选择。毕竟这不是金正和金义第一次做这种选择，早在他们第一次遇见苏玄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类似的选择，而他们最后的选择就是哪怕痛恨厌恶着苏玄，也还是继续留在苏玄身边寻求保护。 “我们得走了。这家店内虽然安全，却无法将我们送去真正想去的地方，剩下的路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去走。”苏白说着，又看了一眼柜台上趴睡着的小猫，“开心，我们要出去玩了。” 听到“出去玩”三个字，小黑猫马上就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 就像是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一样，小家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扑进苏白的怀里，而是对苏白“喵”了一声之后，又对身边那个猫灵力量变化而成的陶瓷摆件“喵喵喵”了几下。 之后就连苏白都没有想到，小黑猫开心竟然和那件陶瓷摆件一起化作黑光飞向他的左手。 苏白定眼看去的时候，他的左手腕上除了那串吸收力量的珠串之外，和之前带小猫出门的时候一样多了一根黑色的绳子。只不过和之前相比，那根小猫变化而成的黑绳子似乎变粗了一些，而且上面还多了几颗猫咪脑袋形状的陶瓷珠子和用来固定的绳结，像是现实世界很多人喜欢的平安绳。 虽然不太清楚这根黑色的平安绳会和以前有多少不一样，但苏白看得出来开心那个小家伙似乎拖家带口地将猫灵的力量全部都带进了这根黑色的平安绳里。 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那件陶瓷摆件原本的能力似乎是可以召唤出猫灵以供驱使？ “准备好了吗？”苏白抚过左手腕上小猫变化而成的平安绳，看向已经从沙发上起身的金正和金义。 金正和金义作为玩家的能力似乎与双胞胎的天赋有关，但现在还没有非常明显的体现出来，这可能也和他们一次又一次在别人的帮助下通关噩梦游戏有关。总之两个人对红月带来的力量应该还没有清楚的认知，大概率除了知道红月会帮助人类玩家进行身体强化之外，还完全不知道红月的力量可以在人类身体中被储存起来，更不会主动去储存这份力量，任由其消散去身体各处。 这其实也是人类玩家中身体强化类能力占比最多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没有主动去储存红月力量的意识，即使在战斗中累倒，很多人都不会将其和“力量耗尽”联系在一起。所以当金家兄弟听见苏白让他们休息一下的时候，只以为苏白让他们恢复一下体力和精神，完全没有往太过玄幻的“冥想”或“力量”上去想。 “……老板。”金正最终选定了对苏白的称呼，“您和我们之间的约定其实已经完成，我们也再没有与苏玄有关的重要信息，为什么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发呢？” “只是顺路而已。”苏白已经推开了迷雾商店的店门，“我说过这家店并不能送我去想去的地方，接下来的路还是得自己走过去。不只是你们不想留在浓雾里，我也有离开浓雾后必须去找的人。” 在苏白看来，那位喜欢看着雾城一次次被毁灭的雾城城主这一次也会选择最佳的观影点。虽然浓雾遮蔽不了浓雾本体的视线，但比起浓雾区域，现在雾城的其它区域应该充斥着更多鬼物们喜欢的恐慌和绝望。 所以之前苏白和那位白市长见面的时候，对方才和他一样站在暗处，观察着浓雾区域附近的兵荒马乱。 “苏玄吗？” “不是。”苏白走出店门，“算是一位……约会对象吧？” 苏白此行的目的，就是邀请那位白市长前往迷雾商店，进行一次可能会让对方有来无回的致命“约会”。 “咳。”倒是坐在柜台上的缠线娃娃像是呛到了一样轻咳了一声，让金家兄弟好奇地四下环顾了一番。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金义后脚刚离开迷雾商店，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迷雾商店并未消失，废墟中的商店依旧存在于原地。但不知道为什么金义无法再看清迷雾商店的店面，甚至连店铺内未关闭的灯光都完全不见了，就好像有一层雾笼罩在附近，让人看不清晰。 第192章 再遇玩家 偶尔苏白也会觉得雾城在某些方面和迷雾商店很像，比如说迷雾商店的存在之所以显得神秘，除了这家店本身的存在神出鬼没又无处不在之外，也因为这家店在普通人眼中总像是身处迷雾或海市蜃楼中一样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远隔千里。 雾城内的时间几乎停滞不前，而浓雾商店的时间在小五口中是完全停止的，这一点苏白也专门验证过。这次金正和金义能够从商店内部看到浓雾中的鬼物在移动，也只是因为苏白和小五将店铺伪装成了普通的杂货店，这才以店铺拥有者的身份暂时恢复了店内的时间流动。 虽然一个是城市，一个是小小的店铺，但两者之间看起来确实存在着一些相似性。只不过比起如同烟花一般绚烂但转瞬即逝随时可能崩溃的雾城，迷雾商店在时间控制方面的稳定性完全不需要苏白担心，那种可以让苏白放心入睡的安全感也是雾城远远比不上的。 再回想起小五对那位雾城城主各种满不在乎的评价，苏白突然觉得雾城城主被称为“拙劣模仿者”的原因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像那位傀儡师一样制作人偶，还可能是因为这座雾城本身。 只不过问题的答案如果小五不愿意说的话，苏白也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如等到约见那位白市长之后再详细追问。 离开迷雾商店之后，苏白借助着金正和金义的照明设备可以看见外面浓雾区域的状况和之前差不多，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得更加糟糕。毕竟就算浓雾降临的时候停留在附近的雾城人很多，在浓雾中发生了变异的雾城人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在所有雾城人都发生变异之后，情况也就很难再变得更加糟糕了。 不过……浓雾区域之外的地方现在是什么状况，苏白就不得而知了。 “喵。” 在双眼注意到浓雾中那些循着味道向他们靠近的鬼物之后，苏白还没来得及提醒金正和金义两兄弟做好战斗准备，就听见了小黑猫奶里奶气的喵叫声。苏白再看向自己左手腕的时候，就发现那根黑色平安绳上一颗颗猫咪形状的陶瓷串珠正化作一道道比串珠数量多得多的黑芒飞向四周的浓雾中，然后在金家兄弟看不见的浓雾深处变化成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猫灵，径直扑向那些准备攻击苏白他们的鬼物。 这些猫灵并没有实体，甚至不是真正的诡异之物，应该算是一种力量的幻化。 所以就算这些猫灵对于鬼物来说并没有毁灭性的攻击力，但它们就算被鬼物伤害最多也只是被打散后重新化作黑芒飞回到苏白手腕上，等这些力量受损的猫灵修养一段时间之后还能够再次出动。 对浓雾中的鬼物来说，猫灵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但因为猫灵的数量众多，这些小家伙和鬼物缠斗的同时也帮助苏白和金家兄弟分担了不少压力，让苏白一路上变轻松了不少。 离开迷雾商店之后苏白就决定带着金正和金义向中心广场的方向走去，毕竟雾城中能够连接五芒星正中间中心广场的都是更容易辨认的主干道，只要离开小路回到主干道就可以在分清方向的情况下离开浓雾区域，到达中心广场。 那位白市长经常出没的市长办公室也在中心广场旁边。 “感觉鬼物的数量好像变少了。” “好像多了一些猫叫声。” 金正和金义的眼睛看不见浓雾中那些正在与鬼物拉扯的猫灵，最多只能听见浓雾中隐约传来的猫叫声，这倒是又给浓雾区域增添了几分诡异感。 “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因为怕惊扰附近可能路过的鬼物，金正和金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连苏白也只能勉强听见。两兄弟能够用这样的音量进行交流，可能也算是他们的天赋能力之一。 苏白也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不是猫叫声也不是鬼物攻击时无意义的低嚎声，那分明就是人类在交谈的动静，而且其中一个说话的人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丰哲。他们两批人应该是前后进入了浓雾区域，会在浓雾中相遇也算是在苏白的意料之中。 浓雾中很容易迷失方向，但如果有人不顾危险一直发出声音的话，即使没有金正和金义两兄弟的天赋也能够在双方靠近的时候分辨出对方所在的方向。所以当说话的人向苏白他们的方向靠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之后，金正和金义也可以准确地看向来人的位置。 “柯大鹏？”金家兄弟也很快听出了某个熟人的声音，大着胆子提高了音量，“柯大鹏，是你吗？” “咦？”不远处传来了有些困惑的回应，持续对抗鬼物的动静，还有时不时的猫叫声，“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叫我名字？” 双方的反应让苏白放弃了打算再一次绕远路避开麻烦的想法，毕竟他虽然讨厌麻烦，但并不惧怕麻烦。 大部分时候倒是那些“麻烦”会因为他们让苏白感到麻烦而感到不安。 更何况，丰哲还算不上麻烦，只是一位苏白不太愿意深交的客人而已。 “柯大鹏。”金正又小心地喊了一声。 “这个声音……难道是金正义两兄弟？”对方记性好像也很不错。 “是玩家吗？”丰哲声音传来的时候，苏白他们周围的浓雾肉眼可见出现了被风搅动的动静，应该是丰哲在这附近使用了风刃？ “没有想到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人支撑到了现在。”丰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吃惊。 从进入浓雾区域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普通玩家想要在分不清方向还失去了有效视野的情况，从数不清的鬼物攻击下存活下来的确是一件难事。 而丰哲的风刃在某些方面的确可以应对浓雾环境，能够为同行队伍减轻压力。 “是的，是之前遇到的一对姓金的双胞胎，不算很熟。”名字是柯大鹏的玩家马上介绍说，“总觉得以他们的菜鸡能力，声音不可能听起来生龙活虎才对，可能是刚刚进入浓雾？” 对方说话的时候好像完全不在乎金正和金义就在附近。 “我们不是双胞胎。”金正也无力地反驳了一声，听得出对方态度并不热络。 “可能是有很厉害的同行者吧。”丰哲说着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神情很是疲惫地看向金正金义他们。 第193章 大脑宕机 人总是说，如果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遇到家乡人，哪怕对方是完全陌生的人也仿佛遇到了家人一样感动。 特别是在大得没有边际的噩梦世界里，作为弱势的极少数的人类之间本该如同兄弟姐妹一般齐心合力……但也许是因为人类玩家总是被一起送进同一个噩梦游戏场景，也许是因为人类玩家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种少数人在茫茫大海中溺水的窒息感，噩梦世界的人类们大部分都没有“齐心合力”的想法。 很多时候人类不止不像是兄弟姐妹，彼此相处时隐藏的恶意甚至比鬼物更令人恐惧。 不过大部分时候，大家只是没有多深感情的萍水相逢，哪怕曾经在某场噩梦游戏中共患难，再见面的时候也不一定还是朋友。 就好像那位柯大鹏先生和丰哲介绍金家兄弟的时候，明明知道金正和金义听得见他说话，还是用了“不是很熟”和“菜鸡”这样的说辞，显然是在努力撇清关系。 不过丰哲可能想得更远一些，能够在浓雾深处生龙活虎的玩家，如果没有强横实力的话，那必然应该有一位强横的队友。 在这个诡异的浓雾区域，没有人能够拒绝实力强大的玩家，所以丰哲将力量凝聚在风刃之上，用更强大的风刃吹散了附近的浓雾，让两支队伍里的照明设备聚集在一起，照亮了附近区域的同时也宣告了两支队伍在浓雾区域的会师。 然后，丰哲就愣在了那里。 两支队伍的人数悬殊，丰哲那边的队伍足足有八个人，也难怪说话的声音能穿过浓雾传入金正他们的耳中。和苏白他们一样，丰哲他们的队伍也吸引了很多鬼物的袭击，哪怕是在丰哲吹散浓雾和苏白这边见面的时候，他们队伍的后方依旧在阻止鬼物的靠近。 几只被小猫控制的猫灵在浓雾被吹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中，但下一秒又在轻轻的猫叫声中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看起来这些外表像猫灵的小家伙比起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似乎更喜欢潜行在黑暗中。 不过连敏锐如丰哲都没有注意到那些猫灵的出现，因为他正满脸困惑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苏白。 他看到了什么？ 丰哲已经很难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除了困惑之外他还震惊得有些宕机，脸上可以显露的表情已经很难描述他现在内心复杂如同乱麻一般的想法了。 为什么第五大街开杂货店的白老板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 丰哲动作有些僵硬地低头，看到了苏白好好站在那里的双腿。 难道是他认错了吗？现在站在那里的难道不是那个双腿有缺陷的杂货店老板？但是眼前这个人的脸分明就和那位白老板一模一样，这样的脸怎么都不能算是大众脸吧？ 可为什么杂货店老板会出现在浓雾区域？雾城人接触到浓雾后不是会异变成鬼物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发生异变，而且脸色看起来都比之前健康红润了一些？难道说让双腿站起来就是眼前人身上发生的异变？可为什么浓雾中的其他雾城人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丰哲脑袋里一大堆问题挤在一起几乎就要爆炸，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真的有些宕机。 “丰哲，你怎么了？”丰哲身边的队友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就像其他玩家对丰哲的印象一样，这家伙虽然性格的某些方面有些不对劲，但却一直都是合格甚至可靠的队友，还拥有在玩家中少有的控制风刃的能力和敏锐的觉察能力，在任何一支队伍里都很容易成为主心骨，甚至是领导者。 所以当这位主心骨开始看着对面队伍里的人发呆的时候，丰哲的队友们很容易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让那几个就站在丰哲两边的队友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三人队伍。 仅仅三个人的队伍中，有两个玩家面容很相似，应该就是刚才柯大鹏口中的“双胞胎”和“菜鸡”，那两兄弟态度恭敬拘谨地站在另一位玩家的左右，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引起丰哲关注的样子。 所以…… 那些玩家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站在三人队伍中间的人，那是一位外表看起来非常出色的青年，甚至比桃花运一向非常优秀的丰哲好看得多。明明他们正身处于危险的浓雾之中，但那个“人”的眼神和表情却都很平静，在出色面容的映衬下反而显得不太像真人。 “白……老板？”丰哲最终还是不太确定地出声询问。 “又见面了，丰先生。”苏白坦然地点头，脸上带着待客时一贯的温和笑容，只可惜这样标准化的笑容并不会在噩梦世界里增加他的人味。 而听见苏白爽快承认的丰哲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着说：“这个世界果然很难找到对外来者和善亲切的雾城人，老板您应该也是玩家吧？我们竟然一直都被骗了？” “被骗？”苏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从未说过自己是雾城人，也没有在噩梦游戏中自爆身份的习惯，我以为这在玩家中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你的腿……”丰哲还是有些转不过来。 “丰先生应该知道我喜欢画画，很可惜因为我能力的原因，如果我想要画画的话双腿就会无法行动且失去其它的能力。”苏白简单描述了一下青岚的力量，并且再次向丰哲表示感谢，“所以之前在仓库的时候很感谢丰先生出手相助。” 丰哲努力清醒了一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白老板，您能带着两位玩家在浓雾中游刃有余，当时就算我没有出现，也一定想得到脱身的方法。”丰哲说着，虽然表情还有些没缓过来，但还是快速转移了话题，“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浓雾里被困了很长时间，再这样下去可能很快就会力竭。” 站在苏白身后的金正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身边的金义拦住了。 “确实，这里的小路和岔道很多，如果在浓雾里迷失方向的话很容易在原地打转，但我们也只能这么一直往前走，没有别的方法。丰先生选择的方向似乎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三个人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为各位增添负担，还是准备继续往前走。”苏白很有礼貌地对丰哲和他的队友们点头微笑，然后依旧带着金正和金义向前走。 但苏白视野的余光还是看见丰哲跟了上来。 第194章 跟上脚步 “白老板，白先生，我们已经在浓雾里兜兜转转了很久，一直也都没有找到正确的路，与其这样继续乱转，不如跟白先生你们一起走。”丰哲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着苏白，反而观察着走在苏白身后的金正和金义。 一向藏不住话的金正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也有些闪躲。 丰哲虽然不知道金家兄弟藏着不能说的是什么话，但他看得出来那位白老板虽然总是面露笑容，眼神里却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虽然眼神这种东西想要读懂并不容易，很多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是错觉。但丰哲敏锐的神经让他觉得这位白老板并非不想拖累他们，而是完全不愿意和他们同行。 而金正和金义两兄弟全程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继续理睬他们认识的柯大鹏或者其他人。 这一点有些奇怪，毕竟按照柯大鹏的说话，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实力并不算强大，那么当他们在浓雾区域产生求生欲的时候就更应该选择更多人实力更强的队伍才对，可是金正和金义却直接放弃了丰哲他们八个人的队伍，毫不犹豫地继续跟着白老板一个人向前走。 也就是说在金家兄弟眼中，那位白老板一个人顶得上他们八个人？甚至比他们八个都要强得多？比他们八个更有可能找到离开浓雾区域的路？ 当丰哲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带着其他人跟上了苏白他们的脚步。就像丰哲自己说的那样，他虽然能够吹开一定区域内的浓雾，但他们的队伍已经在浓雾区域迷路很久了，原本就是在没有方向地到处乱窜，还不如就这么赌一把，跟上那位奇奇怪怪的白老板，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收获。 “丰哲？”虽然丰哲是队伍的主心骨，但看到丰哲示意他们跟着陌生的玩家往回走，队伍里的其他人还是有些迟疑。 “总不能继续在这里这么转下去。”丰哲也有些无奈，“我们进来浓雾区域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提前离开雾城这个鬼地方的方法，没有想到却进入了一个更诡异的地方。” 丰哲的话倒是解答了苏白的疑惑，之前他就在猜测丰哲带着一队玩家宁愿和巡逻员起冲突也要冲进浓雾区域的原因，现在想来丰哲是觉得既然雾城的时间已经开始恢复流动，那不如深入浓雾寻找能够离开雾城的漏洞。 玩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就连提前点亮了长明灯的夏安安和雷鸣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场浓雾，没有人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能够让人只进不出的迷阵。 “我们也可以顺便和这位白老板交换一下情报。”丰哲也不顾其他队友的想法，直接做了决定，“麻烦各位防备周围可能进行偷袭鬼物。” 丰哲说着，手中透明的风刃再次向四周飞出，让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浓雾瞬间被吹散。这一次很多人都注意到有猫叫声和几只猫的身形在浓雾中一闪而过，但之前一直埋伏在浓雾中的鬼物却比之前少了很多。 就算有个别漏网之鱼没有被猫灵缠住，也很快就被丰哲的队友想办法解决掉了。 丰哲吹开的浓雾不到两秒就会重新笼罩四周，虽然能够让人一瞬间捕捉到来袭的鬼物，但那种视线瞬间清晰又瞬间模糊的感觉反而会让人头脑更加错乱，更加失去方向，这可能也是丰哲他们会在浓雾区域完全找不到路的原因之一。 苏白也没有再阻止丰哲他们的跟随，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从刚才开始他左手上的珠串就一直在吸取那些鬼物消散时四散开的力量。猫灵的力量有限，就算可以解决一些弱小的鬼物，能够为珠串提供的力量也不多。但是当丰哲的队友们开始帮忙解决鬼物之后，珠串吸取力量的速度就变得越来越快。 也就是说，无论杀死鬼物的是苏白还是其他的陌生人，只要周围存在逸散的力量，就都可以被苏白手腕上的珠串吸收，并且不断地积少成多，最终成为商店新的商品，成为苏白新的力量。 苏白这么一想，倒也觉得丰哲他们的存在也并不完全算是麻烦。 “白老板不觉得浓雾中的这片区域很奇怪吗？”丰哲一边帮忙驱散浓雾和补刀，一边对苏白说道，“明明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普通的街区，现在却遍地都是古怪的废墟。” “……” “仅仅是因为鬼物的破坏吗？”丰哲吹开了一处区域的浓雾，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乍一看很普通的建筑。 因为浓雾很快会重新聚集，所以丰哲直接邀请苏白和金家兄弟一起走到那栋建筑的前方，走近后才再次看见重回浓雾中的那栋建筑是一栋不同元素堆砌而成的古怪废墟。 如果苏白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现在身处的这条街道之前也是一条商业街，也就是说路两边都应该是现代化的店铺。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建筑却是一处破败的四合院围墙，门口甚至还有褪了色的破灯笼，但围墙处叠了一层寺庙的黄色墙壁，还有歪歪扭扭的欧式石柱穿插在墙壁中，墙壁上才是已经完全变成废墟的店铺。 那是鬼物再怎么进行破坏都不可能造成的奇景。 “可能是浓雾造成的错觉？”金正和金义之前也怀疑过这件事情，但对于这种摸不着头绪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去细想。 “说不定浓雾中的雾城才是真正的雾城呢？”丰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看，连那些看起来普通的雾城人在浓雾中都褪去了伪装，变回了鬼物的样子，会不会连雾城中的建筑也都是假的？” “但是为什么呢？”丰哲还是有些想不通，“浓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周围的建筑都变成了不同风格的废墟堆叠在一起？” “也许离开浓雾之后就知道了。”苏白继续转身向前走去，“要知道，真相总是藏在没有那么浓雾密布的地方，不是吗？” 浓雾之中，两支队伍的人类玩家都一个个紧跟在苏白身后，向某个方向走去。渐渐的就连丰哲的队友们也发现苏白前进的方式和他们不一样，这位身份还不清楚的白老板似乎从来不会犹豫也不会迷失方向，一路上的顺利让所有人都觉得—— 他们好像真的可以离开浓雾区域了。 第195章 离开浓雾 丰哲不了解苏白，在他的脑子里苏白依旧是那个让人觉得云淡风轻的杂货店老板和天才画家，但是当他看见苏白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在浓雾中行走时，又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就应该如此，不将任何危险放在眼里，或者说在他眼里这恐怖的浓雾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危险。 其他人也越来越能够感觉到苏白的特殊之处，明明一路上辛苦解决鬼物的是他们，却没有任何人抱怨一直向前走完全不曾动过手的苏白。不止如此，其他人甚至觉得苏白只要这样一直带着他们向前走就好了，那种浓雾之中奇怪的悠闲感和从不停下的脚步真的让他们相信这位神秘的白老板能够将他们带出浓雾。 苏白仿佛成了黑夜大海中的那盏灯塔，甚至隐约取代了丰哲的位置。 很奇怪。 但的确如此。 其他人甚至偷偷询问过一直跟在苏白身后的金正和金义，想要获得更多和苏白有关的信息。但是金正和金义这两个家伙虽然除了手里有一些零散道具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但是两兄弟心有灵犀互相提醒的情况下还真的没有透露任何与苏白身份有关的重要信息。 不过金家兄弟的嘴越严，其他人越是觉得他们这个三人小队……或者说那位走在最前面的“白老板”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厉害的秘密。 打听了半天，其他玩家从金家兄弟口中得到的最有用的两条信息就是，在他们两支队伍汇合之前三个人中主要是“白老板”在对付那些浓雾中出现的鬼物，而金正和金义他们的能力最多也就负责补刀和帮助苏白减轻压力。还有就是除了苏白的身份之外，金正的嘴巴一时没控制住，就透露了他们三个人趁着丰哲和其他人与巡逻员拉扯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浓雾区域这件事情。 这两条信息乍一听没什么，但已经足以让丰哲的队友们感到震惊，毕竟他们对浓雾区域现在的状况再清楚不过，也知道那恐怖的浓雾中隐藏着根本就数不清的诡异之物，他们八个人加上拥有数一数二能力的丰哲也只能勉强应对，甚至很多人坚持到现在都已经出现了脱力的状况，可以说是已经身处十分危险的境地。 但比他们先进入浓雾区域的金义和金正看起来竟然还生龙活虎呢？为什么就连那位顶住了队伍压力的“白老板”在照明设备的光亮下也显得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不是说一路上都是那位“白老板”在正面迎战鬼物吗？ 难道这位“白老板”的能力比他们整个队伍的人加起来都要厉害？ 也许是因为很难想象眼前这位外表出色但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白老板”拥有那样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丰哲的队友们都自我安慰似地认定苏白现在只带路不战斗，一定是因为这一路上的奔波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这样想来，虽然苏白除了带路之外并没有怎么搭理他们，苏白的印象在他们眼中反而变得更加高大了，就像是一位愿意奉献自己的名副其实的领导者，不仅实力强大，而且努力守护着身后的队友们。 苏白听不见这些玩家的心声也是一件好事。 并不知道自己可能会从丰哲那里抢走队长权限的苏白自顾自向前走，浓雾中让其他玩家感到困惑的猫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微弱。 那些猫灵毕竟是纯粹力量构成的，甚至都没有自己的意识，被那些鬼物打散之后就会重新回到平安绳中休息一段时间，久而久之大部分的猫灵都已经回到平安绳中，就连在外面“溜达”的小黑猫开心也回到了黑绳中。 这些小家伙已经完成了它们护送的任务，接下来的路途中，丰哲带领的那些玩家们同样好用。 苏白其实很少会主动和这么多玩家组队，而且丰哲队伍里的玩家虽然还不是苏白上一世认识的那些幸存了好些年的老妖精，但也绝对称得上是这一代的精英玩家。 除了拥有风刃能力的丰哲之外，苏白还注意到一位玩家拥有和连翔宇稍微有些类似的兽化能力。和在酒店认识的连翔宇相比，那位玩家虽然只能变身成一头狼或者是狼人，但已经足以拥有超强的爆发力和速度，而且那位玩家在撕咬鬼物躯壳的时候，似乎触及到了一些靠吞噬来提高自己力量的门槛。 队伍里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女治疗师，那位治疗师和秋蕾那样的新人还有治疗能力偏向美容的沈冬儿不一样，她在现实世界就是受到特别培养的优秀外科医生，所以在使用自己所学来对他人进行治疗的时候，能够享受到来自红月力量的加成。 在那位治疗师不使用力量的时候，也可以用普通的医疗手段来救助他们。而在那位治疗师使用力量的时候，连普普通通的医疗绷带都可以保住伤者被截断的四肢甚至躯干，只是治疗那种程度伤势需要消耗的力量对于那位治疗师来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队伍里还有和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位秦戈先生拥有一样气质的玩家，他们仿佛都曾经受到过有关部门的专业训练，对冷兵器和热兵器的使用都非常熟练，甚至拥有能够提升甚至改变热武器子弹力量的能力，在队伍里也是不俗的战力。 虽然并非所有玩家都拥有特殊能力，不过在苏白看来就算是队伍里那几个身体强化类的玩家身手也很好，似乎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学习过格斗散打之类的战斗技巧，而且即使精疲力竭也在尝试用特殊的呼吸方式来坚持战斗。 “快了。”苏白的双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通往中心广场的路。 也就是在苏白话音落下没多久，他已经顺利带着一众力量耗尽的玩家穿过了浓雾。就算浓雾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但当玩家眼前的浓雾完全消失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 所有人都受够了那种视野受阻的无力感。 可惜的是，玩家们还没来得及因为离开浓雾而激动环顾，响彻雾城天际的惨叫声就传入众人耳中。 “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啊！” 第196章 浓雾之外 “这是……” 除了苏白之外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浓雾外的世界，在他们进入浓雾区域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每一盏长明灯只能“驱散”一部分区域的浓雾，所以在大部分玩家看来只要巡逻员控制住浓雾中跑出来的鬼物，只要那些鬼物身上的血雾不要继续蔓延，那么雾城的大部分区域至少能够保持一个正常的表象，作为雾城中心区域的广场更是如此。 但当众人适应了没有浓雾的视野后不久，就注意到虽然眼前巨大的广场上并没有出现浓雾，但广场外围近五分之三的区域都已经被浓雾笼罩，那是仅仅一盏长明灯绝对不可能造成的结果！ 很可能还有别的长明灯被点亮了！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随之进入众人视线的才是广场上动乱的人群。 身穿制服的巡逻员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中，数不清的身上已经出现了陶土裂纹的雾城人如同故障了的人偶一样在路上行走，每个异变雾城人的身上还缠绕着浓重的血雾。 是的，浓重的血雾！ 连苏白都还记得他上次看见那些血雾的时候，这些东西从肉眼不可见的程度慢慢凝实，然后会从死去鬼物的躯壳转移到其他雾城人的身上，最后如同病毒一样传播蔓延开来。 而现在苏白他们视野所及之处，只要定眼看去就能看见缠绕在异变雾城人身上的血雾，这让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雾城人们开始四处逃逸，甚至尖叫着反抗那些向他们靠近的血雾和异变者。 那位雾城城主虽然制作了不少担任巡逻员工作的人偶，但雾城人的数量显然比巡逻员人偶多得多。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巡逻员还能够封锁浓雾区域并解决感染血雾后异变的雾城人，那么现在这些被淹没在人群中的巡逻员人偶简直就像是电脑程序出错死机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应该执行哪一个指令，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对付哪个雾城人。 毕竟整个广场……甚至整座雾城可能都已经沦陷了。 而在其他玩家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逃窜的雾城人身上，时不时还要躲避那些异变速度比浓雾区域内快得多的异变者时，只有苏白的目光并不在人群上，他只是环顾四周，看着广场周围高耸的建筑。 那些建筑在普通人眼中可能没有什么，但在青岚的眼中却开始了各种不稳定的叠影，不再像之前青岚看到的那样废墟之上覆盖着一层繁华的假象，而是各种不同风格的建筑正在不稳定地重叠出现，就连广场上那座让他印象深刻的天使雕像喷泉都在不断地出现叠影，各种天使、野兽、圣母、神兽甚至僧侣的雕像在喷泉上不稳定地重叠，就好像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正在不停交错……甚至压缩。 而众所周知，当一件物品被压缩到了极致之后，如果压缩的动作再不停止，那件物品就会“嘭——！”的一声瞬间炸裂。 苏白能够看出这似乎是一种征兆，一种雾城正在坍塌的征兆。 这应该也是雾城城主一直想要看到的。 所有被带入雾城的玩家比起担任导火索的角色，其实更多的是成为雾城城主邀请的观众。让被邀请进雾城的数十个甚至更多的玩家在雾城内赚取资产的任务，更像是让这些玩家沉浸式地体验他所创造的这座雾城的边边角角，去接触他“创造”的那些雾城人，去欣赏他这件名为“雾城”的作品。 然后再借助无知玩家的手点燃导火索，让所有的玩家见证这座城市一步步走向毁灭，最终和他一起欣赏这座城市的彻底崩塌。 苏白的目光又看向市长办公室的方向，那栋并不算特别高的建筑顶层略有些突兀地装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顶楼甚至还是可供休息的天台，毕竟以苏白的双眼能够勉强看到天台上甚至摆放着一台大型的望远镜。 在玩家感受着这座城市崩溃的时候，想来那位雾城城主也正站在高处欣赏着这一切，甚至欣赏着玩家脸上的惊慌失措。 而在苏白观察着这一切的时候，旁边的丰哲从人群的动乱回过神来之后，也看向了行动和视线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苏白。 “我有些好奇。”丰哲忍不住询问，“白老板您眼中的世界似乎和我们眼中的世界不太一样？毕竟应该再没有人能够像您一样轻而易举地带我们离开浓雾。” “抱歉，我好像看到一位落单的朋友。”苏白并没有回答丰哲的问题，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准备转身离开，“还麻烦丰先生让金家兄弟暂时与各位同行，毕竟那两位之前帮了我很大的忙，这就当做为各位带路的酬劳。” 说着，苏白也没来得及等丰哲的回应，就向着人群中某个穿着白色西装的身影快步走去。 第197章 他是雾城城主 从浓雾降临的那一刻起，被雾城城主“隔绝”的红月的力量就开始通过缝隙进入雾城。 也就是说开始收到红月影响的浓雾区域中确实如同大部分玩家所想的那样存在着“缝隙”，如果没有那些恐怖浓雾的干扰，也许以丰哲那一队精英玩家的能力真的可以找到提前漏洞提前离开雾城。 可惜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在苏白眼里“红月”的存在一直都是特殊的，即像是这一切噩梦的主使者，又像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但那个存在大部分时候确实就如同普通的日月星辰一般，高高在上，平等地将力量笼罩在每个人和诡异之物的身上。 所以雾城人异变的根本原因并不在红月，而在雾城城主。 原本干净到除了玩家之外没有其它红月力量的雾城变成此时此刻力量杂乱成一团糟的情况也和红月无关，只是因为这座城市已经被创造者舍弃了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座城市无论是环境、“人”还是周围的力量都已经变得乱七八糟，苏白真的很难通过对力量的分辨来找到那位雾城城主的身影。不过就在苏白准备独自前往市长办公室看看的时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雾城城主标志性的一尘不染的白西服。 当下苏白也顾不上和金正金义简单道别，径直就追了上去。 不过就在苏白快要追上那个身影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调转方向向一条小路走去。 x 雾城城主，这是一个被他认可的称谓。 在红月下拥有意识之前，他只是环绕在某位诡异之物居所不远处的浓雾，没有形体也没有意识。那处山顶上的居所中沉睡的诡异之物必然也不会知道有一团浓雾发生了异变，更不会知道那一团浓雾会向往着同样成为一位“大人物”。 一些刚刚拥有意识还极为弱小的诡异之物，会和后面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一样拥有“天赋”却还没有异变出有用的能力，这个时候诡异那懵懂的意识中诞生的各种想法，很有可能决定他们会在红月下异变出怎样的能力。 就好像当初的雾城城主，总是遥望着远方山顶处那位强大诡异的的居所，听附近鬼物述说着与那位诡异有关的各种或真或假的故事。 他知道整座山都是那位强大诡异的领地，所以那一位的存在距离他很近，又很远。 他知道普通的鬼物无法靠近那座山，因为山里到处都是那位强大诡异制作的傀儡，就连最弱的傀儡物都能够解决他们这些山下的鬼物。 他知道山上的那一位沉睡了很久，所以已经很少有鬼物知道那一位真正的名字，大家都称呼他为“傀儡师”。 他渐渐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他们这些异变而来的诡异之物之外，还有很多和“傀儡师”一样不知道存在于这个世界多久，只能用沉睡来减少寂寞感的存在。这个世界甚至还有名为“人类”的弱小存在，当然更多的是人类死去之后异变而成的鬼物。 于是他渐渐懂得了这个世界还有强弱之分，并想要成为成为更强的阶层，想要成为山顶上“傀儡师”那样的强者。他并不明白本体是浓雾的自己应该变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像“傀儡师”那样拥有一片属于自己不被打扰的领地，甚至更大的领地。他想要像“傀儡师”那样拥有服从自己的造物，甚至想要更鲜活更有趣的造物，这便是“雾城城主”的雏形。 后来他离开了那座山附近，开始打造属于自己的“城邦”，开始尝试着触及这个噩梦世界深处的秘密，开始知道山顶上那位诡异之物开始醒来，而他的名号也并非“傀儡师”。他开始知道那位存在曾经创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甚至灵魂的人偶，但最终放弃了继续研究这一点，继续创造着那些没有没有意识、如同石板一般冰冷的傀儡造物，仿佛制作傀儡只是那位诡异能力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所憧憬的一切，在那一位眼中似乎并无价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性格就正常不到哪里去的浓雾变得更为激进，对自己的“城邦”，对自己的造物都开始变得更加苛刻更加不知足，于是他一次又一次推翻了自己创造的雾城，从一开始想要将城市创建得更好，变成了对创造和毁灭的扭曲的痴迷。 他也成为“雾城城主”。 无论是人，还是鬼物，都有可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忘记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 对于如今的雾城城主来说，他真的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创造一个怎样的城市，他只想让曾经憧憬的那位大人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一片混乱，看看这座被他挥手间掌控了生死的城市，让那位看看曾经弱小的浓雾也成为了和他一样的强者！ 他已经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座城的生死，足以控制那些鬼物和人类，足以让每个人都陷入慌乱和恐惧之中！ 每个人！ 每个…… 雾城城主正满面笑容地行走在满是骚乱和求救声的街道上，却注意到了一间出现在他正前方的店铺。 店铺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店铺的外面放着一套桌椅，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翻看着一本书籍。 怎么可能？ 雾城城主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相信，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恐惧，没有人能够自保，即使是那些不会因为血雾而发生异变的人类也陷入随时会被鬼物袭击的险境之中，在这满大街的哭泣声和尖叫声中，怎么可能会有人悠闲地坐在路边……还看着一本书？！ 有什么书会比现在雾城里发生的事情更精彩？ 雾城城主下意识地靠近那个身影，越是靠近越是发现对方的背影有些熟悉。 “白老板？”雾城城主记得对方的身影。 毕竟在他的下一步计划里，他想要将对方变成新的更鲜活的人偶。 第198章 进入迷雾商店 “白市长。”苏白合上了手中并没有来得及看的书，他在看准了这位雾城城主前进的方向后，就提前使用青岚的能力，快速沿着小路到达这里，为迷雾商店开了一扇门。 就连手上的书也是苏白从非卖品货架随手拿的，里面也跟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文字。 但至少他的行为的确引起了眼前这位雾城城主的注意。 “你……”怎么回事？！ 雾城城主之前看到苏白的时候，语气无论真假都显得客气而礼貌，毕竟他最初高价从苏白手中买走的那幅画，就是青岚模仿雾城真实废墟的风格创作而成的，一幅关于城市残骸的画作。 也许就是那幅画让雾城城主觉得他和眼前这位人类之间兴趣相投，这也成了他对苏白格外关注的原因。 不过此时此刻雾城城主看到苏白的时候，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生硬甚至愤怒，就好像是看见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上多了一个无法被修复的瑕疵。 “老板和其他人似乎有些不一样。”雾城城主化身而成的白市长尽可能保持平静的态度，但语气却有些做不到。 雾城城主的本体明明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浓雾，但他所创造的这座城市却阶级分明，白市长的存在和表现永远像是游刃有余的老派贵族，城市里也存在着蓝茵这一些等级阶层比普通平民高很多的存在。这似乎就已经意味着雾城城主不仅享受着创造和毁灭，更享受那种高于他人高于一切的俯瞰感，享受着对整座雾城的主导权，享受着那种操控每个雾城人甚至外来者命运甚至情绪变化的愉悦感。 在这样的存在眼中，苏白此刻的表现才是真正的“异常”。 又或者说…… “老板你也坐在这里看风景吗？”雾城城主还没有忘记自己认为苏白与自己兴趣相投的事情，虽然有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喜欢欣赏这座城市的毁灭并不算是一件坏事，但总认为自己在雾城之中独一无二的雾城城主的语气听起来依旧不那么友善。 苏白身体中的厉鬼拼图甚至有了动静，这是拼图们感觉到有厉害的鬼物对拼图拥有者产生杀意后会产生的动静。 “我记得白市长之前说过想要来我的店里坐坐。”苏白起身看向人模人样的雾城城主，脸上是一贯的标准化笑容，“今天外面显得有些嘈杂，不算是待客的好地方，不如进去坐坐吧？” 苏白并没有对自己的话语做太多修饰，也没有加上足够合理的铺垫，毕竟在苏老板看来眼前这位雾城城主绝对不可能对他的邀请起疑心，毕竟他这样的人类玩家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值得起疑心。 因为这里是雾城，是在雾城城主身体中创建的城市，别说是像对方这样的诡异之物……就算是人类也根本不可能对自己身体内的某个区域产生警戒心。从之前小五对雾城城主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虽然对于普通人类甚至对于苏白来说他都是一位十分强大的诡异，但似乎还没有高到意识到迷雾商店的特殊之处，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有别的力量“入境”。 所以在雾城城主的眼里，苏白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需要怀疑的对象。 哪怕雾城城主对苏白一无所知，他溢出来的自信也让他看向苏白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只完全不需要提防的蚂蚁。不只是雾城城主，轻敌是很多自以为是的强者的通病，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被他们轻视的敌人确实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 就算是此时此刻的苏白，也不知道等雾城城主进入迷雾商店之后，小五或者说……那一位到底要做些什么。 “请进。”苏白推开了迷雾商店的门。 此刻的迷雾商店和之前一样，都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商店，里面的陈列、货架上的商品甚至店铺内的时间流动都和其它店铺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透过商店橱窗，可以看见有好几幅完成的作品正挂在商店的墙壁上，雾城城主甚至可以说是饶有兴趣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在最后的这个时候，还能再看见老板的新作品。”雾城城主说的话，就好像苏白再也不可能继续作画了一样。 也就是在雾城城主的脚步迈入迷雾商店的一瞬间，外开的木质店门就在他的身后关闭。 雾城城主到了这一刻才察觉到有些奇怪，转身向后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店铺橱窗外原本动乱中的人群突然像是被人停止了时间一样一动不动，就连飞溅出来的血迹都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下一秒，浓重的白雾遮蔽住了橱窗外的世界。 店铺中原本的灯光亮如白昼，也在浓雾出现的时候变得昏黄了一些。这样昏黄的灯光在苏白看来有一种回家的温暖，但在雾城城主眼中可能并非如此…… 第199章 恐怖的身影 虽然迷雾商店里的陈设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那些货架上的商品甚至摆在店里的沙发都还留在原地，但是当灯光变得昏暗的一瞬间，一些原本被苏白和小五藏起来的力量重新充盈了整个商店。 与红月同源但并不让人觉得寒冷的力量席卷而来，收藏着各种特殊商品的壁柜处也有着别样的力量波动。 雾城城主瞬间就感觉到了这间商店的不对劲，但店门已经在他身后关闭，店铺的落地橱窗外也被浓雾遮蔽，让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家商店到底做了什么。 讽刺的是，雾城城主自己的本体是浓雾，却根本无法看透店铺橱窗外的浓雾，他伸出手想要去推开近在咫尺的店门，但在他手掌靠近店门的时候，他和那扇看起来很普通的木门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大了，像是有人正在阻止他的离开。 “这不对，你……” 雾城城主转身看向苏白所在的方向，却又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画面。 眼前那位“白老板”虽然就站在店铺的柜台前，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白老板的身后，那是一个有着暗红色眼睛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之后就坐在白老板身后的柜台上，然后伸出手捂住了那位白老板的双眼。 是的，那个孩子的手捂住了白老板的双眼。 然后一个对雾城城主而言也极为恐怖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怎么……可能……”雾城城主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x 苏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和上次在洛丽玛丝大酒店晕倒的时候相比，他并没有失去意识，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一双冰凉但柔软的小手遮住了他的双眼，下一秒他的视野就沉入了一片黑暗，就算是青岚的双眼也无法透过这片黑暗看见什么。 然后，苏白就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迷雾商店的店面不大，虽然充斥着与红月同源的力量，但苏白能够感知到雾城城主的存在，也知道他正站在自己的前方，反倒是身后捂住他眼睛的小五无法被感知到任何力量，就好像这位店铺助理本身就与迷雾商店融为了一体。 所以苏白可以很确定出现在后方的是一股陌生……但隐约间又似乎似曾相识的力量，而且是一股庞大到足以令人和鬼物感觉无比恐怖的力量！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白能够感到这股力量的恐惧， 也就是在那股力量出现的一瞬间，苏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青岚悄然退去，青岚的力量也从他的身体中消失，仿佛是因为感觉到了对方的到来，自己选择回到厉鬼拼图中去。 如果苏白能转头往后看的话，就会看到身后捂住他双眼的小五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是茫然没有焦距的。和之前与苏白交流的小五相比，此时此刻的小五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和意识的普通人偶。 但苏白无法转头，甚至连动动自己的手指都难以做到，自他被捂上双眼的那一刻起，他的意识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仿佛被切断了一样，看不见也无法动弹，只能用双耳听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你，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耳边传来了雾城城主难以置信的声音。 第200章 傀儡师和鬼巫 雾城城主看到了谁？ 苏白无法动弹的同时也失去了视野，只能通过雾城城主的语气感知到他的震惊……甚至恐惧。 这一刻苏白也猜到了现身者的身份，或者说是确定了现身者的身份，毕竟能够像这样出现在迷雾商店的恐怖诡异之物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迷雾商店的创造者，小五口中的那位“主人”。 苏白上一世签下的那份婚书上也写着那位现身者的名字，所以对方的身份不只是迷雾商店和小五的创造者，也是他名义上……协议上的婚约者。 再没有比这更显而易见的答案了。 苏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神秘而恐怖的婚约者要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让他失去听力失去行动能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在雾城城主的面前现身，但是对方的出现并不会让苏白感到恐惧。 也许是因为这位婚约者有过无数次可以杀死他的机会却什么都没有做，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某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身体中的拼图们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即使在雾城城主的面前陷入无法动弹的困境，苏白也并不害怕。 更奇怪的是，苏白甚至觉得他此时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安全。 感觉归感觉，苏白可不会因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婚约者一出场就控制住了自己这件事情而感到开心，他只能努力用仅剩的听觉去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苏白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一无所知，所以即使在那位神秘恐怖的婚约者看来这次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但是早在苏白进入迷雾商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努力完成关于“神秘婚约者”的拼图，他从未放弃过完成那位强大诡异之物的信息拼图，也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得到的信息。 “以您的能力，自然是哪里都能去。”震惊之后，雾城城主似乎恢复了一些平静。 由雾城城主化身而成的白市长永远都是自认优雅但其实高高在上的语气，但现在听起来却显得疲惫而无力。 “但为什么您要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座即将毁灭的雾城也就算了，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这间人类开的破店里？”雾城城主的话听起来似乎并不排斥某位婚约者出现在雾城，也将迷雾商店的特殊性归于某位婚约者的现身，内心依旧认为这间迷雾商店只是人类开的一家小店。 「……」 出现在苏白身后的某位婚约者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雾城城主的问题。 不过雾城城主显然并没有资格介意这一点，他只是像自问自答一样继续说道：“难道您终于看见了吗？这座在您启发下创造的城市已经在此时此刻呈现出最美丽的风景啊，傀儡师大人！不，鬼巫大人！” 雾城城主最后喊出的称呼，让苏白的意识有些动荡。 虽然早就从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口中得知过“鬼巫”这个称呼，但苏白确实没有想到那位让雾城城主痴迷于制作人偶的傀儡师，那位传说中制作出了拥有意识的人偶的傀儡师竟然和他那位婚约者是同一个人？ 「……」 “不对，您根本不会在意也不可能在意这座城市。”雾城城主自顾自说着，“无论是这座城市，还是我模仿制作的这些人偶，在您的眼中应该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傀儡师’只是无知者对您的称呼，那样让我们难以企及的制作人偶的技术和能力，对鬼巫大人来说应该只是无聊时的消遣才对。” “难道……您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人类吗？”雾城城主的语气开始变得难以置信。 苏白也不知道雾城城主是怎么从沉默中得出了那么多信息，虽然苏白对某位婚约者的婚约十分零碎，但也觉得对方的沉默中应该不会包含任何情绪，更像是没有把眼前的雾城城主放在眼里。 「上次自沉眠中醒来时，居所之外用以阻止闲杂人靠近的浓雾竟然已经散去。」 陌生中又有着奇怪感觉的声音在苏白的身后响起，明明鬼巫就在身后，但那声音中却有一种缥缈遥远的感觉。至少在苏白的记忆里，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见那位婚约者的声音，那声音悠然中仿佛有种奇特的力量，如同岁月沉淀的古乐，哪怕是音调的小小起伏都会影响听者的思绪。 「所幸并没有人入山，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是未曾想过浓雾并非自行散去，而是异变成了诡异之物。」 那声音说到这里，来自苏白身后的力量开始涌动，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有压迫感。只不过来自后方的力量在向前涌动的时候似乎小心地避开了苏白，这让苏白虽然感受到了压迫感，整个人却不会因此而感到难受，反而有一种被温暖包围住的感觉。 “是。”在强烈的压迫感下，雾城城主的说话都变得有些吃力。 「对他人命运的掌控，可不是一团雾可以触及的领域。」鬼巫的声音变得冰冷，「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也是如此。」 「既然试图逾矩，必将付出代价。」 第201章 并无资格 虽然苏白失去了视野，虽然苏白看不见眼前雾城城主的状况，但他能够感觉到周围店铺里的力量正在涌动。 这股力量似乎与红月同源，但却并没有红月下那种寒冷入骨的感觉。不过苏白越是了解红月的力量，就越清楚此时此刻的力量涌动有多么恐怖。 包括苏白在内的人类玩家只能利用“天赋”为媒介，在自己的天赋与身体中红月的力量之间构筑一座桥，这座桥就是他们利用天赋进化而来的“能力”，他们在使用能力的时候就可以更轻松地调动身体中的力量。 此刻迷雾商店中涌动的力量并非来自商店本身，而是来自苏白身后的婚约者，毕竟迷雾商店至今积攒的力量也才在罐子里铺了一层底而已。也就是说出现在迷雾商店中的鬼巫还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将身体中的力量外放就让整个店铺中的力量出现了恐怖的涌动。 即使鬼巫的力量已经小心地避开了苏白，但苏白还是能够感知到那涌动的力量宛如潮水般汹涌，可苏白面前的雾城城主除了沉重的喘息声之外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已经在力量的侵袭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别说此刻站在迷雾商店的只不过是浓雾本体在雾城中创造的分身人偶，就算是本体的浓雾出现在鬼巫这位恐怖的诡异面前恐怕也无力挣扎。 “可是……”雾城城主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就算您是最初的子民，终究和我们一样生存在红月之下。为什么您有资格掌控他人的生死，而我……却不可以？” 「并无资格。」鬼巫冰冷的声音传来，「但有‘人’谎称鬼巫的追随者，四处捕猎鬼物、囚禁数不清的鬼物甚至以‘鬼巫追随者’的身份将所有被囚禁的鬼物抹杀。」 「红月的变故让最初的子民无暇顾及这些破事，这次却有所不同。」 苏白听得出鬼巫的语气冰冷而生硬，这位神秘的婚约者听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乐意搭理眼前的雾城城主，但不知道为何还是“好心”地进行了解释。 “是因为这个人类……唔——” 雾城城主的话都没有说完，鬼巫的力量已经如同狂风一般向前席卷，雾城城主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只能发出绝望和恐惧的闷哼声。 最终，苏白前方那位掌控着整个雾城的鬼物像是被完全吞噬了一样再也没有了动静，整个店铺都仿佛陷入了沉寂。 发生了什么？ 难道雾城城主的化身人偶已经消失了吗？ 苏白很清楚为什么要将浓雾的化身人偶带入迷雾商店才能找到尽快通关这场游戏的方法，因为除了迷雾商店之外，无论苏白和其他玩家在雾城的哪个地方杀死人偶化身的白市长，雾城城主的意识和力量都会瞬间回到本体的浓雾中去，这可能也是雾城城主在雾城中眼高于顶的原因。 在这个他创造的领地中，他是不可能被打败的。 就算青岚的眼睛有可能找到浓雾的核心，那核心也绝对不可能在身为人偶的白市长身上，所以外形只是普通人类的苏白根本不可能触及那庞大的浓雾本体。 但就像小五说的，雾城城主为了能够更好地见证雾城的建造和毁灭，必然会将一部分重要的精神和力量留在化身人偶之中，然后才能用人偶的眼睛去见证这一切。所以如果雾城城主的化身人偶在迷雾商店中被破坏或吞噬，那么这一部分精神和力量就只能被困在这一处特殊的空间中无法离开。 失去了一部分精神和力量的雾城城主必然遭受重创，这种情况下苏白和其他玩家可能比点燃长明灯的时候更容易找到逃离雾城的漏洞和缝隙。 唔。 苏白的大脑还在梳理着整件事情的因果，却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那绝对不是小五的手，而是一双属于成年人的冰凉的手，冷得像是生机全无。 鬼巫。 虽然苏白能够感觉到鬼巫的力量中并没有红月下那种寒冷入骨的感觉，但鬼巫的手也全然没有温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当那冰冷的手抚过苏白脸颊的时候，被触碰过的皮肤竟然变得有些烫热。 那只手缓缓下移，像是医生检查一样抚过苏白的脖颈，那种烫热的感觉和冰冷的手撞击在一起，像是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似的让苏白全身的温度都有些上升，也不知道这位诡异之物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就在苏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下一秒被灼烧至融化的时候，那冰冷的手却再也没有做其它事情，而是很快松开了手，只在苏白的脸和脖颈处留下了温度。 也就是在鬼物的手离开后不久，苏白就感觉到一直盖着他双眼的小五的手缓缓放开，眼前的视野开始恢复，之前无法动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在视野完全恢复的瞬间，苏白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亮着温暖灯光的迷雾商店里已经完全没有了雾城城主的身影。下一秒苏白就回头向身后看去，但他的身后除了坐在柜台上的小五之外再没有半个人影，就连鬼影都不曾看见。 刚才力量涌动如风暴海啸一般的迷雾商店里，转眼间就只剩下了苏白和小五两个“人”。 苏白甚至注意到，他刚转过身的时候，坐在柜台上的小五双眼中并没有什么神采，眼神的焦距看起来和雾城城主创造的那些巡逻员人偶有些相似，但很快小五的双眼就恢复了焦距。 “夫人，我……主人虽然早就听说过雾城的事情，但原本只以为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就算听说那个家伙一直借我……主人的名义做蠢事也懒得处理，但没有想到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和主人有关系。”小五很是老成地托着脸说道，“它原本就是主人布置在居所附近作为屏障的浓雾中的一部分，现在被商店吞噬的这一部分倒是能重新做回老本行。” “已经完全吞噬了吗？”苏白还是诧异于那一瞬间的无声无息。 “我……主人将那份力量留在了店里，但对于现在这个阶段的迷雾商店来说，那份力量还是有些不方便消化，只能花一点时间细嚼慢咽。”小五无奈地看了一眼柜台上容量还是很浅的玻璃罐子，“夫人也得继续加油。” “我知道。” 不用小五提醒，苏白也知道自己和迷雾商店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虽然苏白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除了存活下来这个目标之外，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地去获取力量，但他的脑海深处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呼喊—— 变强，变得更强一些！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第202章 出现的曙光 雾城城主那一具化身人偶的消失在苏白“看”来是悄无声息的，但对于在商店之外的玩家、雾城中四处逃窜的雾城人以及那些已经摆脱了躯壳的鬼物来说却并非如此。 甚至在那位白市长走进迷雾商店的那一刻起，外面的城市就已经出现了异象。毕竟浓雾的化身迈入店门的下一秒，他就已经被隔绝在了某个特殊的空间中，雾城城主的一部分精神和意识被瞬间切断，那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整个雾城虚假和平的幻象开始变得十分不稳定，就连没有被浓雾笼罩的区域也开始出现各种风格堆砌在一起的建筑废墟。真正的雾城如同幻象一般在所有人面前若隐若现。 浓雾区域之外的几条街道的交叉点上甚至出现了飘浮在低处的白色灯笼，这些白色的灯笼没有亮灯，也如同城市的虚影一般在交叉点若隐若现，似乎就是那些原本正在等待“勇者”点亮的长明灯。 就连原本只在某个区域内出现的浓雾，也开始非常不稳定地向附近蔓延。 那些正在被血雾缠绕着的鬼物和雾城人也都变得更加暴躁更加恐慌。 这些异象一直在持续着，甚至不断恶化着。 一直到被关在迷雾商店内的“白市长”被突然现身的某位老板的婚约者的力量吞没，城市里的一切异象才迎来了巨大的转折点。 这不过所谓的转折并不是异象的戛然而止，甚至不是外面的异象得到控制，反而是雾城中异象的彻底爆发！ 异象爆发的瞬间，以丰哲为首的玩家们依旧身处于中心广场，虽然此刻的广场上也挤满了各种异变中的鬼物，但相对自由的视野让他们在广场上更容易眼观四方。所以他们这些不会被血雾感染的玩家停留在中心广场也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可就是在玩家们聚集在一起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们的双眼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就是在那一瞬间，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广场周围的天空或者说“天空”中的浓雾竟然……全部都塌了下来！这一刻，广场周围那些原本正常的区域也在眨眼间被浓雾笼罩，而且周围的浓雾正如同海啸时的浪潮一般以恐怖的速度涌向中心广场。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刚刚逃出浓雾区域没多久的玩家们，竟然再一次被浓雾吞没。 玩家们有些无奈地适应着再一次被剥夺了自由的视野，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一次的浓雾和之前的浓雾区域有些不一样。 之前他们身处浓雾区域的时候，那些浓雾虽然厚重到会剥夺他们的视野和对方向的感知，但那些浓雾平静得让人觉得沉寂……甚至是死寂。 而现在玩家们身周的浓雾虽然同样让人感到厚重，但浓雾的内部即使没有被丰哲的风刃吹动，也依旧在持续不断地翻涌着，仿佛就像是正在痛苦挣扎着的活物。 浓雾越多，雾城与红月之间的阻隔反而会变得越薄弱，所以很快噩梦世界的黑夜开始入侵雾城，玩家们周围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不断渗透入浓雾的属于红月的力量也让玩家们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寒冷，这也是一个让玩家印象深刻的属于红月力量的特性。 红月的力量虽然会让周围变冷，甚至让人感到寒冷，却并不会让人想要增添衣物，或者说红月力量浸润下的人类下意识认为厚重的衣物也不可能阻隔来自这份力量的寒冷，毕竟那股寒意并不像是来自人的外部，而像是直接深入了人的骨髓深处，无法摆脱，只能渐渐习惯。 “真是冻得人精神十足。”早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寒冷的丰哲反而有些舒爽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这一次浓雾中的温度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寒冷，更让他的身体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你们快看天上！” 有观察力敏锐的人类玩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次浓雾最大的不同，当所有人循着他的声音抬头看去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轮熟悉的红色圆月出现在了天边，即使是再浓重的雾也无法再阻挡那轮挂在空中的红月。 不，不对！ 并不是浓雾无法再阻挡红月，而是他们头顶上方的浓雾正在散去！ 从三个月前到现在，这是人类玩家们第一次看见浓雾正在散去！ 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们头顶上方的区域，原本浓雾伪装而成的天空此刻已经变成了熟悉的被红月映照的黑夜。噩梦世界的黑夜曾经是被玩家们厌恶的存在，但这样的夜空出现在雾城却诡异地让玩家们萌生了一种不该有的亲切感。 当然这种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不过对于丰哲这样在噩梦世界已经有了自保能力的精英玩家们来说，比起被困在这个无法逃离甚至失去人身自由的鬼地方，他们可能真的会觉得在噩梦世界其它地方和鬼物厮杀会让人觉得更酣畅淋漓。 “这一次的浓雾好像和上一次不一样。”丰哲仔细想了想，“之前浓雾区域出现的时候更像是浓雾的力量在入侵这座城市，而现在的这片浓雾……既像是活着的，又像是垂死的。” “垂死？”丰哲身边的队友对此似乎有些无法理解。 “是啊，假设笼罩在雾城周围的浓雾本身就是活着的诡异之物，那现在我们身边的这片浓雾仿佛只是某个诡异之物倒下后的残留的躯壳，一旦倒下就再也无法阻挡那轮红月。” “也就是说……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浓雾就会散去？那我们是不是……”听到丰哲的解释后，所有玩家的情绪都上涨了一些。 “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逃离雾城。”丰哲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激动，“不过在浓雾散去之前，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千万别忘了我们正身处到处都是鬼物的中心广场上！” 几乎就是在丰哲话音刚落的时候，周围那些突然被浓雾笼罩的鬼物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新的视野，开始循着声音和味道狩猎人类和那些在浓雾中变得更加恐慌的雾城人。 玩家和鬼物的战斗并没有因为红月的出现而变得容易，甚至那些攻击过来的鬼物的力量在玩家看来再次有了提升。但是丰哲带领的玩家队伍士气却十分高涨，因为和之前相比他们已经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希望，逃离雾城的希望！ 这正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而依旧存在于雾城之中的迷雾商店中，苏白在确认雾城城主的一部分精神和力量已经成为了迷雾商店的食粮之后，也同样看到了离开雾城的希望。 第203章 红月下最初的子民 雾城城主的化身在店内“消失”之后，苏白就将迷雾商店里的时间流逝恢复到正常的流速。大部分情况下身为店铺管家的小五其实并不支持频繁地控制店铺的时间，严肃的小脸看起来好像是在说“掌控时间”不但会上瘾，而且是一种非常愚蠢的想法。只不过在雾城的这段时间里，小五勉强同意苏白在他醒着的情况下改变店铺内的时间流速。 从店铺橱窗往外看去，即使在恢复了时间流速的情况下，苏白能够看到的也依旧是一片浓雾。 只不过此刻橱窗外的浓雾不停地翻涌着，看起来肉眼可见地不对劲。 “看起来，现在的雾城已经变成真正的雾城了。”小五坐在柜台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这会儿的雾城城主就算没有灰飞烟灭，估计也和被人剁了手脚而且失血过多一样，差不多应该失去意识了，自然无法再控制那些浓雾。” “可惜主人最近遇到了一些更加头疼的事情，不然应该可以留下来将这些雾全部都解决掉。”小五的语气有些遗憾，“不过那位雾城城主受损的可不单纯是那具化身中的力量，诡异之物受到这样的折损，想要恢复过来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座名叫雾城的‘私人游乐园’可能要关闭很久了。” “小五呢？”一直看着橱窗外面浓雾翻滚，感觉到浓雾虽然不停涌动，但确实有散去迹象的苏白转身看向小五，“之前不是说雾城之中的信号有点弱，甚至都没有足够的信号恢复人形？为什么才过了几个小时，不仅小五完好地出现在了这里，连我的那位婚约者也陪着你一起出现了？” “如果只是雾城周围浓雾的话，倒也屏蔽不了多少信号，但之前我正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地……咳咳。”小五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然后移开了视线，“虽然迷雾商店已经是完完全全属于夫人的资产，但小五可以说是夫人和……鬼巫大人之间的联系，所以鬼巫大人出现在店里的时候，小五这边的信号……可能……应该也会变好一点，咳咳。” “是吧。”苏白并没有追问小五磕磕巴巴的答案，只是将一小片拼图放入了属于那位婚约者的拼图中。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之前小五说自己信号不好的时候，他似乎正身处某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无法很好地与迷雾商店联系。 这其实很奇怪，因为自小五与苏白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小家伙就说自己是某位婚约者派来帮助苏白管理店铺的助手，他的存在与迷雾商店同为一体，他的力量就是迷雾商店的力量，甚至根本就无法离开迷雾商店。 这应该是假话。 只要认定小五说的这些话是假的，那小五的很多奇怪之处就变得很容易解释。比如，刚开始小五解释说因为迷雾商店的力量不足，所以他为了节约能量会在苏白离开商店的时候进入睡眠状态。但事实上，即使是苏白身处迷雾商店的几个月里，小五也久久不曾醒来。 如果小五根本就不是迷雾商店的一部分，如果藏在缠线娃娃中小五的意识可以随时离开迷雾商店呢？ 那么小五的“沉睡”就可以解释为他的意识离开了迷雾商店去了别的地方，而长时间的沉睡和信号差更像是小五在某个特殊的地方遇到了急需处理的事情，从而被耽误了时间，一时间无法脱身回到迷雾商店。 而刚才小五也亲口说“主人最近遇到了一些更加头疼的事情”，也就是说不只是小五，连那位鬼巫大人也有正继续处理的事情？ 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才需要那位鬼巫大人亲自处理，是和“最初的子民”有关的事情吗？ 苏白还记得雾城城主之前用“最初的子民”来称呼他的那位婚约者，甚至连那位婚约者也承认了这个称呼。 红月下最初的子民吗？ 在苏白看来，这个称呼中隐藏着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庞大。 想到这里，苏白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柜台上晃着双腿的小家伙，虽然不知道这些诡异之物都在玩什么奇怪的y，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诡异且难以置信的答案，但苏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面对这些答案。 暂时就由“他们”去吧。 “不过，那位鬼巫大人遇到了头疼的事情？”苏白直接转移了话题，“竟然还有会让那位大人觉得头疼的事情？” 小五低头沉默了片刻。 就在苏白以为小五并不想回应这个话题的时候，小家伙却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苏白，双眼的颜色是漂亮的如同红月一般的红色。 “这个世界除了不应该到来的人类，和那些喜欢追着人类跑的诡异之物外，其实还有很多人类未曾涉足的区域，也存在着许多人类难以想象的怪物，或者说他们更喜欢称呼自己为异族。” 听到“异族”这个词，苏白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在洛丽玛丝酒店里遇到的人鱼小姐，只不过他见到洛丽玛丝的时候，那位曾经美丽的金发姑娘已经失去了美貌甚至生命力。 “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小五停顿了一下，“只知道黑暗中有一些家伙正在实施一些非常不好的计划，甚至极力想要请求鬼巫大人一起加入。所以在我……主人闭门不见的情况下，那些家伙给鬼巫大人制造了不少需要解决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如此，夫人您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小五正色说道，“也许很快那些家伙就会发现您和鬼巫大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如果夫人您没有足够应对的力量，那么鬼巫大人为了夫人您的安全，就必须将您带去他的身边，去一个绝对安全也绝对与世隔离的地方。” “那可不行。”上一世的苏白也许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这一世的苏白还有很多留恋的东西。 “再过一会儿，雾应该就会完全散去了。”小五笑了笑，看向店铺的橱窗外，他已经可以透过薄雾看见天上的红月，以及周围街道上的建筑和灯光。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苏白突然心念一动，耳边像是听见了某个声音一样走进休息室。等苏白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画架和一些画画的工具，然后快步向店门走去。 当苏白伸手推开店门的时候，坐在柜台上的小五看见苏老板的身后跟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也许是感觉到了小五的视线，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性身影转身看向小五，露出了一个善意且温婉的笑容。 是青岚。 第204章 缝隙中的幻象 在离开雾城之前，苏白还想最后画一幅画。 青岚内心的愿望，通过厉鬼拼图传达到了苏白的耳边。 所以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苏白回应了青岚的心愿，带着画架和绘画的工具来到店外，坐在店铺外准备的椅子上，开始借用青岚的力量。 当青岚的力量流入苏白的身体，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双腿没有了知觉，但双手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绘画。可能是察觉到此时此刻苏白身上的气息与鬼物无异，可能是他的身边也没有其他吸引注意力的人类，所以大多数在街道上游荡的鬼物都像是没有注意到苏白的存在一样继续走来走去。 就算真的有一些不长眼睛的鬼物试图靠近苏白，也被那些从苏白左手腕平安绳上跑出去的猫灵吸引走了注意力。一直懵懵懂懂的小黑猫开心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开始尽职尽责地为苏白这位主人分忧解难。 青岚勾勒线条的速度很快，但在对作品进行细化的时候，就算青岚已经加快了速度，也还是耗费了较长的时间。等苏白放下画笔欣赏眼前这幅作品的时候，周围的薄雾已经差不多完全散去，整个雾城在红月的笼罩下看起来和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雾城中显现出来的真实的废墟要比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更加诡异更加奇特。 苏白本以为青岚想要想要画的，是浓雾散去时渐渐揭晓了真正面目的雾城，想要画的是红月和夜幕之下不同风格堆砌的建筑残骸，想要画的是路上如同百鬼夜行一般到处游荡的鬼物…… 但最终呈现在苏白面前的却是属于一座普通城市的清晨。 在青岚的画中，未散去的浓雾就像是清晨的水雾，天边已经出现了清晨的第一缕光。画中的街道依旧是之前雾城宁静祥和的样子，因为睡不着而早起的老人们已经开始在路边聊天，大人们开始带着小孩往早餐店走。在画中街道的路边，还有一家亮着温暖灯光的店铺，店铺外面摆放着熟悉的座桌椅，和苏白身旁的迷雾商店一模一样。 青岚这一次绘画的并不是真实，但与其说是幻象，更像是“过去”和“回忆”，像是在记录着曾经存在过的雾城，像是在证明迷雾商店真实地在这座城市留下过印记。 虽然青岚什么都没有说，但苏白觉得即使青岚在雾城画了那么多怪诞诡异的作品，但她应该是真的喜欢过夜享受过在这座城市自由作画的时光。 在苏白最后落笔的瞬间，他的耳边传来了青岚的感谢，然后属于青岚的力量从苏白的身体中悄然退去。 青岚并没有消失，只是回到了苏白的影子里，回到了藏在那里的“厉鬼拼图”中去。 「叮叮！」 「游戏即将结束。」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因为敌方阵营在本次游戏中因为特殊原因影响下线，恭喜您又一次成功通关游戏，能够继续享受来自红月的赐福。」 「您可以选择接下来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现实世界。”失去青岚力量的影响，苏白从座椅上起身，最后一次观察眼前浓雾散去的城市废墟。 「亲爱的居民，接下来您将前往现实世界，希望那一边城市的风景是真实的，哈哈哈哈！」管理员的声音是一贯的阴阳怪气，但绝对不是那位曾经和苏白交流过的管理员先生。 「拾……玖……捌……」 就是在管理员倒计时的时候，苏白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他再次回到了进入噩梦世界曾经驻足过的一片漆黑的空间，也就是洛丽玛丝口中的“缝隙”，管理员口中曾经提到过的“虚海”。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特。 在上一世……甚至在苏白知道缝隙虚海的存在之前，他进出噩梦世界的时候能够感到的就是视野的扭曲和瞬间的黑暗。 但自从苏白听说了缝隙虚海的存在之后，他就开始真正踏足这片空间，这片明明漆黑一片却能让苏白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体的诡异空间。而且苏白可以感觉到这片空间非常大，如果继续迈步往前走，他说不定可以到达别的地方，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半路上遇到什么恐怖的存在。 “管理员？”苏白试着在黑暗中出声，声音在空寂中回响。 苏白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整个极黑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也就是在苏白开始疑惑自己该如何离开这片缝隙空间的时候，他的脚下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然后他就开始径直向下坠落。整个身体在无尽深渊中失去重力的苏白久违地感觉到了慌乱甚至恐惧，可就是在他向高处伸出手想要向谁求助的时候，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某种恍惚的状态。 恍惚间，苏白又似乎回到了迷雾商店休息室的床榻上，然后沉沉地做了一个梦。 这种感觉万分诡异，但此刻的苏白却无法思考太多。 也许是因为上一世的苏白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什么好觉，所以从上一世到现在他其实很少会做梦。可这一次苏白却在一种本该恐慌甚至绝望的状态下沉溺入梦境。 在梦境中，苏白看到了一些奇特诡异的画面，一些让人下意识觉得并不真实的画面。 但这些画面又让苏白觉得似曾相识。 就好像是一段本该属于他的记忆。 在梦境中，苏白正坐在一张巨大的长餐桌前，因为四肢无法动弹，连脑袋都无法转动，所以他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和陈设，只能观察到他面前的长餐桌上除了几盏血红色的蜡烛烛灯之外什么都没有，而长餐桌旁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端坐着一些关节分明的人偶。 这些人偶穿着华丽，面容栩栩如生，只有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的目光以及脖颈处和手指处的球形关节可以让苏白认出它们人偶的身份。 还没等苏白更仔细地观察，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又向后倒去。 等苏白恢复视野的时候，他正躺在堆满树叶的树林里，周围数不尽的粗壮树干上印着一张张痛苦挣扎着的人脸，它们正大声哀嚎着，希望有人能帮助它们解脱。 只差一点点，苏白几乎就要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片树林。 但就在苏白想要从树叶堆里坐起来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现在还不是想起来的时候。」 苏白瞬间回过神来，然后发现他依旧身处那个极黑的空间之中，耳边还在继续传来管理员倒计时的声音。 「柒……陆……伍……」 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管理员的声音从苏白的耳边消失，然后苏白就开始身陷各种奇怪的梦境。现在回过神来，苏白才确定从刚才坠入无尽深渊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困在了某种幻象之中。 苏白试图回忆刚才的梦境，但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竟然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旅途愉快。」 管理员的倒计时结束，一道刺眼的光投入苏白的视野，周围的极黑和光线混杂扭曲，倒是那种熟悉的离开噩梦世界的感觉。 等苏白适应了视野中的光亮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且还依旧站在虹槐一中附近的人行道上。 苏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享受着现实世界温暖的阳光。他记得他“三个月”前离开现实世界的时候是清晨，但现在已经是太阳最炽热的正午时分，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和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同一天。 苏白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迈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第205章 回到现实世界 沐浴着现实世界的阳光，苏白很快就赶回了母亲所在的医院病房，母亲林婉依旧沉睡着，看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似乎病房内那扇通往迷雾商店的门一直都在守护着病床上的人。 苏白走到床边，因为窗帘已经被看护拉开，所以温暖的阳光正晒在母亲林婉的身上，让她的睡容都似乎变得平和了许多。 之前借用论坛出售道具之后，苏白先用那笔钱缴清了上一世一直到最后都没能缴清的医疗费，然后才用剩下的钱还了一部分债务。虽然苏玄当初砸下的烂摊子还有的收拾，但苏白至少可以保证就算母亲此时此刻醒来，在现实世界的生活也不会再被人打扰。 不过苏白之前也询问过医生，虽然母亲在车祸中受到的伤很重，在之后的治疗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很糟糕的身体问题，但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平稳，身体的各种指标也都已经在恢复正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连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林婉并没有像其他恢复期的病人那样有所动静，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 苏白看着病床上面颊已经有了血色但因为长时间昏迷而十分瘦削的母亲，很遗憾自己重生一世的时间为什么不再早一些，哪怕不能拦住冲出家门去追苏玄的母亲，也该拦住那辆肇事逃逸的车子。 苏白的力量可以杀死恐怖的厉鬼，却很难在有关部门都还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从现实世界里找到一个在他上一世就已经肇事逃逸的司机。 “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苏白环顾四周，虽然窗外的阳光洒进了病房，但病房里依旧是冰冷的。 即使迷雾商店的休息室对于苏白来说算得上是一个非常舒适安全的空间，但也许是身为人类的某种执念，他依旧希望能够和母亲在现实世界拥有一个家。特别是在医院的医生们都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苏白更不愿意让母亲一直躺在冰冷的病房里。 所以苏白的心里很快就有了计划。 在回到现实世界后的一段时间里，苏白除了看顾母亲之外也没有忘记自己重新开始的学业，因为到了和高三一班班主任约定好的时间，所以苏白收拾了自己留在图书馆里的一些书籍，回到了教学楼高三年级的教室里，引起了一片很大的骚动。 毕竟这所学校里大部分认识苏白的人，都以为他已经去世了。 不过对于只想完成上一世心愿的苏白来说，这些也都算不了什么。 倒是时隔“三个月”……或者说只隔了一两天再回到虹槐一中，苏白很明显地发现虹槐一中校园里的学生和学习气氛都有了一些变化。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红月力量的影响，虹槐一中校园里原本一直存在着的甚至足以影响苏白的焦虑和戾气，似乎也随着虹槐鬼校的消失一起消散了。 毕竟那所谓的虹槐鬼校中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鬼，那只是一个校园被红月力量扭曲后形成的怪异空间。出现在鬼校中的鬼物也并不是什么亡魂怨灵，只不过是虹槐一中高压学习状态下学生们内心不断滋生的负能量和反面情绪而已。 那些被迫不断学习的压力、想要逃离压抑环境的内心呐喊、甚至是想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悲观想法都汇聚在了虹槐鬼校之中。哪怕这些负面的想法平日里只是在人的脑海中一晃而过，这些不好的能量也在虹槐鬼校中汇聚在一起，最终异变成为了诡异之物。 这些诡异之物盘踞在虹槐鬼校之中，甚至借助着鬼校和虹槐一中之间微妙的联系，影响着这所学校的学生甚至老师，连经历过那么多次噩梦游戏的苏白都在无意识中受到了影响。 这些诡异之物，也正是最后被苏白手腕上的珠串收走的那些黑影。 后来那些长时间积压的负面能量被苏白的珠串吞噬干净，甚至早就已经转化成了迷雾商店的力量，那么现实世界中虹槐一中的学生和老师或多或少会有一种身上压力和内心浮躁情绪消散了很多的轻松感。 所以就算考学之路并没有结束，就算所有人的目标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当苏白再次回到虹槐一中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到校园里的阳光都变得更有温度了，校园里也有更多的学生脸上出现了笑容，操场和篮球场上多了很多散步放松的身影。 听说就连学校里举办的三对三篮球赛都有很多高三学生进行了报名，那些曾经被压抑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学生们突然觉得在最后时刻稍微放松一下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样的变化，倒是让原本对篮球赛前三名胜券在握的艾小佳、章磐和周青寿觉得压力剧增。 艾小佳他们和苏白也算是共患难过，不过三个人坐在学校围墙外面睡醒以后，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经历是不是只是一个梦境，哪怕三个人很奇特地做了同样的梦，他们三个人还是无法相信记忆中的冒险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如，我们去问一问吧？”三人组就蹲在操场的角落里，看着正坐在操场树下望着天空发呆的苏白，这位学霸同学望向天空的眼神就好像几百年不曾见过蓝天白云一样。 三人组身为恐怖爱好者，自然很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那些神奇经历是真实发生过的，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无论他们和谁说起这件事情都会被当成恶作剧或者胡言乱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对待他们的态度比以前温和了很多，甚至已经很少再有人调侃讽刺他们，但那种无处倾诉的感觉还是让三人组很难受。 直到他们见到了苏白。 他们上一次见到苏白是在那个“梦”里，甚至在梦里的图书馆内见到苏白之前，他们都以为苏白已经去世了！所以如果“梦”是假的，苏白结束病假回到学校上学这件事情应该也是假的才对！偏偏这位学霸同学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学校里，他真的还活着，而且外表看起来和梦境里一模一样，和他高二从学校里消失的时候相比长相更让人觉得……难以移开视线了。 虽然三人组似乎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一些关于“梦境”的记忆，没有人记得梦境最后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学校围墙外面睡着。可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艾小佳他们，也许只要鼓起勇气去询问苏白，他们就可以得到答案！ “那个人是……” 可就在三人组准备向苏白走过去的时候，一个戴着低年级名牌的女生走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苏白。 “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对方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不是……” 艾小佳看了一眼女生胸前的名牌，对方似乎是虹槐一中高一的学生，叫秋蕾。 第206章 梦非梦 “怎么可能？” 是她眼花了吗？ 秋蕾有些恍惚地看着坐在虹槐一中校园里的苏白，开始认真怀疑自己从雾城逃脱这件事情是不是一个梦？会不会她自以为已经逃离了那个鬼地方，但其实一直都沉溺在梦中，所以才会在现实世界看见白老板的脸？ 要知道，那位白老板明明就是雾城人，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虽然浓雾区域出现之后，秋蕾就离开了迷雾商店，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第五大街，但那些土生土长的雾城人身上发生的异变她见过太多太多。无论那位白老板的性格、外表和能力如何，他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店老板而已，又怎么可能从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幸存？ 所以如果此时此刻的她肯定是在做梦！ 毕竟就算白老板没有在雾城里变成鬼物，也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虹槐一中里！ “真的只是一场梦吧，我只是在避难所里睡着了。”秋蕾依旧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她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个梦，毕竟当浓雾区域出现后不久，她和其他几个新人玩家就被丰哲他们安排去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之后还有丰哲认识的玩家回来确认他们的安全。从那位玩家带回来的信息中，秋蕾和阳羽他们知道雾城中的灾难已经无法控制，浓雾不但没有被驱散，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多，没有人能够找到提前离开雾城的方法。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要离开雾城，至少还要再等三个月的时间！ 先不说雾城这样的情况玩家还能不能赚取资产，也不说三个月后他们能不能点亮全部十盏长明灯，只说雾城现在鬼物横行四处攻击的情况，就连被安置在避难所里的秋蕾他们恐怕也很快会被卷入混乱和危险中。等到所有的雾城人都被异变成鬼物，他们这些人类玩家真的很难在雾城中坚持三个月！ 所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秋蕾和其他玩家心情都十分崩溃。 可是……没有人想到才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系统的提示说，那位管理员直接宣布他们通关了游戏，然后秋蕾他们就这么被送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思念的亲人身边，回到了令人感动的普通日常生活中，甚至回到了这所她曾经并不喜欢但现在却有些怀念的虹槐一中。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秋蕾在学校里看见了一个和当初帮助过她的雾城人白老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 怎么可能！ 秋蕾觉得她就是在梦里！她就是在避难所里睡着了，然后陷入了梦境！ 自从雾城人发生异变之后，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处，但还是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所以秋蕾觉得她应该是因为过于紧张疲惫而昏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世界的梦。 毕竟队伍里的前辈都说他们通关游戏的机会微乎其微，就连丰哲他们那些精英玩家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提前通关离开雾城的方法。除了在梦里，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松通关吧？ 秋蕾胡思乱想到了这里之后，又想起了上一场游戏时遇到的那位叫做风铃的玩家，还有那位看起来非常不起眼但是动起手来厉害得让人难以想象的眼镜男生，秋蕾甚至记得那个男生叫苏白。 上一场游戏的时候秋蕾就是在大家的帮助下什么都没有做就通关了游戏，她真的不敢奢望这样的运气还能再出现一次。 “梦就一定会醒来。”秋蕾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男生的身影。 等到梦醒之后，她应该依旧身处于那个暂时安全的避难所里，依旧身陷那个无法逃脱的绝境之中。 秋蕾越想，表情越是悲戚。 “你问他是谁？”三人组中的艾小佳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位一年级的学妹内心深处经历了怎样一出大戏，只是开玩笑似地对秋蕾说道，“真是物是人非啊，没有想到现在的小学妹已经不认识这位虹槐一中的传奇了！” 艾小佳的声音将秋蕾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只不过她看向三人组的眼神还是有些迷茫。 “记住了！”苏白后援团的艾小佳同学叉腰说道，“他是虹槐一中学霸中的学霸，也是虹槐一中学霸中最好看的学霸，他就是高三一班的苏白同学，我们虹槐一中的传说级人物！” “噫。”身边的章磐和周青寿听到艾小佳的语气后，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叫苏白？”秋蕾终于回过神来，她梦中的白老板和幸福小区里遇见的那个眼镜男生是同一个名字？ “等等，高三一班？”秋蕾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他就是传说中那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学霸学长？他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吗？” 秋蕾还记得进入噩梦世界之前，她和朋友正准备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去拜拜那位学长。 “算了。”秋蕾还没等艾小佳回答些什么，就自顾自喃喃，“我对梦里的人问这些问题做什么？” 说着，秋蕾直接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行走的步伐看起来还有些踉跄。 倒是艾小佳他们三个人被这位古怪的学妹弄得一头雾水。 而苏白的视觉和听觉受到过红月力量的大幅度强化，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三人组和秋蕾的靠近，也听到了三人组的对话和秋蕾的那些自言自语。 苏白并没有打算帮助秋蕾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个没有经历过太多绝境的姑娘迟早会意识到这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世界，这个醒悟的过程对于新人来说也是一种历练。 等到了那个时候，苏白的身份也就藏不下去了。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现在对苏白来说真正的大事，除了想办法在现实世界安排一处居所之外，就是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 虽然苏白很喜欢现实世界的阳光，但如果他想要快速变强的话，他还是必须回到那个红月映照的世界中去。 第207章 新游戏的序幕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接下来您将要进入的，是一处有着舒适居住环境和和谐邻里关系的安静居所，那里即将开展一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小游戏，希望您能够再游戏中获得愉快的体验，愿您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被红月庇护的子民。」 「游戏即将开始。」 「肆……叁……贰……壹……」 秦宇轩听到管理员声音的时候，正坐在深夜补习班的教室里昏昏欲睡。 他是一个高考复读三次的学生，但并不是补习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毕竟这个凌晨还没有结束的高价补习班是为了考上更好学校多次复读的学生们仅有的选择，秦宇轩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员而已。 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时候，秦宇轩其实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但是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对他有太高的期望，他们坚信秦宇轩一定能够考上被称为最高学府的澄松大学，并且称这是他们一生一世的愿望。 秦宇轩的父母都好强，特别是他的父亲当年因为生病没能考上澄松大学，后来还放弃复读直接离校从商，忙忙碌碌大半辈子本以为会在生意场上大放光彩，最终却还是回到虹槐市开了一家餐馆，曾经高中里的天之骄子只能穿梭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一生心酸和后悔都转变为了他对儿子秦宇轩的期待，期待他能够完成身为父亲的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哪怕复读几百次也一定要考上澄松大学！ 甚至连秦宇轩这个名字，都是用了他出生那年澄松大学校长的名字！ 秦宇轩的父母并不是很坏的父母，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的父母，他们可以为了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吃穿住行和补习班而倾家荡产，他们总是在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孩子，但他们的期待对秦宇轩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有些透不过气。 秦宇轩也和父母沟通过很多次，但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天才也不够勤奋，更不愿意相信无论复读多少次秦宇轩都很难考上澄松大学。在秦宇轩被拉入噩梦世界之后就更没有心情去考虑复读的事情了，或者说现实世界的生活和学习对他来说已经越来越枯燥越来越没有意义了。 所以当秦宇轩听到管理员声音的时候，原本的睡意瞬间消失，甚至连脸上都多了一种亢奋的表情。 比起现实世界，他更喜欢噩梦世界！ 比起被人沉沉期待着的现实世界，他更喜欢连人类都没有几个的噩梦世界！ 比起被父母束缚着的现实世界，他更喜欢无拘无束甚至可以为所欲为的噩梦世界！ 进入噩梦世界之前，秦宇轩在现实世界是一个极度压抑又极度懦弱的人，愤怒、痛苦又不愿意反抗父母，压抑得甚至产生了很多绝望到想要伤害自己的想法。 但是在噩梦世界…… 他自由了！ 他在噩梦世界拥有了天赋！他不再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会再被人束缚，不会再被人控制， 因为在噩梦世界里，他的能力和资历已经足以被人称为距离资深者一步之遥的精英玩家，他自认为拥有比其他玩家更高级的能力，也认为他在噩梦游戏中遇到的其他玩家比自己更……低劣。 所以渐渐的，秦宇轩爱上了在噩梦游戏中玩“扮猪吃老虎”的游戏，这是他自己在游戏中设置的游戏，他会故意伪装成“低劣”的玩家，看着他们自以为是地到处乱转，甚至故意引导其他玩家轻视他甚至欺负他。 等到秦宇轩玩腻了“扮猪”的游戏后，就会展现出自己真正的能力，在那些玩家震惊的目光中……尽情地折磨他们、践踏他们，甚至控制他们自相残杀。 很多人称呼秦宇轩为变态，秦宇轩并不否认，一如既往地感到乐在其中。 事实上，秦宇轩之所以回到现实世界后还去上那个无聊的补习班，也是将其当成了自己游戏的一部分。 “真是期待啊。”秦宇轩听着耳边管理员的声音，脸上变态的笑容有些控制不住了，“希望这一次的游戏里，能多一点有趣的家伙，呵呵呵呵……” 「幸运的人类，你们将在本次游戏中成为‘镜子公寓’的住户，‘镜子公寓’是噩梦世界最特殊最温馨的公寓之一，和睦的邻里关系能够让你们在公寓里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不过在各位入住之前请务必牢记以下几点温馨提示——」 「第一，镜子公寓不应该存在镜子。」 第208章 进入和家公寓 「第一，镜子公寓不应该存在镜子。」 「第二，镜子公寓中的能够反光的水面、玻璃等物质并非镜子，镜子也并非镜子。」 「第三，最好不要靠近‘镜子’。」 「第四，请维持邻里和谐，善意渐淡，恶念逐显。」 「呵呵，幸运的噩梦世界公民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游戏了吧？恭喜各位很快就能够体验到身处镜子公寓的美好生活。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永远留在镜子公寓，如果各位能够在公寓内存活三天的话，就必须离开镜子公寓。哎，离开公寓的各位明明算是通关了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惋惜。」 管理员的用词还是那么的阴阳怪气。 那家伙的话在秦宇轩听来，就是在说通关这次游戏的方法是在镜子公园存活三天这样简单的规则而已，如果不小心在这三天内丧命的话，自然就会被永远“留”在那个鬼地方了。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秦宇轩认真地听着耳边传来的管理员的声音，虽然管理员一如既往详细地给出了能够在这次噩梦游戏中提高生存率的建议，但对于那个“镜子公寓”的故事背景描述却非常简单，几乎就只有“邻里和睦”这一点而已。 不过秦宇轩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对这位“管理员”给出的信息的理解也和很多玩家不太一样。大部分情况下，玩家都将管理员给出的信息称为“规则”——能够让他们在噩梦游戏中存活下来的规则。 但秦宇轩认为那些只是建议而已，照着做确实可以提高生存率，但不照着做也有别的方法可以活下来，比如说杀死游戏规则中所指的恶鬼之类。有的时候，解决掉参加游戏的其他人类玩家也会有奇效。 呵呵。 管理员的声音从秦宇轩的耳边消失之后，他的视野像以前一样开始扭曲拉长，然后他整个人渐渐被吞入黑暗中。 只是眨眼的功夫，秦宇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无聊的补习班，转而出现在了一个因为挤满了人而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里，房间的白墙上挂着一副“家和万事兴”的巨大挂画，旁边还有一块“和家公寓会客室”的金属挂牌。 这个所谓的会客室里放了一圈看起来已经破旧了的皮沙发，沙发表面的人造革因为年代的原因已经开始出现破碎脱落的迹象，但沙发看起来还是很干净，不仅破碎的部分进行了处理，还铺上了看起来很温暖柔软的垫子。沙发中间的大茶几上的果盘里摆放着很多糖果和饼干，旁边的饮水处也随时可以提供冷水、热水以及干净的一次性杯子。 整个会客室看起来都很正常，看不出一丝噩梦世界的影子。 但即使如此，在场每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人类玩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了，心里自然很清楚他们将要面对一些什么。 秦宇轩也开始了他认为最有趣的环节之一——观察每一位共同参加游戏的同行者。 因为这些人就是他接下来准备戏耍的对象，甚至也可能会是他不就只有的猎物和玩具。 也许是因为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正好是现实世界的半夜，所以像秦宇轩这样衣冠整齐的补习班学生并不多，好几个玩家身上都穿着室内的睡衣，不过即使是身穿睡衣的玩家，其中也有不少人的手里抓着特殊的行囊。 这些人应该都是经历过几场游戏的老玩家，和某位老板遇到过的两兄弟一样都拥有可以携带道具和物品进出噩梦世界的包袋，毕竟那种东西其实不算是什么稀有物品。虽然现实世界的物品和包袋无法被带进噩梦世界，但噩梦世界里找到的包袋不管多破烂都可以携带物品进出，只有像那两兄弟拥有的那种外表看起来很小却能够容纳很多东西的包袋比较特殊。 总之，大家都是老玩家了，虽然管理员的播报声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允许他们换好衣服，但也足够他们将进入噩梦世界后必须的道具和武器带上。对于随时随地都可能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们来说，这样重要的东西哪怕睡觉都得抱在怀里才安心。 秦宇轩要关注的却不是这些。 在穿着睡衣的玩家当中，秦宇轩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位穿着黑色丝质睡裙的女性玩家，对方正不遮不掩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甚至还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化妆盘和口红补了妆。 说是睡裙，但这位女性玩家的穿着露肤度并不高，睡裙也是宽松的版型，所以对方的姿态看起来落落大方。只是秦宇轩自己内心的想法复杂，才会因为对方姣好的身材和睡裙柔软的质地而产生一些乌糟的想法。 那位女性敏锐地感觉到来了来自秦宇轩的凝视，很是不爽地瞪了过来。 秦宇轩虽然总认为自己是可以践踏别人的强者，但骨子里深藏着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卑和懦弱还是让他在注意到对方瞪视之后移开了视线。 等秦宇轩转头看向那位女性对面那张单人沙发时，才惊喜的发现黑睡裙并不是在场的玩家中最漂亮的， 在那边的单人沙发上，一个更吸引人目光的身影正一脸困意地缩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她”穿着很普通的浅色格子睡衣，黑墨色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完全没有遮住对方好看的五官。在秦宇轩看来，就连对方眼神里的倦意，都让对方看起来更美好、更吸引人……更让人想要破坏了。 第209章 十位玩家 和黑睡裙不一样，被秦宇轩盯上的那个“她”脸上没有任何粉妆的痕迹——在睡眠中还带厚重妆容的确实不多，但除了睡眼朦胧之外真的是秦宇轩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甚至对方抬眼看向他时，那眼神中的倦意反而让秦宇轩更心动了。 再加上那位整个人蜷在沙发里准备睡回笼觉的“她”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秦宇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游戏的意义不一定只有对现实的宣泄以及对弱者的玩弄，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别的他同样渴求的东西。 可让秦宇轩失望的是，那个“女孩”就算抬眼看向了他，也很快就移开了视线。那个“女孩”显然并没有和秦宇轩一样在看到他的瞬间就一见钟情，甚至连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这让原本就心理有些扭曲的秦宇轩非常的不愉快，他原本就是非常普通的长相，不丑，但和大部分的高中男生一样不擅长打理自己。再加上秦宇轩的天赋能力和肉体强化无关，平日里从不锻炼的他身形也十分干瘦，站在人群中非常不起眼。 秦宇轩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毕竟他一直因为自己的力量和其他人类相比更特殊而自满自得，也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些四肢发达却依旧会被自己玩弄践踏的玩家。 所以比起改变自己，秦宇轩更奢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不会被他外表“欺骗”，能够一眼就透过他的表象看清他比其他人更牛更强大内在的特别的人。 正因如此，当秦宇轩看到那个“女孩”移开视线的时候，刚才还为“她”心动的秦宇轩内心只剩下失望……甚至恨意。 会客室里一共有两张单人沙发和两张三人长沙发，在茶几四周围了一圈。 中间的长沙发上也有两个穿着睡衣的玩家，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看起来和秦宇轩母亲那样的普通家庭妇女差不多，不过她的手里紧急抓着一个毛线编织而成的手袋，应该也是有备而来。 倒是坐在那位女性旁边的男生，看起来比秦宇轩还要小好几岁，像是个初中生。那个男生从睁开眼睛到现在都紧张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穿的双脚，手边也没有任何行囊和道具，看着像是一个新人。 想到这里，秦宇轩又看向那个几秒之内就让他由爱生恨的“女孩”，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她”身边也什么包袋和道具都没有携带，是睡得太沉了？还是说“她”也是一个新人？ 想到这里，秦宇轩看向“她”的目光更加轻视了，无论对方是反应迟钝还是经验不足，这样除了脸之外什么都不如他的家伙就是他最厌恶的！甚至连他也差一点忘记自己的宗旨，只因为对方的脸就心生好感，真是蠢笨！ 除了穿睡衣的四个人和秦宇轩之外，会客室的长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扎两根麻花辫的眼镜女孩，对方虽然穿着整齐，但乍一看比秦宇轩还不起眼，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关心。 因为秦宇轩站在那一圈沙发旁边，所以另一张长沙发背对着他，就连那张沙发上坐着的三个玩家他也只能通过背影来猜测他们的身份。那三个玩家从背面看都很年轻，有一男一女从刚才到现在都紧紧靠在一起，那个男的干脆就从身后搂住了身边的女性，对方也并没有任何反抗，似乎只是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以为是的情侣吗？ 秦宇轩很不爽地看着那两个玩家，噩梦世界的道具千奇百怪，虽然强力而且不限使用次数的道具少之又少，但各种一次性的道具在玩家手中可以说是百花齐放，能够让情侣两个人一起进入同一场噩梦游戏的道具也算不上稀有。这种道具的外表看起来一般都是类似契约的纸张，连秦宇轩都在过往的游戏中找到过一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而已。 对于不择手段想要从噩梦游戏活下来的人来说，除非和伴侣两个人能够做到强强联手，否则和伴侣一起参加游戏除了增加被拖后腿的概率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样的人在秦宇轩看来就是自大且自以为是，而且脑子还不太好使。 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人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抱着一个公文包，像是凌晨还在挤公共交通的上班族。自从城市的公共交通改革为二十四小时运作之后，补习班和公司加班的结束时间就变得更为极限了。 除了坐在沙发上的八个人和站着的秦宇轩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黑白色萝裙的女孩靠墙站着，除了一个同样配色的迷你小包之外没有带什么别的东西。秦宇轩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姑娘也和他一样正在打量着会客室里的其他玩家，只是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担忧，甚至可以说是焦虑。 她在担心些什么？ “一共十个人吗？”先说话的是那对年轻情侣中的男性，他不仅一只手搂着身边的伴侣，还很是悠闲得翘着二郎腿，姿态看起来不像是身处噩梦游戏，反而像是坐在现实世界的酒吧里，“虽然那个管理员没说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从人数来看应该不算是特别难的游戏。” “生存类的话，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反正多做多错。”一旁的女性打了个呵欠，“特别是一些没经历过几场游戏的新人，千万别又拖后腿又惹事。” “我还以为只有第一次进入噩梦游戏的人类才能算是新人。”黑睡裙收起了口红和化妆盘，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对情侣，“自大和轻视他人都是大忌。” “啧。”情侣中的男性有些不爽地说道，“那我们不如都来自我介绍一下，说说各自的资历和能力的大概方向，这样一来就知道谁在自大，又有谁活该被轻视了。” 秦宇轩内心都要笑开了，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喜欢站出来“表现”自己的玩家，这样他才能更好地隐藏在暗处，在最后时刻出其不意地将这些家伙碾死在脚底下。 第210章 论坛资历榜单 “我叫越正清，经历过六次噩梦游戏，成为玩家已经有半年多的资历了。”仅仅六个月的时间，在越正清的口中似乎是了不得的资历，“在玩家论坛的资历榜单上，我排第561名。要知道现在玩家论坛的注册人数已经突破了六千人，我这样的资历被称为‘资深者’也不为过。” 噗。 站在后面听着的秦宇轩差一点喷笑出声，但他优秀的演技还是控制住了这种不应该的情绪外露。 这还是秦宇轩第一次听说半年资历的“资深者”，要知道虽然确实有很多人类玩家在噩梦世界撑不过半年，但对于玩家来说只要变异出足够强大的能力，“存活”这件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所以就连秦宇轩都知道一些在噩梦世界里存活了两年甚至三年的玩家。 那些玩家即使在秦宇轩眼里也是彻彻底底的非人类，是他也必须退避三舍的怪物！ 也只有那些玩家才有资格自称为“资深者”。 这个带着女朋友跑来噩梦游戏里炫耀的蠢蛋又算个什么东西？ “玩家论坛？是现实世界里能够让玩家们进行交流的网站吗？”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年轻上班族语气有些惊喜，“竟然还有那样的东西？” “看到了吗？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注册玩家论坛的。”黑睡裙虽然搭理着越正清，但语气听起来很冷淡。 “那是有关部门着手建立的论坛，在各种想尽办法的宣传之下还对论坛一无所知的人，恐怕也没有太高的资历吧？最终还是只能成为衬托我资深者身份的分母数字而已。”越正清倒也没有因为黑睡裙的态度而不愉快，反而有些耐心地说，“榜单的权威性不用怀疑，虽然最初的资历是玩家自行填写，但之后一个礼拜未登录论坛的玩家都会被暂时踢出榜单，只有玩家再次登陆论坛后才能回到榜单，有关部门似乎也在用这种方式统计目前玩家中幸存的人数。” “我不怀疑那个论坛。”黑睡裙看了一眼那个搂着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只是在怀疑我自己。” “你自己？” 黑睡裙有些嘲讽地笑着说：“我在那个最近爆火的榜单上的排名是405，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是不是该称自己为资深者中的资深者？但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到那么厉害的程度。” 听到黑睡裙的排名，秦宇轩又认真看了她一眼。 噩梦世界很大，大到即使是前五百这么大范围内的玩家们，也很难在同一场游戏内遇见。秦宇轩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会客室里先是出现了一个561，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405. 值得一提的是，秦宇轩自己在那个论坛上的排名是478，只比那个叫越正清的男人稍微高了一些。不过秦宇轩对此并不在意，毕竟那个东西能够证明的就只有你在噩梦世界里存活了多久而已，完全无法证明一位玩家的力量强弱。 “只是排名比我高一点而已，就能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了？那种榜单的排名可证明不了谁比谁强，说不定这次游戏结束之后，我的排名就会变得比你高了。”刚才还特别认同榜单权威性的越正清话锋一转，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我的能力可不是简单的身体强化，而是一种很热很烫的能力。” 就像越正清之前说的那样，即使不将自己的能力完完整整公布出来，也可以通过对变异方向的简单描述来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 “很热很烫，你是想说火焰吗？”黑睡裙难得在意地皱了皱眉。 而听到“火焰”两个字之后，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另一张长沙发上的麻花辫女孩也一边看向越正清，一边推了推鼻梁上款式有些过时的黑框眼镜。 “我们还都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现在还不是什么都能说的时候。”越正清应该是感觉到了周围人瞬间看过来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再次得意起来，甚至还抖了抖他翘着的二郎腿。 又热又烫吗？ 秦宇轩看向越正清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了一些，虽然大家都是玩家，而且最初大家拥有的天赋听起来都差不多鸡肋，但后续变异出来的能力却很明显有强弱之分。最近连有关部门似乎都开始了对玩家能力分类分级的研究，玩家论坛上也已经开始招募自愿参加研究的志愿者。 根据论坛上挂着的公告，参加研究的志愿者需要在论坛后台标注自己能力的名字，并且详述自己能力的运用情况以及在噩梦游戏中的一些典型战绩。这些后台资料不会被玩家自己和有关部门之外的第三方获取，但有关部门的专家会通过研究和信息对比为玩家的能力评级。 虽然这项研究才刚开始，但是当所谓的评级完全公开之后，玩家之间原本就糟糕的鄙视链问题应该变得更加严重。不过那正是秦宇轩所需要的，因为报名成为了第一批志愿者的他有自信获得比普通玩家更高的评级。 在目前还无从得知的能力分级中，肉体强化类毫无疑问是玩家能力中的最低等，就算有什么厉害的家伙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强化到刀枪不入炮轰不死的程度，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让自己成长起来。可惜玩家当中最缺少时间的，就是面对诡异之物完全处于劣势的肉体强化的玩家。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都活不久。 而位于能力分级最高等的则毋庸置疑是那些拥有控制元素能力的非人类，其中最近风头最盛的一定是无名会的首领风铃，那个站在熊熊火焰中如同不死鸟一般的女人。不过玩家变异而来的能力从来都没有唯一性，虽然那只不死鸟的名气最响，但玩家中确实可能还有其他人拥有控制火焰的能力。 那个越正清说自己的能力很热很烫？是在暗示他的能力也是火焰吗？ “我叫肖晓蝶，是正清的女朋友，你们可以叫我小蝶。”被越正清搂在怀里的女孩声音甜甜地说道，“我在资历榜单上的排名是2060，和大家比起来可能没有那么多参加游戏的经验，但我……算是一位治疗师。” “是我的专属治疗师，虽然在资历榜单上的排名不高，但能力出奇得好用。”越正清对此也有些自得，“不过大家既然成为了同一场游戏的队友，小蝶也会尽可能帮助大家的。” 啊——标准的治疗师妹子啊。 跟在越正清这样的家伙身边真是可惜了。 秦宇轩冷眼看着那个肖晓蝶的背影，已经可以预想到他解决掉越正清后，这个女孩的哭声会有多凄厉了。 “姐姐你呢？”肖晓蝶很是自来熟地看向黑睡裙，“姐姐的能力是什么？” “我的能力？”黑睡裙看着一脸甜甜笑容的肖晓蝶，语气认真地说道，“我的能力就是在知道别人的名字之后，杀掉他们。” “……”肖晓蝶和越正清的表情都有些石化和崩坏。 “开玩笑的。”黑睡裙冷笑了一声。 “……” 第211章 自我介绍进行中 “姐姐，这种玩笑实在是太吓人了。”肖晓蝶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神魂未定。 “说不定是真的。”黑睡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然后起身光着脚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虽然玩家很少会拥有这样邪门的能力，但噩梦世界的诡异之物就不一定了。现在大家能像这样悠闲的自我介绍，也是因为游戏开始的时候会给予这样一段安全期而已。等游戏正式开始之后，还是不要再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了。” 黑睡裙虽然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但说出来的话确实是在为其他玩家考虑。 “这位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但现在毕竟还是游戏开始时的安全期，如果不趁这段时间了解彼此的话，之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越正清说着，直接伸手指向坐在他正前方的麻花辫眼镜女孩，“接下来就从你开始吧，你在玩家论坛注册过吗？你的榜单排名是第几？” “四……”被突然点到名字的眼镜女孩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低头轻咳了一声，“好像是四……千多名吧？因为数字太大，所以有点想不起来了。” “虽然资历榜单高低不能和能力高低划等号，但是资历排在四千多名的玩家可能连能力都还没变异出来吧？”越正清扶额露出头疼的表情，“没有想到队伍竟然还有这样的新人。” “抱歉。”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 越正清直接不再询问女孩的其它信息，转而又很不礼貌地指向旁边穿着睡衣什么都没带的初中生模样的男孩。 “你呢？” “我，我叫张一步！榜单的排名是3567，初步掌握了一些能力，但还不能稳定使用，我会努力不成为拖油瓶的。”男孩虽然紧张，但声音很响亮清晰。 一旁的秦宇轩也正看着自我介绍中的张一步，虽然看起来这个小孩的排名比之前的女孩高好几百，但其实榜单后面的玩家资历相差并不大。大部分玩家通关游戏之后都能获得至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可是4000名和3000名之间的可能也就只有十几天的资历差距，说到底都是一些纯正的菜鸟罢了。 “我叫姚庆，是一个还没有注册过玩家论坛的忙碌社畜，但成为玩家也已经三个月了。”坐在肖晓蝶旁边的男人也自我介绍说，“我的能力和梦境有关，每次做梦的时候都能够得到一些与未来有关的信息。” 预言？ 秦宇轩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有些凝重，他很讨厌拥有预言能力的玩家，因为无论他伪装得多么成功，都有可能因为这些家伙的预言而功亏一篑。所以每一次在游戏里遇到预言能力的玩家，秦宇轩都会想尽办法先下手为强，不让对方破坏了他玩游戏的兴致。 “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预言吗？”越正清的语气有些可惜。 “是的，但以前遇到的玩家说，我通过梦境得到的预言要比其他预言师更多更详细。”姚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做梦。”黑睡裙认真地提议。 “不需要。”姚庆摇了摇头，“进入噩梦游戏之前我正在车上睡觉，已经从梦里获得了一些信息。” 闻言，周围玩家看向姚庆的目光都变亮了。 “不过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梳理信息，所以大家可以继续自我介绍，等大家自我介绍结束后我应该就可以分享那个梦境传递的信息了。”姚庆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听起来像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应该轮到我了，我叫孟枝。”说话的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中年女性，“我比你们年纪大一些，叫我名字也行，叫我孟姐也行，我也不会注册什么论坛，但我成为玩家的时间应该和越先生差不多。” 因为对方的外表看起来很朴素，大家都没有想到孟枝的资历竟然和越正清差不多。如果按照越正清的标准来计算的话，这位孟姐也可以被称为“资深者”。 “说来惭愧。”孟枝叹了口气，“我的能力可能对别人没有太大帮助，只能用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对自己的能力解释太多。” “没关系，说到底如果不是这场游戏将我们聚在一起，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谨慎些并不是坏事。”越正清的语气比起刚开始的锋芒外露，已经变得温和了一些。 而在秦宇轩看来，这个越正清一次又一次地开口说话，已经将这一场自我介绍的主导权握在手中，他的下一步应该就是主导会客室里的所有玩家，甚至是整场游戏的通关流程。 越正清想要成为主导者。 秦宇轩很喜欢这样的家伙，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对方的各种花式死法。 “咳。”靠墙站着的那个身穿黑白萝裙的女孩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然后才挺胸抬头地自我介绍说，“我叫陈溪，资历榜单排名777，能力是身体强化类。” 对方的语气如公主一般骄傲，榜单排名也不低，所有当听到陈溪说自己的能力是身体强化方向之后，越正清他们都有些吃惊。 “哼。”陈溪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表情，于是在一声冷哼之后又加了一句，“我哥哥是烛光会的陈海。” 在陈溪提到“陈海”这个名字之后，蜷在另一边单人沙发里满脸倦意的“女孩”睁开了眼睛，另一边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也忍不住“哦？”了一声。 “烛……光会？陈海？那个放话要追赶无名会的玩家组织的首领？”越正清显然很清楚烛光会和陈海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一直都很是自信的语气也渐渐语气不足。 “我和我哥之间有特殊的道具可以在任何地方进行通信，所以如果有人因为我是身体强化玩家而欺负我的话，他就算活着离开这场游戏也一样死定了。”陈溪的个子不高，但硬是借着站立的优势，扬着下巴俯看其他玩家，“当然，如果相安无事的话，我还是很好相处的，而且也不会拖你们后腿。” “陈海首领的妹妹，即使没有任何能力，也会有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道具和手段，我们当然不会担心你拖后腿。”越正清紧张地转头看向同样站在那里的秦宇轩，立刻转移话题问道，“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 “秦宇轩。”秦宇轩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眼神，“我，我刚成为玩家没多久，所以也没有注册过玩家论坛。另外你们说的能力是什么意思？是说那个‘天赋’吗？” 越正清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这得是只经历过一次新手任务的新人才会问出的问题吧？”黑睡裙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这次游戏的新人比例也太高了。” 而现在，除了黑睡裙自己之外，没有自我介绍的玩家就只有…… 玩家们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蜷在沙发里不知道为什么睡意特别浓的“女孩”，刚才好像看见“她”睁开了眼睛，但现在竟然又睡过去了。 第212章 螳螂捕蝉 “咦？” 张一步因为天生容易在陌生人面前紧张的原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着地面做心理建设，直到现在才抬起头和其他玩家一起看向那个单人沙发里的“女孩”。 但对方显然是位熟人。 就算对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一脸倦意，而且五官长相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又更好看了些，张一步还是能够认出对方是妈妈好友的儿子苏白！ 这是他苏白哥啊！ 对方的身份还不仅仅是张一步现实世界的“熟人”，更是他们在444路公交车上面临绝境时，挺身而出用神秘又恐怖的能力带他们通关新手任务的那个人，一位厉害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玩家！ 张一步的脑海里，至今都还能浮现出苏白变身为恐怖的鬼新娘后，挥手间就解决了那只白旗袍鬼物的画面。 “啊……” 张一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注意到了苏白睁开眼睛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天生比别人更容易紧张的张一步，也拥有着比其他人更敏感的神经。 就算苏白一句话都没有说，张一步都能够从苏白的眼神里感觉到对方并不希望他说太多话。 所以张一步立刻就闭上了嘴。 比起会客室里这一屋子陌生人，苏白不仅是张一步的熟人，更是他的恩人和憧憬崇拜的对象，无论苏白想要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照做。 更何况张一步可能是所有人当中最清楚苏白实力的人，无论越正清和黑睡裙他们在资历榜单上的排名有多高，在张一步心里都不如那个在新手任务时期就已经强得不像人的苏白。甚至就在张一步认出苏白的那个瞬间，他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安全感已经足以冲淡他被陌生人包围的紧张感。 张一步还没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他之所以可以好好存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越来越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又不该做些什么。 “你们认识？”越正清还是注意到了男孩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和刚才支吾的声音。 “我们，一起通关了新手任务。”张一步知道自己并不擅长撒谎，所以一边观察着苏白的表情，一边给出了唯一一条信息。 看到苏白又闭上眼睛睡觉之后，张一步知道自己并没有说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所以又是一个三千多名？” 一起经历新手任务，就意味着张一步和那个“女孩”的资历是一样的。 撇开姚庆那种在梦中预言的特殊能力，越正清在这些玩家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他并肩一起战斗的玩家， 剩下的玩家中唯一一个可能拥有可观战斗力的人，可能就是那个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的黑睡裙。 意识到这一点的越正清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这位小姐呢？不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就和之前对待眼镜女孩的时候一样，越正清在知道沙发里那个睡不醒的“姑娘”也是个新人之后，就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别的信息了，转头就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的黑睡裙。 “怎么，担心我会给排行榜561位的越先生拖后腿吗？”黑睡裙说着，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越正清的问题，“比起自我介绍，我觉得这一次‘镜子公寓’的游戏规则和介绍更有意思一些。如果这一次管理员没有挖陷阱的话，那么邻里和睦可能是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 “说实话，当彼此都是陌生人的时候，可能更容易演出和睦相处的样子。”黑睡裙笑容有些恶劣地看着刚刚做完了自我介绍的玩家们，“但是当知道了彼此的能力和所谓的排名之后，人与人之间就多了攀比、傲慢和怀疑，这让小小的会客室里都没有多少和睦的氛围了。” “当然，为了方便称呼，你们可以叫我桑桑，或者桑小姐。”桑桑到最后也没有透露更多和自己能力相关的信息，甚至连“桑桑”这个名字也难辨真伪。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做自我介绍的人已经处于劣势了。”越正清的脸上露出了已经不再掩饰的不愉快。 “收起你脸上难看的表情。”桑桑双手环抱，冷眼看向越正清，“游戏给我们的安全期不会很久，也许很快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让我们离开会客室。我希望各位能够记住，在安全期结束之后，以及在知道更多通关游戏的线索之前，我们必须在公寓里保持邻里和睦。” “说实话这场游戏中还存在着很多不确定性，假设我们已经是这栋公寓的住户，我们就必须想办法知道每个人具体的住址。所以请各位绷紧神经，除了表现邻里和睦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攀比心和傲慢永远不可能帮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赢得噩梦游戏的胜利。” 呵呵。 秦宇轩就这么看着那位桑小姐坐在沙发上“表演”，看着周围姚庆和孟姐他们开始用一种信赖欣赏的眼神看向桑桑，知道虽然越正清从一开始就想要获得这场游戏中的主导者身份，但这个身份正一点点转移到桑桑的身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对于秦宇轩这样喜欢玩弄他人甚至玩弄游戏的独行玩家来说，队伍的主导者根本就无关紧要。但是对于姚庆和孟枝那样缺少通关信心的普通玩家来说，主导者甚至有可能左右他们的生死。 在选择主导者的时候，这些普通玩家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 如果没有桑桑出现的话，很可能拥有和“火焰”有关能力的越正清确实是表面上能力最强的玩家，即使没有什么领袖风范，也足以成为主导者。 而桑桑在那个破榜单上的排名更高，言行举止也没有越正清那么轻浮。就算桑桑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保密，但她冷静的表情和更具指导性的言论足以让其他人相信她的能力很可能不弱于越正清。 不过…… 这些和他秦宇轩又有什么关系呢？ 趁着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桑桑的时候，秦宇轩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因为兴奋而颤抖，脸上也露出了猎人瞄准了猎物的得逞笑容。 邻里和睦吗？ 这场游戏对于拥有精神控制能力的他来说，实在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在秦宇轩因为轻敌而得意忘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反复进入睡眠的“她”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了秦宇轩忘乎所以的表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宇轩想不到的应该是，这场游戏中到底有几只黄雀，而黄雀的身后是不是还有着什么别的东西。 第213章 黄雀在后 准确的说，不是在进入游戏之后…… 而是雾城的那场游戏结束后没多久，苏白就开始进入一种嗜睡的状态。 那段时间都老老实实守在店里的小五说，这是因为迷雾商店正在吸收并转化那份来自雾城城主的力量。虽然在店里被解决掉的“白市长”只是雾城城主的一个人偶化身，但从白市长消失后雾城的巨变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具人偶化身中承载着的力量并不弱。 所以失去白市长之后，雾城的雾尽数消散，人类玩家也得以幸运地通关游戏。虽然雾城中的鬼物和异变中的雾城人并未消失，但原本被浓雾屏蔽的属于鬼物的记忆也完全恢复。从那一刻起“雾城人”就已经不复存在，存在于城市废墟之中的只有那些被迫当了一段时间人的诡异之物。 兴许欢愉，兴许愤怒，兴许悲伤……但那一切和广袤的噩梦世界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对于苏白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几天后，小五告知他迷雾商店要开始吸收并转化人偶中的那份力量。那份力量对于那位鬼巫大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刚刚起步的迷雾商店而言，却是一剂超出承受极限的十全大补丹。 人类进补太多会出现副作用，迷雾商店……甚至是身为拥有者的苏老板也会如此。 事实上在苏白看来，无论是迷雾商店还是小五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自己身上满满都是奇怪的副作用。 一直到苏白再一次进入“镜子公寓”的噩梦游戏，这些副作用也只是有所改善，并没有完全消失。 其中最明显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但他也不是真正进入了“睡眠”的状态，只是在闭上眼睛让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会觉得整个人都非常舒服，反之却会让身体变得非常疲惫，所以虽然他总是忍不住闭目养神，但周围玩家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别的副作用和“嗜睡”相比，与其说是苏白进补后的不良反应，更像是他生了一场病。 比如说苏白时不时会出现体温过高类似发烧的症状，嗓子也一直干涩不适，喝多少水都难以缓和。再比如说苏白身体里原本已经梳理过的红月的力量又开始变得有些紊乱，甚至连“厉鬼拼图”都出现了类似失控的状态。 说实话，如果不是鬼伞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自说自话从拼图里跑出来，说什么“您虽然脸色苍白，但风采却更胜往昔”之类奇怪的话，顺便告知苏白拼图的“门”在这段时间有些松动。 是的，告知。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能力失控这种事情要么一辈子都别遇到，要么遇到一次可能就没命了。特别是对于“厉鬼拼图”这种特殊又恐怖的能力而言，如果“门”发生了松动就意味着门后面的鬼物随时都可以离开拼图，出现在苏白的面前。 就好像鬼伞那个家伙一样。 不过就算鬼伞自说自话从拼图中走出来，苏白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家伙依旧是“拼图”的一部分，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如果苏白以前听说过的那些恐怖失控事件是绝症的程度，那他因为过度进补而出现的失控顶多只是一场小感冒。 而且成为拼图的鬼物们并非是被控制的傀儡，而是苏白的友人和家人。所以别说“门”只是出现了松动，就算“门”被彻底砸烂了，那些拼图可能也会当没看见。 正是出于这样的信任，苏白其实从未限制过绝大部分拼图的出现，甚至会努力去满足他们未完的心愿。 就算是鬼伞这唯一一位被苏白限制了出场的拼图，出现在苏白面前的原因也只是为了告知他“门”松动的异常而已，这让承受着副作用之苦的苏白心里轻松了很多。 小五可能是知道苏白身上会出现的副作用，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守在苏白的身边，连晚上都挤在休息室的小床上寸步不离。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苏白被带入噩梦游戏也没有太大好转，唯一让苏白庆幸的是噩梦游戏并没有在他刚产生副作用的那几天到来，毕竟那几天的时间他几乎完全处于昏睡的状态，连水都必须让小五喂到他的嘴边。 现在只是有些嗜睡，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应该……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x 苏白忍着身体的疲惫勉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众人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那位叫桑桑的玩家也说完了总结陈词，游戏默认会给予的安全期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如果就像桑桑说的那样，“邻里和睦”就是这场游戏通关的重要规则，那苏白拖着这样的身体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躺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起冲突，应该就算是在遵守规则了？ 苏白脑海中刚浮现这样的想法，就看到站在沙发后面的那个好像叫秦宇轩的玩家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如果苏白闭目养神时获取到的信息没有错的话，对方似乎说自己是一个连能力和天赋之间区别都没搞清楚的新人。 一个需要其他玩家救助的新人，真的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当然，这一次的玩家队伍中还是有真正的新人的，比如苏白现实世界认识的章阿姨的儿子张一步，也是苏白这一世新手任务的同行者。 虽然在现实世界里经常遇见和章阿姨一起来医院的张一步，但每次看到张一步同学依旧存活，而且听他的意思已经摸到了一些能力的门槛之后，苏白也有些高兴。噩梦世界的玩家千千万万，苏白自认拯救不了任何人，但认识的人活着终究是一件好事。 苏白又看了一眼和秦宇轩一样靠墙站着的那个穿着黑白萝裙的姑娘，她之前自我介绍说叫陈溪，是烛光会首领陈海的妹妹。苏白对烛光会没什么了解，可能这个组织在上一世苏白进入噩梦世界之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但越正清的表现来看这个组织在某些玩家的眼里还是有实力的，甚至放言要超越无名会？ 最重要的是，苏白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在雾城的时候，金正和金义两兄弟说一个叫陈海的人邀请苏玄加入他的组织。 这个陈海，会是那个烛光会的陈海吗？ 还有……说起无名会…… 苏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张一步身边的那个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 这场游戏，比他想象的要热闹多了。 第214章 预知梦 “在离开会客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身穿黑色睡裙的桑桑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上班族姚庆，“姚先生，您对梦境中预知到的信息整理得差不多了吗？” “是的。”姚庆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我这个人比较粗线条，梦境中出现的很多画面都会被我当成无用的信息，但在一些其他玩家眼中却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我会尽可能描述我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辛苦了。”桑桑的发言越来越有主导者的架势。 姚庆在众人的目光下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那种沉浸梦境的感觉，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在梦境的一开始，我好像置身于一个被镜子包围的空间，但镜子里只有无限的镜子，完全看不见我的身影。而在那一圈镜子的中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只不过那面镜子已经布满裂缝，好像下一秒就会完全碎裂。” “然后我一转身又出现在陌生的走廊里，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也挂着一些方形的镜子。我走到其中一面镜子前面，发现镜子里同样没有我的身影，只映照出了对面墙壁上的另一面圆形的镜子。我又转身看向那面圆形的镜子，看到镜子里有两个人在争吵的画面。也许是因为梦境的关系，我看不清争吵的两个人的脸，甚至连两个人的性别也无法判断，只记得我盯着圆形镜子看了一会儿之后，那面镜子也完全碎裂了。” “就在那面镜子碎裂的一瞬间，我身处的整条走廊都像镜子一样破碎，我就这么一直向下坠落，过了好久才再次落地。可当我抬头向四周看去的时候，就发现我身处的地方竟然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走廊，唯一的区别就是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没有了各式各样的镜子。” “这些是我能够回忆起来的比较完整的梦境。”姚庆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记得一些比较破碎的画面。其中一个画面中，我看到很多人正围在一起争吵，但是独独有一个人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站在那里很得意地大笑。同样因为梦境的关系，每个人的脸和身形都是模糊的，能够得到的信息真的很少。” “然后我看到很多虫子从镜子里爬出来，镜子周围的墙壁上还有很多干涸的血迹。” “我还看到一个男人——我确信那个身形是一个男人，我看到他站在那里照镜子。但就在我走过去想要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镜子里照出来的那个男人的脸……是一张满是血迹的狰狞的鬼脸！” “我还看到……看到一只蜘蛛，正在扑向那些粘在蛛网上无法逃脱的虫子。” “剩下的画面就更加破碎，破碎到我已经很难再想起来了。”姚庆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最后又回到了那个围了一圈镜子的房间，但是那里的镜子已经全部都碎了。” 姚庆睁开眼睛，像是习惯性地挠着头说道：“抱歉，我以前遇到的玩家也说我现在的能力还太弱了，虽然好像看见了很多东西，但很多东西又在梦境里看不清晰。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遭遇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能将发生过的事情和我的梦境结合在一起，可到了那个时候预言也就没有太大用处了。” “不，感觉还是能够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桑桑想了想，表情认真地说道，“你说你在梦里看见一个男人在照镜子，就想要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对。”姚庆点头说，“那是我能够记得的比较清晰的画面了。” “你也不是新人了，如果正常玩家在噩梦世界里遇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应该不会走上去打招呼吧？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东西。”桑桑看向姚庆，“既然预知梦中的姚先生主动走上去打招呼了，也就是说在那个关于未来的梦里，姚先生您应该是认识那个男人的。” “就算梦境中那个人的外貌和性别出现错误，也必然是我们中的一位玩家。” “再结合镜子里狰狞的鬼脸，说不定预知梦是想要告诉我们……”桑桑说到这里却不再继续说下去，还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抱歉，才刚刚说过‘邻里和睦’是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我不该说这些话。” 虽然桑桑已经及时止住，但周围人的思绪却并不会就此停止。 就连所有玩家中年龄最小的张一步都听得出来，那位桑小姐的意思是说他们中的一位玩家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其实本质是恶鬼。 这样的话说出来，除了让玩家们徒增猜忌之心，确实没有其它用处。 “大家也别想太多，我以前也做过好几次预知梦，梦里有一些画面虽然诡异，但最后也被证实了没有任何意义。”姚庆也冒着冷汗解释了一句。 “确实，在知道这一次的游戏场景是‘镜子公寓’之后，我也能围绕着‘镜子’编出这么一些和恐怖片大同小异的梦境画面。”说话的是靠墙站着的陈溪，这位烛光会首领的妹妹说话时有一种不顾他人感受的随性。 “这真的是我进入游戏前梦见的！”姚庆焦急地想要自证。 “随便吧，我并没有想要针对你的意思，只是我个人并不喜欢‘预知’这种东西。”陈溪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成不变的未来？” “就算预知梦是真的，那么从你说出口的那一刻起，未来是不是已经发生了改变？那刚才你说的梦境，是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了？”陈溪提问时的表情又认真又像是在故意为难性格老实的姚庆。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桑桑制止了想要继续反驳的姚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争吵和猜忌就留在这间会客室里，等大家走出会客室之后，除了要冷静行事之外，务必要记住‘邻里和睦’这四个字。” 桑桑的话刚说完，陈溪就伸了个懒腰，然后第一个走过去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她没事吧？”桑桑的注意力则落在了对面的沙发上，蜷在沙发上的苏白看起来好像又睡着了。 第215章 门外世界 “装模作样。” 看着玩家们一个个向会客室的大门走去，越正清和女朋友肖晓蝶还留在沙发区。看得出这一次噩梦游戏的开局似乎让这位资历榜单排名第561位的“资深者”有些不愉快。 “正清，小声点，别忘了桑小姐提醒过，我们要‘邻里和睦’。”肖晓蝶在旁边悄声提醒着。 会客室的门还没有打开，越正清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被人听见的话就不那么“和睦”了。 “桑小姐，桑小姐，就是这位桑小姐让我觉得晦气，说得好像自己眼高于顶，对一切都不在意，结果还不是一副游戏主导者的架势，和我有什么区别？”越正清在女朋友面前倾诉着他憋了好一会儿的不愉快，但声音又降低了一些。 “算了，主导者本来也不是什么很轻松的角色，特别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应该会很辛苦吧？”肖晓蝶像是习惯了越正清类似的抱怨，一边安慰一边从沙发上起身。 “那倒是。”越正清一边起身一边看着已经站在会客室门口的那些玩家，突然觉得被桑桑抢了风头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受。 毕竟和他们一起参加这场游戏的新人菜鸟实在是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叫秦宇轩的男生，连天赋和能力之间的区别都不知道，恐怕只是一个刚刚完成了新手任务的真正菜鸟，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处。 然后是那三个资历榜单排名三千开外的新手，那个叫张一步的男孩虽然看起来紧张，但至少能够清晰表达自己的想法，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连说话都支支吾吾的，越正清甚至没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 还有那个和张一步同时成为玩家的新人，越正清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方的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那张脸真的……好看得不可方物，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但这里是噩梦世界，在这个鬼地方待久了的人都知道“外表”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是最没用的东西，所以在看到那个“女孩”像是患有嗜睡症一样倦意不断，又得知对方只是个资历榜单排名三千多的新手之后，越正清的目光很快就回到了身边的肖晓蝶身上。 比起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的新手，还是拥有优越治疗能力的肖晓蝶更优秀。 再看看那个好像有嗜睡症的“女孩”，要不是有那个叫张一步的男孩跑过去搀扶，“她”看起来甚至都没办法从沙发上起身，就算现在“她”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也依旧是身体病恹恹的状态，简直就已经把“拖后腿”三个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越正清想到这里，才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 但即便如此，越正清还是会忍不住想，刚才那个“女孩”蜷在沙发里的时候看不出身形，这会儿“她”赤足靠墙站着的时候，看着竟然比旁边的张一步还要高挑很多。 单论皮相，越正清真没见过像“她”这么优越的。 可惜了。 不仅是个没什么能力的新手，还是个嗜睡的病秧子。 刚才最早起身往会客室门口走的是陈溪，她说话不好听，性格也让人觉得不好相处，给人一种特别冲的感觉，可在看着会客室那扇门的门把手时，还是有些迟疑了。 似乎在陈溪的内心，还是会因为门外的“未知”而感到害怕。 “别担心。” 感觉到陈溪和其他人表现出来的凝重情绪，玩家中最年长的女玩家孟枝忍不住出声安慰说：“大家别担心，我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噩梦场景，大家一开始应该只需要找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假装住在这里就可以了。虽然一些恐怖的事情可能无法避免，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还能休整一段时间。” 孟枝所说的确实在理，在场的很多玩家都经历过以别墅、公寓或者小区为场景的噩梦游戏，这些场景中进行的游戏大多都带有一些角色扮演的成分。虽然这类游戏场景会随着时间的推进变得越来越危险，但在游戏初期确实可以一边寻找线索一边休整。 想到这里，之前还有些凝重的氛围倒是缓和了一些。 就连一直扶墙站着的苏白也认为孟枝说的没错，之前在幸福小区参加噩梦游戏的时候，只要假装成那些鬼物的家人，玩家们就可以相对轻松地度过游戏前期。 但是…… 偶尔也会有异常发生。 …… 会客室暖黄的灯光下，陈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鼓起勇气缓缓打开了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 然而就是在门被开启的一瞬间，一股血腥的气息夹杂着令人战栗的戾气如同洪水一般涌入会议室，刚才的一切平静祥和都在这瞬间被腥臭味的恶意淹没。 那血气和戾气如同潮水般向玩家袭来，呼吸间就已经充斥整个会客室，周围的空气顷刻间变得压抑而沉闷。玩家们被这种恐怖的气息震慑，一个个踉跄着向后退。原本站在最前面的陈溪和孟枝他们甚至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笼罩，难以适应这种突如其来异常的玩家们强忍着不适向门外看去。 这一刻，他们只看见会客室外走廊灯光下的世界已经被血气和戾气染成了淡红色，再加上那具现化为了漩涡的血腥气息和浓烈戾气，眼前这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就像是被染红了的地狱之门，仿佛只要玩家们再向前一步，就会踏足一个恐怖到扭曲的血色地狱！ 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连原本正常的会议室都被那恐怖的气息染成淡红色，玩家们在那股血腥戾气的压力下感觉自己的肩膀上的负担已经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被无形的鬼物重重压着，别说站稳身体，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栋公寓……温暖舒适个鬼啊！ 他们真的可以在这个鬼地方做到邻里和睦吗？！ 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发展之下，倒是一开始就“病恹恹”到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立的苏白还站在那里，看着或坐或倒在会议室地板上的玩家们。 毕竟苏白的身体并不是真的病了，他只是一直在承受着雾城城主那份庞大力量带来的副作用。可以说这一个月来，苏白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庞大力量笼罩甚至压迫的感觉。 所以尽管门外弥漫着的血腥气息和戾气同样令他不适，但相较于雾城城主那份力量带来的副作用，门外的那些东西并不足以让他感到更加恐怖。 只是……连游戏规则中的“镜子”都还没有出场，这栋公寓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寻找通关游戏的线索？ 第216章 污染蔓延至人心 苏白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嗜睡”这个副作用让他的身体只有在闭目休息时才能放松下来，并维持在一种最为舒适的状态。相反，如果苏白一直强迫自己睁着眼睛，他的身体就会像是被几座大山压迫着那样，僵硬、沉重、疲惫，甚至连全身的骨头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苏白所承受的痛苦，可能比越正清和张一步他们面对门外的东西时感到的压迫更恐怖更恐怖更恐怖，再加上他的身体已经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渐渐适应了这种痛苦，才让他这个“病秧子”反过来变成了此时此刻所有人中最为自在的一个。 为了冷静下来寻找更多和这场游戏有关的线索拼图，苏白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承受着身体上的巨大压力，抬头望向会客室的门外。 充斥着血气和戾气的门外，是一条刷着白墙的过道，然而无论是墙壁还是灯光，都已经在这股恐怖的力量中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视力，苏白可以看见过道的尽头是一个安装了推窗的小房间，打开了的推窗上方还挂着一块“保安室”的牌子。 苏白还能够看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低着头坐在那里，它的背后是一团时隐时现的血色旋涡。那个保安的头低垂着，保安帽的帽檐笼罩着一片阴影，将那个保安的脸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苏……”作为一个真正的新手菜鸟，张一步对这股弥漫在公寓内的恐怖气息的抵抗能力最弱，所以刚才血腥味涌进来的时候，这个还没上高中的男孩直接就摔倒在了墙边。 苏白扶着墙向后退了几步，将张一步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身为“厉鬼拼图”的拥有者，苏白的影子是特殊的，因为厉鬼拼图的“门”就藏在他的影子里，被苏白召唤出来的拼图们也是经由影子出现在他的身边。所以当张一步被藏进苏白的影子里后，他身上承受的压力应该会减轻一些。 张一步的表情看起来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压迫感的变化，但他只是看了苏白的背影一眼，憋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所有玩家中，面对血腥和戾气的压迫还能够勉强站起来的，除了原本就靠着墙的苏白之外，就只有桑桑和越正清了，他们两个人在论坛的资历榜单上都排在较高的位置。 虽然资历榜单这种东西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但在苏白看来那个榜单至少说明了越正清和桑桑在噩梦世界待的时间比其他玩家更久。在红月力量的浸润之下，人类身处噩梦世界的时间越久，身体中属于红月的力量也就越多。 虽然大部分玩家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去控制身体中的这份力量，但他们的力量与镜子公寓内的力量系出同源，身体中的力量越多，越能够抵抗住这股恐怖的压迫感。 越正清和桑桑就是如此。 “正，正清，我们能不能把门关上，然后继续留在会客室里？”能力是治疗方向的肖晓蝶在战斗方面缺少经验，在资历榜单上的排名也不高，所以看向门外那个淡红色地狱的眼神中只有恐惧和退避。 产生这样想法的不只是肖晓蝶，没等越正清犹豫着做出决定，还能够站立着的桑桑就咬着牙吃力地迈步走到最前方的陈溪身边，“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会客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大部分的血腥味和戾气被那关在了门外，会客室里的玩家们身上的压力也的确骤减，但所有玩家的心情却难以平静。 刚才涌入会客室的血气和戾气依旧盘旋在会客室中，玩家们依旧能够闻到那带着腐败气息的血腥味，难闻得令人作呕。即使桑桑及时关上了门，但无论是玩家的心情还是这间会客室，都已经不可能变回原来的状态了。 “怎么办……怎么办……”最年长的孟枝脚软得站不起来，也是最早出现崩溃状态的玩家，“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恐怖的气息，我们，我们会不会离开会客室就被，就被杀死？” “别自己吓自己。”桑桑虽然也在冒冷汗，但还是坚持站在那里对大家说道，“别忘了这场游戏的关键是镜子，游戏怎么可能在我们遇到镜子之前就结束？门外的那种力量确实恐怖，但应该不足以要了我们的命。” “我的梦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姚庆也是被吓得大喘着气，“而且我现在觉得自己很不对劲，闻到那种味道的时候，我不仅仅觉得双腿发软，连脑子里也出现了各种恐怖的想法。” “恐怖的想法？”陈溪听到姚庆的话之后，表情有些触动。 “是的，各种无来由的烦躁、不安甚至愤怒，还有想要指责和怨恨一个人的想法，无论是谁都无所谓。有的时候甚至……甚至……”姚庆的表情变得有些害怕，“甚至想要结束别人的生命，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也是。”孟大姐也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我以为只是我个人的原因。”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甚至连一直在帮助别人治疗别人的肖晓蝶都弱弱地开口说道。 “看来门外的那种力量会影响我们的情绪，就好像有一种烦躁甚至暴戾的情绪硬生生挤进了我们的脑袋。”越正清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也没能抵挡门外那种力量的影响。 “是的。”桑桑的脸色也很难看，“如果这栋公寓的各个角落都充斥着那种力量，就算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不可能做到和睦相处，什么舒适宁静的公寓都是假话，受到那种力量影响的玩家们不自相残杀就不错了。” “所以你们不能继续像这样留在会客室里。”会客室里，一个有些陌生的年轻女声响起。 其他玩家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眼镜女孩，也就是之前那个在自我介绍的时候都磕磕巴巴说不清楚的女孩。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之后，那个眼镜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带着慌乱的表情说道：“我是说，大家应该分散开，这样就，就不会出事了。” “确实。”桑桑也同意对方说的话，“如果把外面那种力量当做是一种‘污染’，那么这间会客室也已经被污染了，我们继续挤在这里，只会让自相残杀的惨剧来得更快一些。” “我们必须出去。” 第217章 离开会客室 会客室里的玩家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不去想脑海里那些暴戾的思绪。虽然知道继续留在会客室里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在那种力量的影响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门外的未知区域对玩家们来说似乎更恐怖一些。 也就是在大部分玩家都表现的犹豫不决的时候，苏白难掩睡意地直接靠墙坐下，用只能撑开一条缝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些玩家。 苏白的能力和天赋都和拼图有关，这也使得苏白随时随地都会为接触到的人或事构建拼图，拼图越完整就说明苏白对眼前的人或事情越了解。 而在这间并不大的会客室里，苏白脑海中最残缺不全的那块拼图，属于那个叫秦宇轩的玩家。 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个叫秦宇轩的玩家除了名字之外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有意引导所有人相信他是一个连天赋和能力都搞不清楚的新人。 但在苏白看来，秦宇轩没有表现出任何新人该有的样子，一直都像是旁观者一样站在旁边看戏，那糟糕的演技可以说是在场所有玩家中第二烂的。 苏白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的眼镜女孩。 “走吧，会客室里的污染越来越严重。”桑桑勉强站着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里面和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有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赞成了桑桑的提议。 就像刚才那个眼镜女孩和桑桑说的那样，会客室里面和外面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如果他们这么一群人继续这么集中性地留在会客室里，很快他们就会控制不住身体中的暴戾情绪。哪怕他们再怎么告诉自己彼此都是人类都是玩家都是同行的伙伴，恐怕也会在丧失理智的状态下自相残杀。 所以他们必须分开！ 不能再扎堆在会客室里了！ “吱嘎——”桑桑在众人的注视下再一次打开了会客室的门，所有人都做好了面对未知危险的准备。 但是让所有玩家都没有想到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次，会客室的门外什么都没有，之前那恐怖的血腥气息和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门外那恐怖片一般的淡红色世界也不见了，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就只是一条普通的过道和两侧白色墙壁，正常的灯光也让整条过道亮如白昼，看起来与现实世界的公寓走廊别无二致。 血气呢？ 戾气呢？ 那种让人难受到双腿发软的压迫感呢？ 明明上一次打开会客室门的时候，门外是一个充满恐怖气息和血色旋涡的诡异世界。可这一次打开会客室门的时候，外面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普通，反而是会客室内弥漫着的血腥味和戾气让人感到更加恐怖。 这样难以置信的变化让刚才开门的陈溪都震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刚才开门的姿势不太对？ “快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桑桑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会客室的大门，毕竟没有人知道刚才那个充满血腥压迫感的空间会不会再次降临，他们必须趁着现在找到更多和“镜子”相关的线索。 也就是在桑桑走出会客室的一瞬间，原本在会客室里时还残存在身上的那种压迫感荡然无存，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无比轻松，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变得非常清新。 事实上，尽管此刻门外的世界看起来异常正常，但这座公寓依旧存在于噩梦世界之中，来自噩梦世界的空气自然也难以摆脱红月带来的寒意，更不可能清新到哪里去。因此桑桑会感到空气清新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刚才那种恐怖气息带来的压迫感和腐臭血腥味太让人感到窒息。 和刚才相比，不仅是门外的那种压迫感和血腥味神秘消失，就连一直萦绕在桑桑脑海中的暴戾情绪也纷纷散去，她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无比轻松。 在看到桑桑好好地走出会客室，甚至在门外表现出整个人重生了一般的轻松感之后，其他玩家也都迫不及待地 走出了会议室，体会到了和桑桑一样的轻松感。 一时间所有人当中行动能力最弱的又变成了身体不适的苏白，毕竟他身体上承受着的这些副作用，是根本不可能随着门外那种压迫感的消失一起结束的。 张一步应该也是察觉到了苏白身体状态的不对劲，纵然这个男孩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初444路公交车上那个强大到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恐怖的苏白会突然变得嗜睡而且行动不便，可在其他玩家都迫不及待冲出会客室的时候，张一步还是留在了苏白的身边。 因为苏白在444路公交车上救了他的命，因为刚才连桑桑和越正清这些老玩家都因为压迫感而站不稳的时候，他得以藏在苏白的身后，不至于因为那种恐怖的压迫感而窒息。 “在噩梦游戏里，关心可以说是最没用的献殷勤手段了。” 张一步正在考虑怎么去搀扶比他高得多的苏白时，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张一步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站在沙发后面的秦宇轩。 哪怕张一步读书的时候没表现出太好的记性，也还记得越正清他们嘲笑秦宇轩是个彻头彻尾新人时的场面。可是让张一步搞不懂的是，如果秦宇轩只是一个新人，为什么要用经验老道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 “没什么。”秦宇轩在看到张一步疑惑的目光时，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秦宇轩在资历榜单上的排位比越正清和桑桑更高，身体在红月下浸润的时间更久，本身就比其他人更能够抵抗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再加上秦宇轩的能力属于精神控制，这让他自己的精神力也远超普通玩家。 因此之前压迫感和血腥戾气袭来的时候，秦宇轩即使同样感到难受和喘不过气来，状态也要比其他玩家好得多，脑海里也没有那么多不受他控制的暴戾情绪。 这也让秦宇轩能够在会客室里清醒地观察这场游戏中的每个玩家，思考着用怎样的方法让这场本就诡异的游戏变得更加有趣。毕竟身为精神控制者，秦宇轩最擅长的就是将一些原本很小的矛盾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制造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矛盾。 比如越正清和肖晓蝶之间亲昵的恋爱关系。 比如越正清和桑桑之间暗自攀比争斗的矛盾。 比如一开口就用哥哥的身份向其他人施压的陈溪。 再比如说…… 秦宇轩若有所思地看向殷勤地想要搀扶那个“女孩”的张一步，虽然是经历过同一场新人游戏的同伴，但那个长相普通的男孩真的以为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能够引起那个“女孩”的注意？ 拥有那张一张脸的“女孩”在噩梦游戏里，真的会因为廉价的“关心”而动容？ 他救过“她”的命不成？ 呵呵。 在秦宇轩看来，张一步的愚蠢同样会让这场游戏变得有趣。 第218章 选择门牌号 苏白拒绝了张一步想要过来搀扶的好意，接下来的一段路他还是可以自己走的。 无论是闭上眼睛休息，还是搀扶着墙借力，苏白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在听从身体的安排，尽可能在能够休息的条件下，让身体在副作用的影响下更舒服一些。 可事实上，只要苏白愿意忍受副作用带来的痛苦，愿意让身体一直处于极度不适的状态，那无论是跟上越正清他们的步伐，还是现在就在这栋诡异的公寓里杀死几只鬼物，对苏白来说都不是难事。 对于苏白来说，感受到痛苦和承受痛苦是两个概念。 感受到痛苦是因为他的身体只是普通的人类，哪怕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也一样会痛苦。 但是承受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总觉得这一次副作用的来袭虽然让他头脑昏沉，身体发软，甚至身体中的每一块骨头都传来了疼痛感，但在上一世的时候，他似乎经历过比这更痛苦更难以言喻的折磨。 只是他无法想起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火焰中被烧灼了七天七夜后活了下来，即使伤口全部愈合，即使已经失去记忆，即使下一次被烫伤的时候还是会疼，但身体中残留着的那种剥肤之痛让一切都变得并非无法忍受。 就像现实世界童话中的小美人鱼，哪怕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习惯了之后也能够一边感受疼痛，一边在刀尖上起舞。 苏白此刻的状态亦是如此。 “谢谢。”苏白收起了撑着墙壁的右手，深呼吸了一下后，就竭力稳住了身形和脚步，跟在张一步身边离开了会客室。 当然，苏白拒绝张一步的帮助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旁那个叫秦宇轩的玩家看过来的眼神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就算苏白没有和秦宇轩对视过，都能够通过别的方式感觉到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是否有价值，偶尔会变得有所渴求，偶尔又变得极度厌恶。 总之是一种让人觉得极度不适的眼神。 所以苏白直接迈步离开了对方的视线范围，带着张一步回到其他玩家的队伍中去，那种被一条恶心毒蛇注视着的感觉才渐渐分散开。要知道，有的时候精神上的不适可能会比身体上的不适更让人难受。 所有人离开会客室的时候，桑桑和越正清依旧走在所有玩家的最前面，之后就是肖晓蝶和陈溪，再后面是拥有预知梦能力的姚庆和队伍中最年长的孟枝大姐，那个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和苏白他们一样走在后面，最后才是目的尚且不明的秦宇轩。 从走道尽头的那间保安室来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和家公寓”的第一层。而且走道两旁虽然没有什么装饰物，但在靠近保安室的位置有两扇门面对面开着，分别挂有101和102的门牌，应该就是公寓一楼的两处居所。目测走道的长度之后，不难猜测这两套公寓的内部空间应该不小。 越靠近保安室，苏白他们越能够看清整个公寓的构造，虽然整个一楼似乎只有保安室、101、102和会客室，但保安室的右侧还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玩家们不知道的只是他们应该如何找到自己该去的楼层和门牌号。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栋诡异的公寓里到底是住户还是外来者？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才落在那个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身上。 之前第一次开门的时候，苏白就注意过坐在走道尽头保安室里的保安，只不过在那个满是血腥和戾气的淡红色世界里，保安帽檐的阴影让站在远处的苏白看不清他的脸，仿佛就连他的五官也已经被身后的血色旋涡吞没。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血腥和戾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周围的空间都恢复了正常，苏白再看向那个保安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存在也变得非常普通。 保安的帽子下是一张非常普通的中年人的脸，虽然表情看起来很疲惫，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没有什么光彩，但在这个只有红月和黑夜的噩梦世界里确实显得异常正常。这位保安大叔端端正正地坐在保安室里，上半身的保安制服笔挺，没有污渍，更没有血迹之类恐怖元素。 保安就这么挺直着身板坐在那里，一直到十位玩家站在保安室的推窗前面，那位保安大叔才带着很是疲惫的笑容开口说道：“如果各位已经商量好了，就可以拿走各位选择好的住处的钥匙了。” 眼神并没有什么焦距的保安大叔，笑着将桌上的一些钥匙往前推了推，径直推到了越正清的面前。那些钥匙的数目正好是十，对应了他们这一次进入游戏的十个人，每把钥匙上都标注着公寓里的门牌号，其中就包括了他们刚才路过的101和102。 也许是觉得保安说的话有些奇怪，桑桑疑惑地与越正清对视，但拿到了钥匙的越正清却像是被授予了王冠一样得意，像是得到了什么主导者的权威认证似地挑眉看向桑桑，让桑小姐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苏白倒是没有多想，很多噩梦游戏都自带剧本，也许在这一次的游戏剧本里，和家公寓是某个大公司的员工宿舍，所以才专门配备了会客室。而他们这些玩家可能就是游戏剧本中的新入职员工，理所当然地需要选择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 为了不让眼前这位正常又异常的保安大叔起意，越正清和桑桑这些老玩家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就从那些钥匙里挑了一把，看清楚钥匙上的门牌号之后就直接转身上了楼梯。 玩家们应该会选择离开保安的视线——也就是去到二楼之后，再商议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但是等轮到苏白他们选择钥匙的时候，101和102的钥匙依旧在留在剩下的四把钥匙里。 没有人选择一楼的房间。 第219章 不死鸟小姐 没有人主动选择一楼的房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除了已经褪去的血腥和戾气之外，这栋公寓里肉眼可见的异常就是一楼保安室里那位怎么看都很普通很正常的保安大叔。 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形出现在噩梦游戏中，怎么想都不正常。 而101和102作为一楼仅有的两间公寓，是距离保安室距离这位保安大叔最近的两间公寓，很可能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对任何玩家来说都是能避则避。 在噩梦游戏里，谦让可不是什么美德。 所以下一秒，连站在后面的秦宇轩都伸出手拿走了一枚二楼的钥匙。虽然整个过程不动声色，但是透过保安室推窗玻璃的倒影，苏白他们可以看见这位“新人”转身上楼之前，表情愧疚地用口型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像是在表达他作为一名新人玩家什么都做不了但依旧想要活下去的无力感。 总而言之就是，这位秦宇轩玩家全身上下都是自认为精湛的演技。 但无所谓。 苏白伸出手去，动作很自然地拿起了101室的钥匙，住处楼层的选择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也许这栋公寓的一楼很危险，但其它楼层也并没有多安全，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然后苏白就看见旁边那个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拿起了仅剩的那把三楼公寓的钥匙，然后直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张一步。 张一步看起来被女孩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愣神地看了看她手中那把钥匙，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拿着101室钥匙的苏白，脑袋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竟然直接绕过女孩，拿走了保安室桌子上最后那把102室的钥匙。 “谢，谢谢。”张一步面对那个想要将三楼公寓让给他的女孩时，解释得有些结巴，“但，但我恐高，所以，所以比较喜欢一楼的房间。” “……” 在苏白看来，可能连张一步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他临时编出来的借口。 不过张一步的选择也并没有让苏白觉得意外，无论张一步在这段时间里成长了多少，他还是一个普通玩家，甚至是一个初中刚毕业没多久的孩子。因此比起同行的其他陌生玩家，他自然会选择靠近曾经一起通关过游戏的苏白。 哪怕张一步没有亲眼见到过苏白的能力，哪怕选择101室的是当初444路公交车上的秦戈或万莎莎，张一步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眼镜女孩却一脸平静地接受了张一步给出的理由，甚至语气有些惋惜地说，“本来我并不喜欢住楼上，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眼镜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却并没有看着张一步，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另一边的苏白。 “总觉得您有点眼熟，我们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眼镜女孩看着脸色很是苍白的苏白，“您是……生病了吗？” “没什么。”苏白笑着摇了摇头，“加上新手游戏，我只经历过三次噩梦游戏，遇到的玩家并不多，所以我们应该没有遇到过。” 这是进入游戏后，苏白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因为吸收雾城城主力量的副作用，苏白这一个月来嗓子都处于一种疼痛到普通人会崩溃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苏白说一两个字还好，真到了要说一整句话的时候，不仅嗓子像刀割一样疼，连说话的声音都沙哑得近乎失声。 “听起来，你的身体状态真的很不好。”眼镜女孩皱眉听着苏白沙哑的声音，“哪怕是在现实世界可以靠吃药打针和休息挺过来的病，在噩梦世界也会要了玩家的命，请务必小心。” 眼镜女孩说着，还是转身向楼梯走去。 她的脚刚踏上楼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苏白他们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303找我，我叫风铃。” “我叫……” 张一步正想要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称风铃的眼镜女孩却摇了摇头。 “等下次活着见面的时候，再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风铃说着，又一次奇怪地看向苏白，“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但我好像真的没有见过你。” 苏白只是有些疲惫地笑着，没有回应。 风铃也转身上了楼。 …… 他们自然是见过的。 苏白在会客室里看见风铃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无名会的首领，传说中如同不死鸟一般的资深者玩家风铃。毕竟风铃这一次的装束和上一次他们在幸福小区里遇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上一次风铃恢复记忆的时候曾经说过，她瞒着无名会的人跑出来一个人参加噩梦游戏，结果不小心在游戏过程中失忆，差一点就出了事故。 结果这一次风铃并没有失忆，却还是以一样的装束出现在了这一次的游戏里，苏白只能猜测这位不死鸟小姐可能是喜欢上了这种脱离首领身份离家出走的感觉。 让苏白更奇怪的反而是风铃没有认出他这件事，就算最后在幸福小区解决鬼物潮的时候苏白是处于伪装的状态，可是苏白在刚进入幸福小区的时候就遇见过风铃，那个时候他的身上除了一些鬼伞挑选的奇怪装束之外并没有别的伪装，而且风铃在鬼物潮的最后也认出他了才对。 难道真像之前黑伞说的，他的脸发生了变化？ 还是说无名会的首领不死鸟小姐其实是个脸盲？ 苏白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张一步，虽然苏白第一次和张一步见面的时候早于风铃，但因为张一步的母亲是他母亲林婉的密友，每次章阿姨去医院的时候，张一步都会缠着一起去，所以苏白在从幸福小区和雾城离开后都曾经遇见过这个孩子，也不算是久别重逢，能认出他也很正常。 “一步。”苏白忍不住声音沙哑地询问，“我的脸，变过吗？” 苏白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愚蠢且没有意义的问题，正打算让张一步不要在意的时候，却注意到男孩的表情若有所思。 “苏白哥……”张一步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先进房间。”苏白看了一眼依旧坐在保安室里微笑的那个保安，撑着不适的身体，用钥匙打开了101室的门。 第220章 苏白的蜕变 虽然所有人在剧本的安排下都选择了房间，但其实所谓的剧本也只是玩家的推测而已，根本不可能所有人都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依照苏白的经验，越正清他们去到二楼或三楼之后，还是会像他和张一步这样聚集在某个人的公寓里商讨下一步的计划，甚至是约定一起行动。 但这些所谓的行动可能与苏白和张一步没有太大关系。 毕竟……他们是新人。 如果越正清甚至桑桑有过想要帮助的想法，至少也会像风铃一样在转身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两句话的叮嘱。但很可惜，噩梦世界里像蓝星辰那样为了赎罪而发神经一样帮助新人的疯子并不多。 在大多数时候，能力不够的新人玩家只会被抛弃。 也只有能够靠着自己一路挺过来的新人能够继续在噩梦游戏中生存，而这样一路走来的玩家也自然而然不会多么热情地去帮助别人。 不过这些并不是苏白现在思考的重点。 苏白推开101室的门后，入目的是漆黑一片的房间，他摸索着打开了大门旁边的开关，眼前这套完全陌生的公寓里就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公寓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出现在视野中的简约风客厅也很干净整洁，甚至连沙发前的茶几上也放着和会客室里同款的糕点和糖果，冰箱、电视之类的电器也都连着电源，就好像这里原本就有人居住一样。 视野之中，没有出现“镜子”。 苏白暂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信号，也就说这间公寓目前是安全的。 “和之前见面的时候相比，我看起来真的发生了变化？”苏白一边关上公寓门，一边看向不远处干净得发亮的银灰色冰箱。 一开始苏白以为鬼伞从“门”里跑出来后又在他的脸上做了手脚，但从冰箱的倒影中，苏白觉得自己的脸除了多了苍白和倦意之外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因为借用其他拼图的力量而变长。 “确实变了一些。”张一步至今还不敢盯着苏白看太久，只能看一眼又移开视线，“如果不是苏白哥你坐在阿姨病床旁边的话，我会有些不敢认。连我妈都说，虽然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见到你，但苏白哥你最近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哦？” 听张一步这么说，苏白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虽然苏白觉得自己的外表和记忆中的自己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苏白认为的“记忆中的自己”其实是上一世的他，也就是在噩梦世界中挣扎了十年多的自己，上一世二十八岁的自己。 所以现在苏白偶尔在倒影或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时候，还会觉得这张脸比上一世年轻太多，却忘记了这一世的他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 苏白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张一步见面的时候，他才重生这一世没多久。那个时候的苏白因为家里的情况一蹶不振，没有睡过好觉，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所以身体病弱得连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比身边的同龄人更加瘦弱，外表看起来可能和刚刚上高中的张一步差不多大。 后来苏白为了快速增强自身和迷雾商店的力量，没怎么在现实世界停留就直接转身进入了幸福小区。所以苏白和风铃在幸福小区见面的时候，他的气色虽然比刚刚重生的时候好了一些，但外表看起来依旧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随着苏白自身力量的不断增强，迷雾商店的力量也在持续地帮助着他，一些苏白暂时还无法彻底吸收的红月力量开始溢出，这些溢出的力量转而开始强化苏白的身体和五感，这让苏白原本瘦弱的身体开始恢复，甚至成长。 只不过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的苏白似乎都和那些坟起的壮硕肌肉以及粗壮的双开门身形无缘，无论怎么在噩梦世界挣扎求生，他的身形在玩家中依旧偏瘦。如果苏白不主动出手的话，可能谁也不会想到那看似瘦弱甚至柔弱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可以一拳揍倒一只鬼物的恐怖力量。 总而言之，在这些溢出力量的影响下，苏白的身形确实渐渐有了上一世的影子。之前在雾城的时候，苏白的外表也已经从青涩病弱的少年变成了云霞映照一般风姿俊逸的青年。 曾经因为家中变故和不堪重负而逐渐变得黯淡的五官虽然也称得上“好看”，但如今苏白的面容在红月力量的影响下似乎完成了从初秋到盛夏的转变，完成了一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蜕变。 苏白如今的皮相比上一世二十八岁的他还是要年轻得多，但一个人的外表再年轻都很难掩盖他经历了很多变故的双眼。苏白上一世经历了太多太多，很多东西根本不可能随着外表变年轻而消失不见。 从离开幸福小区，再到进入雾城的这段时间，应该就是苏白重生以来经历的第一阶段的变化。 而现在…… 苏白看着银灰色冰箱上的倒影，就算看不太清晰，苏白也能够感觉到吸收雾城城主这份力量的过程带来的，除了副作用之外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苏白哥的变化真的很大。”张一步和以前一样不善言辞，所以只能用很直白的方式说道，“第一次见到苏白哥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看，后来回学校念书的时候也听班里女生说起过虹槐一中的苏白学长，果然觉得苏白哥好看的绝对不只是我一个人。” “虽然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认出苏白哥，但最早的时候我觉得苏白哥和我年纪差不多，现在却觉得苏白哥已经是大人了，而且五官比以前更好看，甚至比网络上那些精心制作的人偶都要精致的多，好看的多。”张一步夸多了，表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加了一句，“我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妈妈说现在大街上的闺女小子，没有一个比苏白哥你好看的，用网上的话说就是有一种……超越了性别范畴的好看？”说着，张一步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刚才那个叫秦宇轩的会说那样奇怪的话，他好像认错苏白哥的性别了！” 张一步说着，可能觉得有些失礼，又立刻解释说：“其实平时不太会认错苏白哥的性别，但现在苏白哥你好像生病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声音也很沙哑，确实可能会有人误会。” 听张一步说完，苏白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风铃没有认出他来。 对于苏白自己来说，他很容易在一直以来潜移默化的改变中忽略自己外表的不同，一直到有人点醒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变化。而像张一步这样偶尔能够见到自己的人来说，也能够勉强靠着环境的帮助在这种变化中认出苏白的身份。 可这种变化对于只在幸福小区见了苏白一面的风铃来说……这种改变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就好像是曾经见过的很厉害的小弟弟突然变成了青年，而且是五官和气场都变得不同的青年，应该很难在不知道对方名字的情况下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所以风铃只觉得苏白看起来眼熟，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好了，让你进来101室也不是为了让你变着花样夸我。”苏白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说你能力的事情，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好像说你已经摸到了一些关于自己能力的门槛？那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挖掘一下自己的能力？” 因为身体上沉重的副作用，苏白最终还是有些脱力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甚至为了让身体更舒服一些，还是选择了蜷在沙发上的方式。 和会客室的沙发相比，公寓里的沙发更柔软一些，这让苏白感到很满意。 “你以后还要不断地参加噩梦游戏，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愿意帮忙的人。”苏白抬眼看向张一步，眼神中倦意渐浓，但抬眼间似乎有光芒深藏眼底，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不禁为之惊艳。 就连刚才夸了苏白很久的张一步，都再次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生病状态下的苏白哥，好像……更耀眼了。 第221章 选择的道路 “从444路公交车离开后，我获得的天赋是‘每向前一步，就会向前一步’。”张一步就这么站在沙发附近，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巧学生。 而张一步的天赋……也和其他玩家获得的天赋一样，听起来同样鸡肋。 蜷在沙发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苏白只能伸出手，动了动手指示意张一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带着歉意又沙哑的声音对张一步说：“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适，很容易就会疲力到睁不开眼睛，只有这么躺着的时候才会舒服一些，所以只能招待不周。不过放心，我闭目养神的时候也会好好听你说话。” “苏白哥……” 张一步的表情里却只有动容，似乎是看到苏白生病到了这种程度还想要帮助自己变异出能力而感动了。 “你已经察觉到一些天赋和能力之间的联系了？”苏白刚才从会客室一路强撑到现在，身体上的负担已经沉重到极致。所以为了应对之后可能出现的变故，苏白只能尽快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休息，尽可能让下次强撑的时间能持续更久一些。 “是的。” “虽然很多人都说我的天赋像是鸡肋中的鸡肋，足足十一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废话，但我其实很喜欢我的天赋，所以会很认真去想这个天赋能够带给我怎样的能力。”张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一步’是爸爸妈妈给我取的名字，这个天赋听起来就好像是爸爸妈妈给予我的另一件礼物。” 闭目养神的苏白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一步。 和章阿姨口中那个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读书也不好好读，天天只想要偷拿手机通宵打游戏的张一步相比，此刻的张一步身上似乎多了很多东西。 虽然外表没有像苏白那样发生变化，但噩梦世界的经历足以让任何人发生改变。 “渐渐的我就觉得，这个天赋是不是和‘循序渐进’以及‘积少成多’有关系？然后我的脑子里就好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张一步很认真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虽然都觉得很冷，但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体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很微小，但我好像隐约能够控制这些东西的移动。” 苏白感到有些意外。 “你很幸运。”苏白声音沙哑得偶尔几个字发不出声，但语气同样认真，“很多人拥有能力的时候都是稀里糊涂的，也导致他们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能力的使用一知半解，甚至可能还没来得及真正了解能力的运作就已经在噩梦世界里丢了命。” “出现在我身体里的东西，真的和能力有关吗？”张一步有些吃惊，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苏白哥，我在上一场游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帮助我的老玩家，他听说了我的天赋之后说我的能力可能和‘脚’有关，所以建议我走速度强化的路线。” “后来我自己试了试，竟然真的可以引导身体里的东西慢慢在身体里移动，但尝试下来只有引导那些东西向双腿移动的时候顺利一些。”张一步想了想，“我觉得说不定可以尝试着将那些东西移动到我的双腿双脚，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你就会变成速度型的身体强化者，拥有比普通玩家更快的速度，也可能拥有比普通玩家更快的反应力和闪避能力。”苏白接着张一步的话往下说，“那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真的吗？”说起自己未来可能会拥有的能力，张一步的眼神都亮了。 毕竟此时此刻的张一步几乎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憧憬着那些老玩家们所拥有的“超能力”。速度型的身体强化者在张一步看来可能就像是现实世界电影里的速度闪电侠。 “速度也是不错的能力，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苏白又睁开眼睛严肃地叮嘱。 苏白也知道，张一步是真的已经找到了自己能力的门槛，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够将身体中那份力量移动到双腿的位置，就能够激发对双腿的强化，就可以顺利地成为速度型的身体强化者。 在成为速度型身体强化者之后，张一步也能够立刻拥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苏白并不认为“速度”相关的能力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既然张一步现在就能够感觉到身体中红月力量的存在，那么速度型身体强化可能并不是他能力的重点。 “不到万不得已？”张一步对能力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因为如果你决定了要成为身体强化者，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可能这一生都只能是身体强化者。”苏白必须将选择的结果告知眼前的男孩。 说着，苏白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向眼前的男孩伸出右手。 在苏白伸出的右手掌心处，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凭空燃起。 苏白只是身体因为副作用而变得不方便行动，身体里的力量和“厉鬼拼图”的能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虽然厉鬼拼图的“门”松动了，但拼图们没有受到影响，苏白也是如此。 “这是……”张一步睁大眼睛看着苏白手中的那一簇蓝色火焰，又看着那蓝色的火焰在苏白收回手后消失不见，“苏白哥，这和你在444路公交车上变……做的事情一样，都是你的能力吗？玩家真的能够拥有身体强化以外的能力吗？” 苏白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缩回沙发里。 “我只能说，进入噩梦世界的玩家中大部分都是身体强化者，但能够在噩梦世界存活三年、四年甚至五年以上的资深者中，却很少有身体强化者。”苏白说得很慢，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咬字清晰。 “张一步，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速度’可以救你的命。”苏白叹了口气，“但你拥有特殊能力的潜质，你的身上还拥有别的可能性。”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接下来的路必须你自己选择。”苏白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嗓子如同被刀来回割了好几回，必须停下来休息了。 张一步也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吱嘎——吱嘎——」 隐约中，苏白听见101室门外的走道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就好像有什么人正拖着一把残破的椅子在过道里行走。 第222章 保安的真身 “吱嘎——吱嘎——” 苏白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也能够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就好像有什么人正在走道里拖动一把又重又破烂的椅子。虽然不知道门外到底有什么，不过苏白听得出来101室的隔音效果比之前的会客室要差得多，隔绝的能力应该也要比会客室差。 也就是说如果那混杂着血腥味和戾气的压迫气息再次出现的话，玩家即使身处公寓内也会被暴戾的气息影响。如果不是担心所有人挤在会客室里精神失控互相残杀的话，也许会客室会是这栋公寓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一步，去看看门外的情况。”苏白记得公寓的门上安装了猫眼。 张一步听到苏白说的话之后，就听话从沙发上起身。因为之前苏白说的那些话，张一步脑袋里现在嗡嗡嗡地挤满了各种杂乱的思绪，一时间也无法决定自己应该立刻成为身体强化者，还是去寻求另一个未知渺茫的方向。 不过张一步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并非选择，而是活下来。 想要在噩梦游戏中活下来，就不能忽略身边发生的每一件异常。哪怕是再怎么微不足道，再怎么无害的异常情况，都可能成为帮助他们在公寓里存活三天的重要线索。 所以张一步暂时将理不清的思绪抛去脑后，径直走到101室的大门处，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然后，张一步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走道里出现的那个东西。 在猫眼的视野中，张一步看到了刚才他们分配钥匙的时候就坐在保安室里的那个保安，对方似乎正在完成巡逻楼层的任务。但让张一步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刚才他们见到保安的时候是坐着的，现在正在巡逻的保安……竟然也是坐着的。 因为这个保安根本就没有下半身！ 保安的上半身依旧穿着笔挺的制服，那张普通的脸上依旧是疲惫的笑容，但保安的下半身却只有一张破旧到吱嘎响的木质椅子！一些让人觉得恶心的像是触丨手一样的东西将保安的上半身和残破的椅子死死地固定在一起，甚至相融在一起，所以保安只能用力摇摆自己的身体来让已经老旧的椅子向前挪动，这才发出了异常的吱嘎声。 就在张一步感到有些反胃的时候，猫眼中看到的那个“长”在椅子上的保安竟然看了过来，瞬间就和猫眼后窥视的张一步对视上了。 唔。 心生恐惧的张一步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甚至屏住了呼吸，只希望门外的那个东西不会发现他的窥探。但长在椅子上保安一直都在盯着101室的猫眼，甚至摇动自己的身体，让下半身的椅子转向101室的方向。 当那个伪装成保安的东西向猫眼缓缓伸出手的时候，一直屏住呼吸的张一步已经因为撑不下去而准备向后退。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那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收回了手，还摇晃着下半身的椅子转过身去。 张一步小心翼翼地恢复呼吸，猫眼外的那个保安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依旧背对着101室的大门。 发生了什么？ 张一步能够感觉到刚才那个东西察觉到了他的窥探，为什么那个东西又突然放弃了动作，为什么突然背过身去？ 张一步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甚至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但他转身看了一眼蜷在沙发上休息的苏白，知道自己如果依旧做一个等待别人帮助和等待别人寻找线索的新手，就只会成为苏白身边的累赘。 想到这里，张一步壮着胆子继续看向门上的猫眼，看到门外的那个东西依旧背对着101室。不过从门外那个保安上半身的动作来看，他似乎正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某件东西。 正当张一步对保安的行为感觉到有些费解的时候，竟然听见那个保安突然开始说话。从保安低着头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在对着他刚才掏出来的某件东西说话。 「我知道，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保安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感情波动，但听起来并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和别的什么东西进行对话。 「那个东西，快要控制不住了。」 什么东西？ 控制不住？ 张一步脑海里最先浮现出来的，就是最初打开会客室的门时，出现在门后的那个恐怖的充斥着血腥戾气的世界。难道说那是某种东西失控导致的异常？ 「不行，你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了，献祭是没有用的，你们只剩下这一条路。」 「不过祭品中好像有个人在帮助我们，我们也可以顺势帮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你们现在确实做不了太多事情，但你们可以让那个东西再次出现。偶尔一次的话，放开手让那个东西出现也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找准时机。」 张一步附在猫眼旁听着那个保安口中说着奇怪的话，然后在看见那个保安放下手里捧着的东西准备摇晃下半身的椅子转身的时候，马上就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苏白旁边的沙发上。 「吱嘎——」 听着门外不断传来的椅子拧动的声音，处于慌张状态下的张一步还是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不过当张一步看到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的苏白后，心里却涌现出了一种安心感。 现在的张一步已经知道，想要在噩梦世界活下去就不能只想着依靠别人的帮助。可是他还是难以控制地庆幸自己能够在这场游戏里遇到苏白，这位熟悉又神秘的玩家在张一步看来不仅是他的苏白哥，更是他在噩梦世界的引路人。 “苏白哥……”之前苏白说过自己是在闭目休息，所以张一步试着唤了一声。 “你听到了什么？”苏白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 张一步也仔仔细细地将他听见的内容梳理着说了出来，在描述门外那个东西的外表以及那些莫名让人生寒的话语时，张一步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慌。 “看来休息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苏白其实也能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但他毕竟不是蓝星辰那样尽职尽责到连命都不要的噩梦世界幼儿园老师，所以很多事情必须让张一步自己去做。 甚至连这场游戏，他都不可能一直把新人带在身边。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是444路公交车的第一个幸存者，也就是说上一世张一步的命运到444路末班车就已经结束。这一世张一步接下来的命运，就得靠他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比起张一步，苏白更好奇的是，这场游戏真正的序幕会从哪里拉开。 第223章 精神控制者 苏白和张一步在一楼进行课外辅导的时候，选择了二楼和三楼公寓的玩家们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住处。只不过和只有两间公寓的一楼相比，二楼和三楼的公寓从间距来看似乎更狭小一些。 不过玩家毕竟不是真的公寓住户，公寓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休息的据点，一个避难所，以及一个让穿着睡衣进入游戏的玩家们找到衣服和鞋子的地方。 越正清和肖晓蝶一起选择了二楼的房间，不过因为两个人情侣的关系，他们并不打算因为拿了两把钥匙就在这场游戏里分开，而是准备一同前往越正清选择的203室。 也就是在两个人拿出钥匙准备进入房间的时候，越正清看到那个叫秦宇轩的玩家也拿着钥匙走向了对面的204室。 越正清记得那只是一个刚结束新手游戏的新人，对他们通关游戏的过程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把他丢给鬼物当零食吃，鬼物可能都会觉得这家伙没有什么嚼劲。 所以越正清虽然和秦宇轩对视上了，却依旧并不打算搭理对方。 “越先生！” 秦宇轩却在越正清准备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突然自己跑了过来，带着学生气的脸上是有些腼腆和小心翼翼的笑容，看向越正清的眼神里还带着些崇拜。 越正清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只觉得秦宇轩靠近他站着之后，他越看这个新人越觉得顺眼，对方望着自己时的那种崇拜眼神也让越正清很是受用。 “你叫秦宇轩，是吧？”越正清难得有耐心地停下了脚步，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和颜悦色。 这让越正清身边的肖晓蝶表情也有些奇怪，毕竟以她对身边男友的了解，他从来都不会正眼去看没有什么能力的新人，特别是男性的新人。 “越先生，我也能成为像您这样厉害的玩家吗？”秦宇轩的表情称得上是憧憬。 “我也不算是这场游戏里最厉害的吧。”越正清听得非常舒服，但还是若有所指地说，“三楼的那位桑小姐可能比我还要更厉害一些。” “但一开始想要帮助我们引导我们的不就是越先生吗？”秦宇轩依旧是一脸笑容地说道，“虽然我只是一个新人，也知道桑小姐是很厉害的玩家，但在我看来还是越先生对我们这些新人更坦诚相待。” 说着，秦宇轩直接友好又崇拜地向越正清伸出了手。 越正清也下意识地握住了秦宇轩伸过来的手，心情很是舒畅地对秦宇轩笑着说道：“你虽然是新人，但眼光不错。” 也就是在两个人双手相握的瞬间，秦宇轩的眼神暗了下来。只不过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的越正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因为一种莫名力量的推动，觉得眼前的新人越来越合自己的眼缘。 “我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所以我觉得……越先生您以后一定是比任何人都厉害的玩家。”秦宇轩重重按了一下越正清的手，然后才松开。 “比正清厉害的玩家还是很……”肖晓蝶下意识地开口，但注意到男友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快后，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当然，越先生会这么厉害，也是离不开肖小姐帮助的。”秦宇轩又笑着看向肖晓蝶，脸上摆出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虽然我只是一个新人，但也知道这场游戏充满了危险。所以……如果我们在游戏里受伤的话，还希望肖小姐这样厉害的治疗师，在帮助越先生之余，也能够好心地帮助我们，我们一定感激不尽。” 秦宇轩再次向肖晓蝶伸出了手。 肖晓蝶明明觉得秦宇轩说话怪怪的，但是在和秦宇轩对视上之后，又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普通玩家为了活下来而不得已地向老玩家示好而已，应该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最终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们毕竟是一起参加游戏的同伴。”肖晓蝶甚至因为没有办法做出明确的承诺，而对秦宇轩有些愧欠。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秦宇轩收回了手，对越正清他们很是友善地微笑后，才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也就是在秦宇轩关上204室的门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作为一名老玩家，秦宇轩很擅长试探游戏中诡异之物的底线。按照管理员的说法，他们需要在镜子公寓里维持邻里和谐，也就是说当邻里之间不那么和睦的时候，游戏中大概率会出现异常。 所以刚才秦宇轩通过握手对肖晓蝶和越正清使用精神控制能力的时候，只是施加了小小的精神暗示，应该最多也只是让那对小情侣事后争吵一番，不算是太大的恶意。 但是…… 在秦宇轩摸索着打开公寓内灯光的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右边的墙上有一面镜子，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 可当秦宇轩控制不住地转头看去时，又发现右边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更没有什么镜子。 秦宇轩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可以肯定刚才右边的墙壁上出现过一面镜子。 「第一，镜子公寓不应该存在镜子。」 「第四，请维持邻里和谐，善意渐淡，恶念逐显。」 秦宇轩还记得管理员说过的话，如果他的理解没有错，那面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镜子应该是违反了所谓“规则”的异常情况？而异常情况的出现，是因为他对“邻居”进行了精神控制？ 秦宇轩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似乎引起了异常，但出现在他身边的异常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在秦宇轩看来，这意味着他还是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对其他玩家施加精神控制，并一步步地测试这栋公寓中异常情况的底线。 这对秦宇轩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而在另一边203室的公寓，越正清和肖晓蝶站在陌生但整洁的客厅里看着对方，明明不久之前两个人还在其他玩家面前你侬我侬，这会儿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奇怪。 第224章 小口角 203室的公寓里，越正清和肖晓蝶没有马上就开始检查他们挑选的这间公寓，反而就这么奇怪地面对面站着。 肖晓蝶倒是想要放松精神去客厅的沙发处休息片刻，但她在看到越正清站在那里不动的样子以及他脸上的表情之后，还是选择了同样站在那里。 “那个叫秦宇轩的小子，还挺会说话的。”越正清率先打破了古怪的沉默。 “毕竟是在游戏里想要获得帮助的新人，对资深玩家说一些好话也很正常，不必当真。”肖晓蝶在男友的面前还是习惯性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毕竟两个人成为情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止现实世界的时候在一起生活，连在噩梦世界的时候也使用道具签订了同行的契约。 “不必当真？我倒是觉得你听得挺开心的。”越正清的语气和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特别是在听他说我这么厉害也离不开你帮助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不是挺受用的吗？” “……”肖晓蝶的性格原本就就很软，听到越正清的语气古怪也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解释说，“你也听到了，他真正想要奉承的人是你，会说那样的话也只是因为我们是情侣，你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说过我是你的专属治疗师，不是吗？” “而且我们是情侣，会互相依靠也没有错，不要在乎这些。”肖晓蝶的性格让她说的话也软乎乎的，但内心深处却隐约有一些焦躁，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股戾气压迫的后遗症。 “不要在乎这些，不要在乎这些……”越正清看向肖晓蝶的眼神突然变得不耐，“你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我在乎的就是这些。你肖晓蝶不在乎这些，是因为你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不愁吃不愁穿，是有钱人家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突然进入了噩梦世界，你这辈子都会是什么都不需要在乎的人上人。” 肖晓蝶有些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让越正清有这么大反应。但看着眼前男友熟悉的脸和陌生的不耐烦表情，肖晓蝶突然觉得她说了什么不重要，越正清现在说的这些话可能是他一直以来都憋在心里想要说出来的。 “刚才那股奇怪的血腥味让大家的脑子都有些不正常，我们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再说。”肖晓蝶努力让自己冷静，也试图劝越正清平静下来。 “我的脑子不正常？”越正清的眼神却渐渐从不耐变成了烦躁，甚至开始对肖晓蝶说的话断章取义，看起来已经有些理智脱轨，“是因为我最近对肖大小姐太和颜悦色，所以让肖大小姐觉得自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我现在在肖大小姐的眼里已经有各种缺点了吗？” “越正清，你清醒点！”肖晓蝶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很清醒！”越正清的嗓门比肖晓蝶还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是在我们一起参加的那次噩梦游戏里，你帮了还是新人的我，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肖晓蝶依旧试图向越正清伸出手，“正清，平静下来。”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越正清却只是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肖晓蝶的接触，“你高中的时候，曾经因为家里的原因在澄松市一所学校读了一个学期，你还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肖晓蝶有些吃惊。 “我怎么会不知道？”越正清的脸色越发难看，“我和你在同一个教室里待了一个学期，喜欢你，向你献殷勤，为你跑腿，努力想要和你搭话，竭尽所能地为你做任何事情，但那个时候你就像高岭之花一样冰冰冷冷地坐在那里，忽视我做过的一切，拒绝我想要做的一切。想来那个时候，就算我站出来向你告白，也一定会被你高冷地拒绝掉。” “我原本还抱有一丝奢望，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至今都没有认出我来。”越正清冷笑了一声，“肖大小姐。” “你……”肖晓蝶诧异地看着眼前全身上下都开始变得陌生的男人，“我们在现实世界都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你现在才和我说起高中时候的事情？” “有必要吗？”越正清盯着肖晓蝶，“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玩家中的资深者，拥有着可以保护你的能力，而不是因为当初那个卑微地守在你身边最终什么都没得到的普通穷小子，不是吗？” 肖晓蝶听着越正清对一些她不在意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念叨，性格原本极有耐心的她都开始越来越不耐烦，但还是深呼吸着让自己更冷静一些，并且努力解释说：“越正清，那个时候我去澄松市，是因为我爸爸的生意出了很大的问题，情况严重到我和妈妈必须到外面暂避。所以那几个月我的心里特别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人都不想接触，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等我爸爸的消息，并不是故意要对你冷冰冰的。” “而且那个时候有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围在我的身边，每天做这做那，又说这说那的，有的时候我的脑袋都炸了，根本没有办法分辨谁是谁，也很难记得谁是谁。” 越正清听前面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一些。但是等肖晓蝶说完最后的那句话后，越正清的脸色比之前都更加难看了。 “确实，那个时候的我在你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天天围在你的身边也只是记不住名字的路人。”越正清向肖晓蝶又走近了几步，“但是我呢？我在噩梦游戏里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出你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一个差一点死在鬼物手上的没用的新人，但也是一个我当初高攀不上的千金小姐，所以跑出来救了你，让你活下来。” “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还喜欢你吗？” “不是。” “是因为你幸运的变异出了治疗的能力吗？” “呵呵。” “是因为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因为我的强大而依附我，因为我的强大而看着我，就像现在一样。”越正清的笑容在肖晓蝶看来有些扭曲，“当然，也是因为你在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对我来说都很有用处。” “越正清，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你特别喜欢带着我去见各种各样的朋友，难道是因为……”肖晓蝶的大脑突然嗡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刷白。 “没错，那些都是以前的同学，和曾经见过你的人。”越正清神态癫狂，“你还记得他们看见你时诧异的表情吗？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完全没有想到你这位又有钱又长得好看的大小姐竟然会和我在一起，曾经出了名的高冷冰山美人如今竟然也学会了小鸟依人，哈哈哈哈哈哈！” “越正清，不要再往下说了。我们是噩梦世界的玩家，现实世界的身份和过去已经不重要了。”一直都温温柔柔的肖晓蝶也加重了语气，声音也开始变得生硬，但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越正清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你父亲和母亲也看不上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为什么会看上一个高中辍学，甚至没有找到正经工作的男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女儿在噩梦世界里只能依附在我身边，离开了我可能都活不下去。”越正清伸出手捧住了肖晓蝶的脸颊。 “治疗师听起来是不错的能力，但玩家中并不缺少治疗师，大部分的治疗师甚至比身体强化者更弱，只能依附强者而活着。” “所以我越正清不缺少治疗师搭档。” “我越正清身边也不缺少漂亮的女人。”越正清脸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说那个桑桑，你看到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女孩了吗？那是一个比你更弱小的新人，也比你要漂亮很多吧？只要我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她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也不会拒绝成为依附在我身边的女人。” “所以你想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吗？” “我的身边不缺治疗师，也不缺漂亮的女人，你肖晓蝶能够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要让现实世界看不起我的人……包括你肖大小姐都无话可说！把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压在身下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所以认清楚你的身份，不要真的以为自己和我这样的资深者是平等的。” “你不是我的妻子，我这样的资深者也不会选择一个资历榜单两千多名的弱小治疗师当妻子！” “我甚至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只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奴……” 越正清的话说到这里，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越正清眼神里的疯狂和脸上狰狞的笑容瞬间都变成了震惊，他难以置信地松开了被他按住脸的肖晓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就好像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离开了越正清的身体一样，越正清慌忙地向肖晓蝶解释说：“小蝶，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说了一堆我根本不想说的话。小蝶，你千万别当真啊！” “可能是刚才那个血腥味影响了我，我刚才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小蝶！” “嗯。”肖晓蝶低下头，声音柔柔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就知道小蝶你最善解人意了。”越正清听到肖晓蝶的回应后，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一些。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肖晓蝶说着，就这么低着头转身向某扇半开着的门走去。透过那扇半开着的门，肖晓蝶可以看见门里的洗手池和浴缸。 洗手池上方空空如也，并不像大部分的洗漱室那样会在洗手池上方安装镜子。 毕竟这是一栋没有镜子的镜子公寓。 走进洗漱室后，肖晓蝶静静地关上了洗漱室的门，然后依旧低着头，重重地用双手支撑着洗手池，然后抬起了头。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出现了肖晓蝶愤怒的表情和近乎失去理智的眼神。 第225章 战利品 肖晓蝶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洗手台上方镜子里表情愤恨的自己。 就像越正清说的那样，她从出生以来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哪怕人生同样遭遇过坎坷，也过得比普通人富裕得多。特别是肖晓蝶的父亲在她转学那一年好不容易度过了难关之后，肖家的产业就一飞冲天，她肖晓蝶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人生，和高中辍学后四处打零工偶尔在大街上游荡偶尔在网吧通宵的越正清原本应该是两条不会交汇的平行线，不过她和越正清在一起后就没有在意过这些。 现在看来，就算她可以不在意，她的身边人，越正清的身边人，甚至是越正清自己都比自己更在意两个人身份上的不同。越正清那个说话句句不离资历榜单的所谓“资深者”，看似自信张扬，其实至今都被困在自己学生时代的“失败”中。 在进入噩梦世界之前，肖晓蝶其实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因为两个人的婚姻不仅合适而且对双方家庭有利，所以选择相敬如宾地在一起。 但是在进入噩梦世界之后，肖晓蝶就成了依附在越正清身边的一只会治疗的小鸟。 在肖晓蝶看来，她虽然很倒霉很绝望地进入了一个恐怖的噩梦般的世界，但她却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厉害到可以从鬼物手中将她救下来的盖世英雄！找到了一个可以在怪诞诡异的红月下保护自己的最佳伴侣！所以就算她知道她的选择在朋友和家人看来是错误，甚至是荒谬的，她也相信她会和越正清一起战斗到两个人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毕竟……在已经平静得有些不真实的现实世界里，肖晓蝶的身边只有越正清一个玩家，而且彼此是同行的伴侣，也是交心的伴侣。 交心，肖晓蝶之前都是这样相信的。 她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两个人中只有她已经接受了噩梦世界的命运，决定了抛开现实世界的一切，决定了全身心和越正清一起想尽办法在噩梦世界活下去。反而是那个比她更强大的越正清，至今依旧被现实世界的过去束缚着。 肖晓蝶见过不少越正清的朋友和家人，虽然之前从未介意过，但肖晓蝶知道越正清在现实世界的生活是失败的，他似乎曾经因为网络游戏中的交易赚了些钱，并且为了这个行当从高中辍学，逼着收入普通的父母倾尽所有投资了他所谓的“生意”，最后却是游戏公司和他的“生意”一起破产，家里的母亲也自此一病不起。而越正清呢，出了事之后直接逃离了家，在外面一边游荡一边打零工一边又每日没日没夜地打游戏，从未想过要做些什么。 哪怕越正清成为了噩梦世界玩家，哪怕他拥有了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哪怕他已经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改变，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哪怕越正清带着肖晓蝶去见过他过去的朋友甚至家人，但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向那些见证了他失败过去的人们炫耀他获得的战利品——一个小鸟依人的肖晓蝶。 肖晓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 热恋的时候，越正清在恋爱脑的肖晓蝶心里简直就是身披七彩云霞的盖世英雄。 而现在，越正清的各种缺点各种让人厌恶的地方全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就像越正清说的，肖晓蝶在他心里不是共同战斗的同伴，也不会是将来度过余生的伴侣。此刻的肖晓蝶突然醒悟过来，她对于越正清来说应该是一个……仇人。 一个让他失败的过去更加失败的仇人，因为肖晓蝶的存在就是他“失败”的一部分。 所以在让肖晓蝶成为伴侣之后，越正清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去见了一个个和他过去有关的人，有意无意地用言语将她当成仇人当成战利品一样踩在脚下，告诉所有人她肖晓蝶这位大小姐现在已经非他不可，告诉所有人他的过去并不失败，他的过去和未来也将在她这个战利品这个努力的陪衬下变得无限成功。 而当时没有听出越正清话中有话的恋爱脑肖晓蝶在做什么？在小鸟依人？在笑着和他说话？再给他夹菜？在用仰慕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肖晓蝶镜中的表情多了一丝反胃恶心，她仿佛到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刚才越正清说了什么？ 他想说她肖晓蝶只是他一时兴起找到的奴隶？ 越正清曾经得意的笑脸，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以及刚才越正清那扭曲狰狞的嘴脸一次又一次地在肖晓蝶的脑海中盘旋。因为越正清，她肖晓蝶在现实世界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笑话，而她被嘲笑的每一个时刻应该都能让越正清感到愉悦吧？ 之前的她是蠢笨到了什么地步？ 她得多么有眼无珠才把一个被困在自己“失败”中的懦夫看成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肖晓蝶看着洗手池上方镜子里，自己那张原本只有幸福和甜蜜表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悔恨甚至愤怒。她记忆中对越正清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亲密靠近都只是会让越正清沾沾自喜的战利品，是她这个奴隶的谄媚殷勤。只要想到这一点，肖晓蝶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有那么一瞬间，肖晓蝶想要离开洗漱室，直接杀死外面客厅里的那个男人！ 但让肖晓蝶更觉得愤恨的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死越正清，她只是一个拥有治疗能力的玩家，怎么可能杀得了越正清？ 思及此处，镜子里肖晓蝶脸上的表情开始从愤恨变成了恼怒，又变成了自哀自怨。 她杀不死越正清，她能做到的只是杀死愚蠢的自己。 但她不甘心。 就在肖晓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崩溃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镜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面前会出现镜子？ 肖晓蝶全身僵硬地看着墙壁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渐渐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就在肖晓蝶忍不住要惊叫出声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身后出现了淡红色的旋涡。 然后下一秒，那种熟悉的血腥味和戾气伴随着肖晓蝶难以抵抗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第226章 需要力量吗? 玩家们自行选择的公寓似乎和最初的会客室不一样，哪怕周围的墙壁和门锁看起来牢固，也根本无法阻挡那一股恐怖气息的来袭。依旧僵直在洗手台那面镜子前面的肖晓蝶只觉得自己的口腔和鼻腔中都充斥着那再次袭来的血腥味。 公寓中出现的血腥味和人类新鲜血液的腥甜不同，进入鼻腔的只是腥味、臭味和腐败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恐怖的戾气，足以让人原本平静的心境变得焦躁，变得暴戾。 所以当这种血气和戾气交融而成的恐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时候，原本内心就已经浮现出杀意甚至自毁倾向的肖晓蝶理智的某一道防线似乎被彻底冲破了。 肖晓蝶身体中薄弱的红月力量根本不可能承受那种恐怖的压迫感，所以全身僵硬的肖晓蝶只能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压在洗手台上，忍受着被压迫的痛苦的同时，根本无法控制脑海中涌现而出的暴戾想法。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越正清把她当成战利品和奴隶？ 不，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任凭越正清这样对待她？为什么那个混蛋的语气好像在指责她罪有应得，为什么那个混蛋坦然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 就像越正清说的，他根本看不上她这个资历两千多名的治疗师，甚至和她在一起也只是把她当成战利品暂时放在手中把玩罢了。等他在现实世界的那些人面前玩腻了，炫耀累了，那她这个战利品和廉价奴隶的存在就再没有任何价值。 到了那个时候，她肖晓蝶对于越正清来说，就是一团可以随地扔掉的垃圾！ 自我了断？ 肖晓蝶为她刚才脑海里冒出来的愚蠢想法感到恶心。 就算她在这里自我了断，越正清就能尝到恶果吗？不会的，越正清不会有任何损失，说不定会更乐意地去寻找那个嗜睡症的女孩，然后把那个女孩当成是新的战利品，新的奴隶！ 她不允许越正清继续这么得意地活下去！ 但她到底该怎么做！ 「需要力量吗？」 肖晓蝶从镜子里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她在那股恐怖的力量压迫下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墙上不该存在的那面镜子，然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正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 「你没有力量，但我可以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镜子里那个“肖晓蝶”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肖晓蝶的理智让她想要向后退，想要拒绝自己内心的恨意和暴戾，但那疯狂的嗜血的想法就好像疯狂生长的树木一样，瞬间突破了名为“理智”的屏障。 这一刻，肖晓蝶只能凭本能行事。 「你愿意吗？」 “我愿意。” 肖晓蝶想象过很多次自己会在哪一种情况下凝视着爱人的双眼说出这三个字，但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今的这一种。 呵呵。 让一切，都毁灭吧。 x 客厅里的越正清自然也感受到了那突然来袭的血气和戾气，他捂着被力量压迫到嗡嗡响的耳朵，勉强支撑着自己在那股恐怖的力量下站立。 一直到洗漱室的门打开，肖晓蝶的身影踉跄地扶着墙走出来，越正清才想起刚才肖晓蝶走进了洗漱室这件事情。或者说刚才越正清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口的那些话，让越正清有些不敢想肖晓蝶的反应。 虽然最后越正清打了个哈哈，试图对肖晓蝶蒙混过关，但他很清楚虽然肖晓蝶被他当成可以炫耀的战利品来利用，但她应该还不至于听不懂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让越正清觉得有些恐惧。 越正清并没有因为血气和戾气而感到恐惧，没有因为噩梦游戏本身而感到恐惧，反而因为肖晓蝶很可能会清醒过来离开他而感到恐惧。 肖晓蝶本身并不重要，毕竟越正清对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在越正清的规划里，他会在哪天看那个女人看腻了之后，找个机会让她替自己死在鬼物的手里，发挥她最后的作用来保护自己，然后让她从他的生命中彻底退场。 越正清真正怕的，是清醒过来的肖晓蝶活着离开噩梦游戏，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和他分手！ 和肖晓蝶交往的这段时间里，越正清得意地用炫耀的方式介绍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在别人的面前隐晦地打压着肖晓蝶，像是使唤女仆一样使唤着肖晓蝶，甚至告诉每一个人这位高冷女神千金大小姐肖晓蝶这一生非他不可。 如果肖晓蝶真的因为他刚才所说的话清醒过来要和他分手的话…… 越正清无法想象那样可能造成的可怕结果。 如果肖晓蝶真的敢那么做…… 那她就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场游戏。 “小蝶，你还好吧？”越正清假情假意地关心着从洗漱室挪步出来的肖晓蝶，“这个公寓实在是太奇怪了，你有没有感觉到脑子里出现很多奇怪的想法？甚至，甚至有一些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根本就是假的，不存在的，可能是这栋公寓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编造出来的！” “嗯。”从洗漱室里走出来的肖晓蝶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这么靠着墙坐了下来，声音还是甜甜的，但听起来有些僵硬，还有些吃力，可能是收到了那种压迫力量的影响，“这个公寓真的，真的很古怪，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能，可能根本就无法离开。” “是的！是的！”越正清的眼神一亮，“小蝶你是很有天赋的治疗师，但是在噩梦游戏里还是需要有人在一旁保护你。刚才我虽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但那些话都是，都是这栋公寓里奇怪的力量让我这么做的！” “我知道，没有你的话，我无法离开。”肖晓蝶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长裙下露出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恐怖的血管，只是被长裙遮掩着，并没有被人发现。 “是的。”越正清长松了一口气，“你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 “谢谢你。”低着头的肖晓蝶脸上，咧开了他人无法看见的笑脸。 也就是这个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戾气再一次消散，就好像之前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完全不知道其出现和消散的原因，琢磨不到任何规则。 压力散去之后，越正清松了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这间公寓外的走道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了喇叭的声音—— 「请和家公寓的各位前往会客室参加迎新会，为建立和谐家园，请勿随意缺席。」 「请和家公寓的各位前往会客室参加迎新会，为建立和谐家园，请勿随意缺席。」 喇叭的声音就像是刚才那股恐怖的力量一样，毫无阻碍地传入了公寓，传入了越正清他们的耳中。那个声音明明说着什么“和谐家园”的话，但语气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他们肯定都会去会客室，我们也去吧。”越正清语气温和地邀请着肖晓蝶，甚至走过去伸出了手。 “嗯。”肖晓蝶软软地应了一声，抓着越正清的手站起身来。 那一刻，越正清感觉到自己战利品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但想到她刚刚经历了刚才那种恐怖的气息，会吓到这种程度倒也可以理解。 越正清就这么牵着肖晓蝶的手，向公寓外走去。 第227章 再次集合 「请和家公寓的各位前往会客室参加迎新会，为建立和谐家园，请勿随意缺席。」 「迎新会时长为三小时，请各位及时参加。」 越正清他们离开203室公寓的时候，走道里还能传来喇叭的声音。越正清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就看到走道靠近楼梯的位置确实安装着一个喇叭。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个私人公寓，更像是……公寓宿舍？”越正清用力牵着肖晓蝶的手，看着高处的喇叭一边思忖一边喃喃着，“这样想的话，会有会客室和喇叭也不奇怪，之前那个保安给我们钥匙的举动也好像不那么突兀了。” 越正清虽然一直都被困在自己现实世界的“失败”中，但他能够在噩梦世界存活下来，靠的绝对不只是卑劣的人性和运气。 而越正清之所以选择和肖晓蝶离开公寓，也并不是因为喇叭里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而是因为刚才那一股力量的来袭让他明白了公寓的墙壁根本无法阻挡那股力量的侵袭，哪怕他们躲在公寓深处，也和赤裸着承受那股力量没有任何区别。 相较而言，唯一能够阻挡这股恐怖力量的，竟然就是他们最初身处的那间小小的会客室。 所以越正清相信，无论是桑桑还是其他玩家，一定会和他一样选择回去那间会客室。 不过比起这件事情，越正清更感兴趣的是此刻被他牵着手的肖晓蝶。明明之前还是越正清抓着肖晓蝶的手，但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肖晓蝶整个人都已经抱着他的手臂贴了上来，女性柔软的身体都压在了他的手臂上，让他刚才那种说错话的懊恼、担忧甚至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肖晓蝶并没有打算和他分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越正清整个人都再次张扬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甚至比之前更加得意。因为在越正清看来，即使他说了那些话，肖晓蝶还是选择依附在他的身边，这就意味着即使他将肖晓蝶的自尊踩在脚下践踏，这个女人依旧会为了活下去而留在他的身边，继续当他的战利品，甚至继续当他的奴隶。 也就是说，哪怕之后越正清更直白更恶劣地对待肖晓蝶，她也不会离开，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卑微更顺从！ 越正清看向低着头抱住他的肖晓蝶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到了得意忘形的程度。 “越先生，肖小姐。” 这个时候，秦宇轩从对面204室的公寓里走了出来。当秦宇轩看到越正清和肖晓蝶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诧愕，显然是没有想到在他对眼前这两个人进行了一点点精神干涉之后，他们看起来不止不像是发生过口角的样子，甚至比之前见面的时候表现得更加亲昵了。 “这不是小秦吗？”越正清春风得意，和秦宇轩打招呼的时候也有些亲切。 这让秦宇轩更加困惑了。 是他的能力出了问题？ 还是说越正清和肖晓蝶之间真的是命定伴侣，两个人之间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任何矛盾或隔阂？ 秦宇轩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会出问题，但是…… 秦宇轩忍不住看向一脸得意的越正清和低着头贴在越正清身上的肖晓蝶，脑海里满是困惑的思绪。身为一个喜欢腥风血雨的精神控制者，秦宇轩对自己看人的能力一向很有自信，他第一眼就看出来越正清这个家伙张扬性格下的自卑和虚张声势，也看出越正清虽然从头到尾搂着身边的女友，但却从未正眼看过肖晓蝶，所以才想用这两个人找点乐子，顺便测试一下这栋公寓所谓“规则”的底线。 但为什么会没有效果？秦宇轩看着眼前举止亲昵的情侣， “看来你们的公寓生活还不错。”桑桑也从三楼走了下来，她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色长裙，穿上了鞋子，应该是从公寓的衣橱里翻找到的。比起之前穿黑睡裙时的妩媚，此刻的桑桑更有一种内敛的领导者气质，看向越正清的眼神有着从上至下的审视。 “没想到桑小姐也会选择前往会客室。”越正清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待见桑桑，“难道不怕我们聚集在一起自相残杀吗？” “喇叭里的通知提到了家园和谐，如果不照做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而且刚才那股气息里有一种让我非常不安的东西。”桑桑正色说完，又看向越正清，“而且我勉强还能够抵御那股力量带来的情绪的影响，如果你们抵挡不住的话……那你们的力量对我来说应该也算不上威胁。” 桑桑的意思显然是在说，在那种力量的压迫下抵抗能力比她更弱的人，实力也自然会比她更弱，所以该担心生命安全的怎么也不会是她。 “而且，留在公寓里不动也许能够避免自相残杀，但也意味着对这栋公寓的探索止步不前。”桑桑叹了口气，“为了自保而逃避的玩家我见过太多太多，其中能够如愿幸存下来的却少之又少，也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富贵险中求’吧？” 说话的时候，拥有梦境语言能力的姚庆、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和那位三四十岁年纪的孟枝大姐也都从二楼和三楼的公寓走了出来，显然都因为各种原因决定了要前往会客室。 不过桑桑和越正清一句对一句地说着关于这场噩梦游戏的事情，三个人一前一后从楼梯走下去，都没有再和剩下的几位玩家说话。 “等我一下！” 姚庆第一个反应过来跟了下去，只留下孟枝、秦宇轩和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留在二楼。 “看起来，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了。”秦宇轩眼神一转，又故作一脸苦笑地看着孟枝和那个女孩。 “为什么？”孟大姐听到“自力更生”四个字就一个哆嗦，有些诧异地看着秦宇轩，“桑小姐和越先生都是很有经验的玩家……” “他们有经验也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吧？”秦宇轩还是一脸苦涩，“你看他们就这么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们。刚才我出门的时候也试图和越先生搭话，但他和肖小姐根本就没有理睬我，就好像看不见我一样，可能是因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吧。” “怎么会这样？”孟大姐看着越正清和桑桑他们离开的方向，想到刚才越正清和桑桑虽然针锋相对，但双方的处境确实比被晾在一旁的他们好得多，孟枝心里开始认真思考秦宇轩说的话。 “说不定我们这三个人……再加上最后留在一楼的那两位中，最有自保能力的可能就是孟姐您了。”秦宇轩说着向孟枝伸出了手，“如果到了必须自力更生的地步，我一定不会给孟姐添麻烦的。” 第228章 进入会客室 孟大姐看着秦宇轩的脸，那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在孟枝看来却让人有一种很可信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就握住了秦宇轩伸出来的手。 “我的能力虽然只能自保，帮不了别人，但我自己还是会尽可能帮助大家的。”孟枝看着秦宇轩的时候，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小辈，脸上的笑容有一种慈祥的感觉。 只是笑容之下，隐约能够看出孟枝对这场游戏前景的慌张。 “我们应该是同龄人？你好像也是一个新人？等到了自力更生的时候，我们可得互相帮助才行。”秦宇轩又向站在一旁扎着麻花辫的眼镜女孩伸出了手。 秦宇轩的笑容会给人一种亲切感，再加上他会在说某些话的时候使用自己的能力，就会让人对他产生无来由的亲切感甚至信赖感。这也是秦宇轩每一次突兀的握手都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原因，握手也是他真正使用能力对其他玩家下暗示的开始。 眼镜女孩……不，无名会的现任首领风铃隔着平光眼镜看向秦宇轩，然后动作自然地握了手。也就是在风铃和秦宇轩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她藏在眼镜和刘海下的眉宇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但外表看着依旧不动声色。 “我先下楼去了。”秦宇轩的目的已经达成，可能是想到一楼还有两位关系很有意思的新人玩家，他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也就是在秦宇轩走之后，刚才一起从三楼走下来的孟枝忧心忡忡地看向风铃。因为两个人都选择了三楼的公寓，之前就有过接触，再加上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很投缘，所以孟枝能够对风铃说一些心里话。 “风铃啊，我觉得刚才小秦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孟枝担心地说道，“越先生和桑小姐虽然性格不同，但其实都一样高调，高调得让我忘记了这次游戏里的新人特别多，如果那些老玩家只顾着自保的话，那我们真的会很危险。” “每个玩家都是游戏的一部分，想要通关自然都必须做些什么，但是那个人说的话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风铃看着楼下的方向，语气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我看小秦他这个人还挺好的。”孟枝尚未从秦宇轩的能力干涉中清醒过来。 风铃也是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我叫什么名字，不是吗？这一点上，他和其他老玩家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了风铃的话，早早知道了风铃名字的孟大姐也陷入了沉思。 而在一楼101室的公寓内，苏白和张一步正准备出门。 “先去会客室看一看吧。”苏白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刚才那股力量的再次出现并没有影响他的休息，所以他感觉到身体的状况稍微好转了一些。只不过想到身体状况刚好转，又要硬撑着站起来走路，苏白整个身体都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 比起会客室的破沙发，苏白更喜欢这套公寓里的沙发。 或者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试一试卧室里那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大床。 撑着沙发坐起来后，苏白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张一步。因为刚才那股力量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所以现在状态下的苏白很难为张一步做些什么，只能让这个孩子用自己的力量硬扛下来，这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毕竟那种压迫感很难从肉体上杀死一个人。 现在虽然那股压迫感又不知道为什么再次消失不见，但是张一步却似乎陷入了另一种奇怪的状态，一直缩在角落里念叨着自己的能力到底能变异成什么，应该是陷入了急切想要特殊能力急切想要变强的怪圈无法自拔。 不过苏白并不打算打扰张一步的这种状态。 身处红月之下，面临聚集压迫感的危机，甚至还有人能够护在一旁，张一步正处于发掘能力的最好时机，错过这次机会的话，这个孩子可能会往身体强化者的那条路继续走下去。 “走吧，留在公寓里的话只会止步不前，而止步不前的人很有可能在游戏剧本中被淘汰。”苏白像是鼓励张一步，又像是在努力鼓励自己振作精神站起来参加游戏，毕竟这一次他真的缺少积极参加游戏的斗志和热情。 虽然张一步陷入了怪圈，但在听到苏白勉强起身的动静和沙哑的声音后还是乖乖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甚至在出门前从门旁的鞋柜里找到了可以穿的棉拖鞋，虽然逃命的时候可能会成为拖累，但至少现在能让他们不必在公寓里赤足行走。 苏白带着张一步走出公寓的时候，风铃和孟枝刚刚从楼梯口走下来，秦宇轩他们应该已经先一步进了会客室。 苏白和张一步都下意识看了一眼保安室的方向，发现保安室里空无一人，那个长在椅子上的保安不知所踪。不过之前喇叭里传来的那个声音，倒是和苏白他们隔着门听见的那个保安的声音很像。 风铃和孟枝对苏白他们点头打了招呼后，一行人就沿着走道向最深处的会客室走去。 两边雪白的墙壁和最深处会客室深色的木门形成了奇怪的视觉效果，就好像那扇门距离他们很近的同时，又距离他们很远，甚至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视野两边的余光变得有些扭曲，孟枝和张一步的步伐甚至都因此有些踉跄。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需要扶着墙才能够一步步向前走的苏白看起来比新手更加柔弱，这让孟大姐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担忧。 “这噩梦世界也太不通人情了，竟然连病成这样的人也被拉进来参加游戏。”孟大姐忍不住抱怨。 这可能也是噩梦世界罕见地被指责为不通“人”情。 但不管怎么样，前往会客室的路只是让人视觉上感到古怪，三个人陪着拒绝搀扶的苏白慢慢走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抵达了最深处的会客室。 也就是在几个人双脚迈入会客室的下一秒，沉重的木质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嘭”的一声关上。 第229章 陈溪的提议 “嘭！” 听到身后的木门突然自己关上，孟枝大姐吓得立刻回头，并且尝试着想要将身后的门打开。但无论孟大姐怎么用力转动门把手，怎么用力去推门，会客室的大门都纹丝不动，就好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样。 「迎新会的时长为三小时，请各位耐心地和睦地留在会客室内。」和喇叭里一样的声音从会客室的门外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木头椅子在地上被拖动时传来的吱嘎声。 种种迹象证明，无论是之前喇叭里传来的声音，还是现在锁住了会客室大门的东西，应该都是保安室里的那个保安。 意识到所有人暂时都无法离开会客室后，聚集起来的玩家们虽然眼神和表情变得有些焦虑，但这里毕竟是噩梦游戏，会出现这样的局中局也并不奇怪。比起无用的焦虑，他们更多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安全地度过这三个小时，并且在这三个小时中找到和游戏有关的更多线索。 进入会客室的苏白也顾不上别的，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桑桑，以及面对面坐在长沙发上的姚庆和越正清他们后，想了想还是扶着墙回到了他之前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上，用最舒服的姿势蜷了起来。 虽然这样病恹恹的表现会显得很诡异，但他在副作用的影响下也顾不上这么多。 越正清他们并没有正眼看向苏白，倒是坐在苏白对面沙发上的桑桑若有所思地看向苏白。 “还挺没有规矩的。”似乎比其他人更早下楼的陈溪也看了苏白一眼，然后在姚庆的那张沙发空位上坐下，“坐在沙发上的似乎都是资历榜上的前辈和家属呢，没有什么资历的新人坐下来应该会心情忐忑吧？” 陈溪说的是真的，在苏白坐下来之前，坐在沙发区的就只有桑桑和越正清他们，姚庆预知梦的能力虽然不强，但表面上算也比其他人多经历了几场噩梦游戏。 就算陈溪的哥哥似乎是某个风头正盛组织的首领，但按照资历来算，她自己也还只是个普通的新人，直到苏白在沙发上坐下，她才从墙角走过来落座。 不过陈溪说的话并不像是在提点或嘲笑苏白，那满满阴阳怪气的语气似乎是在嘲讽会客室里一派“资深者”架势的老玩家们。 “大家都是和睦相处的邻居，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桑桑轻笑了一声，“参加游戏的就这么十个人，难道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阶级社会吗？” “桑小姐虽然这么说，但刚才那位姐姐坐下来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呢。”陈溪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苏白的方向，显然她口中的“姐姐”指的就是被副作用制裁中的苏老板，“难道不是因为那位姐姐在只有老玩家坐着的时候擅自坐下吗？刚才桑小姐心里嘀咕的应该是‘她难道有什么可以和老玩家平起平坐的底牌’？” “陈海首领的妹妹很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桑桑回了一句，似乎是在提醒陈溪最初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也用她哥哥的身份提醒过他们。 “你故意提醒我当初自我介绍提起哥哥名字的事情，是承认你和我一样仗势欺人了？”陈溪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我仗势欺人，仗的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的势。而各位如果真的要仗势欺人的话，仗的是什么？那个论坛资历榜单吗？” “陈小姐说得也太夸张。”越正清搂着亲昵靠着他的肖晓蝶，看着陈溪和桑桑这两个他都有点惹不起的女人莫名其妙起了口角，或者说是陈溪一个人突然惹事，眼看战火就要向其他人蔓延，连忙阻止说道，“我们并没有在仗势欺人啊，只是比其他人更早到会客室而已。” “我有说你们仗势欺人吗？我不是加了‘如果’两个字吗？”陈溪无辜地摊手。 “陈小姐是不是受到了刚才那股力量的影响？”姚庆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转头看身边的陈溪，一副老好人的表情，“每次那股力量出现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会出现很多奇怪的想法。比如说，我在现实世界刚买的婚房还在还房贷，我却已经快要被辞退了，就算拥有了预知梦的能力，那种不受控制的能力也不会告诉我下期的彩票号码，真的糟糕透了。 我一直以为我还好，但那股力量出现之后，我竟然开始恨那个想要辞退我的上司、那些嘲笑我没用的同事……甚至是逼着我去买超出承受能力婚房的岳父和岳母……哈哈哈，我说这些可能会有些奇怪，但受到那股力量影响的时候脑子里真的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很多可怕的想法。” “大叔，你有没有想过你脑袋里的想法其实和那股力量没有太大关系？”陈溪的嘴巴还在那里开炮，“也许那些想法一直都存在于你的脑子里呢？” “放心吧，我的性格不是什么好人，能力上也是一个会因为那股力量的压迫而难受的新手，但我的脑子里反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陈溪整理了一下坐下后有些凌乱的黑白萝裙，“其中的秘诀可能就是我因为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像无聊的大人们一样什么都憋在肚子里不说，自以为那样才是成熟的表现，最后却因为那股力量的原因变成满腹怨气的魔鬼。” “甚至还有人将自己脑袋里原本就有的阴暗面甩锅给那股力量？这可不是成熟大人的表现。”陈溪特地看着天花板嘀咕着，但从坐在她身边的姚庆的表情变化来看，这位好心想要安慰陈溪的上班族还是受到了心灵重创。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桑桑止住了陈溪的连环开炮，皱眉说道，“你会让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和游戏规则背道而驰的。” “我只是做一个表率而已。”陈溪笑着说，“并且建议我们现在开始进行第二次自我介绍，反正我们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要消磨，不是吗？” “第二次自我介绍？”其他玩家也面露不解。 “分开躲在各自的公寓里，会让这场游戏停滞不前。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又会有奇怪的力量让大家脑袋里的阴暗面刺激成更恐怖的东西。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将内心的阴暗面说出来呢？还有什么比刚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更合适倾诉？我们要么一起死在这里，要么离开游戏带着彼此的秘密分道扬镳，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倾诉者。” 陈溪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认真。 “我刚才说过了，我没有体会到你们所说的脑袋里各种暴戾阴暗的想法涌动，但并不代表我脑袋里没有阴暗的想法，只是无论是仗势欺人还是别的阴暗的想法，我更喜欢直接付诸行动，而不是憋在脑袋里发酵。” “所以，趁着还有时间，把脑袋里的各种危险的想法说出来怎么样？”陈溪说着又看向桑桑，“桑小姐，我这样的提议，应该没有和游戏规则背道而驰吧？” 坐在那里的桑桑也陷入了沉思。 因为陈溪的提议，确实是有可行性的。 第230章 倾诉的必要性 桑桑知道陈溪说的有些道理。 就像陈溪说的那样，真正会变成利刃伤害他们的并不是那股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消失的恐怖气息，而是他们自己脑海里各种暴戾的想法。 毕竟在那股力量的压迫之下，他们只是觉得身体沉重、双腿发软而且呼吸有点困难，就算被那股压迫感影响得更久一些，情况可能也不会变得比那边像是生了重病一样的女孩更糟糕。 但是那股力量出现的时候，压迫感侵袭的并不只是玩家们的身体，还有玩家们的精神。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桑桑自己觉得更痛苦的也是精神上的折磨。陈溪说的没错，那种压迫感来袭时出现在他们脑海里的各种阴暗暴戾的情绪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一直都深藏在他们脑海深处的阴暗面，或者是他们一直憋着不愿意表现出来的劣性。 这些乌糟的东西会在那股力量压迫而来的瞬间从思绪的深层浮现出现，包括桑桑自己在内的玩家们不管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什么样子，应该都会被暴戾和黑暗瞬间吞噬。 等到玩家的精神被吞没，意识海中的理智和冷静也会在瞬间崩裂，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玩家会陷入意识崩溃的状态，根本无法分辨站在他们面前的到底是内心深处想要报复想要杀死的人，还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陷入疯狂地自相残杀的绝望境地。 到了那个时候，“和睦”这个词会被彻底撕碎。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恐怕就无法再活着离开这场游戏了。 “如果像陈溪说的那样做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改变我们现在被动的局势。”桑桑沉思了许久之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用主导者的语气对会客室里的所有人说道，“游戏的规则是‘邻里和睦’，所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每次那股力量来袭的时候‘和睦’这个词就会变成随时可能引爆的炸丨弹，而这枚炸丨弹的燃料、导火索甚至点燃导火索的火花，都是来自于我们内心深处一直藏着的劣性和阴暗面。” “如果我们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以及所有可能会被那股力量扩大化的内心阴暗想法，也许真的能从根源上将问题解决掉。”桑桑说着，加了一句，“就像陈溪说的，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人，只要能够活着离开这场游戏，彼此……大部分人都很难再见面，所以倾诉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桑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看了一眼亲昵地搂在一起的越正清和肖晓蝶。 “大家也不要在意其他玩家有没有说真话，或者有没有隐瞒，因为说出来对我们自己也有很大的好处，可以让我们在那股力量再次出现的时候更冷静更有自保的能力。” “总之，为了能够扭转被动局面，我们必须在这三个小时里做些什么。”桑桑又想了想，“很多时候可能我们自己搞都不懂自己脑子里藏着些什么，不如大家先好好梳理一下思绪，等会儿我会第一个参加这出特别的自我介绍。” 桑桑的话说完后，其他玩家也都开始陷入沉思。 如果陈溪说的是真的，如果只要他们将本以为见不得光的内心想法都说出来就可以在那股力量再次侵袭的时候保持理智和清醒，那不止对他们有利，还可以继续遵从“邻里和睦”的游戏规则，确实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方法。 不过，虽然大家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方法。 秦宇轩就是其中之一。 首先，秦宇轩绝对不可能在倾诉自己内心阴暗面的时候实话实说，毕竟实话实说对他而言和自首求死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绝对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独特的兴趣爱好。 再则，秦宇轩的兴趣其实和这栋公寓一样，都是用能力激发其他人内心的阴暗面，然后一点点对他们施加更多的精神压力，最后让其他人都成为他这个精神控制者的玩物，而他则一直会站在旁边站在高处围观着他一手导演的自相残杀的戏码。 所以桑桑和陈溪口中的方法，不止是在解决公寓里那股力量造成的问题。如果真的每个人都袒露心扉的话，连秦宇轩都可能会找不到精神控制的突破口。 虽然秦宇轩还有别的方法对其他人进行强迫性的精神控制，但需要耗费的力量也让秦宇轩有些迟疑。 不过秦宇轩还知道一点其他玩家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当他们的内心深处出现对他人恶意的时候，他们周围就会出现这栋公寓里不应该存在的“镜子”，即使他们身处会客室中应该也不会例外。 秦宇轩还不知道“镜子”在这个游戏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为了更好地“帮助”大家找到游戏通关的线索，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困在会客室里的玩家们见一见“镜子”。 为此，秦宇轩需要一个猎物。 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秦宇轩看到了站在沙发旁的张一步。 和之前见到张一步的时候一样，秦宇轩注意到这个男孩依旧守在那个病恹恹的“女孩”身边。那个曾经让秦宇轩心动过，但现在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孩”身体状况看起来也糟糕透了。一开始秦宇轩只觉得那个“女孩”的状态像是通宵了好几天之后再也止不住睡意，但现在看来应该确实是病得很重。 以这种状态进入游戏，真是够倒霉的。 因为以那个“女孩”的身体状况，就算理智意识崩溃也不可能有力气攻击他人，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秦宇轩的猎物人选。 秦宇轩注意到的是精神状态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的张一步。秦宇轩记得他之前见到张一步的时候，他正态度友善温和甚至热情地跟在那个“女孩”身边献殷勤，他的眼神也一直黏在那个“女孩”的身上。 但现在张一步虽然还守在那个“女孩”身边，却非常沮丧地低着头，整个人散发着苦恼的气息。 秦宇轩还记得自己上次陷入类似状态，是在学校里向女生告白被拒绝的时候。想到这里，秦宇轩下意识觉得此刻张一步的心理防线应该会非常脆弱，所以他摸了摸下巴，直接向站在那里低头深思的张一步走了过去。 第231章 第二轮自我介绍 “你叫张一步吧？很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秦宇轩走到了张一步的附近，那个角落离男孩“心上人”还有好几步路，周围也没有其他玩家，倒是给了秦宇轩轻声说几句悄悄话的空间。 看着一直低头沉思的张一步，秦宇轩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然后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张一步说：“比起意志消沉，还不如更主动一点。毕竟如果不主动点往前走的话，最好的时机就要从你指缝里溜走了。 ” “每向前一步，就会向前一步。”张一步听着秦宇轩的话，若有所悟地抬起头，“如果停在原地的话，就会停在原地。” “呃……”秦宇轩虽然觉得张一步说的话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继续说道，“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废话文学，但确实就是如此。有的人可能为了保持现有的关系选择停在原地不动，但对于别人来说，不管是时间还是时机都会一点点溜走的，所以如果你还想要争取那边那位的话，就得再努力一些。” “我，我……”张一步知道秦宇轩之前就误会了苏白的性别，下意识想要解释的时候却又止住了。 因为之前在公寓里，苏白曾经叮嘱过张一步，误会和秘密在这一局游戏里并不一定是坏事，所以并不需要特别去澄清。 “她在这场游戏中处于绝对的弱势，甚至同样资历的你和她比起来也更健康更适应这个游戏，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拒绝了你？”秦宇轩虽然用了疑惑的语气，但却试图用语言在张一步的脑海中种下种子，甚至为了让自己的能力最大化，一直都搭着张一步的肩膀没有松开。 “一步小哥你还是太温柔了，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秦宇轩拍了拍张一步的肩膀。 “你在说什么？”一直在努力思考自己到底该怎样获得特殊能力的张一步刚刚有了灵光一闪，就听到了秦宇轩的胡言乱语。 张一步也已经高中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稚孩子。 秦宇轩是觉得他意志消沉的原因是……向苏白哥告白后被拒绝了？张一步看着秦宇轩的眼神有些古怪，虽然苏白哥长得真的很好看，但在张一步他的眼里对方就是一位超级厉害的前辈，喊一声“哥”已经是张一步竭尽全力想要拉近两人关系了，他怎么可能还敢有别的想法？ 张一步瞬间回忆起了在444路公交车上的时候，苏白突然变成鬼新娘让白旗袍鬼灰飞烟灭的画面，还有在444路公交车上第一次见到鬼新娘时那种恐惧到绝望的感觉，瞬间就打了个冷颤。 “能不能不要说那么恐怖的事情。”张一步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就算再给他二百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苏白哥有别的想法啊，他真的只是在思考自己想要的特殊能力而已。 而秦宇轩可能是“看懂了”张一步欲哭无泪的表情，又向男孩靠近了一些，用更低地声音说道：“现在她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也许一步小哥你可以用一些更激进的手段……” “你……”张一步用惊愕的表情看着秦宇轩。 “我是说你需要更热情更殷勤更主动一些。”秦宇轩自认为目的已经达成，种子已经埋下，所以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比如说看人家难受的时候帮忙倒杯热水之类的，你要是自己想歪的话可别怪我。” 秦宇轩对张一步露出了故作爽朗的笑容，然后趁着两个人的对话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和张一步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留张一步站在原地自我怀疑。 “真的是我理解错了吗？”张一步苦思无果，决定还是不再浪费时间，继续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灵光一闪时想到的和自己能力有关的事情。 不过张一步的理解其实并没有错，秦宇轩的本意就是想要在张一步内心深处埋下一枚种子，一枚应该包含着张一步对“女孩”求而不得怨念的种子，这枚种子将会在人的心里缓慢生根发芽，并且在公寓中那股力量的催动下快速生长，直至攻破理智。 但秦宇轩不可能想到的是，他对张一步和苏白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张一步的内心深处没有一丝与苏白有关的邪念和阴暗面，自然也不存在任何能够孕育“种子”的养料。也就是说，秦宇轩对张一步使用的能力是无效的。 “那就先从我开始第二轮自我介绍吧。” 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坐在沙发上的桑桑如同她之前提议的那样，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尽可能表情坦然地说道：“其实就像陈溪说的那样，虽然我努力告诉自己每一位玩家都是平等的，虽然我知道此刻比我资历浅薄的玩家可能会在噩梦世界中比我活得更久，虽然我鄙视过越正清对资历榜单的态度，但我确实是在乎资历的，也很在乎自己在榜单上的排名，甚至会因为我是在场玩家中资历最高的玩家而自动代入了主导者的身份。” “但这些只是小事，我内心憋得最久最阴暗的想法来源于我现实世界的经历。”桑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依旧搂在一起的越正清和肖晓蝶，“我的父亲是一个没有本事而且只会说大话的男人，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和我母亲结婚后，又用我母亲继承的遗产建立了公司，将我母亲所拥有的东西一点点蚕食，最后连我母亲也因为身体原因在我很小的时候早逝。我的父亲在我母亲去世后立刻迎娶了新的妻子，那个新妻子还带来了一个比我年纪更大的儿子，那也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也是我父亲对外宣称的公司继承人。” “……”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也习惯了身居高处，即使平日里表现得再温和，也依旧会觉得我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过得比他们更光彩，也比他们更辛苦。” “最重要的是，这段经历让我非常痛恨虚伪自大的男人，也对那些傻乎乎付出感情的女人恨铁不成钢。”桑桑并没有再次看向越正清，倒是越正清那边突然表现得有些坐立不安。 “公寓里那股力量每次出现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内心深处的这种想法不断地被激发出来，不过目前我还能够勉强保持理智。”桑桑点了点头，结束了自己的介绍，转而看向会客室里的其他人。 第232章 释放阴暗面 “我的事情，刚才其实已经说过一些。”从刚才到现在，姚庆一直都跟在桑桑的身后，所以这一次也在桑桑说完后开口说道，“在现实世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普普通通地大学毕业，普普通通地找到一份普通工作，然后在家人的安排下普普通通地结了婚。可能是因为我和妻子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她们那边比起天长地久更看重物质基础。” “她们家做决定购置了超出我承受能力的房产，虽然两边家里觉得这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未来的孩子，但我们两个人收入的百分之八十都得拿来换房贷，再加上我妻子每个月超额的支出，我必须拼了命的加班甚至在工作之余接外快才能避免再向老人伸手要钱。” “陈溪说的对，我可能早就已经被现实世界的生活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平日里为了赚钱麻木地四处奔波，连意识到自己即将崩溃的机会都没有。说来也不怕各位笑话，每次进入噩梦世界虽然都面临着危险，但对我来说噩梦游戏和现实世界相比简直就是一种放松。” “但后来因为噩梦游戏的原因我竟然会缺勤一两天，领导也发现了我在外面接外快的事情，所以人事已经通知我离职的相关事宜了。”姚庆痛苦地将脸埋入双手，“现在我所在的行业不景气，离职后很难再找到供得起那套房子的工作，所以我在地铁站的休息区半睡半醒了一晚上也不敢回家，之后就被拉入了这场游戏。” “我有的时候很羡慕那些决定不结婚的同事，虽然他们的收入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更低，却过着我梦想中的自由自在不愁钱的生活。但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婚姻有婚姻的优点，我们会有孩子，我们会相伴一生，这一路上会有辛苦，也一定会有更多幸福。” “但那股力量让我的脑海里冒出了各种各样恐怖的想法，我这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怨恨着这段婚姻，怨恨着私自做决定的岳父岳母，怨恨着每天过得比我快乐的妻……”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怨恨的，为什么你不从一开始就拒绝呢？”坐在旁边的陈溪忍不住拍了拍沙发的坐垫，转头看向姚庆，“一开始就拒绝别人帮你做决定不就好了？” “我……”姚庆欲言又止，又或许他知道陈溪说得没错，只是他沉溺在自认为普通人的生活中，忘了“反抗”也是普通人应该有的本能。 “在现实世界，首先被忽略的就是一直沉默的人。”陈溪睁大了眼睛，“既然决定了沉默，就不要因为自己的想法、感受和辛苦被忽略而怨恨别人，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如果是我的话，既然已经怨恨到了这种程度，我会干脆选择离……” “其实现在也不算晚。”一直坐在那里听的桑桑打断了陈溪的话，“姚先生，你的那套房子在哪里？” “在澄江市中心。”姚庆苦笑了一声。 “橙江市中心的房价还算平稳。虽然有些可惜，但如果真的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现在卖掉房子的话应该可以解决问题，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当然，没了房子你们的生活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桑桑想了想，“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说游戏结束后就不会再见面，但我的公司在隔壁的虹槐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准备住处，甚至是一个面试的机会。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提议，姚先生完全可以不采纳。” 桑桑用眼神提醒了一下陈溪，也许是觉得陈溪不应该提出一些极端的意见，也许是桑桑自己童年的经历让她并不喜欢将婚姻当成儿戏的男人。 “谢谢。”虽然桑桑说的话只是提议，但姚庆还是重重松了口气，“能多一条后路的话，我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都变清醒了，也许我真的太沉默太不擅长拒绝了。” “不用谢，说不定哪天姚先生的梦境能救我们的命。” “和你们相比，我才是真正的普通人。”紧接着开口的是玩家中年纪最大的孟枝，孟大姐叹了口气说，“我在现实世界的生活很普通也很平静，有相伴了很久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就连家里的四位老人都还在。所以我对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不满和说得清楚的阴暗面，之前那股力量出现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最多的就是恐惧。” “我从一开始就不擅长玩游戏，一直都很害怕进入噩梦世界，也没有特别厉害的能力，所以最害怕的就是没办法再见到现实世界的家人，一想到会在这个鬼地方丧命就会感到极度恐惧。” “还有就是，那股力量出现的时候……”孟枝顿了顿，“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既然游戏的规则是‘邻里和睦’，那如果公寓里的住户全部都消失的话，我是不是就能通关游戏了。” “但让其他人消失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和睦’了。”桑桑提醒孟枝，“孟姐，你产生的这种想法本身就在违反游戏规则。” “对不起。”孟枝也很无奈。 “放心吧，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弃邻居不顾，也是一种违反规则。”桑桑安慰着说道，“所以我们一定会在这场游戏中同进退的。” 这个时候除了安慰，可能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来平复孟枝的心情。 三位玩家进行了第二轮自我介绍之后，会客室里就沉默了下来，无论是越正清他们还是站在一旁的秦宇轩他们都没有主动进行自我介绍。 甚至有的人在桑桑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故意避开了视线。 “你别看我，我心里真没憋着什么事情。”陈溪在桑桑看过来的时候也立刻摆了摆手。 注意到一些玩家并不愿意参加第二轮自我介绍后，桑桑的目光看向她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落在了蜷在沙发中的苏白身上。 “那位姑娘的身体情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真的没问题吗？”桑桑看到沙发上的苏白勉强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于是继续说道，“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不适合参加噩梦游戏了，但显然管理员并不会因为玩家身体不适就进行特赦。”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桑桑说着，又看了一眼被越正清搂着的肖晓蝶，“我们这里正好有治疗能力者在，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第233章 你是男的? “是啊，这个孩子看起来很不舒服，就好像是从病床上被拖进噩梦游戏的。”孟枝看向苏白的目光也有些担忧，“这接下来要是和其它噩梦游戏一样，出现那些追着要吃我们的怪物可怎么办？” “我没事，不会拖大家后腿。”苏白睁开了眼睛，沙哑至极的声音让会客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哪怕处于“重病”的状态，苏白的外表也足以给所有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或者说这种“重病”状态带来的虚弱和苍白让他们看向沙发上蜷着的“女孩”时更加移不开视线了。 不过，那个“女孩”越是吸引人的视线，其他玩家就越是觉得可惜。 怎么可能不拖后腿？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重病状态下的玩家是不可能在噩梦游戏中存活下来的。无论是多么善良的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对“女孩”的同情怜悯也很可能会消失不见，哪怕是一直跟在“女孩”身边的那个叫张一步的男孩在噩梦游戏中恐怕也无能为力。 本来就是资历尚浅的新人，竟然还以“重病”的状态进入游戏…… “也许我的生活，也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刚刚倾诉完自己阴暗面的姚庆看着沙发上的“女孩”，竟然也释怀地松了口气。 “真是太可惜了。”在所有人都默默在心里惋惜的时候，陈溪已经一脸可惜地看向苏白，“我喜欢漂亮的衣服和一切漂亮的东西，包括漂亮的人。如果我们可以在现实世界遇见的话，我一定会缠着和你做朋友，然后带你一起去买各种漂亮的小裙子。” 苏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让其他玩家愣神的话—— “能够和陈小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但，咳咳，买裙子这种事情就不必了，毕竟我没有穿女装的癖好，咳，平日里被误会性别已经很让我感到苦恼了。” 误会性别？ 没有穿女装的癖好？ “你是男的？”连桑桑都有些意外。 越正清和秦宇轩也都是一副遭雷劈的表情，虽然秦宇轩一直都在其他人面前展示自认为精湛的演技，但这一刻的诧愕却是真实的。 秦宇轩甚至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一步，发现那个男孩脸上的表情竟然并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这个男孩早就知道他是男的？那他刚才的精神暗示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不对，看张一步刚才急着献殷勤的样子，即使对方是男性也可能有所企图，他的精神暗示说不定同样能起作用。 …… 就像张一步说的，苏白的外表模糊了性别的界限，很长时间没有去理发店打理的头发也渐渐长了，再加上颈部的喉结并不明显，走到哪里都是性别不明身形比较高的美人。 再加上现在虚弱的状态，苏白并不奇怪其他玩家会产生误解。 这种误解在噩梦游戏中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在这个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噩梦世界里，坦诚相待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在苏白看来，只要没有人提及，他也没有必要向别人解释些什么，他对张一步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白的身上，那位桑小姐也正等着他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让其他玩家继续误解下去的话，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了。 “不像吗？”蜷在沙发里的苏白向后仰起头，让所有人都得以看清楚他颈部的线条。虽然红月的力量一直都在强化着苏白的身体，却没能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强壮半点，无论是仰起的颈部还是睡衣宽大领口处的肩部，都让苏白看起来比其他玩家更清癯。 哪怕苏白坦言了自己是男性，无论是越正清还是秦宇轩竟然都没有之前的误解而觉得反感，反而…… “很抱歉，但性别在噩梦游戏中也并不能改变什么。”桑桑还是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可以试一下治疗能力者会不会让你的身体情况好转一些。”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不会拖大家的后腿。”苏白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咳咳，也不用担心我内心的阴暗面，以我现在的身体对大家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虽然从副作用出现的那一天开始，连小五都维持着人形在店铺里寸步不离地守在苏白身边，不过在算到下一场噩梦游戏临近的时候，那位迷雾商店的小助理也并没有露出多么担忧的表情。显然，无论是苏白自己还是小五，都不认为这些副作用会影响苏白通关游戏。 当然，在其他玩家看来苏白的话也是事实，像他现在这样说话和走路都费劲的情况，就算真的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影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如此。 “保护好自己。”桑桑显然也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大圣人，也无力为苏白做些什么，“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白。”苏白并不喜欢用假名，而且他的名字受到了“厉鬼拼图”的保护，倒也不担心有人用他的名字做些什么，“白色的白。” “苏白？”站在另一边角落里的风铃用很轻的声音重复着苏白的名字，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眼镜后的双眼睁大着打量坐在那里的人。 “那现在应该轮到越先生了吧？”桑桑他们倒是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风铃的动静，而是转头看向依旧和女友亲昵靠在一起的越正清，“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只有越先生和肖小姐没有说些什么了。” “我？我能有什么阴暗面？”越正清的右眼皮心虚地抽了抽，“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噩梦世界我都好得很。” “那你女朋友呢？”桑桑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指望能从越正清口中听到什么真话，转而就看向了亲昵靠在越正清身边，但却一直都低着头的肖晓蝶，“最近有什么无法释怀的事情？” “小蝶？”越正清的眼皮又开始跳了，但语气还是很张扬，“她在现实世界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噩梦世界又有我守在身边，能有什么无法释怀的事情？” “有哦。”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低着头的肖晓蝶用甜甜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有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肖小姐想做的事情是？” “我，”肖晓蝶紧紧搂住了身边越正清的手臂，然后用甜蜜的语气笑着说道，“想要杀死这个叫越正清的男人。” 第234章 不一样的游戏 “我想要杀死这个叫越正清的男人。” 那一刻，整个会客室都陷入了死寂，就连苏白也睁开眼睛看着旁边沙发上诡异的湖面。 虽然此时此刻的肖晓蝶一直都低着头，但苏白还记得这位女玩家最开始的样子——一位长相和声音同样甜美的年轻女性，坐在越正清身边的时候脸上经常挂着幸福的甜蜜笑容，气质温柔得就像是大多数选择治疗能力的玩家。 但是现在，那位温柔的治疗者一边“亲昵”地搂着越正清的胳膊，一边紧贴在男友的身上，一边说出了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我想要杀死这个叫越正清的男人。」就像是担心有人听不清楚，肖晓蝶又用甜甜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她的声音就像是有一种奇怪力量，话音落下后也依旧有声响在其他人的耳边回响。 “小，小蝶你在说什么？哈哈哈，你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越正清下意识想要从肖晓蝶的身边挣脱，但哪怕他已经额头冒汗，也还是没能从肖晓蝶的手臂中脱身。 “现在气氛是有些压抑，小蝶你只是想要帮忙活跃一下气氛吧？”越正清伸出手碰了碰依旧低头依偎着自己的肖晓蝶，很努力地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更柔和，“小蝶，我有点渴了，能不能帮忙去倒杯水？” 哪怕越正清不愿意去相信，也知道现在肖晓蝶的情况有些奇怪。一向温柔善良的肖晓蝶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一向身体柔弱的肖晓蝶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肖晓蝶就好像根本没听见越正清说的话一样，依旧死死地按住越正清的手臂，让他难以动弹。 “肖晓蝶，你给我放手！”越正清注意到会客室里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之后，渐渐气愤得满脸涨红，恼怒地提高了声音，“肖晓蝶，我就知道你受不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但你别忘了这里是噩梦游戏，你得依靠我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话，就算你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会对你下手的。” 苏白隐约记得越正清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他的能力和“很热很烫”有关，就算不是风铃那样的火能力者，应该也足以对付普通的人类。 不过……苏白看着那个紧贴在越正清身边的肖晓蝶，虽然身体状态不佳，身体里原本梳理平稳的力量也被副作用影响得乱七八糟，但苏白在噩梦世界挣扎多年的直觉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肖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些话即使是情侣之间也必须说清楚才能得以释怀。”桑桑看了一眼从脸色到脖颈都已经涨红的越正清，除了恼羞成怒之外，这种诡异的涨红看起来还像是使用能力前的先兆，“就算真的说不清楚，也能就此一刀两断，大不了今后形同陌路，千万别忘了游戏规则！” 也许是为了保险起见，桑桑的双手已经撑在了沙发扶手上，像是随时准备起身阻止可能会动手的越正清。 坐在越正清他们对面的陈溪和姚庆虽然战斗能力不足，但也都警惕地盯着越正清，好像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比起肖晓蝶，越正清更有可能坏事。 「游戏规则？」 “肖晓蝶”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收音机故障时变了调的声音。 「那是你们的游戏。」 「我的游戏，和你们不一样。」 “肖晓蝶”变了调的话音落下，原本低着的头瞬间像是断了一样向左侧折去，一直因为低着头而遮挡住面容的头发也被甩开，露出了“肖晓蝶”遍布红色血丝的脸，和那双只有眼白和血丝的诡异眼睛。 几乎就是在“肖晓蝶”脖颈折过去的瞬间，那些血丝开始在“肖晓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蔓延，而那两条遍布血丝的手臂正死死地抓着越正清的那条胳膊。 “啊啊啊！”越正清一转头就被“肖晓蝶”的样子吓了个半死，刚才还涨红的脸色瞬间被吓得惨白，他开始不顾一切地从“肖晓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却发出了比刚才更加惨烈的叫声，“啊啊啊啊啊——！” “肖晓蝶”身上的那些血丝并不只是恐怖的装饰，有很多细细的密密麻麻的血丝从“肖晓蝶”的指尖伸出，已经死死地扎进了越正清手臂里。 没有人知道那些血丝扎得有多深，也许只是扎进了肉里，也许已经开始侵蚀越正清的血骨。 除了折磨越正清之外，“肖晓蝶”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恐怖，却并没有再做些什么，反而一脸饶有兴趣地用那双诡异的眼睛观察会客室里的其他玩家。 而整个会客室里除了因为那些血丝的扎入而不断惨叫的越正清之外，包括苏白在内的所有玩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尽自己所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虽然自称“资深者”的越正清叫得格外惨烈，但这里毕竟是噩梦世界，出现诡异的事物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对于苏白这样真正的资深者来说，“肖晓蝶”的外表和其它诡异之物相比，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确实还不足以让所有玩家都惊慌失措。 但也不能再躺平下去了。 苏白蜷在沙发上的动作虽然没有变化，但已经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睛保持清醒，甚至和“厉鬼拼图”中的几位提前打好了招呼。就算苏白现在行动不便，阿喜、小火、青岚甚至其他几位一直在休息的拼图都不会任由苏白踏足绝境。 一直警戒着的桑桑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左手背在身后似乎正准备着什么。 站在沙发后面的风铃也已经开始活动指关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肖晓蝶”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 “肖小姐。”桑桑敢在这个时候站起身，必然是有她的底牌，“您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她。」“肖晓蝶”用一只手扶正了自己的脑袋，诡异的瞳孔环顾四周，「我只是和这具身体达成了交易，她把身体给我，我帮她杀死这个人类。」 “肖晓蝶”说着，另一只遍布血丝的手直接掐住了越正清的脖子，原本扎进越正清手臂中的血丝在他惨厉的叫声中滴着血抽出，转而钻进了越正清的脖颈。 这一次，越正清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有脖颈和脸上暴起的青筋述说着他此刻的痛苦。 「不过，我倒也不用真的遵守约定。」 下一秒，“肖晓蝶”竟然松了手，让越正清脱力地瘫在沙发上，而那些已经钻进他脖颈处的血丝依旧还留在那里，长长的血线与“肖晓蝶”的手指相连。两个人之间如同一具瘫着的人形木偶和遥遥操控着的诡异木偶师。 「人类，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不如加入我的游戏怎么样？」被诡异之物占据了身体的“肖晓蝶”动了动手指，那些血线被牵动的同时也拉扯着瘫在沙发上的越正清直起了身子。 下一秒，越正清被血线寄生的脖颈就被硬生生拽到了“肖晓蝶”的面前，有着恐怖眼睛的诡异之物，用布满血丝的另一只手抚过越正清冒着青筋的颈部，然后又用“肖晓蝶”的声音亲昵地贴着越正清的耳朵对他说道—— 「只要你杀死会客室内的一个人类，你就可以活下去。」 “肖晓蝶”的声音不小，足以让会客室内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235章 违反规则 「我的游戏就是，如果你想活下来的话，就杀死在场的另一个人类。」 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诡异之物紧了紧手中的血线，被血线死死扎着脖颈的越正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听到“肖晓蝶”说的话之后，他瞪大的眼睛里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缩放，然后他挣扎着伸长脖子，脑袋不停地向前伸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因为红线的原因发不出声音。 “肖晓蝶”身上的诡异之物察觉到了越正清想要说话的意愿，牵动血线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原本像是窒息一样不断挣扎着的越正清，就像是溺水久了终于得救了一样猛吸一口气，深呼吸了好久，才挤出声音说道—— “你不是和肖晓蝶做了交易，要杀死我吗？” 越正清的问题听起来没有太大意义，却正是此时此刻的关键。 按照那位诡异的说法，它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原因是和对方达成了交易，肖晓蝶付出了自己的身体，而眼前这个遍布血线的诡异之物则要按照交易内容杀死越正清。 这是一场对于玩家而言可能必死的交易，肖晓蝶很可能为之付出了生命。但现在眼前的诡异之物却正毫不在意地撕毁交易，甚至还向越正清提出了另一笔交易。 换句话说，眼前的诡异之物既然可以撕毁它和肖晓蝶的交易，自然也可以随时撕毁和越正清的交易，这个东西说的话可信度绝对是零，毫无信用可言！ 「呵呵，是怕我违约吗？人类真是精明啊。」 “肖晓蝶”说这话的时候，越正清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涨红到了诡异的程度，这和之前一样应该是越正清正试图使用自己能力的征兆。显然作为一位略有资历的玩家，越正清比起相信“肖晓蝶”提出的交易，更想要直接杀死眼前的诡异之物！ 但是下一秒，更多的血丝从“肖晓蝶”的指尖延伸出来，一根根蔓延向越正清的眼耳口鼻，入侵他的鼻腔，甚至扎进他的双眼！ “唔——” 那些血线扎入越正清身体和头部的时候无声无息，但从他脸上涨红瞬间褪去的样子，以及他痛苦到无法言语的状态和不停颤抖的身体来看，那些血线的入侵正把越正清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确实喜欢撕毁约定，但与我签订交易的人类也别无选择。」“肖晓蝶”表情愉悦地看着已经痛苦到翻白眼的越正清，「要么在你们的游戏里被我杀死，要么参加我的游戏去杀死另一个人类，你会选哪一个呢，亲爱的？」 “肖晓蝶”拖长的尾音，却像是一把刀子刺进了越正清的心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已经快痛苦到失去意识的越正清缓慢地点了头，同意了这笔交易。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肖晓蝶”收回了一部分血线，让越正清的状态恢复到能够行动的程度。既然越正清已经同意了这笔交易，那至少也要让越正清有能够杀死人的力气。 「那么在我的游戏里，你需要杀死的人类就是……他。」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诡异之物伸出了布满血丝的右手，它手上的血丝正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密集，仿佛很快肖晓蝶的这具身体就会被那些密集的血丝完全吞噬。 以苏白的视力，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血丝正在肖晓蝶身体的皮肤下涌动。 而“肖晓蝶”伸出手指向的那个人…… 是站在沙发后方的秦宇轩。 看着“肖晓蝶”伸出的手指，在场玩家的眼神里除了戒备和恐惧之外，难以抑制地多了些不解。不过在那个诡异之物的游戏中，谁成为死者可能并不重要，所以也不必去深究为什么被“肖晓蝶”选中的那个人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新人秦宇轩。 “越先生，不要啊！”眼看着越正清已经踉跄地从沙发上起身，玩家中心肠最软的孟枝忍不住颤抖着开口，她可能是所有玩家中最害怕的一个，却是玩家中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不要听它说的话，噩梦世界的诡异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您千万不要听它的话！” “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在引导我们违反游戏规则。”桑桑的手摸向随身的小包，“虽然不知道你和肖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肖小姐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违反游戏规则的人。如果你现在真的对秦宇轩动手，你就会成为第二个违反规则的人。” “就像孟姐说的那样，诡异之物的话毫无可信度！”桑桑说着，右手已经从小包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刀片，刀片在会客室的灯光下反射出锋利的金属光泽，“越正清，有的时候违反游戏规则要比被鬼物追杀恐怖得多。” 比起要杀死他们吃掉他们但同样会被他们杀死的鬼物，一些绝对性的规则更像是无法反抗的因果，所以在测试出“邻里和睦”的底线之前，玩家不应该轻举妄动。 可他们确实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就知道，在噩梦游戏里，再简单的规则也不是想遵守就能遵守的。”桑桑咬了咬牙，右手的刀片直接割向自己的左手手臂。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数根血线瞬间缠绕住了桑桑的双臂，彻底制止住了她的动作。不过那些缠绕在桑桑手臂上的血线并没有像对付越正清那样狠狠扎进肉里，只是束缚住了桑桑的动作。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越正清一步步向着秦宇轩的方向走，“刚才你们什么都没做，现在轮到这个姓秦的小子遭殃，你们就要阻止我？现在我已经窥见了一线生机，你们却要用那种缥缈的大道理来阻止我？秦宇轩的命是命，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越正清一步步走出沙发区，虽然他脸上的血线已经褪去，但他的脖颈处、手臂处甚至背脊处都扎着那些无法摆脱的血线，那些血线会随着越正清的脚步向前蔓延，虽然不会束缚他的动作，却让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被操控的人偶。 “你……” 沙发上的陈溪也坐不住地想要起身，但几乎只是一瞬间一眨眼的功夫，密密麻麻的血线如同蛛网一般拦住了所有坐在沙发上的玩家，似乎随时随地就能够扎入人类的身体。 「以旁观者的身份坐在这里不好吗？」 「呵呵，和我的同伴相比，我对人类已经足够友善。」 「虽然对待越正清的时候不那么友善，但也是因为这具人类的身体里还藏着她的记忆、情感以及那已经要溢出来的愤怒。」 「你们也不用同情那个会被越正清杀死的人类，毕竟他一直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越正清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脸部、颈部和手臂都变得涨红，看向前方秦宇轩的眼神中也充斥着止不住的杀意。只要杀死一个无力反抗的新人，就能够获得存活的机会，越正清根本就无法拒绝这笔交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会客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会客室白色墙壁上那幅“家和万事兴”的巨大挂画，竟然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占据一半墙壁的镜子！ 第236章 三方阵营 在众人的视线中，会客室墙壁上那面巨大的镜子与“家和万事兴”的挂画交错着时隐时现，仿佛是越正清仅剩的理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是美味的恶意。」 随着镜子的出现，坐在沙发上的“肖晓蝶”已经变成了被血线覆盖的诡异之物，不断跳动的血线之下再也看不出肖晓蝶的身影，连那如同来自深渊一般虚无缥缈的声音中也没有了肖晓蝶的痕迹。 苏白看向那面出现在墙壁上的镜子，在这座没有“镜子”的镜子公寓里，镜子里面呈现的世界与外界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 比起偶尔还能够恢复正常的外部世界，镜子里的世界已经充斥了浓郁的血气，让镜子中的会客室显得有些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出镜子里那个血腥的世界中同样有几个身影或坐或站在那里，一一对应着会客室中的玩家们。 但镜子中那些被血气笼罩看不清面貌的身影中，唯独缺少了坐在镜子前的“肖晓蝶”，“肖晓蝶”的位置在镜子的倒影中是空的，像是镜子里的东西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一步步向秦宇轩靠近的越正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墙上那面镜子的出现，在秦宇轩的面前站定之后就伸出烫红的手掌搭在沙发的背上。几乎就是在越正清碰触沙发的瞬间，沙发上被烫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洞，甚至在越正清收手之后依旧在“嗞嗞”冒烟。 虽然没有任何火焰燃起的痕迹，但越正清的能力似乎确实如他所言那么“又热又烫”。 观察着游戏的进展，苏白和站在那里的风铃都没有进行任何干预，毕竟现在是获取游戏线索最好的时机，而不是什么圣母强出头的时机。 更何况被选中的目标是秦宇轩。 “你说秦宇轩一直在做和你们一样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桑桑警觉地询问着坐在那里被血线吞没的诡异之物，在噩梦游戏中遇到愿意对话的诡异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们在避免恶意，他却在播种恶意，和我们想做的事情不谋而合。连我们都厌恶的精神控制的手段，那个人类倒是用得比我们顺手许多。」血线下的诡异之物提起“精神控制”的时候，语气竟然真的有些厌恶。 “精神控制……”身上缠满了血线的越正清突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秦宇轩，“是你，我和肖晓蝶就是在和你说话后开始吵架的。” “越先生，你冷静点！难道诡异的话比人还可信吗？”秦宇轩脸上带着夸张的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停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墙根处，“我，我真的只是……” 「我们看见了，我们透过镜子看见了。」诡异之物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你和那个女人都和他握了手，种子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 听到诡异之物的声音，曾经也和秦宇轩握过手的孟枝下意识将手藏了起来。 “你是说秦宇轩是一个精神控制者，通过身体接触控制了越正清和肖晓蝶，让他们争吵。而肖晓蝶被你附身的原因……也和这场争吵有关？争吵中涉及到了肖晓蝶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的内容，于是她用身体和你进行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杀死越正清？”桑桑努力将已知的内容联系在一起，拼凑出他们分开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桑桑看到的是事情的表面，而苏白和张一步在一楼的时候听见了那个长在椅子上的保安与别的东西对话，所以苏白的拼图比那位桑小姐更完整一些。 在苏白的拼图中，秦宇轩精神控制者的身份在刚才得到了确认，但以苏白的经验判断，仅仅只是握手不足以让肖晓蝶一心求死。而从时间来判断，肖晓蝶和眼前的诡异之物进行交易的时间，应该就是那股血腥气息第二次来袭的时候，这两件事之间极有可能存在着关联。 “您刚才说，您和您的同伴都很厌恶精神控制的手段？”苏白沙哑的声音在会客室内响起，“但是那股将肖小姐逼入绝境的血腥气息，不也是精神控制的一部分吗？” 「那个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东西的存在，我们也不会……」诡异之物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然后提高音量用狠厉的语气命令越正清，「越正清，杀了那个人类！如果放弃游戏，就意味着你放弃了那一线生机！」 诡异之物前后的态度变化很大，仿佛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恼怒。 也就是说，将那位肖小姐逼入绝境的确实不只是墙角那位精神控制者。苏白不仅没有从诡异之物的口中听到相关的反驳，甚至又获得了另一片与游戏相关的线索拼图，那就是眼前的诡异之物以及之前下半身是椅子的保安，似乎和那股恐怖的血腥气息并没有太大关系。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这栋公寓里很可能存在着三个不同的阵营，他们玩家所在的人类阵营，诡异之物所在的鬼物阵营，还有那股目前还来历不明的恐怖气息。 “对不起，我不想死。”越正清全身涨红地靠近退至墙边的秦宇轩，身周的温度都似乎上升了一些，脸上的涨红让越正清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扭曲，连他说话的声音一开始都在颤抖，“反正，反正你这样的新人根本活不到最后，不如就用你的命来换我活下去。” 越正清的声音渐渐变得平静，眼神也变得如一潭死水，他静静地抬起了因为发热发烫而涨红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掐住了秦宇轩的脖子。 反倒是被掐住脖子的秦宇轩只是皱了皱眉，并不像是站在死亡门口的样子。 也就是在越正清动手的同一时间，会客室那面墙上原本若隐若现的镜子彻底稳定了下来，占据大半面墙的镜子里是一个充斥着血腥和红色的世界，一眼望去就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嘭——！” 一声巨响，全身被血线覆盖的鬼物只是收紧了那些延伸出去的血线，原本正准备动手掐死秦宇轩的越正清竟然被恐怖的力道向拽飞，整个人像是破败的玩具一样被砸在了挂着镜子的墙壁上。 与此同时，苏白似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穿过镜子，溜进了越正清的身体中。 越正清最后爆发出来的恶意，似乎和肖晓蝶一样吸引了一些不妙的东西。 第237章 通道打开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会客室并不大，但从一面墙被拽着硬生生撞向对面的墙壁，其中产生的力道和撞击的狠劲可以从刚才的那一声巨响中窥探一二。 也许是想到刚才让他杀了秦宇轩的是那只鬼物，他刚准备下手就将他拽飞的也是那只鬼物，越正清的精神状态有些崩溃。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是我给了你一线生机。毕竟，只要再迟一秒，你就会是被杀死的那个人。」全身只有血线在涌动的诡异之物伸出手指向秦宇轩的方向。 越正清刚才整个人砸在墙面的镜子上，再加上之前就已经被那些血线折磨过一遍，他整个人都狼狈地挂在沙发上，尚未收束的力量更是让沙发和他手掌接触的位置被灼烧出好几个大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越正清在介绍自己能力的时候虽然有些故弄玄虚，但也不算说了假话，他的双手应该是能够产生类似火焰的超高温度，能够让他双手接触的物体表面受到严重的灼伤。 硬要说这种力量能够和风铃的火焰控制媲美也实在勉强，毕竟风铃的强大并不仅仅是因为火焰带来的高温和灼伤，更是因为她能够将火焰驯服得普通宠物一样乖巧，能够让火焰跟着她的意识更换攻击方式，甚至做到攻守自如。 不过越正清的这种能力虽然局限性很大，但的确称得上是强大的力量，足以让越正清这样心性的人志得意满甚至得意忘形。 苏白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对越正清的信息拼图，然后无所谓地丢到一边。 比起这种无所谓的拼图，苏白更感兴趣的是他明明看见有什么东西通过镜子进入到了越正清体内，但那个东西却并没有像“肖晓蝶”体内的诡异之物那样直接附身，因为越正清的意识依旧是他自己的意识。 在苏白观察着越正清状态的时候，会客室里的其他玩家却因为那只诡异之物伸出手的动作而将目光集中在了秦宇轩的身上。比起刚才悄无声息潜入越正清身体中的那个东西，秦宇轩那里出现了更让人诧异的变故。 “他，他的身后……”孟枝就站在距离秦宇轩最近的位置，所以一转身就看到了秦宇轩身后墙壁上的异样，“有一面镜子！” 孟枝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到了风铃的身边，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孟枝也知道在这里出现镜子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绝对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征兆。 秦宇轩也很清楚这一点。 该死！ 在肖晓蝶和越正清出事之前，秦宇轩一直觉得这场游戏和他曾经摧毁过的那些噩梦游戏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从来不在乎噩梦游戏中的所谓“规则”和诡异之物，总是沉醉在他自己热爱的游戏中不可自拔，总是觉得身为精神控制能力者的自己高于其他玩家，可以将每个与他接触的玩家都变成棋子。 但现在，秦宇轩感觉糟糕透了！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这栋“镜子公寓”简直就是他能力的克星！就好像之前他在越正清和肖晓蝶的内心深处播种的时候一样，只要他对“邻居”们做出恶意的行为，镜子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刚才越正清想要杀死他的时候，他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出现了想要杀死越正清的想法，甚至已经准备动手。 他身后墙壁上的镜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难道“邻里和睦”真的是通关这场游戏的规则？这一刻的秦宇轩开始疯狂推翻自己之前的各种想法，在所有玩家都意识到镜子的出现代表“恶意”的时候，他的一切行为都将无处遁形，他脑海中的“布局”和“毁灭计划”在其他人眼中会变得像小丑一样可笑！ “镜子，他的身后出现了镜子！” 秦宇轩的内心开始变得像被火烧灼一样焦躁，他当然知道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面镜子，但他也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 「回头吧，回头看看吧，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欢迎你，不如回头看看吧，回头吧……」 “也许很快，我们每个人的身后都会出现一面镜子。”坐在沙发上被血线束缚着的陈溪难得有些悲观地说道，“所以这就是真正的游戏吗？无论我们如何避免，这栋公寓里的鬼东西也会逼着我们自相残杀，‘邻里和睦’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被遵守的规则！” “我讨厌规则，我讨厌一切不在乎我个人意愿的东西！”秦宇轩没有回头看自己身后的镜子，只是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幽幽说道，“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现实世界，讨厌那个不能不努力学习、不能没有礼貌、不能和父母做对，甚至不能哭不能有自己想法的现实世界！但现在这栋破公寓，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 在现实世界一直被束缚着的他，又一次被“镜子”束缚住了， 而且在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之后，秦宇轩在现实世界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镜子”的存在却将一切都打回原形，让原本令他欣喜愉悦的噩梦世界变得比现实世界更让他厌恶。 “想让我回头？你想要和我玩精神控制吗？！” 交织着的各种愤恨和焦躁的情绪几乎让秦宇轩崩溃，当那个让他回头的声音响起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秦宇轩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他脑子里的理智似乎也在这一刻断了线，直接就不顾一切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面镜子！ 那是一面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镜子，不大不小而且方方正正，就连木质的镜框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镜子里是“秦宇轩”的身影，一样的身型甚至一样的穿着。 但是…… 镜子里“秦宇轩”的五官是颠倒的。 「你看见我了，谢谢。」长在高处的嘴巴裂开了恐怖的笑容，镜子里的东西竟然将手伸出镜子直接拽住了秦宇轩的手腕，然后试图用力将秦宇轩拽进镜子。 “滚！”身为精神控制能力者的秦宇轩直到这一刻才恢复理智，双眼死死盯着镜子里的东西，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大喊出了那个字。 镜子里的东西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秦宇轩也抓住时机挣脱开了那个“秦宇轩”的手，然后快速向后退去。 在秦宇轩抽回的手腕上，却留下了手掌形状的烙印。 「没用的，通道已经打开了，谢谢。」 镜子里的身影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血气和血气中隐隐约约的人形。 “你的能力足够逃脱那个东西的控制，难怪我的人想尽办法都无法从别人口中找到你的踪迹。”一个年轻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秦宇轩神魂未定地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个他不知道名字的眼镜女孩，明明看起来很年轻，还扎着两根土气的麻花辫，但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秦宇轩反应不过来。 然后秦宇轩看见那个女孩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会客室的中心，提高声音说道，“这场闹剧先暂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除了苏白，其他玩家也都迷茫地看向突然站出来的风铃。 现在是说话闲聊的时候吗？ 这间该死的会客室里至少有两只诡异之物啊！ 第238章 两本日记 “除了越正清和秦宇轩，你们接下来又准备激发谁的恶意？坐在这里的其他人，很可能和他们不一样。” 风铃站在会客室的中心，直视着对面沙发上端坐着的诡异之物。除了已经被镜子盯上的肖晓蝶、秦宇轩和越正清之外，会客室里还有抵抗力比较高的桑桑、虽然战斗力一般但心性比较平和的孟枝和姚庆、自称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陈溪以及一直跟在苏白身边心性并不差的张一步。 再加上她和那个叫苏白的，想要用折腾越正清他们的方法来折腾剩下的人很可能不会成功。 「人类内心的阴暗取之不尽，这个叫‘肖晓蝶’的人类原本也不存在恶意，但最终还是被迫溺死在了恶意之中。」血线缠绕的诡异之物一边用血线将越正清绑在它身边，一边说道，「与其反抗，不如接受镜子的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那些低劣的手段无法再引起我们的恶意，你们会利用之前那股血色的气息来强行逼迫我们发疯吗？”风铃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解读着眼前这只诡异的话，“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股力量似乎并不是你们能够控制的。” “你到底是谁！” 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秦宇轩已经伸出手去抓风铃的肩膀，可就在他快要碰触到风铃的时候，一种指尖被灼烧的刺痛感袭来，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风铃转过身，盯着秦宇轩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语气平稳地开口说道：“我的两位朋友死在了噩梦游戏中，这对于我们来说本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但他们两个人并不是死在通关游戏的过程中，而是死在了被他们当成同伴的人类玩家手中。” 对方的眼神明明很平静，但秦宇轩却有些不敢直视。 “既然你的朋友死在噩梦游戏中，除了同行者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的死因。”秦宇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从镜子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很难再保持冷静旁观的状态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风铃先是反问了秦宇轩一句，然后才说道，“很可惜，其中一个人手中有一本非常特殊的日记，准确的说是两本日记，一本主日记，另一本算是副本。虽然两本日记之间无法沟通，但他写在主日记上的每一个字都会出现在另一本日记本中，而那本记录着所有事情的日记一开始就被保存在安全的地方。” 秦宇轩的脸色越发难看。 “就是那本日记中的文字告诉我，他并不是死在通关游戏的过程中，而是被同行的玩家杀死，被一个叫秦宇轩的精神控制者杀死。”风铃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能够被会客室里的每一个人清楚地听见。 “一直到游戏最后，他们才发现一直伪装成新人混在队伍中的秦宇轩是一名精神控制者，但比起用能力来对付诡异，他更喜欢用自己的能力来对付同行的人类！” “在他的记录中，你的精神控制能力虽然很强，但实力却在他之下，所以他并没有中招，只是在其他玩家包括我的另一位朋友都被控制的情况下混在其中假装受到了你力量的影响。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慢慢摸清了你的能力并详细地记录在了日记中。这样一来，就算他没能在那场游戏中杀死你，组织里的其他人也能知道你这位神秘精神控制者的存在。”风铃缓缓摘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平光眼镜，脸上的表情十分肃穆。 风铃之前已经说过，她的那几位朋友死在了噩梦游戏中。 “组织？”坐在沙发那边的陈溪喃喃地重复着风铃提到的那个词。 “如果他的理解没有错的话，你在对别人使用能力之初需要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可能是与对方握手，也可能是假装不经意地拍对方一下，这个条件非常容易达成，所以几乎避无可避。” “达成触碰条件后，这种能力会在他人脑海中种下一枚种子，这枚精神种子会不断生根发芽，被控制者脑海中的阴暗面会被渐渐放大，所有被控制者会渐渐开始争吵、争执甚至自相残杀，这似乎是身为精神控制者的你十分乐意见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宇轩显然不会傻到在这里承认自己的罪行。 不过风铃根本没有在意秦宇轩的否认，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止如此，因为出现在噩梦游戏内的玩家很多都互不相识，想要利用人类的阴暗面来让一群陌生人自相残杀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好像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样。” “但其他人脑海里的种子会渐渐生根发芽，根据日记上的内容，等其他人脑海中的那枚种子彻底成熟之后就变成了你的第二种能力——彻底控制。你可以控制之前播下的种子，可以彻底控制被控制者的行为，甚至可以控制那枚种子在人类的意识海中炸开，造成永久的损伤甚至死亡。” “你刚刚就是准备用这种方法杀死越正清吧？” 风铃虽然在询问秦宇轩，却并不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日记主人的理解没有错，应该只有力量比你强大的玩家可以逃过你的精神控制。”风铃说到这里，抬了抬她的右手，“之前我们曾经握过手，但我可以确信我的身体里并没有出现别的乌糟肮脏的精神种子。” 风铃的话是在告诉秦宇轩和其他人，她的力量比这位隐藏了很久的精神控制能力者更强，甚至强得多。 “我那位持有日记的朋友也是如此，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在那本日记里写下你和那场游戏的结局，也再也没有回到我们的身边。”风铃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狠厉地盯着秦宇轩，“他的实力足以杀死你，最终却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根据日记里详细的记载，和日记主人的性格，我们推测……秦宇轩，是你控制了他一同参加游戏的那位朋友，用他朋友的手，杀死了他，是吗？” 风铃的质问声失去了平静，带上了对秦宇轩所作所为的愤怒。 “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编这种无聊的故事。”秦宇轩的表情已经失控，只是最后的求生欲望让他继续否认着自己犯下的罪。 “你应该还记得那两个人吧？他们应该进行过自我介绍，你还记得他们的身份吗？”失去眼镜的遮掩，风铃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橙色的火焰。 哪怕不是精神控制能力者，当玩家自身力量到达一定程度时，就有可能影响到弱者的精神。 “无名会！”秦宇轩脱口而出了三个字，然后面如死灰。 “你到底是谁？” 第239章 不死鸟再现 “你是无名会的人？”陈溪诧异地出声。 如果不是他们这几个坐在沙发上的人都被蛛网一样的血线拦着，她可能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让人不解的是，那只用血线绑着越正清的诡异之物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观众一般静静看着会客室里发生的这一切。 “无名会。”桑桑也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事实上，我们的组织没有名字。”身为首领，风铃尽职尽责地纠正着他人的误解。 虽然噩梦世界的玩家们习惯称风铃他们的组织为“无名会”，但以风铃为首的这个驻扎在噩梦世界的玩家组织，并没有像陈溪的哥哥陈海所在的“烛光会”那样拥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组织，所以其他玩家只能用类似佚名的方式来称呼这个强大到难以被忽视的组织。 “我们的队伍里有无名会的人！”经历过几次噩梦游戏，对噩梦世界玩家有一定了解的姚庆难得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也不用这么高兴。”也许是因为烛光会和无名会之间的某些不对付，陈溪轻咳了一声，努力用并不在意的语气说，“我哥哥说，无名会里的玩家除了那位不死鸟小姐之外，也都只是些泛泛之辈而已，可能比我们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并不是重点。”风铃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秦宇轩，眼底的橙色火光继续燃烧，然后抬起的双手掌心处瞬间燃起了熊熊燃烧着的亮橙色火焰，“秦宇轩，你在这场游戏里应该用各种方式触碰了不少人，想要解决隐患的方法只有一个。” “去黄泉路上的时候，别忘了向我的两位伙伴谢罪。” 风铃的双手抬起，火焰在秦宇轩的脚下点燃。 无名会的名字，再加上风铃所控制的火焰，她的身份在这一刻已经显露无疑。 “你的行为，也许会被这场游戏判定为恶意。”沙发那边传来苏白沙哑的声音。 “但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些与镜子相关的诡异也不过如此。如果真的有镜子出现在我的身后，也许我可以试试那东西是否可燃。”风铃听着苏白的声音，脸上露出意会的笑容，然后一挥手让秦宇轩脚下的火焰升腾而起。 “不死鸟……你是不死鸟，火！火！救我啊啊啊——！！” 火焰的灼伤对于任何人类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再加上风铃为了断绝后患，并不打算给秦宇轩任何与“种子”同归于尽的思考余地，虽然为了保证会客室的安全而减弱了火焰的规模，但灼烧的强度却绝对不弱。 按照风铃的计算，几秒钟后秦宇轩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在昏迷中丧命。 被秦宇轩害死的人已经不可能复活，但风铃能够做的也仅仅如此而已。 但让风铃没有想到的是，在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存活的烈焰中，身为精神控制能力者的秦宇轩在半身都被烧毁的状态下竟然强制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在燃烧的火焰中，秦宇轩竟然强行扑向了身后墙壁上的那面镜子。 “救，救我，带我走！就想像你说的，带我离开，外面的世界……”墙上木质的镜框和秦宇轩一起燃烧了起来。面对无名会传说中的首领，陷入绝境的秦宇轩就只剩下镜子里的诡异之物，毕竟“死”应该已经是最糟糕的结局了。 「谢谢。」 一个和秦宇轩有些相似的声音在会客室里响起，然后“秦宇轩”一拳砸碎了面前的镜子，拿起其中一块镜子的碎片直接割开了自己的脖子，止不住的鲜血如水流一般向外流淌，浸润了尚未被火焰吞没的上半身，就连向上蔓延的火势也被止住。 风铃想要让火势变得更大一些，想要用火焰彻底将秦宇轩吞没，但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毕竟是狭小的会客室，并不是随意可以乱来的地方。 于是风铃手腕翻转，一把由火焰形成的“剑”出现在她的手中，无名会首领对火焰的控制能力虽然还不如十年后，但在这间会客室里却绰绰有余。 「请等一下，那个人类已经离开这里了。」说话的是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诡异之物，那只被血线覆盖的鬼物竟然开口阻止风铃，「和我这具身体的人类一样。」 “如果这具身体已经变成了诡异之物，那用火烧了也是一举两得。”风铃的动作并因为鬼物的话而停下。 「住手。」血线鬼物的声音竟然有些慌张，「难道其他人类在这里丧命也无所谓吗？」 风铃转过身去，看见血线鬼物从沙发上起身，手上的动作让周围如同蛛网一般的血线瞬间收紧，身上被血线缠绕成茧只露出一张脸的越正清已经被割出了流血的伤口，沙发上的其他人也为了避开收紧的血线而挺直了身板向后躺去。 显然，沙发区被血线束缚着的人类玩家，都成了那只鬼物的人质。 “不死鸟小姐，虽然您是有名的资深者，但现在身处绝境，厉害的人只有您一位，我们这里拖后腿的人又实在太多了，真是抱歉。”桑桑的双手还被血线死死缠着，也已经被勒出了血痕。 “可能也不仅仅是我一位。”风铃收起手中的火剑，向侧边走了几步，让那只血线鬼物和附身在秦宇轩身上的鬼物留在她的视野范围内，然后才看向沙发上的某位熟悉的陌生人，“是不是，苏白？” 在幸福小区与苏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白的方向，刚才风铃的身份暴露已经让其他玩家诧异得脑袋宕机，好不容易脑子里的思绪理清了一些，现在风铃的话又让他们再次震惊了。 那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女学生是传说中的不死鸟小姐已经够让人目瞪口呆了，现在这位不死鸟小姐的意思是……之前被他们误认为是女性的苏白和她一样厉害？ 那个和张一步一起进行新手任务的新人？ 那个病得路都走不动的美人？ 和无名会的首领一样厉害？ “这里也并不是绝境。”被风铃明确地点名之后，苏白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精神一些，“这几位现身的诡异一直都在避免人类的直接死亡，恐怕连被夺走身体的肖晓蝶和秦宇轩也还没有真正死去，只是被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是的。”风铃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脖子还在流血的秦宇轩的躯壳，然后看向一直很愿意和他们聊天的血线鬼物，“是时候说说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240章 逃难者 “目的？这些诡异除了想要戏耍我们和吃掉我们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桑桑的双手被勒的死死的，但一直都没有松开她夹在指间的那枚锋利刀片，也不知道她想用那枚刀片做些什么。 “桑小姐，请冷静下来想一想，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不对劲。”风铃很熟练地烧掉了绑发的绳子，散开的头发却并没有损伤，可见她对火焰熟练到恐怖的控制力。 传说中的这位不死鸟小姐的真容如邻家女孩，一眼看去给人一种舒适的亲切感，在使用一些小小的伪装之后也能很好地隐藏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但风铃同样是无名会的首领，在这一世也是比苏白他们更早进入噩梦世界的名副其实的资深者，所以和年轻的容貌相比，风铃的眼神中更有一种沧桑感和来自强大力量的压迫感。 在将散开的长发重新扎成更利落的马尾之后，风铃才继续说道：“和以往出现在噩梦游戏中的敌人相比，他们实在是太安静了。” 风铃所说的“安静”，自然是指一直都坐在那里和他们聊天的血线鬼物，和对面那个附身在秦宇轩身上之后还没怎么说过话的哑巴鬼物。当然，“秦宇轩”不说话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脖子被割开了的原因。 “太安静了。”风铃再次强调着，“虽然它们确实在诱导我们破坏规则，但大部分时候都沉默着按兵不动，甚至尽可能避免了对其他玩家的伤害。”风铃露出思忖的表情，“就好像我们这些玩家的存在本身对他们非常重要。为什么呢？总不可能是在囤过冬的粮食吧？” “你们明明有能力杀死这间会客室里的大部分人类，但大部分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做。”风铃看向最初现身的血线鬼物，“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你们游戏的一种方式，但越到后面越觉得与其说你们的态度是在玩乐，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对待着。” “还有，”风铃又看向苏白的方向，“苏白，你刚才说肖晓蝶和秦宇轩还活着是为什么？” 被不死鸟小姐点名的苏白本想要换一个更端正的坐姿，但那些血线织成的蛛网还在沙发区域交缠着，他也只能继续有些失礼地躺在沙发里。 “因为那些鬼物是逃难者。”苏白脑海中一幅幅拼图闪过，各种信息瞬间交织在一起，又在下一秒梳理成了新的线索拼图。 “逃难者？”风铃一时也没有想明白，比起组织里那些爱动脑筋的家伙，她更擅长力量镇压的方式。如果此时此刻的会客室里只有她和那些鬼东西的话，她应该已经用火焰把这里一股脑全烧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鬼物是从镜子里……逃出来的。”苏白也不是那些深谋远虑的智者，但玩家中的智者不足万分之一，其他人只能凭借一场场游戏积累的经验来进行推断，苏白和风铃都是这样，“如果假设镜子内和镜子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么那些出现在墙壁上的镜子，可能就是两个世界的出入口。”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似乎只有人类的恶意能够让那些镜子出现。” “也就是说在镜子出现之前，这些诡异之物都被困在镜中的世界里无法离开。”苏白一边梳理信息，一边振作精神说道，“它们不止需要人类，而且需要诱导出人类的恶意来让那些镜子出现，但仅仅这两个条件应该不足以让这些诡异离开镜子里的世界。” “这些诡异对待人类玩家小心翼翼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它们必须附身在那些打开‘镜子’的人类身上，沉默应该不是因为它们的善意，而是因为还有其它鬼物还未逃离镜中世界，而我们这些人类就是它们逃离的最重要的媒介。” “逃离镜中世界？”风铃思忖着这一推测的可能性。 “而且刚才越正清打开‘镜子’之后，那只诡异从秦宇轩手中把他救走了吧？”苏白抛出了另外一条线索，“如果人类的尸体也可以被附身的话，诡异之物完全没有必要留他的性命，所以我们不如大胆地猜测，它们不止需要人类打开‘镜子’，甚至还需要人类活着。” 苏白看向站在对面的“秦宇轩”，那副躯壳的下半身已经被烈火烧灼到了扭曲的程度，但也许是因为已经被诡异之物附身，“秦宇轩”还挺直地站在那里，甚至胸腔还会因为偶尔的呼吸而起伏。 “无论是肖晓蝶还是秦宇轩，他们的身体都还活着。”苏白停下来让嗓子休息了片刻，“不过之前风铃小姐想要杀死秦宇轩那具躯壳的时候，那边的诡异说过‘那个人类已经离开这里了’，既然是离开而不是死去，那么秦宇轩以及肖晓蝶会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风铃也已经能够猜到答案。 “他们和镜子里的诡异进行了交换，被送去了镜中世界。”风铃的表情十分严肃，“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离开镜中的世界？” “恐怕和之前时不时出现的那股力量有关。”苏白已经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因为那股充满压迫感的力量而感到不适的恐怕不止我们这些人类。” 「你们并不是第一批进入这里的人类，既然是人类，就必然会因为那股力量而陷入疯狂。」一直沉默着的血线鬼物直到此刻才再次开口说话，「与其看着你们这些人类陷入自相残杀的死局，不如献出你们的身体，让我们能够离开那个鬼地方。」 “……”苏白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诡异之物称呼噩梦世界的某个游戏场景为“鬼地方”。 苏白还记得姚庆之前描述过的预知梦境，在梦境里他看见过的那些挂着镜子的走廊，还有他描述中那个被许多立镜围绕的房间恐怕都不存在于镜外的世界。 以苏白的经验，通过噩梦游戏的方法永远存在于最危险的地方。纵然他们留在镜外的世界会相对安全一些，但镜外世界并不是安全屋，止步不前只会让存活变得更加艰难。 苏白可以在这栋公寓里强撑着存活72小时，其他玩家却很难做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人类玩家恐怕会像诡异之物说的那样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的死局。 尚未变异出能力的张一步更是如此。 想到那位经常守在他母亲病床前说话的章阿姨，苏白还是必须做些什么。 而想要破局的话，他就必须靠近镜子，甚至靠近那个被镜子包围的神秘空间。 “如果我们自愿进入镜子，也许你们会愿意告诉我们关于镜子和那股力量更多的信息。”苏白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其他人惊愕侧目的话语，也向会客室里的两只诡异之物抛出了鱼饵。 当然，鱼饵越诱人就越危险。 先不说苏白进入镜中世界后会不会在镜子外面留下躯壳，身为“厉鬼拼图”的拥有者，苏白的身体即使仅剩躯壳也是可怕的存在。 不，甚至可能会变成更恐怖的不可名状之物。 第241章 失控的力量 “如果你们愿意告知更多关于镜子和那股力量的信息，也许我可以考虑自愿进入镜子的可能性。” “既然‘恶意’可以打开镜子的通道，倒也不算是特别难实现的条件。” 苏白抛出鱼饵之后，血线鬼物外表看起来依旧沉默着不动。 “还有我。”风铃只是略微思索，马上就向苏白走近了几步，“我们两个人可以考虑进入镜中世界，但我们需要知道镜中世界的详细情况。” 「……」血线缠绕中的鬼物沉默了片刻，然后出声，「告知人类也无所谓，毕竟连我们也对此无能为力，谁也不可能逃离这栋公寓。」 「唔——」另一边附身在秦宇轩躯壳中的诡异似乎也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这具身体的脖子被割开，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响。 「留在公寓里的我们都是一些居无定所的诡异，在察觉到这栋公寓没有其它诡异之物的气息后，就带着侥幸心理想要将这里变成我们的领地。但很快我们就被困入镜子的世界中，镜中的公寓和镜外的公寓起初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更平静，也不会被其它诡异叨扰，所以四处寻求居所的我们在镜中世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间。」 「但很快我们就察觉到这栋公寓的不对劲，除了镜外世界和镜中世界之外，这栋公寓的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个更隐秘的空间，而那个空间里藏着一个绝对恐怖的诡异之物。」 「我们不曾见过公寓深处那位大人，也找寻不到那个藏在深处的空间，但我们能够感觉到那位大人的状态十分不妙。因为每过一段时间，属于那位大人的恐怖气息就会席卷整个镜中世界。」 「那气息时而外放时而收敛，似乎是那位大人在努力控制气息的外泄，但依旧处于经常失控的状态。」 「再加上镜中世界的封闭性，久而久之那些带着可怕压迫感的气息在镜中的世界徘徊积存，镜中世界也变成了你们透过镜子看到的那个样子。」 越正清和那只诡异的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镜子依旧存在着，镜子里的世界和暂时平静的境外世界不同，永远是被红色血气浸没的样子，仔细看去还能够看见血气在不停翻涌着。 和之前血气降临时的淡红色世界不同，镜中世界充斥着的血气浓郁得让人看不清镜中本该呈现的人影，入目之处只有令人不适的浓重血色。 「那股力量已经到达了我们难以承受的程度，想要继续存活就必须在灰飞烟灭之前找到离开镜中世界的方法。」诡异之物看着被血线束缚着的人类玩家们，「即使借助人类的身体逃离，也只是来到了这栋公寓的外层空间。」 「随着那位大人的力量日渐失控，这栋公寓原本正常的外层空间也开始变得异常，不仅那些失控的力量偶尔会渗入外层空间，就连外层空间原本应该有的出口也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会有人类出现在这栋该死的公寓中，但通过附身恶意者的身体离开镜中世界，至少能够让我们拥有一些喘息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栋公寓的深处藏着一个失控中的诡异，虽然那个恐怖的诡异之物有尝试收敛自己的力量，但不断外泄的血气让镜中世界变成了必须逃离的死境。”苏白整理着自己听到的信息，“除此之外，那个诡异在失控的状态下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眼前的血线鬼物没有说谎，之前那股充满了血气和戾气的压迫感来自于一位失控的恐怖诡异，很难想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鬼物竟然还没有被失控的诡异吞噬干净。 这些将人类当做工具的鬼物不止没有被吞噬，甚至至今“毫发无伤”，连那位失控诡异的面都没有见到？ 「在进入这栋该死的公寓之前，我们曾经从一只尸鬼的手中逃生。」血线鬼物和它的同伴在进入公寓前后，似乎都习惯了绝境偷生的日子，「那只尸鬼和我们不一样，如果长时间无法进食就会因为饥渴而力量失控，那种因为失控而爆发的力量远远比不上公寓里的那位大人，不过情况有些相似。」 「所以我们曾经竭尽所能为那位大人献上祭品，用祭品的地板几乎洒满整个镜中世界，祈求那位大人收下我们的进贡。」血线鬼物停顿了片刻，「我们的行为似乎得罪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不仅没有收下祭品，甚至因为动怒而彻底失控，那紊乱又暴戾的力量中充斥着恐怖到几乎要让我们灰飞烟灭的愤怒。」 「我们可能误解了那位大人失控的原因，也彻底放弃了想要讨好那位大人的想法，只能绞尽脑汁离开已经彻底沦陷的镜中世界。」 血线鬼物脑袋歪折着看向苏白，口中时而发出诡异的笑声。 「能够和人类交谈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可惜就算你们知道了这栋该死的公寓的秘密，就算接下来你们反悔不愿意进入镜中世界，也已经由不得你们了。」 苏白却好像没有听见血线鬼物若有所指的嘲笑一样，反而努力撑起身子，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们口中那位大人的存在倒是有些奇怪。” “如果那个神秘诡异失控的原因真的是因为饥饿，它不仅没有吞噬在它的地盘上游荡的诡异之物，甚至因为你们献上祭品而产生了更加愤怒更加恐怖的失控情况，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像是拥有那样暴戾血腥气息的诡异。”如果血线鬼物说的都是真的，苏白甚至有些佩服那样的诡异之物。 “‘镜子’的存在可以说是连接里外两个空间的通道，但反过来也可以被视为一种封印，这些‘镜子’将镜中世界封印了起来，让镜外的世界尽可能地不受失控诡异的影响。而唯一可以唤醒并进入‘镜子’的竟然只有恶意？”苏白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血线鬼物口中的“镜中世界”是恐怖的，是愤怒的，是紊乱的，是它们必须逃离的绝境。 但对于苏白他们这些只需要存活七十二小时就可以通关游戏的“普通”玩家来说，“镜子”和深藏在镜中世界的神秘诡异本身似乎……并无恶意。 “原来如此。”听到苏白所说的话之后，风铃很快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那对于我们来说，留在镜外世界七十二小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两个人一直都在说“考虑”和“可能性”，并未承诺过一定会进入镜中世界。坐在那里的血线鬼物本身就是言而无信的家伙，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做出百分之百的承诺。 「这可由不得你们。」 血线鬼物双手抬起，交织在沙发区域每个人面前的如同蛛网一般的血线瞬间开始收束。 第242章 形势逆转 “请小心避开。” 也正是在那只血线鬼物准备对沙发上人质动手的时候，风铃的火焰已经在那些交织着的血线上点燃。 但当火焰顺着血线蔓延开，风铃却皱着眉发现她的火焰对那些血线似乎是无效的，毕竟那些血线并不是真正的“线”，更像是血液，更像是液体，纵使火焰还在蔓延，血线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风铃正准备在火势继续蔓延前收回火焰，却看见沙发上的苏白伸出了手，一簇蓝色的火焰融入到了蔓延着的橙色火焰之中，下一秒苏白面前的血线就被灼烧殆尽。 「怎么……」血线覆盖之下，鬼物只剩下眼白和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蓝色的火焰融入之后，交织的血线之上火焰的蔓延速度也瞬间变快，那异变的火焰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向被血线死死捆绑着的越正清。 “啊——”越正清颈部的血线让他难以言语，但凡还能说话，他恐怕早就已经疯了似地叫喊起来。 「那是什么？」 「人类……怎么可能……」血线缠绕着的鬼物眼见火势将要蔓延至越正清的身上，竟然动作有些着急地起身扯断身边的血线，眼睁睁看着被扯断的血线还未飘落至地面就被古怪的火焰燃烧殆尽。 那只血线鬼物，竟然保护了越正清。 或者说是保护了他的身体。 从血线鬼物动手，再到几乎所有交织的血线都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整个过程时间短暂得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风铃和苏白所做的事情。 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众人目瞪口呆的原因，与其说是因为风铃，不如说是因为坐在那里的苏白。 虽然其他人找不到吱声的机会，但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之前一直伪装得极为低调的女孩就是无名会的那位首领，传说中的不死鸟，能够控制强大火焰的真正资深者。 所以在了解风铃的身份之后，风铃的能力不会让其他玩家多么意外。 但是之前桑桑认为风铃很难一个人完成这场游戏的时候，这位无名会的首领竟然提到了苏白的名字，这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就算他们现在已经很清楚那位容貌惹人注目的年轻人是男性，可苏白拖着“重病”的身体连行走都困难的状态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在所有人都怀疑苏白会因为身体原因率先倒下的时候，风铃却主动将苏白和她这位资深者相提并论？ 为什么？ 就算没有玩家知道苏白的能力，他们也都记得苏白是和那边那个叫张一步的孩子一起进入噩梦世界的，就算参加其它噩梦游戏的时候可以伪装可以说谎，但新手游戏却不可能作假，至少他们至今都没有听说过有老玩家去参加新手游戏。 所以为什么风铃会对苏白另眼相看？ 是因为苏白对镜子和那个失控诡异的分析吗？虽然其他玩家同样诧异于病恹恹的苏白整理信息的能力，但仅凭这个似乎并不足以让苏白和无名会的首领站在一起。 当其他玩家脑海中出现这一困惑的时候，就亲眼目睹风铃那强大的火焰对那些恼人的血线无能为力，然后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病弱的苏白匠一簇蓝色的火焰送入风铃的火焰中，原本难缠的血线竟然顷刻间灰飞烟灭，甚至让原本坐在那里不动的诡异之物动作慌忙地扯断剩下的血线？ 那一刻，桑桑他们终于知道，苏白真的拥有让那位不死鸟小姐另眼相看的力量。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精于用剑。”不说其他人类玩家，就连风铃在看到苏白手中蓝色火焰的时候也感到惊愕。毕竟上一次和苏白在幸福小区并肩作战的时候，苏白只是把手中的黑伞当作长剑来抵挡鬼物潮而已，并没有使用别的力量。 “还是有些吃力。”承受着副作用的苏白虽然只是丢出了一小簇火焰，却已经觉得大脑昏沉。 作为厉鬼拼图的一员，蓝色火焰中诞生的小火因为失忆而来历成谜，但对于刚才蓝色火焰表现出来的力量苏白却并不吃惊，毕竟他从小火那里借来的蓝色火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火焰。 和风铃的火焰相比，那神秘的蓝色火焰的力量并非灼烧，而是吞噬污秽。 控制着这些血线的鬼物虽然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打开镜子，但它的气息中充斥着让小火渴求的食物，因此就算那些血线无法在火焰中燃烧，也会因为蓝色火焰的特殊性而被彻底侵蚀尽。 “看来形势已经逆转了。” 在那些血线被烧断的时候，原本被捆住双手的桑桑就已经抓住时机挣脱了束缚。看了看苏白和风铃的方向之后，一直都没有介绍过自己能力的桑桑直接用指间的刀片划破了左手臂。 鲜血止不住地向下流淌，但桑桑的鲜血不仅没有滴落到地上，反而在涌出伤口后不久就消失不见了，像是有一个隐形的存在正在吞噬桑桑的血液。 “一开始明明只需要几滴血，现在这家伙的胃口已经像无底洞那样难以满足了。”桑桑脸色有些苍白地苦笑着，然后一个瘦长的鬼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鬼影原本只是附在桑桑身后墙壁上的黑影，随着桑桑血液的流淌和消失渐渐从墙壁走了出来，最终变成了紧贴在桑桑身后的具现化的手臂如同刀锋一般的瘦长黑影。 苏白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桑桑的能力竟然与召唤有关，而且是以自己的血液为祭品来进行召唤。 想到“祭品”，苏白觉得自己似乎漏了某个信息。 “只要解决掉这里的两个鬼物，不再让那些镜子出现，存活七十二小时对我们来说应该也不算难事。”凭借着苏白对线索的分析，以及如今玩家和鬼物之间逆转的形势，桑桑和风铃一样主张在镜外的世界安稳地度过七十二个小时。 可就是在桑桑说完那句话后不久…… 夹杂着血腥气和戾气的压迫感再一次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紧闭着的会客室也无法再隔绝那股恐怖的气息，比之前两次更浓郁的血腥味几乎瞬间就侵蚀了整个会客室！ 第243章 打开通道的可能性 如果之前血线鬼物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股暴戾气息再次降临的原因，应该是镜中世界的那个神秘诡异又一次失控了。 而且这一次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庞大，那种血腥腐烂的味道甚至让苏白都感觉不适，视野中出现的空间都被浸润成了红色，连会客室中的摆设都在血色的旋涡中扭曲。 苏白会被副作用折磨的原因，是因为在短时间内承受了过多的紊乱的力量，需要用更多时间让这些力量在身体内部稳定下来，再用梳理的方式让这些力量为自己所用。在这样的阶段，苏白本该留在安静的地方闭目冥想，勉强支撑着身体参加噩梦游戏只会不断延长他被副作用折磨的时间。 而现在，苏白的身体不仅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甚至有另一股力量从外部对他这具人类的身体进行压迫甚至精神影响，所以苏白能够感觉自己身体内外这两股都不受他控制的力量正开始冲突。 之前的两次，公寓中那股失控的力量对苏白来说并不算强大，所以他身体中雾城城主的力量能够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让苏白完全不受那股血腥戾气的影响。苏白甚至有理由推测，如果那股血腥戾气在强度冲突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他身体中不断产生负面作用的紊乱力量说不定都能够平静下来。 那倒不是一件坏事。 但苏白他们现在身处的区域毕竟是真正“镜子公寓”的外围，那股失控的力量在镜外世界的影响力应该会有所减弱才对。 苏白环顾四周，姚庆、陈溪和孟枝他们这些在红月下浸润程度还不够的玩家已经被那股力量压迫得无法支撑，再这么下去的话，普通人类的精神绝对会陷入崩溃的过程。 那股血腥戾气降临了没多久，苏白才恢复了一些的精神又变得疲惫，双耳听到的声音也闷闷得像是隔了一层膜，其他玩家更是如此，仿佛他们已经在血色的世界里被困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可事实上，那股力量在降临的四五分钟之后就悄然褪去，在镜外世界停留的时间甚至比之前两次更短，像是被那位失控的诡异及时控制住了。 「失控的频率一直在提升。」血线鬼物反而还能够稳稳地坐在那里，「再这样下去就连镜外世界都会变得难以生存，到那个时候别说你们，连我们都无法再支撑七十二个小时。」 苏白能够感觉得到，即使连诡异之物都知道镜外世界不是长久之地，它们还是接近一切可能想要通过各种方式离开镜子里面的世界。也就是说，连这些诡异都已经无法再忍受那个被失控力量侵蚀的血色世界。 站在一旁的风铃也伸出手扶住了沙发，眉宇轻皱着，仿佛那股血腥的气味仍未完全散去。 “现在我们还有多少选择？”也许是因为苏白显露了出人意料的力量，风铃下意识地询问苏白，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更好的主意。 “……”苏白没有立刻回答风铃的问题，反而在思忖片刻之后看向了另一边的血线鬼物，“在做选择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曾经向那个失控的诡异供奉过祭品？还让鲜血流满镜中世界？” “也就是说你们不止尝试过附身镜子外面的人类，也曾经将镜子外面的人类连同身体一起拖入镜中世界？”苏白想起了之前血线鬼物说过的话，“你们知道打开……真正通道的方法？” 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些鬼物们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是将人类的意识或别的东西拖进镜中世界，这样一来它们就可以通过附身人类身体的方式逃离镜子，到达能够让它们或多或少喘口气的镜外世界。 但是如果它们真的尝试过给失控的诡异供奉人类祭品和鲜血作为食物，那这些鬼物应该知道如何真正打开镜子里外世界的通道，让人类带着身体进入镜中世界，甚至让鬼物不通过附身也能够逃到镜外世界。 “毕竟你们对越先生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苏白瞥了一眼被血线裹得严严实实的越正清。 另一边的秦宇轩下半身已经被风铃的火焰灼烧得惨不忍睹，连脖子也被之后附身的鬼物割开，却依旧可以成为鬼物附身的躯壳，可见那些诡异之物对人类躯壳的完整性并不在意，那个下半身靠椅子来移动的保安应该也是如此。 可眼前的血线鬼物在已经拥有了肖晓蝶身体的情况下，依旧小心地保护了刚才险些被灼烧的越正清。再加上苏白之前看见有什么东西通过镜子进入了越正清的身体，他有理由怀疑血线鬼物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真正打开镜中世界和镜外世界之间通道的方法。 “难道越正清可以帮你们打开通道？”桑桑在召唤身后瘦长鬼物的过程中流了不少血，此刻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也可能是因为成功召唤出了瘦长鬼影，即使刚才经历了血腥气息的降临，桑桑现在的精气神也比风铃弱不了多少。 桑桑询问的语气不算认真，毕竟现在看来越正清在这间会客室里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人物，能力不是最强的，甚至连恶意也比不上那个让风铃出手惩罚的精神控制者秦宇轩。 倒是那只血线鬼物看了看桑桑身后的瘦长鬼物，看了看风铃，最后目光落在了苏白的身上。 「我们没有能力打开‘镜子’，但‘镜子’会因为外面世界的恶意而出现。」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血线鬼物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人类的躯壳如同沉入海底时绑在脚上的巨石一样沉重累赘，在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通过‘镜子’。而恶意就像是绑在人类和鬼物身上的气球，能够带着鬼物和舍弃躯壳的人类进入镜中世界。」 “也就是说，如果人类想要带着躯壳进入镜中世界，就需要更大的气球……更多的恶意？”苏白说着，奇怪地看了一眼越正清，“按照这个说法，比起越先生，你们应该选择那边被烧了半截的家伙才对。” 越正清并不是个好人，但他的恶意应该远远不及那边的秦宇轩才对。 第244章 打开通道的方法 「他确实是最早用恶意打开‘镜子’的人类，但是……」血线鬼物承认了秦宇轩的恶意，又摇了摇头，「但上一次供奉祭品的时候，那位大人的失控几乎毁了整个公寓，那位大人似乎厌恶着恶意极高的人类。」 “但没有恶意又无法打开‘镜子’，所以你们最终选择了越正清。”苏白知道那些鬼物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既然镜外世界里也有保安鬼的存在，苏白相信确实有其他人类玩家进入过“镜子公寓”，就好像曾经载过很多新人玩家的444路公交车，在游戏场景中的诡异未被彻底解决之前，就会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类玩家重新进入噩梦游戏。 有的玩家在达成七十二小时的生存任务后离开了游戏，但未被解决的诡异之物依旧会和噩梦游戏一起迎接下一批玩家的到来。 因此就算知道曾经有其他玩家进入“镜子公寓”，苏白也不确定是有人活着离开了这里，还是所有的人类玩家都已经在这栋公寓里全军覆没，只能推测眼前的这些鬼物已经用不少人类做过实验，想尽办法离开已经被彻底侵蚀的镜中世界。 但即使这些鬼物竭尽全力逃难到了镜子外面的公寓，它们恐怕也很清楚镜外世界同样无法逃离，否则眼前的血线鬼物也不会这样平静地坐在会客室里与人类玩家交谈周旋这么久。 这些鬼物拼尽一切所为的，似乎也只是为了来到这个未来某一天同样会被血色侵蚀，但目前还能给予他们喘息机会的镜外世界。 可是，鬼物们的穷途末路，也意味着留给人类玩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论多少批玩家进入游戏场景，噩梦游戏中的时间和状态恶化的程度都不可能重置，噩梦游戏中原本就存在着的问题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糟糕。 如果刚才那股血气没有强大到影响苏白身体中副作用的程度，苏白会选择“存活七十二小时”这一相对简单的通关方式。比起正面那个神秘的失控诡异，抵御那股血气对精神的影响，在避免自己精神崩溃的同时逃脱自相残杀的命运对苏白来说要简单多得多。 虽然这场噩梦游戏的主题是“镜子公寓”，但留在镜外世界才是对普通玩家来说正常的游戏难度。 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曾经有人通过存活七十二小时的方式离开镜子公寓，在那个神秘诡异不断失控甚至失控频率和程度都在不断提升的情况下，相对平和的镜外世界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个神秘的诡异之物继续这么失控下去，镜内和镜外的世界不会有任何区别。 如果说“镜子”是这两个小世界之间的门，那就是说曾经会让玩家们感到恐惧的“镜子”其实是镜外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阻止着那个失控鬼物暴戾的力量完全进入镜外世界。 连“邻里和睦”这条规则都会变成废话。 当一个游戏场景彻底崩溃，任何规则的存在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身处镜子外和镜子里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这具人类的身体里还有着想要活下去的执念。」血线鬼物也依旧慢悠悠地缥缈的声音说道，「渺小的人类尚且如此，诡异在灰飞烟灭之前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而这个人类内心的恶意虽然打开了‘镜子’，但还无法打开真正的通道，所以我们通过镜子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一些额外的东西。」血线鬼物所说的人类，自然是被血线捆成了粽子而且无法说话的越正清。 “就是刚才越正清撞在镜子上的时候，进入他身体中的那股力量？”苏白也在意过那个东西。 「那是……来自镜中世界的恶意。」 「一些诡异之物就像是恶意的凝聚，以人类的躯壳来作为这份恶意的载体，只要利用这份恶意，就可以打开真正的通道。」 血线鬼物的叙述并不让苏白感到意外，但让他想起之前和张一步在101室的时候，保安鬼曾经在过道里对着某个东西说些什么。那个时候，张一步听到的内容，似乎就是这栋公寓里的鬼物在密谋着让那股暴戾的血气再次降临以达到某些目的。 现在想来，为了达成目的，这些诡异曾经不计后果地用恶意来引导那个神秘的诡异之物失控。 “通道打开之后呢？”苏白总觉得两个世界之间通道的打开不会那么简单。 “普通人类的躯壳应该承载不了那样的恶意，你们把越正清丢进通道之后，那些恶意应该会在十几秒甚至几秒之后消散，到时候那个通道……”苏白表情变得有些了然，“通道也会关闭？” 血线鬼物沉默了。 显然，苏白说的没错，即使想尽办法打开通道，那个通道能够维持的时间最多只有十多秒。 “唔——！！”听到这里，被死死捆着的越正清突然开始挣扎。 虽然越正清无法说话，但他看着原本被他轻视的苏白和风铃突然变成了比其他玩家更加强大的真正资深者，再想起自己曾经在肖晓蝶说过可以轻而易举让苏白拜倒在他脚下之类的话，整个人更是五味杂陈。 只不过和他自己的性命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一直到越正清听明白血线鬼物将他当成了“祭品”之后，越正清才开始痛苦地挣扎起来，哪怕越挣扎那些血线扎得越深，他也拼命地想要从鬼物身边逃脱开。 越正清就这么听着苏白和鬼物在讨论什么混蛋通道的事情，但无论哪一方似乎都没有提及他的下场！ 他呢？他会怎么样？！ 越正清哀求地看着苏白他们，奢求着他们能够出手相助。 就像刚才血线鬼物说的那样，人类的求生欲强得可怕。无论下一年、下一周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至少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丧命的这一秒，他们会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不止是人类，连那些鬼物也是如此。 第245章 新的委托已经出现 也不知道是因为越正清在挣扎的时候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还是因为旁边的鬼物有意想要释放越正清体内的恶意，原本扎在他脖颈处的血线竟然真的在他挣扎的时候松开了些许。 下一秒，沙哑且刺耳的声音就在会客室里响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救我！我不想变成祭品！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做些什么！” 在大喊了好几声之后，越正清却发现周围同为人类玩家的其他人依旧没有动静，于是眼神绝望地看着前方的风铃，更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不是无名会的首领吗？你不是噩梦世界最厉害的玩家组织的首领吗？你不是传说中的不死鸟吗？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对不对？” “还有你，你叫苏白对不对？苏先生，苏大哥，那个叫张一步的新人一直都黏着你，你曾经帮助过他对不对？能够被不死鸟赏识的你也不会就这么看着我成为祭品，是不是？”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成为祭品！” “我发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啊！我，我，我除了经常好面子爱吹牛之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和别的噩梦世界玩家相比，我甚至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啊！” “真的吗？”风铃按兵不动地看着越正清，缓缓问道，“我讨厌不坦诚的人。” “我，我……”也许是风铃的话让越正清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翼，越正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想要挣扎自救的语速倒豆子似地快速说道，“我，我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杀死过一些人，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但那个时候我对灼烧能力的掌控很差，根本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 “……” 风铃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对面的越正清像是以为风铃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于是继续语速飞快地喊着：“真的只是两三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是他们先让我被认识的人耻笑，是他们故意跑到我面前炫耀，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刻意为之，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后来我对能力的掌控就提高了很多，在我用能力让肖晓蝶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只是受了一些能够愈合的小伤而……” “人渣。”桑桑一脸厌恶地看着越正清。 “不要再说了！”风铃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她可以看见对面越正清身后的墙壁上，那面巨大的镜子里出现了越来越恐怖的血色旋涡。 那些鬼物说不定已经在利用越正清的恶意打开通道，而那个姓越的甚至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中藏着多大的恶意。因为风铃还没有决定是否进入镜中世界，所以只能立刻出声阻止越正清继续说下去。 但在看到风铃愤怒的表情后，越正清反而开始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受点伤，真的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啊！” “而且就算我在现实世界解决过一个两个人类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是噩梦世界的玩家了，现实世界的人类和法律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拥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能力，所以同为噩梦世界玩家的我们才是同伴，才是同类啊！” “不死鸟！救救我！” “抱歉。”风铃看向坐在那边的苏白，从苏白无声的唇语中读到了些什么之后，马上就对越正清摇了摇头，“在噩梦世界，保持理智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保持理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舍弃自己人类的身份。虽然我和组织里的人都选择留在噩梦世界，但都遵循着现实世界的律法和规则，毕竟无论我们身处何地，我们都是人类的一份子。” “但，但你是无名会的首领！”越正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吗？我可不认识什么无名会。”风铃直接否认，“我虽然带领着某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组织，但那是一个只求自保的小组织而已，并没有帮助他人的能力。” “苏，苏先生！”越正清像是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向苏白，歇斯底里地喊道，“苏先生，你一定能救我的，你一定要救救我！” 交织在沙发周围的血线已经消失，所以坐在沙发上的苏白已经调整了坐姿，但还是脸色苍白且神态虚弱地咳了好几次，然后才对越正清说：“抱歉，越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有能力救你。而且进入镜中世界也并不意味着死亡，也许其中还藏着让我们提前通关这场游戏的可能性。” 苏白最终还是决定进入镜中世界。 在姚庆的预知梦中不仅存在着镜中世界，而且还存在着一个四周围满了镜子而且中间还摆放着奇怪镜子的特殊房间，那说不定是一个对这场游戏来说很特殊的区域。 可即使知道这些，苏白原本也不准备立刻进入镜中世界，哪怕镜外世界随时有可能会崩溃，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不过就在刚才越正清吵吵嚷嚷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苏白的耳边响了起来—— 「亲爱的居民，以下是只有您才能听见的信息。」 出现在苏白耳边的声音，赫然正是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向他发布过委托的管理员，也就是那个说话和既定程序完全不一样且喜欢自称为“在下”的奇怪管理员。 「本次游戏情况有变，如若让失控继续恶化，整栋‘镜子公寓’都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崩溃。曾经有一位故人在虚海中留下讯息和一件东西，在下想再次委托您带着那件东西去寻找这栋公寓中唯一的‘镜子’。」 游戏场景在不断恶化甚至即将崩溃，而这个时候管理员试图委托他做的事情竟然是……送货？ 第246章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带着那件东西去找公寓里唯一的“镜子”？ 因为“管理员”强调了这是只有苏白一个人能够听见的信息，所以苏白并没有进行追问。以苏白对这位“管理员”的了解，“管理员”所知道的信息要比他多得多，行事风格虽然偶尔会有些奇怪，但在红月下的噩梦世界中还算得上靠谱。 最重要的是，苏白记得小五曾经说过“管理员”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自身行动不便，所以有的时候确实需要他人的帮助。而且因为某些原因，这位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管理员无法向普通玩家进行求助，而是找上了名义上与某位鬼巫大人签订了婚契的苏白。 另外让苏白在意的是，那位管理员说“曾经有一位故人在虚海中留下讯息和一件东西”，这句话中除了管理员需要苏白送去镜中世界的那件东西之外，还提到了虚海。 也是在经历了洛丽玛丝大酒店之后，苏白才从身为异族的洛丽玛丝口中知道了虚海的存在。加上上一世的时间，苏白在噩梦世界中挣扎了十多年，却一直到这一世才知道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存在着夹缝，而那片极黑的缝隙空间就是洛丽玛丝和管理员口中的虚海。 所有玩家从现实世界进入噩梦世界之前都必须穿过虚海，在苏白上一世的时候从未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从他进入噩梦世界起就再没有回去过那个让人毫无留恋的现实世界。 在这一世刚开始的时候，苏白每次进入噩梦世界也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就是在苏白知道“虚海”的概念及存在之后，一些事情就发生了变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苏白每次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都会在虚海缝隙中停留一段时间，甚至还会陷入恐怖的“幻觉”和“梦境”之中。 有的时候苏白甚至觉得他在虚海中看到的幻觉和梦境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他对那些画面毫无记忆。 苏白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虚海之中除了极黑之外，还存在着很多很多苏白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管理员能够从虚海中接收到洛丽玛丝的哭泣声，还能够从虚海中收到故人留下的讯息甚至……物品？ 虽然一切都还是未知，但苏白感觉到这一世的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噩梦世界甚至红月的真相。 「既然是委托，在下自然会向上次那样给予酬劳。」管理员的声音继续传来，「事实上，那个空间本身就对您有利无害，里面的环境会对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所帮助。」 「如今您戴着左手上那件恐怖的东西进入那个空间，也会有一些额外的收获。」 左手上恐怖的东西？ 苏白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除了小黑猫开心和其它猫灵幻化而成的黑色平安绳之外，就只有小五给他的用来吸收诡异之物力量的珠串。自从手上的珠串被小五解禁，可以自行吸收红月的力量之后，陷入副作用自顾不暇的苏白也没有怎么在意过这串珠子的动静。 还是说，管理员所指的是他左手掌心处的烙印？代表着迷雾商店拥有者身份和能力的烙印？ 他的左手上真的有在管理员看来都称得上恐怖的东西吗？ 管理员给出的酬劳倒是和上一次一样有白嫖的嫌疑。上次苏白接下委托前往洛丽玛丝大酒店之后，得到的报酬仅仅只是“在游戏场景内为所欲为”这样的空头支票，管理员本身没有任何损失。 上一次苏白之所以同意委托，是因为他没得选择，无论如何管理员都会利用权限将他送去洛丽玛丝大酒店，接受委托也是聊胜于无。 但这一次，苏白却可以选择是否进入镜中世界，所以这样的酬劳有些太贫乏了。 「这样的酬劳您定然是不满意的。」那位管理员先生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在下的处境有些特殊，能够支付的酬劳只剩下与这个世界有关的信息。所以作为额外的酬劳，您可以在本次游戏结束后向在下询问一个问题。」 「虽然有些问题在下可能难以回答，不过在下保证在您提出的问题中，在下一定会回答其中一个。」 哦？ 苏白对此倒是有些兴趣，要知道上次完成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委托之后，他也尝试着向管理员询问问题，最终却并未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过作为一位商店老板，一位新晋的商人，苏白搭在沙发上的右手还是默默抬起了两根手指。 「好，在下会回答其中的两个问题。」 管理员应允的速度快得离谱，快得都让苏白觉得自己对报酬的要求还是太低了。 不过，苏白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没有想到那位古怪的管理员先生竟然真的能够看见他抬起的两根手指，这样的细节哪怕是站在苏白对面的桑桑他们都不可能会注意到。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双眼睛……甚至更多双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这场发生在镜子公寓中的剧本。也许就像苏白猜测的那样，所有被选中的玩家都是剧本所需要的演员，也许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那些未知俯视者闲暇之余的消遣。 「放心，如果您真的遇到了危险，在下一定会及时向那位鬼巫大人求助。」管理员的话语要比上一次更加急迫，虚海中留下讯息的那位故人对他的意义，显然要比酒店里的洛丽玛丝更深，「当然对那位大人来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件东西，会在您跨越缝隙时出现。」 像是担心苏白再次后悔一样，管理员说完那句话就没有了动静，苏白的注意力也回到了会客室中，听到了越正清发疯一样的自白。 苏白清楚自己手中的底牌，既然决定了前往镜中世界，他也不会再阻止越正清的恶意。哪怕从一开始就觉得越正清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但他现在这样滔滔不绝毫无理智的状态恐怕也不是他的本意，很可能是受到了身边鬼物以及那份恶意的影响。 所以苏白向犹豫中的风铃传达了自己准备进入镜中世界的想法，风铃也放弃了还在那里说得停不下来的越正清。 「呵呵，呵呵——」 坐在一旁的血线鬼物开始发出古怪的笑声，显然一切都正在按它们的计划进行。 一旦通道打开，不止苏白他们想要进入镜中世界，镜中世界的鬼物也会想要从通道逃出来，但整个通道能够维持的时间很可能只有十几秒。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坐在那里的血线鬼物，还是占据了秦宇轩身体的那个鬼物都应该阻止苏白他们靠近通道才对，但会客室中的两个鬼物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 想来对于这些鬼物来说，它们占据着人类的身体离开镜中世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它们已经按照计划保护了越正清，还利用越正清打开了通道，之后镜中世界的其它鬼物能不能逃出来对它们来说应该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像拼图们那样会付出感情和信任的诡异之物，在噩梦世界依旧是极少数的。 「通道，即将打开。」 第247章 向前一步 气氛一直都很诡异的会客室中，人类和诡异之物一直都在平静地交流着。 毕竟本质上来说，这场游戏中最大的问题是藏在镜中世界深处的失控诡异，其它鬼物以及因为游戏而来到这里的玩家们都是逃难者。 只不过眼前这些鬼物都是将人类当成附身躯壳的恶意者，等通道真的打开之后，这些鬼物也很可能不会放过留在会客室中的人类。 「通道快打开了。」 几乎就是在鬼物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具现化的血色旋涡出现在了越正清身后的镜子里，那不再是镜中世界的影像，而是真正出现在镜子表面的血色旋涡，那些仿佛拥有了实体的血气化作触丨手缠绕住了本就因为血线而无法动弹的越正清。 已经陷入绝望的越正清口中只剩下难听恶心的咒骂，连挣扎的动作都变得虚弱，就这么真的如同祭品一般被那些血气缠绕着靠近镜子。 随着越正清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墙壁，镜子中的血色旋涡也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占据了会客室的正面墙壁，仿佛连原本挂在墙壁上的镜子都已经被吞噬。 通道打开了。 通道打开的瞬间，苏白和风铃已经起身冲向了墙壁上的血色旋涡。 “桑小姐，剩下的那只就拜托你了。”苏白原本以为风铃身为组织首领会选择留在镜外世界，看到风铃一同冲向旋涡的时候虽然诧异，但马上就叮嘱了留下来的桑桑。 “剩下的那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桑桑甚至还没明白苏白话中的意思，就看见苏白和风铃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和越正清的身形一起冲进血色旋涡。桑桑甚至难以想象之前还病恹恹需要扶着墙走路的苏白竟然能爆发出那样的动作和速度。 更让桑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苏白冲进旋涡的同时，他突然转过身用左手扼住了那只血线鬼物的脖子。在血色旋涡的映衬下，蓝色的火焰在血线鬼物的脖颈处燃烧。 与此同时，苏白的另一只手和风铃一起唤出火焰，蓝色和橙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直接堵住了那些想要冲出通道涌向镜外世界的东西。 原本一直平静得好像能够彻底掌控事态发展的血线鬼物显然也没有想到，已经进入旋涡的苏白竟然突然转身，然后它的脖颈就被那古怪的蓝色火焰扼制住了。 血线鬼物原本并没有将这些人类的力量放在心上，就算苏白他们拥有着比普通人类更强大的力量，就算苏白他们的力量可以伤害到它的躯壳，但躯壳仅仅只是躯壳，哪怕被完全破坏也只是破坏了名为“肖晓蝶”的人类的身体而已，已经靠着附身的方法离开镜中世界的鬼物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躯壳获得暂时的自由。 可是当血线鬼物忍受着蓝色火焰灼烧的痛苦想要离开肖晓蝶这具身体的时候，有一种来自苏白左手的特殊的力量将它困在了这具躯壳中，怎么都无法离开。 直到这一刻，血线鬼物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它想不到解决的方法，甚至都没有时间开口求饶，就已经被苏白用难以想象的力气和力量拖回了镜中世界！ 桑桑就这么看着那只血线鬼物被一起拖进血色旋涡，这才明白苏白刚才说的“剩下的那只就拜托你了”是什么意思。在桑桑想来，苏白应该是不放心剩下的玩家和两只鬼物共处一室，又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只能解决离他最近的血线鬼物，将剩下的鬼物交由留在会客室里的玩家解决。 而这些玩家中最有战斗力的，可能就是桑桑了。 一切都在这短短的十几秒中发生，风铃和苏白的身影也几乎要被血色的旋涡完全吞没。 站在原处的张一步看着苏白将要消失的身影，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慌乱感。这种慌乱的感觉很奇怪，并不完全是因为张一步觉得苏白离开后自己会陷入无人庇护的危险，因为他恨不得跟着苏白一起进入那片令人感到恐惧的血色旋涡。 那种慌乱感更像是来源于一种失去指引的无措，就好像一直在航道上航行的船突然失去了远方的灯塔，一时之间就没了方向。 如果他现在冲上去的话，还来得及吗？ 刚才苏白说通道存在的时间可能只有十几秒，怎么都不可能赶得上吧！ 但如果赶的上呢？ 有的时候从产生念头到付诸行动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张一步的脑袋都来不及想清楚，右脚已经先迈了出去。 然后，诡异的情况发生了！ 当张一步迈出右脚的瞬间，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越正清越来越遥远的咒骂声，血色旋涡带来的风声全部都消失不见，苏白和风铃最后的身影也停在了旋涡中一动不动，甚至连墙壁上原本一直涌动的血色旋涡都凝固不动了。 就好像……时间停止了流动。 张一步下意识又迈出了一步，然后原本停滞的时间恢复了流动，咒骂声、风声和旋涡都重新开始涌动，苏白和风铃的身影也完全被血色的漩涡吞没。 但是当张一步的动作停下来之后，周围的时间又再次停止了！ 「每向前一步，就会向前一步。」 张一步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噩梦世界给予他的天赋，之前和秦宇轩交谈的时候张一步就产生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向前一步就会向前一步，那止步不前自然什么都不会改变。 听起来虽然像是废话中的废话，但如果天赋中的“向前”是指时间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就像此时此刻的张一步，当他心头涌现一股奇怪力量的时候，时间会在他身体停止不动的时候停滞，又会在他身体重新动起来的时候恢复流动？ 这是苏白所说的天赋变异而来的能力？ 当他身体一动不动的时候，就能冻结周围的时间？当他身体动起来的时候，就能恢复周围的时间流逝？ 张一步的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狂喜，毕竟在所有青少年的心里，与时间有关的“超能力”都是异常强悍的，甚至在他思索自己能力的这段时间里，周围的时间都是停止的。 但是很快，张一步的心就冷了下来。 这不还是一个鸡肋的能力吗？！周围一切停止的时候他也必须停止，除了他的大脑思绪和双眼之外根本什么都动不了，他又能做些什么？难道这个能力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反思自己有多没用吗？ 张一步的内心忍不住嚎啕大哭。 沮丧归沮丧，当张一步看着前方墙壁上冻结的血色旋涡时，心里却已经没有了跟上去的冲动。与其跟上去拖苏白的后腿，他还是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弟弟留在会客室里研究自己到底能用这种能力做些什么更好一些。 更何况苏白说过，只要拥有了变异的能力，这种能力就会随着时间继续变异继续变强，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每向前一步，就会向前一步。」 张一步知道，苏白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灯塔，他想要在这个噩梦世界存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看着周围停滞冻结的一切，张一步突然发现了这个能力的其中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真的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很多事情。 x 而在苏白和风铃那边，他们刚刚不顾一切地冲进旋涡，就摔在了满是灰尘的沙发上。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被血色浸染，空气中也充斥着几乎让人窒息的腐败血气和戾气，周围的环境也变得破败且布满灰尘，但他们确实身处于一个同样的会客室中。 镜中世界是镜外世界的倒影，他们从会客室进入旋涡，自然也会到达镜中世界的会客室。 “有些奇怪。”风铃一边掩住口鼻，一边伸出手在空中划拉着，眼神显得很是凝重，“我在这里没有办法使用火焰。” 「哈哈哈哈哈——！」 苏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他拖回镜中世界的血线鬼物就爆发出了笑声。 「狂妄的人类，你们也会死在这里！」 第248章 镜中世界 在血色的镜中世界，明明会客室的布局和镜外世界一模一样，但到处都是破败蒙尘的样子。陈旧的沙发没有得到修补，靠墙的三人沙发甚至已经塌陷，中间的茶几也只剩下一些破木头和碎玻璃。另一边的饮水机倒在地上，水桶里残留的水中也漂浮着一些可疑的东西，整个会客室的状态像是已经废弃了很久很久。 明明只是在这个镜中世界待了几秒钟，苏白就已经明白为什么那些鬼物拼尽一切想要从这个鬼地方逃离。 更何况，他和风铃还无法在镜中世界使用力量。 是的，不只是风铃，就算苏白也无法再唤出蓝色的火焰，左手上猫灵幻化而成的平安绳就像是普通的平安绳，甚至在他呼唤厉鬼拼图时，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白。”风铃的状态有些紧张，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 虽然在幸福小区的时候，风铃曾经因为忘记自己的身份而忘记用火焰来保护自己，但忘记和无法使用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放心，你的能力没有消失。”苏白安慰着说道，“只是这个世界里充斥着的力量过于强大，所以我们身体中的力量被暂时压制住了。” 苏白这么确信的原因，是因为他依旧可以用冥想的方式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流动。虽然现在的苏白无法主动使用力量，但就像之前管理员说的那样，进入镜中世界确实对他的身体状况有好处。 在镜外世界的时候，那股血气与苏白身体中紊乱的力量产生碰撞，让苏白当时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但是在进入这个血色的世界之后，空气中全面爆发的血气要比苏白身体中产生副作用的力量更加强大，甚至暂时将他身体中紊乱的力量压制住了！ 苏白感受着身体中的力量在外力的压迫下被迫平静下来，那种骨子里的疼痛感和头疼脑热的感觉也在他进入镜中世界之后消失不见了。 他的状态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以哪怕无法主动使用力量，苏白现在的身体状态也好得不能再好，甚至有一种在地下室被关了两年后重见天日的轻松和愉悦，连空气中的血腥和腐臭味都无法影响他的心情。 要知道，苏白可是在噩梦世界挣扎过十多年的人类，见识过各种糟糕的环境和恶臭的力量，这种单纯的腥臭味还不算太糟。 和苏白相比，风铃的状态就不怎么好了。 风铃虽然是玩家中的资深者，但绝非苏白上一世遇见的十年后的风铃小姐，她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镜中世界充斥着的这股暴戾的力量，也无法像苏白那样达成平衡。 所以此刻的风铃不仅力量被暂时压制，而且整个人的状态也像是之前被血气压迫的其他玩家那样虚弱，虽然不至于像之前的苏白那样需要扶着墙行走，但也已经差不多了。 苏白本想让风铃趁着通道尚未关闭的时候离开，毕竟接到那位管理员先生委托的玩家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但是通道维持的时间实在太短，他们刚刚察觉到自身力量不对劲的时候，墙壁上的血色旋涡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面挂画大小的镜子留在会客室的墙壁上，透过镜子苏白还能够看见留在镜外世界的张一步他们，以及正控制着召唤出来的鬼物攻击“秦宇轩”的桑桑。 镜子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镜中世界除了血气和戾气之外也同样存在着一些麻烦的东西。 苏白转过身向周围看去，除了越正清和被他拖回镜中世界的血线鬼物，会客室里还有一些如同黑影但又呈现出胶状实体的鬼物。这些鬼物原本打算在通道打开的时候逃离镜中世界，却因为被苏白和风铃的火焰攻击而被迫留了下来。 哪怕这些黑影没有五官甚至没有四肢，苏白都能够感觉到那种针对他们的冲天怨气。 噩梦世界的鬼物虽然千奇百怪，但这些如同胶状物质的黑影应该不是这些鬼物原本的样子，更像是这些被困在镜中世界的鬼物正在那股失控力量的压迫下渐渐失去“自己”，渐渐“死”去。 就连被苏白拖回镜中世界的那只鬼物身上缠绕着的血线，也在镜中世界快速褪去，很快就再次露出了属于肖晓蝶的身体，只有那双全是眼白和血丝的诡异眼睛证明着那只鬼物的身份。 “看来这些鬼物和我们一样，也无法在镜中世界使用力量。” 苏白的状态正好，也顾不上周围那些失去了尖牙利齿的“野兽”，毕竟他还接下了那位管理员先生的送货委托。苏白记得管理员说过，“那件东西”会在他跨越缝隙的时候出现，所以那件东西应该已经在他身上了。 苏白身上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所以他很快就在睡衣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件圆形的冰凉的物品，似乎是一面小小的圆形镜子。 “很奇怪，我们两个人的状态似乎反了过来。我现在虚弱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你看起来却像是完全精神了。”风铃一边戒备着周围的黑影，一边说道，“我周围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苏白’这个名字，但你也不是那种喜欢隐姓埋名的性格，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怕的家伙。” “白方虽然势弱，但并不意味着白方没有一些奇怪的家伙。”每次游戏结束的时候，那位管理员都会提示“白方势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白方玩家中没有强者。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在第一梯队的玩家中其实也并不出挑，毕竟他是没有任何势力的独行客。 “所以你也相信白方是指人类吧？”风铃正试图通过说话来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有的没的地聊着，“我身边很多人觉得人类和诡异之物的力量过于悬殊，不可能被拿来作比较。” “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苏白记得这个时期，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意识到“白方势弱”的重要性，更不会知道“白方势弱”将面临怎样的惩罚。 第249章 怎么可能是你 虽然苏白知道“白方势弱”这句话背后隐藏着的危险，但很可惜他的身份并不是先知，也不想顶着这样的身份行走在噩梦世界。 “你不该跟着一起进入镜中世界。”苏白尝试着转移话题，“身为无名会的首领，小小的闪失都会让手下惊慌失措吧？” “确实。”风铃有些无奈地扶额，“上次我偷偷溜出来之后，还差点因为失忆在游戏里死掉的事情被那些家伙知道之后，他们就把我死死绑在了组队契约上，每次进入噩梦游戏身边都得跟着好几个人。这次如果不是追踪秦宇轩的时候无法使用组队契约，我也走不出来。” “事实上，就算我是最有把握不被秦宇轩精神控制的人，那些家伙也犹豫了很久。但那些家伙怎么也想不到，秦宇轩的精神控制在这场破游戏里什么都不是。” 风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些家伙太杞人忧天，也太小瞧自己了，虽然无名组织的不死鸟很有名，但如果无名组织只有一个不死鸟拿得出手，也不会有现在的规模。在我看来，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依旧是最强的玩家队伍，拥有着很多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并没有那么金贵。”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镜中世界会这么糟糕。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这里的味道实在让人不适。”风铃虽然掩住了口鼻，但镜中世界血腥腐败的味道早就已经无处不在。 「离开？没有人能够离开！」 风铃和苏白正准备离开会客室，后方突然传来了声音。苏白他们转头看去，就看见附身在肖晓蝶身体里的鬼物自暴自弃地倒在破败的沙发堆里，正讥笑地看着他们。 因为那只鬼物的力量被镜中世界压制，就连原本捆在越正清身上的血线都已经消失不见。但越正清的精神原本就已经临近崩溃，进入镜中世界后更是很快就晕了过去，再没有力气吵吵些什么了。 「和镜外世界一样，这个会客室已经是最平静的地方了，无法使用力量的人类在这里如同蝼蚁，你们迟早……」 那只鬼物的话还没说完，风铃就已经迈步走了过去，直接一拳砸在了那只鬼物的脸上。 “抱歉，我忘了这是肖晓蝶的身体。”风铃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准备转身的时候，风铃又从旁边破败的茶几处捡起了两根还算完好的厚木条，看起来应该是原本茶几上的横木，差不多一臂长，拿着也很顺手。 “我记得你很擅长用剑……或者伞？”风铃将其中一根木条递给苏白，虽然断裂的木条有些倒刺，但如今的情况也顾不上太多。 苏白笑着接过了木条，并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苏白上一次和风铃见面的时候之所以能够使用长剑和长柄伞，是因为当他借用黑伞力量的时候，黑伞的力量对长柄武器有一定的影响，甚至能够让一把普通的黑伞变成锋利的刺刀。 而在镜中世界力量的压制下，苏白暂时无法借用拼图们的力量，甚至无法与厉鬼拼图进行沟通。 手里拿根棍子，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苏白也看了一眼那些角落里的黑影，虽然那些身体呈胶状的鬼物外表很奇怪，而且一直都站在角落里不吭声，但苏白还记得之前通道打开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鬼物拼了命地想要挤出通道，只不过最后被他和风铃的火焰逼退了回去。 也许正是因为通道的关闭，这些失去了希望的黑影如同失去了斗志一般，即使站在那里都透着阴森和怨气。不过这些鬼物并没有对苏白和风铃进行攻击，它们可能和肖晓蝶身体里的鬼物一样，觉得风铃和苏白必然会和它们一样困死在镜中世界，甚至觉得两个人类在镜中世界苟延残喘会比现在死去更加痛苦。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先离开这里。”苏白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门口，看见风铃点头之后才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一股更血腥的气息瞬间从外部涌入，“即使是在这个被侵蚀的空间里，不同的地方被侵蚀的程度也不同。” “这一切的肇事者，就藏在侵蚀程度最高的地方？”风铃的话语中并没有畏惧，反而有一丝决然，“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一定要去看一看。” 听着风铃坚定的语气，苏白才想起来风铃和上一世的他一样，都是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实世界的玩家，甚至无名会这个组织里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扎根在了噩梦世界。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喜欢噩梦世界，而是因为他们在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苏白在这一世上有留恋，会选择进入镜中世界也是因为来自那位奇怪管理员先生的委托。而风铃会选择进入镜中世界，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金贵的人。 无论是上一世的苏白，还是其他选择长期留在噩梦世界的人，在发现长期浸润在红月下可以让力量变强之前，大部分都是认为现实世界的生活比噩梦世界更恐怖，或者说是认为噩梦世界的生活比现实世界更有意义。 这样的玩家多是矛盾的存在，一边为了通关和存活竭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一边又从心底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好像这些人竭尽一切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不断体验濒临绝境时那种肾上激素飙升的刺激感。 就好像只有死里逃生的一瞬间，他们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所以，当然，无论让风铃选择多少次，她都会和苏白一起进入镜中世界。 醒悟到这一点后，苏白反而有些感慨，也许是这一世的生活太过安逸，也许是这一世的现实世界给了苏白很多留恋的理由，他竟然忘记了无名会的风铃小姐是怎样的人。 “走吧。” 苏白迈步走出会客室，与鬼物口中最平静的会客室相比，会客室外的走道已经被血色侵蚀，肉眼都能够看见空气中涌动的血气。 而在走道里，竟然还歪歪扭扭地躺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边躺着的是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真正的肖晓蝶，而另一边躺着的则是之后被拖进镜子的秦宇轩。身为精神控制者的秦宇轩在镜中世界依旧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手臂和脑袋还时不时地动一动。 听到人走出会客室的动静之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秦宇轩吃力地移动视野，在充斥着血气的模糊视野中看见了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的苏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第250章 糟糕的敌人 秦宇轩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苏白，那种感觉让秦宇轩觉得很奇怪。 苏白这个人，是秦宇轩进入这场游戏之后，第一个特别注意到的玩家。那个时候，秦宇轩第一眼看见苏白就已经有些移不开视线，就仿佛灰暗的噩梦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清新淡色。 秦宇轩在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之前，只是一个被父母压抑到想要抹杀掉自己的崩溃复读生，从补习班回到家的路上，但凡身上的定位器偏离一段路，就需要向父母汇报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在那个连做梦都只有课堂和习题的灰暗日子里，秦宇轩也曾经有过梦想，靠着想象自己考上大学甚至大学毕业之后幸福的生活，来熬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在秦宇轩坐在辅导班发呆做白日梦的时候，他会幻想自己离开那个除了责骂和冰冷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会幻想自己在新的环境里摆脱阴沉的形象，去结交新的朋友，甚至是找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 他会想象自己和心爱的人一起时的相处方式，甚至会想象如何将自己的家布置成和原生家庭完全不一样的最温暖的风格，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想象自己将来会怎样温和友善地与自己的孩子相处，让自己的孩子在温暖中成长成优秀又阳光明媚的样子。 所以在秦宇轩的白日梦里，他总能看见一个没有脸的熟悉的陌生人，那是他梦想中的能够陪伴他余生的爱人。 当秦宇轩看见蜷在沙发上的苏白时，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就是‘她’，‘她’就是我一直都想要找的那个人！” 如果是成为玩家之前的秦宇轩，恐怕已经成为了另一个紧随其后的张一步。 但现在整个人扭曲至极甚至被恶意吞噬的秦宇轩，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所谓的梦。过去的那些梦在如今的秦宇轩看来甚至是幼稚且可笑的，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现实世界依旧在指责谩骂的父母，在秦宇轩眼中已经是定时上演戏剧的小丑。秦宇轩甚至很喜欢那种他们急得头冒青筋，因为他自己早就已经是无所谓考试和未来的人，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好笑的情景剧，这也是秦宇轩没有对身边人动过手的原因。 也是因为如此，秦宇轩对苏白的关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弱小且重病的新人在他看来和现实世界的普通人一样没用，对苏白一见钟情的也并非是精神控制者秦宇轩，而是已经被秦宇轩彻底放弃的那个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可以说是秦宇轩最痛恨的人，很懦弱，很无能，不敢反抗，唯一拥有的东西就只有复读班上发呆时做的那些白日梦罢了。 所以秦宇轩一看见苏白，就会想起他最讨厌的那个只会做白日梦的自己，就会心生厌恶。 但……那都是秦宇轩被拖进镜中世界之前的感受了。 秦宇轩被拖进噩梦世界之后，他所谓的力量和自信都被四周压迫而来的血气侵蚀殆尽，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又变回了过去无能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不曾拥有。 就是在这个时候，秦宇轩勉强抬起头，看到了距离他越来越近的苏白。既然这个时候的秦宇轩已经再次一无所有，他至少也希望能够再拥有一次白日梦。 秦宇轩的身体虽然发软，但瘫在走道里的原因并不是走不动路，而是在血气和戾气的侵蚀下精神临近崩溃，甚至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当视野中的苏白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秦宇轩的思绪竟然有那么顷刻间的清明，甚至扶着墙在走道里站了起来。明明之前已经知道苏白的性别是男性，可秦宇轩这时候也想不到这些，他眼中的苏白就是这个血色世界中的一抹清新色，也是他接近崩溃的大脑中出现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太多理由，甚至没有太多逻辑，秦宇轩像是在被本能控制着向苏白靠近。 可就在秦宇轩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苏白的那一刻，他视野中的苏白竟然加快步速向他走了过来，再然后他就看见苏白抬起了手中持着的木棍向他用力敲了过来！ “你……” x 和风铃一起站在会客室外的走道里，苏白并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秦宇轩紊乱的大脑里到底出现了多少混乱的思绪，他只是看着原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秦宇轩，竟然真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扶着墙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一个失去力量的精神控制者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苏白也无所谓他到底是昏迷还是清醒。 苏白完成过与秦宇轩有关的拼图，知道对他这样用能力杀死过不少玩家的精神控制者来说，被关在这个镜中世界，活着感受自己的精神和大脑被一点点侵蚀至死，不仅算是罪有应得，甚至可以说是最应景的死亡方式。 所以在看了一眼秦宇轩之后，苏白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后。 就在秦宇轩的身后，有一个和之前那些胶状黑影类似的人形正在向他们靠近。但和那些黑影不同的是，向他们靠近的人形身体并非黑色也并非胶状，而更像是由流动的暗红血液组成的人形。 “是血鬼。”苏白皱眉看着后方的鬼物。 血鬼的出现……对身处镜中世界的苏白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鬼物都无法在这个空间里使用力量，但血鬼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它们拥有多少力量，而是它们的身体由血液组成，又以吸食血液为生。 就算血鬼无法使用力量，它们的身体很可能还是无法被攻击的血液。同样失去力量的人类即使冲上去攻击血鬼，他们的攻击对于血鬼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而血鬼渴求的食物，则是存在于人类身体躯壳中的血液。 也就是说血鬼的目标并不是意识被拖进镜中世界的秦宇轩，而是带着身体来到这里的苏白和风铃！ 血鬼的身体能化作血液穿过缝隙，就算苏白拉着风铃回到会客室也没有任何意义。眼看着血鬼已经穿过秦宇轩的“身体”，并不确定镜中世界到底对血鬼产生多大影响的苏白还是只能抬起手中那根木条，向着血鬼挥了过去。 第251章 诡异之物的存在 人类和诡异之物的界限有时是分明的，有时又是模糊的。 在这个噩梦世界中，“人类”的定义是明确的，那就是来自现实世界拥有着鲜活躯体的生命体。一旦死去，一旦失去身体，就会像幸福小区里那些死去的玩家一样变成虚弱得难以被发现的幽魂，只有在红月下浸润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后才能和噩梦世界里别的东西一样异变成为诡异之物。 而诡异之物的存在就复杂得多。 在苏白对噩梦世界的庞大拼图中，这个如今被红月浸润的世界曾经有过至少两个已经崩溃的文明，洛丽玛丝那样的人鱼异族也曾经生活在阳光下，他们的文明中可能存在着许多拥有特殊甚至强大力量的生命体，但那样的文明应该也早就已经毁灭了。 而洛丽玛丝的那个爱人伽蓝看起来和普通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似乎诞生于一个和数百年前现实世界相似的文明中，那个文明中的生命体和现实世界的人类一样弱小而普通，像洛丽玛丝这样从文明崩塌中幸存下来的异族，也成了他们眼中的怪物……和诡异之物。 于是，远古的异族成了拥有躯壳的“诡异之物”。 苏白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伽蓝他们的文明也早就已经毁灭，就连伽蓝之前也是靠着洛丽玛丝的庇护在噩梦世界中苟活。而伽蓝那个文明中的人类死去之后，似乎也变成了幽魂，然后在红月下渐渐变成像鬼新娘阿喜那样的厉鬼冤魂。 所以厉鬼恶鬼和冤魂也是“诡异之物”中的一部分，却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躯壳。 除了这些因为文明的出现和崩溃而诞生的诡异之物，红月降临在这个世界之后，拥有自己的力量浸润了噩梦世界的一草一木，就连一粒沙子和一栋房子也会在红月的力量下异变为诡异之物。 这样的诡异之物即使拥有躯壳也是椅子、树木之类奇怪的存在，所以其中的一部分会藏匿自己的躯壳，如同鬼物一般行走在噩梦世界。 现在出现在苏白面前的血鬼，应该就是这样变异而来的诡异，也是最普通的诡异之一，毕竟红月下的噩梦世界并不缺少血液。 哪怕在一次次的文明覆灭后，尚存在于噩梦世界中的诡异之物很多都没有了躯壳，它们的身体中自然也不会再存在血液。但在那一个又一个文明倾覆的过程中，噩梦世界的大地上早就已经血流成河，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土壤都像洛丽玛丝大酒店外的花园的土壤一样溢满了血液。 甚至连苏白这一世尚未接触过的河流湖泊甚至江海中流淌着的都是暗红的血液，那时已经崩溃的文明留下来的最让人震撼的遗物，噩梦世界的血鬼也正是从这些血液中诞生。 只不过比起孕育了它们的那些腐败腥臭的血液，噩梦世界中人类玩家身体中新鲜的血液对血鬼们来说更是绝世绝代的美味，所以这些血鬼对于人类的执念要比其它诡异之物更疯狂，只是这些东西的实力也的确平庸，即使是风铃的火焰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血鬼的身体燃烧殆尽。 现在回忆起来，当初风铃在幸福小区里用火焰解决的鬼物中，就有一些血鬼的身影。 但就是这样成不了气候的角色，如今却变成了镜中世界的大麻烦！ 当苏白一棍子朝着血鬼砸过去的时候，还想着这些血鬼会不会因为镜中世界失控血气的影响而失去变成液体的能力，但苏白甩出的木棍却直接穿过了血鬼的身体，像是捅入了一滩诡异的死水。 显然，血鬼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液体，就好像人类会说话一样并不属于“力量”的范畴。这也意味着在不使用力量的情况下，无论是风铃还是苏白，他们手中的木棍以及其它拳脚攻击都无法对血鬼造成任何伤害。 “真是糟糕的局面。”苏白皱眉收回了木棍。 不过很快苏白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更加糟糕的局面。 就在那只血鬼的身后，还有五六只血鬼在走廊的那一头出现，闻着人类的味道迫不及待地向他们挪了过来。 “身为无名会的首领，你身上应该带了一些道具吧？”苏白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询问风铃，“虽然我们的力量没有办法使用，但道具是实物的话很可能不会受到影响。” “我知道，可那些家伙给我准备的道具都是功能性的，甚至我的那个包里还有半个月份的食物，我偏偏就是没让他们帮忙准备战斗方面的道具！”风铃可能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因为自信而轻敌的状况，“普通的爆裂符就可以解决这种低等的血鬼……但谁能想到我会沦落到要为了血鬼准备爆裂符的地步？！” 风铃的语气听起来都准备骂脏话了。 “这些东西在这个空间里有些太如鱼得水了。” “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在风铃和苏白的耳边响起，他们转头就看见了虚弱但依旧在向他们求助的秦宇轩。 “你用肮脏的手段杀死其他玩家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向你求救过吧？”风铃只是瞥了绝望的秦宇轩一眼，然后就不再理会，转而问另一边的人，“苏白，你还有什么底牌？” “看起来也不止我一个人有底牌。”苏白看得出来，风铃虽然因为被血鬼逼入绝境这件事情而有些破防，但看起来并不绝望，也完全没有出现精神崩溃的迹象。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真不想在想要招拢的人面前用这种底牌。”风铃显然还没有忘记她曾经希望苏白加入无名会的事情。 事实上，上一世的苏白每次见到风铃的时候，对方都会郑重地进行一次邀请，只是从未成功过而已。 风铃说着，直接用手中木条上的倒刺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任由自己的鲜血沾染在那根木条上，新鲜血液的味道也显然让那些血鬼变得更加激动了。 只不过在鲜血浸入木条后没多久，那些鲜血竟然在木条上燃烧了起来！ 风铃将掌心的血液擦拭在走道的墙壁上，沾染了血迹的墙壁也点燃了火焰。就算无法主动使用力量，身为“资深者”的风铃的血液中也同样蕴含着火焰的力量！ “虽然有些狼狈，但这总比爆裂符好用一些。”风铃忍住掌心的疼痛，挥舞着木条冲向血鬼。 可是让风铃和苏白都没有想到的是，虽然火焰在触碰血鬼的瞬间就点燃了那一处血液，但那些血鬼被灼烧出一个窟窿的身体竟然很快就恢复了！ “这里的血气实在太重了。”苏白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些血鬼会用镜中世界的血气修复自己。” 第252章 白奶奶 “偏偏是血鬼。” 风铃也深深意识到了情况的糟糕程度，血鬼这种东西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是不入流的角色，偏偏就是会在这种充斥着血气的诡异空间中如鱼得水。 “你的底牌呢？”风铃掌心处的刮伤还没有愈合，时不时有血液化作火星子滴落在地上，但用自身鲜血制造出来的火焰终究没有太大的威力，控制性也很差，“如果你不行的话，就得轮到我失血过多了。” 苏白看了一眼身边的风铃，刚才她仅用掌心处极少的血液就召唤出了火焰，而现在她话语中的意思似乎是说，如果苏白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她只能用更大的伤口和更多的血液来将眼前的血鬼彻底燃烧殆尽，让它们完全没有修复身体的可能性！ 当然代价应该就是风铃的失血过多，甚至与这些血鬼同归于尽。 “我的底牌，一直都在。”苏白长舒了一口气，即使血鬼一步步逼近，还是向风铃露出了一贯的笑容，“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够听见。” 苏白最大的底牌，自然是厉鬼拼图和迷雾商店。 进入镜中世界之后，苏白和风铃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在失控力量的压迫下无法主动地使用身体中的力量，也就是说苏白无法主动将拼图召唤出来，也无法主动去使用拼图的力量。 苏白并不确定在这个镜中世界，他身为迷雾商店老板的权限是否还生效，也还没来得及尝试他的左手是否还能打开迷雾商店的店门…… 但感谢雾城城主送上的副作用，在苏白进入这场游戏之前，就已经因为身体中力量紊乱的原因导致厉鬼拼图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也就是说不需要苏白的召唤，所有的拼图都可以通过那道缝来到外面的世界，来到的苏白的身边。 就好像进入游戏前特地来告知苏白这件事情的鬼伞一样。 因为厉鬼拼图中有阿喜他们这些性格成熟靠谱的鬼物，所以苏白不担心所有的拼图在知道他危险的情况下蜂拥而出。苏白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首先穿过“门”的是哪一位拼图，是性子最活泼最按捺不住的小火，还是总喜欢搞点事情的鬼伞？青岚的能力似乎派不上什么作用，或者说会是如同姐姐一般照顾着苏白的鬼新娘阿喜？ 苏白一边思忖着一边向后退，毕竟不能让那些以血液为食的血鬼沾上身。 等苏白再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除了之前看到的六七只血鬼之外，后方竟然又多了几只血鬼的身影，看那动静就好像是在用村口的喇叭号召所有人一起到广场上吃席。再看面前的那几只血鬼动作缓慢的样子，苏白越发觉得镜中世界的这些血鬼并非是竞争关系，反而是在发现食物后召集所有血鬼然后才开动的群体。 不过无论这些血鬼的动作有多慢，苏白和风铃很快就要退无可退。 “我……” 风铃并不知道苏白的底牌是什么，也不知道苏白加下来准备做什么，她只是四处寻找着能够割伤自己的锋利物品，只恨自己在进入镜中世界前没有问桑桑借用那枚刀片。 苏白也已经一路退到了会客室门口，就在一群血鬼蜂拥而来将要贴脸的时候，苏白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按住了会客室的门把手，一种来自迷雾商店的玄妙感觉告诉苏白，他身为迷雾商店老板的权限即使在镜中世界也同样可以使用。 血鬼无法言语，但在几十只血鬼挤进走道之后，那些暗红色血液构成的身体开始变得汹涌澎湃，如同血海打开了阀门，让腥臭的血液灌入了镜中世界。 也就是在苏白和风铃即将被血鬼吞没的时候，在苏白准备打开迷雾商店店门的瞬间，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走道中响起—— 「各位这样激动，已经冲撞了我家主人……还不停下！」 一声“停下”之后，苏白和风铃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原本除了腥臭、戾气和压迫感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镜中世界，突然开始让人觉得寒气刺骨。 这种寒气和红月给予灵魂意识的寒意不同，是那种真的想让人多穿几件衣服甚至裹上棉衣的体感寒冷。 也正是在那种寒冷出现的同时，原本已经扑过来的那些汹涌澎湃的血液竟然停滞在了苏白和风铃的面前，甚至转眼间就结了一层诡异的白霜！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眼前这些血鬼竟然被冻住了！冻成了冰块！ 苏白也知道了此时此刻出现从“门”中走出来的是哪一位拼图。 “奶奶。”苏白隔着血鬼凝结而成的冰墙，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位拼图的身形。 “苏白，你这个家伙也太恐怖了。”风铃没有听清楚苏白喊了什么，只是震惊地看着眼前被冻住的血鬼，举起手中的木棍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一只血鬼的手臂瞬间断裂，落在地上后彻底变得粉碎，“你身上到底藏了些什么？” 那些碎冰落了一地，却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苏白的语气有些认真。 风铃还在考虑到底应该用什么将剩下结冰的血鬼全部砸碎，就看见眼前结着白霜的血冰墙上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的裂缝，然后…… “轰——！” 原本几乎挤满整个过道的血鬼冰墙随着一声巨响彻底崩塌，无数碎冰落地，几乎将整个过道以及倒在过道中的秦宇轩彻底掩埋起来。即使这些血色的碎冰一时间并没有融化，但在周身感到寒冷的时候看见这样铺成的血色过道，还是越看越让人觉得诡异。 也是在血鬼的冰墙崩塌之后，苏白看清楚了那个站在过道另一边的身形，那是一位穿着白色寿衣的老奶奶，虽然身形伛偻，但那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这位诡异之物的称呼是“白奶奶”，是厉鬼拼图中心理年龄最苍老的存在。在这位白奶奶的眼里，其他拼图……特别是身为厉鬼拼图拥有者的苏白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在上一世的时候，一直都是白奶奶照顾着苏白和其他小家伙在噩梦世界的生活，所以对于上一世已经没有亲人了的苏白来说她就是奶奶。 “奶奶，您怎么亲自来了？”看到白奶奶的笑容，踏着冰走到对面的苏白语气都变得更温和了。 苏白没有看见的是，在他靠近白奶奶的时候，留在后方的风铃眼神变得有些惊恐。 虽然风铃听见了苏白称呼那一位为“奶奶”，但风铃完全没有像苏白那样看见一位身形伛偻笑容慈祥的老奶奶，风铃看见的……是一条盘踞在走道里体型巨大的恐怖的白色蟒蛇！ 而此时此刻，那条已经堵住了过道的白蟒正低下恐怖的蛇头，轻轻蹭着与巨型白蟒相比过于娇小的苏白。 苏白刚才称呼那个东西是…… 奶奶？ 第253章 最年幼的拼图 之前血鬼出现的时候，因为空气中的血气瞬间增加了很多，所以没有了躯壳也没有了力量如同游魂一般临近崩溃的秦宇轩又晕了过去。 一直到周围的空间因为“白奶奶”的出现而温度骤降之后，那种连游魂都能够感觉到的寒冷竟然让秦宇轩的精神又清醒了一些，只能说他作为精神控制者确实有他的优势。 要知道，走道的另一边还躺着肖晓蝶的“游魂”，但她从之前到现在都一直昏迷着，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不过能清醒过来也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因为秦宇轩刚刚虚弱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白蟒，白蟒泛着银光的鳞片就在秦宇轩的面前，仿佛只要那条占据着过道的巨蟒动一动尾巴，他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的秦宇轩恨不得再次晕过去，但来自白蟒的冰冷让秦宇轩不得不保持清醒。 刚才他不是看见了苏白？不是看见了血鬼？ 为什么一觉醒来出现在视野里会出现一条跟怪物一样的巨型蟒蛇？ 还有苏白…… 秦宇轩的目光从白蟒的鳞片移开之后，就注意到了站在白蟒面前的苏白。也许是因为之前见面的时候苏白都因为副作用的原因非常虚弱，这是秦宇轩第一次看见苏白的笑容。 那样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温暖笑容，竟然是给予那条白蟒怪物的？！ 当那条白蟒的蛇头低下来的时候，秦宇轩以为苏白会在下一秒被吃掉。但还没等秦宇轩对此产生什么情绪，就看到那恐怖的蛇头竟然只是低下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苏白的头发！ 怎……怎么可能！ 就在秦宇轩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的时候，又看到苏白抬起手轻抚过白蟒那恐怖的蛇头，温和得仿佛在和亲人打招呼。看到这一幕的秦宇轩不得不相信那条恐怖的巨蟒和一向病恹恹的苏白有关系，甚至很可能是被苏白召唤过来的。 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至今，秦宇轩杀死过很多资历榜高高在上的玩家，包括那个有名的无名会的成员，他自以为已经见识到了玩家中最强大的一批人，所以才会因为自己精神控制的能力而得意忘形。 进入这一次的噩梦游戏后，不仅秦宇轩精神控制的能力无用武之处，还遇到了风铃这种传闻中的怪物，甚至被那个女人逼成孤魂野鬼的样子。 可即使这样，秦宇轩还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类能够驾驭那样的怪物，而且那个人类还是曾经因为“实力低微”“资历尚浅”被他看不起的苏白。 秦宇轩回光返照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秦宇轩最后的念头是——如果早知道噩梦世界玩家中有这样恐怖的存在，他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做个会精神系能力的普通玩家，像普通人一样去考大学…… “苏白？” 风铃和苏白一样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秦宇轩的回光返照，或者说那个家伙变成什么样子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她关心的是苏白竟然喊那条白色的巨蟒为奶奶？ “风铃小姐，这位是白奶奶。”苏白任由白奶奶伸出手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对方确定他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他这才有机会向风铃介绍身后的老人。 镜中世界和镜外世界最大的不同，就是镜中世界的走道里除了血鬼之外，两边的墙壁上就像姚庆的预言一样挂了几个形状各异的镜子。 虽然苏白视野中看见的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但是在旁边镜子的倒影中，正拍着他肩膀的并不是老人的手，而是一条巨型白蟒泛着冰冷银光的蛇头。 苏白只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倒影，然后继续笑着对风铃介绍说：“白奶奶是一直照顾我的长辈，是一位非常温柔非常善良的老奶奶。” “可，可是……”风铃的身体僵硬，额头冒汗，眼神飘忽，看起来像是在考虑苏白被幻术蒙骗甚至被催眠的可能性，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提防那样一条巨蟒的袭击。 苏白对白奶奶打了声招呼，踏着地上血鬼的碎冰向风铃的位置走了几步，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要露出那样恐惧的表情，白奶奶一直都以为她在我面前伪装得很好。” “伪装？”风铃虽然震惊，但还是控制住了声音，“什么意思？难道苏白你知道那个东西不是人而是……蛇？” 风铃并不是什么谜语人，只要有机会就会清晰地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怎么会不知道，奶奶对自己进行伪装的时候，不仅只想着在我面前伪装，就连自己的影子都不会藏起来。”苏白对此也有些无奈，“其实我并不介意她到底是人还是蛇还是别的什么，但老人家对此一直小心翼翼，还请风铃小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哄她开心了。” “……” “我们说这些，难道它……她不会听见吗？”风铃记得很多诡异之物的五感都要比人类厉害得多，不过她越过苏白看向那位“老奶奶”的时候，对方正歪着狰狞的蛇头看着他们，那双恐怖的蛇瞳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让风铃觉得有些无害。 “没事，奶奶她耳朵不好，眼神也不行。”苏白也是完全不担心，虽然白蟒拥有着很强大的力量，但她确实已经是一位感官衰退的老者，只有对小辈的爱护未随之消褪。 “……” 等苏白再回头看向白奶奶的时候，老人依旧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让周围这个充斥着血气和戾气的诡异空间也变得没有那么令人不适了。 “咦？”这个时候，苏白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白奶奶的身后走了出来。 白奶奶在苏白眼中伪装的身形并不高大，但她的本体毕竟是巨蟒，所以一开始苏白并没有发现还有第二片拼图从“门”中走了出来。 “幺？” 从白奶奶身后做出来的拼图外表看起来是一个黑发红眸的少年，乍一看像是迷雾商店中小五长大些的模样，只是两者的面容五官并没有相似之处。这个少年虽然成为了拼图，但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甚至没有记忆和名字，因为在所有拼图中最年幼最黏人，所以被取名为“幺”。 「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少年板着脸小大人的样子，也和小五有几分相似。 或者说最初的时候，就是因为小五看起来像他，苏白才少了一分戒心。 第254章 其名为幺 幺是苏白在一座树林里发现的，虽然已经记不得那是一场怎样的噩梦游戏，也不记得当时在树林里发生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情，但苏白自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很普通，上一世太遥远的事情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毕竟幺是最早成为拼图的鬼物之一。 黑发红眸的少年虽然不是苏白拼图中的战斗主力，却和阿喜一样长久陪伴着苏白，而且比阿喜黏人得多。 在苏白拥有的拼图数量还很少的时候，幺一直都现身陪在苏白的身边，像是形影不离的小尾巴。 不过在苏白拥有的鬼物越来越多之后，幺就回去了厉鬼拼图中，在白奶奶的照顾下安静地生活着。虽然幺存在的年纪最小，甚至比吵吵闹闹的小火还要年幼，但绝对是对苏白来说非常特殊的一枚拼图。 时至今日，幺对苏白而言依旧是特别的存在，但是当幺如今再次离开拼图出现在眼前，苏白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幺明明是那么特别的拼图，为什么他会忘记当初和幺相遇时发生的事情？哪怕苏白努力地去回忆那片和幺相遇的树林，他能够想起来的也只是模糊不清的画面。 而且上一世幺决定不再继续现身的时候，苏白明明承诺了每隔几天就要带幺出来玩，怎么都不能让曾经一直黏着他的小尾巴感到寂寞孤单。 可他有多久没有召唤过幺了？ 苏白很没有底气地看着眼前黑发红眸的少年，之前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他每次看到小火就会想起经常被小火吐槽太黏人太有占有欲的幺。可能是因为厉鬼拼图的鬼物中只有幺的存在比小火年幼，两个小家伙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 那个时候苏白还想着要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事情结束后带幺去现实世界玩…… 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这样糟糕的记忆力，真的是正常的遗忘吗？ 「这个空间的不确定性太大，您怎么能一个人冒险？」幺的表情还是很严肃。 苏白正想说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被称为不死鸟的无名会首领风铃，但很快他就想起来幺虽然长得很可爱而且人畜无害，但幺身上最糟糕的问题就是从来都看不见也看不上苏白以外的人类。 “对不起。”苏白所有的底气在幺的眼神下消散，各种愧欠杂糅在一起，让苏白下意识对着比他矮很多的幺道歉。 不过道完歉之后，苏白还是忍不住辩解说：“我只是收到了一份来自管理员的委托。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会在游戏开始前给我们布置任务的管理员，他这次提出的交易条件还不错，而且之前有人说过管理员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行动不便需要有人帮忙跑腿而已。” 「是哪个笨蛋会对您说这种……呃……」 不知道为什么，幺欲言又止，甚至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而且我知道拼图的‘门’开了一条缝，无论这个镜中世界里藏着什么，都得先问过我背后可靠的拼图们，不是吗？”苏白满脸笑容地哄着，看到幺像以前一样和他对视后耳朵泛红，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并没有真的生气。 「既然您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和老白回去了。」幺口中的老白自然是指白奶奶，「虽然老白的力量也可以解决那些脏东西，但想要真正解决您接下来要面对的家伙，可能还是让那团火出来更好一些。刚才那个聒噪的家伙被压制着不让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在拼图里撒泼打滚了。」 苏白听着幺说的话，只觉得他明明知道最适合出现的拼图是小火，却还是选择带着白奶奶越过“门”一次。 “其实，你很想我吧？”苏白有些抱歉又有些开心地靠近幺，“等这次回去，我会找一个可以让大家都现身的地方。” 苏白已经记不得上次拼图们一起出现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拼图们都很想跟在苏白的身边，但即使像现在幺和白奶奶这样主动出现，只要他们一使用能力就会消耗苏白的力量。所以当全部拼图一起出现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让苏白的身体出事，他们必须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我很忙，没有时间想您。」幺虽然这么说，但看着苏白的表情却变得很温柔。 苏白可不觉得幺这个家伙待在拼图里会有多忙，只觉得幺和以前一样不坦诚，但心思又全部都放在脸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得带着小火继续往前走。」幺和白奶奶的身影开始在苏白面前变淡，「我能够感觉到藏在这个空间深处的东西，和您口中的管理员一样本身并没有恶意，但是在外界压迫或者自我失控的状态下，哪怕是我们也可能会对您造成伤害，更何况是一些不知底细的东西。」 「请您务必小心。」 「我一直都在。」 说着，白奶奶和幺的身形就在走道里消失不见了，只有被白蟒变成碎冰的血鬼们依旧铺了一地。 没多久，一簇蓝色的火焰出现在了苏白的身边，终于得偿所愿被允许离开“门”的小火藏起了人形，像小小的火苗漂浮在半空中，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苏白的力量被消耗太多。 想来小火离开“门”之前，应该已经被其他拼图好好敲打过了。 不过小火虽然已经收敛了力量，嘴上却并没有消停。 「小白，幺那个家伙太狡猾了！」小火一出现，就开始向苏白告状，「明明知道我才是最合适的，却拉着白奶奶自己跑出来！」 「哼哼，不过他还是输了，毕竟我说如果他不让我出来的话，我就告诉小白你他其实是……」 小火说到这里，小小的蓝色火苗像是被风吹动一样抖了抖，然后之前还在喳喳说话的小火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嗯？”苏白好奇地看向小火。 「没什么，他就是个占有欲十足的黏人尾巴精！」小火小声嘀咕着。 “好了，剩下的抱怨等结束完这场游戏再说。”苏白向后方的风铃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和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的风铃继续沿着走道向前走。 想要离开这里，他们就必须找到镜中世界的那个失控的诡异之物。 第255章 去往何处 风铃已经完全看不透苏白了。 她虽然表现得很谦虚，但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个人实力都很有信心，即使她因为留在噩梦世界而接触不到玩家论坛和资历榜，她也从不怀疑自己身处玩家第一梯队这件事情。风铃的组织中也多的是一些在玩家中实力强大，而且战斗通关起来不要命的家伙。 总而言之，风铃自认为已经见识过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各种厉害的玩家，但苏白的存在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风铃曾经和苏白在幸福小区里并肩作战，知道他是一位厉害的玩家，能够将手中的破雨伞甩出剑花来，但也仅此而已。 可刚才的白色巨蟒是怎么回事？ 飘在他身边的蓝色火苗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之前那个从白蟒身后走出来的黑发红眸的少年，明明他和苏白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温和，但对方偶尔看过来的时候，风铃只觉得很可怕。即使是她以前遇到过的最恐怖的鬼物，也不曾拥有过那样可怕的眼神。 这些突然出现的白蟒、“人”和蓝色火焰，难道也是苏白的能力？ 玩家真的能够拥有这么多能力吗？ 风铃还记得苏白在幸福小区时的攻击方式，苏白持伞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现实世界练过剑术，而且那把破烂黑伞锋利得仿佛可以切割一切，绝对也是受到了苏白能力的影响。 那刚才出现的那些又是什么？苏白之前说过他的力量也被镜中世界压制住了，为什么他还能唤出那些存在？ 他…… 苏白他……真的是人类吗？ 风铃甚至开始怀疑这一点。 “我是人类。”走在前面的苏白好像知道风铃在想什么一样说了一句，只是语气并不算太坚定，毕竟有的时候他自己对此也有些怀疑。 事实上在苏白看来，暴露拼图们的存在最多也只是让风铃怀疑他的能力和天赋到底是什么而已，总比直接暴露迷雾商店的存在要好接受一些。如果让风铃跟着他走进迷雾商店，这位不死鸟小姐可能更难相信他是人类了。 “继续走吧。” 在白奶奶他们离开之后，地上碎裂的血冰似乎有了融化的迹象，那些来自崩溃文明的血液已经再次蠢蠢欲动，不过这些血鬼似乎知道触碰蓝色火焰会有怎样的下场一样，虽然小动静不断，却并没有靠近苏白他们。不过为了节省一些力气，苏白他们还是必须尽快离开。 需要速战速决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苏白身体中力量紊乱带来的副作用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之前那些紊乱的力量被那个失控诡异的力量压制得死死的，虽然让苏白失去了一些战斗力，但整个人的状态却再好不过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被压制着的雾城城主的力量以及苏白身体中的其它力量开始试图反扑。 苏白身体内部力量的“好胜心”让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考虑到这种变化是从白奶奶和幺他们出现后开始的，倒也没有让苏白觉得过于意外。 靠着蓝色火焰对血鬼的威慑力，苏白他们检查完了镜子公寓的一层走廊和两个房间，就连保安室和大门口都没有放过。但到处都是残破如同废墟的模样，还有一些同样被侵蚀成胶状的鬼物试图攻击苏白他们，但被那一点蓝色的火星直接燃烧殆尽。 「这些家伙没救了。」将那些胶状的黑影烧干净之后，化作一簇火苗的小火又开口说道，「只有被侵蚀得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自己该是什么样子的诡异才会变成这样吧？还好我那个时候，没有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苏白从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火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感慨。 小火曾经的经历也确实和这些黑影有些相似，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自己来自何方又该往何处去，漫无边际地燃烧着遇到的各种污浊之物，仿佛自己也要和那些污物同化。 但就在小火即将完全失去自我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心灵纯净无法被吞噬的游魂，甚至反过来被游魂强行融合在一起。所以如今的小火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当初的那个游魂，还是那一团四处烧灼污物的蓝色火焰，但至少他还拥有自己的意识，有一起斗嘴的同伴，有想要保护的人。 小火对污秽之物的克制很强，而苏白他们如今身处的镜中世界被血气浸染太久，就连那些本身就是污秽的血鬼都在这个世界里如鱼得水，其它鬼物更是被污秽和血气污染得失去了自我，成为了对小火来说不那么美味的食物。 毕竟血气、戾气和腐败的气息被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太久，就好像是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在垃圾桶里放了一周，再可口的美味也带上了馊味甚至腐臭味，实在很难让挑剔的小火喜欢。 可是苏白的安全对于所有拼图来说都是第一位，个人喜好在这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不能再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了。”苏白站在镜子公寓一楼的大门口，说是大门口，但应该是出口的位置并没有门，有的只有一面像门那么大的镜子，镜子里同样翻涌着血气，让人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其中的不祥。 在和风铃一起走上二楼之前，苏白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圆形的小镜子，那正是他穿过镜子时出现的需要运送的“货物”。 之前管理员发布委托的时候，提到过东西会在苏白穿过“缝隙”时出现，而这面小圆镜正是苏白穿过“镜子”时出现的。当初洛丽玛丝将酒店与外界隔绝的时候，也创造了虚假的缝隙。 而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也存在着名为“虚海”的缝隙，管理员那位故人的信息也是自虚海而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连接两个空间的“镜子”以及人为创造的缝隙其实都是虚海的一部分？ 苏白将这条猜测写入了线索拼图中，然后在封住了公寓大门口的那面镜子前把玩着手中的圆镜。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需要我送货，至少也要告诉我目的地在哪里。” 苏白的话刚说完，大门口那面血气翻涌的镜子中，竟然出现了一只惨白的手。 第256章 隐藏的空间 封住了镜子公寓大门的那面镜子里，在不停翻涌的血气中，一只惨白的手为苏白他们指引着二楼的方向。那只手虽然惨白没有血色而且枯瘦，但骨节分明并不像是女性。 苏白也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小小的圆镜，圆形的镜面中一片灰蒙蒙的，但也有一只一样的手指向同一个方向。哪怕苏白移动手中圆镜的位置，那只手指着的方向也并未发生改变。 考虑到这面圆镜的特殊性，苏白觉得那只手应该是来源于这面圆镜，而不是这栋公寓里原本就存在的镜子。 大门上那面镜子里同样出现一只手的原因，更像是一种投射。 “送货？”风铃也捕捉到了苏白刚才说的话里重要的字眼，“苏白你难道……接到了额外的任务？” 风铃和其他玩家的任务仅仅只有存活七十二小时。 “算是吧，而且货物自己在帮忙做导航。”苏白也不遮掩地将手中的圆镜转向风铃，让风铃可以看见镜子一片灰蒙蒙中出现的那只惨白的手，“说不定能够带我们去关键的地方。” 管理员让苏白带着这面镜子去找这栋公寓里唯一的镜子，这让苏白想起了姚庆的预知梦。 在姚庆的预知梦中，他看见一个被镜子包围的神秘房间，房间的正中央还有一面单独放着的镜子，这条信息听起来很像是这场游戏通关的关键。 苏白上一世也见过不少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其实预言能力本身并没有好差之分，大部分的预言能力都和姚庆一样只能得到一些模糊的、碎片的甚至是混乱的预言信息，哪怕身体中属于红月的力量变强，哪怕身体得到强大，他们预言方面的能力也不会有很大提升，战斗力对于形势越来越严峻的噩梦世界来说也不算什么。 大部分时候，预言能力者的强弱比起那些不完整的预言信息，更看重的是这些玩家对自己预言的解读。有的预言能力者只能干巴巴地陈述自己得到的信息，有的则能够勉强用自己的理解来补全预言确实和模糊的部分，也有的预言能力者能够通过碎片的语言信息构筑出一个相对清晰完整的未来，甚至利用预言来主导整个队伍，这些预言能力者的强弱高下立判。 所以在预言能力者不刻意说谎的情况下，任何预言都是有用的，都是有其意义的。 姚庆预言中的那个神秘的镜子房间也让苏白想起来，之前那些鬼物虽然在镜中世界停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也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失控鬼物的所在，就好像那个鬼物也藏身在某个隐秘的空间之中。 那这两个神秘的空间之间会不会有所联系？或者干脆那就是同一个神秘房间？ 整理了这些信息之后，苏白相信他们只要找到那个被镜子包围的房间，他们就很有可能找到这场游戏的关键。 幸运的是，他们现在还拥有了一位向导。 “看来是往这边走。”苏白和风铃开始沿着楼梯向二楼走。 镜中世界和镜外世界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充满血气的空间里到处都能够看见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就连向上楼梯的转角处也挂着一面镜子，那些镜子都和苏白手中的圆镜一样，有一只惨白的手指向更上方的位置。不同的是，镜中世界的镜子里翻滚着血色的旋涡，而那面圆镜中则是灰蒙蒙的一片，虽然同样奇怪，但看着让人心情平静。 在那些镜子和那只手的指引下，苏白和风铃一路到了公寓最高层的三楼，在如同被弃用废墟一般的楼道里，他们也遇到了一些黑影和意识尚存的鬼物，但小火的存在对这些被污秽侵蚀的家伙是致命的。 或者说，只要苏白身体中的力量没有消耗殆尽，那些排不上号的鬼物就会在接触蓝色火焰的一瞬间被吞噬烧尽。而苏白身体中的力量虽然有些紊乱，能够被用来消耗的力量却比之前多了不少，在小火的努力自控下应该是够用的。 与此同时，就像进入镜中世界前那位管理员先生说的那样，苏白手上的血红色珠串在进入镜中世界之后一直都在吸收周围的力量。苏白低头去看的时候，珠串中就已经有一颗珠子红得发黑发亮，这意味着刚才短短的时间就让迷雾商店多了一件可以出售的商品。 等苏白和风铃站在三楼走道里的时候，走道两旁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面镜子，而在苏白他们的视野中，左右两边的那些镜子中，都有一只惨白的手向三楼走廊的尽头。 与其它楼层相比，三楼的墙壁上多了很多泼溅出来的血迹，地上也有一些粘稠的血在缓慢流动。这让苏白想起之前的诡异曾经说过，它们曾经在公寓里杀死祭品，试图用祭品的血液来讨好那位失控的诡异，最后却让那个诡异之物更加暴怒。 “那里什么都没有。”风铃已经有些习惯了苏白的神秘，可当她顺着那只手的指引看向走道尽头的时候，却发现那里除了一堵墙之外什么都没有，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是吗？”苏白也和风铃看向同一个方向。 和风铃不同的是，苏白可以看见一面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的镜子出现在三楼走廊的尽头。而且那面镜子看起来和镜中世界的其它镜子不太一样，镜子里并没有涌动的血气，只有和苏白手中那面圆镜一样灰蒙蒙的画面。 “你看见了什么。”风铃用的是肯定的陈述句。 “是啊，可能是一面只有接受了特殊任务的玩家才能看见的镜子。”苏白一边说，一边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三楼地面上流淌着的血迹污浊而粘稠，所以蓝色的火焰跟随着苏白的脚步前进，在苏白的步伐落地之前将那些污秽的血液燃烧殆尽，一时间三楼的走道中仿佛铺了一层蓝色火焰形成的“地毯”。 地上的血液被彻底烧尽，苏白的右手已经伸向他视野中的那面镜子。 苏白触碰镜子的右手如同接触水面一般在镜面上引起涟漪，然后完全没有受到阻碍地穿过了镜面。 “这里有一个隐藏起来的空间。”苏白得出结论之后，转身示意风铃一起前往。 第257章 破碎的镜子 风铃站在苏白的身后，看着苏白那只手的一部分消失在白色的墙壁中。 她不知道自己冲向墙壁的时候，会不会被那面看不见的镜子挡下，或者说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到底应不应该跟着苏白进入那个神秘的空间。 留在外面的话，那些不入流又麻烦的血鬼可能会卷土重来。 进入那个神秘空间的话，里面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引发一切的元凶，是那个让镜中世界血气翻腾，让那些鬼物被污秽侵蚀的失控的诡异之物。那可能是风铃至今还未接触过的领域，是玩家一触即死的禁区。 所以…… “走吧。”风铃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即使放空自己的血，我也不会在里面拖你的后腿。” “放心，我也没有到处救人的爱好。”苏白向风铃伸出了手，希望这样可以让看不见镜子的风铃一起进入里面的那个空间。 风铃刚抓住苏白的手就被拽着向前走，眼看着墙壁近在眼前，她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舍得闭上，只在贴近墙壁的瞬间有一种血液沸腾的紧张感。不过下一秒她的视野就浸入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那种腐臭的血气有那么一瞬间完全消失不见了。 但那种干净的感觉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在苏白带着风铃完全穿过那面神秘的镜子之后，那种蒙蒙灰又干净的感觉荡然无存，铺天盖地的血气迎面而来， 那种血气覆面的压迫感几乎让苏白想起了他上一世在血海中挣扎求生的窒息，哪怕掩住口鼻都无法阻止血气的侵蚀。虽然在步入这个隐藏空间的瞬间苏白和风铃就已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这绝对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如同小火苗一般停留在苏白身边的蓝色火焰突然熊熊燃起，甚至小心翼翼地围绕在苏白和风铃身周，努力吞噬着两个人周围的污秽。 苏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在流逝，但这也让他和风铃有了些喘息的空间。 “为难你了。”苏白回忆起来，小火似乎一直都在他身边勉为其难地吃着并不美味的“食物”。 「很奇怪。」小火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这里的血气更加浓郁，但和外面那些腐烂的脏东西完全不一样，有些……太过美味了。」 小火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在苏白恢复呼吸之后，虽然空气中的味道因为小火的原因消失了不少，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这些里的血气和外面不同，是一种纯粹的血腥味，甚至还带着一种鲜活的腥甜味。 这样的食物对于小火来说本身就很难得，再加上这个空间里的血气浓郁到了粘稠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专属于小火的取之不尽的美食仓库。就连苏白左手腕上的珠串都在吞噬着这处空间中的力量。 难道说这个空间里的血气原本就是纯粹的，会出现腐败的味道是因为那些滞留在外面的其它鬼物？ 「这股血气中藏着……非常非常多浓烈的情绪。」小火在品尝的过程中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他很痛苦，也很饥饿饥饿，特别是那种对嗜血的欲望都是我想要的可口的食物，但在这些，怎么说来着……在这些绝望和恶意中还缠绕着浓浓的……拒绝。」 用幺的话来说，小火没怎么读过书，所以能够像这样表达自己的想法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拒绝将恶意和绝望包裹着，就像，就像小白你以前说过的那种包裹着芝士的烤肉？让原本就可口的食物变得更加鲜美甜口，甚至上升到了另一种我不知道怎么说的高度。」 「明明那么痛苦，那么想要杀戮，那么想要鲜血，那么想要毁灭一切……但这个情绪的主人却一直都在自我拒绝。」 苏白都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断地因为恶念和绝望陷入疯狂，然后又不断地抗拒着控制着？苏白将自己代入到这样的角色中去，觉得自己在这样完全密闭的空间里能够坚持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像小火口中那个情绪的主人一样在镜中世界这样挣扎漫长的岁月。 毕竟那位情绪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一次次失控的诡异之物。 小火和苏白交流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对周围血气的吞噬或者说享用。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后，苏白他们周围遮挡视线甚至浓郁到能够扭曲空间的血气才渐渐变得稀薄了一些。 比起苏白，无名会的风铃小姐在这样的空间里显得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要靠着蓝色火焰的帮助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但风铃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进入这个空间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 而且在风铃一次次努力让自己保持站立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次次被锤炼。只要能够活着离开这个空间，风铃一定能够得到很大的益处，能够变得更强，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等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血气变淡，苏白注意到不止他们身后有一面巨大如同屏风的立式镜子，周围还有很多同样的镜子围在一起，在苏白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组成一个半圆。苏白相信如果周围的血气全部散去的话，这个空间内的布置应该和姚庆的预知梦一样，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身处于预言中的那个神秘房间。 苏白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蓝色的火焰也随之向着前方继续吞噬。 虽然推进的速度过于缓慢，但苏白还是看见在被镜子包围的圆形空间的正中央，一面更加巨大的镜子被摆放在那里。镜子的外框有着各种华丽繁琐精致的纹饰，但看过去一尘不染，仿佛连花纹的边边角角都没有任何污垢。 与外框不同的是，那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已经完全碎裂，除了左右两侧和上下还留有一些镜子的碎片之外，巨大的镜子只剩下一个空的镜框。 镜面破碎后的镜框如同一扇神秘的门，已经无法照映出任何事物，却又如同时光的轮廓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跨过镜框就能够抵达世界的另一端。 只有透过上下左右残留的镜子碎片，还能够看见其中熟悉的灰蒙蒙的空间，跟苏白手中圆镜里的灰蒙蒙一样，就好像两者系出同源。 不过更让苏白在意的，还是那一团跪在镜子面前的人形。 那是姚庆的预知梦中从未出现过的信息。 第258章 第二个长生种 说是“一团”人形，是因为那个坐在破碎镜子前方的应该不是人类，而且从头到脚都覆盖了一层胶状物质，看起来距离失去自我已经不远了。 但是和镜中世界中那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我存在的黑影相比，镜子前坐着的人形还能看出破布一般衣服和乱糟糟头发的形状，应该距离完全被侵蚀还有一段时间。 毕竟这个人形很可能造就了这个侵蚀了许多鬼物的镜中世界，是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 ——「无论你们是谁，你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苏白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是陌生的信息却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想来用这种方式与他们进行对话的，只会是那个坐在镜子前面的人形。 “你还有自我意识？”苏白也小心地出声询问，并对此感到震惊。 就像小火说的那样，哪怕是苏白也很难想象能有诡异之物在这样的环境里依旧不断抗拒着自己的欲望和恶意。 「如果我没有意识，又该如何阻止失控？」信息再次出现在苏白他们的脑海中，「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下一次失控随时可能到来，但下一次失控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 「现在对你们说这些，并不只是因为我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也是因为在这个除了恶意之外只剩下绝望的监牢中，只有未曾展露恶意的‘人’可以来到这里，真是讽刺至极。」 苏白仔细消化着那个人形传递的信息，就是说风铃能够进入这个隐秘的空间不只是因为被他抓住了手，也是因为风铃本身就符合了进入这个空间的条件。 「如果是你们的话，只要需要诚恳地向镜子祈求，他应该就会送你们离开。」 苏白之前就知道镜中世界藏着一位失控的诡异之物，所以他在看到这个全身覆盖着胶状物的人形时，即使那是姚庆预知梦中未曾出现的信息，苏白也并没有多吃惊。 但此时此刻这位诡异之物口中的“他”，对于苏白和风铃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他？” 「就是这面镜子。」坐在破碎镜子前面的人形突然抬起了头，仰望着比他高太多太多的镜框，他的“声音”依旧以无声信息的形式传递给苏白他们，「也是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的‘人’。」 「你们，是短生种吧？」人形的诡异之物虽然没有回头，但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但是“短生种”这个词，却在苏白的脑海中炸开。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除了眼前这位诡异之物，苏白只在一个“人”口中听说过“短生种”这个称呼，那个“人”就是真实身份为人鱼的洛丽玛丝。 噩梦世界的大部分鬼物类似于人死后的灵魂和执念，所以已经没有了寿命和年龄的概念，那些房子和花花草草变异而成的诡异之物更是连“寿命”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而洛丽玛丝这样的人鱼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文明中，是和人类一样鲜活的生命体，只是拥有着比如今的人类长太多太多的寿命，所以他们才会将只有百年寿命的人类称为“短生种”。 与之对应的，他们应该会自称为“长生种”。 “你也是人鱼？”苏白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不只是因为“短生种”这个称呼，也是因为那位管理员先生的两次委托似乎都涉及到了“长生种”的存在，免不得会让苏白有所猜测。 一旁的风铃则是在听到“人鱼”这个词后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玩家而言，人鱼和长生种的存在甚至足以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过在上一世的时候，即使没有苏白提前透露这些消息，人类玩家中的一些智者也会通过各种线索和书籍资料了解到噩梦世界过去曾经存在过的文明，并为此着迷。 「人鱼？那种没用的东西？」 由于那位诡异之物像是声带已经退化一样从未发出过声响，他的“话”总是直接出现在苏白和风铃的脑海深处。因此，苏白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究竟是以何种语调来评价人鱼，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位诡异有些漠视人鱼的存在。就好像在这位诡异之物的眼中，人鱼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 「总是自以为是又自作聪明，等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只会躲进虚海，一群没有血气的胆小鬼。」那位诡异之物也提到了虚海的存在。 不过在苏白对那位诡异之物的身份有所猜测之后，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你是谁？”苏白直接出声询问。 「……」那边的诡异之物却沉默了。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苏白和风铃的脑海中才再一次出现了来自诡异之物的“话语”——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驻留了多久，但时间似乎已将我侵蚀得苍老无比，老得已经想要抹去所有记忆，忘记自己经历了什么，忘记自己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可只要他还在这里，我就不想忘记。」那已被胶状物质覆盖的人形，伸出被破烂衣服包裹着但依旧能看出不停颤抖的手，轻抚前方的镜框，「我和他最初来到这里，是为了逃难。」 眼前的诡异之物，就像是那个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鬼物一样，因为太久没有和正常人说话，所以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与他人交流甚至向他人倾诉的欲望。 也正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他人交流，诡异之物的叙述还有些混乱。 「你提到了人鱼，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文明。」 苏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努力吸收着一切的风铃，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能够猜到一些，但并不太了解。” 「很正常，你只需要知道那个文明中诞生的种族并不只有人鱼，当文明被摧毁的时候逃过一劫的也并不只有人鱼，还有一些像我同族那样令人生厌的家伙。」 第259章 不同的种族 「说起来，现在的短生种似乎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苏白本以为那个诡异之物会接着说一说他和“他”的旧事，却没有想到对方话锋一转，注意力竟然回到了苏白他们身上。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蓝色火焰。」 坐在镜子前面的诡异这么说的时候，苏白倒有些失望，他原本还以为所谓的“长生种”会知道一些小火的来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房间中的血气似乎被那火焰吞噬了不少，也让我久违地轻松了一些，应该不会那么快再次失控。」 「明明已经告诉了你们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们看起来却并不想马上离开。」 「既然如此，趁着我还能保持清醒，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用这样清醒的意识与人交谈。」 苏白看得出来，对方虽然停下了对过去的叙述，却并不反感他们的询问，就好像这位诡异之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该从何说起。 “风铃小姐。”苏白看向身边一直静静站着的风铃，“如果你感到很困惑的话，现在应该是提问的好机会。” 苏白自己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他在噩梦世界的玩家中只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怪客，无论玩家这个群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都只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知道得再多，对于其他玩家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风铃不同，无论风铃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她都是无名会的首领，传说中最厉害的玩家组织中的最强者，在上一世的十年后她的威望也不曾有半点减弱，甚至像她所拥有的火焰一样越燃越旺。 因此只要让风铃知道更多与噩梦世界有关的信息，无名会的智者们也会得到消息，然后很快有用的信息就会在玩家之间口口相传，甚至被发布在现实世界的玩家论坛上。 更因为这些信息来自不死鸟小姐，无论这些信息听起来多么离谱，绝大部分的玩家还是会选择去相信。 那样的效率是苏白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完全做不到的。 在听到苏白的示意后，风铃点了点头，很快就开口问道：“那位先生，您……难道是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之前提到了‘苍老’。”风铃刚才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诡异之物似乎并没有年龄的概念，也不会觉得自己正在老去。” 「……」 那边的诡异之物沉默了片刻后才再次“说话”。 「在我出生的那个文明，还没有‘人’这种称呼。当时的大地孕育了许多不同的种族，所有的种族都是拥有着智慧和人形的相似的生命，只是有的种族下半身是鱼尾，有的种族生有翅膀，有的种族控制着雷电风暴甚至树木的力量……也有的种族像我一样需要饮食鲜血为生。」 「如果将‘人’视为这个世界新诞生的种族，那么……」 「我们确实是相似的。」 “饮食鲜血为生？”苏白重复着刚才那个诡异之物“说”的话，脸上露出了明悟的表情。 第260章 提问和回答 之前那个附身在肖晓蝶身上的鬼物曾经说过，它们之前认为镜中世界的那位诡异失控的原因是饥饿，是因为它们曾经遇到过一只饥饿的尸鬼，那只尸鬼似乎也会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失控，甚至散发出令其它诡异难受的血气和戾气，只是其程度完全比不上镜中世界那位神秘诡异。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猜测，镜中世界的鬼物才会不惜冒着可能会激怒神秘诡异甚至让那位诡异再次失控的风险，用自身的恶意打开“镜子”，将选中的祭品的鲜血铺满镜中世界。 而现在，眼前那个坐在镜子前的诡异自称是“需要饮食鲜血为生”的种族，和洛丽玛丝那样的人鱼一样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文明，与人类一样都是世界孕育而生的生命体。 虽然这位诡异和尸鬼血鬼那样的东西应该不是一个等级，但他失控的原因很可能确实是因为饥饿。 这位诡异以鲜血为食，却不知道为什么藏身在这一处被镜子包围与世隔绝的空间里。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以鲜血为食的种族不可能不渴求鲜血，也正是因为需要食物，正是因为承受着漫长岁月以来的饥渴，这位诡异才会不断地因为饥饿而失控。 既然小火认为这里充斥着的血气是食物，那么这份血气必然因为满是恶意而成为污秽，其中溢满了这位诡异的痛苦、绝望以及由此而生的想要进食想要杀戮嗜血的欲望，但最终这份恶意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对方自己拒绝了，控制住了。 那种过程，可能比当初的洛丽玛丝痛苦得多得多。 洛丽玛丝的痛苦大多是来自爱而不得，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即使如此，当苏白见到洛丽玛丝的时候，这位传说中拥有永生和不变美貌的人鱼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生不如死。 眼前的这位诡异已经是苏白遇见的明确身份的第二位长生种，也不知道是有剧本安排还是缘分使然，他遇见这两位长生种的时候，似乎都是他们已经临近绝望濒临死亡的时刻。 苏白手中还抓着那位管理员先生托付的圆镜，但还不打算现在就交货。 “刚才您说那面镜子是你一直在等待的‘他’？”风铃又看了看如同巨大门框一般，只有上下和左右两侧留了一些镜面碎片的镜子，很难忽略这样古怪的存在，“这面镜子好像已经碎了很久了，你是在等谁从那面镜子中走出来吗？就像我们进出这个镜中世界？” 在风铃的理解中，这位诡异口中的“他”可能像他们一样进入了镜中世界，所以这位诡异因为某些原因一直等待在这里，等待着那个“他”从镜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所以风铃不知道碎掉的镜子是否还能成为通道，也不知道这位诡异漫长的等待是否是无用的。 「他没有进入镜子，他就是这面镜子。」诡异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苏白他们的脑海中，「他并不是异族，是那轮红月出现之后，吸收了足够的红月的力量异变而成的镜鬼。」 “红月是后来出现的？这个世界原本不存在红月？”风铃是普通玩家中的强者，但终究也只是普通玩家，一时间脑子里挤满了乱糟糟的思绪，“这个被叫做‘噩梦世界’的世界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两样，还有着很多和人类相似的生命？” 「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和人类玩家的存在是洛丽玛丝都能从其他玩家口中得到的信息，但那位诡异却似乎对此感到困惑。这让苏白很难想象对方到底在这个隐藏起来的空间里待了多久。 风铃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而又问道：“红月没有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也存在着白天和能够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红月出现之后，这个世界原本的文明就……被摧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 之前那位诡异确实也提到过文明被摧毁这件事。 「差不多吧。」诡异并没有做过多解释。 苏白却知道，眼前这个诡异和洛丽玛丝他们的文明处于很久很久以前的时代，在他们的文明崩塌之后，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一个两个甚至更多的新的文明。 新诞生的文明中很可能不再有长生种，有的只是被称为人类的短生种，这也是那位自我囚禁了漫长岁月的诡异会知道人类存在的原因。在现实世界的人类被带入噩梦世界之前，噩梦世界本身就存在过人类文明。 到了那个时代，虽然人类没有长生种那样强大的能力和能够孕育力量的漫长寿命，但长生种的数量也早已经随着文明的崩塌一起凋零，数量稀少得被新文明中的人类视作怪物。 不过长生种的强大，依旧是毋庸置疑的。 拥有对于其他人类和鬼物而言更加强大力量的长生种，为什么会和他口中的“他”一起为了逃难而来到这里？他们在逃进镜中世界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红月到底是什么？我们这些人类玩家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风铃的关注点显然和苏白不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人类玩家，至于红月……」 「没有人知道是红月导致了灾变，还是灾变引来了红月。抱歉，我对红月同样一无所知。」那位诡异提到了“灾变”，所指的可能是文明的崩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不过我们身体中的力量并不会排斥红月的力量，仿佛那原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苏白同样想要知道红月的来历和人类玩家来到噩梦世界的原因，但上一世和这一世他询问了数不清的非人之物，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并没有像风铃那样开口询问。 与其询问一个把自己关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随时处于失控边缘的家伙，不如等完成委托之后去询问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 “最后，您和‘他’到底为什么逃来这里？为什么这面镜子会碎成这样？”风铃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第261章 一个镜鬼 「他叫镜，是一面异变为诡异之物的镜子，一个镜鬼。」 「‘镜’其实不算是一个用心取的名字，但我给他取过不少名字他都不喜欢，最后还是决定以‘镜’为名。」 「他是我的恋人。」 坐在那里的诡异“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灾变之后，虽然有一部分长生种存活了下来，但存活下来的异族渐渐都发生了异变，心性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曾经友好的族人甚至爱人都开始敌对甚至自相残杀，我和我的族人也不例外。」 「灾变发生之前我刚成为族中的首领，灾变发生时也是我带着一部分族人存活了下来。但是当一切变成废墟，我和我族人的理智似乎也随着文明的崩塌一起崩溃。」 「在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我的族人仿佛变成了只剩下杀戮和嗜血欲望的野兽，他们明明还拥有意识，却和曾经的他们已经完全不同，仿佛所有的善意和理性都在灾变之后被彻底侵蚀殆尽。」 「身为首领，当时的我一样徘徊在野兽的边缘，只有在杀伐的瞬间才能勉强找回自己的意识。那个时候的我靠着地上流淌的血水为生，身体也比其他族人更加虚弱，无力阻止任何事情。虽然抗拒着杀戮，但比起成为一个抛弃同族的首领，我还是选择留在族人身边，看着他们在极其糟糕的状态下犯下了数不清的杀戮之罪。」 「至今回忆起那个时期的记忆，依旧觉得那些记忆蒙着一层厚厚的血色，看不清晰。」 「就是在那样糟糕的时期，我因为重伤脱离了同族的队伍，然后遇见了‘镜’。」 「我时常会问镜他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那么放心地将我带入他的那片镜中世界，而他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他说他是镜子，能够映照出所有生命的内心色彩，但当我倒在镜子附近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恶意，有的只是绝望。」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并不是坏蛋，而是深陷绝望。」 「留在镜身边的时候我也感觉很平静，因为小小的镜中世界中只有我和他，他也并非血肉之躯，哪怕我饿急了发疯去咬他，他也不会受伤。」 「但日子不会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我的理智甚至我的生命都需要血液作为食物，哪怕只是大地上那些难以下咽的腐败血液我也能硬着头皮喝下去。总之，我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镜中世界去外面寻找让我饱腹的食物。」 「因为镜无法离开本体的镜子太远，所以我只能独自外出觅食，然后就遇见了同样出来狩猎的同族。」 「这原本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但很快我就得知自己已经因为之前脱离队伍而被视为种族的叛徒。曾经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甚至手足亲人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理智，不止将脱离队伍视作背叛，甚至争执着谁能成为下一个首领。」 「最后他们决定，谁能够杀死我，谁就能够成为新的首领。」 「和镜在一起的生活能够让我平静下来，让我能够比四处狩猎的时候更理智更平静，也让我在那一刻更清楚地意识到那些疯子早就已经不是我熟悉且留恋的亲友，我拼命解释自己不是叛徒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无法割舍的感情在他们看来远远没有成为一个狗屁首领重要。」 「我甚至高呼自己愿意放弃首领身份，大声喊着他们任何一个‘人’做首领都行，但在那群没多少理智的疯子看来，杀死我一个人可能比自相残杀简单得多，所有他们根本不在意我说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的理智在我的哀求下被唤醒，我还是陷入了被他们无穷无尽追杀的境地。」 「他们失去理智且以新鲜的血液为食，而我不仅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进食还一直狠不下心，所以我这个没用的前首领在和他们战斗周旋的过程中还是受了重伤。后来我好不容易甩开那些疯子回到镜的身边，却没有想到沿路滴下的血迹让那些疯子发现了我和镜的踪迹。」 「镜知道当时的我已经不可能继续战斗下去，所以直接将镜中世界封锁了起来，无论我怎么要求他都不肯让我离开。」 即使是直接出现在苏白和风铃脑海中的“声音”，他们都开始从中感觉到痛苦。 “越是相爱的人，越是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对方。”连风铃也忍不住开口安慰。 「是的，不顾一切。」 「我虽然被困在了相对安全的镜中世界，但镜的本体……也就是这面镜子一直都真实存在于那些疯子的面前。」 「就算镜的本体比普通镜子牢固，也根本不可能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那个时候，被困在镜中世界里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疯子砸碎了镜的本体，甚至连在镜中世界陪着我的镜身上也开始出现裂痕，甚至渐渐变得透明。」 「一直在被他拯救的我却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的镜明明知道自己遭受了近乎死亡的重创，但他依旧笑着让被拯救的我平复下来。那是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的笑容，是无数次帮助我从失控中冷静下来的笑容。」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你就没有离开过镜中世界？”苏白看着前方碎裂的镜子和坐在那里的诡异之物，还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存在着某种奇怪的违和感。 「他让我不要走。」 「镜那个家伙，真的非常狡猾。」 「如果他说不让我离开的原因是担心我离开镜中世界后去吸食鲜血，然后恢复力量杀了那些疯子，那我绝对不会听他的话，因为那正是我当时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就算破碎的镜子无法恢复，我也要让那些疯子付出血的代价！」 「那些疯子也是我曾经深爱的人，我不知道除了痛恨他们之外我还能痛恨谁？难道要懦弱地去痛恨这个该死的世界和崩溃的文明吗？」 「但是镜跟我说，就算镜子完全破碎他也不会真正死去，他只是以沉睡的方式陷入了漫长的自我修复。所以镜恳求我守护在他的身边，不要让他独自孤独地留在这里，不要让已经破碎的镜子再次遭受可能到来的危险。」 「然后他的身影就从我的面前消失，转而出现的就是这面已经破碎的镜子。」 「所以我留在这里不再是为了避难，而是为了信守承诺，守护我那位一直沉睡着的狡猾的爱人。」 那位诡异说着，再次伸出手去轻抚眼前的镜子。这一次他的手从破布袖子里伸了出来，也正是那只手让站在一旁的苏白和风铃都愣了愣神。 怎么会…… 「不过，也许我必须放弃了。」诡异的“声音”再次传入苏白和风铃的脑海，「我的失控越来越频繁，我的身体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我早就知道当初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骗我留在镜中世界，我早就知道他已经离去，已经不存在于任何一片镜子的碎片中。」 「对不起，镜。」 “事实上，我受人委托送来了一面镜子。”苏白拿出了那枚管理员先生委托的圆镜，“这面镜子很可能与那位镜先生有关。” 听到苏白的声音，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的诡异全身古怪地颤抖了起来。 「你说什么？镜子？」 “但是在我交货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 苏白环顾四周，在风铃有些困惑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 “如果镜先生真的完全不存在了，那为什么我们身处的这个镜中世界时隔漫长的岁月却依旧存在着？” “身为长生种的你究竟在这个镜中世界待了多少年？十年？五十年？还是上百年？据你的了解，你的族人如果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完全不进食的话，真的还可能活着吗？” “还有……你见过变成鬼物的长生种吗？” 第262章 此身已是…… 「人类，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诡异还在因为委托和镜子的事情感到诧异和不解，苏白的三个问题就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砸了过来。 变成鬼物的长生种？ 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问题是，那位镜先生残留的力量强大到至今都能维持着镜中世界的存在吗？”苏白看了眼手中的那面圆镜，镜子中苍白瘦削的手还在，而且正指着那位诡异……或者说那面破碎的镜子所在的方向。 “一直在维持着这片镜中世界的，真的是那位镜先生吗？”苏白也不愿意去揣测什么糟糕的真相，但他和风铃刚才都看见了眼前这位长生种伸出的那只手，两个人互相对视时都能够感觉到彼此的震惊。 「镜子？什么镜子？」长生种却直接跳过了苏白的问题，追问着关于镜子的事情。 蓝色火焰的缠绕之下，苏白伸出手将那面圆镜递向长生种的方向。 也许是感知到了苏白的动作，一直以来都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的长生种颤抖着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好像出了些问题，起身的动作伴随着些僵硬和吱嘎声。 等对方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后，才缓缓向他们转过身来，第一次露出了他真正的样子—— 在已经变成了破布的衣物堆叠之下，包裹着的身体并不是同为长生种的洛丽玛丝那样因为煎熬而变得虚弱枯瘦的身体……而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那破布遮掩下的身体百分之八十已经只残留白骨，刚才他伸向镜子的右手也已经化作白骨。 但即使如此，那残留大半的头颅上，他的表情中依旧带着对最后一丝希望的深深乞求，像是在祈求着苏白手中的镜子真的与他一直在等待的恋人有关，祈求着他的恋人真的有存在的可能性。 也许是因为知道不合适，看到那副白骨的风铃忍住了惊呼和向后退的冲动，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已经白骨化的长生种。 与其说对方是长生种，不如说是已经失去了不知道多久的鬼物。 「镜子上……有他的气息。」 「怎么可能，镜只是一个普通的镜鬼，在本体被破坏成这样之后怎么可能还有意识留存？」 在苏白看来，虽然眼前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同族早就已经疯了，但他自己的精神也并不完全理智，毕竟他一边在漫长的等待着的镜的归来，一边又很清楚地知道镜已经离去。 “也许是因为镜先生有一位优秀的故人吧。”苏白没有忘记给自己发布委托的是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 至于眼前这位已经化作白骨却似乎不自知的长生种…… 苏白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证，但他猜测那面镜子被砸碎之后，离开的不只是镜先生，还有当时和同族战斗之后已经身患重伤的那位长生种先生。也许当眼前的长生种在镜中世界孤独地“醒”来至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死去，也在这个镜中世界里异变成了真正的诡异之物。 但即使身为鬼物，眼前的长生种希望爱人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甚至信守着承诺一直一直留在镜中世界不曾离去。 离开镜鬼的力量之后，镜中世界本该在不久之后消失。但异变为诡异的长生种为了完成对爱人的承诺，无意识地让这个镜中世界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毕竟和人类一样，红月下异变的诡异之物都会拥有特殊的能力，这份能力来自他们或它们的天赋，也可能来自他们的执念。而眼前这位长生种的执念因为一位镜鬼而生，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强大到足以成为首领的长生种，会拥有比镜鬼更强的控制这个镜中世界的力量似乎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所以在苏白的拼图中，那位镜鬼早在镜子被砸碎的时候就已经离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那位管理员以及虚海产生了联系。而维持着镜中世界，甚至如那位镜鬼一样用镜子观察着人类和诡异善恶的一直都是眼前这位变成白骨的长生种。 他一直无意识地使用着控制镜中世界的力量。 而在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又一直误以为自己还活着，甚至如活着的时候一样陷入饥饿和失控。但如果眼前的诡异能够想明白这一切，他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已经不用再忍受饥饿，甚至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失控。 但显然，即使对方伸出的手已经是白骨，他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双眼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苏白手中沾染着恋人气息的那枚镜子。 “抱歉，收件人并不是您，而是这个空间中唯一的真实存在的那面镜子。”苏白轻声叹息，然后带着那枚小小的圆镜走到了那面早已破碎不堪的镜子面前。 就在圆镜靠近破碎镜子的瞬间，似乎有一股纯粹的力量出现在附近，就连缠绕在苏白和风铃身周的蓝色火焰都对那股并非污秽的力量跃跃欲试。不过没等苏白和小火做些什么，那枚小镜子就彻底化作一股纯粹的力量，融入到破碎镜子之中。 苏白只看见在那面破碎镜子侧边的一片镜面碎片中，一只惨白且瘦削的手缓缓出现在镜中那灰蒙蒙的雾气里。那只手惨白得仿佛包裹在一层寒气中，正一下又一下地向站在那里的诡异之物招手。 那样的画面明明透露着一股诡异而阴森的气息，但在场的所有“人”却不会感到害怕。 转身看向镜子的诡异看着镜中的那只手，一半已经化成白骨的嘴微张着，却在这样的时刻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如同感受到了某个重要之人的召唤一般，原本无神的双眼逐渐聚焦在镜中那只惨白的手上。他缓缓移动着僵硬且带着吱嘎声的步伐，踉跄着迈动已是白骨的双腿向着那面镜子靠近。 他看起来非常艰难地走到了镜子面前，再次在镜子面前跪坐了下来。 然后，那只惨白的手竟然从镜子的碎片中伸了出来，轻抚着他低垂的头。 第263章 我已经死去 那就是镜吧？ 从灰雾中伸出的惨白枯瘦的手，这本该是会让人觉得恐怖的画面，但是当那位已化作白骨的诡异跪坐在那里，当那只手轻抚着他的头顶，又抚过他一半是白骨的脸颊时，苏白仿佛能够感觉到那位镜先生曾经是一位多么温柔的人。 也许只有那样温柔的人才能让已经化作白骨的长生种选择在这孤独的镜中世界独自等待如此漫长无边的岁月。 这一次，苏白和风铃都听见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而是如同初生野兽不同语言时发出的低鸣，像是哀伤，又像是喜悦，像是眼前这句白骨发出的鸣泣。 「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位诡异并非在和苏白他们交流，但那声音依旧浮现在他们脑海中，仿佛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仍未被切断。 「别傻了，谁会笨到为了一个承诺守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久？」 「但镜子会碎都是因为我，是我将那些疯子带到了你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以在你回来之前，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欢迎回来。」 「但我可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眼前的诡异在漫长的岁月中，一边祈求着奇迹的降临，一边又因深知奇迹的渺茫而受到绝望的侵蚀，一边又不断地催眠自己奇迹一定会发生。普通人很难理解这样矛盾的想法。然而正是这些不断左右拉扯的矛盾的思绪支撑他在这个孤独的镜中世界里继续等待，甚至至今都保持着清醒的理智与不灭的希望。 然而，那位已经化作白骨的长生种先生，显然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此刻的他，只是长生种死后异变而成的鬼物，既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失控，更不会自行消散。 风铃站在一旁，对着苏白眼神示意，似乎在犹豫着应该怎么告诉眼前的诡异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可是当那只枯瘦如柴的惨白的手轻抚着那位诡异时，那特别但并不会让人感到恐怖的画面，让苏白他们不忍打破眼前这份宁静的哀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和风铃视野中的那位诡异的身形突然动了动，一直轻抚安慰着那位诡异的手也停在了那里。苏白和风铃的脑海中不再出现那位诡异的“声音”，反倒是那具跪坐在镜子前面的白骨似乎有些激动地发出难以分辨的低鸣。 镜中的那只手，似乎正在向那位诡异传递信息。 然后，那位诡异的身形开始挣扎，白骨空腔中挤出来的低鸣中似乎夹杂着他内心的痛苦，但他真正想要发出的声音还是被这具白骨的身体吞噬。 镜中的手再次开始安抚那位诡异，让他的身形不再继续挣扎。 苏白不确定那位镜先生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们看见那位诡异在镜中那只手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身形不再挣扎，那压抑的低鸣中除了哀伤隐约也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所以……我也会死？」 虽然听不见那位镜先生的声音，但是当那位诡异的“声音”再次在苏白脑海中出现的时候，他知道就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镜中的那只手已经向他告知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哪怕是长生种，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苏白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洛丽玛丝最后时刻枯槁苍老的躯体和伤痕累累的鱼尾，以及最后化作泡影的瞬间。 比起洛丽玛丝，苏白更难想象的是眼前这位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诡异……究竟是在经受了何等漫长而深重的饥饿和孤独之后，才无声无息地死去。在他异变为诡异重新苏醒之后，又是怎样在无尽的自我欺骗中，忍受着本不该存在的饥饿和失控，静静等待着自己的躯壳在漫长岁月的侵蚀渐渐化作白骨…… 那是重生一世的苏白都无法想象的痛苦。 那种绝望与孤独仿佛能够穿过时间壁垒，侵入苏白大脑的拼图中，将那张已经变得完整的关于镜中世界的拼图染上一层血色的哀伤。 “不过，在这个噩梦世界生死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吧。”不死鸟小姐一向看得很开，“如果我死后能够变成诡异，也许我会接受这段生命的另一种延续，然后继续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苏白看得出来风铃是真的这么想的，但不知道眼前背对着他们的诡异是否能有同样的想法。 镜中那只手能够将诡异已经死去的真相说出来，对苏白和风铃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毕竟如果由他们这两个陌生且弱小的短生种来说出这个真相的话……那位被痛苦和绝望笼罩的诡异很可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失控”，甚至可能是连这个镜中世界都无法承受的崩溃性的失控。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的确有且仅有那只镜中的手能够将濒临崩溃的诡异之物安抚住。 这个空间因为他和镜的相遇而出现，也因为他对镜的执念而留存，必然也会因为他与镜的重逢而归于平静。 「所以我已经死去。」 诡异之物的“声音”似乎已经平静。 「奇怪，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好像马上就没有饥饿的感觉了。」 「人类，你说得对。」 「在这个世界，死亡只是生命的一种延续。」 「镜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用虚海的力量蕴养自身，如果我真的就此灰飞烟灭，这样的错过才更痛苦更绝望。」 “所以，谢谢你带他回家。” 诡异的最后一句话，并非直接出现在苏白的脑海中，而是在他耳边响起的有些含糊沙哑难以辨认的声音，那是在漫长岁月中从未开口说过话的那位诡异真实的声音。 苏白看过去的时候，原本跪坐在那里的白骨已经扶着镜框起身，向着他们转过身来，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和狰狞的半边脸。 「人类，镜也想向你道谢。」白骨化的诡异空洞的目光盯着苏白的方向，然后伸出手臂邀请苏白向前走去。 第264章 认识虚海 眼前的诡异之物显然还不习惯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所以在那一声的道谢之后，诡异的“声音”再次如之前那样直接出现在了苏白的脑海中。 对方的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苏白，似乎知道他和风铃之间谁是目前的主导者。 苏白看了看缠绕在附近的蓝色火焰，因为刚才一段时间大吃特吃的原因，空气中的血气已经淡了很多，蓝色火焰的火势也比之前更加平静，对苏白力量的消耗也在减少。 小火拥有着吞噬污秽的能力，自然也拥有一些分辨恶意的能力，既然蓝色火焰显得那么平静，就意味着眼前的诡异之物并没有流露出恶意。 考虑数秒之后，苏白就径直回到了那面破碎镜子的正前方。 和之前将圆镜送过来的时候不同，那只苍白的手能够穿过镜子侧边残留的碎片，向苏白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招着手。明明是有些渗人的画面，但在苏白看来对方招手时的动作有些亲切，像一直照顾着拼图们的白奶奶那样让人觉得温柔。 走过去之后，那只苍白的手并没有让苏白像那位诡异一样低下身，而是很自然地做出了握手的动作。 走过去的苏白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这位镜先生现在可能需要通过肢体的碰触才能够与他人交流。 从镜中伸出来的手冰冷且僵硬，但就在苏白握住那只手后不久，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陌生但温和的声音。 那应该就是镜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镜现在处于怎样的状态，但他当初让那位诡异留在镜中世界时说的话应该并不只是一个谎言，这位镜鬼并没有因为镜子被破坏而灰飞烟灭，反而通过某种苏白不知道的方法与虚海产生了联系，甚至能够通过虚海中的力量来蕴养和修复自身。 为什么这次的事情又牵扯到了虚海？ 还是说只有和虚海有关的事，才能让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虚海的力量又指的是什么？ 之前洛丽玛丝说虚海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缝隙，而她和她的同族们拥有着在虚海游曳的能力，所以才能将暂时停留在缝隙的玩家截胡送往大酒店，甚至能够在酒店四周创造出虚假的“缝隙”来与外界隔绝。 但虚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原本应该“死去”的镜会前往虚海，为什么又会以圆镜的形式被那位管理员先生托付给他？为什么圆镜是他在进入镜中世界的时候出现的？ 苏白的内心深处还有很多疑惑，但脑海中温柔的声音让苏白暂时放下了那些问题。 那位诡异将“声音”传入苏白和风铃脑海的时候，他们脑海中浮现的信息更像是没有感情的纯文字。但是当镜的声音传入苏白脑海的时候，他是真的能够听见一位男性温柔且显得很年轻的声音。 「感谢您能接受这样无理的委托。」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继续在虚海中等待漫长的时间，但那位先生说出现了能够将我带回到镜中的贵人，真的万分感谢您的出现。」 苏白没有立刻回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管理员先生发布委托的时候说“曾经有一位故人在虚海中留下讯息和一件东西”，现在听来却像是那位管理员先生在故意帮他招揽生意？ “其实我并没有做些什么。”苏白从头到尾做的事情，只是将管理员委托的物品送到镜子面前而已。 「不，如果再迟一些，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赤流很快会因为所谓的‘失控’而精神崩溃。而对于这个世界的诡异之物来说，精神的崩溃也意味着其存在的消亡。一旦他深信自己会因为失控和饥饿而死去，那他就真的‘死’去了。」 「所以真的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从镜的口中，苏白第一次得知了那位诡异……那位曾经长生种的名字——赤流。 「虽然那位先生说您不需要酬劳，我一缕残存的意识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但还是希望您能够收下这份小小的礼物。」 苏白刚听到镜先生说的话时，恨不得让小火把慷他人之慨的那位管理员先生从头到脚烧一遍。不过那位镜先生的性格显然和那位神秘的管理员并不相同。 「这是一份我对虚海的理解，这件礼物在不久之后可能会对人类有用。」 当镜说出“礼物”的内容后，苏白只觉得意外和惊喜，重生一世之后他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得知了虚海和缝隙的存在，却很难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所以镜送上的对于虚海的理解，不仅仅有可能在将来对人类有用，对此时此刻的苏白也是解惑的一枚良药。 几乎就是在顷刻间，一些信息温和地进入到苏白的脑海中。 有那么一瞬，苏白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极黑且只有自己的身体能被自己看见的古怪空间之中。 苏白仔细整理着那些进入脑海的信息，然后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位镜先生会认为他对虚海的理解可以作为一份给予他人的礼物。 简单来说，虚海的存在本身就非常特殊。 当人和诡异不知道虚海存在的时候，虚海就不存在。但是一旦人和诡异知道了虚海的存在，那么虚海就会出现。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以前苏白从未听说过也未意识到虚海存在的原因，因为对以前的苏白来说虚海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从现实世界进入噩梦世界也只是一瞬间视野的扭曲而已。 但是当苏白从洛丽玛丝大酒店听说了虚海的存在之后，苏白每次从现实世界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都会在那个极黑的空间里停留一段时间，那个极黑的空间自然是为苏白所知的虚海。 在镜先生的认知中，即使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和诡异来说虚海都是不存在的，但虚海本身其实一直存在着。 因为虚海就是缝隙。 虚海连接着这个世界上很多的缝隙，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缝隙都有可能连接着虚海。 洛丽玛丝创造的虚假的缝隙连接着虚海，废弃公路上裂开的缝隙连接着虚海，镜子裂开的缝隙连接着虚海，镜中世界和镜外世界之间的缝隙连接着虚海…… 如果按照这份对虚海的认知，与任何时间都仿佛隔着一层迷雾的迷雾商店的店门可能也与虚海连接。 苏白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他像别的人类玩家一样将噩梦世界当成一场联网游戏，发布任务的管理员也是一段程序，那虚海仿佛网络一般将一切关联在一起，甚至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那么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呢？ 能够在虚海中听见哭声，能够从虚海中收取讯息的那位管理员先生，又担任着怎样的角色？ 第265章 虚海中的缝隙 「我是镜鬼，在本体异变成镜鬼的那一天，我就拥有了创造镜中空间的能力。」也许是担心苏白没有完全了解虚海的存在，镜的声音在苏白的脑海中温柔地娓娓道来，「当两个空间同时存在的时候，无论是互相邻近还是相互交错，都必然会存在缝隙。」 「所以从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虚海的存在，知道那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知道那是世间最终极的神秘，知道那里存在着最令人恐惧的未知。」 「也是从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上仿佛出现了一根与虚海联系在一起的无形的线，这让我一直都对虚海的存在感到恐惧。」 「但也正是因为与虚海产生了联系，我才能在本体破碎的情况下仍由有一缕意识被那根无形的线带往虚海。」 「我知道这样的礼物并非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但那位先生说你已经踏入过虚海，那么对虚海了解的越多就会越安全，反之则会越危险。」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虚海在很多人和诡异的眼中是一片极黑的空间，但也许是因为虚海关联着太多缝隙，如果你在虚海中一无所知地迈步行走，很可能会掉入脚下的某个未知的缝隙。」 「没有任何存在能预知到你掉入的缝隙是哪一个，那些缝隙可能是通往这个镜中世界，可能是通往一片血海，也可能会让你在一片尸潮中落地。 」 「更可怕的是那些缝隙不止通往不同的地点，还可能通往不同的世界，甚至通往……不同的时间。」 「不只是我们现在所身处的世界存在虚海的缝隙，也许，也许你们的世界里也存在着那样的缝隙。如果虚海已经关联了两个世界，那有没有可能它还关联着第三个甚至第四个世界呢？」 「抱歉，因为在虚海中随波逐流的时候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思考，所以自然会考虑一些对刚认识虚海的人类来说有些无法理解的内容。」 “掉入缝隙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吗？”苏白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很可怕，因为几乎不会有人或诡异从那些缝隙去往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缝隙的尽头关联的仿佛永远是错误的事件和错误的地点。就像我在虚海中随波逐流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来这里。但即使我有渺茫的机会找到正确的缝隙，我可能会到达镜中世界外这栋人类建筑未建成的时间，可能会到达我和赤流互不相识的时间，甚至可能会到达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 「缝隙之间的时间误差会很大，毕竟数十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在虚海之中，也只是如同大海中的滴水一般虚无。」 「所以，是的，在虚海中行走非常危险，一旦落入缝隙除非有一些难以想象的存在出手相救，否则无论是人还是诡异都只能溺死在无垠的虚海之中。」 苏白想起了自己离开上一次的噩梦游戏之后，他曾经在那个漆黑一片且没有边际的虚海中停驻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苏白曾经尝试着四下行走，甚至隐约记得他曾经掉入过无底的深渊。 只不过因为苏白之后还是顺利地回到了现实世界，再加上那些记忆模糊又陌生，总让苏白觉得无论是无底深渊还是掉入深渊后看到的那些画面都只是他的幻觉。 「虚海非常可怕，但了解虚海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坏事。在认识到虚海的瞬间，你已经和虚海关联在了一起，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致命的危险，那么至少会有一抹意识留在虚海之中。虽然在虚海中漂流是一段漫长且仿佛永无止境的旅途，可这至少代表着一线生机。」 听到镜先生说到这里，苏白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飘过了什么，但他却无法像往日一样静下心去思考，只能任由刚才的那一缕思绪消散，再也想不起来了。 这好像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镜先生不止保住了一线生机，而且找到了正确的缝隙。” 「所以我和赤流应该再次向您表示感谢。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缝隙通往何处，更没有人知道缝隙会通往哪个时间，如果我们想要离开虚海，就必须要找到一个可靠的坐标。」 「坐标必须与虚海相连，但又不能身处虚海之中。与此同时，坐标必须拥有者足够强大的存在感，否则身处虚海的我们根本无法看见。正是因为如此，当那位先生说他找到了一位最合适的坐标时，我的心情已经激动得难以表述。」 镜先生说虚海的缝隙无处不在，但显然知道虚海存在的诡异和人类依旧是极少数，能够站在正确时间和正确地点的“坐标”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苏白倒也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位管理员先生的委托来的那么突然。 “但也许这并不是最好的时间。”苏白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已经化作白骨的赤流，难免会觉得有些可惜。 「这已经是难得的好结局了。」镜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却已经释然，「我还在，他也还在，所以再次谢谢你，苏先生。」 「赤流拥有着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强大的创造镜中世界的力量，所以等他的意识再清醒一些之后，很快就会意识到虚海的存在。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我需要回到虚海蕴养自身，他也能够成为我最准确的坐标。」 「虚海之中还有很多存在和我一样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坐标，他们大多并没有恶意。所以如果苏先生将来再遇到和我一样需要坐标的委托，若你能愿意再次接受委托，那一定会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谢谢您，苏先生。」 “你已经道谢过很多次了，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苏白看了看自己依旧握着的惨白的手，又看了看一旁的赤流，“应该不会想要继续待在这个镜中世界吧？” 第266章 空间的消散 「我现在还无法感知到太多东西，但我记得在我和赤流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这里只是一片上个文明遗留下来的废墟。时隔漫长的岁月，可能连废墟也不复存在了。」 镜先生说的话并没有让苏白感到诧异，赤流在镜中世界度过的时间太久太久，久到可能连“公寓”这种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印象中的人类也可能来自伽蓝那样的上一个文明。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赤流的存在可能等同于某种出土文物。 所以与其说他们在和家公寓中创造了一个镜中世界，不如说是在岁月的演变中，一栋名为和家公寓的建筑在原本的废墟上被建立起来。 「赤流成为坐标之后，就可以去往他想去的地方，所以我会劝他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外面的世界也并不美好。」 「但赤流无意识中创造的镜中世界几乎已经和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如果他离开，这里的镜中世界会消失不见，周围的建筑可能也会随之一起消失不见。」 「应该，不是那么重要的地方吧？」 镜中的手一直在虚海中随波逐流，自然无从得知镜子公寓的存在，甚至应该也对噩梦游戏和人类玩家的存在了解甚少，所以会担心这栋与镜中世界几乎融合的建筑消失后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苏白摇了摇头，“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不过我的一位朋友……和几个认识的人还在镜子外面的世界，还是不要让他们随着这栋建筑一起消失比较好。”苏白想起了还留在镜外世界的张一步和桑桑他们。 「和苏先生一样的人类吗？」 「活着的人类不会有事的。」 镜先生虽然和苏白聊了很多，但他和异变成了诡异之物的爱人分别了太久太久，所以交代完所有苏白应该知道的事之后，镜中的手又招来了已经白骨化的赤流。 已经破碎的镜子前方，从镜子里伸出的惨白的手和低下头的白骨，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一旁的苏白和风铃不忍打扰。 其实在见到赤流化作白骨的手臂之前，苏白就已经怀疑他是鬼物。 毕竟第一次见到赤流的时候，他的身上有着代表绝望的黑色胶状物质，那是只有迷失了自我的鬼物身上才会出现的东西。当那些胶状物质笼罩全身，被笼罩的鬼物不会再记得自己是谁，只会如镜中世界遇到过的那些黑影一样无意识地四处游荡。 也许是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也许是因为与镜的重逢，现在赤流身上的黑胶已经在一点点消失。 “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风铃也看向身边的苏白，表情略有所思，“怎么说呢？突然觉得这个噩梦世界给我的感觉除了苦难和生存之外，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只手和你说了些什么，但你知道的事情显然比我这个玩家组织的首领要多得多。再加上蓝色的火焰和那些出现在你身边的诡异之物……苏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铃先是出声询问，很快又自己摇了摇头。 “算了，只要知道你这个家伙不是敌人就够了。不过你真的不想加入我们组织吗？” 苏白也只是笑了笑，风铃的反应几乎和上一世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看见一直和镜无声交流着的白骨站起身向他看了过来。苏白知道，名叫赤流的曾经的长生种已经做好了离开镜中世界的准备。 「苏先生，虽然我拥有能力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因为一直都在无意识地使用能力，所以用起来可能非常不熟练。镜他说我在让镜中世界消失的时候，充斥了整个镜中世界的血气可能会瞬间爆炸……」 虽然赤流已经异变成了诡异，但他曾经是以鲜血为食的长生种，甚至是在那个嗜血种族中能够成为首领的存在，所以才会在没有意识到自己死去的时候不断失控不断散出血气，让这个镜中世界变成了连诡异之物都会被侵蚀到灰飞烟灭的恐怖之地。 「到了那个时候，希望苏先生能让那个恐怖的蓝色火焰将涌动起来的力量彻彻底底地吞噬掉。」 赤流的话音落下时，转而抬起了自己化作白骨的右手，白森森的手指开始像倒计时那样一根根收起。 五……四……三……二……一！ “地震？！”风铃后退了几步，勉强扶住周围的一面镜子。 整个镜中世界都在赤流倒计时结束的下一秒剧烈震动起来，周围已经被小火吞噬得差不多了的血气再一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让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的蓝色火焰瞬间冲天而起，一边小心翼翼保护着苏白和旁边顺带的风铃，一边几乎燃烧了整个空间！ “轰——！” 周围被镜子包围的空间开始消散，然后苏白和风铃就看见外面属于镜子公寓的走道和墙壁甚至天花板都开始风化，如同被时光侵蚀的古老遗迹。。 镜中世界最后的时刻，苏白和风铃只感到一股狂风刮过。 那是镜中世界消散前不可能存在的没有血腥味的冷冽的风。 狂风如洪流一般将原本正在肆虐的蓝色火焰吹回苏白的身边，将正在风化的墙壁彻底吹散成漫天尘埃，也让站在风中的苏白和风铃，不得不侧过身去闭上眼睛躲开风势。 等苏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他和风铃正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噩梦世界一贯的黑夜以及那一轮神秘的红月。而原本被一圈镜子环绕的空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连原本的镜子公寓也已经随之风化消散。 “阿嚏——！” 离开了内部的空间之后，噩梦世界那种特殊的寒意再次开始侵袭人类。苏白循着打喷嚏的声音看去，就看到张一步和桑桑他们正茫然地站在不远处。 除去被鬼物附身的那三个人，其他玩家都好好地留到了最后。 苏白再次转身，目光落向赤流和镜所在的位置。在红月照耀下的一片荒芜废地之中，破碎的镜子孤独地耸立在那里，像是已经失去了魔力了时空之门。而在镜子的前方，一具白骨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已经沉睡了多久。 这里不再是镜中世界，而是真实的噩梦世界。 长生种赤流就是死在这里，在漫长的等待后死在了本体已经破碎的爱人身边。 苏白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又看见噩梦世界的寒风中，那堆被荒芜沙土掩埋的白骨，伴随着令普通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缓缓地动了起来。 第267章 故事的句号 红月之下，冷冽的风吹过荒芜之上的沙土，原本被岁月侵蚀后散落在地上的白骨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然开始在“吱嘎”声中渐渐拼凑在一起，最终组成了完整的类似人形的骨骼。 在苏白他们的注视中，比普通人类高一些的骨骼僵硬地扶着破碎的镜框站立起来，白森森的骨头在红月下仿佛流动着某种特殊的光泽。 沐浴在红月之下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绝大部分的诡异感到舒适和畅快，所以异变成白骨的诡异之物咔嚓咔嚓地活动着自己的关节，很是不舍地穿上了旁边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但勉强还能够蔽体的破布。 然后，在场的人类们都震惊地看着那具修长的骨骼上开始渐渐显露出半透明的人轮廓，然后惨白的身体开始渐渐在蔽体的破布下变得凝实，最终……那具拼凑出来的白骨竟然变成了拥有肉体的人。 苏白看着那半张还算熟悉的脸，可以确定对方就是接受了鬼物身份的赤流。 他知道长生种都拥有着普通人类无法比拟甚至无法想象的力量，但异变成了诡异之物的赤流似乎依旧拥有着比普通诡异强大得多的力量。他可以创造出那样难以逃脱的镜中世界，自然也可以让化作白骨的本体看起来像是个“人类”。 这位前长生种的身形很高，骨架宽广而修长。不过可能是因为死前经历了到达极限的饥饿，赤流的身形显得异常枯瘦，破布下的肋骨根根凸起，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述说他曾经经历的痛苦。 不再是单纯的骨骼，而是有了真实的苍白的肌肤质感，虽然身形枯瘦至极，但看起来已然是“活”着的存在。 之前在镜中世界的时候，赤流的头顶已经被黑色的胶状物质覆盖，只能看出乱糟糟头发的沦落。再加上镜中世界总是充斥着红色的血气，苏白也是才发现赤流的发色是鲜艳的红色，如同被鲜血染过一般的长发在冷风中扬起，映衬着枯槁但深邃的五官。 无论是洛丽玛丝还是赤流，苏白见过的长生种似乎都有着出色的外表。 将自己变成人形的赤流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哪怕有好几双眼睛正震惊地盯着他，他的视线也从头到尾只看着眼前破碎的镜子，毕竟那是他至死都无法放下的恋人。 眼前的镜框深深地扎入荒芜的沙土中，而且要比赤流高很多。但是赤流却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臂，费力地扛起了那面比他几乎比他高一倍有余的破碎镜框。 在赤流还是那位强大的长生种首领时，这对他而言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此刻的赤流只是一个本体是白骨的诡异“新生儿”，之前那些自我欺骗的饥饿和失控对他精神的消耗仍未恢复，精神的耗损对于诡异而言等同于生命的流逝，可赤流还是用尽全力托起镜框的边沿，双脚行走的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入荒芜的沙地中。 这一刻，他仿佛扛起了一生的执念与遗憾，带着破碎的镜子走向那一缕燃起的希望。 “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位伙伴说过的话。”站在苏白身边的风铃看着赤流背着巨大镜框的身影，突然开口说道，“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活着的人不配谈爱情，毕竟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如何活下去。” “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想要找个人谈一场跨越生死的爱情。”风铃说着，又皱着眉头顿了顿，“算了，这样事情实在太麻烦了，先活下去再说。” 跨越生死的爱情吗？ 苏白难得地认真想了想，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似乎也和所谓的爱情没有什么缘分，就像风铃说的那样……在噩梦世界活着的人类应该想的只有如何活下去而已。 更何况苏白是玩家中的独行客，几乎没有人类能留在他身边超过一场游戏的时间，哪怕曾经有人对他有所企图，也只是令他感到反感而已。 对于苏白来说，可能和诡异待在一起，会比和人类待在一起更舒服一些。 “啊。” 苏白更难得地想起来，他还有一位身份神秘的婚约者，那位管理员口中的鬼巫。 想起那位麻烦的婚约者，苏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只是记忆出了问题，不是脑子不好，很多事情并非他没有发现蹊跷，只是真相在他眼中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没有人知道打开那个盒子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小火，回去了。”镜中世界已经消失，苏白对力量的控制也回到了自己手中，甚至连身体的问题也几乎因为小火而解决了。 毕竟苏白身体产生副作用的原因是不属于自己的强横力量停留在身体中造成了紊乱。而在刚才的镜中世界，苏白刻意没有控制蓝色火焰吞噬的速度和力度，任由小火掏空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再加上被蓝色火焰吞噬的力量并不会回到苏白的身体中，他现在的身体里不只是没了那些引发问题的紊乱力量，可以说是什么力量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这对苏白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迷雾商店将雾城城主的力量输送给自家老板的真正目的并非让苏白保留这些力量，而是让苏白的身体可以容纳更多的力量，将这一世进入噩梦世界没多久的苏白身体中容纳力量的“池子”强行撑开。 这才是苏白会被副作用折磨到那种程度的真正原因。 经历了这一番痛苦，如果说离开雾城前的苏白身体中可以容纳力量的空间大小是一个浴缸，现在苏白的身体已经可以容纳一个池塘，前后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质的变化。 就算身体中那些横冲直撞的力量已经被消耗殆尽，但只要沐浴在红月下，苏白就能够感觉到红月的力量在一点点进入他身体中的“池塘”，速度虽然很慢，但片缕寒意还是让他觉得很舒服。 等苏白回到迷雾商店，店里的力量恐怕就会瞬间将苏白的“池塘”填满，到时候就无法再体会到这种浸润在红月下的舒意了。 “赤流先生，接下来您要去哪里？” 在赤流一步一深陷地背着镜子离开的时候，苏白提高声音询问了一声。 赤流停下了脚步，但还没有回头，只是用还未完全恢复的沙哑含糊的声音说道：“我会带着镜四处去看看。而且直至今日，仍未有同族从我这里夺走首领的身份，我会去找到那些失去理智的疯子，把他们一个个揍到恢复理智，或者……直接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赤流再次迈步向荒芜之外城市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苏白没有再阻拦，也没有必要阻拦。镜子公寓的故事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赤流和镜的故事也已经有了新的起点，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在噩梦世界的某个拐角处遇到背着巨大镜框的男人，到时候应该能够停下来和故人打声招呼。 现在对苏白而言最重要的是……他该让那位管理员先生支付酬劳了。 第268章 十个问题 “苏白哥！” 对于远处跑过来的张一步而言，他可能一直都留在相对平静的会客室里，然后眨眼间不止会客室不见了，连整栋公寓都消失不见了，一起消失的甚至还有附身在秦宇航身上的鬼物以及一楼的保安鬼！ 不过等张一步回过神来，撇开困惑，一脸激动地想要告诉苏白自己对能力的研究成功的时候，那个机械又阴阳怪气地管理员的声音已经在所有的人类玩家耳边响起—— 「叮叮！」 「游戏即将结束，很遗憾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因为敌方阵营在本次游戏中又一次因为特殊原因影响下线，恭喜您又一次成功通关游戏，能够继续享受来自红月的赐福。」 「您可以选择接下来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现实世界。”苏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亲爱的居民，接下来您将前往现实世界，希望在现实世界的镜子里，只有您自己的身影。」 「拾……玖……捌……」 当管理员机械式的倒计时响起，苏白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极黑的空间。就如同他预料到的一样，他再次来到了虚海，四周都是无垠的黑暗，但他偏偏还能够看见黑暗中自己的身形。 “管理员？”苏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远处传来一次次的回声，回声渐弱，最终化为虚无。 「很高兴能再次与您见面。」那位管理员的声音出现在苏白的脑海中。 如果说这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和洛丽玛丝以及赤流一样都是所谓的长生种，那苏白遇到的这些长生种似乎都很喜欢直接在别人的脑子里说话。 “我来索要约定好的酬劳，希望管理员先生不要食言。”苏白不知道他能够在这个虚海中停留多久，所以也没有多少时间和故人唠嗑。 「当然，按照约定您可以向在下询问十个问题，而在下会竭尽所能回答其中的两个。」管理员先生的回答也并不犹豫。 “红月究竟是什么？”苏白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抱歉。」 如苏白预料的一样，很多问题那位管理员先生根本不可能给出回应。不过苏白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继续语气平静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是红月引发了灾变，还是红是因灾变而降临？”这是苏白从赤流听到的困惑。 「抱歉。」 听到管理员一模一样的回答，苏白就知道对方应该不会回答与红月相关的问题了，于是改变话锋继续提出第三个问题。 “人类玩家为什么会被带入噩梦世界？” 「……抱歉。」这一次的管理员略有迟疑，但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白方到底应该如何获胜？每次游戏结束的时候那位管理员都会告诉我们‘白方势弱’，那管理员先生对双方之间的形势应该在了解不过了，应该能够给出答案吧？”苏白的追问听起来正期待着管理员的回答。 「很抱歉，您还是继续问第五个问题吧。」管理员再一次拒绝回答。 “那么……鬼巫是哪一类长生种？”因为不想让是或者否的答案浪费一个问题，所以苏白直接假设了他那位神秘的婚约者也是长生种的一员。 「抱歉，相信这些事情鬼巫大人一定会很乐意亲自告知您。」这位管理员先生似乎非常了解苏白与鬼巫之间的关系。 “那么你呢？你在虚海和噩梦游戏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身份？”苏白问出了自己的第七个问题，经历了这次赤流与镜的故事之后，苏白就觉得这位经常找上门来的管理员先生越发可疑了。 「抱歉，虽然在下并非重要之人，但现在确实还不到说明这一切的时候。」管理员说着，声音顿了顿，「苏先生，您不会是故意安排了十个在下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吧？有些事情在下真的不便告知。」 苏白却继续问出了第八个问题，他的语气平静得好像没有被拒绝七次一样：“管理员先生，您至少应该知道人类怎样才能摆脱玩家的身份，然后永远地离开噩梦世界？” 「抱歉……」可能是因为这已经是第八个问题，那位管理员先生的语气越发没有底气。 “没关系，接下来的两个问题非常简单，与红月无关，与人类无关，甚至与您和那位鬼巫大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苏白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一些问题，有一些应该记得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管理员先生对此有没有头绪？能否提供一些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线索？” 其实苏白在列出十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这位管理员先生不会愿意回答前八个问题，所以就算苏白被拒绝八次，也都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 苏白的目的就是将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放在那些难题的后面，让那位管理员先生在一番权衡后乖乖解答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你……」 一向很会说话的管理员先生也有所迟疑。 不过在迟疑片刻之后，管理员先生并没有拒绝回答苏白的第九个问题，而是若有所指地说道—— 「苏先生已经见过洛丽玛丝了，应该知道她的种族可以在虚海中游曳而不会迷失。事实上，他们这个种族只是将自己的躯壳留在原地作为坐标，然后任由意识在虚海中穿行。」 「而在洛丽玛丝的同族中，曾经有一个奇怪的家伙，他喜欢将虚海当成后花园一样闲逛，然后通过自己制作的特殊坐标，通过缝隙前往‘过去’。」 “自己制作的坐标？前往过去？”苏白有些不解。 「是啊，他喜欢通过缝隙前往自己的‘过去’，时而前往自己出生的时刻，时而前往自己童年中最美好的那段回忆，时而前去回忆与好友的相识，时而再去看看与恋人的大礼。而他在那些时间点留下的坐标必须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他在那些时间点留下了用自己‘记忆’制作的坐标。」 “记忆可以制作坐标？”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当洛丽玛丝的这位同族通过坐标和缝隙回到‘过去’，他会在靠近坐标的时候恢复记忆，静静地看着过去发生过的某一段难忘的回忆。因为进入虚海和缝隙的只是他的意识，所以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只能做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在他准备离开‘过去’回到自己躯壳的时候，他会再次剥离自己的记忆制作成新的坐标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往返于躯壳与虚海之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白梳理着管理员讲述的故事，“这样令他沉迷的‘过去’必然有着太多太多让他觉得珍贵的回忆，可是他将这些回忆都剥离出来制作成了坐标？这样一来他回到外面的世界，回到自己躯壳中去的时候不就失去了所有珍贵的回忆？” 苏白一开始有些想不通故事中的“他”为什么这么做，然后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洛丽玛丝的身影，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啊！” 「看来你意识到了。」管理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是洛丽玛丝的同族，所以……他的朋友、家人、爱人、孩子、家园甚至整个文明都早已经在灾变中被摧毁。对于从灾变中存活下来的他，或者他们而言，也许只有忘记那些记忆才能让他活下来，不至于溺死在自己的回忆里。」 「对他或者他们来说，剥离记忆并不是坏事。」 “……”听着管理员述说的故事，苏白也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问道，“所以管理员先生您的意思是说，我剥离过……或是被人剥离过记忆？我的那些记忆也被藏在了虚海？或是其它类似的地方？” 苏白揣测着管理员先生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 但那位管理员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苏白的问题，而是继续故作神秘地说道：「苏先生，虚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人或者诡异在虚海中行走的时候随时都会坠入无底无回的深渊，但这对您来说可能并非是一件坏事。」 「总之，苏先生，虽然在下只是讲了一位故人的故事，但还请苏先生将其当做我对第九个问题的回答。」管理员先生依旧没有亦或是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那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我的哥哥苏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至少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噩梦世界的玩家，那身为管理员的您一定知道些什么。” 苏白在极黑的空间中静静等待着那位管理员先生的回答。 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等来管理员的声音—— 「苏先生，不如我们还是聊一聊白方应该如何获胜这个问题，如何？」 “……” 第269章 真正的白方 「不如我们还是聊一聊白方应该如何获胜这个问题，如何？」 听到那位管理员的声音，苏白也有些诧异，他之所以将那两个问题放到后面，或者说将苏玄的问题放在最后一个，就是相信回答这个问题对于管理员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如果雾城的那对双胞胎所给的信息属实，苏玄……或者说某个拥有着苏玄外表的人已经进入了噩梦世界，甚至成为了拥有特殊能力的玩家，现在就身在某个叫烛光会的玩家组织中。 这是苏白自己都能够得到的消息，可是那位管理员先生却宁愿告诉他怎么让白方战胜黑方，也不愿意提及半点和苏玄有关的信息？ 哪怕是苏白，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大脑宕机。 要知道，上一世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都相信白方指的是“所有玩家”，黑方指的是“所有诡异之物”，所以连苏白都没有奢望那位管理员先生回答这个问题，或是给出任何方法线索。 为什么现在情况变得好像……找到苏玄比让人类战胜诡异之物还要困难？ “选择回答哪个问题是管理员先生的权利，不是吗？”苏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虽然已经和这位管理员先生聊了好几次，但苏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确定对方的身份，还是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太多真实的情绪比较好。要知道，连“管理员”这个称呼也都只是玩家们为了方便称呼那个发布任务的声音而喊开的。 「白方想要战胜黑方，就目前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管理员先生想要敷衍我的答案？”苏白觉得如果真是如此，他会忍不住想要找到那个管理员的本体，然后狠狠踹他一脚。 管理员倒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继续往下说—— 「但是对于白方和黑方而言，这将是一场非常非常非常漫长的战争，如今进入噩梦世界的这些人类更像是这一场战争的远征军……不，应该只能算是先遣队。」 「这样的队伍自然不可能获得胜利。」 「这里是黑方，这里是诡异之物的世界，而能够对抗世界的只有另一个世界。」 「苏先生，您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在下所说的这些内容，这也的确是苏先生您现在不应该获得的信息。也许等苏先生您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时候，世界已经发生巨变，在下所说的这些信息也在无所谓。」 「虚海中的谎言没有意义，所以苏先生就当在下已经回答了两个问题，如何？」 管理员先生虽然语气非常温和地询问着苏白的意见，但下一秒苏白视野中的极黑就已经出现了一些扭曲的光晕，耳边原本暂停的机械式的倒计时也重新出现。 「柒……陆……伍……」 这分明是在将苏白驱逐出“境”！ 和上次进入虚海的时候不同，也许是因为苏白对虚海的了解更深了一层，他这一次在虚海中停留的时间比之前更久，如果不是被管理员“驱逐出境”的话，他可能还会继续在虚海中停留更长的时间。 不过苏白现在来不及关注这些，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位管理员先生给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答案。 白方和黑方…… 要用一个世界对抗另一个世界？ 苏白开始怀疑他之前是不是真的误解了“白方”的意思，难道说白方所指的真的不只是人类玩家？ 虽然那位管理员先生坚信如今的苏白绝对无法听懂他所说的话，但可能连那位管理员都不知道苏白所经历的人生并不只是表面上的这十八年。 在噩梦世界多挣扎了十年的苏白所知道的事情要比管理员想象的多得多，他甚至知道那句“白方势弱”带来的可怕的未来。 …… 这一世的苏白提前了整整一年进入噩梦世界，所以大概在往后的六年中，人类玩家与噩梦游戏之间的关系未曾改变，会有玩家死去，也会有新的人类玩家进入噩梦世界。每次通关游戏的时候，管理员也永远会阴阳怪气地说那么一句“白方势弱”。 但等到六年之后，会有那么一天管理员突然不再说那么一句固定台词，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比往常的管理员声音听起来更像是电脑合成音的话语。 苏白还隐约还能记得他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那个声音说的大概是—— 「白方势力数量6100，黑方势力数量。」 具体的数字已经记忆不清，苏白只记得那一天所有通关游戏的玩家都第一次被告知了白方势力也就是人类玩家的具体数量。六千多的人类玩家并不算少，但是与黑方势力超过三十一亿的诡异之物相比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噩梦世界内的人类玩家因此焦虑过一段时间，但很快玩家们就发现虽然管理员改变了通关后的结束语，噩梦游戏和噩梦世界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在之后的两年里玩家们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结束语，甚至每个玩家都开始统计他们通关时听到的数字变化。 一批玩家死去，就会有一批新的玩家到来，久而久之和人类玩家的数量相比，反而是诡异之物的数量下降得更多一些，只是两者的基数根本无法进行对比而已。 然后在那两年后的某一天，也就是距离现在大约八年后的某一天，异变发生了。 在那一天，玩家通关时听见的结束语中，白方势力的数量变成了十五万。 根据玩家们日常进行的数字记录，那一天短短的十分钟内有十四万多人类被带入了噩梦世界！像苏白这样不离开噩梦世界的玩家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天现实世界发生了多么恐怖的骚乱！ 上一世的苏白看着风铃他们盘问突然出现在噩梦世界街道上的那些或迷茫或惊恐的玩家，在一旁得知这一次的巨变不仅仅是十几万对噩梦世界一无所知的人类进入噩梦世界，而且这十几万“玩家”根本就没有经历新手任务，直接出现在了噩梦世界的各个角落！ 虽然新手任务的存活率同样低，可至少有同行的队友，新手游戏的场景也能够得到严格的保护，不会有异常恐怖近乎无解的诡异之物出现在新手任务中。而那些随机出现在噩梦世界各地的玩家们没有得到任何保护，有的甚至进入强大诡异的领地，有的一出现在噩梦世界就被路过的恶鬼无理由地杀死，有的因为孤身一人出现在恐怖世界中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一天不仅现实世界发生了灾难，噩梦世界同样发生着让人难以直视的灾难。 那是属于人类的灾难。 更让苏白难以释怀的是，他的记忆越靠近重生的那一刻就越模糊。他上一世在噩梦世界挣扎了十年，但最后一年的记忆时有时无并不清晰，只是每次努力去想都让苏白觉得……很痛苦。 不过在苏白最后的破碎凌乱的记忆里，他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数字，但还是依稀听见了管理员的某一次结束语—— 「白方势力数量，黑方势力数量。」 「白方势弱。」 如果管理员给出的最后一个答案是正确的，如果最初进入噩梦世界的六千人只是先遣军，或者说像之后玩家们自嘲的那样是“内测玩家”，然后将之后进入噩梦世界的十四万人称作“体验服玩家”…… 如果对抗世界的只能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从一开始，管理员口中的“白方”指的就不是人类玩家，而是人类所在整个现实世界？！ 苏白知道，即使倾尽整个现实世界的力量都不可能战胜整个噩梦世界，白方确实只能一直处于弱势方。但为什么会出现他们这些内测玩家？ 为什么会有“人”穿过虚海的缝隙，将他们人类以远征军先遣队的身份带来噩梦世界？ 苏白一点点梳理着脑海中庞大的拼图，他知道有太多太多人类玩家都在噩梦世界经历了死亡甚至比死亡更恐怖的噩梦，但他现在能够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就是—— 出于某些原因，红月下的噩梦世界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让现实世界发生灾变，甚至用某种恐怖的方式吞噬整个现实世界。这本身是一场让现实世界毫无还手之力的战争，但有一些“人”竭力地想要改变那样的结果，他们试图用各种方式让人类知道噩梦世界的存在，用各种方式让人类掌握他们本没有的力量，哪怕会有数不清的人类在这过程中死去。 在苏白的拼图中，这些“人”可能也并非多么良善，他们想要改变局势的原因也绝非因为善良，更像是为了达成其它对他们更有利的目的。 但真的有让白方战胜黑方的可能性吗？ 虽然苏白记不清晰，但在他重生之前，白方势弱的形势从未改变过。 苏白暗叹了一声。 人类的寿命短暂，而这场战争可能会很漫长，未来这些复杂的走向似乎也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摆在他面前最大的目标还是努力活下去。世界、战争、局势这些可怕的话题，说不定那些厉害的玩家组织能够做到的事情比苏白这位独行客要多得多。 他也算是杞人忧天。 耳边的倒计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当苏白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迷雾商店的休息室里，温暖的灯光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270章 回到商店 虽然迷雾商店和别的地方相比就像是一个异世界，但是当苏白身处迷雾商店时依旧会被带入噩梦世界，思来想去，苏白觉得迷雾商店很可能也和虚海有所关联。 毕竟镜先生曾经说过，当一个空间与另一个空间靠近或交错，就必然会产生缝隙。可以出现在噩梦世界又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迷雾商店几乎可以将其它空间的各个角落都撞出缝隙。 对虚海的认识，确实让苏白对一些事情的思考更深了一些。 结束了一场有些在苏白意料之外的噩梦游戏之后，苏白直接在休息室舒服的床榻上躺下，久违地轻松地舒展着身体。虽然身体中力量被耗尽让苏白有点提不起劲，但他已经承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副作用，如今的感觉已经让人觉得惬意至极。 不过在苏白躺下后没多久，就发现迷雾商店好像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进行了一次升级，休息室的天花板变得更高了，吊灯也变成了更加精致的款式，甚至连他躺着的这张床好像也变得更大更柔软了。 苏白倒也没有很意外，毕竟在他进入游戏之前，身为店铺助理的小五就说过迷雾商店一直在消化雾城城主的力量，并将其转为己用。 之前迷雾商店就随着“罐子”里力量的增强小小升级过一次，甚至为苏白的休息室增添了一个浴室。所以这一次迷雾商店像是巨兽一般吞噬和消化了雾城城主那样算得上庞大的力量之后，迷雾商店再发生一些变化与其说是不意外，不如说是理所当然。 苏白从床上坐起身，发现原本还有些狭窄拥挤的休息室已经变得宽敞。而且在苏白进入游戏之前，休息室里有有三扇门，一扇通往迷雾商店的店面，一扇通往浴室，一扇则通往现实世界的病房。 而现在，休息室书桌旁的墙壁上又多出了一扇门。 苏白原以为门后多出来的会是一间安静的书房，但当他带着好奇的心情推开门时却发现里面是一个风格典雅的大客厅，除了看起来非常舒适的沙发区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 不过最让苏白感到诧异的是，客厅中落地窗的设计占据了整整一整面墙，落地窗紧闭着无法被开启，而落地窗外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落地窗外是一个让苏白觉得熟悉的极黑空间，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一眼看去就能吞噬他视野中的一切光明。 “虚海？” 苏白走到落地窗前，将手按在冰冷的窗上。明明苏白眼前出现的是极致的黑暗，但苏白总觉得那无垠的黑暗中有很多东西正在悄然游弋，有的渺小虚弱，有的却像是看不见的庞然大物。 如果落地窗外的黑暗真的是虚海，那也许就像镜先生说的，虚海中存在着太多像他那样的意识，他们在找到坐标之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虚海中随波逐流。 一种直觉让苏白向后退了两步，虽然他已经对虚海有了更多的了解，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虚海依旧是超乎想象的存在，只可远观，不可长时间靠近。 一路走出休息室后，苏白发现外面迷雾商店的面积也变大了很多，货架也变多了一些，只是还和以前一样显得空空荡荡。 “很快会好起来的。”苏白看着店里的空货架轻喃了一声，这一次他手上的珠串在镜中世界吸收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力量，如果努力一下的话，他说不定能够做出一批量产型的特殊道具。 然后苏白就看见身为店铺助理的小五依旧以小小缠线娃娃的样子躺在柜台上，并没有因为苏白的出现而变回人形。最初的时候，苏白真的相信小五变回缠线娃娃的时候是在睡觉休养，现在他只觉得小五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白此刻的心境和上一世常驻噩梦世界的时候有很大不同，每一次通关游戏他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现实世界，他想要陪在母亲身边，想要改变母亲的未来，想要实现自己上一世未实现的愿望。 而且他还在镜中世界答应了幺，回到现实世界后就要带拼图们出门游玩。 真的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苏白又看了一眼躺在柜台上的缠线娃娃，转身向店门走去，接下来还是留一点时间给他亲爱的拼图们吧。 第271章 废弃公园 “大半夜的，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虹槐市近郊的夜晚，一辆对普通人来说很豪华的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两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男生从车里钻了出来。 “怎么到了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其中一个男生染着头黄发，耳朵上戴着耳钉，看起来和身上的高中制服有些格格不入。黄发男生环顾着旁边围栏里的夜幕下阴沉沉大片树林和距离城市很远的郊区公路，有些费解地看向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生。 “林哥，你不是已经成年拿到驾照了吗？好不容易你爸答应你把车开出来，怎么还偷偷跑到这种郊区来？难道你对我图谋不轨？”黄发男生夸张地向后退了两步，“林哥，虽然我们关系很好，但你千万别对我产生兄弟之外的感情啊！” “闭上你的嘴。”驾驶座上下来的男生虽然表情非常烦躁甚至暴躁，但却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如果能把红色的头发染回黑色，再把鼻子和嘴唇上的环饰摘掉的话，倒是和某位迷雾商店的老板有两三分相似。 “老子心里烦着呢，就想自己找地方清静一下，还不是你自己硬挤上车？”被叫做林哥的男生锁了车门，然后就向那边被围栏围着的树林走去，“不想待着就自己想办法回去，我可没打算给你当顺风车司机。” “林哥，别生气，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作为虹槐九中最威风最霸气的老大林文华最信任的小弟，就算林哥你真的对我有意思，我也认了！”黄发男生立刻就跟了上去，“不过老大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烦躁成了这样？” “还不是因为我家里那个老头子？”林文华一边向前走，一边咬着牙说道，“我是不学无术，但我都从小学不学无术到高中了，要不是家里花钱我连这个破九中都进不了，结果现在竟然希望我考大学？开什么玩笑？” “啊？大学？”黄发男生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看见了外星人，“让林哥你考大学？林哥你不是说家里人早就答应了，等你高中毕业就先送你一家店的营收吗？” “所以说是我家那个老头子又脑子不正常了。”林文华熟门熟路地走到某个围栏的角落里，从被拆开的某个缺口直接钻了进去。 “你爷爷？”黄发男生想了想，“对哦，你家的话语权还在你爷爷手上，但你和你爷爷关系不是挺好的？” “所以说他脑子不正常了，我不是在骂他，是真的觉得他生病了。”林文华一边往树林里钻，一边继续说，“他现在天天念叨着我那个二十几年前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姑姑，说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姑姑现在一定过得很苦，说天天梦见我姑姑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以泪洗面，所以要我和我爸一定要帮他把姑姑找回来。” “还说什么……要么找到姑姑，要么考上大学，不然我别想从他那里拿到一毛钱！”林文华忍不住在幽暗的树林里大吼了一声，“这不是有毛病吗？！他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我那个姑姑，竟然让我在两件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里二选一？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 “怪不得林哥你会烦成这样。”黄发男生可能是代入了一下自己，连他都开始头皮发麻，“那怎么办？难道林哥你真的要准备考大学？” “你在说什么规划？距离升学考只有一个多月了，我考得上才怪！”林文华回头瞪了自家小弟一眼，“我爸已经在到处找我那位姑姑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连根头发都找不到。我家老头子现在毛病特别重，看见我爸找不到线索后，对我爸的投资也是管东管西，让我老爸错过了一间他特别喜欢的店面，然后我爸的气也撒在我身上了，好像这一切问题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考不上大学！” “我招谁惹谁了！”林文华也委屈得很，他姑姑失踪不见和他学习不好怎么可能有半毛钱关系。 “林哥，我特别理解你，但我们真的有必要跑到这么阴森的地方来吗？”黄毛男生在幽暗的树林里穿行着，偶然踩到树枝发生的动静都会让他吓一跳。 “你不会害怕吧？” “怎么可能！”被林文华质疑了的黄发男生立刻挺胸抬头，“我黄奇可是九中二把手，怎么可能连这么一个小树林都害……啊啊啊——！” 黄奇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出树林的鸟吓得立刻躲到林文华的身后。 “呵。”林文华冷笑了一声，“这里是一个规划建造后还没投入使用的郊区公园，事实上这个公园被搁置的时间已经久到有点儿被废弃的感觉了，所以我心里烦躁的时候就会想要来这里清静一段时间，算是一个幼稚的秘密基地吧？总之，别说人了，这里连半个鬼都没有，你就别一惊一乍的了。” “我努力……”黄奇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惊恐情绪，并尝试转移话题，“不过林哥你爷爷也不是第一天对孙子考大学这件事情有执念了，我记得你名字就是你爷爷取的，连‘文华’两个字也是指文曲星吧？” “我家老头子这种老古董生意人特别信一些玄乎的东西。”林文华径直向废弃公园的某个方向走去，“在我妈还怀着我的时候，老头子就找了个算命的来家里。听我爸说那个算命的就是个说话玄玄乎乎的瞎子，煞有其事地说家里快要出生的孙辈受文曲星庇佑，将来绝对轻轻松松能考上名牌大学，而且将来的成就厉害到能庇护全家。” “当时说得我家老头子眉开眼笑的，马上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结果……” “结果林哥你成了现在这个样……” “闭嘴，我成了什么样？！”林文华直接踹了黄奇一脚，然后带着他走出了树林，“这个破公园除了树林之外还有一片很大的湖，也是最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 就在林文华和黄奇的眼前，一片倒映着月光的湖泊让视野豁然开朗，甚至真的让人忘记了他们刚才讨论的烦恼。 “咦，林哥，那边好像有一个人。”黄奇伸手指向某个方向。 “这里这么偏僻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过来才对。”林文华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多吃惊，毕竟这里只是个谁都能进来的废弃公园而已。 林文华只是顺着黄奇的手指看过去，看到湖那边的石桥上，真的有一个人影正缓步走上石桥。 如果林文华没看错的话，那个人身上穿着的好像是那个特别有名的虹槐一中的校服。 第272章 一个人的桥 “林哥，那是虹槐一中的校服吗？”黄奇显然也认出桥上那个人穿着的衣服，“虹槐市也就那所传说中的高中有这么丑的校服了吧？” “你竟然还了解虹槐一中？”林文华看着自家小弟，语气故作吃惊，“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游戏、谈恋爱和你的不良少年游戏。” “什么叫不良少年游戏，我是很认真在做不良少年好不好！”黄奇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一头黄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钉，“这些可都是不良少年的配置！” “……”林文华沉默了。 “我会知道虹槐一中的事情，也是因为初中时候跟我混的小弟啦。”黄奇看着湖面上倒映的月光，有些怀念地说，“那个家伙其实蛮会读书的，就因为和家里对着干，固执地染了头发要跟我混，甚至还想去别的学校帮我约架，我当天就把那个家伙狠狠揍了一顿，让他赶紧读书去！如果他还想着要当混混，我就见他一次就揍一次！哈哈哈，那家伙其实胆子小的不得了，被我吓的天天泡在图书馆里，然后就考上了一中。” “嘿嘿，不愧是曾经当过我小弟的人。”黄奇看起来还有些骄傲。 林文华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黄奇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可能不适合做不良少年。” “诶？怎么会不适合呢？”黄奇一脸诧异，“林哥你可是九中威霸天，我作为你唯一的小弟，当然是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 “这个该死的名字就是你取的吧，我只是自己爱玩，又没有在学校里欺负过任何人，甚至都懒得搭理他们！” “怎么会，林哥你的外表风格看着就非常霸道。” “这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不行吗？！” “可是林哥你在学校里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走在哪里都是孤高的独行客，是我见过的最酷的不良少年老大。” “那是因为我走后门混进高中，不好好学习还天天奇装异服，所以没有人搭理我！我就算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能算不良吧？！” “啊？”黄奇一脸震惊，“我们不是在九中横行三年的不良少年搭档？” “抱歉，我们是在九中三年都没交到第三个朋友的怪咖二人组。”林文华无奈地叹气，这都是快毕业的日子了，他也不想再陪黄奇玩无聊的不良少年游戏，无论是他还是黄奇都不是混社会的料。 不过，林文华还是很感谢有这么一个脑袋有坑的家伙三年来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吵吵闹闹的。 “林哥你肯定又骗我。”黄奇扭过头去，再次看向站在桥上的那个身影，“我们站在这儿聊了好一会儿，怎么那个人站在桥上一动不动？林哥，那位同学不会是学习压力太大然后想不开了吧？” “想不开？”林文华看着周围这个被废弃的公园，又看了看站在桥边沿的身影，看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是啊，我以前那个小弟说虹槐一中的氛围压抑的要命，有的时候他觉得留在虹槐一中读书比被我揍一顿还痛苦。”黄奇摊了摊手，“他这么说之后我又揍了他一顿，然后那小子竟然笑着跑了，看来那个虹槐一中真的会让人脑子不正常。” “林哥，我们去劝劝？”黄奇不停示意着桥那边的方向。 “算了，别人的事情管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跑到这个地方待着的人都不想活了？”林文华挠了挠头，和黄奇聊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当然了，好好的心理正常的人干嘛大晚上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黄奇的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就看到了脸色阴沉的自家老大，连忙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当然他也可能像老大您一样，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地方风景不错！要知道，连我这种没什么审美的家伙也觉得这片湖泊好看极了。” “但是……”黄奇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们还是去打个招呼？说不定那位一中的学霸也很想要找人聊聊天？” “……我怎么觉得他已经在和什么人聊天了？”林文华突然有些奇怪地皱眉，“黄奇，桥上那个家伙有些不对劲，看起来怪怪的。” “啊？”黄奇虽然没怎么反应过来，但还是定眼看向桥上的身影。 因为彼此间的距离有些远，所以黄奇他们看不见桥上那个人的长相，连性别也只能靠他身上的校服来辨认。但桥上的那个人确实侧着身，时不时抬起头在半空中拍一拍，就好像是在和一个比他矮很多的孩子交谈。那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还会转身看向身旁和身后，像是同时在和好几个人聊天一样。 可是在黄奇和林文华的眼中，那个人身处的桥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林哥，到底是我们见鬼了，还是他见鬼了？”黄奇的语气有些害怕。 林文华依稀听见身边小弟在叫他，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被湖中那轮倒映着的月亮的影子吸引。洒在湖面上的月光，和倒映在湖中的月色如水流淌，让整个湖面波光粼粼的，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但有那么一瞬间，林文华仿佛错觉一般看见湖中倒映着的月亮变成了诡异的红色。这种“错觉”在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他视野中的湖泊和月光美丽如初，湖面上的波光柔和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这片梦幻之中。 “林哥！” 黄奇的声音让林文华回过神来。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林文华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啊，那个一中的学生转过身来了！” 黄奇说话的时候，站在桥上的人确实朝着他们的方向转了身，但对方并没有朝着他们看过来，反而靠在桥的栏杆上，低头看向桥下的湖水。 林文华也下意识地看向桥下的那片湖水，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样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明明桥上只站了一个人，但湖面的倒影中……那座桥上挤满了“人”影！ 第273章 湖中倒影 林文华看见了什么？ 独自站在湖中桥上穿着虹槐一中校服的男生，低头看向桥下静谧的湖水，整个人像是被定格在了一幅诡异的画卷之中。说诡异，是因为林文华已经看见桥下湖面的倒影中，原本只有那个男生一人的桥上竟然站满了形态各异的身影，那些身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而来，静静地和那个男生一同站在桥上。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从小视力不错的林文华还是能模糊地辨认出，有一个黑衣的少年站在那个男生身边，让林文华下意识觉得那个虹槐一中的男生刚才就是在和他交谈。 然后，除了那个黑衣的少年之外，湖面倒影中其他的身影看起来就绝对不正常了！ 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如同盛开的血莲花，即使在夜幕已经降临的湖泊丛林之中，身周都有着幽幽的血色的光芒。一团蓝色的火焰在湖面的倒影中燃烧，竟然渐渐幻化出一个燃烧着的人形。 在那些身影的旁边，还有在大半夜撑着黑伞的高个子男人，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女人，和周围略有些格格不入的白衣护士，有半人高的黑色巨犬遥遥看去也能让人感到庞大威猛，头上簪着娇艳的花却身穿一身白色古装的女人在湖面的倒影中显得婉约而神秘…… 一阵冷风吹过，林文华打着哆嗦的时候又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湖中，那影子就像是一条只有在灾难片中才会出现的巨蛇，长长的蛇影在湖中颇为悠闲地游来游去。 那一个个林文华看得清或看不清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个虹槐一中男生的身边，在那个男生的后方还有一片林文华隐约能够感知到但完全看不清的黑暗……甚至就连那个男生的身影在湖面的倒影中也显得有些不一样，湖面倒影中的男生肩膀上好像还站着一只看不清颜色的猫。 也许是林文华站在那里看了太久，湖面倒影那个站在男生身边的黑衣少年突然转过头来，像是正透过湖面看向林文华所在的方向！然后就连倒影中的新娘、护士、撑伞男甚至那条黑色的巨犬转过头来，除了专心盯着湖面的那个虹槐一中男生之外，所有的倒影都盯着湖岸不远处的林文华！ 「嘘——」 以黑衣少年为首，所有的诡异的倒影都齐刷刷地朝着林文华做出嘘声的动作，令人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文华觉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自己应该惊恐地大叫着逃走，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不仅不受控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连口舌也跟着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难道说是那个虹槐一中的小子被鬼什么的东西盯上了？ 那些鬼东西准备把学霸小子吃了？ 他和黄奇打扰他们进食了？ 这么多鬼东西，一个人类真的够吃吗？他和黄奇是不是直接变成了送上门的加餐？ 他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林文华勉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黄奇，却发现那个小子正四下看风景，看看桥头看看湖面，然后还转过来有些困惑地看看他，愣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湖面倒影的诡异恐怖之处！ “走！”看着黄奇那张无辜到令人生气的脸，林文华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拽我，离开，这里！” “啊？”黄奇茫然地挠了挠头，“林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迟钝的傻子！ 林文华虽然生气，但一阵气血上头，倒是让林文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稍微消散了一些，整个人虽然还是头皮发麻四肢颤抖的状态，却不再那么僵硬。 “你没看见湖面上的倒影吗？那座桥在湖面上的倒影不对劲！我们可能真的撞上不得了的东西了！”林文华说着就直接拽着黄奇向后走，可这小子看起来咋咋呼呼，力气是真的大，体格也是真的重，林文华这个当大哥的原本就比他瘦弱，这会儿身体僵硬着更是怎么拽都拽不动。 “倒影？”黄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疑惑着为什么他林哥拽他的时候没劲儿，但还是循着林文华的视线看过去，“倒影里有什么？” 黄奇看了半天，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真的没有像林文华那样看到一些恐怖诡异的画面。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林文华诧异地再次看向湖面，湖面倒影中的那些诡异之物已经以嘘声的动作看着他，他仿佛都能够感觉到那些存在模糊地脸上戏谑的笑容……也可能是看向猎物和食物的笑容。 林文华发誓自己不止不喜欢学习，还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才能，所以也从没有过什么类似阴阳眼的能力，但他确实看见了倒影中诡异的存在！ 林文华正要继续把黄奇拽走，却发现黄奇反而在向着桥的方向走。 “喂！那边的一中学霸！”安静的废弃公园中，黄奇突然提高音量大喊了一声，让一旁准备安静逃离的林文华都彻底愣住了。 在黄奇的一声大喊之后，桥上那个原本低头看向湖水的男生站直了身也向他们看了过来。 “兄弟，我大哥说这个公园不对劲，你也和我们一起离开吧。”黄奇对着桥那边又喊了一声，“我们有车，现在回城里的话，说不定还能请你吃一顿夜宵。” “你是个鬼的不良少年。”林文华的心情极其无奈，知道他这个名义上的小弟，实际上的唯一的朋友依旧放不下桥上那个可能有些想不开的一中男生，“我就该把你丢在这里开车走人！” 林文华虽然这么说，但是当黄奇向桥那边走去的时候，他还是跟了上去。反正他们两个人已经被看见了，如果那些诡异的存在真的要吃掉他们，就算开着车也不可能逃离。 “我知道林哥你肯定不会抛下我这个左膀右臂。” 黄奇和林文华很快就来到了桥边，比起什么都看不见的黄奇，林文华努力转移着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力，不去想湖面的诡异倒影。 也因为靠近桥边的原因，两个人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桥上的虹槐一中的学生，虽然穿着虹槐一中简单的蓝白校服，但对方无疑拥有着比湖中月光更令人侧目的长相，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 如果不是对方很高，还穿着男生校服，林文华可能会误认对方的性别。 更令两个人震惊的是，桥上那个长相出色的男生在转身看过来之后，竟然直接叫出了林文华的名字。 “林文华？” 正和拼图们在废弃公园里游玩的苏白在看见林文华的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但还是诧异于他们会在这个郊区的废弃公园里相遇。 第274章 后时代的英雄 出现在桥上的虹槐一中的学生自然就是换下睡衣后就出门的苏白，也许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苏白想趁着他还能记得对幺承诺了些什么的时候，将答应的事情做好。 虽然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应该看不见诡异之物，但如果想要让“厉鬼拼图”中所有想要出来的诡异都来到现实世界，他还是想要找一个不受他人打扰，可以尽情享受和拼图们共处的时光。 于是在意外找到这个有着美丽湖泊的废弃公园之后，苏白和从“门”里走出来的拼图们度过了一段惬意的时光。也就是在这次“郊游”临近尾声的时候，苏白注意到有其他的人类正在靠近他们所在的湖岸区域。 苏白可以找到这一处废弃公园，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所以苏白也并没有特别意外。让苏白意外的是远处的其中一个人影似乎被吓得不轻，就好像当对方看向他们这边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对普通人而言难以接受的画面。 对方似乎能够看见诡异之物的存在。 这样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否则现实世界那些“见鬼”“阴阳眼”之类的传言和恐怖故事也不会那样广泛流传开，只能说是难得一见的稀有品种。 在苏白正准备去和稀有品种打声招呼的时候，又注意到身边的拼图们不约而同一脸邪恶地向着对方做出嘘声的动作，这样的画面在普通人看来不止是恐怖电影里准备吃人的凶残恶鬼，还可以说是恶鬼聚集而成的百鬼夜行。 面对拼图们幼稚的恶作剧行为，苏白也只是有些无奈，这些家伙应该只是想要在现实世界的美丽月色下多待一段时间，并没有真正的恶意。不过远处岸边的那位稀有品种看起来还是被吓得不轻，已经到了全身僵硬到无法动弹了。 苏白的身体和感官都被逸散的红月力量强化过，他的眼睛可以看清站在岸边那两个人类的身形、身上穿着的校服和他们脑袋上红红黄黄的头发，而那个被拼图们吓坏了的人类在苏白看来有些莫名的眼熟。 苏白本以为那两个人类很快就会被吓跑，却没有想到其中那个没有被吓到的陌生人类竟然朝着他跑了过来，甚至大声劝他一起离开废弃公园。率先跑过来的人类显然并不擅长隐藏内心的情绪，语气里除了着急之外还能听出委婉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是担心他会做出些不好的事情一样。 看了一眼倒映着月光的湖面，又看了看朝他走过来的两个人，苏白觉得对方可能在怀疑他想从桥上跳下去。 不过…… 当那两个人真正来到苏白面前，苏白发现之前被拼图们吓到的那个男生越看越眼熟，一个名字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林文华？” 听到这个名字后，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生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让苏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世的苏白是第一次见到林文华，不过在上一世的时候，名叫“林文华”的玩家被其他人类玩家称为“后时代的英雄”。如果苏白没记错的话，虽然林文华进入噩梦世界的时间也很早，但一直到白方大批人类玩家涌入噩梦世界的所谓“后时代”才声名鹤起。 苏白又看了看面前这位林文华同学火红的头发以及青春洋溢的脸上各种鼻环和唇钉，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林文华的身份。 上一世苏白认识林文华的时候已经是在所谓的后时代，当时林文华早已经不是稚气未退的学生，没有了红发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有的只有历经千帆的看透和二十多岁就已经斑白的头发。 那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有足够的号召力让其他玩家放下一切分歧和仇恨追随在其身后，一起与诡异之物抗争。 那个人是后时代的英雄，是不属于任何组织势力的独行客，却时时刻刻都站在黑白战场的最前线。 不过在后时代到来之前，林文华这位玩家一直都默默无闻，其力量和知名度连那位不死鸟小姐的羽毛都及不上。一些曾经和林文华一起通关过游戏的玩家们说，曾经的林文华就是一个非常得过且过的玩家，不会结交朋友，不热心肠，不勇敢不够强大，甚至也没有多么过人的头脑。 这样的玩家在噩梦世界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每天死去的十个老玩家中可能有七八个都是这样的性格，曾经的林文华就是这样不起眼。那个时候林文华拥有的能力名为“超视觉”，依靠双眼的看破能力和瞄准能力担当队伍中的狙击手角色，是需要手持远程武器道具才能拥有战斗力的不那么强大的能力。 但在苏白认识林文华的时候，他已经被称为后时代的英雄，而且拥有了他的第二项能力——铜墙铁壁。 普通玩家几乎不可能变异出第二种能力，不过几乎所有玩家都知道那在后时代一直守护着林文华甚至他身后玩家的强大防御能力，那道从未被摧毁过的铜墙铁壁并非林文华自身的能力，而是他的那位挚友在噩梦世界死去时送给他的礼物。 林文华那位不知名的挚友在后时代来临前就死在了游戏里，但那位挚友却用一件特殊的道具将自己的力量和能力都留给了他。也是从那一刻起，林文华独行万里身边再也无人作伴，却用自己的力量驻守战场，救下了不知道多少身陷险境的人类玩家。 他说，这是他那位笨蛋故人一直想做的事情。 苏白结束了回忆，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林文华身边染了一头黄发的男生，对方虽然比林文华高一些壮一些，走路的架势和表情看着也像是天天在街边晃荡的混混，可眼神里却透着干净。 刚才怕他从桥上跳下去而率先跑过来的也是他吧？ 难道说，他就是那个笨蛋？ “你认识我？”眼前的林文华回过神来，有些戒备地盯着苏白。 一旁的黄奇就没有这份戒心，反而眼神一亮，笑着说道：“林哥不愧是林哥，连一中的学霸都知道你的名字，也许我们下次可以去一中招几个小弟，带他们放放松松活动活动筋骨。” “……”认识了黄奇这么久，林文华早就放弃去纠正黄奇对自己身份的那种错误认知了。 “我们可能在哪里见过吧？”苏白自然不可能提及上一世的事情，会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已经算是大意。 毕竟他和林文华之间除了同为玩家之外，还有着一些特殊的缘分。 苏白的母亲林婉是与林家断绝关系的不孝女，是林文华的亲姑姑。而林文华的爷爷也是苏白至今未曾见过面的外公。 也就是说，苏白得称呼比他早几天出生的林文华一声表哥。 上一世的苏白和林文华在偶然间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对于上一世早早失去了母亲的苏白来说，他在现实世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和牵挂，林家的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这一世，苏白看着林文华年轻青涩的脸，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第275章 离开废弃公园 “那我呢？那我呢？” 看着苏白和林文华互相对视，黄奇忍不住指了指自己问苏白：“同学，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吧？” “抱歉。”苏白藏起了打量黄发男生时的好奇心，虽然很意外会在这样一个废弃公园遇见林文华和这个很可能就是他挚友的男生，但既然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还没有成为玩家，就让他们继续享受进入噩梦世界前平静的时光吧。 “不过，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名字的话，我一定会记住。”苏白笑着对他说道。 如果眼前的黄发男生就是那个改变了林文华的挚友，那么他的名字，就是那个为后时代人类玩家铸就了铜墙铁壁的人的名字。 “我叫黄奇。”虽然苏白的语气很有诚意，但黄奇还是有些失落。 “我叫苏白，是虹槐一中的学生。” “我们认出来了。”黄奇的失落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振作起精神，还有些担忧地说道，“学霸小哥，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真是把我和林哥都吓了一跳。” “吓我的东西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林文华在一旁嘀咕着。 “小哥你精神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比我那个在虹槐一中念书的小弟强多了。”黄奇回忆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小弟就一脸唏嘘，“虽然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但上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脸色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虹槐一中的压力确实很大，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苏白上一次用手上的珠串带走了虹槐鬼校中那个由学生们的怨念和执念异变而成的诡异之物，自那以后如同阴云一般笼罩着虹槐一中的负面情绪轰然散去，连校园内的空气都变得清爽了许多。 虽然散去的只是那些额外附在学生们身上的负面情绪，虽然学生们内心深处的压力和负面情绪短时间内无法被排解，但校园内的氛围改善了很多，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平和，所有人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很多，算是达成了某种良性循环。 “我确实是想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心情，不过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别的事情。”苏白也不打算继续和黄奇他们闲聊下去，他停留在现实世界的这段时间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白是迷雾商店的主人，和迷雾商店之间自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这次迷雾商店升级之前，苏白对这种联系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会经常忽略左手掌心那个代表着迷雾商店的烙印。 而在这次迷雾商店升级之后，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将苏白和迷雾商店之间的关系拉得更近了。 苏白很难描述那种玄妙的感觉，只能说在他第一次进入迷雾商店的时候，小五在他的掌心留下了神秘的烙印，他的脑海里也自然而然的出现了那枚烙印的用法，但并不常使用。 刚才苏白掌心的烙印又出现了一阵灼烧感，然后苏白很玄妙地感知到了迷雾商店内的情况。虽然迷雾商店至今都处于未营业的状态，但至少苏白可以确定一直在柜台上睡着的店铺助理已经醒来。 “能理解，能理解，我大哥也是为了家里的事情烦躁得很，我正准备陪他在这儿好好兜几圈。”黄奇挺了挺胸，好像之前在树丛里被树枝吓得哇哇叫的人不是他一样。 也许是注意到苏白的精神状态不错，黄奇也没有再提要请苏白回城里吃夜宵的事情，而是真的打算陪林文华在这个废弃公园里多待一段时间。 “我累了，还是回家吧。”林文华反而拒绝了黄奇的好意，刚才看见的东西让他至今身心俱疲，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对劲。 “现在回去？”黄奇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家大哥，“你不就是在家里待得受不了才出来的吗？” “无所谓了。”林文华摇了摇头，“我跑出来是因为觉得那个有着了魔的老头子和不分青红皂白的爹的家很恐怖，但比起我刚才看到的东西，那些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林文华转身就打算离开，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那片湖泊。 但才往前走了几步，林文华咬了咬牙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小弟，然后向苏白伸出手说道——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我和黄奇现在就送你到城里去。” “我……” 没等苏白把话说完，林文华又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这个公园有些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你最好和我们一起离开。” 看到了之前湖面上的倒影，林文华很清楚眼前这个长相好看的一中男生已经被某些诡异的存在盯上了，就连他和黄奇可能也已经自身难保。在林文华看来，如果把名叫苏白的男生留在湖边当诱饵，他和黄奇说不定能够安全地离开废弃公园。 林文华自认不是一个有大义的人，十几年来也从未被人夸过善良正直。但他知道黄奇不一样，那个总说自己是不良少年的傻子拥有着他所没有的善良和大义。 林文华觉得如果是黄奇的话，就算他看见了湖面倒影中的诡异，应该也会一边害怕得大喊大叫，一边拽着那个一中的男生逃离废弃公园。 他不希望黄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自己一样成为卑劣的人，所以他选择带那个一中男生一起离开。 “走！”林文华用最凶狠的眼神催促着苏白。 “好。”因为上一世对林文华的了解，苏白隐约能够猜到林文华的想法，所以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虽然苏白想要立刻回去迷雾商店，但这个废弃公园连一扇有门把手的门都找不到，距离城区也有一定距离，所以坐林文华的车离开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加上有些不明所以的黄奇，三个人很快就钻过围栏离开了废弃公园，将湖面皎洁美丽的月光留在了身后。 一直到开着车远离近郊，林文华才握着方向盘长出了一口气，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的苏白，发现那个一中的男生平静地坐在后座，身边并没有像恐怖片一样出现其它诡异的身影之后，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此刻的林文华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从这一刻起开始转动，他很快还会在另一个更恐怖的世界里遇到这位“从诡异口中逃脱”的一中男生。 第276章 迷雾商店开业 注册用户666号，在现实世界的噩梦游戏玩家论坛上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首先这个编号本身就已经透出神秘感，因为在论坛人数还不满500的时候，用户666号就已经存在了，也就是说这个编号是预留抢注的。 再加上所有玩家都知道这个普通人无法涉足的论坛和线上交易所都是由有关部门掌控的，这位能够预留id的666号用户就显得更神秘了。 666号注册用户除了编号之外没有可以被称呼的名字，没有完善过信息资料，因此没有进入资历榜单，在论坛上也没有过任何发帖回帖的记录，但他却是论坛线上交易所中传说级别的人物。对于这个时期的玩家来说，大部分的道具都能够增强自己的力量，是关键时刻能够用来保命的救命稻草，所以根本不会多少人愿意出售道具来换取现实世界的金钱。 所以在线上交易所的聊天板块，有很多收购或者交换特殊道具的帖子，有的想要提升速度的道具，有的想要提高力量的道具，甚至有人想要能够替自己承受致命伤的道具，虽然大部分收购的帖子都得不到回应，但的确有少数玩家通过发帖求到或换到了自己想要的道具，整个聊天板块也算得上热闹。 但线上交易所的交易页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注册用户666就出现了，他不只是第一位在交易所出售道具的玩家，而且后续出售的每一件道具都是拥有不错能力的优秀道具，所交换的也只是现实世界的金钱而已。再加上几位购买了注册用户666道具的玩家特地发帖说那些道具在游戏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救了他们的命，其中不乏在资历榜上有名的玩家。 神秘的666编号，真实可信的商品，再加上线上交易所不正常的冷清，几乎所有经常上论坛的用户都关注了666号，哪怕666号只是在论坛登陆上线，可能都会有上千人瞬间得到消息。 当然，让注册用户666变得更受人关注的原因，是因为所有玩家都相信拥有那么多强大道具而且可以随意出售的玩家必然拥有很强大的实力，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资深者。而这样厉害的玩家，竟然选择了用道具来换现实世界的钱？ 关于注册用户666的讨论度极高，各种传言甚至谣言漫天飞舞，几乎让注册用户666成为了论坛未解之谜。 于是这一天，当玩家们收到注册用户666登陆上线的推送后，整个论坛都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在线玩家都拥入了线上交易所。毕竟玩家们都知道，注册用户666会登陆论坛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去线上交易所上架新的道具。 因为以前注册用户666每次上架的道具数量稀少，所以不少玩家查看了自己的银行余额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刷新页面，发誓无论这位666大佬上架什么售价是多少，他们都先抢下来再说。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玩家们终于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交易所界面出现了一列商品，上面显示的商品是一款小小的圆形镜子。不过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一次上架商品的数量竟然是10。 也就是说同样的道具，这位666大佬竟然得到了10件，简直就像是被批量制造出来的一样！ 一些原本准备哄抢的玩家看着商品的数字反而开始犹豫，毕竟道具交易的价格昂贵，玩家虽然在现实世界有的是办法赚到钱，但也并不是完全对金钱完全无所谓。 也就是在一些人点进商品详情页的时候，注册用户666上架的十件商品已经售罄了。 商品的详情页上关于商品的介绍其实很短，可是按照注册用户666的描述，只要将自己的血滴在这面镜子上，就可以进入一个十分钟的镜中世界。虽然这只是一件一次性的道具，虽然镜中世界不会让玩家离开原地，但对于生命时时刻刻被诡异之物威胁着的玩家们来说，这的确可以算是居家旅行藏匿必备的优秀道具。 如果在被恐怖鬼物追杀的时候突然消失十分钟的话，玩家们甚至可以用这件道具在绝境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看着页面上的售罄两个字，论坛上的玩家们虽然感到懊恼，但更让他们困惑的是这位神秘的666大佬到底从哪里找到了这样十件一模一样的道具？ 然后，当困惑的玩家们将商品详情页往下翻的时候，竟然看见这位666大佬在商品介绍的下方还有一些内容—— 「线下商铺“迷雾商店”今日正式营业，只需打开论坛软件附带的地图，搜索“迷雾商店”即可。店内另有其它道具可供购买或换取，同时本店还提供废弃道具回收服务，让无法再使用的一次性道具发挥最后的余热。」 「注意事项一：本店只能通过本论坛软件附带的地图功能进行搜索。」 「注意事项二：本店地址并非固定，请在每次到访前使用地图进行搜索，以获得最便捷的到访路线。」 「注意事项三：本店不收取现金。」 这也是苏白和店铺助理小五进行商议之后的决定，毕竟在吸收了雾城城主的力量之后，迷雾商店的规模也达到了营业的标准，一些溢出的力量和苏白在噩梦游戏中收集的力量也足够制作一批用来出售的商品。 用小五的话来说，虽然开不开业都无所谓，但让更多人知道迷雾商店，让迷雾商店和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诡异产生牵系，似乎是一件对迷雾商店有利的事情。 在苏白成为迷雾商店的老板之前，迷雾商店似乎曾经也短暂地运营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迷雾商店寻找客源的方式是到处张贴传单和发放小卡片，虽然这样的形式会让来访的客人觉得很神秘很神奇，只要手持卡片或传单，就一定会在街的拐角处找到迷雾商店……但对于负责张贴传单和发放小卡片的人来说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所以在一番商议之后，苏白决定在没有网络的噩梦世界保留原有的寻找客源的方法，在现实世界则可以利用玩家论坛的存在更便利地寻找客源。 现在的迷雾商店可能还没有能力影响整个网络世界，却可以借助苏白的手机和账号对论坛内的地图功能进行一点小小的影响，只要玩家们在论坛地图内搜索迷雾商店，就会发现这家商店正位于自己所在地的百米之内。 玩家们身处于现实世界的各个不同区域，迷雾商店也同样无处不在。 另外，正式开业后的“迷雾商店”不再收取现实世界的钱财，这一条可以说是将论坛中的大部分客源都挡在了门外，不过迷雾商店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营业创收，门可罗雀也不会为苏老板带来营业压力，他甚至都没有在论坛上公布具体的购买方式，只打算静静恭候有缘人的到来。 而这段时间苏白利用线上交易所换取的现实世界资产，也足够他为了母亲平静的生活而还清债务，甚至足够让他在现实世界重新拥有一个家，让他能够接一直躺在病房里的母亲林婉回家。 第277章 一起回家 还清了苏玄……或者说“苏玄”留下的一堆有明确欠条的债务之后，苏白在现实世界的资产完全可以再添置一栋非常不错的房子，但最终他只是拿回了家里原本被拿去抵债的那栋房子。 原本苏白一直认为自己和母亲的痛苦来源于哥哥苏玄的性格突变，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特别是在雾城遇到那两个双胞胎之后，苏白开始觉得苏玄的变化没有那么简单，就好像性格突变后的“苏玄”已经不是苏玄，更像是哪个孤魂野鬼占据了他哥哥的躯壳。 但那个总是守护着他的苏玄去了哪里？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连那个奇怪的管理员都对此说不出所以然来？ 再加上苏白曾经在医院里撞见过一些小鬼试图伤害母亲林婉，他不得不相信早在他成为噩梦世界玩家之前，他的人生……甚至这个看似平静的现实世界也早就已经受到了诡异之物的影响。 曾经一家三口在一起度过的珍贵回忆，突然在苏白的脑海中蒙上了一层未知的滤镜。 苏白的父亲早逝，他们一家人的记忆几乎都留在了那栋老房子里，那房子是位于闹市拐角处少有的独栋，上下三层还有一个顶部的阁楼，不过每一层的面积只有50多平，再加上外表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繁华一角独自安静的神秘小屋。 苏白知道母亲的家境不错，但因为年轻的时候被家里人逼着嫁给很糟糕的相亲对象，无论如何哭着哀求都无法改变家里人的主意，所以只能在家人的暴怒中一走了之。苏白的母亲也是在那之后才遇到了苏白的父亲，两个人在虹槐市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繁华的时候，靠着两个人的努力拥有了那栋房子，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苏白的父亲病逝之后，母亲林婉一个人拉扯兄弟两个长大，他们三个人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在这栋房子里度过的。 所以这栋房子对苏白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特殊的。 让苏白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这栋房子之前被人拿去抵债，但对方并没有入住这栋年代感十足的房子，而是让这栋房子一直都闲置着，整栋房子除了蒙上灰尘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苏白找人将房子内部和外部的小院子都清理修剪了一番，将已经陈旧的床单之类用品进行了更换，然后就让特地挑选的看护带着母亲回到了……家里。 他们的家里。 二楼整理完的大卧室朝阳，温暖的阳光已经将床铺晒得很暖和。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白的错觉，虽然母亲至今都没有醒来，但熟悉的床铺和阳光，还有窗外吹进来的和煦微风似乎都让母亲的睡容变得更加柔和了。 之前苏白也向小五追问过母亲昏迷不醒的原因，但小五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既然现实世界人类的医学认为苏白母亲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那么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可能在于人的精神意识……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层面。 甚至有可能是精神意识……或者说灵魂受到了损伤。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玄乎，但苏白确实在病房里见过想要对母亲不利的鬼物，身为噩梦世界玩家更是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信。 小五也设想过让苏白将红月的力量送入母亲林婉的身体，但噩梦世界比起人类神话中的天堂更像是地狱，红月的力量也并不是那么温和有益的存在，贸然送入普通人的身体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因为沉睡了太久，小五似乎和红月下的世界有些脱轨，虽然会竭尽所能帮助苏白寻找修补灵魂损伤的方法，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苏白也不打算闲着，虹槐一中在模拟考试后也迎来了假期。虽然这一世的苏白对现实世界有了更多的留恋，但比起留在现实世界什么都做不了，他更想要前往噩梦世界和小五一起寻找蕴养灵魂的方法。 于是在交代好了住家的看护后，苏白直接通过迷雾商店前往噩梦世界。 在母亲林婉离开医院之后，苏白就将迷雾商店休息室的门与家中的大门连在了一起，只需要用带着烙印的左手打开门把手，就可以来往于迷雾商店与现实世界的家之间。 再加上迷雾商店的店门可以连接噩梦世界，苏白可以算是最来去自如的人类玩家了。 行走在红月下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当玩家参加噩梦游戏的时候，他们所在的游戏场景或多或少会阻止其它诡异之物的进入。但是当人类玩家在游戏之外的时间行走于红月下，就意味着危险和诡异无处不在，即使是最强大的资深者也必须小心谨慎。 所以苏白直接带上了小火，让那一簇小小的蓝色火苗停留在他的身边。 之前苏白不经常使用小火的力量，一是因为蓝色火焰对力量的消耗极高，二是因为小火一旦情绪高涨就很可能会像上次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一样控制不住火势。 不过现在苏白的身体能够容纳更多的力量，这段时间在迷雾商店的帮助下也恢复了不少，可以支撑蓝色火焰一定程度的消耗。至于小火控制不住火势的问题……在游戏之外的噩梦世界里似乎也无所谓。 噩梦世界的街道和现实世界的街道很像，甚至苏白行走的这条街道和虹槐市有些相似，人行道、分叉口甚至周围的建筑都让苏白觉得似曾相识。 和虹槐市不同的是，这座城市存在于夜幕和红月之下，而且街道宛如废墟一般到处都是残骸、碎石和尘土，像是曾经有一颗陨石从天而降，又像是曾经爆发过激烈的争斗。 与游戏场景不同的是，游戏外的噩梦世界街道上存在着各种古怪的植物，看似和现实世界的植物相似，却早已经在红月下异变成了诡异之物，连一些弱小的鬼物都会成为它们的猎物。 「小白，快看那里！」 苏白循着火苗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在和虹槐市有几分相似的噩梦城市中，竟然存在着一栋风格很老旧的宅院，白墙青瓦还挂着几盏白色的灯笼，与整个城市格格不入。 苏白倒是没有太意外，之前在雾城的时候，因为那位雾城城主不断地将雾城推翻重建，让真正的雾城变成了不同风格建筑堆砌而成的怪异废墟。虽然红月下的世界比雾城大太多太多，但这里同样经历过不同文明的毁灭与重建，所以在噩梦城市中出现与周围时代不同的建筑也是常有的事情。 值得注意的是，越突兀的建筑就越危险，这是上一世苏白认识的玩家们得出的结论。 但小火会示意那栋建筑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它的风格突兀，而是因为有一团虚弱的蓝色火焰正飘进那栋古早的宅院！ 重生之后，苏白在444路公交车上遇到了这一世的鬼新娘阿喜，最后这一世遇见的阿喜和拼图中的阿喜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而现在，苏白似乎遇见了这一世的小火，那飘入宅院的蓝色火焰看起来虚弱得随时都可能熄灭。 还没等苏白细想，飘在他身边的小火也已经朝着那处宅院冲了过去，身为冲动拼图的拥有者，苏白也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第278章 特殊游戏开始 苏白“吱嘎”一声推开还算完整的木门，迈步走进了眼前这栋与周围环境突兀地古旧宅院。 古旧宅院的内部让苏白觉得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而且宅院外部和内部都保存得相对完好，苏白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噩梦世界随处可见的废墟，反而是一个相对干净的前院。 虽然院子里的植物都已经枯死，墙壁和石板路也布满了裂痕，但院子角落里的几个水缸倒是完好无损，里面盛满了泛出血色的雨水。 噩梦世界中的湖泊和河流并非都流淌着腐臭的血液，但几度文明的崩溃让噩梦世界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血海和四处可见的积满血液的水池甚至湖泊。久而久之整个噩梦世界的水源都染上了诡异的色彩，就连从天而降的雨水都混杂着血色，也让噩梦世界中曾经正常的湖泊河流在红月下泛出血色。 可能是眼前的宅院太过于普通，一直到看见那水缸里的血色，苏白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确实正身处噩梦世界之中。 因为在前院没有发现蓝色火焰的踪影，苏白就推开了前屋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还泛着一股霉味，倒是和闲置多年的宅院没有什么区别。前屋里同样没有小火的踪影，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追着那一簇虚弱的火焰去了哪里。 好在苏白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道路，倒是不会因为“照明工具”下落不明而止步不前。再加上这栋宅院的布局并不算太复杂，苏白很快就在前屋内部找到了通往后院的侧门。 推开门步入后院，苏白看出整个宅院似乎是一个很规整的囗字型，方方正正的内院原本应该是有着小桥流水的花园，虽然池塘已经干涸，所有的植物已经枯萎，但是留在红月下的曲桥和亭子依稀还能让人想象出这处宅院荒废前的幽静雅致。 而囗字型的内院四周，除了苏白刚才去过的前屋之外还连通着东面、北面和西面三处院落。 环顾四周之后，苏白很快在东边的院子里看见了若隐若现的蓝色火光。 确定了小火的位置之后，苏白踩着已经有些风化的曲桥直接走进东边的院门，虚掩着的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一眼看去也只有枯萎的植物和遍布裂缝的石凳和石桌，然后就是两三间白墙青瓦的屋子。 透过其中一间屋子那纸糊的窗户，苏白可以看见有蓝色的火焰在屋里晃动。 走过去推开门后，苏白就看见燃起的蓝色火焰中已经幻化出了少年的半身，那正是小火难得一见的“人形”，也是让曾经没有意识的火焰真正醒来的当初那位少年游魂的样子。 苏白推门进去的时候，由蓝色火焰构成半身的雌雄莫辨的少年正……一脸满足地打着饱嗝。 苏白环顾四周，只看见了小火一个，再没有看见别的蓝色火焰。 等等……饱嗝？ “……”苏白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表情，“小火，你不会把刚才的那团火……吃了吧？” 听到苏白的问话，哪怕小火的身体是由火焰构成，也还是能够看出他的眼神有些飘忽，看起来很是心虚。不过很快这个小家伙就理直气壮地看着苏白说道：“小火就是小火，拥有身体而且还认识小白的小火才是唯一的小火，那种除了觅食本能之外的家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小家伙还气呼呼地补充了一句：“我本来只是想要找那家伙聊聊，但那家伙一下子就冲上来想要吞噬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比那家伙厉害得多，小白可就见不到我了！” “你也知道那团火除了觅食本能之外没有任何意识，怎么可能和你聊聊？”苏白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小火的做法。 只不过上一次阿喜和这一世的阿喜相拥着融合在一起的场景，在苏白看来就像是一场未来对过去的救赎，所以猛地看见小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吞噬过去的自己，还真让苏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就在苏白准备带着小火离开这栋古旧的宅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尊敬的噩梦世界居民……」 属于管理员的那种阴阳怪气又僵硬地声音传来时，苏白也愣在了原地，毕竟现在距离他进入下一场游戏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为什么管理员的声音会突然出现？ 虽然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也经常在苏白耳边神出鬼没，但此时此刻传来的程序式的声音并非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而是正常向玩家们派发游戏任务的管理员。 「警告！警告！」 和以往并不相同的语调和话语传入苏白耳中，当苏白转身准备走出屋子的时候，周围的门框和墙壁仿佛都在红月下变得有些扭曲变化。 「警告！尊敬的噩梦世界居民，您已进入新手游戏场景，已选中的新人即将入场，噩梦游戏即将开始。」 听到耳边的声音，苏白才想起来以前……或者说上一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在幸福小区的时候，虽然有那位奇怪管理员的帮助，但误入其中的苏白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场游戏中的一员。但新手游戏在噩梦游戏中是特殊的存在，所以误入新手游戏场景的玩家会被要求远离，倒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就在苏白准备遵守规定离开的时候，耳边管理员的声音却继续传来—— 「因本次游戏场景中缺少剧情相关角色，诚邀尊敬的噩梦世界居民加入本次新手游戏，请务必在游戏过程中明确以下三点。」 「第一，您必须在本次游戏中扮演好您的角色，请勿暴露您的真实身份。」 「第二，进入游戏的新人将在游戏结束前指认凶手，若您被指认为凶手，则视为您游戏失败。」 「第三，游戏失败者将永远无法离开本次场景。」 「尊敬的噩梦世界公民，本次新手游戏即将开始，请接收本次游戏剧情背景，并做好角色扮演准备。」 「欢迎进入本次新手游戏——鬼新娘。」 「祝您游戏愉快！」 管理员说话的间隙很短，苏白都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意见，管理员的声音就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苏白脑海中的是与身处的这栋古旧宅院有关的故事。 所以……那个语调阴阳怪气地管理员说什么“诚邀”，却没有给苏白任何拒绝的选项？！ 第279章 鬼新娘 和作为正常玩家参加游戏时那种慢悠悠的节奏不同，第一次参加这样特殊游戏的苏白还没有找到拒绝的机会，关于这栋宅院的信息就瞬间涌入了他的大脑。 看来无论管理员说话的时候多么客气，这依旧是一次强制性的任务，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强制性对于苏白的影响尚且未知。 作为玩家，苏白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在被诡异之物逼入绝境之前会习惯性地去扮演一个小心翼翼的角色，藏好所有的底牌，竭尽全力用最稳妥最安全的方式通关游戏。苏白已经不记得这样的习惯是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记得上一世他曾经遇到过几个实力强大但很张扬的玩家，他们最终都没能活着离开噩梦游戏。 但是，一旦苏白被逼入绝境，那么他就会为了最后的那一线生机，哪怕自损八千也誓要让敌人灰飞烟灭！ 就以这次被拉入特殊游戏为例，在输赢未定之时，苏白一定会像以往那样用最稳妥的方式参加游戏，甚至像管理员叮嘱的那样尽全力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让自己被指认为那什么凶手。 而且在苏白一贯的平静和理智之下，也一直都隐藏着些许好奇心甚至恶趣味，毕竟苏白从未听说过有玩家能够参与到新手游戏中去，以特殊任务的形式去扮演新手游戏中的角色，怎么想都算是在这个无聊的噩梦世界里相对还算有趣的事情。 应该……会有趣吧？ 当然，如果游戏结束时输赢已定，如果苏白真的因为游戏失败被困在这栋宅院里，那他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些什么了。 不过管理员到底给他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苏白认真读了一下脑海中出现的游戏剧情背景，然后表情就变得有些僵硬了。 在管理员给予的背景故事中，这栋宅院最初并非位于城市中心，而是位于人迹罕至的远郊，只是时至今日过去的远郊已经变成了红月下噩梦一般的城市，这栋特殊的宅院也开始与周围诡异的街道和建筑共存。 不过在最初的时候，这栋宅院似乎属于一位奇怪的富商，这位自称“王老爷”的富商来到附近只有几个村落的远郊盖了这栋宅院，然后带着礼金前往附近的村落，求娶年满十六岁的美丽女子为妻。 按照这位王老爷自己的说辞，他似乎是得到了一位高僧的指点，只有前往某个方位迎娶适龄少女才能度过死劫化险为夷。也许是出于对那位高僧口中死劫的恐惧，那位王老爷的态度非常焦急，一边向村子献上礼金一边声称只要将适龄的美丽女子送去他的宅院，他不仅会给予正妻之礼，而且还会给未来妻子所在的村子再送上一大笔礼金。 但那位王老爷可能确实太过着急，他并不止向一个村子提亲，而是前后带着丰厚的礼金向三个村子提了亲，像是生怕这些人口稀少的村子里找不出适龄的女子。 三个村子的人很快就得知了此事，为了得到王老爷承诺的大笔礼金，三个村子的人不仅找到了适龄的女子，而且不顾那三位女子的想法，都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粗制的大红嫁衣，连夜用牛车甚至板车将三位新娘连哄带绑地送到了王老爷的宅院。 奇怪的是，那位一掷千金的王老爷并不在府上，他新雇佣的管家和仆佣对宅院主人的事情也一无所知。眼看着三个村子送来的三位候选新娘同时到达，互相不对付的三方村民拿着竹竿农具就要为了礼金的归属打起来，宅院的老管家只能自作主张将三位候选新娘一起迎入宅院，将她们分别安排进了东边、北边和西边的三个院子，想着只要王老爷回到宅院，他自然会挑选出自己想要的那位新娘。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三位年轻的新娘都被发现溺死在了后院的池塘里，无一幸免。 从那以后，那位神秘的富商王老爷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失踪，整栋宅院也就荒废了。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那位王老爷去了哪里，周遭的人只知道靠近宅院的时候会听见幽怨的哭声，偶尔还能看见穿着红色嫁衣的鬼影在宅院附近飘过。 那三个村子的人都说，他们当年送去宅子的三位新娘变成了诡异，一日找不到凶手，她们便一日无法安心离去。 鬼新娘的传说也自此流传开。 对鬼新娘最为了解的村中老人们甚至知道，那日日夜夜发出幽怨哭声的，应该是住在宅院西边院子里的新娘，那位新娘生前就性格胆小，遇事总是爱哭。北边院子里的新娘性格最为冷漠，即使被家人绑着卖去了王老爷的宅院也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环顾四周的眼睛冷得让人觉得可怕。 而东边院子里的新娘最为温和良善，因为家里生病的母亲需要钱治病，所以她自愿作为新娘前往宅院，最后和其他两位新娘一起溺死在了池塘里。 根据管理员塞进苏白脑海中的信息，新手游戏开始时正站在东边院子里的苏白似乎顶替了东边院子里这位鬼新娘的身份。 是的，鬼新娘。 从这一刻起，苏白的身份就是这场游戏中的三位鬼新娘之一，而新人玩家们的任务则是要在二十四小时的游戏时间结束时指认出杀死鬼新娘的凶手。 指认成功视为游戏通关，指认失败则视为游戏失败。 不过对于苏白来说，他的任务和新人玩家们不同，只要他不被指认为凶手，就能够通关游戏。至少在苏白看来，他和这批即将到来的新人玩家之间并不存在敌对关系。 另外，也许是新手任务的福利，苏白觉得管理员给出的信息中其实已经透露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说玩家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栋宅院之内，这里虽然不算太小，但也没有大到哪里去，能够被指认为凶手的对象没有几个，甚至连被害者的三位鬼新娘都有凶手的嫌疑。 这一点现在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一次扮演鬼新娘的苏白需要洗脱凶手的嫌疑才能通关游戏这一点已经透露出了一些问题，想来这批新玩家中只要有几个能冷静思考的人，就能在游戏的过程中发现端倪。 苏白刚整理完管理员给予的信息，就听见外面隐约有动静传来。 看来是新人玩家入场了。 第280章 四位新人 宅院已经荒废的后院里，四个人影在扭曲的空间中出现。 也许是因为上一秒还在各做各的事情，突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环境中的四个人都愣了好久。 虽然进入新手游戏之前，每个新玩家都会听到管理员的声音，但对于一直都没有接触过诡异事件的普通人类来说，很多人就算听见了那个声音都会以为是梦境或幻觉，有的甚至压根就想不起来管理员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哥，你看天上的月亮！”四个人中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似乎比起思考更喜欢直接行动，所以在其他人还在苦思着“这里是哪里”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黄发的男生已经环顾四周，甚至注意到了天空的不同之处。 其他人听见声音后，也循着黄发男生伸出的手指看向天空。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他们正身处寂静得过分的夜晚，而且周围的光线有些奇怪，像是蒙着一层浅浅的红色滤镜。但是当所有人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夜幕中的月亮竟然是血红色！ 血红的月亮和他们熟悉的月亮一样有着阴晴圆缺，但那弯刀一样的血色弦月悬在夜幕中更添了神秘诡异之感。 “红色的月亮？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天文奇观吗？”站在黄发男生旁边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些自然卷的短发和身上毛绒绒的小熊卫衣让她看起来像个熊娃娃，但她看向红月时的神色又显得比黄发男生还老成一些。 “而且这里好冷。”熊娃娃有些哆嗦地抱住自己，“明明我已经穿了很多衣服了，为什么会这么冷？” “这种冷很奇怪。” 站在黄发男生另一边的是个同年龄的红发男生，虽然穿着便装，但从两个人着装的风格来看像是一伙的。这会儿，红发男生正挽起袖子，用手去感受手臂表面的温度。 “体表温度并没有变化，也没有起鸡皮疙瘩，就好像这种冷是从身体里往外冒的一样。” “林哥，你也太平静了吧？”跟着林文华一起进入新手游戏的黄奇欲哭无泪，“我们刚刚明明就在你家里打游戏，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种好像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屋里来？这个鬼地方可比上次那个废弃公园恐怖多了，至少之前去公园的时候，咱们头顶上的月亮还挺正常的！” “很恐怖吗？还好吧。”林文华看着夜幕中的红月，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了自己在废弃公园湖边看到的那一幕，口中也免不得嘀咕，“那个废弃公园里的东西，可比这里恐怖多了。” “大哥哥，你们两个认识吗？”穿得像个熊娃娃的女生仰头看着比她高的林文华和黄奇，“你们也是一眨眼就从别的地方到了这里吗？” 黄奇低头看见熊娃娃的时候就眼睛一亮，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多么恐怖的地方一样，压着声音笑眯眯地说：“小妹妹，突然出现在这样诡异的地方一定很害怕吧？叫声奇哥哥的话，我可以保护……” 黄奇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林文华和熊娃娃都一齐向后退了三步，看向黄奇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黄奇先是一头雾水，然后后知后觉地露出慌张地表情，摆着手解释说，“林哥，你们别误会啊，我在家里都是这么和我妹妹说话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觉得小姑娘和我家小妹有点像，真的！” 虽然这么说，但林文华和熊娃娃看向黄奇的表情还是有些怀疑。 “你们能不能有点紧迫感！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方！”一个有些紧张又气愤地男声从一旁传来。 林文华他们两大一小三个人看向在场的另一个新人玩家，那是一位装束有些干练的高痩男性，身上深色的穿着在夜色很有隐蔽性，t恤外套和工装裤看起来也都是柔软轻便的材质，一眼看去像是从野外探险的森林里被直接带到了这处诡异的宅院。 特别是对方腰间的腰带，在红月之下竟然泛着金属的光泽，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我们光顾着紧张和害怕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林文华看向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看向他和黄奇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待见。作为“不良少年”二人组中的一员，林文华在过去的几年里见过太多同样的眼神，无论是路人、同学、老师甚至家人在看着他们的时候都流露过这样不待见的眼神。 林文华并不懂什么察言观色，但唯独对这种眼神熟悉得很。 而且在林文华看来，“紧迫感”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用处，没有办法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考上大学，也没有办法让他做出数学难题，更没有办法让他们瞬间就回到家里去。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有多可怕！”比林文华他们年长一些的男人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夹杂着些颤抖，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黑暗中可能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随时随地想要将我们当成食物来狩猎！” “既然这么危险，大叔你这样大声地说话真的没问题吗？”熊娃娃也表情认真地看向对方，“大叔你好像很了解这个地方？为什么你要说‘这个世界’？难道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吗？大叔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大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熊娃娃小孩子式的发文一串接着一串，但一听就知道并不是在瞎打听。 “……”比林文华他们也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在一声声的“大叔”中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昂首挺胸一脸自信地说道，“别看我这么年轻，我可是有关部门的核心成员，我们部门的任务就是调查现实世界的失踪人员以及这个红月下的噩梦世界。” 对方用力加重了“年轻”这两个字的语气。 “噩梦世界？” 看到其他三位玩家，自称有关部门核心成员的男人压低声音，带着严肃地表情说道：“一般来说，普通人是无从得知这些事情的，我们部门的成员和许多愿意帮助我们的人牺牲了很多，才让这些讯息可以流传下来，你们在这次游戏中遇到我，绝对是你们的幸运。” 第281章 时间回溯 留在东边院落屋子里的苏白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动静，他的五感都被红月的力量强化过，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听不完整，但可以确信有四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人的声音显得稚嫩，另外还有两个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既然是新手游戏，那会让苏白觉得耳熟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是以前在噩梦世界里遇到的玩家，只会是现实世界里认识的人。 苏白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接触过的人，也不确定到底是哪两个倒霉蛋被拽进了噩梦世界。 暗中关注着那些新人动静的同时，苏白也做好了参加游戏的准备。虽然他不知道原本东边院子里的新娘应该是怎样的装束，但厉鬼拼图中的鬼新娘阿喜一直都如同姐姐那样陪伴在她的身边，让他对鬼新娘存在着特殊的羁绊感。 而且在借用阿喜力量的时候，苏白的身上会出现阿喜的嫁衣和她胸口渗着血的伤口。虽然胸口的血窟窿和这次游戏剧情中溺死的新娘情况不符，但想来只要遮掩住血迹，苏白想要靠着阿喜的嫁衣和鬼新娘的森森鬼气来骗过新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头上盖着喜帕，但为了以防万一，苏白还是让鬼伞出来帮忙伪装了一番。因为时间仓促，苏白只知道鬼伞这个家伙对着自己的脸一通糊弄，并且对最后完成的“作品”表现得非常满意。 鬼伞所谓的“满意”时常会让苏白觉得不靠谱，不过苏白也知道鬼伞这个恶趣味的家伙尚有底线存在，而他的底线就是——绝对不会对苏白不利。 准备的过程中也会有意外发生，之前小火虽然以吞噬的方式解决了代表着自己过去的蓝色火焰，却和通关444路末班车后的鬼新娘阿喜一样陷入了沉睡。苏白并不知道这种沉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之前从沉睡中醒来的阿喜确实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传递给拼图拥有者的情绪也很愉悦，想来这种沉睡应该并不是什么坏事。 沉睡中的小火以及完成了任务的鬼伞都回去拼图之后，苏白身穿大红嫁衣，掩盖着胸口的血迹静静的坐在东院蒙了尘的床榻上。红色的喜帕被苏白按在手中，随时等待入戏的时刻。 苏白可以听见后院中出现的新人依旧在交谈着什么，周围依旧是一切漆黑，但情况还算平静。毕竟在每个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都会给予玩家们一段自我介绍的安全时间，新人玩家能够利用这段时间交谈也算是一件好事。 等安全时间结束之后，游戏场景中就必然会出现某些征兆，以此向所有参与游戏的玩家宣告这场游戏的正式揭幕！ 刚这么想着，苏白所在的东院屋子里突然亮起了烛光，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被暖黄的烛光瞬间点亮。 苏白抬头看去，透过纸糊门窗上破了的那些窟窿，他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院子里也有了一些亮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栋原本被夜幕吞噬的宅院里，应该到处都多了光亮，让黑夜中难以视物的新人们可以看清楚这栋宅院里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可能也宣告着游戏的正式开始。 “有些不对劲。” 苏白自言自语着环顾四周，不用多么仔细观察，他也能够感觉到灯亮起来的宅院有些不对劲。仔细回忆之后，苏白确定他进入东院这间屋子的时候，屋子里没有太多味道，但床榻和门窗上都是灰尘。屋子里虽然有一些桌子家具，但上面除了已经燃尽的白色蜡烛之外也只有厚厚的灰尘。 但是当屋子里亮起烛光之后，一切都变了。 原本桌子上燃尽了的白色蜡烛竟然变成了刚点燃的大红色喜烛，喜烛旁边还摆放着看起来很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就连刚才还蒙了厚厚一层灰的屋子变得很干净，所有的家具包括床榻上红色的被褥看起来都是崭新的，之前明明破了好几个窟窿的门窗也完好无损。 整个东院屋子，像是从破败的废屋变成了刚建造整理完不久的新屋。 苏白记得管理员塞进他脑子的那些信息中明确地说过，那位富商王老爷是为了娶妻而建造了这栋宅院，也就是说当三位新娘被接进这栋宅院的时候，这里确实是刚造完不久的新宅。 为了得到更多信息，苏白一边观察着屋外的动静，一边走过去将变得崭新甚至还有漆味的门打开了一些，他不相信只有屋子内部发生变化，所以这么做能够让他即使坐在床榻上也能看见一些院子外面的景象。 果然，就像苏白猜测的那样，他一眼就看见本该荒废着的院子里多了许多灌木甚至花圃，东院的院门两旁还挂着贴了囍字的大红灯笼，灯笼中的烛光让夜幕中的红月看起来都静谧了一些。 之前进入院子的时候，苏白确实在院门两旁看见了灯笼，但那是已经褪色成了白色而且残破不堪的灯笼，只会让人觉得瘆得慌，根本不会给人喜庆的感觉。 现在东院内外仿佛时间回溯一般回到了宅子未荒废的时候，那新人们所在的后院应该也是如此。 既然宅院的时间可以回溯…… 那么宅院里的人呢？ 苏白回到床榻边坐下，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冥想的状态，这样可以将精神和力量都集中在听力上，让他可以更清楚地听见后院里的动静。 …… “所以说，我们已经到了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需要参加和恐怖电影一样的恐怖游戏并且活着通关之后，才能回到我们原本的世界去？但就算我们通关了这次恐怖游戏，过一段时间还会被拉进这个红月下的世界再次参加游戏？” 林文华听着眼前自称有关部门核心成员的男人简单介绍了噩梦世界和玩家的存在后，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诅咒了，不然怎么会在遇到废弃公园的恐怖事件后，又遇到了这样糟糕到可能会丧命的倒霉事？ “即使是玩家，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无法直接向普通人透露噩梦世界的存在，我们部门为了获取这些信息，为了让参加培训的我们也能够得知这些消息真的牺牲了很多。”这位核心成员的面色确实凝重，“可惜我们才刚开始培训没多……” 年轻男人说到这里，突然表情僵硬的语塞。 “大叔……”熊娃娃抬起头，很是质疑地看向对方，“才刚开始培训的大叔真的是核心成员吗？” “……”男人沉默片刻后，心虚地挪开视线，“不管怎么样我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多得多，你们能够在这里遇到我绝对是你们的幸运！接下来我们只要按照那个管理员说的去完成游戏就可以了！” 后院周围一点点亮起了灯笼的烛光，林文华他们看着之前骄傲自称“核心成员”的男人露出心虚和忐忑的表情后，心情倒是真的开始紧迫了。 第282章 玩家身份 林文华他们身后的灯笼最先亮起，当他们循着光亮转身看去，就发现门两侧原本褪色残破的白灯笼变成了贴着囍字的崭新的大红灯笼，烛光透过红纸映在干净的白墙上，因为突然吹起的风而开始摇曳。 随着周围其它的灯笼亮起，林文华他们才转身看向别的方向。 可就是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林文华他们就完全愣在了原地。就在他们的视野中，原本已经荒废的后院以及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池塘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后院四周的院落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就连曲桥中间的亭子上也挂着同样的红灯笼，灯笼中的烛光将后院照亮，泛着红色的光亮和天上的红月也倒映在了波光粼粼的池塘水面上！ 是的，水面！ 原本已经干涸的池塘，竟然一转身就有了水，水面倒映着月色和烛光，甚至还有睡莲静静躺在池塘的水面上！ 回过神来之后，林文华他们诧异地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脚下原本碎成一块块的石板路也变成了完整崭新的样子，池塘边和院落边上也种满了各种树木、灌木和花圃，整个后院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废弃鬼宅变成了可供观赏的园林景观！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觉得噩梦世界和游戏的存在是胡说八道了，毕竟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到底怎么回事？”林文华和黄奇，甚至那位谎称自己是核心成员的有关部门见习生也都是一脸茫然。 “之前那个声音说，我们要指认出杀死新娘的凶手。”反而是一旁仰着头的熊娃娃认真说道，“但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像是案发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我们这些普通人别说找到凶手，连嫌疑人的数量有几个都不可能知道。” “虽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感觉我们好像距离案发的时间近了一些。”熊娃娃说着，又转头看向前屋，“而且好像有人来了，如果……真的是人的话。” 熊娃娃的话音刚落，前屋通向后院的门竟然真的再次被推开！ 「咳咳。」 有些苍老的咳嗽声随着门的吱嘎声传来，就在新人们以为会有什么恐怖电影的画面出现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人捧着一盏烛灯出现在那里，烛光下老人的脸虽然笼罩了诡异的光影，但老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和善，不像是什么坏人。 「你们这几个怎么傻站在这里呀？」老人在看到站在那里的四人后，像是认识他们一样皱眉说道，「你们可得记住了，现在东院、北院和西院里暂住的三位娘子中，有一位会成为我们老爷的妻子，也就是这栋宅子的女主人。所以在老爷回来之前，我们这些仆人得把那三位娘子都照顾得好好的，这样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老人和林文华他们说话时候的语气熟络又自然，说完之后还吐槽了几句那位神秘的富商王老爷，说是不知道这么关键的日子他到底跑去了哪里，只把现在这么一个糟糕的摊子留给他这个刚来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管家和一群年轻没什么眼力劲儿的年轻仆佣。 说着，老管家还感慨了几句连熊娃娃这么小年纪的丫头都进了宅子，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虽然抱怨繁多，但听着也只是仆佣私下里的牢骚，这位老管家本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我们是这栋宅子的仆人？”黄奇压低声音偷偷询问自家大哥。 “怎么？委屈你这个虹槐九中二把手了？”林文华话说得轻松，但并非真的毫无紧迫感，只是当他像平日里一样和黄奇对话的时候，心情总会变得更放松一些。 “那可太委屈了。”黄奇竟然还真点了点头，认真皱眉的表情像是真的有什么偶像包袱。 “……” 林文华和黄奇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不是真的笨蛋，九中那唯一一个尖子班里的学生虽然都很会埋头苦读，可要是让他们进入这个鬼地方，也不见得会比林文华他们更冷静。 林文华这么想着，看了看一旁曾经假借“有关部门核心成员”名号忽悠他们的男人，又看了看比他矮一大截穿着小熊卫衣的小姑娘。虽然一边是有关部门的成员，一边还是个孩子，但林文华总觉得那个年纪不大但口齿伶俐的女孩更靠得住一些。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林文华觉得如果他和黄奇需要在这场游戏里靠一个孩子通关，差不多也就意味着他们别想着在这场游戏里依赖任何人，遇事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管家爷爷！”一旁的熊娃娃抬起头看向老管家，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老爷带我回来的时候说，他想让我当女主人的贴身小丫鬟，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和新娘子们先亲近亲近？管家爷爷，新娘子现在都休息了吗？” 「叫我赵爷爷就行。」老管家应该也是觉得熊娃娃有些讨人喜欢，所以拍了拍小家伙自来卷的发顶，「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雯，闻太师的闻，雨文雯。”闻雯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其他玩家，刚才他们只顾着听有关部门解释噩梦世界的存在，倒是忘了进行最重要的自我介绍。 闻雯虽然年纪最小，但确实很机灵。年纪小的仆佣在宅子里限制都会比较大，所以闻雯在听到老管家也是新来的之后，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可以随意在宅院内走动的身份，哪怕她东边北边西边轮着走，也可以说是为了和未来的女主人多亲近亲近。 而且赵管家出现后，他们四个人像刚才那样放开说话的机会必然会变少，闻雯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做了自我介绍。 “赵管家，您叫我文华就行了，林文华。”林文华倒是没有自家小弟那样的“偶像包袱”，反而入戏很快。 「这名字听着好，你肚子里想必还藏着点墨水吧？」看着林文华恭敬的态度，赵管家很是满意地点头。 黄奇也被林文华用眼神催着走上前，依旧有些扭捏地挠了挠头：“老爷子，我叫黄奇，奇怪的奇。” 「看着就是个粗汉。」赵管家打量着人高马大的黄奇，「看着倒是干体力活的好手。」 “……” “我叫沙凌海。”有关部门的小哥会为了站得更高谎称自己是核心人员，这会儿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接受游戏给予的仆佣身份。 赵管家打量着沙凌海，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四位新人玩家，若有所指地说：「且不管你们以前干啥做啥，以后你们就是王宅的下人，只要做好工作，老爷和夫人就不会为难你们。我也知道今天进来三位新娘子的事情有些奇怪，所以有些事儿我得好好交代你们……」 第283章 三位新娘 「咳咳。」 像是担心其他院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赵管家清了清嗓子，然后压着声音对眼前这四位新来的下人说道：「虽然现在咱们宅子里有三位新娘子，但那只是因为中间出了一些岔子，等老爷回来之后那三位新娘子中的一位就会成为宅子的女主人。」 「你们刚才聚在一起就是在聊这件事儿吧？」赵管家一副看透了林文华他们的表情，「所以我得告诉你们，做下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对上边的事儿议论太多，要是让后院发生的事儿半真半假夸大其词地传播到外面去，不仅老爷要跟你们问罪，你们以后在这地方也找不到这样待遇丰厚的工作了，毕竟没有人家愿意雇佣烂嚼舌根的下人。」 因为知道赵管家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四位新玩家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但没怎么把赵管家说的这些规矩放在心上。 「但有的时候我也能理解你们，打听这些事儿也是我们这些下人平日里唯一的消遣了。」赵管家话锋一转，表情又温和了一些，「而且了解上边的事儿也不算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让我们做工作的时候更顺利一些。」 「所以有些事儿就算你们不问我，我也会偷偷告诉你们的。」赵管家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将声音压得很低，「后院这三位新娘子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出身，这会儿住进后院也不知道是谁的好事儿。也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谁会成为这儿的女主人，你们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将三位新娘子都伺候妥帖了，说话的时候也必须谨慎。」 「西边院子里的新娘子特别胆小，进了宅院后就一直在哭，求着想要回家去，所以你们去西边院子的时候别说什么话，把东西或口讯带上就成了。」 「北边院子那位新娘冷冰冰的不好相处，所以你们每次去的时候都记得多问一句新娘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哪怕是再挑剔的性子也得给我伺候好了。」 「东边院子里的新娘子是和我同村的姑娘，那孩子命苦，为了母亲的病和比她小得多的弟弟妹妹才答应嫁进来。那孩子的品性良善，性格也很温和，倒是合适留在这宅子里。你们平日里要是闲着，就去陪东边院子的新娘子多聊聊天，让她安安心心在东边院子里待着。」 赵管家刚才还说什么做下人的管不了上面的事儿，这会儿说的话又着实有些偏心。 在林文华他们听来，赵管家似乎早就在心里认定东边院子里那位性格温柔的新娘子就是宅院女主人最好的人选，而其它院子里的新娘子在赵管家口中也是各有各的缺点。 林文华他们依旧没有点破赵管家的心思，毕竟他们还等着从赵管家口中知道更多和这栋宅院有关的事情。 既然游戏的任务是让他们在游戏结束时指认凶手，就是说三位新娘在池子里溺死这件事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位凶手，他们必须和更多的“人”接触，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才行。 「如果东边院子里那位能够成为……」赵管家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然后说，「你们听好了，虽然现在距离天亮还早，本该是你们休息的时间，但三位新娘子刚入宅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辛苦一些。我刚才已经让厨房熬了点肉汤，你们待会儿帮着送去给那三位新娘子。」 赵管家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一起去，让排场大一些，显得咱们对三位新娘子都特别重视。」 赵管家的这个提议倒是和玩家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眼前的赵管家就像真的成了游戏中的指引者一样，在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调查的时候给出了新的任务和指引。 宅子的厨房位于前屋和西院之间，赵管家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穿着朴素面无表情的厨娘拎着餐盒走出来，然后将餐盒递给了四个人中块头最大最醒目的黄奇，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回去了。红色的漆木餐盒看起来崭新且精致，上面还贴着一个囍字。餐盒的盖子开着，里面装着三碗尚且冒着热气的肉汤，凑近就能闻到肉的咸香味。 「你们准备好了就去吧，有什么问题就来前屋找我。」赵管家说着，就摆摆手转身走了，只让四位新玩家留在了后院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那里的林文华突然觉眼前一阵恍惚，原本被灯笼里烛光照亮的后院也变得有些扭曲。之前后院已经如同时间回溯一般从废墟变成了崭新的样子，就连池塘水面倒影中的月亮也和现实世界无异。 但是当林文华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的时候，他分明看见池塘倒映中的月亮变成了血色的弦月！ 这种感觉让林文华觉得似曾相识。 林文华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黄奇，然后竟然看见黄奇端在手里的餐盒已经变成了贴着褪色囍字的残破木盒，里面的三个碗也多了裂缝和豁口，好像下一秒就会变得四分五裂。 还有碗里的肉汤，林文华明明还能闻到肉汤的味道，但他在那三个破碗里看见的却只有一些泥巴，泥巴里还混着不明的白骨！ 林文华有些难以接受地闭上了眼睛，但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环境变得更糟糕了！ 在林文华的视野中，原本被灯笼照亮的后院竟然又变成了漆黑一片荒废的样子，池塘干涸，灯笼褪色，墙壁和步道上也到处都是裂痕。 「文华啊，有什么事儿吗？」 一个有些缥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文华循着声音看去，借着红月的光勉强看见赵管家半透明的身形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 是的，那个赵管家的身形是半透明，怎么都不可能是活着的人类！ “林哥！林哥！” 也许是看林文华在一旁发呆了很久，旁边的黄奇腾出手拽了林文华一下。 被拽动的林文华一个踉跄，等他站稳身形再看向黄奇，他视野中的一切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贴着大红囍字的灯笼照亮了后院，月色倒映在池塘水面的波光粼粼中，崭新的宅院和上一秒的废墟完全不一样，连黄奇手中的肉汤也再次变成了肉汤的样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284章 事无巨细沙凌海 “接下来的事情很关键，所有人都得集中注意力才行。”一旁来自有关部门的沙凌海看起来对走神了很久的林文华有些不满。 “虽然我确实只是刚刚开始在有关部门进行培训，但能够被选中已经说明了我身上拥有某种优秀的特质。事实证明，我比某些已经早早完成培训的正式成员更早进入噩梦世界，更早成为玩家，自然也比他们更厉害。”看的出来，沙凌海对于自己进入噩梦世界这件事情不止不太恐慌，甚至还很兴奋。 “可是……”闻雯在一旁举手提问，脸上的表情天真无辜，“我才12岁没有经过培训就进入了这里，那边的两位哥哥也比大叔你年轻，难道我们都比大叔你更厉害吗？” “……”沙凌海一时语塞，眼角抽了抽才继续故作平静地说，“哼，总之我已经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了了解和基本的判断。在我们培训的第二节课，就有已经成为玩家的前辈告诉了我们新手游戏和普通游戏的不同之处。要知道，玩家在现实世界原本是不能向普通人提及一切与噩梦世界有关信息的，但在有关部门调查之初，有一位伟大的玩家用自己的能力找到了这一禁制的漏洞，并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后将关于噩梦世界的资料交给了当时对噩梦世界一无所知的有关部门。自那之后，虽然禁制依旧存在，但有关部门开始重视玩家的存在，吸纳玩家进入特别队伍，甚至效仿着那位伟大的前辈利用玩家的各种能力来寻找禁制漏洞，最终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体系。” “就好像我们培训的特殊队伍据点，据说整栋房子都是几位玩家协力搭建而成，虽然说有些简陋还漏雨，却可以将内部和外部隔绝开，就算玩家在据点内给我们授课……嗯，只要将噩梦世界之类的关键词替换成别的代号，就不会受到禁制的影响。”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自己即将获得的信息有多么珍贵！”沙凌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愣是没说到重点。 林文华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沙凌海这种一惊一乍但说话又说不到重点的特点，但沙凌海这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什么都说，知道什么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来。 虽然可能说不到什么重点，但也确实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很需要知道的信息。 所以无论是林文华还是闻雯，都没有阻止沙凌海的口无遮拦。 “按照那位玩家前辈的分析，新手游戏和大部分普通游戏相比会相对简单一些，出现在新手游戏中的诡异之物要么不那么厉害，要么就是受到了规则的限制约束，不会那么轻易地对玩家出手。那位前辈说新手游戏中甚至会出现对人类没有恶意的诡异之物，可以通过与那样的诡异之物建立联系来更顺利地通关游戏。除此之外，新手游戏的流程中还会有相对明显的提示。” “但即使如此，新手游戏也可能是玩家一生遇到的游戏中最难的几场游戏之一。”沙凌海可能自己都已经忘了，他最初是想要告诉其他人他对眼下这场游戏的了解和判断。 “为什么？”闻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继续好奇地追问。 “因为他们对噩梦世界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他们在未知中爆发出来的恐惧和绝望只会让游戏中的诡异之物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凶残。现在你们知道我转述的这些信息有多么重要了吧？” “而且我刚才可能忘了说。”沙凌海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通关新手游戏后，玩家们才会给予一项天赋，比如‘头发比别人长得快’以及‘教科书一样的自闭儿童’之类。”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用处。”闻雯说话的时候瞄了一眼黄奇手里的三碗汤，可能是想着这三碗汤会不会还没送到新娘那儿就凉了。 “是的，听着是有些鸡肋，但前辈说这些鸡肋的天赋会根据你自己的理解，慢慢变异成为玩家专属的能力，这是玩家在噩梦世界的立身之本，也给了玩家可以和诡异之物战斗的可能性。你们想想，以每个人的天赋为基底，再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想法变异程不同的能力是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只要我们能够通关游戏，我们可能获得这样的机会，想想就让人觉得……咳咳。” 沙凌海意识到自己又扯开了话题，连忙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头发比别人长得快’是负责给我们培训的那位前辈的天赋，在天赋变异之后，她变得能够操控自己的头发，不止可以用头发进行攻击，甚至能够用头发来保护自己。还有那位‘教科书一样的自闭儿童’则是我们培训据点的重要角色，因为他能够使用‘自闭’的特性将自己身处的僵住无变成一个与外界隔绝且不容易被发现的环境，所以只要他身处据点内，来自噩梦世界的禁制的力量似乎就会降低。” “前辈说每个人的能力都各自有各自的缺点，但随着玩家不断变强，玩家们的能力也会不断变强……” “林哥，你听见了吗？我们就要变成超能力者了！”沙凌海说了一堆，黄奇却只因为这一点而感到振奋。 “……” “玩家还可以不断变强吗？”闻雯在意的点显然和黄奇并不一样。 “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沙凌海也没了底气，“负责培训我们的前辈只是说，玩家通关游戏的次数越多，就会变得越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过现实世界还有一个专门的玩家论坛，只要是噩梦世界的玩家就能在注册后看见论坛中的各种发帖，那些内容在普通人看来全部都是乱码，却可能包含了很多对玩家来说有用的信息，等我们通关回去之后就可以通过有关部门提供的网址和软件进行注册了。” “看来有关部门已经帮我们铺好了路。”林文华一想到他刚才看到的诡异的画面，心情就变得沉重，“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通关这场游戏了。” “对此我也有了一些判断。”沙凌海终于回到了正题，表情非常认真地说道，“新手游戏的难度相对会低一些，游戏的提示也会更加明显。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我们不可能在新娘死后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找到凶手，所以我们才被送到了过去，送到了新娘进入这栋宅子的当晚！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关注好后院的动静，应该就能够发现和那三位新娘的死有关的线索！”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现在正身处于过去，身处于新娘们都还活着的时间点，所以我们要接触的都是还活着的人，怎么想都比直面诡异之物要安全多了。” “是吗？”林文华看着一脸笃定的沙凌海，脑海中却全是刚才看见的画面。 他们现在……真的时光回溯到了过去？回到了新娘们还活着的时候？ 第285章 第二种可能性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吧，再聊下去可能连肉汤都要凉了。”沙凌海表达完了自己的猜测，相信他们正身处于时间回溯后的过去，正处于新娘们还活着的时间点，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回侦探。 “刚才那个老管家说现在距离天亮还早，而管理员给出的信息是新娘会在入宅的第二天一早被发现溺死在池塘里，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沙凌海率先沿着曲桥向前走去。 “等一下。”林文华突然出声，让原本想要跟着沙凌海往前走的黄奇也停下了脚步，“沙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些事情大家可能需要知道一下。” 其他玩家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文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管家会觉得林文华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但他一头亮眼的红发和各种耳环、唇环和鼻环实在很容易给陌生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但也许是因为此刻林文华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严肃，小姑娘闻雯也在黄奇之后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等林文华继续说话。 “黄奇应该也记得，之前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我和他去过一个废弃的公园，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存在。”林文华也不确定自己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必要告知眼前这些玩家，毕竟他们是一起通关这场游戏的同行者。 “可怕？我们在那里不是只看见了一个一中的学生吗？而且那位小哥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不算可怕吧？”黄奇疑惑地挠了挠头。 “因为只有我的眼睛看见了。”林文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在那个废弃公园里看到了一些……一些应该被称为诡异之物的东西，可因为黄奇什么都看不见，我一度以为那只是幻觉。” “所以，大哥哥你现在提起这件事情……”闻雯仰头看着比她高不少的林文华，“难道是因为大哥哥在这个院子里也看到了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闻雯之前说自己十二岁，这个年纪差不多是小升初的时候。在网络发达的现实世界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但闻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是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 林文华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池塘水面倒映着的月亮变回了红月，等我移开视线之后又看到这个后院变回了原来那种废弃荒芜的样子，那边的赵管家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就好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那种幽灵。还有……黄奇现在捧着的那三碗肉汤都变成了混着白色骨头的泥巴。” 黄奇一个哆嗦，差一点把手里的餐盒打翻在地。 “我看你是产生了幻觉。”沙凌海对林文华的话不以为然，“这种幻觉对我们的任务可没有任何帮助，不管是白骨泥巴还是肉汤，我们都得给那三位新娘子端过去才行。” “如果不是幻觉呢？”小姑娘闻雯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我之前都很赞同大叔说的话，觉得我们可能因为时间回溯回到了过去。但如果红发这位哥哥说的是真的，而且他看到的并不是幻觉，那么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红发这位哥哥不仅看到了废弃的后院，而且还看到肉汤都变成了泥巴，如果不是幻觉的话，简直就像是看破了这个后院的伪装。”闻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着，但声音足以让其他玩家听见。 “伪装？”沙凌海和黄奇都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并没有经历什么时间回溯，也没有回到过去，只是身处于一个与过去类似的幻境中。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正产生幻觉的应该是我们三个，而红发这位哥哥才是唯一看破了幻觉的人。” 沙凌海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没等他开口，闻雯就继续分析着说道：“先假设我们现在身处幻境中，这本身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像大叔之前说的那样，新手游戏的难度比较低，提示也会比较明显，无论‘时间回溯’还是‘幻境’都可能是游戏为了让我们指认凶手而给出的提示和指引。所以哪怕是幻境，哪怕我们其实还身处于废弃的宅院里，我们也能够借着幻境看到三位新娘死亡时发生的事情。” “而且大叔你也告诉了我们很多关于噩梦世界和诡异之物的事情，比起时间回溯穿越回过去，我反而觉得幻境和幻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闻雯做出了自己的推断。 “也就是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吧？不管是泥巴还是肉汤，我们按照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管家说的，把碗递给那三位新娘子就可以了吧？”虽然闻雯是四个玩家中年纪最小的，但连沙凌海这种喜欢端着的家伙都下意识在相信她所说的话。 “不，有很大的区别。”闻雯抬头看向其他三个人，小姑娘的声音也有轻微的颤抖，“如果是时间回溯让我们直接穿越回了过去，那我们等会儿要去见的就是三位活着的新娘子，而且还是三位被迫出嫁的可怜姑娘。” “但如果这里是伪装过的幻境，我们等会儿要去见的就是……” 闻雯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一些，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最终还是因为有些害怕而说不下去。 不过就算闻雯没有把话说完，在这么多提示之下，林文华他们也能够想明白闻雯没有说出的话。 如果他们眼前崭新的宅院是幻觉，如果他们依旧站在废弃的后院内，那么当他们前往东边、北边和西边这三个院子的时候，他们见到的新娘就不是那三个生前被迫出嫁的可怜女性，而是—— 三位鬼新娘！ 三位溺死在池塘后带着怨气被困在宅院中漫长岁月，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诡异之物的鬼新娘！ 这才是最恐怖的结果。 “所以……”黄奇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林哥，闻……闻姐，我们接下来先去哪个，哪个院子？” “要不，先去东边院子吧？” 第286章 王老爷 提议先前往东边院子的是林文华。 闻雯低头思忖了片刻后，也点头说道：“我也同意先去东边院子，老管家对三位新娘的描述和游戏开始前管理员提供的信息一致，所以三位新娘子生前的性格应该和我们了解的差不多。” “西边院子的鬼新娘和哭声联系在一起总让人想起那些毛骨悚然的恐怖电影，北边院子的鬼新娘听起来很不好相处。如果我们真的要和鬼新娘近距离接触的话，也只能相信管理员和赵管家提供的信息，试着相信一下东边院子的那位新娘真的品行良善性格温和了。” “也只能这样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去送肉汤。”沙凌海看起来也有些头疼，甚至责怪一旁的林文华，“你要是没说那些话该多好，有的时候人就得活得简单点儿糊涂点儿。” “然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文华也不是客气的性格，马上就瞪了回去，“这里是噩梦世界，与其稀里糊涂地死去，还不如像闻雯这样预设好所有的可能性。” 沙凌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想到反驳的话来，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向东边院子走去。 而在东边院子里，乖乖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已经等待多时。 不过，虽然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但苏白倒没有觉得后院里的那些玩家太磨叽，毕竟那些只是新人而已，没有被红月和噩梦世界的存在吓得走不动路就不错了，能够几个人一起行动并且在后院里讨论那么久就说明了这一次的新人有些特别。 苏白的耳力不错，再加上特地在门口留了一条缝，就算后院那些新人讨论的声音故意压低，苏白也听见了一些他们交谈中的关键词，比如说“噩梦世界”“诡异之物”和“有关部门”这三个频繁出现的词。 因此苏白可以肯定这一次的新人中不仅有两个他可能在哪里见过的人，还有一个来自有关部门且已经提前了解了噩梦世界存在的人存在，倒也算很热闹了。 至于四个新人交谈时的具体内容，苏白倒是有各种方法可以听清，但一是没有太大的必要，二是…… 刚才苏白在床榻上坐着的时候，遇到了某个完全在预料之外的变故。 就在苏白打开门缝后不久，他本打算好好听听后院里那些新人们在说些什么，烛光映照下的那扇纸糊的门后，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比苏白高一些，看体格应该是男性，只不过连剪影都似乎被笼罩在斗篷下，看不清太多细节。 苏白经历过太多事情，不至于为了一个动都不动的人影而慌张，更何况他正借用着阿喜的力量，普通的鬼物根本不可能近身。 “你是什么人？”苏白压低了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容易分辨性别。 「……」 门外的人影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语气十分平静地说—— 「王老爷。」 苏白听着这个耳熟的声音，好气又好笑地确认道：“你是王老爷？” 「嗯。」门外的影子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点了点头。 “今晚迎娶三位新娘的王老爷？”苏白无奈地扶额又问了一句。 「……」门外影子再次沉默片刻，而后十分肯定地说，「只娶一人。」 “谁？” 「你。」 王老爷个鬼啊！看似平静地苏白内心几乎忍不住地咆哮，连面颊和耳垂都因为门外影子说的话而泛红……可能是气的，只是长年的磨砺让他习惯性将内心爆发的情绪压制住，就算这会儿有搬起桌子往外砸的冲动也能很好地忍住。 如果门外真是那什么王老爷，苏白的情绪绝对不可能这样爆炸。 真正让苏白情绪爆炸的原因，是因为他记得这个声音，之前迷雾商店吞噬雾城城主的时候他可是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声音，这个属于那位鬼巫大人的声音！ 也是他那位契约婚约者的声音！ 所以他是个鬼的王老爷！ 莫名其妙出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传说中的鬼巫大人就这么有闲情逸致吗？！ “你真是王老爷？”苏白也不揭穿门外的影子，在他对鬼巫的拼图没有完成大半之前，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这位神秘的婚约者会不会因为被戳穿而恼羞成怒，然后做出一些奇奇怪怪不理智的事情。 「你是我的新娘。」门外的影子语气有些微妙。 之前在迷雾商店里听见这位鬼巫大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中满满都是对雾城城主的压迫感。但这会儿听见门外的声音，却能够让苏白感觉到他声音中的情绪，鲜活的情绪。 “为什么会选我呢？”苏白顺势问道。 「……是你选择了我。」 苏白听着门外传来的回答，琢磨着确实是他在鬼巫大人的婚书上签了字，如果对照现实世界恋爱和婚姻的话，也算是他先告的白，他先求的婚。 这么一想，现在作为新娘坐在这里等着嫁给“王老爷”的苏白，竟然莫名产生了一些对门外影子的愧欠，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 不对不对！ 苏白赶紧将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到脑后，用力告诉自己他这次被卷入新手游戏，就是为了好好折腾别人，怎么也不能在游戏开始前因为意外来客而落入下风。 “咳咳，那王老爷你是来接我去拜堂的？”苏白故意从床榻上起身，向门口走了一步，“这天都还没亮呢。” 「拜堂也不必等天亮。」门外的影子似乎抬头看了看天，「否则得等很久很久。」 “那王老爷你属意哪个良辰吉时？”苏白其实也一直想知道，对方做了那么多，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履行那一纸婚书。 「我……」 门外的人影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那人影竟然瞬间就从门外消失不见了。 “……” 苏白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就听到原本停留在后院的交谈声正在向他所在的东边院子靠近，想来是那些新人正在往他这边走，门外的影子也是因此而离开。 虽然是情理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苏白一想到那影子被打断的话就对院外的“不速之客”有些不悦，即使在坐回床榻盖上喜帕之后，整个人的气压还是很低，配合着一身嫁衣和阿喜的力量，怎么看都鬼气森森。 第287章 第一碗肉汤 推开东边院门的林文华他们对片刻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进入院子之后身周似乎变得更冷了一些，倒是让他们的心情变得越发忐忑。 东边院子这会儿看起来和后院一样是崭新的，大红灯笼在院门两边挂着，院子里种着精心设计过的灌木和花圃，看着有些雅致。也许是因为整个院子看着太新了，在到访者看来总像是少了几分人气。 “你们快看屋子的门。”沙凌海刚迈进院子就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将其他人都拦在身后。 林文华他们也很快注意到，东院正中间那间屋子的门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们甚至可以看见屋内红烛的光和一抹红色的衣角。 那是新娘，还是鬼新娘？ “林哥，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一直粗线条的黄奇突然躲到了林文华的身后。 “你现在才觉得害怕吗？”林文华和黄奇认识了那么久，有的时候比这小子父母还了解他，黄奇这个家伙看似人高马大，实际上却胆小得很。虽然从进入噩梦游戏到刚才，黄奇表现得大大咧咧，但在林文华看来这只是黄奇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一个有红月有鬼有可怕力量的恐怖世界。 一直到这会儿，黄奇才露出了恐慌的样子。 “就算再害怕，也得给里面的新娘子送汤去。”林文华看了一眼黄奇手中地餐盒，“把这个当成你经常玩的游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就是游戏里最简单的任务。新手任务就是……”黄奇自我安慰似的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然后才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继续跟着林文华他们向前走。 “等一下，我们进去之后要说些什么？”闻雯小小的个子突然停下脚步，让身旁三个大男人猛地急刹车，“管家的意思是，去西院的时候什么话都别说，去北院的时候一定要询问她还需要些什么，但提到东院的时候只说希望我们和新娘多聊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多询问一些对通关游戏有帮助的问题？” “但溺水是发生在天亮之后，现在除了凶手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新娘会死，我们就算问了，又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呢？”沙凌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溺水前的新娘知道的确实不多，可如果现在坐在里面的是早已经溺水而亡的鬼新娘呢？大叔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才的第二种假设。”闻雯压低声音，显然不想让屋子里的新娘听见些什么，“第二种假设要是成真，那么坐在屋子里的鬼新娘不仅经历过溺水，还很可能知道将她们溺死在池塘里的凶手到底是谁。” “那我们不就可以完成任务了？”黄奇也努力压低声音，甚至将声音压低得像是漏了气的轮胎。 “我虽然不像大叔那样是有关部门的成员，但从小到大听说的鬼故事里好像都提过，如果问一只鬼她是怎么死的，人类就会因为打破了禁忌被鬼吃掉，因此就算屋子里坐着的真的是知道一切的鬼新娘，我们也不能随便提问吧？” 闻雯说着，又询问一旁的沙凌海：“大叔，你们培训的时候有没有学过怎么和鬼对话？” “……”沙凌海奇怪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培训的前辈说，诡异之物也有很多不同的分类，以人形带着怨气死去的诡异会变成厉鬼，确实就像现实世界恐怖片里的鬼物一样，刚开始能够看似正常地和人聊天，一旦人说话时吃饭禁忌就会，就会像闻雯说的那样。” “所以应该怎么和鬼对话？”闻雯立刻追问，生怕沙凌海站在那里将诡异之物的分类从头到尾讲解一遍。 “……”沙凌海一脸纠结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全部力气一样垂头丧气地说道，“对不起，那是第二节课之后的内容，我还没上过。” “所以你进入有关部门后才上了两节课！”闻雯和林文华他们看着之前还意气风发的沙凌海，这会儿站在那里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耷拉着。 “沙哥，你们这有关部门培训的录取率可比虹槐附近最好的大学都要低多了，而且你知道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愿意全部都告诉我们，你以后培训完肯定能直接当上核心成员！到时候我和林哥还有小闻雯就得靠沙哥你罩着了！”黄奇虽然说到最后免不得露出些不良少年的味道，但说的话倒是让有些尴尬还泄了气的沙凌海有些小感动。 “如果没有大叔的话，我们现在还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闻雯肯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林文华也表示赞同。 “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进屋子之后问些什么问题。我觉得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将新娘子当成鬼新娘来看待……”闻雯招呼其他高个子低下头，再次压低声音商量起来。 因为不敢拖长时间，在差不多决定了几个相对安全且有用的问题后，四个人才忐忑地靠近屋子，靠近那扇开了一条缝的门。 “吱嘎——” 走在最前面的沙凌海鼓起勇气将那扇门打开，一个身穿大红色嫁衣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新娘的面容藏在喜帕之下，让人难以窥探分毫。 借着床榻旁边的烛光，四人可以看见新娘身上的嫁衣并非由名贵的布料或丝绸制成，但嫁衣上的绣图却极为精致繁琐。只看着那件红嫁衣上的刺绣，四人都能够想象到一位家境不富裕的姑娘坐在烛灯旁专心地缝制嫁衣，她将自己对爱情和家庭的渴望都绣在了嫁衣上，最后不仅被贪财的村民送入了陌生的宅院，还溺死在了冰冷的池塘里。 闻雯看着新娘的时候，眼神里有着对“她”的同情和惋惜，进门前的那种恐惧似乎都变淡了一些。 于是闻雯让身后的黄奇稍微蹲下身，然后端起一碗已经有些凉了的肉汤一步步走近床榻边坐着的新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闻雯越靠近那位新娘，越觉得周围的温度下降，连气压都好像变低了一些。 “新娘姐姐，我是老爷请来照顾您的丫头，我叫闻雯。” “管家吩咐厨房做了些肉汤，让我们给您拿来当夜宵，闻着可香可香，我们都有些馋了。”虽然隔着喜帕，但闻雯还是努力露出和年纪相符的甜甜的笑容。只是在将肉汤递过去的时候，闻雯的笑容还是僵了一下，猛地就想起林文华刚才说他看见的肉汤是混着白骨的泥巴。 “我不饿。”喜帕下传来的声音并非想象中的莺声燕语，却像是吹过耳畔的一缕温和的轻风，有种能够感染人的力量，“但肉汤凉了有些可惜，你们喜欢的话就分着喝了。” “啊？” “若是担心被管家发现，就在我屋里喝。”新娘甚至伸出手指了指床榻旁的桌椅，“坐下慢慢喝。” “……” 第288章 东院新娘 苏白虽然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但还不至于因此去折磨无辜的新人玩家。只是当那碗“肉汤”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分明就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自然不可能真的接过那什么“肉汤”喝下去。 “这肉汤是为新娘子准备的，我们可不敢喝。”面前的小姑娘马上就出声拒绝。 苏白虽然对新人们之前交谈的内容知道的不多，但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要比同龄人甚至别的玩家都要更成熟一些。可这会儿苏白听着小姑娘的声音，却能听出她语气中明显的抗拒，就好像早就知道她手中的那碗肉汤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白其实也无意为难新人，听到对方拒绝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那就先放在桌上吧。” 苏白算不上是什么善人，但在噩梦世界苏白也绝对称不上是坏人，他只是和玩家中的绝大多数一样只关注自己感兴趣或是有过交集的人或非人。不过当四位新人走进院子的时候，苏白还是辨认出了那两个让他觉得耳熟的声音，那分明就是不久之前在现实世界废弃公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文华和黄奇。 辨认出这两个人的声音之后，苏白心里就多了几分在意。这种在意并不是因为他上一世见过林文华，也不是因为林文华在血缘上是自己母亲林婉的亲侄子。如果仅仅是这两点的话，林文华对苏白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没多大关系的路人。 可就是这个路人，在未来……在那个进入后时代的噩梦世界里会救下难以计数的人类玩家，会成为黑白两个世界的战争中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所以苏白知道林文华和黄奇可能终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但绝对不是现在，绝对不能死在这一场小小的新手游戏里。 苏白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着，借用了阿喜力量的他也拥有了一部分诡异的特质，虽然有心跳和呼吸，但轻得几乎不可察觉。整个屋子里一时间变得特别安静，静得能够听清面前四个人的呼吸声。 四个人都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不过他们的呼吸声都相对平稳，没有寻常新人那种濒临失控的急促呼吸声，这让苏白觉得林文华和黄奇的运气不错，遇到的两位同行者都还算靠谱。 “新娘姐姐，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小姑娘才再次开口询问。 还没等苏白说些什么，那小姑娘又添了一句：“赵管家说他和新娘姐姐是同村，让我们陪着姐姐多聊聊天。” 苏白作为乱入新手游戏的特殊玩家，在游戏中也受到了所扮演角色带来的特殊限制，举止言行和活动区域都必须与玩家不同，所以虽然他在游戏开始时获得的信息和玩家差不多，可这么一直坐在屋子里能够获取的信息会比玩家身份少很多。 如果不是闻雯提起，苏白甚至不会知道原来故事背景中寥寥几笔出场的那位玩家竟然是东院新娘的同村。这就意味着如果苏白和那位管家面对面接触的话，就会有很大的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要知道在苏白的任务要求中提到的是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不能向玩家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那位和东院新娘同村的老管家可能也会导致他的任务失败。 不过苏白这边也有一些新人玩家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说苏白的任务中要求他“不被指认为凶手”，其中的潜台词就是三位溺死的新娘本身也有凶手的嫌疑，这是对于新娘们多半抱有同情和惋惜之情的玩家们很难在一开始的时候能够考虑到的。 哪怕是为了让后时代的战场上多一份优势，苏白也得稍稍给出提示才行。 “王老爷……”苏白低下头，双手像是既紧张又害怕似的揪着嫁衣的袖角，说话的声音柔和中又带着轻微的颤抖，“那位王老爷回来了吗？” 苏老板不是专业演员，只能尽力演绎着那位为了家人的病和生活逼迫自己嫁给古怪陌生人的穷苦姑娘。 “进入宅子的新娘子应该不止我一个，王老爷这会儿如果能站出来说句话就好了。”苏白话语中的王老爷自然不是之前站在门外的影子，而是在整个游戏背景后半段消失不见的真正的王老爷。 对于玩家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但是对于这栋宅子里发生的一切而言，导火索就是那位听了高僧的建议来到这个偏僻地方建了宅院，还硬要迎娶一位十六岁貌美女子为妻的王老爷。 可这么一个人物为什么会在故事的后半段失踪了呢？ “……新娘姐姐想留在这栋宅子里吗？” 闻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两声轻咳声，似乎闻雯提出的这个问题跟他们在门外商量的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这个问题正是苏白想要回答的。 “家人，还有送我来这栋宅子的村里人，都盼着我能留在这栋冷冰冰的宅子里，我自己怎么想……好像并不重要。”苏白的语气渐弱。 “如果新娘姐姐不能留在宅子里，会发生什么？雯雯就见不到新娘姐姐了吗？”面前的小姑娘像是知道这些问题对初次见面的新娘来说有些冒犯，就用上了一些幼稚的语气。 小姑娘身后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一些。 “离开了宅子，没了王老爷承诺的彩礼，家人和村里人应该会很失望，甚至气我恨我，原来的日子恐怕也回不去了……”苏白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但日子还长，哪怕回不去了，我也能到外边去。我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去给城里的老爷当丫鬟，等赚了钱再回来给母亲治病，再送弟弟去读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白需要让新人们知道新娘也有对其他新娘动手的动机，但与此同时也需要排除自己的嫌疑，让眼前的新人们相信他对“女主人”的位置和王老爷的财富并没有执念。 “新娘姐姐……”小姑娘的声音里多了些伤感。 第289章 线索不足 “所以我没什么想要的，一定要说的话……”新娘藏在喜帕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总坐在屋子里着实有些闷得慌，老爷又一直没回来，如果宅里的人不介意，我也想去院子里坐坐走走。” 沙凌海他们站在闻雯的身后，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开始他们在门外商量着如何和新娘对话的时候，将屋里的新娘子当成了电子游戏里那种一问一答的任务角色，所以设想的都是一些单方面的提问，想着哪怕对方是鬼也能回答一两个有用的问题。 但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坐在屋子里的新娘比起鬼物，更像是活生生的人。眼前面容藏在喜帕之下的新娘刚开始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会表露出抗拒，后来可能是发现他们并没有恶意，便主动表露出了一些自己紧张的情绪，甚至会主动和他们搭话。 明明从进入噩梦世界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一切都在暗示他们这只是一场游戏。可等到新娘流露出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之后，他们却产生了一种正置身于真实世界的感受。 就连进入屋子之前都在和他们冷静商议对话内容的闻雯，也似乎受到了这种感受的影响，放弃了原本温和的试探，开始跟着屋子里新娘的节奏问一些更深入的问题。一开始沙凌海还想要用咳嗽来提醒闻雯，不过渐渐的他们不仅没有感觉到新娘的排斥或怒意，反而和闻雯一样感受到了来自新娘的情绪，觉得对方并不是冷冰冰的游戏角色，而是有着自己喜怒哀乐的生活在噩梦世界的人。 于是仗着新娘的双眼被喜帕遮着，沙凌海他们和闻雯悄悄用口型交流了片刻，最后相互点头达成了共识。 “赵管家并没有说新娘姐姐不能离开屋子，外面……”闻雯顿了顿，“外面月色很美，新娘姐姐若是睡不着，真该出去走走瞧瞧。” “那就好。”盖着喜帕的东院新娘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喜悦，仿佛能够自由地离开屋子对“她”来说是比成为宅院的女主人更令人愉快的事情。 “新娘姐姐，你进入宅子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是值得注意的事情？”闻雯这时才又问了一个准备好的问题。 端坐在床边的新娘只是沉默着，因为看不见脸，也不知道是在回忆着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那位，那位老爷一直没有出现，算是奇怪的事情吗？”东院新娘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对不起，我一直盖着帕子，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奇怪的。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没什么，只是想和新娘姐姐聊聊天。” “新娘姐姐，肉汤放在这儿，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玩家们送肉汤的任务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也不能一直都停留在东院不走，于是就和床榻上的东院新娘道了别。 “嗯。”新娘浅浅应了一声，声音中隐约能听出些失落，“什么时候想聊天了，随时可以来院子里找我，今天晚上应该是睡不着了。” 闻雯本打算和其他人一样直接转身离开，但在她准备迈出屋子的时候还是转身对坐在那里的新娘轻声说了一句—— “新娘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新娘也是轻轻应声。 闻雯最后还是没有把门关上，似乎是不舍得将新娘独自关在那密闭的屋子里。 四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离开，一直到走出东边院子才松了口气。 “老管家没有说错，东院的新娘性格很好，真的能够很顺利地聊天。”在里面一直没说话的林文华回头看了一眼烛光中的屋子，透过开着的门还能够看见那位新娘端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惜就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许是之前硬撑的精英人设已经在其他人面前倒塌，沙凌海这会儿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反而变得更正常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卸下了重重的包袱，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盛气凌人。 “虽然依旧不确定我们到底回到了过去，还是身处幻境之中，但是新娘给人的感觉和想象中的确实不一样，也许我们真的可以通过对话来从三位新娘那里获取信息。”闻雯想了想，又仰头补了一句，“而且也不是没有获得有用的线索。” “闻姐，那新娘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虽然闻雯年纪小，但黄奇也知道这小妹妹考虑事情要比自己周到多了，所以客气一些总没错。 “我们先忘记什么噩梦世界什么诡异之物什么鬼新娘，如果我们现在是调查一件凶杀案的侦探，想要找到凶手的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找到‘他’的作案动机，也就是说三位新娘全部溺死在水中这件事会对谁有利。无论是情杀、谋财、复仇或是其它目的，大部分的凶手都有着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过我们现在对作案动机一无所知，三位新娘都溺死在水里这件事也说不上对谁更有利。我们能做的就是通过已知的信息去找到每个人物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冲突，然后从每个‘人’口中得到尽可能多的线索，将矛盾冲突和线索进行分析并相互联系，准确定位凶手的作案动机，最终倒推出整个凶杀案背后的既得利益者……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凶手。” 低头思忖时像只毛绒绒小熊的闻雯一口气说下来，听得站在一旁的黄奇一愣一愣的，倒是沙凌海和林文华陷入了深思。 “所以结合管理员告知的背景故事和刚才那位姐姐说的话，我觉得现在最大的矛盾冲突就是‘娶亲’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像是废话，但三个新娘全部进入宅院这件事，就是因为三个村子里的人在争夺那位王老爷承诺的大笔彩礼。无论三位新娘本身是怎样的性格怎样的为人，她们背后的三个村子正为了‘谋财’而起冲突。” “可也许是因为线索不足，我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三个新娘全部都溺死了。”闻雯说着，又伸出毛绒绒袖子里的手指向前方，“还有这个，这不是什么湖泊，只是宅子后院的一个池塘而已，又能深到哪里去？总觉得那水位还没我高，就算是我掉进去最多也只是呛几口水，那三位新娘竟然都溺死在了池塘里？” “那，那闻姐我们还能做些什么？”黄奇跟在自家老大身边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样有求知欲的眼神。 闻雯苦思片刻，最终还是无奈放弃着说道：“也只能先去别的院子送肉汤了。” 第290章 北院新娘 四个人站在北边院子门口的时候，端着肉汤的黄奇突然嘀咕了一句：“虽然我相信林哥，但如果我们真的回溯时间来到了过去就好了。” “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要做的只是完成任务找到凶手而已。” 林文华似乎还沉浸在闻雯提出的一个个问题中。 “当然有区别。”黄奇突然变得很认真，“如果我们回到了过去，不止可以找到凶手，还可以阻止他对新娘动手啊！这样的话那三个新娘不就可以活下来，我们不就可以改变过去？那不是很酷？” “……”众人看着黄奇脸上认真的表情，竟然都有些沉默了。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沙凌海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说，“你之前说自己是不良少年？你真的是不良少年？” “如果他是不良少年，全世界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林文华也有些无奈。 “嗯？”黄奇有些茫然。 “不过黄奇小哥，给我们培训的前辈曾经说过，他们在噩梦游戏里的时候也想过要帮助别的玩家，但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噩梦世界玩家来说，连帮助同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更不要说分出心力去帮助那些诡异之物了。”沙凌海拍了拍黄奇的肩膀，“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那肯定。”黄奇连连点头，“我在现实世界还有那么一堆想要做的事情，这条小命可得宝贝着。” “我们开始吧。”闻雯站在三个人中间显得小小的，但气势不小，直接就推开了北院的大门。也许是因为整个宅院都刚建完不久，北边院子内部看起来和东边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北院屋子的门紧闭着，看不见屋内的新娘。 按照管理员给的资料和之前老管家的说法，北院的新娘性格似乎冷冰冰的，并不好相处。 不过在沙凌海他们看来，与鬼新娘说话本就应该小心谨慎，线索不可强求，不好相处就别说太多。和北院的新娘相比，游戏信息中会不断传来幽怨哭声的西边院子更让他们瘆得慌。 一行人在北边院子门口复习了一遍之前商量过的问题，然后才一步步走向中间那间屋子。 “新娘姐姐，你睡了吗？”走在最前面负责敲门和交流的，依旧是一行人中比较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闻雯，“管家让厨房熬了些肉汤，如果新娘姐姐还没睡的话，我们能进来吗？” 隔着糊了纸的木门，一行人听见里面传来了些动静。 「进。」屋子里传来的女声冷冰冰的，和东院新娘那种随和温柔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仅仅是那么一个字，就让四个人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闻雯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然后轻轻推开了屋门，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坐在烛光中。 北院新娘的嫁衣和东院新娘并不相同，但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好的布料。另外闻雯注意到新娘嫁衣的下摆有些凌乱，床榻上被嫁衣盖着的地方隐约露出……一把剪刀的柄。 这位新娘身上藏了把剪刀？ 「怎么这么多人？」也许是从喜帕下看见了沙凌海他们的脚，新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怎么还是男人？这座宅子的人竟然让这么多陌生的男人踏进新娘的屋子？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 「还不出去！」 闻雯心里一惊，马上从黄奇那里接过肉汤，然后示意沙凌海他们离开屋子。 之前在东边院子的时候他们也疏忽了这一点，不过东院的新娘并没有在意，这让他们更加忘记了此刻已经入夜，而坐在屋子里的是到了下榻时间的新嫁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事实上在现实世界这也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更是因为他们依旧下在将噩梦世界当成游戏，下意识忽略了细节。 “对不起，新娘姐姐，我们……”连闻雯都变得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新娘解释这件事情。 「不是来送肉汤的吗？把肉汤放下后，就请离开。」北院新娘听着并不在乎什么解释，但声音冷得仿佛像是戳人的刀子。 “赵管家还想让我问一问，新娘姐姐你还缺些什么需要写什么，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和我们说。”闻雯还是努力完成着赵管家的叮嘱。 「如果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呢？」盖着喜帕的新娘说着，没等闻雯回答，就又自嘲似地笑了，「说得好像我想要就做得到一样，那群吸血鬼肯定还守在这宅院四周，生怕我一跑就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傻子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姓王的色鬼竟然同时提了三门亲事，他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真是不怕人耻笑！」 “新娘姐姐，您见过老爷？” 「哼。」坐在床榻上的新娘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但手却一点点靠近藏在裙下的那把剪刀。 也许是被东院那位新娘的话影响，闻雯努力挂着笑容说：“我们都刚进宅子不久，还没见过那位老爷。做下人的一定都盼着老爷夫人好，也盼着老爷夫人人善。” 「人善？哼。」北院的新娘嗤笑了一声，「放下肉汤就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这里可没有能让你们盼着的老爷夫人。」 新娘说完就不再言语。 而被下了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闻雯他们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在确认北院新娘子真的没有什么需要之后转身离开。 “啪！” 闻雯他们还没有走出院子，屋门就已经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这哪里是冷冰冰，分明就是脾气不好。”走出院子之后，黄奇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还是东边的新娘子比较好。” “不过她给了我们不少有用的信息。”林文华看了一眼院子里紧闭着的屋门。 “是啊。”闻雯也是一脸沉思，“这位新娘子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抗拒，只是被那些村民逼着进了宅子。她似乎见过那位神秘的王老爷，而且那位急着要迎娶16岁貌美女子的王老爷可能已经年过半百了？” 第291章 对王老爷的猜测 “确实，而且听起来三个新娘背后的那三个村子之间确实有很严重的矛盾冲突。”沙凌海褪去自傲的面具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之前靠谱了一些，“按照北院新娘的说法，我觉得三个村子的村民现在应该还徘徊在宅子周围，生怕哪个被迫进入宅院的新娘逃走，让他们彻底没了拿到大笔彩礼的机会。” “那么那些村民会不会就是凶手？”黄奇突然睁大眼，自己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之前闻姐说了那么多我都没怎么听明白，但最想杀死其他新娘的不就是那些村民吗？只要其他新娘消失不见，他们村送来的新娘就能……诶，好像所有的新娘都溺死了？” “是的，如果村民是凶手的话，至少会有一位新娘活下来。”闻雯点了点头。 “而且前辈们说噩梦游戏会有一个明确的游戏场景，我们这一次游戏的场景就是这栋宅院，宅院之外的那些村民应该和我们的这场游戏没有太大关系。”沙凌海告知了自己从培训中得到的信息。 “我倒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宅子。”林文华看了一眼前屋的方向，“如果我们离开宅子的话会发生什么？” 沙凌海摇了摇头说：“有机会你可以试一试，不过按照前辈们的说法，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阻止你离开游戏场景，可能是被封死且无法被破坏的门，也可能是无论怎么走都会让你回到原地的迷雾。” “那位王老爷也越来越可疑了。”闻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一大把年纪带着让三个村子眼红的财富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建造宅院，是为了躲避故事背景中提到的可能会致死的劫难？” “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一直在队伍里表现得有些游离的林文华突然说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闻雯有些好奇。 林文华似乎没想到闻雯会突然询问自己，愣了愣才说道：“那位王老爷不是去找了高僧吗？我一直觉得心里有过意不去的事情才会去求神拜佛，就像我那个把亲女儿赶出家门的爷爷，每天求神拜佛到了神神叨叨的程度。” “做了亏心事？”闻雯低头思忖着，“做了亏心事之后搬到偏远的地方躲避灾祸我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娶十六岁的貌美女子呢？我甚至可以理解迎娶特定年份出生的女子，毕竟神神叨叨的套路里也经常有这样的说法，但应该不会强求‘貌美’的女子吧？” “劫难、高僧……甚至是为了避灾而娶亲的事儿我都能相信，但‘貌美’这个条件说不定是那位王老爷自己加上去的。”沙凌海摸了摸下巴上的若隐若现的胡渣，“这算是成年男人的直觉吧？” “我脑海里都已经能模拟出那位王老爷的形象了，虽然不怎么好。”闻雯皱了皱眉。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虽然一切都只是推断和猜测，但靠着北院新娘的态度脾气，还有他们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线索，所有人脑海里都出现了一个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老头，他可能在别的地方犯了事儿，或是得罪了人，总之就是性命危在旦夕，这才去寻找高僧的帮助。 那位高僧可能建议他远离是非之地搬去远处，也可能神神叨叨地推荐他迎娶特地时刻出生的女性避灾，但那个王老爷可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花大价钱想要迎娶貌美的年轻妻子，结果引发了三个村子的冲突，让三位新娘子一起进了宅院。 “但那位王老爷为什么不见了踪影？难道是仇家找上门了？”闻雯胡乱猜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先去西院吧，去见最后一位新娘子。” 第292章 西院新娘 宅院的西边院子里，住着闻雯他们准备去见的那第三位新娘。在闻雯他们获知的“鬼新娘”的故事中，西边院子里总是会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可以说是三个院子中最让他们担心的。 毕竟对于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们来说，他们多少看过读过一些与鬼新娘和哭泣女鬼相关的电影或故事，那些已经已经死去却依旧每日每夜哭泣的鬼物似乎都有着一些难以想象的执念和怨气，接触起来自然更加危险。 不过玩家一行人到达西院门口时并没有听见什么哭声，一直到他们推开院门往里走，走到西院屋子门外的时候，才听见轻轻的抽泣声。那轻轻的哭声并不像恐怖电影里那么瘆人，更像是在表达普通人的伤心。 无论是东院、北院还是西院，当他们和这些新娘接触的时候，都会忘记这个宅院的一切可能都是为了蒙蔽人类而存在的幻象，甚至下意识地跟着这些新娘的叙述和哭声一起沉浸式地回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三个新娘被迫进入宅院的夜晚。 “咚，咚。” 闻雯走过去小声敲了敲紧闭着的屋门。 “新娘姐姐，你睡了吗？” 「谁？」门内传来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的慌张询问。 “我们是管家安排来照顾新娘子的，管家担心几位新娘子醒着肚子饿，就让厨房准备了些肉汤。”闻雯想起那位管家说西院的新娘特别胆小，于是尽量放柔了声音，“新娘姐姐若是醒着，麻烦开开门，让我把肉汤端进来。” 「不，不用了。我，我不饿……」 里面的新娘子刚说完，闻雯他们就听见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听西院新娘子哭得那么伤心，可能一路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到了深夜自然是饥肠辘辘。 「等，等一等。」哭声渐弱，门内甚至有努力收住眼泪的动静传来。 “吱嘎。” 过了一小会儿，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位矮小瘦弱的新娘开了门，嫁衣的袖口还有泪水留下的痕迹。 开了门后，那位新娘马上就缩回到了床榻旁。 「你进来，肉汤放那边就好。」西院的新娘擦着喜帕下的眼泪，说话还带着些哭腔，「其他人不要进来。」 “好。”闻雯将肉汤在旁边的桌子上放好之后，就回头看了一眼沙凌海他们，发现队伍里的男性在有了一次教训之后，这会儿都乖乖地在门外等候着。 让闻雯奇怪的是，东院那位新娘似乎并不介意其他人进屋，难道是因为性格太好了吗？ “新娘姐姐，老管家还让我们问问，你这边还需要些什么东西，或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都可以说。”闻雯自然不可能放下肉汤就走，虽然眼前的新娘子爱哭，但看起来反而要比北院那位新娘子软乎一些。 「我，我想回家。」新娘子看着像是越想越委屈，竟然忍不住又低声哭了起来。 “新娘姐姐，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闻雯小心翼翼地调拨着眼前这位新娘的情绪。 「不是的！不是的！这里不是我的家！」呜咽着的新娘有些痛苦地搂住自己，「这里真的好冷，好冷。我想回家，家里至少不会让我冷得睡不着觉，呜——我不喜欢这里。」 说着，新娘害怕得在床上蜷缩起来，原本盖着的喜帕也在这个时候滑落，露出西院新娘仍然稚嫩的脸。十六岁年纪的美丽少女即使未施粉黛也显得很好看，但西院新娘看着比同龄人更瘦小，甚至比闻雯都大不了多少。 也许是太害怕了，西院的新娘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奶奶，我想我奶奶了。奶奶说过会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保护我的，但奶奶在两年前去了天上，没有人再照顾我了。呜呜——就连奶奶走之前留给我的护身符，我也忘记在家里了，我想回家，呜呜——」 之后无论闻雯再问些什么，西院的新娘都不再回答。 无奈之下，闻雯只能退出屋子，关上门后跟着沙凌海他们一起转身准备离开。 也就是在屋子的门关上后没多久，玩家们听见屋里传来碗勺碰着的声音，应该是西院的新娘实在挨不了饿，就喝了放在旁边桌上的那碗肉汤。 「肉汤都送完了吗？」 沙凌海他们刚离开西边院子，那位赵管家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倒是把几位玩家吓了一跳。 “管家爷爷，我们刚把肉汤送完。”笑盈盈的闻雯被其他三人推到了最前面。 「三位新娘也都见到了？」 “见到了，管家爷爷。”闻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心里气得想要指控他们欺负未成年人。不过思来想去，在任务交谈的时候选择可以让对方放下戒心的人出面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也最容易在对方松懈的时候得到有用的线索。 还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让人放下戒心呢？ 「新娘们都把肉汤喝了吗？」赵管家又问了一句。 “新娘子都没睡，但好像都没有什么食欲，我们就把肉汤放着了。”闻雯回答的时候，一直仰着头认真观察着眼前的赵管家，“不过新娘子看着没好好吃东西，肚子如果饿得难受，这会儿应该已经喝了。” 「是吗？」赵管家皱了皱眉，「先这样吧，等老爷回来别怪我们招待不周就行。」 「时间也不晚了，你们也去休息。」赵管家看了看东侧的一扇小门，「宅子还在收拾，下人的屋子也还没收拾好，你们就着被褥躺一会儿也好。」 「厨房煮的肉汤还多了一些，我也让人拿去屋里了，那可是你们平日里吃不到的好东西，别浪费了。」赵管家叮嘱完才再次准备离开。 “管家爷爷，这栋宅子里就我们几个吗？”闻雯也看了一眼东院旁边的小屋子。 「这宅子也不大，住的人也不多，也用不到许多人。不过你们来之前请了一些临时的杂工，那些杂工都是以前在别家做过活的老油子，这个点应该已经在屋里睡死过去，怎么都叫不醒了。」赵管家说着，又盯着四人补了一句，「你们不一样，要是不想被赶走的话就勤快些。」 「现在回屋去喝了肉汤就睡吧，明天天一亮还要干活。」 赵管家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闻雯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睡死了，怎么都叫不醒……淹不死人的池塘……肉汤……”闻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其他人，“不好，总觉得那个肉汤有点不对劲！！” 闻雯下意识想要转身跑去西院，毕竟他们走的时候西院的新娘已经喝了肉汤。 但想了想，闻雯脚下又是一个急刹车，小短腿就这么飞快地向东边院子奔去。 沙凌海他们一时不确定闻雯想到了什么，但看她这么着急，也只能紧紧跟着，一起向东边院子跑去。 第293章 那碗肉汤? “闻姐，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奇仗着腿长，在闻雯身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之前我就说过后院的这个池塘很浅，就算是我被丢进去也最多只是呛几口水，马上就能从池塘里站起身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三位新娘真的你死在了池塘里，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被丢进池塘的时候正处于一种无力反抗的状态。” “人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失去反抗能力，但我觉得那些新娘当时的状态有可能是昏睡中。” “那应该是一种近乎昏迷的睡眠状态，因为普通的睡眠很容易被惊醒，别说是那些新娘子被丢进水里，哪怕是她们被人从院子里带出来的时候都会惊醒。所以我觉得被丢进池塘的时候，那些新娘子要么是被人被打晕了过去，要么就是因为服下了某种会让人陷入昏睡的药物。” 同样紧跟在闻雯身边的沙凌海也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那些新娘不可能主动服药，所以你怀疑药被加在了那几碗肉汤里？” “是的。”闻雯点头说道，“我们进入噩梦游戏后就没见过几个人，那位赵管家自然也是可以被指认的嫌疑犯之一，而且他刚才反复确认肉汤情况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本来准备先去西院看看，但刚才我们离开西院的时候那位新娘子应该已经喝下了肉汤，冲进去也不可能改变些什么，还不如先去东院看看。”闻雯已经沿着曲桥走到了东边院子，“之前去东院的时候，那位新娘让我们把肉汤放在一边，可能会在饿的时候喝。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先让东院的新娘子别喝那碗汤，然后再去西院看看那碗肉汤是不是真的有鬼！” 说话的时候闻雯已经推开了东边的院门，然后就看到身穿大红色嫁衣的新娘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正扯开喜帕的一角抬头看月色，听到开门的动静后才又放下了喜帕。 “新娘姐姐，你喝下那碗肉汤了吗？” 之前玩家们离开东边院子后，苏白也离开了里屋，将自己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东边院子。这样一来苏白能够捕捉到的动静和声音会更多一些，唯一遗憾的是某位“王老爷”没有再出现过。 不过苏白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王老爷”随时都知道他在哪里，甚至能够随时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他本身变成了一个……坐标。 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那不真实的月色时，没有了“王老爷”打扰的苏白能够听见北边院子里传来的怒骂声，自然也能够听见闻雯他们在东院外面说的话。就这么听着队伍里那个小女孩的猜测，苏白倒是有了一种自己正在坐收渔翁之利的感觉。 而在对方询问自己是否喝了肉汤的时候，苏白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还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困惑—— “那碗肉汤？” “对，那碗肉汤。”闻雯的声音渐近。 “肉汤还在桌上。”苏白抬手指了指屋内，又转头看向站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你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的，是汤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肉汤能出什么问题！”闻雯一边做手势让黄奇去屋里把那碗汤拿出来，一边干笑着说，“那碗汤，那碗汤应该已经凉了，新娘姐姐身体娇贵，可不能把凉了的肉汤喝进肚子。” “我们先把肉汤带走，等新娘姐姐肚子饿了就再喊一声，我们会再去厨房为新娘姐姐准备吃食。”看到黄奇将那碗没喝过的汤端出来，闻雯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再多聊几句，一行玩家直接离开东边院子，转身又去了北边院子。 只不过在北边院子那边，没等玩家们解释些什么，那位心情糟糕透顶的新娘子就打开门将那碗没喝过的肉汤丢了出来，碗直接碎在地上，肉汤撒了一地。 “至少北院的新娘子也没有喝肉汤。” 沙凌海安慰了一下出面交谈失败的闻雯，然后他们才离开北院，前往最后的西边院子。 因为西院的新娘应该已经喝下了肉汤，闻雯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心情都有些忐忑。 可是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他们推开西边院子的院门之后，竟然看见里面屋子的门开着，西院新娘子的喜帕丢在地上，那位长相稚嫩的新娘子和东院那位一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只不过西院新娘并没有站在那里看月亮，而是拿着一小罐红红的口脂往唇上点，原本素净没有脂粉的脸上添了一抹艳红。 第294章 下一步行动 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坐在月色下涂着艳红的口脂，这样的画面放在噩梦游戏里确实会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再加上玩家们上一次见到西院新娘的时候，那位长相稚嫩的新娘正因为伤心而哭得停不下来，转眼间又坐在这里装扮起了自己，更会让他们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闻雯他们发现西院新娘就好像没有发现他们的靠近一样，放下口脂的罐子后长叹了一声，然后面露哀怨地开始流泪抽泣。 哭泣的新娘依旧在哭泣，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闻雯和沙凌海他们对视之后，还是向新娘的方向走去。 但闻雯他们刚向前迈了一步，西院的新娘依旧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似的，直接从石桌旁起身，缓步走进屋内，坐回到那张床榻旁继续轻声哭泣。 “新娘姐姐，之前那碗肉汤……” 闻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需要记住上下尊卑的下人，噩梦游戏的通关与否决定了他们自己的性命，所以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闻雯和沙凌海他们没怎么多想就直接快步走进了新娘的那间屋子。 闻雯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就看见旁边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西院的新娘虽然喝了肉汤但并没有昏睡过去，整个人的身体状态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难道说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那些肉汤真的只是普通的肉汤，不会对新娘们产生任何影响？ “新娘姐姐，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早点休息睡下。”闻雯四人已经站在了屋子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随便说些什么，找机会离开。 “如果你嫁给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如果你娶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你们能睡得着吗？”西院的新娘抬起头，流着泪看向闻雯，又看了看沙凌海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唇上的那一抹艳红，新娘的样子看起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而且……十恶不赦是怎么回事？ “十恶不赦？”闻雯嗅到了线索的味道，马上就不顾一切地追问道，“是说王老爷吗？” 只是在听见闻雯提到“王老爷”之后，床榻旁的新娘又哀怨地哭了起来，哭声比之前更凄婉，开始变得像是现实世界的恐怖电影中经常听见的女鬼的哭声。 玩家一行人无奈离开西院，除了西院那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哀婉哭声之外，后院里只有四位新人玩家。明明整个宅院里的“人”不多，但藏在背后的秘密却还是让人觉得头疼。 “难道肉汤真的没有问题？”虽然对肉汤的猜测是闻雯提出来的，但沙凌海在听了闻雯的话之后同样觉得很有道理。 这么想着的时候，沙凌海突然看见黄奇的手里竟然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从东院端出来的肉汤。 “你还端着那个东西干什么？”林文华一看到黄奇手里的肉汤，就想到之前他见过的诡异画面中，那碗肉汤里装着的泥巴和白骨。 “我……” “哎。”沙凌海叹了口气，“如果是给我们培训的那位前辈站在这里，应该会建议我们中的一个人喝下肉汤试试，但之前林小哥说过他看见的肉汤很奇怪，闻雯也说过这碗肉汤里可能加了东西。如果是让人昏睡的药物还好，如果是其它的……我们承担不了喝下这碗肉汤的后果。” “虽然线索在这里暂时断了，但我们还有必须做的事情。”闻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对肉汤的怀疑还没有结束，西院那边的新娘子看起来也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点这栋宅子里所有的嫌疑‘人’！” “清点？” “对，任务是让我们指认凶手，凶手自然是在这栋宅子里，那我们至少应该知道这栋宅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比如之前给我们端来肉汤的厨娘，那位可疑的赵管家口中早就睡了的杂工，我们必须把这栋宅子彻底翻一遍才行！” 第295章 意外来客 为了清点宅院内所有的“人”，四位玩家先去了西院旁边的厨房，他们还记得之前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厨娘将三碗肉汤递到了他们手上。 但在推开厨房的门之后，四个人却根本没有看见那位厨娘的身影。 更让玩家们震惊的是，厨房内部状况非常不对劲，整个厨房空空荡荡，没有厨娘，没有正常厨房里会有的食材和调料，甚至连餐具和厨具的影子都没有。 这么一个空空荡荡的厨房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三碗肉汤的？ 难道真是用泥巴做的？ 玩家们转身离开厨房，又向东院旁边的小屋子走去，之前赵管家介绍过那里是下人休息的房间，一些临时雇来的长工应该正在那间屋子里呼呼大睡。 可等沙凌海推开下人房的门之后，那空荡荡的屋子根本不像是能够住人的样子，别说是什么呼呼大睡的长工，就连赵管家之前说的准备好的被褥也完全没有影子。玩家们眼中的下人房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有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竖着两根红色的蜡烛，还摆放着四碗肉汤，看起来并不像是温暖人心的夜宵，更像是令人背后发寒的贡品。 “这肉汤肯定不对劲。”林文华当下就后退了一步。 “看来林小哥说的没错，我们并没有回溯到过去。”沙凌海一脸凝重地带着其他人退出下人房，“哪怕看起来再像时间回溯，三位新娘和那个赵管家应该早就已经不是活人了，只是他们的记忆被回溯到了出事的那天晚上。” 沙凌海甚至带着其他人去搜索了前屋，但黑漆漆的前屋里没有点蜡烛，也完全没有看见赵管家的身影。 “之前那个管家离开的时候明明去了前屋。”林文华站在一片黑的前屋，只觉得一阵背后发寒。 为了彻底搜索整个宅院，四个人甚至离开前屋去了前院，甚至试着去打开宅院的大门。但那两扇门明明是木质的门和锁，却不管他们怎么用力撞击都不动分毫。 黄奇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试图脚踩着水缸直接从围墙翻出去。但当黄奇爬上围墙的时候，却看见围墙外的区域笼罩在迷雾中，似乎只有头顶不知道真假的天空没有被遮掩住。 沙凌海虽然没有上过几次培训课程，却知道外面的世界要比游戏场景内危险得多，所以一行人很快就放弃了离开宅院的想法，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后院中。 “赵管家口中的厨娘和长工更像是幻象中的虚影，也许等他下一次需要长工的时候，真的会有长工从那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走出来。”闻雯和其他人坐在池塘上的亭子里，时刻关注着周围几间屋子和院子的动静。 “连那位王老爷都不在府中，也就是说害死三位新娘的嫌疑人只剩下赵管家和三位新娘自己？”沙凌海的表情有些纠结。 “新娘也会是凶手？”黄奇后知后觉地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有一位新娘在杀死其他新娘后，也把自己淹死在了池塘里？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合理的理由。”闻雯说着，又露出有些苦恼地表情，“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无法被解释。” 也就是在玩家们寻找线索陷入僵局的时候，坐在东边院子里的苏白突然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新娘子，肉汤喝了吗？」 有些阴森森的声音从院门那边传来，苏白隔着喜帕能够辨认出说话的就是之前和玩家们交流过的赵管家。根据苏白获取到的信息，这位赵管家不止对肉汤非常执着，而且还和原本的东院新娘是同村出身，对待起来必须小心谨慎。 苏白获取的线索甚至比外面的玩家更少，也不知道这位赵管家上门是否真的只是为了看他有没有喝肉汤，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以沉默来进行回应。 「新娘子，咱们是同村，自然不会害你，这碗肉汤就喝了吧。」 第296章 传言说的都是真的? 「新娘子，这碗肉汤您就喝了吧。」 赵管家的手上捧着一碗肉汤，正一步步靠近苏白。 苏白这会儿没有伪装声音的能力，他也不知道这位老管家和东院的新娘子到底有多熟悉，只能沉默地看着那位老管家的脚步向他靠近。 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傻乎乎喝掉那碗肉汤，就算他没有听见外面那四位玩家谈话的内容，也早就已经闻到了那股腐臭的味道。如果这会儿苏白能借用青岚的眼睛，应该就能看清楚这碗肉汤和端着肉汤的赵管家到底是什么东西。 「新娘子……」 隔着喜帕，闻到那股熟悉的腐臭味，苏白知道那碗肉汤已经呈到了他的面前。 「哎。」 也许是苏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的赵管家叹了口气，突然开始苦口婆心地说话—— 「我知道村子一定会送人过来，但没有想到村子竟然会送你这个可怜的女娃子过来。哎，那王老爷是色中饿鬼，你这女娃子虽然心肠好，但……也别怪我老头子说话直白，你这娃子和邻村那两个比起来真不算漂亮，就算那个色胚真看见了也不会选中你，那个黑心鬼可看不见别人的好心肠。」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这栋宅院估摸着也不再需要女主人……所以啊，只要娃子你愿意喝下肉汤，等事成之后老头子就给你安排母亲的医药费，还会送你弟弟去上学。」 「所以你就喝了这碗汤吧，喝完这碗汤后你就什么都不用知道了，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给的资料里似乎说过，这位老管家刚被雇到这栋宅子里工作。那位老管家自己也在后院说过他不了解这栋宅子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地说那位王老爷是“色中饿鬼”？ 为什么老管家说这栋宅子可能不再需要女主人了？ 还有他说的“事成之后”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新手游戏的原因，苏白觉得眼前这位老管家的嘴巴并不严，就和之前444路公交车上那位司机差不多。只不过这些消息只在他这位“新娘”面前透露的话，对外面那些玩家来说可能没有什么用处。 眼看着老管家步步逼近，甚至已经将那碗肉汤端到了他的喜帕前，苏白只能从石凳上起身，无奈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在这里和老管家起冲突的话，那个老鬼很可能会在这里灰飞烟灭，那可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知道的信息透露给外面的那四位玩家了。 不过就在苏白站起身后没多久，那个之前还一直念叨着“肉汤”的老管家突然就沉默了。 隔着喜帕，苏白注意到老管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僵在那里。等老管家再次动起来的时候，他竟然……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这碗肉汤还是先，先放在这里。」老管家将汤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然后继续向后退，一直退到了院门口。 老管家的行为举动在苏白看来真的有些奇怪。 如果老管家真的只是突然放弃了劝说，那他完全可以直接转身离开，但他却选择面对着苏白一步一步退到院门处，就好像担心自己一转过身就会被什么东西袭击一样。 等老管家一路退到院门口之后，他才脚步慌张甚至有些狼狈地转身推开院门冲出去，一边跑还一边用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说了一句—— 「是真的，传言说的都是真的！」 那硬挤出来的声音很低，但还是没有逃过苏白的耳朵。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稍稍抬起喜帕，烛光下的苏白看着老管家狼狈逃走的背影，心里对那只老鬼行为异常的原因有了一个猜测。之前苏白只想着老管家可能认识东院原本的那位新娘，所以为了掩饰声音的不同选择了沉默。但苏白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高要比普通女性高一些，如果老管家还记得东院那位新娘的身形，如果那位新娘的身高真的和苏白差不少，那么只要苏白站起身来就足以暴露自己并非真正的东院新娘。 “这算是身份暴露了吗？”苏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询问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管理员。 苏白的特殊任务中有一条就是不能暴露身份，但如果这一条是说“不能暴露他是假新娘”这件事的话，那他现在应该收到了任务失败的提醒才对。现在管理员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似乎是在暗示着苏白只是不能让人发现他是人类玩家这件事而已。 赵管家这样徘徊在小小宅院中的鬼物很少会知道人类玩家的存在，特别是新手任务的这场幻境中，赵管家和那些新娘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忘记了他们已经是被束缚在这栋宅院里的诡异之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赵管家会那么恐惧？ 他刚才到底把苏白当成了什么样的存在？ 他最后说的那句“传言说的都是真的”又是什么意思？究竟什么样的传言会让赵管家在发现新娘不对劲的时候惊慌失措地逃离？ 还有那位赵管家的杀人嫌疑…… 虽然苏白也赞同闻雯的猜测，相信赵管家的肉汤里一定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甚至很有可能真的是会让人昏睡的药物。但听赵管家刚才对苏白说的那番话，他似乎真的只打算让新娘们睡一觉，并不想要了新娘的命。 也许那番说辞只是赵管家想要哄骗新娘喝下肉汤的谎言，不过在苏白看来这位赵管家虽然是鬼物，他的身上却并没有什么力量，比起厉鬼冤魂更像是在这座宅院里徘徊不去的游魂，不像是收割过他人性命的存在。 所以苏白有理由怀疑这栋宅院里应该存在着比老管家更凶恶的存在。 是三位鬼新娘？ 还是刚才让赵管家感到惊慌失措那个“传言”？ 线索拼图到这里暂时中断，苏白知道想要完成整件事的拼图不可能只靠想象，所以他一步步走到东院的院门口，扶着紧闭的院门开始闭上眼睛冥想。 当苏白整个人沉入冥想的时候，周围力量的流动和声音的传播会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够听见老管家如同逃命一般脚步踉跄地穿过后院回去前屋，然后一路继续往外走。 那只徘徊在宅院中的老鬼，竟然害怕得想要离开这栋宅院？ 他到底听说了什么“传言”？ 第297章 王老爷其人 “快看！” 沙凌海他们正留在亭子里整理一堆没什么具体头绪的线索，然后就看见那位被他们列为嫌疑犯的赵管家神态异常地向前屋跑，步伐急促得有些踉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四个玩家察觉到了线索的味道，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四个人跟着老管家一路跑回前屋，又穿过开着的前门回到前院，然后就看见那位赵管家正贴着宅院的大门，一脸费劲地想要推开院门。但无论是木门还是插锁都和他们刚才尝试的时候一样纹丝不动。 “赵管家，发生了什么事？”沙凌海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赵管家并没有回头看，像是下意识一样喃喃自语着——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人真的不能干坏事，真的会有劫数啊……」 “管家爷爷，你怎么了？” 赵管家听到又一声询问后才转过身来，也许是没有想到早该休息了的那四个新来的下人竟然跟在他的身后，老管家的脸上露出了恼怒的表情。不过在赵管家看清楚近处闻雯那张稚气无辜的脸之后，也许是孩子的神奇力量再次发挥了作用，老管家原本显得有些狰狞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一丝平静。 「你们，你们都还年轻。」赵管家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还是和我一起想办法逃出这里吧，这栋宅子里出现了古怪。」 “古怪？”闻雯看得出来这位老管家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愿意透露些信息出来，于是一脸天真地继续追问，“管家爷爷，还有比三个新娘子更古怪的事情吗？” 「哎。」老管家再次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在我来这栋宅子做管家之前，我一直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工作，想着年纪大了总得落叶归根才接了这份工作，到了才知道宅子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王老爷。」 “那位王老爷？管家爷爷以前听说过王老爷的事情？”闻雯眼神一亮，她就知道这宅子里“人”这么少，肯定每个都藏着重要的甚至致命的线索。 「我们在城里干活的时候会接触到很多临时的长工，他们和大部分下人的一样闲着没事干就开始聊各种八卦。」赵管家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沙凌海他们，「又因为这些长工去过各种不同的人家，所以聊起天来的时候从南到北各家各户的事儿都能听到一些。」 「包括那位王老爷的事儿。」 “王老爷的事儿？”虽然是闻雯一个人在和赵管家交流，但她身后的林文华三人也恨不得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他以前也不算是什么大老爷，就是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有的时候比那户人家的管家还没有话语权。」 「这个没啥本事还不会做生意的上门女婿熬啊熬的，终于是熬到瞧不起他的岳父岳母相继去世，家产又落在了他夫人手上。王老爷又熬了一段时间，熬到对他百般管束的那位夫人也生了重病，只能卧病在床休息。王老爷和夫人膝下无子，他那位夫人又想着让娘家的人给家里的生意帮忙。」 「后来，那位夫人的娘家人还没赶到，那位夫人就突然去世了，还留下了一份对那位老爷有利的遗嘱。」 「虽然对外宣称是病死的，但那些曾经在他们家里帮过工的人说，就是那位王老爷害死了他的夫人，还伪造了一份遗嘱，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谋财害命！」 「那位王老爷说自己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做什么亏什么，再加上那段时间城里谣言四起，那老爷就准备将家产变卖成钱财，然后跑去偏远的地方隐居。」 「但变卖家产这件事儿也荒唐，当时在城里也是闹得风风雨雨，毕竟这位老爷与其说是变卖家产，不如说是贱卖，那价格压根就没有人怀疑他这个上门女婿有没有资格拿着一份不明不白的遗嘱将家产卖出去，哪有生意人不喜欢捡便宜的？」 「城里的人都说，那位老爷贱卖家产的焦急样子，就像是准备逃命。」 “王老爷好像为了逃避劫难去找了高僧指点，就是那个高僧让他搬来这里，还让他迎娶一位十六岁的妻子？”闻雯说的虽然是管理员提供的信息，但现在三位新娘都已经进了宅子，这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那就是城外寺庙里的一个和尚，哪里算得上什么高僧？」赵管家摇了摇头，「说自己是什么大师，结果有好事儿的人给了点钱，那位‘高僧’就把王老爷问他的事情说出来了。」 说到这里，赵管家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 「那位王老爷，好像是被鬼缠上了。」 「你说这王老爷要是不信那个和尚，也就不会这么偏远的地方建这栋宅子。但你要说王老爷真信那个和尚，他也没说自己到底是被什么鬼缠上了，只是求了一份最贵的护身符。所以这事儿传出去之后，大家都传言说缠上那位老爷的鬼，就是被他谋财害命的原配夫人，他就是做贼心虚才什么都不敢说。」 「那王老爷还不止谋财，他夫人卧病在床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烟花巷子的常客，如果那位夫人真是被他害死的，化成厉鬼缠着他也不奇怪。」 “那迎娶十六岁美貌女子为妻的事情……” 「这王老爷就是个色中饿鬼，哪天死在烟花巷子里都不让人觉得意外，现在待在这偏远的宅子里孤零零的，脑子里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高僧指点什么的估摸着也只是个借口。」 “不过这事情跟管家爷爷你想离开宅子有什么关系呢？”闻雯听完了赵管家说的故事，但还没忘记他刚才一脸慌张想要离开宅院的样子。 听到闻雯稚嫩的问话声，赵管家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再一次压低了声音，用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响对面前的四位玩家说道—— 「传言是真的，王老爷真的被鬼缠上了！那个鬼现在就在宅子里！」 第298章 诡夫人? 王老爷被鬼缠上了？ 鬼现在就在宅子里？ 身处噩梦世界之中，被困在噩梦游戏中的四位新人玩家面面相觑，有鬼这件事情在他们听来倒是不稀奇，甚至眼前这位赵管家应该也不算是人了。不过……王老爷被鬼缠上倒是一个新鲜的消息。 按照周围幻境的时间点，三位新娘子还没有展露出鬼新娘的样子，赵管家到底在哪里看见了鬼？ 难道说真的是那位王老爷原配夫人变成了鬼？ 这栋宅子里还有别的“鬼”在？ 「那个鬼现在就在宅子里，还伪装成了东院的新娘子！」赵管家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指了指东院的方向，「若不是我和东院那新娘子是同村，若不是我记得那女娃的身形，我就真被那个鬼给迷惑了！造孽啊，现在东院里待着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女娃，根本就是缠着王老爷的那个鬼夫人！」 “管家爷爷，你说东院的新娘子是鬼？还是那位很可能被王老爷谋财害命了的原配夫人？” 「一定是的！」赵管家咬着牙说，「那老和尚果真一点用都没有，哪怕搬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那鬼还是跟着来了！」 四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东院那位新娘子端坐在床榻旁的身影，那位新娘子是三位中最让玩家们觉得安心觉得真实的，但现在赵管家竟然说那位是鬼？ 赵管家说的话真的能信吗？ 赵管家似乎看出了四位玩家测迟疑，所以表情也有些不悦地说：「你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该干嘛干嘛去。等你们也被鬼缠上的时候，别怪我没带上你们！」 赵管家说着，又开始和之前一样对着宅子的大门使劲儿。 「这个破门，到底怎么回事！」 在闻雯和沙凌海他们看来，赵管家说的话的确可信度不高，毕竟他也有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用同村者的身份和一些半真半假的谎言让他们四个人相信东边院子的新娘不对劲。 但赵管家有这么做的理由吗？ 赵管家不会知道他们身上带着指认凶手的任务，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玩家的身份，连那三位新娘在幻境的这个时间点里也还活着，这个时候会让赵管家变得那么惊慌失措的原因…… 难道他真的在东边院子里看见了鬼？ 四个人丢下像是着了魔一样想要离开的赵管家，有些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后院亭子里。 “我们真的有必要考虑‘东院新娘是鬼’这个可能性吗？”沙凌海看起来有些头疼。 “为什么不？”闻雯虽然年纪小，却异常冷静，“就因为东院那位性格温和，就要武断地排除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吗？说真的，如果王老爷真的谋财害命，如果被他害死的那位夫人真的变成了鬼，我们就有一位新的怀疑对象了。” “确实。”一直游离在边缘显得有些沉默的林文华也点了点头，“那是王老爷的原配夫人，而王老爷这个入赘的女婿不仅夺走了她父母留下的家产，甚至还为了这些家产杀了她……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鬼夫人存在，她不仅会有可能会杀死三位新娘，还可能会连那位王老爷一起杀死！说不定那位老爷至今没有出现的原因，就是他早就被鬼杀死了。” “啊？她确实受了很多苦，但为什么要杀死别的新娘子呢？”黄奇一脸不解，“那王老爷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新娘子嫁给他也是遭殃，那位鬼夫人应该想办法把新娘子们救出来才对。” “……”其他三人也有些无奈地看着脑子里没什么坏心思的不良少年。 “咳咳，虽然这些新娘可能是无辜的，但将她们送进这栋宅子的那些村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份家产。”沙凌海忍不住打破黄奇的幻想，“再加上噩梦世界的厉鬼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理智，如果那个鬼夫人是真实存在的，那她的确有这么做的动机。” 沙凌海看向闻雯的时候，看见小姑娘还撑着脑袋在沉思。 “闻雯，你还想到了些什么？” “嗯。”闻雯思忖着说，“我们在现实世界看恐怖片的时候，那些鬼物做坏事的时候不都是选择附身在活人身上吗？可用老管家的话来说，东院那位新娘的身形和他认识的女孩完全不一样。如果东院新娘是鬼的话，真正的新娘又去了哪里？难道说噩梦世界的鬼都不会附身这一招吗？” “这……”沙凌海虽然来自有关部门，但因为培训的时间太短，对鬼物的了解真的不多。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东院新娘子是不是鬼，却从刚才就觉得西院的新娘子有些不对劲。从鬼物附身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西院新娘子的表现更像是被附身了。”闻雯看了看西边的院子，“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就是觉得我们第二次进西院的时候，那位新娘子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也就是说，准备了肉汤的赵管家心里有鬼，东院的新娘子有可能是鬼，西院的新娘子像是被鬼附身了？”黄奇感觉自己脑袋都快炸了，“宅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这么复杂！” “我们再去东边院子看看。”闻雯从石凳上起身，“之前我们说老管家是东院新娘子同村的时候，那位新娘也没有否认，这一点应该算是可靠的事实。只要确认了这一点，我们只要套套话，应该就能知道那位新娘子到底是不是老管家那位同村了。” 虽然新手游戏给了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但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四人反而越来越看不懂了。 在这种情况下，四人也只能继续动弹起来，跟着闻雯的脚步再一次向东边院子走去。不过和上一次的匆忙相比，这一次闻雯和其他人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一些。 那位曾经说过离开宅子后就继续去追求自己生活的温柔新娘子，真的会是鬼吗？ 等闻雯第三次推开东院的院门，他们就看见穿着大红色嫁衣盖着喜帕的新娘正站在院子的中央“看”着他们，虚假的月色洒落在院中，让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第299章 引发外部矛盾 苏白也没有想到，自己顶替的这个身份会有那么多坑在等着他。 虽然那位赵管家只是真正新娘的同村人，虽然那位赵管家自己也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但确实给苏白的特殊任务增加了不少麻烦。 不过就像闻雯他们在院外聊的那样，苏白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安排顶替新娘身份的特殊任务？只是因为他不小心误入了新手任务的场景？那么被他顶替了的真正的新娘又去了哪里？ 还有，虽然赵管家刚才惊慌失措地向那四个新人透露了不少信息，但显然他还隐瞒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如果赵管家真的相信有一只鬼正缠着那位王老爷，那么他会变得这么害怕，真的只是因为对非人之物的恐惧？还有赵管家在东院里说过的“事成之后”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要在新娘们喝下肉汤之后做些什么？ 苏白也来不及寻找更多的线索，因为这会儿四位玩家已经站在了东院的院门外。 苏白此刻能考虑的，就是在对方对自己身份产生了怀疑的情况下，怎么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 “新娘子，我们又来打扰了。”这次走在前面的是队伍中最年长的沙凌海，“估摸着新娘子还没睡，我们就想着进来聊聊。” 因为之前离开东院的时候，“新娘”有邀请过他们多来聊聊，所以沙凌海他们这一次没有半点客气，直接就进入话题。 或者说，虽然这场幻境中的天空一直都没有亮，但是玩家们在游戏内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无形的时间一直都在他们身边流逝着。在这样的情况下礼貌和委婉可没有办法当饭吃。 “姐姐，闻雯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一直叫新娘姐姐感觉有些奇怪。” “……” 还没等“新娘”说些什么，闻雯又紧接着说道：“听赵管家说你们村子里除了一部分人之外，都是同一个姓氏？” 喜帕后的苏白也是愣了一下。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试图对他布下陷阱，大部分村民的姓氏可能和管家一样姓赵，也可能赵管家就是和村民不同姓氏的那一部分人之一。不过更有可能的是闻雯说的这些话从一开始就是胡编乱造，无论苏白说自己姓不姓赵，对方都可以严词指认他说谎，并试图激将出更多的破绽。 苏白确实不知道任何与真正的新娘有关的信息。 但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内部矛盾无法协调的时候，就需要用外部矛盾来吸引走注意力。 站在幻境虚假的月色之下，虽然隔着喜帕苏白看不见此刻天上的月亮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红月的力量无处不在。无论是幻境还是噩梦世界别的地方，当一处区域中突然出现了本不存在的强大力量，脆弱的幻境就会出现缺口，原本徘徊在这一区域中的鬼物也会因为它们的“领地”有外来者入侵而被惊扰。 所以苏白要做的，就是将一直控制着的属于阿喜的力量释放出来。 在444路公交车那场游戏中融合了另一个阿喜之后，阿喜的力量虽然还赶不上雾城城主这种级别，却绝对称得上强大，至少要比被束缚在这里从未离开过的鬼新娘们强大得多。 当这股力量被释放出来的时候，就连普通的玩家都能够察觉到肆意的力量。 只不过现在站在苏白面前的是四个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玩家，他们对红月的力量尚且一无所知，最多也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比之前更加寒冷。 为了让这一场“戏”变得更合理，苏白仿佛努力思索一般扶着额头。 “我……我是……” 苏白的声音变得困惑，甚至痛苦。 站在对面的闻雯他们也察觉到，原本就很冷的噩梦世界中，竟然又有一阵阵阴寒的风吹过。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属于老管家的大声喊叫声突然在院外响起—— 「杂工呢？为什么杂工不在他们的屋子里？」 「厨娘呢？为什么厨娘也不见了？」 「人呢？为什么这栋鬼宅子里的人都不见了！」 第300章 游戏进程加速 「杂工呢？来几个人和我去修理宅院的大门！」 「人呢！」 怎么回事？ 听着之前还在前院撬门的赵管家突然在后院里有些“疯癫”地大呼小叫起来，这会儿正站在东边院子里准备引诱新娘露出破绽的玩家们下意识向院门外看去。 然后，四位玩家刚转身就发现院门两边挂着的红色灯笼，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哪怕烛光并没有熄灭，周围并没有像最初那样陷入黑暗，可那白森森的灯笼还是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伍里的闻雯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最初只是打算用问题对东边院子的新娘进行套话，但原本简单的事情却进行得并不顺利。 哪怕闻雯他们看不见新娘喜帕下的脸，但从对方扶额的动作和状态来看，似乎连回忆自己名字这种事情都会让那位新娘子感到痛苦。 之后没等闻雯再问些什么，他们的周围又吹起了寒风阵阵，那种里外都快要被冻住了的寒意让身体还是普通小孩子的闻雯觉得很难受。 再然后赵管家就在院门外面大呼小叫了起来，他似乎是在到处寻找长工和厨娘？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撬开院门，所以想要找人帮助吗？他们现在不是在诡异之物创造的幻境中吗？为什么赵管家想要寻找的杂工没有像之前的厨娘那样出现？ 为什么原本红色的灯笼会变成白色？ 闻雯总觉得周围的异常像是某种征兆，预示着一些意料之外甚至是他们应对能力之外的事情即将发生。 “你们快看那个新娘的手。”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林文华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其他人下意识地转过身回头去看东院“新娘”的手，他们不记得原本这位“新娘”的手是什么样子，但此时此刻新娘扶额时伸出的手和露出的手腕都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那看起来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肤色，手指虽然修长，但骨节看起来并不像是柔弱女子，甚至连露出的尖利指甲都染着近乎黑色的暗红。 注意到这一细节之后，眼前的东院“新娘”仿佛眨眼间就变成了现实世界恐怖片中的鬼物。 还没等闻雯想明白眼前的“新娘”究竟是那个有动机杀死所有新娘的鬼夫人，还是因为回忆得太深入而想起了自己早已经溺死的鬼新娘，老管家那变得阴森森的声音已经在他们身后响起。 「原来还有人啊，真是太好了……」 「还以为，这里不会再有活人了。」 「还以为，一切……唔……失败了。」 那阴冷的声音距离玩家们越来越近，年纪最大的沙凌海一边转身一边将闻雯和林文华他们护在身后，这一刻他们才看清楚了出现在院门外的老管家。 之前的赵管家虽然脾气有点怪，而且拿出肉汤的动机不纯，可至少在闻雯这样的小孩子面前还算得上是一个普通的老头。但是此时此刻出现在院门外的赵管家不仅脸色惨白，身上还到处覆盖着泥巴一样的东西。 之所以不确定老管家身上覆盖着的东西是不是泥巴，也是因为那些东西正随着老管家的动作不停地蠕动着，甚至正缓缓地钻进老管家的嘴巴、耳朵甚至眼睛。 「跟我走……唔……要打扰新娘。」因为那些泥巴不断钻进嘴巴，老管家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古怪。 不过对于四位新人玩家来说，现在绝对不是考虑对方声音古不古怪的时候，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老管家是彻头彻尾的诡异之物的样子啊！ 虽然四个人中林文华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可是包括林文华在内的所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外表看起来让人心里有些不适的诡异之物。 似乎也是从这一刻起，眼前异变的老管家以及周围阴冷的空气让所有新人玩家意识到他们真的离开了现实世界，来到了一个诡异之物生活的噩梦世界。 「跟……唔……走。」 当老管家踩着泥泞的脚步靠近院子，当老管家向着院子里的玩家们伸出被泥巴覆盖着的手，那些蠕动的泥巴竟然像是活着的触丨手一般从老管家的身上延伸出来，一点点缠向站在最前方的沙凌海。 沙凌海意识到了那些被控制的泥巴想要做什么，立刻带着身后的人向后退了几步，但是一步步走近院子的老管家和那些恶心又该死的泥巴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沙凌海思考着他们四个人撂倒老管家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走过，竟然是东院的“新娘”！ 也是当四人耳边传来轻轻脆脆的铃响时，他们才发现那位“新娘”头上盖着的喜帕上系着几枚小小的铃铛，靠近时“新娘”的身形也比他们想象中的更高挑。 “新娘子……” 在沙凌海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中，穿着红色嫁衣但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的东院“新娘”竟然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替他们挡住了不断靠近的老管家和那些讨厌的泥巴？ 站在后方的玩家们下意识地担心“新娘”会出事，毕竟他们脑海中对“新娘”的第一印象依旧是脆弱而温柔的。只是在沙凌海他们注意到新娘惨白的双手和尖长的黑色指甲后，又意识到挡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柔弱的新娘，而是另一位诡异之物！ 但为什么？ “为什么？”闻雯看着“新娘”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位诡异之物要替他们挡住另一位诡异之物？ “聊天，还没有结束。”受到阿喜力量的影响，苏白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诡异之物的阴寒。 不过对于特意引发了外部矛盾的苏白来说，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说话，才能告诉身后的四位新人他意识尚存，还不是那种全无理智的厉鬼恶鬼。 苏白听见身后有玩家松了口气，不过很可惜这场刺激的游戏此刻才刚刚开始，毕竟苏白力量外泄引发的外部矛盾可能并不只有眼前被污泥覆盖着的老管家。 吱嘎—— 这会儿，眼前的老管家还没有放弃想要抓走四位玩家，西边和北边也都传来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别的东西出来了！ 苏白知道这一切事情终究会发生，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加快了事情的进程，但还是希望他身后的这四位玩家不要惊慌失措拖了后腿才行。 第301章 护身符 苏白并不希望林文华和黄奇死在新手游戏里，虽然现在这四个人中闻雯和沙凌海看起来要比这两个高中都还没有毕业的男生更靠谱，不过这也符合苏白对林文华的了解。 在某件引发了转折的事情发生之前，林文华一直都表现得和普通玩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普通玩家更怕事更游离在队伍边缘。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所见所闻，苏白就算是关注那边人高马大但性格天真的黄奇，都不会去关注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林文华。 现在苏白选择挺身而出挡在玩家和那位满身烂泥的老管家之间，不仅可以防止这一世的未来因为他这小小的蝴蝶而变得天翻地覆，还可以增加身后玩家对他这位“新娘”的好感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只是在西边和北边都传来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之后，这场游戏的难度对新人玩家来说也开始快速向上飙升了。 全力借用着阿喜力量的苏白一步步向院外走，那老管家全身被污泥吞噬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渗人，但对苏白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值得关注的角色。所以哪怕这会儿老管家神志不清，还是在直面苏白那份力量的时候节节后退。 苏白全力借用阿喜的力量并不只是为了让老管家露出真面目，更多的还是想要引出这栋宅子里真正的狠角色。 苏白没有想到的是其它院子里的两位新娘竟然一起出现了。 这个时候，苏白终于在这场特殊任务开始后第一次将脚迈出东边院子，站在了被幻境覆盖的后院中。纵然隔着喜帕看不清晰，苏白也能注意到脚下完整的石板和嫩绿的草地，还有不远处池塘倒映着的虚假的月色。 站在苏白身后的玩家们更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看见穿着大红嫁衣的西院新娘和北院新娘出现在院门口。西院的新娘子依旧没有盖着喜帕，向前走动的步伐也显得老成，并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女。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西院新娘子脸上的妆容变得更加完整，也完全盖住了新娘子原本稚嫩年轻的脸。 而北院的新娘因为盖着喜帕，也看不出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新娘子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注意到北院新娘的手里正抓着那把闻雯之前在床榻上见过的锋利剪刀。 “啊。”身后的闻雯突然小声惊呼。 也许是因为从刚才开始就异变不断，就连后院里都吹起了寒风。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北院新娘子的喜帕竟然被风吹落，露出了同样年轻但冷漠英气的脸。 两位新娘子露出的脸都是清丽但苍白的，虽然并不是那种会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人，但在这样偏远郊野的村子里，能够从十六岁的女孩中找出这样容貌的新娘子已经不易。 挡在玩家们前方的苏白也仔细观察着几乎同时出现在后院的两位新娘，哪怕这栋宅子所在区域的力量流动没有雾城那么“干净”，苏白还是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西院新娘身上的力量要比北边那位更强大更复杂，必然就是盘踞在这栋宅院中真正的凶鬼。 事实上，就算没有察觉到力量的不同，苏白也看得出来西院新娘子有些不对劲，对方的时间明明停止在了十六岁，行动举止甚至妆容的风格却都像是很年长的女性。 苏白相信玩家队伍里也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这还不足以转移苏白身上背着的嫌疑。 为了让四位新人玩家更坚定地去怀疑西院新娘子的身份，苏白努力回忆着之前他在东院的时候听到的各种与西院新娘有关的线索拼图。 这个时候就得感谢苏白被一次次强化过的五感，特别是在他让自己进入冥想的状态后，哪怕是隔着后院的西边院子里的哭声和说话声也能够被苏白捕捉到。 在差不多完成了西院新娘子的拼图之后，苏白取下了自己左手腕上的黑色平安绳。这根平安绳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装饰，而是店铺吉祥物黑猫开心变化而成的道具，平安绳上串着的一个个陶瓷猫猫也是陪伴在小黑猫身边的那些猫灵的化身。 苏白这时侧身向身后的玩家“看”去，那喜帕上小小铃铛的声响让原本就已经神经紧绷的玩家们吓了一大跳。 但苏白只是找到了闻雯所在的位置，用借用力量后鬼化的惨白的手，将黑色的平安绳递到了闻雯的面前。 “……” 当黑色的平安绳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闻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根精致的黑色编绳，脑子里最大的困惑并不是眼前的“新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为什么编绳上串着的那几颗猫猫头珠子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手工艺品？ 圆圆的猫猫头珠子，精致的绘图，还有一对对精致的猫耳朵，这样的陶瓷珠子在现实世界倒是四处可见的厂货。不过闻雯转而一想，他们现在都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了，远郊村子里的“女孩”拿出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所以眼前的“新娘”到底为什么要把这根编绳递给她？ 闻雯这才开始疑惑“新娘”这么做的原因。 “护身符，送去西院。” 对方显然很清楚闻雯的困惑，所以一边将编绳递过来，一边加重语气说出了“护身符”和“西院”这两个关键词，“新娘”的声音从皮肤变得惨白开始就多了一份阴冷，但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而且在听到“新娘”说起西院和护身符之后，闻雯很快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前往西院时，那位一直在落泪的新娘子提起过早逝的奶奶和遗落在家的护身符的事情。 闻雯不知道为什么东院的“新娘”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觉得这根编绳是西院新娘口中的护身符，毕竟刚才闻雯明明看见东院的“新娘”从自己手上摘下了编绳。 “送去西院。”东院的“新娘”再次叮嘱。 这一刻，闻雯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明白了东院“新娘”的意图。 这根编绳到底是不是西院新娘的护身符根本不重要，如果站在那里的是真正的西院新娘，她必然会认得自己最重要的护身符。但如果此刻站在西院门口的已经不再是那位西院新娘了，那么她的各种反应一定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 “西院的新娘子！”闻雯马上就将编绳紧紧握在手中，趁着“新娘”牵制住老管家的时候直接跑了出去，抬着手对西院的新娘挥了挥，“新娘子，我找到你遗失的护身符了！” 第302章 她们不该死去 “新娘子，我找到你遗失的护身符了。” 闻雯突然就这么跑出去，沙凌海和黄奇也都被吓了一跳，确定旁边被污泥覆盖着的老管家被东院“新娘”拦着没有动静之后，连忙跟在闻雯身后追了过去。 走在最后面的林文华有些犹豫，现在觉得这个时候东院“新娘”的身后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看见黄奇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之后，也只能咬着牙跟上。 “闻雯！”沙凌海刚才也听见了东院“新娘”说的话，但他还是没搞清楚小姑娘为什么突然拿着那位“新娘”递过来的东西冲了出去。 西院新娘的护身符不是忘在家里了吗？ 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护身符？ 还有现在后院里的氛围明显不对劲，西院和北院门口站着的新娘状态也和东院这位一样奇怪，哪里是还人家护身符的时候？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确认了。”因为腿短被追上的闻雯低声说了一句，就继续向着西边走。 闻雯走过一段曲桥，又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最终在距离西院新娘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停下，虽然人类进入噩梦游戏就意味着要直面危险，但闻雯还是想要珍惜一下自己小命的。 “新娘，姐姐。”因为三个新娘都出现在了院子里，再一次甜甜喊出“新娘姐姐”的小姑娘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她演得好像和每一位新娘子都特别亲昵的样子。 “新娘姐姐，之前你不是说不小心遗失了护身符吗？”面对妆容诡异脸色惨白的西院新娘，闻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找回状态，只不过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有些僵硬，“我们帮你找回来了。” 「护身……符？」西院新娘的表情依旧哀怨，但那种哀怨的表情和当初止不住哭泣的少女不同，更像是一种五官的拧巴和扭曲，让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绪。 “是啊，你说这是你奶奶特地为你准备的护身符，你不记得了吗？”闻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黑色编绳递向西院的新娘，确保对方可以看清楚她手中的“护身符”是什么东西。 但凡眼前西院的新娘没有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附身，她都应该第一时间发现小姑娘手里的护身符是彻彻底底的假货。 可是一直到闻雯站在西院新娘的面前，那位新娘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对方甚至伸出了惨白到诡异的手，从闻雯手中取走了那一串黑色的编绳。 「谢谢。」 当新娘再次看向闻雯的时候，哀怨到拧巴扭曲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更加古怪诡异的“笑容”，甚至将编绳戴到了莫名显得枯槁的手腕上。 闻雯也是在这一刻真正确定了对方并不是原本的西院新娘子，那位真正遗失了护身符的新娘子已经不在了！ 赵管家说得没错，这栋宅子里真的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而那个东西现在就附身在西院新娘子的身体里！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闻雯立刻就将西院新娘子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和害得三位新娘子溺死的凶手联系在了一起，可这就意味着三位新娘的死从一开始就不是人为的案件，她们很可能是被鬼杀死的，还是没有什么理智的凶鬼！ 而现在那个凶恶的鬼物正站在她的面前！ 闻雯下意识向后退了两三米，但是才一眨眼的功夫，西院新娘那张扭曲的脸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小姑娘的正前方，惨白的手臂如同长蛇一般伸至闻雯面前的时候，手臂的样子竟然变得苍老还带着暗紫红色的……尸斑。 沙凌海看到事情不对劲，一把就将小姑娘拽向黄奇那边。而黄奇虽然脑子一时间可能转不过来，但第一时间就直接将腿短跑得慢的闻雯扛了起来。 “回去东院！”在这栋宅子里，林文华一时也找不出来的别的更安全的地方了。 玩家一行人刚转身准备跑，西院新娘竟然再一次瞬间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和之前相比，就连西院新娘脸上不合时宜的浓重妆容都已经掩盖不了脸上苍老的皱纹和逐渐显现的白发。 很显然附身在西院新娘子身上的鬼物正展现出她真正的样子——一副全无理智的厉鬼的样子！ “是王夫人。”如果赵管家口中透露的信息是真的，眼前这位鬼夫人恐怕真的是因为被自己的丈夫谋财害命而变成了这副样子。 也就是在玩家们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鬼夫人拦住，所有人都有一种逃无可逃感觉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剪刀从后背扎进了鬼夫人这具身体的脖颈。因为突发状况而愣了一下的玩家们看见北院的那位新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鬼夫人身后，她在抽回那把剪刀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扎了第二次，那张脸上的表情虽然漠然，但眼神中却带着恨意。 明明鬼夫人和鬼新娘都已经是诡异之物，早就已经异变成为了非人的存在，明明那把剪刀一次次扎进鬼夫人的脖子也没有半滴血流出来，但玩家们还是看见鬼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扭曲狰狞的痛苦表情，好像那把剪刀真的对她造成了伤害一样。 如果不是玩家们在一次次逃脱中被堵在了西北边的角落里，他们完全可以趁着现在赶紧逃脱。 “这些鬼新娘同样痛恨着那个家伙。”趴在黄奇肩膀上的闻雯调整了一下角度，“说不定她们也认出了那个鬼女人就是让她们被溺死的元凶！” 就在沙凌海他们以为北院新娘也会成为他们在这场游戏中的助力的时候，鬼夫人强忍着痛苦将插在脖颈上的剪刀按住，然后用那只枯槁的手臂直接将北院的新娘丢了过去，连那把剪刀也被丢在了旁边的地上。 「弱小的怨念与我相比不值一提。」鬼夫人此刻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已经和原本西院的新娘子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痛苦唤回了一些神智，鬼夫人的声音中除了阴冷，似乎还多了一丝情绪。 「为什么要恨我？」鬼夫人转头看着被丢到一旁的北院新娘，「那把剪刀原本就是用来自我了结的，那么被谁杀死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没有经历过真正无望的婚姻，没有经历过被丈夫背叛，没有经历过被丈夫囚禁，也没有经历过被丈夫亲手杀死……你们的怨念怎么可能与我相比？」 “她们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不该死去！”闻雯的小脸因为气愤而通红，忍不住就提高了声音。 被闻雯的声音吸引，鬼夫人瞬间转身，一眼怨毒地向玩家袭去。 「喵。」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猫叫声在附近响起。 第303章 真正的护身符 玩家们被逼到了西北边的角落里，试图对付鬼夫人的北院新娘也被丢到了一旁，眼看着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东院新娘还留在东边院子那里牵制老管家，眼看着他们已经逃无可逃。 一声猫叫突然在附近响起。 下一秒，玩家们就震惊地看见之前被鬼夫人顺势戴在手腕上的黑色“护身符”竟然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喵”的一声就直接扑向了鬼夫人的正脸。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只半透明的猫突然出现在鬼夫人的身上，牵制着诡异之物的四肢和身体，让她一时间难以动弹。 趴在黄奇肩膀上的闻雯看了一眼东边，突然意识到那条黑色的编绳其实是东院那位“新娘”送给他们的“护身符”。 “快跑！”沙凌海也不知道那些突然出现的猫能够牵制鬼夫人多久，只能抓住这一次机会从旁边冲了出去，向着东边的院子跑去。 黄奇扛着闻雯就跟在沙凌海的身后，而林文华在跑了几步之后注意到了之前被鬼夫人丢在地上的剪刀，他几乎没有迟疑就蹲下身捡走了那把剪刀，然后才跟上了沙凌海他们的脚步。 苏白自然是知道新人玩家是斗不过鬼夫人的，哪怕新手游戏中不会出现特别恐怖的诡异之物，这些新人也很难想象这个世界的鬼物拥有怎样的力量，所以才将黑猫开心幻化而成的平安绳借给闻雯。 在苏白拼凑而成的拼图中，鬼夫人会选择附身在那位新娘子身上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果苏白之前没有听错的话，西院新娘子是唯一一个喝下了那碗肉汤的，也就是说在闻雯他们离开后不久西院新娘就陷入了昏迷。 对于鬼夫人这样盘踞在宅院内，但并不是非常强大的鬼物来说，昏迷的人可以说是最好的被附身媒介，所以在那一天西院的新娘子就成为了鬼夫人的附身对象。 不过苏白觉得在比那更早更早之前，一位老人可能就预见了这一切的发生，那位老人就是西院那位新娘子的奶奶。那位新娘子第一次和玩家见面的时候就说，她奶奶曾经说过会在十六岁的时候保护她。 那位老人明确地点出了十六岁这个时间点，即使最终没有能够陪伴孙女到十六岁，也还是留下了一枚护身符。 苏白觉得那位老人可能拥有着一些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就好像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各种偏远地区的村落里都会出现一些受人追捧的神婆，替人占卜问卦，甚至治病采药。在噩梦世界这个存在过各种不同文明的神秘世界中，存在着这样的人物倒也完全不让人觉得意外。 只可惜，因为被村民们逼迫着换上嫁衣，又被逼迫着来到这栋宅院，西院的新娘子竟然将护身符遗落在了家里。 若是有那枚护身符在身上，说不定那位新娘子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诡异之物附身。 “新娘姐姐！” 闻雯的声音和玩家们的脚步声将苏白从思索中拉了回来，苏白侧了侧身，示意玩家们进入东边院子，而他依旧站在院门之外。 “她想要保护我们吗？”回到东边院子里，黄奇看着“新娘”的背影，表情有些动容。 “只是暂时而已，这些新娘子根本拦不住那个鬼东西。”林文华紧紧抓着手里的剪刀，态度有些消极，显然并没有忘记刚才北院新娘子被那个鬼夫人轻而易举丢开的画面。 与此同时，被猫灵们缠着的鬼夫人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刺耳的哭声，来自红月的力量突然变得汹涌起来。 诡异的力量，开始暴动了。 第304章 真相如何? 苏白知道，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人们缺少对红月力量的感知力，他们即使身处红月之下，也只能感觉到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寒冷。 随着那位附身在西院新娘身上的鬼夫人哭声凄厉，诡异之物的力量也开始暴动。 虽然对于如今的苏白来说，鬼夫人的力量在噩梦世界可能挤不进二流，但是在力量暴动的情况下就连新人玩家们都能够感觉到一阵阵透着阴冷寒气的风在周围流动。 而且至少在这场游戏中，鬼夫人的存在是特殊的。 这栋宅院刚刚建成的时候，被那位王老爷害死的夫人异变成为诡异之物的时间应该还不长，甚至需要附身在西院新娘子的身上才能行动，但其怨气之深足以让她成为失去理智的怨鬼，甚至去杀死本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新娘们。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但时至今日鬼夫人、鬼新娘和那位被烂泥吞没的老管家已经被束缚在这栋宅院中，而鬼夫人无疑是这栋宅院中最可怕的存在，也是这栋宅院真正的占领者。 在这栋宅院里，鬼夫人的力量可能会变得更强。 像是为了验证苏白的想法一般，鬼夫人力量的暴动开始对整个宅院造成影响，苏白甚至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力量流动如同池塘的涟漪一般，最初只是微小的波动，却渐渐向四周蔓延开，直至笼罩整个宅院。 然后下一秒，原本足以照亮宅院的烛光消失不见，整座宅院和所有人的视野都陷入黑暗之中。 苏白最先适应了重新到来的黑暗，并且察觉到了随之而来的披着血色的月光。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原本伪装的月色已经消失不见，血红色的弦月已经重新挂在空中，将噩梦世界的一切平等地浸润在夜幕之下。 再看向失去了灯笼光亮的后院，之前波光粼粼的池塘失去了踪影，原本红色的灯笼只留下褪了色的残壳，曲桥、亭子和石板路都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笼罩了整个宅院的幻象竟然在鬼夫人凄厉的哭声中彻底破碎，露出了这栋宅院原本真正的模样。 「宅子……宅子……」 苏白的面前，已经被污泥吞没的老管家明明看起来已经不成人形，但神智似乎还没从幻象中恢复过来，没有被污泥侵蚀的双眼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宅子呢？池塘呢？新娘子……肉汤……」老管家开始拖着满身的烂泥，一边念叨着一边在院子里没有目的地晃悠。 「啊——！！」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后，鬼夫人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瞬间出现在了东院之外。躲在院子里的玩家们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东院的“新娘”挡在院门口，他们下一秒就会被那个恐怖的鬼夫人撕成碎片。 「她们不该死？」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鬼夫人做的并不是大开杀戒，而是站在那里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话。 之前闻雯在鬼夫人的面前说那些新娘子们不该死，鬼夫人竟然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外来者，你们可曾想过……」 藏在东院“新娘”后方的玩家们几乎屏住了呼吸，完全不知道鬼夫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这一次是你们这些外来者将肉汤送到了那些女人的面前，但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境。你们可曾想过，在幻境之外，在那些新娘真正溺死的那一天，这栋宅子里并没有你们这些外来者，那到底是谁劝这些新娘子喝下了肉汤？是谁让这些新娘在深夜里放下了戒心？」 「是那个恶心的老头，还是和她们有着同样可怜的命运……同样被迫出嫁的另一位新娘？」 老迈沙哑的声音之后，鬼夫人抬起枯槁的手，直直地指向了挡在玩家们面前的东院“新娘”。 “新娘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沙凌海不相信东院“新娘”和新娘们的死有关，或者说是不愿意去相信，毕竟在这栋宅子里他们除了东院“新娘”之外已经没有其它助力了。 「呜呜——」 鬼夫人的口中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既像是在窃笑，又像是在呜咽。附身在西院新娘身体中的鬼物一边发出怪声，一边侧身让院里的玩家们能够看清楚如同废墟一般的后院，以及依旧在后院游荡的老管家。 鬼夫人的力量再次开始流动，宅院上方红色的弦月又一次被幻象遮蔽。 「你们就亲眼看一看吧，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05章 过去的真相 苏白一直都知道，怨鬼以及更上一层的厉鬼心里充满了怨恨，这是它们与恶鬼之间最大的区别。 恶鬼的脑子里只有狩猎捕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味的食物和更有趣的过程。但即使是最可怕最没有理智的厉鬼，它们的心中也依旧对那么至少一件事情存在着执念和恨意。 它们会因为执念和怨念陷入疯狂，会因为这份执念被触动而突然清醒，也会因为这份执念被质疑而感到愤怒。 强大的执念会成为厉鬼的力量，也会成为厉鬼的软肋，这可能就是厉鬼和恶鬼最大的区别。 之前闻雯质疑了鬼夫人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此刻的鬼夫人看起来虽然愤怒，却似乎更希望闻雯他们这些“外来者”能够理解并认同她的执念。 “喵。” 当天上的红月再一次被幻象遮蔽，之前鬼夫人力量暴动时被击退的小黑猫和猫灵们也回到了苏白手腕上，小猫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委屈，显然并不喜欢被奇怪的诡异戴在手腕上的感觉。 苏白也只能先轻抚着安慰变回平安绳的小猫开心，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时候新人们都被苏白“藏”在了后方，所以他放心地将喜帕扯起了一些，看见整个废墟一般的后院重新被幻象笼罩，看见池塘和草地也再次出现在后院中。 和之前不同的是，后院的亭子里有一个人影被五花大绑着倒在石凳旁，似乎是失去了意识。那是一个对苏白而言完全陌生的人，但对方身上华贵的衣服，六十岁左右苍老的外表，还有那看起来尖嘴猴腮透着股奸邪气质的面容倒是和苏白想象中的王老爷很相像。 「王老爷，您醒了吧？」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没有被烂泥覆盖的赵管家出现在倒地的王老爷身边，他的神情看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因为那个被污泥侵蚀的赵管家还在旁边像傻子一样拖着污泥转来转去，所以出现在亭子那里的赵管家和王老爷应该都是鬼夫人创造的幻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在那碗肉汤里放了什么？」倒在地上的王老爷的确醒了过来，一边试图挣脱着身上的束缚，一边发出愤怒的声音，「你是我请回来的管家，我甚至付了比城里管家更高的价钱！」 「可惜那还不是我想要的价钱。」赵管家在旁边蹲下身，「老爷，你真以为去另一座城镇雇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了？」 「你……」 「对，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也知道你藏了什么。」老管家的语气渐渐变得兴奋，「我要的不多，只要老爷告诉我那些你杀了妻子也要得到的财产被藏在了哪里，我保证只拿走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而且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老爷您的面前。」 「呸！」被五花大绑的王老爷显然并不喜欢赵管家的提议。 「老爷，你应该知道你妻子的娘家人还在发了疯一样找你，恨不得要把你大卸八块。」赵管家手中却仿佛握着王老爷的把柄，「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下落，那可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你……」 赵管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前院却传来了猛烈地敲门声。 「人呢！我们把新娘子送来了，快出来迎接！」 「要迎接也是迎接我们村的新娘子！」 「还不开门！」 前院的敲门声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传来了许多人撞击大门的声音，让原本还想要继续说的赵管家慌张了起来。眼看着外面那些粗鄙的村民可能会在争执中真地撞开门冲进来，赵管家只能抓起石桌上的肉汤给王老爷又灌了几口，然后往那位老爷嘴里塞了一块布，用尽力气将挣扎的王老爷塞进了外面看不见的地方。 「王老爷，如果您够聪明的话就不要乱动，否则我就把你的事儿告诉那些村民。」被打扰的赵管家愤恨地说道，「您应该知道那些暴民会做出什么事儿。」 「唔……」王老爷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多了丝颤抖。 眼前的幻境如同池塘水面的涟漪，一阵恍惚之后，苏白只看见赵管家领了三位新娘进入后院，并将三位新娘安排在了不同的院子里。 在赵管家安顿三位新娘的时候，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亭子。 等后院里终于只剩下赵管家一个人后，那位老人才匆忙回到亭子，想要继续刚才做的事情。 但是……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该死！」 原本五花大绑被赵管家留在亭子里，还又一次喝下掺了药肉汤的那位王老爷似乎失踪不见了！ 「不行，不能慌。」赵管家一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又念叨着安慰自己，「那些钱一定还在宅子里，一定还在，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第306章 真相还原 赵管家想要一个人吞掉王老爷千方百计夺来的家产，为此应该做了足够的准备。毕竟之前赵管家曾经向四位新人玩家提起过，他将肉汤送去了下人的屋子。也就是说赵管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很可能在迷晕王老爷之前已经将宅院里的其他人都迷晕了过去。 赵管家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同样盯上了王老爷财产的村民，竟然会迫不及待地连夜将新娘子送上门来。而且看那些村民的言行，王老爷还没决定留下哪位新娘之前他们可能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一旦王老爷决定了让哪位新娘留下，恐怕其他两个村的村民会做出一些比赵管家更冲动的事情。 总之，赵管家一个老头子和那些暴动的村民相比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能在那些暴民强行冲进宅院之前让三位新娘进入宅院。 让赵管家更加想不到的是，这栋宅子里面多了三位陌生的新娘子，宅子的外面也多了很多虎视眈眈的暴民，偏偏最重要的王老爷竟然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从后院里消失了。 幻象中的老管家一个人搜寻了前院和后院，却没有任何收获，他想去别的院子搜寻，却怕惊动院子里的三位新娘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慌和焦虑中。 然后赵管家就看见一位新娘从东边的院子走了出来。 在东边院子的新娘出现之前，站在东院“新娘”身后的玩家们原本就像是在看一场和他们没太大关系的电影。但随着“剧情”的推进，东院新娘的幻象出现在了院门口，就站在那位一直帮助着他们的“新娘”正前方。 这个时候，玩家们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幻象中的东院新娘要比眼前的“新娘”矮小不少，和老管家说话的口音甚至声音都和他们认识的“新娘”完全不一样。 玩家们听着东院新娘的幻象站在那里和老管家的幻象说话，不难听出是东院的新娘子先认出了赵管家是同村见过的叔叔，那位新娘子甚至一步步走到老管家身边，主动摘下了头上的喜帕与赵管家相认。 与西院和北院的那两位新娘子相比，幻象中东院新娘的面容普通还有些黝黑，虽然说话温柔，但说话的条理和表达都不如其他那两位新娘子。 就像那位新娘子和赵管家说的那样，在三个新娘子中她是最不可能被选中的那个，所以她无比担心着缺少药钱的母亲和生活都成问题的家人们，甚至说着说着就在赵管家面前哭了起来。 站在后方的玩家们却困惑了。 如果幻象里那位矮小的女性是东院的新娘，那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这位“新娘”究竟是谁？ 玩家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新娘”绝对不是人类。 所以“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诡异之物？ 那“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他们吗？ 在玩家们内心摇摆不定的时候，他们看见幻象中的老管家考虑再三之后，说他想要帮助那位东院的新娘子。 「你这女娃很是可怜，虽然我不知道那位王老爷到底会怎么选，但……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等事成之后我就想办法帮你解决家人的困难，好不好？」 「相信叔，叔不会害你的。」 …… 「没有什么人值得相信，今天可以是东院的新娘，明天也可以是西院和北院的新娘，面对钱财利益，所有人的嘴脸都一样丑恶，她们都该死！」鬼夫人的声音传入玩家们的耳中。 「都睡着了，都睡着了。」后院中幻象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一眨眼的功夫就连东院的那位新娘也被迷晕在了地上，安静至极的后院里只剩下年迈的赵管家拿着一把铁锹将周围的草地挖得乱七八糟。 赵管家一边在草地上挖坑，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他们都说看见那个老鬼带走了六七个沉重的大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那老鬼变卖家产后换得的金银珠宝和昂贵古董。那么多东西，那个老鬼怎么也不可能带在身上，所以就算那个老鬼自己跑了，那些宝贝也一定还留在这栋宅子里！」 谁也不知道赵管家到底在后院里挖了多久。 旁观的苏白和玩家们只看见幻象中的后院再次没有了照明的烛光，院子里原本平整的草坪不止被铁锹挖得乱七八糟，而且已经长满了杂草，就连池塘里的水也已经被放干，就好像距离新娘们在后院溺死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不过即使幻象中的整个后院看起来都已经荒废，那个虽然没有了水却满是湿泥土的池塘里却依旧有一个人影在不断地挖呀挖。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个人影虽然全身上下沾满了污泥，但分明就是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宝贝”的赵管家。 「一定在这里，一定在这里……这个老鬼一定是把宝贝藏在了池塘底下！我没有猜错……我一定没有猜错……」 这个时候的赵管家显然还没有异变成为诡异，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池塘旁的岸边站着三个身穿嫁衣的鬼影，三位脸色死白且表情充满了怨恨的鬼新娘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已然被贪婪吞噬的赵管家。 也许是因为诡异之物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赵管家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年迈力竭，他站在污泥中又挖了一段时间之后，整个人突然抽搐着倒在了泥泞之中，眼耳口鼻渐渐被污泥侵蚀，哪怕赵管家再怎么用力挣扎也难以呼吸，最终就这么一无所获地死在了烂泥之中。 此时此刻，这栋宅院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 赵管家为了找到王老爷谋财害命得到的金银珠宝，而让新娘子们在这栋被怨鬼占据的宅子里陷入了危险的昏睡。而且因为有东院的新娘子做帮凶，当时并不只有西院新娘子一人陷入昏睡。 虽然无论新娘是否昏迷，当时已经因为怨念而成为怨鬼的鬼夫人也会想要杀死三位新娘，但新娘们昏迷的状态确实为当时力量并不强大的鬼夫人提供了条件，最终导致三位新娘都毫无反抗地溺死在池塘中。 剩下的唯二的谜题，可能就是那位王老爷和金银财宝到底消失去了哪里？ 还有此时此刻挡在玩家们面前的“新娘”到底是谁？ 一切幻象破碎，当红月再次悬挂高空，当后院再次变成废墟，属于鬼夫人的哭声也又一次在宅院中响起。 鬼夫人让玩家们看了他们想要看到的，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能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第307章 下一个环节? 刺耳凄厉的哭声响彻后院。 这一刻，玩家们突然意识到这栋宅院时常传出哭声并不是因为西院的新娘胆小爱哭，而是因为这里盘踞着另一位怨念异变而成的诡异之物。 守在东院外的鬼夫人看似还能够与人交流，但内心的恨意和执念却从未消散。想来无论那位王老爷逃去了哪里，恐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不然一直跟在王老爷身边的鬼夫人也不会一直守在这栋宅院里。 这个时候沙凌海他们这些玩家们已经无所谓善恶对错，不想去深究眼前的鬼夫人到底有几分可怜几分可恨，甚至不想去猜测挡在他们面前的这位高挑的“新娘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 所有玩家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从这场噩梦游戏中存活下来！ 只要那位“新娘”依旧挡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不在乎“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当鬼夫人的枯瘦但狰狞的手爪袭向东院“新娘”时，玩家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因为之前东院“新娘”借给他们的护身符没多久就被鬼夫人挣脱开，甚至没有对鬼夫人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在玩家们看来这位来历不明的“新娘”很可能会像北院的那位新娘一样被轻而易举地甩开。 到了那个时候，躲在院子里的玩家们就会瞬间陷入绝境。 “哐。” 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传来，等闻雯他们定神看去，就看见“新娘”的手中出现了一条粗重的铁链，硬生生挡住了鬼夫人的鬼爪。 铁链？ 闻雯他们可以确定之前“新娘”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但这会儿“她”的双手和双脚竟然都缠上了沉重的铁链，哪怕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也会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新娘”身后的四人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位“新娘”盖着的喜帕上还系着银色的铃铛，这位来历不明的“诡异”似乎一直都被什么禁锢着，哪怕走动半步也会惊动一些更恐怖的东西。 更让玩家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新娘”红色嫁衣的背部正渗出血迹，仿佛“她”的身体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直接贯穿了一个窟窿。 不久之前还只是普通人类的新人玩家们很难想象眼前的“新娘”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新娘子，小心！” 闻雯眼尖地看到在鬼夫人不停进行攻击的时候，有流动的污泥如同触手一般沿着暗处向那位“新娘”靠近，应该是之前还在院子里到处乱晃的老管家。 “新娘”及时地侧身避开污泥，但原本就已经扯开的喜帕也在这个时候掉落在地上，露出“新娘”简单得没有任何点缀的盘发，以及略施妆粉的优越侧脸。 那是一张和幻象中的东院新娘完全不同的脸，一张比现实世界那些女明星更好看的脸。虽然玩家队伍中的林文华总觉得“新娘”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仔细想想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样好看的女性。 而挡在玩家们面前的苏白也只能庆幸之前让黑伞帮忙进行过伪装，虽然条件有限看起来朴素了一些，但至少和他身上穿着的阿喜的嫁衣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管理员，我们要提前指认凶手！” 苏白正准备对鬼夫人和那个被泥泞覆盖的老管家进行反击，就听见后面的沙凌海突然大喊了一声。 玩家们这一次的游戏时间是二十四小时，本该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指认出杀死新娘的凶手。但也许是因为玩家们认为自己已经可以确定凶手的身份，也许是担心苏白的力量无法对抗鬼夫人和老管家，沙凌海试图让这一场游戏提前结束并提前进行对凶手的指认！ “管理员，我们要提前结束游戏！” 就在沙凌海喊完第二声之后，苏白的耳边竟然真地传来了管理员的声音—— 「请参加本次游戏的噩梦世界居民注意，游戏结束后将进入指认环节。请参加本次游戏的噩梦世界居民注意，进入指认环节后所有准居民、居民与游戏内角色皆无法自由行动，且所有参与指认的新人将暂时进入失明状态，仅能够通过讯问与聆听找出隐藏在嫌疑人中的凶手。」 「祝游戏愉快。」 听着耳边传来的新消息，苏白也有些诧异。 所有玩家和角色无法自由行动？ 所有新人玩家都会暂时失明？ 也就是说这些新人就算知道了鬼夫人是害死新娘们的凶手，也还是要在失明的状态下通过声音去指认凶手？ 那如果凶手伪装了自己的声音对新人进行误导呢？ 第308章 指认开始 闻雯他们这些新人玩家的耳边也传来了管理员的声音，这让他们都感到很震惊。 他们震惊的第一点是管理员竟然真的采纳了他们的意见，提前让他们指认凶手无异于提前结束这场游戏。虽然沙凌海算是有关部门的人，但他说到底也只是参加过两节培训课的新人，刚才对着管理员喊出那两句的时候，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而让他们震惊的第二点则是，所有玩家都以为指认环节是游戏的结束，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确认谁是凶手，那么所谓的指认环节应该只是几分钟的过场而已。 可是从刚才出现在他们耳边的管理员的声音来判断，这个指认环节竟然更像是噩梦游戏的下半场。在这下半场的指认游戏中，他们会以审判官的身份站上“审判席”，但却完全无法看见下方的嫌疑人到底谁是谁。 虽然管理员说他们可以通过声音来进行指认，但声音这种东西哪怕在现实世界都有许多厉害的模仿者，更何况是在这个根本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噩梦世界之中？ 正是因为无法单纯用声音来判断，所以管理员才特地提到让他们通过询问和倾听来收集线索吧？他们必须在难以通过声音分辨出凶手的情况下等待真正的凶手在问讯过程中露出破绽。 这就是噩梦游戏的下半场。 也就是在闻雯他们想清楚下半场的规则后不久，他们周围的一切在几秒钟内快速被浓雾吞噬。 “原来不是真的变成盲人？”闻雯本以为他们的视野会变得漆黑一片，却没有想到管理员会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失去有效视野。 哪怕这个时候玩家们的双腿和双脚也已经被禁锢着无法移动，哪怕周围的一切已经被浓雾吞没，但原本就站在一起的玩家们还是能够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彼此，倒是大大减弱了失明可能会带来的孤独无助和恐惧。 “如果那些鬼也同样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停留在原地？” 听到林文华这么说之后，玩家们开始试图在浓雾中寻找那几位诡异之物的身影，但透过浓重的白雾，玩家们能够看到的就只有几个流动的影子，它们的身高和体型都如同烟雾一般流动，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 玩家们甚至看见有一个流动的身影就站在他们的身边，仿佛他们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浓雾中的那位诡异之物。 “新娘姐姐……” 闻雯仔细观察着周围流动的影子，除了勉强能够算出有四个影子之外，她能做的只有努力排除错误的选项。就像管理员的声音提示的那样， 他们必须千方百计去询问这些“嫌疑人”，并努力得到尽可能多的答复，然后才能得到足以指认凶手的线索！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一直能够保持冷静的闻雯也紧张了起来，毕竟他们只有一次指认凶手的机会。 如果指认失败…… 闻雯倒吸了一口气，不太愿意去想失败的结果。 更糟糕的是，根据管理员的说法，哪怕他们提前进入指认环节，哪怕他们原本的游戏时间还没有耗尽，他们也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对凶手进行指认。 “不能慌，不能慌。”闻雯毕竟年纪还小，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必须通过深呼吸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继续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新娘姐姐，您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我在。」东院“新娘”的声音在玩家们的身旁响起，发出声音的正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流动的身影。 “新娘”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再加上“新娘”曾经多次帮助过他们，哪怕只是听着声音也能够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只不过在玩家们感觉到有些安心的时候，被笼罩在浓雾中的苏白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因为…… 他刚才并没有开口说话。 通过声音，被浓雾阻隔了视野的苏白也可以确定自己正站在玩家们的正前方，但刚才旁边竟然传来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 苏白可以确定，那个模仿他声音的诡异之物一定是鬼夫人，也就是玩家们需要指认的那个凶手。 “不要上当，刚才说话的是鬼夫人。”苏白立刻开口，“她在模仿我的声音。” 苏白能说的也不多，毕竟他的身上也有特殊任务存在。 而在苏白开口说话之后，原本还有些安心的玩家也都紧张了起来，显然没有想到鬼夫人会选择模仿东院“新娘”的声音。 鬼夫人这么做，无疑是让玩家们面前的嫌疑人从四个变成了两个，看似是缩小了选择的范围，但也让玩家们落入了“一念生死”的困境。 他们身边的影子，和正前方的影子，到底哪个是鬼夫人？哪个是东院的“新娘”？ 第309章 问询中 “新娘姐姐。”闻雯能够获得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只能再次出声呼唤那位一直帮助着他们的“新娘”。 「我在。」 “我在。” 「不要相信她的话。」站在玩家们身边的影子率先说道，「她是鬼夫人。」 “鬼夫人就在你们的身边，只要找到她，揭穿她的身份，周围的幻象就会破除。”苏白作为特别出演的特殊角色，自然不应该知道这是一场对凶手的指认，只能将这一切当成是幻象作祟。 而在噩梦世界中，破除幻象的其中一个方法确实就是找到幻象的主导者。 「不要听她的谎话，我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窥伺这栋宅院，只要能够帮助那股力量找到她，让他们之间去对抗，你们就能够活下来。」指认环节在那个影子口中似乎也有相对合理的解释。 “问问题吧。”苏白知道玩家们的时间有限，所以毫不犹豫地对着玩家方向说道，“问一些对你们有用的问题，问一些能让你们找出到底谁才是真正鬼夫人的问题。” “……”闻雯太年轻，此时此刻的压力也非常巨大。 “为什么东院的‘新娘’要帮助我们？”站在一旁的沙凌海硬着头皮问道，“北院的新娘想要对付鬼夫人是因为想要复仇，但东院的‘新娘’应该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对鬼夫人也并没有什么恨意，为什么要从鬼夫人的手中把我们救下来？” 「我也被困在了这栋宅子里，只有鬼夫人消失，我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比起那个鬼影短时间内想到的理由，苏白在尽可能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倒是很难找到比这更有可信度的理由，“对于鬼物来说，连狩猎和杀伐都不需要理由，为什么帮助别人就需要理由？”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让你们活着离开这栋宅院，会比让我离开这里更有意义。”苏白所说的话并不算是谎言，所以他的语气真诚得足以感染他人。 “新娘姐姐，东院的新娘子到底去了哪里？”闻雯他们对东院那位“新娘”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只能提问一些可能只有真正的“新娘”才知道答案的问题，试图从中找到鬼夫人的破绽。 「已经不在了。」玩家们身边的鬼影再一次率先说道，「她的力量是三位新娘中最弱的，毕竟比起能够提供力量的怨气，她更多的是对其他新娘的愧欠。那样弱小的鬼物，容易消散，也容易……被吞噬。」 听到那个鬼影说的话之后，苏白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鬼夫人对整个宅院都拥有着掌控的力量，她必然对这个宅院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了如指掌，这应该就是为什么苏白明明没有在鬼夫人的面前说过话，鬼夫人却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他说话的声音。 既然如此，鬼夫人很可能也知道蓝色的火焰进入宅院，以及苏白尾随着进入宅院的事情。 那团虚弱的蓝色火焰就在苏白的眼前迫不及待地逃进宅院东边院子，而等苏白追着小火进入东院之后，原本应该被禁锢在宅院内的东院新娘和那团虚弱的蓝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虚弱的蓝色火焰是被小火吞噬…… 如果东院新娘并不是无故失踪…… 那么难道东院新娘失踪的原因真的也是被……吞噬？ 小火追逐的那团蓝色火焰正是因为饥饿才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那团蓝色火焰迫不及待逃进东边院子的原因会不会也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食物？ 无论是小火还是这一世未产生意识的蓝色火焰都以污秽和欲望为食，但虚弱状态下的蓝色火焰根本无法吞噬宅院中最为污秽的鬼夫人，将觅食目标锁定为因为共罪而满怀愧欠的东院新娘也算合理。 小火追逐蓝色火焰的过程中顺便吞噬掉一旁的“食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白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难道他会接到扮演东院新娘的任务，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倒霉的外来者，也不只是因为需要他补上东院新娘这个角色的缺漏。 而是因为东院新娘的消失与他有关？ 甚至可能是他造成的？ 他也有可能是“杀死”新娘的凶手？ 第310章 降低难度 他也可能是杀死新娘的凶手？ 苏白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特殊任务之一是不能被指认为凶手，这可能并不是管理员在担心新人的能力不足以指认出真正的凶手，而是因为苏白在这场游戏中的身份……或者说苏白本人都有着足够的“杀死”新娘的动机。 如果苏白真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导致真正的东院新娘被吞噬，那是不是意味着虽然玩家们指认他为凶手会导致他的特殊任务失败，但玩家们同样能够通关游戏？ 难道玩家们指认凶手的成功率从一开始就不是四分之一，而是二分之一？ 这是否也符合了新手游戏的难度？ 不对！ 转念一想，苏白又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比起一直跟在他身边且身为厉鬼拼图一部分的小火，吞噬了那位真正东院新娘的更可能是被苏白他们追逐着的那团虚弱的蓝色火焰。 虽然厉鬼拼图是苏白身体的一部分， 但这一世的蓝色火焰还没有拥有形体，也没有清晰的意识，更不是厉鬼拼图的一部分，所以那团火焰的所作所为其实和苏白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么想的话，即使东院新娘的失踪真的是因为被那团饥饿的蓝色火焰吞噬，苏白也不至于成为“凶手”。 如果苏白为了让眼前的四位玩家通关而强行将嫌疑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到了那个时候，不仅苏白的任务会失败，那四位新人玩家的任务也会失败。 更重要的是，身为新人没有任何底牌的林文华和黄奇会在这场新手游戏中丧命！ “林哥，我觉得好像我们身边这个‘新娘’说的理由更充分一些。”黄奇因为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和身边的林文华交流。 不过对于黄奇的判断，林文华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不过这个世界并不是做每件事情都需要有充足的理由。” “那我们怎么办？林哥，你怎么也比我聪明一些，如果林哥你支棱起来的话，一定能找到真正的新娘子。”黄奇在林文华的身边跟了三年，对林文华的信任没有一丝掺假。 “别忘了上次考试总分我比你还低了一分。”林文华倒是一直觉得黄奇对他的信任很沉重，“谁是东院新娘，谁是鬼夫人……这个问题对于我们这四个人来说太难了。” “为什么？”黄奇有些不解。 “如果我问你林婉和林娟哪一位是我姑姑，你会怎么回答？” 听到林文华的问题，黄奇愣了愣才压低声音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林哥你有没告诉过我姑姑叫什么名字。” “是啊。”林文华也是一脸意料之中，“我们对东院新娘也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推断出来谁是谁？” 林文华的话刚说完，就听见站在前面的沙凌海又一次尝试着问道—— “那位王老爷呢？王老爷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建造了这栋宅子的王老爷却在整件事情中销声匿迹了？” 面对沙凌海的询问，苏白和站在玩家们身旁的鬼夫人都沉默了。 鬼夫人的沉默是因为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王老爷下落的存在，但她不可能向玩家们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毕竟那么做和自爆身份没有什么区别。 而苏白的沉默则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王老爷究竟去了哪里。 “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外来者，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位王老爷已经没有了踪影。” 「准确来说，我只比你们早一会儿进入这里。」 听到鬼夫人的回答，苏白不禁皱眉。这个诡异之物掌控着整栋宅院，对于宅院内发生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然而，在这个连苏白都仿佛能够听见四位玩家头顶上倒计时声音的时刻，玩家们提出的问题却似乎对他们的判断和指认毫无帮助。 玩家们需要分辨出谁是“新娘”，然后就能分辨出谁是扮演着“新娘”的鬼夫人。但苏白这个东院新娘进入这栋宅院也才几个小时而已，闻雯他们这些玩家对苏白一无所知，自然也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信息。 苏白突然再次意识到，如果他并没有误入这栋宅院，如果东院新娘并没有无故失踪，那么靠着闻雯他们的线索收集能力，应该也能够顺利地提前进入指认环节。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没有苏白这个神秘的不稳定因素，鬼夫人也会选择在指认环节伪装成其他两位新娘，而闻雯他们要做的就是依靠他们从北院新娘和真正东院新娘那里收集到的信息来找出鬼夫人伪装中的破绽。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苏白的出现提高了这场游戏的难度。 隔着浓雾，苏白看不清正前方那些玩家们的脸，但苏白的脑海中还是会回忆起林文华在后时代所做的一切，以及他对白方而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哎。”苏白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留给玩家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有着自己考量的苏白干脆放开了自己的声音，他不再压低音色，也不故作柔婉，而是用自己原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场游戏结束之后，你们都欠我一个人情，一个很大的人情。” 苏白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让玩家们都愣住了。 苏白原本的声音柔和清澈得如同清风拂过，温文但不失力度，那声音又仿佛流淌而过的溪水，有着一种能够让人感到宁静平和的力量，不急不躁，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但玩家们会愣住并不是因为浓雾中传来的声音有多好听，而是因为那声音再让人觉得好听也分明是属于男性的声音。 “新娘姐……” “抱歉，小小姐。”苏白打断了小姑娘的话语，“并不是所有穿着嫁衣的人都是女性。” 在苏白看来，既然闻雯他们的问题是对“新娘”的了解太少，那他就先让这些玩家们更了解他一些。 第311章 任务失败? 「胡言乱语！」 一直试图伪装成苏白的鬼夫人依旧模仿着苏白之前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很生气，但并没有反驳太多，一副被苏白的“诡计”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苏白却并不打算再继续配合这场伪装游戏，而是继续对着正前方隔绝了一切的浓雾说道—— “我没有见过王老爷，也不知道真正的东院新娘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怎么样的问题才能够让那位鬼夫人露出破绽，但至少我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我并不是各位的敌人。” “沙凌海先生，等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替我向秦戈先生打声招呼。”苏白记得之前张一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曾经说过，秦戈现在有关部门成立的噩梦世界相关队伍中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就说，编号888向他问好。” 浓雾另一边的沙凌海从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开始愣神，先是听见了“秦戈”这个耳熟的名字，然后又听到了“编号888”这个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的词。 等浓雾的另一边没有了声音，沙凌海才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秦戈”这个名字属于那位他们培训开始时主持了开幕活动的那位秦队长。 至于“编号888”，沙凌海想起来在培训的第一节课上那位前辈提起过道具在噩梦世界的重要性，那个时候那位前辈也感慨过一位在特殊论坛出售“大量”道具的神秘玩家，那位神秘玩家的论坛编号就是888号。 难道说…… “你，你难道是……” 沙凌海的大脑有些宕机。 虽然隔着浓雾，沙凌海已经没办法再看见那位“新娘”的身影，但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之前他与那位“新娘”接触的各种画面。 大红色的嫁衣，的确很高挑的身形，还有之前“新娘”扯开喜帕后转过身时令人移不开视线的侧颜…… 沙凌海虽然是一个新人，但也许是在参加培训后阅读了很多有关部门提供的资料，他总觉得噩梦世界的诡异是恐怖的丑陋的甚至狰狞的。但站在那里回眸的“鬼新娘”，哪怕手上和脚上都锁着沉重的镣铐，哪怕身上伤口渗出的血迹流淌而下，当“新娘”侧身回眸时，略施粉黛的脸上那似有似无笑容也让人感到凄艳得移不开视线。 而现在，这位让沙凌海对诡异之物有些改观的“鬼新娘”口中竟然出现了“秦戈”和“编号888”？ 也就是说，这位一直在帮助他们的“鬼新娘”根本就不是噩梦世界的鬼物？ 她……他一直帮助着他们的原因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根本不是什么敌人，他根本就是一个玩家？！ “大叔，难道……”一旁的闻雯虽然不认识秦戈也不知道编号888是什么，但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已经有了一个令她震惊的猜测。 “嗯。”沙凌海肯定了闻雯的猜测，“噩梦世界的诡异之物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几乎为零，更不可能同时知道秦戈前辈和编号888的事情，所以……现在站在我们正前方的这位根本就不是诡异之物，而是人类。” “人类？”旁边一直都在状况外的黄奇惊呼一声。 连沉默着的林文华也倒吸了一口气。 “不只是人类，还很可能是一位资深的玩家。”沙凌海也是一脸费解，“但我们这不是新手游戏吗？” “大叔，同一场游戏中玩家的任务会不一样吗？”闻雯马上就想到了关键的问题，毕竟撇开新手游戏的特殊性，但凡那位“新娘”的任务目标和他们应该一样，他也不需要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沙凌海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还在犹豫什么！”苏白直接出声打断了沙凌海和闻雯继续猜测他的身份和目的，“为了让你们找出鬼夫人，我的任务已经宣告失败，难道你们也要放弃任务吗？” 沙凌海像是瞬间惊醒一般回过神来，马上就大声说道：“各位，既然我们可以确定那位新娘子就在我们的正前方，而且他不仅不是诡异之物，还和我们一样是玩家。那么另一个一直在冒充他的，一定就是鬼夫人！” “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 其他人对于这件事情也同样没有异议。 “管理员，我们选择指认我们左侧这位，我们都相信她就是鬼夫人，她就是害得那几位新娘溺死在池塘里的凶手！”沙凌海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隔着浓雾的苏白在听到沙凌海指认的声音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新娘……哥哥？” 然后，苏白又听见了闻雯小心翼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这样不知所措的状态也有些难得。 “您，刚才说为了让我们找出鬼夫人，您的任务……失败了？”闻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地大喘气，“那您会怎么样？您的任务失败后也有惩罚吗？” 听到小姑娘那样担心的话语，苏白反而有些感慨，毕竟如果不是林文华和黄奇也在玩家队伍中，他应该不会那么“好心”地出手相助。 哪怕是为了林文华和黄奇而出手，哪怕是为了他们承担任务失败的后果，苏白的目的其实也不是因为善良，而是为了让那两个人在更适合的时候……死去。 “也没什么。”苏白的声音很平静，“只是会被那位管理员留在这栋宅院里吧？” 「尊敬的噩梦世界公民，因您未能在本次特殊任务中扮演好您的角色，只能无奈且遗憾地判定您本次任务失败。因您未能成功通关本次游戏，您将无法离开本次游戏场景。」 「也许您会为您的选择感到后悔，但一切都已无法重来。」耳边管理员的语气依旧是苏白熟悉的阴阳怪气，「希望您在最后的游戏中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面对管理员的死亡预告，苏白表情却依旧平静。 “后悔？” 苏白从不会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只会觉得自己手中藏着的底牌还不够多。 而此时此刻，苏白的底牌甚至还未正式翻开。 第312章 通关失败后…… 在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就好像是一望无际血海中的一叶孤舟，只会在一次次的绝境中随波逐流，在一次次的险境中为自己增加一层又一层的底牌。 即使在这样挣扎的过程中，苏白也从不怀疑“管理员”的权威性，就好像现实世界的游戏玩家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下意识相信只有游戏官方人员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一样。 但重来一世，苏白越来越觉得“管理员”并非那么权威，“管理员”也绝不是无所不能。 玩家与玩家，玩家与“管理员”之间似乎有无形的线联系着，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与一个个游戏场景以及一个个仿佛程序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管理员”们都集合成了一个整体。 这些“管理员”能够将声音和游戏相关的信息传递到每一个玩家的耳边，想来也不是什么独立的个体，毕竟苏白可从未听说过这个该死的噩梦世界里还隐藏着一个二十四小时上班全年无休的“管理员”客服中心。 而那位和苏白接触过好几次的奇怪的管理员先生，更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而更像是一位正在计划着什么，或者说正帮助别人计划着什么的神秘的诡异之物。苏白也不难看出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虽然神秘但行动不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样，甚至需要他这个普通人类去做一些他做不了的事情。 另外，在这一次游戏的指认环节，“管理员”并没有直接让玩家们陷入失明状态，而是选择用浓雾隔绝了玩家们的视野。 在新人玩家们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可是在苏白看来，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管理员”可能根本就无法改变玩家本身，“管理员”可以用外力禁锢玩家的身体，却无法让玩家的双眼失明。 回忆自己上一世和这一世在噩梦世界经历的一场场游戏，苏白也渐渐意识到，“管理员”可以改变游戏场景，可以将游戏场景与外界隔绝开，可以将游戏信息告知玩家，甚至用外力来引导诡异之物的行动，却似乎真的无法对玩家们进行本质上的改变。 了解这一点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也无法让苏白脑海中的线索拼图变得更完整。不过至少在此时此刻的苏白眼中，“管理员”的存在也没有那么神秘那么遥不可及，甚至连他那位古怪的婚约者都要显得更神秘更危险一些。 苏白感觉自己好像走到了一扇关键的门前。 只要还站在门外，苏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重生一世依旧挣扎在噩梦世界之中的人类玩家。 可如果他能够推开眼前的门，无论是管理员的真实身份，噩梦世界中用粗暴方式帮助着白方的那些存在的身份，红月的真相，甚至是苏白那位婚约者的真实目的……一切一切的真相可能都会展现在苏白的面前。 所以如今的苏白只是缺少了打开那扇门的钥匙，以及那份推开门的勇气。 苏白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对于尚且还是人类的苏白而言，做一个拥有足够底牌的玩家应该要比去探索世界的真相简单得多，也安全得多。 “新娘……” 隔着浓雾，苏白听见了来自闻雯和沙凌海他们的唤声，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出想要说的话，声音就在浓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猜错的话，那四位新人玩家已经顺利通关了他们的新手游戏。只不过他们的噩梦世界之旅，从这一刻起才正式开始。 随着四位玩家那边没有了动静，苏白周围的浓雾开始渐渐消失，他的身体也被解除了禁锢。 苏白其实听说过一些游戏通关失败的例子，而他能够得到这些信息也是因为有一些游戏通关失败的玩家活了下来，将这些有用的信息分享了出来。 这样的玩家非常非常少，毕竟百分之九十九的任务失败的玩家都已经死在了游戏内的诡异之物手中，只有极少数的玩家能够在游戏失败后存活下来，能够活着离开游戏场景的失败玩家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就像苏白直接推测的那样，“管理员”甚至不能或者不会直接杀死通关失败的玩家，只是会将那些玩家留在游戏场景中。因为原本的游戏已经结束，所以“管理员”的游戏的限制和规则也很有可能会随之消失，玩家们等于是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暴露在诡异之物的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更糟糕的是，苏白得到的信息中特别强调过，游戏结束后的诡异之物会变得暴躁暴戾至极，危险程度更是会垂直上升。 不过，从那样的绝境中存活下来其实只需要达成一个条件，那就是杀死游戏结束后开始暴走的诡异之物。 因为能够杀死诡异之物的玩家几乎不可能游戏通关失败，所以这样的例子真的很少很少，而且几乎都和此时此刻的苏白一样接到了一些条件苛刻的特别任务。 也正是因为知道有类似的例子出现过，所以虽然苏白一直都很努力地扮演着“新娘”的角色，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就算真的任务失败，苏白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出现在这栋宅院里的鬼夫人在苏白见识过的诡异之物中算不上厉害，或者说这一场新手游戏本身的难度也比不上444路公交车，因为附身而同样穿着嫁衣的鬼夫人也远远不如从444路公交车开始就一直陪伴在苏白身边的阿喜。 所以，是的，苏白有着即使任务失败也能够存活下来的把握。 周围的浓雾彻底消失，如同废墟一般的后院再次进入苏白的视野，遍地坑洞狼藉一片的荒草地，完全干涸还埋着白骨的池塘以及到处都是瓜裂痕迹的曲桥和亭子……游戏结束后的宅院正在红月下毫不掩饰地展露它真正的样子。 同样展露出真实的，还有下一秒瞬间出现在苏白面前的诡异之物。 破烂的嫁衣，干枯惨白的手臂，已经变得半白且凌乱的长发之下是枯瘦苍老得完全不成样子的脸，那张丑陋而扭曲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西院新娘的样子，有的只是在怨念和恨意中死去的鬼夫人在游戏结束后爆发出来的戾气和杀意！ 第313章 诡异之物的力量 游戏结束之后，留在游戏场景中的诡异之物会开始暴动，其中的原因不明。但根据上一世某些智者的推测，应该是游戏过程中“管理员”对诡异之物进行了强迫性的限制，导致游戏结束限制消失之后，这些诡异之物会将被扼制的愤怒转嫁到通关失败的玩家身上。 所以当浓雾散去，面目狰狞的鬼夫人毫不犹豫地袭向苏白。 苏白先是侧身避开了鬼夫人的正面攻击，已经扯开的喜帕也在这个时候落到了地上。拖着叮铃哐啷的铁链移动到鬼夫人的身侧后，苏白毫不迟疑地用铁链缠上鬼夫人的脖颈。 “既然指认环节已经结束，凶手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苏白手中的铁链像是有生命一般将鬼夫人的上半身越缠越紧，他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我很讨厌插手别人的家庭内部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不如我们各走各的路。” 「这栋宅子里的一切都必须留在这里。」鬼夫人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后院的四面八方传来。 苏白一只手拽住的铁链已经死死扼住了眼前诡异之物，他也不再继续协商，右手的已经鬼化的手爪直接穿透鬼夫人的后颈。 但随之传来的感觉却让苏白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应该已经用覆盖着红月力量的鬼爪穿透诡异之物的身体，可是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把利刃刺入了豆腐一样没有足够的实感。苏白借用阿喜力量造成的伤害，竟然还比不上之前东院新娘拿出来的那把剪刀？ 说起来，那把剪刀似乎是被林文华捡走了。 苏白将无用的思绪甩到脑后，为了对鬼夫人造成伤害，用阿喜的力量凝聚而成的血液浸染了整条铁链。直到这个时候，鬼夫人才像是接触了大量硫酸的普通人那样发出难以忍受的凄厉叫声。 可就在苏白以为眼前的诡异之物会被力量灼烧到灰飞烟灭的时候，原本被铁链死死捆绑着的鬼夫人却突然从铁链中消失不见！之前延长出去的铁链快速回到了苏白身边，而那位鬼夫人就好像之前追猎新人玩家的时候一样瞬间移动到了别的地方。 等苏白感觉到力量波动的时候，鬼夫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苏白的正后方，她的鬼爪也已经毫不犹豫地袭向苏白的后颈，仿佛之前东院新娘和苏白对她后颈的攻击给眼前的诡异之物留下了消不去的恨意和执念。 不过瞬间移动到苏白正后方的鬼夫人的偷袭并没有得逞，因为就在鬼夫人发动攻击的瞬间，另一个和苏白穿着一模一样嫁衣的身影从他的影子里出现，正是真正的鬼新娘阿喜。 鬼新娘阿喜是第一个来到苏白身边的诡异之物，也是第一个自愿成为拼图的家人。 虽然阿喜并没有什么令人震惊地特殊能力，没有白奶奶那样恐怖的本体，没有小火那种能够吞噬和净化污秽的恐怖力量，甚至也不像鬼伞那样经常用自己特别的能力来帮助苏白进行伪装…… 但是身为“长姐”，只要苏白还愿意借用她的力量，阿喜对苏白本身力量的消耗永远是最少的，最无害的。苏白在使用其他拼图的力量时，会从拼图那里继承他们的伤口和缺损，而阿喜在将力量借给苏白的时候，还会让苏白的身体渐渐鬼化，让他拥有更加强横的身体和力量，也让当时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苏白拥有更多保命的可能性。 必要的时候，阿喜甚至随时都准备好了作为苏白的另一条命，代替他在绝境中死去。 毕竟阿喜最后的执念，就是想让苏白能够一直活下去。 可能也正是为了让刚进入噩梦世界的苏白更安全，阿喜的能力在成长和异变时始终如一地体现在强横的鬼化以及铁链的禁锢方面，那双鬼化的手爪更是能够扼杀一切被她束缚住的鬼物。 当位于后方的鬼夫人袭向苏白的时候，从影子中出现的阿喜直接扛下了鬼夫人的攻击，毕竟在强化苏白力量的同时，阿喜对自己的强化也到了连苏白都琢磨不透的程度。 更让苏白疑惑的是刚才鬼夫人从阿喜的铁链束缚中逃脱这件事情，虽然苏白已经说不清阿喜的力量强度到了哪个程度，但是他可以确信鬼夫人这种程度的诡异之物不可能逃脱阿喜的束缚。 与其质疑自己低估了鬼夫人的力量，苏白更愿意相信刚才被他扼制住的诡异之物根本就不是鬼夫人真正的本体！所谓的瞬移应该也只是躲藏在某一处的鬼夫人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幻象。 苏白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看向后方，发动偷袭却并没有对鬼新娘阿喜造成伤害的诡异之物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在这一场游戏中，鬼夫人很多次使用了幻象的能力，而且她制造幻象的能力足以覆盖整个宅院，苏白有理由相信鬼夫人的真正本体一定还藏在其他地方，甚至有可能这整栋宅院都已经和鬼夫人融为一体。 这种情况下，阿喜的能力确实很难应对。 正是在这个时候，苏白突然感觉到了“厉鬼拼图”内的骚动，是其中的某一位拼图迫切地想要从影子里出来。让苏白有些意外的是，不断骚动的拼图正是本该陷入沉睡的小火。 刚进入这栋宅院不久，小火就直接吞噬了这一世还未产生自我意识的蓝色火焰，东院的那位新娘很可能也是这个时候消失不见的，之后小火就好像之前的阿喜一样陷入了沉睡。 苏白本以为小火会像阿喜那样沉睡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小火就已经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而且吵着要从拼图中出来。 “发生了什么？”苏白任由蓝色的火焰出现在自己身边，毕竟小火的力量正好派的上用场。只是苏白心里还是对于小火的迫不及待感到有些奇怪。虽然小家伙一直都是拼图里最调皮的，比年纪最小的“幺”活泼淘气很多，却也不是乱来的孩子。 「还不是因为幺那个可恶的家伙！」小火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我刚醒来他就要把我拆成八份，说如果不是因为我贪吃，小白你就不会去当别的东西的新娘子，也不知道幺那个家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14章 烧个干净 “你是说幺要把你拆成八块？”苏白脑海中浮现出男孩守在自己身边时安静的身影，有些怀疑地看着飘浮在他身边的那一小簇迷你的蓝色火焰。 虽然苏白觉得幺真的会很生气，但以幺的性格应该不至于真的对小火下手。 就连站在苏白身边的阿喜也双手怀抱地盯着小火，看着并不怎么相信小家伙说的话。 像是感受到了苏白和阿喜对幺那个家伙的“偏心”，小小的蓝色火苗变得有些飘忽，连小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可怜兮兮—— 「可是，可是幺那个家伙的表情真的很恐怖，他盯着我看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苏白觉得如果小火苗的形态能够有表情的话，这会儿小火脸上的表情一定在傻乎乎地哭唧唧。 「小白，你一定得让我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我一定很听话，不会到处乱吃东西了。」 “小火没有做错什么。”听着小火苗弱弱的语气，苏白赶紧语气认真地安慰道，“在进这栋宅院之前，是我请小火陪在我身边的，不是吗？看到那团蓝色火焰冲进宅院的时候，也是我和小火一起追过来的，不是吗？” 「真的吗？」小火苗的语气马上就变轻松了许多，不愧是拼图里最好哄的小家伙。 “真的，而且我和阿喜现在正需要你的帮助。”苏白抬头环顾四周，“我们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苏白话音落下没多久，鬼夫人那个比现实世界特效恐怖片里的鬼物更恐怖的身影就再一次瞬间出现在苏白的侧面。只不过这一次没等鬼夫人真的靠近苏白，蓝色的火焰就瞬间如同小型的火焰龙卷那样毫不犹豫地缠了上去，将试图再次偷袭的鬼夫人变成了一个被熊熊蓝色火焰灼烧着的人形。 但那团火焰中并没有传来惨叫声，甚至连火焰本身也在渐渐散去。 「好奇怪。」小火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嫌弃，「好像烧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燃烧的火焰散去后，小小的蓝色火苗再次回到了苏白身边，刚才鬼夫人被烧灼的地方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苏白知道这意味着刚才冲过来的鬼物也只是鬼夫人制造出来的幻象，像他们刚才那样对幻象进行一个个的击破没有什么用，只会等来更多……甚至无穷无尽的幻象。 “不用白费力气。”苏白看着周围如同废墟一般的后院，对小火说，“这个鬼物应该早就已经和这栋宅子融为一体，想要真正解决那个东西就必须……” 「就必须把整栋宅子全部烧掉？！」小火时常因为过于幼稚而显得思维比较简单转不过弯，但只要提到和“大烧特烧”有关的话题，就会立刻变得思维灵敏起来。 「真的可以烧吗？」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经常惹祸，而且不久之前还因为惹了祸被幺那个家伙严肃恐怖的表情吓得不轻，所以小火还是向苏白好好确认了一下。 说起来，小火可能到现在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幺会变得那么生气，毕竟在小火看来打扮成新娘子的苏白明明就很好看，怎么幺反而生气了呢？ “可以，尽可能地去烧，尽可能地去使用这份力量。”苏白伸出手指去触碰蓝色的火苗。 身为“厉鬼拼图”一员的小火不会伤害到苏白，不过在两者触碰的瞬间，小火能够感知到苏白正在邀请他尽情地消耗厉鬼拼图拥有者的力量。 苏白的力量已经比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强大得多，所以小火不用再担心他全力而为的燃烧会像上一次那样对苏白造成伤害。 在得到这个信息的瞬间，原本小巧迷你的蓝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如同势不可挡的火龙一般席卷吞噬着整个后院。虽然这栋宅子的后院里已经不存在什么在普通人看来易燃的物品，到处能够看见的都只是荒土和石料。 不过这栋宅院一直都浸润在红月之下，也早已经和那位鬼夫人融为一体，早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建筑物。在以污秽和负面力量为食物的小火眼中，这栋宅院混杂着仇恨和贪欲，以及鬼夫人胡乱宣泄的杀意，也许并不是那么美味，但这一切都是可吞噬之物。 蓝色火焰点燃的从不是建筑本身，而是那些负面的力量，以及藏匿于这栋宅院中的诡异之物。所以恐怖的火势循着污秽的力量疯狂蔓延开，无论是曲桥、亭子、院墙、荒土还是干涸的池塘和倒在池塘内那位被污泥侵蚀的老管家都迅速被火焰吞噬。 倒是浓雾散去之后，一直站在北边院子门口的新娘沉默地站在了火焰中。 与失去理智和被贪念吞噬的鬼夫人和老管家相比，西院和北院的新娘的确只是无奈之下的受害者，那些逼迫新娘们进入宅院的村民更为罪孽深重。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站在升腾的火焰包围之中，苏白知道这栋宅院建造时整个世界文明尚存，无论是那些新娘子还是王老爷他们都曾经生活在一个和现实世界差不多平静的世界中。 但如今红月之下皆是诡异，曾经的文明早已覆灭，无论是那些暴民还是新娘曾经的家人们都已经不复存在，至少……也已经不再是人。 这一处小小的宅院之中，为了所谓的钱财和欲望而染上污秽，无法开启的宅院大门让这些诡异之物一次次徘徊在过往的回忆中，一点点将污秽染得更深更黑。 这样被污秽侵蚀的鬼地方…… 还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火焰之中，小火终于触及到了鬼夫人藏匿之处，前所未有的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刺耳的几乎让苏白都有了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啊啊啊——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惨叫声渐弱，只留下鬼夫人最后的哀嚎。 做错了什么？ 苏白也不知道被自己丈夫杀死的鬼夫人做错了什么，但那些新娘又做错了什么？被夺走身体的西院新娘做错了什么？被送入这栋宅院的人类玩家又做错了什么？ 苏白不知道什么是对和错，只能说出一句他中二时代都未曾说出过口的感慨—— “也许错的……是这个世界吧？” 第315章 王老爷的下落 “轰！” 火焰中传来一声巨响，站在那里的苏白都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了一下，仿佛近处有什么沉重的建筑坍塌了。 蔓延的火势渐渐散去，这也意味着小火已经吞噬了所有他能够吞噬的污秽。 来历成迷的蓝色火焰在拥有意识之前就一直以吞噬污秽为生，所以蓝色的火焰只会灼烧污秽，并不会对死物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蓝色的火焰散去之后，苏白依旧身处如同废墟一般的后院之中。只不过此刻的后院看起来和被火焰燃烧之前有了一些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只是因为一直徘徊在宅子里的鬼夫人和老管家被吞噬殆尽，也是因为原本建造在干涸池塘之上的那座亭子竟然彻底坍塌了！ 在游戏进行期间，苏白大部分时候都停留在东边的院子里，所以对那座亭子的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只记得亭子和周围的曲桥以及石板路一样到处都是年代久远造成的裂缝，好像和周围的一切一样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坍塌成真正的废墟。 不过苏白没有想到在小火饱食了一顿之后，那座亭子就直接倒下了。 「不是很好吃。」重新以小火苗的形态回到苏白身边的小火不情愿地打了个饱嗝，「之前在那个什么酒店里吃到的东西要比这美味得多，这里的食物总觉得干巴巴的，甚至还没有什么嚼劲。」 苏白也不知道吞噬污秽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从小火的描述来看，这栋宅院里的污秽和洛丽玛丝大酒店里的污秽比起来可能是馒头和山珍海味之间的区别。 苏白本并没有太在意坍塌的亭子，毕竟这栋宅子本就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废墟。不过就在苏白准备去看看火焰洗礼过的宅院大门能否被打开的时候，阿喜却拽住了苏白的衣袖，并伸出另一只手指引苏白看向那座坍塌的亭子。 “那座亭子有什么问题吗？” 盖着喜帕的阿喜缓缓点了点头。 苏白疑惑地靠近池塘，小心翼翼地踩着已经干裂的曲桥，一步步靠近亭子的废墟。越是靠近亭子，苏白越是能够看清楚亭子上多了很多之前并没有裂缝，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可疑的地方。 “这是？” 苏白走到了亭子的废墟旁，却发现坍塌的亭子下方竟然是空的，亭子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个看不见的空间！ 虽然不知道亭子里是不是存在着某个打开地下空间或者说地下室的机关，但刚才的坍塌已经让亭子的底座裂开，露出了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地下区域。 甚至连被困在宅子里挖了不知道多少年池塘污泥的老管家，可能都不知道这座亭子下面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地下室。 也就是说…… 苏白突然想起他和玩家们之前看见过的幻象，老管家将被捆起来的王老爷留在亭子里就只身离开，等老管家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王老爷已经不知所踪，自此之后的故事中再没有出现过王老爷的身影，那个同样沾满了罪孽污秽的角色一直都处于神秘的失踪状态中。 但如果这栋新建造的宅院里真的隐藏了一个地下室，应该没有人比拥有这栋宅院的王老爷更清楚这件事了。 也就是说…… 苏白踩着亭子的残骸走到坍塌后出现的坑洞旁，然后向下看去。 虽然苏白可以在黑夜中视物，但在这样连月光都无法进入的地下空间中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所以在苏白的示意下，一直飘浮在旁边的小火苗让自己燃烧得更旺了一些，然后率先飘进了漆黑一片的地下空间中。 借着小火的光亮，苏白也毫不犹豫地直接跳入地下空间。 隐藏着的地下室里弥漫着的一些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味道，但是火光照亮的地下室里显露出来的东西却还是让苏白倒吸了一口气。 墙壁上的油灯早就已经没了灯油，一具不知道在地下室里躺了多久的枯骨倒在堆成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中，即使周围只有一些腐烂了大半的衣物碎片，不过苏白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的枯骨正是神秘失踪了的那位王老爷。 而那堆如同山一般堆满了大半个地下室的“金银珠宝”，一定就是王老爷谋害自己的妻子后用家产变卖得来的“财富”，也就是那位老管家至死都在寻找的“宝藏”。 “哈。” 纵然这栋宅子里发生的悲剧与苏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看着那堆所谓的“金银珠宝”，连苏白这个无关紧要的外来者都忍不住无奈地笑出声来。 蓝色的火光足以照亮整个不算大的地下室，因此当苏白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枚“金元宝”时，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枚沉甸甸的“金元宝”虽然形状完美，但表面的金色却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内部鱼目混珠的便宜材料。 还有一旁打开的木盒里小心翼翼地放着几枚巨大的白色珠子，看着像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只不过事实证明即使是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室，“夜明珠”也没有如同传说那样发光。 还有满地的金饰银器，近乎半数都已经脱镀，这所有被藏在地下室里的“金银珠宝”中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假货。 “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苏白想起了之前老管家说过的故事，王老爷谋害了妻子之后，妻子家族的财产其实也与他这个入赘的女婿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为了尽快得到一大笔财富，王老爷走了一些偏门，找了一些愿意承担风险的卖家，将妻子的家产都低价变卖成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只有这样这些财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但那位做出谋财害命这样蠢事的王老爷，甚至都没有想到那些愿意帮助他变卖家产的奸商，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好好做生意，从一开始就打着黑吃黑的主意，所以就在知道王老爷这样的人缺少眼力后，将混着大量假货的金银珠宝交给王老爷，并拿走了王老爷妻子的家产。 用近乎诈骗的方式夺走了庞大的家产，即使王老爷妻子的娘家人来找那些奸商要回家产，那些奸商也会拿出王老爷签过的契约来搪塞，将一切的问题都丢给早就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的王老爷身上。 这也是王老爷特别害怕老管家真的去告发他的原因。 而最终…… “最终，就这么死在这里了吗？和一堆没有用的废物葬在了这个污浊之处。” 第316章 一场空 苏白看着地下室里的那具枯骨，不知道当初他选择逃进地下室躲藏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王老爷参与了整栋宅院的建造，知道如何进入地下室，自然也能够找到离开地下室的方法。 想来躲藏进地下室的时候，王老爷只准备避一避，想想办法再离开地下室。 但是王老爷的身边一直都跟着那位被他亲手杀死的鬼夫人，那位鬼夫人身怀怨念而生，死后没多久就异变成为了诡异之物，一直都跟在王老爷的身边，这也是王老爷急着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如果那位鬼夫人的执念和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报仇，想要让王老爷去死，那以她的能力随时都可以动手，甚至可以赶在王老爷变卖家产之前将他杀死。 不过这显然并不是鬼夫人的执念所在，她一直跟在王老爷的身边，为的恐怕就是为他安排一个“最好”的死法，比如在这样一间堆满虚假金银财宝的密室里带着绝望死去，不会有任何人帮助他，也不会有任何一枚“金元宝”回应他的求助。 苏白知道，鬼夫人一定没有在王老爷躲进地下密室后立刻将他杀死，因为那堆枯骨的状态很完整，动作也没有挣扎和躲藏。 最重要的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具枯骨的手边摆着一堆高起的“金元宝”，每个元宝虽然都和苏白之间看到的那样脱镀，但痕迹看起来不像是自然脱落，而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刮了下来，甚至里面的材料上都还有指甲刮过的痕迹留存。 也就是说……在这位王老爷死前，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拥有的“金银珠宝”中藏了多少鱼目混珠的假货。 只不过即使如此，这位王老爷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只能留在这个密室中与一堆毫无价值的“金银珠宝”为伴。以鬼夫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像困住宅子里其他存在那样将王老爷困在地下密室，不会让任何人或者鬼物听见他的呼救，也不会有任何人和鬼物知道那个被鬼夫人憎恨着的王老爷正在池塘下的密室中慢慢等死。 “在知道自己无法逃脱的时候，你有没有大声呼救过？有没有想过即使献出一半财产也要让那位老管家来救你？” “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亡的时候，这堆所谓的‘财富’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吗？” 苏白不知道这位王老爷死后有没有因为执念而异变成鬼物，但即使如此，刚诞生的鬼物恐怕也早已经在鬼夫人的手中灰飞烟灭了。 苏白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将手中捏着的“金元宝”丢在了那具枯骨旁，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的游戏对于苏老板来说可以算是颗粒无收，宅院里的鬼物和污秽的力量已经被小火吞噬干净。在有了这样一次经历之后，小火的能力应该得到了提升，但苏白左手腕上的珠串却连闲散的力量都没有收集到多少。 “走吧。”苏白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墙边放着一把梯子，应该是王老爷用来进出地下密室的工具，倒也省了一些麻烦。 离开地下密室之后，苏白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北院门口的那位新娘，从那位最后的鬼新娘一动不动的样子来看，她似乎并不打算离开这栋宅子。 在三位鬼新娘中，北院新娘对这栋宅子和王老爷的态度一直都是最厌恶的。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即使鬼新娘离开了这栋宅子，似乎也无处可去……也许她会继续留在这里，成为下一个与宅院融为一体的诡异之物，也许她会在苏白离开后同样离开宅院去往别的地方，无论如何这些都已经和苏白没有关系了。 没有再说些什么，苏白直接带着小火和守在一旁的阿喜向前屋的方向走去。 在苏白迈步走进前屋的时候，后方又传来了一阵坍塌声。也许是因为亭子下面的地下空间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也已经不那么稳固，刚才已经倒塌得差不多了的亭子竟然再一次向下塌陷，那些碎石和亭子的残骸全部陷入地下空间，将那如同山一般的“金银珠宝”和那一具骸骨彻底埋葬。 真的结束了。 也许在鬼夫人被火焰灼烧得灰飞烟灭的时候，这栋特殊的宅子也已经随之死去，成为了并没有任何红月力量残留的死物。再加上游戏结束之后，一直阻拦在宅院周围的浓雾也已经散去，当苏白尝试着打开老管家和其他玩家怎么都无法打开的宅院大门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扇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门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之前苏白和小火行走过的噩梦世界街道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苏白还记得在进入这栋宅院之前，他正在小火的陪伴下盲目地寻找着能够蕴养母亲灵魂的方法，最后不仅因为误入新手游戏的原因耽搁了时间，而且还没有什么收获。 「情况会变得麻烦起来。」 就在苏白准备找一扇门直接回去迷雾商店的时候，熟悉的那位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情况？”苏白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说我这个通关失败的玩家活着离开游戏场景的事？” 「真奇怪，你们总是喜欢这样称呼自己……」某位管理员似乎也都知道人类自称“玩家”的事情，但他们在将一次次任务称作“游戏”的同时，却会对“玩家”这个称呼感到疑惑，在苏白看来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对于游戏来说，规则是非常重要的，赢的人类能够获得继续活下去的奖赏，而输的人类则必须受到惩罚，这是游戏的本意。」管理员先生虽然说事情变得麻烦了，但说话的语气却还算平静，「如果规则不在，游戏也将发生一些很糟糕的变故。」 “所以通关失败的人就必须死去？”苏白并没有将管理员视作敌人，所以说话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且我能够离开的原因，只是因为里面的诡异留不住我，不是吗？” “难道像我这样的漏网之鱼，惊动了管理员先生亲自出手？”苏白身边的蓝色火苗很是应景地增强了火势，“那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管理员先生亲临。” 「……」管理员的声音依旧沉默着，「在下只是来告知苏先生，过多地破坏规则会引起一些恐怖存在的关注，那是对鬼巫大人来说也会觉得麻烦的事情……」 “说重点。” 「咳咳。」管理员清了清嗓子，「这一次的事情在下已经帮忙隐瞒，就当是苏先生又欠下了在下一个人情，必要的时候还希望苏先生可以再次出手相助。」 “你……” 「祝您游戏愉快，期待下次见面。」 苏白还想要追问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管理员的声音已经离去，周围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无处不在的蒙着淡淡红色的月光。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一处，四位刚刚成为噩梦世界玩家的新人们心情五味杂陈。 他们知道，有一位身份是他们前辈的玩家，为了救他们的命而“丧生”了。 第317章 培训基地 “林哥，我们就这么……通关游戏了？” 结束游戏选择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林文华和黄奇就回到在了黄奇的卧室里。因为林家最近因为老爷子吵着要找女儿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在那个家里林文华说的每句话都是错的，连放个屁都是十恶不赦，所以就干脆来黄奇家里躲几天。 就在进入噩梦游戏之前，两个人都还坐在黄奇的卧室里打游戏，没有想到一眨眼两个人就一起进入了噩梦世界。 林文华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开始打游戏的时候刚吃完晚饭不久，但现在外面天都已经亮起来了，可见噩梦世界的时间并非停止，而是和现实世界的时间一样流逝着。 “那那个新娘子呢？”黄奇马上想起了游戏最后指认环节发生的事情，“那个沙先生说一直帮助我们的新娘子也是玩家？而且那位玩家的任务还因为我们失败了？玩家如果任务失败的话会发生什么？” “……”林文华沉默了，他知道黄奇虽然总说自己是不良少年，但应该不会喜欢他给出的答案。 “真的会死吗？”黄奇心里却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就为了救我们这些新人？” 林文华也不知道，但他的脑海中想起了那位新娘回头时的侧脸。林文华并不是追求颜值至上的人，但是当他看见那位新娘侧脸的时候，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很想要走上前去和他说些什么。 真的已经见不到那个人了吗？ 两个男生坐在卧室的床上沉默着，心情都有些沉重。 而在城市另一边某栋别墅的二楼房间里，穿着小熊卫衣的女孩蜷缩在懒人沙发里，表情看起来也很伤心。 在整个游戏的过程中，几乎都是闻雯在和那些新娘交流。为了能够更好地分析线索，闻雯真的将自己代入到了与新娘们的情绪交流中去，所以她能够感觉到西院新娘被夺走躯壳的痛苦，那个看起来甚至比她都大不了多少的西院新娘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人生，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离开得悄无声息，没有人在意。 还有那位身边总是带着一把剪刀的东院新娘，那位新娘身边的剪刀仿佛就是她对这一切的反抗，只不过即使是在成为鬼新娘之后，她的反抗依旧是微弱的。 而最让闻雯觉得难受的是东院的新娘，或者说是沙凌海口中那位一直因为特殊任务而隐瞒身份站在他们身边帮助着他们的另一位玩家。 虽然闻雯不知道那位神秘玩家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但他任务完成的某个条件应该就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身份。可是到了最后，为了让他们这些新人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辨认出鬼夫人的身份，那位玩家最终还是选择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自愿选择了终结自己的任务。 那位神秘玩家，是为了他们而……牺牲的。 “是闻雯不好，如果闻雯能够再仔细一点，如果闻雯能够收集到更多的线索，也许那位哥哥就不会……” 闻雯蜷缩着的那张懒人沙发旁的茶几上，一个装着一家三口合影的相框摆放在那里，穿着考究的父母紧紧抱着中间的闻雯，三个人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仅仅从一张照片中都能够体会到这个家庭的幸福感。 也许是正是因为出生在一个没有什么烦恼的家庭中，闻雯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她原本一生都不需要经历的坎坷。无论闻雯在副本中表现得多么成熟冷静，当她回到现实世界回到自己家里，听着门外已经传来家人早起的动静，闻雯还是忍不住默声痛哭。 “我好害怕，爸爸，妈妈，闻雯好害怕，闻雯不想再做噩梦了……” 现实世界渐渐迎来清晨，在虹槐市郊区的某座仓库旁边，沙凌海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等待开门的时间到来。 是的，这一座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仓库，就是有关部门在虹槐市的培训中心。 从噩梦世界回来之后，沙凌海的状态就没有恢复过。在进入噩梦世界之前，沙凌海明明无比憧憬着噩梦世界的存在，他想要成为玩家，成为如同超级英雄一般的存在。那个时候的沙凌海意气风发，不将任何玩家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但现在成为了玩家的沙凌海却并不开心。 “沙凌海，你还是来的这么早啊！”其他有关部门的培训生也都陆续到来，然后表情毫不意外地看向早早等在仓库门口的沙凌海，“果然还是你对玩家的事情最积极最激动了。” 这些培训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调侃沙凌海，态度也不像沙凌海最初在林文华他们面前表现的那么张扬，但其实每个人的眼睛里也都带着期待和兴奋，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和沙凌海一样都期待着噩梦游戏的降临。 “听说今天来的前辈要给我们讲关于玩家能力的事情。”其中一个培训生走过来拍了拍沙凌海的肩膀，“这可是你最期待的课程了。” 情绪低落的沙凌海还没来得及回应，仓库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其他人可能也只是随口调侃，看见仓库门开了之后就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沙凌海也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仓库。 这座用来作为培训基地的仓库并不普通，有一位特别喜欢独处的玩家使用自己能力将整座仓库变成了与外界隔绝的自闭空间，只有他允许的人员才可以进出，也只有他可以打开仓库的门。也正是这种特殊能力让身为普通人的培训生可以和玩家们在仓库内自由交谈与噩梦世界相关的事情，不受到任何限制约束。 在等待指导者到来的时候，培训生们会坐在一起随意聊天，大部分时候这些以噩梦游戏为目标的培训生们都会聊一些所谓的成为玩家的“征兆”。 哪怕对于真正的玩家们来说，进入噩梦世界成为玩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些每天都盼望着成为玩家的培训生们来说，他们总会因为一些身边的小事而觉得噩梦游戏正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有的人说他出门的时候，门口躺着一条死掉的蛇。有的人说昨天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可能是预知梦。有的人说他在来基地的路上看见了不存在的鬼物，还有的人甚至觉得昨天晚上的月亮是红色的…… 培训生们之所以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可能是因为他们真的非常渴望进入噩梦世界成为一名“玩家”。 “沙凌海，你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吗？” 培训生们在等待指导者到来的时候，有细心的女学员注意到了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着的沙凌海。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沉默对于他们记忆中的沙凌海来说太少见了。 “难道是在担心自己成不了玩家吗？”另一位培训生出声安慰，“你也别听其他人在那里乱说，这种好事哪有什么征兆。再说了，如果想成为玩家就能成为玩家的话，以你这家伙的狂热程度，绝对是最早成为玩家的。” “……”沙凌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成为噩梦游戏的玩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第318章 会见秦戈 “啊？成为玩家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当听到沙凌海说出这句话之后，仓库里所有的培训生目光都看向了他。其实也不是所有培训生都觉得成为玩家是好事，但是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沙凌海时，这一切才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沙凌海对于噩梦世界的一切都是最狂热的，如果其他培训生的热情是80分，那沙凌海的热情绝对有200分。 但这样一个人，才隔了一个晚上就觉得成为玩家不算是什么好事了？ “沙凌海，你没事吧？”旁边的培训生探出手来，想试试这家伙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只是一个晚上经历了太多事情。”沙凌海坐在矮矮的凳子上，试图将整个人埋起来，“我只想安静一下。” 就在其他培训生都觉得奇怪的时候，一直坐在仓库漆黑角落里的某个人睁开了眼睛。他虽然并不是参加培训的指导老师，也一般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话，但他却是虹槐市培训基地的灵魂，因为正是他的“自闭”能力将这座仓库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场所。 一个人的天赋很可能与他的性格相关，所以这位玩家的性格决定了他并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 但是在观察了一会儿沙凌海的情况之后，这位玩家还是从角落里探出了半个身子，闷声问了一句—— “你已经成为了玩家，是吗？” 先是培训基地出了名狂热的沙凌海情绪低落，然后是从来不说话的角落前辈突然开口，现在竟然说那个沙凌海竟然有可能成为了玩家？ 怎么可能？如果那家伙成为了玩家，不得叫喊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在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的情况下，沙凌海却依旧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沙凌海也还没有回答那位玩家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陈前辈，我在新手任务里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我能不能和秦戈队长见一面？” 沙凌海说的话，无疑承认了自己“玩家”的身份。 周围的培训生虽然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但私下里都开始了与沙凌海有关的窃窃私语。当沙凌海抬起头的时候，能够看到那些熟悉的培训生看向自己时羡慕的表情，这让他觉得更加无奈了。 因为沙凌海知道，如果是昨天的他看到别人比自己先成为玩家，那他的不止会羡慕，甚至会露出嫉妒的难看表情。不过沙凌海现在已经知道了噩梦世界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是一场噩梦，而且是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一个红月下的地狱！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玩家，那秦戈得到消息后也一定会找你，你别忘了找指导老师登记就行。”角落里的玩家显然也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所以很快又缩回了黑暗中。 沙凌海原本可以立刻见到虹槐市的负责人秦戈，但是因为正好碰上秦戈进入噩梦游戏的日子，等沙凌海到达秦戈所在办事处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助理带着沙凌海上楼的时候，特地叮嘱沙凌海秦戈从噩梦游戏回来后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秦队长虽然通关了游戏，但他通关的过程一点都不轻松。”助理看起来也有些发愁，“秦队长遇到的那场噩梦游戏中，只有存活四十八小时的玩家可以通关游戏。但糟糕的是，那场游戏中玩家和鬼物的身份甚至记忆都被互换，秦队长他们这些真正的‘玩家’以为自己是害人的鬼物，根本没有任何与任务相关的记忆。” “秦队长本能地不愿意害人，但其他认为自己是鬼物的玩家很快就将‘人类’全部屠尽，整个游戏场景中只剩下认为自己是鬼物的玩家四处游荡。” “然后所有人都通关了游戏？”沙凌海脑补了一下自己在遇到这样的游戏时会怎么做，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助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如果四十八小时结束后，‘鬼物’的身份还是‘鬼物’，那么自然不会有‘玩家’存活下来，到时候秦队长他们都不可能通关游戏。幸运的是，因为秦队长不愿意害人而和其他‘鬼物’起了冲突，在双方起争斗的过程中秦队长恢复了‘玩家’的记忆，自然也恢复了‘玩家’的身份，成为了游戏时间结束时唯一幸存的‘玩家’。” “唯一？那其他玩家呢？”沙凌海觉得背后一寒。 “那些？”助理皱了皱眉，“恐怕会永远带着‘鬼物’的记忆在那个游戏场景中游荡下去吧。” “这些规则是秦队长带着我们做游戏复盘时发现的，在游戏的过程中他甚至连记忆都被篡改了。所以现在秦队长每次想到自己如果没有守住本心，就会和其他玩家一样永远失去‘人’的记忆，带着不属于他们的‘鬼物’的记忆这么在噩梦世界游荡下去就感到毛骨悚然，现在都还没怎么缓过来。” 助理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带着沙凌海来到了秦戈的办公室门口。 虽然助理说的只是秦戈经历的一场噩梦游戏，但沙凌海听完之后也忍不住冒冷汗，一边佩服秦戈队长竟然能够在拥有鬼物记忆的情况下依旧守住本心，一边又很确定自己在那样的游戏里一定会像其他玩家那样变成失去自我的诡异之物。 “秦队长，我把人带来了。”助理将沙凌海推进秦戈的办公室后，就自己退了出去。 沙凌海一迈入办公室，就看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戈，这位有着兵将气质的秦队长就好像在做噩梦一样，时不时皱起眉宇，时不时又发出有些懊恼的声音，好像刚才助理的声音也没有将他唤醒。 “秦队长。”沙凌海只能又喊了一声。 半躺在椅子上的秦戈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才有了焦距，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秦戈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你就是刚刚成为玩家的沙凌海吧？”秦戈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正尝试恢复精神，“本来培训基地里的学员成为玩家后，我也有义务对你们获得的天赋和能力异变方向进行指导，但听说这次是你强烈要求要来见我？为什么？” “虽然我在这里的身份是队长，但我并没有比其他玩家更强大。”秦戈叹了口气，“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资深者，只是一个同样自身难保的玩家。” “秦队长。”沙凌海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位队长刚结束游戏后还未恢复的疲惫精神，但他确实有急需解惑的问题，“我在新手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很……特别的玩家。” 第319章 何方神圣? \"奇怪的玩家？\"秦戈的语气听着有些困惑，“你应该刚刚通关新手任务才对，难道是遇到了什么让你在意的新玩家吗？如果有特别优秀的新人玩家，随时可以推荐到队里。” “虽然我的确遇到了非常优秀的新人玩家，但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想要说这些，请您一定要慢慢听我说。”沙凌海正了正色。 秦戈可能也感觉到了沙凌海态度的严肃，于是也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事情，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看来你在新手游戏中一定遇到了一些很棒的人，经历了一些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事情。” 沙凌海被邀请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始讲述自己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我们在那个小妹妹的带领下观察了每一位鬼新娘。”沙凌海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助理刚拿进来的水，顺便休息片刻。 “鬼新娘吗？真是令人感到熟悉和亲切的话题。”秦戈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当初的新手任务也和鬼新娘有关。你真的遇到了一些不错的伙伴，只比我当初遇到的伙伴差那么一点点。” 秦戈说到这里，脑海中出现的正是那个突然化身为鬼新娘的身影。 “不过你明明遇到了不错的伙伴，也顺利通过了新手任务，为什么你的情绪还这么失落？”秦戈又觉得有些奇怪，“是后来遇到了什么让人难以释怀的事情？难道你遇到的伙伴中有鬼物伪装而成的叛徒？” “不，不是这样的。”沙凌海立刻为同伴正名，“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但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沙凌海说起了那碗肉汤，说起了那位终于露面的真正恐怖之物鬼夫人，说起了那位在最危险的时候帮助了他们的“鬼新娘”，说起了那位鬼新娘喜帕上系着的铃铛，说起了鬼新娘胸口渗出的血迹…… 正是因为沙凌海知道那位“鬼新娘”提到了秦戈的名字，所以他才在这位秦队长的面前描述了那位“鬼新娘”的外表细节。 而秦队长的表情竟然真的随着沙凌海的描述变得越发凝重，眼神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这么巧吗？但是那位鬼新娘应该已经被苏……” 秦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但因为声音太轻，坐在对面的沙凌海也没有听清楚秦戈说了些什么。 然后沙凌海的叙述又进入到了指认环节，他提到自己因为北院的新娘子被鬼夫人一掌拍飞，所以很害怕东院新娘和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鬼夫人的对手，所以才选择向管理员申请提前进入指认环节，毕竟他们的通关任务是指认凶手，而不是杀死诡异之物。 “但我没有想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因为提前进入指认环节是沙凌海的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们停止继续寻找线索，让他们在始料未及的浓雾遮蔽视野的情况下变得手足无措，让他们自以为是的准备充分变得如同笑话，让那位“新娘”必须牺牲自己来换取他们这些鲁莽新人的性命。 虽然最后时刻沙凌海他们和那位“新娘”隔着浓雾，但他的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出现一个善良到为了几个傻乎乎的新玩家而赴死的前辈， “他可能听见了我在有关部门培训的事情，毕竟我说得……真的挺大声的。”沙凌海想起自己刚进游戏时的表现，奔三的“老”脸一红，“所以告诉我们说，编号888向秦戈先生问好。” “编号888？注册编号888？”秦戈震惊地出声确认。 “是的，应该就是前辈们提起过的那位在论坛注册编号为888的玩家。”沙凌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玩家……是秦队长的朋友吗？” 沙凌海有些不敢去看秦戈的表情，他知道秦戈和那位玩家一定认识，而且在论坛上被誉为传说的编号888的玩家必然是很厉害很优秀的存在，那么善良的人也必然很受身边人的爱戴。沙凌海甚至觉得那位编号888的玩家可能是秦戈的至交好友，那现在秦队长听说自己重要的朋友为了救他们而牺牲自己，一定很伤心……甚至很愤怒吧？ 正是这样的心情压得沙凌海这两天都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如果一直不抬头直视秦戈的表情，他可能会被困在这种压抑的情绪中根本无法自拔吧？ 沙凌海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来见秦戈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地面对这一切，还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那位“新娘”。沙凌海想要问问那位玩家的真正名字是什么？他在现实世界还有什么亲人？他还想要问问那位玩家有什么未完的心愿？ 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放下，他也真心地想要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沙凌海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去看秦戈。 可是，这位秦队长脸上的表情却让沙凌海觉得有些疑惑，他能看出秦队长很意外很震惊，但更多的好像是疑惑不解，而不是伤心难忍。 “秦队长？” “你是说，你在新手任务里遇到了不是新人的老玩家，而且还是注册编号888？”秦戈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我们部门的资料里竟然完全没有提到过会有老玩家出现在新手任务里？难道说我们在444路公交车上遇到他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况？” “那个，秦队长……那位玩家因为我们的原因无法通关游戏，他会怎么样？”沙凌海鼓起勇气再次问道。 “哎。”秦戈这才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向后半躺在椅子上，“听你的描述，你们遇见的确实是论坛注册编号888的那位玩家，我也的确认识他。” “他确实是一个很善良很热心肠的人。”秦戈想到了自己过新手游戏时的一幕幕，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您好像并不……”沙凌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好像并不伤心？”秦戈又叹了口气，“在这个办公室里工作的我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玩家，时时刻刻都在噩梦世界挣扎着。虽然你遇到的那位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但我已经送走了太多对我来说如同家人一般的战友和伙伴。” “而且，他是我遇到的最强的玩家。”秦戈重新坐直身体，表情认真地说道，“也是我见过的最了解规则，最懂得破坏规则的玩家。” 沙凌海反而愣住了。 他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存在？ 第320章 他一定还活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秦戈看出了沙凌海眼中的疑惑，“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就几个小时，也没有说过几句话，甚至不足以让我自称是他的熟人。” “说到底，我们只是一起经历了一场游戏，而且在游戏的过程中甚至算不上是同伴。”秦戈像是将所有与苏白有关的画面都回忆了一遍，“他真的会为了救一些完全陌生的人而只身前往游戏场景最危险的地方。” “在遇到那位前辈之前，我完全想不到噩梦世界竟然会有这样善良甚至无私的人存在。”沙凌海也跟着感慨着。 因为沙凌海和秦戈都是玩家，所以他们不需要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就可以交谈与噩梦世界有关的信息。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但……”秦戈的语气又有了变化，“我自认经历了很多人和很多事，但我完全看不透他。就好像他的双眼明明看着我们，却又好像在看一些更深更远的存在。而且比起对待人类，他可能对一些非人类更加善良更加无私一些。” 秦戈脑海中出现的，是苏白和444路公交车上那位鬼新娘的身影。 “非人类？” “是的，那位给人的感觉非常神秘，但也非常强大，是我认识的玩家中最强的。他的实力在我看来已经强大到了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程度。”秦戈的形象第一眼就能够给人力量感，身形健壮魁梧，还带着在现实世界各种小型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兵将气质， 而沙凌海在那栋宅院里遇到的“新娘”，虽然看着不矮，但身形修长看不出什么重度锻炼的痕迹。而且从浓雾降临之前回头的侧脸来看，对方无疑是一位让人看了就有些挪不开视线的美人，哪怕对方的真实性别真的是男性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但是现在，拥有着毋庸置疑强者外表和气质的秦戈，却用“强大到恐怖”来形容那位“新娘”？ “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噩梦游戏，但最让我感到恐惧的还是和他初遇时的新手任务。是的，你听得没错，我和那位玩家就是在新手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只不过现在我也不太确定当时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那个时候我刚进入游戏就有一只恶鬼坐在我的身边，即使让现在的我去对付那只恶鬼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当时的他却出手利落地解决了恶鬼，而且绝对还留有余力。” “如果你知道为什么注册编号888会成为玩家论坛的传说，就会知道那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和底牌比谁都多，也比我认识的任何玩家都更适应噩梦世界的生活。” “你说他为了救你们选择了放弃自己的任务，但你并没有亲眼目睹他的死亡，不是吗？”秦戈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苏白真的会因此而丧命，所以才没有流露出什么伤心的情绪，“虽然我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相信他绝对是在有底牌的情况下选择了救你们，他一定还好好地活着。” “所以控制住自责的情绪。”秦戈从座椅上站起来，向沙凌海伸出手，“在我们的帮助下竭尽所能地变强，然后在下次和他见面的时候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沙凌海也从椅子上起身，深吸一口气后握住了秦戈的手。 “我本来就决定做些什么，也一定会为此全力以赴。”沙凌海的态度决绝，和当初那个自视甚高的培训生完全不同。 “之后我们会为你注册玩家论坛的账号，如果你有兴趣关注论坛线上交易所的话，说不定会再次见到编号888。”秦戈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当然，论坛里有很多与玩家相关的重要信息，再加上最近有关部门准备执行新的交易所方案，到时候论坛一定会变得更加热闹。” “谢谢您，秦队长。” 沙凌海原本是想要从秦戈这里得到更多与那位“新娘”有关的信息，但也不知道秦戈处于这样的考虑，对方甚至没有透露那位“新娘”的真正名字，分享的也都是秦戈对那位“新娘”的主观猜测。 只不过秦戈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真诚，再加上有关部门的背景，足以让沙凌海相信对方并没有恶意。 “那接下来我们就趁热打铁，聊一聊你通关游戏后获得的天赋。”秦戈再次邀请沙凌海坐下，并且进入正题，“有关部门已经整理了一些天赋与能力相关的资料，暂时只能我们队伍内部进行使用。” 听到秦戈说的话之后，沙凌海也振作起了精神。 …… 也就是在沙凌海注册成为玩家论坛的用户后不久，论坛官方也启动了新的交易所方案，这套似曾相识的方案也引起了一向非常关注论坛交易所的苏白的注意力。 自从用编号888的身份在论坛交易板块发布了“迷雾商店”的广告之后，虽然小五总是强调苏白不需要有任何店铺流水方面的压力，说迷雾商店存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苏白这位老板一人服务。 不过从小跟着母亲一起开店的苏白，看着那样一家小店的生意支撑起他们的家，他是真的希望“迷雾商店”能够发挥一些作用，让它成为一家真正的店。 所以苏白特地从迷雾商店的神秘仓库里搬出了几台自助机器，那些机器有些像是虹槐市最近流行的自助垃圾分类机器，只是被小五和苏白用商店内积攒的力量改造过。 因为用力量改造普通物品存在着很大的随机性，所以苏白他们尝试了很多次，才制造出仅有的一台能力正确的自助机器。 在第一次使用自助机器的时候，可以按照提示领取一张商店积分卡。 将积分卡插入机器后，就可以将想要兑换积分的道具或是废弃的道具丢入机器下方的置物口。几秒钟后，机器上方的屏幕就会显示这件道具能够兑换的积分，并且询问使用者是否确定要将该商品兑现为积分。 如果使用者选择“否”，就还能够将商品从置物口取出来。 除此之外，通过操作自助机器，持卡者们还可以查看不同积分可以兑换的参考商品，虽然暂时只会显示店铺内现有的道具商品，但随着苏老板的努力，店内可兑换的商品也会变得越来越多。 在这种机器的帮助下，哪怕苏白并不在商店内，玩家们也能通过在论坛地图搜索“迷雾商店”来发现出现在拐角处的店面和旁边的自助机器。 而在拥有了商店的积分卡之后，那张小小的卡片似乎也拥有着一些神奇的力量，为玩家们继续指引迷雾商店所在的方向。 苏白的准备非常充分，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迷雾商店依旧没有什么生意。 不过就在论坛启动交易所的新方案之后，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竟然间接地意外地让迷雾商店快速变得异常火爆起来！ 准确的说，火爆起来的是迷雾商店店门外的那台自助机器。 第321章 惊喜的消息 玩家们会注意到“迷雾商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苏老板给出的条件丰厚，也不是因为迷雾商店一夜之间成了玩家论坛的网红店，而是因为论坛官方发布了交易所的新方案。 而且新方案中最重要的一项新增机制，正好与苏老板的店铺经营方式有一些重合之处，这也是让苏白觉得吃惊的原因。 这条机制就是，有关部门将面对论坛玩家开放回收机制，玩家们可以使用线上回收的方式，在交易所进行登记后就会有有关部门的专员上门评估。与此同时玩家也可以使用线下回收的方式，前往有关部门在各个城市设立的对外窗口，线下会让有关部门对道具进行评估和回收。 论坛官方发布的回收机制和迷雾商店目前的试运营方式以及自助机器的功能很相似，但和只能够给予商店积分的苏老板不一样，将不需要的道具上交给有关部门可以获得更多东西，比如金钱、工作机会、一些普通人无法得到的便捷甚至是权利。 那是迷雾商店不可能给予的东西。 而“迷雾商店”突然开始在玩家们中间火爆起来的原因，就是论坛发布的回收机制中有一条规则是，无论玩家选择线上回收还是线下回收，玩家都需要先自己对上交的道具进行定价，然后主动对回收人员进行报价。 回收人员并不会主动为玩家上交的道具定价，而是审核道具的价值是否符合玩家的报价，符合则回收成功。 乍一看这样的程序并没有问题，但如果玩家对自己拥有的道具并不了解，将价值一百万的道具定价为一百元，回收人员审核时就算发现了也不会主动提醒，只会因为道具的价值符合玩家的报价而继续进行回收。这样一来，有关部门会获得价值一百万的道具，而玩家也能获得足足一百元的回收价格。 因为这一规则，玩家对于道具的定价就成为了很大的问题。 玩家在成为玩家之前也只是普通人，会有欲望也非常正常，他们既想要有关部门提供的丰厚回报，也不希望自己对道具的定价低了，因为犹豫不决而痛苦着。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找到了“迷雾商店”，尝试了放在商店外的那台自助机器。 从此一个新世界在玩家们面前展开。 在找到迷雾商店之后，玩家们只需要领取自助机器的积分卡，然后将手上的道具放入机器，机器就会显示道具能够兑换的积分点数，并且向玩家确认是否真的需要兑换点数。 大部分来到迷雾商店门口的玩家们暂时对商店的积分点数并没有什么兴趣，比起积分点数，他们更想要将这些道具上交给有关部门来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 玩家们只是想要利用迷雾商店的自助机器来知道他们手上道具价值多少积分点数而已！ 经历了玩家们的一次次尝试之后，论坛上的玩家们很快就将道具价值和积分点数的兑换比例计算了出来。于是玩家们就可以利用自助机器的功能来计算出自己手中道具的真正价值，然后在准确地定价之后，再把道具上交给有关部门的回收人员。 在这整个过程中，迷雾商店看似只是白忙一场。不过“迷雾商店”的存在感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很强，也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 随着商店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商店甚至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交易流水。 因为很多玩家都来自助机器计算手中道具的价值，如果自助机器给出的定价过低，这些玩家很多时候也懒得再将道具取走，直接就在机器前将道具兑换成了商店的积分点数。 玩家们手上的积分点数在这个随手而为的过程中越积越多，于是开始有一些好奇的玩家开始利用自助机器查询积分可以兑换的各种商品，甚至发现了很多以前忽略的道具的真正价值。 再加上自助机器对商品的描述详尽，每一件商品看起来都是能够保命的强大道具，每一件商品都有其特别的能力，有一些玩家甚至放弃了将闲置和废弃道具上交给有关部门，而是专心和迷雾商店做起了交易。 虽然对于很多噩梦世界的玩家来说，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丧命，所以热衷于现实世界的纸醉金迷和醉生梦死。如果不是有关部门的玩家队伍已经基本成型，一部分荒唐的玩家甚至会使用红月的力量扰乱现实世界的社会治安。 不过总会有一些玩家相信，在噩梦世界存活下来这件事情要比金钱和权利重要得多，他们更愿意付出代价去换取更强大的道具。 就这样，迷雾商店在苏白都没有怎么抱希望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开始从玩家提供的废弃道具和闲置道具中赚取红月的力量。 虽然赚取力量的速度还很慢，但迷雾商店好像……真的开业了。 只不过对于苏白来说，他还收到了一个比迷雾商店流水上升这件事情更令他惊喜的消息。自从苏白将母亲林婉带回他们家的那栋小楼之后，就一直有住家的看护陪伴在他母亲的身边。 而苏白只要不进入噩梦世界，也一直都每天准时回家，享受着对上一世的他而言无比奢侈的普通人的生活、阳光和蓝天白云。 就在这天，苏白在路上就接到了母亲身边看护的电话，那位阿姨很激动地告诉苏白，一直躺在床上的林婉手和眼睛都动了动，看起来好像快要醒过来了！ 因为苏白一直在寻找蕴养普通人类“灵魂”的方法但一无所获，所以他没有想到“灵魂”受损的母亲能够醒过来，当时就顾不上赶路，直接用左手打开了身边的一扇门冲回迷雾商店，再经由休息室的出口直接回到家里，把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的看护吓了一跳。 “我正好已经到家门口了。”苏白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就直接走到母亲的床边。 现实世界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落入室内，一直被照顾得很好的母亲林婉昏睡的脸上也没有了愁绪，除了因为长期昏睡而显得消瘦之外，状态甚至比操心苏玄的时候更好了一些。 就像看护说的，林婉的双眼真的在阳光下有了反应，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 苏白和看护马上就将厚窗帘拉了起来，哪怕隔着纱帘，阳光应该也会让昏睡了很久的人感到刺眼。 做完了一切准备之后，苏白和看护都紧张地守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 第322章 母亲醒来 苏白小的时候，母亲店里的生意只要不是那么忙，就总是抱着他坐在店门口，看着街上的人和车流来来往往。那个时候的母亲总是会笑着哼唱柔和的小调，轻轻捏着苏白的小手逗他开心。 苏白记忆中的母亲林婉是这条商业街上最漂亮的老板娘，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当母亲露出笑容的时候，哪怕没有精致的妆容，她也是苏白眼中最好看的存在。 这样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苍老的？ 母亲的笑容，是什么时候染上了疲惫？ 原本乌黑的长发，为什么在母亲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变得花白？ 那么美丽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黯淡？总是笑着面对一切的母亲，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总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苏白坐在母亲的床边，轻轻地握着母亲林婉的手，和旁边看护的阿姨一起忐忑地等待着。 在身边人期待的眼神中，已经在床上昏睡了很久很久的林婉口中竟然真的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白屏住呼吸看着母亲尝试睁开眼睛，但下一秒又有些不适地重新闭上眼睛。再加上口中的呢喃和努力动起来的手指，此时此刻的林婉就像是一个长期离开了自己躯壳又突然回来了的人，全身上下有着一万分的不适。 不过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足以让苏白感到惊喜，他和看护的阿姨虽然都很激动，但并没有着急想要母亲林婉睁开眼睛立刻恢复过来，因为他们很清楚像林婉这样长期昏睡的病人能够恢复意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甚至能够想到恢复过程中的艰难。 看护经验非常丰富的阿姨甚至告诉过苏白，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人就算清醒过来，也不可能立刻就睁开眼睛开始说话，一切都只能慢慢来，哪怕病人的状态每天只能转好一点点，也都是值得惊喜庆祝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白轻轻地按了按母亲林婉的掌心，就像母亲抱着小时候的他时经常做的那样。 也就是在这下一秒，苏白感觉到母亲的手指收拢，正尝试着想要按住他的手指。 明明在噩梦世界里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明明在最可怕的绝境中也能竭尽可能地保持冷静，明明已经对很多事情都感到麻木，但这会儿的苏白却有些忍不住了。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彻底地失去了母亲林婉，无论他做什么都无能为力。所以很久以来，苏白一直以为这样的画面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可是现在他却能够真实地感觉到母亲的温度，甚至能够看到母亲再次握住自己的手。 “妈妈，你真的很厉害。” 苏白没有见过其他“灵魂”受损的人类，但从之前小五为难的表情中他能够感觉到那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甚至有可能是对普通人类来说足以致命的问题。 可林婉却在苏白和小五都没有找到治疗方法的情况下醒了过来，真的太厉害，太令人惊喜了。 苏白感觉到母亲的手指又一次碰了碰他，仿佛是在回应他刚才所说的话。 自那天起，苏白干脆和学校请了假，一直都守在母亲林婉的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白和看护的阿姨都能够感觉到林婉在肉眼可见地好转，不过“灵魂”的损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根治的。 “灵魂”受损的林婉每天只会醒来两三次，而且每次意识清醒的时间都只有五六分钟，之后又会再次陷入昏睡的状态，这一点也并没有让苏白感到太意外。 苏白只是一直守在床边，每次察觉到母亲清醒的时候，就算她依旧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什么话，苏白也会握着母亲的手，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因为不可能向母亲提及噩梦世界的事情，也不愿意在母亲还没恢复的时候就提起苏玄那个混蛋，所以只能聊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虹槐市最近的新闻，偶尔也会聊一聊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哪怕每次只能聊五分钟，苏白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缠着母亲唠叨的时候。那个时候小小的苏白明明连话都说不清楚，说的内容也有的没的，但母亲总是很耐心地听着。等小时候的苏白说累了，把自己说困了，母亲就会像往常一样把苏白抱起来，一边哼着温柔的摇篮曲，一边轻轻按着他软乎乎的小手。 在苏白和看护的照顾下，母亲林婉手上的力气不再像最初那么虚弱，原本含糊的声音中也渐渐能听出一些清晰的词来，偶尔睁开一会儿眼睛的时候也很疲累，但依旧努力寻找着守在床边的苏白的身影。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之后，母亲林婉清醒的时间虽然没有变久，但是她握住苏白手的时候，已经能够看着他用虚弱的声音缓慢地说出一两个词—— “累……” “……不累？” 听着母亲林婉努力发出的询问，在噩梦世界挣扎了这么多年的苏白有些愣住了。在噩梦游戏中竭尽一切存活下来的苏白习惯了每天睁开眼睛只关心自己是否还活着的生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问过自己累不累了。 身边的人，更是不可能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母亲会在乎。 “不累。”苏白握着母亲的手，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哭，但又好像早就忘记了应该如何去流泪。 而且，如果上一世刚刚进入噩梦世界的苏白就知道只要自己活下来就能再见到母亲的话，无论在噩梦世界里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感到累。 …… 虽然每天母亲林婉清醒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只有十几分钟，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会因为“灵魂”受损的原因而陷入昏睡，但林婉还是渐渐适应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光线，也渐渐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能够用视线和询问来回应苏白的闲聊。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看着每次醒来都能够笑着和自己说话的母亲，看着精神比出车祸前少了很多很多的母亲，苏白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妈妈，我已经找到了一些苏玄的下落，我们是不是应该……” 但没等苏白问完，躺在床上的林婉就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然后反问道—— “苏玄……是谁？” 第323章 某一天醒来 “叮铃铃——” 放在床边的闹钟铃声响起，苏白挣扎着从被子中伸出手，半梦半醒间甚至想不起来要按掉闹铃，直接将闹钟拽回被子里按住，继续听着闷闷的铃声睡回笼觉。 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声，似乎在说今天的虹槐市如往常一样平和宁静。 上一秒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的苏白却像是突然惊醒一样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就从温暖柔软的床铺坐起身来。苏白在闹钟声中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看到的却只是熟悉的卧室，他在这间简单却布置得很温馨的卧室里已经生活了快十八年，没什么可奇怪的。 旁边的书桌上铺着妈妈上周买的格子桌布，不过已经铺满了考前冲刺而买的各种辅导书和本册，虽然显得很凌乱，但毕竟距离升学考只有半个月了，没什么奇怪的。 椅子上已经叠好了今天要穿的校服，隐约还能闻到洗衣粉的香味，应该是不久前拿来了。 没什么奇怪的。 “不对。”苏白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欲裂，难受得皱起眉宇，“有什么不对劲。” 苏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明明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一切都充满了违和感。 还有，他为什么会睡的那么死？有人进房间放了衣服，甚至闹钟响了都还没有醒来？如果这是在别的地方，他可能早就已经连命都没了。 别的地方？ 什么别的地方？ 苏白又感到一阵头疼，他完全想不起来“别的地方”是指哪里，而且他为了冲刺升学考试每天通宵学习到一两点，早上会起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 今天，应该要上学吧？ 苏白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明明觉得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每次想要仔细想一些事情……哪怕今天周几这样简单的问题，他都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一片空白。 他按掉恼人的闹钟，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书桌上打开的数学习题，发现上面最难的大题对他而言也很简单。 难道是因为昨天通宵做题太累了，所以脑子变得不太好使？ 不对，既然连最难的题对他来说也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还要通宵做题？ “我这是怎么了，只是睡过头了而已，哪里有那么多问题。”苏白自己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他一大早想了一堆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就走进洗手间洗漱，试图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苏白洗漱完，换好衣服，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苏白家的独栋小楼一共三层，不过每一层的面积有限，所以三楼只有面对面两个小小的卧室。苏白走下楼梯之前，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着的卧室，也没有想什么，就沿着楼梯下楼。 刚走到二楼，苏白就看见母亲的主卧门开着，房间里没有人，连床铺都已经收拾整齐。 这很正常，母亲一定早就已经起床了，他房间里的衣服也肯定是母亲拿进来的，没什么奇怪的。而且苏白站在二楼就已经能够闻到楼下客厅里飘来的食物香味。 “我正打算上去叫你起床。”熟悉的女性声音从楼下传来，“虽然时间有点迟了，但早饭还是要好好吃，千万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着急。” 苏白一步步走下楼梯，看见母亲林婉穿着一身正式的套装，难得地画了淡妆，正笑着往杯子里倒牛奶。虽然已经是奔五的年纪，但母亲的长发依旧乌黑，而且看起来刚刚打理过，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个体商店的老板娘，更像是在职场里风生水起的管理层。 母亲林婉回头看了一眼傻傻站在那里的苏白，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怎么没有把书包一起带下来？书桌上那堆乱糟糟的书本都整理好了吗？你可别到了学校才想起自己把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先说好，我今天有要紧的事情，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帮你把落下的东西送到学校去。” “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正常，明明没什么问题，但苏白站在那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苏白很清楚这会儿只需要走过去吃早饭，然后拿上书包去学校就行，但他的双腿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处，嘴巴也不听使唤。 “没关系的，妈妈，我今天在家。”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在苏白的身后响起，明明是那么熟悉亲切的声音，却在响起的一瞬间让苏白忍不住颤抖。 怎么回事？ 苏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颤抖，这种感觉并不像是恐惧。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苏白下意识觉得自己并不会因为恐惧而颤抖，他颤抖的原因更像是……愤怒和震惊。 他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然后一双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我今天休息，如果亲爱的弟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只要一个电话我就能飞奔过去。” 随着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年轻男人从苏白的身边走过，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然后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那个称呼苏白为“弟弟”的男人和苏白有五分相像，只是更高，更健壮，而且面部轮廓更坚毅一些。 用母亲林婉的话来说，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小的像她多一些，大的则像爸爸更多一些。 “苏……玄。”苏白又一次有了头痛欲裂的感觉，这一次他甚至觉得连双眼都在胀痛，想要喊出自己哥哥名字的时候都得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是的，哥哥。 眼前这个人除了是他哥哥苏玄之外还能是谁？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苏家大儿子苏玄是天之骄子，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从大学毕业之后，马上就进入了虹槐市最有名的集团，因为工作能力实在过于优秀，可能很快就要升职，甚至连跳几级。 是啊，这个人是他的哥哥苏玄。 这能有什么问题？ 这能有什么奇怪的？ 第324章 兄弟俩 “苏……玄。” “真实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明明小时候就像娃娃一样。”坐在餐桌旁的苏玄回过头来笑着对苏白说，“给我好好叫哥哥啊，小家伙。” “……哥哥。”苏白强忍着头疼迈动步子，有些难受地在苏玄对面坐下。 虽然觉得难受，但苏白知道这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苏白一次次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当他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头疼欲裂，甚至胃里都有些难受。 “快点吃早饭。”苏玄脸上的笑容很亲切，“最近这段时间你一定很累吧？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毕竟，你这小家伙拼了命地努力了一整年，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苏白知道哥哥苏玄只是在鼓励一个晚起的备考生，但心里却总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餐桌上摆放的早餐，左边是一碗加了香油的大馄饨，右边则是一大杯牛奶。 一大碗巨型馄饨配一大杯牛奶，还真是妈妈林婉的风格。 苏白和苏玄的母亲林婉为了更好地贴补家用，除了和儿子们有关的特别日子之外可以说是全年无休，所以每次一空下来她就会包上几百个大馄饨放在冰箱里，苏白和苏玄假期里懒得进厨房的时候就可以自己煮馄饨吃。 林婉在每一个馄饨里都放足了馅儿，一口咬下去就能爆开的程度，味道尝着也和外面商店里买的完全不同。哪怕将母亲包的一个馄饨混在别的馄饨里，苏白也能一口尝出来。 一到学校放假的时候，母亲每天疲累地回到家里，回过神的时候总会问一句—— 「冰箱里馄饨还够吗？」 苏白就这么盯着眼前的馄饨，闻着那熟悉的香味，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入碗中。 “怎么不吃？”对面的苏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白的情绪，只是看到自家弟弟盯着那碗馄饨愣了很久，“一年吃三百多顿馄饨，你终于吃腻了？” “可能吧。”苏白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再抬起头看向苏玄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哥，我今天有点不想吃馄饨了。” 对面的苏玄反而愣了一下。 “也行，难得我休息在家，不如干脆送你去上学，顺便在路上帮你买些好吃的。”苏玄说着，表情很是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现在可是有工资的人了，虽然刚刚交了家用，但填饱你这小家伙的肚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好啊，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和哥哥出门了。”苏白脸上的笑容很好看，只是半眯着眼睛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馄饨以后还可以吃，但这样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那走！” 苏玄和苏白刚刚从餐桌旁起身，母亲林婉就拿着一份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早饭一口都没吃，你们兄弟俩是准备去哪里？”林婉无奈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就算想吃别的，也至少先把牛奶喝了啊。” “哥哥说要送我去上学。”苏白走到楼梯口，很自然地抱住母亲林婉，“哥哥的工作会越来越忙，说不定以后他就没有时间送我去学校了。而且我们再不出发的话，校门口早餐店又得排长队了，那家的生意可是很火爆的。” “妈妈，放心，等我回家之后一定会好好吃你包的馄饨，你包多少个，我就吃多少个。”苏白紧紧抱着母亲，像是害怕什么珍贵的东西从怀中溜走。 “好了好了。”苏白的母亲林婉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软，所以只是将手中的水果塞到小儿子的手上，“馄饨也没什么稀奇的，冰箱里还多得是，桌上的留着我吃就行，你们快到学校去，别耽误了上学。” “苏玄，记得给弟弟多买点吃的，现在他们高三放学很晚，晚上难免会肚子饿。”林婉又仔细地叮嘱苏玄。 “放心，我什么时候让妈妈失望过。”苏玄笑看着弟弟跑上楼的背影。 等苏白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苏玄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苏白拎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母亲林婉和哥哥苏玄都笑着站在门口看着他，清晨的阳光透过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让人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么一个温馨和谐至极的小家。 “走吧。”苏玄推开了门，和苏白一前一后离开了家。 两兄弟走出家门口，都不约而同地回头向母亲道别，而母亲林婉也站在家门口，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 离开家之后，拎着书包的苏白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天空一片蔚蓝，周围吹过的风中都带着清晨的味道，看着应该是一个好天。 从家到学校的路并不远，所以苏玄只是陪苏白一路走着，偶尔买点苏白下午要吃的东西。 他们走过了小时候一同玩耍过的公园，公园里已经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和早晨遛狗的人。他们走过了母亲经营店铺的那条商业街，早早开业的那些商铺老板们一眼就认出了苏白和苏玄，每一个都和他们热络地打着招呼。 他们又走过了一家电影院，小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并不好，但哥哥苏玄还是会把一个月少少的零花钱都攒下来，只为了和弟弟进一次电影院。苏白并不是那么喜欢看电影，但他还能记得每次哥哥走进电影院的时候都两眼发光，如果不是苏玄一直都走在学霸的道路上，苏白都以为哥哥将来会去考电影学院。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很快就走到了虹槐一中附近。 “前面就是早餐店了，好怀念啊。”苏玄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以前也是虹槐一中的学生，“排队的人还不多，小家伙快去看看想吃些什么。” “哥，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苏白却只是看了一眼虹槐一中的校门，然后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去。 “什么地方？”苏玄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在了苏白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了十字路口，然后转进一条没什么光照的巷子，最终停在了一栋拆了一半的废弃居民楼前。 “我们小时候的回忆里有这么一处地方吗？”苏玄托着下巴打量眼前的废楼，“难道是我们以前捉迷藏的地方？” “差不多一年多以前……”苏白往旁边走了几步，蹲下身似乎捡起了什么。 “嗯？”苏玄困惑地看向苏白。 “差不多一年多以前，我和妈妈终于听说了哥哥退学的事情，满大街地去找那个家伙的身影。”苏白站直身子，看着那栋废楼，“最后就是在这里找到了苏玄，胡子拉碴，满身酒气，即使睁着眼睛也醉得认不出我们是谁。” “……”苏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所以，你到底是谁？”苏白面无表情转过身来，手持着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钢筋，如同持剑一般指向苏玄，“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25章 一个噩梦 苏白现在确定的事情只有一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噩梦世界，甚至进入到了噩梦游戏之中。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苏白的记忆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他好像将噩梦世界的一切都忘记得干干净净，真的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正在备考中的高三学生，有一个温柔健康的母亲，和一个事业有成的哥哥。 那个时候虽然苏白全身上下连毛孔都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大脑就好像是被上了一把锁一样，只要苏白一觉得不对劲，就会觉得头疼欲裂，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直到苏白看到那碗馄饨的瞬间，有种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具有冲击力的情感袭上心头。 如果只是如此，苏白大脑中的锁恐怕也无法被撼动。但是当那股情感开始拼尽全力冲破枷锁的同时，苏白的左手掌心处也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烧感，那一刻苏白脑海中的枷锁瞬间被撼动，一些被隐藏的真实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 那个瞬间，上一世加上这一世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母亲包的馄饨了的苏白恢复了记忆，也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当时的苏白就已经记起了噩梦世界和噩梦游戏，记起了厉鬼拼图，记起了迷雾商店，记起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偶尔能够清醒过来的母亲，记起了抛下他和母亲一去不复返的哥哥苏玄。 在噩梦世界挣扎十多年，已经麻木到忘记了怎么哭泣的苏白之所以会落下那一滴泪，并不只是因为怀念母亲煮得馄饨，更是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完美得如梦似幻。 车祸后的母亲一直躺在床上，几度险些死去，哪怕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依旧身形枯瘦，头发花白。而现在出现在苏白面前的“母亲”看起来健康且年轻，仿佛过去一年多的苦难从未在她的身上存在过。 还有苏玄…… 在苏白的记忆中，他最后一次看见苏玄就是母亲出车祸的那天，那个混蛋全身上下被酒气浸染，脏得连路边的流浪汉都不如，甚至还粗暴地抢走了家里剩下的钱，只留下对当时的苏白来说根本不可能承受的债务就失踪不见了。 当时的苏玄在苏白的心里，还不如死了。 可就是那样的苏玄，现在却面露亲切的笑容坐在苏白的对面，是从大学毕业不久的优秀毕业生，是大企业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是母亲的好儿子，是苏白优秀的哥哥。 苏白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这样的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让人不想从“梦”中醒来。 只不过苏白不得不醒来，因为他知道这不只是一个“梦”，还是一个噩梦。 记忆恢复之后，苏白就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苏家的小楼，还是从家到学校的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都无比真实，但看在已经恢复了记忆的苏白眼中却可以说是错漏百出。 家里的摆设和布置在苏白将母亲林婉从医院接回家之后就改变了许多，甚至很多东西都直接换了新的，可是“梦”中的家却还是一年多以前的样子，准确的说是苏玄从家里失踪之前的摆设和布置。 离开家门去学校的路上，那个小公园已经被改造成了附近的人工湖景点，苏白和苏玄经常去的电影院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但在“梦”中，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就好像因为苏玄没有变，所以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创造出这个“梦”的东西可能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突破记忆的枷锁，所以才让苏白眼前的“虹槐市”看起来错漏百出。 而现在的苏白不仅知道母亲是假的，苏玄是假的，家是假的，连外面的虹槐市街道也是假的，他还知道自己正身处噩梦世界，身处一场新的噩梦游戏中。 正常玩家进入噩梦游戏一般会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与上次进入噩梦游戏时隔半个月至一个月的时间，另一个就是游戏开始时耳边会传来管理员的提示声。 苏白进入游戏之后记忆就被“锁”住，连自己噩梦世界玩家的身份都想不起来，自然也会忘记自己进入游戏时听见的属于管理员的声音，忘记管理员给予的新游戏的信息，甚至忘记这场新游戏的通关条件。 既然是游戏，那么除了苏白之外应该还有别的玩家被困在这场“梦”中。 只不过进入游戏即失忆这件事情，实在是将玩家摆在了万分不利的位置。如果玩家一直沉溺在“梦”中无法醒来，就不可能恢复记忆，也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在游戏里做些什么，自然也不可能通关游戏。 那被制造出来的“美梦”连苏白都有些不忍心打破……如果其他进入游戏的玩家资历、经验和能力都不及苏白，如果其他玩家的“梦”同样美好得不真实，那么这些玩家现在应该依旧被困在“梦”中，没有恢复记忆。 这样的情况在苏白看来真的非常危险。 因为苏白解锁的并不只有过去的记忆，还有游戏开始时耳边传来的管理员的声音。 进入游戏之前，苏白正和往常一样陪在母亲的床边，虽然母亲的情况已经有很大的好转，但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连“苏玄”的存在都想不起来了。在母亲林婉的记忆里似乎只有苏白一个孩子，从小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苏白带母亲林婉去做过检查，也问过医生，但她的身体和出院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问题，医生也说不出什么明确的毛病，只说当初母亲林婉出车祸的时候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可能会导致她忘记一些想要忘记的事情。 难道母亲真地选择了忘记所有与苏玄有关的记忆？ 苏白对此并不确定。 不过还没等到昏睡中的母亲再次醒来，管理员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苏白耳边——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接下来您将要进入的，是一座会让您看到无比熟悉且亲切的城市。但是请各位居民不要因为城市的美好和梦幻而着迷，因为那里将迎来一场恐怖的诡异复苏。」 「希望您能够在游戏中存活并获得愉快的体验，愿您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被红月庇护的子民。」 「游戏即将开始。」 第326章 近在咫尺的危险 「肆……叁……贰……壹……」 「幸运的人类，本次游戏虽然有着无穷的未知的乐趣，但也可能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危险，如果您真的想要安全地游玩本次游戏，请务必牢记以下要点。嗯，你们还能记得的话——」 「第一，恐怖诡异的力量正在侵蚀这座城市，哪怕什么都不做，城市中的一切也会渐渐被侵蚀殆尽。在看似平静但虚假的蓝天白云之下，诡异将渐渐复苏，人类也正在异变，希望各位幸运的被选中者能够撑过七天的时间。」 「第二，当诡异复苏程度及人类异变程度平均值达到百分之四十及以上时，整座城市将面临崩坏，所有诡异彻底复苏，所有被选中者死亡。」 「第三，杀死城市内已经复苏的诡异，将降低诡异复苏程度值。」 「第四，若被选中的人类想要减缓异变的进程，可以试着去城市的道路上走一走，去满足同伴以外的‘人’提出的要求，满足他人愿望，使人欣喜者将受到这座城市的欢迎。」 「第五，因为异变的过程不可避免，请务必确保每天能够满足他人至少一个要求。不屑于满足他人愿望者将受到城市的排斥，人类之身异变的速度会在十二点后急剧加速，被选中者将在一小时内死亡，请务必慷慨于人。」 「第六，请在城市内存活七日。」 「各位被选中者准备好了吗？这一次的游戏似乎可以被分为两条路，一条是恢复记忆拼命挣扎后死去，一条是失去记忆在幸福美好中死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舒服地躺下，快乐地迎接死亡呢？真可惜，当各位被选中的居民想起这条信息时，可能已经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既然会忘记一切，不如多赠送给各位被选中的居民一条重要的消息——」 「@%#--*&*&%##。」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来自管理员的声音为参加游戏的人类玩家提供了足够的信息和通关方法，但从用词中不难看出管理员方非常清楚玩家会失忆这件事情。 来自管理员“程序”的那个一如既往阴阳怪气的声音，甚至是在知道玩家会失忆的情况下，故意给出了比以往更多更详细的信息，怎么想都是一种恶趣味。 对比起来，苏白还是更喜欢那位总是“在下、在下”的奇怪的管理员先生。 可让苏白觉得奇怪的是，管理员在最后阴阳怪气地又给出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苏白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条消息是什么内容。 苏白记得管理员确实说过什么，只不过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声音，完全无法辨别。 难道是失去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吗？ …… 苏白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情绪上的刺激，但抛开其它，他也只是个刚刚进入新一场噩梦游戏的普通玩家，对这场游戏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 就连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苏玄”，苏白也完全看不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苏白手中的那根钢筋依旧抵着“苏玄”的喉咙。 站在那里的“苏玄”脸上的笑容只是隐去片刻，下一秒他就轻笑着对苏白说：「小家伙，难道你昨天晚上看的不是教科书，而是什么奇怪的恐怖小说？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第二个你的好哥哥苏玄。」 只是对方亲切的笑容和话语，完全不能让苏白放下警惕。 在噩梦世界挣扎了那么久，苏白绝对不是一个冲动鲁莽的人，这也不是苏白第一次遇见试图用幻象来迷惑玩家的诡异之物。如果玩家们想要在幻象中收集更多的线索，或是单纯地想要活得更久一些，就算他们恢复了记忆，知道了周围一切都是虚假幻象，也应该继续假装平静地在幻象中生活，绝对不该那么快暴露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 可惜苏白不擅长表演，以前在噩梦世界遇到的诡异之物也不曾变成他母亲和哥哥的样子。 再加上苏白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噩梦游戏之中，这座和虹槐市……或者说和几年前的虹槐市一模一样的城市也只是噩梦世界的一隅，那么就好像雾城城主掌控着那座浓雾中的城市一样，必须有一位非常强大的诡异之物才能够创造出这样真实而诡异的虹槐市幻象。 苏白不知道这座“虹槐市”背后的诡异之物有多么可怕，但却知道除了那位诡异以及这座城市里人类玩家之外，这座“虹槐市”里存在着的其他“人”到底是什么？ 是和当初雾城居民一样被当成棋子的普通鬼物？ 还是城市背后的那位诡异之物窥伺玩家记忆后一手创造的幻象？ 被苏白用钢筋指着的“苏玄”不再言语，也给了苏白整理线索拼图的时间。 苏白并不觉得城市背后的那位诡异之物窥伺了人类玩家的记忆，因为他的脑海里存在了太多对于诡异来说都难以想象的记忆，他的身上也还有很多来自厉鬼拼图的不同的力量会阻止外来者的窥探。 更何况眼前的“苏玄”不像是窥探过他记忆的样子，他虽然屡次提起“一年多”这个时间，好像很清楚苏白家里一年多以前发生的巨变一样，但也仅此而已。 苏白这一次将“苏玄”带到没有人的地方试图动手，也是想要搞清楚“虹槐市”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苏白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创造了这座“虹槐市”的诡异之物很强大，甚至可能比之前遇到的那位雾城城主更加危险。 因为这是苏白第一次听见管理员在提示中多次提到“死亡”这样明确的字眼。 在以往的噩梦游戏开始时，管理员只会提到“通关失败”的情况，哪怕大部分游戏通关失败的玩家都将面临死亡，管理员也从未直接提起“死亡”这两个字，这也是苏白上次放弃任务也仍有余地的原因。 但这一次，仿佛就连程序式的管理员，都确信游戏失败的人类仅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这样的危险程度可能并不是来自布置任务的管理员方，而是来自这座城中的诡异之物。 “你不是苏玄。”苏白这会儿只想借用鬼伞的力量，让手中的钢筋如同刀刃一般劈开眼前的“苏玄”，看看这座城市里的“人”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对面的“苏玄”却只是叹了口气。 「在未知的环境里，向未知的存在展露敌意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苏玄”伸出手触碰抵着他喉咙的钢筋，那根坚硬的钢条竟然在他手指触碰时化作了虚无，「亲爱的弟弟，你不会是把我当成雾城里那些一碰就坏的泥娃娃了吧？」 手中的重量消失，苏白诧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玄”。 对方绝对不是雾城城主创造的那些泥偶，而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更令苏白震惊的是，眼前的诡异之物仿佛真的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他的记忆真的受到了窥伺？ …… 「放心，我们一直都在。」 熟悉的声音，自苏白的灵魂深处传来。 第327章 蛊惑人心 苏白确实是大大地轻敌了。 重生一世，苏白一路走来确实是太顺利了。按照上一世那些智者的考据，苏白进入噩梦世界的时间应该是噩梦游戏前期，哪怕是风铃那一批资深者在噩梦世界中挣扎的时间也没几年，所以苏白拥有者比玩家和鬼物多得多的底牌。 哪怕是刚重生一世时，苏白的力量虽然及不上巅峰时期，身边也一直有迷雾商店护航。 回忆起来，那种因为面临绝境而在死前与未知的恐怖诡异签订婚约的那种胆战心惊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苏白甚至至今都没有回忆起来自己上一世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绝境， 再加上苏白脑海中与鬼巫有关的线索拼图一日比一日完整，虽然苏白很多时候不明白那位鬼巫大人的行事目的，但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因为神秘婚约者而感到恐惧。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确实是在生死的血海中一路挣扎，但重生这一世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不仅仅在噩梦游戏中一帆风顺，甚至不久前与规则逆行，成功从任务失败的游戏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了下来。 他似乎也如普通人类一般松懈了。 之前创造了雾城的那位雾城城主为了欣赏自己的城市和造物，总是会以市长或其他领导者的身份俯瞰整座城市。当苏白在雾城广场见到那位诡异的时候，第一眼就能够感觉到那位诡异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 所以苏白怎么也想不到，他到底何德何能才让那位创造了“虹槐市”的幕后主使者扮演成自己的哥哥？这位很可能比雾城城主更加危险的诡异之物甚至陪着他演了一路的戏？ 呼—— 苏白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如果不是未知的敌人就在面前，他甚至想要通过冥想来让剥离情感，只用理性来重新梳理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惜现在苏白只能选择沉默着等待面前的苏玄率先出招。 「不要这么害怕，关心弟弟不是哥哥应该做的事情吗？」“苏玄”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 但苏白的回应只是沉默。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苏玄。」这一次“苏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苏玄是我的哥哥，我是人类，那么至少他也应该是个人类。”苏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明显是非人类的存在。 「你真的确定自己是人类吗？」原本站在苏白正前方的“苏玄”竟然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耳边传来的低语让苏白一阵头皮发麻，下一秒就侧身后退了好几步。 “苏玄”的瞬移和苏白上一场游戏中遇到的鬼夫人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毫无征兆甚至完全感觉不到的移动。整个过程中，苏白没有感觉到任何红月力量的涌动，也完全没有办法提前做防备。 可见这位假装成苏玄的诡异之物，对力量和气息的隐藏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 如果眼前这位“苏玄”的目的是杀死苏白，那么就算苏白完全没有轻敌，对方都能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他的身后，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 「我亲爱的弟弟，你真的是人类吗？」“苏玄”依旧站在苏白的面前，很是认真地询问着。 苏白没有回答。 哪怕拥有厉鬼拼图，哪怕身为迷雾商店的拥有者，苏白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人类的身份。 「真是不可爱啊。」这已经不是“苏玄”第一次发出类似的感慨。 「那我换一个问题。」 “苏玄”向苏白走近了一步，苏白也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你真的确定苏玄是人类？」“苏玄”没有继续靠近。 这一次没有等苏白回应，站在那里的“苏玄”就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可爱的弟弟，你真的确定吗？我们的母亲林婉在距今二十年前的某一天离家出走，然后才遇见了我们的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身为哥哥的苏玄会比即将十八岁的弟弟还要大四岁呢？」 “……” 苏白依旧沉默着，但内心却并不平静。 他对苏玄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母亲林婉生前甚至没有和他提起过离家出走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动摇对哥哥苏玄的认知。 虽然才短短的几句话，但苏白已经能够感觉到眼前的“苏玄”很擅长蛊惑，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试图动摇苏白对哥哥苏玄的认知。而且苏白必须承认他哥哥苏玄的身上确实有一个疑点。 在雾城的时候，苏白从金正和金义两兄弟以及其他玩家口中得到了一些与苏玄的线索，如果那些人的叙述没有作假，那么当初苏玄性格突变的原因很可能是有一只鬼物侵占了他的躯壳。 苏白不知道哥哥苏玄的“灵魂”是依旧留在那副躯壳中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但无论苏玄究竟在哪里，都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擅长蛊惑人心且性格恶劣的诡异之物。 「你看，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人类的苏玄，如果苏玄原本就是不存在于世间之物，为什么我不能是苏玄？」眼前的诡异之物又一次闪现在苏白的身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亲爱的弟弟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恢复记忆的？」 「先是逃过了那个游戏失败的劳什子惩罚，现在又在游戏一开始就恢复了记忆，开始质疑自己亲爱哥哥的身份……我还真没见过刚接触红月没多久就这么会折腾的人类。」 「小家伙，你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太多不必要的关注。」 苏白静静地听着“苏玄”的话，发现这位诡异对他的“不必要的”关注应该是从他离开那栋宅子开始的。也就是说，虽然那位奇怪的管理员说会帮忙掩盖他从惩罚中存活下来这件事情，但还是有一些东西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而苏白上一世没有遇到这个伪装成苏玄的诡异的原因，应该是因为他上一世从未接触过那栋宅院和新手游戏中的特殊任务。 「这座城市和那个家明明都很完美，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呢？」“苏玄”似乎还在为此感到费解，口中喃喃着，「难道是这具新做的壳子太粗糙了？还是说我琢磨了很久的制作技术，终究还是比人偶师的那个作品粗糙太多？」 人偶师？ 苏白突然愣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那位雾城城主曾经称呼过鬼巫为“人偶师”？ 第328章 给亲爱弟弟的礼物 「你听说过人偶师？」 “苏玄”闪现到了苏白的另一边，附在他耳边轻声低问。 苏白虽然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但也知道对方的速度避无可避，而且这位诡异似乎暂时并没有显露杀意。 「好像确实感觉到了鬼巫的气息，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苏玄”这会儿倒是向后退了几步，和苏白拉开了距离，「他已经在你的身边出现过？」 苏白可以确定眼前的“苏玄”并不知道他重生一世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将鬼巫和他联系在一起，但也仅仅只是联系在一起而已。 这位诡异之物看着也并不认为苏白和鬼巫之间存在着多么密切的联系。 “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聊天？”苏白后退了一步，继续和眼前的诡异之物拉开距离。因为“苏玄”的速度太快，苏白再怎么拉开距离可能也没有用，所以阿喜、小火、鬼伞甚至白奶奶他们都已经在厉鬼拼图中待命，甚至一些藏在更深处的拼图都在关注着苏白的一举一动。 让苏白感到庆幸的是，“苏玄”虽然表现得好像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不止不知道苏白重生一世的事情，也对厉鬼拼图的存在一无所知。这也意味着“苏玄”的能力应该不足以窥探苏白的脑海中的记忆，甚至不足以知道不久前的王家宅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说窥探记忆，但凡“苏玄”能够窥探到王家宅院里发生的一切，也会意识到苏白绝对不只是一个刚接触噩梦世界没多久的人类，逃脱新手任务的惩罚对苏白而言也绝对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奇迹。 在这场未知的危机中，很庆幸“苏玄”对此一无所知。 「和哥哥聊天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吗？」“苏玄”的表情有些受伤。 明明对方并不是苏玄，但看着那张熟悉又令人怀念的脸，苏白还是有些恍惚，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从“哥哥”的脸上看到那样失落的表情了。 小的时候，苏白就好像是哥哥苏玄的小尾巴，苏玄走到哪里，苏白就要缠着跟到哪里。有的时候苏白跟在后面笨手笨脚小短腿跑不快的时候，苏玄就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无奈地将小尾巴弟弟直接抱起来，一个半大的男孩就这么抱着个娃娃天天在街上跑来跑去。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苏玄可能也习惯了黏人的小尾巴。所以等苏白开始上学，甚至开始上中学之后，等苏白为了追上哥哥的步伐沉迷学习不再缠着苏玄之后，等苏玄招呼苏白出去玩苏白都没有时间之后，苏玄虽然每次都只是笑着鼓励苏白加油，但他的眼睛里也会像眼前的诡异一样露出有些失落的情绪。 只是不会像眼前的诡异一样刻意露出受伤难过的表情。 「看来，我必须要拿出一些有诚意的礼物，才能让我闹别扭的弟弟愿意和我说话了。」“苏玄”低头思忖了片刻，「不如我们来聊一聊鬼巫？」 “……” 「那可是一位大人物，即使在红月之下，也是能够依靠力量站在顶点的存在。只可惜那是一位孤高的王者，不屑于他人的追随，身后没有站着任何一方的势力，守着自己多少年都不曾改变过的领地，不在乎外界发生的一切。」 这可能是苏白第一次听见诡异之物认真描述鬼巫的情况，虽然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也很了解鬼巫，甚至看着比眼前的“苏玄”更了解鬼巫和苏白之间的关系，却不曾提起过鬼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苏白对鬼巫的了解，也都源自各种碎片拼组而成的拼图。 「不过，我亲爱的弟弟啊，你不好奇那样厉害的存在为什么会同你产生联系吗？」 “苏玄”的话语中永远充满了引导性的用词，那放缓的话语也会让普通人感到柔和亲切，仿佛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让我来帮亲爱的弟弟回忆一下。」“苏玄”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苏玄”伸出的右手上，尾指的部分只剩下不到半截，哪怕伤口已经愈合，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人这份残缺。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吗？」“苏玄”指了指他这具身体的右手上残缺的尾指。 一时之间，苏白也有些混乱。 不久之前，眼前的诡异之物亲口说过他的这具身体是“新做的”，但他制作的躯壳竟然也复刻了苏玄失去的尾指？甚至还知道他哥哥失去尾指的原因？ 为什么？ 苏白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诡异之物并没有窥伺他人记忆的能力，那么眼前的诡异之物到底是怎么获得这些信息的？ 「让我想想。」“苏玄”也不再等待苏白的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你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了？想起自己五岁的时候调皮爬上三楼窗户不慎掉落的事情？想起苏玄为了救你慌乱中跟着跳下来的事情？想起苏玄在这个过程中断了尾指的事情？」 也许是“苏玄”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将苏白的警戒心拉到了最高，这会儿苏白在诧异中更多的是感觉到了奇怪。无论苏白怎么揭穿这位诡异的身份，对方依旧以他的哥哥自称。 但在这段话里，他说出了苏玄的名字。 「但你脑海中的记忆应该很模糊吧？」“苏玄”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明明是那么难以忘记的事情，为什么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呢？为什么呢？」 苏白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告诉自己不要被对方的一声声“为什么”带进无法逃脱的牛角尖。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苏白才五岁，记忆会模糊会错乱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当时年纪还小，所以记忆会模糊也很正常？」“苏玄”仿佛能够读到苏白的心声，下一秒又向前闪现了一步，那张属于苏玄的脸瞬间靠近苏白。 「我亲爱的弟弟，那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而是有人故意模糊了那段记忆。」“苏玄”压低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妖物，「作为礼物，我可以把真实的记忆还给你，那会是一段对你来说万分重要的记忆。」 第329章 游戏中的游戏 有人模糊了他的记忆？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对苏白而言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消息。 那一天，在上一世迎来死亡的苏白重生到了这一世的躯壳中。当苏白在虹槐市的雨水中醒来，他脑海中的记忆就已经呈现出缺失的状态，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一世。 苏白只记得上一世的自己遇到了难以逃离的绝境，但怎么都无法回忆起那是一个怎样的绝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力量给予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苏白无聊时也查阅过一些网络上关于“重生”的资料，可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一些虚构的作品小说，而且书中各种角色重生的原因大多是来自虚构神明的祝福，还有被系统选中的幸运儿之类，甚至有的角色重生仅仅是因为心怀怨恨或遗憾…… 苏白不相信神明，因为有那么多人类在噩梦世界死去，他们信仰的神明从未出现过。 在人类玩家耳边响起的管理员的声音倒是类似于现实世界小说作品中的“系统”，只不过绝大部分的管理员更像是批量化的程序，并不像拥有自己的意识。而玩家们在完成任务之后，除了能够活下来之外也没有什么丰厚的任务奖励或积分，更没有可以兑换身体属性或道具的系统商店。 与现实世界小说的想象世界相比，被送入噩梦世界的玩家们能够从管理员那里获得的，永远就只有一些与游戏相关的不完整信息。 大部分的人类玩家也会认为“天赋”和“能力”是来自管理员的馈赠，但在苏白看来更像是一种红月带来的异变，管理员方的存在应该比苏白已知的信息更加复杂。 至于心怀怨恨或遗憾……在噩梦世界这样的“力量”只会让人化作厉鬼，而不是让人重生再来一次。 所以苏白知道自己缺失了非常重要的记忆，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缺失的记忆只与自己上一世的死亡和重生的原因有关。 可现在眼前这个诡异之物的意思是…… 早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有人模糊了他的某一段记忆？ 为什么？ 而且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诡异之物还要将真正的记忆还给他？ 为什么？ 面对苏白的沉默和满脸的警戒，刚刚还说要送给弟弟一份礼物的“苏玄”话锋一变，转而说道—— 「我不可爱的弟弟好像终于有了一些兴趣，看来鬼巫那个家伙对你来说比我这个做哥哥的更有吸引力，这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伤心了。」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那段真实的记忆送给你。」 “苏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会对我可爱的弟弟做些什么，我可以送你上学接你放学，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我们的家里。」 眼前诡异之物的说辞包含了太多蛊惑的意味，他就好像知道苏白的弱点在哪里一样，说着一些苏白也辨不清真假的事情，而且每一句话都能够戳中要害。 如果这会儿站在这里的并不是苏白，而是别的玩家，恐怕已经在“苏玄”的蛊惑和诱导下投降放弃挣扎。不过苏白有些不同，他虽然是噩梦世界中少有的独行玩家，却是一个虚假的独行客，他这具看起来完全不强壮的身体背后，还藏着其他拼图的意识。 苏白与厉鬼拼图之间，哪怕不开口说话，也一样能够用意识进行沟通。 而现在，苏白就很想就目前的情况，向厉鬼拼图中的某位鬼物求助。 「幺。」 苏白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从上一世刚进入噩梦世界后不久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幺，一定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一定能够猜到他想要问什么。 可能没有任何拼图比幺更合适为苏白解惑了。 「你可以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幺的声音与店里的小五相比更平静，也一如既往地给予苏白一种支撑的力量。 而在幺说出结论之后，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拼图站出来反驳，这反而让苏白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很显然，无论是幺还是其他的拼图都没有从“苏玄”的身上感受到恶意和威胁。 哪怕假装成“苏玄”这件事情本身，在苏白看来就是最大的恶意，拼图们却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平静？甚至连幺也没有任何其它的意见？ “什么游戏？”苏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犹豫。 厉鬼拼图中的诡异全身心地信任着苏白，甚至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托付给了苏白，苏白对于拼图们自然也是毫无保留地信任。 所以苏白询问了自己的内心，他是真的很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眼前的诡异之物说那段记忆对他非常重要？为什么那段被模糊的记忆竟然会和他那位神秘的婚约者扯上关系？ 「一场游戏中的游戏。」 “苏玄”说话间就再次出现在了苏白的身边，并且伸出手遮住了苏白的双眼。 「只要完成这场游戏，我就将那段记忆的真相作为奖励送给我亲爱的弟弟。」 「另外……」 当苏白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他隐约听见那位诡异之物用略带伤感的声音轻声问了一句—— 「在这段时间里，认真考虑一下我确实是苏玄的这个可能性，好吗？」 “苏玄”的话音刚刚落下，苏白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掉入了虚海的坑洞一样失去重力，坠入深渊。不过和在虚海的时候不同，大概五六秒后苏白就感觉到身体被什么力量托着一样轻轻落地。 原本蒙上了黑暗的视野中也重新出现了光亮。 甚至耳边也传来了很多不同的动静。 苏白尝试着睁开眼睛，然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一条走廊中。走廊的一侧是明亮的玻璃窗，另一侧是一间间的教室。 虽然苏白还不知道那位诡异之物所说的“游戏中的游戏”是什么，但他现在似乎身处某个陌生的校园中。 第330章 虹槐十中 苏白可以确定眼前的校园和走廊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过，不过走廊墙壁上挂着的标语和海报上都写着“虹槐市第十中学”的字样，他应该仍然身处于那座虚假的虹槐市中。 学校建筑的楼层都不会很高，苏白这会儿应该是站在最高层的走廊上，旁边也都是属于高三一个个班级的教室。所以透过走廊另一侧的玻璃窗，苏白可以看见外面虹槐市的高楼、街道甚至马路上来往穿行的车辆。 比起雾城城主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小小的雾城，那位诡异之物构筑的这座虚假的“虹槐市”，更具规模，也更为真实。 如果不是因为苏白见到了一些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的存在，就算他真的恢复了记忆，就算这座“虹槐市”的一些建筑细节与他的记忆不符，他都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一座假的城市。 这座城市，真的太过于真实了。 苏白此刻身处的虹槐十中也看不出任何虚假的痕迹，他出现的时候应该是上课时间，虽然走廊里并没有人在行走，但旁边的教室里坐满了为升学考试做准备的学生和老师。 每一间教室里的人和上课的内容都完全不一样，苏白在走廊里走过的时候甚至还能发现趴在教室里睡觉的，和躲在最后一排偷偷玩手机的学生。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雾城中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细节。 不过…… 那个假装成苏玄的诡异之物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转移到虹槐十中？ 对于虹槐十中，苏白也有过些耳闻。在虹槐市的十所高中里，虹槐一中和虹槐九中的威名最甚，只不过虹槐一中出名是因为恐怖的升学率，而虹槐九中出名则是因为学校里的学生参加过不少打架斗殴事件，是虹槐市出了名的不良集中地。 虹槐十中算是才刚建造了五六年的新学校，完全不想跟在九中的后面成为下一个虹槐市学校中的口碑洼地，还想要靠着一股拼劲想要在十年内赶上虹槐一中的升学率。 只不过一中的生源与十中的生源之间存在壁垒，哪怕虹槐十中给了自己十年的时间，想要赶上一中的升学率听起来依旧是一个天方夜谭。 所以苏白会对虹槐十中有印象的原因，就是听别的同学说过十中的学习氛围比一中更恐怖。如果说一中之间的学习氛围紧张高压是因为学生之间疯狂的内卷，那么十中的学习氛围更像是一群不想卷的普通学生被困锁在了最严苛的监狱里。大部分在升学高压下留存的老师也严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狱卒，不仅会私下里对学生进行体罚和辱骂，甚至将学生按照成绩分成了三六九等。 据说在虹槐十中，成绩好的学生可以在学校里为所欲为，成绩不好的学生则饱受折磨。只不过因为虹槐十中的教学质量确实提升很快，再加上被欺负的学生拿不出任何有效的证据，别说有关部门，就连那些学生的父母都选择站在学校那边。 于是虹槐十中的校园氛围越来越畸形，越来越多的学生转学退学，甚至时不时有学生被救护车带走，但学校将这一切都隐藏起来，并且披上了升学率和成绩提升的光鲜外衣。虹槐市人们对虹槐十中的了解，可能远远不如苏白身边那些学生们的口口相传，而学生们之间说的话也都被打成了不可信的谣言。 此时此刻，苏白正身处于虹槐十中的走廊里。 “嘭——嘭！” 两声巨响在苏白的耳边响起，他一转头就注意到了旁边教室里传来的动静，教室后排的桌子和椅子被刚才还上着课的老师直接踢倒在了地上，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连学生也都摔倒在了地上。 苏白原以为这会儿被针对的，会是之前他看见的躲在后排玩手机的学生，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是，而且几个学生正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机，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拍摄着整个过程。 “章陈，你昨天的周测又下降了十二名，但凡你能够努力一点，我们班的排名也不至于停滞不前。”老师冷漠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学生，“现在大家的努力都因为你而功亏一篑，全力拉着你这个拖后腿的才勉强稳住了排名，你对得起大家吗？” “是啊！” “章陈你就是个废物。” “要不干脆转学去隔壁九中，去找你的同类算了。” 周围的学生竟然也在起哄。 “这可不是我说的。”老师只是瞥了地上的学生一眼，“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去自习室用电脑刷四个小时题，别让我从后台看到你停下来。” 摔倒在地上的男孩原本一动不动，在听到“自习室”这个词之后身体突然开始颤抖，然后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冷漠的老师，声音颤抖地哀求着—— “老师，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真的已经尽全力了！我每天放学都会在补习班学习到十点，我真的又在进步，如果不是上次考试的时候生了病一直在发烧，我真的一定会进步的！求求你别让我去自习室，我下次周考一定会进步的！” “去自习室不是为了惩罚你，自习室的名额有限，你父母很早之前就拜托我让你去自习室多练练，这次一定会让他们满意的。”老师说着，转身对旁边拿着手机的几个男生比划了一下，“送章陈去自习室，锁五个小时。” “好嘞。”那些男生幸灾乐祸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章陈，“走吧，章陈，自习室那样的好地方，我们想去还去不了呢！” “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退学！我要举报你们这些混蛋！”之前还唯唯诺诺的章陈，这会儿却疯狂地挣扎反抗起来，四五个男生围上来才把他按住。 不过就算被按倒在地上，章陈还是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大喊—— “我不要去自习室！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萧楼就是被送去自习室后才死的！萧楼就是被你们这群混蛋逼死的！现在他死了，你们又要逼死我！难道只要成绩能够上去，多死几个人也无所谓吗？” “啪！”旁边的男生直接在章陈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老师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一直冷漠的老师脸上挤出笑容，“章陈，让你去自习室只是想让你用那边的内网电脑多刷题而已，电脑里都是我们学校老师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题目和解析，你去那里待六个小时，只要不停地刷题就一定会进步的。至于萧楼，老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想来应该和学校没有什么关系吧？” “带他去自习室。” 老师挥了挥手，让那几个男生将被捂住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章陈拖出了教室。 苏白目睹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很难想象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一座学校里，他在现实世界里也遇到了很多老师，虽然和很多老师都不是很熟悉，但他们大多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还有很多老师对他表达出了让人难忘的善意。 一时间苏白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到底是真的存在于虹槐十中，还是说一切都只是那个诡异之物编造的噩梦？ 那个诡异让他看到这一幕的目的有什么？ 那些学生拖着挣扎的章陈与苏白擦肩而过，却没有看苏白一眼，就好像走廊里除了他们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一样。 「游戏很快就要开始了。」“苏玄”的声音如同管理员一般在苏白的耳边响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萧楼。」 第331章 新的游戏规则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萧楼？ 刚才叫章陈的学生口中那个可能已经死去了的孩子？ 也就是在苏玄的话音落下后没多久，一些完全陌生的记忆开始涌入苏白的脑海。 说是记忆其实也不准确，因为苏白的感受更像是在脑海中以极快的速度看了一部电影，一部与陌生人悲惨遭遇有关的人生电影。 在这部“电影”中，萧楼也曾经是那个被踢倒桌椅的学生，而坐在他身边的章陈虽然没有像那几个拿着手机的男生一样做老师的帮手，没有对萧楼恶意相向，但在萧楼摔倒的时候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一样埋头看书，好像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时候的章陈可能也没有想到，在萧楼以某种痛苦的方式离开这所学校之后，下一个“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人会是他。 在萧楼的记忆中也存在着那间神秘的自习室。 虹槐十中似乎设置了不少单人间的自习室，那个自习室的门虽然不是只能从外部打开，但外面却装有预约定时功能的门锁，美其名曰是一种帮助学生们集中注意力克服手机依赖和懒惰的有效场所。 自习室里有灯，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因为“线路问题”而出现故障，所以那个自习室无论什么时候打开，学生们看到都是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苏白可以在萧楼的记忆中看到那个自习室有多么狭小，当萧楼在自习室内站着的时候，他只需要稍微伸出手就能够触摸到自习室的天花板，在自习室里迈开步子也最多只能走两步。 而在这样漆黑狭小的环境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摆在自习室书桌上的那台电脑。 那台只连接着学校内网的电脑没有任何可以向外界发送消息的渠道，也无法浏览任何外网的信息。学生们在自习室里能够使用的就只有电脑上储存的各个学科的题库。学生在线完成试题之后，电脑会给予分数，给予学生一定时间去浏览错题的解析，并立刻让学生们对错误的题目进行举一反三的巩固。 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坏事，也的确是最让虹槐十中感到自豪的研究项目。在过去的几年里，这所学校靠着这套系统和稳步提高的升学率一时间风头无二，获得的各种有的没的的奖项甚至超过了虹槐一中。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套系统只能在虹槐十中的自习室内使用，这让希望孩子们可以快速提高成绩的家长们很是焦虑。 在家长眼中，能够被送入自习室的学生都是幸运的，就算学生们回家后抱怨诉苦，看多了各种虹槐十中获奖新闻和宣传的家长们也觉得那并不是学校的问题，肯定是自己家的孩子不珍惜机会，吃不了苦。 苏白则是从萧楼的记忆中看到了真实的自习室。 在那个漆黑狭小的密室中，他的双眼只能下意识地看向光线刺眼的电脑屏幕。只要盯着电脑刷题超过半个小时，萧楼的双眼就会开始感到刺痛，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但就算这样萧楼也不能……或者说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一旦超过了答题或者查看解析的时间，一旦长时间不继续答题，电脑系统就会判定自习室内的学生正在偷懒，并且立刻增加自习室的关闭时间。 为了能够尽快逃离可怕的小黑屋，萧楼和其他被关进自习室的学生们只能不停做题不停做题，一直坚持到自习室的预约时间结束。哪怕有一些学生因为过于痛苦直接昏死在自习室中，他们也必须在醒来后继续完成剩下的自习时间。 自习室的存在，就是虹槐十中一部分学生的噩梦，每一次进入自习室都是地狱一般的体验。 萧楼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噩梦地狱，但只要他依旧身处虹槐十中，自习室的预约时间仿佛永远都没有终结的那一天。 更让萧楼想不到的是，哪怕他用最糟糕的方式离开，他也依旧以游魂的方式被困在了这座他最厌恶的学校中，无法逃离！ 在苏白看来，虽然那个假装成苏玄的诡异之物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虹槐市”，但萧楼的记忆却很真实。因为随着记忆一同涌入苏白脑海的还有强烈杂乱的情绪和执念，无数的思绪瞬间充斥苏白的脑海，横里竖里全部都写满了变成游魂的萧楼想要离开这所破学校回到家人身边的强烈渴求。 哪怕父母曾经不理解他，哪怕是父母一次次同意他进入自习室，变成游魂的萧楼站在教学楼的高处，看到了父母痛苦哭喊的样子，看到了曾经美好的家的破碎。萧楼的情绪中充满了对回家的渴望，充满了对父母的愧欠，充满了对家的思念，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对学校的恨意，反倒不再是萧楼最深刻的情绪。 他只想要离开学校！ 他想要回家去！他想要回到家人身边去！ 站在虹槐一中高三的走廊里，苏白已经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些学生拖走章陈的时候没有看见他，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就是萧楼，一个被困在虹槐十中学校内的游魂。 「感受到萧楼的执念了吗？」“苏玄”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们这一场游戏的通关条件很简单，只要让萧楼离开学校就可以了。通关这场游戏中的游戏之后，我不仅会将那段真实的记忆还给你，也会送你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我现在就是萧楼，那我要做的就是走出这个学校。”苏白倒也没有因为苏玄的“慷慨”而感到欢喜，情绪依旧平静，“但那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游戏规则很简单，七天内每天向你见到的人提出一个请求，且对方能够达成你的请求，萧楼就可以在七天后离开这个学校。」 “什么要求都可以？”苏白有些奇怪，因为这样的游戏规则实在太简单了。 在管理员给出的游戏规则中，玩家每天需要完成玩家之外的“人”的一个请求，才能够减缓自己异变的速度，才能让自己存活到游戏的第七天。 而“向他人提出要求”这个规则，怎么都比“达成他人要求”要容易多了。 「什么要求都可以。」 「很简单吧？毕竟是哥哥和弟弟之间的小游戏而已。」“苏玄”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对于这位诡异说的话，苏白保持怀疑的态度。 第332章 死亡的定义 「看来我亲爱的弟弟还是不那么相信我。」“苏玄”的声音听着有种故作失落的夸张，就好像之前苏白听到的那句带着伤感的话只是一种错觉。 「不如我们来演练一下，你试着对我说‘哥，早点回家’，怎么样？」 苏白先是沉默了，因为这是他熟悉的那个苏玄失踪之前，他和苏玄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等苏白察觉到身体中的厉鬼拼图很平静之后，才开口对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说了一声：“哥，早点回家。” 一时间，苏白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那位诡异之物提出请求，还是在叮嘱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哥哥苏玄。 「好。」“苏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会早点回家，等晚上再带一个弟弟回家，不会让妈妈担心。」 至于“苏玄”从哪里找一个弟弟带回家，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看，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剩下的时间里，好好欣赏这个新环境，我们下次再见。」 那个假装成苏玄的诡异之物就好像知道苏白不会给予回应一样，说完之后就真的没有了动静。 第一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苏白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陌生校园的风景，依旧想不通那位诡异之物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感到无聊，所以特地屈尊选中他这个幸运儿来找点乐子？ 因为高三的教室在教学楼的高处，所以站在那里的苏白可以看见校园外的车水马龙，一切的一切要比连交通工具都少见的雾城真实太多太多。 虽然这会儿的苏白已经回忆起了管理员提供的信息，但是他不知道这样一座大规模的虚假城市中到底聚集了多少玩家？ 那个叫章陈的学生被带走过就没有再回来，那几个拖走章陈的学生虽然回到了教室，但他们依旧像是完全看不见走廊上的其它存在一样与苏白擦肩而过。 苏白也尝试着想要走出虹槐十中，但也不知道那位诡异做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无法离开身处的这栋教学楼。无论苏白从教学楼大门离开多少次，他都会再次回到五楼的走廊里。 而在这个过程中，苏白也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如果这座学校里的人都看不见他，他又该如何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他又该让什么人来接受他的请求？ 当学校下课的铃声响起，越来越多的学生在苏白的身边穿行，但一样没有人注意到苏白的存在。 不过也许是因为苏白并不是真正的游魂，无论他经历了什么，他仍然是一个拥有了游魂身份的人类，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能够穿过苏白的身体往前走。 苏白试着故意挡在一些学生的面前，然后那些学生就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苏白站着的位置，聊天的依旧在聊天，走路的依旧在走路，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先排除那位诡异故意将路封死这一可能性，苏白更偏向于他面前的这些学生看不见他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学生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这座“虹槐市”中被创造出来的居民。 和雾城的居民相比，这些“虹槐市”的“人”看起来更精巧更真实，生活方式也不像雾城的居民那样处处受到局限，但……普通人是看不见游魂的。 苏白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幕戏。 在这一幕戏中，“虹槐市”所有的存在都在扮演着“普通人类”这一角色，而苏白虽然也是人类，但他现在在剧本上的身份却是“游魂”，所以哪怕身份为“游魂”的苏白可以触碰到别的“人类”，别的“人类”也会因为苏白的存在而绕开路线甚至停下脚步，但他们的表现却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这就像是正在进行中的严格的剧本，只有破坏规则跳出剧本的人才能够注意到苏白这个“游魂”的存在。 而能够这么做的，应该就只有进入这座“虹槐市”的玩家们了。 只要玩家们可以恢复记忆，发现眼前的“虹槐市”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相当于跳出了背后人设计的“剧本”。苏白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曾经跳出过剧本，只不过在恢复记忆跳出剧本之后没多久他就被某个诡异之物硬塞进了“游魂”这个新的角色之中。 如果别的玩家跳出剧本，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看得见苏白。 不过…… 按照管理员的说法，没有完成他人请求的玩家会在零点后死亡，但玩家们在失忆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主动去完成他人的请求，恐怕第一天结束时就会有玩家死亡。 但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苏白不愿意去深思那位诡异之物的身份，但在与那位诡异的交流过程中，苏白总觉得对方创造这座“虹槐市”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杀戮。 那为什么任务中会多次提到“死亡”的字眼？ 等等。 苏白思绪中突然闪过了一件事—— 既然他现在的身份是“游魂”，他算不算已经“死亡”？ 苏白甚至想起管理员在宣布规则后补充了一句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舒服地躺下，快乐地迎接死亡呢？」 如果管理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在阴阳怪气，如果“死亡”也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呢？如果“死亡”只是玩家身份的一种转变呢？ 苏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无聊等待时的猜测。 如果想要知道真相，苏白要么用蛮力离开这所学校，然后正面对抗那位神秘的诡异之物，要么就留在学校里，等待一个能够“看见”他的人出现。 …… 等到凌晨一点的钟声过后，虹槐市商业街的大广告牌闪烁，已经没有了白天热闹的商业街上，有两个迷茫的身影从不同的路口走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到空荡荡马路上的男人茫然地环顾四周，“明明上了一天班，但我好像……又进入了噩梦游戏？管理员说的那些话……不会是我在做梦吧？刚才提示我已经‘死亡’的声音，也是做梦？” 第333章 最后的提示 凌晨的街道上，穿着睡衣的男人无力地坐在路边，头疼地回忆着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 “你也是玩家？” 一个女性的声音遥遥地从街的另一边传来。 男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大半夜穿着黑色漂亮小洋装的女生从那边走过来。男人从网络上见过一些类似的带着裙撑还缀满蕾丝花边的洋装裙子，只觉得那样年轻人的世界和他这样普通的中年大叔关系不大。 当然，在噩梦世界折腾这么久，他也不能说自己有多普通了。 “我叫陈溪。”穿着小皮鞋小洋裙的女生站在不远处扯着裙摆优雅地行礼，不过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自有一股傲气，像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小姐，“你也已经‘死亡’了吗？” “哎。”男人沮丧地垂下头，“虽然你说的应该是事实，但听着还是有些伤人。” “大叔，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脑子还有点懵懵的，只能清楚地记得管理员那个东西说我因为违反规则而‘死亡’。”陈溪看起来很精明，但对自己的现状显然也并不了解，“我们现在的状态，真的是‘死亡’吗？” “我的脑子里也像是养了一窝蜜蜂，嗡嗡嗡的。”男人无奈掩面，“我只记得早上起来之后，像以前一样坐地铁去上班，我的工作总是自顾自敲键盘，埋头苦干一天之后就回家陪家人吃饭，然后累得倒头就睡。如果不是听到管理员宣布我‘死亡’的声音，我可能醒不过来。” “然后我才想起来，我在成为玩家后没多久就已经从公司辞职了，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去上班？”男人抹了一把脸，似乎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按照管理员的说法，想要通关这场游戏应该至少要满足三个要求。” “我记得是让我们杀死城市内已经复苏的诡异，让那个什么诡异复苏的程度值低于百分之四十。”陈溪环顾四周，“暂时还没有看见什么鬼物走来走去，是因为诡异复苏的程度值还太低了吗？” “还需要确保每天能够满足他人一个要求，并在诡异复苏的城市里存活七天。”男人叹了口气，“如果晚上我老婆让我帮忙洗碗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是不是就能多撑一天？” “我在家躺了一天，一直到晚上才出来玩，并没有答应过别人什么事。”陈溪的表情也有些懊恼，“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拒绝那个莫名其妙想和我合影的路人。” “一天之内连他人的一个要求都无法满足的概率是多小？”坐在路边的男人抬头看向陈溪，“在学校和大部分公司里，老师和领导每天都会让人做这做那的吧？” “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才只有我们两个吗？”陈溪思忖片刻，“我觉得哪怕管理员说我们的状态是‘死亡’，我们的这场游戏应该也还没有结束。毕竟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聊天不是吗？你有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之前在家里恢复记忆，意识到这里可能只是一个和现实世界很像的游戏之后，就试图叫醒家人观察一下。但哪怕我打开了灯，也摇醒了家人，他们也像是完全看不见我一样，哪怕我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忙着焦急地四处找我联系我。” “就好像我整个人变成了他们看不见的游魂。” “游魂吗？我……”陈溪正想要说些什么，双眼却看向了不远处商业街的电子大屏，“大叔，你看那块屏幕。” 男人循着陈溪的视线看去，就看到商业街电子大屏上显示的内容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平日里就算是凌晨，那块屏幕上也播放着各种广告的海报或视频，但这会儿屏幕上却只写着一个大大的“1%”。 “大叔，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诡异复苏的程度吧？”男人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平静，“第一天诡异的复苏程度就只有百分之一吗？怎么说我也不是新人了，如果第一天只有百分之一的话，只有的几天时间里诡异复苏的速度会变得越来越快。” “我们现在应该就是管理员口中那种‘异变’的人类吧？”陈溪仔细想了想，“既然管理员将异变的人类和复苏的诡异归为一类，是不是意味着在普通人看不见我们的情况下，那些复苏的诡异能够看见我们，甚至攻击我们？” 陈溪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个踉跄人形向他们这边走过来，乍一看像是半夜里喝醉的上班族。 但是当陈溪定眼去看，就发现那个身影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外表，因为那个人形虽然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但脖子上按着的却是一个公文包，反而是一个脑袋被他拎在了手上。 「好麻烦……好麻烦……为什么要上班？为什么一定要上班？」那个被拎在手上愁眉苦脸的脑袋口中还巴拉巴拉地念叨着， “大叔，你的能力适合战斗吗？”陈溪看着身穿睡衣的男人，“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身上藏了什么有力的武器道具。” “我将所有用得着的道具都放在了噩梦世界可以用的背包里，不过进入游戏后那个背包好像消失不见了。”男人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我的能力算是可以用来战斗，但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媒介。” “那大叔你记得以后要把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陈溪从黑裙的腰后掏出一把掌心大小的迷你枪丨械，对着远处怪人脑袋上的行李箱就开了一枪，枪声在寂静的凌晨街道炸开，却似乎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为什么？！」 陈溪的子弹打中公文包后，那个怪人只是踉跄了一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那枚被拎着的脑袋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然后那个怪人就加快脚步向他们冲了过来。 「为什么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都听不见我的声音！为什么我必须做安排好的事情！我不要，我不做，这个按部就班的世界不如直接毁灭吧！」 “糟糕，不是我擅长应对的类型。”陈溪有些尴尬地转头就跑，“大叔，快走！” “可是我们能够去哪里？！”男人虽然起身跟着跑了起来，但还是有些迷茫。 “你忘了吗？管理员说完所有信息之后，还给了我们一条最重要的消息。”陈溪转头大声说道，“管理员最后的提示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到虹槐十中去！” 第334章 前往虹槐十中 “我的能力一开始是身体强化类，但最近我可以对拿在手上的武器进行强化，大家都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强化方向。”陈溪带着那位大叔在路口处转弯，借着对面商铺的镜子观察那个公文包怪人的动静，“不过我对近战技巧一窍不通，我哥就特地给我准备了一些方便远程的道具。” “普通的子弹对刚才那个怪人好像没有什么用处，虽然我身边还留着一些我哥给我准备的特殊子弹，但游戏才刚开始没多久，没人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还是先能躲则躲。” “你哥？”紧跟在陈溪身后的男人忍不住询问。 “我哥叫陈海，你可能听说过，他是烛光会的会……”陈溪下意识地说了一半，然后摇了摇头，“算了，烛光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烛光会？”男人却瞪大了眼睛，“那个超级厉害的民间玩家组织？如果说不死鸟的无名会是噩梦世界第一的组织，那烛光会就是第二……嗯，听说最近有关部门也组建了一支队伍，而且正在利用论坛回收各种道具，应该是召集了一批很厉害的玩家。但就算这样，烛光会也是玩家中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会长陈海更是我们这种普通玩家需要仰头去看的厉害角色，好像他在现实世界的家世也很厉害。” “你是那位陈会长的妹妹？”男人看着有些后知后觉，“那你应该更清楚烛光会很了不起才对。” “我以前也以为挺了不起的，再加上烛光会和无名会有过很多接触，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了噩梦世界里所有厉害的玩家，但是……”陈溪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某一段经历，“我之前经历了一次很危险的游戏，在那次游戏里我见到了一些实力非常恐怖的玩家。每次想起他们，我总觉得哪怕烛光会所有的玩家加在一起，可能也赢不了他们。” “比整个烛光会都要厉害的玩家？”男人显然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大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大叔吧？”陈溪中断了话题，转头询问对方。 “啊。”男人这才想起来对方做完了自我介绍，他却什么都没说，“我叫庄安平，我的能力是可以控制绳索以及一切可以用来替代绳索的物件，如果刚才能找到适合的媒介，应该可以把那个怪人给绑起来，但偏偏这会儿我身上连根皮带都没有。我没有加入什么组织，但我还挺想加入烛光会的。” “为什么？”陈溪看起来有些疑惑，“一般大家都会更想加入无名会，只不过加入无名会的条件很严苛，而且我哥经常用丰厚的条件去挖人，这才让烛光会慢慢做起来。” “但无名会的绝大部分都是一些留驻在噩梦世界的玩家吧？他们好像从来都不回现实世界。”庄安平摇了摇头，“我在现实世界还有爱人和孩子，怎么都不可能留在噩梦世界不走。” “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在哪里都无所谓，再加上烛光会也招募了一些常驻噩梦世界的玩家，下一步应该会像无名会那样在噩梦世界也清理一个基地出来。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很担心我哥。”陈溪皱了皱眉，“这座‘虹槐市’和真的城市很像，再加上‘活着’的时候我们都失去了记忆，我现在不知道白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哥哥到底是这座城市幻化出来的，还是说我哥哥陈海和我一起进入了这场游戏。” “我哥哥不是那种会轻易接受别人请求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命令他，如果……”陈溪的表情有些懊恼，“如果我今天没有问他要零花钱的话，也许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总之，我们还是得先去虹槐十中看看，也不知道为什么管理员最后会留下那样的信息提示。” 第335章 怪人和怪物 陈溪和庄安平两个人左拐右拐地绕到了那个公文包怪人的身后，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怪人一路念念叨叨探头探脑地向前走。 在公文包怪人往前走的时候，对面正好走过来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他们和公文包怪人面对面迎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怪异，平静得让站在后面的陈溪和庄安平觉得毛骨悚然。 哪怕往前走的时候撞到了公文包怪人拎在手上的脑袋，哪怕那个怪人的脑袋因为被撞而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那几个年轻人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个公文包怪人也没有像之前对待陈溪和庄安平一样用攻击的架势冲上去。 相反，那个公文包怪人只是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也许是被撞了脑袋之后心情不好，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陈溪他们还是听见那个公文包怪人突然愤怒地大喊了一声—— 「一群该死的混蛋，被当成牵线木偶了都不知道，真是蠢货！等你们死了我再教训你们！」 陈溪他们也听不懂那个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只能转身离开，先避开能力不明的公文包头，再去下一步的目的地。 “看起来，那个东西只能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庄安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到前方不远处显示着“1%”的大屏幕后，又有些发呆，“我记得管理员之前说过，诡异和异变的人类都是诡异复苏程度值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异变？” “那加上我们和刚才那个怪人已经有三个异常因素，别的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很可能还有别的异常，但加起来的程度值只有百分之一？”庄安平不禁陷入沉思，“那么等诡异复苏到达百分之四十，这座城市里会有多少诡异和‘死去’的玩家？？到底是这座城市里的诡异之物太多了，还是说这场游戏中的玩家数量也多得恐怖？” “……没想到大叔你还想挺多的。”一直在引路的陈溪停下脚步，“确实普通的大叔也不可能在噩梦世界待这么长的时间。仔细想想我可能才是那个虹槐十中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 “我看你一直往那边走，还以为你知道。”庄安平挠了挠头，“因为我家孩子也上初中了，所以我查过虹槐十中的资料，虽然离这里稍微有点远，但能知道大概在哪里。” “虹槐十中很有名吗？我和哥哥是去年才从国外回来的，对这里的很多学校不是很了解，只听说过这里有个很厉害的一中。”陈溪慢慢放慢了脚步，让更熟悉路线的庄安平走在前面。 “挺特别的学校，听说那个学校的老师都更有激情和教学热情，和一中比起来更能够带动那些不够自律不够努力的孩子提升起来，分数线也更低一些，应该挺适合我家孩子的。”庄安平想了想，“虹槐十中平时都不让进去参观，如果这座城市真的和虹槐市一模一样，我还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学校里面的样子。” 凌晨一两点的尴尬时间让陈溪和庄安平也无法验证他们能不能如同透明人一样逃票坐公交车省点力气，只能向着虹槐十中所在的方向一路步行。 路上庄安平还从地上捡了一根绳子，按照他的说法，他可以以这根绳子为媒介对敌人进行束缚，听着在战斗中会很有用处的样子。 陈溪也提前给手中的武器道具装上了特殊的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庄安平之前猜测的那样，两个人在前往虹槐十中的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别的“死去”的玩家，但看到了一些和公文包怪人一样的存在。 有乍一看很正常但是正面和反面都长着一张脸的怪人，一张脸在哭，另一张脸却在笑。 有巨大的长着人头的鸟类，甚至会在空中短暂的盘旋。 这些诡异的风格和陈溪他们在噩梦世界遇到的诡异之物都不太一样。以往在噩梦游戏中遇到的诡异，更像是陈溪他们在现实世界恐怖片中见到的各种不同的鬼物，而这座城市里出现的“诡异复苏”简直就像是怪人或怪物图鉴。 为了保险起见，陈溪他们还是尽可能绕开了那些怪物。 也许是因为怪物的数量还不算太多，陈溪和庄安平一路还算顺利地找到了虹槐十中，校园这样的地方在凌晨的时候显得安静的可怕。 学校的门房也已经休息，校门和侧门都牢牢锁着。幸好陈溪和庄安平也算是被红月浸润过的玩家，虽然一个瘦弱一个人到中年，但爬墙这种小事还是轻而易举，没多久就翻身进了学校。 不过让陈溪和庄安平有些惊讶的是，凌晨两点的校园并不是没有人，他们在并不大的校园里走了一会儿，就发现最里面的那栋教学楼里竟然还有灯光亮着。 “早就听说十中的老师很有教学热情，没有想到这么晚都没有离开学校。”庄安平的语气很是感慨。 “但为什么管理员要让我们到这里来？这个学校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陈溪困惑地环顾着四周的校园。 虽然已经是深夜凌晨，但虹槐十中的校园里还亮着一些路灯，灯光昏暗不刺眼，也照亮了一些周围的设施。在陈溪和庄安平的眼中，虹槐十中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学校，教学楼和绿化都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唯一给他们留下印象的可能就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标语。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父母养育辛苦，报恩唯有苦读。 要成功，先发疯…… …… 各种网络上常见的夸张标语在虹槐十中的校园里随处可见，甚至连一栋栋教学楼门口的电子屏幕上都滚动着一条条类似的“励志”标语。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庄安平竟然是第一个有些受不了的。 “你孩子恐怕也不会喜欢这个学校。”陈溪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标语攻击，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两个人加快脚步向着亮灯的方向走，绳子和武器都被藏在了随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随着两个人越发靠近亮灯的地方，一些声音开始传入他们的耳朵—— “真的晕倒在里面了？” “里面太黑了，监控也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学生倒在里面。我们要不要通知这个孩子的家长？” “刚才里面传来了好几次撞击的声音，会不会有外伤？校长早就打算给自习室的墙壁加软装了，结果还没动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先把门打开。” 第336章 另一道声音 “听起来像是出教学事故了？”庄安平不只是一个噩梦游戏的玩家，也是现实世界某个孩子的父亲，所以在遥遥听见教学楼里传来的声音时，很敏锐地做出了判断。 教学楼传来动静的地方是在一楼，借着灯光，他们站在远处就能看见几个站在那里的人影。从声音和身形来判断那几个应该都是成年人，而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一个则应该是学校里的学生。 “我们再靠近一些。”陈溪将自己藏在阴影中，然后蹲下身子小心前进。 庄安平也马上跟了上去。 明明知道他们身为已经“死去”的人，已经无法被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看见听见，但真让他们大大咧咧地站在窗外看戏的话，那种感觉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而教学楼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我已经让人把那个学生送去医务室休息了，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可能没有办法再进自习室了。” “又有一个学生受不了了，我们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这种封闭式的自习室惹出的问题越来越多了，也许我们应该取消，让所有人知晓并自由使用那套系统。这样对我们学校来说也是一个转型和盈利的好机会，那种狭小的自习室真的没有必要存在。” “已经有一些学校知道我们的做法了。” “我知道，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我们不做，别的学校也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现在能够赌的，就只有我们手上的这一批学生。” “如果等到了那一天，所有学生离开了学校，一切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怎么办？再去找新的学生？” “我们去哪里找新的学生？” “……” 说话的人似乎在教学楼内走动，而且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们在说什么？”陈溪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怎么感觉他们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听起来却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说的系统我倒是听说过一些，每次有人介绍虹槐十中的时候，都会提到这个学校自己研发的学习系统，听说里面有虹槐市最强的题库，也是十中升学率每年提高的秘密武器。”庄安平说着也皱了皱眉，“不过别的学校其实也有类似的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虹槐十中的这套题库那么厉害。” “而且刚才他们说的话听起来确实很奇怪，就好像……”庄安平似乎也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好像那些学生只是消耗品而已。但学校最后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学生好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陈溪和庄安平都觉得他们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有问题，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为什么。 此刻站在教学楼内阴影处的苏白倒是意识到了问题出现在哪里。 因为“死去”的身份，苏白无法离开这栋教学楼，就只能在各个楼层之间徘徊。在观察各个楼层的过程中，苏白找到了萧楼记忆中位于一楼的自习室，其中一间自习室处于锁定的状态，应该就关着那个叫章陈的学生。 一直到入夜，那个学生都没能从自习室内离开，苏白再听见动静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个章陈以昏迷的状态躺在了担架床上，然后就听见了那些站在自习室外的老师们的对话。 先不管为什么虹槐十中的老师凌晨了都还在校园里走动，当那些老师开始说话的时候，异常就发生了。 苏白能够很清晰地听见那些老师聚在一起时说的话，但是当那些声音进入苏白脑海之后，竟然同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同时出现的另一道声线，硬生生挤进了苏白的脑子。 就好像苏白刚下楼的时候听见那几位老师说—— “真的晕倒在里面了？” “里面太黑了，监控也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学生倒在里面。我们要不要通知这个孩子的家长？” …… 这些话进入苏白大脑的时候竟然出现了另一道叠加着的声线—— 「这一次的试验品又失败了？」 「我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这一次的人鱼遗族从虚海离开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要不这一次的试验就到此为止吧？」 …… 「我已经让人把那条人鱼带走，他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已经不可能再继续进行我们的试验了。」 「又折损了一个人鱼遗族的试验品，我们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在这场针对虚海的试验中耗损的人鱼遗族越来越多了，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取消试验，让红月下其他的遗族都知道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绝境，说不定会找到别的生路？我们没有必要孤军奋战。」 「已经有别的存在发现我们囚禁了所有的人鱼遗族。」 「我知道，但如果让那些东西知道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绝境，就算我们停止试验，那些东西也会用更疯狂的手段折磨那些人鱼，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与其那样，还不如用剩下的人鱼继续做试验。」 「如果等到那一天，所有的人鱼遗族都在试验中死去，而对虚海的试验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怎么办？所有的人鱼遗族都已经被囚禁在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找更多的人鱼？」 「我们去哪里寻找别的可以进出虚海的试验品？」 「……」 如果接收到这些信息的不是苏白而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浸润和强化的普通人，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了瞬间炸开的信息而晕过去。但即使苏白还能够在角落里站稳脚步，也还是震惊于他脑海中出现的那道诡异的声线。 明明教学楼里的老师是在谈论自习室里晕过去了的学生，为什么会变成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谈论从虚海离开后半死不活的人鱼试验品？ 苏白甚至捕捉到了一个之前并未接触过的词——“遗族”。那些说话的人称呼人鱼为“遗族”，这倒并没有让苏白多么惊讶，毕竟他曾经见过名叫洛丽玛丝的人鱼，她和她的族人出生于某个已经崩塌的文明，从毁灭的文明中存活下来的人鱼被称为“遗族”倒也不奇怪。 苏白也知道人鱼拥有穿梭于虚海的能力，从洛丽玛丝的话中判断，那应该是他们特有的能力。 但是，将所有人鱼抓起来囚禁的“人”是谁？ 他们用人鱼进行虚海相关试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绝境意味着什么？ 那个假扮苏玄的诡异之物让他听见这些声音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的，苏白可以肯定是那个“苏玄”让他听到了这些声音，他之前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苏玄”要把他困在虹槐十中。但如果他脑子里出现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这里的学生暗指人鱼，自习室暗指虚海，老师暗指着一些有着不明目的的神秘“人”，即将到来的“高考”暗指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绝境或是别的东西…… 那么“苏玄”似乎只是借用了虹槐十中的外壳，想要将一些信息告诉苏白？ 为什么？ 人鱼与虚海的实验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白正感到费解的时候，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他刚才听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去哪里寻找别的可以进出虚海的试验品？」 可以进出虚海的试验品？ 苏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虽然能够进出虚海的人鱼几乎已经绝迹，但一直以来似乎都有一些存在每隔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跨越虚海前往噩梦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选为“玩家”的人类是不是也能够进出虚海？ “人类，也可以成为试验品？” 第337章 不能止步不前 关于玩家的真相，苏白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只是上一次答应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委托的时候，作为回报获得了一些信息。当时苏白从那位管理员的口中得知的消息是，黑方和白方并不是诡异之物和人类玩家之间的战斗，而是噩梦世界与现实世界这两个被虚海连接的世界之间的抗争。 这也是为什么将来的某一天几乎所有的人类和诡异之物都会被卷入看起来战力悬殊的残酷战场。 但是虚海在这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在被视作试验品甚至消耗品的人鱼被耗尽之后，真的有人在用人类玩家作为真的消耗品进行试验吗？ 是当初那个管理员说了谎，还是现在的“苏玄”给出了错误的信息？ 亦或者说两者都是真实的？ 苏白这会儿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在他丢失的记忆中存在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是有这样的感觉，苏白越是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恢复记忆。 无论是哪一段记忆。 “而且刚才他们说的话听起来确实很奇怪，就好像那些学生只是消耗品而已……” 陌生的声音将苏白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站在阴影中向窗外望去，借着一楼没有熄灭的灯光可以看见有两个人在窗外探头探脑。 苏白没有考虑为什么凌晨一两点的学校会这么热闹，因为他认出了那两个人中有一位故人，也就是那个烛光会会长陈海的妹妹陈溪，也是曾经和苏白在镜子公寓里同行过一段路的玩家。 如果陈溪只是随着这座城市出现的“幻象”，应该不会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才对，所以苏白有理由相信出现在窗外的陈溪不仅是玩家，而且还是已经恢复了记忆的玩家。 那么站在她身边的那位气质憨厚的大叔，想来应该也是一位玩家。 在雾城的时候，苏白曾经从别的玩家口中得知，那个和苏玄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少了一根尾指的男人在做了一段时间的独行客之后，就被陈海以非常高昂的代价招募进了烛光会。 烛光会的口碑在一些老玩家看来其实很糟糕，平日里也没有少做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情，所以陈海这个人的性格也绝非良善，属于是那种苏白不愿意与之交谈的类型。只不过陈溪这个妹妹虽然性格也不算平易近人，却还算能够沟通，所以苏白曾经想过以陈溪为突破口去了解烛光会那位叫“苏玄”的玩家。 但后来苏白放弃了。 为什么呢？ 也许是苏白在急切地想要求证苏玄下落的同时，很清楚“苏玄”的那个壳子里并不是他想要找到的哥哥。 那么现在呢？ 苏白冷静下来，询问自己—— 现在这个创造了“虹槐市”的苏玄，真的是假的吗？ 苏白早就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着问题的答案。 从雾城那些玩家的转述中可以察觉到，好像有一个不知道来历身份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苏玄的躯壳。但因为苏玄的躯壳一直排斥着外来的鬼物，那个东西才通过酒精的麻醉来让自己感觉不到痛苦。 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占据了苏玄躯壳的鬼物并没有像普通人类玩家那样拥有可以异变为能力的天赋，但根据金家兄弟的说法，“苏玄”所在的地方根本没有诡异之物靠近，甚至会有诡异之物在“苏玄”靠近时逃离。 如果那种驱逐诡异之物的能力并不是占据了“苏玄”躯壳的那个鬼物的能力，是不是就意味着苏玄的那具躯壳本身就是异常的？ 究竟是因为那具躯壳有着驱逐诡异之物的能力，还是诡异之物在那具躯壳上感知到了一些不得不逃离的气息？ 之前苏白曾经询问过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关于“苏玄”的事情，但对方却立刻扯开了话题，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还是因为他不愿意提及？ 苏白知道，如果他白天时见到的“苏玄”真的是苏玄，如果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哥哥苏玄本身真的就是异常的存在，如果“苏玄”说的是真的，如果之前母亲醒来时说的不认识苏玄的话并不是因为失忆或者老糊涂…… 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说得通。 如果“苏玄”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苏白强迫自己冷静之后整理出来的拼图中，“苏玄”也许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而他所使用的最初的那具人类躯壳应该是人偶师……也就是鬼巫的作品。但是在一年多之前，苏玄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现实世界，却留下了那具他使用了很多年的躯壳。 然后那具躯壳阴差阳错之下被路边的野鬼占据，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苏白和母亲找到“苏玄”的时候，那个醉醺醺的醉鬼根本无法认出他们的身份。 再就是此刻呈现在噩梦游戏中的这座“虹槐市”，之前苏白和“苏玄”在路上闲逛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座城市的时间仿佛也停留在了一年多之前，已经改建的公园还是一年前的样子，已经倒闭的电影院也依旧还在。 如果“苏玄”真的在一年多以前离开了现实世界，那么他就不会知道这座城市在之后的一年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所创造的“虹槐市”自然也会是一年多以前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 “苏玄”为什么会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苏家，会一路陪伴着苏白长大，会成为苏白记忆中那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苏玄”又为什么在一年前毫无留恋地离开，又在此时此刻重新出现在苏白的面前？ 苏白对真相的拼图依旧零零散散，每次他拼凑出一个问题的答案时，就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在他的面前。苏白不知道那些用人鱼做试验的“人”是谁，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绝境有多么恐怖，也不知道噩梦游戏背后的真相，甚至脑海中关于“苏玄”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混乱。 但苏白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能止步不前。 只有不断向前走，不断取回丢失的记忆，他才能够彻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苏白并不会因为太多疑惑和问题而感到迷茫和无助，就算把人类玩家和“苏玄”都丢在脑后，苏白的身边也一直都存在着陪伴他左右的拼图们。 第338章 对视上了 不过苏白其实很意外会有别的玩家进入虹槐十中。 苏白知道可能只有恢复记忆且跳出“剧本”的玩家能够看见已经“死去”的“萧楼”，但玩家在第一天就来到虹槐十中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我们进去看看吧。” 苏白听见陈溪在窗外出声。 “陈溪小姐……”另一边的男玩家试图阻止想要直接推开窗户翻进去的陈溪。 “别担心。”陈溪虽然穿着看起来复杂的裙子，但动作却很灵活，找到脚部的支撑点后就直接翻身跃入教学楼内，“对他们来说我们已经是‘死去’的人了。一路上我们也遇到了很多‘人’，但不管我们怎么做，他们都完全无视了我们的存在，不是吗？” 听着不远处两位玩家的对话，苏白知道陈溪此刻的身份不只是玩家，而且是已经“死去”的玩家，他们的“死因”恐怕就是在失忆的情况下未能完成管理员告知的规则，未能在一天内满足他人的某个请求。 陈溪和另一位玩家的出现也证实了苏白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些因为违反规则而“死去”的玩家并非是真正死去，更像是被切换成了另一种身份状态。 也许是因为玩家的信息来源于管理员的声音传递，这导致他们根本意识不到管理员口中的“死去”有可能带着别有意味的双引号。 另外，苏白注意到另一位玩家喊出了陈溪的名字，这似乎意味着陈溪他们虽然已经“死去”，却并没有像苏白那样获得一个新的身份，陈溪依旧是陈溪，她身上的穿着也依旧极具个人特色。 而苏白之前被丢进虹槐十中的时候，他身上原本一中的校服也直接变成了完全陌生的虹槐十中的校服，上面甚至还贴着“萧楼”的刺绣名牌。 苏白就像是从一个剧本被丢进了另一个剧本中。 和苏白相比，陈溪他们则更像是在恢复记忆之后完全地脱离了剧本的束缚。 也许就像管理员说的那样，既然死亡已经无法避免，不如干脆躺下来等待“死亡”的降临。说不定管理员话语中隐藏着的意思是，只要玩家躺在床上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就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满足他人的请求而走向“死亡”。 “死亡”说不定才是这场游戏真正的开局。 但是……恢复记忆后脱离了剧本的玩家应该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不再被剧本束缚的玩家们又为什么要来到虹槐十中呢？ “啊。” 苏白正思忖着的时候，刚刚跳进教学楼走廊的陈溪就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身影。 下一秒，两个人的视线就对视上了。 “你能看见我？”陈溪在注意到对方视线后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是玩家？” “我叫萧楼，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苏白没有忘记自己手中多了一份新的剧本，他现在叫萧楼，是虹槐十中的学生，而且是比章陈更早进入自习室并“死去”的学生。 刚刚拿到这份“剧本”的时候，苏白甚至很困惑为什么身为诡异之物的“苏玄”会那么关心一座小城市中某个学校中的某个学生的生死。当时苏白觉得，总不至于一个诡异都想要在现实世界推动教育变革吧？ 但是当那道奇怪的声音如同窜频一样进入苏白的大脑之后。 苏白开始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说章陈代表着被一些神秘“人”丢进虚海后半死不活的试验品甚至消耗品的人鱼，那么比章陈更早进入自习室的萧楼这个身份是不是同样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是玩家？”陈溪脸色有些难看地向后退了几步，“难道你是怪人？” 怪人？ 苏白又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 而陈溪也开始上下打量眼前的苏白，那谨慎的眼神像是准备从苏白的身上看出条尾巴，或是什么隐藏起来的异常似的。 第339章 自我说服 苏白的身上没有尾巴，不过在陈溪的眼里，眼前这个“学生”的身上也并非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因为…… 因为陈溪记得这张脸，说实话想要让陈溪忘记自己曾经见过这张脸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陈溪自认和哥哥陈海一样不是个多么良善的人，不过陈溪和陈海的不同之处也在于她对于这件事情很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归自知之明，陈溪在镜子公寓里第一次见到苏白的时候其实印象很不好，毕竟那个时候的苏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殃殃的，仿佛命不久矣。 别说陈溪，那次参加游戏的大部分玩家应该都会觉得，哪怕不面临诡异之物的威胁，整个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苏白可能没等游戏结束就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初期印象，苏白在那场游戏中的表现才给陈溪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刚开始的时候，陈溪真的觉得自己的运气烂透了，当时进入噩梦世界的那么多玩家中除了那个叫桑桑的女人之外所有人看起来都不靠谱，包括她自己。 但最后呢？ 当时参加游戏的人当中不仅藏着无名会的会长风铃，甚至还出现了苏白那样让传说中的不死鸟小姐都小心翼翼恭敬对待的存在。 虽然当时风铃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但陈溪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从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陈溪，真的能够感觉到那位不死鸟小姐和苏白站在一起的时候，是处于下风的。 烛光会和无名会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有的人会觉得两个玩家组织一直都在分庭抗争，但陈溪看得出来无名会一直都没怎么把烛光会放在眼里，所以她那个自视甚高的哥哥才会对无名会以及他们的会长风铃时时刻刻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 听多了哥哥陈海的抱怨，陈溪可以算是最了解无名会以及那位不死鸟小姐有多么强大的人之一。 正因如此，陈溪很难想象当时解决了一切危难……甚至摧毁了那个看不到出路的绝境的苏白到底有多强大？ 哪怕镜子公寓的经历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苏白在陈溪的眼中一直都是强大到了恐怖地步的存在。在噩梦世界，对方那让其他玩家愣神的外貌与他是实力相比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可是现在，这样可怕的存在就站在陈溪的面前，却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什么……萧楼？ “你确定你的名字不是苏白？”陈溪向来快人快语，一边报出了对方的名字，一边打量着和当初病殃殃状态完全不同的苏白，“这个世界上虽然有长得相像的人，但在同一座城市里长到两个年龄相仿还都能长成这样的人也太难了吧？你不就是苏白吗？！” 都能长成这样…… 苏白的眼角不可察觉地抽了一下。 面对这种性格的熟人，苏白还真有些难以应对。 苏白预料到苏玄将他丢进虹槐十中，还给了新的任务规则之后，他会有很大的概率遇到那些能够看见他的玩家们。但苏白没有预料到他最先遇到的玩家就是不久前刚刚同行过的故人，否则他一定会想办法先在自己的脸上叠一层马赛克。 “我叫萧楼。”苏白使用了自己出色的表情管理能力，脸上露出的是身为“知名”杂货店老板标准化的待客微笑，“是虹槐十中的学生。” “陈溪小姐，你认识他？”另一边的男玩家也努力翻身进了教学楼。 也许是相比在路上遇到的陌生玩家，陈溪和眼前的苏白更熟悉一些。所以在回答对方问题之前，陈溪先指了指身边的玩家对苏白说道：“这位是庄安平先生，是我路上遇见的玩家，人……应该不是坏人。” 苏白看得出来，陈溪压根就不信他的新身份。 “这位是苏白，以前一起通关过游戏的玩家。”陈溪转身就向庄安平介绍。 “可是他刚才说自己叫萧楼，是虹槐十中的学生。”庄安平看着语气很笃定的陈溪，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陈溪小姐，是不是认错了？” “怎么可能？”陈溪睁大眼睛，“长这样的人很容易认错吗？” 庄安平下意识看向苏白的脸，哪怕身上穿着虹槐十中运动服款的校服，对方那张脸也足够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庄安平的女儿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开始和同学们一起追荧幕上的偶像，庄安平也看过女儿喜欢的那几位哥哥，但看着远远不如眼前这一位好看。 至少小姑娘在他面前天天介绍那几位哥哥，庄安平都至今没能分辨出谁是谁，而眼前的这位却好看得让人很难忘记。 庄安平甚至觉得，如果让他女儿看见这位……同学的话，对那些哥哥的执念恐怕都能消散很多。 就像陈溪说的，长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认错。 “但他的样子也太奇怪了，如果是玩家的话没必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啊？难道他有很多仇家？”庄安平看着眼前这位同学平静的表情。 “应该……不会吧？反正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是对立的。”陈溪看着也努力回忆了一下，不过她对苏白的了解确实少之又少。 “会不会还没有恢复记忆？”庄安平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我们在‘死去’之前也完全不记得噩梦世界和玩家的事情吧？会不会他还处于那种失忆的状态？” “但他叫苏白，不叫萧楼啊。”陈溪有些困惑。 “很多人都会在噩梦世界用假名和代号不是吗？”庄安平却觉得很正常，“说不定萧楼才是他的真名，苏白只是对外的假名字而已。” “……可他能够看见我们。”陈溪说完，想了想之前在镜中公寓的时候苏白那些强得离谱的操作，又若有所思地说，“也是，如果是他的话，能看见我们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苏白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似乎自己说服了自己。 “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记忆？”陈溪有些懊恼地看着眼前的苏白，“如果他恢复记忆的话，一定能帮我们很多忙！” 第340章 怪人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资深者？” 庄安平看懂了陈溪对苏白的态度，无论对方是苏白还是萧楼，陈溪认识的那位玩家的实力无疑十分强大，这才能够让身为烛光会会长妹妹的陈溪如此信任，甚至相信只要对方像他们一样恢复记忆，就可以成为极强大的助力。 “如果无名会的会长算是资深者的话，那他一定也是资深者。”陈溪十分肯定地说道。 虹槐十中的凌晨依旧夜色浓郁，除了陈溪他们所在的最后方教学楼之外，整个校园都笼罩着沉闷的死寂，只有偶尔窗外吹来的风声能够稍稍打破这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气氛。 陈溪和庄安平来到虹槐十中的原因，是因为管理员在规则信息的最后给出了“去虹槐十中”的提示，能够在这里遇见苏白对陈溪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在陈溪看来比哥哥陈海还靠谱的苏白正处于失忆的状态，她只能尝试着通过各种方式唤醒苏白的记忆，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苏白对陈溪来说毕竟只是一个认识的陌生人，她连苏白这个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确定，无法唤醒苏白的记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也就是在陈溪有些无措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响动打破了凌晨的死寂。 那声音一开始还非常微弱，但渐渐就变得清晰而诡异，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是很多东西正在慢慢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 感知到那种动静之后，陈溪和庄安平立刻警觉了起来，前者准备好了对付诡异之物的武器道具，而后者也拿出了之前在路边捡到的绳子，两个人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些声音停留在了教学楼外，还有一些声音则从另一边绕进了教学楼内。 就在陈溪他们屏住呼吸的时候，一些匍匐在地上但四肢却十分灵活的东西正在快速向他们靠近，并伴随着一阵阵的窸窣声从黑暗中浮现。 等陈溪他们看清那些东西的样子之后，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那些东西身上都穿着得体的衣服，有的甚至穿着笔挺的西装，但它们一个个趴着地上前进，异常灵活的四肢让教学楼内外的那些东西拥有惊人的移动速度。 但这些还不是最让陈溪他们感到震惊的。 最让陈溪他们接受不了的是，那些穿着得体匍匐在地的东西都长着诡异的鱼头！ 长着鱼头的怪人！ 陈溪他们马上就联想到了之前在街上遇见的那个长着公文包脑袋的怪人，但那个公文包怪人形单影只，而出现在走廊里的这些鱼头怪人就有七八只，教学楼的外面还时不时响起不妙的动静。 两位玩家都向后退了一步，将“失忆”的苏白挡在了他们身后。 那些鱼头怪人则在靠近光亮处之后就停下了动作，抬起那诡异的鱼头，盯着正前方的玩家们。 陈溪和庄安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不过“失忆”的苏白目前也正处于他们的保护之中，如果那些鱼头怪人真的直接冲过来，两位玩家的战斗压力也会攀升。 陈溪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苏白，也许是那些鱼头怪人的外表以及趴在地上快速前行的动作实在是太诡异太一言难尽，苏白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是怪物。”对于已经拥有了新剧本的苏白来说，虽然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诡异的东西，但业余的演技还是让他表现得对那些东西很熟悉似的，就好像每到深更半夜的时候这些动作恶心的鱼头怪人就会出现在校园里，而名叫萧楼的原住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们可以到楼上去，楼梯间有门可以锁上，天台的门也开着。”如果不是因为苏白根本无法离开这栋教学楼，他一定会提议直接离开这个学校。 “走。”眼看着鱼人渐渐逼近，陈溪和庄安平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只能跟着苏白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跑去。 上楼梯的过程中，那些鱼头怪人就好像是在故意戏耍猎物一样，明明动作极快，但一靠近陈溪他们就开始放慢速度，甚至抬高着鱼头，像是观察猎物一样左右挪动身形。 看着让人觉得瘆得慌。 也就是在三个人即将冲进二楼，眼看着就能把楼道里的门关上的时候，那些可怕的鱼头怪人突然加快了速度。 为了能够有时间关上门，庄安平快速解下一直准备在手上的绳索，直接丢向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鱼头怪人。绳索在那个鱼头怪人的身上疯狂收紧，让那个穿着长裙的鱼头怪人怪叫着摔下楼梯，连带着旁边的怪人也难以继续匍匐上楼。 “嘭！” 陈溪将楼道里的门猛地关上，并且立刻反锁，然后带着庄安平和苏白向后退了好几步。 门外传来那些鱼头怪人推门撞门的声音，但没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门外的那些怪人已经放弃了继续追击。 “那些是什么东西？”庄安平困惑地看着楼梯处，“之前我们在学校外面看到的长着公文包脑袋的怪人可以说是上班上疯了，正面背面都是脑袋的那个自言自语起来精神也不太稳定，但长着那么大一个鱼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学校里的怪人都特别喜欢吃鱼？” “我们得继续上楼。”苏白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楼道门，总觉得门外的动静消失得太快了。 只不过苏白的话刚说完，一只鱼头就突然在楼道门上冒了出来！ 是的，一只鱼头冒了出来，就好像阻挡在那里的并不是一扇门，而是可以跃出的水面。 “呯——”陈溪直接掏出武器道具，对着那个鱼头就是一枪。 但是陈溪武器中的普通子弹打在鱼人身上之后，动静甚至比之前攻击公文包怪人的时候还要更小一些，几乎像是将子弹打进了一片水池中，不仅子弹被无声无息地吞噬，也没有对鱼头怪人造成任何伤害。 被子弹打中的鱼头怪人直接跳着穿过紧锁的楼道门，然后一个个鱼头怪人紧随其后。 陈溪他们三人一步步沿着二楼的走廊向后退，而那些趴在地上的鱼头怪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个恐怖的怪异幽灵。 第341章 我们需要水 “没办法了。” 在意识到这些鱼头怪人的特点不仅仅是难看，而且还拥有着能够穿透门甚至墙壁的特殊能力之后，陈溪也放弃了继续使用普通的攻击，而是有些舍不得地从裙子宽腰带的内侧取出了两板精致小巧的子弹。两板子弹的颜色略有不同，陈溪略微迟疑之后选择了其中一种装入小巧的武器道具。 “呯——！” 陈溪的枪法不错，这一次的子弹虽然没有击中鱼头怪人的脑袋，却也直接击中了鱼头和身体连接的位置。在子弹击中的瞬间，一道火星蹦出，鱼头怪人的上半身竟然直接燃烧了起来！ 「呜——」 站在后方的苏白有些疑惑，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燃烧的人形，但眼前鱼头怪人燃烧起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火势之大甚至开始向旁边的其它鱼头怪人蔓延。 而那些鱼头怪人也像是畏惧着火焰一样向后退去。 难道是怕被做成烤鱼吗？ “难道那个就是……”庄安平被陈溪这一发子弹的威力吓了一跳。 “咳咳。”陈溪握着武器道具的手也抖了一下，像是同样对子弹的威力感到惊讶，但陈溪还是沉住气，一边观察着那些后退不再前进的鱼头怪人，一边带着庄安平和苏白向后退，“对，这就是我哥特地为我准备的特殊子弹，是从噩梦世界找到的稀罕货。” “我只能庆幸管理员还允许我们带上随身物品进入这个游戏，不然我哥一定会揍我一顿。”陈溪警戒着的时候，口中依旧忍不住说些什么，“倒是庄大叔，你真的不是新人吗？就算后来换了一身衣服，带进噩梦游戏的随身物品应该还在那个‘家’里吧？” “别开玩笑了，既然我已经想起来那个家里的人都是假的，再回去总觉得有些渗人。”庄安平也尝试着在教学楼里寻找能够使用的媒介，“而且我随身确实不会带太多东西。你刚才也看见了，就算我把再多绳子带在身上，那些绳子最后也会被我丢得一干二净，还经常连回收的机会都找不到。” “所以我也习惯了走到哪里捡到哪里，有时候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当绳子，队伍里的朋友也会当场撕几块布条给我。” 听着庄安平的话，陈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咬着牙强调：“抱歉，这条裙子可是我最近的心头好，大叔你还是让那边的萧楼同学给你撕块布吧。” 陈溪他们身后的走廊尽头还有一处楼梯口可以上下，但考虑到楼梯口的门根本挡不住这些鱼头怪人，她只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道具，想要观望一下自己手里的特殊子弹能不能彻底解决眼前的困境。 第一只鱼头怪人燃烧起来的时候，其它的鱼头怪人也畏惧地后退。而横在走廊里的那只鱼头怪人的身体一直熊熊燃烧着，将其它的鱼头怪人阻挡着无法靠近陈溪他们。 但是很快，剩下的鱼头怪人又匍匐在地上移动起来。 只不过那些鱼头怪人并没有想着跨越燃烧着的同类的尸体，而是调转方向直接冲向右侧的墙壁。鱼头怪人们就像之前穿过楼道门的时候一样直接穿过了旁边的墙壁，进入了右侧的教室。 陈溪他们甚至可以听见教室内传来各种桌椅撞击倒地的声音，就好像那些鱼头怪人穿过墙壁之后就立刻在教室里横冲直撞起来。 站在后方的苏白提高了警惕，他已经知道那些鱼头怪人的攻击方式，也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有能够穿透阻隔物的能力，就算苏白和陈溪他们逃到教学楼最高处的天才台也无济于事。 “我记得……”苏白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记得不久前探查整栋教学楼的时候，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记起来后，苏白转身看向身边的教室，向后走了几步之后，伸出手从窗台里面取出了一把挂在窗台边沿的透明长柄伞。虽然看着没有黑色长柄伞的威慑力，但对于这会儿的苏白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呜——！」 几秒钟之后，第一只鱼头怪人穿过教室的墙壁，直接绕到了苏白他们的后方。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总共五只长着鱼头的怪人从墙壁跃出，守在了苏白他们的后方不远处。 苏白看了一眼刚才着火的方向，依旧在燃烧着的鱼头怪人的残躯后方也还守着两只小心翼翼挪动的鱼头怪物，可以算是腹背受敌。 虽然不知道那些特殊子弹到底有多珍贵，但陈溪毫不犹豫地对着后方那五只鱼头怪人又开了一枪。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被陈溪瞄准的怪人不仅避开了那颗子弹，让那个子弹落到后方炸开，甚至又穿过了教室墙壁，在陈溪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绕到他们身边，跳着从墙壁里扑了出来！ “让开。” 苏白向后侧身，直接挡在了陈溪和跳出来的鱼头怪人中间，用持刀的方式持着那把借用黑伞的力量之后变得锋利无比的长柄伞，用力对准鱼头的位置挥动，长柄伞在空中划过，仿佛一把锋利的利剑一般闪过寒光，并且在下一秒就直接砍下了那个鱼头怪人的脑袋。 巨大的鱼头直接落到了地上，哪怕这个时候鱼头的嘴巴也依旧不停地一张一合，口中还轻声念叨着一些勉强可以辨认的话语—— 「水，我们需要水，我们离不开水，我们需要水……」 苏白的动作精准而敏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他身上低调的校服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陈溪和庄安平更是震惊地看着地上渐渐失去生气的……鱼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你不是说你不是苏白？你不是失忆了吗？”陈溪忍不住问道。 “嗯。”苏玄挥了挥手，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直接将地上鱼头怪人的残躯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我是萧楼，是虹槐十中的学生。” 苏白坦然出手的原因很简单，那个“苏玄”只是给他留下了萧楼的剧本，可没有像上次任务的时候那样严格规定苏白不能暴露身份。 再加上苏白不能离开教学楼，却需要一些关于外界的信息来源，也需要一些能够看得见他的人来满足他每天的要求，自然不能放弃陈溪和庄安平这两个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 陈溪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个份上苏白还在坚持自己“萧楼”的身份。 难道萧楼真的是他的真名? 第342章 黑色的潮水 陈溪从宽腰带里摸索出一把锋利的折叠刀，直接丢给了一旁的庄安平，没有人知道那根精致缀满蕾丝的腰带里到底藏了多少有用的东西。 庄安平也瞬间明白了陈溪的意思，直接接住那把很轻但打开后十分锋利的小刀，趁着那些鱼人怪物被苏白的蓝色火焰吓得后退的时间，揪住教室窗户里面的窗帘就是拼命划拉。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庄安平恨不得把所有的窗帘都平等分割成几百根绳索。 “那些东西好像很怕火。” 苏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和陈溪在镜子公寓听见的时候一样，虽然声音不厚重也不大，但却如同微风流水，能够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虽然前后都是未知的鱼头怪人，但听到苏白的声音，想到苏白拆了整个镜子公寓的“壮举”，苏白的存在还是给了陈溪逃脱困境的信心和希望。 苏白身边飘着的那簇蓝色火焰的威力要比陈溪的特殊子弹还要大得多，所以地上鱼头怪人的残骸没多久就已经被燃烧殆尽，但燃烧的速度以及火势散去后什么都没留下的走廊地面还是让苏白感到有些奇怪。 小火的蓝色火焰并不是现实中的火焰，大部分时候他燃烧的并非实体，而是污秽。 所以当鱼头怪人的残骸被烧尽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之后，苏白就想到了两种可能性。要么这些鱼头怪人也只是“苏玄”创造的幻象，要么就是它们全身上下对于小火来说都是易燃物。 不过刚才陈溪的特殊子弹也能够让鱼头怪人的残骸燃烧得异常猛烈，那些特殊子弹应该还没有特殊到可以让没有实体的东西燃烧起来才对。 「小火，那些鱼头怪人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为了不让陈溪和庄安平更加惊吓，苏白暗自询问小火。但从小火那里得到的回应却很模糊，只说有些怪怪的，但还不能确定。 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苏白看了一眼那些因为畏惧火焰而后退的鱼头怪人，手中的长柄伞直接掷出，伞刃在半空中隐约划出到了一道锐利的剑光，下一秒就精准地刺穿了其中一只鱼头怪人的脑袋。 目睹了这一幕的庄安平内心有些吃惊，虽然陈溪说了一些和苏白有关的信息，但看着那个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的男生动作自然地一挥手就用伞穿透怪人的脑袋，庄安平内心不可能不震撼。 「再试一次。」 听到苏白的指示后，蓝色的火焰袭向前方的怪人残骸，那一小簇火苗瞬间向四周席卷。只不过那些剩下鱼头怪人的速度的确非常快，还没等火焰蔓延就已经穿过墙壁逃进教室，不知道潜伏去了哪里。 「木头的味道。」小火那边传来了回应。 「木头？」 苏白也是一愣，不久前雾城那边那个人偶师的热情追随者用泥土制作的陶偶身体和弱小的鬼物来制作雾城的市民，现在那个“苏玄”创造的“虹槐市”里则游荡着一些木头制成的怪人？ 「不是普通的木头。」小火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这个味道……感觉在哪里吃到过，好像是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里，远的不像是我自己的记忆，而且感觉并不是多么愉快的记忆……」 不是小火的记忆？ 苏白想起了那一簇蓝色火焰拥有形体和意识之前不知道在噩梦世界游荡了多久，难道很久很久以前的蓝色火焰并非完全没有意识，甚至还留下了一些极其模糊的记忆？ 制造出这些鱼头怪人的“木头”听起来也并非是寻常的木头。 这倒是并没有让苏白多意外，毕竟无论这里多么像虹槐市，也只是一个位于噩梦世界的游戏场景。而噩梦世界的树木时时刻刻浸润在红月之下，几乎不存在什么寻常的木头。 再加上树木的特殊性，上一世苏白就从一些智者的口中听说过，噩梦世界存在着许多历经数次文明湮灭却依旧存在着的古老树木甚至树林，那种诡异之物可以说是噩梦世界中最危险的存在之一。 “我们得去天台！”陈溪立刻下决定，“那些恶心的东西会在有墙壁的地方不断进进出出，天台上应该没有那么多墙壁和房间，我们可以用火把它们烧光。继续停留在这里，鬼知道它们下一秒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 苏白只记得通往天台的地方有一扇门紧锁着，倒也不知道天台是不是真的空旷。不过对于无法离开这栋教学楼的苏白来说，陈溪的主意并不坏。 趁着其它鱼头怪人被蓝色火焰吓进教室内，三个人匆匆走向走廊另一边的楼梯，然后向楼上赶去。 也许是看到想要的猎物正在逃离，苏白他们上楼没多久，就有比之前更多的鱼头怪物挤进了楼道，甚至有的鱼头怪物只能踩着同类的身体向上追逐。 空间狭小的楼梯间里甚至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时不时还有扭曲的鱼头从旁边的墙壁冒出来，发出难听的呜鸣声。 庄安平和陈溪像是知道不能干等着苏白出手，在那些鱼头怪物冲上来之前，庄安平就已经向着那些东西丢出几根“绳子”，用自己的能力控制“绳子”紧紧缠绕住鱼头怪人的四肢和躯干，使得它们无法动弹。 而陈溪也会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用一发特殊子弹精准地击中目标。 子弹被打入鱼头怪人的身体后，就会瞬间燃起熊熊烈焰，那些长着鱼头的怪人们都会在拥挤的楼道内被火焰波及，在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之后，最终化为灰烬。 只不过鱼头怪人的数量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多，再加上那些怪人能够穿透墙壁避开火势，等到三个人到达楼梯间最高层的时候，下方已经匍匐着密密麻麻的鱼头怪人。 而挡在三个人和天台之间的则是一扇紧锁的铁门。 “轰！” 陈溪毫不犹豫地开枪用子弹轰开了那道看起来牢固的门锁，虽然铁门是阻隔怪人和天台之间最后的屏障，但是对于那些鱼头怪人来说根本形同虚设。 一脚踹开门之后，夜晚的风拂向众人，天空悬挂的月亮赫然是血红的颜色。 他们的的确确正身处噩梦世界之中。 “苏……萧楼，最后还是得拜托你！”陈溪手中的子弹有限，虽然天台如她预料中一样空旷，但如果没有苏白出手的话只会是一场结果未知的恶战。 “放心。”目睹过庄安平和陈溪之间配合的苏白自然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蓝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也堵住了鱼头怪人通往天台的路。鉴于鱼头怪人们的跳跃能力并没有厉害到可以跳上天花板，只要小火守住天台的入口，基本可以让这一波鱼头怪人的攻击消停下来。 不过…… 和陈溪他们一起退到了天台边沿的苏白顺势向下方看了一眼。 红色的月光之下，密密麻麻的鱼头怪人聚集在校园各处，在黑暗处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不断涌动着…… “还好我们没有选择往外逃。”陈溪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些后怕。 第343章 黎明已至 “我知道那些鱼头怪人是从外面来的，但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陈溪能够看见的只有被一楼灯光照亮的附近区域，但也能够察觉到鱼头怪人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这些东西不会是老师和学生变的吧？白天上课教书，晚上一个都不回家，都变成了鱼头怪人？” 这种荒诞的想法让陈溪一阵恶寒，她转而看向被蓝色火焰阻拦着的天台入口，那里蓝色火焰的火势正在逐渐减弱，应该是外面那些成群的鱼头怪人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倒也终于为他们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苏白的视力和听觉要比普通玩家更强，所以他借着月色能够看到校园黑暗的阴影处藏着很多不妙的东西，甚至能够听见那些东西发出的低声呜鸣，像是从噩梦深处传来的呼唤，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苏白坚定地握紧自己手中“萧楼”的剧本，转头看向陈溪他们的时候，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请问，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苏白没有忘记此刻的时间已经是进入噩梦游戏的第二天，也就是说他今天必须向看得见他的人提出一个请求，而陈溪和庄安平正好出现在了这里。 “……”陈溪自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所以完全想不通苏白到底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当然，我叫庄安平。”庄安平倒是忘记了陈溪曾经向苏白介绍过他的名字，又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一次，“这位陈溪小姐您应该已经认识了。” 苏白看着也就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不过苏白的力量要比庄安平强大太多，让他下意识地使用了敬语。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虹槐十中？你们看起来可不是虹槐十中的学生。”苏白一边毫无演技毫无诚意地演绎着“萧楼”这个角色，一边对着有些吃撑了的小火招了招手，让那一簇蓝色的小火苗回到自己身边。 “……”陈溪一脸无力吐槽地看着苏白，显然也不觉得他做的事情像是什么十中的学生。在陈溪看来，虹槐十中的学生现在应该都在楼下做鱼。 “苏……不管你是苏白还是萧楼，既然我们都是玩家，你应该也听见了管理员最后的提示了吧？那条附赠的重要消息？”陈溪的语气听起来依旧认为苏白是在装傻。 最后的提示？ 苏白确实记得管理员的声音消失之前，曾经说过要给予一条重要提示，但那句话在苏白听来却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噪音，根本就无法捕捉到具体的内容。 难道其他玩家都听到了那条提示？只有他听到的是意义不明的噪音？ “你们听到了什么？” “管理员让我们到虹槐十中来。”庄安平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如果其他‘死去’的玩家恢复记忆的话，应该也会和我们一样来虹槐十中吧？” 管理员让恢复记忆的“死去”的玩家们到虹槐十中来？ 苏白维持着脸上不变的平静表情，但这些信息对他来说不只是全新的，而且还是意料之外的。 可以肯定的是，虹槐十中这个地方对于创造了“虹槐市”的那位“苏玄”来说绝对有着一些特殊的意义，是这座城市里非常特殊的区域。 也许是因为在教学楼内停留的时间太久，“虹槐市”的黎明也悄然而至。 虽然之前“死去”的玩家们能够注意到天上挂着的红色月亮，证明了他们正身处永夜的噩梦世界。但和雾城的时候一样，“虹槐市”也会迎来黎明和白天。 和雾城不一样的是，雾城城主使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完全将雾城和红月隔绝开，所以在雾城崩溃之前没有人能够看见红色的月亮。 而当“虹槐市”的黎明降临，天边的光亮渐渐驱散夜晚的黑暗，苏白抬起头时还是能够看见红月的存在，只是那一轮红月藏在云雾间，随着天色的变亮而渐渐被人忘却。 “快看。” 站在天台上看了一会儿黎明日出之后，庄安平伸出手指向下方的校园。 陈溪和苏白循着声音看去的时候，就发现那些成群的鱼头怪人也在快速退去。虽然不知道那些怪人消失去了哪里，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依旧潜伏在某一处阴影里，但看起来之前的噩梦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原来天一亮那些怪人就会消失吗？”陈溪的声音里免不得带上了一丝庆幸和疲惫，虽然苏白帮助他们解决了大部分的鱼头怪人，但他们还是有一种漫长战斗之后终于得以休息的感觉。 “感觉我应该很长时间不会再想吃鱼了。”庄安平则是对鱼头产生了恐惧，“我宁愿看到满大街的公文包怪人，也不想再看到鱼头了。” “公文包怪人？” 苏白不知道那些鱼头人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跟着陈溪他们将其称为“怪人”，倒是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还遇到过别的怪人。 “是啊。”也许是精神放松了一些，陈溪忍不住向苏白描述起了他们在学校外面遇见的奇特而又诡异的各种怪人，包括头顶着公文包手里还拎着脑袋的怪人，正面反面都是脸而且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女性怪人，还有被炒锅代替了两条手臂的怪人正在用着火的炒锅翻炒着一股焦糊味的手爪…… “你们说，那些怪人会不会也害怕火？”讲着讲着，陈溪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那些怪人和鱼头怪人一样怕火，我们是不是可以借助苏白的力量将那些怪人一网打尽？这样一来诡异复苏的程度值是不是会大幅下降？就算不断有玩家‘死去’，我们可以保证诡异复苏的程度值不超过百分之四十吧？” 听着陈溪说的话，庄安平看向苏白的眼神里也多了期待。 “理论上来说确实可以。”苏白这么说着，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很可惜，我根本无法离开虹槐十中。” 别说虹槐十中，苏白甚至无法离开他们脚下的这栋教学楼。 苏白甚至觉得这也是“苏玄”的算计之一。 第344章 短暂的告别 “无法离开？”陈溪无法理解地看了一眼苏白的双腿，看对方刚才健步如飞，怎么也不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样子。 “我无法离开虹槐十中。”苏白认真看着陈溪，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着。 陈溪这个时候终于接收到了苏白的暗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格外用力的眼神以及语气，无一不是在告诉她，对方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个学校。 虽然陈溪不知道对方究竟遭遇了怎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对方无法离开学校的原因是什么，但一旦察觉到苏白此刻的迫不得已，陈溪瞬间理解了之前苏白的表现为什么那么别扭。 难道是因为苏白太厉害了，所以管理员给出了特殊的限制？ “陈溪小姐，我们要不要也留在学校里？”庄安平看着渐亮的天色，语气有些迟疑，“虽然这个学校里有一堆鱼头怪人，但是……咳，但是外面也存在着许多不知道有多厉害的怪人。” 陈溪转头看向庄安平，她知道刚才庄安平欲言又止的“但是”指的是什么。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虽然外面的城市里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怪人，但外面的区域也很大，怪人的数量显得有些稀疏，哪怕不使用任何能力他们也能躲着那些怪人不靠近。 所以和外面的区域相比，虹槐十中的鱼头怪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密集程度都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唯一让庄安平迟疑着想要留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苏白在这里。 虽然这个学校里藏着数不清的鱼头怪人，但是只要跟在苏白的身边，他们就会觉得虹槐十中比外面的区域更安全。不只是庄安平，就连陈溪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当着苏白的面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 “我还是得到外面去。”陈溪握紧了双手，望向“虹槐市”的某个方向，“这座城市里也存在着陈海，我想先确定他到底只是一个假象，还是我真正的哥哥陈海还处于失忆的状态中。虽然很多人不喜欢烛光会的陈海，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唯独我不能抛下他不管。” “大叔你就留在学校里。”陈溪并不打算带着庄安平一起离开学校犯险，也看得出来对方更愿意留在苏白身边。 “我，我也一起去。”庄安平挠了挠头，“陈溪小姐比我女儿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跑。这次我会多准备一些布条绳子，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也总能帮上一些忙。” “不过……”庄安平想了想，还是目光恳切地看向另一边的苏白，“苏……萧楼同学，如果我们在外面遇到了一些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能不能带上别的玩家进虹槐十中躲躲？” “既然你们这一次能够进入虹槐十中，下一次也一定还能够进来。”苏白也只是面露笑容，“而我也会很高兴再看见熟人。” “谢谢。”陈溪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承诺，但苏白的态度看起来并不排斥他们的来访，这就够了，“谢谢你，苏……萧楼。作为下次拜访的礼物，我会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和遇到的怪人都尽可能地记录下来。” 陈溪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台卡片式的相机，既然这件物品跟着她来到噩梦世界，大概率也是一件道具。 “多谢。”苏白也确实很想知道外面的区域正发生些什么。 陈溪和庄安平决定了要离开虹槐十中，甚至在离开教学楼之前已经规划好了离开学校后的行程，苏白也只能将两人送到了教学楼门口，然后目送他们挥手告别离去。 噩梦世界中的时间总让人觉得过得很快，无法离开教学楼的苏白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有“虹槐市”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天色亮了起来，红月的光芒渐渐被晨曦取代，也为整个校园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苏白站在其中，像是一幅静谧的画。 “希望一切顺利。”苏白低声自语，声音在微风中散开。 …… 又过了一会儿，校园中三三两两出现了人的身影，苏白也转身进入教学楼中。 苏白原本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将教学楼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看看那些鱼头怪人是不是真的在天亮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当苏白回到五楼高三的楼层后，却在一间教室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形。 “章……陈？”苏白看着那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的确有些意外。 苏白第一次见到这个叫章陈的学生时，他正被班级里的其他学生押去自习室。等苏白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担架床带走了。 如果说整个虹槐十中对“苏玄”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如果说令学生畏惧的自习室代表着充满未知和危险的虚海。 如果说那些将学生困在自习室里的老师们，代表着一些站在噩梦世界背后做着别有图谋试验的神秘存在…… 那么章陈代表着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完成那场试验而被迫进入虚海成为试验品……甚至消耗品的某位人鱼遗族？ “萧楼。” 章陈竟然看见了已经“死去”的苏白，而且准确地喊出了苏白新剧本中的名字。 也就是在章陈认出“萧楼”的下一秒，他的表情和眼神中都溢满了诧异甚至震惊，像是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苏白。 毕竟“萧楼”已经是这场“试验”中的牺牲品。 而现在，章陈的身份也和“萧楼”一样了。 高三教室所在的走廊里早早就出现了学生的身影，那些学生说说笑笑地从苏白和章陈的身边走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这似乎意味着眼前这个叫章陈的学生也已经“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早离开？”当章陈眼中的诧异散去，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愤恨的表情，“如果你能够再坚持得久一些，如果你还能够挺得住，我就不会变成班上的最后一名，也不会代替你成为老师的眼中钉，更不会就这么被关进那个恐怖的自习室！” 苏白的表情也在这个时候变得凝重。 章陈的语气固然愤怒得莫名其妙，但苏白表情变得凝重的原因是因为，章陈说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第345章 逃走的懦夫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早离开？” “如果你能够再坚持得久一些，如果你还能够挺得住，我就不会变成班上的最后一名，也不会代替你成为老师的眼中钉，更不会就这么被关进那个恐怖的自习室！” “我是硬生生被折磨死的！” 当“死”这个字从章陈口中说出来时，他的表情有些恍惚。 “是啊，我已经死了，我是被硬生生折磨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离开了，我也不会死。” “萧楼，是你杀了我！” 章陈所说的话已然没有什么逻辑，他只是疯狂地恨着比自己先走一步的萧楼。章陈显然是认为，只要萧楼能够继续活着，继续代替他承受老师的怒火和同学的欺凌，他就能够像以前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过着对萧楼生死视而不见的“平静”生活。 但苏白和之前一样，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舍弃所有的族人？」 「如果你没有离开，如果你继续作为下一任的首领带领我们，我们就不会被人称为遗族，不会被站在高处的那些存在当成是可以随意消耗的试验品，更不会被强行逼迫着进入虚海去送死！」 「我们是被硬生生折磨死的！」 「不只是我，那么多的同族都是因为你的离开而丧命的！」 「如果你没有舍弃族人，舍弃身体，舍弃我族的力量，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在试验中撑下来，以你的能力……无论多大的痛苦都能够忍受下来！这样的话，其他族人就不用受苦了，这才是首领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是你害死了我们！」 「你知道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他们让我们进入虚海，去寻找一个渺茫的能够通往某个过去的缝隙。你知道吗？为了方便‘回收’试验品，他们给我们牵上了线，一根扎进了我们心脏的‘线’，可以监视一切的‘线’。当我们不小心迷失在虚海中时，他们会不顾死活地将我们拽出来，我们无法逃离，甚至无法自己选择死去。」 「但他们要的绝不仅仅是找到一个能够通往过去的不稳定的缝隙……」 「但凡我们真的在无数的缝隙中找到他们想要的那个缝隙，他们就会强迫我们成为虚海中的坐标，通过那条‘线’建立通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想要用那个通道做什么，但我们一族自小在虚海中游曳，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虚海的危险和喜怒无常，它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吞没万物。」 「强行制作‘坐标’，又强行打开‘通道’，这绝对是虚海最厌恶的行为。」 「到了那个时候，被制作成坐标的族人绝对承受不了虚海的怒意，只会在那根‘线’和虚海的拉扯中被折磨至死！是你害死了我们！」 「你明明可以扛下这一切！你明明有机会让族人活下来！但是你舍弃了族人，舍弃了身体，舍弃了我族的力量，你只是个逃走的懦夫！」 「……」 章陈对萧楼的埋怨翻来覆去没有逻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所以苏白静静地站在那里，专心听着自己接收到的另一道声音。 也许就像苏白猜测的那样，虹槐十中的一切都在暗指着一些“苏玄”想要让他知道的事情。 出现在苏白脑海中的另一个“章陈”的声音，似乎是来自一个被当成了试验品的人鱼族，他目睹了太多同族在那场神秘的试验中被折磨着死去，甚至可能连他自己也已经在试验中丧命。 而对方最恨的却并不是那些困住他们并强迫他们做试验的存在，而是一个背叛了他们的同族。 那位被对方称为“逃走的懦夫”的人鱼族，似乎曾经是他们一族首领的人选，拥有着比其他人鱼更加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为什么舍弃了同族，也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舍弃了人鱼的身体和力量？ 苏白还打算追问些什么，但章陈的身影却在埋怨的声音中渐渐消失。 “苏玄”将这一切用特殊的方式“告诉”苏白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强迫人鱼族进行试验的神秘存在之一？ 是被迫参加试验的人鱼之一？ 还是那位背弃了人鱼族的逃走的首领？ 这场游戏的时间才刚刚进入第二天，苏白能够收集到的拼图还远远不足，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苏玄”必然还会借用虹槐十中的舞台，给予他更多信息的拼图。 …… 而在虹槐十中之外，陈溪和庄安平在路上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发现“虹槐市”的第二天情况要比第一天糟糕很多。 第346章 古怪的白天 “放心吧，大叔，我和哥哥住的地方其实距离虹槐十中并不是很远，而且我身边准备的子弹也还够用，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也能够及时赶回虹槐十中。”陈溪一边说一边安慰着庄安平，“更何况现在是白天，街上的怪人应该和学校里的那些鱼头怪人一样消失或是躲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离开虹槐十中没多久，陈溪就注意到了 庄安平紧张的情绪。 清晨的阳光透过街道两边的树木洒在地上，映出了些斑驳的影子。 虽然是相对安全的白天，路上也有很多行人，但陈溪总觉得街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感。 “我没事，只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特别的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庄安平看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些许茫然。 “特别的感觉？什么感觉？”陈溪侧过头，好奇地问道。 “就是那种我明明还活着，但是没有人能够看见我，也没有人能够听见我声音的感觉。”庄安平苦笑了一声，“我以前觉得人与鬼物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生与死，但现在看来外界的环境同样会影响我们甚至改变我们。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你已经死了，那么就算你还活着，也不算是真正的活着了。” “已经快过完上半辈子的大叔，就不要思考这么严肃的哲学问题了。”陈溪故作轻松地说着，试图让庄安平紧绷的精神放松一些。 他们走过街上的一排排商店，橱窗里的商品整齐地排列着，但没有一个路人驻足观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感觉。 “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暂且不提，我只是觉得这座虹槐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决定着我们应该做什么。你看我们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位叫苏白的玩家，偶尔你用那个名字叫他的时候，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反应，但他却一次次说自己叫萧楼。” “而我们明明还活着，却连那个管理员的声音都说我们已经‘死去’。” “我甚至突然开始有些理解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个公文包怪人了，他在骂骂咧咧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按部就班’的世界，说周围的人都只是被控制的牵线人偶。”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也许这一路上那些忽视了我们存在的家伙就和我们自己失忆的时候一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根‘线’控制着去做一些安排好的事情。” 庄安平说话的时候，陈溪也在警惕地环顾四周，街上的行人好像真的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是在安静地机械式地行走着。 陈溪的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安。 “好了，大叔，别想这些事情了。”陈溪摇了摇头，像是在安慰庄安平，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趁着现在是白天，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在现实世界体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嫖超市里的巧克力？或者去幼儿园里和小朋友们抢滑滑梯玩儿？” 陈溪并不是那种遇到问题就被困在牛角尖里走不出来的人，也许正是被陈溪这种想得开的性格感染，原本还十分纠结的庄安平也渐渐看开了。 他们继续走在街道上，没有温度的阳光洒在他们没有其他人能够看见的身上。虽然白天的时候并没有怪人出没，但随着两个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陈溪和庄安平都感觉到白天的虹槐市也有一些不对劲的情况—— 周围的行人都太过于沉默了。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他们也见过很多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的行人，但出现在“虹槐市”中的行人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和结伴同行的人聊天，而是真的像木偶一样沉默地直视着前方，不停地向前走没有停下。 “昨天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吗？”陈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第347章 难度升级 “如果我们昨天的记忆没有出错，那昨天的虹槐市看起来明明就非常正常。”庄安平想了想，又补充说，“不只是正常。现在回忆起来，除了有些建筑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之外，昨天的虹槐市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至少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他们有自己的情绪，也有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街上的这些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庄安平环顾着四周。 乍一看他们正处于一座城市繁忙的早高峰中，但路上每一位行人的眼神里都没有光，每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明明脚步匆匆，却目光呆滞，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向前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这座城市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空壳在运转。 “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你们这些上班族每天被迫早起，睡眠常年不足，可能每天挣扎着早起之后都是这种状态？”陈溪嘴毒起来的时候，话既不好听，又让人难以反驳。 “呵呵。”庄安平干笑了几声，“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我们同事之间就经常说，我们这种工作就是每个人坐在隔开的工位里，像是机械式的行尸走肉一样从上班忙到下班。但这条街上行为古怪的可不只是那些生活所迫的社畜。”庄安平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奇怪。明明是一起上学的同学，彼此之间也走得很近，但他们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还有送小孩子上学的父母也是，一个个都安静得可怕。” “所以现在最古怪的地方就是人和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沟通，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陈溪皱起眉头，注视着那些奇怪的行人，心中生出一丝寒意。 “是啊，这倒是和我的工作状态相当蛮像的。”庄安平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显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陈溪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转头问道。 “其实，我就是因为工作环境太闭塞，无法与人交流，昨天才没有完成管理员发布的规则。如果人与人之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的话，怎么去完成对方的请求？这种情况之下，玩家可能连能够表达出请求意愿的人都找不到。”庄安平无奈地说。 “是吗？”陈溪认真想了想，“大叔，你没有完成任务的原因，难道不是回到家之后连老婆让你收拾东西或者洗个碗都不肯吗？” 庄安平一时语塞，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反驳。 也得亏了陈溪，原本笼罩着他们两个人的对未知的恐惧也消散了一些。 “不过大叔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们没有在第一天的时候完成任务，但‘死去’的我们也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毕竟只要多和身边的人交流，完成他人请求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才第二天，完成任务的难度好像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陈溪说着，语气中多了一丝沉重。 “这里毕竟是噩梦世界，我们和其他玩家也正处于噩梦游戏之中，这些该死的诡异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完成规则任务的难度也一定会继续攀高下去。” 陈溪和庄安平继续走在街道上，阳光将路边树木的枝叶映照在地面上，树影斑驳，在周围古怪行人的映衬下仿佛一幅诡异的画卷。 那些行人依旧机械地行走，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戴着一张冷漠面具似的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一丝生气。街道两旁的一部分商店虽然已经开业，但门口站着的店员也只是木然地站着，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 街道上除了已经“死去”的陈溪和庄安平的对话声之外，就只余下一片死寂。 “先去找我哥。”陈溪的步伐无意识地变快，“这游戏的难度再这么提升下去，‘死去’的玩家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多。现在这座城市的白天都这么诡异，也不知道晚上还会发生些什么糟糕的事情！我们还得去看看商业街的大屏幕，那里应该显示着这座城市诡异复苏的程度值才对！” 第348章 生死的界限 陈溪和庄安平加快脚步回到了最初两个人相遇的商业街，在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昨天晚上他们就是通过那块电子屏幕看到了1%这个疑似诡异复苏程度值的数字。 而现在，那个屏幕上显示着的数据是——11%。 “昨天还是百分之一，今天就变成了百分之十一，如果这真的是诡异复苏的程度值，它是不是增长得太快了？”庄安平紧盯着大屏幕上的数字。 “这意味着今晚‘虹槐市’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我得先去看看我哥的状况。”陈溪的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两个人一路穿过街道，路边“虹槐市”的高层建筑莫名给人一种冷清死寂的压抑感，路上的行人也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样，眼神空洞，像是机械一样不断向前移动，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诡异。 陈溪和庄安平很快就来到了陈家的别墅，别墅的外观看起来很奢华，像是网络上那些暴发户们喜欢的风格。渐渐升起的阳光洒在别墅大理石的墙面和落地窗上，为这栋豪华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浅辉。 “不愧是烛光会会长陈海的家。”庄安平好奇地四周打量着。 “但感觉还是太安静了。”陈溪察觉到了别墅内和外面街道上一样的静默和冷静，没怎么犹豫就直接推开门带着庄安平走了进去。 别墅的花园里十分安静，只有陈溪他们的脚步声在花园的石板路上时不时响起。 陈溪很是熟悉地穿过花园，还没等她尝试着打开别墅的大门，就看到她哥哥陈海的身影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一身黑红色西装的陈海直接走到花园旁边的桌椅旁坐下，手里虽然拿着一份文件，但看起来完全静不下心，抬头看着替他端来咖啡的仆佣就开口问道—— “小姐还没有回来吗？昨天晚上又跑出去通宵了？” 但让陈海面露困惑的是，他身周的仆佣一个个木然地做着清洁和整理工作，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身为亲妹妹，因为已经“死去”而无法被人看见的陈溪能够感觉到自家哥哥的纠结情绪，甚至能够从陈海的脸上看出困惑的表情。 但最终陈溪他们面前的陈海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处理手中呃文件，就好像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止陈海继续深入思考。 “大叔，你也感觉到了吧？”陈溪看着自家哥哥的样子，心里有了一个近乎肯定的猜测，“我哥的状态虽然也有点奇怪，但他的行为和外面那些行尸走肉完全不同。” “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位陈会长，很可能也是失忆的玩家。”庄安平与陈溪的想法达成一致。 陈溪尝试着想要与陈海沟通，但亲兄妹之间的牵绊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奏效，无论陈溪怎么呼喊，哥哥陈海都无法看见她的存在。 为了进行测试，陈溪甚至从腰带里取出了那把小小的武器道具，直接对着陈海身边的地面开了一枪。 枪声在花园里炸响，震得陈海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向后撤退，表情惊恐地向着四处张望。 “看来‘死去’的人还是有办法让‘活着’的人感知到他们存在的。”陈溪思忖着说，“虽然证明了这一点也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能让这场游戏看起来没那么可怕，我们这些‘死去’的人多少也能松口气。” 陈溪确定了“死者”和“生者”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绝对之后，倒也没有继续留在陈海的身边做实验，没有强求让陈海意识到她的存在，只是和庄安平商量着要留在了附近养精蓄锐，为晚上很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准备。 虽然陈海有可能会“死去”，但陈溪已经知道“死亡”在这场游戏中并不可能，甚至玩家在“死去”之后才算是真正开启了这场游戏。 所以陈溪反而期待着哥哥陈海能够早日加入他们的队伍。身为烛光会会长的陈海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和更丰富的经验，他的加入无疑会成为他们的强大助力。 阳光透过别墅外的树木洒在幽静的石板路上，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摇曳。陈溪和庄安平就是踩着这光影交错的小路漫步走出了别墅。 他们的挑战可能刚刚开始。 而在另一边的虹槐十中内，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苏白选择站在天台上遥望远处。 教学楼的天台并不算高，无法让苏白俯视整个“虹槐市”的全景，但他也是偶然间发现站在天台向某个方向看去的时候，可以看见他家的那栋三层小楼。 特别是在周围商业街高高的现代建筑的衬托下，那栋幽静的三层小楼房显得有些醒目。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苏玄”的声音在苏白的身后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第349章 真正的麻烦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苏玄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的时候，苏白正站在天台的边缘看向城市的某个方向，在阳光和微风的吹拂之下，苏白的脸好看得有些非人，仿佛下一秒会随着吹来的风一同散去， “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毕竟和虹槐市一模一样，甚至和现实世界的虹槐市相比都少了一年多的时光。”苏白回头看向身后。 站在后方的苏玄和昨天分别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虽然面容和苏白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更有棱角，眉宇间也透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眼前的苏玄是真的，那么这座城市时间滞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一年多以前离开了家，离开了苏白和母亲，离开了从小生活的虹槐市，这才让他创造出来的这座虚假的城市依旧是一年前的样子，缺少了一年内建筑物和基建的各种变化。 “但论游戏的话，这场游戏似乎对我之外的外面而言并不难。现在回想起来，游戏开始时来自管理员的规则听起来像是威胁，但更像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只听管理员提供的那些信息，会觉得这一次的游戏有着令所有人恐惧的规则。再加上玩家会出现失忆的糟糕状态，整个游戏听起来非常危险而且难以控制。但事实上玩家们只需要静静等待‘死去’，然后与那些夜晚才会出现的怪物厮杀就可以了，本质依旧是一场简单的对抗游戏。” 苏玄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等苏白说完之后才出声询问：“这场游戏对你来说很难？” “麻烦的并不是这场游戏的难度，我只是觉得你将一些秘密藏在了这个世界里。”苏白说着，视线转向他之前望着的方向，站在天台的这个位置向那边遥望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看见苏家的三层小楼，他们一起长大的家园。 “麻烦的是你虽然将那些秘密藏了起来，却依旧在努力地用某种方式将那些秘密展现在我的面前。”苏白想起了那些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额外的声音，又扫过远处的三层小楼，然后才再次看向苏玄，“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肯简单直白地将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 苏白的语气里带着困惑和无奈。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很多都是源于他们把应该说出来的事情藏着怎么都不肯直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越是拐弯抹角的表达越是容易引起误会。” “如果你是苏玄……”苏白直视着苏玄的双眼，表情因为脑海中逐渐清晰完整的拼图而越发平静，“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你是苏玄，你只需要拿出足够的证据就够了，而不是像谜语人一样将那么多破碎的信息拐弯抹角地呈现出来。” “所以比起被困在这里被迫接收那些信息，努力想要读懂那些信息，甚至要将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来这种事情，我会更喜欢留在外面的世界和怪人们战斗内。” “你将我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强迫我接收这些信息？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不直白地说出来？”苏白想了想，看着苏玄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唯一的猜测，“难道是你在害怕些什么？你既想要让我相信你是苏玄，又不愿意我知道太早确定你的身份？” 苏白是真的从苏玄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矛盾。 “你在害怕什么？” 这一次保持沉默的人变成了苏玄，他看着苏白漂亮的眼睛，却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像是刀子般刺了过来。也不知道苏玄到底想到了些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和之前相比，苏玄的身形微微颤抖，站在那里的双脚都有些踉跄。苏玄看起来正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是每个微小的动作都显得僵硬而不自然，甚至连苍白的脸上都隐约出现了木纹。 苏白还记得苏玄说过，他重新做了一个“苏玄”的身体。再加上之前苏白遇到的那些鱼头怪人很畏惧火焰，小火也说那些东西身上有着古怪的木头的味道…… 难道现在苏白的身体也是木头做的？ 现在苏玄表现得这么古怪的原因，不会是因为那个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吧？ 苏白的脑海中刚出现这样的念头，上方的天空就出现了异样。 原本明亮的天色迅速变暗，甚至顷刻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随着第一滴雨水落下天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下传入苏白的双耳。 苏白走了几步，向着天台的下方看去，然后就看见之前躲藏起来的鱼头怪人竟然重新出现，此刻正直接趴着墙壁向天台爬来。数不清鱼头怪人发出低沉而粗重的喘息声，脚爪刮擦着建筑物表面的声音刺耳而令人不安。闪电划破天空，短暂的亮光照亮了它们丑陋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虽然恐怖，但对苏白来说也不算是太难应付。 也就是在苏白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厉鬼拼图”中的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是幺想要在此时此刻现身！ 苏白立刻同意了幺的请求。 随后，一个年纪不大但是气质十分可靠的男孩出现在苏白的身边，他面无表情地向着正前方举止古怪的苏玄走去，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脚将苏玄踹倒在了地上。 苏白诧异地看着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苏玄被幺踹得向后倒去，然后意外地注意到苏玄倒地的声音沉闷，像是一段木桩落在地上，发出了不自然的响声。 第350章 诡犬小黑 天空迅速变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也已经倾盆而下。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站在天台上的几个“人”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淋透了，雨水顺着苏白的发丝、脸颊和衣服不断滴落，让他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 苏白半眯着眼睛，感受着雨水拍打在脸上的冰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虹槐市”的天气为什么会这样喜怒无常。 让苏白吃惊的是，“虹槐市”的雨像是很平常的雨，不像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只会降下那些还沾染着腥味的血雨，也没有蕴含着红月的力量。 靠着强化后的听觉，苏白目前还算能够掌握周围的情况。 那些鱼头怪人曾经自言自语过一些“想要水”之类的话语，如今淋在暴雨中更是如鱼得水，无论是速度还是手爪刺入墙壁向上弹跳爬行的力道都要比之前更厉害，一边低吼着一边快速靠近天台。 苏白召出了蓝色火焰试图像之前那样阻拦鱼头怪人，但是雨水中的鱼头怪人速度和弹跳力都厉害得离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鱼头怪人的本体的确是木头，淋了雨之后那些怪人对火焰的恐惧都降低了很多，通过快速的躲避和弹跳让一向无往不利的小火在暴雨中显得有些无力。 “小黑。”苏白抬头看了一眼糟糕的天色和乌云中的电闪雷鸣，开始呼唤某位很久都没有出来散心的拼图。 下一秒，一只半人高的黑色狼犬出现在了苏白的身边，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黑色是弥漫在狼犬周围的黑色浓雾，即使在暴雨的浇淋下也没有减少半分，而且黑雾中隐约也闪烁着电光，黑犬移动步伐时也能听见低沉的雷鸣声。 出现在苏白身边的被称为“小黑”的犬形诡异之物似乎非常喜欢雨水，抖了抖身上的黑雾之后就仰起头发出了很是欢愉的狼嚎。 黑犬只在苏白身边蹭了蹭，然后就跳上天台的矮墙，猛地一跺爪子，就有电光带着雷鸣劈向已经到达天台的那些鱼头怪人。哪怕是在这样的暴雨中，都能让人闻到空气中散开的烧焦的味道。 苏白身体中的力量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快速消耗着，消耗的速度比平日里的小火要高得多。 黑犬是比较特殊的拼图，苏白还记得他和小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倒在路边奄奄一息，身上布满了伤痕，而且骨瘦如柴。那双当时还没有被黑雾遮蔽的双眼看向苏白时满是哀求和求生的欲望，那是快要灰飞烟灭的诡异在向苏白求救。 当时的苏白并不知道黑犬究竟是怎样的诡异，不知道它有没有伤害过人类，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垂死。但是苏白看着它时，不由得就想起了他和哥哥曾经养过的一只小黑狗，那只小黑狗没过多久就生了重病，他们一家人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把那个小家伙救回来。 那个时候还小的苏白靠在哥哥身边哭了很久。 所以看着无声求救的黑犬，苏白最终还是不忍心看它这样奄奄一息，于是将一些红月的力量送入了黑犬的身体，希望这份力量可以让这只黑犬熬过这次的劫难，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然而，从那一天开始，从死亡边缘熬了过来的黑犬就脚步踉跄地跟在了苏白身后不远处，哪怕几次被路过的诡异攻击，黑犬都不肯放弃，始终形影不离地跟随着苏白。 苏白最终只能无奈地将黑犬留在自己身边，还给它取了以前养过的那只小黑狗的名字。 黑犬当时的力量很弱，但好在它什么都吃，就像苏白左手上戴着的迷雾商店的珠串一样，拼了命地吞噬周围微弱分散的力量，一点点恢复自己的身体甚至壮大自己的力量。 最初的黑犬就像是刚获得了天赋的人类玩家，甚至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思索方式和学习能力，却靠着自身的渴望进化出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不断吞噬，不断变强，最终拥有了能够保护主人的力量。 所以现在的黑犬很强大，强大到苏白使用它的力量都有些吃力。不过苏白知道小黑的能力在雷雨中会和鱼头怪人一样变强，而且黑犬本身就很喜欢噩梦世界难得的暴雨天气，这会儿在苏白身后清扫着鱼头怪人的黑犬看起来和雨中撒欢的小狗并没有多大区别。 “他怎么了。”苏白擦去一些雨水，确定小黑挡住了那些鱼头怪人之后，才看向幺和苏玄的方向。 苏白一直以为自己非常了解幺，毕竟幺是在阿喜之后就成为拼图的与他相处最久的家人之一。在上一世相处的十年里，苏白一直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幺的了解，但重生这一世没多久，苏白就意识到自己对幺的了解实在是大错特错。 就好像他从没有真正认识过幺一样。 苏白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幺不会伤害他，绝对不会。 「他和这个壳子之间的联系……短路了。」幺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却十分肯定。也许是跟在苏白身边久了，幺和小火一样学会了很多现实世界的词。 说着，幺走到倒下的苏玄身边，俯下身看着表情木愣愣的“苏玄”。 「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喜欢乱来，但这次还是太过了。」雨水顺着幺的发丝滴落，明明外表只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幺的声音和表现却一直都显得冷静成熟。 但不知道是不是苏白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幺说话的语气有些……愤怒？ 苏白看见幺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根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的白色绳子，并且将绳子牢牢系在了苏玄的脖子上，甚至还在最后将绳子用力收紧了一下。 “咳咳！”原本像是木头一样倒地的苏玄像是突然就感觉到了自己脖子被勒紧，竟然咳嗽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出现在他面前的幺。 就是在苏玄站起身的下一秒，暴雨雨势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退去。 几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电闪雷鸣的暴雨已经完全停下，只是天空中密布的阴云仍未散去。 “你……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个样子？我这里应该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才对。”苏玄一边说一边活动着自己还有些僵硬的四肢。 「你把我带进来的。」幺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冷意。 作为厉鬼拼图的一部分，幺也是苏白的一部分。既然苏白和玩家们被代入了这场游戏，幺自然也算是被一起带了进来。 “……”苏玄对此却似乎并不理解。 “也许我们应该不拐弯抹角地谈一谈。”苏白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位不相上下的谜语人，实在受够了脑袋里多到几乎要爆炸的各种困惑。 第351章 一切的起因 “也许我们应该不拐弯抹角地谈一谈。” …… “我先回去了。”幺起身走到苏白的身边，就准备直接这么回到拼图里去，仿佛苏白口中所说的“谜语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等一下，”苏白却拦住了幺，俯身凑到男孩的耳边，“幺，那个绳子还有多的吗？” 幺有些疑惑地看着苏白，似乎不明白苏白为什么提起那个绳子。 “可以用来扎头发吗？”苏白无奈地拨开被雨淋湿后遮挡视线的头发。雨水顺着发丝滑落，确实衬得苏白这张好看的脸越发优越，但确实也有些麻烦。 幺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和面对苏玄时完全不同的柔和笑意。 “对你来说，只是一根普通的绳子而已。”幺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一根白色绳子递到苏白手上，又抬头盯着苏白看了一会儿后才消失回到拼图中。 苏白用那根看似普通的白色绳子将两边湿漉漉的头发整理在脑后。母亲林婉经常说将湿头发扎起来很不好，但现在苏白也没别的办法。 天空中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天台上的积水反射着昏暗的光线。那些原本淋着雨疯狂向天台冲的鱼头怪人也似乎停止了动作，天台矮墙上站着的小黑都有些无聊地坐了下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苏玄则是看着刚才幺消失的地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自言自语：“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玄的状态像是在愣神，他的样子看起来认识幺，知道幺的身份，而且下意识地认为“幺”不应该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看苏玄的状态，苏白总觉得如果不是那根白色的绳子还系在他脖子上，他可能又要宕机了。 “不对，他当然有来到这里的能力，但他这样的存在强行闯入这里的话，我不可能毫无察觉才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玄只能看向苏白，毕竟幺对待苏白的态度和对他完全不一样。 苏白看着眼前的苏玄，语气平静地说道：“幺是我的拼图，是住在我身体中，借给我力量的家人。” “家人”这两个字，苏白念了重音。 苏玄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震惊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可是他的身份是……” 苏玄说到这里时，注意到苏白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没有一丝困惑。苏玄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自嘲地笑了笑：“你和我不一样，我滞留在了这座一年前时间就已经停滞的城市里，你却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改变。”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一丝赞叹和苦涩：“说真的，变得让我都有些震惊了。” 苏白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明明知道这个样子只是对方制作的一个躯壳，而且可能是一个拙劣的躯壳，但他还是再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询问：“你真的是苏玄？” 虽然是疑问句，但苏白的情绪已经不像昨天揭穿“苏玄”身份的时候那么激动了。 “你应该是诡异，而且绝对不是新生的诡异，那你又为什么会成为苏玄，然后作为苏家的大儿子在现实世界长大？”苏白还是想不明白苏玄这么做的意图。 苏玄在苏白的视线下沉默片刻，微微叹息，像是在权衡什么。他的目光与苏白相对，仿佛能看透苏白内心深处的疑惑和困惑。 思索再三，苏玄叹了口气还是还是述说—— “我可能把一些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所以身处其中的你的确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 在苏玄的的描述中，他也是噩梦世界中的一名独行客，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所有的同行者后，就一直在噩梦世界的各处游荡。 所幸苏玄的实力并不弱，甚至是有资格拥有自己领地的强大诡异。 但无论苏玄的身边出现多少追随者，那些谄媚的嘴脸和话语也只会让他感到不适，最终他还是选择孤身一“人”，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唯一能和苏玄说得上话的，可能就是和他一样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神秘诡异“鬼巫”。 然后有那么一天，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和噩梦世界无聊生活的苏玄闯入了鬼巫的领地，想要在鬼巫的帮助下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那个时候的我早已没有办法穿过虚海。”苏玄想要迈步靠近苏白，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不过我知道鬼巫那个家伙有一些可以穿过虚海的偏门的方法，不好用，但对当时无聊至极的我来说也够用了。” “于是，他帮我制作了第一具躯壳。” 第352章 家人扮演游戏 “一开始我的确只是厌倦了那个世界，想去别的地方找些乐子。”苏玄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找乐子？”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听见一个人的人生被称为乐子，苏白的感觉还是很复杂。 “是啊，不过一个已经无法跨越虚海的流浪者想要前往现实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我听说有个被称为‘鬼巫’的存在拥有着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方法的谣言之后，我就前往了鬼巫的领地，在那里耗了不知道多少年，死缠烂打让他不得清静，连觉都不能好好睡。” “那他脾气还真是不错。”苏白想象了一下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没有追随者和附属的同类，也许我们这样的存在……很容易寂寞吧？总之，我缠了很久之后他才决定帮我这个忙，顺便借这个机会把我这个大麻烦赶得远远的。”苏玄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戏谑。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鬼巫竟然真的藏着别的可以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麻烦的是，他说那个通道只能承载很弱小的力量，所以我必须变得像人类一样弱小，甚至变得比人类更弱小才能穿过通道，前往现实世界。” “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我当时是被他狠狠忽悠了。”苏玄皱了皱眉，表情有些难言。 苏白想到了迷雾商店。 迷雾商店的存在本身就很奇特，既可以存在于噩梦世界，也可以存在于现实世界。然而苏白穿行于不同世界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虚海的存在，这可能就涉及到苏玄所说的“别的通道”。 苏玄继续说道：“当时我信以为真，但就算我将力量完全隐藏起来不被人感知，那些力量也依旧存在，用他的说法就是完全无法满足前往现实世界的要求。” “最后他很恶趣味地制作了一具人类孩童的躯壳，然后硬生生把我塞了进去。那种整个人被折叠起来压缩成饼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硬生生被他禁锢在了那具躯壳中。而且为了确保仪式成功那个混蛋还让我签订了自愿的契约，如果我想要离开那具躯壳，都必须得到那个家伙的允许。”苏玄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埋怨，但并没有因为当时痛苦的经历而产生仇恨之类的情绪。 “这种感觉确实很令人感到不适，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失去力量，我知道日子过久了整个人就会适应过来，所以我向那个家伙提出一个要求之后就去了现实世界。”苏玄将那种痛苦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感觉应该痛苦至极。 “什么要求？”苏白下意识追问，甚至觉得对方一定会告知答案。 苏玄也的确有问必答地说：“我希望鬼巫可以保留一个我们之间的联系通道，这样他可以随时查看我这具实验品躯壳的使用效果，我也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联系到他。最后他给我的联络道具是一面镜子。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是一面我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我的镜子，美曰其名不想再让我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当然他也不会闲得时时刻刻盯着镜子看，我的声音也能够及时通过镜子传达到他的耳边。到了特别紧急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通过通道把我拽回去，也算是完美地达成了我的要求。” …… 再然后，苏玄就被送到了现实世界。 被困在人类幼童躯壳中的苏玄独自一人在现实世界的各个城市中游荡了很久，那种感觉让苏玄有些茫然。因为这位诡异正是因为原本世界的生活过于无趣乏味，所以才选择了换一个世界“找乐子”，结果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依旧是无趣的。 哪怕苏玄拥有了一个人类可以看见的躯壳，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明明他真实地存在着，却依旧只是一个“游魂”。 他开始思考着放弃看不见摸不着的乐子，准备回去原本的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玄路过了一栋城市中的三层小楼，房子的女主人刚刚失去了丈夫，襁褓中的婴儿刚刚失去了父亲。苏玄看到那位年轻的母亲伤心欲绝，抱着只会发出呀呀声音的婴儿说自己带着孩子完全不知道如何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说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鬼使神差的，他就向着那栋房子走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他回忆起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起生活的至亲，但他们都已经离去。 穿过鬼巫那个通道的时候，苏玄所有的力量都被收束在小小的躯壳中，但他的力量依旧存在着，并没有消失。苏玄对着镜子那边的鬼巫恳求了很久，鬼巫才同意他调用很小的一部分力量。 他就是用这一部分的力量，将自己的存在刻入了绝望中林婉的记忆，让林婉相信她虽然失去了丈夫，但身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一个才刚出生不久，一个已经五岁会跑会跳。 于是“苏玄”就诞生了。 无论身为母亲的林婉感到多么绝望，五岁懂事的儿子永远在一旁鼓励着她，像小大人一样给她出谋划策，甚至和她一起商量着她适合从事怎样的工作。 等林婉振作起来，租下店面开始因为生意而忙碌的时候，大儿子也会将襁褓中的弟弟照顾得好好的，从来不会让他操心。 林婉和丈夫靠着自己的努力买下三层小楼后才来到虹槐市生活，当周围的人开始认识苏家人之后，也都开始对苏家的大儿子赞不绝口，很难想象会有五岁的孩子这么聪明还这么懂事。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所以每一天都乐在其中。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会感到快乐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家人扮演游戏的乐趣。” 苏玄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苏白，仿佛还能回忆起他小小的样子。 “直到你五岁的时候……” 第353章 坠楼的真相 五岁。 苏白听到苏玄提起五岁这个时间点后，立刻回忆起苏玄曾经提到的话。最初的时候，苏玄似乎说过，只要他完成游戏，就会将苏白五岁时从楼上摔下去的真正记忆还给他。 那段记忆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苏白脑海中的那段记忆确实是模糊的，他只记得自己从三楼窗户向下坠落，然后就只记得哥哥苏玄和自己一起坠地，甚至将自己护在了怀中。之前的记忆是缺失的，中间的记忆是缺失的，之后的记忆也是缺失的。 之后苏白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周围的人告诉他，哥哥苏玄救他之后折了一根手指这一事实。 但苏白并没有哥哥苏玄受伤包扎的记忆，没有苏玄养伤复健的记忆，记得的只是苏玄之后的右手上少了一根尾指这一结果。 “因为某些原因，我的至亲早已经死去。不过在我们一族的习俗中，每隔数十年就会在某个特殊的日子回到故土祭奠亡者。”苏玄似乎陷入了回忆，“我算到那个日子快到了，虽然知道会在那里遇到一些不想见到的人，但还是希望鬼巫将我拽回原来的世界去。” “鬼巫制作人偶的技术确实厉害到恐怖的程度，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制作的人偶依旧没有自己的意识，也不可能自我生长。我在现实世界生活的那几年里曾经体验几次调整人偶躯壳的流程，毕竟一个正常的孩子不可能好几年都不长高，鬼巫的售后服务也非常不错。” “每次更换身体的时候，鬼巫都会将我拽回去，‘苏玄’偶尔在现实世界消失一两个小时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那个时候想要回去的我和之前调整身体的时候一样被拽了回去。” “虽然我预料到会在祭奠亲人的时候遇见一些讨厌的人，但我没有想到会被那些讨厌又缠人的家伙缠住，硬生生被拖住了一天多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苏玄’会失踪一天多。”苏玄似乎回忆起了一些讨厌的事情，表情有些不愉快。 “然后，一些事情就发生了。” 苏玄说到这里，突然伸出手靠近苏白。 “我亲爱的弟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吧。” 苏玄的手靠近苏白的双眼，没等苏白避开，他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向后倒入了某个怀抱中。那个怀抱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但苏白没有时间细想，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离开了躯壳，然后向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苏白就不再身处乌云密布的学校天台，而是身处一间熟悉的小卧室中。卧室的书桌前，窗户大开，傍晚的霞光随着风吹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橙红色。 “小玄！小白！” 苏白听见妈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矮矮小小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循着声音爬上椅子，再爬上书桌，向着窗户外面看去。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遍布晚霞的天空映衬下，忙碌了一天的母亲下班归来，心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喜悦的情绪。 苏白知道，他似乎沉浸到了某一段记忆中，而且正是五年前他从窗口摔下去的那段记忆。但这会儿的苏白虽然爬到书桌上，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牢牢记着母亲和哥哥要他注意安全的叮嘱。 为什么会突然摔下去？ 难道有人从背后推他？苏白排除了这一可能性，他刚才已经看到了小卧室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看到下班的母亲太激动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白原本喜悦的情绪戛然而止，因为正在向家里走的母亲身后，赫然跟着一些非人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着惨白的脸，面无血色，表情僵硬恐怖，动作如同僵尸般诡异。那些紧紧跟在母亲身后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东西身形枯瘦，仿佛没有一丝生气，那一双双惨白的手臂伸展着，宛如鬼爪般向母亲袭来。 苏白感觉到小小身体中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仿佛当年只有五岁的自己就已经预感到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苏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非人的存在渐渐逼近母亲，仿佛要将她吞噬。 “妈妈！” 苏白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大喊着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母亲。当时的苏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看到那些东西，但他知道不能让那些东西靠近母亲。 可无论苏白怎么喊，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母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眼中闪烁着一天劳累后的疲惫和对孩子的牵挂。而此刻，在她背后，有两只鬼物正悄无声息地向前贴近。其中最恐怖的那只鬼物有着惨白的脸庞，双眼空洞，透出阴冷的光芒。它的身形枯瘦，仿佛由干枯的树枝拼凑而成，动作僵硬诡异，仿佛脚下行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死寂的气息。 沉浸在回忆中的苏白都感到惊愕。虽然苏白知道现实世界也会滋生鬼物，那些鬼物也是现实世界各种恐怖传说的来源，但他没有想到现实世界也会诞生出这样恐怖的诡异之物。 其中一只鬼物捂住了母亲林婉的双耳，让她完全听不见楼上小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而另外那只鬼物尖利的鬼爪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刺入母亲林婉的后颈。傍晚的霞光将这一幕映得格外诡异与恐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周静得只剩下苏白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的心中被恐惧和惊慌填满，小小的身体在剧烈的情感冲击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苏白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小小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在那一瞬间，苏白的情绪明明已经被恐惧淹没，脑海中却依旧存在着一个念头——要阻止那个鬼物伤害母亲。 没有等他思考些什么，他的身体就向着母亲的方向摔了下去。 第354章 遗忘的记忆 此刻的苏白只是沉浸在这段已经被遗忘的记忆中的一位忆者。尽管他能够通过幼年时自己的双眼重新看到这段记忆，他终究更像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从三楼窗口下坠。 就在这一刻，苏白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臂拽住了自己，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把手给我。” 这个声音让苏白感到熟悉，因为这分明是哥哥苏玄的声音。但苏白又觉得到陌生，因为在苏白的记忆中，苏玄从未用那样冰冷的语气说过话。哪怕是在这场游戏中重逢后，苏白“拆穿”苏玄身份的时候，苏玄也没有用那样的语气说过话。 幼年的苏白此刻很是恐惧，但哥哥的声音还是让他挣扎着伸出了手，对方的另一只手牢牢拽住了他。这时，苏白才抬起头看清楚了那个趴在窗边救他的少年。 从外表来看那确实是少年时期苏玄，但苏白分明看见了那个拽住他的“苏玄”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熟悉的漂亮的如同红月一般的眼睛。 他是…… 没等苏白感到诧异，一阵阵咔嚓的声音传来。当苏白循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竟然看见“苏玄”伸出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条裂缝，特别是拽住苏白的那只右手上的裂缝更为密集，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因为人类的身体不可能那样裂开，更不可能在开裂的时候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那种开裂的感觉在苏白看来更像是塑料和木头，总之就是一些并非血肉的存在。 “这么快就到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吗？” 站在窗台边的“苏玄”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痛，只是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缝隙，他拽着苏白的右手腕处甚至已经有了断裂的迹象。 “强行进入后躯壳不堪重负，甚至会出现失控的迹象，看来还需要改进。”趴在窗边的少年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就闷哼了一声，用尽全力将苏白向上拽。 可也许是一些当时的苏白无法理解的原因，趴在窗口的“苏玄”的身体有些不对劲，竟然在用力将苏白拽向自己的同时有些失控地也向窗外坠去。 “该死。” 到了这个时候，“苏玄”能够做的就只是将小小的苏白紧抱在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垫背向下坠落。 “嘭——！” 落地的瞬间，苏白闭上了眼睛，但耳朵却清楚地听见“苏玄”抱着自己落地时发出的令人不安的咔嚓声。随后，他就听到了不远处母亲发出的尖叫声。 苏白还记得母亲说过，她当时看见苏玄和他一起坠楼时，整个人吓得直接晕了过去，几乎要被当场吓死。 不过在这段记忆里，苏白听见的还不只是母亲的尖叫声，他还听见了一些绝望的嚎叫，那并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在噩梦世界中挣扎了那么多年的苏白能够分辨出，那是诡异之物死前发出的最后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白睁开了眼睛，他感受着风吹过的凉意，看着天边的霞光映照，然后努力向着“苏玄”的方向伸出手。 小小的苏玄想要抓住什么，但意识还是渐渐变得模糊，他最后看见的就是那双漂亮的红色的眼睛。 “你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的生活，不会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而变得一团糟。” “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苏玄”的声音并没有苏白记忆中的苏玄那么温暖柔和，却同样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在完全失去记忆之前，苏白还隐约听到了一句抱怨—— “糟糕，完全断掉的部分暂时没办法修复了。” …… 一个踉跄之后，熟悉的雨后的潮湿感重新回到了苏白身周，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身处虹槐十中的天台上，只不过正靠在天台边缘的矮墙旁，好像之前的倒地并不是他的错觉。 “做了一个好梦吗？”苏玄正靠在旁边的矮墙上，看着天边依旧未散去的乌云。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白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奢望一直在说谜语的苏玄能直接给予答案，而且他的脑海中也已经形成了一些线索拼图。 “你之前说事故发生的时候你正好离开了现实世界，而且还在那边被一些麻烦的家伙缠住了一天多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坠楼的时候你根本不在现实世界，那么救了我的‘苏玄’绝对不是你，而是一个套了‘苏玄’壳子的家伙。”对于这一点，苏白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但为什么诡异之物会突然出现在家附近，而且还试图攻击妈妈？”苏白突然回忆起了他刚重生的时候，就解决过一些想要对母亲林婉动手的弱小诡异。 “也是因为我。”苏玄挪开了视线，有些不敢和苏白直视。 第355章 既定事实的尾指 “一切都是因为我。” 苏玄站在天台上，天空中的阴霾没有散去，反而又有了一些电闪雷鸣的动静。 苏玄情绪复杂地开口说道：“我至今都不知道鬼巫的那个通道究竟能够承载多么强大的力量，但我知道鬼巫虽然没有追随者，没有自己的势力，与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他却是一个很重视秩序和规则的家伙。这也许就是他对整个噩梦世界混乱的规则和秩序排斥远离的原因，而且很显然，他就是不希望因为我把另一个世界的秩序搅乱，才把我塞进了那样的人偶壳子里，让我没有力量区影响那个世界。” “现实世界并没有红月的存在，或者说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出现红月。” 苏白听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被红月笼罩的虹槐一中，那个时候虹槐一中的现实与噩梦重叠，滋生出了不少虽然并不强大，但现实世界不该出现的诡异之物。苏白现在想来，觉得当时的事情可能也和缝隙有关。 “虽然我们这些浸润在红月之下的存在也不知道红月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但这种力量对我们来说无疑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就好像水对鱼的重要性。”苏玄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加重，似乎在暗示什么。 “现实世界的诡异之物并不多，可能都是各种意外的产物，可能并没有真正在红月下浸润过。但是，只要它们感受到那种力量，都会瞬间本能地意识到这种力量对它们的重要性和帮助，所有察觉到这一点的诡异之物都会骚乱起来。” “也许鬼巫就是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制作了最精密的枷锁人偶，将我的力量全部都收束在其中。” 苏玄的眼神变得黯淡，带着一丝自责：“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想到的是，再精密的人偶都不可能将力量百分之一百收束，哪怕每隔一段时间只泄漏一万分之一，也架不住我一直留在那个家里，留在你们的身边。不只是那个家，就连你和母亲的身上都会有红月力量的残留。” 天台上雨后的风吹动着苏玄的衣角，他低头看着还留着积水的地面，没有看向苏白：“平日里那些诡异之物仿佛能够意识到我的存在，不敢轻易靠近这个家甚至这条街道。但当它们察觉到我已经远离，而且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它们就会立刻前来寻找那令它们感觉到美味的食物。”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苏玄的话语揭示了一切起因的真相。 这个时候，苏玄的目光投向苏白身后的远方，眼神陷入了回忆的深处。 “当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缠人的家伙，找到鬼巫想要回到现实世界时，才得知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你们都遭遇了什么。而鬼巫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一切。” “所有人的记忆已经被模糊，坠楼的你也只是受了些轻伤，情况最严重的应该就是我的那具躯壳。”苏玄看向自己缺了一根尾指的右手。 苏玄回到噩梦世界之后就将躯壳留在了鬼巫那里，毕竟回去的时候还得再穿上。不过苏玄和鬼巫用来通讯的那面镜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留在了现实世界的家里。鬼巫手中那面镜子能够查看的范围很广，因为苏玄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把镜子带在身上，所以至少要能够看见整个苏家内部的情况才能对紧急情况进行及时应对。 用鬼巫的话说，他也只是偶然路过时发现了出现在苏家周围的诡异之物，发现了站在三楼窗台进行危险行为的小孩，然后救穿上放在一旁的那具躯壳出手救下了苏白。 那具躯壳明明可以收束住苏玄所有的力量，却在鬼巫进入之后因为超负荷而开始失控，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开始开裂甚至断裂。所以当苏玄回到那个壳子里的时候，虽然身上的裂缝已经被鬼巫修复，但已经断裂的尾指暂时没有办法恢复。 而且已经有太多人注意到了“苏玄”的尾指断裂，哪怕将他们的记忆模糊让他们不去关注没有一滴血的伤口，也很难让他们忘记尾指断裂这一事实。 于是，苏玄为了救下弟弟断了一根尾指的事情，就成为了所有人无法被模糊的记忆。 第356章 自私的选择 苏玄很难描述他当时的感受。 难过吗？痛苦吗？ 后悔吗？ 那一瞬间，苏玄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失去至亲的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无法抑制的涌动的情绪和那个时候很像，就好像他差一点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然而，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苏白和林婉并不是真正的亲人，这只是一场扮演家人的游戏而已。 既然是游戏，又何来痛苦和伤悲？ 当鬼巫将苏玄重新拽回噩梦世界时，他依旧身处于恍惚中。 “你不能再回去那个世界了。”鬼巫的声音不大，却在苏玄的耳边炸响。 “你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鬼巫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将苏玄当成真正亲人的林婉和苏白。 刚听到鬼巫这么说的时候，苏玄的理智告诉他鬼巫说得很有道理。他甚至强作镇定地一脸唏嘘地说道：“啊，那还真是遗憾，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玩的游戏，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难道我们这种无聊的家伙真的只能在红月下找乐子了吗？” 说完，苏玄离开了那具躯壳，看似决绝地转身离开鬼巫占据的那座雾山。 然而就在苏玄快要到达山脚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和声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婉和苏白时，那个年轻母亲绝望的哭声，以及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哥哥”的孩童的身影。 一种理智和冷静已经完全无法阻拦的情绪冲上心头，几乎失控的苏玄重新冲回了山上，冲到了鬼巫的面前。 “让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让他们发生任何意外！”苏玄眼眶通红地恳求着，“再给我二十年的时间，或者十五年、十年都可以，让我再回去一段时间！” 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诡异之物来说仿佛眨眼一瞬，但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却可以让林婉的生活完全稳定，也可以看着苏白成长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不用再依赖他这个“哥哥”。 苏玄的眼神从坚定到迷茫再到坚定，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心理挣扎。 苏玄的脑海中充斥着林婉和苏白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不能自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是一场游戏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孤身一人的他又有了家的感觉？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去？ “让我回去。”苏玄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和请求，他的目光直视着鬼巫，充满了恳求和决心。 “不行。”鬼巫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商量的余地。 “难道你的人偶不需要继续做实验了吗？” “我原本就不打算做什么实验。”鬼巫摇了摇头，“人偶毕竟是人偶，即使技术再精进，也只是人偶。所以只需要它们能够看家护院就够了。” 鬼巫的话让苏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也许是意识到苏玄的状态很不对劲，鬼巫意有所指地说道：“苏玄，你应该清楚，只要我不打开通道，你就不可能前往那个世界。” “是吗？”苏玄此刻的状态确实非常不对劲，自认为坚固的理智正逐渐崩溃，“你别忘了，我们一族拥有在虚海中游曳的能力，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就是我们的后花园。” “但你也别忘了，你已经不是人鱼了，你舍弃了肉身，失去了那条鱼尾，舍弃了人鱼的力量。这样的你进入虚海之后会像普通的诡异一样迷失方向，沉沦其中。”鬼巫显然很反对苏玄这样危险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一些人鱼族的东西留下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还能够制作一个定点，一个可以让我在虚海中不迷失方向的坐标。”苏玄拿出了一件让鬼巫意外的物件。 那是鬼巫进入苏玄那具躯壳之后断掉的尾指。这根尾指在时间的长河中有着特殊的意义，有资格成为时间的坐标。 “其中的代价你想过吗？对你的消耗你考虑过吗？你这么做只是为了那两个陪你玩游戏的人类？”当时的鬼巫虽然对苏白表现了善意，却似乎并未理解苏玄对那两个“家人”的特殊情感。 “你不就是已经意识到了那两个人类对我的重要性，所以才会穿过通道去救他，才会劝我不要再回去，不是吗？”苏玄的表情挣扎，理智告诉他鬼巫说得对，但理智已经所剩无几。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沉默许久。 “让我回去”苏玄的声音依旧坚定不移，“我不会再让这样糟糕的事情发生。” 终究，鬼巫还是后退了一步。 “至少，要把新的躯壳好好升级一下，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鬼巫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不过，就算再升级人偶的技术，二十年应该也是极限了。” “足够了。”苏玄看见这位鬼巫大人愿意让步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苏玄和鬼巫一起对人偶进行了全面升级，考虑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最后才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了家。 苏玄看着眼前的苏白，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却没有将这段往事记忆倾诉而出。他知道，有些真相会让他当时的选择听起来很自私。 “但你最后还是离开了。”苏白听完了那根尾指的真相后，依旧看着眼前的苏玄，眼神中带着困惑和期待，像是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为什么？” 天台是虹槐十中的高处，一阵阵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苏玄沉默了很久，似乎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出现了我不得不离开的情况。”苏玄说话时，风声渐沉，像是在为这段沉重的对话加上伴曲，“你应该已经在这栋楼里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你发现了什么？” 苏玄反而询问苏白。 苏白想起了那一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想起了关于“试验”和“人鱼”的对话，想起了章陈说话时他脑海中出现的质问声，似乎是人鱼族在质问一位舍弃了他们的同族…… 第357章 离开的原因 “所以你就是那个舍弃了力量，也舍弃了同族的准首领？”苏白努力理解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哥哥。 苏玄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道：“我亲爱的弟弟，你见过其他的遗族吗？” 天台上乌云密布，沉重的云层仿佛要压低到人的头顶，空气中依旧还弥漫着刚刚结束的暴雨后的湿润气息。地面上仍然未干的积水倒映着苏玄和苏白面对面站着的身影。 苏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他亲眼见过的遗族，一个是在大酒店里濒临死亡的人鱼洛丽玛丝，另一个是在镜子公寓中将自己困在回忆中的血族赤流。 “所谓遗族，曾经也只是这个世界最普通的子民，但孕育了他们的文明已经崩溃，他们生活的家园早已化作焦土和血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苏玄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空间和时间的阻隔，能够望见那遥远的、早已消逝的故土，“有的遗族会选择一起去别的地方寻找新的家园，有的遗族会形成各种队伍自由漂泊。” “但最终，所有的遗族都会分崩离散，因为在红月的浸润下，他们会渐渐变得不像他们自己。” 苏玄说到这里，苏白想起了自己在镜中公寓时听赤流讲述的往事。曾经安居一隅的血族，在失去家园后四处漂泊，慢慢地在红月的浸润下变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嗜血的欲望，一个个都变成了没有感情、没有理智的杀戮怪物。 那些失去自我的血族将离开队伍的赤流视作叛徒，一心想要杀死他这个前首领来证明他们的实力。 那种恨意，倒是和之前章陈说话时出现在苏白脑海中的责难声相似。 苏白遇到的赤流之所以能够保持理智，可能是因为他曾经是血族的首领，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且他其实……早已死去，成为了诡异之物。 想到这里，苏白有些诧异地看向苏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乌云的阴影笼罩在苏玄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加神秘和深沉。 “你为了保持理智，选择自己成为诡异？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人鱼说你舍弃了身体和能力？”苏白语气中掩不住的诧异。 苏玄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他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至亲的力量和意志并没有那么强大，最终在自我折磨和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死去，我却做不到。剩下的族人大部分也早已不再需要规则和代表着规则的首领，所以我选择了舍弃。我知道，如果我继续坚持，来自同族和红月的折磨终将摧毁我的理智，让我也成为一个失控的怪物。” “我的……用人类的话说，我的外祖父曾经是一族的首领，但他早已经在文明崩塌所引发的灾难中死去，我的母亲在生育妹妹之后就一直身体羸弱，无法担任任何首领的工作。所以确实有人认为我理应是新首领的人选，但也只是他们这么认为而已，本就没有多少道理。” “我的至亲都已经在灾难中死去，我也并不是会为了陌生的族人献出一切的伟人，”苏玄的声音低沉，却很坚决，“我舍弃一切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自己更好地存在下去。” “舍弃人鱼的身体，从血海一步步走上陆地，我只是独行于世的诡异之物，与那些遗族再无任何关系。”苏玄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犹豫和摇摆。 “但显然有一些别的东西不是这么想的。”苏玄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人鱼的遗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卷入了危险的试验。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里的人鱼遗族几乎都被当成试验的消耗品囚禁了起来。我的那些曾经的同族似乎在这场试验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但那场试验的进展却十分不顺利。” 天台上的乌云更加浓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于是，有一些家伙从我亲爱的同族们口中得知了我的存在。”苏玄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我早已剥离了人鱼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为那些家伙想要的试验品。但这样的事实对于那些让一个个人鱼如同消耗品一般前仆后继前往虚海送死的家伙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他们宁杀错也不愿意放过，四处搜寻我的下落。” “我和鬼巫从某些渠道得到了消息，一些诡异拥有着能够为他们指引方向的力量，”苏玄继续说道，“那些家伙迟早会找到身处现实世界的我，他们手中掌握着的人鱼的力量也能够穿越虚海……那是我和鬼巫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苏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看向远方，仿佛在回忆那些曾经的挣扎与抉择。 “我和鬼巫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我就已经做出了离开的决定。无论我是否会被抓去做那个什么试验，我都不能让他们的视线落在现实世界。”苏玄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白，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第358章 城市在复苏 苏玄最终选择将“苏玄”的壳子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个身份原本就只属于这个世界。 苏玄知道那具壳子会引来现实世界的诡异之物，甚至是眼睁睁看着孤魂野鬼占据那个身体。但那些在现实世界由意外诞生的鬼物弱小得根本无法意识到那具躯壳的不同之处。若是红月之下的诡异之物，只要感受到那具壳子里苏玄留下的残余和气息，就必然知道那种气息不可接触甚至不可靠近。也只有那些现实世界的鬼物，如同脱离了水源的鱼一样，对躯壳中的残余饥渴难耐，迫不及待。 但苏玄并没有阻止。因为在他和鬼巫的努力之下，改良过的人偶躯壳不会再向外泄露那么多力量，那个进入躯壳的诡异之物的力量更是会被彻彻底底地封锁住，而且存在期间会被那具材质特殊的躯壳折磨得犹如废人。 占据了那具躯壳的鬼物根本不具备伤害他人的能力，甚至整个躯壳会在苏玄离开的两年内崩溃消亡。到了那个时候，“苏玄”就会死去。 当时的苏玄根本没有意识到，并不是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伤害到他人。 这一切在当时的苏玄看来是最好的安排，因为在他看来苏白已经变得足够优秀，母亲的生意也已经稳定下来，他们的生活会比普通人更加幸福。 苏玄是这样相信的。 “而我则为了躲避麻烦，将自己藏在了这个隔绝的空间之中，不在乎外界发生了什么，外界也不会意识到这个空间的存在。我就一直生活在这座‘虹槐市’，好像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一切都并未改变。”苏玄扶着天台的矮墙，遥望着整座被乌云笼罩的城市，“你应该能够猜到，这座城市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的产物罢了，一个与一年前的虹槐市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但空间与空间之间必然有缝隙的存在，有缝隙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闯入者。我想，也许是系出同源的力量与力量之间的互相吸引，不久之前，一个有着苏玄躯壳而且自称‘苏玄’的男人闯入了这里。”苏玄转头看向静静听着的苏白，脸上露出了苏白有些熟悉的笑容。 “可能是觉得周围的道路很眼熟吧，那个‘苏玄’就这么一路闯入我一直生活的家里。当他看到在那个家里好好地生活着的母亲林婉和弟弟苏白时，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精彩。” “那个家伙看着母亲就脱口而出，问她为什么还好好活着？”苏玄脸上的笑意消失，双手死死地按着矮墙，矮墙上逐渐出现一道道裂缝，仿佛要崩塌一般。乌云翻滚，雷声隐隐，天际电光闪闪，映照着苏玄复杂的表情。 “那个家伙疯疯癫癫的，没有什么实力，也没有什么意志力，很快就将一切都倾盘托出。”苏玄低下头，声音变得低沉而深远，“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家人的幸福生活只是我自私自利的想法罢了。” 苏玄的话音刚落，天空骤然下起了雨，雨滴仿佛无数银丝垂落，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但这一次，苏玄和苏白所在的天台并没有下雨，如同神迹。 苏玄继续说道：“在那个‘苏玄’闯入之前，这座城市一直都平静得如同一汪湖水，毫无波澜。然而，这座城市是我创造的领域，我的每一丝喜怒哀乐都会在这里掀起涟漪甚至波涛。当我因‘苏玄’的出现而愤怒，因自己的选择而懊悔时，不仅这座城市的天气随之变化，就连那些我亲手制作的用来代替市民的人偶们也开始变得异常。毕竟，我的技艺还远不及那位鬼巫大人。” 苏玄凝视着远处的雨幕：“那些人偶仿佛被我的情绪污染了一般，开始发生异变。它们会念叨一些奇怪的话语，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这些行为更像是……原本设定好的程序变得紊乱，而不是拥有了连鬼巫都无法创造出来的生命。” 苏玄怎么说也在现实世界生活过十几年。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曾尝试将所有糟糕的情绪都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比如某个我并不熟悉也不会靠近的学校，以此让城市的其它地方恢复正常。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这座城市和人偶的变异速度。整座城市还是开始……‘复苏’，仿佛我的每一个情绪波动都在加速它的异变。” “我创造的这座虹槐市，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缺陷的仿制品，而我自身的情感波动，正是这些缺陷的催化剂。” 第359章 番外篇:上一世的苏玄 在虚海中的某一处如今已消失的时间缝隙中，在某个被称为“上一世”的时间线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苏玄躲在自己创造的“虹槐市”中一年有余，为的只是避开红月下那些为某种目的捕捉人鱼遗族的神秘势力。尽管“虹槐市”的三层小楼中有苏玄精心制作的“母亲林婉”和弟弟“苏白”，他的心中仍有无法抹去的遗憾和渴求。于是，苏玄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前往雾山，请求鬼巫让他再回去一次，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鬼巫身边再没有“苏玄”那样精妙的人偶，哪怕临时找来一具勉强能用的人偶，十几分钟以后也会因为无法承受苏玄的力量而开裂崩溃。即使如此，苏玄还是执意前往，并恳求鬼巫送他去距离母亲和弟弟最近的地方。 苏玄在这种渴求之下，套着一具完全陌生的壳子，出现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昏黄的灯光照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阴影。病房的门半掩着，护士们低声交谈，空气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苏玄如愿见到了弟弟苏白，但当时的苏白正整理母亲林婉离世后留在病房里的遗物。所谓遗物，其实也仅仅是一些留在病房里的毛巾和衣物。理着理着，十多岁的年纪却已憔悴不堪的少年忍不住坐在墙角，蜷缩着哭出了声。 苏玄就这么站在那里，听着旁边的护士述说着那位去世的母亲为什么会出车祸，述说着那个本该考入大学的少年为什么放弃学业，述说着原本美满的家庭为什么彻底坍塌…… 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般刺入苏玄的心脏。 看着坐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年，苏玄借用的这具壳子瞬间遍布裂缝，他虽然身形颤抖踉跄，但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实世界，回到红月下的雾山。他没有理会等在一旁的鬼巫，而是像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一样，麻木地向外走去。 那一刻，苏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还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你想要进入虚海，是吗？”鬼巫也看到了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作为一个……朋友，他依稀能够猜到苏玄的心思，“你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前往过去的缝隙，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苏玄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鬼巫的猜测。 “你没有定点，会迷失在虚海中找不到归路，那和死亡没有什么区别。”鬼巫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诉说一个无望的预言，“还是说你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死’在虚海中，以此来逃避已经发生的这一切？苏玄，逃避是你的爱好吗？” “至少你得弟弟还活着。”鬼巫从座椅上起身，目光透过旁边的竖镜，仿佛能看到现实世界里的那个少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从窗口坠下的孩子了。他以人类之身经历了无数苦难，比你想象中更加坚强。或许你们都希望那位人类女性还在，但他一定不愿看到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在虚海中沉没。” “你该做的是照顾好他。”鬼巫凝视着眼前曾经只想着游戏人间的苏玄。 苏玄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但哪怕我永远无法从虚海中出来，苏白也一定能挺过来，继续好好活下去。但如果我成功了，我就能修补那些被我搞砸的生活。”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决绝，显然是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鬼巫无法劝说苏玄，只好拿出了一根特殊的白色绳子，一端让苏玄系在左手上，另一端则系在雾山，绳子上还系着一枚银色的铃铛。 这样一来苏玄就可以利用这根绳子找到离开虚海的路，鬼巫也能知道苏玄是否还活着。 就像苏玄说的，他和鬼巫并没有什么交情，但他们都是独行于红月下的孤独的人，少有能说得上话的存在。也许……他们可以算是朋友。 苏玄的眼神没有动摇，转身便消失去了虚海的无边深处。 虚海，如同一片无垠的黑暗大洋，波涛汹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它能听到闯入者的所思所想甚至所求，但它会忽略甚至会拒绝，有时甚至故意让闯入者在一个个令他们痛苦的缝隙中渐渐沉沦。 虚海的深处，混沌和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明和希望。苏玄在虚海中漂泊，和迷失其中的诡异之物没有任何区别，无数次被虚海的幻象所困，无数次在绝望的深渊中挣扎，但依旧不放弃地寻找着那些时间的缝隙。舍弃了人鱼一族力量的他不知道多少次迷失在其中，但每一次都能靠着鬼巫对白绳的拉扯，以及那又遥远又近的铃声恢复神智。 那铃声顺着白绳而来，穿透了虚海的黑暗，告诉他尚有归途。 在这期间，苏玄偶然间透过一个缝隙看见了未来的景象。 在那个缝隙中，苏玄看到苏白在噩梦世界中挣扎，在各种诡异之物的侵袭下苦苦求生，在黑暗中孤独地前行。苏玄不知道人类为何会进入噩梦世界，但他明白，人类在红月之下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 于是苏玄继续寻找缝隙，在虚海中停留的时间越久，对他身体中力量的消耗就越大。虚海的混沌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苏玄的身体在虚海中变得越来越虚弱，他前进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在悬崖边慢行。 鬼巫的铃声渐渐变得模糊，苏玄知道，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虚海中的黑暗如同一张无尽的网，将苏玄牢牢地困在其中。但他的心中仍然燃烧着一丝希望，那希望如同一束微弱的光芒，告诉他，他还能够前行。 族中的老人常说，人鱼能够在虚海中游曳，是因为虚海将他们视为子民。 也许是因为虚海依旧记得苏玄这位曾经的子民，也许是苏玄的执念成为了坐标，也许是连虚海都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一道缝隙最终出现在了苏玄的面前，他带着白色的绳子跳入缝隙，站在了虹槐市某个雨夜的街道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苏玄的脸上，街道两旁的灯光在雨幕中朦胧闪烁。 不远处，他看见弟弟苏白正因为无法还清“苏玄”欠下的债务，被拿着借条的亲戚赶出家门。大雨中的苏白身上除了一身校服之外什么都没有，亲戚们冷漠地让他住到医院去，并阴阳怪气地希望他能够付得起母亲后续医药费。 苏玄知道，他终于到达了母亲林婉去世前的时间。 可偏偏这个时候的苏玄已经没有能力再做些什么…… 不，不对！ 一定还有他能够做的事情！ 苏玄想起了不久后会死去的母亲，想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苏白，又想到了之前缝隙里看见的被卷入红月下世界的苏白…… 舍弃了人鱼力量的苏玄只能够再制作一个坐标定点。 所谓的坐标定点，是将某样物品与某一个时间或空间的缝隙绑定。当这件物品成为坐标成为定点，无论是人鱼、其它诡异之物甚至人类都可以在混沌的虚海中靠着那件物品找到前往固定的那一道缝隙的方向。 这件物品，要么像是那根断指或者是重要的记忆那样与某个时间点紧密相连，要么本身就拥有着特殊的力量。 这个时候，苏玄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已经连顺着白绳子离开虚海的力量都没有了。 …… 最终，苏玄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剪断了鬼巫的白绳，在白绳的断处留下了一条讯息，然后……他选择将自己彻底化作坐标定点，无声无息地留在了弟弟苏白脚下的影子里。 他带着这个雨夜，带着这个母亲尚未离去的时间点，永永远远地留在了弟弟苏白的身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在雾山的鬼巫听到了绳子上铃铛的声音，而绳子却耷拉在了地上。 鬼巫收回了绳子，绳子是被人主动裁断的，似乎在告知着一位不那么熟悉还有些烦人的友人已经离去。 而绳子的断口，被人用力量留下了一段信息—— 「抱歉，我终究还是找不到修补这一切的方法，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看见了苏白被卷入红月之下的命运。我最后能做的，就是为我最后的至亲留下一丝微弱的生机。朋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入绝境，请用我留下的方法，给予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再见。」 「还有，拜托了。」 第360章 苏玄的目的 天空中的乌云密布，宛如苏玄心中沉重的情绪，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则像他内心涌起的情绪波动。 也许是苏玄回忆起了从那个占据“苏玄”壳子的鬼物口中得知的一切，知道了“苏玄”在现实世界的所作所为，知道了“苏玄”欠下的债务如何折磨着苏家，了解了母亲林婉出车祸的真相，甚至知晓了“苏玄”借医药费名义欠下更多债务，将苏家逼上绝路的种种事情。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而天台上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 此刻，苏白才明白为什么他察觉到“苏玄”身份不对劲后，体内的拼图们却毫无反应，仿佛这些拼图早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无论对方原本的身份是什么，他就是苏白记忆中的哥哥苏玄。 “放心吧，妈妈已经没事了。”苏白望着被乌云和雷雨笼罩的城市，向苏玄传递了这个好消息，“在我进入这场游戏之前，她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她完全忘了自己有一个叫苏玄的儿子。” 苏玄听到这些话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没有因母亲的“失忆”而感到失落。随着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上空的雷雨也随之停止，乌云也像退潮的浪，开始缓缓散去。 “家里的债也已经还清，房子也拿回来了。” 苏白想到上一世他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庆幸现在的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到这里。”苏玄的语气中透着担心，这种不安的情绪使得天空中的乌云无法完全散去，“我得到了些来自故人的消息，那些将人鱼遗族视为消耗品的势力依旧在行动，甚至在将人鱼消耗得差不多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其他能够进入虚海的试验品。” 苏玄带着担忧的眼神，静静注视着苏白。 “那些家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虽然他们不会平日里密切监视每一个试验品，但对那些特别高调的试验品却会格外注意。”苏玄虽身在自己创造的“虹槐市”中，但对外界的一切似乎并非毫不知情，他认真地叮嘱苏白，“你绝对不能再试图破坏规则！” 苏白的思绪飞速运转。苏玄虽未透露太多信息，但他能听出苏玄似乎知道了他上次游戏失败后强行闯出鬼新娘宅院的事情，而且苏玄显然非常担心他会因此引起某些神秘势力的关注。 这时，苏白想起那位奇怪的管理员曾经说过会帮他隐瞒他打破规则的事情。如果那位管理员没有说谎，那么对方很可能是在知道苏玄对他无害的情况下，将这件事情传达给了苏玄。 那么，那位管理员就是苏玄口中的“故人”吗？ 苏白又想起那位管理员曾委托他去安葬洛丽玛丝，如今又很可能是苏玄的故人。 也就是说……那位管理员先生真的很可能也是遗族？ 苏白的思绪像拼图般在脑海中渐渐拼成画面，但由于信息不全而暂时停下。 “所以，你让玩家进入这座‘虹槐市’的目的，是为了对我进行警示？”苏白有些无奈地问道。 第361章 心怀感激 “所以，你让玩家进入这座‘虹槐市’的目的，是为了对我进行警示？” “也不全是这样。”苏玄挪开视线，仿佛被人戳破了真实意图，掩饰地说道。 此时的苏玄站在阴云渐渐散去的天台上，已经有些亮起来了的天色映在他与苏白相似的面容上，虽然苏玄亲手制造出来的这具躯壳好像无法像鬼巫的作品那样表达情绪细节，但他的眼神中还是有些疲倦。 “在创造这座‘虹槐市’时，我用了非常特殊的木材制作了大量人偶。不过除了个别对我来说特殊的人偶外，大部分人偶只会说固定的台词，做固定的事情。”苏玄皱起眉头，仿佛回忆着那些制作过程中的细节，“但自从我的情绪开始失控，这些原本过着机械式重复生活的人偶开始发生异变，一个个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怪人，整个城市也都变得乌烟瘴气。” 他的眼神略带迷茫，仿佛在自言自语地思忖着，“这可能和我制作人偶时选择的材料有关。那片森林的树木虽然取之不尽、质量优越，但似乎很容易被力量侵蚀。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鬼巫从不取用那种木材制作人偶的原因。” 说着，苏玄才再次转过头看向苏白，故作肯定地说道：“总之，这样的‘虹槐市’需要一次清洗，所以我将这里变成了游戏场。” 苏玄说得轻描淡写，但苏白知道其中的过程绝不简单。 逼迫人类进入噩梦世界进行噩梦游戏的神秘力量，与捕捉人鱼遗族进行实验的神秘势力有着密切关系，甚至可能系出同源。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那股势力中有能向苏玄通风报信的“故人”，这位“故人”的力量和权力显然并不强大，甚至身处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底层，一切的行为都只能在暗中进行。 而曾经拥有强大人鱼力量的苏玄也正被那些存在盯着，能平静地躲藏在与世隔绝的“虹槐市”中已经不易，将这座城市变成新的噩梦游戏场景更是难以想象的冒险行为。 苏白不禁看向周围，这座城市虽然已经渐渐脱离，但仿佛整个城市“呼吸”的节奏都已经变乱，对卷入其中的人类玩家们而言应该充满了不安与压抑。 苏白当然不相信苏玄这么做只是为了清理异变的人偶。 苏白没有见过苏玄出手，但从苏玄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尽管他经常缠着烦着鬼巫，对方似乎也拿他没办法。就像镜子公寓中的赤流一样，苏玄虽然舍弃了原本种族的力量变成了诡异之物，却也会在红月下得到了新的力量。 总而言之就是，清理异变人偶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折腾倒霉的人类玩家。 苏玄做这一切的目的……应该真的只是为了见到他，并且叮嘱他。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虹槐市’的异变速度应该也会有所缓解，那些与你是旧识的人类应付起来也不会那么困难。”之前苏白和陈溪他们接触的时候，苏玄想来也一直都在旁注视着，所以才能知道被卷入“虹槐市”的人类中还有自家弟弟的旧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 苏玄的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 “我原本以为鬼巫是一个没有多少感情波动的家伙，却在见到你之后就察觉到你身上沾染着一些鬼巫的气息。”苏玄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欣慰，“想来他还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就算我没有拜托过他，他也还是在某些时候对你提供了帮助。” 苏白的思绪飞速转动，回忆起了记忆中那份签了字的婚约，想起了迷雾商店，想起了小五，甚至想起了幺…… 鬼巫确实对他提供了天大的帮助。 只不过……说不定比起朋友，鬼巫可能更会把苏玄当成大舅子。 “刚才你说那个孩子是……住在你身体里，借给你力量的家人？”苏玄口中的“孩子”应该就是在说之前踹了他一脚，还给他绑上了绳子的幺。 只不过回忆起对方的“无礼”，苏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反而很是感慨地说道：“那个家伙竟然还留下了一个精妙的人偶来帮助你？那个人偶全身上下都是鬼巫的气息，甚至让我一开始以为是鬼巫亲自到了。” “……”苏白还是选择了沉默，目光有些闪躲地看向远方。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总觉得苏玄可能不太会想要知道自家弟弟和鬼巫之间的真正关系。 “其实不久之前我就偷偷去过雾山，想请鬼巫帮助我回一趟现实世界，哪怕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你们一眼也好。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雾山竟然处于封禁的状态，不接见任何访客。” “当时我还因为被列为‘无关访客’而有些失落，没有想到鬼巫还是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苏玄的语气有些感动，“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当面感谢他。” “……” 苏白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们应该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为什么会选在虹槐十中呢？明明我和你都只在虹槐一中读过书。”苏白努力想要将话题从“自家哥哥对鬼巫的感激之情”上转移开，“为什么虹槐十中会变成这座城市的特殊之处？” “一开始只是从认识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些虹槐十中的事情。”苏玄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微微蹙眉，陷入了回忆，“因为很膈应这个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创造这座城市的时候，为了让其他区域保持稳定，我下意识就将一些讨厌的情绪藏在了这里，比如说我记忆里那些无缘无故怨恨着我的人鱼遗族，为了莫名其妙试验而到处寻找试验消耗品的某个势力。” “后来，这里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情绪的垃圾桶。”苏玄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学校，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所以当我的情绪出现波动的时候，这里的异变会是最严重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想要将心中的沉重释放出来。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苏玄抬头看向天边，白天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显得很平和。 “那个势力，到底在做什么试验？”苏白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 第362章 一把钥匙 “那个势力，到底在做什么试验？” “我们之间的游戏可以提前结束了。”苏玄却并没有回答苏白的问题，反而望向远处的城市街道，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光芒，“你可以去外面看看了。” “那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苏白感受到对方生硬地避开话题，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 苏玄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深沉的忧虑和无奈。 “一个人但凡知道了些什么就会下意识地去关注、去追逐，所以避开危险的最好方式就是对一切都不知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他们的目的本身和现实世界的人类并没有太大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是一群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而去追逐百分之零点零一可能性的疯子就可以了。为了这个绝对不可能的目的，他们疯狂到愿意去错杀一切，人类也很可能会成为这个过程中的牺牲品。” 苏玄的话再一次让苏白想起了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当初他向那位奇怪的管理员询问苏玄的事情，对方选择拒绝，转而讲述了一些所谓游戏的真相。 在那位管理员先生的叙述中，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将会出现一场大战，所有现实世界的人类都将卷入其中。为了让现实世界的人类有一战之力，一些势力选择了一部分人类或者说“玩家”进入噩梦世界成为先遣军。 但是如果创造噩梦游戏的是苏玄口中的疯子，那些疯子又怎么可能如管理员叙述的那么好心？ 从管理员避开了与苏玄有关的问题来看，他多半是了解苏玄，认识苏玄，甚至极可能是向苏玄通风报信的“故人”，否则那个神秘势力不可能知道“苏玄”这个属于现实世界人类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苏玄和他之间的关系。 那么作为没有恶意的故人，那位管理员先生究竟是说谎美化了那群疯子创造噩梦游戏的动机，还是说那股藏在红月之下的神秘势力之中存在着不同的声音？ 会不会在那个势力之中，除了那位奇怪的管理员先生，本身还存在着其他对苏玄、对他、甚至对人类怀有善意的存在？ 另外，之前苏白听到的声音中透露，那股势力似乎在想方设法想要让试验品前仆后继地进入虚海寻找通往过去的缝隙，甚至不惜拉着两个世界共沉沦。 不过听苏玄的意思，想要在虚海中找到通往过去的缝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仅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而已。所以那个势力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过去的缝隙中藏着瑰宝，还是未来的世界恐怖到他们想要逃避？ 这个渐渐浮出水面的神秘势力在苏白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幅新的庞大的线索拼图。 「他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幺的声音从拼图中传来，语气比苏玄更加严肃。「绝对不要去追寻真相。」 苏白甚至感到有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 “所以不要再引起那些疯子的注意。”苏玄再次强调，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恳求的意味。 “但如果真的无法避免……”苏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且精致的钥匙。 这枚钥匙看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苏白接过钥匙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它入手冰凉，有明显的属于红月的力量蕴藏其中。而且钥匙轻若无物，看起来是由木头制成的。 “只要用这把钥匙打开任意一扇有锁孔的门，你就能够回到这座城市里来。”苏玄的声音柔和了些许，眼神里多了一丝温暖，“这座城市隐藏于某个安全的缝隙之中，足以让你摆脱一些可能的危险。而且……这里还有我在。” 苏白看着手中的钥匙，想起了鬼巫交托给他的迷雾商店。不得不说，苏玄和鬼巫这两位能够聊到一起也并不是纯属意外，至少这两位在处理他逃亡路线的时候，想法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这枚钥匙是用当初的那根断指制作而成，里面存在的力量过于复杂，但它为你而生，也只能为你所用。”苏玄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暖意，“所以不用担心不小心遗失这把钥匙，因为无论把它丢在哪里，它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虽然这笑容中夹杂着些许疲惫和沧桑，但更多的是坚定和温暖。“就好像我这个没用的哥哥，虽然暂时无法离开这座虚假的城市，但我其实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当听到苏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白脑海中某一扇紧闭的记忆之门突然开始松动，那不断循环在他脑海中的声音仿佛来自过去，又仿佛来自未来，仿佛来自耳边，仿佛来自某个虚渺的远方，又仿佛来自他身后的某一处。 但苏白知道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身后的影子…… 那一刻，重重复杂到苏白都无法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向前迈了两步，如同小时候一样抱住了依旧久违的哥哥。 这是他真正的哥哥啊！ 永远爱家人，永远都不会伤害家人的哥哥。 天边重新出现的光洒在两兄弟身上，城市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渐渐变得清晰。苏玄的容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眼角的疲惫与眼中的坚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苏玄的壳子不像以前那样温暖，但拥住哥哥的苏白感受到了来自哥哥的支撑和力量，内心的疑惑与不安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喜悦和依恋。 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情，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已经停滞，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存在一隅。 “好了，去结束这场简单的游戏吧。”苏玄如同过去那样拍了拍苏白的头，“我一直都在这里。” 苏白也知道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缠着哥哥不放的幼稚孩子，在这场游戏中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他从发间解下从幺那里拿到的白色绳子，然后将系着钥匙的绳子重新系回已经干了的头发上。 又听着自家哥哥唠叨了片刻后，才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开。 而站在天台上的苏玄，一直遥遥看着自家弟弟走出虹槐十中的校门，又回头向他挥了挥手之后，苏玄的身影才直接从虹槐十中的天台处消失不见。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身为“虹槐市”拥有者的苏玄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和外面阳光灿烂大都市完全不同的黑暗密闭空间之中。 这个其实就位于虹槐十中地下的密闭空间里仅有的光亮来自角落里残存的烛光。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辨认出，空间正中央的架子上正死死捆着一个人形，那个人形外表看起来和苏玄很相似，但头发和着装都乱七八糟，表情也颓靡得像是宿醉未醒。 但人形的表情是惊恐的，甚至是绝望的。 那个人形分明就是“苏玄”，或者说是占据了苏玄丢弃的那个壳子的诡异之物。 “接下来是我们算账的时间了。”苏玄上一秒还笑着的表情此刻变得冷漠至极，“你做的这一切哪怕是灰飞烟灭都不足以弥补，所以做好准备承受这座城市最阴暗的一面了吗？” “这份恨意将无止无休。” 第363章 我也一直都在 「其实我……我们也一直都在。」 苏白离开虹槐十中没多久，就听见拼图中传来了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别扭。 “吃醋了？”苏白一边漫步在重新沐浴阳光的“虹槐市”街道上，一边挑眉问道。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行人们看似生机勃勃，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的行为和话语都显得机械而重复，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凝滞。 「……」拼图中的声音沉默了。 苏白微微一笑。 “也许人长大之后，很多想法真的会发生变化。”苏白的目光注视着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虽然知道这些只是苏玄制作的人偶，但在此刻阳光的照射下，整个“虹槐市”真的和现实世界一样热闹，“上一世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亲爱的幺并不是乖巧的食草动物？” 「诡异之物怎么可能会是食草动物？」幺的声音悠悠传来，「倒是不怎么喜欢吃肉的主人您更像是食草动物，只不过是比大部分食肉动物厉害得多的食草动物。」 在拼图中的幺看不见的地方，苏白笑得颇有意味。 “幺，你知道去雾山的路怎么走吗？”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幺的声音顿了顿，之前还很悠闲的语气突然变得谨慎，「为什么会想去雾山？」 “苏玄说雾山是鬼巫的居所，而那位鬼巫大人怎么说也算是和我签过婚书的婚约者，我却至今都没能正面见他一面。”苏白故作可惜地说着，语气中透出一丝戏谑，“既然已经有婚约在身，对方又藏头露尾不现身，我也只能想办法自己去见他一面。” 「……」 苏白的目光扫过街边的店铺，橱窗里的商品排列整齐，倒是比迷雾商店还像是一个正经商店。 他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位婚约者迟迟没有现身呢？也许我刚才应该问一下苏玄，这位鬼巫大人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不太自信，所以才迟迟没有露面？”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看重外表的人，有的时候反而更擅长透过外表看到一些内在。”苏白的声音轻柔，而且带着一丝若有所指，“既然有婚约在身，还是应该早些见面比较好，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让彼此增进了解。” 街道两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商业街两旁的行人们在光影中穿行，显得既真实又虚幻。 「没必要对不出现的家伙好奇。」幺的语气又有些别扭了，「也许是和您的兄长一样有无法出现的理由。总之，无论那样的家伙出不出现，您只要有我……我们在就可以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苏白的脸上，温暖而明亮。苏白思忖片刻之后才微微点头，应道：“说的也是。” 苏白知道，自己对于噩梦世界的了解还太少太少。也许在鬼巫和苏玄看来，苏白主动去了解某些信息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危险，就好像噩梦世界的“知识”和“信息”对于人类而言事如同剧毒一样的存在。 有些真相，也许还没有到适合揭开的时机。 「接下来您打算做什么？无论您在这座城市里做什么，您的那位兄长大人应该都不会阻止。」幺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苏白的身边，措辞用了敬语，语气却十分敷衍。 “这场游戏的目的不就是消灭异变的诡异，降低诡异复苏的程度值吗？既然苏玄想借此机会清理这座城市里的异变诡异之物，我自然要帮亲爱的哥哥代劳。”苏白嘴角微微上扬。 苏白倒是没有忘记这次噩梦游戏的规则和通关条件，只是现在回想起当初管理员在他耳边的提示，感觉那简直是和谁串通好了一样，语言用词充满了夸张和吓唬。 做出决定后，苏白右手一挥，缠绕着黑色浓雾的巨犬便出现在他身边。那黑雾在小黑的身周如影随形，还蕴藏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神秘力量。 “小黑，去找找那些东西白天都藏在哪。”苏白瞥了一眼依旧明亮的天色，已经等不到夜幕降临了。 之前解决完鱼头怪人后，小黑为了不过度消耗苏白的力量，主动回到了拼图中。这会儿听到主人的命令，它激动地在苏白伸出的掌心蹭了蹭，似乎在表达忠诚与喜悦。然后，小黑迅速朝某个方向窜去，动作敏捷如影，不敢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 另一边，陈溪和庄安平的经历可谓离奇又惊险。 离开苏白所在的虹槐十中后，他们很快察觉到街道上行人的行为有些古怪，于是决定暂时在陈溪的哥哥陈海附近待到晚上。然而，他们还没找到一个可以逗留的地方，天色突然骤变，紧接着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如果只是天气变化，他们大不了找个有屋檐的地方避雨，毕竟附近有不少书店和咖啡店可以进入。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他们以为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怪人竟然在暴雨中现身，而且状态更加惊悚。 例如，他们之前遇见过的公文包怪人，原本只是拎在手里唠唠叨叨的脑袋，竟然从手中飞了出来。暴雨倾泻，那颗表情狰狞的头颅在雨幕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毫不犹豫地直直朝他们冲过来。暴雨不仅没有成为怪人的阻碍，反而似乎给它们增添了更多的疯狂与恶意。 陈溪和庄安平知道情况不妙，但无法预料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会带来多少怪人，一时之间不敢浪费陈溪带在身上的特殊子弹，更无法确定这些子弹在暴雨中能否起作用。 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到虹槐十中去，却在到达校门口时被一层无形的空气墙挡住，根本无法前进半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陈溪和庄安平只能靠着庄安平的能力，四处躲避那些在暴雨中更加凶残恐怖的怪人。 不仅外面的街道上，连他们选择的建筑物内部也充斥着恐怖的怪人，逼迫他们不断逃难。 时间在恐惧与疲惫中拖延，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溪和庄安平感到精疲力竭时，暴雨终于停止，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光亮如救世的希望重新出现在天际，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坏消息是，有些追逐他们的怪人并没有随着天色变亮而消失，而是潜伏在暗处，始终盯着他们。 察觉到那些怪人依旧在靠近，陈溪只能颤巍巍地举起枪，事到如今也顾不上子弹的稀少和珍贵了。 也就在这时，两人耳边传来了如同仙乐般的声音—— “需要帮助吗？” 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第364章 清扫进行中 不等陈溪和庄安平求救，巨犬小黑那缠绕着黑雾的利爪已经狠狠踩住了一个正欲袭向他们的怪人。 那怪人同样奇形怪状，普通人类的上半身却长在山地车的车座上。被黑犬踩住后，“哐当”一声发出金属的破裂声。黑犬再挥利爪，怪人下半身脆弱的自行车瞬间被踩得粉碎，各种金属部件四处飞溅。 「嗷——」 随着黑犬的一声低吼，它身周的黑雾中隐约传出电闪雷鸣的动静，那些藏在暗处、对人类猎物跃跃欲试的怪人纷纷向后退去。 可惜苏白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击退这些怪人，而是彻底清扫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异象！ “追上去。” 苏白轻声下达指令，黑犬瞬间就冲进了暗处的阴影中。名叫小黑的巨犬在刚才的暴雨中像是被充足了电一样，此刻正处于精力充沛无处宣泄的状态，力量充盈到对苏白本身的力量消耗都大幅度减少，正适合对阴影中的怪人进行全面追击。 苏白带着陈溪和庄安平四处追击异变的怪人。起初，他们以为怪人的数量在快速减少，但当夜幕降临后不久，街道上的怪人数量竟然瞬间激增。商业街的大屏幕上，诡异复苏的程度值甚至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对此，苏白也只能感到唏嘘。这种数值几乎代表了苏玄这段时间激荡的情绪波动，明明之前苏玄一直都表面很平静地捉弄他，但内心还是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多到连苏玄特地设置的虹槐十中这个回收桶都塞不下，导致街上那么多的人偶发生了异变。 尽管这是他们进入游戏后的第二个夜晚，但由于白天“虹槐市”出现了各种糟糕的状况，当苏白带着陈溪他们走在夜幕下的大街上时，除了数量剧增的怪物之外，还遇到了很多茫然无措的玩家们。 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路灯的昏黄光线在黑暗中微微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雨后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让人觉得更加阴森。每走一步，周围看不见的地方就会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暗示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夜晚的街道并不安静，很多玩家因为“死去”而在凌晨之后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玩家的身份以及管理员发布的通关条件。所以当苏白带着陈溪他们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到处都能够听见玩家们和异变的怪人们战斗的动静。 与此同时，黑犬小黑的身影也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虽然大部分时候小黑都守护在苏白的附近，不过一旦发现有怪人靠近，小黑便迅速扑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撕成碎片。 苏白知道，必须彻底清除这座城市中的异象，他和其他玩家才能算是完成通关条件，与此同时这座苏玄精心创造的“虹槐市”也能够恢复平静。 同一座城市内的玩家进入同一场游戏的概率很大，但虹槐市并不是一座小城市。即便恢复记忆的玩家们能辨认出街上的正常人也是玩家，彼此之间大多也只是点头致意，毕竟对方依然陌生。 在前行的路上，苏白和陈溪他们遇到了恢复记忆后显得有些茫然的烛光会会长陈海。 “哥——！”夜幕降临后，陈溪一直在寻找哥哥的身影，见到他后立即迎了上去。 “小溪，果然你也进入游戏了。”手持一把利刃的陈海给人高傲且疏离的感觉，但见到妹妹陈溪时，他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整个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难怪白天的时候完全找不到你。” 陈海转头看向苏白和庄安平，表情随即变得冷漠。他的视线在苏白身上稍作停留，然后继续对陈溪说道：“街上的怪物太多，你的能力难以应对，还是跟在我身后，不要跟着一些没办法保护你的人乱跑比较好。” “多谢你们照顾我妹妹，还请两位朋友留下联系方式，等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烛光会一定重重答谢。”陈海对苏白和庄安平的话虽然客气，但语气间明显不希望他们继续跟随自己和陈溪，甚至直接将妹妹陈溪拉到了他的身后。 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 站在陈海身后的陈溪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在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已经感受到了苏白的强大，但她的哥哥对此一无所知。现在的苏白还穿着那一身虹槐十中的校服，身形和普通的学生差不多单薄，原本可以让陈海感受到他实力的巨大黑犬也正在别处解决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她哥哥认为的强者，难怪她哥哥会下意识觉得苏白他们无法保护好她。 陈溪刚想开口告诉哥哥苏白的厉害之处，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白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不用答谢，我和庄先生也得到了陈小姐的很多帮助。”苏白还记得苏玄和幺让他千万要低调的事情，陈溪和庄安平见识过他的高调行为也就算了，他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眼前这位烛光会会长知道太多比较好。 陈溪也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陈溪很清楚苏白有能力保护他们，也比哥哥陈海招拢的那些“高手”和自称“资深者”的家伙更加厉害，可陈海毕竟是她一直挂念在心上的亲哥哥，所以陈溪最后还是沉默着被陈海拉走，只能转头用口型无声地向苏白为哥哥的失礼道歉。 四周的夜色浓郁，街道上的灯光昏黄且摇曳，再加上街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怪人，夜晚的街道如同一幅混乱且诡谲的画面。 陈溪离开队伍之后，苏白和庄安平继续在“虹槐市”清扫怪人。 或者说，只有小黑在努力清扫怪人，苏白和庄安平更多是被保护的一方。然而，苏白也并非无所事事，他在这段时间里从庄安平那里了解了不少与有关部门相关的信息。 别看庄安平在现实世界中有家人的羁绊，一直努力上班和生活，实际上他在有关部门挂了名，是有关部门正试图建立的玩家特别队伍中的一名候选队员。 “有关部门最近的动作好像很频繁。”苏白努力回忆着上一世的事情，虽然上一世他从不离开噩梦世界，但他记得那时有关部门除了建立玩家论坛之外，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其它有存在感的事情。 “听说是秦戈队长努力争取的结果。”庄安平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戈……” 第365章 某一方的邀请 苏白当然还记得秦戈这个名字。毕竟，他是苏白重生后再次搭乘444路公交车时遇到的第一批同行者之一。再加上每次苏白在现实世界偶遇张一步时，张一步总会叨叨这位秦戈的各种事迹。因此，苏白才知道秦戈从最初的“失踪人员调查组”普通一员，已经成长为身居高位的重要人物。 这件事让苏白有些在意。 因为上一世的剧本中，这场玩家与噩梦世界抗争的故事里，并不存在“秦戈”这个名字。 上一世，苏白比这一世晚了一年进入噩梦世界，却是第一个从444路公交车活下来的玩家。虽然来自玩家的统计并非百分之百准确，但苏白记得，他在成为玩家大半年后才听说了玩家论坛的存在，那时的论坛除了闲聊八卦，没有其他实质性功能，更没有听说过现实世界的有关部门试图建立官方玩家队伍的事情。 苏白几乎可以肯定，上一世的秦戈和张一步并没有活着离开444路末班车。 这意味着，上一世苏白进入噩梦世界时，有关部门的调查组内已经没有了“秦戈”的存在，玩家论坛的建立也并非秦戈主导，更不会有秦戈带领的官方玩家队伍出现。 未来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改变。 “其实一些加入了官方队伍的玩家经历的噩梦游戏次数甚至比秦队长更多，但秦队长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号召力吧？总觉得只要跟在秦队长的身后，哪怕是在混乱的噩梦世界里，也能够找到秩序的存在。”庄安平感慨道。 “是的，就是一种奇特的秩序感。”庄安平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现在玩家们组成的队伍和势力越来越多，让我这种一直独来独往的人也忍不住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官方的玩家队伍最适合我。” “不过因为我至今还只是一个候补队员，能力强度也一般，而陈溪小姐又是那个有名的烛光会会长的妹妹，所以之前完全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庄安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怕让秦队长和我们的队伍在烛光会面前丢脸。” “为什么会觉得官方的队伍是最合适的？除了常驻噩梦世界的无名会、陈海的烛光会以及官方的队伍之外，应该还有很多队伍和势力存在。”苏白一直都是独行玩家，对各方势力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讨厌，上一世也并没有什么官方组织的玩家队伍，但他知道有关部门在保有秩序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规则和约束，并不适合大部分拥有力量后心态发生变化的玩家。 “可能是稳定吧？”庄安平在苏白面前没有遮掩，“我成为玩家后没多久就失去了工作。我前老板因为业绩不好打算裁员，在我因为被卷入噩梦游戏而旷工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把我辞退。这件事我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妻子和女儿。” “我的年纪和时不时需要进入噩梦世界的状态让我很难再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我也不像论坛上的年轻人那样脑袋灵活有各种方法赚钱，本身的能力也不适合赚钱，身上好不容易得到的道具更是保命的关键，怎么也不可能用来换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官方组建的玩家队伍对我来说真的是再合适不过的稳定工作了。”庄安平丢出几根自制的绳子，帮助忙碌的黑犬束缚住几只想要偷跑的怪人，语气依旧气定神闲，“每天像以前一样稳定地上班下班，虽然体能训练很累，但比以前在电脑前一坐一整天有意义多了，工资也和被辞退前差不多，所以我目前真的没什么不满意的。” “再加上秦队长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厉害的人，有一种能够把所有成员都拧成一股绳的特别魅力，让我这个年纪的大叔都忍不住想要努力为大家做些什么。”庄安平投掷绳索的准头确实像是特别训练过的，这段时间跟着苏白满大街乱窜也还没有精疲力竭，应该也是在秦戈手下锻炼出来的成果。 “而且，最近有关部门发现现实世界也存在着与噩梦世界类似的诡异之物。即便是我们这些候补队员，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偶尔还能到别的城市出外勤，还有专门的外勤补贴。”庄安平说着，眼中闪烁着热情的光芒，语气渐渐高涨起来，“只要对家人说是公事出差，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所以……” 庄安平直视着苏白，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绕了那么大一圈后终于回到正题—— “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吧？以你的能力，说不定可以直接跳过候补，成为正式成员。” 庄安平看着苏白，眼神中充满了恳切，他知道苏白的实力非同一般，心中更是希望能说服苏白加入秦戈手下的玩家队伍，这对他们来说绝对会是天大的好事。 看着苏白沉默不语，庄安平又尝试说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早决定加不加入，你可以先去我们上班的地方了解一下。秦队长一向欢迎有意向的玩家前去参观。对了，如果这次游戏能够顺利结束，我所在的小队要去隔壁的清柳市，听说那里的情况很糟糕。” “如果秦队长同意的话，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们小队一起去看看。” 清柳市？ 重生这一世以来，苏白一直都只在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虹槐市之间活动着。身处噩梦世界时，他会四处寻找修补母亲灵魂的方法，而在现实世界，因为准备升学考试，从未离开过虹槐市。 提到清柳市，苏白不禁想起上一世一直想去但未能去的那所大学。 思绪片刻，他回应道：“下次一定。” 随后，他带着黑犬继续向前，追踪怪人的踪影，没有同意，也没有立刻拒绝。 夜幕笼罩着城市，街灯昏黄，苏白身边的黑犬敏捷地穿梭在阴影中，敏锐地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动静。黑犬的低吼声在夜空中回荡，商业街大屏幕上显示的诡异复苏程度值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第366章 暂别 “叮叮！” “感谢各位乐于助人的‘虹槐市’居民，即使身已死去，依旧在这七天里守护着城市夜晚的和平。也正是在各位热心市民的帮助下，‘虹槐市’的夜晚终于恢复了平静，各位也将得以再次安眠。” 当管理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戏谑的音调竟然变得既慷慨激昂又让人觉得别扭。 “相信在‘虹槐市’中，各位热心市民都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只可惜游戏的时间有限，各位居民只能带着遗憾离开这座完美而充满幸福的城市，前往真实的世界去。” “万物因记忆而痛苦，又因记忆而收获欢愉。” “……恭喜各位再一次成功通关游戏，祝各位能够继续享受来自红月的赐福。”在一串奇怪的感慨之后，管理员的话语又一次变得程序化。 “接下来您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现实世界。”苏白再次做出选择。 “亲爱的居民，接下来您将前往现实世界，去直面真实的生活，去创造新的记忆。” “陆……伍……肆……” 管理员倒计时响起的时候，苏白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这几天在“虹槐市”的各种经历。 这一次的游戏本身就是苏玄针对他这个弟弟书写的剧本，剧本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围绕着苏家的三层小楼铺展开，一直到苏白意外跳出剧本才让一切发生了变化。对于和苏白一起进入这场噩梦游戏的玩家们来说，他们在剧本中虽然也有寥寥几笔的内容，但并非重点。所以哪怕玩家们在“死”后恢复记忆跳出剧本，苏玄也没有对他们进行额外的安排，只是让他们以“死去”的身份在“虹槐市”游荡而已。 不过，正如苏玄所说，这座城市在苏白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不对劲的状况。城市的天气晴雨、力量的流动都和苏玄的情绪息息相关。当他因得知现实世界的消息而情绪近乎崩溃时，城市中扮演市民角色的人偶开始异变。 除了苏玄熟悉的邻居和母亲林婉的友人，这些人偶市民在苏玄的剧本中几乎没有任何描写，有的只是一些机械式的行为和语言。这些异变的人偶开始强行跳出剧本，但因为连鬼巫都无法创造出拥有真正意识的人偶，所以这些人偶更像是在红月力量的侵袭下异变成了诡异之物，并因制作人偶的材质特殊而拥有一定强度的攻击性。 这些也是苏白离开“虹槐市”之前和他亲爱的兄长确认过的事情。 既然“虹槐市”成为了游戏场景，那么很多时候就像去有关部门办事需要按照程序进行，至少不能让玩家们发现这场游戏的不对劲。因此，苏玄最终放弃了直接将自家弟弟和其他玩家一起送走的想法，而是让他们留在这座城市里继续完成七天的存活任务。 在苏白看来，剩下的任务对玩家来说并不算难事，虽然已经异变的怪人无法再恢复原样，但因为这时苏玄的情绪已经转好，商业街大屏幕上代表异变程度的数值也在不停下降，完全没有出现过上升的趋势，应该不会再有新的怪人出现。 但即使如此，对于进入“虹槐市”的玩家来说，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松。毕竟这座城市已然存在的怪人数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特别是在大部分玩家处于失忆状态的游戏第二天，也就是在那场暴雨之后，几乎有一半的人偶市民异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怪人。 哪怕苏白和庄安平在暗中解决了不少怪人，想要解决所有怪人对于其他玩家来说仍是意料之中的持久战。 除了像苏白他们一样的独行玩家，剩下的玩家几乎都加入到了烛光会陈海所在的队伍中去。这支最大的队伍汇集了将近三十多位玩家，领导者自然是陈海。 如果不是因为有关部门的队伍更加稳定更有秩序，庄安平也会更倾向于加入实力更强的烛光会。进入游戏的大部分普通玩家也是如此。无论这些玩家现在有没有自己的队伍和势力，面对传说中的烛光会会长，队伍中的玩家们都用尽全力对抗怪人，希望在陈海面前获得一个加入烛光会的机会。 这也导致低调藏在暗处的苏白没怎么看清楚这位烛光会的会长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他能看到的只是那位鲜有出手机会的陈会长似乎和陈溪一样使用枪械外形的武器，而且那把枪看起来并不像是实体武器，更像是某种力量具现化的产物，偶尔还会从枪械变成其它武器的形状。 苏白在暗处讨伐怪人的时候，也曾听到过从玩家队伍那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靠近时只见其他玩家震惊地看着队伍中间的陈海，想来那动静应该就是陈海的杰作。 身为烛光会的会长，陈海在噩梦世界中行走，依靠的必然不是雄厚的财力，其本身的能力也绝对是非常强劲的。 不过也许是因为陈海站得太高看得太远，在陈溪帮忙保守秘密的情况下，一直到游戏结束他都没有注意到藏在附近暗处的苏白他们。倒是陈溪趁着陈海不注意，偷偷将现实世界的联系方式交到了苏白他们的手上，不然也不知道下次再遇见得什么时候。 等“虹槐市”的怪人清扫得差不多了之后，苏白甚至告别了庄安平，悄悄回到了城市中的那栋三层小楼，和苏玄……以及拼图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悠闲的时光。 然后就到了游戏结束的日子，苏白吃着和母亲的厨艺相比还差得远的馄饨，听着耳边传来管理员的声音，有些不舍地对苏玄说了一声—— “再见。” “哥哥。” 虽然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但苏白知道他们一定会再次见面。 而且就像苏玄和幺说的那样，他们一直都在。 第367章 家庭特别活动 虽然离开了七天的时间，不过苏白离开噩梦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家里一切都还好。 离开噩梦世界的时候，苏白和之前一样滞留在了疑似虚海的极黑空间之中，但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坠入无底的缝隙，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时间流逝也并没有受到影响。 家里的看护知道苏白考试将近，经常会参加虹槐一中安排的备考集训，所以看到苏白有那么几天不在家又突然回来也不会太惊讶。苏白也不会刻意解释些什么，毕竟虹槐一中确实有安排各种集训的习惯，只是他没有必要去参加而已。 母亲的状态和苏白离开的时候一样，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依旧只有几分钟，每次和苏白及看护阿姨说完话后，她整个人都会变得疲惫不堪，脸色比昏睡时更加苍白憔悴。而在勉强保持清醒的时候，母亲林婉的眼神也是时而清明，时而迷茫，仿佛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着。 尽管每次复查时医生都表示母亲的数据很平稳，但苏白心知肚明，母亲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已经超出了现实世界医疗技术的解释范畴。他总是在母亲强撑着要说话时，轻声安抚她安心休息，闭目养神。苏白不想再看到母亲为了勉强和自己聊天而变得疲惫不堪，只能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将母亲完全治愈的方法。 学校也了解了苏白的特殊情况，特别是当苏白在好几次的模拟测试中取得了稳定的成绩，在虹槐一中无数卷王中依旧能够一马当先之后，就算苏白经常提出在家备考也都没有阻止，毕竟距离升学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再加上通关一次噩梦游戏之后会有半个多月的休息时间，足够让苏白参加完升学考试，他干脆就将书桌搬进了母亲的卧室。 每次母亲醒来的时候，苏白就会主动说个不停，让她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也能露出微笑。 苏白会将噩梦世界里遇到的事情编成故事说给母亲听，也会聊一些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母亲醒来后忘记了苏玄的存在，所以苏白在闲聊的时候也会省去和苏玄有关的内容。 也许是母亲林婉的记忆深处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记忆，偶尔苏白回忆过去某件事情的时候，她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一些什么，但想要细想的时候又会沉沉睡去。 …… 苏白原以为升学考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毕竟那是他上一世放弃后又日思夜想悔恨不已的事情，也是虹槐一中乃至虹槐十中的学生们拼尽一切想要取得成功的人生大事。 但是当苏白真的走进考场，当苏白与神色凝重的林文华和黄奇他们擦肩而过，当看到升学考试卷上那些练习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题目，苏白又觉得…… 这也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在他这复杂的人生中又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节点，太小太小了。 上一世的时候，哪怕苏白在噩梦世界经历了数不清的困境，哪怕在浑浊的血海中挣扎着逃出生天，静下来的时候他恍惚间还是会因为没有去过想去的大学而感到遗憾。 现在想来，苏白觉得当时让他遗憾的可能并不是没有去过大学这件事情，而是没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该有的平静的生活…… 不过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苦恼，就好像结束升学考后的苏白突然开始纠结自己该选择哪所大学？ 在母亲情况未好转的情况下，如果苏白离开虹槐市去别的城市上学，虽然他依旧可以每天通过迷雾商店回到家里，但对于住家的看护来说可能会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倒是母亲林婉清醒着听苏白闲聊的时候，会努力笑着让苏白去选择他想要去大学。偶尔，母亲林婉也在无意间提到，她其实很想陪着苏白到没有去过的城市好好看看，到处走走。 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也为了去上一世梦想中的大学看看，苏白决定在噩梦世界多停留一段时间。虽然小五和哥哥苏玄都在帮忙寻找修补“灵魂”的方法，但苏白自己也不敢松懈。 考试结束后，苏白在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之间穿行，而噩梦游戏也总是悄无声息地降临，平等地考验着每一个被卷入其中的“幸运”人类。 ……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您曾经为冲突不断的家庭关系而恼怒过吗？」 「若家庭因为一时的争吵而彻底分裂，您会为此懊恼不已吗？」 「您是否想过要修补糟糕的家庭关系？」 「您是否想要和父母和睦相处？」 「您是否想要和孩子其乐融融？」 「您是否想要一个能够改变一切的机会？」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啊，此时此刻正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还不快来参加‘欢乐旅馆’的幸福家庭特别活动？」 被选中的玩家们耳边传来了管理员与以往有些不同的兴奋语气，但听得出来他们这一次的游戏场景是一个叫做“欢乐旅馆”的地方。 「在这一次的幸福家庭特别活动中，您将和重要的家人一同参与各种精心安排的休闲娱乐活动。无论您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多么破裂，无论您的家庭氛围多么糟糕，‘欢乐旅馆’的本次特别活动都将为您和家人的关系带来转机，您一定能够从本次活动中收获幸福美满的回忆，愿红月祝福您。」 「游戏即将开始。」 「叁……贰……壹……」 「游戏开始。」 「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居民，恭喜您获得‘欢乐旅馆’家庭特别活动招待券一张，您将和您的家人一同前往‘欢乐旅馆’，度过轻松愉快的一周时间。」 苏白被拉进噩梦游戏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一次的游戏有些不对劲。 之前游戏开始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噩梦游戏的场景之中，除了失忆之类的特殊情况之外，参与噩梦游戏的玩家们都能够获得一定的安全时间，并在这段时间内观察周围的状况，甚至进行自我介绍和互相交流。 但这一次，进入游戏的苏白却并没有看见什么欢乐旅馆，他的周围只有什么都看不见的浓雾。 不过透过白茫茫的浓雾，苏白能够感觉到他的附近有别的动静传来。 “家庭特别活动？家人？”浓雾中甚至传来了陌生女人的声音，“我爸妈十几年前就没了，我从哪里找个家人陪我玩这个鬼游戏？” 第368章 持票者和家人 “这破游戏不会把我们的家人也一起拉进来吧？”听清楚管理员对游戏的开场白，浓雾中传来的玩家声音中带着困惑和一丝恐惧。 所有人都被困在浓厚的白色浓雾中，连苏白也无法看见自己伸出的双手。虽然他拥有在雾城城主制造的浓雾中视物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吞没了苏白的浓雾还是剥夺了他的视觉。 不过就算这样，浓雾中的其他玩家还是循着声音交流了起来。 “我们的家人可不是玩家！”一个带着焦急的女性声音从雾中传来，但说着又话锋一转，原本不安的语气急转直下，“要不然，干脆把我前男友拽进噩梦世界算了。” “……好主意。”浓雾中传来了一个轻佻的男人声音，“不过人与人之间还是好聚好散比较好，分开了也还是朋友，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祸害朋友比较好。” “大家，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让我们自行组合呢？”雾中又传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但语气和尾音却比声音的年龄更稚嫩，“可能就是让我们和队伍里的叔叔阿姨组队一起通关游戏呢？” “所以你想给我当儿子？”最初开口的那位女性嗤笑着反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弄和不屑。 “……” 苏白静静地站在浓雾中，默默地听着其他玩家的声音。他知道，还有一些别的玩家和他一样沉默地藏在浓雾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接下来的噩梦游戏对每一位玩家而言都是未知的，也必然隐藏着各种未知的危险，有的人会沉默着收集各种线索，有的人却会试图用谈话来减轻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没等那些出声的玩家聊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浓雾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嘻嘻嘻，妈妈，妈妈要回来了吗？」一个笑得有些渗人的小男孩声音传来，声音中透着病态的兴奋和期待，「这一次明明绝对不会再和妈妈分开了！嘻嘻嘻，也绝对不会……再让妈妈离开了哦！」 「孩子她爸，好像听见我们孩子的声音了。」一个苍老的女性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她的语气听着像是在悔恨些什么，「这次咱们可得好好待她，别再像之前那样……哎。」 「孩子她妈，这次我们一定好好待她。要不是我们以前穷得都快饿死了，我们也不会……哎。」另一个苍老的男性声音和之前的声音一样欲言又止，话语中似乎藏着一些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听着满是无奈和自责。 「我和老公的感情才没有出问题呢。」一个娇嗔的女性声音也从浓雾中传来，这一位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挑逗和俏皮，「但如果能够和亲爱的一起玩游戏的话，总比我们总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要有趣多了，人家可是非常期待的呢。」 「哥哥最近一直都不理我，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还有一个弱弱的男生声音，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嫉妒和占有欲，「不行，哥哥是我的，哥哥是独属于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哥哥抢走……」 「……」 浓雾中此起彼伏地传来各种空洞虚缈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哭泣声和刺耳的尖叫声。虽然看不见那些出声者的模样，但苏白觉得这些出声者……应该不是玩家，甚至不会是任何活着的人类。 “看来这场游戏是会给我们分配家人了。”一开始说话冷冰冰的那位女性显然和苏白是同样的想法，她在浓雾中提高了音量，“管理员，没有其他可以提供的信息了吗？” 就在那位女性提问后不久，苏白他们的耳边再次传来了程序式的管理员声音。 「‘欢乐旅馆’在过往的营业经历中为数不清的家庭提供了快乐幸福的珍贵回忆，无论是本就美满的家庭关系还是产生了隔阂的家人关系都能够在本旅馆的家庭特别活动中有所收获。」 「也请各位持票的客人进入本旅馆后遵守以下规则：」 「第一，本旅馆将为客人们提供一周时间休闲愉快的入住体验和特别活动，但本旅馆为家庭旅馆，请勿单独持票入住参加活动。」 「第二，本次家庭特别活动旨在消除家人隔阂以及增进家人感情，各位持票的客人请勿在本旅馆内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任何伤害。若持票者的家人在旅馆内受伤，持票者将失去活动资格，请失去活动资格的持票客人尽快与家人一同离开旅馆。」 「第三，本旅馆每天都将发布一项休闲愉快的家庭活动，请各位持票的客人务必携家人一同参与。若持票客人与其家人缺席活动累积两次将失去活动资格，请失去活动资格的持票客人尽快与家人一同离开旅馆。」 「第四，请各位持票客人务必在这一周的时间内与家人和睦相处。请注意，若持票者的家人在一周内选择提前离开持票者，持票者将无法离开本旅馆。」 「最后，祝各位持票的客人活动愉快。」 听完管理员的说明，浓雾中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和不安，苏白的心情也并不轻松。 这一次的活动需要玩家和“家人”一起进入欢乐旅馆，但这些“家人”是谁来自何处显然并不是玩家可以决定的，更像是旅馆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欢乐旅馆规则中的持票者指的应该就是玩家，但在欢乐旅馆的这四条规则中，只提到了持票者不能伤害“家人”，完全没有考虑持票者的安全。 也就是说……玩家不能伤害那些被旅馆分配的“家人”，那些“家人”却可以伤害玩家？ 浓雾中传来了一些玩家们的低声议论，有的充满了惊恐，有的则显得愤怒和无奈。 “各位前辈，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那个语气稚嫩的男生颤抖地问道。 浓雾中没有人给出回应。 或者说还没等其他玩家给出回应，他们身周的浓雾就已经开始慢慢散去。 第369章 分配家人 雾，似乎是噩梦游戏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如果玩家们身处一座城市之中，那么这座城市总是会笼罩在浓雾中。 如果玩家们身处一片丛林，那么也许整个丛林都会弥漫着浓雾，树木在浓雾中变得模糊不清，玩家们只能隐约看见影影绰绰的树干。 如果玩家们身处别墅或其它建筑内部，那么当他们向窗外或墙外看去的时候，能够看见的就只会是隔绝了一切的浓雾。浓雾像是墙壁一样，将外界的景象完全遮挡住，浓雾如同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外面的未知世界隔绝得彻彻底底，有的时候甚至会让人忘记了自己正处于红月之下。 但大部分时候玩家们其实并不讨厌浓雾，毕竟很多时候浓雾隔绝的并不只是天上那一轮凝视着一切的红月，还有浓雾外那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和许多未知的危险。浓雾就像是一层新手保护，将大部分玩家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所以大部分时候被浓雾笼罩并不是一件坏事。 苏白也是这样认为的。在苏白看来，有浓雾为伴的噩梦游戏更像是大部分人类玩家的新手村。虽然噩梦游戏对于很多玩家来说都是噩梦甚至地狱，但上一世让苏白陷入挣扎和绝境的并不是这些被浓雾笼罩的游戏，而是浓雾散去之后真正的噩梦世界。 当噩梦游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以无名会为首的那些驻留在噩梦世界的玩家能力要比其他玩家更强大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什么天赋，而是因为那些驻留在噩梦世界的玩家有更多的机会面对没有浓雾隔离的真正红月下的世界，被迫面对更多的诡异之物。 当然，上一世浓雾从噩梦游戏中消失也是苏白成为玩家两三年后的事情了，如今的噩梦游戏……或者说某个针对玩家的神秘试验还处于初级阶段，浓雾依旧是给予大部分玩家的保护措施。 就好像这一次的“欢乐旅馆”。 在管理员转述完“欢乐旅馆”家庭特别活动相关规则之后，围绕在玩家们周围的浓雾以很慢很慢的速度开始散开，管理员那边也再次传来了一贯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各位被选中的居民，请记住一些与家人更好相处的小技巧。」 「首先，一定要让家人保持心情愉悦哦，您的家人可能会因为您的拒绝而感到不悦，那可就糟糕了，所以尽可能满足家人的要求，请务必尽可能地满足家人的要求，家人们的所思所想就是各位努力的方向。」 「再则，各位在行事之前一定要多和家人商议，毕竟只有一家人同心协力才能让本次家庭特别活动圆满结束，只有这样才能让各位顺利结束本次‘欢乐旅馆’之旅。」 「祝各位游戏愉快。」 管理员话音落下后没多久，玩家周围的浓雾已经散去大半，一直沉默站在原地的苏白也已经能够看见浓雾中其他玩家模糊的身形。 不过除了那些忍不住四下环顾的玩家们，苏白很确信自己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苏白刚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的时候…… 一股让人不适的冰冷气息从后方向苏白的右侧靠近，不算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但会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苏白看似不经意地向左侧挪了一步，转头看向右后方时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到泛青，脸上甚至衣服上都挂着寒霜的小男孩正一脸冷漠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男孩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白，只是那一眼就会让普通人背后生寒。 而这个时候，那个明显并不是活人的男孩左手向前伸着，似乎是准备去抓苏白的右手。 还没等苏白有所动作，全身皮肤泛青挂着冰霜的男孩突然咧开冻到青紫的嘴，露出一个诡异病态的笑容，然后用一种甜到腻得慌的声音对着苏白喊了一声—— 「妈妈！」 “……” 听到这样诡异的称呼，苏白下意识的反应竟然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自从升学考结束，苏白也不能继续偷懒穿虹槐十中的校服，母亲林婉醒来的时候也很懊恼他依旧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所以苏白就利用迷雾商店的仓库，让自诩“厉鬼拼图”第一时尚达人的鬼伞帮忙准备了一些。 不过苏白知道鬼伞再这么喜欢折腾，也不会倒腾一些会让他被误认为“妈妈”的衣服。 这会儿是现实世界的夏天，苏白上身白色衬衫的款式类似于网络上偶尔能看见的古款改良，领口和袖口的款式古典，还都勾勒着精致的刺绣，衬衫的下摆被他随意地塞进下身的宽腿裤中，显得既随意又不失整洁。 下身则是深灰色的九分宽腿裤，材质轻盈低垂，腰间还挂了一串流苏腰链，中间镶嵌着一块精致的白色玉牌，图案是母亲林婉喜欢的吉祥如意。 苏白一直随意打理着的半长头发也被绳子扎成低垂的马尾，绳子上依旧还系着苏玄送给他的那枚小巧的钥匙。那枚钥匙随着苏白的动作微微晃动，瞧着倒像是独特的发饰。 黑伞的选择确实衬得苏老板整个人身形修长且极有气质，左手上的血红色珠串和猫灵变化而成的平安绳也在这种风格下毫不违和。 但…… 妈妈？ 苏白半眯着眼睛看向右侧有着男童外形的诡异之物，眼神非常危险。 不过苏白很快想起了苏玄和幺的叮嘱，又想到了刚才管理员进行的提示。苏白知道旁边这个小小的诡异之物应该就是这场游戏给他分配的“家人”。 “家人”会因为他的拒绝而不悦？ 要尽可能满足家人的要求？ 这就是这场噩梦游戏的玩法吗？ 苏白转头看向浓雾散去后的其它方向，很多两人或三人的“家庭”紧贴着站在一起，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大部分“家庭”中总有一个人神色慌张而且身体僵硬，有的甚至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而让那些“家庭”中剩下的人形则和苏白身边的男孩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活着的。 苏白知道其他进入这场游戏的玩家们也都毫无例外地被分配了“家人”，这些玩家没有在浓雾散去时尖叫出声，也都算是有经验的老玩家了。 第370章 参加游戏的玩家们 浓雾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开始显露，所有的玩家们正站在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甚至老旧的四层楼旅馆大门外。旅馆的楼层不高，但每一层都有十几个看着灰蒙蒙的窗户，旅馆的墙外布满了爬墙虎，那些绿色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密密麻麻地攀爬在斑驳的墙壁上。 旅馆的周围依旧浓雾环绕，堵住了玩家们的退路。 与此同时，其他玩家的处境在苏白的视野中也变得愈发清晰。 距离苏白最近的是一位年纪不易辨别的女性，她的装扮和妆容像是一种黑暗系的风格，染成红黑相间的长发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摇滚气息。这位女士的妆容精致，眼线拉长，嘴唇涂着暗红色的口红，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神秘感和危险气息。 这样的风格以及皮衣加铆钉的穿着无疑会让现实世界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看了之后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啊……”。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位女士的装束虽然带有黑暗系的浮夸细节，整体却又非常利落，看起来好像就算现场来几个后空翻都完全不会影响活动。 而且这位女士虽然外表看似年轻，但那种面对诡异之物的淡然，以及她手中那把长剑的娴熟握持姿态，显然不属于“现在的年轻人”，至少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 紧跟在那位女性身边的是一个极具渗人气息的鬼物。那鬼物身穿黑色寿衣，脑袋前后各有一张不同的鬼脸。正面是一张刻薄的老妇脸，脸上满是皱纹，惨白泛青，眼神中透着阴冷和恶毒；反面则是带着哭丧表情的老头脸，脸上同样布满了皱纹，眼神中充满了哀怨和痛苦。 两张脸正在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孩子她爸，你看我们家这孩子，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们的娃。」 「是啊，孩子她妈，这孩子看着真是细皮嫩肉得让人流口水啊。」 「胡说什么呢，孩子她爸。」 「……」 即便如此诡异的鬼物站在她身边，这位女性依然冷静如常，面色不改。 另一边的年轻男玩家明显不如那位女士淡定。 那位男玩家的年纪看起来和苏白相仿，但比苏白矮了一个头，身上还带着些学生气，说是小男生也不违和。尽管男生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发出叫喊，但他紧闭的双眼和控制不住的“呜呜”声，都已经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他的身体也不自禁地微微颤抖，应该是已经被身边的鬼物吓得不轻。 男生身边的诡异之物是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乍一看，这个诡异之物穿着反季节的毛衣和大衣，但外表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长相帅气，还带着儒雅的气质。然而，当他转动脑袋时，便能看见他左脸血肉模糊的恐怖模样，那种视觉的刺激感极易让人感到恐惧。 「弟弟，我亲爱的弟弟。」那个诡异之物低头用血肉模糊的左脸拼命凑近男孩，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狰狞，「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哥哥啊。」 苏白突然觉得，自己有个如苏玄这般正常的哥哥，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不要害怕。”在男孩因害怕而忍不住挪动脚步，一点点靠近那位黑暗系女士之后，那位女士一边开口一边将男孩推了回去， “你越是害怕，那些鬼东西就会越兴奋。” 尽管语气冷淡，这位女士显然是在劝诫身旁的男孩。 而且从声音来判断，这位女士就是最早在浓雾中说话的那一位。 这位女士显然非常清楚，噩梦世界里真的单纯喜欢吃人的鬼物其实不多。这些鬼物最喜欢的食物，还是那些充满恐惧和绝望的人类。人类并不是因为他们人类的身份而好吃，而是因为他们会绝望会恐惧，这才让鬼物们觉得他们格外美味。 “你，你难道不害怕吗？”男生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应该就是浓雾中传来的那个语气比声音更稚嫩的男生。 “害怕？”那位女士甚至对着身边的诡异之物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正好我这十多年无父无母的日子过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没什么不好。” 「老公，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一声娇嗔从不远处传来，苏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那声音透着一股魅惑的气息，似乎能够轻易勾起人内心的欲望和情感。苏白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有些年纪的男玩家正被一个身材妙曼的身影紧紧缠住。 但那个身影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条青色的蛇尾，蛇尾上泛着湿滑的光泽，像是刚从水中爬出一般。那条青色的蛇尾紧紧缠绕在男玩家的下半身，使得整个画面显得格外诡异而又毫无暧昧的感觉。 那位男玩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紧闭着眼睛，口中无声地念叨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背诵经文或静心咒语之类。他的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然的淡定，与刚才那个因恐惧而颤抖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浓雾包围的旅馆大门前，还有七八个玩家身边站着噩梦游戏分配的“家人”。这些“家人”无疑都是非人的诡异之物，全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然而，即使是那些有战斗能力的玩家也没有选择动手。因为管理员在宣布家庭特别活动规则时，特意提醒玩家们不要伤害“家人”，不仅要与他们和谐相处，甚至要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经验丰富的老玩家都很清楚，任何鲁莽的举动都可能引发更大的危险。 “吱嘎——” 旅馆那扇之前紧闭的老旧大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惨白枯瘦的手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向门外的玩家招了招手，仿佛在催促他们赶紧进入旅馆。 就在这时，苏白突然注意到了旅馆大门旁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很高，穿着一身黑，外面还披着黑色的兜帽斗篷，整个人的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影总给苏白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是人类？还是分配给了别人的诡异之物？ 苏白的目光又注意到那个身影旁边趴着一个四肢枯瘦如同蜘蛛那样四肢撑着地面的红裙子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正伸出一只手拽着那“人”的黑色斗篷，她的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嘴角还挂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看就是非人的诡异之物。 如果那个小女孩是诡异，那么穿着黑斗篷的他是玩家？ 第371章 进入旅馆 “让这场游戏早点开始吧。” 有着黑暗系风格的女士率先推开了门，从门中伸出的那只惨白干枯的手也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灰尘从破败陈旧的门缝中吹出来，连推门的那位女士都被呛着咳了几下。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有一位在噩梦世界还穿着考究骚气缎面西服的男士很是嫌弃地用手帕掩住口鼻，仿佛门缝里飞出来的那些灰尘要比站在他身边那只长着狗头、猫头和人头而且皮毛红得近乎黑色的“巨犬”要更加令人恐惧。 “你就好好待在外面吧，绅士。”推门的女士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又看了一眼旅馆周围的浓雾， 随着时间的流逝，旅馆周围的浓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靠近。想来如果他们再不进入旅馆，那些浓雾很快就会再次将他们吞噬，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其他玩家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那位女士毫不犹豫地在“家人”的陪伴下走进旅馆之后，其他玩家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妈妈……」 苏白一直都站在玩家队伍的外部，其他人进入旅馆的时候，他也依旧在进行观察和拼图。在看到那个给他莫名熟悉感的身穿古怪黑色斗篷的身影走进旅馆，他身边那个四肢如蜘蛛一样的鬼物也紧跟着爬进旅馆之后，苏白才迈动脚步。 然后那个差点被苏白忘记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他的身边还有一位麻烦的“家人”存在。 「妈妈为什么不牵着小安的手？」全身覆盖着寒霜，露在外面在皮肤被冻得青紫的男孩明明语气是在哀求，但盯着苏白的眼神中却满满的怨毒。 很可惜，无论怎么看这只分配给苏白的鬼物都不是什么乖巧的小可爱。 为了引起苏白的注意，小鬼从苏白的右侧绕到了苏白的左侧。 「妈妈不想和小安一起参加活动吗？妈妈还是不想要小安吗？」那只小鬼的声音渐渐拔高，甚至变得尖利刺耳，「妈妈，你又要抛弃小安了吗？！」 小鬼刺耳的质问声甚至引起了其他还未进入旅馆的玩家们的注意，那几个玩家转头看到站在那里的苏白时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在注意到苏白身边的小鬼和小鬼那狰狞狠毒的表情之后，他们看向苏白的的目光又变得有些同情甚至可怜。 虽然这场游戏才刚开始，但大部分玩家都将管理员的警告听进去了，哪怕身边的“家人”再狰狞再恐怖，哪怕自己心里再恐惧再想逃避，他们都忍住了，任凭那些“家人”靠近甚至贴近，哪怕被湿滑的蛇尾紧紧缠着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而在那几位玩家的眼中，站在浓雾前方的苏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身型高挑修长，穿着和神色都有一种淡然虚缈的感觉，好看得有些不像凡人。有那么一瞬间，几个玩家甚至希望眼前这位美人可以是这场游戏分配给他们的“家人”。 不过这些玩家很快就意识到浓雾前的美人不止是一位玩家，而且是一位脑子有点不太好的美人。 如果不是脑子不太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家人”牵手的要求呢？如果那只小鬼突然暴怒怎么办？这位美人不会是这场游戏中最早退场的玩家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这些玩家看着苏白的时候心里满是惋惜。 「妈妈，小安好冷。」小鬼低头环抱住自己，身周有明显的寒霜出现，就连苏白都能够感受到附近出现的寒意。 红月下的噩梦世界原本就是寒冷的，但红月力量带来的寒冷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某个“寒冷”的概念，无论是烤火还是加衣服都无法改变那种刺骨的寒意。不过随着玩家们身体内红月的力量变强，渐渐就不会再被那种含寒意影响，甚至回到现实世界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还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而苏白身边这个自称“小安”的鬼物散发出来的寒意则只是来自外部的寒冷，对苏白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过再看了一眼那个向他伸出手的小鬼，苏白还是转过身去，用右手牵住了“家人”的小手，那是一只冰寒甚至还结着霜的手，一只毫无生命力的手。 苏白特地转身用右手去牵那个小鬼，并不只是为了表达亲切，而是因为如果苏白顺势伸出左手的话，还真害怕左手上的珠串直接把那个小鬼给吸收得连渣都不剩。如果失去了“家人”，苏白就会失去继续参加游戏的资格，到时候难免又要做出一些规则之外的事情。 “怎么会呢？”苏老板露出了自己标准而又完美的充满亲和力的待客笑容，“你可是我很重要的宝·贝。” 在说到“宝贝”这两个字的时候，苏白别有所指的加重了语气。 「妈妈！」被苏白牵住了手的小鬼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我就知道妈妈不会不要小安，妈妈一定会永远和小安在一起的，小安也要永远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想要离开小安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哦。」小鬼用那怨毒的表情说出的话语也同样别有意味。 苏白跟在其他玩家后面进入欢乐旅馆，在外面的时候只觉得门内黑乎乎的很暗，走进旅馆才发现旅馆的角落里点着昏黄的蜡烛，勉强能够让他们辨认出大门附近有些破烂的木质前台以及一楼大厅杂乱无章歪歪扭扭摆放着的一套套餐桌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好像这个地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光顾过了。 刚才从门缝里伸出的那只枯瘦的手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站在昏暗光线下的玩家们目光在四周游移，他们不仅在观察着这家旅馆，也在观察着身边的其他玩家和他们的“家人”。明明之前被困在浓雾中的时候玩家们还能互相交流，进入旅馆之后大家却反而变得沉默起来，仿佛彼此之间多了许多看不见的隔阂。 就在周围充斥着霉味和沉闷气氛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咔嚓”，然后旅馆一楼大堂的……吊灯就被打开了。上一秒还显得昏暗陈旧的旅馆瞬间被现代化的白炽灯照亮。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排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的白色开关旁边正站着一个穿着黑红色皱巴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服务员制服的诡异身影。 从外表来看那像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干枯僵尸，眼神空洞，皮肤惨白而干枯，很像是刚才门缝中那只手的拥有者。 不过比起看到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诡异之物，这家破旅馆内存在着现代化的电能更让玩家感到惊讶他们原本以为这家旅馆的时间停留在了某个被废弃的时代，没有想到竟然会有电力提供，一旁的墙壁上甚至还挂着玩家们小时候见过的大屁股电视，玩家们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种突兀的反差。 打开大堂里的吊灯之后，僵尸模样的服务生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拿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凸起的老旧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两个脸部被模糊的人影，那两个人影面对面看着对方捧腹大笑，那笑声在原本沉闷的大厅里此起彼伏，将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了。 「那么，活动，就要，开始，了。」僵尸服务生站在通往其它楼层的楼梯口处，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场白，直接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宣布游戏将立即开始。 第372章 某些玩家的坏习惯 「那么，活动，就要，开始，了。」 僵尸服务员的话让在场的玩家感到意外，没想到刚进入旅馆不久，所谓的活动就这么突兀地开始了。 「请，各位，客人，不要，紧张。」僵尸服务员的表情毫无变化，连嘴都不动，发出的声音和节奏也因此显得极其怪异，「本次，活动，休闲，娱乐。今天，自我，介绍，和睦，相处。」 “你的意思是……”穿着骚包西装的绅士先生像是在习惯性地把玩着右手尾指上的戒指，思忖着说，“今天的活动就是自我介绍？” 「是的。」僵尸服务员终于有机会进行一次完整的表达，「旅馆，收拾，房间。客人，一楼，熟悉，介绍。厨房，晚餐，准备，中。祝，开心。」 “因为旅馆的房间还在收拾，厨房也在准备晚餐，所以要我们这些客人留在一楼互相熟悉一下？”黑暗系的女士已经在大厅里找了一张长凳坐下，红色挑染的长发被利落地夹在脑后，脸上露出冷淡的神情。 「对。」僵尸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点头，然后不再说话，转身走进楼梯间，在一阵刺耳难听的摩擦声中将一楼大厅和楼梯间之间的折叠铁门关上，甚至“咔嚓”一声上了锁，将玩家们困在旅馆的大堂中。 然后，那个穿着皱巴巴服务员衣服的僵硬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的暗处。 如果是在别的噩梦游戏中，玩家们可能会因为这第一天的活动安排而松一口气，仿佛获得了一段长时间的安全期。然而，此刻被留在旅馆一楼大厅里的不只是玩家，还有陪伴在玩家们身边的“家人”。 大厅内的陈设让人感到压抑，哪怕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着，但空气中弥漫着的陈腐味道仍未消散，挂壁电视中依旧传来诡异的哈哈大笑声，让人不由得心情烦躁，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 一个肩膀上挂着半透明人形的玩家尝试打开旅馆的大门，但之前还能被轻易推开的门此刻已经纹丝不动，完全无法打开。 他们理所当然地被困住了。 “那我们来自我介绍吧，这也算是每次游戏中最轻松的环节了。”绅士先生站在大厅的窗边，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窗台和旁边的桌椅，“既然是必须经历的活动，我们就按规矩来。” “就从你开始吧。”黑暗系的女士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待见。 “没问题。”绅士先生摊了摊手，露出一抹自认为优雅的微笑，“在场的一些玩家应该认识我，我叫黎斐文，玩家论坛资历排行288，不过我经常觉得用资历来判断玩家的能力还是太草率了一些。” 黎斐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论坛榜单的不满，应该是觉得288这个排名对他来说有些低了。他的穿着考究，面容英俊，算得上有棱有角的脸上挂着一副游刃有余的笑容，很容易成为玩家中的焦点。 “对了，还有我的‘家人’。”黎斐文低头看向自己脚边，他的“家人”是一只有三个脑袋的暗红色毛发巨犬。那三个脑袋中有一个类似猎犬的脑袋，一个皮毛斑秃的长毛猫的脑袋，以及一个人类的脑袋。那个人类的脑袋上没有任何毛发，脸部也只有一张不断无声呐喊着的嘴巴，没有眼睛和鼻子，更分不清性别。 “这应该算是宠物吧？”黎斐文看了“家人”一眼，赶紧嫌弃地移开了视线，“确实经常有人说宠物是家庭的一部分，咳咳，应该也算正常。” “当然我对在场的几位玩家也有些印象，毕竟之前也一起参加过游戏。”黎斐文转移了话题，看向大厅里的其他玩家，“就好像那边语气一直很冲的谭影大姐。” 黎斐文伸出手示意站在那边的黑暗系女士。 “这位大姐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人还算不错，能力也很强，大家可别因为她脸臭而把这位厉害的大姐当成什么反派角色。”黎斐文一口一个“大姐”，明明是在介绍对方的优点，但语气里依旧是针锋相对的味道。 “不用说好话，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当成什么好人，偶尔也会想要说某些玩家的坏话。”谭影冷冷地瞥了黎斐文一眼，又转向其他玩家，“我们这次队伍里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们可一定要小心这位黎先生，这位黎先生虽然在通关游戏方面绝对是认真的，但对待感情的时候可是草率得很。” 谭影的妆容穿着给人的感觉是外貌冷艳有个性，但沉着坚定的眼神和她手中持握的长剑足以让其他玩家相信她不仅不是个花瓶，还是个经验丰富的玩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会选择去相信谭影说的话。 “这次你不会又因为对某个队友一见钟情，就为了在对方面前耍帅而让所有人陷入危境吧？”谭影看向黎斐文的目光中有些戒备，显然是曾经在某个游戏中因为黎斐文的行为吃过亏。 “我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上次被你感动到以身相许的那个男孩呢？已经分手了吧？”谭影完全不给面子地说着黎斐文以前做过的事情，“这次你又会看上谁？” “是那边那位小妹妹吗？” 谭影说的是旁边同样坐着的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模样很是乖巧，还挎着一个可爱的小熊包包，唯一违和的是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白裙女鬼。女鬼有些破烂的白色裙子上沾着红色的血迹，又长又乱的头发遮住了脸，看着就像是现实世界恐怖片中的经典女鬼。 站在大门旁边角落暗处的苏白倒是一眼认出那个小姑娘是个熟人，正是在王家宅院里遇见过的小姑娘闻雯。不过在那场游戏里苏白和闻雯只有一面之缘，那个时候的苏白还被黑伞的妆容遮掩过，就算在这里再次遇见应该也不容易认出来。 “我在你看来是喜欢摧残祖国花朵的人吗？”黎斐文看起来倒是完全不介意谭影说的话。 “难道是那边的小弟弟？”谭影说的是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掩不住恐惧的男孩，“要对他下手的话，可得小心他身边那位哥哥。” 也许是听到了谭影说的话，男孩身边那个半边脸血肉模糊的鬼物用警告的目光看向黎斐文。 “别这么折腾我，这种脆弱的男生我是真的受够了。”黎斐文马上摆了摆手，然后目光注意到了站在门旁边的身影，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要说看上的话，也得是那边那位才行。” 其他人循着黎斐文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苏白。 「不准看我妈妈！」站在一旁的小鬼一脸恶狠狠地对黎斐文龇牙。 而在所有人好奇地看向苏白的时候，玩家中只有那个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意义不明地盯着一脸自信的黎斐文。 第373章 第十位玩家 谭影看了看黎斐文，又看了看低调站在角落里的苏白。 “我对你的选择倒是不怎么意外，但是……”谭影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边的苏白，带着几分好奇探究的意图问道，“被黎先生看中的那位，你身边的‘家人’叫你……妈妈？” 谭影不意外黎斐文的选择，因为站在那边的苏白确实是在场的玩家中最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长相和身高都很优越。明明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角落里有人站着，但只要注意到他，就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不过……虽然对方的穿着在身高和姿态的映衬下有一种柔和秀雅的感觉，可也正是因为身型身高摆在那里，谭影才能看出对方虽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比起“美丽”，用“俊秀”来修饰对方应该更合理一些吧？ 对方应该是男性吧？ 苏白也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目光，他再次露出了标准化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掩饰自己有些危险的眼神—— “您觉得呢？” 也许是错觉，在听到对方一脸笑容的反问后，谭影竟然有一种背后生寒的感觉。 就在美人身边的那只小鬼还在龇牙咧嘴的时候，旁边一位身材纤细的年轻女玩家突然转头看相窗边的黎斐文，带着充满了不屑和厌恶的眼神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永远只看外表？只要遇到更漂亮的，就要把曾经山盟海誓过的爱人像是垃圾一样无情又嫌弃地丢弃到？” 从声音来判断，这应该就是那个在浓雾中很想要将前男友献祭掉的女玩家。 “我叫梁语燕。”那位女玩家倒是没忘记他们正在参加自我介绍的活动环节，她的脸色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眼神里像是藏着一团无法熄灭的愤恨的火焰。 跟在梁语燕身边的“家人”是一团人形的黑雾，紧紧贴在她的身边不离开。 “你们都看到我的‘家人’了吧？”梁语燕冷笑着指了指身边的黑雾，“刚才我路过窗户的时候看到玻璃的倒影里只有一团纯粹黑雾，所以我也不知道其他人眼中的它是什么样子，但我在这团黑雾里看见的是我那个该死的前男友的脸。” 说着，梁语燕还愤愤不平地继续说道：“别说前男友了，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也不能算是家人吧？这破游戏不就是在纯粹恶心人吗？” 除了谭影、黎斐文和梁语燕，被困在旅馆大堂里的其他玩家也依次进行了自我介绍。 闻雯身边的白裙子女鬼自称是她的“母亲”，这让深深爱着现实世界家人的闻雯有些接受不了。而且闻雯身边的“母亲”和谭影身边的“父母”不太一样，态度和性格都显得十分严厉，发缝中露出的一只眼睛也是凶狠而冰冷。 虽然闻雯是个聪明的孩子，但终究只是一个参加完新手游戏没多久的孩子，被这么一个有着现实世界恐怖片里经典形象的女鬼缠着，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 而那个被半张脸血肉模糊的男人缠着的男生叫艾青，虽然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年纪有点小，不过他很意外地和苏白一样刚刚结束升学考试，也早已经不算是新人玩家，这使得在场的其他玩家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被身边那位“哥哥”吓得脸色苍白且全身发抖。 当然，这会儿正用手臂紧紧缠着艾青的“哥哥”确实长相狰狞，那半张只剩下模糊血肉的脸一直在对着艾青说一些甜腻到让人发疯的情话，仿佛要将男生拉入无尽的深渊。 「弟弟，我最爱的弟弟，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弟弟，可爱的弟弟，你的味道好甜，哥哥好想再靠近一些……」 “你，你不是我哥哥吗？”艾青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好像下一秒会哭出来一样，“一直……一直这个样子的话，会被人，别人说闲话的……” 艾青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缠着艾青的“哥哥”却只是缠他缠得更紧了。 而刚才那个尝试着去推开旅馆大门的中年男人叫柳咏志，称自己是一个典型的家庭煮夫，不过身上的肌肉也不少。柳咏志是清柳市人，只不过因为儿子刚刚结束升学考试，就陪着妻子和儿子来虹槐市度假。 柳咏志的“家人”是一个趴在他背上的半透明人形。 刚开始的时候，趴在柳咏志背上的人形是没有任何五官的，不过在进入旅馆的这段时间里，他背上那个人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最终变得和柳咏志的长相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而那个被下半身是青蛇的女鬼缠着的男玩家叫智渊，三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气质儒雅，不过在自我介绍了这个名字之后，他就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念经，整个过程中面部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给人一种不悲不喜毫不关心的感觉。 “还有这一位我也认识。” 一些玩家做完自我介绍之后，黎斐文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位玩家的身上。明明旅馆的大堂里有那么多长凳，但那个玩家还是盘腿坐在了墙边，存在感甚至比之前的苏白还低。 众人循着黎斐文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是一位和黎斐文年纪相仿的男玩家，五官平凡但头发却已经斑白，看着比起时尚挑染更像是少白头，眼圈周围还有浓重的黑眼圈，整个看起来又虚又困乏。 “他叫池彦，是个能力非常非常强的玩家。”黎斐文介绍池彦的时候，虽然没有详细介绍对方的能力，但是那语气总让其他玩家觉得黎斐文对池彦的好感度要比对谭影高得多。 池彦的怀里抱着一只襁褓中的鬼婴，鬼婴的皮肤紫一块黑一块看着十分瘆人，但睡着时的姿态倒是和现实世界的婴儿没有太大区别。 面对这样一位“家人”，池彦不仅没有害怕没有厌恶，甚至还用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动作抱着它，仿佛怀中抱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 “巫珩。”另一边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玩家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低沉沙哑，甚至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真正的声音和年龄。 “巫？很少见的姓氏。”谭影若有所思，“名字是……横平竖直的‘横’吗？” “王在左，行在右，名为‘珩’。”名叫巫珩的斗篷男依旧用沙哑的声音解释着，“本就是为了方便称呼而取的名字，怎么记都行。”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不是对名字的态度太随便了？”谭影说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是一个怪人。” 巫珩？ 站在另一边的苏白听到了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第374章 有家室的目标 和“父母”一起出场的谭影，自带三头“宠物”的黎斐文，跟在“妈妈”身边的闻雯，被“哥哥”和“前男友”缠着的艾青和梁语燕，还有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半透明“双胞胎”的柳咏志，盘腿坐在角落里抱着“孩子”的池彦，正一边念经一边享受蛇尾“女友”拥抱的智渊，以及有一个在地上像蜘蛛一样爬来爬去“妹妹”的自称巫珩的神秘男人。 在场的这九位玩家或多或少都对自己进行了自我介绍，倒是之前就受到了关注的苏白至今都还没有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苏白。”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之后，苏白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经营着一家没有什么生意的杂货店，如果各位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游戏结束前给各位名片。” 苏老板还是尽责地给自家小店做了广告，虽然离开雾城之后苏老板就再没有那么努力地看过店，但多亏了官方交易新机制的帮助，迷雾商店在现实世界的名气小有提升，自助系统也在稳定运行，光顾过迷雾商店且在商店里留下痕迹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客人们在迷雾商店账上攒下的积分也越来越多。 不过好在能够用积分兑换道具的玩家数量还很少，苏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用珠串和店里积攒的力量来“进货”，也就是利用迷雾商店那个神秘的仓库来制造一些鞋子、帽子、书籍之类方便随身的物品，然后将红月的力量注入其中，让这些物品变异出特殊的功能，成为对玩家们来说有帮助的特殊道具。 苏白也尝试过改造现实世界的普通物品，但成功的概率会变低，而且还需要花钱。现在的苏白不缺钱，但也许是缺钱这两个字不小心就刻进了骨子里，上一世和这一世他也没有逛街购物的习惯，他还是更愿意去选择质量好还不需要花钱的“仓库严选”。 而在将红月力量注入商品的过程其实也有所不同，因为苏白这边注入的力量虽然都来自红月，但也可以细分为两种。一种是被苏白完整收取的某个诡异之物的力量，另一种则是珠串和店门口自助装置随时随地收集起来的闲散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苏白对迷雾商店和珠串的力量拥有着最高的控制权，当苏白借助左手掌心处的烙印将力量注入到物品中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区别。 如果将某个诡异之物完整的力量注入到物品中去，那么诞生的特殊道具就会继承那个诡异之物的某些特质甚至能力，就好像被店铺柜台上的猫灵摆件。 而在将一部分闲散的力量注入物品中去之后，诞生的道具异变而生的能力也是随机的，不可控制的，有的力量鸡肋到根本不可能摆上货架，只能被苏老板手动销毁。 所有的道具必须是“苏老板严选”，不止是鸡肋废物的道具会被销毁，一些出售给玩家后可能会造成某种不可估计危害的道具也会被苏白雪藏起来。 到目前为止，迷雾商店的营业额是绝对不达标的，不过用小五的话来说苏白自己就是标准，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达标”这个概念。而且作为迷雾商店的经营者，苏白一直都在尽职尽责地努力着，最近甚至用仓库制造了一些匕首、斧头、长剑之类的冷兵器，然后注入力量让它们变成对玩家更有用的武器道具。 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攒够了积分的玩家成为迷雾商店的正式客人，从迷雾商店的货架上带走这些苏老板尽挑细选的商品，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迷雾商店的营业额就会迎来最大的转机。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苏老板一个人坚信，迷雾商店的未来绝对是光明的！ “苏白？果然美人也有一个美妙的名字。”黎斐文看起来真的对苏白很有兴趣，说着还看了一眼站在苏白身边朝着他们龇牙的小鬼，脸上露出一贯轻佻的笑容，“哪怕是有了孩子，也丝毫不会减少您的魅力。” “看来这位黎先生不仅对待感情很草率，而且在寻找新猎物的时候对有家室的目标格外感兴趣？”一个压抑又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黎斐文一脸困惑地看向出声的巫珩，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玩家一直都沉默地站在那里，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几个字，现在吐槽他的时候竟然说了这么一大串？ 难道他在什么时候得罪这位陌生的巫先生了吗？ “哈哈。”黎斐文也只能干笑了两声，“被分配的‘家人’也不算是真正的……” 黎斐文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在场的所有“家人”都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他，让他瞬间将还说完的词吞回了肚子。 “仔细想想，‘家人’真的是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的存在。”黎斐文话锋一转，“如果我想和美人增进感情的话，也得和他的‘家人’打好关系才行。是不是，小朋友？” 黎斐文说完，还露出自以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朝着那个站在苏白身边的小鬼挥了挥手。 「妈妈，这个叔叔长得好丑！」小安死死瞪了黎斐文一眼，「小安好害怕。」 “……” 那个小鬼的表现完全无法让任何人觉得他在害怕。 也就是大部分人都在盯着小安和黎斐文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直闭着眼睛念经念咒的名叫智渊的玩家在听到“苏白”这个名字之后睁开了眼睛，然后深深地打量了苏白几眼。 “所以自我介绍的环节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谭影像是听不下去了一样，直接打断了还想要往苏白那边走的黎斐文，“现在通关游戏的条件还不明朗，请黎先生尽可能把持住自己。如果黎先生真的想要发展新恋情的话，请互换联系方式后回现实世界再交流，好吗？” 黎斐文虽然整个人十分轻佻，但听到谭影说的话之后还是选择了作罢，甚至向后退了几步，和苏白拉开了距离。 “吱嘎——” 楼梯口那边的铁门也再次打开，那个穿着黑红色服务员制服的诡异再次出现在那里。 「客人，厨房，晚餐，未，准备。客人，不要，吃掉，家人。」 第375章 安排房间 “厨房的晚餐还没有准备好，让我们不要吃掉‘家人’？”谭影努力翻译着僵尸服务员那断断续续的话，然后嗤笑了一声，“我们应该还不至于饿得去吃那些‘家人’吧？” 黎斐文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家人”，带着掩饰不住嫌弃的目光说道：“就算真的饿昏了头，对这些‘家人’也下不去嘴。” 然而，当鬼犬的三个脑袋听到声音同时转向黎斐文时，当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头对着他无声地呐喊时，黎斐文明显吞咽了一下口水，说话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毕竟它们都是我们重要的‘家人’，怎么可能下得去嘴呢？” 听到黎斐文的补充，三头犬的那三个脑袋才重新伏下，继续靠在黎斐文的脚边休息。昏暗的灯光下，鬼犬的毛发红得发黑，一丝腐臭从鬼犬的身上传来，让黎斐文又忍不住想后退几步。 僵尸服务员则依旧站在楼梯口，他那干枯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无血色。 「你们，持票，客人。他们，也是，客人。」 僵尸服务员的嘴皮子虽然完全不动，但节奏和声音同样怪异的话语还是从他那里传来。僵尸服务员虽然说话不利索，但看得出这是一位非常乐意表达的诡异之物，只是它说得越多，它的话也就越难解读。 “那位管理员宣布的规则中称呼我们为持票者，所以我们默认自己是客人，但在这位……僵尸先生看来我们身边这些‘家人’也是旅馆的客人。”像个乖巧学生般坐在桌边的闻雯突然出声，她那清澈的眼神里带着思索的光芒，“反过来想，‘家人’可以是客人，我们这些客人也同样是他们的……‘家人’。” 「对。」僵尸服务员僵硬地转过头，他那毫无生气的眼睛直直看着闻雯的方向，仿佛在回应闻雯的推测。 站在一旁的男生艾青被血肉模糊的鬼物缠绕着，脸色一直很不好。可是在听到闻雯的推测后，他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脸色也如纸一般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所以那个鬼东西会劝‘客人’不要吃掉‘家人’，其实是怕我们被吃掉？”艾青脚下一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就被身边的鬼物抓住，他那惨白的脸色和身边的鬼物几乎没什么不同，“这些‘家人’还会吃人？” 「对。」僵尸服务员动了动手脚，像是十分僵硬地手足舞蹈，他那动作诡异而缓慢，仿佛是因为自己的意思被理解而感到高兴。 “说话小心点。”梁语燕瞪了艾青一眼，显然是想到了黎斐文刚才说话时被那些“家人”盯上的恐怖画面，她那双眼睛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然而，让在场所有玩家都没想到的是，艾青的质问并没有激起了那些“家人”的不满。艾青身边那个半张脸血肉模糊的“哥哥”和大堂里的其它诡异之物脸上竟然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吃掉家人吗？感觉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艾青的“哥哥”低声笑着，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愉悦，他那唯一完好的眼睛盯着男生白皙的脖子一直看，仿佛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弟弟的肉一定是最鲜嫩可口的。」艾青的“哥哥”几乎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男孩的肩颈处，看着就像是要吸走他身上的气息。 「不，我夫君的肉才是最美味的。」缠绕着智渊的美女蛇露出分叉的红舌，舌尖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她那妖娆的身姿紧紧缠着身边的眼镜男人，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而被美女蛇缠着的智渊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口中念叨的咒语或经文能否对这场游戏的通关有所帮助。 「语燕，我们也可以更亲近一些。」梁语燕身边的黑雾中也传出了男人的声音，不过依旧只有梁语燕能够从那团黑雾中看见她前男友的脸。也许是因为声音也和她的前男友一样，梁语燕的表情变得比之前更愤恨了。 「妈妈，只要你不离开小安，小安就不会让妈妈变成食物的。」 如果不是自称“小安”的鬼物脸上满是贪婪，如果不是那个小鬼馋得连口水都要流出来，苏白可能会觉得这个小鬼还有救。 其它的“家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说话，但是当一部分“家人”表达出了对吃人的渴望甚至馋意之后，每一个“家人”对食物的贪婪目光都像是一把把刀子刺穿了一些玩家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旅馆大堂的灯光下，连“家人”们投在墙上的阴影都令一些玩家感到无助和恐惧。 糟糕的是，无助和恐惧对于诡异之物来说无疑是美食的佐料，甚至是一道美食之所以好吃的关键秘方。 「晚餐，还没，准备，完成。」这个时候，站在楼梯口的僵尸服务员从皱巴巴的制服口袋里取出了十张小卡片，枯瘦的手指关节如同生锈的铰链。如果玩家们没看错的话，这个看着破烂的小旅馆里不仅有店，还有房卡？ 「客人，回房，休息。」僵尸服务员虽然动作非常僵硬缓慢，但还是一步步走到玩家身边，将手中的房卡一张张分发给了被困在大堂里的玩家们，「门口，刷卡，就行。」 站在旅馆大门旁的苏白拿到的是201室的黑色房卡，闻雯、智渊还有穿着斗篷的神秘玩家巫珩也拿着同样的白色房卡，可能是都被安排在了二楼。 艾青、黎斐文和梁语燕拿到的是红色房卡，从梁语燕和黎斐文的针锋相对中不难听出他们都被安排在了三楼。 最后是拿到了白色房卡的池彦、谭影和柳咏志，他们的房间在旅馆的四楼。 「晚餐，准备，完成，铃铛，会响。」吃力地分发完所有房卡后，僵尸服务员竟然还真的从身后暗处拿出一枚很大很重的铃铛，它用力晃了一下之后，响得有些过分的铃声瞬间在大堂里回荡，一些玩家的耳膜都仿佛被那声音刺痛了一下。 那无疑是在旅馆四楼也能够听到的铃声。 还没等铃声的余响散去，再一次准备离去的僵尸服务员又留下了一句奇怪话—— 「每个，家人，习性，不同，小心。」 每个“家人”的习性不同？ “家人”的习性是什么？ 苏白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堂里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人”，这些鬼物不仅会吃人，还存在着需要他们小心的“习性”？ 第376章 重组家庭的可能性? 大堂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还发出了嗞嗞的电流声，墙壁上挂着的那台大屁股电视机也一下子变成雪花屏，电视里原本诡异的笑声也变成了沙沙的声音，一切的异象就好像整个大堂都在驱逐他们这些碎嘴的客人一般，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不安的气氛。 “家人”的习性，到底是什么？ 「请。」 楼梯口的僵尸服务员让开了路，将有些昏暗的楼梯口展现在玩家们的面前。 苏白牵着那个自称小安的小鬼走到那位僵尸服务员所在的铁门旁，却并没有忙着上楼，而是等着其他玩家先行上楼。 被苏白牵着小手的鬼物虽然一副很想要上楼的样子，却还是被苏白紧紧牵着手不让动。 「妈妈，放开！小安不喜欢这样的妈妈！」小鬼一边想要抽出手，一边目光依旧怨毒地抬头看着苏白，「小安不开心的话，妈妈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鬼物没有眼白的双眼像是一对漆黑的窟窿，这会儿因为被苏白拒绝而动怒的鬼物睁大了双眼，甚至有漆黑的液体如同泪水一样从窟窿中流淌出来。 注意到了小安恶狠狠的挣扎和双眼的异样之后，苏白却并没有松开手，转身蹲下，让他可以平视鬼物那双瘆人的双眼。 苏白伸出手抚上小安被冻到泛着青紫的脸颊，然后左手缓缓向下抚，最终戴着珠串的左手停留在小安看着瘦弱的脖颈处。 这一刻苏白脸上的笑容才完全消失，看着鬼物的眼神里满是危险。 “小安乖，让叔叔阿姨们先走，好不好？”苏白面无表情地说着温和的话语，手上的力度却让足以让被扼制住的鬼物感到一丝不安，更不用说苏白的左手上原本就藏着一些对于鬼物来说非常不妙的力量。 自称小安的鬼物明显愣住了，在一股危险的力量扑面而来之后，它脸上的怨毒和凶狠都在那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和恐惧。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昏暗的灯光下，苏白的脸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好看又神秘，那双仿佛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睛这会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小鬼。 对于很多人类来说，孩子一直都是一个很容易被原谅的群体，但在噩梦世界却并非如此。哪怕外表是一个看起来冻僵了的小孩子，眼前的鬼物年龄和种族也都是未知的，自称小安的鬼物可能已经在这个红月下的世界存在了很久很久，孩童一般的语气以及对母亲的渴求可能只是他狩猎食物时的癖好而已。 而且从鬼物对苏白的威胁中不难听出，这个东西很清楚玩家们必须满足它们的要求，必须听从它们的话语，必须甘愿受它们的折磨，否则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鬼物虽然个子矮小，但从一开始看着苏白的方式就是居高临下的，眼神中也只是对食物的蔑视。 一直到现在…… “我们家小安真乖，知道先让叔叔阿姨们上楼。”苏白语气温柔，但左手手指却在小安的脖颈处轻轻停留，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小鬼的整个身体都还僵硬着，像是还没想清楚眼前的苏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所以再也不敢随意乱动。 因为苏白全程都背对着其他玩家，再加上大部分玩家都在思考着僵尸服务员所说的“习性”，倒是没有人察觉到苏白用话语来安抚“家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穿着黑色斗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露过脸的神秘玩家巫珩带着蜘蛛一样的“妹妹”走在队伍后面，是除了苏白之外最后一个走进楼梯口的玩家。 也就是这个时候，摸了摸小鬼的脑袋后站起身的苏白背对着巫珩，语气很是随意地说道—— “说起来，这一次的游戏只让我们照顾好‘家人’，让我们和‘家人’和睦相处，好像并没有哪一条规则在阻止我们增加‘家人’？” “如果在游戏的过程中有某位玩家想要和另一位玩家重组家庭的话，是不是也不会违反规则呢？” 苏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 身后的巫珩显然听见了苏白说的话，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巫珩藏在斗篷下的身形突然僵了一下，整个人同手同脚地向前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反应看起来非常古怪。 “这倒是一个好想法。”已经走上楼的黎斐文也耳尖地听到了苏白的话，就这么站在楼上大喊着说，“美人，如果我们建立家庭的话，也算是有儿有狗，生活无忧……” “嘶——好冷。”楼上的黎斐文没有继续往下说，连声音都冷得有些打颤，“你们不觉得很冷吗？不会是那个全身冻霜的小鬼在搞鬼吧？” 黎斐文显然是想起了跟在苏白身边的好“儿子”，以及之前他想要靠近苏白时那个小鬼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但事实上，只要黎斐文下楼看一眼，就会发现被他怀疑的那个鬼物正呆若木鸡地站在苏白身边，根本不可能对他做些什么。 “也可能是被你甩掉的前女友前男友们在现实世界画圈圈诅咒你吧？”谭影毫不留情地嘲讽黎斐文，试图用话语刺穿黎斐文的脸皮。 不过黎斐文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谭影的讥讽。他只是依旧顶着足以让牙齿打颤的寒意，又对着楼下大喊了一声：“所以如果美人感到寂寞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之后黎斐文才有些不舍地陪着他的“家人”继续上楼。 「上楼。」僵尸服务员看着走在最后面的苏白，又催促了一声。 苏白看着前面穿着斗篷一步步上楼的巫珩的背影，很是认真地思忖片刻之后，才拍了拍身边的小鬼，示意他跟着一起上楼。 因为之前苏白流露出来的带着威胁的眼神和力量，小鬼很是乖巧地抬起脚步，紧紧跟在“妈妈”的身边，它时不时摸一摸自己的脖颈，就好像那种可怕的感觉依旧还停留在他的脖颈上，根本摆脱不开。 第377章 玩家对话 “谭影姐，我可以先去你的房间坐坐吗？” 谭影正准备沿着楼梯上四楼，就听见身后传来梁语燕的声音。也许是因为这次参加噩梦游戏的玩家中只有她们两位女性，谭影倒是很快记住了这个对前男友恨得深沉的年轻姑娘。 “好像没有禁止串门的规则，不过我的‘家人’会和我在一起。”谭影示意了一下跟在她身边的鬼物。 虽然谭影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和情绪稳定，但其实她和大部分玩家一样承受着诡异之物带来的心理压力。跟在谭影身边的诡异之物是一个穿着寿衣有着前后两张脸的鬼物，那两张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似乎是一对老夫妇，自称是谭影的“父母”，其中主导身体的应该是那位“母亲”。 和其他玩家们的“家人”相比，谭影的“家人”虽然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却并没有过于贴近和靠近。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让谭影感到多轻松，因为这对“父母”总之站在距离谭影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口中还一直低声念叨着自家女儿哪个地方长得特别好。 听着好像是一对老父母在想方设法夸奖自己心爱的女儿，可是结合那两张脸渗人的眼神语气，它们说的话在谭影听来却是这两个诡异之物在讨论她身体的哪个部位更鲜美更可口。 所以当梁语燕提出要去她房间的时候，谭影不得不考虑这对“父母”会不会对其他玩家造成伤害。毕竟在谭影看来，如果“家人”们真的存在习性，跟在她这边这对“父母”的习性可能就是吃人。 “放心吧。”梁语燕沿着楼梯快步走到谭影身边，“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只要你不担心我身边这个膈应人的家伙就行。” 跟在梁语燕身边的“家人”只是一团人形黑雾，看着轻飘飘的，却缠着梁语燕不肯放。这本就已经让梁语燕感到很困扰了，偏偏梁语燕还能从那团黑雾中看到自己厌恶的前男友的脸，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她恨得牙痒痒。 “那走吧。”谭影看着这会儿一脸友好的梁语燕，又想起了之前她对待黎斐文糟糕的态度。一时间谭影也不确定这会儿梁语燕向她示好的原因是因为队伍里只有她们两位女性，还是因为之前她们对待黎斐文的态度同样糟糕。 同样前往四楼的还有池彦和柳咏志，其中柳咏志虽然对其他玩家态度客气，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而那位被黎斐文称赞过能力的名叫池彦的玩家，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只是专注地抱着怀里的鬼婴，像着了魔一样。 梁语燕和谭影走上四楼，欢乐旅馆的装修风格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杂糅感和陈旧感。你说这栋旅馆是古典风格，四楼走廊里能够看见的就只有泛黄的白墙和被电线吊着的白炽灯泡。你说这栋旅馆是普通招待所的风格，地上却铺着一层又厚又软甚至还有些潮的红色地毯。 当玩家站上铺着红毯的廊道，总会出现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并不是站在旅馆的走廊上，而是站在了某个恐怖鬼物的口舌之中。 谭影和梁语燕都不算是胆小内向的性格，但走在深红的厚地毯上时，两个人都变得比脚步声还安静。 谭影拿到的房卡上标注着405室，陈旧到裂了一条缝的木门看起来没有任何安全感，但门锁竟然是需要房卡来进行激活的电子锁，着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滴——” 很是费解地用房卡打开房间门之后，谭影和梁语燕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随时准备出手，生怕旅馆的房间里突然冲出来什么鬼物，不过房门打开之后出现在谭影和梁语燕面前的就只是有些呛人的灰尘而已。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入住，旅馆房间的地板上、家具上甚至连床上都落着灰尘，不过一眼看去摆设和床铺都是整洁的，除了灰尘之外并没有凌乱和脏污的迹象。 谭影走过去拉开了房间的窗户，虽然窗外已经被浓雾笼罩，但空气的流动还是让附近的灰尘被吹散了一些，让因为灰尘而屏住呼吸的两个人也松了口气。 “谭影姐，你有加入什么队伍吗？”梁语燕浅浅掩上房门，走到窗户旁才开口问道，“还是独行客？” 梁语燕的身边依旧紧贴着一团黑雾，而谭影的“父母”则站在了她们对面的窗边，正对着她们的那张鬼老妇的脸正瞪大眼睛念叨着什么，但声音却轻得根本听不见。 “身为噩梦世界的玩家想要找一个合适的队伍可能比找一个好的对象还难，不适合的对象还有可能甩掉，但不合适的队伍可能会变得比噩梦游戏还恐怖，所以我目前并没有加入任何队伍。”谭影双手环抱，打量着眼前的梁语燕，“刚认识就问这种问题，难道是想要招揽我吗？” “不是，不是。”梁语燕连忙摇了摇手，“我也没有加入任何队伍，只不过是想要知道更多和谭影姐有关的事情，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加入队伍和势力也不一定是好事。”谭影仔细观察着梁语燕的眼神和表情，可能是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在说谎，才继续说道，“因为玩家论坛的成立，无名会和烛光会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自己都尚未成熟的玩家都纷纷开始建立队伍甚至势力，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果玩家论坛能够迟一些出现，或者热度没有现在这么高的话，玩家队伍和势力应该会更成熟一些。” “我甚至听说有一些别有目的的玩家聚集在一起，建立了一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所谓势力，但是当新人被哄骗着加入甚至进入他们所谓的基地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了。”谭影转头看向窗外的浓雾，“哪怕没有诡异之物，我们这些玩家的命运和未来也变得混沌不清。” “这种话题太沉重了，希望这一次的玩家中没有这样的人。”梁语燕也是觉得背后一寒。 “是吗？”谭影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次参加游戏的各个玩家，“也许是最近玩家论坛的节奏以及出事的玩家越来越多，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这个人啊，抽奖从来都没有抽中过，但如果面包掉在地上，绝对是沾了果酱的那一面着地。” “也就是说，倒霉的事情一碰一个准。”谭影叹了口气，“希望这次的运气可以稍微好一些。” 第378章 谭影的直觉 “黎斐文这个人在感情上虽然不靠谱，但在通关游戏方面却是一个优秀的玩家，除了玩弄别人感情之外也不会做别的坏事。”谭影托着下巴，分析起了参加这次噩梦游戏的玩家。“那个叫池彦的人我没有见过，但既然黎斐文对他赞赏有加，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一下他有没有被鬼婴控制就行。” “叫闻雯的小姑娘和那个叫艾青的男生看起来刚成为玩家不久，明显是经验不足的新人，他们被骗的概率应该会比我们更大。” “那位柳先生看着很陌生，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温和，但在这个魑魅魍魉的世界呆久了，很难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甚至在这个噩梦般的世界里，坏人有时候会为了利用你而救你一命，而好人却会一脸无辜地把你推进深渊。所以就算那个叫巫珩的斗篷男外表看起来非常诡异，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我曾经听说过柳咏志这个名字。”谭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我不认识他，可是我听说无名会有一位叫柳咏志的玩家，很受那位不死鸟小姐信赖，外貌和性格特征看起来也和我听说过的那位柳咏志先生很像。” “如果真的是那位柳咏志先生的话，他也会是一位不错的队友，甚至他在这场游戏中能够起到的作用可能要比我这个纯粹的武夫要多得多。”谭影持着长剑横在胸前，目光中透露出一丝 期待。 “无名会！”听到这三个字，梁语燕的眼神都亮了。 无名会始于几位来自现实世界虹槐市的玩家，但噩梦世界模糊了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界限，这支驻守在噩梦世界的势力也日渐庞大，吸引了从噩梦世界各个角落赶来的厉害玩家。如果不是现实世界的普通人都还不知道噩梦世界和玩家的存在，可能虹槐市政府都会为建立无名会并走向世界的首领风铃颁发杰出青年荣誉奖项。 也算是为虹槐市争光了。 可惜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不会有人上台领奖，毕竟无名会都是一群将现实世界彻底抛弃掉的人。 “是啊，想到无名会这三个字，心里怎么都比听见烛光会或别的乱七八糟的组织要踏实多了。”谭影似乎也并不怎么喜欢烛光会那个势力，“说起来，黎斐文也是烛光会的人，在某些方面倒是那个组织的风格搭得很，一样自行其是。” “烛光会最近在玩家论坛上的风评不是很好。”梁语燕也对此有所了解。 “那个势力很复杂，很难判断好或者不好。”谭影摇了摇头，“烛光会的成员人数实在是太庞大了，这是优势也是劣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因为烛光会的加入条件非常宽松，所以有黎斐文这种作为伙伴瑕不掩瑜的，也有一些分分钟能够将烛光会名声搞臭的，不足为奇。” “还有那位叫智渊的先生，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来历。”谭影想起了那位表现比外表更古怪的玩家。 “那位先生？”也许是因为那条美女蛇和不断念经的眼镜男太吸引人的眼球，梁语燕也很快将名字和人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机会让我们摸清彼此的底细。比起那位智渊先生，我现在比较在意的倒是被黎斐文看上的那一位……叫苏白的玩家，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谭影似乎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有什么特别的吗？”梁语燕却有些不以为然。“看着只是一个被太多人宠着，对噩梦游戏不怎么适应的普通玩家。之前进欢乐旅馆的时候我就看见他走在最后面，明明管理员的规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却还是被那个小鬼吓得连手都不敢牵，一直到那个小鬼愤怒到要吃人了才反应过来，那样迟钝胆小的家伙如果没有那张脸的话，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也许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奇怪。”谭影认真思忖着，皱眉说道。“我也很难描述那种奇怪之处，好像他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却会给我一种他离我非常遥远的错觉。另外，他看着其他人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完全看不出迟钝胆怯的样子，那笑容也能够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可我偏偏很难感知到他的情绪，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真要说的话，那位美人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武侠小说里出现的神秘角色，明明远看全身都是破绽，越是靠近越让人觉得无从下手。”谭影把玩着手中的长剑，持剑和把玩的动作都有一股侠气，倒是和她一身黑暗系的装束有些格格不入。 “真的有这么复杂吗？”梁语燕看起来不太相信谭影的直觉。“反正就算他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黎斐文也会站出来帮助他吧？就好像我那个该死的前男友一样。” 梁语燕说着，还恨恨地看了一眼缠在身上的黑雾，像是找到了一个泄愤的目标。 “总之，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谭影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也许厨房的晚餐准备好之后，就会宣布新的活动，梁小姐还是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主动结束对话之后，谭影对还不舍得结束话题的梁语燕给出了送客令。 梁语燕显然对突然结束的谈话意犹未尽，但她也知道谭影说的没错，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慢慢转身离开。 等梁语燕离开405室，只留下谭影一个人和“家人”留在405室内。 也就是这个时候，站在谭影身边的“家人”口中突然说出了比之前清晰很多的话语—— 「娃啊，俺和你爹两个人住这么小一个地方，真的好挤。」 虽然谭影这会儿身处的405室房间确实不算大，但她听得出来鬼物口中的“挤”应该不是在抱怨旅馆房间太小，而是在抱怨他们两只鬼只能使用一个身体。 「实在不行就让你爹出去住吧。」 「只是需要准备一个新的住处，要不娃儿你想想办法？」 谭影看向鬼妇人那张死白的脸，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要我帮忙找一个替死鬼？” 这就是所谓的“习性”吗？ 第379章 小安不觉得冷了 噩梦世界没有冬天，却存在着极为寒冷的地方，比如说连诡异之物都不愿意轻易靠近的血海。 血海并不特指噩梦世界的某一片海域，因为噩梦世界绝大部分的水源都早已被血海污染，哪怕红月的天空下起雨，那雨滴也必然沾染血色，混杂着属于血海的腐烂和腥臭味道。 传说每当噩梦世界有新的文明诞生，血海就会从这片诞生了生命的大地上隐去。但血海并不会永远消失，每当新生的文明再次坍塌，每当死者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渗入大地，血海就会在噩梦世界复苏。 每一次血海在大地上重现，都会变得更加可怕，充溢着红月力量的血海也会变得更加冰寒。 如果有什么活着的东西不幸坠入血海，就会瞬间被粘稠而深寒的血液包裹，因为那股腐烂和腥臭的味道而感到窒息，他们的双眼、双耳甚至口鼻都会被血水吞没，来自身体深处的无尽冰寒和外界压迫而来的窒息感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让活着的东西死去。 别说活着的东西，哪怕是弱小的诡异之物也会因为承受不了血海中那股腐败却强大到恐怖的力量，而在极短的时间内灰飞烟灭！ 弱小的鬼物不敢靠近，强大的鬼物更是将血海视作脏污之地，于是血海所在之处便成了绝境、死地甚至禁区，甚至连噩梦世界的风都不会吹过暗红的水域。 在那恐怖的血海之中，唯一能够四处活动的可能就只有血水本身异变而成的诡异之物——血鬼。 绝大部分的血鬼都很不聪明，大部分时候它们甚至会放弃形体，化作血水静置在没有任何波澜的水域中，不去思考，也没有任何欲望。虽然一些离开血海的血鬼会疯狂地四处去寻找鲜血，甚至在喝到人类的血液之后会对新鲜的血液产生近乎疯狂地贪婪欲望。不过那些从不离开血海的血鬼并不会知道新鲜血液的味道，只知道如同母亲一般的血海能够给予它们源源不断的力量，它们根本不需要为了食物而努力。 这样的习性也使得绝大部分的血鬼都乖乖留在血海中，让红月下的世界多了几分平静。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 哪怕是毫无梦想的血鬼之中，也存在着一些异类。 当一只血鬼从无尽的睡梦中被吵醒，它看见的是一具坠入血海的身体。那具身体属于某个曾经活着的幼小生命，但在坠入血海的下一秒就已经在窒息中死去。 化作血水的血鬼下意识吞噬了那具身体，但那具身体的记忆却融入到了它的意识中去。那具身体并非短暂文明中出现的弱小的人类，而是来自某个流浪中的遗族，是已经失去故土的遗族在流浪途中意外孕育的孩子。 所以这个大概只有五六岁年纪的孩子虽然和普通人类一样弱小，但记忆和死前的执念却因为某种力量而留存了下来，甚至与将其吞噬的血鬼融合在了一起。 「妈妈，小安好冷。」 「妈妈，救救小安，救救小安！」 「妈妈，不要丢下小安。」 「妈妈，小安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妈妈要抛弃小安？」 「妈妈，我恨你。」 名叫小安的意识和躯壳与原本没有任何欲望的血鬼融合在了一起，那是一种罕见的偶然，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后遗症——当血鬼变成小安的样子一步步走出血海，小小的身体踩着血脚印走上红月下城市的街道，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血鬼还是小安。 血鬼不会思考，没有梦想，也没有欲望，本就贫瘠的大脑容量也用到了其中的百分之五。所以当小安的意识入侵血鬼的大脑，脑子里狭小的空间瞬间就被填满到了溢出的程度。 它感觉到了小安的绝望和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它感觉到了小安被母亲抛弃的悲伤，但即使如此小安的意识中也充斥着对母爱的渴望，至死都没有放下。 当血鬼的百分之九十五都变成了名为小安的存在，它到底算是什么？ 幸运的是，血鬼的大脑比孩子还简单，遇到复杂的问题不会思考太久，甚至会顺其自然地把自己当成“小安”，连小安死前最后的感觉都会烙印在自己的身上，任其成为它的一部分。 小安死前因为坠入血海而感受到的寒冷，成为了血鬼身上无法被驱散的寒意，出身血海的血鬼本不该知道寒冷是什么，却因为小安的意识而每时每刻承受极寒带来的痛苦，难以解脱。 小安对母爱的渴望，也让原本没什么脑子的血鬼有了梦想，有了欲望，有了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再加上血鬼离开血海后对血液的渴望，种种欲望叠加在一起，就成为了它的某种习性，它深信……只有母亲的血液才能够驱除它身上那令它痛苦的寒冷。 然后，有个声音告诉它，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它找到妈妈，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它不再寒冷。 …… 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因为它现在……真的觉得很温暖。 「谢，谢谢，妈妈。」203室的旅馆房间内，依旧全身寒霜冻到泛青的小鬼双腿并拢很是乖巧地坐在床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小安，小安现在不觉得冷了呢。」 虽然这么说，但小鬼身上的寒意并没有退去，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比之前在楼梯口的时候更加惊恐，恨不得想要瞬间化作血水钻到地缝里去。 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这小鬼从苏白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更是因为此时此刻正有一团半人高的蓝色火焰正在他的身边熊熊燃烧着。 “已经不冷了吗？我还担心火焰的温度不太够。”苏白知道小火的力量更偏向于净化和吞噬污秽，所以蓝色火焰本身并没有什么温度。 「小安，小安只要待在妈妈身边，就，就会觉得很温……」 “叮铃——” 外面按门铃的声音打断了小鬼的话。 也就是在苏白转过身去开门的时候，之前还在向“妈妈”表达感恩之心的小鬼脸上再次出现了恶狠狠的怨毒表情。 第380章 第二次活动 “叮咚——” 听到旅馆房间外的门铃声之后，苏白暂时停下了对孩子的“教育”，起身向门那边走去。 也就是在苏白站起身之后，原本半人高的蓝色火焰颇有意味地绕着那小鬼飘了一会儿，缓缓化作火星消失不见。小火也是跟在苏白身边很久的一片拼图了，虽然平日里会做一些莽撞的事情，但大部分时候不需要苏白特地叮嘱，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就算背对着那个自称“小安”的小鬼，苏白也知道这会儿那个诡异之物会在他背后露出怎样的表情和眼神。哪怕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可苏白感觉得到这场游戏中出现的“家人”几乎都是无法沟通的恶鬼，眼神和语言中充斥着杀伐和嗜血的欲望，让整座旅馆中的空气都弥漫着不妙的气息。 相较而言，苏白觉得自己的这位“家人”虽然也满怀恶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而且在恶意之下总有一些微妙的“人性”若隐若现。 再加上喜食污秽的小火对这只小鬼提不起多大兴趣，苏白在对待这只小鬼的时候才用了较为“温和”的方式。 这不，坐在床边冻得全身青紫的小鬼刚才甚至感觉到了“温暖”，不是吗？ 苏白几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发现这会儿来按门铃的是之前几次见到的僵尸服务员。也许是知道房间内的客人会透过猫眼来观察，门外的僵尸服务员弯折手臂，将一叠写满了字的卡片吃力地举起来，让门内的客人能够看见。 苏白打开门之后，说话说不利索的服务员直接将其中一张卡片递给苏白，然后口中很勉强地发出声音：「新的，活动，游戏，结束，之后，大堂，晚餐。」 “完成新的活动之后再去大堂用晚餐？”苏白求证了一遍。 「是。」僵尸服务员点了点头，步伐僵硬地转身向别的房间走去，它的目的应该就是向这一次的玩家们派发活动预告。 苏白看了一眼手上拿到的写满字的卡片，卡片上的文字是他们可以看懂的现实世界的文字，但手写的字体看起来非常生疏，像是刚上学的孩子的字迹，用词也出现了很多错别字和语序前后颠倒的情况，让人觉得书写者可能还在学习这种文字。 不过通读下来，苏白能够看出进入欢乐旅馆之后他们迎来的第二个活动，就如刚才僵尸服务员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游戏，而且是在家庭活动中很常见的……捉迷藏活动。 按照卡片上的介绍，参加家庭特别活动的持票者——也就是玩家必须在捉迷藏的游戏中当“猎物”，陪伴在玩家身边的“家人”就是寻找猎物的“鬼”。 因为旅馆的空间有限，所以在捉迷藏的过程中也设定了明确的规则，让整个过程不至于太过失控。 根据规则，捉迷藏活动在旅馆的二楼、三楼和四楼进行，每个楼层都会有两位服务员保证游戏正常进行，确保没有客人违反游戏规则。 根据规则，服务员手中的铃铛敲响之后，“猎物”有十分钟的时间在活动区域内选择一个房间进行躲藏。铃铛第二次被敲响就是在宣布游戏正式开始，游戏持续时间为一个小时。在游戏进行过程中“猎物”可以选择更换躲藏地点，但存在一定危险性，任何情况下被“鬼”发现则游戏失败。 与此同时“鬼”也受到了一定的规则限制，从游戏正式开始到结束的这一个小时中，“鬼”只能开启一扇客房门进行搜索，开启的客房内不存在“猎物”则游戏失败。 会有游戏失败，自然也会有游戏失败的惩罚。 从卡片上的内容来看，被“鬼”抓到的玩家必须满足“鬼”的一个要求，该要求不得影响玩家参与下一次家庭特别活动。 而狩猎失败的“鬼”同样必须满足玩家的一个要求，该要求不得违背本次欢乐旅馆家庭特别活动的主要规则。 苏白差不多解读完卡片上的内容之后，就看到和他同一个楼层的闻雯和被蛇女缠着的智渊都因为服务员的敲门而走了出来，只不过在小姑娘闻雯努力读着卡片上内容的时候，那个叫智渊的眼镜男只是看了一眼卡片就转身回了房间。 而应该住在208室的名叫巫珩的玩家则根本没有露面，打开门爬在门框上拿卡片的是那只行动如同蜘蛛一样的小女鬼。 注意到208室的动静之后，闻雯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可能是想不通为什么是诡异之物跑出来开门。那种感觉就好像快递员到了家门口，出来签收的却是家里的吉娃娃犬？ 等208室的门关上之后，闻雯才转头看向苏白的方向。 苏白上次见到闻雯也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几个月的时间对于闻雯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小小年纪就必须进入噩梦世界的她来说足以将原本的一切全部都打碎。所以苏白现在再看到闻雯，虽然小姑娘的穿着还是休闲可爱的风格，但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闻雯看向苏白的时候，眼神一开始只是好奇，然后又染上了一些疑惑，也许是觉得苏白的容貌似曾相识。 苏白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姑娘应该还没有听说过“苏白”这个名字。 带着标准化的微笑向闻雯点了点头之后，苏白也退回自己的房间。卡片上的规则看起来对玩家和鬼物都各有限制，但本质上对玩家是完全不利的。 看起来“鬼”需要在三层楼几十个房间里找到玩家是一件概率非常小的事情，但规则中根本没有提及如果“鬼”找到的其他鬼物的“猎物”会怎么样。比如说苏白身边的这个小鬼在捉迷藏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苏白，而是找到了隔壁的闻雯小姑娘，那是否意味着无论玩家被哪一只鬼物找到，都必须满足对方的要求？对鬼物来说它们也并不是需要在几十个房间内找到一个玩家，而是在几十个房间里找到十个玩家中的任意一个？ 另外，虽然鬼物游戏失败后同样要满足玩家一个要求，但规则中明确提到了该要求不能违背游戏的主要规则。而在这场噩梦游戏最初的规则中明确提到了不能伤害“家人”，不要拒绝“家人”，要让“家人”心情愉悦……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场躲猫猫游戏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第381章 小安的心愿 苏白退回房间后，转身的一瞬间就注意到有寒光闪现，侧身避开之后发现竟然是小安握着一把比他自己半身还长的冰棱向他袭来。 旅馆房间有些发黄的灯光下，那根冰棱散发着无法被忽略的寒意以及诡异的红光。因为那并不是普通的水凝结而成的透明冰棱，而是由血水冻结而成的诡物，冰棱中的血光流转，仿佛流动的血液一般。 冰棱握在小安的手中如同利刃，带着恐怖的寒气直直地向着苏白刺来。 「妈妈，小安还是觉得好冷！」 小安脸上的表情明明是鬼物的狰狞，但说出的话语中似乎带着哀求和执念，又好像是在述说着某种它自己无法抑制的渴望，细听之下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稚嫩声音中的绝望和无助。 苏白也不知道眼前的小鬼为什么会突然发动攻击，但凡有点脑子的诡异之物应该都已经意识到苏白的力量对他们而言是碾压性的。 难道说……这小鬼的脑子不好？ 面对袭来的寒光，苏白迅速侧身避开，顺手拍开了小安以惊人的速度转向砸来的那根冰棱。也就是在苏白触碰到那根冰棱的时候，手上突然传来了微小的刺痛感。 以苏白的视力，竟然也没有察觉到那根冰棱上竟然隐藏着许多细小如针芒的刺。 不过这些刺也没有对苏白造成伤害，虽然血色的冰棱中混杂着一些浑浊的力量，而且这些力量试图侵入苏白的身体……可是这股力量本身过于微弱，苏白身体中的力量又远比这股力量强大，所以瞬间就将这些浑浊的弱小的力量侵蚀殆尽，化为无形。 “伤害”到了苏白的小安也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窗边，它手中的冰棱也开始以飞快的速度融化甚至缩小，最终凝结成了一滴小小的血滴。那一滴血停留在小安的手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微微颤动，十分古怪。 「这是妈妈的血。」 看着手中的血滴，小安的眼神迷离的喃喃自语，之后以很快的速度将那一滴血含入口中。几乎就是在那一滴血入口后没多久，小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原本冻得青紫全身遍布寒霜的鬼物，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恢复了生命力，就连呼出的气息中也隐约带着一股热气。 小安的身体轻轻颤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异常满足，仿佛那一滴血满足了他心中深深地渴望。 但是，短暂的温暖和生机之后，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仅仅过了半分钟，小安脸上的血色再次完全褪去，脸色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惨白，身上重新覆着的冰霜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它的双眼再次变得无神，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寒冷与痛苦之中。 「妈妈，小安还是好冷……」 「小安还想要更多的，妈妈的血。」小安的双眼原本就没有眼白，这会儿黑得渗人的双眼拼命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苏白。 “叮——” “叮叮——” 这个时候，旅馆房间的门外传来了约定好的铃铛声音，被敲响的铃铛发出清脆响亮还有些急促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客人们快速行动起来。 按照规则，玩家们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躲藏。 就在苏白思考着在游戏开始前先解决眼前这只小鬼的可行性时，小安的声音又一次在房间里响起，稚嫩的声音中夹杂着阴冷的语调：「妈妈，小安很快会找到妈妈的。」 那充满渴望和执念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种诡异的自信。 小鬼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旁，没有挽留，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黏着“妈妈”不放，像是在主动让苏白离开房间，去准备接下来的捉迷藏游戏。 「小安一定会让妈妈实现小安的愿望！」小鬼的脸上咧开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好像是在问“妈妈”讨要喜欢的玩具和小蛋糕。 但苏白却从小安的行为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很显然，小安这些“家人”对活动中该有的游戏流程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比玩家还要了解游戏规则的各种细节。也许当小安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它早就已经想好了在捉迷藏游戏中找到苏白后该提出怎样的愿望。 那个愿望，应该不会让试图低调行事的苏白感到高兴。 苏白知道现在他还不能过于明显地违背规则，所以在离开203室房间的时候留下了一小簇小小的蓝色火苗。那一小簇火苗虽然看着非常迷你，但如果是非常敏锐多疑的人也很可能会发现小火的存在。 不过……小安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观察力。 走出203室，苏白站在铺着大红地毯的走廊里，感到有一阵寒风在几乎密闭的空间中吹起，带来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要在十分钟内寻找一个藏身的地点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是特别难，毕竟二楼到三楼的布局差不多，都是一条走廊加上十几个房间，根本没有多少隐蔽的空间。 所以苏白他们这些玩家要做的，就只是选择一个房间而已。 因为每个楼层都留有一些鬼物，这种选择几乎不涉及逻辑推理，更像是一个完全依靠运气来进行的游戏，选择自己喜欢的楼层，然后在那一层的房间里选择自己的幸运数字就差不多了。 苏白看了一眼不远处208室的房间，想了想还是向楼上走去。 之前僵尸服务员分发房卡的时候，玩家们都看见了彼此手中持有的房卡，这也足以让苏白这样记性比较好的玩家知道哪些房间有人住，哪些房间没有人住。 但即使如此，对苏白来说随机选择一个房间同样是很难的事情，这可能是……现实世界的人去餐厅点餐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的选择恐惧症？ 苏白一路走到四楼，避开了里面有动静的房间，直接选择了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413室的房间。 倒不是苏白对这个门牌号有什么偏好，只是懒得再折返回去寻找另一个房间。 也许是捉迷藏游戏的特殊设计，413室的门并没有上锁，苏白拧动门把手之后，门就打开了。 然后苏白就和之前那个抱着鬼婴的玩家面面相觑。 第382章 房间 苏白倒是想过直接用左手打开随意一扇门，然后去迷雾商店休息一段时间。但身为商店助理的小五最近一直在重申一条规则，表示如果苏白在参加噩梦游戏的过程中进入迷雾商店，无论苏白在迷雾商店停留多长时间，都不会影响外界的时间流逝。 明明之前小五很多次违背过这条规则，让店内的时间和外界保持同步，但最近却不在这条规则上让步了。 苏白并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苏玄的现身和小五他们的一些异样总让苏白觉得，可能已经有一些“眼睛”注视过他，并且在努力寻找着他和其他玩家之间不一样的地方。 重生一世的苏白已经很少陷入绝境，但对于未知的危险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未知的，才可能是最危险的。 “吱嘎”一声推开313室的门之后，一路上都避开了里面有动静的房间的苏白却和一双灰暗漠然的眼睛对视上了。 在413室房间靠窗的墙边，之前在大堂里小心抱着鬼婴的池彦正以老样子盘腿坐在那里，听到开门的动静之后才抬头看了苏白一眼。 那种眼神对于苏白而来并不陌生，上一世他在噩梦世界挣扎着没有足够力量自保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眼神，还有很多在噩梦世界待太久的玩家眼中也有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等待死亡的眼神。 人类是顽强的存在，所以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也会努力在噩梦世界创造一次次存活的奇迹。但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死亡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 但人类也不会坐以待毙，无论陷入怎样的绝境，他们已经会挣扎着哪怕多活一秒。 在这种生死边缘挣扎纠结得久了之后，人的眼神会变得更麻木，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待可能降临的死亡。 就像是眼前的池彦一样。 其实整个人类玩家阵营也是如此，明明知道无法战胜，却一次又一次选择抗争到底。 ……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发现池彦的呼吸声很轻微，盘腿坐在那里的时候更是一动不动，比那些鬼物发出的动静很小很小，所以就连他也误以为413室的房间是空的。 不过苏白很确定413室并不是池彦自己的房间，毕竟他一直抱在手里的“家人”这会儿并不在413室内。 就在苏白和池彦对视着，谁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苏白身后的门又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又有一个玩家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那个自称顾家好男人的柳咏志。 一共十位玩家参加活动，这会儿竟然同时有三个人选择了413室。 “没有想到这里还是风水宝地。”柳咏志推开门看见苏白和池彦之后也是一脸诧异，不过还是及时关上了房门。虽然游戏正式开始的铃铛声还没有响起，但小心一些，声音小一些总没错。 “我会再找一个房间。”苏白脸上依旧是标准化的笑容，也无意和其他玩家挤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准备离开，只是柳咏志挡在了门口。 “十分钟的时间没剩下多少。”柳咏志摇了摇头，“你现在出去，很可能刚走到一半铃铛的声音就响了，还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想点办法，让那些鬼发现不了我们。” 柳咏志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自信，看起来是想到了一些办法。 “实不相瞒，我的能力可以将这个房间附上一层膜，这种膜虽然不会改变房间的结构和强度，却能够让我们的声音传不出去，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可以好过一点。”柳咏志的笑容给人感觉很憨厚，不过苏白却觉得对方的憨厚和庄安平的那种憨厚并不相同。 “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起进入这个房间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就一起参加游戏吧。”柳咏志说着，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苏白他们，“反正就算真的三个人一起被鬼抓到，这第一个游戏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苏白作为一名普通的玩家，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眼前的柳咏志也没有等他们出声同意或拒绝，直接就将手扶在了门框上，一阵微弱的力量波动之后，一圈半透明的白色涟漪以柳咏志的手掌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最终笼罩了整个房间。 那种白色涟漪的颜色原本就很浅，覆盖住整个房间之后已经近乎无色。 倒是以苏白的视力，集中注意力到极限的情况下，能够看到身边的墙壁上覆盖了一层如同肥皂吹出来的泡泡那样又薄又脆弱的透明薄膜。 苏白尝试着寻找了一下被他留在外面的小火，小火传来的声音虽然像是隔了一扇门，但也算是听得清。 既然别人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去哪个房间都一样的苏白也不打算破坏什么，直接就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总不能站在那里等待游戏结束。 “呼——”使用完能力的柳咏志整个脸涨红，累得像是刚刚跑完一千米，“这个房间还是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各位现在就不用担心外面的鬼听见我们的声音了，相信我能力的效果，我可就是靠它在这个鬼地方活下来的。” “幸好只需要维持一个小时就行，游戏时间再久一些我就撑不住了。”柳咏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另外这个能力的副作用就是持续期间我们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我们就一起等到我能力失效再离开吧。” “而且我们留在这儿还能出声聊聊天，应该比去别的房间舒服一些。”柳咏志长呼一口气，还是有些虚弱地坐到了旁边的床上。 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柳咏志可能是受不了房间里的沉默，转而看向墙边的池彦，问道：“这位小哥是叫池彦吧？虽然你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我之前自我介绍说从清柳市来的时候，小哥你好像抬头看了我一眼。难道小哥你也是清柳市的？” 池彦抬头看了柳咏志一眼，口中发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不是。” “哦。” 就在苏白以为这段对话就会这样尴尬地结束时，他又听见那边的池彦开口说话。 “我只是很吃惊，以清柳市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还有人能离开那里。” 第383章 被看穿的谎言 “以清柳市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还有人能离开那里。” 池彦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是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绝对没有人能够从现在的清柳市离开，更不用说带着全家人来虹槐市理由。 “所以我抬头看了一眼。”池彦看向柳咏志，“看看是谁没有说实话。” “啊？”柳咏志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怎么可能？” “因为某些非自然现象，有关部门对清柳市进行了封锁，整座城市现在只进不出，虽然有关部门已经努力对具体信息进行封锁，但是这段时间网络上的消息应该已经开始疯传。”池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算一算时间，你根本不可能是从清柳市出来的，自我介绍中其它内容的可信度也存疑。” “……” 清柳市封锁了？ 比起柳咏志有没有在说谎，池彦透露的这条信息更让苏白感到意外。 “好吧，我确实撒谎了，但我的确是清柳市人，我也的确有老婆和孩子。”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坐在床上的柳咏志竟然很爽快地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事实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现实世界了，在现实世界我早就已经是失踪人口，我的家人应该早就认为我已经死了。” “我可不是故意要抛妻弃子。”柳咏志有些着急地站起来摆手解释，“我只是知道成为噩梦世界玩家之后这条路会变得多难走，又要生死挣扎，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丧命，我就想着还不如给家里人留个念想，让他们一直就这么觉得我还有那么一点活着的可能性就行。” “而且……”柳咏志的语气突然发生了某种莫名的变化，“我现在所在的组织实力很强，我在组织里也算是个老玩家了，有点话语权，等情况再稳定一些也能回去看看。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被你们戳穿了谎言，我其实都不打算多说我那个组织的事情，毕竟那个组织的实力强劲，我这种组织里的老玩家在外面如果不低调一点的话，可是很容易让组织声誉受损的，哈哈哈。” 柳咏志说话的时候，每次提到“组织”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加重语气。 再加上那生硬的转移话题，和同样生硬的“哈哈哈”，苏白不难听出柳咏志真正想要引出的话题是他的“组织”，说不定连那个谎言都是特地设计的，就算池彦没有开口揭穿他的谎言，他估计也会有各种方式露出破绽。 这位柳先生真的觉得自己的话题过度非常自然吗？ 苏白依旧维持着标准化笑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几乎就要因为对方的拙劣和生硬失笑出声。 无论之后这位柳先生再说什么，苏白都很难相信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虽然刚才柳咏志强调了一下他的确来自清柳市，但试想一下，如果柳咏志的家人现在真的都还在清柳市，他要做的不应该是介绍什么实力强劲的组织，而是追问池彦清柳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进入噩梦游戏前的那几天苏白因为结束了升学考而待在家里，因为一向不怎么使用网络，最多也就是看看电视看看书之类，倒是没有留意到关于清柳市的特殊信息。 但就算是和清柳市没有什么关系的苏白，在听见刚才池彦的话之后都很想知道清柳市发生了什么，而家人孩子还留在清柳市的柳咏志竟然完全不关心？只顾着将话题转移到那个什么组织上去？ 苏白算是想明白了眼前这位“憨厚”中年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在现在的苏白看来，眼前的柳咏志要么还没有放弃说谎，要么就是一个彻彻底底冷血无情的人，无论真相是哪一个，对方都不是什么同行的好队友。 苏白观察了一下坐在墙角处的池彦，发现对方也正皱着眉，像是也对眼前的柳咏志产生了怀疑。 “哦，是什么组织这么厉害呢？”苏白想着游戏时间还有多，如果在这里就戳穿柳咏志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可能就有些尴尬了，不如就这么顺着柳咏志的话题问下去，还能消磨一下时间。 倒是一旁的池彦诧异地看了苏白一眼，可能是真的以为苏白上了柳咏志的套。 “我们的组织可厉害啦！”听到苏白接话，柳咏志也表现得很高兴。 “咳咳。”然后柳咏志轻咳了几声，用更为严肃低沉的语气说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组织的名字，或者说名字本身对我们组织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白觉得，故弄玄虚应该也不算特别高级的把戏，而且提到名字没有什么意义的组织，苏白能够想到的就只有无名会而已。 眼前这位大叔不会想要说自己是无名会的人吧？ “其它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但我看你们两个也都不是坏人，可以额外给你们透露一些信息。”柳咏志的语气变得神神秘秘，“我们的首领是一位能够操控火焰的非常厉害的女性玩家。” 苏白的眼角又忍不住跳了跳，他可以肯定柳咏志试图让他们相信，他口中的组织是无名会，而他们组织的首领就是被称为不死鸟的风铃。 虽然柳咏志没有说出任何确切的信息，但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在引导苏白他们往那个方向去想。 苏白并不觉得柳咏志是无名会的一员，但柳咏志似乎正尝试着借用无名会的噱头做些什么。 “难道是……”苏白收敛脸上的笑容，转而睁大眼睛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最近他的表演技能还是进步了一些的。 “嘘，别说出来，我们首领可不喜欢外人给我们组织取的名字。”柳咏志煞有其事地说，“但你们想的应该没错。” “你们也知道，我们的组织一般只在噩梦世界活动，这也是我不回去清柳市的原因之一。不过最近强大的势力越来越多，我们组织也打算招收一些外围玩家，不需要太强的势力，只需要心地善良就行。”柳咏志说着，脸上露出了有些别扭的笑容，“说来也巧，我刚好负责招新人这一块儿。” “不知道，你们两位想不想加入我们组织呢？” 第384章 不对劲的契约 “两位想不想加入我们组织？我们组织正好处于继续扩招外围成员的阶段，我们也可能只有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招人不关注玩家的实力，只要求玩家性格良善。”柳咏志很是正经地说着这段话。 坐在一旁单人沙发里的苏白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角落里的池彦也是低下了头不再看向柳咏志。 “当然，一开始加入的玩家只能成为临时成员，想要成为正式的外围成员还是很困难的。”柳咏志像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马上又沉着声音说道，“成为临时成员之后，我们会帮助你们进行训练，一方面能够增强你们的体质，另一方面还能够提升你们的天赋能力。只要能够从我们的训练中坚持下来，不仅能够成为正式成员，还能够更好地在噩梦世界活下去。” “听起来很艰难，但绝对是有好处的。”柳咏志似乎对自己的描述非常满意，说完之后还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们决定放弃这个机会，虽然我会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会尊重你们的想法。”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给自己一个变强的机会，我这边正好随身带着契约书。”柳咏志从衣服内侧的暗袋里掏出了几张很特别的纸。 那个纸倒是让苏白多看了几眼，材质看起来虽然不厚，但看起来有些古旧皱巴，边缘一圈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神秘的花纹，和苏白记忆中的契约书一样。 契约书是噩梦世界中一种特殊的道具，只要双方在契约书上签字，那么双方就必须完成契约书上的内容，否则会被彻底反噬。当然，因为不只是玩家，连那些诡异之物都可以使用契约书，所以契约书的约束力也有强弱之分，柳咏志手中拿着的应该是最基础的那种。 而在苏白见过的契约书中，等级最高的应该就是他和鬼巫之间的那份婚约。 红月下出现的第一份契约书来历成谜，但苏白知道这种契约书会自我复制，久而久之就成了不那么稀罕但十分有用的游戏道具了。 而且契约书一共有两种不同的复制方式，用较为简单的话语来解释就是说，最高的一级契约书可以复制出很多份同等级的一级契约书，也可以复制出更低等的二级契约书、三级契约书等等。 因为利益而在一起合作的队友可以签下平等的契约书，而组织的首领则可以手持高等契约书，让下属签订更低等的契约书以此来增强对手下的约束力度。 当然，很多建立在契约书上的关系都是十分不稳定的，很多人甚至厌恶这种强制的契约关系，特别是签下那种低人一等的契约之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迫签下了卖身契。据苏白所知，别说无名会，就连陈海的烛光会都不屑于对属下使用这种契约书。 也真是因为太多人讨厌这件道具，这件道具在玩家中的确很少见，出现在柳咏志手上的这些契约书，还是能够用来骗骗缺少经验的玩家。 苏白可以肯定柳咏志不会想和他们签订什么好的平等契约，如果苏白和池彦真的傻乎乎签下契约，几乎可以算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柳咏志的手上。 “怎么样？”柳咏志见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反应，就又问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苏白和池彦沉默了太久，柳咏志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紧张。 为什么会紧张？ 找两个傻乎乎的玩家签下契约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也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苏白估算着时间，捉迷藏的游戏应该已经正式开始一段时间了，“柳先生说的这一番话已经让人学到很多，但一想到我们还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就很紧张，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苏白故作无措地看向柳咏志。 “是这样，是这样没错。”柳咏志的脸上依旧是有些别扭的笑容，“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确实有些怪怪的，干脆等游戏结束之后再说吧。” 说着，柳咏志也安静了下来。 “池先生。”苏白在这个时候又开口问道，“您刚才说清柳市的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在之前那个苏玄创造的“虹槐市”中，苏白遇到过身为有关部门一员的庄安平，他也是从庄安平口中得知清柳市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但是那边的官方并没有可靠的玩家队伍，所以就请虹槐市的玩家队伍前去帮忙，这说不定还能推动有关部门在其它区域建立有序的玩家队伍。 在苏白看来，有关部门所做的这些事情也许对最后的“战斗”无法产生什么影响，但至少能够将一部分的玩家规范起来，让加入或者还未加入的玩家们在近乎无望的噩梦世界中看到一丝希望。 毕竟在红月下的世界，秩序和希望本身就是两种强大的力量。 不过……听池彦的意思，半个多月过去了，清柳市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吗？ “我半个多月前听说有关部门安排了人去清柳市，难道问题还没有解决？还是说出现了新的问题？”苏白面对玩家的时候倒是很少遮掩什么。 苏白现在对一部分行为有所遮掩，只是为了逃过噩梦世界中那股神秘势力的“双眼”而已，被其他玩家知道多少或是被现实世界的有关部门知道多少都无所谓。除非苏白在这场游戏中再一次破坏规则，那些视线恐怕也无暇落在他的身上。 毕竟那些视线在意的是破坏规则之后依旧活下来的人类玩家，那些才是“程序”中出现的需要被修补的“漏洞”。除此之外，无论苏白做什么都很难引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视线的注意。 这听起来并不算困难，但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种限制的存在，才让苏白在游戏结束之前需要和那个叫小安的鬼物尽可能地“和平相处”。 “看来有关部门的嘴巴也不严实。”池彦摇了摇头，在没有抱着之前那个鬼婴的时候，池彦虽然脸色依旧阴沉，但状态看起来却更有生机，更像是个活人。 “清柳市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池彦给人的感觉好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提起清柳市出现的问题时，他的脸上还是出现了担心的表情，“不仅没有得到解决，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现在身在清柳市的玩家中，没有人能够解决那边的问题。” 第385章 清柳市的异常 小旅馆的房间陈设简陋，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整个空间。虽然整个房间都是整洁的，但是墙壁上的斑驳油漆和款式老旧的木制家具无不透露出时间的痕迹。苏白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池彦则靠墙坐在角落里，双臂交叉，表情依旧阴沉，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无奈。 柳咏志则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苏白和池彦之间的氛围和对话让他完全插不上嘴，他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游移，显得有些无措。 苏白希望池彦可以继续讲述清柳市的情况，所以他轻咳了一声，目光看向池彦，继续追问道：“有关部门的玩家队伍应该已经在清柳市了吧？” 苏白从池彦的口中他已经听出了一些信息。庄安平口中清柳市出现的问题和池彦口中的问题似乎是同一个，也就是说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甚至已经到了必须封锁整座城市的程度？ 池彦深吸了一口气，思忖片刻之后，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不是有关部门的人，清柳市的各种消息也早已经在网络上炸开，倒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他没有搭理一旁一直想要插嘴的柳咏志，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清柳市第一次出现异常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清柳市就已经有了一个身体出现异常的普通人，也就是非玩家，并且引起了清柳市有关部门的注意。” 池彦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变得更加凝重。 “但也许是因为那边的有关部门并没有太多归属官方的玩家……就算有，可能脑子也不算太聪明。” “总之，清柳市的有关部门明明发现了异常，却将调查的工作交给了普通的人类执行部门，事情才会在无作为无准备的情况下不断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一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甚至第五个异常的普通人出现之后，那边的有关部门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他们控制不住的程度，只能向虹槐市这边求助。”池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对清柳市有关部门的处理方法感到失望。 “异常？”苏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开始努力回忆，试图找到上一世中自己与清柳市相关的记忆。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各个不同的城市寻找哥哥苏玄的线索，当时他应该去过清柳市才对，因为他最喜欢的那所大学就位于清柳市。但是，他没有任何关于参观清柳大学的记忆，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是什么原因让他路过清柳市也不去最想去的地方看一眼？ 突然，苏白想起了一些细节。 在他记忆中，他确实有一次走到了清柳大学附近的街区，但正想要继续靠近的时候却发现附近的两个街区都已经被封锁住了，还有一些身穿制服的人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两个被封锁的街区内有危险人物躲藏，他们正在对那些危险人员进行围捕，围捕成功之后附近的街区才能够解除封锁，所以希望苏白可以暂时离开。 当时的苏白自然没有办法再继续深入。 几天之后，苏白还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相关的报道。那种偶尔出现在电视上的新闻一般不会给人留下太大的印象，但也许是之前被严肃阻拦过，苏白这会儿竟然能回想起报道中有五六个全身被布袋套着的人形被铐着双手和双脚从封锁区域被带出来。那些场景仿佛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苏白甚至还记得新闻中说，有几位有关部门的执行人员在行动中丧命。那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复苏，也成为了某一张拼图的线索之一。 难道当时的情况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如果苏白的记忆没有出错，当时清柳市被封锁的区域就只是那两个街区而已，为什么这一世整个清柳市都被封锁住了？ “是啊，异常。不应该出现在非玩家的普通人身上的异常。”池彦也是眉头紧锁，“如果第二波进入清柳市的人依旧无法解决异常情况，那清柳市……甚至更多地方都会变成和噩梦世界一样的地狱吧？” 池彦仿佛已经预见了那种可怕的未来。 还没等苏白追问“异常”意味着什么，池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沉重的语气。 “你看过丧尸危机吗？” “丧尸危机？那部描写末世和丧尸的电影？”哪怕是苏白，也不会错过在现实世界几乎人人皆知的着名系列电影。 不过考虑到池彦刚才还在谈论清柳市里出现的异常情况，这会儿又说起了那部电影，苏白都有些忍不住诧异地问道：“池先生，您该不会想说清柳市出现了丧尸吧？”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这样子形容清柳市发生的异常会更容易理解，说不定还能增加一些画面感。”之前在大堂里沉默得有些诡异的池彦，这会儿倒是显得格外正常。 “我有一些朋友在有关部召集的玩家队伍中工作，清柳市出现异常情况之后，他们曾经希望我去清柳市帮忙，并给予了一些情报。只可惜还没等我决定去不去，就已经被送到了这里。”池彦环顾了一圈陈设老旧的酒店房间，“在情报中，他们简单提及了那边出现的异常。” “据说，那边的人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身上竟然出现了鱼的鳞片。”池彦一字一顿地说道。 鱼的鳞片？ 苏白脑海中的某一根神经跳动了起来。 “是的，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沾到了什么，但似乎会在人类体内潜伏一段时间，然后才一点点长出鱼的鳞片。”池彦顿了顿，“再过一段时间，那些鳞片就会变得奇痒难忍，让出现异常的人类忍不住去将身上长出来的鳞片撕扯下来。等他们将鳞片撕扯下来之后，伤口处不会愈合更不会长出新的鳞片，而是会瞬间腐烂并向全身扩散。” 第386章 不安的联想 “只有这些异常出现？还有别的异常吗？” “比如说，力量和速度突然扁的非常惊人，伤口自愈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快，甚至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去？” 虽然刚才池彦已经明确说过那些身上出现异常的人会引起奇痒难忍而抠下身上长出的鳞片，而伤口的位置则会快速腐烂，甚至向四周蔓延，但苏白还是问了一句，毕竟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身上长鳞片的人类了。 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就曾经有人为了研究长生不老的药而将人鱼的肉切下来喂给人类。 而那些成为实验失败品的人类都变成了全身布满鱼鳞的怪物，速度和力量都明显高于普通人类，身上的鳞片让那些怪物像是穿着坚硬的铠甲一般很难受伤，就算受伤他们也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 虽然实验失败，但这些变成怪物的人类似乎得到了另一种不老不死……直到他们遇见苏白。 “全身盖满了鳞片？力量和速度都惊人？还有自愈能力？”池彦重复着苏白说的话，然后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有那样异常出现的话，可能就不算是简简单单的丧尸危机了。” “在我朋友给出的资料里，那些出现异常的人和电影中丧尸不一样的是，他们还拥有理智，虽然都变得很疯狂，但的的确确还有人的理智。据说他们极度饥饿的时候会像丧尸一样去撕咬别人，普通的食物没有办法消除他们的饥饿，他们对新鲜的血肉有着特殊的渴望，这也是会将他们比作丧尸的原因。至于这些异常者的能力……与其说是力量和速度都变得惊人，不如说是一个个疯得不要命，甚至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对付起来就变得很难缠。” “和丧尸不同的是，单纯的撕咬不会让其他人被感染，但如果被咬的人的伤口正好接触到异常者血液之类的身体组织，那么被咬的人就会变成下一个异常者。说实话，我看过那些异常者的照片，那些异常者全身上下都流着血，会被感染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封锁整个清柳市不是会很危险？”苏白想了想，“会变成异常者的菜市场？” “应该是已经找到了排查的方法，排除被感染风险的人会被立刻安排到别的地方去度过潜伏期。”池彦说着，看了看柳咏志的方向，“刚才这么说，也只是让那位柳先生承认自己说谎而已。”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如果我可以离开这场游戏的话，也许我会去清柳市看一看。其实对于玩家来说，单纯的感染者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我担心的是清柳市内的真实情况和丧尸危机一样复杂。” “复杂？” “是啊，丧尸危机中的丧尸说到底也是在人类的欲望和谋划中意外诞生的怪物，不是吗？”池彦顿了顿，“以下是我的自言自语，这次清柳市的事情总让人觉得很奇怪。其实一开始虹槐市支援的玩家到了之后快速封锁住了异常者所在的街区，虽然执行起来有一定难度，但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可是当虹槐市第二波支援的玩家进入清柳市之后，局面反而失控了，封锁区域之外的地方连连出现异常者，有异常者被抓到后声称自己是被戴着面具的怪人注射了奇怪的东西。” “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原来，现实世界的情况也这么糟糕吗？”柳咏志在一旁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在噩梦世界都没见过丧尸入侵。” “其实有关部门会召集一批玩家队伍的原因，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探索红月下的未知世界吧？就好像我刚成为玩家的时候也觉得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联，但时间久了就能够感觉到现实世界也有着噩梦世界的影子，就好像会有什么东西穿过某条缝隙出现在现实世界一样。” 池彦抬头看着酒店房间斑驳的天花板：“我那位加入官方队伍的朋友，可是忙得人都见不到。” “原来池先生还和官方的人认识啊。”柳咏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额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汗，要知道噩梦世界的温度怎么都不可能让人因为热而出汗，“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层关系的话，加入官方的队伍和，和加入我们的队伍也是各有好处。” “还有那边的苏……先生，就像池先生刚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变得越来越恐怖了，如果您现在还没有任何队伍组织的话，连我都有些担心您的安全，不如还是加入我们……” “柳先生，您不如担心一下还在清柳市的妻子和孩子怎么样？”池彦打断了柳咏志的话，整个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阴沉了。 在柳咏志脸色有些难看地闭嘴之后，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苏白倒是没有忘记他们还身处欢乐旅馆的捉迷藏游戏之中，因为从最初到现在他一直和游离在外面的小火进行联系。从小火提供的信息中，苏白知道三楼已经有玩家被鬼物找到，另外三楼还有玩家和他们一样两个人躲藏在同一个房间里，倒是还没有被鬼发现。 至于苏白的“家人”，那只叫小安的小鬼这会儿也正在三楼徘徊。 不过就在刚才，小火传来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有一只鬼婴正向着他们的位置靠近，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喊着“粑粑”。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苏白就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经常使用，但身为厉鬼拼图的拥有者，苏白可以倾听拼图们听到的声音。只不过因为性格使然，苏白每次这么做的时候还是会征求拼图们的允许。 苏白的呼吸逐渐平稳，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仿佛进入了熟悉的冥想状态。 然后苏白就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哭声，那哭声并没有婴儿特有的柔嫩和脆弱，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尖锐。 「粑……粑粑……」哭声中交杂着的呼唤声中夹杂着阴森的寒意，必然是之前被池彦抱在怀里的鬼婴。 难道“家人”的直觉真的让鬼婴找到了池彦所在的位置？ 除了鬼婴的哭声，苏白还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第387章 游戏时间将结束 借助外面躲藏着的小火，苏白还听见有女性的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幽幽的，还带着一种凄凉的哀求：「宝贝，我的宝贝，快回来找妈妈，妈妈不会再逼你了……呜呜呜……」 苏白甚至听见走廊里的风声，仿佛有无形的寒风在游荡。 紧接着传来的还有两个老人对话的声音，那声音缥缈而令人恍惚。 「老头子，俺们娃子好像不在这里。」 「该死的，肯定是你吓到那娃子了，这下可好，替死鬼没有找到，连好吃的娃子都不见了。」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怨气和愤怒，仿佛在埋怨对方的失误。 忽然，又有一个狰狞的男性声音猛地插了进来，那声音中还带着狂躁的占有欲：「弟弟，弟弟，快给我出来！你是不是又去找别的人了？我不允许，你只能跟在我身边！」 那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病态的执念，仿佛那个人正在拼命寻找他的猎物。 那些鬼物的声音徘徊在走廊里，苏白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柳咏志的能力隔绝了那些声音，躲在房间里的玩家们该是怎样恐慌的心情。 小火听到的鬼婴的哭声越来越靠近413室，苏白也转过头看向池彦，询问道：“池先生对待那只鬼婴的态度好像有些特别？”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关切，正试图从池彦的反应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池彦还没有反应，坐在床边的柳咏志倒是心里不是滋味。他刚才差不多已经放弃邀请有“官方背景”的池彦加入他的神秘组织，所以寄希望于苏白可以答应他的邀约。但柳咏志却发现苏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他，先是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睁开眼睛又和池彦聊天。 柳咏志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太对，让眼前两个人发现了破绽？ 不应该啊。 柳咏志会选择苏白就是因为他注意到苏白是最后一个进入旅馆的，甚至在游戏正式开始前就惹怒了身边的鬼物，这样的行为让柳咏志觉得对方是个不太懂规则的新人，再加上外表看起来柔弱不强硬，想来也会更容易拿捏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眼前之前被他误认为是女性的青年虽然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但也太不大当回事情了吗？难道是因为经验太少，都没有听出他在暗示自己所在的组织是无名会吗？正常玩家如果接到来自无名会的邀请应该会高兴疯了吧？为什么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谄媚的态度呢？ 难道是连无名会都没有听说过的纯新人不成？ 柳咏志还在那边感到费解，池彦也因为苏白的问题而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给出回答。池彦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可能是我有些事情实在无法放下。”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痛苦和纠结。 盘腿坐在墙边的池彦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地板，仿佛那些隐秘的往事正在他的脑海中翻涌，难以平息。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说出口的秘密，但我对待鬼婴的态度可能确实夸张了一些。”池彦似乎只是想要解释自己抱着鬼婴时有些特殊的态度，“我是和我的妻子一起进入噩梦世界的，而且进入噩梦世界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但她没能在噩梦游戏中活下来。” 苏白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了池彦为什么对待鬼婴的时候很特殊。 “我听一些噩梦世界的老玩家说，死在噩梦世界里的玩家，也许会变成诡异之物徘徊在红月下。”池彦叹了一声，“我曾经停留在噩梦世界找了很久，但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踪影。” “所以当我看到鬼婴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地去想，我和亡妻的那个孩子会不会也因为无法降生而变成鬼婴呢？我当然知道怀中抱着的并不是我和亡妻的孩子，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它，想要对它好一些。”池彦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这是诡异的力量在作祟，但我内心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在现实世界也已经没有家人，遇到亡妻的时候本以为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没有想到这一切还是被这个该死的噩梦世界给毁了。如果不是她死前命令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真的找不到什么继续活下去的目标。”池彦看着旅馆房间的门外，仿佛能够看见走廊里的鬼婴，“如果那个鬼婴想要我做些什么，也许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苏白听着池彦说的话，有一种突然找到了同类人的感觉。 上一世的苏白和池彦的不同之处在于，上一世的苏白很快拥有了厉鬼拼图的能力，也很快拥有了一些奇怪但对他很好的家人。而池彦在最孤独最无措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就只有目的不明的鬼婴，会出现之前的那种态度以及现在所说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特别是在苏白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度过这场捉迷藏游戏，哪怕池彦愿意满足那只鬼婴的任何要求，苏白也不愿意自己也跟着冒险。 所幸鬼婴虽然能力不明，但自我意识和脑子应该连小安都不如，苏白就让小火在那只鬼婴的面前现身，勾引或驱赶着那只鬼婴到别处去。 从小火反馈的信息来看，那只鬼婴确实对蓝色的火焰产生了恐惧感。在小火拦在走廊中间的情况下，那只鬼婴虽然哭喊着闹着，最终还是因为爸爸没有出现而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我感觉我的能力快撑不住了，不出意外的话，游戏规定的一个小时应该也快结束了！”柳咏志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因为自己有些力竭而感到难受，又因为力竭意味着他快撑过一个小时了而感到高兴。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白从小火那边得到了消息，走廊里的大部分鬼物都还没有选择房间，这会儿也许是察觉到游戏时间快要结束，剩下的鬼物也都开始变得有些失控了。 第388章 最后一刻 也许是因为柳咏志的力量开始耗尽，他用能力布下的隔绝结界也开始失效。以苏白的视力，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够注意到墙壁上那一层薄如水泡般的薄膜已经出现了缺口，缺口透明的边缘还在继续向外溶解，仿佛随时可能完全破裂。 这些缺口使得苏白不需要小火的帮助，便能够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 最初的声音中夹杂着哀求，那声音带着无助和悲痛：“求求你，别这样吓妈妈，妈妈真的错了，快出来好不好？”那声音凄惨无比，仿佛有一个人在极力挽留什么珍贵的东西。声音如幽魂般在空气中缭绕，令人心头发凉。 接着，那些声音又转为严厉，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弟弟，我已经看见你了！不要再躲着我，马上给我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到我的身边！马上！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那声音带着压迫感，足以让普通人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仿佛一道无形的锁链正在束缚着每个人的心脏。 紧接着，那些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其中一些更是充满了指责和咒骂：“娃子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爹娘过得这么苦，都是因为你没担当！没本事！一切都是你的错！早知道刚才就该吃了你！”那些声音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尖利刺耳，如同利刃在耳边划过，令人难以忍受。声音中充斥的怨恨和愤怒，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责备都倾泻而出。 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变成了几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啊——！等我找到你，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的！”那种声音刺透了空气，如同针刺般扎进玩家们的耳朵，甚至能让人感到一阵剧烈的耳鸣和头痛。尖叫声中带着疯狂与绝望，仿佛要将人的神经彻底摧毁。 柳咏志的能力还没有完全失控，虽然苏白因为听力超乎常人而觉得有些难受，但柳咏志和池彦受到的影响也还不算太大。 但就算是这样，床上的柳咏志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能力耗尽的疲惫和那些声音带来的精神折磨让他开始害怕得到处乱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虽然柳咏志努力克制着自己，努力用手揪着床铺来控制自己的动作，努力想让自己得到一些安全感，但他的动作越来越大，口中都出现了控制不住的呜呜声。他的双眼因为挣扎而开始无神，瞳孔微微放大，仿佛被恐惧吞噬了一般。 眼看着情况有些不太妙，苏白就看见池彦从墙角起身，伸出手轻轻在柳咏志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就那么一瞬间，刚才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柳咏志突然就不能动弹了，他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着一样，不仅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耸在那里的石头，就连眼睛和嘴巴也紧紧闭上，再也折腾不出任何动静。 这似乎就是池彦的能力，虽然和庄安平的能力有所不同，池彦也并没有使用别的道具，但那种能力无疑将柳咏志禁锢住了。 在池彦能力的作用下，柳咏志的面部肌肉静静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身周的惊恐气息开始散去，呼吸变得均匀，心跳也恢复了正常，仿佛整个人被瞬间安抚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原本紧张的气氛似乎随着柳咏志的安静而稍稍缓和。 虽然外面的声音依旧刺耳恐怖，但在柳咏志被禁锢之后，房间里的氛围变轻松了一些。池彦也看了一眼苏白，发现他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添乱之后，先是表情有些意外，但之后就放松了下来。显然，苏白能够在那恐怖的尖叫声中保持冷静这件事情让池彦感到一丝安慰。 当然，就算苏白真的做些什么，池彦应该也能够立刻将苏白禁锢住。 因为知道柳咏志能力制造出来的屏障已经在消失，所以苏白和池彦很清楚自己必须保持沉默，甚至要将呼吸的速度都放慢下来，最多就是用眼神进行一些交流。房间内一片寂静，除了微弱的呼吸声之外，似乎连空气都在凝固。 忽然，苏白和池彦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有东西来了！ 那脚步声听起来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人的心脏上敲打，还伴随着沉闷的回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紧张地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走过来的那只鬼物粗重的呼吸声，那呼吸声中仿佛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仿佛吐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充满了对自我的压抑。 越是靠近，苏白越是能够听见那呼吸声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呢喃—— “弟弟……弟弟……”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病态的执念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恨，让苏白不难想起之前在大堂里见果的缠在艾青身边的那个半张脸血肉模糊的“哥哥”。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差不多能够感觉到，虽然鬼物对于游戏的规则看起来很了解，但在游戏中鬼物和玩家的地位还算平等，并没有谁拥有绝对的特权。否则这只缠着艾青的鬼物也不会徘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弟弟”所在的地方，而是向他们的位置不断靠近。 那脚步声仿佛能够引导人的心跳声，一开始的时候脚步急促，可越是靠近413室的位置，脚步声就越慢，变得沉重而有节奏，像是在敲响玩家的丧钟。 门外鬼物每一步的落地声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连苏白都忍不住在这样的氛围中放慢了呼吸。 鬼物那带着狂躁和怨恨的呼吸声愈发清晰，脚步声最终还是停在了413室的门口，静静地等待在那里，似乎门外的鬼物都在期待门内待宰的猎物。 一直阴沉冷静的池彦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手心都已经渗出了冷汗。、 整个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门外沉重的呼吸声，就好像是游戏失败的倒计时。 三……二……一…… “叮铃——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走廊里响起了敲击铃铛的清脆响亮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一道救命的钟声，打破了所有的紧张和恐惧。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仿佛在宣告一场噩梦的结束。 游戏时间结束了！ 苏白也是呼出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被禁锢的柳咏志的方向。苏白虽然不喜欢这个如同从传销组织里出来的柳咏志，但他很高兴柳咏志对自己能力的估算没有错，在他能力耗尽的时候，的确就是游戏差不多结束的时候。 而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到底有多少玩家在捉迷藏游戏中被鬼抓住了。 第389章 游戏结束后 游戏结束的铃声被敲响，不只是玩家能够听见，门外的鬼物也能够听见。 苏白他们听见门外的那只鬼物愤怒地锤击了墙壁，发出咆哮般的声音。那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怒火，仿佛它的猎物就在眼前却无法抓住。那一声声锤击震得墙壁微微颤抖，苏白都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些什么违背规则的事情。 不过门外的鬼物显然还没有忤逆游戏规则的能力，最终还是放弃了捶墙，连脚步声也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池彦到了这个时候才解除了柳咏志的禁锢。 接触禁锢的柳咏志瞬间就从床上摔了下来，整个人吓得失了魂，躺在旅馆房间的地上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次，这次真是麻烦池先生了。”柳咏志活动了一下被束缚的身体，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柳咏志很清楚，如果之前不是池彦突然出手，他很可能早就发出声音，在游戏结束之前就把鬼物招惹进来了。 “池彦先生，您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您真的不适合加入我们组织。”柳咏志擦了擦汗，已经知道池彦并不是那个会和他签订契约的人。就连刚才一直平静坐在一旁的苏白，柳咏志也有些琢磨不透，一时之间也不敢继续对他发出邀请。 苏白也并不意外柳咏志放弃得那么快。 如果柳咏志的组织真的是无名会这样的大组织，那么一定会更加热情地招揽拥有不错能力的池彦。但如果柳咏志的组织只是一个坑蒙拐骗……说不定还有别的阴谋算计的不知名组织，那么拥有“官方背景”的池彦不仅不会被招揽入套，说不定还是他们这些骗子自己在自投罗网。 “走吧。”池彦也不再犹豫，看见柳咏志的状态缓和下来之后，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时隔一个小时，苏白他们三个人总算离开了旅馆房间，走廊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腐朽的气息，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地板上厚重的暗红色地毯看起来依旧诡异，上面还被踩出了一些脏脏的凌乱足印。这些足印深浅不一，有大有小，应该是有不少鬼物在这里徘徊过。 苏白看见了规则中安排好的那位站在走廊尽头的服务员，这次的服务员不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僵尸，而是一位缺了半边脑壳的女鬼。 女鬼服务员虽然模样恐怖，但说话要比之前的僵尸服务员顺畅许多，她的声音清晰且带着一丝冷漠：“各位，本次捉迷藏活动已经结束，厨房也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和家人的晚餐，游戏提前结束的客人也已经在大堂里先行等候，等那几位客人完成惩罚任务之后，我们的晚餐就开始了。” 游戏提前结束的客人？是指被鬼抓到的玩家吗？ 惩罚任务就是满足“家人”的要求？ 苏白他们三人一路往楼梯的位置走，虽然并没有看到鬼物，但每一步都像是在行走于鬼魅的阴影之中。 很快他们遇到了从某个房间走出来的谭影，走到楼下的时候还遇到了……紧紧贴着黎斐文的艾青。 谭影和苏白他们看到这两人亲密的模样时，目光都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这两位完全陌生的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艾青的表情竟然有些害羞，但眉目之间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高兴，眼神在抬头看着黎斐文时甚至闪烁着光芒。 “看来不止是你们碰巧躲进了同一个房间。”谭影见怪不怪地对苏白他们说道，“黎斐文和艾青……绯闻和爱情，听起来还真是有趣。” “咳咳。”黎斐文向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与艾青的距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虽然我们刚才共患难过，但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哥哥’在楼下等着我们呢。” “那离开游戏之后……”艾青的眼中满是期待。 “到时候再联系。”黎斐文轻描淡写地说道。 谭影站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他们一路走到二楼时，苏白遇到了戴着眼镜的智渊和同样通过了游戏的闻雯小姑娘。之前被蛇女缠着的智渊先生此刻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的情绪非常平静，但苏白总觉得智渊的眼神一直在看着他。 闻雯虽然看起来非常疲累，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整个人的状态还算不错。 然而，苏白四处寻找，却完全没有看见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巫珩的身影。 “你们看见巫珩了吗？”苏白询问身边的其他玩家。 “巫珩？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人？”谭影第一个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他住在二楼，我一直都躲在四楼，所以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 “如果是我失踪的话，美人也会这么着急吗？”黎斐文虽然身边已经有了艾青跟着，但还是忍不住和苏白搭话。 苏白没有理会对方没有意义的搭腔，他一直都不是热情的人，没有能力让每个人都高兴，更没有能力拯救每一个人，但这会儿却忍不住疑惑巫珩到底去了哪里。他又向周围的人询问是否见过巫珩，不过每个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难道巫珩也是游戏失败的玩家之一？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苏白倒也不是很担心对方的安全，他总觉得这个旅馆里应该没有什么能够让巫珩遇到危险。 “可能已经在大堂了吧。”谭影说着，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你和巫珩认识？” “巫珩这个名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苏白说着，脸上露出了标准化的笑容，直接将话题转移开，“先去大堂看看吧，希望这座旅馆的厨师了解人类的口味。”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那位熟悉的僵尸服务员，也伸出手邀请玩家们进入大堂。 第390章 惩罚游戏 通过二楼的楼梯往下走，苏白他们越靠近大堂，越是能够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他们的“家人”们，以及之前被鬼物找到的玩家们已经站在了大堂的前台处，所有人和鬼物的目光都落在了楼梯口的玩家身上，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家人”返回大堂。 苏白和其他玩家顶着那股森寒走进大堂，也就是在他们步入大堂的瞬间，半张脸血肉模糊的鬼物猛地扑向艾青的方向，将他直接从黎斐文的身边拉扯开。 那鬼物直勾勾地盯着刚才和艾青贴在一起的黎斐文，就好像对方抢走了他最珍贵的猎物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毫不遮掩的恨意，再加上半边脸的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是狰狞恐怖。 那鬼物伸出手将艾青粗暴地拽向一边，贴着艾青的脸恶狠狠地低吼道：「弟弟，弟弟，我亲爱的弟弟！除了我身边之外，你哪里都不能去，永远都不能！」 血肉模糊的“哥哥”一靠近，艾青就已经被吓得全身发抖，眼神里也溢满了恐惧，但不管艾青的天赋能力能否解决眼前的鬼物，管理员叙述的规则也让他根本不可能对“家人”动手，所以艾青根本不敢反抗眼前的鬼物，只能一脸哀求地看向黎斐文的方向，希望之前和他共患难过且已经有了特殊感觉的黎斐文能够解救他。 然而黎斐文也已经被自己的“家人”缠住。 黎斐文的家人是一只拥有三颗脑袋的巨犬，三个脑袋中属于犬类的脑袋正咧着牙齿死死咬住黎斐文的手腕。如果不是有衣服挡着，这会儿黎斐文的手腕恐怕已经被咬出了血。 但即使如此，黎斐文也只能忍着对“宠物”的嫌弃，哪怕额头冒汗也已经镇定地安抚着有些激动的“宠物”，试图从巨犬的啃咬中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正反面有着两张满是皱纹的鬼脸的老妪鬼物也一脸愤怒地来到了谭影的身边，老妪那张刻薄的脸用尖利的声音大声指责着谭影：「你这娃子就是个不孝女！抛弃爹娘的不孝女！俺们找了你这么多年，你这娃子却拼命躲着俺们，不孝女！你这娃子就应该用你的血肉来反哺血亲，知道吗？！」 “再忍几天，再忍几天……七天结束还是继续当个孤儿好……”谭影也没什么办法，知道被鬼物骂几句也不算什么，也不会哪里掉块肉，只能自言自语嘀咕着安慰自己这些鬼物毕竟不是她真正的父母。 苏白又看向其它鬼物，那只下半身是蛇尾的女鬼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智渊身边，重新闭上眼睛的智渊也没有反感女鬼的靠近，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只女鬼的蛇尾如同缠绵的情人一般靠近，并紧紧地缠绕上他的身体。回到智渊身边的女鬼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闻雯和柳咏志的“家人”也都回到了他们的身边，而池彦则是主动走向大堂角落里趴着的鬼婴，那鬼婴就像是生气了一样不理会池彦，但还是乖乖被池彦抱回了怀里。池彦的动作很轻柔，仿佛真的是在抱着自己那个未出生的亲生孩子。 至于苏白的“家人”，那个叫小安的鬼物则正一脸怨毒地和梁语燕身边的黑雾对视着，一旁梁语燕的表情也有些痛苦。而苏白之前一直在寻找着的巫衍也站在一旁，身上依旧是那一身看不清容貌的黑色斗篷，而他的脚边也依旧趴着那只蜘蛛一样的小女鬼。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苏白猜测在刚才的捉迷藏游戏中，巫衍应该是被他自己的“家人”找到的，而苏白的“家人”小安则很不巧地打开了梁语燕躲藏着的那个旅馆房间的们。 沉默中，那个熟悉的僵尸服务员走上前来，脸上还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声音也依旧那么僵硬：「惩罚，游戏，增进，感情，好事。所以，惩罚，开始。」 站在前台旁边的梁语燕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作为被鬼抓到的两位玩家之一，她的脸色已经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虽然害怕，但也许是性格使然，梁语燕的语气里依旧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什么意思？这是要让我们相信惩罚游戏能增进和家人的感情？拜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根本就不是被我自己的家人找到的！那是苏白的小鬼！” 梁语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白，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你这个家伙，在现实世界的时候靠着脸就能够享受到很多特权了吧？为什么到了噩梦游戏里，连你的小鬼都在给别人添麻烦？我刚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之间绝对合不来，现在竟然还要替你受这个小鬼的折磨。” 梁语燕说的话不好听，但苏白的表情依旧平静。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苏白已经能够看懂一些梁语燕的性格，这个姑娘虽然对很多人都有敌意，可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付诸行动。而且看起来越是到了绝境，对方的敌意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甚至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 苏白不喜欢这样的人，同样也不会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动怒。 倒是站在那里的小鬼小安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立刻抬头看着梁语燕怒斥道：「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阿姨不许对小安的妈妈那么凶！」 小安的眼神原本是愤怒，但很快又变回了怨毒的表情，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妈妈的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阿姨你对妈妈这么凶，难道你的血会比妈妈的血更美味吗？」 说着小安直接伸出结着霜的手指指向梁语燕，大声地说道：「我要喝你的血，喝到饱为止！」 小安的话刚说完，站在一旁的僵尸服务员就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个餐盘，餐盘上还放着一把刃口锋利的水果刀。虽然僵尸服务员的动作僵硬，但是他还是很快将水果刀端到了梁语燕的面前。 看着那把水果刀，梁语燕的双手都开始颤抖，但她咬着牙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直接就拿起水果刀用力在手指上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几滴血瞬间就从伤口中渗出。 然而这些血显然无法满足鬼物的欲望，所以在看到血之后小安直接就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梁语燕的手腕！ 第391章 晚餐正式启动 “啊——！！！” 手腕上传来的痛苦让梁语燕大声尖叫，痛苦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大量的血顺着小安毫不留情啃咬出来的伤口向下流淌。在诡异之物力量的影响下，梁语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好像那种疼痛感要比普通的割伤咬伤痛苦得多。 谭影当时就想要冲过去，却被自己的“家人”和僵尸服务员拦住，仿佛在告诉她，她想做的事情是在违反规则。 不过在梁语燕痛苦的呼声中，没多久小安就有些嫌弃地放开了梁语燕的手腕，甚至将口中的血都吐了出来，大声呼喊着：「太难喝了！太难喝了！」 小安连着说了好几遍，最后干脆愤怒地尖叫起来，那尖利的声音让在场的其他玩家双耳都有一种刺痛感。 梁语燕无法像其他玩家那样捂住双耳，因为她必须竭尽全力按住自己颤抖的手臂，献血依旧不断涌出。梁语燕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中渐渐变得虚弱，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和伤口带来的痛苦而晕了过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谭影才被允许靠近梁语燕，她冲过去之后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卷看起来有些泛黄的绷带。那卷绑带看起来应该是某件特殊道具，谭影粗糙地对梁语燕的手腕进行包扎之后，梁语燕伤口处的血竟然立马不再渗出，甚至连已经晕倒的梁语燕都悠悠转醒，这应该也是属于那一卷绑带的力量。 “没什么大事。”谭影仔细查看了一下梁语燕的情况，松了口气，“有点失血过多，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没有尝到满意食物的小安一脸不爽地回到了苏白身边，从这个小鬼嚣张狰狞的表情来看，他的小脑袋估计早就忘记了之前苏白对他的威胁“教育”，又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身为“母亲”，苏白虽然眼神流露出危险，但还是选择在其他玩家面前保持低调。 虽然中间只经历了短短的时间，但是梁语燕的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血迹，自己也只能无力地靠墙坐着，和其他玩家一起看向另一位被鬼抓住的玩家，也就是那个穿着神秘黑色斗篷的自称巫珩的男人。 没有人见过巫珩的长相，明明对方只是简单戴着斗篷的帽子，却不知道怎么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在阴影中。巫珩虽然也说过话，但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除了性别之外连年龄都无法准确判断。 与梁语燕痛苦的惩罚经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所有人目光看向巫珩和他的小女鬼“妹妹”时，那只小女鬼只是咧开嘴说出了三个字：「举，高高！！」 这……这是来自“家人”的惩罚？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巫珩很是顺手地将小女鬼从脚边拎了起来，下一秒小女鬼的脸上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连双眼的黑窟窿都……弯了？ …… 刚刚从昏迷中被谭影救醒的梁语燕看到巫珩完成惩罚任务的过程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心中的不愤更加强烈，气得差点又要晕过去。倒是站在梁语燕身边的那团黑影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觉得规则中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巫珩先生。”谭影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请问，您是怎么被鬼抓住的？” 拎着小女鬼站在那里的巫珩转头“看”过来，用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没有离开房间。” “……”众玩家都沉默了。 合着这位大爷根本就没离开自己的房间，整个游戏过程中都和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这样不被抓到才怪！ 「用餐时间到了，请各位入座。」那个缺了半个脑壳的女鬼服务员从楼梯口走出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可能需要两组客人进行拼桌。」 众人看了一眼大堂里已经布置好了的餐桌，果然每张桌子上只放着四套餐具，十位玩家被分散成了五组。 苏白倒也没有多想，直接找了离他最近的桌子坐了下来。另一边的黎斐文刚刚安抚完自己的“家人”，就想坐过来和苏白坐同一桌，但是那个穿着黑色斗篷性格古怪的巫珩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苏白对面。 黎斐文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最终只能选择接受艾青的邀请共用一桌。 大堂里的餐桌看起来也很奇怪，虽然摆好了一套套餐具，连餐巾都有准备，但餐桌上却没有摆放任何食材。 苏白刚觉得有些奇怪，就听到那个女鬼服务员继续声音冷漠地说道：「各位客人，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但是在本次家庭特别活动中，各位客人需要自行去厨房准备自己和‘家人’的食物。请注意，请各位客人务必为‘家人’准备他们喜欢的食物，未来的几天也是如此。」 顿了顿，那位女鬼服务员继续提醒道：“另外还请各位客人注意，旅馆准备的食物非常美味，所以‘家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希望客人们一定要好好观察自己‘家人’对每一餐食物的反应额满意度，并及时进行调整。” 说完，女鬼服务员伸出手，指引玩家们厨房的方向。 厨房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在楼梯间楼梯的下方，虽然女鬼服务员并没有说用餐是特别活动的任务之一，但玩家们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再次从餐桌旁站起身，无奈地向着女鬼服务员指示的方向走去。 倒是所有的鬼物都和捉迷藏的时候一样了解“游戏规则”，在玩家离开餐桌之后也依旧老老实实地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旅馆里最美味的食材，不会是我们吧？”走向厨房的路上，闻雯小朋友轻声说了一句。 虽然闻雯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其他玩家感到一阵寒意，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阴冷了，大家似乎都回忆起了刚才那只小鬼狠狠咬住梁语燕手腕的画面。 而虚弱到需要同桌的谭影搀扶着的梁语燕，更是身体一僵，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392章 诡异的最爱 厨房的门很小，虽然木门开着，但连苏白想要进入厨房都得低头弯腰。 还没等苏白抬头去看，就已经闻见了一股讨厌的血腥味。等苏白抬起头，就注意到了算得上明亮的灯光，以及面积几乎和大堂差不多大的厨房。 厨房的中间摆放着准备用的桌子和各种餐具，而厨房靠墙的地方摆满了各种像自助餐厅一样的一个个餐格。仔细看那些比自助餐厅大得多的餐格，会看到其中摆放着少量蔬菜之类人类也可以食用的食物，但大部分格子里都堆满了各种各样带血的生肉！ 那鲜红的颜色和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也让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苏白讨厌的腥臭味。 噩梦世界中的诡异之物各种各样，上一个文明崩塌后残存下来的各种生物并不一定变成鬼物，也会异变成各种恐怖的兽类，所以厨房里会出现分不清类别的肉也不奇怪。 但也许是因为之前闻雯说的话，很多玩家看着那些肉的时候忍不住浮现出不好的想象。 玩家们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肉是什么，不过因为之前的女鬼服务员提到过让他们准备鬼物喜欢的食物，现在厨房里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堆满了各种的肉……玩家们很难不对“家人”们喜欢的食物产生联想。 几乎没怎么犹豫，玩家们都从厨房中间的桌子上拿起了盘子，开始忍着不适往盘子里堆砌各种生肉。 与自觉的玩家们相比，苏白倒是对一旁摆放着各种蔬菜和沙拉拌酱的餐格更感兴趣一些。拿了盘子之后，苏白就走到无人问津的餐格处仔细挑选起了看起来比较新鲜的蔬菜，往盘子里堆叠起来。 “……”一旁还在夹肉的谭影看到了苏白的动作，“苏白，你喜欢吃沙拉？” 所有人都相信苏白现在夹的蔬菜和挑选的拌酱是为自己准备的。 不过苏白只是笑了笑，说：“我的‘家人’年纪还小，如果不多吃点蔬菜的话可是长不高的！” 说着，苏白又往盘子里堆了高高的绿叶菜！ 周围玩家们看向苏白的目光瞬间变得很古怪。 那个“家人”是鬼吧？ 谁会担心鬼长不高啊！！ 或者说，谁会给鬼物投喂蔬菜啊！ 就在大部分玩家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时候，披着黑色斗篷的巫珩倒是也凑了过来，往自己的盘子里也夹了不少蔬菜。 “巫珩，你不会也……”黎斐文对这个看不见脸的斗篷男感觉很奇怪，总觉得对方好像无时无刻跟在苏白的身边。 “我家的孩子也还小。”巫珩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平静得让人几乎无法感知到他的情绪。 “……” 在准备了足够的食物之后，苏白和其他玩家都带着他们准备好的食物回到大堂。大堂里的画面乍一看有些瘆得慌，时不时闪烁的灯光下，墙壁旁挂着的电视机同样有规律地闪烁着雪花，四周的陈设都给人一种古旧的感觉，但一个个“家人”笔直地坐在那里，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玩家们落座之后，他们对自己的“家人”应该如何食用那些带血的生肉以及它们喜不喜欢这次的食物都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将目光都集中到了苏白和巫珩那一桌。 没有人会相信有鬼物喜欢吃蔬菜，这根本就是现实世界的小孩子都会觉得不对劲的事情。然而从刚才到现在，苏白和巫珩将这一难以理解的古怪行为做得非常自然，就好像他们两个人真的在带孩子养孩子一样。 “嘭！” 苏白的“家人”小安刚开始看到堆叠成小山的蔬菜时确实觉得非常愤怒，原本冻得青紫的小脸气愤地有些涨红，没有眼白的双眼中燃烧着怒火，他好几次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餐具都轻轻跳动了几下。 旁边玩家中的柳咏志看到这一幕之后，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仿佛期待着苏白他们继续做一些让人想要发笑的糗事。 然后身为“妈妈”的苏白并不慌张，反而伸出手轻轻抚过小安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一个真实的孩子，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温和：“乖，多吃蔬菜才能长得高高的，下次咬人的时候也不用垫着脚尖站起来。” 「……」 苏白的声音和动作都很柔和，却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 这种力量突然就让脑子不太好使的小鬼回忆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他脸色重新变得死白，小声怒骂了一句：「总有一天，小安要用妈妈的血来做拌酱！」 小安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劲，只不过下一秒他就用错误的姿势握住勺子，拼了命一样地将那些蔬菜以最快的速度塞进他的嘴巴里，表情厌恶地好像每一口都是在咀嚼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却又完全不敢停下来。 另一边，巫珩的“家人”，也就是那个小女鬼黑洞洞的眼窝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正不停地撕扯着盘子里的各种大片菜叶，脸上满是愉悦的表情，仿佛这些普通的蔬菜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玩具，又或者是别的对她而言可以轻易撕开的东西。 巫珩静静地看着正在糟蹋食物的小女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小女鬼的餐盘边沿轻轻敲了一下。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那个小女鬼直接就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盘子里，像是野兽一样狼吞虎咽地啃食了起来，像是很享受这些食物，又像是……训练有素。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玩家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玩家在欢乐旅馆里，不是被规则和“家人”裹挟着吗？为什么旁边那一桌完全没有给人那样的感觉？ 难道……鬼物最喜欢的食材真的是蔬菜沙拉？ 他们想到了鬼物可能喜欢是生的，但鬼物实际上喜欢吃的是生菜？！ 这种事情也太荒谬了吧！ “真是见了鬼。”黎斐文轻声嘀咕了一句，但转而又觉得自己完全在说一句废话。 完全无法理解苏白和巫珩那一桌所作所为的玩家们，只能将目光重新落在他们自己“家人”的身上，他们很好奇比起生肉，这些“家人”是不是真的更喜欢……嗯……蔬菜？ 第393章 当面确定 在苏白和巫珩的“家人”们坐在那里大口吃草的时候，其它桌的鬼物也开始用餐。 只不过大部分看得见脸鬼物在看到那些沾着血的生肉时，都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男生艾青身边的“哥哥”半张脸血肉模糊，裸露的肌理呈现狰狞的红色，但另一半脸却完好无损甚至五官端正，更透出难以言喻的诡异。那只鬼物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生肉，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染上餐桌上铺着的桌布。它皱着眉头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生肉，很勉强地咬了几口之后就将剩下的肉丢回盘子里，像是完成了一项无可奈何的任务。 谭影身边的“父母”用餐也有些勉强，伸出双手抓住肉的时候，老妪的那张脸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着某种冲动，强迫着自己将肉放入口中。而老妪背后的另一张脸则不断发出着低低的咕哝声，像是在咒骂着什么。 另外还有一些鬼物用另类的方式食用晚餐，比如闻雯身边的“妈妈”，那个穿着白裙子披着头发的女鬼只是伸出了如同枯枝一样的手指轻轻搭在生肉上，盘子里的肉就迅速失去血丝，很快变得干瘪，最后变成了灰白色的枯肉，仿佛其中的一切生命力都已经被抽离。 而梁语燕身边的那团黑雾只是覆盖住了那盘肉，等黑雾离开的时候盘子里的肉已经彻底腐烂。 相比之下黎斐文身边的三头犬吃得最香，犬类的头颅咀嚼着生肉，鲜血从牙齿间流下，喉咙里不断发出满足的低吼。 用餐习惯最文明的，除了苏白他们那一桌之外就是智渊身边的蛇女，下半身蛇尾依旧在桌子下面缠着智渊的双腿，上半身则动作优雅地用餐具切着肉，一点点放进口中，仿佛在品尝什么难得地美食。蛇女的眼睛半眯着，脸上露出了有些满足的表情。 果然其它鬼物还是正常的！ 玩家们看着身边“家人们”对待食物的反应，觉得不正常的的确就只有苏白和巫珩那一桌而已！在这种对比下，苏白和巫珩身边那两只小鬼乖乖吃蔬菜的场景就显得异常怪异，仿佛他们真的是在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 大堂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的气息，还伴随着鬼物们厌恶的低语声和咀嚼声，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玩家们也只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些玩家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时不时偷瞄着自己身边的鬼物，生怕它们下一刻会因为对食物不满意而做些什么。 晚餐接近尾声时，那个熟悉的女鬼服务员重新回到大堂，那缺了一块脑壳的形象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各位客人，晚餐时间已经结束。各位客人可以前去休息，但如果您还想享用一些食物，厨房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继续开放，随时欢迎各位客人去选餐。」 大部分玩家刚才忙着为“家人”准备食物，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拿食物。听到女鬼服务员这么说之后，有几位玩家的肚子还真的开始咕咕叫起来，几位玩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就纷纷起身向厨房走去，准备找点蔬菜什么的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一次，玩家的“家人”们也跟随在他们左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白和巫珩默默离开了大堂，一齐向着二楼走去。走在前面的巫珩步伐很稳，哪怕披着黑色的斗篷也掩不住身形颀长，气场冷峻，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跟随着一样。紧跟在巫珩身边的那个小女鬼倒是注意到了苏白，不过她只是跟在巫珩的身边，双眼黑洞洞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等巫珩打开自己的旅馆房间门走进去之后，原本要关上的门却突然被身后的人伸手抵住。 “巫先生，我有事想要和你聊聊。” 苏白抵住了房间门，硬是挤进了巫珩的房间，脸上倒是依旧带着标准化的笑容。 巫珩的身形在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什么事？”巫珩的声音低沉沙哑，但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苏白脸上的微笑表情依旧，但眼神却变得认真起来。 苏白早就觉得这个叫巫珩的家伙很值得怀疑了。尽管巫珩的名字和身形都让苏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却在过去的记忆中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内容，就好像这些信息页存在于那些他失去了的记忆中，难以寻觅。 进入噩梦世界后的一路上，苏白不由自主地将巫珩和某位神秘的婚约者联系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苏白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巫珩每次靠近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甚至哪怕只是靠近这件事情本身都让苏白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只可惜巫珩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地隐藏自己，连声音都经过了层层伪装，低沉沙哑得难以辨认。所以苏白还是决定想办法找个时间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也就是现在。 “巫先生。”苏白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巫珩向后退了两步，并没有回答。 “我不确定你到底是谁，但每次靠近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苏白思忖着说，“是幼年的时候？还是上辈子？” 无论苏白说什么，巫珩一直都保持着沉默，面容也在斗篷的阴影下看不清晰。 这个时候，苏白只能琢磨着怎么让对方的隐藏出现破绽。 “也许是我认错人了。”苏白又作势后退了一步，一边摊手，一边故作轻松地说，“也许我该去问一下我的一位朋友，他叫幺，是陪伴了我很久的朋友，他说不定能帮我想起些什……” “等一下。” 苏白话还没说完，巫珩就按住了苏白的手腕。 按着苏白的那只手非常冰冷，不像是活生生的人类。此时此刻的苏白能够感觉到巫珩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声音中掺杂了一些不太分明的情绪。 是在紧张些什么吗？ 无论眼前的巫珩是不是鬼巫，如果他只是将“幺”当成苏白现实世界的朋友——大部分普通玩家都会这样认为，那他完全没有必要紧张些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的巫珩知道“幺”并不是人类，而是与他同行的厉鬼拼图之一，所以生怕他现在就唤出幺来询问些什么。 苏白其实也早就试过在心里呼唤幺的名字，但很奇怪的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那个小家伙突然离家出走了一样。也正是因为没有得到幺的回应这件事情让苏白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他才会借此想让巫珩露出些破绽。 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谭影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房间内的僵局—— “巫先生，我们正准备让所有玩家在大堂里聚集一下，通知完您之后就只剩下那个不知道去哪儿的苏白没……” 出现在忘了关的房间门外谭影的声音突然顿住，一身黑红的利落女性眼神古怪地看着正抓着苏白手不放的巫珩。那一瞬间的沉默令人感到异常尴尬。 “呃……打扰了吗？”谭影的眼神在苏白和巫珩之间来回游移。 第394章 第一次玩家会议 “所以，你们会参加等会儿在大堂的玩家会议吗？”谭影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 谭影的目光在苏白和巫珩之间游移，一种直觉让她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但她还是谨慎地问道：“我们刚才去厨房拿了些食物，发现那些鬼东西竟然都提前回房间了。就连池彦抱着的那个鬼婴都已经睡着了，所以我们觉得在这场噩梦游戏中，晚上应该是属于我们玩家的自由支配时间，很适合我们坐下来一起交流情报和讨论后续计划。” “你们，会去的吧？”谭影再次询问，眼神紧盯着巫珩握住苏白的手，生怕自己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什么重要时刻。 “结束后再聊。”巫珩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才松开了苏白的手。 巫珩松开手之后，苏白却仿佛还能够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冰冷残留在自己的手腕上。 “当然。”苏白用另一只手按着刚才被巫珩握着的位置，然后才转头回应谭影，脸上带着他一贯的招牌微笑，“希望等会儿的会议上会有一些重要的事情。” 但在说到“重要的事情”时，苏白的语气有明显加重，显然还是对谭影的突然到来有那么一丝不愉快，所以希望她所提到的玩家会议能够比他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更为重要。 “玩家们能够自由聚在一起的时间，不能说不重要吧。”谭影也不敢再多问，直接就带着苏白和巫珩回到大堂，而小跟班一样的小安巫珩身边的小女鬼都留在了二楼的房间里，就好像它们也有一套玩家所不知道的规则一样。 大堂里，所有玩家都坐在餐桌旁，就连池彦也已经将那个鬼婴安置好了，所以大堂内没有看见任何鬼物的身影，连那些一看就是非人类的服务员也没有出现，这也的确算是属于玩家们的自由时间。 墙壁上挂着的陈旧电视依旧在闪着雪花，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场景，昏黄的灯光让整个大堂显得有些阴森，映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也扭曲变形。 但人类玩家们却在这样没有鬼物的环境里松了一口气。 柳咏志和之前一样利用自己的能力制造了一个可以隔绝声音的空间，但因为柳咏志的能力不能覆盖整个大堂，所以只能竭尽全力覆盖那几张桌子所在的区域。 最后到达大堂的苏白和巫珩也回到了之前用餐的桌子落座，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巫珩微微侧身让自己不面向苏白，而苏白则表现得更加自然，他虽然一直在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玩家和环境，但时不时地转头看向巫珩，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和笃定的笑意。 “我们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黎斐文皱着眉率先发言，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低沉，“今天晚餐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游戏时间还有至少六天，哪怕我们从各种奇奇怪怪的游戏活动中活下来，这些鬼物对食物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这些鬼东西第一天就要吃生肉，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它们恐怕会想要吃人吧？” 艾青和柳咏志连连点头同意，脸上的表情都透着担忧。 “我们可以提前解决掉那些‘家人’。”池彦冷冷地开口说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但游戏规则不允许我们伤害‘家人’。”谭影也是一脸苦恼，声音中带着无奈。 “违反游戏规则会有惩罚。”戴着眼镜的智渊这会儿睁开了眼睛，难得出声说道，“如果我们违反规则伤害了‘家人’，会有什么惩罚？又会是谁来实施惩罚？那些僵尸服务员吗？如果我们将那些服务员和‘家人’一起解决掉，是不是就能避免惩罚？” “我们不确定惩罚是什么，也不知道惩罚会以怎么样的形式降临……”苏白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么在各位想要解决这个旅馆里所有的鬼物之前，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 “必须做的事情？”一些玩家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必须尝试着去挑战规则。”智渊看向苏白的方向，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们可以通过让‘家人’受到一些小小的伤害，比如不小心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来确定惩罚会以怎样的形式降临，顺便还可以测试一下规则的底线。” “太危险了！”柳咏志满脸都写着拒绝，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如果惩罚就是受伤的‘家人’冲上来把我们解决掉怎么办？我们再抢先一步杀死‘家人’？然后再等待更恐怖的惩罚降临？这个噩梦游戏根本就不可能有捷径可以走！” “那就乖乖地继续参加活动？”谭影反问周围的玩家，从她的表情看来，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受规则的摆布。 苏白其实能够摸到一些规则的门槛，毕竟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虽然没有对小安的身体造成伤害，但在精神上却把小安折磨了个够呛。按照管理员宣布的规则来说，他们玩家必须讨好“家人”，不能做“家人”不喜欢的事情，而苏白显然并没有这么做，但也并没有惩罚降临在苏白的身上。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们的“家人”不反抗，这座欢乐旅馆中监督规则和实施惩罚的某个或某些存在也察觉不到苏白的违规？玩家们确实可以像智渊说的那样测试规则的底线？ 但苏白最终还是没有在第一天的玩家会议上提及这一点，因为他对小安做的这些“教育”可能是其他玩家无法进行复刻的。 大堂里的其他玩家也因为谭影的反问而安静了下来，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每一个玩家的面孔都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苍白而沉默，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大堂。 “智渊先生，既然是你提出的想法，不如你来第一个尝试怎么样？”黎斐文突然打破了沉默，目光直视着智渊。 智渊却立刻摇了摇头，闭上双眼说道：“我不行。” 他的拒绝来得很快，甚至快得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难道这个总是闭着眼睛的眼镜男人是一个胆小鬼？ 虽然很多玩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很遗憾的是在第一天的玩家会议上，他们并没有得出任何能让所有人都同意的计划，他们必须等待第二天的活动继续到来。 第395章 必须提前结束游戏! 在会议结束之后，摆在玩家们面前的选择大概有三个。 一个是按照游戏的进程继续乖乖参加活动，拼尽全力寻找规则中的安全之处，竭尽一切在游戏和活动中全身而退。 一个是不顾一切后果地将欢乐旅馆中所有的鬼物都消灭干净，这一点在大部分玩家看来都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单独完成的事情，必须所有的玩家都参与进来才有可能完成，不过失败的话就是全军覆没。 另一个就像智渊说的那样，做一些事情去挑战规则的底线，调查清楚所谓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形式，又由谁来实行，有了足够的把握之后才能采取第二种选择。 但是提出这个想法的智渊自己都不愿意去做，甚至回绝得非常快速，这是让玩家们没有想到的。那样毫不犹豫的拒绝，无疑会让人觉得智渊这个家伙胆小没担当，提出的建议自然也让人生疑。 既然没有结果，玩家们也只能在会议结束后无奈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白原本还想着再去找巫珩一次，但对方之前说的“结束后再聊”显然只是缓兵之计，会议一结束那黑斗篷跑得比谁都快。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苏白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小安，虽然诡异之物不需要睡觉，但小安的状态确实很像是睡着了。苏白也没有多想，噩梦世界中有很多像欢乐旅馆一样的地方，无论是人类还是诡异之物在这种地方生活都得遵守一些基本规则，也使得这些地方的诡异之物和外面街道游荡着的诡异之物有很大的不同，出现一些异常的行为也完全不奇怪。 就好像这欢乐旅馆里的诡异之物，会遵守一个个小游戏的规则，会在固定地时间回到旅馆房间，甚至会在一天的活动结束之后进入类似睡眠的休息状态。 不过苏白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些诡异之物遵守规则而放下心，他在噩梦世界中经历了太多，知道噩梦游戏中的诡异之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恐怖，游戏的规则也会随着一天又一天的结束而变得愈发严苛。对于这种为期七天的游戏，当玩家努力存活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些对玩家来说根本无解甚至必死的恐怖规则。 所以在刚才的玩家会议中，苏白也很同意智渊的看法，他们绝对不能让这场游戏进行到第七天甚至第六天！ 这也是苏白参与的游戏经常会提前结束的原因。 如果用字母来给苏白经历过的七日噩梦游戏评级，那些在前三天结束的游戏差不多是b的难度，第五天结束的游戏算是a的难度，而拖到第六天和第七天的游戏无疑到达了s的级别，甚至更高。 噩梦游戏自然没有这样的分级，但至少苏白的经验是这样认为的，想要让最多玩家活着离开这场游戏的话，他们就必须在第六天之前结束游戏！ 苏白坐在旅馆房间的床榻上，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深度冥想的状态，他需要整理第一天能够掌握的线索拼图，并让自己回忆一些之后可能会有用的细节，试着找出所有能够让这场游戏提前结束的方法，并找到适用性最高的那一种。 噩梦世界不分白天黑夜，但也许是因为旅馆的时间进入了客人们休息的时间，苏白能够感觉到周围安静得可以用死寂来形容，没有细小的动静，没有风声，仿佛时间停止一般让人不适。 …… 没有时钟的指引，时间也变得模糊不清。 苏白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床上冥想了多久，他只是听见走廊里响起了敲打铃铛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那铃铛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死寂，响声在房间外面的走廊里回荡，像是在宣告新的一天的开始。 结束冥想的苏白从床上起身，和很多在噩梦游戏中艰苦求生无暇顾及其它的玩家不同，苏白还是决定利用洗漱室的门把手回去迷雾商店进行换洗。 左手按动门把手之后，苏白就迈步跨入了那个熟悉的迷雾商店。迷雾商店的灯光无论何时都是温暖的，柔和地照亮着商店里的货架和各个视线不及的角落。 走进休息室的洗漱室，苏白感受了一会儿清凉而干净的水流，没有噩梦世界水源的血腥味，哪怕入口都会有一种甘甜的口感。仔细洗漱了一番之后，苏白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 随后，苏白从仓库里取出了一件和昨天同款的干净的衣服，换洗妥当之后还悠闲地找了一些食物填饱肚子。虽然欢乐旅馆也有三餐时间开放的厨房，但苏白实在对食物的种类和品质不抱什么希望。 离开迷雾商店的时候，苏白注意到小五的缠线娃娃正静静地躺在柜台上，好像又一次陷入了沉睡。苏白也只是伸出手轻轻拂过柜台上娃娃的那双血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在噩梦游戏中对时间按下暂停键的迷雾商店。 回到旅馆房间的时候，苏白注意到小安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游戏进入第二天之后小安身上冻伤的青紫看起来更为明显，皮肤中还多了一些诡异的红色血丝，让原本看起来只是一只小小冻死鬼的小安看起来更为诡异。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旅馆中诡异之物的状态开始变化了。 「妈妈，小安好冷，小安肚子好饿……」 那只小鬼一步步靠近苏白的时候，周围的家具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霜，身体上出现的诡异血丝就像是人类的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若隐若现。 但也许是回忆起了什么，小安的双手正要伸向苏白的时候又突然收住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小安只需要再等一下，马上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只要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苏白听着小安说的话，总觉得这只小鬼像是知道他们今天要参加什么样的活动和游戏似的。 第396章 早餐异常 仔细观察了一下小鬼的状态之后，苏白和小安一起离开了旅馆房间。 走向楼梯口的时候，苏白看到其他的玩家也已经聚集在了那里。无论是谭影还是艾青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显得苍白憔悴，眼睛布满血丝不说，黑眼圈也是极为明显，显然是因为一整夜提防着身边的鬼物而不敢合眼的缘故。 玩家们在楼梯口聚集的原因，显然是想要让所有玩家保持步调一致，一起行动才更让人有安全感。也正是因为大家都在一起产生的安全感，有的玩家虽然头发凌乱，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但还是趁着这会儿的时间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休息，好像已经想不到比此时此刻更安全的时候了。 而与其他玩家相比，苏白的状态好得让人有些诧异。 这种好并不只是因为苏白偷偷去迷雾商店换洗了一下，苏白穿着的也还是和昨天同款的衣服，而欢乐旅馆房间里的洗漱室虽然水源带着腥味，但简单的洗漱也很正常。 之所以会让其他玩家觉得意外，还是因为苏白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明明苏白并不是那什么阳光的性格，但是在所有人都有些疲累的昏黄旅馆里，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却称得上明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几眼。 “人到齐了，一起走吧。”谭影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向楼下的大堂走去。 等苏白他们一起走进大堂之后，就看到这次等待在柜台旁边的又是那位说不清话的僵尸服务员，皮肤灰白干裂，眼神无神，动作僵硬，一看到他们就发出节奏奇怪的声音—— 「早餐，晚餐，一样。自行，厨房。别忘，准备，家人，食物。」 「……游戏，很快，开始。」 僵尸服务员说话时，干裂的嘴唇几乎一动不动，所以每个字都在它的喉咙里被磨得支离破碎。 虽然僵尸服务员的表达让人焦急，但玩家们还是能够理解它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早餐和昨天的晚餐一样需要玩家自行准备，同时还提醒玩家们别忘了像昨天一样准备家人们爱吃的食物。 等苏白跟在其他人身后走进厨房，就和其他人一样发现厨房里的食物和昨天晚上差不多，以生肉为主的食物摆放在一个个的格子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让人胃口大减。 除了苏白和巫珩依旧照常监督自己家里的两只小鬼补充蔬菜之外，其他玩家还是和昨天一样选择为“家人”准备肉食。哪怕昨天苏白和巫珩身边的鬼物并没有因为蔬菜暴怒，其他玩家也还是不敢想象他们身边的鬼物看到盘子里的蔬菜时会露出怎样恐怖的表情。 苏白眼中的那两只小鬼用餐也并不她是。 小安一脸厌恶地看着碗里的蔬菜，眉头紧锁，没有眼白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充斥着的抗拒和厌烦，仿佛这些蔬菜是世界上最难以下咽的东西。倒是巫珩身边的小女鬼依旧和之前那样乖乖地吃着盘子里的各种绿叶菜，样子甚至比贴在巫珩脚边爬来爬去的时候要正常一些。 小女鬼吃蔬菜的样子和黎斐文身边那只三头犬吃肉的样子一样狼吞虎咽，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愉快的情绪，反而显得食欲旺盛，咀嚼声在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难道巫珩很擅长带孩子？ 苏白忍不住看向完全遮住了自己脸的巫珩，虽然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与苏白和巫珩的特殊情况不同，其他玩家在为“家人”准备早餐食物时还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其中最麻烦的问题就是除了黎斐文身边的三头犬和智渊身边的蛇女之外，其它的鬼物都拒绝食用玩家端上来的生肉。面对和昨天晚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生肉，那些鬼物们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抗拒，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厌恶，像是在面对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连黎斐文身边的三头犬都已经不再对生肉狼吞虎咽，虽然吃完了盘子里的肉，但还是后退了一步，没有像昨天那样把盘子里的残留全部都处理干净。 只有智渊身边的蛇女进食的动作依旧如昨晚一般优雅，像是在享受非常美味的佳肴。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优雅与从容，仿佛进食是一种艺术。 反观站在艾青身边那只狰狞的鬼物，在看到盘子里带着血丝的生肉后就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恶心，我现在就想吃点新鲜的。」 苏白看到了其它“家人”的反应，在听到艾青身边鬼物说的话之后还是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的是游戏才刚刚进入第二天，鬼物的食欲就已经完全无法得到满足。 甚至连带着血的生肉对于它们来说都已经如嚼蜡一般失去了食物的意义？ 艾青身边那只鬼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只有活着的人类身上的血肉才能够真正满足他们这些恶鬼？ 苏白本以为早餐不满意的鬼物们会在拒绝生肉之后再做些什么，但也许是旅馆规则的约束，这些鬼物并没有暴动或是对身边的人类做些什么别的事情，而是一个个动作古怪地转头看向前台的位置，那诡异的画面就好像连这些诡异之物都在等待服务员宣布下一场“家庭特别活动”。 感觉到新的游戏可能即将开始，大堂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紧张，玩家们也像那些诡异之物那样一边放慢呼吸一边看向前台的方向，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场生死游戏的规则和通关方法。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僵尸服务员的身上，它的每个僵硬的小动作都在敲打玩家的神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僵尸服务员总算缓慢地走到前台后方，将十张和昨天一样的游戏规则卡片放在了前台的桌面上，然后很是吃力地开口说道—— 「下个，游戏，上午，藏宝，下午，寻宝。」 藏宝？ 寻宝？ 第397章 寻宝游戏 第二天的游戏即将开始，但是僵尸服务员能够表达的内容非常有限，除了“藏宝”和“寻宝”两个关键词之外，苏白他们这些玩家也无法获取其它有用的信息。 当然，僵尸服务员显然也对自己的表达能力有自知之明，它将写有详细游戏规则的卡片放在前台后，便步伐僵硬地离开了。服务员制服下干枯的手臂僵直地摆动，仿佛生锈的机械，移动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微弱的咯吱声，整个身体摇摇晃晃，让人生怕它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就整个散架掉。 很快僵尸服务员那显得格外瘦削和扭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暗的楼梯口。 玩家们看了一眼僵尸服务员离开的方向，那昏暗的楼梯口与“夜晚”没有区别。僵尸服务员离开之后也没有任何其它服务员的身影出现，仿佛第二天的家庭特别活动是“自助餐”一样，全部由玩家和“家人”自行进行。 但僵尸服务员的离开并没有让玩家们松一口气，整个旅馆大堂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有什么非常可怕的危机正在朝着他们袭来。 黎斐文率先走过去，将柜台上的十张卡片全拿在手上，一一分发给在场的其他玩家。虽然已经在条件有限的旅馆里过了一夜，但黎斐文应该还是尽全力打理过自己的外表，只有身上休闲西装的衣角免不得有些发皱。 当黎斐文试图趁着递卡片的机会多和苏白说几句话时，他却非常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身旁巫珩的冷淡敌意，那种冰冷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和鬼物一样令人毛骨悚然。感受到了威胁的黎斐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匆匆将卡片递给苏白后就转身走向艾青的方向，步伐显得有些急促。 苏白能够感觉到黎斐文那短暂而复杂的眼神变化，不过他并非真正的即将满十八岁情窦初开、看谁都觉得春暖花开的年纪。如果黎斐文的眼神中真的存在“感情”，苏白可能还会高看他几分，但黎斐文对他一无所知，眼神中流露的只是对他这副皮囊的渴求，实在过于浅薄，没必要去在意。 甚至于黎斐文目光中带着的贪婪和欲望在苏白看来着实刺眼，如果对方再冒昧一些的话，苏白可能会忍不住做些不友好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苏白很奇怪旁边站着的神神秘秘的巫珩为什么在黎斐文靠近他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抗拒甚至厌恶，难道这个自称巫珩的家伙以为他会看上黎斐文？还是说对方觉得黎斐文会对他动手？ 不管是哪一种，苏白都觉得那个自称巫珩的家伙闲得慌。 不闲着的话，也做不出这么一连串无聊的事情。 苏白的目光并没有在黎斐文的身上停留，只是一脸平静地收下了对方递过来的卡片，卡片的正面和反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大堂灯光下，查看着活动卡片的苏白的脸显得格外沉稳，眼神中带着一丝冷静的淡然。 虽然按照卡片上的描述，这场噩梦游戏的第二天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项活动，也就是“寻宝”。但这项寻宝游戏却贯穿着接下来这一天的上午和下午，将“寻宝”也分成了“藏宝”和“寻宝”两个部分。 而且游戏规则比昨天的捉迷藏更令人感到不安。 昨天的捉迷藏游戏中，鬼物扮演的是狩猎者，而人类玩家则是被抓的“鬼”。而今天的寻宝游戏中，鬼物扮演的是藏宝者，人类玩家则变成了寻宝者。 听起来似乎玩家在这一次的游戏中变成了主动出击的那一方，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这场游戏中，扮演藏宝者的鬼物“家人”们需要在上午的时间里将它们眼中的“珍宝”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然后由玩家在下午的时候找到他们对应“家人”藏起来的“珍宝”就算是通关游戏。 规则中还特地提到，无论玩家是否找到他们“家人”的“珍宝”，本次游戏都没有任何惩罚，一切只为了增进“家人”之间和睦的关系。 另外和昨天捉迷藏的规则一样，无论是藏宝者和寻宝者都得保证双方的行动情况能继续参加下一场游戏。 这些规则听起来能够减轻玩家的压力，但这场游戏中最可怕的并非输赢和惩罚，而是…… 鬼物们眼中的“珍宝”是什么？ 会被鬼物藏起来的“珍宝”是什么？ 其实从昨天到现在，这座旅馆已经做出了很多提示。就连苏白都能从小安身上了解到它对鲜血的渴望，相信其他玩家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家人”想要向他们索取的东西。再加上昨天晚餐和今天早餐厨房提供的大量现成生肉，以及那些鬼物各种抗拒和不满的表现，这些鬼物眼中最想要的—— 恐怕就是“家人”新鲜的血肉。 在这样的推测下，鬼物需要在上午的时候将自己的“珍宝”藏起来，那么鬼物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它们眼中的“珍宝”。 如果这些将被藏起来的“珍宝”真的和玩家有关，那么当旅馆里的铃声再次被敲响，当游戏正式开始之后，玩家们就将陷入困境和威胁。 察觉到这场游戏中存在着的问题后，苏白开始观察大堂里的其他玩家。身边的巫珩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苏白也不是很担心这个家伙的安危。 谭影、黎斐文、智渊和池彦四位玩家看着卡片的时候脸上有思忖甚至苦思的表情，应该很快会和苏白一样发现游戏中存在的危险，这四位给苏白的感觉也和他遇到过的那些老玩家差不多，虽然性格各异，但应该经验丰富，能力也不弱。 梁语燕、艾青还有那边的柳咏志读着读着都松了口气，可能暂时还没有考虑到“珍宝”的特殊性。 还有闻雯…… 苏白其实很喜欢这个经验不多但很机灵的小姑娘，之前在鬼新娘的宅子里也对闻雯的印象很深。只谈论鬼新娘那场游戏中的表现，闻雯甚至要比未来的大英雄和有关部门的成员表现得更优秀。 这种欣赏还不至于让苏白将那个小姑娘从第一天开始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毕竟苏白欣赏的人其实不少，如果每个人都保护得严严实实，那苏白早就已经是比那位表哥林文华更伟大更神圣的绝世大英雄了。 不过接下来的这场游戏…… 苏白觉得他还是得暗中做些什么防备措施。 第398章 圣水和圣火 在所有玩家差不多读完了游戏规则之后，大堂里的那些因为用早餐而留在座位上的鬼物突然发出了各种诡异的笑声。 这些笑声中，有的低沉而刺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有的鬼物则是咯咯笑得尖锐刺耳，像是生锈的钉子刮在黑板上。有的则是低低地闷笑，像是预见了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些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音符，在玩家们听来简直就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众人的脊椎上轻轻抚摸，令每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整个大堂被一种阴森的气氛所笼罩，空气也依旧是绫人窒息的腐朽的味道。 这个时候，谭影和黎斐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寻宝游戏规则中隐藏的危险。 黎斐文用口型无声地对谭影说了几个字，谭影也轻轻点头。 这两个人曾经在别的游戏中合作过，对彼此的能力有所了解，也比其他陌生玩家更有默契。 达成了某种行动意见之后，谭影故作平静地理了理挑染成红色的刘海，向着楼梯口的方向挪了几步，确定自己的身后就是楼梯口的位置之后，就选择发动自己的能力。 影子！ 谭影脚下的影子在大堂灯光的映照下突然向四周蔓延，像是一滩黑色的液体，迅速连接上了周围玩家的影子。不过在谭影的影子试图接触苏白的时候，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和苏白的影子相连。就连站在苏白身边的巫珩的影子也已经被谭影连在了一起，苏白的影子却像是拥有某种特殊的屏障一样完全无法靠近。 谭影诧异地看了看苏白，又尝试了几次之后，她还是皱了皱眉选择放弃连接苏白的影子，再次向黎斐文点头示意。 “大家小心。”谭影突然的提醒声如同一道炸雷，下一秒，她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后退到了楼梯处。 与此同时，所有被谭影的影子连上的玩家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失控，像是坐上了下坠的过山车一样在眨眼间被拉到了谭影的身后。速度之快，甚至连坐在玩家身边的鬼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苏白的视角来看，那些玩家们速度快得像是闪现一般地聚集在谭影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此刻，距离玩家们最近的是谭影的“家人”——那个有两张脸的鬼物正在向前靠近。那只鬼物的面容一面阴森恐怖，另一面却诡异地微笑着，双眼闪烁着怨毒和渴求的光芒。 不过还没等谭影的“家人”靠近，黎斐文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瓶，迅速将瓶中液体洒在他们四周。他毫不犹豫地将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瓷瓶中洒出的透明水渍中，然后熊熊的金黄色火焰便如遇到了可燃物一样瞬间燃烧起来。火焰的颜色偏向金黄，带着一种神圣的光芒，仿佛净化一切的力量。 看到火焰之后，原本想要靠近玩家的鬼物们竟然纷纷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发……发生了什么……”柳咏志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这就像是现实世界西方传说中的圣水和圣火吧？”黎斐文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偏金黄色火焰，微微松了口气，“以前在一座像教堂一样的地方找到的道具。” “重点不是这个吧！刚才是谭影姐你的能力？怎么不通知一下就把我们拉过来。”梁语燕昨天失血过多，这会儿有些踉跄地跌坐在了楼梯台阶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黎斐文对梁语燕说话时，就像梁语燕最初针对他的时候一样话中带刺，“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将我们和那些诡异之物隔绝开。” “但是游戏还没有开始啊。”艾青一边费解地询问，一边挤到了黎斐文的身边，脸上充满了困惑，“游戏不是要等到铃铛被敲响后才会开始吗？” “到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谭影对黎斐文点燃的圣火显然很有信心，说话的语气并不算着急。 不过谭影现在也没有心情解释太多，而是看向依旧留在大堂里的苏白。那个身形修长的青年静静地站在一堆失去目标的鬼物中。他上衣的袖口挽着，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手指修长却有力。头发虽然用钥匙发圈扎着，但发丝还是微微有些凌乱，显得自然又悠然。 名为苏白的青年面容清雅，目光沉静没有波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与周围的恐怖景象格格不入，整个人身周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氛围感。 “你的能力失误了吗？怎么还有人留在大堂里？”也许是因为黎斐文对那个叫苏白的青年还有所渴求，看到苏白还留在大堂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些焦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影子没办法控制他的影子。”谭影看了一眼已经站在旁边的巫珩。比起虽然长得好看但作为玩家有些普通的苏白，谭影本以为巫珩才是更神秘更异常的那一个。 不过谭影和黎斐文他们的感受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苏白还不至于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意识到谭影他们想要做什么之后，苏白就迈步穿过那些鬼物向圣火点燃的位置走去。 那些鬼物都死死盯着它们自己的“家人”，无暇顾及苏白的动作。而一直守在苏白身边的那只小鬼虽然脸上的表情满是不甘，但苏白将一簇小小的蓝色火苗留在了那只小鬼的衣服里，所以那只小鬼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白离开，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圣火对活人无效，所以不要害怕直接……” 黎斐文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白就已经迈过了金黄色的火焰，一些火苗在苏白的衣角停留片刻，就悄然散去。 苏白对圣火和圣水还是有所了解，只是没有想到黎斐文这么早就接触到了这种针对一般鬼物的厉害道具。虽然这种东西对厉害一点的鬼物没有什么影响，但在后世代的时候却作为强力的道具解决过好几次鬼潮，所以苏白很清楚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比起普通的烈火更像是他身边的蓝色火焰，吞噬污秽，抹杀鬼物，却连一片衣角都无法烧着。 只是强度方面要比苏白熟悉的蓝色火焰弱太多。 但对目前的状况而言也是够用了。 “我先详细解释一下等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确定所有人都到达圣火后方后，谭影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第399章 准备游戏 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了圣火的后面，谭影将一伙人带到二楼的走廊上，避开了大堂里那些看着就让人感到瘆得慌的鬼物，这才说出了自己对规则中一些细节的猜测。 一旁的黎斐文也点头认同了谭影提出的观点。 “也就是说，这些鬼物想要藏起来的‘珍宝’指的很可能是我们？”靠墙站着的梁语燕脸上遮掩不住自己烦躁的思绪，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因为游戏规则中明确说过‘藏宝者’和‘寻宝者’的行为不能影响双方参加游戏，所以这些鬼物寻找的‘珍宝’应该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是的。”谭影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无奈，“刚才那些鬼物因为是早餐时间，所以才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给了我们可以离开并且使用圣火的时间。如果我们真的等到铃铛被敲响再行动的话，可能铃声响起的瞬间那些鬼物就已经从我们的身上夺走所谓的‘珍宝’了。” 谭影说到这里，苏白想起的是之前那些鬼物对玩家紧贴着不放的画面，除了紧跟在玩家身边的鬼物之外，还有像柳咏志和智渊的“家人”那样紧紧缠在他们身上的鬼物。所以如果当时谭影在鬼物离开早餐席之后再动手，那么就算她的能力可以通过影子在一定范围内控制其他人的身体，其他玩家可能也无法摆脱“家人”的纠缠。 谭影选择的提前行动确实是有必要的，苏白都没有考虑太多其他玩家可能的遭遇，但队伍中的老玩家却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苏白暗自对谭影的决策表示赞同。 “身体的一部分，是我们的血吗？”艾青虽然和苏白年纪差不多，但从穿着到语气都要比外表看起来更稚嫩，胆量也并不是很大。 艾青脸色很是难看地继续往黎斐文身边靠了靠，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被这个猜测吓到了。 看得出来艾青很想要得到老玩家黎斐文的庇护，而黎斐文虽然对艾青并不是很看重，但也算是来者不拒的类型，并没有拒绝艾青的靠近。他的神色依旧冷静，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 “血的话有些不好储存，说不定会拿走一些更方便藏起来的东西。”苏白适时开口，微笑着说，“比如手脚或心脏之类。” 苏白长得好看，笑容也有十足的亲和力，但他的眼神淡然得好像一切危险都不存在，非常平静地说着更加残忍的猜测。 “应该不会吧？”艾青躲在黎斐文身后快速摇头，“要是没了手和脚，以这里的环境，我们会失血过多死掉的！” 艾青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梁语燕，之前她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谭影拿出了可以止血疗伤的绑带，她的结果可能要比现在糟糕多了。 “是啊，如果因为身体一部分被夺走而导致无法行动，那我们不就不能参加后续的游戏了？这也是违反规则的吧？”梁语燕很是头疼地揉了揉自己脑门，她的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绑带，长发也微微凌乱，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 “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将上午的时间拖过去。”黎斐文拿出了手上的规则卡片，眉头紧锁，“虽然游戏跨越上午和下午，但‘藏宝’和‘寻宝’的时间依旧是一个小时，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只要用圣火挡住那些鬼东西一个小时，它们就无法从我们身上夺走‘珍宝’，说不定它们会转而去找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去做‘珍宝’。” “你圣水和圣火的存货有多少？”虽然之前对黎斐文的恋爱观多加批判，但谭影对黎斐文的游戏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显然对于黎斐文的物资储备寄予厚望。 黎斐文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谭影说道：“圣火一次可以坚持30分钟左右，我身边还有几套圣水和圣火，只要安排合理一定可以拖过上午的游戏时间。不过今天还只是这场游戏的第二天，能少消耗一些就少消耗一些圣水和圣火比较好。” 谭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说道：“圣火一熄灭，这些鬼物就会用各种方法靠近我们，速度甚至可能比我控制你们影子的时候更快，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只守在圣火后方。等圣火快熄灭但还没有熄灭的时候，我们就在二楼布下圣火，然后前往三楼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在噩梦游戏中很少有百分之一百安全的计划，我们还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谭影环顾着周围的其他玩家，“如果各位的能力对这场游戏有所帮助的话，哪怕不愿意详细介绍，也可以说个大概。”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白色的墙壁上有一些斑驳的痕迹，沉默的空气中依旧是一股让人有些不适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靠墙站在那里的梁语燕才举起手说：“我的能力说不定能帮到忙。” 说着，梁语燕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稻草娃娃，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稻草娃娃的头顶上有一根很细很细的短针。也许是因为已经失血过多，梁语燕有些痛苦地伸出完好的右手按向那根短针，几滴鲜血顺着短针流入稻草娃娃的身体。 然后下一秒躺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就动了起来。 那副场景倒是让苏白想起了留守在迷雾商店里的小五。 “我的天赋是‘很容易遇人不淑’。”梁语燕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也有些无奈，“平日里遇到的塑料朋友多不说，遇到的男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糟糕，所以我可以创造属于我自己的朋友。” 梁语燕说的，应该就是从地上站起来的稻草人。 “而且随着我遇到的恶人渣男越来越多，它的能力也在提高，我甚至有可能创造出第二个能动的稻草人。”梁语燕继续说道，“杀伤力最大的能力应该是我可以控制它在鬼物身边炸开，不过这显然并不符合规则。不过就算不将这个小家伙当做爆丨炸物，它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诱饵，之前遇到的鬼物经常会被这个小家伙引诱到别的地方去，给我足够的逃脱时间。” “不错的能力。”谭影都有些吃惊。 “我也觉得不错。”梁语燕松了口气，“这也是多亏了玩家论坛的帮助，因为有关部门在论坛里建立了能力咨询版块，所以我从官方队伍的老玩家那里得到了很多能力发展相关的意见甚至一些很具体的规划。” 玩家论坛？ 苏白之前已经确定过如今的玩家论坛和上一世的论坛不太一样，上一世的论坛没有那么多功能，也没有官方队伍的存在，很多玩家无法从论坛上得到太多真心实意的有用帮助。 现在看来这一世很多细节都在发生变化。 第400章 玩家们的能力 “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能力。”苏白蹲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在地上走来走去绕着圈圈的稻草人，“虽然在这个游戏里因为不能伤害‘家人’而让游戏收到了一定限制，但是在大部分的游戏里可以自爆出巨大威力的可行动诱饵都是非常能够保命的能力。再加上梁小姐说感觉到自己很快能够制造出第二个稻草人了，也许您将来会成为一位非常厉害的傀儡师。” “是吗？”梁语燕的表情有些吃惊，看向苏白的眼神也有所变化。 也许是因为天赋“遇人不淑”带来的效果，梁语燕身边心怀恶意的人要比心怀善意的人多得多，所以她看待陌生人的方式也会和很多人不一样，容易从一个糟糕地角度去观察世界。 之前梁语燕也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是很喜欢苏白，这会儿看着蹲在稻草人面前伸出手指逗弄小家伙的苏白，梁语燕的表情都变得明朗了一些。 “是的，玩家的能力总是能够在红月下不断变强，哪怕是最普通的身体强化型玩家，在将身体强化到了极致之后也可能会出现新的变化道路，更何况是梁小姐这样特殊的能力呢？” 苏白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将自己存在感降低到极致的智渊认真地打量起了从地上起身的苏白。 “梁小姐以后甚至可以考虑寻找一些空间更大的随身道具，然后制作一些比稻草人更高大更强劲的媒介来使用这种能力，到时候无论梁小姐在现实世界遇到怎样的人，身边总会存在无比忠诚的守护者。”苏白看着梁语燕，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梁语燕的表情好像在说，她虽然知道苏白长得好看，但从未觉得对方是这样有亲和力的美人。 而苏白所说的这些话也并非是什么简单的恭维，而是梁语燕未来能力进化时可以参考的方向。 “论坛上的咨询功能竟然真的有用？” 听到梁语燕通过论坛上的功能确定了实用性很强而且有很大发展空间之后，艾青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论坛客服功能，和现实世界里其他的线上客服一样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早知道回答问题的真的是有经验的玩家，也许我就能够……”艾青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显然他已经拥有了从天赋异变而来的能力，而且他很明显对这种能力有些不满。 很可惜，在能力成型之后想要从源头上发生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现在拥有的能力可以透露吗？也许在之后的游戏中会很有用处。”谭影询问的时候看到站在旁边的黎斐文拿出了一个样式古朴的怀表，看着不像是简单的装饰品，更像是某种可以在噩梦世界估算时间的道具。 这倒是能够让他们不用操心圣火熄灭的时间。 “我的能力……和‘声音’有关，所以在这场游戏中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艾青低下头，“如果我大声尖叫的话，会对周围的诡异之物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但是我能够对鬼物造成的伤害还很小，这场游戏也不允许伤害那些鬼物，所以我可能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用担心，说不定会出现一些需要你能力的特殊局面。”谭影平静地安慰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黎斐文，“而且你说不定能够找到保护你的人。” 艾青也顺势又向黎斐文靠近了一些，想来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没有任何优势，所以才会想尽办法靠近黎斐文。这对绯闻和爱情之间，可能也没有多么牢固的联系。 “我刚成为玩家还不久，一直都在琢磨我的天赋能够异变成怎样的能力。听到大姐姐说的话之后，我觉得如果能够顺利通关这场游戏的话，还是很有必要去玩家论坛寻找有关部门的帮助。”随之开口自我介绍的闻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是听了梁语燕的话之后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地决定自己的能力方向。 “确实，玩家论坛的发展有些让人意外。一开始我以为有关部门会将那个论坛随之任之地放置，没有想到越来越有用处了。”谭影笑着拍了拍闻雯小姑娘的肩膀，让小新人不至于因为自己能力尚未成熟而太过紧。 “柳先生的能力我们已经知道了。”谭影昨天晚上在大堂开会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柳咏志的能力，“请问其他几位能够简单描述一下自己在这个游戏中能够做的事情吗？” 谭影看向智渊、巫珩和苏白的方向。 “我的能力一直都在使用着。”智渊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各位没有察觉到我在使用能力的话，可能就意味着我的能力在目前并没有什么作用。我能说的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为这场游戏的结尾在做准备了。” 其他玩家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的智渊，怎么看对方都只是普通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儒雅，但给人的感觉确实疏离冷漠的，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对方有使用能力的迹象。 “难道是你从一开始就念叨的咒语？”黎斐文倒是想起来眼前这个叫智渊的男人从一开始就闭着眼睛不停念叨着什么。 “谁知道呢？”智渊则是完全不想多说什么地闭上了眼睛。 谭影和黎斐文都不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他们也没有能力命令所有玩家详细介绍自己拥有的能力，只是希望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可以知道玩家队伍中谁能够提供帮助而已。 所以遇到不愿意详细说明的玩家，他们也没有办法。 “我的能力和谭小姐有相似之处。”池彦没有隐藏，毕竟在昨天的游戏中他已经用能力控制过柳咏志。不过和谭影对影子的控制不一样，池彦的能力到底仅仅是控制，还是更神秘的精神力相关就不得而已了。 “我的身体比较特殊。”巫珩沙哑的声音也从斗篷下面传来，所说的内容听起来也没有太多信息，最多让人猜测他是不是一位普通的身体强化者。 苏白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巫珩，揣摩着他话语中的意思。 之前谭影在大堂里对所有玩家使用能力的时候，谭影的影子根本无法接触苏白的影子，因为“厉鬼拼图”的进出口就存在于苏白的影子之中，触碰他的影子就像是在触碰整个对普通玩家而言恐怖至极的厉鬼拼图，所以谭影的能力选择了“退缩”。 但苏白总觉得他并不是在场的玩家中力量最强的那个，但另一位让他怀疑至极的玩家却轻而易举地被谭影用影子拽走了。 这和他身体比较特殊有关系吗？ “我的能力？”苏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苏白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片片拼图所拥有的能力，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第401章 第二场游戏开始 “我的能力可能在这座旅馆里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苏白和身体中的某位拼图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和叮嘱之后，就在其他玩家的面前伸出了手，然后…… 一只圆滚滚的黑色幼犬出现在地上那只稻草人的身旁，小家伙本来就毛茸茸黑乎乎的，毛毛的表面还有一层薄薄的黑雾，再加上圆脑壳圆嘴巴，整只幼犬看起来胖墩墩的人畜无害，只有表面的那一层薄雾让人觉得它并不只是单纯的小宠物。 “它叫小黑，是跟在我身边的一只诡犬，它能够在能力范围内帮我做一些事情。”苏白俯下身将伪装成幼犬的小黑抱入怀中揉了揉，让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诡犬愉快舒服得蹭在苏白怀里呜呜叫。 站在一旁的巫珩身形僵硬了一下。 苏白虽然在叮嘱小黑进行伪装之后就直接将小黑狗召唤了出来，但他完全没有说明诡犬是他创造出来的、召唤出来还是收服而来。所以在一些玩家看来苏白的能力已经显而易见，而在一些更擅长头脑风暴的玩家们看来苏白的能力其实依旧是一个谜。 不过这一次，苏白抱着小黑的时候，注意到那位智渊先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古怪。 之前苏白就注意到时不时有眼神悄悄落在他的身上，一开始以为是巫珩，后来发现巫珩那边的视线和关注根本不能用“悄悄”来形容，这家伙总是在遮遮掩掩的同时又光明正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现在苏白可以确定那道隐晦的目光是来自智渊。 苏白直接与智渊的眼神对视上，带着笑容问道：“智渊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智渊依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苏先生的能力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你这个人真是神神叨叨的。”之前对苏白好感度有些上升的梁语燕瞥了智渊一眼，“苏白已经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你什么都不说也就算了，竟然还琢磨着人家的能力不合你的心意？” “……抱歉，我并非这样的想法。”智渊愣了一下，“只是从朋友那里听说过一位叫苏白的玩家，我一直误以为遇见了朋友的朋友，但那位玩家的能力和这位苏先生不同，应该是我误会了。” 智渊的目光，是因为将他当成了朋友认识的人？ 也许不是一个误会呢？ 苏白重生一世以来也已经经历了很多场游戏，遇见了很多人，有熟悉的也有擦肩而过的，大多也都见过他使用一部分能力，倒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而且除了之前在苏玄面前之外，苏白这一世没有在人前召唤过黑犬，智渊自然会感到困惑。 当然……这些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加上黎斐文这个岩系能力者，我们这支队伍的能力并不差，如果不是这次游戏的规则太过严苛，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束脚。”谭影说着又看向一旁的黎斐文，“你这次可别再为了耍帅偷偷弄塌几堵墙，我们本来就在赌那些鬼物同样需要遵守规则不能穿墙而过，毕竟昨天的游戏中它们也必须通过开门来狩猎我们。要是你多折腾出几个通道，圣火什么的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黎斐文矢口否认。 “哦？”谭影挑眉反问，“上次耍酷抱着人家姑娘拆了一堵墙，不小心破开鬼物的封印导致我们所有人陷入陷阱的人是谁？” “……” 看黎斐文沉默的样子，谭影所说的事情显然是真的。 “也不能怪我。”黎斐文表情有些尴尬地说，“虽然我可以控制岩土之类的材料，但并没有无中生有的能力，上次拆墙是我的疏忽，不过平日里我如果想要制造一些东西也必然会拆掉一些东西，只能说是有利有弊。” 苏白得知黎斐文的能力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称为后世代英雄的林文华，他制造出来的挡在人类前方的巨大土墙，应该算是岩系能力者十年之内最强的顶峰了。 “叮——！” 这个时候，二楼走廊的尽头凭空出现了那位脑壳缺了一块的女服务员，她一手拿着铃铛，另一手拿着一根细棍，虽然敲出来的声音清脆，但却隔着一段距离清晰地传入玩家们的耳中。 游戏开始了。 苏白可以听见大堂的位置传来一些动静，应该是那些“家人”们已经开始骚动，但因为圣火的阻挠无法离开大堂。 而走廊尽头的女服务员明明没有迈动步子，却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只是眨了两下眼睛，那个女服务员就瞬间出现在了苏白他们的面前。 「宣布补充通知。」女鬼的语调没有起伏，但至少比之前那个僵尸要强太多，「欢乐旅馆为了保证家庭特别活动的顺利进行，为了确保客人们在游戏期间能够顺利且畅通无阻地进行游戏，旅馆将为各位藏宝者及寻宝者扫除旅馆内妨碍客人行走的各处障碍。」 「祝各位客人游戏愉快。」 在女鬼说话的时候，谭影他们就越听表情越严肃。 虽然听起来这则补充通知是在为客人们服务，但他们可没有在旅馆的地面上见到什么石头和陷阱之类的东西。与其说这条通知是在为玩家们扫除障碍，不如说是在为…… “不好，圣火！”黎斐文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看向楼梯的方向。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一道半透明的白影从玩家们面前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 大部分玩家都还没有反应，就有鲜血溅在了他们的脸上，除了用斗篷挡住飞溅鲜血的巫珩之外，就只有苏白稍微侧身躲开了。 随着一个玩家的身体倒下，其他玩家的目光才惊疑不定地向地上看去，然后就看见叫柳咏志的男人倒在那里，整条右手臂都被砍断，鲜血渗入走廊的红地毯，消失不见了。 柳咏志的家人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外表看起来越来越像柳咏志。这会儿，半透明的“柳咏志”就蹲在他身边，捡起那条手臂之后直接以同样恐怖的速度离开，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谭影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拿出疗伤绑带冲向柳咏志。 “血，止住了，怎么可能？”谭影眼看着柳咏志的衣服都已经被缺口的血浸透，但现在却没有鲜血继续渗出。 「第二条补充通知。」女鬼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玩家们的后方，「为了保证家庭特别活动的顺利进行，无论藏宝者取走怎样重要的珍宝，都不会影响寻宝者继续参加游戏。」 「但请注意，如果在今天的游戏结束前无法找回‘珍宝’，那么‘珍宝’将会永远消失。」 女鬼的声音越发缥缈，最终和它的身影一样消失不见。 第402章 对岩土的控制 无论夺走什么样的“珍宝”都不会影响玩家参加游戏，但是如果不在游戏时间内将“珍宝”找到，“珍宝”就会永远消失？ “也就是说，柳大叔被夺走的右手臂成为了‘珍宝’，如果他没有办法在今天之内找到右手臂被藏在哪里，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闻雯虽然保持得很平静，但毕竟还小，想到这里还是有些脸色发白。 “找不回来的话，就会永远失去一条手臂？”艾青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如果被夺走的是心脏呢？”苏白倒是有些好奇，“也许心脏被夺走之后，玩家在今天的游戏时间内还能够保持行动，但是游戏世界结束之后呢？失去心脏的人类玩家还能继续活动吗？就算还能继续活动，失去心脏的人类还能算是人类吗？” “趁着其它鬼物还没上来，我们立刻去三楼。”谭影说着又看向梁语燕，“语燕，使用你的能力尽可能将他们引开，黎斐文你负责摧毁通往三楼的楼梯，看看这座旅馆还能不能将其恢复！” “好。”黎斐文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谭影将自己的影子与柳咏志灯光下的影子连接在一起，然后撒开腿就向着三楼跑去，将柳咏志留在了二楼走廊里，只有两个人之间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因为见识过谭影的能力，其他人也没有动手去搬运柳咏志，而是跟上谭影的脚步向三楼跑去。 玩家们刚才聚集的位置距离楼梯口并不远，梁语燕也命令着稻草人留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处来拖延时间，所以很快一群人就到达了三楼。 “轰——” 黎斐文也毫不犹豫地使用自己岩土控制方向的能力，他向着三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伸出手后的几秒钟，整个楼梯坍塌成了碎屑，但这样庞大数量的随学并没有直接砸落在各处，而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金属一般冲向站在那里的黎斐文。 只是呼吸间的功夫，黎斐文就“拆除”了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而他的左手臂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岩土，一眼看去就好像是戴了一枚岩石巨人的巨形拳套！ “虽然你的能力会减轻岩土的重量，但你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要不要把这堆石头堆到三楼的走廊里去？”谭影看向黎斐文的时候，他因为承受着手上岩土的重量，整个人已经连平衡都无法保持了。 “这次改动的体积实在太大了。”黎斐文用右手臂支撑着左手臂上的重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又不是真的扛着整个楼梯走路，只是刚刚收下这些岩土有些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 黎斐文表现的有些谨慎，显然是担心之后还会发生一些意外状况，所以希望在身边留一点可以使用的力量。 谭影也在这个时候使用了力量，随着她脚下被拉长的影子瞬间被收回，之前还躺在二楼走廊里的失去一条手臂的柳咏志的身体就以闪现一般的速度向谭影的方向扑了过来。 因为这会儿的柳咏志已经失去意识，谭影只能用力扶住他的身体。 “伤口没有愈合，但也没有流血，而是停留在了某个诡异的状态，像是某种只有在噩梦世界中才会出现的诡异事件。”黎斐文借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柳咏志很是血腥的手臂断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咏志并不是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应该只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晕了过去。” “看来就像刚才那个服务员和苏白所说的那样，无论我们被夺走的是四肢、心脏或是脑袋都不会影响我们继续参加游戏。但如果我们身体的一部分真的被夺走，如果我们不能在下午的寻宝时间找回来……很难想象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谭影一脸头疼。 “谭影姐，快看楼梯！” 身边梁语燕的声音传来之后，众人才看向已经被黎斐文摧毁的楼梯处。 原本的楼梯“消失”之后，二楼和三楼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窟窿，遵守一定规则的鬼物暂时并没有动静。但也许是因为像补充通知里说的那样，欢乐旅馆为了游戏的顺利进行会为客人们扫除障碍，原本楼梯的位置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些碎石！ 这些碎石正一点点汇聚在一起，速度并不快，但看得出来二楼和三楼之间正在试图凭空创造出连接的楼梯！ 这种创造和黎斐文的能力完全不同。 被黎斐文毁去的楼梯化作碎石包裹住了他的左手，虽然黎斐文的能力可以让岩土的重量变轻，让他不至于抬着一层楼梯到处走，但岩土本身并没有消失，只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可是眼前的欢乐旅馆却在没有任何材料的情况下凭空将楼梯造了出来！ “这样子撑不了太久。”艾青害怕地揪住了黎斐文身后的衣摆，声音怯生生的，“黎先生，我好怕，我好害怕那只鬼拿走我身体的一部分！” “安静地待着。”黎斐文对待艾青的态度就不那么温和了。 「弟弟——弟弟——！」诡异之物愤怒的唤声从楼下传来，「为什么又从我的身边消失！」 那暴躁的声音听着就是缠着艾青的那位“家人”，不过还未修复完成的楼梯让楼下的诡异之物无法轻易上楼。 「娃子，我们不孝的娃子啊！」谭影“家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也随之出现，「这样的娃子要了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直接拿走她的身体！」 “我的那对‘父母’好像很不喜欢待在同一个身体里，天天叨叨着想要我给他们找一个新的身体，方便他们夫妇分居。”谭影顿了顿，“也不知道人的身体被夺走之后，这个破旅馆还要怎么让那个人参加接下来的游戏。” “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池彦看着正慢慢成型的楼梯，“但像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又该怎么有效地拖延时间？” 第403章 拖延时间 “如果我们不能伤害自己的‘家人’，那我们能不能对别人的‘家人’动手呢？”艾青的声音有些平静不下来，“像现在这样我们又能躲避多久？” “不行！”闻雯马上就睁大眼睛说道，“进入游戏的时候那个管理员说的是‘请勿在本旅馆内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任何伤害，若持票者的家人在旅馆内手上，持票者将失去活动资格’！” 苏白记得闻雯之前在鬼新娘那场游戏里就表现出了很不错的记忆力。 “我们不止不能伤害自己的‘家人’，还要避免让它们受伤……”闻雯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应该说出口的事情。 苏白看了一圈走廊上其他人的反应，黎斐文低头轻咳了几声，谭影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看了看四周，那边的智渊也突然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梁语燕有些摸不着头绪，只觉得其他玩家的反应有些奇怪。 “没什么。”谭影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 不过苏白知道，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都想到了，为什么在管理员的规则中既提到了不能伤害“家人”又提到了要避免“家人”受伤？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管理员的规则和旅馆的规则确实都没有禁止玩家伤害其他玩家的“家人”。就算苏白现在杀死了小安之外的所有鬼物，受到惩罚通关失败的也只有在场的其他玩家而已，留在游戏中的苏白靠着对小安的拿捏应该可以比较稳妥地完成游戏。 但如果他们将这一点说出口的话，玩家之间的相处都有可能会出现问题，还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想到。 “说起游戏规则，管理员似乎提到过‘缺席活动累计两次将失去活动资格’，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缺席其中一次活动？”黎斐文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过我们每次一听到铃声游戏就开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参加活动。”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事情，而且就算有这样的资格也还是拖到最后再用吧。”谭影应该是知道黎斐文在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楼梯还在逐渐被修复。 “鬼物没有影子，所以我对鬼物的控制要比对人类的控制弱得多，无法控制它们行动。但我的影子强行去圈住鬼物的话，应该能够让它们在原地禁止大概十分钟的时间。”谭影思忖片刻后看向池彦，“池先生，您的能力也能够控制他人，您试过控制鬼物吗？” “谭小姐可以通过影子来对人类的躯壳进行控制，而我的能力则是通过对人类的精神进行控制。”池彦皱了皱眉，“和人类相比，鬼物的精神复杂而扭曲，会变得更难控制。再加上鬼物的数量有整整十个，我能让它们静止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不错，这样就有十五分钟了。”黎斐文吃力地抬起自己包裹着岩土的左手臂，“我也会想尽办法拆墙筑墙，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 “我会让小黑尽可能缠住它们。”苏白揉了揉小黑犬的脑袋，为了不伤害那些“家人”，也只能委屈它收好自己的力量，不要一时冲动对那些鬼物动手。‘ “我也是！稻草人已经被我留在二楼了，只要我给予命令就会开始行动。”梁语燕也积极地举起手。 “好，我们现在到四楼去！”谭影眼看着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即将恢复后，就望向四楼的位置，“这个旅馆重新造出楼梯需要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去四楼的话我们就能多拖延十分钟的时间。” 之后也不用谭影多说什么，其他玩家包括被影子控制着的昏迷过去的柳咏志都跟在她的身后向四楼移动。 到达四楼之后，黎斐文也不需要谭影说些什么，直接再次发动能力拆除了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虽然黎斐文的能力不弱，但连续拆掉两处楼梯对他来说显然也有些吃力。 因为旅馆只有四层，所以拆掉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之后，玩家们也没有了继续向上走的路，只能沿着四楼的走廊向里走。 “小黑，守在楼梯口。”苏白又揉了揉怀里的黑犬，虽然小家伙呜呜地表达不舍，最后也还是乖乖听话地从苏白怀里跳了下来，认真地守在了四楼的楼梯口。 等所有玩家离开楼梯口之后，黎斐文利用凝聚在他手臂上的岩土接连造了两堵墙，挡在楼梯口和玩家们中间来拖延时间。 “呼。”手臂上的岩土离开之后，黎斐文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些鬼物对‘家人’的执念实在太深了。”虽然隔着两堵墙，但谭影还是能够听见那些鬼物的声音，可见那些诡异之物的声音有多么尖锐和刺耳。 “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它们放弃我们这些‘家人’？我们都很讨厌那些鬼东西，能不能让它们也变得讨厌我们？”梁语燕也一直努力动着脑筋。 “不行！”闻雯马上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管理员的规则中说‘如果家人在一周内选择提前离开持票者，持票者将无法离开本旅馆’。” “小妹妹的记性倒是真的不错。”谭影也感慨了一句，“如果进入游戏后不立刻找东西记录下来的话，我也只能记住一个大概。” “管理员已经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吗？”艾青惊慌得站在那里都有些不稳，“难道真的没有留下任何漏洞。” 正是在这个时候，苏白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智渊脸上露出了笑容，但转瞬即逝。 如果不是从刚才开始苏白就有些关注那个叫智渊的男人，还真的不会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笑容。 “楼梯恢复的速度变快了吗？”还没等玩家们再说些什么，梁语燕突然望向墙那边楼梯口的方向。 “怎么了？” “稻草人正在以很快的速度上四楼，我明明命令它悄悄跟在那些鬼物的后面才对！如果稻草人上了四楼，那就意味着……” 梁语燕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都知道—— “家人”们来了！ 第404章 尽力阻止 “简直不给活路。”黎斐文看着面前自己造出来的墙壁，根本不知道这两堵普通的墙壁可以支撑多久。 “我已经命令稻草人成为诱饵往楼下跑，它的身上这会儿应该会出现鬼物感兴趣的血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多引走几个鬼物。”梁语燕的额头也有些冒汗，这个阶段的玩家还没有到对自己的能力运用自如的程度，身体中的力量也不足以让他们轻松使用能力。 毕竟这个阶段的玩家们还不知道，虽然“天赋”像是噩梦世界给予玩家的印记，而“能力”则是由玩家对自己天赋的领悟异变而来，但后续想要提高能力的话他们需要的并不是顺其自然，而是吸收更多的属于红月的力量。 吸收红月力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长时间身处在红月之下，哪怕后世代出现了极少有人能够领悟的冥想方法，也是需要红月的浸润才能够加速力量的提升。 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让自己长时间身处现实世界是不可能让自己的能力提升很快的，这也是为什么常驻噩梦世界的无名会所拥有的力量就能够超出其它组织一大截的原因。 虽然很清楚这些，但苏白并不打算做一个传道授业者。如果苏白没有记错的话，用不了多久“红月力量”的秘密就会被某位玩家发现，这一世如果有玩家论坛的助力，消息传播的速度应该会更快，苏白无意抢夺别人的研究成果。 无论是哪一世，苏白都很清楚一件事情——这个世界哪怕没有他，也一样会继续前行。 反过来说，无论他做了些什么，改变了些什么，对于现实世界和噩梦世界世界的未来而言真的微不足道。 不过，若是像玩家论坛和官方队伍这样对未来有利的改变能够更多一些，苏白也是十分乐意见到的。毕竟如今的苏白已经和以前不同，他的身边有值得留恋的人类，甚至许许多多值得他留恋的非人类。 哪怕是一秒，他也希望能够在他们的陪伴下……多走一段路，多看看路旁的风景。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 …… 「呜嗷——」 隔着墙壁，如同狼嚎一般的嚎叫声响了起来，就连谭影他们都能够听见。不过以苏白的听觉还能够听见两堵墙的那边传来噼里啪啦雷电的声音。 有苏白的叮嘱，站在四楼楼梯口处的小黑不会真的对那些鬼物动手，这会儿多半是想要用能力来斥退那些想要上四楼的鬼物。 “轰隆！”黎斐文在走廊里筑起的两堵墙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各种裂开的缝隙，那些缝隙四下蔓延并迅速开裂坍塌，没多久两堵墙就一起轰然倒地。 透过岩土的废墟和散开的尘灰，众人看见一只幼犬动作戒备地牢牢守在四楼的楼梯口，那只小小的黑犬一边发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低沉威严的嚎叫声，一边有一些黑色的如同闪电一样的力量砸在已经恢复了的楼梯上。 但也许是因为黑犬无法伤害那些鬼物，而且体型看起来也太过幼嫩，看到这一幕的玩家们怎么都无法产生安全感，转而看向正在向四楼走来的那些鬼物。 也许是梁语燕的稻草人真的起了作用，苏白没有看见跟着巫珩、梁语燕和谭影的那三只鬼物，再加上柳咏志的“家人”已经成功夺走了他的手臂，过来四楼的鬼物一共是六只…… 不对，是五只。 苏白注意到一直缠着智渊的那只下半身是蛇尾的诡异之物虽然也站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平台上，但比起激进的狩猎者，更像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旁观者。 那个蛇女面对小黑的雷电恐吓没有退却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更没有像其它鬼物那样不断试图前进，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玩家们所在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蛇女和她的“家人”智渊一样古怪，苏白也多看了几眼。 从蛇女的身上，苏白看不见狩猎的欲望。 “能不能拆掉我们脚下的地板？”眼看着小黑再继续使劲儿就要伤到那些鬼物，苏白转头询问黎斐文。 “我可能会把握不好力度，一层地板还好，如果不小心把三层楼板全部拆除，不仅我会脱力过去，大家也会瞬间从一楼坠落，到时候很容易受伤。”黎斐文回答得很快，显然也考虑过这样的做法。 “不到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刻，不能这么做。”谭影也摇了摇头，“黎斐文这家伙的能力确实很不稳定，如果拆掉地板的话，我们队伍中一定会有人受伤。” 小黑虽然努力想要威慑那些鬼物，但在各种条件的限制下那些鬼物也意识到小黑的雷电虽然恐怖却并没有伤害它们，所以鬼物行动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这种情况下，黑犬嗷呜了一声后就开始转身向苏白的方向一步步撤离。 察觉到黑犬的后退之后，走在最前面的半张脸血肉模糊的鬼物踩着沉重的步子踏上了四楼的走廊。 “现在开始，能做些什么的都放手做起来！”谭影说话的同时，脚下的影子瞬间卷向前方的五只鬼。 按照谭影之前的预设，她自认为可以用影子困住那些鬼物十分钟的时间。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被影子圈住的“艾青哥哥”反而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一边瞪着艾青的方向，一边低吼一声挣脱了影子的束缚。 出现在昏黄光线下和地毯上的影子看起来并没有实体，但是当“艾青哥哥”挣脱出来的时候，地上的影子犹如断裂一般散开，站在不远处的谭影也是吐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总想着逃离！果然，我也应该拿走你的脸！」“艾青哥哥”血肉模糊的半张脸裂开狰狞恐怖的笑容，伸出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按向艾青的脸。 “黎斐文！”谭影这时候也不指望池彦的控制能力，直接大喊黎斐文的名字，试图让他立刻拆掉地板！ 可是就在谭影喊出黎斐文名字的同一时间，站在那边一脸害怕的艾青也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黎斐文，救我！”艾青原本就有些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像是指甲从黑板上划过一样刺耳。 更诡异的是，原本应该第一时间拆掉地板的黎斐文竟然不受控制地挡在艾青和那只鬼物之间，如同肉盾一般什么都没有做。 “谭影。”黎斐文自己脸上也是万分震惊，“我的身体，被控制住了。” “看来这场游戏中拥有控制他人能力的不止两个。”苏白伸出左手，小黑猫开心和一众猫灵瞬间从黑色的平安绳中出来，冲向前方的鬼物。 现在不远处的闻雯在看到那些猫灵时睁大了眼睛。 第405章 向下坠落 黑色和灰色的猫灵袭向前方的鬼物，但无论是那些普通的猫灵还是小黑猫开心都并不是十分强大的鬼物，能够做的也只是阻挠那些鬼物的视线和动作。 苏白看了一眼周围的玩家们，觉得如果最后事情真的控制不了，他还是得让小火出场才行。至于其它的拼图……在苏白看来那些家伙实在不知道怎么手下留情，也不可能会理解他为什么要小心翼翼行事。 而在苏白身边不远处，闻雯小姑娘看了看苏白，又看了看那些猫灵。 “艾青！放开黎斐文！”谭影脸色苍白地再次使用能力，但也许是因为之前岔了气，这一次谭影的影子完全无法束缚那些靠近的鬼物。 也是因为来袭的鬼物中并没有谭影的“父母”，所以她才没有被分散注意力，专注地试图阻止那些鬼物的靠近。 苏白唤出的猫灵帮助他们喘了口气，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闲情询问苏白唤出来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不行……不行……不行！”艾青被黎斐文牢牢地护在身后，害怕得只知道不停摇头。 池彦见状也立刻盯住走廊里的鬼物，他发动能力的时候需要专注地注视对方。 也许是因为池彦的能力作用在精神方面，虽然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但是当池彦朝着那些鬼物使用能力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那些鬼物的动作变慢甚至停止了。 最明显的就是最前面准备攻击艾青的鬼物，伸出的手也缓慢地停在了半空中。 “向后退！艾青，放开黎斐文！”谭影再次呵斥。 也不等艾青反应过来，苏白和梁语燕不约而同地拽住了艾青两边的手臂，直接拖着他向后走去。 “艾青，你让我挡在你面前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的血肉对于那些鬼物来说还没有那两堵墙坚固！”黎斐文的语气里免不了多了愤怒。 “艾青，你必须放开黎斐文，让他使用能力！”因为着急，梁语燕用力掐住了艾青的手臂，毕竟谁也不知道池彦能够坚持多久。 “不行！”艾青却十分惊恐，“黎斐文现在很反感我，你们也一定很讨厌我，如果我放开他，他一定不会再救我！而那个鬼……那个鬼一定会拿走我的脸！” 说着说着，艾青干脆就哭了起来。 谭影很是头疼，但她必须协助池彦强行使用能力困住鬼物给池彦减轻压力，顾不了太多。 “黎斐文的‘家人’也在这里，他也很危险！你放开他然后控制我来当肉盾好不好！反正你只是需要有个人挡在你的面前不是吗？”梁语燕这种时候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自告奋勇。 “不可能的！”艾青却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我能够用声音控制人的前提是必须和对方共处足够长的时间，所以我能控制的能求助的就只有他了！” 艾青的话一出，一些玩家也是倒吸了一口气。 之前看艾青一直缠着黎斐文不放的时候，他们只以为是艾青看上了黎斐文，哪怕知道黎斐文绯闻不断，艾青还是为了突然萌生的爱情选择飞蛾扑火。可现在听艾青的说法，难道他接近黎斐文并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爱情，仅仅只是为了找到紧急时刻一个能够控制的对象？ 苏白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十人参加的噩梦游戏中，竟然会出现三名拥有控制能力的玩家。 想到这里，苏白拍了拍艾青的肩膀。 艾青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苏白的方向，但就是在这一瞬间，苏白身边原本伪装成幼犬的小黑突然变回了真正的模样，比苏白半身还要高而且全身围绕着黑雾的威武巨犬在眨眼间出现在艾青的正前方。 「嗷呜——！」 身为拼图早就已经从苏白那里得到了命令的小黑，就这么一边贴面扑向艾青，一边张开了满是狰狞尖利犬齿的大口，像是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人吞掉咬碎！ “啊啊啊啊啊——！” 艾青接近黎斐文的时候以及隐瞒自己能力的时候可能有些小心思，但是他胆小的事儿却做不得假，一转头看到恐怖的巨犬在他面前展露尖牙，艾青完全不受控制地被吓得向后摔。 之前还揪着艾青手臂的梁语燕也恰是时候地松开了手，任由艾青向后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苏白接触的拥有控制能力的玩家中，大部分人都需要在使用能力的时候集中注意力，艾青这样对鬼物还会心生恐惧的玩家更是如此。 所以在艾青被吓倒之后，黎斐文原本僵硬站着的身体立刻踉跄了一下，恢复了自由。 “快！” 听到谭影的催促，黎斐文立刻对着他们脚下的地面使用了能力。 “轰——” 虽然在场清醒着的玩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脚下的地板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窟窿，当玩家的身体瞬间开始向下坠落，失去了支撑点的玩家们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不过在几声惊呼声中，有一个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痛苦哀嚎。 “啊啊啊——脸！！我的脸——！” 就像黎斐文之前说的那样，他没有办法准确地让玩家们回到三楼，连三楼和二楼的走廊地面都出现了巨大的窟窿。透过窟窿，下坠中的苏白可以看见一楼大堂里的景象。 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三楼应该也有其它鬼物在。 说时迟那时快，苏白瞬间抱住了身边的黑色巨犬，再伸出手捞住了前方下坠的谭影。 比起其他玩家，对黎斐文能力更为了解的谭影快速反应了过来，她的影子顺着墙壁的残骸快速向四周蔓延，竭尽全力抓住了所有玩家的影子。 “嘭。” 一声闷哼之后，黑色巨犬敦实的身体稳稳落地，四层楼的高度对于小黑这样的诡异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苏白和被他捞住的谭影也只觉得自己在毛茸茸的毯子上颠了一下。 而在谭影能力的影响下，其他下坠的人在即将摔落在地的时候突然停住，像是被无形的空气托住了一瞬一秒，然后才继续落地。 也正是因为被托住了一秒，其他玩家落在地上时并没有感受到冲击和疼痛。 除了失去手臂后依旧昏迷着的柳咏志之外，就只有艾青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哀嚎着。 第406章 并非绝境 当玩家们因为黎斐文拆掉的地板从四楼向一楼坠落的时候，勉强控制着那些诡异之物的谭影和池彦注意力也被分散开，导致那一瞬间四楼的鬼物们全部都失去了控制。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艾青的“哥哥”触碰到了他的脸。 “啊啊啊啊——！！” 在谭影的帮助下，摔倒在大堂里的众人都没有怎么受伤，顶多就是最后一刻下沉的时候感受到了从椅子上摔下来的痛感。但是倒在地上的艾青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停地痛呼着，哀嚎着。 其他玩家见状一时也没有言语，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能够猜到艾青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作为“珍宝”被诡异之物夺走。 “冷静下来！”梁语燕是最早受不了呼喊声的，“游戏还没有结束，给我闭上嘴巴！你好好感受一下，其实你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吧！你还得继续参加游戏，把被夺走的东西抢回来不是吗？” 艾青那边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但他整个人依旧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整个人的生机都因为脸被夺走而消失了。 “让他自己静一会儿。”谭影的外表穿着虽然乖张，但不仅不是什么坏人恶徒，还比苏白遇到过的很多人更加心善，“艾青已经完成了今天上午的游戏，那些鬼物不是攻击者而是寻宝者，它们不会再找他的麻烦，所以就让他一个人恢复一下。” 想象一下自己的脸被夺走，哪怕艾青差点坏了大事，至少此时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太残忍的话来。 「嗷——」 一声兽类的低吼传入玩家耳中，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靠在苏白身边的黑色巨犬。不过被苏白叫做小黑的犬类此刻虽然看起来凶猛巨大，这会儿却乖乖趴在那里，表现得十分温顺。 而且那声低吼显然是从上方传来的。 众人抬起头向上方看去，果然看见之前一直跟在黎斐文身边的那只三头犬不顾一切地从四楼的窟窿一跃而下。 “该死！”黎斐文动作毫不犹豫地抬起被岩土层层包裹着的右手，但也只来得及补上二楼地板上的窟窿。几乎是在黎斐文给一楼大堂封顶的下一秒，就有重物落地的巨响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的二楼。 “如果四楼那几只鬼物都下楼的话，之前被语燕能力引走的那几只鬼物也会一起下楼。”谭影又憋不住吐了口血出来。 这会儿谭影、黎斐文和刚才一直努力控制鬼物的池彦状态都不是很好，有一种在短时间只能超负荷使用能力的疲惫甚至虚脱，再加上这个时期的玩家身体内红月的力量储存杂乱而稀薄，他们差不多已经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以使用自己的能力了。 “游戏开始多久了。”池彦看向大堂楼梯口的目光都有些涣散，“或者说，游戏还剩下多久？” 黎斐文用右手拿出了自己那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还有四十分钟。”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黎斐文的左手臂上还留了一些岩土，但应该也支撑不了几秒钟的时间。 “不然我们就像智渊先生说的那样，把一切全部都毁掉算了。”谭影支撑着站稳身体，跑到旅馆的大门口，试图打开那扇他们进来的时候还吱嘎作响的老旧木门。 但和所有的噩梦游戏场景一样，这扇门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两边关着的窗户也是如此。 “也许我们也可以不反抗。”池彦就地坐下，表情思索着说，“无论是柳咏志还是艾青虽然都有东西被夺走，但只要想开一点的话，我们只要在游戏结束前将失去的东西找回来就行了。” “我也很好奇那个小家伙会想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珍贵的。”池彦最后还有些迷茫地喃喃着。 苏白记得池彦因为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而对那只小鬼婴怀有一些特别的情感。 “如果我们连上半场游戏都没有办法抵抗到底，又怎么能确定我们可以在下半场游戏将失去的东西找回来呢！”梁语燕却瞪大了眼睛不服输，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第二只稻草人，“我还就不信了！” “如果我可以控制两只稻草人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更好地将那些鬼物引走，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要不然我就干脆用两只稻草人把缠着我的那只给炸了！” 梁语燕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用力按向稻草人头顶上的尖针，脸上是想要玉石俱焚的狠意。 “进入游戏的时候管理员说，如果‘家人’受到伤害，我们会失去游戏资格，还会被要求和家人一起离开旅馆。”闻雯望着除了白雾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窗外，“现在旅馆外面的空地应该已经被浓雾吞没，如果离开旅馆的话会比留在旅馆里安全吗？” “虽然不知道被逐出游戏场景的玩家会遭遇些什么，但所有中途被驱逐以及通关失败的玩家都下落不明，不会再出现了。”苏白打消了闻雯心中那一点儿想要故意离开旅馆的心思，虽然苏白知道有人能够打破规则活下来，但那不是他们现在能够考虑的范畴。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盼着那些东西不会看上我们的腿脚。”谭影也有些无力，“虽然爬着也算是参加了游戏，但如果失去了腿脚，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下午的游戏中找回我们的东西。” “眼前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达绝境。” 让人意外的是，此时此刻出声安慰他们的竟然是一旁的智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的时候，像是一名胸有成竹的儒生。 只不过这位神秘又自信的玩家从头到尾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智渊先生有什么办法？”谭影一边询问，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楼梯口的位置。 “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办法了。”智渊睁开眼睛，“而且我相信在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些朋友也掌握了通关的方法。” 第407章 智渊的底牌 “其实我原本并不想做什么，因为我有能够通关游戏的底牌。” 智渊说话的时候，其他玩家也已经听见了楼上传来骚动和渐渐变近的各种声音，那些鬼物应该已经快要到了，只是它们行动的速度要比玩家们想得慢很多。 其实仔细回忆的话，苏白觉得大部分的鬼物并不着急，虽然不至于像智渊身边的蛇女那样旁观看热闹毫无狩猎欲望，但攻击的动作并不急切。 只是因为夺走了艾青脸的那位“哥哥”显得暴躁而易怒，又走在所有鬼物的最前方，才给了玩家们一种鬼物在寻宝时间表现得很激进的感觉。 事实上，苏白觉得无论是昨天的捉迷藏游戏，还是今天上午的寻宝游戏，“家人”们虽然心中对人类玩家有着某种欲望和渴求，但即使不像小安那样受到苏白的威胁，大多“家人”们在狩猎之余还表现出了玩弄猎物的心态。 就好像知道它们想要的东西最后一定会得到一样，除了艾青的那个“哥哥”之外，其它鬼物不紧不慢地顺着游戏的规则走，哪怕像刚才那样受到了玩家的强烈抵抗，它们下楼的速度也依旧不紧不慢，脚步也从未变得凌乱匆忙。 “但是我察觉到这场游戏和以往的噩梦游戏有一点不同，我担心可能会出现一些计划之外的变故，一些需要所有玩家加起来才能够存活下来的变故。”智渊知道时间不多，说话的语速也开始加快，“所以我在这里也算是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 “对。”智渊冷着脸点头说，“我可以拿出我的底牌，但是希望那边两位也能够说出他们的计划。” 智渊伸出的手指向站在巨犬旁的苏白以及另一边的巫珩。 “有底牌有通关信心的玩家和垂死挣扎的玩家无论怎么伪装也还是有区别的。”智渊说着，目光回到不远处的楼梯口，“如果大家都能说出自己的计划，说不定我之前提议的提前结束游戏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接下来就先看一下我很早以前就抛出的砖头吧。” 智渊的话刚说完，鬼物“家人”们就出现在了楼梯口，包括之前被梁语燕的稻草人引走的鬼物也都出现在了那里。 就像苏白之前想的那样，那些鬼物站在楼梯口看着大堂里的玩家，像是在看着已经走投无路的猎物。 因为智渊突然说的话，苏白又看了一眼自从上次接触后一直都显得很沉默的巫珩，这个家伙刚才一直像智渊那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苏白一直都在关注的话，可能也会不记得他的存在，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家伙虽然每次都和普通玩家一样被谭影的能力牵着走，但每次落地的时候都没有半点手忙脚乱，甚至可以说是摆足了镇定的架势。 苏白正想着之后他和巫珩会面对怎样的问询时，楼梯口那里出现了巨大的动静！ 就在所有玩家的注视下，一条巨大的蛇尾从楼梯口的后方席卷而出，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条和之前相比伸长了许多的蛇尾就已经从后面卷住了那些观察着狩猎者的鬼物。 青色的蛇尾虽然伸长了很多，但拥有蛇尾的无疑就是智渊身边的那只蛇女。 也就是说…… “智渊先生身边的那只鬼是在……是在帮我们吗？”谭影的声音也很是诧异。 苏白也仔细观察了其他鬼物的状态，无论是矮得几乎看不见的小安、闻雯的那个“鬼妈妈”、黎斐文的那只三头犬和其它准备来大堂寻“宝”的鬼物都试图从紧紧缠着它们的蛇尾中挣脱出来。 只可惜，那条蛇尾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束缚着那些鬼物，而是还存在着某种阻止它们挣脱的力量，让那些鬼物怎么都无法挣脱开。 “没有伤害到那些‘家人’，但是让那些‘家人’无法行动了吗？”池彦的语气也很意外，他甚至可以看见拥有最小体型的鬼婴都无法摆脱蛇尾的束缚，被捆在那里哇哇大哭着。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闻雯的小脑壳一时也转不过来，不过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似地看向刚才突然发言的智渊大叔。 其他玩家也都向着智渊的方向看了过来，毕竟他们都还不至于忘记那只蛇女是智渊的“家人”。 “小妹妹。”智渊低头看向闻雯，“你的记忆力很好，那你还记得进入游戏时管理员说的第一条规则是什么吗？” “本旅馆将为客人们提供一周时间休闲愉快的入住体验和特别活动，但本旅馆为家庭旅馆，请勿单独持票入住参加活动。”闻雯下意识地将第一条规则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复述完之后却还是很困惑，像是不能将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和这条规则联系在一起。 “我在游戏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迷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时候就想办法干掉了出现在我身边的鬼物。”智渊面无表情地说出了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黎斐文揉了揉眉心，“但是……” “请勿在本旅馆内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任何伤害。若持票者的家人在旅馆内受伤，持票者将失去活动资格……这是管理员告诉我们的第二条规则。”智渊的语调十分平稳，“所以并没有规则规定我们不能在旅馆外对那些东西造成伤害，不是吗？” “但是第一条规则规定我们玩家不能单独入住旅馆。”智渊继续说道，“所以我就为自己又找了一位‘家人’。” 智渊的目光看向那条束缚着鬼物们的蛇尾。 “蛇女的名字叫做小青，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座旅馆为我们准备的鬼物之一，而是我的伙伴。”智渊冷着脸说着又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小青陪在我身边很久了，说她是我的家人也绝对算得上遵守规则。” 苏白很佩服智渊，不只是因为他想到了从一开始就将“家人”掉包成自己的伙伴，更是因为这一世的苏白习惯了去依赖厉鬼拼图，好像已经很少像人类那样努力地去思考去挣扎过了。 “另外，我还想提醒一下各位这次游戏与其它噩梦游戏不同的地方。”智渊又提了一句。 第408章 智渊的身份 “小青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各位还是尽快恢复些力气比较好。”智渊看了一眼被蛇尾紧紧束缚着的那些鬼物，“如果各位没有像我一样察觉到这场游戏与以往不同的地方，我还是希望站在这里的两位队友能够拿出一些值得他人信任的底牌。” “智渊先生，您的确很厉害。”梁语燕之前因为智渊只说不做的行为，而对这位带着眼镜的冷眼男人颇有微词，不过看到智渊从一开始就埋下的底牌之后，梁语燕看向智渊的眼神也有了一些变化。 “但那边那个穿着斗篷的也就算了，为什么您会笃定苏白藏着什么底牌呢？”梁语燕现在对苏白也是有些好感的，“苏白很早就唤出了这只黑犬，后来那些鬼物靠近的时候，他也毫不掩饰地让黑犬展露真正的样子，甚至还唤出了一些……半透明的小猫。就算苏白并没有详细介绍自己的能力，应该也不难猜到他的能力是什么啊？” 一旁的谭影和黎斐文也点了点头。 苏白之前让黑犬变大以及唤出猫灵的时候，他们并不是不吃惊，只是当时并没有什么机会让他们表现自己的吃惊，他们只是能够感受到苏白和他们一样为了从诡异之物手中逃脱做了很多事情。 就算苏白真的还有什么底牌，苏白也已经做了一个优秀的同伴该做的事情。 智渊也在这个时候迈步走到了苏白的身边，然后在苏白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苏白先生，您听说过赤流这个暗号吗？” “赤流？” 苏白记忆中的“赤流”可不是什么暗号，而是那个在镜子公寓的深处等待了爱人漫长岁月的诡异之物，曾经的血族遗族。而且当时进入镜子公寓深处的最后就只剩下苏白和风铃两个人，也只有他和风铃从镜鬼的口中得知了“赤流”这个名字。 如果智渊将“赤流”作为暗号的话，那必然是有人将这个名字告知于他。 那个人自然就是…… “您不需要回答什么，但如果您知道这个暗号，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敌人。”智渊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观察着苏白脸上的表情变化。 风铃，无名会。 苏白的脑海中早就已经浮现出了那位控制火焰的不死鸟小姐。 不过表面上苏白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就好像是听说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词一样。 毫无疑问，能够将“赤流”作为他们之间暗号的人就只有无名会的风铃，而能够让风铃告知这个“暗号”的，应该是她在无名会中的亲信，也可以算是无名会这个神秘组织的核心。 出于某种目的，风铃将“苏白”这个名字甚至其它信息告知了身边的亲信，并且给予了他们一个可以在苏白面前证明身份的暗号。 也许正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苏白”这个名字，智渊才会在听见苏白的名字之后对他多加关注，几次投来有些古怪的审视目光。 虽然苏白上一世并没有听说过“智渊”这个名字，但那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噩梦世界生死无常，人类的出现和离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有的人是永远地离开了，也很难在噩梦世界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 “抱歉，我不太了解暗号。”苏白回应的时候并没有像智渊那样轻声，而是用在场其他玩家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但如果智渊先生您的目的是想要提前结束这场比赛，那么我会很乐意提供帮助。” 苏白没有兴趣和无名会的成员对什么暗号，但他并不讨厌风铃，也不讨厌无名会，所以态度上还是放软了一些。 “我的能力在这场游戏里很难发挥作用。”就连一直沉默着从不主动站出来做些什么的巫珩，在苏白说完之后竟然也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我能够做的。” 巫珩说完就从斗篷里找出了一根让苏白觉得非常眼熟的白色绳子，虽然巫珩拿出的绳子只是短短一截，但还是让苏白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用来系住头发的绳子——幺给他的那根绳子。 在玩家们的注视下，巫珩俯下身将那根绳子扎在了梁语燕准备使用的那第二个稻草人的脖子上。在场的玩家中，可能就只有苏白能够察觉到那根绳子里蕴藏着的比在场其他玩家都要多得多的红月的力量。 也正是在红月力量的影响下，那个原本看着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稻草人竟然顷刻间就变大了一圈，稻草人的用料和工艺看着都比之前更为扎实和精细了。 虽然梁语燕刚才已经在第二个稻草人头顶上了滴了血，但一直都还在尝试着让那个稻草人动起来，且还没有什么显着的效果。 不过就在那根白色绳子扎在稻草人的脖子上之后，原本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的小稻草人竟然瞬间蹦了起来，时不时动动左腿动动右腿，再摆摆手摇摇头，就像是在初次认识自己的新身体一样。 “这个稻草人活过来了吗？”闻雯小姑娘很好奇地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只稻草人。 “不，并没有。”说话的人是梁语燕，“我刚才也以为巫珩先生的能力是用那根绳子来控制我的稻草人，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我和稻草人之间的联系反而变得非常紧密，刚才那个稻草人动起来的时候就是我在控制。” “我控制第一个稻草人的时候，虽然能够命令他做一些事情，但偶尔还是会有一种脱轨的感觉，只能隐约知道它到了某个地方，无法确定它到底在做些什么。”梁语燕说着，看向自己的双手，“但现在这个稻草人就好像是我的双手双脚的延伸一样。” “我现在不仅可以给他下达命令，甚至能够让它像一个分身那样完完全全受到我的控制。我甚至觉得，只要我的能力再向前走一步，我就可以进入它的身体，享受它的视野……” 说到这里，梁语燕突然觉得有些可惜：“我应该准备一个比这大得多的人偶……” “巫珩先生，您的能力太厉害了，厉害得让我都有些不敢使用这个稻草人，毕竟这都变得不像是我能够拥有的能力了。”梁语燕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控制稻草人做出各种动作。 “一根绳子并不会改变你的能力。”藏在斗篷下面的巫珩难得说这么多话，“这根绳子就好像是在你和稻草人之间架了一座桥。就算没有这座桥，你也可以通过游泳或者绕路的方式到达变，而有了这座桥之后就能让你过河的过程变得更快。” “所以你现在对这个稻草人的控制程度，就是将来……或者说不久之后你的能力能够达到的强度。” “谢谢。”梁语燕真诚地向巫珩道谢。 这会儿，虽然巫珩并没有像智渊说的那样拿出自己的全部底牌，但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藏在斗篷下面的人并非故作神秘，而是真的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能力。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这场游戏和别的游戏到底有什么不同？”谭影这会儿也恢复了些力气，认真询问智渊。 第409章 控制能力玩家 “其实大家或多或少应该都察觉到了一些。”智渊这才点头说道，“在我们这些玩家当中，除了还没有变异出能力的小姑娘之外，拥有控制能力的玩家实在太多了。无论时间长短和方式，大家似乎或多或少都拥有控制或者操控方面的能力。” 智渊的话，也算是将玩家们内心深处原本小小的疑惑拿到了明面上来讨论。 从谭影到池彦再到艾青都拥有控制他人甚至诡异之物的能力，虽然时间长短不一，但的确是如此。而智渊以及苏白明面上的能力都是可以操纵一个或多个诡异之物。而梁语燕、黎斐文和柳咏志分别能够对稻草人、岩石和空间内声音进行控制。 再加上巫珩之前对梁语燕那只稻草人所做的事情，也很容易让别人将他和操控人偶之类的能力联系在一起，但记忆好的玩家可能也会记得之前巫珩介绍自己能力的时候曾经说过他的身体是特殊的。 当时很多人都将巫珩当成了普通的身体强化者，毕竟噩梦世界有很多玩家都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走上身体强化的道路，平日里和其他玩家组队的时候，也总觉得自己比拥有千奇百怪特殊能力的玩家低了一等，所以很多时候都不会详细介绍自己的能力。 而在苏白看来，他和巫珩可能原本就是这场游戏中的两个意外因素。 如果把他们这两个意外因素去除的话，智渊的说法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以前我们参加各种噩梦游戏的时候，队伍里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不同能力的玩家，但是在这场游戏中绝大部分的玩家却都拥有控制和操控的能力。”智渊略带思索地又强调了一遍，“也许这是一个巧合，但是通过昨天和今天的游戏大家应该都能够感觉到，控制能力确实是现在我们能够想到的通关方法。” “在我们无法伤害它们，也必须不让它们受到伤害的情况下，用控制能力来控制住‘家人’的行动，并尽可能地在游戏中拖延时间必然是当下的最优解。” “在力量没有耗尽的情况下，我们队伍中拥有控制和操控能力的玩家可以想出很多种不同的花样来拖延游戏时间，在各位拿出底牌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智渊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苏白和巫珩的方向，像是在示意，也像是在恳求这两位务必在之后的游戏过程中使用全力。 “就好像那边那位现在可能没有什么心情听我说废话的艾青小哥。”智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艾青，那个男生蜷缩着蹲在角落里，仿佛已经与外界隔绝，“他的能力是和人亲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能够用声音对他人进行控制吧？” “据我所知……再加上我身边一些朋友的统计和研究，玩家所拥有的能力确实可以用来对付其他玩家，但必然也能够对诡异之物有效，也必然能够在噩梦游戏中发挥一定的作用。也就是说比起黎斐文，这位艾青小哥更应该控制的是一直都紧紧贴着他的那只鬼物，那应该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可能是因为恐惧，这位艾青小哥似乎放弃了这个方向，着实是有些可惜。”智渊摇了摇头，“毕竟能力在噩梦游戏中甚至比我们的双手更像是我们的双手，我们必须对自己能力能够做的事情有足够的了解才行。” “总而言之，这场游戏在我看来与其说这是一场普通的噩梦游戏，不如说更像是一场为控制能力玩家专门准备的能力特训场。似乎只有我们将自己的控制能力发挥至极致才能够顺利通关游戏。” 智渊总算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所以我就在猜想……如果我们真的想要提前离开这场游戏，破解之法会不会也和我们的能力有关？” “智渊先生，您说的这些很有道理，我们这么多控制能力的玩家聚在一起确实很奇怪，但无论是控制这个旅馆的墙壁地面还是那些‘家人’，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怎么才能够提前结束游戏？”谭影思忖片刻之后，表情还是有些费解。 “其实我们也不用那么着急提前结束游戏，像现在一样用控制能力拖延游戏时间应该可以支撑到游戏结束吧？”黎斐文很是理想化地说道。 “不可能。”智渊和池彦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不是智渊先生出手，我们可能连下午的游戏都无法顺利过关。”池彦看了一眼努力束缚着鬼物的蛇尾，可以看得出蛇尾上的力气已经十分紧绷，仿佛随时都可能脱力，“等到第六天第七天……甚至第三天的游戏可能都是我们根本无法完成的难度。” 一时间，玩家们也都无奈地沉默了下来。 旁边的梁语燕也一脸思索地停下了对第二个稻草人的控制。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傀儡师大人。”苏白这会儿就站在巫珩的身边……或者说，很多时候苏白一转头就能看见巫珩悄然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有试过用这种白线制作成缠线的诅咒娃娃吗？或者有尝试过制作和真人一模一样的偶人吗？” 苏白的声音放得很轻，但他有把握这个叫巫珩的男人能够听见。 “其实我一直想问……”还没等巫珩说些什么，站在旁边的谭影倒是注意到了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难道苏白你其实之前就和巫珩认识？之前我在房间里看见你们拉着手不放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 听到谭影说的话之后，其他玩家看向苏白和巫珩的目光多了一丝古怪。 “苏白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想法？”智渊倒是并不在意苏白和巫珩之间的关系，看着好像很希望能够从苏白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意见。 “我……” 还没等苏白说些什么，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有这么多底牌，为什么之前不早点出手？” 第410章 上半场结束 “你们既然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帮我？！” “为什么？！” 蜷缩在角落里的艾青一次次地发出质问的声音，那质问声一次比一次激烈，像尖利的利刃刺破了寂静的空气。他的声音由低沉的质问逐渐变为绝望的嘶吼，最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为什么——！！” 艾青猛地转过身来，露出了他那张失去面部皮肤后血肉模糊的脸！ 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狰狞恐怖，皮肤被彻底剥离，只剩下鲜红的肌肉和交错的血管，像一张扭曲的地狱地图。血液顺着脸庞不断滴落，仿佛刚从炼狱中爬出的恶鬼。 “如果你们真的像你们自己说的那么好，那么想要齐心合力地通关游戏，为什么不救我？！” 艾青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绝望和愤怒，那种痛苦仿佛要将他彻底撕裂。他的脸本就已经恐怖至极，此刻因情绪的激动而变得更加狰狞。 即使在场的玩家都经历过不少噩梦游戏，见识过许多诡异之物，但像闻雯和梁语燕这样心脏还不够强大的玩家，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不敢直视艾青那张恐怖的脸。 “你本来可以没事，我们本来可以帮你，是你自己干扰了谭影他们的计划，才导致我们最后谁都没有来得及出手，不是吗？”智渊看向艾青的时候，目光倒是非常平静，毕竟他的能力就是和诡异之物朝夕相处。 “那么那个姓柳的人呢？”艾青一只手试图遮掩自己血肉模糊的脸，另一只手则是指向躺在地上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柳咏志，“他被夺走手臂的时候，你们这些听起来很厉害的家伙不也是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吗？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这些竟然还想着团结在一起通关游戏？至少我和这个姓柳的不可能再相信你们了！” “柳咏志手臂被夺走的时候，如果大家不顾危险竭尽全力的话确实可以做些什么，但前提是他值得我们为此竭尽全力吗？”说话的是池彦。 “什么意思？都是参加同一场游戏的玩家，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看谁值得救，谁不值得救吗？”艾青的声音尖利得歇斯底里，“别忘了柳咏志曾经几次用能力帮助我们隔绝声音！” “哪怕他是一个骗子，甚至人贩子？”池彦反问艾青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苏白。 “什么意思？”如果艾青的脸没有被夺走，也许能够看见他脸上困惑的表情。 “昨天参加游戏的时候，我、苏白还有这个柳咏志藏在了同一个房间里。”池彦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时候柳咏志不断暗示我们他是无名会的人，而且还是有话语权的核心成员。然后，柳咏志在完全不了解我们能力的情况下，就保证能够让我们加入无名会，甚至拿出了有特殊力量的契约书作为‘卖身契’，很迫切地想让我们签字。看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我和苏白都不是真的愣头青，他可能会强制让我们在契约上签字。” “我确实听说过无名会有一个叫柳咏志的人，这位柳先生的身形外貌和传闻中的那个人很像，也许他真的是无名会的人？”谭影有些不确定。 “那不如询问一下来自无名会的智渊先生怎么样？”苏白伸出手示意众人看向一旁的智渊。 “您不懂暗号，却知道我是无名会的人？”智渊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很快也明白了苏白的意思，转而就正色说道，“无名会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的证件，但如果各位愿意相信我的话……无名会确实有叫柳咏志的人，但绝对不是这位先生。” “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位先生就像池先生说的那样，是一个骗子甚至人贩子。”智渊叹了口气，“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冒用无名会核心成员的名字作恶了。” 智渊本可以靠着蛇女这张底牌继续将自己隐藏起来安全地通关游戏，却选择在他们几乎无计可施的时候出手，所以就算智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自己无名会成员的身份，谭影他们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去相信。 谭影还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然后说道：“之前我就和语燕说过，最近玩家论坛确实说一些不知名的队伍正在冒用大组织的名字欺骗新人，让他们签订近乎卖身的契约。选择签订契约的新人一去不复返，从此下落不明。甚至连一些拒绝签订契约的新人也失踪了，剩下的也都遭遇了攻击，并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放在了玩家论坛上。” “我也听说过这个消息，虹槐市的有关部门已经开始调查，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而分身乏术。”池彦的语气有些无奈，“虽然玩家论坛已经置顶了相关的提醒，但还有很多玩家特别是新人玩家并没有加入论坛。” “等那位柳先生醒来之后再好好问一问，如果其中真的有误会的话，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在下午的游戏中帮他找回被取走的手臂。”智渊看着昏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如果他真的图谋不轨，我作为无名会的一员也必须用尽手段来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时间差不多了。”黎斐文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如果上午的游戏时间结束时，那些鬼物都没有找到‘珍宝’，下午的游戏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我们必须再进行进一步的计划。” “就这样吗？那我呢？我怎么办！”一旁的艾青这会儿变得更加崩溃了。 “如果我的脸找不回来了呢？我该怎么办？！”艾青双手掩面，声音充满绝望，像是在向其他玩家呼喊，也像是在向自己呐喊。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瞬间崩塌。 “我这里有治疗的特殊伤药，虽然没办法让你的脸变回原来的样子，但至少不会让你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谭影语气中带着无奈，但她不得不告诉艾青最后的办法。 “这还有什么意义……” 艾青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混杂在血迹中，显得更加凄惨。 “崩溃和哭诉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谭影面带无奈，但还是语气平静地说道，“要么就此放弃，要么挣扎着活下去，身处噩梦世界根本没有那么多选项，不是吗？” 梁语燕他们都静静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痛哭的艾青，仿佛能够看到在红月下的某个未来，甚至下一秒他们也会陷入同样的绝境，但他们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苏白也是这样，明明重生一世他比起普通玩家有了太多优势，但是出现在他前方的谜团却越来越多，未来也越来越茫茫。即使如此，他也只剩下前路。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背后并不只是绝路，还有厉鬼拼图，还有很多一直陪伴着他的真正的家人们。 “叮铃——”上午游戏结束的铃声被敲响了。 第411章 破局 「请各位客人注意……」 缺了一块脑壳的女服务员的声音在楼梯口处欲言又止，毕竟一众鬼物现在还被智渊的蛇女困在那里，玩家们根本就看不见那个女服务员的身影。 “小青。” 智渊喊了一声蛇女的名字，一直努力束缚着那些鬼物的青色蛇尾这才慢慢松开，绕了一圈之后消失不见。那些鬼物“家人”们被困住的时候，口中怨毒的话语一直都没有停下，特别是谭影的那对“父母”，对“女儿”的咒骂声极为刺耳，也亏得谭影心理素质不错才能努力将其忽略。 窥伺着苏白鲜血的那只小鬼也是一脸怨念，池彦惦记的小鬼婴也啪得一下掉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如果不是那只鬼婴全身上下诡异的血丝如同触手一般开始向四周蔓延，它看起来真的像是个被父亲抛弃的普通婴孩。 不过无论这些鬼物多么气愤自己失去了夺取“珍宝”的机会，碍于玩家和“家人”都必须遵守的规则，它们并没有在游戏结束后愤怒地冲向大堂里的玩家，而是暴躁或怨气十足地转身向二楼走去。 「请各位客人注意……」拿着铃铛的那位女服务员的身影这才出现在楼梯的位置，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木木地说道，「二楼及以上楼层为藏宝区域，所以在下午寻宝游戏开始前，请各位持卡的客人留在一楼不要走动。中午时间也请各位持卡者单独用餐，不得打扰‘家人’们的私密时间。」 没有感情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女服务员的身影也跟着去了楼上。 「嘶嘶——」 一条细细的青色小蛇也在这个时候从楼梯口一路游到了智渊的身边，在其他玩家的面前缠上智渊的小腿，一路丝滑的游到了智渊的手臂上。 “小青是很厉害的诡异，但很可惜下达命令的我能力不足，每次她使用能力之后我和她都会变得很累。”智渊伸出另一只手抚过青蛇的身体，从之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心疼。 “看起来为了游戏顺利进行，这家旅馆还是做出了一些变化。”苏白也拍了拍身边诡犬小黑的身体，让小黑巨大的身体瞬间变回了幼犬的样子，“按照之前宣布的游戏规则，藏宝的时间应该就只有刚才的一个小时而已。但因为智渊先生的出手，一些鬼物都还没来得及将‘珍宝’藏起来，接下来的时间这座旅馆应该会让那些鬼物继续寻找‘珍宝’吧？” “难道那些鬼物还会继续攻击我们？”梁语燕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应该不会。”智渊很快摇了摇头，“刚才那个服务员所说的话已经将鬼物和我们分隔开了，在下午的游戏开始之前我们会留在一楼，而那些鬼物则会停留在二楼以上的区域。那些鬼物一向遵守规则，应该不会在规定之外的时间靠近。” “不过大家还是保持警惕。”原本一直好好站着的智渊，突然就原地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第一次露出了疲力的表情，“哪怕意外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当百分之一可能性的意外到来的时候，我们刚才耗尽的精力可能都还没来得及恢复。” “智渊先生。”苏白突然想到些什么，转身询问智渊，“这座旅馆中的鬼物都非常遵守游戏规则，而且似乎非常了解这些游戏的流程，就好像我们并不是这座旅馆接待的第一波客人一样，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在这种游戏一个接一个如同程序那样稳定进行着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和鬼物一样按部就班地参加那些活动，很难提前打破这场噩梦游戏。” “而噩梦游戏的难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恐怖，到最后甚至会到无解的程度。”智渊对此也非常清楚。 “如果想要中断稳定运行的程序，也许我们应该按下暂停键，或者用一些别的方法来让整个程序或者说流程无法继续下去。”苏白肯定地说道，“如果不愿意赌游戏难度的话，我们就必须在明天的游戏开始前，想办法让明天的游戏无法开始。” “让游戏无法开始？这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吗？”黎斐文也皱眉陷入苦思。 “那我们就要回忆一下，每次游戏开始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苏白引导着说道。 “是服务员！”一旁的闻雯小姑娘马上睁大眼睛高高举起手回答问题，“每次游戏开始之前都会有服务员给我们写着游戏规则的卡片！” “我们要拒绝从服务员手中接下卡片吗？”谭影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很快又觉得不妥，“但是管理员的规则中说过，一旦我们缺席两场游戏，就会失去游戏资格，被赶出这座旅馆。就算我们可以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缺席一场游戏，下一场游戏我们还是得继续参加。”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不参加游戏的话，事情可能会不一样。”苏白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整个人站在那里都变亮了，“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刚才这座旅馆为了让游戏继续进行下去而修改了规则。也就是说，这座旅馆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并不是杀死我们，也不是替那些鬼物实现心愿，而是让游戏能够顺利进行。” “但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拒绝参加游戏，游戏又该如何进行下去？”苏白摊了摊手，“而且想要拒绝游戏的话，我们能做的不只是拒收那张卡片，还可以让那几个服务员连规则卡片都拿不出来，毕竟这次的游戏是控制能力的玩家专场，不是吗？” “如果游戏无法进行下去，这座旅馆绝对不会作壁上观，绝对会插手做些什么，就好像刚才这座旅馆为了游戏顺利进行而恢复了被黎先生拆除的楼梯一样。”智渊还是有些担心，“事情可能会变得一团糟。” “这场游戏里最可怕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让一切都有条有理地如同程序一般进行下去。”苏白看起来却并不担心，“如果这场游戏迎来一团糟的局面，也许也正是我们可以放开手去做的时候。” 说着，苏白虽然依旧面带微笑，却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对众人说道：“只要拒绝参加下一个游戏，只要没有那一个个家庭活动的众多规则束缚，就算伤害了‘家人’会被赶出旅馆又怎么样？只要在被赶出旅馆之前……将所有的诡异之物都解决掉不就行了？” 苏白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只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出来。 只要所有玩家都参与到计划中来，只要让这个有条有理的游戏变成一团乱麻，他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第412章 准备反击 “是时候大闹一场了。”苏白的外表和脸上的表情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温和，但说出的话在其他人听来却有些疯狂。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情。”谭影听着苏白说话的时候有些意外甚至吃惊，但听完苏白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明朗，似乎已经想明白了苏白想要做的事情，“一个是所有人都必须拒绝参加明天的游戏，另一个则是要让明天的状况变得越糟糕越好。” “没错，如果状况能够糟糕到连那些服务员都怒而攻击我们的话，也许就是我们提前结束游戏的最好的机会了。”苏白说着，转头正好和一旁的智渊对视上，“进入旅馆之后，每一次的游戏规则、游戏开始、游戏结束甚至通关失败的情况都是用服务员和卡片这样原始的方法来进行通知的，这座旅馆中规则的实施必然存在着滞后性，只要控制住服务员的行为，我们就能够在被告知失去游戏规则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会不会有些太赌了？”黎斐文虽然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有些轻佻，但这会儿看起来却并不是那种十分敢拼的性格。 “也不算赌吧。”苏白找了附近的长凳坐下，“我们的目的是通过拒绝参加游戏，来让下一次游戏无法进行下去，导致旅馆原本稳定运行的程序出现故障和混乱。但在最初给出的规则中，我们被允许缺席一次活动，不是吗？规则中也没有禁止我们所有人都拒绝参加活动，不是吗？这样算来，我们既不需要违反规则，又能够让家庭特别活动的运作出‘故障’，是不是值得一试？” “我同意。”智渊马上点头，“机会不存在于循规蹈矩中，而是存在于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中。” “循规蹈矩的结果，就是我们可能会倒在明天或后天的游戏中，看起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谭影也点了头，“我也同意苏白的想法。” “刚才的游戏中，如果不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话，我可能早就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所以通关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黎斐文叹了口气，“与其止步不前，等待绝境到来，不如放手一搏。” “我听大家的。”闻雯小姑娘只是能力都还没有正式形成的新人玩家，想来也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多，“而且我觉得苏白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 “我也同意。”池彦举起手，很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谭影姐觉得可行的话，我也没有意见。”梁语燕紧跟着点头，“我们的脑袋都已经系在绳子上了，怎么都得挣扎一下才行。” 除去崩溃中的艾青和依旧在昏迷的柳咏志，在场的人中只剩下巫珩没有表达自己意见，也使得其他人都看向那个依旧藏在斗篷下的身影。 “无论你们想要做什么……”巫珩发出的声音依旧十分沙哑，却显然正看着苏白的方向，“只要是他说出口的事情，我就会照做。” “……”谭影默默地看着巫珩，口中忍不住轻声念叨，“就说你们之间有点什么。” ……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众人意见差不多达成一致的时候，一旁躺在地上的柳咏志也正巧悠悠转醒。 “我是睡着了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噩梦。”因为“珍宝”被夺走并不会造成多大的痛苦，所以醒来的柳咏志很可能将手臂被夺走的遭遇当成了梦。 “我梦见那些鬼东西砍了我的手臂，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全身除了右边的手臂哪儿都痛。”柳咏志的脸上满是费解的表情。 “咳咳。”谭影侧过头咳嗽了几声。 其他人也憋着，有些不敢直接告诉柳咏志事情的真相。 很明显，柳咏志会觉得自己全身疼，是因为在刚才的游戏中他整个人被谭影的影子从二楼拽到四楼，又从四楼直接拽到一楼，虽然谭影和苏白已经尽全力减轻了力道，但昏迷中的柳咏志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摔了个严严实实。 至于为什么右边的手臂不疼…… 可能是因为右边的手臂已经没有了吧。 “柳先生，你需要平静下来。”谭影尽量放轻了语气，“那个可能并不是梦，你也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上午的游戏已经告一段落了。” 柳咏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哆哆嗦嗦地不愿意看向自己右边的手臂。 苏白自认一向是个很贴心的人，为了让柳咏志不因为失去手臂而感到痛苦，为了将柳咏志的注意力从失去手臂这件事情上转移开，苏白贴心地笑着向他询问—— “柳先生，不如先来聊一下您冒充无名会成员，试图让我们签下卖身契这件事情，怎么样？” “……”柳咏志刚才还是颤抖的身体瞬间就不抖了，显然苏白的问题很具有疗效。 “你，你在说什么？”柳咏志的嘴角抽搐着，“我，我好像有点听不懂。” 果然，柳咏志如同苏白所希望的那样暂时忘记了失去右手臂的痛苦，也算是没有辜负苏白的一番“好意”。 “午饭时间还没有到。”池彦也随之向柳咏志伸出了手，“我们有的是时间听柳先生慢慢说。” 很快柳咏志就体会到了熟悉的感觉，和昨天被困在旅馆房间里的时候一样，柳咏志再次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只不过，上一次池彦控制柳咏志的身体是为了保护他，而这一次显然不是。 “咳。”而且这一次，柳咏志的嘴巴还可以发出声音。 “柳先生应该还是有一点想要拿回自己右手臂的想法吧？”苏白的笑容依旧亲切，“那最好还是在下午的游戏开始之前解开大家对您身份的疑惑，你觉得呢？” 柳咏志的脸变得刷白，这是池彦的能力无法控制的，也显然并不是因为失去右手臂而感觉到的疼痛。 “别拖拖拉拉的，快说！”梁语燕忍不住怒斥出声。 第413章 最低等契约 为了逼柳咏志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来历，池彦又将柳咏志对自己身份来历编故事的事情告诉了谭影和智渊他们。 毕竟从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开始，柳咏志就开始塑造一个来自清柳市的爱家庭爱妻子爱孩子的好男人形象，但他却根本就不知道清柳市现在正处于非常糟糕的情况，至少在他们进入游戏的这个时间节点，柳咏志根本不可能带着家人出来旅行。 “清柳市好像是有什么疾病？我进入游戏之前看到网上吵得厉害，但那些信息骂骂咧咧的杂乱的很，还很快就被封禁，我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清柳市出现了很糟糕的情况。”谭影想了想，“按照网络上的热度，但凡是上过网的人都会察觉到清柳市的不对劲，不至于编排这样有漏洞的谎言。” 不上网的苏白同学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虽然池彦应该和虹槐市的有关部门有点关系，但毕竟不是官方小队的成员，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名誉被影响的无名会成员智渊之外，都没有义务调查玩家失踪的真相。 但也许是希望接下来的行动不会被来历不明的人中途使绊子，所有人还是围堵着柳咏志，想要把他伪装的外壳一片片地全部都扒干净。 不过即使如此，就算柳咏志已经被逼到了“死路”，满头冒汗的样子也已经告诉其他人这个男人肯定是在说谎，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也可能是不敢说。 “所以他之后又说自己是无名会的成员，毕竟无名会的绝大部分成员都驻扎在噩梦世界，很少主动去了解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池彦看了一眼旁边的智渊，“看他之后先是暗示自己身属无名会，又说无名会正在大量扩招，又拿出了可疑契约这样一串丝滑的连招，我都开始怀疑清柳市的破绽是他自己故意暴露出来的。” “柳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黎斐文伸出的右手臂上还有薄薄的一层岩土，他直接将右手搭在了柳咏志的肩膀上，“我们这里这么多控制能力的玩家，他们的能力可不只是能控制敌人，还能控制不听话的队友。” 说话间，一层坚硬的岩土瞬间包裹住柳咏志的肩膀和脖颈，甚至还在一路向上，眨眼间就覆盖住了柳咏志的嘴巴和鼻子，那种被岩土包裹着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依旧被池彦控制着身体的柳咏志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不过下一秒，黎斐文就将岩土收了回去，让柳咏志大口呼吸了起来。 “确实，毕竟这场游戏的规则中没有不能伤害玩家这一条，不是吗？”苏白试图用充满亲和力的笑容来安慰一脸惊恐地柳咏志，“当然，只要柳先生能为我们解惑，相信我们也不会让柳先生就这么站在这里错过下午拿回自己手臂的机会的。” 苏白的“亲和力”和“安慰”很快就有了效果，柳咏志很是惊慌地吞咽了几次之后，最终哭丧着一张脸，语气痛苦地说道：“各位大哥大姐，真的不是我不愿意说，我也和那些人签订了契约啊！每次我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的时候，我的脑子会像是被烟花炸了一样疼死过去。一秒两秒还好，如果再久一些的话，就从来没有人能从那种痛苦中挺过来了，甚至有人直接就没了小命。” “……” 柳咏志的答案倒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很显然，虽然柳咏志谎称自己是无名会的核心成员，但他真实的身份也只是一个被派出来骗人的小喽啰罢了。他身后的人或者组织既然知道用契约去坑骗新人，自然也会让出来牵线的柳咏志签订保密的契约。 这个时候，站在苏白身边的巫珩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点了一下被定在那里的柳咏志的眉心。 苏白大概能够猜到巫珩做了些什么，不过这次苏白又一次注意到了巫珩的手。苏白还记得之前巫珩抓住他手的时候，那只手的温度冰冷得不像活人，这会儿巫珩再一次伸出手，苏白察觉到他手指的关节有些僵硬，给人的感觉更不像是活人了，甚至也不像是诡异。 “现在可以说了。”巫珩沙哑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 虽然不知道巫珩刚才做了什么，不过听巫珩理所当然的语气，其他玩家也能够察觉到巫珩应该是做了一些能够让柳咏志说出实情的手脚。 柳咏志看着有些怀疑，但巫珩的语气太过于有把握，他只能将信将疑地尝试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只知道……” 柳咏志诧异地发现自己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他竟然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而谭影他们也从柳咏志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与失踪玩家有关的信息。 柳咏志虽然在他的组织里只是个跑腿的，但因为他很听话，而且让很多新人玩家签订了契约，在那个什么组织里竟然也算是个销冠，很受上面的器重。用柳咏志的话说，他如果可以在这次噩梦游戏中再找两位玩家签订契约，他就可以“升职”，所以才能够知道一些其他小喽啰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说，那份契约确实是一份最低等的死契，但凡那些被忽悠的新人在那张该死的契约上签下字，其身份就相当于转变成了组织里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最低等奴隶，无论是柳咏志还是组织里的其他人都可以命令他们做任何事情。就算组织里的人直接砍掉那些新人奴隶的手臂，只要命令他们失去痛觉，那些新人甚至感觉不到手臂被砍断的痛苦。 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仿佛失去了“人类”这个身份，转而变成了一种“工具”，甚至是一种“材料”。 “但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你们到底要那些新人玩家去做什么？”谭影继续追问。 柳咏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上面并不需要他们去做什么，只是……需要他们的身体。” 第414章 又一个实验 按照柳咏志的说法，他刚进入游戏的时候说自己来自清柳市并不是随口胡诌，虽然他并不是清柳市人，在现实世界也没有关注到清柳市出现的问题，但编撰自己身份的时候第一个跳进他脑子的城市就是清柳市。 因为柳咏志知道，所有签了低等契约的玩家都被送去了清柳市。 “清柳市，那里的情况都糟糕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送人去清柳市？”谭影虽然也不知道清柳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可以察觉到那边的情况非常不妙。 “说真的，那就是我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了。”柳咏志顿了顿，“但我知道，那些新人应该还没有死……至少现在应该还没有死。” “我记得玩家失踪的事件是从两三个月前开始的，玩家论坛里也有失踪玩家的详细名单，但在一个月至少被卷入一次噩梦游戏的频率下，却没有玩家在噩梦世界见过那些失踪的玩家。虽然官方已经在关注这件事情，但因为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猜测这些玩家要么在现实世界遇到了问题，要么在噩梦世界的游戏里全员覆灭。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还能活着吧？”池彦很奇怪为什么柳咏志会用这样确定的语气说那些失踪的玩家还活着。 “因为签订契约不止可以让那些玩家乖乖听话。”柳咏志说出了让其他玩家诧异的话语，“那些玩家签订的是最低等的契约，比他们等级高的人可以命令他们做任何事情，可以让他们去死，也可以让他们……不进入噩梦世界。” “怎么可能？”梁语燕和黎斐文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无论是在噩梦世界里挣扎了多久的玩家，无论这些玩家多么适应噩梦世界的月亮，无论这些玩家是否在红月下的游戏中如鱼得水……哪怕是苏白都曾经梦想过有一天可以结束“玩家”这个身份，可以结束噩梦世界的生活。 所以当玩家听说柳咏志身后的人竟然可以命令签订契约的人不进入噩梦游戏之后，玩家们的表情都是震惊的，种种纷乱的思绪都化作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倒是站在一旁的苏白表情依旧平静。 苏白了解低级契约，也知道那张简单的契约纸能够做些什么，但也很清楚这种契约被万人唾弃的各种糟糕之处。 逃离噩梦世界？ 在苏白的记忆中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谭影他们在听到柳咏志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显得很激动，就连一旁沉默崩溃着的艾青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各位不要想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连柳咏志的脸上都出现了恐惧的表情，“我听说那些签了低等契约的人，都被带去清柳市做实验了，而且是几个月内不能被中断的实验，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些玩家中途跑到噩梦世界去。” 柳咏志说的话，就好像对于那些玩家来说，噩梦世界反倒成为了一个“避难所”。 “我听上面的人说，虽然签订低等契约之后，上面的人能够在‘实验体’……也就是那些签订契约的玩家快要被拉进噩梦游戏的时候将他们直接拽回来，但之后那些‘实验体’的身体情况就会变得非常虚弱，会高烧，会吐血，甚至会生重病，就好像他们的身体状态在被拽回来的瞬间老了二十岁。” “上面的人曾经笑着说过，将那些‘实验体’从噩梦游戏拽回来的代价，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力。” “所以虽然那些‘实验体’现在可能还活着，但如果实验继续进行下去，如果再把他们从噩梦游戏拽回来几次，他们应该……” 柳咏志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此刻，现实世界的某个地方……或者说清柳市的某个地方正“囚禁”了一批签下低等契约的玩家。某个组织为了用这群玩家做实验而强行阻止他们进入噩梦游戏。更恐怖的是，一次次逃离噩梦游戏的代价就是这批玩家生命的流逝，如果让事情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所有的“实验体”都会死。 更不要说，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实验背后还藏着什么。 “清柳市现在的糟糕情况不会和这个‘实验’有关吧？”说实话现在苏白一听见“实验”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疼，想到了高处那些眼睛进行着的和人鱼有关的实验，然后又想起了洛丽玛丝大酒店里那个恶心的实验。 也许是因为太过巧合，苏白怎么想都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可能也和人鱼族有关。 这个种族……难道就遇不到半件好事吗？！ “啊？”柳咏志听到苏白的话后却有些茫然，“之前池先生不是说清柳市出现了传染病吗？我们上面的人也没说‘实验体’变成怪物，就说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应该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苏白倒是并不意外柳咏志说的话，毕竟之前池彦在旅馆客房里讲述清柳市发生的事情时，柳咏志的表现和他一样吃惊，那样的吃惊并不是柳咏志糟糕的演技可以表现出来的。 不过苏白也并不觉得实验和清柳市的怪物感染之间真的没有关系，只是认为以柳咏志的身份很可能还不知道背后的更多真相。 “传染病？怪物？”其他玩家也受到了惊吓。 “看来柳先生也不知道更多事情了。”池彦也能看出来柳咏志确实知道的不多，能够说出清柳市和失踪玩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是非常关键的信息了，“我们现在还是自身难保，管不了其他人的生死。如果我们能够顺利通关回到现实世界，我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有关部门。” 其他玩家也被迫平静了下来，虽然接收到了很多信息，但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先努力活着比较重要。 “所以借用我们组织的名义欺骗新人，对柳先生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智渊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在看向蛇女以及牵扯到无名会的时候却会有表情的变化，想来也只是感情不外露，并非真正的冷漠，“我也会和首领提及这件事情，虽然我们是被无缘无故牵连，但既然已经被牵连，我们也必然会做些什么。” “现实世界……”智渊看着也有些头疼，毕竟无名会里绝大部分都是已经舍弃了现实世界生活的人。 第415章 解除契约的方法 了解完柳咏志的情况之后，池彦也松开了对他的控制，一是要节省自己的力气，二是柳咏志的能力一时间也不具备太大的危害性。 身体行动恢复了自由之后，柳咏志在其他玩家的目光下也不敢在说什么，直接一个人去了大堂的角落里，和另一边的艾青一样游离在队伍之外。当然，区别是陷入自我痛苦的艾青主动隔绝了其他人，而柳咏志则是被其他人隔绝了。 等柳咏志走开之后，苏白看了一眼随时随刻都会出现在他身边的巫珩，低声问了一句：“刚才柳咏志没有被契约反噬，难道你真的解除了他的契约？” 闻雯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也许是听力比较好，她听到苏白的询问之后，一双大眼睛也好奇地望向穿着斗篷的巫珩。 “没有。”巫珩将沙哑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暂时将他身体里契约的力量冻住了，但冰块总有融化的时候，等完全融化之后，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不错。”苏白心情舒畅地夸奖了一句。 虽然柳咏志现在的身份是他们的队友，但在柳咏志竭尽全力轻描淡写的描述中，还是可以听出来他曾经坑骗过可能他自己都数不清的新人玩家，这才让他获得了在那个组织里升职的机会。 所以无论柳咏志现在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多么弱势，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苏白知道巫珩很有可能拥有帮助别人解除契约禁锢的能力，但如果帮这样一个混蛋摆脱契约的话，苏白绝对会觉得很不愉快。 “不过，在你问我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会怎么做了。”巫珩用了肯定的语气，仿佛他了解苏白的程度，和苏白对他的认识一样深。 “我怎么会知道？”苏白却一脸没心没肺地笑着，“很多事情不好好说出口的话，还真指望别人能读懂你的眼神不成？” “不过……”苏白说着，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收敛起笑容说道，“巫先生能不能教我那种将契约禁锢冻起来的方法？还是说普通人类不可能学会那种方法？” “你也不是普通人类。”巫珩倒是没有否认“普通人类不可能学会那种方法”这句话，“不过……你准备去那个叫清柳市的地方？” 苏白沉默了，但并没有否认。 在苏白的记忆中，上一世的清柳市虽然封锁了几条街道，而且有执法人员死在了小规模封锁的事件中，但是问题糟糕的情况根本就不能和这一世的清柳市相比。 上一世和这一世清柳市情况出现这么大差别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上一世清柳市出事的时候苏白还没有成为玩家，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清柳市的事件会与“玩家”以及“噩梦世界”有关，也许是因为苏白记错了事件，也许清柳市的“实验”和“传染病”都是在苏白成为玩家留在噩梦世界之后发生的…… 但是苏白也并不是不认识清柳市的玩家，如果上一世清柳市真的变成了池彦口中的“生化危机”，他应该能够听说些什么才对。 所以苏白刚才在听柳咏志说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他这一世做的某件事情，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清柳市的事件向着极为糟糕的情况发生变化？ 而引发了蝴蝶效应的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因为这一世的苏白参加了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那场游戏？ 毕竟池彦之前提起过，清柳市中被“感染”的病人身上出现了鱼鳞，而且身体强度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而柳咏志则是提到了一场正在清柳市展开的“实验”。 如果这两者之间不存在巧合，如果这两件事情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联系，那么在苏白记忆中能够将“鱼鳞”和“实验”结合在一起的事情就只有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那场游戏和苏玄的经历。 这两件事情中苏白的角色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苏玄的经历中，苏白只不过是一个过去故事的倾听者，倾听着苏玄讲述一段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的故事。所以就算有苏白的加入，他也无法改变那些被变成实验体的人鱼族一丝一毫的命运。 人鱼实验背后的那些存在……那些仿佛能够遥遥出现在噩梦世界夜空中的“眼睛”，与柳咏志那些恶人的位阶完全不同。 这样一来苏白免不得就会想到洛丽玛丝大酒店里发生的那场以“人类”为主导，以“长生不死”为目的的人鱼实验。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并没有听说过洛丽玛丝大酒店，可能是因为进入洛丽玛丝大酒店的玩家全军覆没，也可能是因为酒店里名为洛丽玛丝的人鱼在苏白他们进入酒店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路，就算苏白并没有让伽蓝和洛丽玛丝相认，那条人鱼应该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总之从苏白上一世的经历和见闻来看，上一世洛丽玛丝大酒店中的长生不死药应该也研究失败了，只是失败和结束的时间不明。 但不可否认，这一世苏白的出现让那一局游戏有了很多幸存者，甚至连那些被鱼肉改造过的怪人也在苏白力竭昏迷的时候失去了下落。 如果清柳市的情况真的和苏白引发的蝴蝶效应有关，哪怕苏白一向不过问他人事，也必须去清柳市确定一下。 为此，苏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包括向巫珩学习如何冻住……不，应该说是如何解除低等契约的糟糕禁锢。 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是…… 苏白觉得这家伙肯定会！ 想到这里，苏白的目光火热地盯着藏在斗篷下的那张脸，期待和求知欲几乎要炽热得让对方灼烧起来。 “咳咳。”巫珩像是经受不住一样移开了视线，“如果要解决的是低等契约的话，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循着力量的流动找到他们身体里的‘结’就可以了，契约力量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全身力量揪拧在一起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将他们的力量流动打了个乱七八糟的死结，要么将死结解开，要么将它冻住，要么将它……直接轰散就可以了。” “听起来确实不难。”苏白上一世学会了冥想，也学会了梳理身体中的力量流动，对巫珩说的内容并不陌生。 “对其他人类来说很难，但你可以。”巫珩对此显然十分肯定。 …… “谭影姐，他们好像真的有点什么。”一旁的梁语燕像是站在瓜田里一样，好奇地看着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苏白和巫珩。 第416章 确定目标 “所以只要找到他们身体里力量流动拧成结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契约禁锢所在的的地方，然后将其直接轰散开？”苏白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不过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到了清柳市再看。 原本苏白可以用柳咏志身体里的契约来做实验，不过考虑到那个契约还是留在他身体里比较好，苏白也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说起来，如果是和诡异之物签订的婚契，是不是也可以用这种方法解除呢？”苏白饶有意味地问道。 “……”斗篷下的巫珩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有的契约可以，但有的契约会如同人类血液一般恒常地流淌在双方的身体中，与红月同在。” “这么说来，红月算是证婚人了。”苏白看似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失望。 “有些东西可能会比契约更长久。”巫珩的话也是意有所指。 “会比红月更长久吗？”虽然身处旅馆之中，不过当苏白抬起头的时候，仿佛能穿过一切，看见那悬于高空之中的血红色月亮。 “会。” 很奇怪，虽然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总有一股古早狗血小说里的味道，可是当巫珩说出那个“会”字的时候，语气着实过于肯定决绝。 听着竟然不像是在讨论情感的绵长，而像是在说……红月的存在并不长久。 也许是错觉吧？ 自认想太多了的苏白自嘲地笑了笑，他竟然担心起月亮这样的存在哪一天会消失不见，也是真的想太多了。 “苏白先生，您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智渊倒是没有注意到苏白和巫珩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而是认真地询问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他们最重要的计划是拒绝参加明天的游戏，但玩家们也不可能虚度接下来的时间。 “智渊先生认为呢？”在苏白看来，智渊先询问自己意见很可能是因为风铃的关系，这位能够从风铃口中得到“暗号”的无名会核心成员拥有的本事绝对不只是控制身边的蛇女。 “我们现在被困在大堂里，除了头脑风暴之外，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微乎其微。”智渊想了想，“等下午的游戏开始之后，我们虽然会进入‘寻宝’阶段，但在游戏过程中我们很可能像现在一样不会被那些诡异之物打扰，而且拥有在整个旅馆中任意穿行的权限，毕竟我们可能要把整座旅馆都翻过来才能找到‘珍宝’，不是吗？” “没有诡异之物跟在身边，而且能够走遍整个旅馆吗？”苏白也开始思索。 “我们可以做一些之前都没有时间和空间去做的事情，比如说去找找看那些古怪的服务员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那些明显有书写痕迹的规则卡片又是谁写的？要知道，我之前对比了一下大家手里拿到的卡片，每一张卡片上的笔迹竟然都不相同，像是有一群‘人’不知道躲在哪里一份份写出来……” 智渊想了想，又像是自我确定一样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我觉得旅馆里应该有一个藏起来的空间，那些服务员平时不见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里。” “如果是服务员的话，应该就不算是我们的‘家人’了吧？”旁边的闻雯小姑娘突然眼睛都变亮了。 “是啊！”谭影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摩拳擦掌的样子，“既然不是‘家人’，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关系。进入这个破旅馆之后，看见鬼物都不能揍，我是真的憋很久了。” “我们得好好利用下午的游戏时间，检查清楚有毛病的到底是这个旅馆，还是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的魑魅魍魉。”智渊点了点头，“然后想办法拔除。” “看来大家都憋了很久。”池彦说着，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看着十分不同寻常的短刀，“虽然我是控制能力的玩家，但也算是个好战分子，只是有些慢热。” 苏白觉得，那些在噩梦世界中经历了太多的玩家都会变得非常谨慎，在刚开始进入游戏的时候一言不发，或者拼命地卖关子，也就是池彦口中的“慢热”。 当然，看之前黎斐文对池彦欣赏的样子，也知道池彦很可能不是个简单的控制能力玩家。 “慢热的话，智渊先生应该也是吧？”可能是已经有了还算明确的目标，黎斐文的语气轻松了不少，“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你的能力是念经念咒之类的。” “那是个人爱好，能够让浮躁的心快速平静下来，黎先生下次为情所困的时候也可以试一试。”这会儿的智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也有了调侃黎斐文的心情。 “这次游戏里我可什么都没干。”黎斐文立刻为自己正名。 “那是你谁都没捞到，要不是你太早放弃，我还挺想看你被苏白身边那只大狗咬一口的。”谭影也有些幸灾乐祸。 “接下来大家就全力休息和恢复，在下午的游戏开始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我的经验，这个时候还是得适当紧张起来。”智渊似乎并不希望在场的气氛变得过于放松。 时间也在众人休息的时候不知不觉过去，大部分的时间大堂里只有时不时的聊天声和大堂电视机里雪花的声音。 然后就有服务员来告诉他们午餐的时间到了。 虽然厨房里为人类准备的食物就只有可以生食的各种蔬菜，不过这一点就足以让苏白再次感慨噩梦世界的特殊之处。噩梦游戏的场景中出现人类可以食用的食物倒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如果游戏场景是哪一处遍地都是蜘蛛网的恐怖古堡，玩家们说不定还能在地下室里找到巨大的酒窖，里面藏满了近百年甚至近千年历史的陈酿。 可与之冲突的是，游戏场景之外的噩梦世界时时刻刻浸润在红月之下，哪怕是建筑内部的食物也都已经是变异的状态，大多都无法食用，不能乱吃。 也不知道游戏场景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现实世界的普通蔬菜。 上一世苏白停留在噩梦世界的时候，已经有玩家整理出了噩梦世界能够用来饱腹的各种食物，比如哪些噩梦世界的变异野兽的肉烤熟后能够食用，比如哪些变异植物的果实对人类没有危害或是危害比较小…… 甚至有一些玩家在拥有特殊的包袱道具之后来回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做起了烟酒倒卖的生意。 人类是非常顽强倔强的生命，在哪里都能绞尽脑汁倔强地活下去。 “叮铃——”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铃铛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第417章 修改游戏规则 “求……求求你们……” 铃铛的声音响起来之后，艾青虚弱的声音才从角落里传来。 虽然艾青的声音和语气都十分卑微，缩在角落里哀求的样子也脆弱至极，可事实上其他玩家真的没有对这个男孩做什么糟糕的事情。 在这次的游戏中，哪怕是闻雯这样还没有什么能力的新人小姑娘，只要愿意跟在众人的身后，只要在看清楚状况之后愿意去相信谭影这样值得去相信的队友，一路上也都安然无事。 而艾青并不是这样，从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思虑过重，想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多疑在噩梦世界并不是什么缺点，苏白、池彦、智渊甚至谭影他们都是小心谨慎的性格，但大部分时候他们思索的都是可能存在的潜在危险，而且不会将疑惑和不信任摆在脸上。 和其他玩家比起来，艾青这一路上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里指不定充斥了多少被害妄想和让自己一个人能够顺利活下来的歪脑筋。 简单来说，与其他玩家相比，艾青的多虑多疑更像是一种内耗。 就好像此时此刻，满脸血肉模糊的艾青求着求着，还没等其他人开口说些什么，竟然直接扑通一下直接朝着他们跪下来磕头。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把脸找回来，求求你们了！无论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会做的！还有，我现实世界的家里很富裕，如果你们想要钱的话，就算让我倾家荡产都可以的，真的！”艾青说着又磕了个头，大堂的地板都传来了被碰撞的“嘭”声。 连站在楼梯口原本应该宣布一下游戏规则的僵尸服务员都木木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在贴心地等待玩家解决现有问题。 谭影他们的脸上也满是无奈。 和其他人目光对视了一下，确定了其他人的意见之后，谭影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又不是鬼，能有什么必须要让你做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在意现实世界的钱财？或者说我们自己想要在现实世界赚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如果你真的一定想要做些什么，不如不要再去想着被别人保护被别人救，自己好好站起来，挺胸抬头迈开腿跟着我们一起认真地参加接下来的游戏，自己找回自己丢失的‘珍宝’不好吗？”谭影都话语听起来都有些苦口婆心了，“哪怕在现实世界，很多事情也只能自己做，更何况是在噩梦世界呢？” “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艾青依旧不死心地遮着自己的脸，但指缝中还是能够看到那张失去脸皮的血肉模糊的脸。 谭影又是叹了口气。 苏白第一次看见谭影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身上有很多摇滚重金属以及机车轰鸣的感觉，不过越是了解谭影，越是能够感受到她容易心软的那一面。这样的人总是没办法丢下身边那些让他觉得可怜的人，哪怕那些人同样有着可恨之处。这样的人在噩梦世界的生活会很累，但让他们对一切熟视无睹反而更会因为自责而感到痛苦和煎熬。 所以，谭影选择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卷绷带丢到艾青的身上。 “这是普通的绷带，没有什么治疗的特殊功能，但可以遮住一些你不希望别人看见的东西。”谭影说着就转过身，“队伍里的大家都和你无亲无故，所以是跟着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继续自哀自怨，全由你自己决定。” 有可能是察觉到玩家之间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出现在楼梯口的僵尸服务员才向前走了一步，继续用他磕磕巴巴的声音，两个字两个字地说道—— 「寻宝，游戏，开始。」 「失败，珍宝，未寻，永久，失去。为了，游戏，进行，需要，修改，规则。」 规则又被修改了！ 所有玩家都能在僵尸服务员磕磕巴巴的话语中捕捉到重要的关键信息。 就像苏白和智渊之前说的一样，这场游戏中的“规则”真的有问题！虽然老玩家都知道很多时候管理员在游戏之初给出的规则和建议都有夸大其词甚至故意吓唬的嫌疑，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们能够直接掌握的重要信息，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只能选择相信。 再怎么说，管理员的规则虽然会夸张会吓唬人，但并不会故意给出错误的信息——玩家自己产生的误解不算，跟着规则走也许会吃亏，但至少不会在游戏初期毙命。 也正是因为习惯性地跟着管理员的规则走，进入欢乐旅馆之后他们就一直遵守着管理员说的游戏规则，也遵守着旅馆中每个小活动小游戏的规则。 毫无疑问的是，只要他们一路跟着规则将游戏进行下去，他们就……一定会死。 所以作为老玩家，其实很多玩家在进入游戏之后都会去思考——这场游戏的规则能否被打破？ 想要验证这个问题就要去寻找各种细节，去了解这场游戏的规则是由谁来制定的，是由谁来执行的，又是否是真的不可改变？而在智渊和苏白他们的观察下，管理员的规则暂且不提，旅馆中发布的各种小游戏的规则显然有不对劲的地方，虽然说是为了让游戏顺利进行下去而不得不进行的改变，不过还是会让人察觉到…… 这场游戏中有古怪的并不是欢乐旅馆这栋建筑物本身，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策划着那些卡片和调整着游戏的规则。比起对抗整个欢乐旅馆，去找到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要简单多了。 不过想要找到这个缺口，还是需要玩家自己的努力和拼命。也正是因为上午的游戏中，玩家们竭尽全力守住了大部分的“珍宝”，才不得不迫使那些东西为了维持游戏而去修改规则！ 「新的，规则。」僵尸服务员开口说道，「珍宝，一共，两件。找回，一件，全部，通关。游戏，失败，全部，失去，一件，珍宝。」 “在失去的两件‘珍宝’中，我们必须至少找到一件才能够通关游戏？如果一件珍宝都没有找回来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失去一件‘珍宝’？”梁语燕想起了某些遭遇，听着听着就笑了，“这和昨天的游戏惩罚有什么区别？你们是没有什么创意了吗？” 「……」僵尸服务员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没有再给出什么卡片，直接转身离开了，「游戏，开始。」 第418章 分组行动 “叮铃——” 僵尸服务员宣布完下午的游戏开始后，敲响了手中的铃铛。 在苏白和其他玩家的想象中，要找回艾青和柳咏志丢失的身体部分，他们必须搜索整个欢乐旅馆，确定那些诡异之物会把夺走的“珍宝”藏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样，当突发情况在下一秒出现时，玩家们都不禁愣住了。 铃铛声响起后不久，两个身影出现在僵尸服务员身后的楼梯上。苏白定眼看去，发现那两个身影就是之前一直缠着艾青的“哥哥”和柳咏志的“双胞胎兄弟”。但此时此刻，两个身影的外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堂的灯光昏暗，老旧的吊灯发出的光亮也十分有限，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楼梯口的位置也同样残破，两旁的墙壁上那已经开始剥落的壁纸透露出一股腐朽的气息，楼梯两旁的木扶手上也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出现在那里的两个鬼物的身影，让一些玩家倒吸了一口气。 艾青的“哥哥”原本是一只充满愤怒和杀戮欲望的鬼物，对艾青也存在着极强的占有欲。它的外表原本看起来是一个端正的青年，穿着整齐的衣服，但有半张脸呈现着血肉模糊的瘆人模样。 然而，此时这只鬼物的半张血肉模糊的脸竟然被一层新皮肤覆盖起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层新皮肤竟然是艾青被夺走的脸！ 那鬼物竟然将艾青的脸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但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它的面容变得完整端正，反而因为强行将别人的脸贴上去而显得更加不协调，甚至畸形扭曲，令人不寒而栗。那只鬼物的眼睛里和之前一样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但看向大堂中艾青所在方向的时候又一脸如愿以偿的满足。 另一边，站着的则是一直趴在柳咏志背上的那个半透明的身影。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那个鬼物虽然有一个勉强的人形，但看起来更像是商店里没有五官的塑料模特。随着时间推移，它的五官和身形逐渐变得越来越像柳咏志，但本体依旧是白蒙蒙的半透明。 现在那个鬼物虽然大部分的身形没有变化，但右手臂的位置却是真实存在的肢体，不用说什么别的，那手臂根本就是它从柳咏志身上抢走的“珍宝”。有着真实血肉手臂同样与半透明的身体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像是强行拼接上去的怪异附属品，显得极为诡异。 “它们将东西藏在了自己的身上。”智渊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意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 “想要把东西拿回来就必须近身，但那很可能会违反最初的规则。”谭影皱眉，谨慎地提醒道，显然对于管理员设下的规则依然心存忌惮。 站在僵尸服务员身后的鬼物似乎也同样了解这一点，原本就扭曲的脸上露出诡异狰狞的笑容，像是在嘲弄他们的无奈。鬼物的笑声低沉而沙哑，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那两只鬼物转身向楼上走去，它们后方的楼梯间墙壁上还浮现出几个鬼影，看着像是其他玩家的“家人”们也都守在附近，守在“珍宝”的周围。那些鬼婴像是站在那里对着玩家们的方向探头探脑，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准备扑向猎物。 这场游戏看似只有两件“珍宝”，但玩家们需要面对的可能是所有的鬼物！ 苏白也能够察觉到，游戏规则的修改显然已经让难度骤增，想要在遵守“不伤害家人”规则的情况下完成这场游戏几乎是不可能的，游戏的惩罚也比最初的规则更为严苛。每一个细节都让人心生寒意，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要打破规则，那么他们就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先别想这么多。”苏白压低声音，但确保身边的谭影他们能听见，“想办法跟上那个服务员。” 就在那两个带着“珍宝”的鬼物上楼后不久，拿着铃铛的服务员也转身准备上楼。苏白还没有忘记他们需要找到欢乐旅馆中那些服务员藏身的地方，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跟着一个服务员走。 前提是，他们没有被发现的话。 其他玩家这才惊醒，梁语燕反应很快的让被巫珩强化过的第二个稻草人跟了上去，她的第一个稻草人也还留守在二楼的位置，正好可以作为接应。 不过为了稳妥起间，智渊也让力量还没有恢复的小青蛇跟了上去，小蛇在地上滑行一段之后，就如同自然界中的变色龙那样与周围的地面和环境融为一体，看着比梁语燕的稻草人更为隐蔽一些。 “我之前试图控制过夺走艾青脸的那只鬼物，而我的能力似乎会在控制对方的同时在它们身上留下些什么，在那些东西散去之前，还能够感知到那只鬼物的位置。”池彦还没意识到是自己身体里的红月力量在起作用，只能掌握一个浅显的用法，“游戏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我们要不要分头行动，试着用控制能力来想办法夺回‘珍宝’？” 听到池彦的建议，苏白虽然知道用控制能力来夺回“珍宝”很难，可如果真的像池彦说的那样，这是一场针对控制能力玩家的“特训”，那么也许他们真的能够用控制能力来获取突破，毕竟噩梦游戏并不会出现百分之一百的死局。 更何况每个玩家都是独立的个体，自然会有自己的打算，也必然会为了自己的打算竭尽全力。 “那我、池彦、艾青和柳咏志去找那两只鬼物。”身为控制能力玩家的谭影做出了选择。 “也带上闻雯小姑娘吧。”苏白想了想，又看向一旁还没有觉醒能力的闻雯，“我和其他人跟踪服务员的时候可能会陷入未知而且没有任何规则的险境，而正常的游戏中那些鬼物至少会遵守规则，情况会更可控一些。如果服务员那边没有结果，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回来和你们汇合。” “还有这个。”苏白俯身将左手腕上黑猫开心化身而成的黑色平安绳放入闻雯手中，看着表情诧异的闻雯说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了，对不对，小小姐？” 第419章 进入隐藏区域 在鬼新娘的那场噩梦游戏中，苏白也曾经将黑猫化身而成的平安绳交给闻雯，闻雯也曾经见过那些从平安绳中出现的猫灵。苏白想到之前他在楼上的时候曾经唤出过猫灵，知道这会儿他将平安绳再次借给闻雯后，她一定能够想到什么。 看着手心上的黑色平安绳和上面的陶瓷小猫咪脑袋，闻雯的表情从疑惑到诧异再到一种复杂的喜悦。 “真的是你，你没有……”闻雯的脸上明明出现了笑容，但眼神却有些想哭。 “时间不多了，先跟着谭小姐去吧。”苏白说着，又摸了摸闻雯的发顶，“放心，会没事的。” 也许是因为苏白做过的事情和从鬼新娘的游戏“死而复生”这件事足够惊人，足够让聪明的闻雯察觉到苏白的某些厉害之处，小姑娘牢牢地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绳，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一定会没事的！” “那我、梁小姐和苏白先生一起去跟踪服务员。”智渊和梁语燕都在使用能力跟踪服务员，自然不可能离开队伍。 而巫珩早就已经紧贴着站在苏白的身边，想要加入哪一边队伍已经不言而喻。 “那我也加入苏白先生这边吧。”黎斐文看了看两边队伍的人数，选择了还只有四个人的队伍，“如果服务员他们藏身的地方在什么墙壁后面的话，也许我能够帮忙拆墙。” “不用了，只是拆墙而已。”出人意料的是，出声拒绝黎斐文的竟然是巫珩。 “……” “跟踪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暗中进行，人数太多的话并不是好事。”苏白看了巫珩一眼，最后还是站在了他那边，对黎斐文摇了摇头说，“还请黎先生去谭小姐那边帮忙。” 智渊也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意见。 黎斐文也只能走到了谭影那边。 这样一来，因为控制稻草人的原因而留在苏白这边队伍里的梁语燕倒是有些紧张了，虽然她到现在还是没能够想清楚苏白和智渊他们的身份，更是对斗篷下的巫珩一无所知，但她可以感觉到在这个四人队伍里她可能是最菜的那个。 时间已经不容他们继续浪费下去，两支队伍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就一起向楼上走去。 走到二楼之后，谭影他们寻觅着那两只鬼物的踪影继续向楼上走，而智渊和梁语燕却示意他们应该向着二楼的走廊深处走去，他们派出的青蛇和稻草人还在尾随着刚才的僵尸服务员。 不过苏白他们一路走到了二楼走廊的尽头，然后诧异地发现智渊派出的那条小蛇以及梁语燕先后控制的两只小稻草人竟然都停留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三只小东西就守在那里，那只脖子上系着白色绳子的小稻草人则是直接伸出手臂指向走廊尽头的墙壁方向。 “看来是被黎斐文猜对了，我们可能真的要拆掉墙壁。” 苏白说着，伸出手贴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苏白可以感受到墙壁中与众不同的红月的力量。 因为之前得到了巫珩的指点，苏白在查看墙壁中红月力量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个力量流动交织而成的结点，这一个个密集的结点将面前的墙壁编织成了一张很结实的“网”，对红月的力量不太了解的玩家根本就不可能突破这张“网”。 “要不要去找黎斐文。”梁语燕的语气非常紧张。 “黎斐文不一定能够破坏这堵墙，但我可以试试。”苏白试着用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去攻击墙壁中的结点，那些结点虽然密密麻麻的，但其实并不牢固，苏白的力量只是轻轻一碰，就有几个结点被瞬间轰开，整个过程并不算难。 苏白之前想着利用这种方法解决玩家身体中低等契约的时候，还担心没有什么办法提前进行实验和练习，没有想到用来练习的对象这么快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一堵内部有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结点的墙。 将两只手都按在墙壁上，苏白以最快的速度将“网”上的一个个结点解开，很快就制造出了一个可以让他们进入的缺口。 虽然从外表来看这堵墙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苏白按在墙壁上的双手却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就好像眼前的墙壁只是逼真的海市蜃楼。 “应该可以进去了。”苏白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梁语燕，“梁小姐，进去之后可能会出现难以预知的危险，你可以选择去楼上找谭小姐，路上有那两只稻草人探路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白相信巫珩的实力，也对身为无名会核心成员的智渊很有信心。 所以在他们队伍中，最可能遇到危险的就是梁语燕。梁语燕加入队伍也是因为要用稻草人来跟踪僵尸服务员的动静，但跟踪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找到这堵墙之后稻草人的任务也已经结束，梁语燕随时都可以选择离开。 “我的稻草人能做的可不只是探路，我用便宜的稻草人来做人偶也是有原因的。”梁语燕却摇了摇头，“再不让我炸点什么，我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既然梁语燕做出了选择，那么苏白也不再阻止。 “你们先往前走，我得维持住这个通道。”因为苏白没有解开所有的结点，所以他担心墙壁中依旧在流动的那些力量会重新交织起来，就示意其他人先往前走。 而巫珩也毫不犹豫地率先走了进去，整个身体陷入墙壁，并快速穿了过去。 智渊和梁语燕也紧随其后，并未表现出什么迟疑和担心。 等其他人都进入墙壁之后，苏白才松开扶着墙壁的手，迈步直接走了进去。 墙壁的后面……依旧是旅馆的走廊，依旧是有些斑驳的墙壁和厚厚的红色地毯，应该是这座旅馆中被隐藏起来的一部分！ 只不过和墙壁外的区域相比，苏白他们如今看见的这个被隐藏起来的区域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也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第420章 墙上的照片 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苏白他们站在旅馆外面的迷雾中时，可以看见欢乐旅馆虽然只有四层，但每一层都有很多窗户，也就是说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 而现在苏白他们正站在旅馆二楼被一堵假的墙壁隐藏起来的区域内，走廊左右两边一共有六个房间被隐藏起来，但他们在其他楼层行动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也就是说三楼和四楼走廊尽头的墙壁很有可能也是假的，从二楼到四楼都有这样隐藏起来的空间，诡异之物甚至可以在这个空间内自由行动，毕竟被隐藏起来的除了六个房间之外，还有这段隐藏走廊尽头的楼梯。 欢乐旅馆的二楼和三楼，原本就是走廊两边各有一处上下贯通的楼梯，但一处楼梯却被那些诡异之物连同一段走廊一起隐藏了起来，诡异之物随时都可以在玩家们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利用那处楼梯在二楼和四楼之间移动，之前那些敲着铃铛的服务员可能就是这样突然出现的。 苏白以旁观的视角想象了一下，仿佛整个旅馆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人类玩家和“家人”们的活动区域，一边是暗处诡异之物的“家园”，双方以相邻的方式生活在同一楼层，人类玩家对此却毫不知晓。 苏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墙壁，墙壁看起来还是墙壁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一处隐秘的通道。 那么那些诡异之物又是如何通过这堵墙的呢？是因为它们对红月力量的掌控和人类玩家相比存在着天然的优势吗？ 苏白又忍不住想到了黎斐文的力量，黎斐文和后世代的林文华一样似乎都拥有着控制岩土的能力，但噩梦世界的岩土早就已经被红月的力量浸润，他们对岩土的控制也是一种对力量的控制。 这么想的话，黎斐文破坏岩石墙壁的举动，是不是无意中在对岩石中红月的力量进行解构，然后暂时重组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如果让黎斐文继续研究的话，他应该能…… 苏白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能力异变的方向，但是他必须让自己停下来。虽然这么继续分析下去的话，似乎每个人类玩家的潜能都是无限的，人类与诡异之物之间的强弱尚有转机，但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黎斐文和谭影他们虽然已经算是资深玩家，但他们身体里的红月力量弱得可怕，对岩土和影子的控制与他们对力量的控制和理解毫无关系，更像是创造了玩家群体的那些存在害怕人类在噩梦世界太容易丧命而赠予的“天赋”和“能力”，能够让人类在力量非常薄弱的情况下拥有一些保命的可能性。 所以在他们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如今的现状很难改变。 而人类缺少的，恰恰就是提高力量储备力量的时间，人类的时间与诡异之物的时间实在差太多了。 苏白上一世的时候起点和普通人类玩家一样低，借用“厉鬼拼图”中的拼图们的能力也需要消耗自己原本就不充盈的能力。但拼图们对苏白实在过于宠溺，表面上消耗着苏白的力量，背地里却宁愿自己变得虚弱也要帮助苏白降低消耗甚至补足缺口。 到了这一世，苏白拥有了迷雾商店。 哪怕现在的苏白依旧不是一个合格的商店老板，可是重生以来迷雾商店一直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帮助苏白储存和获得更多的力量，这些力量杂乱甚至混乱，但也让苏白冥想和对力量的梳理变得更加熟练和强大。 上一世的时候，苏白虽然遇到了一些非常强大的拼图，但哪怕拼图们愿意帮助苏白，苏白都无法推开那些拼图的“房门”，连让那几位拼图出手帮助他补足缺口的机会都没有。若是那几位拼图强行出手帮助苏白，那一瞬间的力量消耗对苏白也将是重创。 这一世，苏白的力量更为充沛，身后还有迷雾商店的支撑，倒是能够勉强推开那几位拼图的“房门”，甚至带他们到现实世界散散步，就好像他之前在废弃公园里遇到林文华他们的时候那样。 重生一世，苏白获得了更多的信息，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很多改变。纵然苏白对上一世自己死前遭遇了什么依旧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但他相信这一世他一定能做出改变。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从欢乐旅馆离开。 …… 进入隐藏区域之后，苏白他们都放缓了呼吸声，害怕出错的梁语燕甚至直接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保持着空气中死一样的沉寂。 也就是在这个只有靠近才能听到轻微呼吸声的环境里，苏白才能够确认一旁的巫珩甚至没有在呼吸。 除了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之外，其实隐藏空间内还有很多与外面区域不同的地方，比如说隐藏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有很多被钉子歪歪扭扭钉在墙壁上的照片，绝大部分照片都已经开始泛黄。 昏暗的灯光下，苏白借着自己的视力找到了几张特殊的照片。 在其他人视线看过来的时候，苏白正用手指示意墙壁上那两张还没有开始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记录者梁语燕被苏白身边那只小鬼啃住手腕的画面，另一张照片则是巫珩伸手拎着那只蜘蛛女鬼。 虽然不能用声音交流，但苏白相信其他人都明白了墙上的照片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看到照相机或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但这座旅馆似乎会将游戏失败者被惩罚的瞬间记录下来，变成照片贴在这里。 “呜。”梁语燕突然看见了某张照片，哪怕已经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苏白循着梁语燕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着的照片中竟然有僵尸服务员和缺了一块脑壳的女鬼服务员的身影！只不过照片中的僵尸和女鬼并没有穿着服务员的衣服，而是和其它“家人”们一样正在惩罚他人。 照片中还拍到了站在一旁穿着制服的服务员，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分明就是艾青的“哥哥”！ “家人”们曾经是服务员？ 而现在的服务员曾经也扮演过其他玩家的“家人”？ 第421章 「房子欺骗了我们。」 苏白和智渊他们对视了一眼，可以从他们的目光中察觉到同样的诧异。 虽然诧异，但也并不困惑。 毕竟这些照片能够让他们想通很多事情，比如说为什么他们进入欢乐旅馆之后，除了由诡异之物扮演的“家人”和“服务员”之外没有从欢乐旅馆这栋建筑本身感知到规则的力量？为什么那些服务员对游戏规则的修改如此草率？为什么那些“家人”哪怕不阅读卡片也对各个游戏的规则了如指掌？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场“欢乐旅馆”本身主导的噩梦游戏，而是一群居住在旅馆中的诡异之物进行的荒谬的“过家家”！ 苏白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进入欢乐旅馆的人类玩家，而每一次有人类玩家进入欢乐旅馆之后，居住在旅馆中的诡异之物就会分出一部分去扮演人类玩家的“家人”，另一部分则担任“服务员”的工作。 他们熟悉的僵尸服务员和女鬼服务员可能在之前的某一次噩梦游戏中，一次次扮演过其他玩家的“家人”。而现在缠着苏白他们的“家人”曾经也担任过“服务员”的工作，一次次引导其他玩家遵守游戏规则，所以它们早已经对所有的规则熟记于心。 一开始苏白还以为“欢乐旅馆”的存在和之前经历过的“镜子公寓”一样，虽然有诡异之物作祟，但公寓本身已经发生了异变，邻里和谐的规则已经和公寓本身融合在了一起，哪怕暗中隐藏着赤流那样特殊的鬼物，但他对游戏规则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主导着一切的是已经和规则相融的公寓本身。 但在如今的欢乐旅馆里，主导着一切的看起来应该是那些热衷于扮演不同角色的诡异之物。至于这座旅馆本身，除了在修补楼梯和墙壁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异常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甚至连修补建筑本身，也像是那些诡异之物为了让游戏进行下去而让“欢乐旅馆”这么去做的。 苏白的视线离开那些照片，然后借着昏暗的光线注意到暗红的地毯上还洒落了几张熟悉的卡片，不过这些卡片似乎只写了一半，像是书写的过程中不小心写错了。 另一边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套皱巴巴的服务员制服，整个区域显得有些凌乱，完全不像旅馆其它地方那样破旧但整洁。 「房子欺骗了我们。」 一片死寂的空间中，突然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那个女鬼服务员。 「天天只会念叨这些，不满意这处居所的话，你可以离开这里。」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苍老的陌生的声音，应该也是藏匿在旅馆中的诡异之物。 苏白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照片，在照片中那些陌生的诡异中，他注意到了一个老头外表的诡异之物，只不过老头的脑袋几乎和它的身体一样大，整个形体十分畸形。 只不过在近乎上百张的照片中，那个老头外表的诡异之物也只出现了一两次，而且有它身影出现的照片已经彻底泛黄，它像是只在很久很久以前扮演过别人的“家人”，而且次数很少。 「是房子欺骗了我们！！」女鬼的声音却有些不依不饶，语气也十分愤怒，「是房子找到了我们，说是会让我们找到真正的家人！但我们找不到，外面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真心把我们当成家人！房子骗了我们！」 「我们，家人。」那个熟悉的僵尸服务员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是的，我们根本就找不到真正爱我们的家人，一切都是房子的谎言。」女鬼的语气越发暴躁。 「我们，家人。」僵尸服务员却只是加重了语气。 「它是说，我们算不算是你的家人？」那个苍老的语气解释着僵尸服务员的话语。 「哈？」女鬼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难忍的笑话，「我们怎么可能是家人？我们只是一群被关在房子里的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是家人？是房子欺骗了我们。」 「哎。」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 「我们，家人。」僵尸服务员又重复了一次。 「算了，别劝她了，没用……」苍老的声音刚想要阻止僵尸服务员的重复，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有别的东西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苏白他们的到来好像被发现了。 「谁！」歇斯底里的女鬼下一秒就从虚掩着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在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鬼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同时，昏暗灯光下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也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鬼影，甚至连苏白他们脚下的红色地毯上也出现了暗到发黑的血迹拼组而成的鬼的影子。 只是那么一瞬间，苏白他们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鬼影盯住了。 昏暗的灯光在走廊中投射出各种扭曲的诡异之物的影子，墙壁上布满裂缝，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仿佛这些墙壁随时都会崩塌。 眨眼间袭来的女鬼服务员和之前宣布游戏规则时候的冷漠完全不同，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怨恨的光芒，脸上扭曲的表情充满了恶意。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更加狰狞，仿佛一只恶魔从地狱深处爬出来，数不清的鬼影和她的动作一起向苏白他们站着的方向笼罩而来。 墙壁上的那些鬼影快速变得清晰，一个个鬼物从阴影中走出，形态各异。有的鬼物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的流着血的眼睛，有的鬼物双手双脚都是白纸，有的鬼物身形魁梧手持沉重的武器……就连地毯上的血迹拼组成的鬼影也化作实体，尖利的双爪从暗红色地毯中爬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身上带着难以忽略的血腥味道。 让人意外的是，虽然旅馆里被隐藏起来的空间要比其它区域狭小，但是这里隐藏着的鬼物的数量却多得惊人，实在难以想象这座旅馆到底收留了多少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而且面对苏白他们这些闯入者，每一个现身鬼物都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杀意，仿佛要将所有闯入者撕成碎片。 第422章 同类相助 当鬼物从四面八方袭来，对于苏白来说这个时候最趁手的打法无疑是召唤小火，用蓝色的火焰来净化和吞噬眼前的这些鬼物。不过小火现在还被苏白留在那只叫小安的鬼物身边，也算是他留在那里的除了猫灵之外的第二道保险。 不过此时此刻厉鬼拼图中蠢蠢欲动想要现身的拼图也是比比皆是，苏白只是迟疑了一秒就向前挥出了手。 可比苏白动作更快的是一旁的智渊，智渊像是担心他们陷入危境，竟然在这个时候强行唤醒了肩膀上因为疲力而陷入沉睡的青蛇。 一道青光飞旋在苏白他们身周，乏力的青蛇竟然强行变身成为一条青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将扑在最前面的那几只鬼物毫不留情地瞬间吞噬干净。 毕竟玩家们的“家人”这会儿都还在楼上参加游戏，智渊和小青根本不需要对眼前这些规则之外的鬼物手下留情。 下一秒，巨大的青蟒又重新变成一条小蛇，回到了智渊身边。 苏白看得出来，虽然不清楚智渊和青蛇之间是如何结缘，但青蛇无疑是很强大的诡异之物，甚至能够媲美苏白厉鬼拼图中的一些存在，但越是强大的鬼物越需要他们这些“操控”者具备强大的力量。 身属无名会的智渊虽然因为常驻噩梦世界的原因，能够拥有比其他玩家充沛得多的力量，还能够勉强让青蛇使用自己的能力。只是从青蛇好几次力竭的情况来看，智渊的力量对她来说依旧是不够的，刚才强行发力变身巨蟒不只是智渊在拼命，青蛇应该也为了补足缺口付出了不小的损耗。 也就是在这个苏白必须出手的时机，他感知到自己原本想要召唤出来的拼图突然被另一股力量取而代之，然后就有一道粗壮的白光出现在了苏白他们的面前。 那道白光以和青蛇类似的方式吞噬着周围还在继续靠近的鬼物，而外围的那些诡异之物显然也意识到了面前出现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很好拿捏的软柿子，所以一个个都停下了向前的脚步，甚至都开始纷纷向后退去，有的甚至直接变回了墙上和地毯上的鬼影，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些后退的鬼物脸上出现了震惊和恐惧的表情，显然无法理解那些一直被它们戏耍甚至狩猎的人类为什么能够穿过墙壁发现它们这处隐蔽的居所，为什么那些弱小的人类会拥有能够轻而易举将它们吞噬的恐怖力量？ 而在诡异之物和智渊他们错愕的表情中，那道粗壮的白光渐渐散去，一个身形伛偻的白衣老太太出现在了苏白的视野中。 取代了苏白原本想要召唤的拼图后出现的，赫然是厉鬼拼图中的老家长，那位自以为变化之术完美无缺不会穿帮的白蛇老奶奶。 “白奶奶。”苏白也有些意外，毕竟白奶奶虽然是厉鬼拼图的一员，却早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还总说自己已经老了，不再是争强好斗的年岁了。 「别担心，奶奶有事的时候也得出来活动活动。」白色巨蟒变幻而成的老奶奶面容十分慈祥，笑容也极具亲和力，「这不是感觉到附近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所以就出来看看。」 白奶奶说着，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智渊的面前，招了招手示意智渊将身子低下一些。 可是这会儿的智渊已经彻彻底底愣在了那里，表情诧异……甚至惊恐地看着他眼前的“白奶奶”，别说身体动弹，连呼吸都已经屏住了。 “智渊先生，白奶奶让您将身子低下一些。”苏白只能帮忙转述。 “白奶奶？”智渊艰难地吞咽一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眼神依旧惊愕，但智渊还是半蹲了下来。 “智渊先生和小青的关系这么好，应该能够适应才对。”苏白倒是知道为什么智渊会对白奶奶这样和蔼可亲的老人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 而和蔼的老人也在智渊蹲下身之后，就向着智渊的方向慢悠悠走了几步，然后笑着向智渊肩膀上乏力的小青蛇伸出手去。智渊的动作看起来想要往后退，但又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止了一样，最终只能停留在原地。 白奶奶的手抚过小青蛇的三角脑袋，原本已经力竭到全身软绵绵的小青蛇竟然瞬间精神了起来，两只小眼睛都变亮了。当小青蛇看清楚眼前的白奶奶时，很是亲昵很是惊喜地用小脑壳蹭了蹭白奶奶的手。 在苏白看来，这是一幅挺温馨的画面。 但是在旁边的智渊和梁语燕看来……他们看到的画面却只能用惊悚和震撼来形容。 当刚才那道白光渐渐散去，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白奶奶，他们看到的是一条恐怖的白色巨蛇，几乎挤满了整个走廊空间，巨大的尾部甚至挤进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一向平静地智渊刚才之所以失态，也是因为他看不见什么老奶奶，他看到的只是那巨大的白蛇将人类难以想象的蛇头转向自己，一边靠近一边吐信。 就像苏白说的，智渊和蛇女朝夕相处，甚至就在刚才青蛇还化身成了青色的巨蟒，他本不该对蛇类产生这样的恐惧。但是眼前的白色巨蛇实在太庞大了，刚才青蛇变化的巨蟒最多也就是和人差不多粗，但智渊眼中的白蛇却是庞大数十倍的巨物，接受程度完全不同！ 不过最终智渊还是选择了相信苏白，因为无名会的每个人都相信他们的首领风铃，所以他们也相信传说中能够得到不死鸟信任的苏白。 而且当智渊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虽然眼前的白蛇庞大到给人巨物恐惧，但如果能够从远处观望，或是白蛇能缩小一些的话，的确是一条比小青更美丽的几乎纯白的蛇类。 特别是当白蛇凑到智渊的面前，对着小青微微吐息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小青恢复了精神。以智渊与小青之间的牵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青蛇情绪中的喜悦。 与青蛇的喜悦不同的是，周围那些被吓退的诡异之物的心情可能就没有那么美丽了。 第423章 底层规则 为了不让小孩子感到害怕，原形是巨大白蛇的白奶奶总是会使用自己引以为豪的障眼法。 而白奶奶眼中的小孩子，永远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白。 无论苏白在人类中属于少年还是青年，无论苏白的力量有没有变得更强大，他都是白奶奶眼中的小孩子，所以怎么也不能吓着他。 可除了白奶奶自己之外，苏白和厉鬼拼图中所有的拼图都知道白奶奶的障眼法是她最弱的能力，不仅错漏百出，而且单线程。 也就是说白奶奶的障眼法只对苏白一个人有用，除了苏白之外的其他人随时随地都能看穿她本体的巨蛇，甚至连苏白自己都能从玻璃和墙壁的各种倒影中看出白奶奶的真身。 不过这毕竟是属于老人家的温柔，白奶奶回到拼图中后还总是和其他拼图显摆自己厉害的障眼法，苏白和拼图们也都乐得老人家开心。 「很久没有遇见这么乖巧的小东西了。」白奶奶的蛇身转动，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鬼影，以及躲在房间里已经不敢走出来的那些诡异之物，走廊的白蛇重新化作粗壮的白光，然后渐渐散去，回到了厉鬼拼图之中。 在苏白看来，似乎是那条青蛇表现出来的某种特质吸引了白奶奶，所以白奶奶才抢先从厉鬼拼图中出现，在帮助苏白解围的同时，也能够助青蛇一臂之力。 “小青的状态好了很多。”智渊能够从青蛇身上感知到很多东西，所以感激地看向苏白时用了非常肯定的陈述语气，表情中也已经没有了对白蛇的惊愕，整个人重新沉静了下来。 “刚才……也是苏白你召唤……召唤出来的？”梁语燕还有些神魂未定，但想到苏白曾经召唤出巨大的黑犬和黑色的猫灵，又觉得苏白召唤出巨大的白蛇也并非不能理解，只是感觉苏白的实力已经强大到有些难以想象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苏白因为使用了白蛇的力量，这会儿也有些疲惫，不过他这会儿的力量储备比在镜子公寓里的时候要好很多，倒也还能继续运转。 苏白的视线转而看向某一处的门口，刚才那个缺了脑壳的女鬼就是从那里冲了出来，但这会儿对方好像又缩了回去，走廊两边墙壁上的鬼影也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静止不动，假装自己只是墙壁上难看的墙绘，有的鬼影甚至在苏白他们的注视下渐渐消失退却了。 “没有想到你的身边还有这样的守护者。”智渊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也不知道智渊说的话中哪一部分戳中了将自己藏在斗篷下面的巫珩，在听到智渊说的话之后，一直都沉默着站在苏白身边的巫珩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直接跨步站在了苏白的正前方，然后继续向诡异之物所在的那个旅馆房间走去。 简而言之，就是整个“人”突然变得十分主动。 不过苏白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招呼上梁语燕和智渊，一步步向前走去。 很快苏白他们就来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前方，等巫珩非常主动地推开那扇“房门”之后，苏白他们诧异地发现门后面竟然并不是什么旅馆房间，而是……另一条走廊。 没错，不是房间，而是走廊。 一条向内的走廊不断向深处蔓延，甚至比他们在墙外面看到的走廊更长！ 之前苏白还觉得这群诡异之物躲藏的隐蔽空间过于狭小，却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比游戏区域大得多的空间。现在想来，虽然游戏刚开始的时候玩家们在浓雾散去时看到了整个旅馆的外观，但是…… 难道这个旅馆其实并非是一个平面，而是一个折角？ 刚才还有女鬼从门后冲出来，可是苏白他们推开门后，里面深邃昏暗的走廊却空空如也，走廊两边的门也都关得死死的。 巫珩继续向门内的那条走廊前进，和刚才贴满了照片的走廊不同，门内的走廊除了灯光昏暗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墙壁上的裂缝都没有几道。 尝试了几次之后，众人发现走廊两边大部分的门都已经锁死，只有一扇门呈现着虚掩着的状态。 巫珩走过去将那扇虚掩着的门打开，门后…… 依旧是一条昏暗深邃的走廊。 苏白立刻回头看向他们刚才走进来的那扇门，却发现原本是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墙壁，他们过来的那条路竟然已经被堵死了。 “怎么回事？”梁语燕有些看不懂了。 “我们被困住了。”智渊说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苏白，“苏白先生，能像之前那样打开通道吗？” 苏白走过去，和之前那样按住了墙壁。 但是这一次，虽然墙壁中同样存在着红月的力量，却并没有什么网状的结点，给人的感觉和普通的浸润在红月之下的建筑物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真实的墙壁，并不是那些诡异的伎俩。”苏白抬头环顾四周，“虽然可以强行将墙壁砸开，但恐怕就算我们那么做了，墙壁的另一边还是一个封闭的走廊。” “这次动手的不是那些诡异，这是这座旅馆本身。”苏白收回了手，“是这座旅馆想要困住我们。” “旅馆想要困住我们？”梁语燕一脸茫然，“因为我们打破了游戏规则？” “不，是为了保护那些诡异。”巫珩用依旧沙哑的声音说道。 苏白也点了点头。 “这些诡异之物过去似乎都是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当然，这样的诡异在噩梦世界并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是遍地都是。”苏白接着巫珩的话继续说道，“但这座旅馆收留了它们，虽然我不知道这座旅馆对于诡异之物来说算不算是‘家’，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满足这样的居住环境，但这座旅馆很可能将那些诡异之物视作‘家人’，不喜欢它们被伤害，希望它们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如果真的像苏白先生您说的这样，那么会诞生管理员口中的那些底层规则也并不奇怪了。”智渊露出明悟的表情，“游戏的核心的确是不要伤害‘家人’。”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梁语燕还是有些头疼，“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带上黎斐文。” “不用。”巫珩立刻出声，“我说过，拆墙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巫珩就向某个方向走去。 第424章 无限迷宫 一开始的时候，梁语燕和智渊都觉得巫珩说拆墙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在逞强，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巫珩很不希望黎斐文出现在苏白身边。 不过当巫珩转身计算了一下方向后走到一面墙的前面，直接伸出长腿踹向墙壁。 “轰！” 下一秒，巫珩面前的墙壁就在一声巨响中被硬生生踹出了一个可以让人通行的窟窿。 苏白毫不犹豫地跟着巫珩走进漆黑的窟窿里，梁语燕和智渊也只能快速跟了上去。窟窿里面的空间是完全黑暗的，只有窟窿外面一点昏暗的光进入，根本无法照亮周围的空间。 身处漆黑之中，苏白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虚海中，没有墙壁没有走廊更没有灯光，没有人知道向前迈一步会不会坠入某个无底的缝隙。 这个时候，苏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存在会觉得虚海比噩梦世界更恐怖。在噩梦世界中，他们大部分时候都身处类似现实世界的街道和建筑中，哪怕这些建筑和街道已经变成废墟，哪怕诡异之物横行，但依旧能够给予人类玩家一种有所依仗的熟悉感。 但是在虚海中，哪怕是苏白也只能感知到那种一无所有的极致的黑暗，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身处无垠的宇宙中。与那种孤寂到了极致的绝望相比，死亡都是更为轻松的解脱。 就连苏白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讨厌这种漆黑一片的感觉，甚至想要让留在“家人”那里的小火回到自己身边。 不过就是在苏白他们沉入黑暗的几秒之后，一道光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苏白寻着暖色的光看去，发现是智渊点亮了自己手中的一枚打火机。智渊手中的打火机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但打出来的光却很亮而且稳定，能够让他们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区域是一个四面墙壁的很大的空房间。 只有水泥的地面和水泥的墙壁，除了他们身后的窟窿之外再没有其它可以进出的地方。 而巫珩的脚步则完全没有停下，径直继续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走，对着那个角度的白墙又是踹了一脚，被踹出来的窟窿后面又是无尽的黑暗。 “这样子，我们真的能够回到正常的游戏场景吗？”虽然身边有智渊打火机的光亮，但是梁语燕看着窟窿里根本看不尽的黑暗，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回去？”站在窟窿前面的巫珩转过身来，斗篷下隐藏着的双眼似乎正看着一脸忐忑的梁语燕，“为什么要回去？” “那，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梁语燕脸上的表情一愣。 “当然是到那些诡异藏起来的地方去，去这座旅馆的最深处。”巫珩抬手指向他踹开的那个窟窿，“我能感知到那些诡异藏身的地方，虽然这座旅馆试图用曲折的迷宫困住我们，让我们无法到达那些诡异之物藏身的地方。但只要破开墙壁，再曲折的迷宫也会变成一条笔直的路，不是吗？” 巫珩说得理所当然。 而巫珩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旁的苏白和智渊脸上也没有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显然苏白和智渊的目标与巫珩是一致的，在他们这个四人小队里，就只有梁语燕一个人以为他们这一路是要放弃调查回到正常的游戏场景中去。 “谭小姐他们那边也并不安全，他们的处境甚至有可能比我们更麻烦，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从根源上结束这场噩梦游戏。”智渊转头向梁语燕解释，“梁小姐，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梁语燕其实也能够想通其中的关键，知道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梁语燕也很清楚能够和眼前三个人一起行动，已经是她在这场游戏中最大的安全保障了，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再继续犹豫，马上就跟上了苏白他们的步伐，继续向窟窿走去。 借着巫珩的力量和智渊提供的光亮，一行人就这么不断地深入黑暗。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最初那个走廊里的光亮已经变成了一个暗淡的星点。明明旅馆的面积应该是有限的，他们却根本无法统计巫珩到底破开了多少面墙壁，又沿着黑暗向深处走了多少路途。 旅馆也没有再用别的手段对他们进行阻止，仿佛连旅馆都知道，无论是多么坚硬的墙壁，也已经无法阻碍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 “快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在最前面的巫珩突然开口。 几乎就是在巫珩话音刚落的时候，他们所身处的这不知道第几个空空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打火机之外的光源，他们头顶上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上凭空出现一个亮着的白炽灯泡。 也就是在白炽灯亮起来的瞬间，苏白他们身前和身后被巫珩踹出来的那两个墙壁上的窟窿消失不见，四面光秃秃的水泥墙壁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鬼影。 「为什么？以你们的能力完成游戏并不困难，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女鬼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鬼影的方向传来。 “各位是觉得藏在影子里就安全了？”巫珩沙哑的声音传来，“也许各位可以躲藏起来，但是这座旅馆又能藏到哪里去？除非各位彻底离开这座旅馆，否则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是安全的。” 「你们的目标是这座旅馆吗？那就毁了这座旅馆，让我们离开！」 女鬼的声音不仅不像之前那样没有感情，反而变得尖锐而刺耳。不过虽然女鬼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激动，但是它说完之后，墙壁上的其它鬼影却立刻表示了反对。 「不可以，不可以对旅馆动手！」 「没有了旅馆，我们又能去哪里？」 「你忘了是旅馆收留了我们吗？」 「旅馆是我们的家。」 「……」 墙上的其它鬼影七嘴八舌地说着，虽然女鬼对旅馆的态度非常冷漠，虽然之前女鬼也大声说过旅馆是个骗子，但显然很多诡异之物还是将旅馆视作重要的收容所，甚至是它们的“家”。 “说说看吧，为什么不可以对旅馆动手？”苏白试图通过询问来获取更多的线索。 第425章 你们是人质 「旅馆保护了我们。」 「无论在旅馆中发生了什么，旅馆都站在我们这边。」 「离开旅馆，我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适应外面的世界。」 「旅馆答应过我们，只要留在旅馆里，我们就能够找到自己的家人。」 墙壁上的那些鬼影七嘴八舌地说着，讲着讲着就开始像之前的那只女鬼一样开始痛诉旅馆对它们的欺骗。 「旅馆说会让我们找到家人，但旅馆骗了我们，我们根本就找不到真正爱着我们的家人。」 「那些人畏惧我们甚至痛恨我们，除了血肉，它们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 「是旅馆欺骗了我们！」 「旅馆就是想要用这种谎言把我们留在这里，给了我们一个虚假的梦想，但我们能够看见的却只有无望的未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苏白打断了那些诡异之物根本停不下来的话语，“在旅馆邀请你们入住的时候，在你们将旅馆当成‘家’之后，你们彼此就已经成为了家人？在这种情况下，旅馆其实并没有在欺骗你们，不是吗？” 「……」 墙壁上的鬼影有了片刻的沉默。 其实在刚进入隐藏区域的时候，苏白就听见了那只女鬼和其它诡异之物的谈话，所以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诡异都将欢乐旅馆视作“骗子”，还是有一些诡异之物相信身处欢乐旅馆中的它们彼此之间是家人。 「不可能！」 墙壁上的鬼影反应却十分激烈。 「如果旅馆不希望我们自己去寻找家人，为什么要认同我们的行为，又为什么要将我们和‘家人’的照片贴在墙壁上？这不就是来自旅馆的默认吗？」女鬼显然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 苏白想起了他之前在墙壁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心中倒是有些感慨。 “我觉得你们之中，有一些可能已经发现了那些照片的真相，但另一些却并没有察觉。”明明一行人都被困在了完全封闭的空间中，但苏白的话语却依旧平静，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些照片都是你们和游戏失败者的合影吧？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每次有玩家游戏失败的时候，你们都能够达成一些心愿，得到一些想要的‘珍宝’吧？”苏白回忆着这两天来的游戏规则，“也就是说，虽然照片中你们的‘家人’都因为游戏失败而陷入痛苦甚至绝望，但却是你们在游戏中最满足的时刻吧？” “我看过那些照片，那些照片上的你们都是喜悦的，也都是满足的。” “所以，那些照片的主角并非是那些让你们并不满意的‘家人’，而是在游戏中得到了快乐的你们，不是吗？” “从头到尾，这座旅馆都没有表达过对你们折磨‘家人’的认可，会默认让你们展开这些游戏，制定这些对你们有利的规则，可能是因为这座旅馆本身注意到了你们在游戏中得到的满足和快乐。” 「为什么？」女鬼出声反问，语气却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尖锐。 “因为你们是家人，不止旅馆中的诡异之物是彼此的家人，你们对于这座旅馆本身也是家人。这座旅馆不止在保护着你们，也在爱护着你们，因你们的快乐而快乐，因你们的满足而满足。”苏白抬头环顾四周的墙壁，“这座旅馆真的是爱惨了你们。” 「……」 无论是墙壁上的鬼影，还是刚才不断反驳的女鬼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就是这场游戏的关键。”苏白话锋一转，挥手间一头巨大的被灰雾笼罩的巨犬出现在他的身边，“这座旅馆这么爱你们，应该不愿意看到你们这些重要的‘家人’受到伤害吧？” “从现在开始，各位就是‘人’质了。”巫珩也站在苏白的身边，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那沙哑的话语却能够让人相信。 虽然巫珩说得十分直白，但苏白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现在的情况已经显得很清晰，在人类玩家参与的一个个游戏中，欢乐旅馆本身并没有多加干涉，游戏的规则制定者就是这些居住在欢乐旅馆中的诡异之物。而这些诡异之物的目的……或者说执念就是想要在欢乐旅馆里寻找真正爱着它们的家人。 但是这份固执让其中的一些诡异之物变得有些盲目，看不见这家欢乐旅馆给予它们的家人和爱，甚至因为一次次的挫败而对欢乐旅馆本身产生了怨念甚至恨意。 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苏白和其他人的想法一致，只要将旅馆中的诡异之物全部解决掉就好了。 而现在，苏白他们已经注意到旅馆本身并非没有意识，也并非没有作为，而是因为在之前的游戏中都是旅馆中的诡异之物占据了上风，所以旅馆才任凭它深爱的家人们在一次次游戏中获得愉悦和满足。 旅馆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管理员给出的那些底层规则都建立在了旅馆对“家人”的爱护之上。 旅馆不希望它的“家人”受伤。 因此，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提前结束游戏，以眼前这些诡异之物为“人质”来威胁旅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其中也存在着需要赌的成分，毕竟旅馆对家人的爱程度不一，不然之前青蛇和白奶奶吞噬那些鬼影之后旅馆就应该和他们拼命才对。很显然旅馆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尽全力去保护剩下的那些诡异之物。 苏白他们现在也只能赌旅馆对剩下的这些“家人”是在乎的，在乎到旅馆会为了保护这些家人而放过参加这次游戏的所有人类玩家。 「我们是……人质？」 这会儿整个空间里的情况看起来有些诡异，墙壁上数不清的鬼影已经困住了密室中的苏白他们这些人类，但被困住的“人类”却反过来说它们是人类？ 墙壁上的鬼影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哈哈大笑，可是一想到刚才其它诡异之物被吞噬的画面，那些鬼影也笑不出来了。 而且无论它们躲藏在哪里，这些人类都有办法将它们找到。 它们，真的被这些人类包围了。 第426章 妥协【请假条】 在场的诡异之物被视为“人质”，但它们对此却无法反驳。 苏白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小火的位置，然后让蓝色的火焰在旅馆的某一处燃烧起来。 相信旅馆本身能够察觉到来自渺小人类的威胁。 虽然刚才苏白和巫珩只是从语言上表达了他们希望旅馆给予的“赎金”，但无论是巫珩和苏白他们吞噬诡异之物的实际行为，还是这座旅馆某个角落里存在着的净化污秽的蓝色火焰，都是足够的谈判筹码。 “轰隆——” 也许是旅馆了解到了苏白他们表现出来的“诚意”， 一阵阵轰鸣着的巨响之后，苏白他们四周的墙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外部更为明亮的光线出现，倒是让已经习惯了昏暗环境的苏白他们觉得不习惯。像梁语燕这样身体并未受到过太多强化的玩家更是感到刺眼，忍不住在光线照来的时候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四周的墙壁坍塌之后，出现在苏白他们视野中的并不是之前那样的无尽迷宫，而是二楼的正常走廊。刚才他们身处的房间的大小与走廊的宽度并不相符，不过这样的事情在一座拥有自我意识的旅馆中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情。 空间宽度和高度的变化让队伍中的梁语燕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走廊的暗红色厚地毯上。等梁语燕扶着墙壁站稳身形之后也注意到他们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墙壁上到处都贴着诡异之物和人类的各种照片。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隐藏区域与外部区域中间的那堵墙壁也在轰隆声中消失不见，呈现出了旅馆二楼完整的布局。 从头到尾旅馆本身都没有说过什么话，苏白也不知道这座旅馆是否真的拥有语言功能。苏白只知道在旅馆放弃困住他们的那一刻起，它应该就已经在进行妥协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确定谭影他们的情况。 “已……已经没事了吗？”梁语燕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走吧，去楼上看看。”苏白能够感知到小火还留在四楼的位置，所以毫不犹豫地带着梁语燕他们往楼上去。 离开照片墙附近的时候，苏白注意到又有鬼影出现在了两边的墙壁上。不过那些鬼影几乎只停留了一秒钟的时间就突然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拽走了一样！ “希望一切都好。”智渊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就这么跟着苏白向楼上走去。 …… 苏白和智渊他们到达旅馆四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谭影、池彦和黎斐文他们站在走廊里，艾青依旧是非常颓靡地靠墙坐着，不过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不像活人。 难道是旅馆在妥协之后归还了艾青的脸？ 苏白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看到柳咏志昏死在了一旁的地上，失去的手臂不仅没有回来，断裂处失血的情况也变得非常糟糕。 除了这五位状态不一的玩家之外，走廊里再没有其它诡异之物的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白心念一动，就藏在谭影身后的小小的一簇蓝色火焰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第427章 其他玩家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苏白的询问声，谭影他们先是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到完完好好站在他们身后的苏白和智渊他们之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脸上很快出现了欣喜地表情。 “苏白，你们成功了？所以那些鬼东西才会突然消失？”谭影的眼神都惊喜得发光。 “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但鬼物会消失应该和我们有些关系。”苏白说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我们和旅馆做了一笔交易。” “看来艾青小哥拿回了自己的脸。”智渊也注意到了艾青和柳咏志不同的状况。 “也是从智渊先生那里得到的灵感。”池彦看着已经疲力的艾青，帮忙开口说道，“艾青的能力是可以对接触紧密的‘人’进行控制，所以不止是玩家，就连一直跟在艾青身边的那只诡异之物也能够被控制，哪怕只能维持短短的几秒钟也足以让他拿回自己的脸。” “当然，如果艾青自己不鼓起勇气去做的话，我们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谭影也对艾青的行为表示了肯定。 看艾青这会儿疲力地坐在那里连眼珠子都转不动的样子，若非被夺走的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存在，他恐怕也不会在诡异之物面前鼓起勇气，甚至下一次他也不一定还能鼓起勇气去抗争。 但至少这一次，他没有拖后腿，甚至努力向前走了一步。 “至于那个家伙……”谭影又看向柳咏志，自从知道柳咏志的所作所为之后，她对柳咏志的态度就极为嫌弃，“一开始还好好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自己抱着脑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那惨叫的声音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只能用能力控制着让他把嘴巴闭上，结果没多久他就彻底晕死过去了。” “他的状态很不好，气息也已经很微弱了。”池彦的表情也有些平静，仿佛是在谈论什么不重要的事情，“我们没来得及帮他把手臂夺回来，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我们能够治愈的伤势，也只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了。” 苏白看了一眼身边的巫珩，倒是没有对柳咏志的遭遇感到奇怪。毕竟之前巫珩并没有真地解开柳咏志身体中的契约，只是将契约的力量压制住了。 当契约的力量重新突破，柳咏志泄密带来的反噬会瞬间涌上，他现在还能有气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在苏白看来，柳咏志已经撑不了多久。 只能自求多福了。 “游戏时间还没有结束。”黎斐文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我们真的不会再有危险了吗？” “可能需要等待一下。”智渊一路上见证了巫珩和苏白做的事情和说的话，但也不敢放松警惕，“至少在管理员的声音响起之前，还不能断定游戏已经结束。” 「放开我——！」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对苏白来说有些熟悉的稚嫩的声音从墙壁处传来，他转头就看到之前一直跟着他的那只叫小安的小鬼怨毒的脸出现在了墙壁上。 「妈妈救小安！妈妈不要抛弃小安——！」 「放开，小安已经找到妈妈了，小安要和妈妈在一起！」 「放——」 苏白也不知道那小鬼究竟是对“妈妈”这个角色过于执念，还是对于拿走他的血这件事情过于执着，但他没有想到在旅馆已经妥协的情况下，小安竟然还试图从墙壁里冲出来。 只不过小安最后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再次被拽进了墙壁中。 “轰——” 然后很快，一阵比之前都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玩家们四周的墙壁上瞬间出现了贯穿上下层的巨大裂缝，他们脚下的走廊上虽然铺着地毯，但从动静来判断应该也已经开裂。 旅馆，要坍塌了？ 第428章 提前闭店整顿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整栋欢乐旅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墙壁剧烈颤抖，红地毯下的地面也随之开裂，整栋建筑从开裂到坍塌的速度非常快速，眨眼间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墙上的装饰物一件件砸落在地，伴随着巨大的破裂声，整个空间仿佛在走向毁灭。 黎斐文下意识地挥手，尝试用能力吸取周围的岩土进行修补。他身边的岩土仿佛受控般被牵引而起，试图填补开裂的地面。但这一切毫无作用，裂缝如饥饿的野兽吞噬岩土，无论怎么修补周围的建筑都会再次裂开。 墙壁在剧烈震动中崩散，仿佛世界的规则本身正在瓦解。 “不行，这建筑根本无法修复。”黎斐文知道自己的能力在此刻无能为力。 就在一些玩家不知所措之时，四周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旅馆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像一张逐渐被烧透的纸张，一边撕裂一边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动，灯光忽明忽暗，随后直接坠落，瞬间砸向地面，却在落地的瞬间化作虚无，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周围的家具、物品也像被卷入了某种空间的崩坏，在以一种诡异方式崩溃，然后消失。 紧接着，地板最终还是在玩家们的脚下消散，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苏白熟练地拽着巫珩跃上身边的黑犬，同时让黑犬在坠落的过程中抓住了谭影。 除了苏白下意识拽住巫珩之外，这样的画面看着就让人觉得眼熟。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一次，谭影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展开自己的能力，利用对影子的控制来控制其他玩家的身体，让他们的下坠速度明显减缓。 然而，当所有玩家双脚稳稳落地后，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废墟，更不是一楼的大堂。 他们正身处噩梦世界的夜空之下，抬头就能看到那轮血红色的月亮。 他们的眼前也没有旅馆倒塌后的残骸，连一片碎砖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的土地，周围只有无尽的浓雾笼罩着他们，静谧得如同死寂。 “欢乐旅馆呢？”梁语燕茫然地环顾四周。 苏白他们刚进入这个游戏场景的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样站在浓雾围绕的空地上。只不过那个时候玩家们只要抬头往前看，就能看见耸立在那里的欢乐旅馆。 而现在，他们的面前却只有一片平地。 “离开了，带着旅馆中的‘家人’们一起离开了。”苏白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他所拥有的那家无处不在迷雾商店。 欢乐旅馆本身就是诡异之物的存在，甚至有意识地收留了那些追求“家人”的诡异之物。也许欢乐旅馆本身也渴望着家人，所以也格外珍视旅馆中收留的那些诡异之物。 在谭影困惑的表情中，梁语燕将他们之前的遇到的事情都转述了一遍。 “原来，我们不能伤害那些诡异之物，是因为那些诡异之物被这座旅馆视作‘家人’了吗？”黎斐文表情也有些感慨，“如果不是那些鬼物真的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可能我还会觉得有些……温馨？” “倒也不一定有多温馨。”苏白的想法和其他玩家有些不太一样。 之前苏白和智渊解决了一部分诡异之物的时候，旅馆也许来不及阻止，但事后也并没有对苏白和智渊他们进行报复，甚至很快就选择了妥协。 也许有人会觉得旅馆的行为是为了保护剩下的“家人”，但在苏白看来旅馆对那些“家人”的爱可能并没有那么深，甚至有可能更像是小孩子对玩具的那种爱。 小孩子害怕别人触碰自己的玩具，但如果有别的玩具或是有新的玩具，那么一些坏掉的或者遗失的玩具对他们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苏白觉得这就是旅馆那么快选择妥协的真正原因，虽然旅馆会很生气有人夺走了它的一部分玩具，可那终究也只是玩具罢了，只要立刻选择离开，它就还能够守住剩下的那些诡异之物。 旧的玩具离开也许有些遗憾，但就像女鬼和其它诡异之物所说的那样，噩梦世界中无家可归四处游荡而且渴望着家人的鬼物实在太多太多了。 哪怕旅馆现在选择了妥协和离开，但它很快就会吸引更多渴望“家人”的诡异之物进入旅馆，会拥有更多的“家人”。 也许正是因为不缺少“家人”，旅馆的离开才显得那么决绝，也让苏白觉得欢乐旅馆的本意并没有那么温馨的意思。 只是苏白这样的猜测，也没有必要告知旁人。 意识到他们成功提前结束了游戏之后，谭影他们已经在一旁开始交换现实世界的联系方式。而苏白也再次环顾四周，那座创造了一段诡异的梦境的建筑已经消失在夜幕中，所有的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片寂静的空地。 「叮叮！」 很快，管理员的声音久违地响起，依旧是那管理员机械式的声音，甚至连“叮叮”的声音都是由程序式的管理员发出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看起来，各位的家庭活动之旅似乎还未尽兴。」管理员的用词也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但是……幸运的人类，亲爱的噩梦世界临时居民，很抱歉通知各位我们温馨的欢乐旅馆在经营方面出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闭店整改，本次家庭特别活动也将万分遗憾地提前进行收尾。」 「因此，恭喜您又一次成功通关游戏，能够继续享受来自红月的赐福。」 「您可以选择接下来继续留在噩梦世界，或立刻前往现实世界。亲爱的居民，若您选择留在噩梦世界，您将被送往相对安全的区域。若您选择前往现实世界，您将回到游戏开始前所在的地点。」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 …… 管理员的声音在苏白耳边响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谭影他们一个个向他打招呼，然后看着他们的身影在红月下消失。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管理员再次出声提醒。 “管理员先生，请稍等一下。”苏白也不知道那位特别的管理员先生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这会儿苏白的目光都停在了一旁还没有消失的巫珩身上。 “我还想和巫先生说几句话。” 第429章 对话 其他玩家都已经离开了游戏场景，被浓雾包围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苏白和巫珩两个人面面相觑，周围除了浓雾和黑夜之外，就只剩下天上的那轮红月。 苏白和巫珩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像都不知道彼此应该说些什么。 看着依旧隐藏在斗篷下的男人，苏白很怀疑巫珩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还要坚持隐瞒自己的身份。说起来，苏白上次见到苏玄的时候曾经表示过他很不喜欢那些拐弯抹角的人。 不过……苏白自己在这个时候和这件事情上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拐弯抹角的人。 想到这里，苏白也反思了三秒，下一秒就下定决心要和巫珩摊牌，脑海中那个藏了很久的称呼也马上就要说出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巫珩的声音率先传来。 “抱歉。”巫珩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却已经没有了之前沙哑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并不希望以这样的姿态见面。” 说着，巫珩竟然抬起了一直穿着的斗篷兜帽，这让苏白可以看清楚斗篷下隐藏着的并不是他想像中的脸，而是一张没有什么特色的人偶的脸，眼睛和嘴部也能够明显看到人偶关节的痕迹。 巫珩很快就将兜帽带了回去，苏白脸上也并没有因为斗篷下的“真容”而面露诧异，毕竟之前苏白就从各种细节中察觉到巫珩斗篷下的身体可能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之物。 虽然那些遥望着他们的眼睛时常处于掉线的状态，却从未允许诡异之物以正常的方式加入游戏。 “那个苏玄？”苏白好似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嗯。”巫珩却很肯定地回答了。 明明两个“人”从某个方面来说算是陌生“人”，但苏白却下意识地相信对方能够懂自己的意思，而巫珩也确实能懂。明明两个“人”应该是陌生的，疏离的，可苏白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和之前相比，这并不是谜语，更像是……不必多言。 苏白口中的“苏玄”并不是他的哥哥苏玄，而是那个占据了苏玄躯壳的诡异之物。明明苏白从未见过诡异之物加入游戏，那个“苏玄”却借着苏玄的躯壳成为了玩家。 更重要的是，苏玄的那具躯壳正是由鬼巫……不，巫珩制造出来的人偶。 所以苏白相信巫珩必然是从那个“苏玄”的遭遇中得到了灵感，尝试用自己制造出来的人偶躯壳来获取玩家的身份。 “成功了？”苏白很好奇此刻的巫珩到底有没有通过人偶躯壳的帮助成功获得玩家的身份，如果巫珩真的让人偶的身体成为了玩家，那他刚才应该也听见了来自管理员的声音才对。 “成功了。”巫珩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有点丑。”苏白思维又跳跃性地想到了巫珩现在的这具人偶壳子，比起苏玄那具人偶的精细程度，巫珩这会儿自己穿着的人偶却像是一具毛坯。 “我，并不擅长制作自己的脸。”穿着斗篷的巫珩也不再隐藏，如人偶般歪了一下脑袋，“做出来反而会觉得更奇怪。” “为什么？”苏白很快就决定将心中的困惑问出来，“明明见过那么多个你，却从未见过真正的你？” “那些东西并不只是在盯着人类。”巫珩没有任何迟疑地坦言，“我和苏玄一样，不希望我们的存在让它们注意到你，不过……” “不过？” “很快会好起来的。” 说到了最后，巫珩竟然又一次打起了哑谜。 然后还没等苏白继续追问，巫珩的身影就如同那些离开噩梦世界的玩家们一样渐渐消失在红月之下。 “……” 「请您大声做出选择。」管理员的声音再次出现。 “现实世界。”苏白无奈做出选择。 比起下次一定还会出现的巫珩，苏白在现实世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说……清柳市的异变。 「亲爱的居民，接下来您将前往现实世界。」 「拾……玖……捌……」 第430章 清柳市 清柳市曾经是一个慢节奏的美丽城市，城市中有许多美丽的天然或人造的湖泊、池塘，以及围绕它们建造的许多可以让市民们轻松娱乐的城市花园。 有人说，清柳市明明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但市中心的湖泊、池塘、花园和公园的数量要比高楼大厦还要多，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清柳市曾经很多次被评为“市民幸福度最高的城市”。街道上很少会有匆匆忙忙的人流，哪怕是在每天上班前，清柳市的人都喜欢到家附近的湖边或池塘边坐坐，就坐在迎风飘摇的柳树下，和朋友聊聊天，或是自己一个人发发呆。 清柳市隔壁的虹槐市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城市，近几年的发展十分快速，快得让普通人觉得有些赶不上节奏，街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行人，哪怕到了深夜都还有疲惫的加班人和补习的考生。 在清柳市的人看来，虽然虹槐市正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建造高楼大厦，但中心地区的那些高楼多得甚至能够挡住天空和阳光。 最让清柳市的人无法理解的是，虹槐市竟然不惜拆除街心公园都要建造新的高楼！ 望着隔壁忙忙碌碌的虹槐市，清柳市人的幸福度甚至又向上了一个台阶。 但是最近，清柳市变得不像清柳市了。 明明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明明公园还是那样的公园，明明湖泊和池塘的水面依旧平静，但整座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烟火气，甚至没有了人的生气。 湖畔池边的垂柳也仿佛失去了生命力，没有人光顾的垂柳公园甚至多了份阴森。 城市的各处拉起了封锁线，大家都说是城市生了病。 但在这个世界上，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清柳市的网络受到限制，哪怕涉及到某些关键词的信息根本就无法发送到网络上，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清柳市人知道…… 城市里，出现了怪物！ 有人被那些怪物袭击后受伤，然后那些人也变成了怪物！ 这样的传言明明夸张得像是已经过时了的末日丧尸电影，却越传越广，而且越传越真实，甚至有人想尽办法发布了他拍摄并剪辑的人变成怪物的过程视频！ 在那个被秘密传播的视频中虽然没有人类被怪物袭击的画面，但是出现在视频里的人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视频刚开始的时候，伤者还笑着调侃说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像电影里的炮灰一样变异。 但就是在视频字幕标注的一个小时之后，伤者处理过的伤口却依旧还在流血，而且伤口附近的皮肤竟然……长出了诡异的鳞片。 又过了一段时间，伤者的伤口不再流血。 只是通过清晰的视频，观看者能够发现这并不是因为伤者的伤口在愈合，反而像是伤者已经失血过多，流不出那么多血了。 只不过伤者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只是不停念叨着“好渴……好渴……好想喝水……痒……好痒……”然后不停地抓挠着自己伤口周围的古怪鳞片。 第431章 最后的影像 秘密拍摄的视频应该是手机拍摄，刚开始的手持画面摇晃而且打光非常昏暗，应该是藏在了某个不太透光的隐蔽角落，所以连画面都不是很清晰。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出来有人站在伤者的对面帮忙拍摄，两个人甚至会进行对话，从一开始的嬉笑打趣，再到担忧和就医的劝导，然后拍摄视频的人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慌乱，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于是在一次画面切换之后，原本摇晃的画面开始变得稳定，但是视角却开始变得很低，视频中也再没有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看起来应该是原本的拍摄者已经离开，只剩下伤者一个人坐在摄像头的对面，用来拍摄的手机看起来也像是利用手机支架放置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整个过程荒诞得就像是那种恐怖主题的伪纪录片。 到了这个时候，画面中的伤者整个人蜷缩着，身上只穿着已经被撕烂了大半的背心和裤子，全身上下露出的皮肤都有着被抓挠出来的各种血痕甚至更深的伤口。而在那一身纵横的伤痕和血迹中，隐约可以看出伤者的身上到处都是一块块分布的鳞片！ 提起鳞片，很多人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比如说鱼缸里游曳的美丽锦鲤，比如传说中拥有尊贵身姿的龙，甚至有人会想起各种拟人作品中人鱼那种美妙绝伦的鱼尾…… 但是视频中伤者身上长出的鳞片却并不是这样，没有什么美丽的颜色，灰扑扑得十分黯淡，鳞片的分布也完全不均匀，东一块西一块。再结合灰暗的颜色看起来完全无法和“鱼鳞”或“龙鳞”想象在一起，混在伤口和血迹之中更像是让人难以直视的一块块疮痂。 “好渴……好渴……好饿……好痒……” 从视频中的伤者一个人独处开始，伤者发出的声音就开始变得单一，从声音的力度和语气听起来伤者的意识似乎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视频后半部分的大部分时间伤者都只是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抓挠、挣扎和念叨着。 整个过程中，鳞片从伤口附近开始冒出，然后伤者就开始感到很痒，开始忍不住用力抓挠。而在这个时候，伤者的手指指甲仿佛出现了某种变异，每一次的抓挠都会在身上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甚至伤口，而伤口的附近又会再次长出大小不一不均匀的丑陋鳞片，导致伤者出现瘙痒的部位越来越多，最终蔓延至全身。 视频的最后，摄像头被转向了墙壁，只能听见伤者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 “……我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可能记录都留不下来，可能连我自己都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怪物，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人类。” “我实在太饿了，留在这个仓库里的食物已经差不多吃完，但那种饥饿感却从未离开过。” “接下来我准备去外面找点东西吃，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是很抱歉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太饿了……对不起。” “所以对不起，我必须出门。”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又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我会努力把视频发给我的朋友。”视频中的声音顿了顿，“至少在我彻底变成怪物之前，我曾经像一个还算不错的人类那样……努力过，挣扎过。” 第432章 特殊小队 有的人将视频层层加密，有的人将视频添加在无关紧要的视频中，有的人干脆用实体盘来拷贝分享视频……无论如何，只要人类想要将信息秘密地传播出去，怎么都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方法浮现出来。 所以有越来越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看见了这段被隐藏起来的视频。 只不过就算有视频在，绝大部分人还是宁愿去相信这是一段伪纪录片式的特效电影，视频中伤者全身的血痕和那些诡异的鳞片在不相信的人看来，也只是比较真实的特效化妆而已。 毕竟在这个普通的世界里出现怪物这种存在，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这可能也是清柳市如今还能够保持秩序的原因。 而且在视频传播的同时，还有一则同样流传很广的传言，说是清柳市根本就没有什么疾病在传播，而是潜入了一大批持有危险武器的恐怖罪犯，这些罪犯分散式地隐藏在清柳市中，才导致了清柳市的封锁。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清柳市的封锁解除之后，每个离开清柳市的人依旧需要进行严格的排查和身体检查。 传言还说，这种行为看似是身体检查，其实只是想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捉捕任务伪装成疾病防控，并且利用身体检查来锁定罪犯特征以及搜索他们身上的危险武器。 在清柳市的人们看来，这一传言的可信度要比什么长着鳞片的怪物可信度高多了。哪怕这一传言仔细想来也是漏洞百出，但…… 人类总是更愿意去相信在他们看来更合理的消息。 而且清柳市被封锁的短短几天里，清柳市人也察觉到城市各个区域并没有出现什么穿着白衣白大褂的医疗人员，更多的是面容严肃的官方队伍，无论是身形、站姿还是走路的姿态，怎么看都是进行过专业训练的队伍，身上的穿着也是鼓鼓囊囊做好了防护，比起防备疾病，更像是在防备冷兵器甚至热武器的攻击。 一些对大规模犯罪没有正确认识甚至十分轻敌的清柳市人不仅相信这样的传言，甚至因为自己能够参与到这样的大规模行动中来而感到激动，觉得自己参与了历史，以后出去遇到其他城市的人都能炫耀几句。 …… 总而言之，那段触目惊心的视频在各种控制和其它更“可信”的传言的攻击下，的确渐渐被淡化了。 可是就算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相信视频的真实性，整个清柳市看不见的地方也会出现暗潮涌动。 …… 从异变开始到现在，清柳市的进出虽然被限制了几天，可也仅此而已。清柳市的人口不多，但也有二十多万人，为了控制局面，有关部门以最快的速度研究出了他们口中可以检测出病毒的仪器，只需要通过检测，清柳市的居民就可以自由进出。 为了维持局面，清柳市也派遣了许多训练过的队伍在城市的各个街道维持秩序。 不过对于并非噩梦世界玩家的普通人们来说，哪怕是清柳市官方派出的队伍也很难想象这座美丽祥和的城市里会出现那样可怕的怪物。 “队长，你说我们到底为啥站在这儿？” 清柳市靠近清柳大学的街道上，三个便装的男人有些无聊地靠墙站着，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松弛，但语气和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而且三个人的体格健壮，靠墙站着的时候四肢也紧绷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街边溜达的混混。 在经历了一段有些混乱的封闭之后，清柳市进入了进出街道都要被检测仪器扫描的半封闭时期，虽然有些繁琐，但是站在街道旁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整个城市的复苏。 因为清柳市不说无缘无故但也绝对不明不白地封闭了一段时间，清柳市人心浮躁。特别是对于被封闭的清柳市人来说，他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劳什子“疾病”是怎么回事，甚至连发病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至于这种“病”前期中期后期有什么表现以及不治疗会有什么后果……清柳市的普通人根本就无从知晓。 但凡清柳市的封闭再延长一天，清柳市市民那边都会出现极为糟糕的状况。 “不知道，感觉上面的人也是一团乱。”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应该就是队长，“可能是太平太久了吧？虽然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有幸见过上面那群老头子慌乱得要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超级大怪兽要降临清柳市了。” “是啊，只知道下命令，什么都不解释，甚至什么都不说。”三个人中最年轻的那个叹了口气，“说什么现在清柳市人不能再受惊吓，一边让我们在这条街巡逻，一边又命令我们便装出行，好歹告诉我们巡逻的时候到底该注意什么吧？” “可能是因为无所谓吧？”旁边的人也是叹了口气，“上面不是说过，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接应虹槐市来的特殊小队吗？” “别提特殊小队，一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年轻的队友眼睛都瞪大了，“上面说特殊小队比我们厉害得多，放着我们这些经过长期地狱式训练的精英小队不用，竟然让虹槐市来的那些人去解决问题？？” “可能他们真的比我们厉害吧。”队长虽然这么说，但眼角还是忍不住抽抽，显然他心里也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队长，你是认真的吗？”旁边的队友表情夸张地转头看过来，“你也见过那支特殊小队了，除了带头的那个叫秦戈的队长，里面有几个看着能打的？不说有没有训练的痕迹，连健身房锻炼的痕迹都没有看出来！” “而且那支队伍里什么人都有，高中生、上班族、程序员……甚至还有拎着菜篮子的阿姨！上面那些老头竟然还对他们恭恭敬敬的，一副生怕得罪的样子。”队员一脸痛苦地掩面，“难道是都被催眠了吗？” “说起来……”一旁的队友没有再回答，而是看向街的对面，有些疑惑地问道，“昨天我们在这里巡逻的时候，对面也有这么一家店吗？” 第433章 一家杂货店 清柳市的街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静谧，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潮湿的气息。隐藏身份的三人便衣小队目光齐齐看向街对面的某个方向，那个地方有一间不起眼的店铺，木质的店招牌上古朴地写着“迷雾”两个字。 这家店显得十分突兀，吸引他们注意的原因之一便是前几天他们从未发现过它的存在，好像是在这几天内突然冒出来似的。更加奇怪的是，周围的店铺大多因封禁仍未完全恢复营业，灰尘覆盖了那些店的玻璃橱窗，显得萧条沉闷。再加上他们巡逻的这条街道算是清柳大学附属的大学街，这会儿正值暑假，清柳大学的学生尚未返校，整条街就显得更冷清了。 然而，只有“迷雾”这家店与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的店门大敞，迎着微风，窗明几净。橱窗玻璃反射着温暖的阳光，干净得几乎有些不真实。店门外，摆着一套桌椅，上方撑开了一把白色的遮阳伞，椅子上静静地放着柔软的坐垫，桌子上沏着一壶热茶，白色的热气徐徐升起，在空中化作轻纱般的薄雾，一旁绿植架子上的盆栽下方还留有刚浇过水的痕迹，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绿意葱茏。 店门口的风铃被风轻轻一吹，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当声，显得格外悠闲、祥和，与整条街上灰蒙蒙的氛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很显然，刚刚有人坐在这里，也让三位便衣看到的画面比其它地方多了人气。 “去看看？”年轻的队员还是有些困惑，“一家店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为什么前几天没注意到呢？” “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干。”年纪最大的队长率先迈步走去，“光站在这里真的闲得发慌，能找个地方坐一坐也是好事。” 达成意见统一之后，三人的便衣小队带着几分好奇和谨慎，迈步走向对面的“迷雾”杂货店。 三个人走进打开着的店门时，店铺门口的风铃再次飘动，伴随着他们推门进入的动作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而门后的世界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似的，三个人刚踏入其中，便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外界的一切情绪干扰都被挡在了门外。 店门朝南，这会儿正是阳光洒落进来的好时间。店内的装潢虽然简朴，但透露着一种独特的温馨感。干净的白墙搭配着原木色的货架，木纹清晰可见，像是刚打磨过的一般光滑细腻。原木货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商品，货架间的走道宽敞，让人感到舒适，不像一般杂货店那样拥挤杂乱。 会说是杂货店，实在是因为在三人小队看来店铺里出售的商品种类太丰富了。 除了货架上各种生活用品之外，西面和北面墙壁都做了嵌入式的柜子，一面墙摆满了各种书籍，另一面则更像是老板个人的收藏柜，摆放着纸扇、花瓶、匕首、字画、陶瓷摆件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角落里甚至还能看到几面圆形的镜子。 再环顾四周，几抹清新自然的绿色点缀在各个角落，仿佛让整个空间都生动了起来。细长的绿植从货架边缘垂下，柔软的叶片随着店门外吹来的风轻轻摆动。 一只小黑猫正慵懒地趴在其中一个货架的上方，长长的尾巴松散地垂下，偶尔睁开琥珀色……不，金色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视着进来的客人，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在意。 店铺的柜台上也摆放着一些绿植，还有一些与猫有关的可爱摆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雅味道，不像是人工调配的那种香氛，反而有些像清晨薄雾散去时，那股新鲜嫩叶混合着微风的气息。这个味道让人头脑为之一清，仿佛清除了外界喧嚣带来的混乱与疲惫，整个空间瞬间显得宁静而舒适。 三人站在店内，又开始观察那些普通货架上摆放着的商品。商品包装整齐划一，全都印着一只姿态慵懒的黑猫剪影，以及“misty”这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品牌名字。所有生活用品的包装风格简约大方，整齐的摆放倒是让人凭空生出了一些好奇的购物欲望。 总的来说，这家叫“迷雾”的小店内部绿意盎然的装饰和干净的环境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虽然无法用文字描述出来，但可以感觉每一寸空间的利用甚至货架之间的距离都经过了精心设计。 这其中仿佛还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一走进来，就感到舒适自在。店内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老板对绿色和猫的偏爱，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里的一切都是经过他亲手布置的。 就像是靠南边玻璃橱窗的位置摆放着的那张舒适的长沙发和单人沙发，还有茶几上摆放着的同款品牌包装的各种零食，这样的环境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里真的只是一家杂货店，但的确能够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然与放松。 “这张沙发坐起来应该挺舒服的。”年轻的队员嘀咕了一句，“坐在这里的话应该也能够观察到附近的状况吧？” “别多想了，这沙发摆放在这里可能根本就不是让人坐的。”旁边的队长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溪水流淌，又像清风拂过耳畔：“如果各位客人需要，随时可以坐下来休息。” 三人小队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从柜台后的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型修长的青年，五官精致得像是画中人一般，让三人小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空气都静止了。 那个青年只是穿着简洁利落的白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显得轻松随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很好看。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白色的绳子松松地绑在脑后，末端还系着一枚银色的钥匙，随着他从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三人就这么看着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青年，这样的相貌和气质，与他们想象中的杂货店老板截然不同。 第434章 下午茶时间 苏白之前在休息室里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投影仪的画面看到了店里的情况，看到了刚刚走进店里的那三位客人。墙壁上投影仪的清晰画面可以让苏白看清楚客人的一举一动，无论是三个人的走路姿态还是高强度训练过的身形都让苏白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也应该不是偶然路过的路人。 毕竟苏白早就已经注意到那三个人在街对面站了很久，而且一直都在观察街上来往的行人。 “看来是有特别的客人到了。”对三位客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之后，苏白自言自语了一句，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从噩梦世界回来后，苏白便将迷雾商店从原先的虹槐市悄无声息地搬到了清柳市。 怎么说清柳市也是他未来的求学之地，他考试时候的第一志愿就是清柳大学，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录取结果还没出来，但苏白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尽管如此，苏白也还没有像计划中那样急着将母亲和家搬到这里。母亲林婉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好，每天都在进行长时间昏睡，与其这个时候搬到陌生的环境，不如让母亲留在家里调养更为合适。 而迷雾商店独特的能力也让苏白能够自由穿梭于商店和家之间，这样，他既可以经营商店，又可以随时回去照看母亲，生活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而苏白将迷雾商店搬到清柳大学附近的原因也很明确。 一方面，苏白未来几年都应该会在清柳市上学，提前在这里安顿下来显得合情合理。特别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清柳市刚刚经历了混乱的几天，附近很多商户都还没有恢复营业，再加上迷雾商店本身的能力，几乎不会有人会因为这里多出来一家陌生的店而感到突兀。 另一方面，苏白上一世来到清柳市的时候被封禁的就只有清柳大学附近的街道而已，如果上一世的那段记忆和这次清柳市的突变直接真的存在联系，那么苏白相信清柳大学附近的街区无疑是关键地点，很可能是距离真相很近的地方。 也就是在苏白对迷雾商店重新布置归整一番，用仓库制造的商品填满了之前进行过一次扩张的商店，正准备坐在店外的椅子上安静喝杯茶的时候，三位不普通的客人就到访了。 “如果各位客人需要，随时可以坐下来休息。” 苏白整理了一下穿着，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三位客人正在纠结店里的沙发能不能坐，于是就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这会儿是阳光正好的时候，苏白走向三位客人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橱窗洒在他的身上，近乎完美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等苏白在三位客人面前站定，整个人仿佛和店铺内闲适的环境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恬静又淡然的感觉。 但如果这会儿店铺不称职的助理小五能从缠线娃娃的状态醒过来的话，应该也会感慨一声这位苏老板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越来越妖孽了。 三人小队看向苏白的时候，目光显然也愣住了片刻，不过训练有素的他们回过神来的速度也会比普通人更快一些。 “老板，打扰了。”明明几个人只是很正常地走进了一家店，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为队长的男人下意识说出了“打扰了”这样的话，像是真的认为他们的到访叨扰到了对方。 “开门做生意，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苏白脸上依旧是标准的营业笑容，声音如春风拂面，温和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本来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我正觉得有些无聊。如果三位客人愿意的话可以随意坐下休息，本店的沙发很舒适。”苏白示意了一下橱窗旁沙发的位置，笑着问道，“喝杯下午茶怎么样？” 苏白的语气不急不缓，恰到好处地平和，这种自然的态度让三人一时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也似乎缓解了他们进入迷雾商店前的疑惑。 三人小队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一起走向了沙发。 苏白也走到柜台后，伸手端起早已沏好的一壶茶。这茶并非迷雾商店仓库出品，只是苏白在虹槐市时随手买的普通果茶。然而，果茶本身虽然普通，水源却是来自迷雾商店的内部，泡出来的茶水带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果香和甘甜。 打开茶壶的盖子后，一股有些勾人的果香就在店铺内飘散开，像是刚从山间薄雾中采摘的果实，还带着清晨露珠的清新。 将茶盘和四个瓷杯一一放在茶几上后，苏白自己也在单人沙发上落座，长发轻轻垂在肩上，白色的发绳和钥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整个人的动作也有一种与周围相配的闲适。 对面的三个人看向苏白发绳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选择白色的发绳，但他们也不便多问。 “请各位客人自便。” 也许是果茶的香味实在过于勾人，三个人最终还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果茶的香气扑鼻而来，仿佛一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只剩下这杯中散发的幽幽果香。 三人对视了一眼，尽管没有多说话，但都能从彼此的表情中读出相同的感受——这果茶真的太好喝了！ “这也是店里出售的商品吗？”年轻的队员双眼发光地看着苏老板，“贵不贵？不贵的话我想多买一点走！” “年轻人就是眼界窄。”队长又品了一口，“这茶的口感比我珍藏的那些茶饼还好，贵一点又算什么？” “抱歉，只是去超市的时候随手买的茶。”苏白说出了一个茶叶的牌子，的确是外面商店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品牌。 “怎么可能，这个茶的口感……” 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店铺开着的门外隐约传来了大声的呼救声—— “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啊啊——！” 第435章 引起骚动的男人 “不好！” 刚才店外响起的求救声打破了迷雾商店内短暂的平静，三人便衣小队中的队长急促地大喊了一声，然后三个人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动了起来。 虽然是那个人已经无所事事地在这条街上晃悠了好几天，但他们的训练效果和敏锐并未随着无聊而懈怠。街道外的求救声还未落下，三个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店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动作迅速得没有一丝犹豫。 留在店里的苏白却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外界的骚动与他无关。他坐在沙发上，优雅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果茶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苏白微微眯起眼，仿佛在享受这短暂的宁静。茶水滑过喉咙，带着一股温暖与淡淡的酸甜，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喝完茶之后苏白才从沙发上慢慢起身，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悠然。 离开迷雾商店之前，苏白的目光瞥向趴在货架上打盹的小黑猫，轻声叮嘱了一句：“开心，好好看店。” 小黑猫懒懒地睁开一只眼，尾巴轻轻扫过货架边缘，仿佛是在回应着苏白的吩咐。 街道上的行人依旧稀少，刚才的喊声也早已消失在空气中。苏白站在店门口，鼻尖微微一动，很快就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熟悉的果茶香味。 顺着这股味道，苏白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巷子。虽然刚才的呼救声来自街道，但苏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现在的动静是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 苏白缓步走向那条巷子，表情平和，仿佛已经知道自己会在巷子里看见什么。迷雾商店附近的巷子阴暗狭窄，步入其中之后就能感受到那种潮湿的气息。 走进巷子的时候，苏白看见那三名便衣队员已经将一个枯瘦的男人控制住了。那男人脸色苍白，神情慌乱，嘴巴被死死捂住，似乎刚才的叫喊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而队员们正努力控制着局面，显然是不想让这个男人造成的骚动引起街上更多的注意。 苏白站在巷口，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情景，神色中透出一丝若有所思。 那个年轻的便衣队员注意到苏白的靠近，看到对方思忖的表情后整个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急忙摆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似乎在害怕苏白误解他们的行为，声音也很是慌乱地说道：“老板，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 显然，那个队员是担心苏白会误会他们对这个陌生人施暴，而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公开他们的任务细节，这让他在苏白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有需要的话，各位可以带着他去店里询问。”苏白站在巷口，微笑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还带着一股轻松的口吻。 虽然眼前的巷子巷子狭窄且昏暗，但偶尔经过的行人还是很容易看到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再那个枯瘦的男人正拼命挣扎着，动静看起来着实不小。说来也奇怪，那个被控制住的男人看起来明明瘦弱不堪，但他的力气竟然让三个训练有素的便衣小队成员有些控制不住？ 年轻的便衣明显经验尚少，面对苏白这种毫无背景且看似“普通”的路人时，说出的话磕磕绊绊的。 “不，不，我们……”那位队员努力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因为过于紧张，整个人说话磕磕绊绊的，甚至他的脸上还浮现出了窘迫的红晕。 换做是别的普通路人，也许真的会误会这三个人是准备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相较之下，年纪最大的队长就显得沉稳许多。 那位队长眼神冷静地注视着苏白，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坚决却不失礼貌：“抱歉，很多事情普通人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位队长的言下之意明显是在拒绝苏白的介入，尽管语气还算礼貌，但分明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苏白倒是并不介意，他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出了轻描淡写的笑意。 怎么说苏白都不算是什么热心肠，只是眼前被控制住的枯瘦男人实在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尤其是那阵阵呼救声，很可能和苏白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所以苏白看着眼前的三人小队轻声说道：“也许我真的可以帮忙。” 说着，苏白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们认识秦戈吗？” 这个名字轻飘飘地从苏白嘴里说出，却像一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便衣小队三人的表情瞬间有了明显的变化。 苏白之前就知道秦戈带着虹槐市官方小队的成员来到了清柳市帮忙，后面又有了更多官方小队的成员加入行动。根据苏白对秦戈的了解，他应该就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再加上苏白也不认识其他官方小队的成员，这会儿报出秦戈的名字也是想要碰碰运气。 而年轻的队员听到“秦戈”这个名字之后就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情，脱口而出：“你认识秦戈？” 站在他旁边的队长显然对队员这样脱口而出的言辞有些不满意，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他也来不及阻止。 苏白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目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然，他赌赢了。 “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们想象的多，甚至可能比你们知道的还要多。”苏白环视了一下四周，越来越多的行人开始被先前的呼救声吸引而来，附近人的目光中都多了好奇，正渐渐聚在一起互相询问，“所以，不要再僵持在这里了，带着这位先生到店里去吧。” 队长神情复杂，心里显然在快速权衡着利弊。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苏白，反复打量着苏白那看起来十分瘦弱的身形。 可能是确定了苏白这样的体格绝对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相信了苏白就算知道些消息也做不了什么，那位队长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点了点头，对队员们说道：“我们带着他去老板的店里。” 这句话落下，旁边的两个队员也松了口气。是那个人就这么“搀扶”着那个依旧在挣扎的男人，快步向苏白的迷雾商店走去。 第436章 来自暗处的怪物 三个人搀扶着那个干瘦的男人往迷雾商店走去，虽然距离不远，但他们的动作十分谨慎，仿佛深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队长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阻止任何可能发出的呼救声，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同时遮住了他的头部，试图营造出他们只是在扶着一个喝醉了的醉汉的假象。 行人三三两两地经过，有人不经意间投来疑惑的目光。 “真是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喝成这样！”队长一边搀扶，一边故意大声抱怨，表情中带着夸张的无奈与唏嘘。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好奇的路人也不再多看，只是低声交谈几句，纷纷转身离去。还有几个人虽然依旧表情疑惑，但看到三位便衣队员精壮的身形，还是选择了不再深究，默默走开了。 这一番掩饰之下，三人成功地将那个挣扎的男人带进了迷雾商店。至于那些起了疑心的路人是否会报告给有关部门，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内。毕竟，作为同一系统的成员，即使真的有人上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麻烦。 苏白静静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顺手拿走了放在店外的那杯果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关上了店门。随着门关上的一瞬间，迷雾商店内外仿佛被彻底隔绝，外界的喧嚣再也无法侵入。 按常理，人一旦进入迷雾商店，时间便会停止流逝，即使待上一年，外界也只过了一秒。但现在，苏白作为店主已经有权掌控时间的流动，他让店内的时间与现实世界同步运转。哪怕没有助理小五的帮助，苏白依旧可以轻易操控店铺的规则，将迷雾商店变成与现实世界的一家普通商店。 所以这一次苏白关上门的同时，也已经将店铺彻底锁死。尽管店内时间还在流逝，但那扇门已经封闭了店铺与外界的联系，无论店里发生什么样的骚动，橱窗外面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察觉到里面发生的任何变化。 店门关上后，店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进入商店的三名便衣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枯瘦的男人甩到了沙发上。男人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连忙向后缩去，脚不停地在沙发上摩擦，最终退到了沙发背的位置，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弱兽一样瑟瑟发抖。 苏白站在一旁，目光微微下沉，注视着那个男人的举动。当他看见沙发上被踩出的一道道脚印时，眉头轻皱了一下，目光却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腿部。 “到底发生了什么？”队长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严肃。他说话时回头看了一眼苏白，似乎还记得之前苏白提到秦戈的那番话。 片刻思索后，他最终决定不对苏白进行遮掩，继续对那个干瘦的男人说道：“我们是有关部门派来附近侦查情况的小队，这是我们的证件。” 说着，他与其他两位队员一同掏出了各自的证件，动作干脆利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请相信我们可以帮助你。”队长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目光坚定，不带丝毫虚假。 听到这句话，那个原本惊恐不安的男人神情有所缓和，目光从队长手中的证件上移开，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坐在沙发背上深吸一口气，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紧张的表情已经松动了不少。 显然，队长的言辞和证件成功地安抚了他的情绪。 “我，我遇到了怪物！”枯瘦的男人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挤出这句话。 他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回忆起的每一幕都在撕裂他的神经。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关节泛白，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滴落在他发颤的下巴上。 苏白和三个便衣队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男人每多说一句，便似乎将自己拉回了那一刻的恐怖，语气也随着叙述的推进变得更加急促和慌乱。 这个男人自称叫林伟，是住在附近的一位普通居民。自从清柳市取消封锁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出门购买生活必需品，打算补充家中短缺的物资。 可就是在他踏出家门不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很久没有见过面的“朋友”。这个朋友之前欠了他好几万元钱一直没有还，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林伟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那位朋友在电话里语气急切，声称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想通了许多，决定当面见面并归还欠款。 “我觉得有些奇怪……但那几万块钱，已经拿不回来了好几年了。”林伟声音依旧发颤，双眼游移不定，仿佛他正在说服自己那时的决定是合理的，“所以我想着，既然他主动找我，还是去一趟吧。” 林伟最终答应了朋友的请求，按照对方给出的地址前往一个附近有些偏的地方。 然而，当林伟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他看见的并不是朋友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从阴影中冲出来的“怪物”。那是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身影，身上的衣服像是被野兽撕扯过一样碎得乱七八糟，但那个身影本身却比野兽更加恐怖。 看到那个怪物的瞬间林伟整个人就僵住了，好了一会儿身体才凭着本能转身就跑，但他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那个怪物，就像一只饿疯了的野兽……”林伟声音变得愈发微弱，双眼泛着惊恐的泪光，“它直接扑过来，就像，就像半个月没开荤的野兽一样！”他双手捂住了大腿，仿佛仍能感觉到那一口下去时撕裂的痛苦。 “它，它在我大腿上咬了一口！”林伟哽咽地说道，脸上布满了痛苦的回忆，“一直到我冲到街上之后，那个怪物才像是见不得光一样跑回了暗处。” “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明明看着像是一个人，但，但……那根本不可能是人啊！”林伟说话的时候，表情依旧痛苦，“我腿上被咬的地方，现在还疼得不行。” 第437章 出现的鳞片 “怪物？”三名便衣队员的目光迅速对视了一下，脸上都流露出了明显的疑惑与茫然。 哪怕他们刚才已经耐心地听完了林伟的描述，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对林伟口中的“怪物”深深的怀疑。 也许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询问林伟的“病情”，三个便衣的眼神闪烁，就像是在试图理解林伟所说的事情，然而“怪物”这个词语实在没有办法让普通人感到紧张，反而让他们更怀疑林伟的精神状态了。 简单来说就是…… 他是不是疯了？ 苏白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三个人对“怪物”的反应，心底的想法愈加肯定。 这会儿苏白已经可以确定这三名便衣队员虽然属于官方派遣，但看他们的样子显然对清柳市的诡异状况一无所知。 三个人的身上没有任何警觉，没有一丝恐慌，这些细微的迹象表明，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正确信息都未掌握。 想到这里苏白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他们的脸上划过，心底默默推断着下一步行动。 “你看到那怪物身上有鳞片吗？”苏白询问林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着，他缓步走向桌旁，伸手将刚才从门外拿进来的那杯茶推向林伟的面前。 杯中的果茶仍然有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坐下，喝杯茶放松一下。”苏白的声音温和，却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随意，但苏白还是很小心眼的。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沙发上的脚印上，内心必然是不满的，这位慌张的客人弄脏了他干净的沙发，苏白自然不可能为他重新斟茶。 果茶的香气和迷雾商店独特的氛围确实拥有某种神秘力量，能够在无形中缓解人们的焦虑与不安。 茶香在林伟的鼻尖萦绕，他的神情也随着茶香逐渐放松了下来。 尽管身体还时不时因腿上的伤口抽搐着，但林伟紧绷的情绪看着就已经一点一点变得放松。 在苏白平静的目光下，林伟终于缓缓地从沙发背上滑下，坐到了自己之前留下的脚印上，很显然他已经无力去计较这些细节。端起茶杯，林伟长叹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脸上少了几分恐慌，多了几分平静。 “鳞片？”林伟皱着眉头，喃喃重复着苏白的话，神情中带着一丝茫然和疑惑，“那个时候……我实在太害怕了，根本没注意到那怪物身上有没有鳞片。我记得的只有血，很多血！那个怪物一定攻击了别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多血！” 林伟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恐惧感仿佛再一次卷土重来。 苏白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如果池彦没有提供假的信息，那么根据他的说法，怪物身上的血迹更可能是它自己在挠痒伤口时导致的，而不是攻击他人。 在因为饥饿和饥渴而攻击其他人之前，那些“怪物”首先要经历的……是一场极致的痛苦和自毁。 注意到了林伟腿上的伤口，那位队长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常备的消毒用品和绷带，递给了身边的队员。那位队员接过物品后，马上就走向林伟，准备为他处理腿上的伤口。 “等一下。” 苏白突然出声打断了队员的动作，然后从货架上取下一副洗碗用的手套递了过去，语气略带谨慎地说道：“小心些，戴上手套再处理伤口。” 池彦的提醒在苏白的脑海中浮现，那些怪物的血液若通过伤口或其他途径进入其他人体内，同样会导致其他人感染，并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因此，苏白并不打算让队员直接接触林伟的伤口。那副手套是商店仓库的高质量商品，足以保障队员的安全，即便他手上不慎有伤口，也能够有效避免感染。 无论林伟是否已经受到传染，这一小心的举措至少可以减少危险的可能性。 队员拿着手套，疑惑地抬头看向队长，目光中充满了询问。 队长默默地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戴上吧，反正想来也没什么坏处。” 看到队长点头之后，队员也不再犹豫，马上戴上手套开始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林伟的伤口。他动作轻柔，慢慢撕开了林伟伤口附近粘连的布料。 然而，当那位队员低下头仔细查看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怎么了？”队长看到队员的异样反应，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不安，迅速问道。 “是……鳞片。”队员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变了调，“林伟的伤口附近，出现了鳞片……这怎么可能？” 这一句话让空气瞬间凝滞。林伟的伤口上长出鳞片？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完全违背常理的现象啊！ 队长和另一个队员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鳞片？是指鱼吗？ 为什么苏白刚刚莫名其妙地提到了“鳞片”，帮忙处理伤口的队员很快也提到了“鳞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鱼和穿山甲这些生物之外，人类身上会出现鳞片吗？这种描述难道不是只存在于神话或怪物传说中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与压抑。 “什……什么鳞片？”林伟也是一脸茫然。 那位在处理伤口的伤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才勉强发出声音说道：“伤口真的很深，而且没有人愈合的迹象，就好像是刚刚被野兽的利爪抓伤的，攻击这位先生的的确不像是人类。可是……清柳市的城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凶残的野兽？” “而真正诡异的是，林先生的伤口附近，出现了一些……一些灰黑色的鳞片，看不出是什么鳞片，但是……”那位队员尝试着触碰了一下林伟伤口附近的鳞片，甚至试着拽了一下。 “啊！”林伟瞬间就开始呼痛。 “这些鳞片显然是长在林先生腿上的。”那位队员虽然说了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尽是不可思议。 听到这里，那位队长转身看向苏白，用十分肯定地语气说道：“老板，您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第438章 进行交易 迷雾商店南面墙上，玻璃橱窗泛着一种淡淡的恍惚感，窗外的世界与店内的世界明明只隔着一块玻璃，橱窗外的行人时不时路过，仿佛近在咫尺，但出窗外的一切仿佛与这间店铺的存在毫无交集。 外面的人似乎无法感知到迷雾商店内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苏白站在沙发前，看着那三个便衣和叫林伟的男人。 就在前一秒，那位年纪最大的队长询问苏白是否知道些什么。 “哦？”苏白缓缓转过身看向对方，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客人想要知道什么？” 队长没有丝毫迟疑，表情严肃而决绝地问道：“为什么人的腿上会出现鳞片？”他的语气冷静而直接，丝毫不愿浪费时间在客套上。 苏白故作思考状，最后带着标准化的笑容看向队长，说道：“嗯……也许是因为，林先生是美人鱼的后裔？” 这一回答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停滞下来。 林伟木愣愣地看着苏白，仿佛没听懂这个突如其来的玩笑。 “啊？”他喃喃自语，脸上满是迷惑。 “老板，请不要开玩笑！”队长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严峻，双眼透出不容置疑的锋芒。“如果人类真的能够长出鳞片，那么林伟看到的怪物也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还有一个不明的怪物正在城市里游荡，这对于居民来说将是极大的威胁！” 苏白也不再逗趣，表情也随即变得严肃，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再带有戏谑的意味，紧接着继续说道：“不过，客人您必须清楚，我是这家商店的老板，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苏白抬眼与队长对视，语气平静却让人难以忽视。 队长微微皱眉，明显不愿被轻易糊弄：“你……” 然而，苏白打断了他的话，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既然是个生意人，自然喜欢做生意。” 苏白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对吗？” “哪怕是情报？”队长的眼神变得更加谨慎，试探性地问道。 “哪怕是情报。”苏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已准备好这个答案。 队长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你竟然还兼做情报商人？” 他的语气透着不解，隐隐有些诧异。 苏白轻笑一声，慢慢踱步至柜台旁，语气理所当然地说道：“倒不是这样，只不过我这里恰好有你们需要的信息。情报也是一种商品，只要有人需要，它就会成为货架上的一部分。” 队长的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这番话的真实性。“所以你确实知道关于鳞片的事情，而这信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是说需要我们付出代价才能得到它？” 苏白微微倾身，语气笃定而沉着：“的确如此。这个信息对各位来说绝对是有价值的。” 苏白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三位便衣，仿佛在评估他们的反应。 “那么，交换的条件是什么？”队长依旧保持着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苏白，似乎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苏白依旧挂着那抹待客的标准笑容，语气温和但不失威严：“您同意交易吗？” 他的声音听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却带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力量。 队长还是十分警惕，显然对这样的不对称信息感到不安，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必须先同意付出代价，才能得到情报？”他 苏白不急不躁地微笑着点头：“是的。” 队长显然不放心，又一次带着试探开口问道：“如果我们付出的代价比情报的价值高呢？” “仁者见仁。”苏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的语气模棱两可，让人难以捉摸。 队长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在思考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太高，我们得到情报后就立刻反悔离开呢？你真的以为能够拦得住我们？”他再一次打量着苏白的身形，最初他之所以同意带着那个叫林伟的男人进来迷雾商店，就是不认为对方在他们看来孱弱的身形有足够的力量威胁到他们。 “你们不是匪徒。”苏白也只是轻轻一笑，语气中透着一种对他们身份的笃定与信任。“而且，就算你们反悔了，你们也不能离开这家店。” 队员们彼此对视，显然对苏白的自信充满疑惑，但苏白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笃定。 “放心吧，代价并没有那么沉重。”苏白的笑容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亲切的语调，“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一个小忙。只要你们同意，我会将你们需要的情报告诉你们。” “好吧。”队长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当苏白看向那位队长的双眼时，就知道对方显然还是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也幸好苏白说这些只是为了让眼前这三个人重视他之后所说的事情，不把他说的话当成和林伟一样在“疯言疯语”就行。 “我需要见到秦戈和他的同伴。”苏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以为你认识秦戈。” “所有人中我认识的就只有秦戈，偏偏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面对那位队长的反问，苏白也是有些无奈。清柳市对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地方，所以他选择了距离“关键”比较近的地方守着，却并没有察觉到噩梦世界玩家的靠近。 或者说，苏白能够感觉到这座城市里存在着红月的力量，但那些力量如同乱窜的苍蝇一样紊乱，导致苏白很难感知到其他玩家的所在之处。 本来苏白已经打算在现实世界借助厉鬼拼图的某些力量强行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不过眼前这三名便衣的出现也让他有了更加稳妥的打算。 “我们的任务是协助特殊小队，虽然不容易，但应该能够联系到那边的人。”那位队长想了想，“但对方有拒绝和我们见面的权利。” “放心。”苏白对此很有自信，“只要能够联系到秦戈，我们就一定能见面的。” 第439章 巨大实验场 “不过……特殊小队？你们就是这样称呼秦戈和他身边的那些人的吗？”苏白看眼前这三位客人的样子有些紧张，所以将语气放柔和了一些。 但看那三位便衣突然紧张起来的样子，苏白就知道自己的玩笑可能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 特别是那位年长的队长，依旧是眉头皱着的样子，似乎在心里思索着什么。 “这位客人，我们的交易算是成立了吧？”苏白又询问了一次。 “我还是觉得……老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队长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安的微颤，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他的内心不断拉扯。他看了一眼状态已经开始不安的林伟，眼神中闪过一丝隐忧，“清柳市里有怪物在徘徊。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或许我们正在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明白。”苏白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一片风平浪静的湖面。“正是因为你们要对付的怪物不是普通的存在，你才更需要知道它的来历，不是吗？” 不只是苏白在寻找三位便衣嘴巴里漏出来的信息，那位队长在听到苏白的话之后也顿了一下，然后几乎一字一顿小心地向苏白确认道：“所以，老板的意思是在说林先生遇到的怪物不仅仅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不算是什么突发状况，从一开始我们的敌人就是那种怪物？” “上面也早就知道那种怪物出现在了清柳市，所以才对清柳市进行了封锁，所以才把我们派遣到这里来巡逻？”那位队长说着的时候还在继续思索考虑，“不对，如果只是一个怪物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大阵仗，秦戈队长率领的特殊小队也一度选择分开行动，难道清柳市里隐藏着的怪物不止一个？” 苏白倒也不奇怪他们能想到这些信息，毕竟他也没有试图隐瞒什么。 不过那位队长和其他两个便衣队员的脸色就有些复杂了。 那位队长站在苏白对面，尽管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职业的冷静与严肃，但眉头却微微蹙起，手指不自觉地在身侧轻轻颤动，显示出内心的焦虑。 他从未想过，自己所熟悉的这个世界，竟会如此陌生与不可预知。 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官方队员经历过无数次的训练，日复一日地磨练身体与意志，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威胁。他们接受了最严格的战斗技巧训练，学习如何在极端环境下生存，如何面对恐怖分子、武装匪徒，甚至是应对突发的自然灾害…… 可是，眼前苏白所暗示的危险，却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不是训练场上面对人类敌手的对抗，也不是熟悉的战场，而是一种……他根本无法定义的存在。 那位队长想起了苏白一开始询问“鳞片”的样子，又想起了队员看见林伟腿上鳞片时的表情，再回忆了一下林伟刚才那段被他们认定是疯言疯语的话，那种怪异、无法解释的现象让他心里隐隐发寒。 难道，他们面对的不是人类？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派来处理一件根本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解决的事件？ “很多事情我都无法理解，但我们为此训练了很久……”他低声喃喃自语，仿佛在为自己找一个足够说服的理由，“……不能让那些怪物在城市里横行，不能……不能让更多人受害。” 最终，那位队长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了几分：“好，老板，交易成立，请务必告诉我们关于怪物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好。”苏白微微侧身，示意几人在沙发上坐下。 而坐在那里的林伟已经开始不安地搓着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眼神来回游移，应该是在担心自己即将听到的内容。 x “关于清柳市的事情，我要先澄清一点。”苏白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我不是亲历者，我的一位朋友对清柳市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而我也很可能因为某些无法告知的原因被卷入这次事件，所以才会来到这里与各位相遇。” “我能说的只是那位朋友的话足够可靠，信息也足够准确。”这段时间以来苏白听到了很多清柳市的信息，也见证了许多清柳市的现状，所以他可以肯定池彦不仅没有说谎，甚至没有隐瞒什么。 “这个朋友提到清柳市出现了一些极其异常的人类，这些人身上会长出鳞片。”苏白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仿佛都沉重地敲击在林伟的神经上，“这些鳞片会让他们感觉奇痒无比，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去抠掉这些鳞片。然而，问题在于——这些伤口不会愈合，反而会迅速腐烂，蔓延到周围的皮肤。” “那些异常的人类就是怪物？不对，应该说林伟遇到的那个怪物真的是人类？”这是便衣们关心的话题。 而坐在沙发上的林伟则显得越来越焦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苏白的每句话都在剥夺他的安全感。特别是在听了苏白的话之后，林伟开始忍不住去挠大腿受伤的地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苏白说的话，还是他此刻真实的状态。 “这些人不像电影中的丧尸，他们依然保有理智……” 在缓缓的叙述中，苏白差不多将池彦告诉他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我的这位朋友说，如果被咬者的伤口接触到了这些异常者的血液或其他身体组织，那么……被咬的人就会变成下一个异常者。” 苏白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伟的方向，然后就看见林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正带着充满恐惧的表情喃喃道：“我……我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林伟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如果这样荒诞的世界是真的，那么这些异变者到底算是天灾还是人祸？”便衣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抱希望从苏白的口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对于这个问题，苏白还真知道些什么。 “秦戈带领的特殊小队也不算无能，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们应该已经抓到了一些理智尚存的异常者。”苏白说着，郑重地停了一下，“那些异变者声称自己是被戴着面具的怪人注射了某种奇怪的药物。” “注射……药物？”队长皱紧眉头，似乎在思索其中的含义。 苏白点了点头，语气略带深意：“是的，注射。这一点很关键，因为它暗示了某种人为的干预。” “这很可能不是单纯的病毒或疾病，而是某种有计划的行动。” “所以，这不仅仅是偶发的灾难，背后可能有人在操控这一切？”队长显然意识到了事情背后的复杂性，“这么说来，操控这一切的人很可能还藏在清柳市某个地方？” “说不定……整个清柳市都被变成了实验场。”清柳市发生的这一切已经比苏白记忆中的新闻严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所以苏白不得不将这场异变事件背后的真相想得更庞大一些。 第440章 得到样本 苏白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不打算将“怪物”的信息透露给眼前这三位便衣。毕竟，普通人对于这些不为人知的恐怖事物，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然而，苏白很清楚，如果让这几位便衣带着一无所知的状态贸然行动，结果很可能会是悲剧，清柳市的黑暗处说不定又会多出三只饥渴难耐浑身是血的怪物。苏白见过太多在噩梦般的场景中挣扎过的人，那些人或许性格迥异，但有一点相同—— 在无知中犯下的错误往往致命。 在这凝重的气氛下，苏白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尤其是队长，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隐约的决绝与焦虑，显然内心早已做出了某种决定，但一直以来了解的世界观还是让他十分纠结。 年轻的队员表情更加紧张，眼神时不时飘向林伟，眼里透着担忧与不安。而林伟，则像是要被这个房间的空气压垮，额头上冷汗直冒，浑身微微颤抖。 最终，苏白收敛起内心的思绪，转过身，面带淡淡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好了，各位，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话音刚落，队长的双眉再次深锁，脸上流露出一丝犹疑与惶恐。他看了看苏白，眼神中竟然很是不应该地透出无助与茫然，那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仿佛在吞噬着他的理智。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队长喃喃自语，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在咀嚼自己心中的恐惧。他的脑海中可能瞬间就闪过了无数画面：操练场上的作战策略、面对武装敌人的战术，甚至是那些应急处理的方案。 可此时此刻，这些年累积下来的经验竟然显得那样无力——怪物，根本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他紧握双拳，手指微微发白，似乎想要从这股无形的恐惧中找到些许控制感。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夹杂着深深的困惑与动摇：“老板，你所说的那些……难道我们真的要和这种东西打交道？老板，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能对付这样的怪物吗？”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更为沉重。 苏白眼中闪过一丝可惜，随即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在转述我朋友告诉我的事情，其实还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怪物。不过我的那位朋友也经历了很多事情，见识也很广，他提供的信息不会有错。” “所以从他提供的信息中，我可以确定这些怪物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你们世界观之外的存在，也拥有了三位目前还无法理解的力量。” 说到这里，苏白完全收起了笑意，十分认真地说道—— “现在，各位客人要明白两件事。” “第一，遭受怪物袭击而受伤，有极大的概率会被传染，成为下一个怪物。” 苏白在说这句话时看向了林伟，而林伟这时的表情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似乎已经在想象自己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第二，这极有可能是一场人祸，有人在暗处制造了这些怪物。”苏白继续说道。 这些话像一把沉重的锤子敲在三位便衣的心头。 “我们不会退缩。”队长的声音坚定，努力藏起了自己的一切犹豫，“不管是什么敌人，我们必须找到它，并将其解决。这是我们的责任。” 听到信赖的队长这么说，其他两个队员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与决心。 苏白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但要找出清柳市异变的真相，不是你们三个人就能办到的。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明明苏白的身形和长相看起来都不具有威胁性，但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警示，像是在提醒他们眼前的危险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队长皱眉思索片刻，最后抬头，目光有些期待地看着苏白：“老板，你……您能帮忙解决这件事吗？” “我需要联系到秦戈。他们的特殊小队知道更多的内部信息，面对这些怪物时也比你们安全得多。”苏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平静地说道。 年轻的队员满脸疑惑，显然对特殊小队的存在还有一些无法理解：“但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训练过的样子。他们有的拎着菜篮子，有的穿着普通的工作服……”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出于某些底层规则，苏白无法将与噩梦世界有关的信息告知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只能继续十分郑重地说道，“请各位相信我，他们更合适处理清柳市的异常，而你们……” “清柳市的普通人们更需要你们的帮助和保护，这才是你们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苏白的这番话最终还是让队长一行人内心微微动摇，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互相点头，选择相信苏白的话。 “我们没有直接联系特殊小队的权限，但可以联系到能找到秦戈的人。”队长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特制的手机，然而，屏幕上的信号条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店里的信号可能不好。”苏白微笑着将店门推开，柔和的阳光透进来，他语气轻松地说道，“外面的街道上信号会更好。” 队长迈步准备走出店门，但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惨白、几乎快要崩溃的林伟，低声询问道：“虽然不清楚他的状况，但我们会把他带……” “不必了。”苏白不动声色地打断了队长的话，语气虽然客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林先生留在这里就行，我对怪物的情况有所了解，会让他好好地安全地留在这里。” 苏白重重地强调了“安全”这两个字。 “等各位联系到特殊小队之后，可以直接让秦戈来找到这家店，我会一直留在店里等待。”苏白说着，又额外提醒了一句，“请务必不要忘记我说的话。” 队长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带着队员们走出了门外。 而苏白则转身，看向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林伟。之所以苏白没有跟着那三个便衣一起离开，就是因为他想要从林伟的身上找到一些他还不知道的问题答案。 苏白来到清柳市的目的是为了调查那些身上长出鳞片……或者说鱼鳞的怪物。 而现在，他“捕获”到了一个“样本”。 第441章 寻找源头 苏白站在关上的店门旁看着外面的那三个不知道姓名的便衣。 虽然离开了迷雾商店，但是那三个便衣看起来并没有打算走远，而是回到了街对面他们原本驻守的地方，然后那位不知名的队长就开始用电话进行联系。 其他两个队员依旧靠墙站着，不过和他们进入迷雾商店之前相比，两个人环顾四周的目光中多了深深的警惕。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三位便衣队员应该没有忘记苏白的叮嘱。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苏白一步步走近沙发上的林伟。 林伟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脸色惨白，神情迷离，仿佛意识已经无法清晰地掌控身体。他的手不停地在腿上抓挠，指甲时不时划过已经被鳞片覆盖的伤口，每一下都伴随着痛苦的轻微抽搐。伤口的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沙发，甚至滴落在地面上。 空气中隐约能够闻到血腥味，连躺在货架上的小猫开心都非常不愉快地“喵”了一声，看起来是很讨厌他们的商店里多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沙发是不能留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苏白的目光中也是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苏白走近了林伟，手掌轻轻按在他僵硬的肩膀上。 林伟猛地一颤，身体立刻僵直，仿佛有一道电流从他全身穿过。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像是害怕与他人的接触，双眼透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这恐惧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怪物袭击而产生的后遗症，还是害怕自己真的像怪物一样把那些鳞片传染给眼前的苏白或其他人。 苏白倒也不需要考虑这些，他只是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开始平静地让自己进入冥想。 他需要将自己的力量探入林伟的体内，去确认某些猜测。而迷雾商店的特殊力量，应该能够帮助他更好地感知林伟体内的异变。 冥想的状态让苏白的意识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够感受到林伟的身体里有股力量在乱窜，那种力量像是几只失控的苍蝇，明明弱小的很，却毫无规律秩序地冲击着林伟的神经和血肉。那股力量浑浊而混乱，就像一团无序的气流，毫无章法地在林伟体内游走、分裂、碰撞，每一次冲撞都仿佛在进一步激化林伟的痛苦和焦躁。 苏白的眉头越皱越紧，想起自己从噩梦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被林一步推送的那个层层加密的视频。那个小子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不擅长，但对网络信息这一块却擅长的很。 总之，苏白曾在那个视频中见过那种身上长着鳞片的怪物，准确的说是人变成那种怪物的过程，那种怪物身上的鳞片都不规则地分布着，毫无规律，可能就是和这种混乱失控的力量有关。 借着冥想的专注力，苏白努力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小股力量。 就像苏白猜测的那样，那股力量是来自红月的力量，但其中有一种让苏白无法忽视的熟悉感。虽然噩梦世界的力量都源于天上那轮红月，但是当红月的力量进入人类、动物、植物以及其它诡异之物的身体之后，就会渐渐染上一些特殊的颜色，就好像他们所拥有的各种各样异变的能力那样带上了独特的标签。 而苏白在林伟身体中捕捉到的那股力量，让他回忆起了之前遇到的某个诡异之物。 正常情况下，苏白并不会记得他遇到的那些诡异之物身体中的力量有什么特征，毕竟大部分的诡异之物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但万事总有意外，就好像此时此刻浮现在苏白脑海中的属于洛丽玛丝的身影。 苏白在洛丽玛丝大酒店遇到的那位人鱼遗族曾经将全部力量都倾注给苏白，苏白也曾经用冥想得方式梳理过属于洛丽玛丝的那股外来的力量，因此对这种力量再熟悉不过。 林伟身体中的力量虽然还非常非常微弱，但的确和洛丽玛丝的力量有些相似，只不过那股力量比洛丽玛丝的力量不知道混乱多少倍，也显得更为浑浊，带着一丝让人不适的诡异气息。 “这股力量……” 苏白在心中默默思索，然后尝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去抹除那些乱窜的异变。 也就是在苏白将其中几缕力量抹除的瞬间，林伟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不再拼命抓挠腿上的伤口。 苏白看着眼前的林伟，确认了怪物的变异是有办法被抑制的，虽然过程有些繁琐，但并非无解。 他松开了按在林伟肩膀上的手，然后微笑着问林伟：“林先生，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林伟抬起头，眼神中透出几分疑惑。 “你之所以会遇到那个怪物，是因为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打了你的电话，不是吗？我想再见见你的那位朋友，或许他能给我们更多线索。”苏白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 林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机递给了苏白。 苏白接过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找到最后一个拨入的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苏白耐心地又拨了一次。 终于，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背景噪音，但依旧没有人说话。 “对不起，打扰您了。”苏白客气地开口，语气中故意带上了一丝焦急，“我是林伟的朋友，他约好和我见面，可是接了您的电话之后就匆匆跑了出去。我跟着出去找他，但最后竟然只找到了他的手机，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随后一个低沉闷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就好像大半个月没有喝过水一样干涩—— 「你在哪里？」 苏白嘴角勾着笑意，但语气依旧没有变化：“我在清柳大学旁边的商业街上，正坐在一家叫迷雾的店里。” 「林伟，咳咳……林伟就在我这里，我把地址给你。」 「……」 电话那头报出了一个地址，下一秒就挂断了电话。 第442章 约定的地点 看苏白挂断电话，林伟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和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老……老板，这件事情应该和我那个朋友……没有什么关系吧？” 林伟的世界观碎得比那三个便衣更彻底一些，这会儿声音还很虚弱，手指不安地捏紧衣角。 苏白虽然不认识这个叫林伟的男人，但看他的样子，苏白觉得林伟应该已经可以猜到些什么，只是内心不愿意接受而已。 “林先生，您接到电话就冲了出去，应该是很信任那位朋友吧？” “因为信任才会被他骗走钱吧？”林伟表情有些尴尬，“我一直觉得只要他挺过难关，就能重新开始生活，到那个时候让他还钱也不迟，所以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些高兴。” “现在你还觉得他联系你是为了还钱吗？”苏白轻轻开口，目光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像是在审视林伟的内心。 “哪有那么多欠钱不还失踪好几年的‘朋友’突然良心发现，想要还钱？”苏白的语气平淡却直击要害，“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对方身上又没钱了，想要再借一点，就是他别有所图。” 林伟的神情明显一僵，然后低声自嘲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你说得也对……他这次应该也是……图些什么吧？”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心中的不安随着苏白的话语变得愈发强烈。 “有时候，事情比我们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得多。也许你认为那个电话没什么意义，可事实上，它可能是整个事件的开端。”闻着林伟身上的血腥味，苏白向后走了一些，但声音却如同噩梦的低语一般在林伟耳边环绕。 林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不自觉地垂下头，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老板，你是说……我这次遭遇的事情，和他有直接关系？可是我一直以为……是那个怪物……” 林伟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接下来的猜测。 苏白淡淡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寒意：“有时候，人与怪物的区别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 …… 苏白静静地站在迷雾商店的门口，目光扫过正在那张注定要被丢掉的沙发上沉睡的林伟。林伟的面色平静，呼吸浅浅，看似已陷入了无梦的沉眠，但苏白知道，这不过是拼图的力量让他暂时睡着了。 这一次被苏白借用的那种拼图的力量并非普的催眠，而更像是一种深层的停摆。 这种停摆将林伟的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冻结，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血液的流动也变得几不可闻。不仅如此，林伟体内那股肆意侵蚀的红月力量也随之停滞，就像是被束缚在冰冷的牢笼中，再也无法对他进行任何侵害。 苏白明白，对于像林伟这样被彻底颠覆了世界观的普通人类而言，虽然他的表现还算不错，但随着时间流逝，过多的惊恐和绝望只会加速他们的崩溃。 现在在林伟看似平静的睡眠中，那股随时可能夺取他理智的恐惧也被暂时封印了，甚至连他体内异变的进程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暂时不用担心。”苏白低声自语，随即轻轻关上了店门，在门上挂上了“店主暂离”的牌子，便转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中。 拿着自己那台已经有些卡顿了的旧手机，苏白依靠着不太灵敏的导航，缓缓朝着约定的地点前行。 越是靠近约定的地点，苏白眼前的道路就愈发偏僻，四周的建筑也显得破败不堪。 这次的地点距离清柳大学有些距离，比起林伟遇到怪物的地方更为偏远。随着苏白的脚步逐渐接近，周围的人烟越来越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静谧。街道两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隐藏在暗处的秘密。 约定的地点是一个废旧的仓库，门牌号清晰可见，但那沉寂的仓库显然早已荒废多时，没有锁住的铁门时不时在风中发出“吱嘎”的怪声。 废弃仓库的附近还有一处被锁住的公园，铁门锈迹斑斑，透过栏杆能看到里面长满了野草。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鲜有人烟的地方。 不过当周围的一切变得静寂，苏白反而能够更好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包括呼吸声和某些能够被他辨别出来的力量。 站在距离废弃仓库还有一段路的地方，苏白就已经擦觉到察觉到一股比林伟更加紊乱更加浑浊的红月力量在他背后不远处涌动，比林伟体内的力量更加狂暴，也更强大一些。 当然，所谓的强大也是和毫无力量的普通人类相比。 显然那个将苏白引到这里的“人”十分清楚，正常人在看到约定地点是一处废弃仓库后会立即提高警觉，甚至可能直接放弃靠近。 所以和苏白有了约定的那个“人”并未选择在仓库内等候，而是隐匿在距离仓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想要在苏白还未到达仓库前对他进行突袭。 看着有些聪明，不过这样的手段对于苏白来说，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新鲜的手段，反而更像是对方的一次拙劣尝试。 虽然苏白身后的那股气息可能将苏白当成了猎物。 不过倒也不好说苏白和“他”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苏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光，他没有继续靠近仓库，而是停留在了原地。从背后看起来，就好像苏白真的因为前方的废弃仓库而产生了迟疑，一时间可能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而随着身后的那股气息靠近，风声都似乎正在渐渐消失，空气变得沉重，然后一道破风的声音从苏白的身后袭来。 苏白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旁边侧身，避开了来自背后的偷袭。 也正是在苏白侧身的时候，他看见了对他发动攻击的林伟的那位“朋友”——一个全身都是血迹和伤痕的怪物。 第443章 第二个试验品 苏白之前在网上看过那段流传的视频，视频里虽然捕捉到了正在变成怪物的人影。但是因为灯光昏暗，那个人也有意将自己的脸脸藏在阴影中，遮掩自己真正的样貌，使得即便重放再多次也看不清楚视频中的人究竟异变成了什么样子。 而现在，苏白身后的怪物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怪物浑身上下几乎只剩下几块破布勉强遮掩住隐私部位，像是经历了某种难以忍受的瘙痒，导致对方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上覆盖着多余的布料。 它的皮肤上满是抓痕，鳞片从那些伤口周围凸起，散发着诡异的光泽，锋利如刀的指甲像金属般反射出一抹寒光，仿佛随时都能撕裂一切阻挡它的东西。 怪物的脸也已经被它自己抓得伤痕累累，头发也因不断的折磨而变得坑坑洼洼，凌乱不堪。 它的眼神混浊，瞳孔深处透出一种难以遏制的狂暴。 苏白忍不住在心中思索，眼前这具人形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才变成了这副模样？那破碎的灵魂，有没有可能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人性的痕迹？ 毕竟在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哪怕眼前的怪物已经计划好了要偷袭苏白，甚至可能想要苏白的鲜血和血肉，但却是还是说出了人的语言，而不是野兽般的嘶吼。 苏白本打算在怪物攻击前迅速解决掉它，然而就在那尖锐的爪子即将触及到苏白时，那个怪物的动作骤然停下了。 那个瞬间，怪物浑浊的眼睛竟然恢复了短暂的清明。它原本狰狞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仿佛在与体内的魔鬼拼命抗争。 苏白敏锐地察觉到怪物的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人类的意识，那眼神中的挣扎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一瞬间，苏白决定不再用“它”来称呼眼前的存在——他是人类，一个被这场神秘实验所摧残的受害者。 “冷静点。”苏白低声自语，伸出手掌，将来自拼图的“催眠”的力量缓缓注入怪物的体内。 随着力量的渗入，一位身着古典裙装、姿态优雅的女性虚影在苏白身后渐渐浮现。她的眼神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威严。 随着拼图中的身影的出现，怪物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解脱，随即便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并不是苏白手下留情，而是他仅存的理智拯救了他自己。 苏白叹了口气，望着倒下的身影，还是决定将他带回迷雾商店当作第二个研究材料。 所幸眼前的仓库虽然破败，但竟然还留存着一个完好的门把手。苏白的左手轻轻一抬，掌心那如同莫比乌斯环般的印记开始发动，被打开的废弃仓库门后，迷雾商店的存在逐渐显现。 苏白抓住昏迷的男人，将他拖进了商店。尽管对方体型完全不算瘦小，但以苏白现在的力量依旧能够毫不费力地将他放在店里唯一剩下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注定会被丢弃的沙发似乎又多了一张。 屋内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甚至还夹杂着一股腐臭，让人非常不适。 之前就对血腥味很有意见的小黑猫开心皱了皱鼻子，显然已经无法忍受这股多出来的陌生又难闻的味道，于是从货架上一跃而起，轻巧地跳到了苏白的肩膀上，发出几声抗议的“喵”声后就化作一道黑影变回了苏白左手上的平安绳，仿佛在逃避这让它不堪忍受的环境。 苏白作为店里唯一清醒的存在，也只能忽略空气中弥漫着味道，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单人沙发声刚刚被他带回来的那具人形，伸出手，将手掌轻轻放在对方手臂上长出的鳞片上，用自己的力量探入那个人的身体，试图更好地了解变异者的情况。 然而，苏白的心头微微一沉。 他在变异者的体内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那个人体内的情况简直如同一座失控的垃圾堆，杂草与鲜花的比喻也在苏白脑中闪过。 年轻的人体本应像一座井然有序的花圃，鲜花代表着各个器官正常的运作。而现在，外来的丑陋的杂草却疯长起来，疯狂地掠夺着鲜花的养分，侵占着本该属于它们的空间。就连那些本应鲜活的花朵也早已枯萎，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只剩下垂死的残骸。 眼前这具躯体，已经被这些杂草彻底侵蚀。如果任由它继续恶化，这个男人的命运只会比现在更为悲惨，最后一丝理智应该也会荡然无存。毕竟这个时候他体内的杂草早已在疯狂地扩张，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也许可以想办法处理一下。”苏白皱眉念叨了一句。 除了那些疯长的杂草，变异者的身体里还到处乱飞着令人作呕的“苍蝇”。即使苏白已经用力量让变异者的身体处于停摆状态，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些苍蝇在以极慢的速度爬行、挪动。如果没有这层冻结的保护，或许它们早就像失控般在身体内四处横冲直撞，啃噬着这具躯体。 意识到事态的复杂，苏白开始集中精神，用自身的力量去清理那些乱窜的“杂草”，然而进展并不顺利。杂草早已疯长，它们的根系像藤蔓般缠绕在每一寸健康的器官上，几乎侵占了对方的整个身体。 如果不是苏白刚才用拼图的能力将这具身体暂时“冻住”，杂草的蔓延速度甚至会比他清理的速度还要快。 苏白明白自己不可能有时间慢慢去处理每一片“杂草”。他略一思索，抬眼扫了一眼对方残破的身体，知道他必须采取更强硬的措施。他必须将更多的力量注入这具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只不过在注入力量的同时，他必须谨慎地感知对方身体的反应，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去测试这具身体可以承受的力量的极限。 庆幸的是，虽然眼前变异者的这具身体已经经历了严重的异变，但他的某些方面也如指甲和鳞片那样变得比普通人坚韧一些。 苏白谨慎地将足够的力量送入变异者的体内，借此机会在对方的体内“编织”出一张网，以此力量为引，逐渐扩散开来。 苏白编织的网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着变异者体内的每一寸混乱。那些盘踞已久的杂草被一一铲除，曾经活跃的苍蝇也在这场清扫中逐渐被镇压。 那张网所过之处，仿佛连变异者的血管恢复了畅通，仿佛能听到血肉生长的声音……虽然暂时还看不到鲜花盛开般的奇迹，但至少已经恢复了一丝秩序。 “还好，虽然是第一个正式的试验品，但他的运气不错。”苏白感受到对方身体内的力量被快速清扫，第一次这么做的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苏白缓缓收回手掌，刚才的实验中苏白送出去的力量其实不多，但为了不让变异者受伤，他必须紧绷着去控制那些力量在别人的体内进行难以想象的精细操作，这一过程中带来的疲惫感也开始在他的身体中蔓延。 虽然还不知道清柳市的黑暗面究竟藏着什么…… 但至少此刻，他算是成功了。 第444章 力量同源 就在苏白认为已经清理了变异者体内大部分“杂草”后，意料之外的变化开始发生。 傍晚的霞光透过橱窗，柔和地洒在苏白的身上，似乎试图为这冷清的场景增添几分温暖。然而，眼前的情景看起来却怎么都和“温暖”扯不上关系。 被“治疗”的变异者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新的动静，皮肤表面开始有些异样的波动。 苏白凝视着眼前突生异样的变异者，眉头微微皱起。 尽管清柳市的变异者和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半人半鱼同样全身覆盖着鳞片，但与他在洛丽玛丝大酒店遇到的半人半鱼怪物相比，两者还是有着显着的不同。 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鱼人，鳞片光滑而均匀，虽然同样看着令人不适，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具备了规律与……小部分人可能会欣赏的美感。而现在，清柳市的这些异变者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变异者身上那些粗糙不堪的鳞片，如同病变般丑陋不均，覆盖在原本应是人类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难以直视。 苏白继续观察着变异者那些斑驳的鳞片下深深的抓痕和未愈合的伤口。变异者和洛丽玛丝的鱼人一样在速度和力量方面有了明显的提升，但那些吃下洛丽玛丝血肉的鱼人拥有惊人的自愈能力，几乎能够瞬间愈合所有的伤口，眼前的异变者却像是被耗尽了生命力的破布，身体遍布血痕，伤口无法愈合，鲜血仿佛已经彻底枯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苟延残喘。 这些产生了变异的人因为体内多出来的力量而没有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不过苏白还是觉得他们对鲜血的渴求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本能，是他们试图通过嗜血来维持生命补充血液的最后一丝挣扎。 夕阳的余晖将苏白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的面庞在余光中显得更加立体，清冷的轮廓中透出一丝柔和的温度，但站在迷雾商店中的苏白像是一个掌控全局的旁观者，也像是一位不动声色的操作者。 “鲜血也维持不了多久，只是徒劳而已。”苏白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因为苏白清除了变异者体内大部分混乱力量，单人沙发上的变异者的身体开始产生一些变化。在此之前，躺在单人沙发上的变异者全身都是伤口却无法愈合，而现在变异者鳞片下狰狞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闭合。 原本猩红的伤口逐渐转为更深的颜色，虽然伤痕看着依旧狰狞恐怖，却很明显地愈合了。尽管变异者的身上仍然布满没有擦拭去的血迹，但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苏白相信变异者的身体状态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就连变异者的表情也似乎松弛了下来，脸上不再是先前那种扭曲的痛苦，反而显现出一丝安宁。 “看起来应该没问题了。”苏白轻轻自语，他低下头，像是看着宝贵的试验品一样仔细观察着，目光沉静如水。 然而，这片刻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低沉的呻吟从变异者的喉咙深处传来。 “唔——” 随之而来的，是应该已经被“催眠”了的变异者的身体再次发生的异样。 变异者的脸重新扭曲起来，痛苦再次如潮水般回到他的神情中，甚至更加剧烈。苏白很快发现，变异者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新的龟裂痕迹，鲜红的血迹顺着裂纹渗出，犹如一条条细小的血河。 苏白借用的拼图的力量像是“催眠”，更像是“冻结”和“停摆”，但这种冻结和停摆并非完全的，更像是让人身体的变化速度变缓了无数倍。 所以当变异者身体变化的速度以难以想象的程度加速，那么变化依旧能够在催眠的状态下呈现出来。 “不好。” 苏白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他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件事情。 虽然苏白清理了变异者体内的杂乱力量，但那些被包裹的混乱能量以及他自己的力量此时仍在变异者体内共存，正在无形中加剧这具身体的失衡。没有了“杂草”的支撑，眼前的变异者仿佛一座摇摇欲坠的花圃，松动且脆弱，连普通人都不如，完全无法承受这两股强大力量的共存。 苏白的手掌抬起，再一次按在变异者的肩上。他能感受到变异者体内那熟悉的力量乖乖地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但依旧足以把眼前的变异者撑爆！ 如果想要救眼前的变异者，苏白必须将那股力量连同那股混乱的力量一起收回他的身体中。这对上一世的苏白而言也是很困难很有可能被反噬的事情。 不过对于现在的苏白来说……应该没有问题。 救这个变异者对苏白来说其实并无实际意义，他只是想通过这位变异者的“样本”来熟悉这股力量和熟悉处理这股力量的方法。 毕竟苏白来到清柳市的原因就是怀疑这里的异变，是因为重生一世的他改变了原本时间线上的一些事情。 苏白可以完全不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但却无法忽视那些可能因他而起的变故。 所以苏白很快定下心神，轻轻触碰着变异者那龟裂的皮肤。 他闭上眼，开始引导那股熟悉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将其重新收回自己体内。 随着力量的回流，苏白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但他迅速进入冥想状态，调理体内那股力量。虽然这力量充满不祥的气息，但的确与洛丽玛丝给予他的力量极为相似，这使得苏白能够更加顺利地将其融合。 他在冥想中调理着这些能量，甚至净化着这些力量。 这一刻，苏白心中浮现出那位并不完美的“人鱼小姐”的影子，若非她的力量，他现在可能无法如此轻松地应对体内的异变。 至于那个已经恢复大半的变异者…… 希望他能够继续活着，偿还自己所有未还的债务。 正当苏白处理体内最后的力量时，忽然，店门口的风铃轻轻响起。苏白睁开眼，抬头望去，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张脸苍老而疲惫，明明才隔了几个月，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第445章 旧友重逢 推门进来的瞬间，苏白的视线穿过傍晚的光线，落在了那道略显疲惫的身影上。 那是秦戈，是这一世苏白在第一次噩梦游戏——444路公交车上认识的玩家，如今已经是虹槐市有关部门玩家小队的负责人。 秦戈的身姿在逆光中显得坚毅而沉稳，但苏白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他身上的种种变化。 张一步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秦戈，语气中带着某种敬畏甚至近乎崇拜的情感。按照张一步的说法，秦戈不仅仅是一个负责噩梦世界事务的指挥者，更是一位实打实的领导者。他在噩梦游戏和玩家之间的地位甚至高过了虹槐市本身的地位，在虹槐市和虹槐市周边的玩家们中几乎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是个了不起的队长，苏哥。」张一步曾经这样说过，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隐隐的向往，「每次他出现在那些玩家面前，都会让人觉得安心。你知道吗？他通过了很多次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的噩梦游戏，次次都是死里逃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白想起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想到张一步和母亲一起来探望他母亲林婉的场景。那个喜欢唠叨八卦的家伙，总是在苏白面前迫不及待地分享那些他觉得有趣但在苏白看来“无关紧要”的消息。比如，秦戈又一次经历了某场凶险异常的恐怖游戏。又比如，秦戈的能力又得到了怎样的提升…… 张一步讲得眉飞色舞，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般。 苏白曾经好奇地询问：「怎么感觉你快成秦戈的迷弟了？」 那时张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确实挺佩服秦大哥的。不过……在我心里，最厉害的人还是苏哥你。」张一步的语气有些支吾，但他的眼神却十分诚恳，「苏哥你太强了，强得让我觉得……以你为目标，我总有一种这辈子都追不上的感觉。所以我想成为秦队长那样的人，坚韧又强大，同样帅气得不得了。」 苏白听张一步说过不少秦戈的事情，但他对秦戈现在的状态依旧不清楚。 但现在，当秦戈推开迷雾商店那扇木门，在风铃声的伴随下走进店里的时候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具体了起来。 秦戈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染上了些许白霜，打扮简单而朴素，却能看出历经沧桑的痕迹。露在外面的皮肤、颈部、甚至是脸上，布满了伤痕。那些伤痕已经褪去血色，变成了浅浅的疤痕，与变异者身上的伤口截然不同……这些伤口没有腐烂的迹象，也没有未愈合的恶臭，只是残留着过去战斗的痕迹，每一条都是从噩梦游戏中死里逃生的证明。 苏白仔细观察着走进来的秦戈，虽然状态有些疲惫，但秦戈的步伐依然沉稳而坚定，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经历了无数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冷静与坚毅。 看着这样走进商店的秦队长，苏白也能感觉到这段时间秦戈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没想到真的是您。”秦戈走进来后，目光一下子锁定了苏白，眼神中闪烁着明显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秦戈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苏白的出现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苏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您能出现在清柳市……这实在太好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苏白身上，将他的面庞镀上一层暖橘色的光芒，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不过在看到秦戈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与故友久别重逢的愉快，为霞光中的苏白增添了一丝温和的暖意。 “清柳市的异变真的这么恐怖吗？连秦大队长都感到畏惧了？”苏白轻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苏白当然知道，秦戈绝不是那么轻易被吓退的人。 秦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眼神深处透出无法忽视的疲惫和忧虑，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说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也就无所谓了，生死早已经看开了。” “但我的很多队员都在清柳市失踪了……这个地方，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吞噬着那些试图捉捕它的渺小猎人。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还该继续让他们追查下去。”秦戈的语气沉重，带着一种历经无数生死后的坦然， 苏白静静地看着秦戈，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他知道，秦戈肩上背负的责任远比常人能够理解的要沉重得多。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异变，比任何噩梦游戏都要诡异危险，而秦戈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战，还要为他的队员、为那些信任他的人负责。 苏白依旧记得那场噩梦般的444路公交车游戏。那时的秦戈哪怕经受过训练也只是个普通人，当他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乘客是纸扎的恶鬼时，整个人也瞬间陷入了恐惧。 但当时的车上还有张一步和另一个新人，两个人不只是新人还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所以无论多么害怕，秦戈还是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从一开始，秦戈就是这样的人。 秦戈不是那种冷酷无情、无所畏惧的战士，他的力量来自于责任感和对同伴的保护欲望，而不是无畏的胆量。 “哪怕是我，也快要到绝望的程度了。”秦戈的声音从记忆中拉回了苏白，他的声音略微颤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激动，“没有想到，苏先生竟然也来到了清柳市！” 秦戈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激动与希望，那种情感在他话语的尾端尤为明显。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般，就好像苏白的到来成了他在绝望边缘的最后一丝光亮。 “你和我不一样，苏先生。你不需要像我一样强撑着，你甚至和我认识的大部分玩家都不同。”秦戈的语气十分真诚。 当年在444路公交车上，苏白就展现出了新人绝对不该拥有的力量。特别是在那场噩梦游戏的最后，苏白的力量强大到足以镇压了秦戈他们心中的恐惧。 而当秦戈经历了更多噩梦游戏，认识了更多玩家之后，他对苏白那场展示的力量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越是了解，越是震惊于苏白那种近乎恐怖的强大力量！ 第446章 前往据点 “虽然我这么说是真的希望苏先生能够帮助我们，但是……您可以拒绝。”秦戈的声音微微颤抖，语调中透出一丝不安与犹豫。他望着苏白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与焦虑。苏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秦戈表面镇静的神色下，实则有着不小的内心挣扎。 苏白轻轻挑了挑眉，很清楚对方的顾虑。 “你是担心我也像你派出去的那些人一样下落不明吗？”苏白很直接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洞察。 秦戈的担忧其实不难理解，派出的调查队员们无一生还的消息已经让他对这座城市的危险程度深感忌惮。 秦戈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唇角微微抿紧，像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辞去回应。他没有否认，显然苏白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 “放心吧，”苏白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和自信，“我对清柳市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而且……我有自保的手段。”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有把那些潜藏的危险放在眼里。 苏白心中也暗自盘算着自己手头的底牌——厉鬼拼图的强度上限不说，迷雾商店还有苏玄留给他的钥匙也给苏白提供了足够的退路。虽然清柳市的异变恐怖无比，但对他来说，还是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苏先生，是专门为了清柳市的异变而来的吗？”秦戈的询问不再拐弯抹角，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为什么？我想您应该不是为了那些正在受苦受难的市民吧？” 秦戈的质疑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他清楚地记得在444路公交车上的时候，苏白一开始不动声色，哪怕他们误以为他是诡异之物，也无动于衷。直到最后关头，苏白才出手相助。 怎么想，苏白都不像是为了陌生的清柳市居民正义挺身而出的性格。 苏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为了市民而来。” “那为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合作。”苏白并没有正面回答秦戈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秦戈点点头，虽有疑虑，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无论苏白的动机是什么，只要他愿意站在他们这边，对于当前的困境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 对于苏白的实力，秦戈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哪怕有人说亲眼看见苏白在他面前“死”去，秦戈都不会相信。 “确实，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苏先生愿意和我们有关部门站在一起，我们就已经非常惊喜了。”秦戈松了口气，语气变得稍稍轻松了一些。 秦戈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整理思绪，但目光随意一扫，却瞬间凝固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躺在那里的林伟和那个依旧被催眠的变异者赫然映入眼帘。 秦戈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 “他们……为什么……怪物……怎么会……” 秦戈这个如今地位非凡的玩家小队负责人，此刻也完全失去了冷静，变得语无伦次。 苏白瞥了一眼秦戈，依旧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收集了两个样本，一个刚刚被传染不久，另一个已经病入膏肓。很显然，我正在尝试治疗他们。” “治疗？！”秦戈的声音猛然拔高，眼睛睁得比先前更大，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情绪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控，“还可以被治疗吗？” 秦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因压抑的惊喜而微微发抖：“苏先生，你的尝试成功了吗？被传染的人真的可以被治疗？” 他仔细观察着躺在那里的变异者，越看越是震惊。 “难道有你认识的人……”苏白观察着秦戈此刻激动至极的表情，心里有了猜测。 秦戈会这么激动的原因很明显，就是有他身边的人甚至是对他来说重要的人被卷入了清柳市的实验，发生了变异，变异的程度可能已经赶上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变异者。 “是。”苏白微微点头，直视着秦戈那满含希望的眼神，认真地说道，“放心吧，我有办法治疗他们。” 苏白语气中的自信如同一股温暖的力量，迅速渗透进秦戈的心里。 “如果你着急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去你们的据点。路上，你可以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告诉我。”苏白的话简洁明了，对秦戈来说却效果明显。 秦戈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炙热，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希望的光芒。他没有多做考虑，甚至连再三确认的念头都未曾浮现。 “我们这就出发！”秦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稍显嘶哑，急促得几乎有些失控。 对于秦戈来说，此刻完全不需要确认什么。苏白的话，如同在绝望中抛出的一根救命稻草，而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一丝生的希望。 离开商店之前苏白轻轻拍了拍柜台上那个沉睡的缠线娃娃，希望这位神秘的小助理能记得好好看店，毕竟之前一直帮忙看店的小黑猫开心实在不喜欢现在店里的味道。 尽管苏白明白，只要他锁上迷雾商店的门，整个店就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样安全。而沙发上被催眠的两个人也不会在他离开后主动醒来，找“人”看店似乎也只是一种没什么必要的仪式感。 秦戈急匆匆地离开了店，苏白也并不意外地跟了上去。店门旁的风铃轻轻响动，街道上弥漫着一种傍晚的凉意。秦戈的黑色轿车停在迷雾商店外的不远处，带有清柳市特殊车牌的车辆看着就非常醒目。 苏白抬眼扫过街道，看到对面三个便衣人员依旧站在他们的老岗位上。 那三位便衣虽然知道苏白很可能认识秦戈，但当他们看到那位特殊小队的秦戈队长恭恭敬敬地为苏白拉开车门时，他们脸上还是不禁流露出一丝诧异。 “那个家伙……真的只是商店老板吗？” 黑色的车子在尚未完全恢复喧嚣的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秦戈紧握着方向盘，神情紧绷，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言不发。 苏白原本打算让秦戈一边开车一边和自己交流信息，但看他竭尽全力集中注意力开车的样子，也许现在并不是适合交流的时候。 很快，车子在一栋挂着官方标志的大楼前停下。 苏白原本以为，秦戈和他的小队会选择一个更为隐秘、低调的据点，毕竟清柳市此刻正陷入异变的阴影中，过于暴露的行动基地无疑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这一次情况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把据点藏在暗处，我担心就算我们所有玩家因为调查而下落不明，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存在过。”秦戈将车钥匙递给楼下的工作人员，带着苏白往大楼内部走去，“所以队伍里的大家都觉得……我们还是高调一些比较好。无论我们发生了什么，都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为了清柳市努力过。” 第447章 燃起希望 秦戈带着苏白走进大楼时，大楼一层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大楼内的装饰现代而冰冷，四周的墙壁闪烁着冷光。这里穿行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忙碌着，他们步伐急促，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虽然这栋大楼里的人大多不是玩家，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严肃和警惕可以看出，他们都隶属于某个官方部门，而且很有可能知晓清柳市的异变状况。 秦戈一路走得很快，他的步伐稳重，但眉宇间却藏着一丝焦急。他身边的苏白虽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态，却无法掩盖他出色的外表。 随着苏白力量的不断增长，他整个人显得越来越超脱，仿佛脱离了凡世的烟火气。就算他没有刻意展现什么力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和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息，已经让人觉得与他接触时仿佛面对着一个超凡的存在。 在走廊上穿梭的人们纷纷侧目看向苏白，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诧异秦戈对苏白表现出的恭敬态度，还是注意到了苏白那种不似凡人的气气度。 苏白和秦戈走过的时候，偶有低声的窃窃私语在他们附近响起，在这份静谧而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先生，这边请。”秦戈低声说，声音中带着对苏白不言而喻的尊重，他带着苏白走向一处较为隐蔽的电梯，和大楼里其他常规使用的电梯不同，这部电梯隐藏在阴影里，很难被人注意到。 秦戈拿出一把密钥，熟练地插入一个隐藏的插孔，随着一声轻响，电梯门悄然滑开。 苏白看了一眼电梯的门，比其他电梯略窄的入口并没有引起他的过多在意，但当他踏入其中时，却发现内部的空间比外面所展现的要大得多。这座电梯看似普通，然而内部的金属墙壁闪烁着淡淡的银光，似乎是某种特殊合金制成，给人一种不可摧毁的坚固感。 苏白站在其中，感觉到这个电梯和普通的客厅并不一样。苏白总觉得即便这栋大楼在异变中被摧毁，恐怕这电梯所连接的两处地点也能安然无恙。 “如我之前所说，深入调查的队员大多都失踪了，他们中很多都是经验丰富的玩家，然而不仅在现实世界里消失，就连噩梦世界里也没了踪影。”秦戈靠在电梯内侧，语气沉重，回忆起那些逝去的队友，眼神中透着无奈和痛苦。 “我们刚进入清柳市时，这里的情况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怪物’的出现非常罕见。那时，我手下的一位队员发现了一个‘怪物’正在挟持市民，他马上通知了我们，但由于赶到现场需要时间，他选择跟踪那个怪物，以便能解救人质。” 秦戈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回忆起了一些让他不愿意记起的回忆。 “等我们赶到时，那个怪物已经消失无踪，而我的队员——他的脖子上被咬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毫发无损。”秦戈的眉头紧紧锁着，“后来，我们试图用玩家的能力救治他，但他的状态越来越糟糕。” 随着话音落下，电梯门在一声轻响中缓缓打开，柔和的阳光穿透云层，透过大楼高层的玻璃，洒入电梯间，瞬间驱散了方才的阴影与压抑。苏白眯了眯眼，望向电梯外的环境。 这里是大楼的顶层，装修极为奢华。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地面上，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明亮。四周摆满了舒适的沙发，吧台上摆着各类精致的饮品，一切都显得与眼下的紧张局势不符。落地窗外，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俯瞰着那些因异变而变得有些破败的街道。 “这个据点倒是有些冷清。”苏白环顾四周，语气淡然。尽管这里的条件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但偌大的空间内却没有多少活动的身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秦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休息室角落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感慨：“大部分队员都在外巡逻，帮忙官方维持局势稳定。如果不是听说苏先生您要来，我也不会离开巡逻的任务。” 苏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最终停留在房间的一角。 那里一个人形物体正被绳子死死绑在沙发上。秦戈带着苏白走近，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苏先生，这是我们试图自行救治但并没有什么进展的一位同伴。” 苏白注视着那个被绑住的人影，发现对方和他留在店里的那个变异者一样全身遍布伤痕。 不过也许是因为眼前被绑住的变异者脸部还没有太多抓挠，苏白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变异者是他曾经接触过的故人——沙凌海，那个曾在鬼新娘的游戏中自称为有关部门成员实则是见习生的男人。 和在鬼新娘那场游戏的时候不同，被绑住的沙凌海像是没有了生机，仿佛一具逐渐被死亡吞噬的躯壳。 沙凌海这会儿被绑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双眼紧闭，仿佛处于深深的沉睡中。沙凌海这会儿“沉睡”的原因，这应该是被某位玩家的特殊能力催眠了。 秦戈注意到了苏白的神情，走到沙凌海身边，低声叹了口气。 “他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秦戈的声音略带沙哑，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寂静。他走到苏白旁边，语气低沉，却带着某种试探性，眼神没有离开沙凌海，“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苏先生的事情，对您十分崇敬。” “他在您的游戏中可能只是个过客，但现在……”秦戈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 秦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苏白，带着诚恳与期望的目光说道：“苏先生，沙凌海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你旅程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但对我而言，他却是我们队伍里最优秀、最重要的队员之一。” 秦戈的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似乎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他是一个充满理想和信念的年轻人，是为了保护市民才让自己受伤，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场灾难中失去自己。” “所以，苏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一定要试着救救他。至于治疗的代价……只要是我能够给予的，我一定毫不吝惜。” 秦戈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和期待。 第448章 这是奇迹? 苏白缓缓走向沉睡中的沙凌海，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有些熟悉的濒临死亡的脸上。 沙凌海的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皮肤却惨白如纸，脸颊略显暗淡的轮廓间透出微微泛青的阴影。灰黑色的鳞片十分不均在出现沙凌海的身体各处，像是一层腐朽的鳞甲，覆盖住了原本健康的肌肤。每一片鳞片都显得丑陋而凹凸不平，鳞片四周伤痕交错，是无数次抓挠撕裂后留下的斑驳痕迹，让他的身体看起来破烂至极。 苏白抬手搭在沙凌海的肩膀上，触感冰冷，仿佛那股体内的混乱力量正通过皮肤传递出来。 他闭上眼，专注感知着那股内在的力量。 即便沙凌海表面看似安静地沉睡着，但苏白感受到的却是一片疯狂。沙凌海的身体中，那些浑浊、紊乱的力量正如无数疯长的杂草一样四处乱窜，如群蝇般不断叮咬着他的血肉，破坏着他的生机。 “虽然有人用能力让他陷入了沉睡，但很显然他的身体技能依旧苏醒着，”苏白低声道，眉头紧锁，“沙凌海的异变根本没有停止。” 苏白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迷雾商店里的那位“样本”和林伟，之前苏白使用能力催眠了“样本”，使得变异者的状态几乎陷入了停滞，血液流动缓慢，心跳微弱，甚至那些侵入他体内的污秽力量也被放满了无数倍。可是即便如此，苏白仍能感知到那股力量的流动，哪怕被延缓到了极限，那股令人不适的力量依旧在反噬变异者。 更让苏白困惑的是，在吞噬了“样本”体内绝大部分污秽力量之后，原本应该彻底停摆的身体却开始自发愈合。那些伤口的愈合虽然很缓慢，但变化快得足以肉眼可见。这让苏白联想到洛丽玛丝大酒店中那些鱼人惊人的自愈能力，如果“样本”的身体没有停摆，是不是眨眼间就能够和鱼人一样愈合自己的伤口？ 明明体内的力量已经被清除，但伤口的恢复速度却加快了。难道就算这些变异力量消失，身体的异变依旧无法逆转？ 甚至会继续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发展？ 苏白的心里留下了这样的疑问。 这些疑惑在苏白心中翻涌不止，但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深究，秦戈来的很着急，出发得也很着急，这个男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无助的境地，而苏白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白轻抬眼，看了一眼秦戈的方向。 他的手还放在沙凌海的肩膀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狂暴的力量正在不断撕扯着他的躯体。相比迷雾商店里那位“样本”，沙凌海的情况显然要更为严重。其他玩家的催眠能力只能阻止沙凌海醒着将自己抓挠得面目全非，却根本无法阻止那股力量对人体的侵蚀，这会儿苏白几乎已经无法听到他心脏的跳动，仿佛那颗心脏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生命节奏。 秦戈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沙凌海怎么看都活不长了。 如果苏白没有出现，可能沙凌海下一秒就会死。 “他很饿，”苏白缓缓开口，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变异后的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这股力量得不到足够的血液供给，开始反噬他的血肉。” 秦戈听闻此言，眼神闪烁，微微摇头：“我们曾试过给他输血，但……没有任何用处。” “可能……是不够新鲜。”苏白轻声回应，手指从沙凌海的肩上滑落，他转身直视秦戈的眼睛，声音低沉却不失冷静，“秦先生，之前你来店里时，我的实验还未完全结束。我可以肯定地说，清柳市中的变异，都是因为人们通过各种途径接触到了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这股力量侵入他们的身体，驱使他们去狩猎，吸食新鲜的血液。然而，这股力量过于蛮横，再加上清柳市之前的禁令限制，哪怕变异者不断狩猎，他们依旧会感到饥饿，那股神秘的力量也依旧会因为饥饿而反噬变异者的肉身。” 苏白顿了顿，呼吸微微一沉：“总之，我现在的确有能力清除变异者体内的绝大部分力量，但问题在于，即便这些力量被清除，我也无法保证他们能否完全恢复，更别提会不会留下难以预料的后遗症。” 秦戈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他眼中的希望反而愈加坚定。 “以沙凌海的状态，他根本撑不过这两天，”秦戈语气坚决，眼神中充满了希冀，“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活下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苏先生，您刚才说的已经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得到秦戈的同意后，苏白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手放在沙凌海的额头上。 苏白的目光变得愈加专注，眼中透出一丝冷然的光芒。和之前在迷雾商店对“样本”进行实验时一样，苏白首先用能力让沙凌海的身体机能逐渐停摆，接着开始小心翼翼地注入自己的力量，一丝丝地渗透进沙凌海体内，直到沙凌海身体的承受能力逼近极限。 苏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力量在心念一动间迅速如一张无形的网般张开。这张网既精细又广阔，仿佛蛛丝般轻盈，却又足够坚韧，细致入微地捕捉沙凌海体内每一丝逃窜的污秽力量并将它们吞噬。 那股污浊的力量如同淤泥般黏滞，每一缕力量都充满了疯狂的破坏性，仿佛要将沙凌海的生命彻底吞噬。但苏白并不急躁，反而稳稳地操控着自己的力量，将这些污浊的力量一点点包裹、压缩，如同收网一般，将它们一网打尽。 这次操作比他之前对“样本”做的更加熟练，他的手指轻轻颤动，对力量的控制流畅且迅捷，几乎没有丝毫多余的停顿。 而且这一次苏白没有忘记皱着眉头将自己的力量和那股被包裹住的污浊的力量收回自己的身体，虽然会觉得不适，但也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洛丽玛丝留给他的力量起了作用，苏白的感觉可能就不只是“不适”了。 与对待“样本”不同的是，苏白在清除沙凌海体内的污浊力量后立即恢复了沙凌海的身体机能，让沙凌海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生命的迹象。 所以在旁观的秦戈看来，苏白似乎只是将手轻轻放在沙凌海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期间，秦戈甚至没有察觉到苏白有任何明显的动作。片刻后，苏白的手缓缓抬起。 然后…… 然后秦戈就看见原本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沙凌海，这会儿胸膛竟然有规律地起伏了起来。就连沙凌海那张原本惨白无血色的面庞，也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般，开始透出一丝红润。 秦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沙凌海那些怎么都无法完全愈合的伤口，那些伤口之前如同裂缝般鲜红、狰狞，而现在伤口的颜色正在快速变深，血肉开始愈合，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形成了暗色的疤。 这是，奇迹吗？ 秦戈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苏白。 第449章 苏白的大胆猜测 “沙先生暂时还不会醒来。” 苏白轻轻触碰了沙凌海的额头，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他微微眯起眼睛，确认了沙凌海此刻的呼吸和心跳，尽管还有许多未知的变数，但他至少暂时保住了沙凌海的性命。 “会有什么后遗症也暂且不知，不过他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苏白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谨慎，但他也明白在这今天的几场实验中中，这已经是个不小的胜利了。 此时，即使不靠近沙凌海，他们也能清楚地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那胸膛微微起伏的节奏，带给人一种微弱却真实的生命迹象。秦戈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沙凌海的身体上，神情中从最初的紧张与焦虑，逐渐过渡到一种疲惫后的放松。 这会儿沙凌海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然而，遍布全身的深色疤痂和从皮肉中长出的鳞片却依旧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状态存在着。 那些鳞片像是腐蚀过的金属般，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光泽，看起来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更像是成为了沙凌海他们变异后的标志。 “太感谢了，苏先生！”秦戈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喜悦。他能够看出，尽管沙凌海尚未苏醒，但那只是因为深度的睡眠，而非濒死的昏迷。 秦戈眼中浮现出几分轻松，仿佛这一刻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得以稍稍卸下。 沙凌海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而悠长，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安详，仿佛整个人陷入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美梦。秦戈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之前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懈。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眼中的疲倦和忧虑渐渐散去。 “趁这个时候，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苏白没有多言，反而顺势转身，姿态颇为随意地走向休息室的另一边。他手指轻轻一挥，示意秦戈在靠近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落座，言语之间显得自如且从容，完全正掌控着此刻的局势。 秦戈依言在不远处的位子上坐下，和苏白一起望向窗外夜幕笼罩的清柳市。 窗外，城市的灯光像无数星辰般闪烁，将夜色映衬得更加深沉而神秘。整个休息室的氛围安静而不失雅致，椅子、吧台的摆设显得随意却不失格调，而这片空间本该是特殊小队的据点，令人难以想象这里竟与那些黑暗、危险的任务有任何关联。 “最初发现清柳市出现‘怪物’的并非玩家，而是清柳市的有关部门。”秦戈的目光停留在窗外的夜景，随即缓缓开口。 秦戈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忆的沉重，“虽然因为禁令，玩家无法向普通人透露噩梦世界的相关信息，但随着一封作家的密信开始，越来越多的玩家开始使用自己的能力，然后以各种方式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与噩梦世界有关的讯息。” “久而久之，噩梦世界和玩家的存在，实际上已经不再是某些政府部门的秘密。”秦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继续道，“清柳市有关部门在发现‘怪物’之后，向拥有官方玩家队伍的虹槐市求助。而当时我正身处噩梦游戏中，第一批被派遣来的，是我们队伍中的四名成员。” 苏白微微颔首，安静地倾听着，仿佛在思索着秦戈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 “事情起初一切顺利，那四名玩家很快锁定了攻击清柳市的‘怪物’，并迅速将其击败。只不过，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以为只有一个怪物。”秦戈的语气变得沉重，“再加上队伍中一位控火能力者的冲动，他们直接在没有做任何深入探究的情况下，将那个怪物烧成灰烬。” 秦戈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没过多久，清柳市又接连出现了更多的‘怪物’，数量不断增加。再加上清柳市官方的人意识到这些“怪物”的传染性极强。清柳市政府只能选择封锁，并再次向虹槐市求助。” “而这一次，我亲自带队，带上了所有有自保能力的队员，驻守至今。”秦戈说到这里时，声音中透出深深的无奈。 “既然是信息交换，那自然不能只让秦先生你来给我消息，我也必须拿出足够可以用来交换的消息。”苏白之前面对三位便衣的时候，也提起过自己对清柳市暗处某场神秘试验的猜测。 这会儿看见秦戈，苏白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猜测。 不过变异者被注射不明液体这种信息原本就是苏白从池彦那里听来的，池彦则是从虹槐市官方小队的朋友那里听说的，所以苏白的猜测听起来可能也并不新鲜。 看秦戈平静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也猜到了有一群人正躲藏在暗处将清柳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但因为变异者体内的力量与洛丽玛丝的力量相仿，苏白还有另一个猜测—— “秦先生，清柳市发生的这一切比起天灾更像是人祸。而我怀疑的是，设计了这一切引起了清柳市骚乱甚至让官方小队玩家失踪的罪魁祸首……应该也是一位玩家，甚至可能是从虹槐市来到这里的玩家之一！” 苏白目光一闪，继续道：“我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恐怕不仅仅是某种实验，甚至可能与某位玩家有关。而这位玩家，很可能就是来自虹槐市的其中一人！” 苏白的话音刚落，休息室内的气氛变得沉静而紧张。 夜幕已经彻底降临，透过落地窗外，清柳市的夜景如同一张铺展开的黑色画布，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曾经灯火辉煌的城市，现在却显得冷寂而空旷。 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划破黑暗，瞬间消失在远处的雾霭中。大楼林立的剪影在夜空中勾勒出崎岖的线条，仿佛黑暗深处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我们可以大胆地进行一下假设。”苏白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缓缓说道，“如果把让沙凌海他们变异的那股力量当成是一种毒，那么清柳市的第一个变异者可能在不小心的时候解触了这种毒草，所以最初的事件很快就被解决了。” “整件事真正的转折和异变很可能就是在虹槐市的那四位玩家解决完最初的事件后发生的……” 第450章 异变的始作俑者 窗外的夜色如浓稠的墨般笼罩着整个清柳市，城市的轮廓模糊不清，闪烁的灯光和各种广告屏幕又为寂静的夜色染上了一丝繁华和梦幻。 休息室内的气氛略显沉闷，昏黄的灯光照在柔软的沙发上。 苏白坐在落地窗前，眼神专注地望着外面的城市。清柳市的夜景在他眼中却并非是普通的美景，而是暗藏着许多秘密和危险。微微侧头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是在回忆，又仿佛是在推测。 “最初的变异者只有一位，或者两位，总之数量并不是很多。”他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十分冷静，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他内心深处的仔细思索，“也就是说那种会让人产生变异的‘毒草’数量并不多，并且隐藏得极其隐蔽，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 秦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整个人看似放松，实则内心还未平静。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苏白，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他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扣紧，透出些许紧张与不安。虽然苏白的分析合情合理，但这些推测太过出乎他的想象，让他难以全然接受。 苏白转头看着秦戈，语气里带着肯定：“如果‘毒草’如此稀少，那它的存在必然是极为罕见的。不然，以你们和官方的力量，早该有所发现，怎么可能那个到现在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秦戈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落在苏白的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些别的可能性。但苏白的脸色波澜不惊，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难道清柳市的异变真的和虹槐市的官方玩家队伍有关? 苏白看秦戈不动声色，接着说道：“但问题在于，虹槐市派来的四位玩家回去后，变异者却像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甚至有人是因为被注射了不明液体而变异。天灾与人祸的转折，正是在这时发生的。” 他声音仿佛一道道钟声在秦戈耳边敲响。 秦戈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他抿了抿嘴唇，显然内心已经掀起波澜，但仍不愿轻易妥协。 “您的意思是，以清柳市为试验地的那张制造‘怪物’的实验，和虹槐市的玩家队伍有关？”秦戈的表情还是有着挣扎，似乎是觉得苏白所说的话有些道理，但又不愿意去相信，“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苏白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在我的推测中，引发清柳市异变的那个人，必然是一位玩家。他在追捕变异者的过程中发现了‘毒草’。当然，‘毒草’只是我们给它的一个具象化比喻，其实质是一种来源不明的会让人产生变异的神秘力量。” 秦戈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不敢深入思考。他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的疑虑还是免不得逐渐加深。 苏白继续说道：“在和‘毒草’接触之后，这位玩家发现‘毒草’虽然会让人变异，却还可能存在着一些对人类或者说对那位玩家自己有利的一面。只不过想要让‘毒草’只发挥出利的一面，避免弊的一面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为了达到目的他需要更多的样本和试验品。” 空气中一片沉默，落地窗外的风声掠过，如同低声呜咽的黑暗幽灵，室内的寂静与外界的躁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这些只是苏先生的推论。”秦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说我们第一批派出去的四位玩家中，真的有这次灾难的始作俑者，那他们和最初那位变异者的相遇应该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触……接触您所说的‘毒草’。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利用‘毒草’来进行实验，他们为什么还要将那位变异者解决掉？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捉捕那个变异者，把他当成实验品一样关起来吗？” “秦先生又怎么确定他没有这么做呢？说不定最初的变异者一开始就没有被解决掉，一开始就是被捉住关了起来。”苏白很同意秦戈的观点，“就像你说的，是因为那个变异者，他才接触到了毒草的存在。” 秦戈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但也许是想到了些什么，秦戈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喉咙干涩，像是有什么话卡在了嗓子眼，难以发出声音。 “怎么可能，那个变异者已经被……”秦戈说到这里，突然语塞，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 “已经被怎么样了？” 在苏白的目光下，秦戈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死了，连身体都已经被队伍中的火属性能力者烧毁，哪怕剩下一些灰也早就被风吹得一干二净了。” “也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苏白不为所动地说着，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当初有四位玩家被派往清柳市，那么有几位玩家看见那位火属性能力者烧毁变异者的尸体？” 秦戈默不作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手心因为紧张而出汗。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三个人，他们三个人都亲眼看到火属性能力者烧掉了那具尸体。” 苏白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像是看透了真相，“那么我现在需要修正我的推测，清柳市的异变或许不是一个人策划的，而是由那四个人共同策划的。秦先生，那四位玩家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巨山压在秦戈的心头。苏白的目光冷峻而坚定，让秦戈不禁生出一种无力感。 “在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在那四个人坐实嫌疑犯的身份之前，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秦戈十分爱护自己手下的队员，这从他对沙凌海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想让他相信苏白的推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苏先生那么确定‘毒草’的存在有利也有弊呢？” “什么疑问？”苏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具有无形的压迫感。 “您是怎么确定‘毒草’对人类有利呢？”秦戈直视着苏白，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困惑，“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见到了不少变异者，有的凶残，有的狂暴，有的痛苦至极，一个个因为变异变成怪物，甚至是死去的怪物，哪里有半点好的地方？” “说来话长，但不得不说。”苏白也是叹了口气，“一切还得从一座以‘洛丽玛丝’为名的酒店说起。” 第451章 那四位玩家 在秦戈的注视下，苏白讲述了他们在洛丽玛丝大酒店的遭遇，讲述了那位名叫洛丽玛丝的人鱼，拥有着原本应该永生的生命，却因为对一个人类的爱而甘愿成为长生不死药的试验品，最后又为了和爱人重逢的奢望，甘愿被人类挖走一块块的血肉。苏白讲述着原本拥有着完美生命和外表的人鱼洛丽玛丝，全身脏污地被囚禁在潮湿的实验室中，全身都是被割去血肉后的伤痂，原本如阳光一般的金发变得苍白干枯，原本美丽的容貌彻底凋零。 苏白又讲述了那些占领了洛丽玛丝大酒店的人类玩家，用洛丽玛丝的血肉制作长生不死药的半成品，又将半成品的药注射进被囚禁在酒店中的其他玩家的身体中，让那些人变成了半人半鱼全身长满鳞片的“怪物”。 “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秦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所以，秦先生应该理解我的心情。”苏白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睛眯起，凝视着窗外清柳市的夜景，“当我知道出现在清柳市的怪物身体上覆盖着鳞片的时候，我就猜测‘毒草’……也就是引发了变异的那股力量会不会和人鱼的血肉有关。事实上，当初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游戏通关之后，洛丽玛丝化作泡沫死去，而那些原本被囚禁在酒店中受到洛丽玛丝控制的半人半鱼并没有随之死去，而是获得自由离开了酒店。” “那些半人半鱼并没有失去玩家的意识，虽然外表变得古怪，但他们可以将洛丽玛丝大酒店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的玩家。甚至那些参加了噩梦游戏的玩家中还有很多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玩家，相信他们对酒店中发生的一切同样记忆犹新。”苏白的手轻轻按在玻璃上，目光透过窗户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和脏污的实验室。 苏白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有了解洛丽玛丝大酒店中发生的事情的人，得知‘毒草’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清柳市，也许会有人为了继续研究那尚未成功的长生不老药而在清柳市继续那场未完成的实验，毕竟除了悠长的寿命，人鱼的力量还能够带给人类许多能够在噩梦世界保命的能力。” “当然，关键是如何去除‘毒草’的副作用。”苏白的眼神变得越发锋利，像是要看透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这次异变的幕后黑手是玩家，这不是盲目的猜测，而是基于我所掌握的线索所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 “现在秦先生可以告诉我，那四个玩家在哪里吗？” 秦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消化苏白的推断。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 「对不起，您所拨打……」 「对不起，您……」 秦戈的脸色越发阴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直到拨打最后一个电话时，终于有人接听了。 「队长，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躁的男声，声音中夹杂着不耐烦和焦虑，仿佛正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也像是个人的情绪非常不好。 秦戈也一边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一边说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队长，有什么新的任务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秦戈正在考虑自己应该说什么的时候，看到站在对面的苏白伸出手指了指一旁沙发上躺着的沙凌海，还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型。 明白了苏白的意思之后，秦戈轻轻点头，然后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孔瑞，沙凌海有救了。” 「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快死……咳咳……」电话那头的孔瑞明显一愣，紧接着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呼，但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下来，「队长，我们离开的时候沙凌海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而且我们见过那么多……我们已经见过好几个‘怪物’，没有一个能好好活下来，队长你不会是被谁给忽悠了吧？」 “没有，我遇到了一位很厉害的玩家，也是我的旧识。”听到电话那头的语气，秦戈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目光却染上了厉色，“事实上他已经对沙凌海进行了治疗，现在沙凌海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恢复，身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说实话，除了他身上的鳞片没有消退之外，他看起来和普通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不对，他现在的愈合能力似乎快得惊人。” 电话那头的孔瑞明显被震惊得无话可说，过了几秒钟才低声喃喃：「这怎么可能……」 “确实有些难以置信。”秦戈没有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施压，而是转而说道，“我这次给你们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其他变异者的线索。如果能找到其他变异者，我找到的这位玩家也许能够继续对他们进行治疗。” “不过很奇怪，我联系不上江鸿他……” 「有！我这里有其它的变异者！」电话那头叫孔瑞的玩家激动地打断了秦戈的话，但很快又再次压下了自己的情绪，语气变得谨慎起来，「我是说，我这里正好有其它变异者的线索，应该很快能找到其中一个，那位治疗沙凌海的医生还在据点吗？」 比起变异者和沙凌海，对方语气中更关心的显然是能够治疗变异者的苏白。 电话对面的苏白笑着点了点头。 “在。”秦戈脸色严肃地说道，“那我们在据点等你。” 「很快！马上到！等我！」电话那头的孔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听到这里，秦戈也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对方非常急切。”苏白也不绕弯子，很是直白地说道，“就好像他们的实验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 “现在连我都觉得你的推测没有错。”秦戈有些痛苦地扶额，“我的队员，可能真的存在问题。” 第452章 特别的四人小队 苏白和秦戈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清柳市的夜景。城市的霓虹灯在夜幕下闪烁，映出朦胧的光影，然而窗外的街道上，车辆稀少，行人寥寥。夜晚的宁静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感，仿佛整个城市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压抑。 “以前来清柳市的时候，夜景可比现在热闹得多，”秦戈的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怀旧。他的目光从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移到远处，那些高楼大厦的轮廓被淡淡的光晕勾勒出来，他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繁华的景象，“那时这里车水马龙，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现在虽然封禁早就解除了，可人气依旧不振。” 苏白站在他旁边，双臂交叠在胸前，目光依然平静。他的嘴角习惯性微微上扬，笑意中却带着一种冷静和疏离。 “其实这样也不错，人少的地方反倒更安全。人气越旺，黑暗中隐藏的危险就越多。”刚认识苏白的人会觉得他和蔼可亲，但和苏白认识的时间越久，反而越能够感受到他藏在深处的冷漠。 苏白脑中掠过孔瑞和江鸿的名字，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对这两个人，苏白并没有任何印象，哪怕这两个名字在脑子转上几圈，苏白也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毕竟当初进入洛丽玛丝大酒店的时候，苏白并非是以玩家的身份和其他噩梦世界玩家见面的，也没有和其他玩家有过直接接触。参加那场游戏的大部分玩家的名字和面孔对他来说如同过眼云烟，毫无印象。 而且苏白也知道，洛丽玛丝大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需要保密的信息，所以相关的消息会传播出去也不足为奇。 秦戈似乎察觉到了苏白的困惑，主动开口说道：“江鸿和孔瑞是当初追捕最早变异者的队伍里的一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位叫林小安的女玩家，和一名火属性能力者，齐焱。” 苏白侧过头，看向秦戈的侧脸，目光中透出些许好奇。 “他们四个人是怎样的人？”苏白问道。 秦戈靠在窗边，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随后开口介绍：“他们四个一直是一个小队，孔瑞是其中最普通的能力者，算是个身体强化者，主要负责做一些后勤工作。不过他和林小安是夫妻，感情倒还算不错——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秦戈顿了顿，继续说道：“江鸿是个水属性能力者，理论上，他的能力应该很恐怖，毕竟可以控制人身体内的水分。但是他现在的能力有限，控制不了血液爆炸或者停止流动，只能勉强促进细胞修复，排除毒素，稍微增强一点体能和耐力。只能说，江鸿的能力在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苏白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林小安呢？”他问道，语气中透出一丝兴趣。 “她的能力是催眠，沙凌海就是被她催眠的。”秦戈简单明了地答道。 “至于齐焱，”秦戈的语气变得稍微凝重了一些，“他就是队伍里的那位火属性能力者。很强，而且他的目标是成为比无名会首领更强的控火者。齐焱的心气很高，火焰的伤害力也相当惊人。但他的能力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副作用太大。” “每次齐焱使用能力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疯狂脱水，甚至会出现缺氧，整个人的状态一瞬间变得非常糟糕。最可怕的是，他的火焰有点像是会反噬他的身体，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需要我们直接把他打晕，才能让火焰停止。” 苏白轻轻挑眉，眉宇间露出了一丝深思：“所以说，这四个人组队的原因，就是为了弥补齐焱的副作用。” 通过秦戈提供信息，苏白似乎能够将四个人的关系和对彼此的作用串联起来，构成一幅四人小队的完整拼图。 秦戈点点头，“没错。江鸿的能力可以调节齐焱的身体状态，而林小安的催眠可以随时让他停止能力。这也是他们能够维持在一起行动的最主要的原因。” 随着秦戈的叙述深入，他自己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眉头微蹙，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如果是齐焱的话，他可能真的需要更强大的身体，甚至是更强的生命力。毕竟，他总是开玩笑说，就算有江鸿和林小安的帮助，他的生命力也在迅速消耗。”秦戈说到这里，表情中透出几分不安，似乎已经在心里越发相信了苏白的推测。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电梯门“叮——”地一声轻响，苏白和秦戈同时转头看向门口。电梯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一男一女快步走了进来。两人的神色紧张，步伐急促，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抑制的焦急感。 秦戈看到来人，就向前走了几步。这一刻秦戈的身份似乎变回了那位玩家小队的领导者，整个人都带着自然的权威感。 “队长！”那两个人显得十分急促，几乎是小跑着走进了休息室。四下环顾之后，他们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秦戈身后站在落地窗旁的那个人影上。 就在看到苏白的那一瞬间，那两个人的步伐微微一顿，脚下的动作一缓，显然是觉得苏白的外貌看起来与他们原本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仅仅片刻之后，他们似乎反应了过来，眼神中的情绪立刻从惊讶转变为热情。 “队长，这位就是治疗了沙凌海的人吗？”其中那名女子语气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似乎期待得到确认。 听到提到沙凌海的名字，两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房间一角，沙凌海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濒死时好了太多，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掠过了浓浓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之前还处于濒临死亡边缘的沙凌海，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了这样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奇迹一般。 第453章 虚假的身份，虚伪的夫妇 苏白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扫过匆匆走进来的两个人。 从电梯走出来的两个人动作显得急切，苏白则是在观察他们的细节。 传说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待久了也会变得相像，而苏白注意到，眼前这两个人确实有着类似的味道，他们的气质、神态甚至步伐都有着微妙的相似，眉宇之间也显露出一股特别的默契感。 两个人看上去都在三四十岁之间，身上略显风尘仆仆，脸上的神态也如出一辙，带着几分紧张和焦急。再加上之前秦戈用电话联系上的人是孔瑞，苏白猜测这会儿走进来的应该就是孔瑞和林小安这对夫妻。 果然，秦戈缓步走到苏白身旁，微微点头道：“这两位就是林小安和孔瑞，是我们队伍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俩。” “真是不可思议。”秦戈刚一介绍完毕，林小安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她的眼睛几乎亮得像星星一般，满含期待地望着苏白。显然，得到了秦戈的肯定后，林小安已经确认了苏白的身份，知道是他治疗了变异者。 秦戈也顺势介绍起苏白的身份，语气虽然轻描淡写却足够让林小安和孔瑞更加重视—— “这位是苏珩，曾经帮了我大忙的玩家。他的治疗能力远超寻常，也正是他治好了沙凌海。虽然我们曾经为了清柳市的异变向许多治疗者寻求帮助，但现在看来唯有苏珩的能力对沙凌海这样的变异者有效。” 这一段介绍是秦戈和苏白事先精心策划好的。 苏白微微颔首，神情平静如水，像是默认了这个身份。在此之前苏白就已经告诉秦戈，若这支以齐焱为首的四人小队真的与清柳市的异变密切相关，他必须设法深入其中。无论是被招揽还是被强行绑架带走，只要能够接近实验的核心，他便有机会揭开这个阴谋的真相。 这些内情自然不可能让眼前的林小安和孔瑞知晓。 秦戈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编织着他们的谎言：“其实我一直希望能找到苏先生帮忙，但他和他的同伴平日里多在噩梦世界里驻守，很难联系。幸好有参加噩梦游戏的朋友遇到了苏先生，我才终于能够联系到他。” 苏白再次微笑点头，内心却闪过一丝自嘲。他想到自己不久前刚在欢乐旅馆碰到一个冒充无名会成员的家伙，如今，他却不得不故意暗示自己也是无名会的一员。 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而他也不得不随机应变。 在这种场合，苏白需要的是一种隐晦的身份，既不能太高调，又要足够让对方有所顾忌。所以他们编造了这样一个背景故事和不存在的名字，试图让面前的两人相信苏白在“噩梦世界”里行动，极难在现实世界寻觅到踪影，而且背后还有无名会在撑腰。 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苏白还有许多牵挂，比如在虹槐市的母亲林婉，以及张一步等一众与他有交集的人。这些人实力不足，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苏白深知，如果自己与眼前这些可能谋划着足以让整个城市陷入混乱的阴谋家正面交锋，任何牵连都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为了不连累亲人和朋友，他必须让自己与现实世界做出清晰的切割。 “驻守在噩梦世界的强大治疗者，难道你是……”林小安显然领会到了秦戈传递的暗示，语气中透着几分震惊与崇拜。 然而，苏白很快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然却坚定：“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闲散玩家而已，不值一提。”他的否定并没有让对方打消疑虑，反而让林小安和孔瑞的神色更加狐疑，仿佛认为这正是强者的谦虚。 苏白叹了一口气，神情淡淡，却故意露出几分感伤的神色：“我回到现实世界并不仅仅是因为秦先生的请求，我本人其实就是清柳市的人。虽然这座城市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或朋友……这也是我选择留在噩梦世界的原因，不过我已逝的父亲还在这儿留了一家小店，也算是我的落脚之地吧。” “清柳市是我长大的地方，听到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各位并非清柳市的人，却一心为了清柳市的安危而努力，我这样土生土长的清柳市人更改如此。所以如果我的能力能派上用场，随时可以来大学街旁的杂货店找我。”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似乎在暗示自己对清柳市的深厚情感，仿佛随时愿意为了这座城市投入战斗。 林小安和孔瑞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像是因为苏白的决绝而感到动容。 不过最终，眼神有所迟疑和挣扎的林小安还是选择接话说道：“苏珩先生，我们其实也正巧找到了一个变异者，江鸿现在应该正带着那个变异者在回来的路上。我和孔瑞之所以会先回来，也是听说沙凌海醒过来后，一时间太过激动了。” 林小安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激动，但在苏白眼中却透着几分虚伪。 夫妻俩的眼神虽然偶尔会飘向沙凌海和秦戈，但大部分时候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了苏白的身上。很显然，夫妻两比起关心沙凌海，其实更在意苏白是否会突然消失。他们两个人比那个叫江鸿的玩家提前回到据点，明显是为了看住能够治疗变异者的人，防止他提前离开，去往某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秦戈则是淡淡地笑道：“你们和沙凌海的感情看来真是深厚啊。” 不得不说，秦戈这个人虽然总是一身正气，但是说谎话演戏的时候，演技也并不拉胯，至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听不出来他正在对林小安他们阴阳怪气。 接下来，两夫妻为了拖住苏白不让他离开，一直有话没话地和苏白东拉西扯，话题从天南海北到清柳市的异变，甚至还提到了孔瑞读小学、中学和大学时候的各种糗事黑历史…… 差不过过了一个小时，连苏白都在心中暗自佩服两人没话找话能力的时候，休息室的专属电梯再一次发出轻微的“叮”声。 又有人来了。 第454章 女性变异者 “叮——” 电梯门轻轻一声响，伴随着机械滑动的轻微声响，缓缓打开。空气似乎因这道声音而变得更加紧张，室内原本已经有些无聊的氛围也微微一滞。 苏白抬眼，望向走进来的那个人。 走进来的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外表看起来斯文整洁。然而，伴随他而来的却是一阵哐当的金属撞击声，一个超市的推车被他随手推入房间，沉闷的噪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中，像是打破了某种沉寂的边界。 那个男人刚一进来，原本还在努力找话说的林小安和孔瑞似乎立刻松了一口气，两人脸上微微的紧张顿时卸了下来，仿佛终于找到了他们一直等待的靠山。 如果苏白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就是林小安他们一直在说的江鸿。 再看那男人的推车，里面赫然蜷缩着一个人形，细长的四肢和躯体被粗糙的透明胶带一层层裹着，胶带像是无情的绳索，束缚着那人的五官与四肢，连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就连手推车的外部都被胶带裹了一层。 但就算被这样束缚着，手推车里的那个人形仍在微弱地挣扎，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扭动声，可由于被层层捆绑，发出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仿佛沉入水中的气泡，迅速消失。 林小安几乎是立刻抛下了她的丈夫孔瑞，快步走向那个推车旁的人。等林小安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之后，就声音特别使劲儿地大声介绍起苏白：“江鸿，就是他，苏珩先生！” 林小安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房间里的其他杂音，话语中带着一种非常明显的示意：“江鸿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提到的，强大的治愈能力者苏珩先生。他不但拥有强大的治疗能力，还有一个常驻在噩梦世界的强大团队！” 孔瑞也马上跟了过去，站在了自己妻子的身边，态度热切地附和道：“对，正是苏珩先生治疗了沙凌海。现在他的状况已经好转了，呼吸和心跳都恢复正常，除了身上的鳞片，几乎和之前濒临死亡时判若两人。” 比起林小安的语气，孔瑞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下意识会使用有些刻意的重音。 “我真的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闲散玩家而已。”苏白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语气中故意放慢的节奏带着一种谦逊的诚恳。 不过也正是这份低调和否认，反倒让江鸿他们的眼神更加充满质疑。他们看着反而越发确信苏白不可能是他们口中所形容的“普通”玩家了。 孔瑞继续解释道：“说来也巧，之前我们正在追踪这只变异者，队长打电话给我们的时候实在抽不开身，只有我这个负责后勤的人接了电话。不过我把沙凌海的情况转达给江鸿和齐焱后，他们马上就激动地决定让我和小安先回来，他们继续追踪。” 江鸿一边点头一边补充道：“没错，林小安先走了，我也只能留下看着齐焱。等他的能力失控之后，我也只好把他弄晕了。抓捕都爱变异者之后，我让就给齐焱找了个地方休息片刻，接着就带着这个变异者先回来了。” 这番话漏洞百出，苏白当然听得出，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矛盾之处。 江鸿继续说道：“这只变异者狩猎了很多人的血液，力量强大，变异程度远远超过了沙凌海。抓住它实在不易，尤其是它虽然被齐焱的火焰烧伤，但依旧一路顽强抵抗。” 江鸿的语气带着些许郑重，似乎在强调自己和队友捕获的这只变异者有多么危险。苏白能听出的却是对方完全不认为变异者也是人类的一部分。 苏白闻言，只是轻轻点头，脸上仍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转向推车中的变异者。 推车中的变异者虽然全身布满了不规则的鳞片，但苏白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位身形姣好的年轻女性，四肢修长且有着看起来很健康的肌肉。然而，这位变异者此刻的状态只能用衣衫不整来形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挂着破碎大半的布料与烧焦的痕迹。 苏白越是靠近观察推车中的变异者，越发觉得情况不对。他的目光仔细扫过变异者的身体，尤其是她的下半身，那里的灼伤痕迹比预想中要陈旧得多。 江鸿之前说这位变异者是刚刚被齐焱的火焰灼伤的，而变异者身上伤口愈合的速度慢得可怕，可这会儿苏白看到的变异者身上的这些灼痕显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远非短时间内形成的伤口。 她是多久之前被灼烧的？几天前？还是几周前？ 苏白隐隐察觉，这个变异者并非他们口中所说的刚捕获的“凶残猎杀者”，她的身上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还有刚才江鸿说这位变异者狩猎了不少人的血液，似乎是在强调她的凶残和无可救药。 可这会儿苏白注意到变异者的嘴上虽然封了一层胶带，却一直在努力动着嘴巴。苏白越观察变异者嘴唇的动作，越确定对方一直在重复两个字的口型—— 「救命。」 这并不是苏白的猜测，因为变异者的唇形一直在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而且如果变异者只是想要发疯嚎叫的话完全可以发出各种挣扎的声音或者悲鸣，完全没有必要在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重复两个字的口型。 苏白可以确定推车里的变异者并没有失去人类的意识。 更让苏白心头发紧的是她嘴唇上清晰可见的伤痕，看起来对方曾经痛苦地咬住自己的双唇。 她曾经为了什么咬住自己？ 为了忍住饥渴？为了不吃人不伤害他人？ 她真的狩猎过人类吗？ 接着，苏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尽管她的手被胶带层层束缚，但细看之下，变异者手背与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昭示着她的身份远不止一个简单的变异者。她更像是……一个实验品，一个被反复折磨、测试、被控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牺牲者。 这些细节让苏白心中的疑虑越发清晰。手推车中的这位女性与其说是一个追捕中的变异者，不如说是江鸿他们从某个实验室临时带出来的实验样品，一个在漫长的实验中挣扎过久的受害者。 第455章 第三次治疗 江鸿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察觉到苏白正在悄悄观察他带来的实验品。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动作看似自然，却将苏白挤开了一些，似乎有意拉开距离。 “苏先生，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江鸿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话虽客气，但那种淡漠疏离的感觉却更为明显。他的语气甚至比林小安夫妇那种假意客套还要更疏离，令人感到他并不愿过多交流。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苏白，眼神没有焦距，仿佛根本没有打算真正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苏白。 “它喝过的人血比沙凌海多得多，力量也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变异者更强大。我可不能保证它不会在下一秒突然挣脱束缚。”江鸿的言语中，带着一种隐隐的警告。 苏白看似不在意地微笑着点头，目光在推车上的变异者身上逡巡着，神情平静，但眼底流露出几分深思。 “的确，侵蚀的程度已经很深了。”苏白的声音同样没有太多情感起伏，但那种平静却透露出一种对眼前状况的清晰掌握。 苏白想起之前和秦戈的对话。 秦戈曾提到，他们曾尝试过通过输血的方式来延续沙凌海的生命。然而，沙凌海的身体对冰冷的血浆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他们的行为反而加速了沙凌海身体的恶化。而如今，推车里的女性变异者身上，手臂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注射孔，但是被鳞片和一些掩盖——这也是江鸿并没有特别阻止苏白靠近的原因，但苏白超乎常人的视力和观察力还是让他在这昏暗的休息室灯光下捕捉到了那些隐匿的细节 这应该是江鸿他们没有想到的。 女性变异者的嘴唇上布满了细密的咬痕，似乎经历过剧烈的挣扎。苏白不由得推测，她是在不断的挣扎之后最终屈服于鲜血的投喂，还是说齐焱他们已经找到了某种方法，能够强行将鲜血输入到变异者的身体中？ 苏白心中思索着，觉得对于制造了这场实验的幕后黑手来说，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难题。 眼前的事实无可辩驳，推车中的女性变异者的变异程度远远超过了苏白此前所见的“样品”。虽然鳞片还没有完全覆盖她的身体，但那些鳞片之间的缝隙已经所剩无几。她的手指甲锋利如同开刃的金属，即便被胶带紧紧缠绕，锋利的边缘仍然割开了部分束缚，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禁锢。 不过女性变异者的身体上几乎没有抓挠留下的血痕，苏白不认为这是因为她有着异常的自控力。相反，他更愿意相信，她从一开始就被禁锢在某个隐秘的实验室，根本没有机会自行反抗。 最让苏白惊讶的是，即便已经被侵蚀得如此严重，这位女性变异者竟然还能保持一丝人类的意识。 他不禁怀疑，这位女性变异者是否就是那场实验中变异程度最高的存在，甚至可能是他们一步步培养出的最强变异者。如果真是如此，他们此刻无疑是在期待苏白展示他的能力，想要看看他能不能对实验中侵蚀程度最高的实验体进行治疗。 苏白也没有再多加思忖，马上就准备开始治疗推车上的变异者，他的眼神沉稳而专注，低声要求其他人将变异者抬到一旁。 然而，江鸿显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客气但疏离地说道：“苏先生，你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她躺在推车上应该不会妨碍你的治疗。” 苏白没有争论，随即就将注意力集中到变异者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落在女性变异者身上，先按照惯例对女性变异者的身体使用“催眠”，看着她紧绷的身体开始逐渐松弛，仿佛所有的身体机能和力量都被瞬间停摆。 苏白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将力量一点一点地灌入她的体内。 随着力量的灌输，苏白感到那股浑浊的力量在女性变异者的体内已经不只是杂乱和乱七八糟，甚至已经在她的体内形成了一个漩涡！这样的情况比苏白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明明苏白的“催眠”大大减缓了力量的流动，但那股力量依然像个无底洞般吞噬着苏白灌入的力量。苏白咬紧牙关，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只能继续加大力量，硬生生地与变异者体内的混乱力量对抗，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力量喂入女性变异者身体内的漩涡，想看看这股力量究竟能吞掉多少力量！ 也幸亏眼前的变异者变异程度高得吓人，才能够继续承受苏白力量的浇灌。 就在苏白开始感觉到力竭的时候，变异者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才开始平息，漩涡不再疯狂旋转，变异者身体中的力量变得如同无风之日的湖泊镜面一样平静。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才开始调用自己的力量，疯狂吞噬掉变异者体内大量的污浊能量。 然而，正如苏白所预料的那样，他灌入的力量太多，哪怕变异者的身体几乎停摆，推车中的女性变异者仍然痛苦不堪。她的肌肉紧绷，脸上隐约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仿佛她的痛苦已经跨越了近乎停滞的时间。 知道眼前的变异者无法长时间承受这样两股强大力量留在身体中，苏白以最快的速度清除了绝大部分污浊力量，随后迅速将自己的力量收回，尽可能减少她的痛苦。 不过那两股庞大到有些超限的力量回到苏白身体之后，也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不在林小安他们面前露出异样，苏白小心地用身体中残存的力量包裹住回来的力量，准备等江鸿他们不在身边之后，再慢慢消化这股力量。 治疗结束后，苏白立刻恢复了变异者的身体机能。有了治疗沙凌海的经验，他清楚变异者只要身体机能恢复，污浊力量被清除后，他们的自我修复能力便会迅速启动。 与沙凌海的情况类似，苏白同样清除了大部分的污浊力量，但留存在女性变异者身体中的残余力量也比沙凌海他们更多。只不过推车中变异者的身体刚才容纳了太多的力量，这会儿她的身体上应该处处都潜藏着看不见的裂缝，短时间内再进行一次清除是绝对不可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性变异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她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就如同沙凌海一样，变异者慢慢陷入了酣睡。而她身上那几乎撕裂的伤口，针孔以及嘴上咬出的伤痕，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更令人惊讶的是，女性变异者身上的鳞片泛起了一丝冷冽的光泽，仿佛残酷而美丽的有鳞异生物正在苏白的治疗下蜕变重生。 江鸿和林小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女性变异者的变化，他们的表情逐渐从冷静变为震惊。显然，苏白的“治疗”超出了他们的期待值，甚至也许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第456章 精心编排的一幕戏 “太不可思议了。” 江鸿几乎难以自控地喃喃道，他的手悬在空中，迟疑了一瞬才缓缓落在女性变异者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的能力能够稍微操控体内水分的流动，他触碰到那冰冷而坚硬的鳞片时能够感受到更多的情况，他这会儿脸上的诧异已经完全无法掩饰。 “它……它现在的身体状况好的惊人！”江鸿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瞳孔微微收缩，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甚至比它还是人类时还要好！不，不，何止是好，它的身体现在简直达到了超凡的状态！”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仍死死地盯着变异者的身体，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存在。“虽然我不知道苏先生的治疗究竟让她发生了多少变化，但它现在的身体强度，甚至比恢复后的齐焱还要强很多倍！” 如果江鸿再谨慎一些的话，就不会说出“比它还是人类时”这样的话，毕竟按照他们编排的故事，他们对眼前的女性变异者应该毫无了解才对。 江鸿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孔瑞和林小安的目光顿时凝固在变异者身上。 知道江鸿用齐焱的状态来做对比，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被苏白治愈后的女性变异者，正变得异常强大，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怎么可能？！”孔瑞瞪大了眼睛，声音因惊愕而微微拔高，“恢复后的齐焱已经比很多资深者还强了！虽然他夸口说自己比无名会的首领还厉害是有点夸张，但我相信只要齐焱的状态恢复到最佳，他的火焰能轻易烧毁整栋大楼。”他的话听似质疑，实则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撼。 林小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皱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无论是沙凌海还是她，明明都已经接近极限了……”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呢喃一般，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够听清楚：“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治疗的关系？” 苏白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如常，但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她的每一句话。他知道，夫妻俩虽然口中充满惊叹和质疑，但他们并没有真正怀疑江鸿的判断。江鸿的能力虽然不属于医术范畴，但他能够通过水分的流动，精确感知身体的变化，尤其是在与齐焱长期合作的过程中，江鸿对齐焱的身体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因此，江鸿对推车里那位女性变异者的评价有足够的依据。 突然，江鸿像是受到了某种启发，激动地转身，对着秦戈大声提议：“秦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苏珩先生留在据点！” 江鸿的情绪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秦戈微微愣住了。他怔了一下，似乎不常见江鸿如此失态。 “咳咳，我当然明白苏先生的能力非同一般，”秦戈的声音稳重而冷静，带着思索的语气，“但变异者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清柳市的变异者可能也没有那么多，不足以让苏先生一直留在这里……” “谁说没有！”一旁的孔瑞突然也大声插话，语气里满是冲动。 这句话一出口，林小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急忙伸手按住了孔瑞的手臂，拼命朝他使眼色，示意他的话语有些不合时宜。她心里很清楚，作为一个普通的小队成员，他们不可能掌握清柳市的所有秘密，更不可能知道这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变异者。 孔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了嘴，而空气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秦队长说得对，我们确实不需要让苏珩先生一直留在据点。”江鸿的表情骤然收敛，似乎刚刚那股冲动从未出现过。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甚至露出了一抹热情的笑容，转向苏白说道：“不过，苏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告知我们您在清柳市暂住的地址。这样一旦我们找到新的变异者，就能及时向您求助。” 苏白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而爽快：“当然。我本来就是清柳市人，各位如果想找我，可以去大学城商业街上找一家名为‘迷雾’的店铺。只要店门开着，你们随时可以找到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仿佛这件事再简单不过。而他那种不紧不慢的态度，也让江鸿微微放松下来。 这也是苏白与秦戈早已商定好的说辞。 苏白其实看得出来，江鸿突然改口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意识到如果苏白一直待在据点，他们一行人反而很难在秦戈眼皮底下将苏白带走。 然而，如果苏白独自居住在别的地方，江鸿他们的机会就大得多了——以他们的能力，掳走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治愈者不会有太大难度，至少在江鸿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迷雾’？”孔瑞站在一旁，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着苏白提到的店名，仿佛在努力回想这个听起来有些古怪的名字在哪里听过。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迷茫，但随即又隐入了沉思。 苏白没有再理会孔瑞的疑惑，而是轻轻呼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笑意。 “抱歉，刚才的治疗耗费了我不少精力，”苏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先行告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秦戈也马上就客气地提议：“我送送您吧，苏先生。” 秦戈的语气里透着一份真诚的关怀，显然感觉到苏白的疲惫并不只是剧本的编排。 苏白微微摇头，脸上仍然保持着平和的微笑，拒绝了秦戈的好意：“没事，我自己走就好，你们还是留在这里观察一下沙凌海和这位变异者的状态吧。” “对了。”苏白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推车中变异者的身上，“这位变异者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的治疗还没有结束，明天我会再来查看一次她的状况，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这样一来，我对清柳市变异者的了解也能更进一步，还麻烦秦队长安顿一下这位变异者。” 苏白说这段话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看到了女性变异者的求生欲和特殊之处，所以希望能够保住她的性命，不让她再落入江鸿他们手中。另一个目的则是苏白在治疗了三个“样品”之后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所以暗示江鸿他们最好不要在今天晚上动手。 嗯，有事儿明天再说。 秦戈点了点头，显然接收到了苏白的讯息，所以没有继续坚持：“那好吧，苏先生。等沙凌海醒来之后，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苏白轻轻颔首，笑容温和而从容，随后转身，向江鸿、林小安和孔瑞一一告别，然后才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空气中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停滞了。 苏白的身影消失后，秦戈才若有所指地打破沉默：“其实，我们本该留住苏先生的。” 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深思，仿佛在与自己对话，又像是刻意给在场的江鸿等人听。 “我也不知道江鸿你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秦戈继续说道，话语中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疑虑，“虽然苏先生说他会继续留在清柳市，但这座城市的异常情况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更何况……我们这些玩家，半个月后还能不能再见面，谁也说不准。” 江鸿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深意。 “是啊，”江鸿轻声接道，目光闪烁了一下，“毕竟每半个月，我们就得进入一次游戏世界。哪怕现在眼前的人好端端站在这里，半个月后也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秦戈叹了口气，语气诚恳，显得有些无奈。 “是啊，希望一切顺利。”江鸿也附和道，然而他的眼神却没有移开电梯门合上的方向，话语里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他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眼底的光芒让这句简短的祝愿听起来有些别有所指，仿佛另有打算。 第457章 休息片刻 据点距离苏白的“迷雾”商店——位于大学城的那片区域，还是有些距离的。 苏白婉拒了秦戈要护送他的提议，选择独自离开，不仅仅是出于礼貌，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在接纳了太多变异者体内的污浊力量后，的确感到极度不适。此时，他的神色微微苍白，眉间隐隐透着一丝倦意，仿佛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尤其是在为那名女性变异者进行治疗时，藏在他拼图中的小火差点忍不住冲出来寻找那种他最渴望的、令他垂涎的能量源头。 因此，苏白原本打算施展能力，随便找到一扇门，然后直接返回“迷雾”商店，回到他熟悉的居所。然而，就在他迈步离开据点大楼的瞬间，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 苏白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平静的思索。 来自苏白身后的这道视线并不急促，反倒是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和观察。江鸿他们三人此刻应该仍留在楼上，按照他们所言，齐焱此时也应该在休息中，哪怕齐焱真的出现在这栋大楼里，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做“跟踪”这种小事儿。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江鸿他们派了某个人来监视苏白，并确定他在清柳市的具体落脚点。 果然是想知道他住在哪里，好趁机动手吧？ 苏白心中对此一片了然，这倒是和他的目的相符。 在有人跟踪的情况下，苏白也不方便直接回去迷雾商店。毕竟，如果苏白这会儿突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恐怕会立刻引起对方的怀疑，甚至让江鸿他们警惕起来，推迟行动。这不是苏白想要的结果。他需要对方相信自己没有任何防备，好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二话不说把他掳去那个藏在清柳市的实验室。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白放弃了回到商店的快捷途径。他轻叹一口气，有些疲倦地掏出那部自重生以来一直没有换过的破旧手机。手机屏幕已经布满裂痕，操作起来卡顿得让人心烦，但苏白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地图导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而是若无其事地选择了乘坐公交车返回大学城。 走出据点的瞬间，苏白的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身体太过疲惫了。 坐上公交车的苏白看上去脸色煞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虚弱无力。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街道，苏白靠在座椅上，微眯着眼，仿佛随时会昏倒过去。 这样的表现中有一部分确实是苏白的伪装，但他表现出的疲惫感并不全然虚假。体内那股污浊的能量确实让他如鲠在喉，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地调动自身的力量，将那股力量牢牢封锁住，防止它搅乱自己体内的平衡。 哪怕是对苏白而言，这个过程也颇为棘手。 终于，苏白回到了大学城的“迷雾”商店，带着些许疲惫地推开了店门。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在欢迎‘老板’的归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苏白身后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他。这样一来江鸿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他真正的居所位置。这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顺利。 之后就看江鸿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了。 走进商店后，苏白的目光扫过店里的每个角落，最终落在了沙发上依旧停摆的林伟和第一个样本身上。两具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寂。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秦戈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希望他能将林伟和样本一号带回据点照看 苏白已经决定将治疗后的变异者留在秦戈的眼皮底下，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相信秦戈不会很介意。 处理完这一切后，苏白摸了摸进入店门后就重新变回了小黑猫的开心，轻声叮嘱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店里的味道，但你这小家伙还是得帮我看一会儿店。” 小黑猫眯了眯眼，蹭了蹭苏白的手心，发出一声懒散的喵呜，算是回应。 苏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即关上了店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了商店后面的休息间。他任由自己以最放松的姿态躺下，闭上双眼，开始冥想。 苏白体内的污浊力量依旧在不断翻滚，洛丽玛丝留给苏白的力量虽然已经被他身体中的力量同化，但最终还是在苏白的身体中留下了什么，正是那些存在帮助苏白慢慢将那股污浊力量一层一层包裹、分解。 尽管这个过程让苏白极度不适，仿佛一个极度讨厌香菜和鱼腥草的人被迫吞下一大盘香菜拌鱼腥草。但为了稳住体内的平衡，苏白也只能只能强迫自己“消化”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x 苏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苏白一步步走出休息室，打开了迷雾商店的店门，窗外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洒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独有的微冷湿润气息。苏白眼中一时还带着些许朦胧的睡意，但身上的疲惫感已经减轻了许多。 苏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冥想吸收力量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昨天的疲倦程度远超预期，导致苏白在吸收体内那股不祥的、污浊的力量时，神经渐渐放松，竟然让意识模糊到了昏沉的地步。 他还隐约记得在自己半昏睡的状态中，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那触感柔和而凉爽，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安抚力量，拂去了他的疲倦和焦躁。那一瞬间，苏白的神经就松弛了下来，深沉的睡意迅速将他吞噬，让他完全陷入了熟睡之中。 不过对苏白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力量波动已经彻底平息下来。原本那股让他极度不适的污浊能量，此刻已经完全与苏白体内的力量同化，再无之前那种紊乱与冲突的感觉。 这种顺利的进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居然只是一夜之间……”苏白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他轻轻舒展了一下身子，感受着体内力量流动的顺畅，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希望一切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苏白看着远处的街道，等待着某些人的出现。 第458章 接上一幕戏 苏白在迷雾商店的窗前稍作休整，透过橱窗玻璃，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江鸿和孔瑞。他们开着昨天秦戈那辆车，缓缓停在店门口。江鸿从驾驶座下来，神态依旧平和，但眼神里透出一丝急切。孔瑞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健，表情也隐隐透出某种期待。 苏白心下了然，他们的目的并不简单，但应该不会现在就对他动手。 毕竟，昨天苏白已经答应过会再度前往据点，检查沙凌海和那位女性变异者的状态，如果现在他们就将苏白偷偷掳走的话，苏白就没有办法到秦戈面前履行承诺了。 车虽然不大，但后备箱还是足够宽敞，刚好能够将迷雾商店沙发上的林伟和一号样本带走。苏白故意让他们维持在身体机能停摆的状态，在到达据点之前，他还不打算让他们恢复。 本着帮忙帮到底的原则，苏白对着江鸿和孔瑞挥了挥手，指了指沙发，笑着说：“两位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这两张沙发搬出去，上面沾染了变异者的血污，总觉得不能再继续放在做生意的店里，帮忙直接丢到那边巷子的拐角就行了。” 苏白也没有给两个人拒绝的机会，也相信两个别有目的的人不会拒绝。 江鸿微微一怔，但他很快点了点头，带着那份一贯的从容说道：“没问题，苏先生。” 而孔瑞则更没有任何犹豫，挽起袖子就露出强健的肌肉。他是成熟的身体强化型玩家，搬运这张庞大的单人沙发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江鸿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虽然通过自己的能力优化了体质，但面对这种大件家具，仍显得吃力。他弯着腰，用尽全力搬动沙发，脸色不禁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而苏白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两个劳动力卖力干活。 随着那血腥源头逐渐远离迷雾商店，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闷气息似乎随之消散。突然，店内吹起一阵神秘的轻风，轻柔地拂过货架上摆放整齐的绿植。那些植物的叶片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着这股微风。小黑猫从柜台上跃下，优雅地绕着货架踱步，鼻尖轻嗅空气，显得无比舒适。它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表达心情的愉悦。 「喵。」它跳上货架，眯着眼，发出一声满足的低鸣。 迷雾商店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宁静而安详，绿植们在这股风的抚慰下似乎更显生命力，仿佛被赋予了一丝灵性。苏白看着一个个货架上的各种绿植，心中暗自思忖，或许是因为这些植物长期浸润在商店的力量中，渐渐与这里的气息融为一体，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江鸿和孔瑞并没有机会感受到这变化。他们搬完沙发，喘了口气，就这么站在店门外等待着苏白。 而苏白也准备妥当，几分钟后整理了着装的苏白才和有些气喘地江鸿他们一同坐上车，后备箱里装着昏迷不醒的林伟和一号样本，一行人向玩家小队在清柳市的据点驶去。 苏白靠在车窗旁，注视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脑袋里浮现了昨天见到的沙凌海和女性变异者。说实话苏白对他们的状况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扮演着一个合格治愈能力者的角色，同时给真正的幕后黑手——清柳市异变的始作俑者更多下手的机会。 车子平稳地驶入据点，秦戈也早已等候在大楼底层，看到苏白还有机会赴约也是松了一口气。 为了安置沙凌海和那位女性变异者，秦戈为这些被治疗过的变异者们准备了一片与外界隔绝的空间，确保他们在这里能够一边静养，一边接受跟踪观察。苏白进入隔间后快速查看了沙凌海和那位女性变异者的状态，确认他们情况还算稳定。 等林伟和一号样本也被安置好之后，苏白才解除了两个人身体停摆的状态。 身体机能恢复之后，一号样品和沙凌海他们一样继续昏睡着，不过身体上的伤势也同样开始快速愈合。而林伟因为被力量浸润的时间很短，苏白清理的也非常及时，所以苏白走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恢复的迹象。 不过这种事情交给秦戈他们进行后续处理就可以了。 苏白也没有对女性变异者进行后续治疗，他能够感觉到虽然女性变异者身体中的力量残存比较多，但残存的力量在变异者自己掌控身体的主导权之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不那么……有害了。 那些力量甚至在帮助女性变异者往某个更好的状态转变。 苏白将这一发现告诉了给了秦戈，秦戈也觉得既然女性变异者的生命没有危险，可以对她进行后续观察。 在离开据点之前，苏白也找到机会私下告诉秦戈那位女性变异者应该并不是什么凶残的恶魔，她可能知道很多与清柳市异变有关的内部，所以如果江鸿他们真的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会竭尽一切可能阻止那位女性变异者醒来，甚至会想尽办法铲除这个变数。 是的，让苏白治疗女性变异者对于始作俑者来说确实是一场很有效的试验，江鸿他们将那个变异者带来的时候可能也没有想过她会有恢复的可能性。苏白觉得昨天治疗的时候但凡有任何差错，江鸿他们就会立刻杀死那位女性变异者，甚至可能压根没有想到受到治疗的女性变异者会被看管起来。 而且从昨天那位变异者的状态来看，她可能知道太多江鸿他们不能外泄的秘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藏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的地方。”苏白说的自然是关上门的迷雾商店。 秦戈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丝毫不惧：“我倒是想看看，谁会在这场戏中率先露出破绽。” 苏白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多言。他知道秦戈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他便不再插手。 离开据点的时候，江鸿和孔瑞笑着说要送苏白回去，苏白也笑着点头同意了。 不过车才沿着清柳市的街道开了五分钟，苏白就知道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他送回店里去。 第459章 前往地下 回去的路上，孔瑞专注地握着方向盘，驾驶着那辆黑色的车，车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氛。副驾驶座上，林小安沉默地望着窗外，目光略显冷淡，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所思量。 后座上，苏白与江鸿并肩而坐，氛围同样有些微妙。 苏白微微侧头，看了眼车窗外陌生的城市轮廓，皱了皱眉，随后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条路似乎有些不对劲。” 苏白的语气故作疑惑，侧过去的眼神却很平静，似乎他所说的话只是在试探些什么。 江鸿的反应很快，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声音显得疏离而从容：“苏先生，您应该很久没回清柳市了吧？城市的变化不少，现在这条路更近一些。” 苏白表面上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故意带着几分犹豫：“是吗？我确实很久没有回清柳市了，不如我还是下车自己回去，顺便看看这座变了样子的城市？” 苏白故意绷紧了身体，似乎在暗示对方自己已经开始警觉。 江鸿的笑容在此刻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的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 “是吗？”江鸿语气里的伪装逐渐消失，整个变得锋利起来。他突然伸出手，毫不掩饰地碰向苏白的手臂。 瞬间，苏白身体内的拼图被唤醒，拼图们就像是感知到了外界的恶意，开始躁动不安，包括“幺”在内的所有拼图都在拼图内有了动静，苏白努力安抚着拼图们，克制着拼图们的力量波动，让自己看起来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下一刻，苏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能量通过江鸿的手触及了他的皮肤，那种感觉很诡异，甚至能够让苏白身体里的水分流动开始紊乱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现在还是人类。 虽然苏白的身体并没有被夺走控制权，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股力量若作用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已导致身体瘫软无力。而且苏白能够感觉到江鸿应该已经触碰到了“力量”的门槛，对于力量的运用明显高于其他玩家。 苏白原本打算面不改色地任由江鸿的力量影响他。 但就在那一瞬间，某种突然想起来的想法让苏白悄无声息地将江鸿的能力清理了个干净。江鸿虽然掌握了一些红月力量的皮毛，但在苏白面前，他的力量几乎瞬间就被化解殆尽。 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清除，江鸿倒是被气得笑出声来：“不愧是秦队长口中的强大治愈能力者，竟然能这么轻易地摆脱我的掌控。” 他转而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林小安，冷声说道：“小安，还是你来吧。” 林小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转头看着苏白，声音阴森而柔和：“苏先生，您还是好好睡一觉吧。等您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说着，林小安的手慢慢伸向后座，指尖带着一股神秘的能量，直直朝苏白袭来。 几秒钟之后，按照常理林小安的催眠应该已经生效，普通人在她的能力下早已进入深度睡眠。然而苏白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困意。 不过为了不暴露，苏白顺势让身体陷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下的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沉睡，但其实对周围的一切感知清晰无比。 江鸿目光警惕地伸手轻轻触碰了苏白的肩膀，确认他的状态，随后松了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已经睡着了。” 他转过头，神色放松了几分，讽刺地说道：“看来这位苏珩先生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治愈系的玩家，战斗力不高，身上也没什么防备的道具。” 孔瑞一听，也跟着笑道：“等到了实验室，我一定要搜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也算是让我们当搬运工的报酬了。”提到之前的劳作，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怨气。 苏白在冥想状态下，一边“熟睡”，一边暗中倾听着车内的对话。 他渐渐开始意识到，江鸿之前提到的路线更改并不一定是谎言，他们这辆车的确距离迷雾商店越来越近。 苏白是迷雾商店的老板，自然能够感知到迷雾商店所在的位置。靠着这份权限，苏白大概能够推断出他正处于清柳市的什么位置。 而现在与其说他们距离迷雾商店越来越近，不如说是距离大学城街道越来越近。而且在车辆开始减速之后，他们所在的位置变得有些像之前苏白遇见一号样本时去过的废弃公园和废弃厂区！ “哐当——”一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苏白的耳中。空气中夹杂着铁锈味，伴随着车辆缓缓驶入，这种诡异的氛围愈发浓厚。 车辆停稳后，江鸿和孔瑞将“昏睡”中的苏白抬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孔瑞的背上。孔瑞背着苏白，步伐稳健，但在钢铁结构的建筑里，脚步声被放大了许多，回荡在四周，仿佛他们进入了一座冷冰冰的金属结构的特殊房间。 苏白闭着眼睛，身体依旧维持着冥想的状态，但他的感知力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能够感觉到他们似乎进入了一座金属构造的建筑。就在下一刻，苏白突然感受到脚下的空间变得狭窄，空气中的气流也开始向四周扩散，温度略微下降。 他们正在进入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 电梯？ 苏白感觉到他们正在向下移动，传来的嗡嗡声也证明是他们身处的电梯正在缓缓下降。 清柳市会有这样的地下建筑？ 苏白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打造地下建筑的绝对不是江鸿他们，无论是时间、资源，还是隐蔽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造出如此规模的秘密空间都超出了玩家小队的能力范围。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空间原本就存在于清柳市的地下，只是被江鸿他们发现并加以利用，将其改造成了如今的实验室。 这样解释倒是合理，也意味着这个地方背后同样隐藏着些秘密。 第460章 保密合同 苏白懒得去计算孔瑞究竟背着他坐电梯下了几层，也不关心他们到底穿过了多少扇冰冷的金属门。他只知道周围的空气正变得更沉闷，应该已经进入了一个层层封锁的地下区域。 离开电梯之后，孔瑞的呼吸声都变得更加沉重，即便耳边还传来了风机的嗡嗡声，也无法驱散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这样的地下设施，甚至比噩梦世界的空气还要令人不安。 最后孔瑞将苏白轻轻放在了一张硬板床上。 苏白则依旧保持着“昏睡”姿态，继续着平静的冥想。 江鸿站在苏白的旁边，微微弯下腰，脸上的表情虽算不上恶意，但那双眼睛却隐藏着不可捉摸的阴冷。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白感觉到江鸿再次对他使用了能力，他感到体内的水分又一次开始受到某种外力的影响，似乎是江鸿正试图用某种能力影响他的身体状态，让他能够从“沉睡”的状态中醒过来。 明白了江鸿的意图之后，苏白假装在睡梦中慢慢苏醒。他故意放缓了呼吸，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眼睛半睁半闭，一副依旧有些困顿的样子。 “苏珩先生，你醒了。”江鸿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颇为柔和。 然而，江鸿语气中的期待却清晰可见，仿佛在等待苏白对周围环境的反应。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人，迫切想看到自己的猎物醒来之后在陌生未知的陷阱中无力挣扎的模样。 苏白的视线“茫然”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那是一块覆盖着金属板的陈旧天花板，边缘锈迹斑驳，铁皮也已经疯狂翘起，看得出这个地方应该已经年久失修。 仔细观察的话，沉闷的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味道。 苏白的视线开始看向侧边，狭小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一个十年前风靡一时的老旧电风扇，吱嘎作响地缓缓旋转，但电风扇的风微弱无力，显然无法改变整个空间的压抑，也无法带来丝毫的舒适感。 最后苏白才看向站在硬板床旁边的孔瑞和江鸿，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破烂的床头柜，上面似乎摆放着些什么。 江鸿的脸上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注视着“刚醒”的苏白，确实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而孔瑞虽然像个无声的守卫那样站在旁边，目光同样牢牢盯着苏白，等待着他的反应。 “这里是哪里？”苏白故意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目光在江鸿和孔瑞之间游移，声音带着一丝警觉。 江鸿和孔瑞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对苏白的反应早有准备。 江鸿微微一笑，语气变得神秘起来，就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传说：“这里，是一个能够让我们实现梦想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故作玄虚的意味，让人会忍不住想去追问背后的含义。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苏白闻言皱起眉头，装作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他故意表现得有些急切，同时目光扫向房间四周，透出一股迫切想要离开的意图，“我想离开这里。” “可以。” 让苏白有些意外的是，江鸿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竟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江鸿只是转身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份厚重的古朴纸张，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纸张的表面泛着淡淡的黄褐色，边缘显得有些破旧，仿佛经历了多年的岁月磨砺。 “如果苏珩先生听完我们的介绍之后依旧不想留下，那么你只要签下这份保密合同，就可以离开了。”江鸿的语气带着某种暗示，仿佛这是一个既简单又无法拒绝的交易。 苏白坐起身来，背靠着冰冷的硬板床，他根本不需要仔细看那份契约，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哪里是什么保密合同，根本就是他们用来奴役玩家的低等契约！ 在欢乐旅馆的时候，柳咏志就曾试图用类似的契约来诱骗他们，而那些签下低等契约的玩家也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契约的本质，是彻底的奴役，一旦签下契约，契约者便会被对方掌控，哪怕被命令去送死也只能乖乖执行。 然而，苏白就这么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保密合同”，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苏白对契约的危险性心知肚明，但他也知道这份契约对他而言，不一定会生效。毕竟，他的真实名字并不是“苏珩”，而且在与巫珩的接触中他已经掌握了某些解除契约的办法。 苏白觉得如果他能够确定如果低等契约对他无效的话，签下这份契约或许能让江鸿他们放下戒心，而苏白也可以借此获得更多的信息。 唯一的问题就是五百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份契约对自己无效。 也没有想到江鸿这些人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拿出这份来自噩梦世界的契约。 就在虽败思考的时候，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少年的音色听着尚未成熟，却带着一如既往的镇定—— 「会的，哪怕签下错误的名字，只要是在红月下的契约，力量都会进入契约者的身体。」 “……” 「不过没关系。」没等苏白产生迟疑，幺的声音就再一次响起，带着些轻松的语气，「那种低等契约对你来说没有威胁，你放心去做自己想做事情。」 苏白也放松了下来。幺总是喜欢用令人安心的语气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这种安慰每次都很有效果，也很有力量。 于是，心里有了底的苏白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缓缓伸手接过孔瑞递过来的笔。 “你们不是官方的人吗？”苏白故意提高了声音，带着些许困惑和愤怒，表情里充满了无奈与不满。他目光在江鸿和孔瑞脸上来回打量，“我什么都没做，就被带到这种地方，你们甚至不解释清楚，直接让我签这什么保密合同？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白瞟了一眼契约，表面上那些伪装的条款看起来确实像是普通的保密协议，充斥着常见的法律用语，足以令人放松警惕。 江鸿的表情依然神秘莫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您签下这份保密合同，我们会解答您的所有疑惑。之后，您无论是想离开还是留下，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苏白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目光扫向房间那紧闭的金属门，心底冷笑，他知道普通人到了这种时候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早就已经被关在了只进不出的牢狱里不是吗？ 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实”，苏白故意犹豫了一段时间，直到江鸿和孔瑞的表情隐隐透出一丝不耐烦，他才长叹一口气，缓缓提起笔，在契约上签下了“苏珩”这个名字。 第461章 签下契约 苏白在“保密合同”上写下名字第一划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正如幺所说的那样，尽管他签下的并不是真名，也还是有一股来自红月下契约的力量试探着想要进入他的身体。 随着苏白放下笔，那股契约的力量也如同一条无形的蛇一般迅速钻入他的身体。 原本只是签名的一个简单动作，却仿佛打开了某种深藏的禁忌之门。苏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涌入，它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犹如一股冰冷的潮水，企图将他整个吞没。 明明只是诡异之物甚至玩家口中被厌弃的“低等契约”，却拥有着人类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 那种感觉就好像人类知道他们的敌人是整个噩梦世界的时候一样感到无力。 江鸿他们所使用的低等契约已经足以掌控普通玩家的生死。那些被迫签下契约的玩家，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命运，成为契约的奴隶，毫无反抗之力。 苏白不禁皱紧了眉头，感受着那股力量在自己体内肆意游走。 就在他打算试图运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时，一股更为神秘的强大力量从他身体深处突然涌现出来。这力量仿佛一直都像是无声的守护者那样潜伏着，却在这一刻因为低等契约力量的叨扰而苏醒。 与此同时苏白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久违了的红色契约。这张契约的下方写着苏白自己的名字，以及另一个用噩梦世界远古文字书写的名字…… 这是苏白和鬼巫之间的那张婚契！ 那份婚契如同一块深埋的石碑，自他与鬼巫缔结婚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沉沉地镇在苏白体内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从未显露，低调地几乎让人遗忘。 但当低等契约的力量开始侵入苏白的身体时，他与鬼巫的那份婚契的力量宛如海啸般骤然迸发，像高高卷起的滔天巨浪，几乎一瞬间就将低等契约的力量彻底击碎。 苏白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古怪的意识，仿佛这张婚契对那张低等契约万分厌恶，连吞噬都吞不下去，一心想要将其碾碎成虚无。 婚契的力量对低等契约而言有着压倒性的恐怖，虽然苏白早就知道那张婚契是他见到过的最高等级的契约，但也没有想到之前还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低等契约的力量，竟然在那张婚契的侵袭下，犹如泥沙入海，呼吸间就被彻底碾碎了。 那力量起初如狂暴的风暴般充满破坏性，但随着低等契约的力量逐渐被抹消，它又像海潮般平息，重新归于静谧。苏白体内眨眼间就恢复宁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 如果苏白没猜错的话，哪怕江鸿和孔瑞的身体里没有契约的力量，他身处的地下区域中必然有人的身体中存在着可以控制低等契约的高等契约持有者。 现在进入苏白体内的低等契约已经被碾碎，对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受到契约的控制，到了那个时候他可能没有办法继续深入清柳市异变的秘密了吧？ 苏白脑海中刚出现这样的顾虑，幺的声音就再一次响起—— 「放心，交给我们。」 「嗯。」除了幺之外，还有别的拼图的声音出现在苏白的脑海中。 拼图们永远知道苏白想要什么，只要苏白能够满足他们的执念——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拼图就是苏白最强的依靠。 所以虽然婚契中拥有的更强大的力量已经将低等契约的力量抹除，苏白也并不觉得慌张。 “我签好了，你们想要说什么？”苏白并没有直接提出要离开的事情，而是放柔了语气准备循序渐进。 江鸿和孔瑞看到苏白在契约上签字后，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原本紧绷的表情随着苏白签字的落笔逐渐放松下来，身周的气场也从紧张的压迫感中缓缓释放。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胜利感，仿佛他们已经将苏白彻底掌控在手中，再也不需要伪装。 苏白轻轻瞟了一眼这两人，心中冷笑。江鸿和孔瑞显然认为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受制于契约的力量，甚至连他的生死也已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人再也不必藏着端着，表情和言行都变得随意起来。 “说来也奇怪，苏珩先生真的是出身无名会吗？”孔瑞刚才一脸焦急地盯着苏白签字，这会儿却怎么都不着急了，反而质疑起了苏白的身份。 “我和无名会没有什么关系。”苏白立刻否认。 “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是无名会的人又怎么样？”江鸿也是一声冷笑，“无名会一直驻扎在噩梦世界，在现实世界什么都不是。再加上现在苏先生也回不去噩梦世界了，是不是出身无名会自然也无关紧要。” “你们的话是什么意思？”苏白努力露出了诧异地表情，“什么叫回不去噩梦世界？” 听到苏白的问话，孔瑞竟然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狂妄：“哈哈哈，苏先生，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不仅仅是噩梦世界，你现在根本哪儿都回不去了！” 苏白装作愣住的样子，脸色变得更加慌乱：“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只要签了保密合同，我就可以随时离开吗？” 孔瑞的得意更加显露无疑，但江鸿显然不太喜欢他的夸张反应，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满：“孔瑞，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可是有求于苏先生的，得好好说话才行。” 孔瑞闻言虽收敛了几分，但那种显露无遗的胜利感依然挂在他的脸上。江鸿则摆出一副虚伪的表情，表面看似愧疚，实则内心却得意非凡。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故作沉重：“苏先生太信任我们了，看您如此没有戒心，反倒让我们觉得有些惭愧。” “我现在就要离开。”苏白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 “停下。”江鸿突然厉声喊了一句。 下一秒，原本挣扎着起身的苏白突然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一动都不动了。 第462章 你逃不了了 江鸿的那一声“停下”之后，原本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苏白瞬间定格在床上。 在江鸿和孔瑞的眼中，苏白的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住，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僵直，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起身的姿势，再也没有动弹。 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一动不动地保持这样的动作，再高的演技都不可能。 江鸿和孔瑞对视一眼，彼此之间流露出一种默契的喜悦，苏白身体动作的突然定格昭示着他们的成功。两人眼神中的得意几乎是毫无掩饰的，他们显然已经确信“苏珩”彻底落入了他们的掌控。 苏白的目光还能看到江鸿的孔瑞的表情，其实这两人一直以来的反应很让苏白感到困惑，让他在契约上签字以及看到他被契约控制住是那么值得喜悦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长生不老，更重要的是想要通过奴役他人来获得快乐？ 从江鸿和孔瑞的喜悦来看，苏白觉得自己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他回忆着一路上的种种细节，特别是江鸿和孔瑞始终未曾明确提及的真正目的。比起劝说苏白加入实验，两个人更期待的似乎就只有苏白签下契约这件事情。 在苏白脑海中，幺的声音再次响起—— 「哪怕是站着或者坐着，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也是相当困难的事。」 「不过别担心，我们制作了一个假的契约，由我暂时来控制你的身体。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假货，没什么强制性。如果你想要恢复行动，只需找到契约的结点，将其吞噬掉……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苏白眉头微皱，在心里对拼图们问道：「我还以为是那张婚契的力量在起作用。」 「那张婚契是完全平等的契约，它完全没有控制对方的能力。」幺快速地否定了这个猜测，然后咳了一声，仿佛在掩饰什么，「而且那张婚契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是吗？」 苏白也习惯了这个家伙的遮遮掩掩，直接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专门制作一个假的契约？如果之前不解决掉那个低等契约，我应该也应付得来，是不是就不用现在多此一举了？” 「那种低等契约怎么可能留在你的身体里？」幺的语气里充满了厌弃和轻蔑，「有婚契在，它根本就不可能允许那些垃圾靠近你，所以低等契约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留下。」 「另外，这次的事情还是快点解决吧，我们都很不喜欢看见你被那些垃圾缠着。」 「既然幺儿都已经开口，我一定速战速决，不让‘你们’担心。」苏白现在虽然没办法控制脸上想笑的表情，但内心倒是极为轻松，还有几分愉快。 「……」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少年耳朵变红的样子。 苏白已经对目前的情况十分明了，而与此同时，江鸿和孔瑞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此刻静止不动的苏白。那种目光充满了胜利者的自得和掠夺者的欲望，仿佛苏白已经沦为他们的战利品。即便不睁开眼睛，苏白也能感觉到这股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种审视的感觉令人不快。 如果江鸿和孔瑞真的像苏白猜测的那样，以奴役他人为乐，那么现在的苏白无疑是他们眼中的绝佳猎物。 首先，苏白的“身份”在江鸿和孔瑞看来是无名会的一员，而这个身份此前已经得到了秦戈的暗示和确认。尽管两人背着秦戈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但他们却不会去怀疑秦戈这个人所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 其次，苏白展现出的治愈能力让他们更加确定他是不可多得的资源。相比其他的治愈能力者，苏白的力量更为强大，甚至能对他们的秘密实验有很大帮助。在他们眼中，苏白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战利品。 最后就是…… 站在那里的孔瑞突然低声嘟囔了一句：“仔细看看，这位苏先生还真是长得好看啊。” “虽然我已经有小安了，但是……真是好看啊，真希望老大最后不要把美人也变成那副鬼样子。”孔瑞说着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他口中的“老大”一定会把苏白变成实验品。 江鸿瞥了一眼孔瑞，并不认同地说道：“放心吧，苏先生是我们实验的顾问，只要他配合我们，就不可能被齐焱变成那些失去理智、嗜杀成性的怪物。” 说着，江鸿的嘴角也扬起一抹冷笑：“仔细想想，在那个冷冰冰的实验室里，能多出来这样一位赏心悦目的顾问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他们言语间，江鸿突然看向苏白，声音中带有命令的意味：“苏先生，你可以动了。” 话音未落，苏白感到那股束缚他身体的力量瞬间消失。他的身体松弛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倒回到了床上。 苏白故作慌乱地坐起身，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恐惧：“实验？你们在说什么实验？” 然后在业余演技的加持下，苏白的表情迅速从迷茫转为惊愕，仿佛想到了某种不祥的答案：“那些变异者……难道……秦先生之前提到清柳市有什么东西在用人类做实验，难道……” 江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就这么站在苏白的面前摊开双手，做了个欢迎的手势—— “苏先生，欢迎来到这场实验的中心——清柳市地下秘密研究所！” “我对你们的实验不感兴趣，我想离开。”苏白的脸色憋得有些苍白，“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做什么，但也正是因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现在离开也不会影响你们。” “离开？别做梦了。”孔瑞轻声嘀咕了一句。 “苏先生，你已经无法离开了。”江鸿依旧像是在戏耍玩具一样，用语言一步步逼近。 “我签了保密合同！”苏白睁大了眼睛。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保密合同！”江鸿笑着说出真相，“苏先生，你在噩梦世界这么久，难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噩梦世界的‘契约’吗？” 在江鸿和孔瑞的注视下，苏白低下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身体开始颤抖。 “哈哈哈，没错，你刚才签下的就是最低等的契约！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已经交到了我们的手上。”江鸿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你逃不了了。” 「垃圾。」 苏白听到了拼图中传来的幺的声音，还有小火、小黑、阿喜、白奶奶和鬼伞等一种拼图传来的愤愤的情绪。 看起来拼图们对眼前这两个人的厌恶已经到极致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第463章 实验的目的 苏白眼神微微下沉，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 正如拼图们所言，江鸿和孔瑞的行为若不是垃圾，又能是什么呢？ 他们所做的一切，满是阴谋与龌龊，简直就是人性的底层残渣。虽然此刻的苏白还能反过来戏耍对方，但那是因为苏白身上拥有足够多足够强大的底牌。 对于普通的噩梦世界玩家而言，尤其是那些刚刚踏入这个世界的新人，签下契约后所面临的命运无异于坠入深渊。他们一旦被卷入其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折磨与毁灭。 在江鸿和孔瑞眼中，这些签约的玩家，甚至包括清柳市的普通人，或许根本就不被当作有血有肉的个体，这些人对江鸿他们来说只是玩具，供他们取乐的工具。 “那个契约……可以解除吗？”苏白低下头，眉间微蹙，表面上故作沉思，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颤抖，仿佛是出于恐惧而发问。 江鸿与孔瑞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仿佛已经完全掌控了苏白。 脸上浮现出虚伪的笑意，江鸿开口道：“当然，只要苏先生能够好好配合我们的实验，我们的老大会解除你身上的契约。” 骗子。 苏白在心中暗自冷哼，虽然面上依然保持平静，心中却对江鸿的每一句话都很不屑。低等契约之所以称为低等契约，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它没有退路。一旦签订，就没有解除的可能。这个事实显而易见，但苏白并不打算揭穿他们的谎言。此时此刻，他只有隐忍。 “什么实验？”苏白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异样，而是顺势继续追问，装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江鸿那虚伪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转身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再开口时，江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假的亲切：“跟我们走吧，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苏珩先生，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孔瑞同样露出假意的笑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里透着几分做作的恭敬：“请吧，苏先生。” 苏白缓慢地从那张冰冷的硬板床上挣扎起身，他的双脚轻轻触地，鞋底与金属地面相接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嘎声，这声音在昏暗狭窄的地下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地下区域显然已经十分老旧，各种金属板和铁皮翘起、锈蚀，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板相互碰撞的声响，回荡在通道的每一个角落。 苏白跟在江鸿与孔瑞身后，一步步走出房间。四周是一条狭窄而阴暗的通道，两侧是密闭的金属门，每扇门后都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里给人的感觉比洛丽玛丝大酒店那些房间更像监狱，也不知道那些门的后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因为整个空间都在地下，所以走廊各处都有着类似上一代新风系统的各种巨大换气。 一阵阵冷风从墙壁上的换气扇呼啸而来，巨大的风扇叶片带动着空气的流动，发出嗡嗡的声响，似乎每一次旋转都在提醒着他们这片地下空间的阴森与压抑。 一路上江鸿和孔瑞没有说话，只剩下金属板在脚下摩擦碰撞的声音和那些换气扇发出的低沉风声，苏白也一直沉默地跟着他们。 终于，在转过几条昏暗的走廊后，江鸿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不安的寂静：“苏珩先生，我们的老大是齐焱，也不知道苏珩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白微微皱眉，稍作停顿后才缓缓说道：“秦先生好像提起过，说他是玩家队伍中非常厉害的能力者。” 说着，苏白依旧带着疑惑的语气继续追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一旁的孔瑞闻言有些激动地说道：“当然是能够让我们变得更强大的实验。”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仿佛他们所做的实验关乎某种伟大的秘密，“我们正在研制一种可以让人类长生不老的药物。” “长生不老？” 江鸿似乎看穿了苏白心中的疑虑，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轻轻点头：“在苏先生听来，或许是有些可笑的。毕竟，对于噩梦世界的玩家来说，哪怕永远不生病，永远不会老，也不可能永远活下去。下一场噩梦游戏，也许就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苏白思忖片刻之后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实验？而且，我不过是一个治愈能力者，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研究者，根本无法对你们的实验有所帮助。” “长生不老药只是实验的表面，苏先生。这是为了那些现实世界中的富商政要上钩而进行的伪装。”可能是因为亲眼看见苏白在低等契约上签字，江鸿并没有打算对苏白隐瞒什么，“那些叱咤风云的权贵们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噩梦世界的存在，他们对长生不老的药物趋之若鹜。为了这份渴望，他们给了我们足够的资金与技术支持，甚至为我们提供了这处地下研究所。” 孔瑞也在这会儿轻蔑地扫了一眼四周老旧的通道，眼中透出一抹厌恶：“比起长生不老药的价值，他们付出的代价不值一提。” “总之，我们利用长生不老药作为噱头拿到了那些人的支持，但我们真正想要做的是利用那种药来强化我们自己。”江鸿语气渐渐低沉，眼中透出一丝贪婪的光芒。 这个地下实验室中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他们的野心铺路。 江鸿继续说道：“苏珩先生也见过那些变异者了，很多变异者最初都只是普通人类，连玩家都不是，但在他们的身体发生变异之后，他们的速度、力量以及攻击能力都得到了很恐怖的提高。” 江鸿的声音中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仿佛那些变异者的存在让他看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江鸿的声音逐渐变得急促，言辞中开始透出一股狂热的激情：“而被我们关在地下实验室里的一部分变异者比那些游荡在外面的变异者更强大！一些拥有能力的玩家在变异之后，他们拥有的能力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甚至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异变。” “这种效果才是我们和齐焱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还有能力的进化——彻底脱离人类极限，走向超越的存在。只有那样，我们才有希望走出噩梦，不再为红月的存在感到恐惧！” 江鸿和孔瑞仿佛已经置身于他们构建的那种美妙的未来之中。 第464章 实验的最初 “那你们的实验应该很顺利。”苏白看见孔瑞和江鸿停下来看向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应该是在等待他给出反应。 孔瑞与江鸿对视了一眼，江鸿的眼神微微一变，原本隐藏在表面下的兴奋情绪突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冷静而理智的沉默。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苦笑，似乎是对现实的无奈。 “苏先生应该已经见过清柳市的那些变异者了吧。”江鸿略带讽刺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失望的意味。 “所以，苏先生也应该清楚，我们的实验并不顺利。”原本有些亢奋的神情顷刻间退却，他的声音变得冷淡而低沉，“那些参加了实验的人，没有一个变成什么超凡的存在，反而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怪物。” 江鸿低下头，脸上的冷笑越发明显，似乎在回想起那些失败的实验。 他语气淡漠，但其中的冷酷令人不寒而栗：“这些怪物，虽然力量、速度和生命力得到了明显的增强，但自愈能力却极其糟糕。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身体表面长满了难看的鳞片，全身布满了无法愈合的抓痕和伤口。只要闻到血腥气，他们就会瞬间失去理智，彻底变成嗜血的狂兽。” 空气仿佛被江鸿的言语冷冻，苏白能想象出那些实验品的模样，残破的身体、狂暴的嗜血欲望，如同被摧毁的生物，沦为了不再有人性的怪物。 “毫无疑问，现阶段我们研究出来的‘药’是彻底的失败品。它只能制造出那些毫无理智的怪物。”江鸿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挫败感，“就连那些一直资助我们的富商和政要，现在也开始变得不耐烦了。再加上实验室之外也有人被传染成为变异者，最近清柳市的动乱让那些权贵变得畏头畏尾，如果多时间内不做出更有效的‘药’，我们的实验很可能会被放弃。” “虽然被普通人类放弃或仇视对于我们玩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会给我们造成各种麻烦。”江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白，眼神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珩先生您出现了。” “我？”苏白微微抬头，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是的，无论是沙凌海，还是我带过去的那个女性实验品，他们身上那些可怕的副作用几乎都消失了。”江鸿的语气逐渐变得急切，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股狂热的光芒，“除了身体表面还残留的鳞片之外，被你治疗过的变异者几乎只剩下了变异的优点，所有的缺陷、甚至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都得到了彻底的修复。” 江鸿的目光如同捕猎的狼，紧紧盯住苏白：“甚至连变异者最严重的缺陷——伤口无法愈合的问题，在经过你的治疗后，居然变成了超强的自愈能力。” 江鸿的语气越来越快，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苏珩先生，你就是我们这场实验的关键！不只是我和孔瑞，就连齐焱老大听说了这件事后，也一致认为，你的能力是我们成功的希望。” 空气中的压力陡然增加，但苏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跟随江鸿向前继续走着。 一行人穿过狭窄的金属通道，耳边依旧是那令人不安的金属板碰撞声。两旁的“牢房”中时不时传来一些微弱的动静，偶尔甚至会有压抑的哀嚎声传出，仿佛那些实验品还在其中承受着无法言说的折磨。 这些牢房又一次让他联想到洛丽玛丝酒店中的恐怖场景，那里应该同样关押着的那些无助而绝望的生命，一切似乎都在重复，却又比以前更加疯狂和危险。 洛丽玛丝…… “你们为什么会想起做这种实验？”苏白终于开口，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江鸿他们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因为他们认为他的这条命都“攥在他们手里”。 “哪怕是半成品的‘长生不老药’，制造出来的过程也绝不简单。难道你们找到了一件噩梦世界中的神奇道具，或者某种神秘的植物？”苏白试图从江鸿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差不多吧。”一旁的孔瑞应了一句，仿佛并不在意这个话题的敏感性。 “确实差不多。”江鸿点了点头，“我们在噩梦世界的时候遇到了几位……非常特殊的玩家，他们全身都长满鳞片，早就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模样，而且肉身的能力和鳞片的防御能力都非常强大，就连齐焱老大都无法活捉到他们。” “不过在我们尝试捕捉他们之前，我们曾经假装非常友好地靠近和深入接触他们，知道他们在某一次的游戏中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使用了‘长生不老药’的半成品。”江鸿说到这里顿了顿，“如果他们服用的是半成品，我们制造出来的应该是残次品。” “总之，虽然我们抓不住那些全身长满鳞片的玩家，但我们至少知道他们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被注射了从人鱼的血肉中提取和制作出来的血清。” “是实话，我一直以为人鱼是只存在于现实世界童话中的生物，没有想到噩梦世界中竟然真的存在人鱼。”江鸿的话语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因为抓不住那些半人半鱼的玩家，我和齐焱老大几乎已经将‘长生不老药’的事情抛在脑后，”江鸿的语气逐渐变得低沉，显露出几分遗憾和无奈，“一直到清柳市出现了身上长出鳞片的怪物！” “虽然求助者对那些怪物的描述和我们遇见的那些鱼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我们四个人还是一瞬间就将清柳市的异变和那种我们想要得到的力量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主动要求前来清柳市进行支援。” 江鸿的话倒也让苏白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四个人是最早来到清柳市的，早在他们进入清柳市的时候就已经别有图谋。 “然后，我们就在清柳市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江鸿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带着一种对未来的畅想与渴望。 第465章 异变最后的拼图 江鸿说的话让苏白理清了原本有些琐碎的线索，不只是江鸿他们四个人的玩家小队，甚至连清柳市异变的拼图也已经变得近乎完整。 按照江鸿他们的讲述，他们应该是在噩梦世界的时候就遇到了从洛丽玛丝大酒店出逃的那些半人半鱼，那些被注入了洛丽玛丝血清的鱼人原本就是普通的玩家，离开洛丽玛丝大酒店之后也会被卷入其它噩梦游戏，所以与其他玩家见面也是难免的事情。 在噩梦游戏中，或是在噩梦世界的其它地方，江鸿和齐焱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那些鱼人虽然外貌怪异，却有着比普通玩家更强大的力量、速度和超凡的自愈能力。 再加上鱼人身体中的血清来自红月下的遗族，他们身体中红月的力量也比普通玩家更多，只是在洛丽玛丝大酒店对战苏白的时候难以显现出来而已。 哪怕是自认为不凡的齐焱，也对鱼人的体质和力量十分嫉妒。 特别是在得知那些鱼人的力量并非天生就有，而是在某场试验中被注入了某种半成品的“长生不老药”之后，齐焱他们就已经打起了那种东西的主意。 至于鱼人们叙述的他们在实验中受到的非人的地狱一般的遭遇，在旁观者的齐焱他们听来却有些不值一提，甚至可以算是为了获得超凡能力而甘愿付出的代价。 当时齐焱就已经有了想要捉捕那些鱼人的想法，虽然四人小队中并没有研究者，但他们显然早已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样想来，凭借苏白对四个人性格和所作所为的拼图，他们这样的人会加入官方这样回报很低的玩家队伍就很奇怪，毕竟怎么想他们也不是乐于奉献的性格。很可能从一开始齐焱他们加入官方队伍就是为了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权贵，所以才能够在清柳市异变后没多久就联系到愿意赞助他们实验的富商政要。 在清柳市异变之前，四人小队的能力不足以捕捉到那些比普通玩家强大得多的鱼人，所以一时之间只能将这样的计划作罢。 不过在清柳市的变异者出现之后，四人小队非常敏锐地发现了变异者和噩梦世界那些鱼人之间的共同之处，主动前来清柳市“支援”的同时，谎称自己已经解决了变异者。 实际上，四人小队应该是捕捉了清柳市的第一名变异者，并且靠着对变异者的调查找到了人类变异出鳞片的源头，并且借着这个“源头”开展了整个位于地下研究所的秘密实验。 但四人小队应该是没有想到变异者竟然会泄露出去，甚至传染开来，让清柳市的异变彻底扩散开，引起了多方人员的关注，也提高了那些参与实验赞助的富商政要们的警惕，导致实验进入了某个紧迫的阶段。 这就是苏白完成的大部分拼图。 就如同他来到清柳市的目的一样，清柳市的异变会从上一世的少数变异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确是因为苏白这一世在洛丽玛丝大酒店改变了一些事情和玩家的走向。 既然是他这只蝴蝶引发的麻烦，他会负责尽可能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而现在最重要的最关键的问题则是—— 四人小队在清柳市找到的“源头”……也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了不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了不得的东西？”苏白直接出声询问，“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在噩梦世界遇到的那些半人半鱼提到过的‘人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的那种真正的人鱼，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的人鱼！”江鸿的语气时而平静时而兴奋，给人一种十分不稳定的危险感。 人鱼出现在了清柳市？ 苏白先是因为这个情理之中的答案感到诧异，之后又回忆起了在苏玄的“虹槐市”中听说过的那个关于人鱼的实验，那些苏白仍需要忌惮的“眼睛”曾经迫使数不清的人鱼进去虚海游入各种缝隙之中。 而被选中的玩家们也是通过虚海的缝隙进入噩梦世界，也就是说人鱼通过缝隙进入现实世界清柳市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但就算有人鱼通过缝隙来到清柳市，最初的变异者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人类变异之后会变成那样恐怖的模样？ “不过……”江鸿的语气瞬间又沉了下来，“出现在清柳市的，是人鱼的尸体。” “而且是已经开始腐烂的人鱼的尸体。”孔瑞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似乎是亲眼见到了那具恐怖而诡异的腐败残躯。 “……”这个答案倒是超出了苏白的预料。 出现在清柳市的并不是正常的人鱼，而是腐烂的人鱼尸体？ 这一刻，苏白脑海中“清柳市异变”拼图缺失的最后一块出现，清柳市异变的源头，也就是江鸿他们口中循着最初变异者线索找到的“了不得的东西”就是腐烂的人鱼尸体！ 之所以出现在清柳市的变异者和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半人半鱼不一样，全身上下充满腐败和血腥的原因就是因为让人类产生变异的并不是普通的人鱼的血，而是已经死亡了甚至腐朽了的人鱼的血肉！ 可想而知，那是彻彻底底的“毒草”！ 更让苏白觉得无法理解的是，江鸿和那个叫齐焱的人……他们竟然真的打算通过研究人鱼的尸体来获得能够让人变得更强的“药”？ 简直匪夷所思！ 苏白全力控制才让自己没有冷笑出声，哪怕四人组得到了权贵提供的技术支持，比洛丽玛丝大酒店那伙门外汉拥有更多的技术人员和实验设备又如何？活着的洛丽玛丝贡献了无数次血肉都无法获得进展的实验，真的能靠一具腐败的人鱼尸体来完成吗？ “是不是觉得这场实验很荒谬？”江鸿似乎猜到了苏白的想法，笑了笑，“我们也知道，之所以实验制造出来的变异者和那些强大的鱼人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我们找到的人鱼已经死去甚至已经腐烂……” “所以，苏珩先生知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有多么欣喜了吗？”江鸿看向苏白的眼神，犹如看向至高的瑰宝。 第466章 到达实验室 苏白他们脚下的金属地板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轻微的回响，这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被放大，像是无形的耳语回荡在他的耳边。 “虽然我们找到的人鱼躯体上存在着许多无法改变的腐朽，这些腐朽也使得变异者身上出现了许多我们无法接受的劣处……”江鸿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语气中充满了希望与期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可苏珩先生，您的能力却将变异者身上的这些劣处一一消除！” 孔瑞也默默地看向苏白，那双眼睛里同样闪烁着同样的渴望与狂热。两人的目光如灼灼火焰，紧紧地盯住了苏白，似乎期待着他能够为他们实现某个无法完成的奇迹。 在苏白看来，这些人的期待，不过是建立在他们那份扭曲的幻想上。 “如果有苏先生在的话，哪怕是人鱼腐烂后的血肉产生的负面效果也可以被清除。”江鸿的声音越发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成功的那一刻，“这样一来，哪怕我们实验的材料只是一具腐烂的人鱼，也有机会创造出比噩梦世界那些鱼人注射的‘药’更加完整的‘药’！” 对于这些人的期待，苏白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他表面上维持着一副还算平静的姿态，内心却冷笑着。他心里很清楚，比起帮助这些人完成这荒诞无稽的实验，他更想亲手毁掉这座令人作呕的地下研究所。 “我们到了。”江鸿的声音打断了苏白的思绪。 前方，一扇巨大的金属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冰冰的铁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江鸿走上前，用特定的规律在金属门上敲了几下，节奏快速而有力。苏白注意到，这个动作虽然看似随意，但显然是一种暗号。过了片刻，金属门发出了沉重的咔嗒声，开始缓缓从里面开启。 显然因为地下研究所历史太悠久太破败，江鸿他们也没有更多的经费，所以进出都使用最老旧的对暗号手段。 门的开启速度非常缓慢，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地下研究所的年久失修让这扇门显得笨重不堪。 门后的场景渐渐呈现在苏白的眼前。 一个巨大的空间展现在他们面前，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纵深极高，头顶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芒，给整个空间笼罩上一层冷寂的氛围。这是一个实验室，但却比苏白想象中更为庞大和完备。 苏白跟着江鸿走进实验室，目光四处打量。这儿的设施比洛丽玛丝大酒店的实验室更加齐全，整个实验室仿佛是一个精密运作的机器。数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在各自的仪器前忙碌，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节奏。 在实验室的深处，十几个实验体被铁链和束缚装置绑在手术台上。这些实验体的身体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片，有些正在沉睡，仿佛被强力的药物或者催眠能力控制住了意识，但还有几个人正在痛苦地挣扎，甚至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试图摆脱身上的束缚。 “林小安呢？有一部分实验品需要她进行催眠，普通的麻醉对它们已经没有效果了。”一个头发染成火红色、皮肤上纹满火焰图案的男人突然走了过来，打破了实验室中的短暂寂静。他的脖子和手臂上布满了红色纹路，显得极为张扬，体型不壮硕，个子也不高，但眼神中透着危险的光芒。 通过对方身体中红月的力量，苏白可以确定对方就是江鸿他们口中的齐焱。 “这位就是苏珩先生？”齐焱的个子比苏白要矮一些，但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他附近的温度在上升，是一个比风铃外露得多的火属性能力者，“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啊。” 看向苏珩的时候，齐焱的目光中也满是振奋。 “苏先生已经签好了契约。”江鸿第一时间告诉了齐焱最重要的消息。 齐焱脸上的笑容更胜了。 “江先生说，只要我能够帮助各位顺利进行实验，就可以解除契约。”苏白脸上露出微怒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真的不想涉足这里。” “解除契约？”齐焱看了一眼江鸿，然后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只要苏先生能够帮忙，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该怎么做？”苏白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急切，并且环顾四周。 “我们这边的研究人员需要更多的数据比照，所以还请苏先生对在场的变异体一一进行治疗，这样可以方便我们的人从前后数据的对比中来找到彻底解决变异者各种副作用后遗症的方法。”齐焱侧开身，让苏白可以看见实验室里各种被束缚着进行抽血和注射等各种频繁操作的变异者们。 这些躺在手术台上的变异者仿佛早就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成为了可以被任意宰割的鱼肉。 “治疗所有的变异体？”苏白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可能，我会因为力竭而丧命！” “是吗？”齐焱的表情看得有些不善，似乎是因为苏白的推阻而感到不满，“什么时候苏珩先生能将所有的变异者治疗完，我们什么时候再聊一聊解除契约的事情。” “反过来说，如果苏珩先生无法完成我的要求。”齐焱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皮肤开始泛红，周围的温度持续升高，脸上也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意，“那么你就和躺在这里的实验体一样没用，我会毫不犹豫地在你这漂亮的身体上扎个洞，用那种未完成的‘药’把你变成长满鳞片的怪物！啧啧，想想就觉得十分可惜。” “你……”苏白看起来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别以为同为玩家我就干不出来这种事情。”齐焱像是神经病疯子一样大笑了几声，“比起清柳市的普通人类，玩家的身体强度怎么说都更高一些，也承受得了更多的实验和研究，不然我这一屋子的实验体都是从哪里来的？” “……”苏白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 按照齐焱的说法，眼前这个实验室里的数十个实验体，竟然都是玩家？ 第467章 治疗进行中 齐焱再度走到苏白面前，嘴角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笑，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怎么样，苏珩先生可以开始了吗？我们的人都已经等不及想要收集数据了。” 他的声音非常不耐烦，染红的头发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仿佛火焰般灼热。他周身的温度在无形中逐渐升高，仿佛空气都被他体内那股火属性力量点燃。 苏白微微皱眉，目光扫过齐焱那张带着狰狞笑意的脸，装作犹豫不决的模样，眼中故意闪过一丝无奈与为难。短暂的沉默之后，苏白表现得像是做了巨大的心理斗争，最终咬牙答应了齐焱的请求。 “想要治疗所有人，我需要时间，”苏白故作艰难，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每治疗两个人，我就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恢复力量。” “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随便找个墙角休息。”齐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语气森冷，充满威胁的意味，“请苏先生持续为这些试验品治疗，直到我们得到足够的有效数据。” 他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否则的话，变成怪物和死，苏先生只能选一个。” 尽管面上显得慌张无措，苏白内心却波澜不惊，甚至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的细节。他能够从齐焱的身上感受到那些在背后支持着实验的权贵们所施加的压力，那种压力使得齐焱他们急迫不已，甚至无法给予苏白足够宽裕的时间。 “我知道了。”苏白低头应下，声音听起来沉重，仿佛极力掩饰内心的愤怒，但又不得不妥协。 那些与他共生的拼图们，早已在体内躁动不已，仿佛随时都要冲出来将眼前的齐焱彻底撕碎。然而苏白依然安抚着想要将齐焱他们挫骨扬灰的拼图们，脚步沉稳地向着离他最近的实验体走去。 苏白的目光扫过手术台上那些扭曲的身影，实验体大多是身体健壮的男性，即便他们的身体布满了丑陋的鳞片和伤痕，也依旧能看出他们曾经年轻而强壮的轮廓。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轻触实验体的皮肤，立刻感知到那股熟悉的低等契约的力量在他们体内流动。 苏白心中一沉，果然就像齐焱说的那样，这些实验体大多都是玩家。而且很多应该就是被柳咏志那样的喽啰诱骗着签下低等契约的新人玩家。 毕竟契约无法作用于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这可能是因为普通人的身体——除了被传染成变异体的清柳市人，身体中都没有红月的力量，低等契约无法起到作用。 不然的话，如此热爱使用低等契约的齐焱他们直接用低等契约控制那些富商政要就可以了。 而对于新人玩家来说，哪怕噩梦世界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他们依然会对柳咏志的话产生希望，然后又被无情地拉入这场无法逃脱的实验中，沦为齐焱和权贵们的试验品。 刚才在齐焱面前的时候，苏白演戏伪装的成分居多，但他的确很快就开始着手对手术台上的实验体进行治疗，反正苏白的“治疗”也只是剥离实验体身体中绝大部分来自人鱼尸体的力量而已，治疗的变异者多了也算是熟门熟路。 在进行治疗的时候，苏白顺便抹除了这些成为变异体的玩家身体中的低等契约。 毕竟这才是苏白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这些被诱骗的新人玩家并不仅仅只是躺在这里被抽血和注射，最麻烦的是按照柳咏志之前的说法，齐焱他们为了让实验能够顺利进行，利用契约的力量强行让玩家留在现实世界，一次次逃脱他们本该参加的噩梦游戏。 这样的行为不只是违背了游戏的规则，也是在耗损这些玩家的命。这些玩家会因为缺席一次次噩梦游戏而变得越来越虚弱，如果苏白再不出现的话，很可能会因为力量衰竭而亡。 苏白会尽快将这些新人治疗，并帮助他们摆脱契约，将一切都推回正确的轨道。 当然最重要的是解决这场实验背后的始作俑者。 实验室中的变异体都被侵蚀得非常厉害，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苏白也不准备“独吞”那么多污秽的腐朽的力量，干脆就偷偷将小火以微小火苗的姿态召唤在手边。虽然那种力量让苏白觉得非常不适，但对于小火来说这种污浊的力量却是不错的食物，用来投喂正合适。 那微小的火苗在他手边跳跃，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火焰欢快地舔舐着苏白的指尖，很是心满意足地将那些被苏白剥离出来的污秽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吞噬干净。 苏白留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候注意到，实验室里的那些研究人员仿佛对眼前的场景熟视无睹，他们机械般地来回忙碌，冷漠地进行抽血、注射等操作，时不时将检测结果递给齐焱。 变异体体内的力量虽然杂乱但强大，所以对于一些实验体来说普通的麻醉是没有效果的。随着治疗的进行，林小安终于从外面赶来，她步伐匆匆，神情着急，几乎没有浪费片刻时间，就立刻对那些挣扎不止、发出低吼的实验体施加催眠术。她双目微闭，手指轻轻划动，伴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躁动的实验体逐渐安静下来，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大半天的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苏白饿着肚子，继续为下一个实验体进行治疗。 就在此时，意外骤然发生—— 一个上午刚刚被苏白治疗完的实验体，竟在齐焱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从手术台上消失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人呢？！”齐焱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空着的手术台，“刚才躺在这里的实验体呢？” 站在手术台旁边的两个研究人员似乎正准备为实验体抽血，这会儿也是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术台，看表情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大，那个突然消失的动静……怎么像是被噩梦世界带走了？”旁边传来孔瑞不确定的声音。 第468章 契约上消失的名字 齐焱冰冷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响起：“确实，一名玩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除了对方会隐身之外，也就只有被噩梦世界带走这一个可能性了。” 齐焱的双眼死死盯着空空的手术台，仿佛要从那片空气中找出点什么线索。 苏白确实不久前对那名玩家进行了治疗，顺便剥离了他体内的低等契约力量。而低等契约的束缚一旦解除，那个玩家会突然被噩梦世界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噩梦世界始终有它自己的法则，苏白能做的也就只是祈祷那位玩家被拉进噩梦游戏之后能够尽快清醒过来。 说不定对于被治疗后的变异体来说，噩梦游戏的环境会比这个实验室更舒适一些。 所以在看到手术台上的玩家消失之后，苏白的表情很平静。 但是，齐焱他们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作为实验体的玩家应该已经被契约牢牢束缚住，完全不可能出现这种突然消失的情况。这一意外让整个实验室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感。 江鸿在一旁也皱起了眉头，眼中闪烁着困惑：“难道说我们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一直让那些实验体拖着不进入噩梦世界的后果就是会被强行拉进去？” “原本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拖下去，一直到生命力耗尽的那一天。”江鸿就这么看着空着的手术台。 “不可能。”齐焱的语气极为笃定，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将契约书卖给我的人很明确地说过，如果一直控制着不让被奴役的玩家进入噩梦世界，最终等待他们的只有油尽灯枯。” 在一旁听着的苏白虽然不知道买卖契约书的人是谁，但听起来齐焱应该很相信那个人所说的话。 孔瑞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眉头紧皱，显然也在试图理解眼前的情况：“难道是隐身了？” 他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眼神游移不定，四下张望，似乎试图从某个角落发现那名突然消失的玩家的踪迹。 齐焱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向实验室的某个屏幕前，盯着上面显示的热成像画面，然后摇了摇头：“热成像监控没有反应，那个玩家确确实实是消失了。” 他皱眉思索，目光阴冷如刀：“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那个玩家消失之前发生了什么？”齐焱沉着脸走向手术台旁的研究人员，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们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很多，而且一直都在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苏白之前就很奇怪这些研究人员对待这场实验的态度，却一直没什么发现。 一直到齐焱主动靠近手术台旁边的那两个研究人员，苏白才注意到那两个研究员的眼睛里突然涌现出了恐惧。看起来这些研究人员并不是对眼前的实验无动于衷，更像是曾经亲眼目睹过某些可怕的事情，或是亲身经历过齐焱的威胁。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能压抑内心的恐惧，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仿佛这样就能与死亡保持距离。 齐焱曾对苏白发出过威胁，说如果他不听话，就会被拖到手术台上，变成实验体。现在看来，齐焱可能对这些研究人员也说过类似的话，甚至有可能他们中有人已经被迫成为实验的一部分，被注入了腐烂人鱼的血肉。 面对这样的威胁，研究人员们应该宁愿保持沉默，继续实验，也不会冒着性命危险反抗，甚至不敢表达出个人的情绪。 其中一名研究员神色慌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哀求：“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极度的恐惧与无助：“齐先生，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齐焱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研究员，厉声询问：“那个实验体的情况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吗？” 另一位研究员连忙接话，语速急促，仿佛生怕被齐焱抓住漏洞：“有，有！之前您请来的这位先生为他进行过治疗，然后他的身体状况就和其他被治疗过的实验体一样，明显好转了很多！我们刚才正准备为他抽血，但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消失了！” “齐先生，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千万不要……”那位跪倒在地的研究员哽咽着，哀求着，但又因为怯懦而有些失语。 “别把你们变成实验体吗？”齐焱看起来对两位研究员“臣服”的态度很满意，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放心吧，你们还得继续进行研究不是吗？” 他冷冷一笑，仿佛在享受着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 随即，齐焱的脸色一变，突然转身，目光锋利如刀般盯向苏白：“这次的问题，显然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缓缓走近苏白，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人是在苏先生进行治疗之后才消失的，不是吗？” 齐焱一步步逼近苏白，脸上带着危险的笑意，声音中充满了阴险的意味：“与其质问你们这些普通人，不如来问问我们漂亮的苏珩先生……你究竟对那个玩家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齐焱突然伸出手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古旧的契约，然后就在苏白的面前打开契约。 “对哦，我们可以用契约来查看那些奴隶的情况！”孔瑞也是后知后觉。 不过很快，孔瑞和江鸿都感觉齐焱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老大，怎么了？”孔瑞感知着周围继续上升的温度，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份契约上除了你们三个平等契约的名字之外，应该已经有了六十多个签订了契约的玩家的名字。”齐焱一个火属性能力者，脸色却越来越冷，“但现在只剩下四十多个名字了。” “而且……”齐焱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向苏白，“上面并没有苏珩这个名字，你们确定他签下了契约？” “怎么会？我们是眼睁睁看着他签下字的，老大你不是说过就算他在契约上签下的是假名，契约也会生效！而且我真的控制过他的行动！”江鸿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如果你们没有说谎的话，那么……”齐焱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苏白的方向。 第469章 冲突爆发 苏白在齐焱的逼视下，表面上故作慌张，眉头微微蹙起，仿佛被齐焱的威胁吓到。他轻轻抿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齐先生，你是觉得我做了什么？” 苏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我能有离开这里的方法，早就不会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齐焱闻言，目光依旧冰冷，仿佛根本不信苏白的辩解。 “是啊！”一旁的孔瑞立刻接过话茬，紧张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与其说他是在帮苏白说话，更像是担心齐焱会因为他办事不力而对他做些什么，“可能，可能无名会的人都喜欢用假名，显示在契约上的名字也许不是苏珩！” 站在孔瑞身边的林小安听到丈夫的推测，也赶紧附和道：“确实有可能。” 她的声音虽然镇定，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焦虑，显然不想引火烧身。 齐焱冷哼一声，半眯起了眼睛，目光危险地在几人之间来回游走：“是吗？” 苏白感受到齐焱那如刀般的视线扫过自己，就在他以为齐焱会继续查看契约时，却突然听见齐焱的声音响起——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自裁吧。” 齐焱的声音里充满威胁，他一脸戾气地盯着苏白，手一挥，随手从台面上抓起一把带着血迹的手术刀，朝苏白递了过去。 苏白一时愣住，空气仿佛冻结般沉寂下来。 “啊？！”旁边的江鸿瞬间大喊出声，满脸震惊，“老大，我们还需要苏先生帮忙治疗变异者啊！” 齐焱轻蔑地瞥了江鸿一眼，声音冷酷且不容置疑：“我可不是在做什么慈善活动。那些研究员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数据，难道还需要他把这里所有的实验体都治疗一遍吗？” 齐焱提高了音量，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耐烦，但目光始终死死钉在苏白的身上，充满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苏先生，请吧！” 苏白依旧沉默着，齐焱的疯狂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人的行事仿佛根本没有道理可言。无论是苏白自己，还是他体内的拼图，都绝对不可能因为齐焱的一句话而让自己受伤。 很显然，眼前的这场局已经无法用语言化解了。 终于，苏白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伪装般，缓缓挺直了原本为了假装畏惧而微微弯下的腰，整个人站得笔直。他抬起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齐焱的双眼，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苏白最终还是摊了摊手，淡淡地说：“抱歉，我确实无法照做。” 就在苏白话音未落的瞬间，一道炽热的火焰猛然从齐焱的掌中爆发，仿佛蓄势待发的洪水一般扑向苏白。齐焱毫不犹豫地出手，火焰的热浪几乎瞬间席卷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小火。”苏白淡定地低语。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一簇原本藏匿在他发间的蓝色火焰迅速燃起，瞬间在他身前展开一道蓝色的火幕。那火焰的颜色比齐焱的炽热红焰更为诡异，带着一种冷冽的蓝色光芒，却又炽热得让齐焱的火焰退却。 火焰中，一个由火焰构成的少年的上半身显现出来，蓝色火光在他身上流动，仿佛他本就是这火焰的一部分。 「很不错的味道。」小火的声音低沉，却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愉悦，「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样……嗯，味道丰富的火焰了。」 小火不懂文字，也不喜欢跟着苏白和其他拼图学，所以很多意思无法用准确的文字去表达。不过在苏白听来，小火的意思应该是齐焱的火焰中充满了贪欲与杀戮，那股污秽的味道对小火而言简直如同美味佳肴。 所以当小火将齐焱袭来的那一部分火焰吞噬后，他脸上才会露出了那样满足的神情。 齐焱的脸色在火焰熄灭后瞬间变得苍白，显然他的火焰对身体的负担极大。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火焰竟然无法伤害苏白分毫时，就立刻收回了火焰。原本就一直站在旁边的江鸿立刻冲上前去，按住齐焱的肩膀开始帮助他恢复身体状态。 在他们的面前，苏白周身的蓝色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形成了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那火焰又如同一条威胁四方的蓝色火龙，盘踞在苏白身旁，时刻准备吞噬任何敢于接近的人。 “你不是治愈能力者！”一旁的林小安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躲到了丈夫孔瑞的身后，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平日里她或许对丈夫表现出些许不满，但此时此刻，她至少能够依赖丈夫的身体来挡住那可能袭来的火焰。 “怎么可能……”江鸿在一旁震惊地吊着嗓子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他震惊地瞪大双眼，瞳孔微微收缩，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被蓝色火焰环绕、神态从容的苏白，竟然是他之前认定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治愈能力者。 齐焱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声音颤抖：“所以，动手脚让实验体脱离契约束缚的，真的是你？！” 齐焱的全身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依靠江鸿的搀扶才勉强站稳。 “你不仅治疗了他们，还帮助他们摆脱了契约……还有那种蓝色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狂乱与困惑，“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蓝色的火光映照在苏白的脸上，他的神色冷静且从容，仿佛所有的威胁都不复存在。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假装畏惧、隐忍不发的苏白，而是齐焱和江鸿梦想中想要企及的那种超然的存在。 “我想要去见见那条人鱼……的尸体。”苏白理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些凌乱的长发，手指划过苏玄送给他的那枚钥匙，试图再次用语言进行协商。 “……”齐焱先是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苏白沉默了很久，然后眼神沉了下来，“当然可以。” 不过就在齐焱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些痛苦的怒吼声在实验室中响起，那些原本被催眠在手术台上的实验体竟然在吼叫声中挣脱了束缚，然后完全不顾挣脱时造成的各种割裂的伤口，红着眼睛朝苏白的方向冲了过来。 苏白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是还没有被他治疗过的实验体，也就是说依旧受齐焱的契约控制着的实验体。 就是在那些实验体扑向苏白和蓝色火焰的同时，齐焱瞬间就转身逃出了实验室的铁门，林小安和江鸿他们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冲上来的实验体阻止不了苏白，苏白有能力立刻冲上去解决那几个家伙。 不过在苏白看来，那样的结果对齐焱他们四个人来说太轻松了一些…… “各位，那几个家伙就麻烦你们了。”苏白看着冲过来完全没有意识的变异者们，轻声念了一句。 苏白的话音刚落，一些影子就从他的身后飞掠了出去，冲向齐焱他们逃命的方向。 第470章 到底得罪了什么 “你们到底把什么东西带了进来！” 齐焱气急败坏地快步走在金属通道里，和苏白过来时的通道不同，齐焱笔直地朝着通道尽头的破旧电梯走去，显然是打算逃往别的楼层，或者说是想要直接逃出地下研究所。 「嗷呜——」 冰冷的金属通道内，隐约响起了一声狼嚎，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齐焱他们的耳边。 “是，是秦队长认识的人，秦戈说他只是一个治愈能力者啊！”林小安和孔瑞是最早见到苏白的，甚至第一次见到苏白时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哪怕现在回忆起来对方无论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一想到刚才那位“苏珩”先生被蓝色火焰守护着的画面，两夫妇又忍不住不寒而栗。 “秦戈。”齐焱的语气不知不觉有些咬牙切齿，“看来从那个家伙把苏珩介绍给你们的时候开始，我们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你们听到狼嚎的声音了吗？”江鸿有些惊慌地环顾四周。 “开什么玩笑，地下怎么会有狼！”孔瑞虽然这么说，但表情也警惕了起来。 不过当他们四下环顾之后，却发现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的追兵。 “奇怪，那个人不打算追过来吗？”林小安一边跟着跑一边皱起眉头，“那些变异体对那个人来说应该不难摆脱才对。” 毕竟他们都见到了那个诡异的蓝色火焰，那恐怖的火势让他们觉得只要稍微靠近一下，他们就会被火焰吞噬烧成灰烬。 “因为他不会伤害那些变异者。”齐焱对此似乎很有信心，“他绞尽脑汁混进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治疗那些变异者，甚至帮他们摆脱低等契约，又怎么可能动手直接杀掉那些变异者？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给那些变异者下达了杀死他的命令。” “不愧是老大，这样一来就算他再厉害，也很难在不伤害变异体的情况下脱身了！”因为没有追兵，孔瑞他们也是略有松懈，甚至习惯性地吹嘘起了齐焱的聪明才智。 “混蛋，那样的人为什么要搅合现实世界的事情！”齐焱也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是苏白的对手，所以只能将怨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只要让我脱身，我一定要拿秦戈试药！” “那是什么？”孔瑞突然一惊一乍地喊出声。 其他人也下意识循着孔瑞的声音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画纸躺在前方不远处。画纸看起来应该是画油画的那种，并不小，所以远远的他们就能看见画纸上画着的是四个站成一排的人，就像是在拍摄合影。 “画的是我们？难道是哪个研究员涂鸦落在这里的吗？他们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孔瑞下意识就凑过去捡。 “小心。”其他人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们这么说话的时候，一根筋的孔瑞已经捡起了那张画纸放在手中端详，甚至评价着说：“还把我们画得挺好看的，小安你看起来比美颜后的效果还好看。” 看孔瑞拿着画纸一点事儿都没有，齐焱他们也有些好奇地靠近去看。 可是…… 就在四个人一起看向那幅画的瞬间，原本画纸上如同合影一般露出笑容的他们四个人竟然瞬间变成了全身鳞片、疮痂和血痕的怪物！ 那一瞬间，齐焱他们看见了他们被注射“药”之后变成怪物的恐怖样子！ 画纸上的怪物化作虚影飞出，直直地冲向齐焱他们。 孔瑞猛地丢掉了手中的画纸，其他人也以最快的速度避开。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那些虚影看起来非常吓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哪怕从他们的身上擦过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嗷——」 但还没等齐焱他们真的松口气，一声清晰的狼嚎从后方传来。 几个人侧身看向后方的道路，然后……然后就看到一头黑色的巨“狼”出现在他们的后方！ 说黑色其实并不准确，那头巨狼的身周缠绕着浓重的黑雾，根本看不清它的本体。不过即使如此，四个人还是能够感觉到那头巨狼对着他们低嚎的时候十分愤怒，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们全部撕碎。 “快跑——！” 因为电梯就在前面，齐焱也顾不上其他三个人能不能跟上，直接用最快的速度向着电梯冲了过去。 当齐焱向前伸出的手触摸到电梯按钮之后，就疯狂地开始按动向上的按钮。也许是因为幸运，也许是因为没有其他人离开过这个楼层，电梯门很快就在齐焱的面前打开。 齐焱冲进电梯的时候，江鸿和拽着林小安的孔瑞也冲了进来。 “快关电梯！”齐焱被三个人挤到电梯最里面之后，就大喊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江鸿也第一时间按下了关闭电梯的按钮，并选择前往地面。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已经预见了外面那头环绕黑雾的巨狼会笔直地冲撞过来，他们担心的只是电梯门能不能及时关闭，以及金属的电梯门能不能挡住巨狼的攻击。 可是让齐焱他们再一次意外的是，那头巨狼虽然来势汹汹，却在电梯门开始关闭之后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站在电梯外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电梯门彻底关闭，电梯开始在吱嘎声中向上移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孔瑞他们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老大，我们到底得罪了什……”孔瑞转头看向身后的齐焱，但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露出了万分惊恐如同见鬼了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齐焱全身一紧，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你，你身边……”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的江鸿和林小安也表情惊恐，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想要后退，但身处电梯中已经退无可退。 齐焱的呼吸声都开始变重，他努力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自己的右侧，那正是孔瑞他们盯着的位置。 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齐焱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看见了……红色的嫁衣。 第471章 他们会死! 齐焱站在电梯里，脸色煞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空气仿佛凝滞，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如鼓，脉搏在耳边震耳欲聋。他的瞳孔收缩，因为无法动弹所以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出现在自己身侧的鬼新娘。 鬼新娘一袭鲜红的嫁衣，猩红的绸缎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那红盖头如同黑夜中的血雾，罩住她的面庞，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却更添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鬼新娘静静地站在电梯一侧，可周围的气场却逼得电梯内的空气变得稀薄，四周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红盖头下，似有寒光闪烁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齐焱。那种无声的存在感让齐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浅促，仿佛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引来灾难的降临。 孔瑞、林小安和江鸿三人也恐惧得向后退，身体几乎贴紧了冰冷的电梯门。他们的眼神惊恐万分，脸上的血色尽褪，额头上渗出冷汗。江鸿的手指颤抖不止，但他仍然鼓起勇气，拼命按下了能够碰到的所有楼层按钮。 在按动电梯按钮的时候，江鸿的手几乎打滑，但此刻他们只知道一个念头—— 无论去哪里都好，他们绝对不能留在这个电梯里！ 这里有恐怖的诡异！ 他们会死！ 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鬼新娘的指甲冰冷锋利得如同钢针，缓缓划过齐焱的脖颈。尖利的指甲在齐焱的脖颈处轻而易举地留下了几道血痕，血珠从伤口处渗出，像是红色的泪滴。然而，奇怪的是，鬼新娘似乎并不急于杀齐焱，反而像是在戏弄一件无助的玩具，享受着他因恐惧而颤抖的痛苦与绝望。 齐焱的呼吸越发急促，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无力发出任何声音。脖颈的剧痛像无形的锁链，禁锢了他的喉咙。 电梯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连呼吸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时间似乎也被拉得无比漫长。 也许这就是度秒如年。 “叮——” 一声铃响，在这片死寂中仿佛撕裂了封闭的空间。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 靠在电梯门那里的孔瑞他们惯性地向后摔去，他们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垂直倒下，而是用膝盖和手肘支撑着摔在地上，然后拼命向电梯外面挪动。 他们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是爬，也要爬得越远越好。 至于齐焱，在这个瞬间已经被他们彻底抛诸脑后。有那个鬼新娘在电梯里，齐焱应该是死定了！ 就在江鸿他们用尽全力向前爬行的时候，突然，他们的视线被一双腿挡住。江鸿他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心脏猛地一跳。 他们慢慢抬起头，然后看见了一个约十一二岁的黑发男孩，静静地站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本来还想着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正常的孩子，然后他们就注意到了男孩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如同红月一般恐怖深邃的眼瞳正直直地盯着他们，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江鸿他们却有一种“他们会死”的感觉。 江鸿一瞬间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的大脑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孩子，可是那双眼睛却让他们看到了绝望。 「各位是要去哪里？」男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又缥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淡。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凭空出现了四支笔和四张洁白无瑕的契约，「不如我们先来签一份契约，怎么样？」 这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江鸿他们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们的瞳孔紧缩，恐惧将他们的身体钉在原地，甚至连最后的逃跑力气都消失殆尽。 “……” 没有人敢回答男孩的问题，电梯外只有一片死寂，和地上那些不住颤抖的身影。 「怎么了？各位不是最喜欢这种游戏吗？」男孩微微歪了歪头，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解。 就在这时，浓重的黑雾从男孩的身后涌现，一头巨大的黑雾狼无声无息地出现，燃烧着幽暗的光芒，静静地站在他的背后，低声咆哮。 而在四个人背后的电梯里，鬼新娘一定还站在那里。 他们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 事情远未结束。 走廊中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仿佛被什么力量干扰，原本昏暗的灯光骤然刺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铁皮墙壁上瞬间倒映出了江鸿他们根本数不清的各种不同的诡影！ “为……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江鸿反而能够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为什么……” 「人类总是会心软，会犹豫，会瞻前顾后，」男孩的眼神冰冷无情，依旧面无表情，他缓缓挥手，将笔和契约精准地丢到江鸿他们的脚边，「但我们不会。我们行事的原因只有一个，不允许任何人或非人试图伤害他。」 巨大的蛇影无声地在走廊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游动，仿佛暗示着他们无处可逃。 「签下契约，你们就能走了。」 男孩并没有告知“他”是谁，但江鸿和齐焱他们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苏珩”的影子。 这一刻，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怎样的魔鬼，不知道那个叫“苏珩”的男人到底算不算是人类，不知道为什么秦戈会认识那样恐怖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恐怖的存在会想要卷入现实世界这样微不足道的事件…… 他们只知道，如果他们这一刻不签下契约，他们一定会死！ 可如果签下契约……难道结果真的会比“死”更好吗？ 孔瑞和林小安是最早抓起地上的笔和纸的，他们已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比起下一秒的死亡，人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选择了能够活得更久一些的选项！ 哪怕活着被折磨，他们也要签下契约！ 他们不想死！ 看着身边两个人的动作，江鸿恼怒地想要捶击地面，却又在将要碰触铁皮地面的时候无力垂下，生怕敲击的声响激怒了周围的诡异之物。 他们……别无选择。 第472章 不可避免的毁灭 “让我签下契约？”齐焱的眼中燃起怒火，声音低沉而充满敌意，牙齿紧咬，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我宁愿死！” 将要被迫变成奴隶的屈辱与不甘的情绪如同洪水猛兽般冲击着齐焱的心头，甚至压过了对眼前诡异力量的恐惧。他的身体温度骤然攀升，全身上下犹如被火焰点燃，烈焰疯狂吞噬着他，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炙热难耐。 “啊啊啊啊啊——！” 齐焱的叫声中，他的皮肤瞬间被橙红色的火光覆盖，整个身躯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人。 火焰顺着铁皮墙壁迅速蔓延，触碰到的铁皮都开始扭曲变形，地板变得滚烫无比。齐焱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极度扭曲的疯狂，他脑海中已经没有了理智，只有一个念头—— 既然无法摆脱命运，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孔瑞、江鸿、林小安，甚至是眼前这些诡异之物，谁都别想存活！ 齐焱的心中充满了扭曲的愉悦，似乎带着这些人和非人一起走向毁灭，也算是他最后的胜利。 然而，站在一旁的男孩却始终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那双血色的眼瞳静静凝视着齐焱的疯狂，仿佛看着一场毫无意义的挣扎。 就在齐焱疯狂向他冲过来，甚至准备用自爆的方式带其他人一起赴死的时候，男孩的手微微抬起，动作看着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一条细细的白色细绳，不知何时已经连接了男孩的手指和齐焱的身体。 那根细绳看似脆弱，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齐焱的所有力量瞬间束缚住。齐焱的动作猛然停滞，原本奔涌的火焰也仿佛被这根细绳压制住了，火势不仅没有烧灼细绳，甚至开始减弱。 “你以为可以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男孩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玩具。 随着男孩手指微微上扬，齐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整个人失控般向前扑倒，下一秒又狠狠地摔在了冰冷的铁皮地板上。 齐焱的身体砸到地板上的瞬间，他身上的火焰彻底消散，他那因火焰烧灼而破烂不堪的衣物大部分已经几乎化为灰烬，只剩下残破的布条挂在身上，狼狈至极。 男孩再度轻轻一动手指，齐焱的身体再次不合常理地跃起，仿佛被看不见的线操控着，然后再次重重砸回地面。铁皮地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每一次的碰撞都像是雷鸣般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震得孔瑞、江鸿和林小安胆战心惊。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每一声都像是在嘲讽齐焱最后的挣扎。 “死亡，在我们看来可不算是惩罚。”男孩的声音在电梯中回荡，他依旧平静，另一只手轻轻一挥，电梯地上的契约和笔不紧不慢地飘到了齐焱的面前。 在白色细绳的操控下，齐焱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契约伸去，自主意识的存在此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即便你不情愿，哪怕只是胡乱在契约上涂抹一笔，”男孩的眼神中带着残忍的意味，“契约也依旧生效。” 齐焱一边被迫签字，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中充满了怨毒与痛苦。他的脸因一次次的撞击而变得肿胀不堪，五官扭曲得几乎认不出形状，污血从他的鼻子和嘴角渗出，滴落在地板上。 他的四肢也因为一次次被砸向地面而扭曲，看着很可能已经粉碎性骨折。然而，即便他痛得撕心裂肺，口中依旧不停地发出恶毒的咒骂，仿佛他即便身处深渊，也要以怨毒之心对抗一切。 江鸿他们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齐焱的惨状和他凄厉的叫声让他们的内心彻底崩溃，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没有任何催促，江鸿他们立刻惊恐地弯下腰，颤抖着抓起笔，毫不犹豫地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再也不敢违抗，因为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了不签字的下场。 随着他们最后一笔落下，诡异的气氛瞬间消散，男孩和所有令人胆寒的影像都像烟雾般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们做的一场极度荒谬的白日梦。 原本江鸿他们还想趁着诡异之物的消失喘口气，但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就突然僵住了，他们仿佛被什么力量禁锢住一般，根本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四个人就这么狼狈又惨烈地倒在电梯前一动不动，像是滑稽又可笑的人肉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在铁皮通道中响起，每一下都在空荡的金属墙壁间回响，仿佛这个昏暗死寂通道里的时间和空气都随着这声音的到来恢复了流动。 苏白的身影渐渐在远处的阴影中显现，昏黄的灯光映衬着他的脸，似乎有一股柔和的光芒围绕在他身旁，给遍布生锈铁皮的环境增添了一丝温暖。 然而，这笑容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无法忽视的冷意，像是那种即将降临的审判。 几秒钟后，又有数不清的沉重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一个个身上遍布鳞片的变异体来到了苏白的身后，他们的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与手术台上那些残破不堪的躯壳相比，此刻显然得到了苏白治疗的他们已经恢复了大半，曾经撕裂的伤口早已愈合，表面布满了厚实而富有光泽的鳞片，鳞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刀刃般锋利。 一些变异体的鳞片只覆盖了半个身体，另一半依旧是被强化过的人类的肌肉结构，精瘦而充满力量，这种不完全的变化带来了一种诡异而又不容忽视的力量美感。 这些变异者曾在齐焱的命令下陷入狂暴，几乎要拼劲生命将苏白摧毁，不过苏白自有办法让它们平静下来。 铁皮墙壁上，朦胧的光影随即浮现，慢慢勾勒出一位身着古代华丽装束的端庄女性的影子，那身影宛若一幅精致的水墨画镌刻在墙面上，正是一直将力量借给苏白的拼图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苏白正是借用了这位夫人的力量，才能将变异者们“催眠”，让他们的身体停摆，以此来争取更多的存活下来的机会。 “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完全挽回。”苏白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但余生，你们将为此付出代价。” 苏白的话语轻柔，那笑容就像是昏暗地下出现的一道光。 不过那样的笑容既温暖又让江鸿他们感到恐惧，他们知道那笑容的温暖并不属于他们，眼前人将要带给他们的只会是无可避免的毁灭。 第473章 人鱼残骸 苏白在昏暗的电梯通道中，轻轻抬起脚步，目光冷漠地越过地上瘫倒的齐焱等人。 那曾经威风凛凛的人物如今浑身狼狈，躺在冰冷的铁皮地板上，脸庞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样，目光中的骄傲与傲慢彻底破碎。他们的身躯因疼痛而颤抖，眼中的恐惧显露无遗。 苏白没有任何停留，只是神色淡然地继续向前，仿佛这些倒下的人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刚才他顺便询问了留在实验室里的那些研究员，知道了死去的人鱼被齐焱他们藏在了哪里，所以苏白的脚步走向了电梯。 而苏白身后的脚步声却未曾消失，那些曾经被齐焱奴役，被当作实验体的变异者正缓缓逼近，他们同样产生了异变的双眼中燃烧着无法扑灭的怒火，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数十个变异者走来的步伐声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让齐焱他们心头的恐惧加深一分。 随着这些变异者的靠近，齐焱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些变异者已经摆脱了契约的束缚…… 不，不止这样！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变异者手中甚至拿着一份崭新的契约，泛着微弱的光，那契约纸张的洁白与通道里的肮脏环境格格不入。 齐焱他们能够从那份契约中感觉到非常不妙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位变异者手中的契约……绝不是什么平等条款！ 他们，这些曾经的掌控者，成了契约的奴隶？ 而那些曾经的奴隶，成为了他们的掌控者？开什么玩笑！ 齐焱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成了“奴隶”的奴隶？这一想法如寒冰般刺穿了他的心，令他彻底陷入绝望。 愤怒的变异者走到齐焱他们面前的时候，苏白也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苏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电梯门门后，比起齐焱他们的遭遇，他更想看看那具人鱼的残躯。他站在电梯里，神色依然平静，手指轻轻抚过发间挂着的那把苏玄的钥匙，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往最底层的按钮。 几分钟后，苏白步入了地下研究所的最底层。 这里的走道更加阴冷，空气似乎凝固般沉重，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狭窄的通道两边没有任何房间，唯一的房间便在走廊的尽头。 走道的金属墙壁上斑驳的锈迹似乎诉说着这里的久远历史，每一步都仿佛通向深不可测的黑暗。 苏白一步步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了面前那扇陈旧的铁门，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出现在苏白眼前的房间其实极为宽敞，然而其中的景象却让空间变得愈发压抑。 房间正中央的墙壁上，一具人鱼残骸被粗暴地钉在墙上。那尾部早已腐烂的鱼尾上曾经拥有的美丽鳞片依然依稀可见，透着幽幽的光泽，仿佛那曾是大海中令人惊艳的奇景。然而，如今的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残破不堪的鱼尾被长长的生锈的铁钉以固定的姿态钉在墙上，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哀。 人鱼的躯体干枯、腐烂，惨白的骨骼裸露在外，曾经优美的身形如今只剩下破碎的残骸。死去人鱼的脸被枯白的长发遮挡，面容几乎看不清晰，但透过缝隙仍可见那苍白而残破的轮廓。曾经美丽绝伦的一族，如今在这个房间里也只剩下绝望与枯败，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无尽的凄凉与哀伤之中。 苏白注视着这幅景象，情绪有些复杂。 他站在那令人窒息的房间中央，目光依旧停留在墙上那具腐烂的人鱼残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死寂，而那曾经美丽的鱼尾，如今只剩下破败痕迹甚至被剐去不少血肉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他身前死后经历的无数痛苦与折磨。 突然，苏白的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幺的声音—— 「离开这里，这具残躯上还残留着被那些存在控制的线。」 苏白的眉头微微一蹙，最后又看了一眼那被钉在墙上的巨大残骸。 幺的话提醒了苏白，人鱼的尸体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原因，显然是因为背后的那些存在用“线”控制了人鱼一族，让他们前往虚海的各个缝隙去寻找某个东西，只是绝大部分的人鱼都死在了缝隙中。 而眼前这条人鱼，也只是普普通通地死在了被他们称为“现实世界”的缝隙中而已。 既然幺说这具残骸的身上还存在着“线”，那么这具残躯虽然已经是死物，但它背后可能依旧连接着那些更强大的不可言说的存在。 所以苏白乖乖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去，迈着果断的脚步向外走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整个房间再度被封锁，仿佛那无尽的黑暗也被他封闭在了门后。 苏白明白他必须尽快离开人鱼残骸所在的地下，无论是幺还是苏玄都警告他尽可能远离那些“眼睛”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窥视一切的目光，那些跨越空间的存在，它们的力量必然是现在的苏白无法应对的。 虽然苏白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什么能让那样的存在惦记的东西，但他深知自己一旦被那些目光捕捉到，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瞥视，都有可能会引来不可预见的后果。 他加快了脚步，心中却依旧莫名感到沉重。虽然地下研究所的情况暂时得到了压制，但苏白明白，这次的事件也许只是迎来了一个暂时的句号，而非终结。 那具人鱼的残躯依旧沉睡在地下，那腐烂的美丽之物，是人类欲望的象征。只要那具残躯仍然留存在这里，只要人类心中对未知的渴求与贪婪还未熄灭，那么一切终将再次卷土重来。 当然，那已经不是苏白该继续纠缠的事。 他的使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部分，他决定交由秦戈去处理。秦戈在现实世界有足够的资源，应该能够好好处理人鱼残骸的事情。 至于那些残骸背后的眼睛，也不会去关注秦戈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玩家。 至于苏白自己，他选择继续远离那些窥探的目光，远离那未知的危险。 第474章 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研究所那幽深寂静的电梯再次发出微弱的震动声，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一声叹息。 电梯缓缓下行，速度异常缓慢，仿佛有人在每一个楼层都仔细搜寻、停留。封闭的空间里，除了微弱的机械运转声外，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随着电梯靠近实验室所在的楼层，围着齐焱他们的变异者们甚至可以隐约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沉重却短促，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终于，在一阵低沉的“叮”声中，电梯门缓缓打开。 秦戈带着玩家小队的其他成员，神色疲惫但脚步坚定地走进了这个实验室所在的楼层。显然，他们为了找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从发现江鸿等人行为异常的那一刻起，秦戈便在他们的车上秘密安装了追踪设备，试图掌握主动权。然而，苏白拒绝了秦戈送他的笨重的卫星电话，再加上他老旧的通讯设备根本无法在地下接收到信号，使得秦戈他们追踪到废弃工厂之后，又废了不少功夫才最终找到进入地下研究所的入口。 秦戈站在实验室的入口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昏暗的灯光下，齐焱等人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仿佛被抛弃的破布娃娃一般，狼狈不堪。齐焱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狂妄与恶毒。秦戈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但他很快收敛了表情，恢复了那张冷峻的面庞。 或许是因为苏白的存在让他早就对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感，他决定暂时不去干预这奇怪的场景。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变异者们——那些曾经是实验体、如今已被治疗过的个体，他们身上的鳞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皮肤显得格外光滑而坚韧。 尽管这些变异者的外表依旧带着些许怪异和丑陋的痕迹，但秦戈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排斥，仿佛眼前的这些异变者不过是普通的路人。这一路走来，身为玩家的他们见过的诡异现象已经超越了任何常人的理解，眼前的景象反倒让他们意外地感到平静。 秦戈的视线在前排的几名变异者之间游移，最终语气冷静地开口：“有人能解释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秦戈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低沉且稳重，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压迫感：“我们是虹槐市有关部门的队伍，来清柳市支援。齐焱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很清楚，也不会阻止你们的行动。但我要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名变异者互相对视片刻后，最终有人站了出来，冷静地举起了手，表情平静而克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被压抑的愤怒，但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他将自己这些人从普通人变为实验体的经过娓娓道来，讲述了齐焱他们的诱骗，以及他们在实验室里遭受的非人待遇。 随着讲述的深入，秦戈的眉头越皱越紧，原本平静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阴沉，眼神里透着隐忍的怒意。 当一切叙述完毕后，秦戈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齐焱身上。他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齐焱那瘫软无力的身体，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他们还能走吗？”齐焱的声音冷若冰霜，眼中满是轻蔑，“这里可不是一个足够审判他们罪名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变异者闻言，淡然地举起手中的契约，眼神冰冷而决绝：“放心，哪怕只剩下脑袋和脖子，他们也会活着走完接下来的路。” 齐焱等人静静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折磨得支离破碎，骨头断裂，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在他们的眼中清晰可见，却早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和绝望让他们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深深的悔恨。 死亡仿佛是此刻他们唯一的解脱，但显然，命运并未对他们施以怜悯。 随着秦戈的到来，齐焱心知肚明，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的野心和他们的追求，一切都结束了！ 齐焱他们的脑海里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如果他们只是做个普通的玩家小队一员，是不是就不会轮到到这样的下场。 第475章 令人满足的生活 苏白向来不喜欢与人群相处。 当电梯微微震动时，那低沉的嗡鸣仿佛黑暗深渊中醒来的野兽，声波在幽闭的金属井道内反复回响。苏白通过声音确认有人进入了地下研究所。与此同时，空气中浮动的红月气息也变得更加明显，如同潮汐般若隐若现。这股力量虽然强大，却并不厚重，因此苏白断定，这次的来者不是诡异之物，而是玩家。 毕竟他同时也能够感觉到地下研究所区域出现了更多的来自红月的力量，这意味着来者要么是玩家，要么就是诡异之物入侵了地下研究所，但诡异之物身体中的力量可要比玩家多的多了，所以来的人只会是玩家。 电梯时不时轻微颤动的频率说明它在很多楼层停住了，就像有人有意在逐层搜寻。苏白能听到这台电梯在每一层短暂停留时，铁门与墙壁之间摩擦的“吱嘎”声，以及绵延不绝的嗡嗡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苏白猜到这多半是秦戈和他的玩家小队找到了这里，只不过苏白无意去和他们会合。 一直到电梯停在实验室楼层不再移动之后，苏白才使用电梯前往其它楼层，不慌不忙地在每一层阴冷的走廊里穿行。沿途的灯光昏黄不定，偶尔闪烁两下，就像随时可能熄灭，墙壁上覆盖着铁锈般的斑驳痕迹，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让空气显得更加沉闷。 苏白顺着红月的力量波动继续前行，他知道，这座研究所里还关押着更多的变异者。 根据齐焱的供述和那些瑟瑟发抖的研究员透露的信息，实验室里的变异者不过是冰山一角。苏白步入更深的楼层，这里宛如一座幽闭的迷宫，墙壁厚重得仿佛要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然而，在这些沉寂中，他依然能听到铁皮门在风中轻微晃动发出的“咣当”声，仿佛被遗忘的哭泣。 苏白一路前行，注意到大部分楼层里都是冷冰冰的牢房成排排列在两侧，生锈的铁栏杆和金属锁扣上布满了黑褐色的污渍。大部分房间空无一物，只剩尘埃随气流漂浮，有些牢房甚至摆满了地下研究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和器材，不过也散发出霉味与腐败气息。 在这种窒息般的安静中，苏白依稀听见来自变异者的微弱呼吸声，断断续续，如即将熄灭的烛火。 小火守在在苏白的身边，蓝白色的火苗轻轻摇曳。 在各个楼层寻找的过程中，苏白和小火差不多治疗了三十多位变异者，他推开一扇扇生锈的铁门，看到了那些被关押的变异者。他们躺在地上，皮肤苍白，目光涣散。有些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饥饿与脱水让他们的身体如枯萎的枝条般脆弱。 有一些变异者病入膏肓的程度和那个被江鸿用超市手推车推进玩家小队据点的女性变异者差不多。这些病入膏肓的变异者都好像被放弃了一样，被关在了没有食物和水的牢房里，濒临死亡，垂死挣扎。 经过治疗之后，虽然苏白也没有办法让这些变异者完全变回原本的样子，但至少他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甚至更加强大的肉体和力量，这也是苏白能够做到的全部。 之后这些变异者是想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还是选择死亡，就是苏白并不关心的事情了。 苏白知道自己在地下研究所的活动一定会引起秦戈的注意。所以他早早地就让鬼新娘阿喜去向秦戈传话，让阿喜告知秦戈他正在做的事情。 谁让拼图中与秦戈关系最“熟络”的也只有阿喜呢？ 至于秦戈是否会被突然出现的鬼影吓到……这就不在苏白的考虑范围内。 确认所有变异者都得到治疗后，苏白没有留下来与秦戈他们打交道，也不关心那些变异者和秦戈之间会有怎样的接触和交流，直接就“孤身一人”离开了地下研究所。 他乘坐电梯缓缓上升，金属箱体内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嗡嗡”声，最终消失在地表的霞光中。 苏白相信，秦戈一定能够处理到那些变异者和齐焱他们，甚至会好好调查地下研究所的来历以及卷入清柳市变异的那些权贵的身份。也许在噩梦世界的时候苏白通关游戏比秦戈他们轻松得多，但在处理这些事情上，苏白相信秦戈他们有着比他强得多的优势。 x 离开地下研究所之后，苏白就回到了大学城商业街的迷雾商店，安安静静地经营了几天店铺，宛如从未涉足过地下研究所的黑暗。 苏白对于开店这件事情绝对是认真的，只是很多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迷雾商店生意开拓出去罢了，而且这家店比起便利他人，更像是在服务他自己。也许就像“小五”说的，这家店本身只是一件给予他的礼物而已。 时至今日，开店对苏白来说也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种归宿了。 苏白左手上的珠串一直都在吸收着闲散的红月力量，再加上进入噩梦游戏时带走的一些厉鬼恶鬼，苏白商店中用那些诡异之物制作而成的商品甚至要比普通的商品更多，只可惜酒香巷子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玩家带着足够的积分来发现迷雾商店真正的宝贵之处。 除此之外，苏白会继续在商业街出售那些商店仓库出品的三无高质量产品，也是因为苏白很快就会成为清柳大学的学生。苏白并不怎么喜欢群聚，而且时不时就要进入噩梦游戏，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大学里选择多人宿舍，只能选择在学校外居住。 而苏白长时间昏迷的母亲林婉，偶尔醒来的时候也会表达自己虽然很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在身体恢复得更好之前，她还是放不下这栋充满回忆的老房子，怎么想都舍不得。 所以节约惯了的苏白就决定将迷雾商店作为外宿的地方，顺便将店好好开着。 说来也奇怪，虽然苏白喜欢独处，但他并不排斥热闹的人群。他常坐在店里，透过玻璃橱窗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那些匆匆而过的身影，每一个微笑或叹息，都仿佛一首无声的诗，为他的世界增添了独特的色彩。 这是他从小就喜欢做的事情。 在母亲林婉开店的日子里，当其他孩子的梦想是成为明星或科学家的时候，苏白的梦想却格外简单——他只想拥有一家不大不小的杂货店，在店里喝着茶，看着窗外热闹的世界。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乐、最放松的生活方式。 为了满足这样的梦想，苏白这段时间除了偶尔被秦戈接去据点治疗几个游荡在外的“野生”变异者之外，就一直舒舒服服地留在杂货店里，甚至在大学城的商业街上混了个脸熟。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苏白再一次进入噩梦游戏的时间。 第476章 血月湖别墅新剧开播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 当熟悉的管理员机械式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苏白正站在迷雾商店的休息室里。 白天的时候，苏白喜欢坐在店里或店外享受现实世界的风景。不过在夜晚到来之后，苏白还是更喜欢留在迷雾商店之中。 也就是在经历了清柳市的异变之后，秦戈说和清柳市异变有关的一切都已经被连根拔起，虽然很多事情不方便让苏白知晓，但他可以保证已经妥善处理好了地下研究所最底层的人鱼尸体。 可就算这样，当苏白身处现实世界夜晚的时候，总觉得连现实世界的黑暗中都隐藏着些什么。 所以苏白会在天黑后回到虹槐市的家中，陪在母亲的身边，或是回到休息室里。 自从上次迷雾商店升级之后，休息室书桌旁就有了通往客厅的门。客厅刚刚出现的时候，苏白并不喜欢去，毕竟客厅的落地窗外没有蔚蓝的天空，也没有星星闪耀的夜幕，有的只是黑暗，极致的黑暗，宛如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看得久了似乎连客厅的灯光都会被黑暗吞噬。 不过现在苏白已经习惯了坐在客厅落地窗前冥想的感觉，甚至靠着落地窗冥想的时候效果还会更好一些。 也许落地窗外是虚海，也许极黑中还有很多苏白看不见的东西在游曳，但他身处迷雾商店之中，就是世界之间最安全的地方。 哪怕……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怀疑，管理员的声音同样被允许在迷雾商店中响起。 「幸运的噩梦世界居民，愿红月的祝福永随您左右。在此放送一则娱乐新闻，着名景点血月湖别墅将作为着名导演#￥%%的新剧拍摄地点，一段时间内将不再对外开放。虽然对于喜欢血月湖和别墅晚会自助大餐项目的游客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也意味着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够在荧幕上看见#￥%%导演伟大的新作品。」 「以下为一则重要广告，#￥%%导演新剧演员招募中，有意者可以立刻前往着名景点血月湖别墅，也许那里正好会有适合您出演的角色，也许这将是您成为明星走向辉煌的第一步。」 「游戏即将开始。」 「……叁……贰……壹……」 血月湖别墅？ 苏白将管理员在他耳边说的话每个字都记了下来，按照道理来说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中间虽然隔着虚海，但两个世界之间存在着某些相似之处。 就好像两个原本一模一样的苹果，一个被冷冻着保持原样，另一个却逐渐发黄腐烂败坏，但其外表仍然能够看出是一个苹果。 哪怕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乍一看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现实世界的平原在噩梦世界似乎也是平原，现实世界的山丘在噩梦世界也是山丘，也就是说噩梦世界的湖泊在现实世界应该也是湖泊。 甚至从现实世界虹槐市进入游戏的玩家，也会出现在噩梦世界某个与虹槐市地理位置和地形都非常相似的区域。 因为苏白现在身处的地方是清柳市，所谓的血月湖是不是也对应着清柳市的某个湖泊？ 苏白脑海中不禁飘过各种各样的想法。 而且因为苏白已经离开了虹槐市，再进入游戏的时候可能很难再遇到那些常居虹槐市的玩家了。 苏白脑海中思绪飞快掠过的同时，他也已经进入了噩梦游戏的迷雾中。 管理员的声音也再次传来—— 「幸运的人类，您将在本次游戏中成为#￥%%导演新剧的试镜演员之一。从进入血月湖区域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进入到试镜流程，请发挥您的演技，饰演试镜剧本为您分配的最合适的角色。在试镜过程中，还请您牢记以下几点温馨提示——」 「第一，试镜时间为两天。」 「第二，试镜时间结束后，#￥%%导演将为所有试镜演员的表现进行打分，因此尽全力饰演自己的角色才能够得到更多优势和来自导演的正面关注。」 「第三，若本批次试镜演员的演绎能够让#￥%%导演满意，则全员通关。」 「第四，若本批次试镜演员的演绎过于拙劣让#￥%%导演难以忍受，则全员都将被替换下场，全员通关失败。」 「第五，若出现上述第四条的情况，#￥%%导演将会酌情挑选一到两位优秀的试镜演员，因此个人演绎出众的试镜演员也将有机会获得豁免权。」 「最后，#￥%%导演对本次试镜活动享有最终解释权。」 「各位优秀的试镜演员们。」停顿数秒后，管理员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否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展拳脚了呢？那么接下来就是各位的演绎时间，希望各位都能在两天之后获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不然的话……嗯，在大紫大红之前死去的演员们，是不会被任何存在记住的哦。」 「特殊提醒：目前白方势弱。」 「祝您游戏愉快。」 听到“白方势弱”这四个字后，苏白倒是有些松了口气。毕竟在上一世差不多五年后的噩梦游戏中，管理员发布游戏任务的结束词就会变成——「白方势力数量6100，黑方势力数量。」 到了那个时候，人类与诡异之物的战争一触即发，越来越多的人类从现实世界被卷入噩梦世界的战场，白方的人数一次次增加，又一次次大批量地死去，那是苏白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的局势。 或者说……真的能够改变吗？ 将混乱的思绪抛去一旁，苏白开始谨慎地环顾四周。 和大部分噩梦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一样，苏白的四周都是浓雾。不过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的是，苏白能够感觉到周围很空旷，甚至时不时有风吹过，苏白甚至听见了水波的动静，他现在应该就身处那个血月湖附近。 他的手里还多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除此之外，苏白也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的存在。 下一秒，苏白在浓雾中看到了亮起的灯光，他没有怎么犹豫就径直朝着灯光亮着的方向走去。 第477章 进入别墅 血月湖的雾比苏白以往见过的更加浓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封锁在一层模糊的帷幕之后。厚重的水汽在空气中盘旋，将景物的边缘悄然吞噬，仿佛走错一步就会迷失在无尽的虚无中。然而，苏白作为迷雾商店的老板，只用了两三分钟时间就让自己的眼睛习惯了这类环境。 很快，苏白便能透过层层雾幕，分辨出附近浓雾中的景色。 他所站的位置与湖泊仅有一步之隔，湖水无声无息地在浓雾中潜伏，平静得像一面无垠的黑色镜面。倘若苏白刚进入游戏时稍微退后一小步，此刻他恐怕已经跌入那无声的深渊，任冰冷的水流将自己拉向不知名的深处。 不过因为远处的灯光，苏白还是选择了向前走，顺理成章地沿着湖畔的坡道向上而行。 坡道的两侧意外地开满了色彩斑斓的鲜花，在这个充满诡异与危险的噩梦世界里显得格外不寻常。夜风微微拂过，带来一阵熟悉的花香，宛如现实世界中的某个遍布浓雾的清晨。 苏白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在噩梦世界见到花园还是在洛丽玛丝大酒店，不过那里的玫瑰园土壤浸透了血液，原本纯白的洛丽玛丝玫瑰已经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身处其中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血肉腐烂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 而此刻，苏白身周的这片花圃却清新怡人，仿佛时间与恐怖的噩梦无法触及这里。 苏白在缓坡上前行，脚下踩过石板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很快苏白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大气恢宏的别墅。石料砌成的门柱厚重而古典，精雕细刻的铁栏门微微敞开，仿佛在等待某人推门而入。旁边的路灯在雾气中亮着昏黄的光，刚才苏白在远处看见的灯光就是这盏路灯在指引着来者的方向。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才察觉到有其他人，或者“其它东西”，正朝别墅的大门靠近。急促的脚步声在浓雾中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还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来者奔走得有些着急，可能是独自一人行走在浓雾中带来的紧张和恐惧感。 “终于，终于见到其他玩家了！真是吓死我了！”一道身影忽然从浓雾中闯入灯光的照射范围，声音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这盏孤独的灯光下，浓雾像有意识一般退开了几分，仿佛不愿触碰这片光明的区域。即使没有苏白那样敏锐的眼睛，普通人也能在这昏黄的灯光中看清彼此的面孔。 “你……是没见过的面孔啊，真是难得！”那个闯入者望向苏白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那是一位圆脸的青年，五官虽不出众却透着几分讨喜，身体不胖不瘦，显得轻盈而灵活。他的年纪似乎和苏白差不多，也可能是圆圆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更稚嫩些。他的眼神透着一股灵动的机敏，但眼底却干净纯粹，没有苏白所厌恶的那种思绪，只是一种单纯的热络。 苏白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一下对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惑问道：“难道这位先生您认识所有清柳市的玩家？” 青年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笑意：“我算是玩家论坛的资深灌水达人了，清柳市的玩家不多，从几次投票结果就能看出来。最近榜单还新增了地区信息，前五百名里，咱们这地方的玩家也是屈指可数。”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手机的样子，回答说：“我们还组织了个清柳市玩家摸鱼聊天群，在下不才正在担任群主，每个进群的我都认识，还组织举办过几次线下活动，所以我认识清柳市的大部分玩家不是问题。” 青年的语气像是在闲聊，而他提到的“摸鱼群”这个名字也透着一股随意和轻松。 说完之后，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苏白脸上片刻，再次露出好奇的神色：“嗯……兄弟，所以你是出差来的？还是搬家了？或者……”他压低声音，语气略带一丝敬畏，“你是那种长期居住在噩梦世界，没有固定地区的强悍高手？或者说干脆是刚进入噩梦世界的新手？” 苏白依旧沉默，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就算苏白没怎么说话，青年那热络的态度也让这段初次见面的对话丝毫没有冷场的尴尬。青年就这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苏白的沉默也无法打断他自来熟的交谈。 浓雾在他们周围悄然盘旋，红月下的夜色静谧，灯光昏黄，仿佛让人忘记了他们正身处噩梦世界。 “哎呀，你看我一聊天就什么都忘了。” 苏白还没说什么，对面的青年就伸出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刚才还着急着想要赶紧进去别墅看看给我的剧本到底是什么有趣的角色，没有想到竟然站在大门口聊这么久。” “我叫霍朗，挥霍的霍，开朗的朗。”圆脸青年笑着向苏白伸出手，“虽然我话有点多，但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我们这次都能够平安通关。” “豁朗？的确是很开朗的名字。”苏白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甚至感觉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因此也是面露笑容，“我叫苏白，最近刚搬到清柳市来。” “原来是这样。”霍朗转而看向眼前虚掩着的铁栏门，“这次的任务只有两天，难度应该也不会很高，但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时间来发挥我们的‘演技’，让那位神秘的导演看见，所以……” “所以虽然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拖延时间，但最好还是尽快进入别墅，尽快入戏比较好。”苏白在霍朗看过来之后，自然地往下接。 “是这样。”霍朗也是豁然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沉重的铁栏门发出移动的闷声，大门里面是别墅内依旧大得惊人的花园，里面依旧开满鲜花，簇拥着院子里的各种喷泉和雕塑，喷泉的水流声和风中摇曳的花蕊和树枝，让别墅内部的生机与血月湖边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甚一筹。 “在现实世界里，我都住不起这样的地方。”霍朗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进入别墅大门之后，周围的浓雾就渐渐散去，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雾气了，他们甚至能看见别墅内亮如白昼的灯光，以及在落地窗旁走来走去的人影。 “看来其他玩家都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