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娇贵》 第1章 少爷,奴婢是老爷的妾 孤月悬空,四下寂静。 云国公府前院却是一片热闹,戍守边疆的云国公府大少爷云淮川得胜归来,引得上下欢喜一片。 “你也去前边跟着他们一同吃口大少爷的得胜酒吧。” 刚从老爷院中出来的柳絮拍拍身侧频频回首的丫鬟玉儿,柔柔一笑。 “可是...姨娘您这边...”玉儿有些迟疑。 柳絮看出了她的顾虑,先一步推开了院门,“你且放心去吧,我这没什么可伺候的,记得早些回来便是。” 小丫鬟到底没见过大场面,见她应允,当即欢欢喜喜往前院去凑热闹了。 柳絮垂着头进了屋子,刚要落锁,忽然耳边传来重重喘息。 “是谁?!” 她身子一僵,本能往后看去,一股力道狠狠撞向后腰,将她整个人抵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放...放肆!” 柳絮被身后之人吓得小脸煞白,拼命挣扎着,语气染上一丝哭腔。 “大...大胆狂徒!我...我....是老爷的妾,要是叫大夫人知晓了...定叫你有好果子吃!” 许是她威胁的腔调过于娇软,听着反倒像是调情,引得身后人几声闷笑。 “你就是那个给我父亲冲喜的丫鬟?” 一声不紧不慢的“父亲”令柳絮瞬间睁圆了眼,拼命挣扎之际,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大...大少爷?!” “我中了药,忍着点。” 云淮川牢牢将她笼进黑暗,抬手利落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突如其来的热气烫得她不禁娇喘出了声。 “...大少爷别这样...我真...真是老爷的妾!” 细白的手无力推拒着男人结实的手臂,柳絮被眼前人的动作吓得哭出声。 “闭嘴。” 云淮川抵着她丰盈的腰肢又揉又掐,耳边尽是嘤嘤哭吟,身下越发痒热难忍,忍不住探身含住她莹白的耳垂用力吸允着。 柳絮被他弄得浑身娇颤,醉颜微酡。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 门内霎时死寂一片。 柳絮趴在门板上,止不住颤抖着,小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 身后人却更加放肆,抵的越来越深。 “说话。”耳后再次传来一声热气。 “我....” 樱唇一张,顿时被如数吞没。 骨节分明的大掌强行撩起素色裙,一截白嫩的小腿无力搭在粗壮的手臂上一晃一摇,媚态横生。 几番抵死缠绵,直至她双腿酸软地快并不拢,云淮川才堪堪放过她。 他什么时候走的,柳絮根本无暇知道。 她又惊又怕地躺在榻上,脸上满是清泪,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细响,柳絮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摔下来,来到窗边,瞥见一道纤细身影匆忙从她小院掠过。 柳絮惶恐地顺着窗边滑坐到地上。 她院内的人都去前院吃酒了,可难保有人无意路过。 她虽是云国公的贱妾,但也算是云淮川名义上的小娘,这样的丑事若是败露,被有心人回禀给大夫人,那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她死不要紧,可到时家中病重的妹妹和科考的表兄又要怎么办.... 一想到此,柳絮心口重重一跳,强忍着腿间的酸涩,起身将藏在绣枕下的药包摸了出来。 这是她被选为给老爷冲喜时,自己特地向姜嬷嬷求来的避子药,虽是自己主动求的,但到底也是大夫人的意思。 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介贱婢,八字能与老爷相合已是天大的福气,又怎能妄想怀上老爷的孩子呢。 况且老爷如今病重不省人事,伺候他不过就是端药擦身罢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这药。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儿子强占了身子。 柳絮仰头喝下避子药,听着远处的热闹,委屈地伏在床头啜泣着,一夜未眠。 翌日,还未到梳洗的时辰,玉儿就匆忙进了她的屋子,说大夫人命人到各房传话,让他们赶紧过去。 柳絮闻言脸色微变,放在被子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大夫人亲命人传话,多半是后院出了大事。 难不成是昨夜的那道人影看见了,去给大夫人告状去了? 柳絮惶惶不安地扶着玉儿快步进了丹霞院。 大夫人范氏是云淮川的继母,自云国公正妻李氏病逝后,便是由她执掌云国公府后宅。 刚进院,浓烈的血腥气逼得她忍不住暗暗干呕,霎时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柳絮!救我!柳絮儿!快救救我!” 柳絮小脸一白,将眼前这张血脸认出来,是当年与她一同进府为奴的白梨,是二少爷云淮宇院里的大丫鬟。 “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姜嬷嬷狠狠攥住白梨散乱的发髻,将她拽到一边行刑,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柳絮和玉儿见此惨状,纷纷煞白了脸,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让柳姨娘见笑了,这死蹄子爬了二少爷的床,被抓了个正着,大夫人命奴婢处置她呢。” 姜嬷嬷冷不丁的一声笑惊得柳絮身子一抖,赶紧回神,忍着酸痛朝她虚虚福了身子,恭敬唤了一声“姜妈妈”。 “起来吧,如今你麻雀变凤凰,贵为姨娘了,哪还有给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行礼的道理。” 姜嬷嬷睨了她一眼,语气里全然讥讽之意。 “妈妈这话折煞柳絮了,柳絮不过是贱妾罢了,与丫鬟没有两样,怎可敢在妈妈跟前充主子。” 柳絮知她还记恨自己占了她女儿给老爷冲喜的名头,连忙跪下来,拼命磕头,生怕被她挑出错来,落得跟白梨一样的下场。 “行了,姨娘赶紧进去吧,免得去晚了,再被责罚。” 姜嬷嬷嗤笑了一声,冲她摆了摆手,才算放过了她。 柳絮被玉儿扶进屋子时,腿还是软的,脑子里全是白梨血肉模糊的脸,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叫。 若她与云淮川昨晚之事被揭露,下场只会比白梨还惨上百倍。 正想着,玉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回神。 彼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人,柳絮敛了神垂头跟着玉儿走到堂前。 正要行礼,忽然头顶上笼下一片阴影。 第2章 与一个卑贱婢子有染 浓郁的檀香味与昨夜那人身上味道一模一样,她惊得往前踉跄了一步,纤细的臂膀被一道力猛地攥住。 温热的触感引得腿间一阵湿腻。 “儿子来给母亲请安。” 清冽温润的嗓音令她煞白的脸涨的通红,瞳孔震颤不已,连请安的话都一并忘了。 身后人却松开了力道,绣着苍竹图样的衣袖轻擦过她的手背,目不斜视,踱步至跟前,朝堂上端坐的中年妇人行了一礼。 她这才终于看清了云淮川的脸。 鼻若悬胆,唇如涂脂,一双丹凤眼隐隐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身青竹锦服,垂手而立,身姿笔挺,全然一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与昨夜压着她的男人判若两人。 旁边忽然传来几声轻笑,“真真是巧了,大少爷竟与柳絮一道来给夫人请安。” 此话看似无意,实则却意味深长。 柳絮额角生出冷汗,急的再次屈膝下跪,重重朝方才轻笑的美妇人嗑了一个响头。 明明同为姨娘,此刻的她却卑微如尘埃,谁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 “苏姨娘误会了!奴婢其实比大少爷早来了一会,只是方才姜嬷嬷向奴婢询问了一些白梨的事,这才耽搁了,姜嬷嬷可以为奴婢作证!” 处理完白梨的姜嬷嬷顿住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恭敬上前:“回夫人,柳絮的确在前院耽搁了一会,至于...是不是与大少爷一道来的,老奴也不太清楚呢。” “淮川?” 一直未出声的大夫人范氏适时抬眸看向云淮川。 云淮川唇边的笑意淡了些,抬眸反问了她一句。 “难道母亲也觉得我会与一个卑贱的婢子有染?” 跪趴在地上的柳絮脸上仿佛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将头低的更深。 这话让屋内所有人不由变了脸色,大少爷这不是当众让夫人难堪么,谁不知道昨夜丫鬟白梨才爬了范氏亲儿子的床。 过了半晌,范氏面上浅浅笑道:“我哪是这个意思,你刚回府,自然不认得她,她是你父亲刚收进房里的姨娘柳氏。” “既然都被父亲收作妾了,苏姨娘方才的话未免有些不妥吧?” 云淮川侧眸扫向苏姨娘,面上虽依旧笑着,语气却森然。 原本只想故意为难柳絮的苏姨娘吓得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捂着胸口哆嗦着。 “大...大少爷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说出这等混话....” 范氏目光沉沉落到落到苏姨娘脸上,捻着佛珠的手一停。 不中用的东西,不过是吓唬几句就怕成这样。 “来人,苏姨娘堂前失言,拖下去杖责二十。” 一听要挨打,苏姨娘顿时花容失色,哀戚讨饶。 “夫人!夫人!妾身知错了...!” 还未等她下跪,身后登时出现两个粗壮婆子狠狠架住她,拖了出去。 耳边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柳絮后背不由湿了一大片。 苏姨娘被拖下去后,柳絮依旧在地上跪着,贴在地砖上的手心不断冒着汗。 范氏未看她,继续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转而对云淮川嗔怪了一句。 “淮川,昨夜你去哪了?府里特意为你设下庆功酒宴,你都不来,老太太昨夜发了好大的火。” 趴在地上的柳絮心中一紧,酸麻的腿死死并拢发着抖,生怕眼前的祖宗将昨夜的事抖出来。 “昨夜我....” 云淮川拉长了音调,垂眼瞥了一眼身后逐渐蜷成团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随后冷声笑道:“昨夜我去了哪,做了什么,难不成都要一一与母亲禀报?” “至于老祖宗生气,想必不是因为儿子,而是因为二弟昨夜的荒唐事吧?” “你...!” 范氏气的面色发青,昨夜她特意命人在云淮川茶碗里下了春药,本打算带人捉奸在床,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谁知等她去了,人根本不在房中也就罢了,床上躺着的竟是她的亲儿子和他房里的丫鬟白梨! 反倒是她和云淮宇被老祖宗臭骂了一顿! “孩儿还要赶着去给老祖宗消火,先告辞了。” 云淮川懒得与这位继母再多言,说完径直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陡然一阵冷寂,一众婆子丫鬟谁也不敢再说话,只偶尔听见范氏饮茶消火声。 直至柳絮跪的膝盖充血生疼,范氏这才开了口。 “柳絮儿,昨夜你做了什么?” 她昨夜做了什么....?! 柳絮瞳孔一缩,登时慌了神。 “柳姨娘,夫人问你话呢!” 见她不说话,姜嬷嬷一把钳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 柳絮疼的吸气,“回...回夫人,奴...奴婢昨夜一直在老爷房中伺候。” “贱蹄子!在夫人跟前还敢撒谎!” 姜嬷嬷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细嫩的脸上当即见了血印。 昨夜被那人弄得太狠,身上本就痛的厉害,如今一个巴掌都差点让她疼的差点昏死过去。 “进来吧。” 范氏放下茶盏,曲指敲了敲桌面。 话落,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丫鬟垂首从耳房走了出来,经过她时,还不忘剐她一眼。 柳絮捂着脸看见来人,心中大骇,这不是姜嬷嬷的女儿桃竹么! 范氏将桃竹唤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和蔼询问。 “桃竹,你说说昨晚你听见了什么?” 柳絮死咬着唇肉,低头听见桃竹向范氏告状。 “回夫人,昨夜奴婢去酒窖取酒,路过柳姨娘院子,听见里边...传来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动静呢...”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的柳絮小脸煞白,葱嫩的指头死死抠着地缝生生磨出血来。 昨夜路过她院子的那道身影竟是桃竹! 范氏看向她,语气透着几分冷然,“柳絮儿,桃竹说的,你如何解释?” 柳絮急道:“夫人!奴婢真的没有....” 连跟在她身旁的玉儿也慌了,忙跪下叩头,“回夫人,奴婢跟着夫人一道从老爷院中出来的,确实没有...” “你插什么嘴!昨夜你明明在前院吃酒,别以为老奴没瞧见!” 还未等玉儿说完,姜嬷嬷已经恶声打断:“夫人!这贱人被抬成姨娘都还不老实,依老奴看,不如扒光了她的衣裳,方可知晓她偷没偷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扒光衣裳?! 不...不行! 柳絮惊恐地睁大了眼。 第3章 那人是大少爷! 昨夜云淮川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斑驳痕迹,随便一处都够她浸猪笼了! “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柳絮红了眼,拼尽力气推开想要脱她衣裳的姜嬷嬷,挣扎着爬到范氏跟前,颤抖着手腕将衣袖拉开。 “慢着。” 范氏蹙着眉,只见那截白嫩手腕之上皮肉糜烂,扯出一大片狰狞血红水泡,瞧着令人心惊。 “这伤怎么来的?” 见她发了话,柳絮慌忙磕头辩解。 “回夫人,昨夜奴婢替老爷擦了身子后,便撵丫鬟玉儿去前院吃酒,自己回屋子,结果不小心打翻烛台,烫伤了皮肉,疼的整夜睡不着觉。” 桃竹闻言当即慌了神,“胡说!你明明就是在屋内偷人....” “桃竹姑娘既然说我在屋内偷人,那你可有看见那人是谁?!” 柳絮红了眼抬起头直直看向她,倒是将桃竹怼的哑了火。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柳絮原本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原处。 “夫人,奴婢想....桃竹昨夜听见的,应是奴婢的疼吟声!” “桃竹,你昨夜真只是听见声没瞧见人?” 范氏手里的佛珠重重落在桌面上,吓得桃竹连忙跪了下来。 姜嬷嬷也变了脸色,忙替自己女儿辩解:“夫人,您从小瞧着我们桃竹长大的,她不可能胡诌呀!定是被柳絮这贱人威胁了!” 桃竹瞄了一眼姜嬷嬷,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夫人...奴婢...奴婢其实看见了,只是不敢说....” “哦?究竟是谁?!” 范氏眯了眼,“说出来,我替你担着!” 桃竹回头冷笑着瞪了柳絮一眼,而后重重磕头—— “回夫人,那人是大少爷!” 话落, 柳絮瞪大了眼,胸膛剧烈起伏着,周身冰凉。 “混账东西!大少爷是我儿子,是你主子,岂是你能随便污蔑的!” 范氏厉喝一声,抬起手里的佛珠狠狠砸在了桃竹身上,可是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往上扬。 “夫...夫人!奴婢不敢撒谎!” 桃竹慌忙捧着佛珠,对她信誓旦旦发誓道。 姜嬷嬷知道夫人想借此事打压大少爷,顺势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夫人,这大少爷昨夜没在庆功宴上是有目共睹的,今日您问他,他也没解释,看来...真是如桃竹所说!” “好你个贱人!居然敢背着老爷和我,做出这等乱伦下作之事!” 范氏听完,气的起身狠狠一脚踹在柳絮的肩胛上。 “夫人...奴...奴婢冤枉!奴...婢是老爷的人,怎可敢与大少爷有私情!” 柳絮捂着肩胛骨,泣血哭诉。 滴滴滚烫的泪珠染了血化作朵朵红莲顺着苍白的下颚砸下来,纤细的身体微微打着晃,透着一股凌虐后的清艳。 “果真是个下贱的狐媚子!” 范氏目光森冷地睨着她,恨声骂了一句。 柳絮原本是她房中的二等丫鬟,平日里风骚狐媚样子引起了她儿子的注意,居然要将她讨回去做通房。 凭这种下贱胚子也配她儿子,当初之所以将她抬作姨娘,也不过是为断掉云淮宇的念想,谁知做了姨娘还是这么不安生! “来人!将这贱妇给我捆了丢柴房,等将事情查清楚,沉塘处置!” 范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姜嬷嬷,再去将大少爷给我请回来,记得,当着老太太的面!” “是!” 姜嬷嬷露出得意的神色,带着将柳絮立刻捆了起来,随后脚刚要跨出门槛,却被来人狠狠撞了回来。 哎哟一声,差点闪着她的老腰。 “来人是谁!这么没规矩!” 柳絮无力挣扎着,余光顺着姜嬷嬷的声音往门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姑娘,一身打扮不像国公府里的人。 范氏此时坐回了椅子里,看着门外的姑娘,语气狐疑。 “你是谁?” 姑娘走进来朝她盈盈一拜,“夫人,奴婢是四皇子身边随侍的女官,特奉了殿下的命,给大少爷送东西。” “什么....四皇子?!” 四皇子是当今皇后的嫡子,更是未来入主东宫的人选之一,居然和云淮川有交情。 范氏脸色微变,连忙起了身,要将女官请上座。 谁知女官婉拒了她,淡笑一声,“夫人不必多礼,殿下派奴婢来是还大少爷的披风,这披风昨夜他落在殿下那儿了。” 女官的这话登时叫原本嚣张至极的姜嬷嬷与桃竹彻底慌了神。 柳絮瞪大了眼看向女官手里的披风,动作一滞。 云淮川昨夜明明跟她在屋子里,怎么转眼在四皇子府上喝酒呢...难不成是他故意让四皇子派人为她解围.... 不可能。 柳絮想起方才云淮川反问范氏的话,很快驳了这痴想的念头。 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婢子,怎么可能值得他特意出手相救.... 无非是不想此事闹大,与她有牵扯,脏了他的名声罢了.... 范氏听了女官的话,知道这是云淮川特意派来膈应她的,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面上还要忍着不显。 “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真是麻烦姑娘亲自跑一趟了。” 女官客气道:“如此还请夫人亲手将这披风交还给淮川少爷,奴婢这就告辞了。” 说完,便跟着门房离去,留下一脸铁青的范氏。 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姜嬷嬷忐忑问了一句,“夫人...大少爷那边...?” 啪! 范氏反手一巴掌扇在姜嬷嬷的脸上,手上的佛珠生生将她的老脸划出血。 “你个老畜生当着本夫人的面都敢睁眼说瞎话,和你这个贱皮子野种一同滚下去领罚五十棍!” 姜嬷嬷和桃竹脸色大变,挣扎着跪到范氏脚边拼命磕头讨饶。 “夫人!夫人!我们冤枉啊啊啊——!” 柳絮死死掐着掌心的肉,生怕被精明的范氏瞧出一丝异样,落得跟他们相同的下场。 直至范氏命她起来,她这才忍着疼连滚带爬起了身。 第4章 不速之客 “算你这蹄子今日运气好,今后这宅院里什么事做的,什么事做不得,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因着方才四皇子的女官出面解围,自己的心腹又被拖下去受刑,范氏此时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奴婢谨遵夫人教诲。” 柳絮乖巧应下,刚带着玉儿前脚出了丹霞院,后脚范氏命丫鬟桂枝追上她,将云淮川的披风递到跟前。 “姨娘,夫人让你亲自跑一趟将这披风送去给大少爷。” “可这....这不合规矩。” 没想到如今她都清白了,范氏还不打算放过她。 柳絮白了脸色,小手僵在两侧,愣是不敢接下这烫手山芋。 “怎么,柳姨娘出了丹霞院,就不打算将大夫人放在眼里了?” 桂枝是范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也是家生子,原本就瞧不上柳絮这种买来的,如今见她被抬成姨娘,更瞧不上了。 “你怎么说话呢!” 玉儿原本就憋着一口气,见桂枝这般嘲讽,自是沉不住气就要和她争执。 “玉儿,退下。” 柳絮赶紧拉住她,硬着头皮接过了那件披风,朝桂枝福了福身子。 “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桂枝姐姐别同她计较,劳烦姐姐回去给夫人说一声,披风自会送到公子院中。” “柳姨娘还是快些去吧,要是耽搁了,仔细再被夫人问责。” 桂枝阴阳怪气地斜了她们一样,转身回了丹霞院,将二人关在门外。 “姨娘,要不还是玉儿帮您送过去吧?” 玉儿小脸白得厉害,想起柳絮肩胛处的伤,一把握紧她的手,自告奋勇道。 “不成的,大夫人点明要我亲自送过去,若是让你去,又要被她挑出错来。” 柳絮抿紧了唇,思衬一会,随即点点她的手背。 “你先去大少爷院里瞧瞧,若他还没回来,你赶紧来回我,咱们把披风送过去,也算过了这道坎。” 玉儿闻言不敢耽搁,点点头,随即快步往大少爷的院子那边去了。 柳絮看向怀里的披风,脑子里不由再次浮现云淮川昨夜对她做的那些荒唐事,眼尾一红,忍不住垂下泪来。 今日算是侥幸躲过了,往后若再与那人有牵扯,恐怕等不到老爷过身,自己这个贱妾就要先死在范氏的手里。 到时,家里定要受她连累,病重妹妹无钱治病,表兄更是被书院赶出来,无书可读.... 一想到此,她不由收紧力道,连带手里的披风被攥的变了形。 心中暗暗发誓,等将这物件送回去,她与云淮川也算自此划清了界限,再无关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等她一进屋子,正低头品茶的人缓缓抬起头,那双狭长的凤眼定定看向她。 柳絮心一颤,手里的披风滑落至脚边。 “柳姨娘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东西的?” 傻在原地的柳絮猛然回过神,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脚边。 “...请...请大少爷恕罪!” 她慌忙捞起地上那件披风,不料动作过猛牵扯到肩胛处的伤,顿时疼的煞白了脸。 “伤口还在疼?” 云淮川看着她的样子,指尖不觉摩挲着杯沿。 昨夜他中了药,不知轻重,要她要的莽撞了些,想必身上定是留下了不少伤。 “回少爷...已经不疼了...对了...这件披风还您。” 柳絮抓紧怀里的披风,磕磕巴巴说着,却不料那人已经起了身。 “求大...大少爷...您不要再...” 沉闷的檀香味逼得她喘不过气,纤细的身子微微朝后退了一步,狼狈避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 望着她抻长细白的脖颈,一路延伸向衣襟深处,他的眼神不由暗了几分。 “不是要还披风么,姨娘躲什么?” 倏地,柳絮身子一抖,头顶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圆润的杏眼里全是错愕。 “难道姨娘平日连伺候人更衣都不会?”云淮川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自...自然是会的,可是....” “可是什么?” 云淮川逼着她又近了几步,脸上多了几分暗哑笑意。 “姨娘为父亲更衣就可,怎么偏为我系个披风就不行了?” 柳絮的小脸腾地烧起来,这话好没道理,反倒显得是她矫情了。 踌躇再三,她小心展开怀里的披风,青色的缎面上金线明暗交织着几颗鹅卵一般大绿松石,提在手里颇有几分重量。 见他这么直直站着,柳絮咬着唇肉,细声唤了一句,“还请少爷弯腰。” 话落刹那,沉沉热气猛地侵袭耳后,烫的她乱了分寸,手上登时失了力气,眼见披风就要落了地—— 手却被云淮川一把箍到胸前。 “求...求求你了,快...快松开!” 见他不肯松开,柳絮也不敢挣,急地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 云淮川神色未变,长着薄茧的大掌却顺着细白丰盈的手臂徐徐滑进衣袖里,忽停在肩胛骨之上,引得怀里人一声痛呼。 “这伤怎么弄的?” “不...不小心撞到了。”柳絮疼的鼻尖冒汗,心虚的垂着头,声音不由发紧。 云淮川望着她乌黑的发旋,目光柔和,手上却越发用力! “我要听实话。” “疼...!” “是...是大夫人....” 柳絮身子轻颤,娇咽着哭出了声,杏眼很快散了神,身子一坠,疼晕了过去。 云淮川眉尾一压,遂卸了力道,将人揽在怀里。 他熟练挑开怀中人早已松散的衣襟,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细白皮肉上赫然一大片斑驳乌青,渗着狰狞的暗血。 云淮川脸上笑意渐无,眸底深黑,一眼望不见底。 这时,身后悄然落下一道身影,朝他恭敬跪下。 “主子....” “滚出去。” 温润语气却迸发出浓烈杀意吓得来人一哆嗦,赶紧避开了视线退出了屋外。 直至云淮川出了屋子,那道身影这才敢重新现了身,跪到他脚边。 “属下青山多有冒犯,还请主子责罚!” 云淮川轻拢了拢披风,语气微凉,“查的如何了?” “回主子,柳姨娘住进这玉兰院的确不是巧合,不过院子是大夫人亲命人收拾出来给她的。” 青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抬眸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大夫人为了能让老太太同意,还特意命了大师算过玉兰院的风水,说有山有水位置极佳,配合柳姨娘住进来,定能让老爷痊愈。” 云淮川眉间多了几分冷峭讽意。 为了膈应他,他这位继母还真是煞费苦心。 第5章 白日艳梦 这院子是云淮川母亲李氏生前住过的地方,自她去世后,院子被他命人锁着,无人踏入。 昨夜他中药,原本想躲进母亲院中等药劲过去,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位刚成为父亲姨娘的丫鬟。 青山见主子脸色微沉,以为他膈应昨夜之事,试探道:“主子,这柳姨娘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是否要属下将她....” 云淮川拾阶而下,一双斜长的凤眼凉凉扫过来,吓得青山浑身一僵,赶紧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 等柳絮再睁开眼时,一股酥麻的感觉正从手腕处源源不断袭来,吓得她立马坐起了身,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姨娘,你终于醒了!” 她神情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只见原本被她遣去云淮川院子的玉儿正拿着一瓶药给她擦拭着手腕上的伤。 屋内除了玉儿外再无别的人,仿佛云淮川的出现就像是一场梦魇。 “玉儿,我睡了多久?” 柳絮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问了一句。 “快一个时辰了,奴婢从大少爷的院子那边回来,姨娘就已经睡下了。” 玉儿瘪着嘴,语气多了几分委屈,“奴婢本想帮姨娘把大少爷的披风送过去,可是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见。” “没事,已经不要紧了。” 柳絮捏了捏玉儿圆润的颊肉,目光忽地落至她手中捏着的药瓶,睫毛轻颤。 “这药是哪来的?” “想必是夫人赏下来的,奴婢回来时,瞧见这几个治外伤的药瓶并一方木匣在桌上放着,就拿来给姨娘擦药了。” 玉儿说着,起身将木桌上另几个药瓶和木匣一并拿了过来递给了柳絮。 瓶身沾染着熟悉的檀香味,令她心里一紧,随后打开了那方木匣,里边躺着一块材质极佳的金镶玉镯。 “姨娘,这么好的镯子,一定是夫人怜你方才受了委屈,特意赏的。” 玉儿到底年纪小,心性单纯,见着镯子,眼睛瞪的溜圆,满是羡艳。 柳絮不由苦笑,范氏若真像她说的那么大方,也不至于自己被抬作姨娘那日,只打发给自己几两碎银子做聘礼。 想必是方才云淮川走时留下的,算作是昨夜对她失了身子的补偿。 也好,这样一来,她与云淮川也算两清了。 自己的初夜虽没青楼里的花魁那般金贵,但好歹换来的金镯子也值不少钱,拿去当铺换了银子,妹妹的药费也能宽裕不少。 思及此,柳絮眼底又燃起希翼,重新振作了神色,将镯子放进自己衣箧的最底部,并嘱咐玉儿千万不要将镯子的事说出去。 等她擦好药后,二人出了屋子又往云国公的院子去,这会已是晚膳的时候,他们要去伺候老爷用饭。 将到院门口,柳絮就被一位嬷嬷急急叫住了脚步。 “胡嬷嬷,这么急可是老爷出了什么事?” 柳絮看着满头大汗的胡嬷嬷,面色一紧。 “老爷没事,是大夫人出事了。” 胡嬷嬷惊魂未定,压低声音道:“你今日别来伺候了,现在老爷院中乱成了一锅粥,大夫人方才来瞧老爷,结果被博古架上的菩萨泥像掉下来砸伤肩膀,青了碗大一块疤。” 她听得心尖发颤,“嬷嬷可知是谁干的?” “这就不知了,只知夫人身边几个丫鬟因照顾不周,被大少爷罚了月钱。” “大少爷....” “是呀,大夫人来瞧老爷的时候,大少爷也正巧在屋内。” 柳絮露出怔愣神色,小手下意识抚在自己的肩胛骨处,云淮川揉弄的股股疼意再次袭上心头。 他难道是在替自己报仇? 很快她将这念头给压了下去,自己是他父亲的贱妾,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得罪自己的继母。 拜别了胡嬷嬷,柳絮心绪不宁地回到屋子,坐在铜镜前,解开衣裳,露出腻白的肩,青黑的伤泛着油亮,显得格外刺眼。 云淮川给的药比府医那的都要好,才半天的功夫,便已经能随意揉捏了。 闻着药香,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缓缓揉起来,忽然力道加重了些,酸疼的麻意令她舒服的哼吟出了声。 渐渐地,她不再满足这样轻柔侍弄,玉颊羞红,呼吸急促,手不自觉往更里处的丰肉挑弄。 爽利的快感令她忍不住往铜镜瞥去,镜中一双狭长的凤眼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霎时惊得柳絮猛地睁开了眼,寝衣被冷汗浸湿透,胸口更是因方才的梦魇吓得起伏不定。 她怎么会...做这样不堪的梦.... 而且又怎么会梦见...梦见云淮川... 柳絮失了神,捂着狂跳的心口躺了回去,直到破晓,都再未睡着。 第二日,玉儿一进屋子就说她脸色不好,她赶紧拿过热帕子敷了敷脸,这才缓和些。 玉儿为她上着妆,小脸全是笑意,“姨娘今日记得给奴婢带些梳头水还有东街的点心呀。” 柳絮一愣,这才记起来今日是府中发放月例的日子,更是她能出府回家的日子! 原本怅然的心情登时一扫而光,柳絮特意换上了新做的衣裳,带着玉儿去范氏院子处领月钱。 因姜嬷嬷才挨了板子,伤势未愈,发放月钱的差事便交给了桂枝。 刚接过钱袋子,柳絮迫不及待打开数了数,很快脸色一白。 姨娘的份例是二两银子额外加一吊钱,可给她的钱袋子里却只有一两银子,还是丫鬟时候的份例。 她咬了牙拿着钱袋子凑到桂枝跟前,行了一礼。 “桂枝姑娘,柳絮如今已经成了老爷的妾室,不知为何份例还是一两银子?” 先前才被罚了月钱的桂枝,瞧她这般花枝招展气就不打一处来,如今见她这么质问自己,语气更是尖酸。 “哎哟,谁不知道你柳絮是妾室了,可你的月钱涨不涨的,那是夫人说了算,如今夫人还没发话呢,我又岂敢给你算成姨娘的份例呢?” “你....” 桂枝睨了她一眼,嗤笑,“哟,姨娘要是不满,现在就可以去问问夫人,要不要给你涨钱。” 第6章 求我 柳絮死攥着手里的钱袋,登时涨红了脸。 大夫人昨日受了伤,这时候闹到她跟前,无非是自寻死路。 她不甘地咬紧了唇肉,自己挤破削尖了脑袋做贱妾,不就是为了拿这二两一吊钱么。 没了钱,她这个贱妾在这个府中苦熬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这个桂枝是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她实在得罪不得.... “请桂枝姑娘宽宏大量,通融通融....” 她红了眼眶,当着众人的面,双腿一屈就要给桂枝跪下,却被一只大掌猛地提起来,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什么时候府里有姨娘要给奴才下跪的道理了?” 桂枝一见云淮川站在柳絮的身后,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柳絮也发现他竟站在自己的身后,小脸一白赶紧错开了身子,向他行了一礼。 “究竟发生何事,姨娘竟然要向一个丫鬟下跪?” 云淮川微微垂眼看向她,眼底酝着温润笑意。 柳絮避开他的眼神,捏紧了手里的钱袋子不敢搭腔。 要是同他说了,就算现在罚了桂枝,往后她去给大夫人耳边吹风,为难自己又该怎么办。 桂枝见她不敢说话,立马谄媚笑道:“嗐,大少爷误会了!是柳姨娘得了例钱太高兴,一时没稳住身子摔了。” 云淮川目光落到柳絮手里干瘪的钱袋,眼底多了几分讥讽。 “原是我误会了姨娘,没想到几两月钱竟就让姨娘高兴的站都站不住。” 他掠过自己就要往范氏的院子里去,柳絮急的跺脚,眼下只有云淮川能为她做主,再错过,这钱就真打水漂了。 “大少爷,请留步!” 一声娇喝令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云淮川轻嘲着勾起唇角,转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怎么,姨娘有冤要诉了?” “还请大少爷做主,我明明被抬成老爷妾室,原本该得二两一吊钱的份例,如今桂枝姑娘却只给我丫鬟的份例,我实在不服。” 柳絮当即朝他跪下来,杏眼通红,虽是哭腔,可话里话外却是愤懑至极。 “柳絮...你!” “哦,此事当真?” 一道微冷的余光朝她瞥去,桂枝登时神色僵住,惊出了冷汗。 她赶紧磕头补充道:“回大少爷,柳絮是被抬作姨娘不假,可涨份例那要大夫人点头才行,如今大夫人尚在病中,奴婢做不得主啊!” 云淮川眉头一挑,“如此,那便由我做主,去把柳姨娘的份例补齐。” 桂枝眉头一皱,做出为难的样子,心中仍对他罚自己月钱耿耿于怀! 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大夫人的便宜继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主了。 “少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云淮川目光冷然,看向她浅笑一声。 “桂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懂变通的,那是死人。” 刹那,一道身影闪在桂枝身侧,手起刀落,寒光乍现,猩红的血当即喷溅在桂枝的脸上。 她一愣,低头看去,胸膛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随即是钻心疼!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间划破了柳絮的耳膜,方才还活着的桂枝此时已经跪倒在她跟前,成了死人。 院中的仆人们看着眼前这血腥一幕,全傻了,纷纷跪在地上抖的如同筛糠一般,没想到这位大少爷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手段竟这般残忍。 看着地上的桂枝,后怕的颤栗感使柳絮的身子簌簌地发起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她错以为云淮川不过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霸道蛮横了些,却忘了他也是从刀尖火海的战场上爬回来的人,捏死他们这些奴才,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轻巧.... 对他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的眼前,柳絮惊慌地抬起眸,湿润的杏眼蒙上一层薄雾,呆呆的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随手一扬—— “拿去。” 一串染了血的钱滚进了她的怀里。 直到柳絮浑浑噩噩捏着月钱出了府门,走出好远,方才那一幕依然在脑海里萦绕不散,让她喘不匀气。 桂枝不过是没给她涨月钱就没了性命,万一哪一天自己不小心把与云淮川那一晚的事说出去,被他知晓了....这厮指不定要如何折磨她.... 她越想越心慌,恨不得现在就逃出府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可是路过一家药铺时,她还是忍不住顿住了脚步,打消方才的念头。 妹妹的病尚未痊愈,爹爹千辛万苦才将自己送进国公府里寻了一份差事,自己又岂能只顾着自己而抛弃他们呢.... 想到此,她再次振作了精神,走进药铺按照以前记得的方子给妹妹柳欢抓了几包药。 妹妹柳欢的病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寒毒,从小到大药就没断过,以前她还未去国公府的时候,妹妹的药都是她去药铺抓的,所以药的方子她一直记得牢牢的。 出了药铺,她又顺道给玉儿买了梳头水和桂花糕,还给表兄孟彦订了一方砚台和墨宝,托了店小二给他送过去。 柳家离云国公府不远,柳絮提着药走过了两条大街,刚拐进一条小巷,就瞧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坐在门口剥着蒜苗。 柳絮眼睛一亮,朝她唤道,“欢儿!” 小姑娘手一僵,抬起小脸朝她看过来,很快扔了手里的蒜苗,狂喜地朝她怀里奔了去。 “姐姐!你终于回来啦!” 看着柳欢的小脸,原本稚嫩的五官彻底长开了,虽还有几分病容,却难掩清丽。 柳絮一下就将方才的恐惧和害怕抛诸脑后,亲昵地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发顶。 “欢儿又长大了,人也变漂亮了!” 柳欢挽着她的手走进了柳家小院,嘟嘴道:“天天都喝着药能不好么,姐姐都好久没回来看妹妹和爹娘了,快说你是不是快把我们忘了?” “怎么会!我在府中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们哩!” 第7章 再寻靠山 柳絮提起手里的药包在她眼前晃了晃,“喏,这是我路过药铺的时候给你抓的,就算现在气色好了,药也要按时吃。” 柳欢一见着她手里的药包就苦了脸,摇摇她的手撒娇道:“爹娘上街买菜去了,晌午的药我都还没吃呢,姐姐千万别给我说漏了嘴。” 柳絮皱了眉,扒开她的手,教训了一句,“你身子都还没痊愈,怎么能断药呢!我去给你煎一副来。” “好呀!好呀!那我要喝姐姐今天亲手给我抓的药!” 柳欢缠着她来到厨房,柳絮正要将手里的药包放在药架子上,却发现上边药材跟自己的抓的有些不同。 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欢儿,你的药是换了方子么?” “没有呀,还是以前的方子。”柳欢替她拆着药包,乖巧应道。 柳絮这才放了心,将自己抓的药材放进锅里,给她煎了一碗药。 柳欢仰头一口闷下了药,忽然脸色大变,双手死死掐着脖子喘不上气,手里的碗登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欢儿,你怎么了?!” 柳絮惊慌失措地搂着脸色僵白的妹妹,还没等她回神,脸上被狠狠甩了一耳光,疼的她脑袋嗡嗡作响。 “贱人!你给她吃了什么?!” 一位脸色蜡黄的中年妇人难掩怒气地一把将柳欢从她怀里薅出来,冲她叫骂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来!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丧门星,每次回家就准没好事!” “后娘,您别着急,我马上去。” 柳絮看着没了气的妹妹,吓得顾不上脸上的疼,飞奔出去将郎中请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柳父。 待郎中为柳欢诊过脉后,又要来了柳絮为她抓的药方子,仔细瞧过后这才向他们解释。 “姑娘的药方已经不适合柳姑娘现在的病了,所以柳姑娘服用后,才会感身体不适,不过不要紧,睡上两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等郎中一走,继母江氏恶狠狠地看向柳絮。 “你妹妹的药早换了,你也不知多问一句,枉你在贵人家做了这么久丫鬟,这点小事还能办的这么毛躁!” 看见柳父阴沉的脸,柳絮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地辩解,“我方才问过小妹,小妹亲口说的没换,我这才给她煎了这副药.....” “放你娘的屁!” 江氏一听当即气的从榻边跳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我的欢儿还是孩子,她能懂得撒谎?!我看你才是满口胡话,就跟你那个与人私奔的娘一样,都是不入流的下贱...” “你骂我可以,不准骂我娘!” 听着满口污言秽语,忍无可忍的她红了眼眶,把江氏吼的一愣。 “你这死丫头居然还敢冲我发脾气!” “你少说两句!” 江氏说着又要朝柳絮的小脸扇去,却被一直没说话的柳父冷声喝住。 “柳絮跟我出来。” 柳絮捂着肿胀的脸跟着柳父出了屋子,见他蹲在地上磕着旱烟不说话,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她娘刚生下她后不久就跟人私奔了,柳父待她这个大女儿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不怎么亲近,不过吃穿上却不曾苛待过她,后来还托人帮她在国公府找了差事做,让她心中更加感激父亲,并发誓一定要报答他的抚养之情。 以至于后来柳父让她去争云国公的妾室,她也听从他的话,心甘情愿成为了云国公的贱妾。 “这就是你当了妾室后的月钱?”柳父掂了掂柳絮的钱袋子,沉声道。 柳絮点了点头,“比我当丫鬟的时候多了不少,爹放心,够妹妹的药钱了。” “够什么够,这点银子根本不够。” 柳父将手里的钱袋子扔回给了柳絮,叹气道:“你妹妹的寒症愈发严重了,一个月药钱都要十两银子。” 柳絮有些郁郁寡欢,抿着唇不说话。 柳父望着她,语重心长道:“听闻老国公爷快不中用了,若等他真去了,别说钱了,你这姨娘往后在府中都难以立足,趁现在他还有一口气尚在,你赶紧想法子捞点或者再另寻个靠山也不错。” “您让女儿再去寻个靠山...?!” 柳絮惊愕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柳父。 柳父吸了一口旱烟道:“虽然云国公府世子之位悬而未决,不过怎么看这世子最后都是云二少爷,你若是能跟了他....” “父亲说的什么混账话!云二少爷是能肖想的吗,上一个爬了他床的丫鬟已经被大夫人打死了!” 柳絮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浑身气的发抖,语气羞愤,“您让我去爬老爷的床也就罢了,如今还让女儿去爬他儿子的床,您把女儿当什么了?!” “絮儿,为父也全是为你好!”柳父的语气冷了下来,“等老国公真死了,你这冲喜姨娘便无用了,大夫人他们能轻易放过你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又抬起旱烟敲了敲她的头,“难不成你能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没钱治病去死么,咱们家还指望着你过活那。” “容女儿...再想想吧。” 要她去爬云淮宇的床,白梨的教训还不够惨吗,柳絮一想起她被处死的样子,便浑身冒冷汗。 可父亲方才说的也有道理,国公爷如今的病确实越来越严重了,她虽是他的姨娘,但她没有子嗣,也没有娘家撑腰,等他一死,自己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吗.... 云淮宇万万是不行的,若是云淮川呢.... 柳絮小脸一白,手脚发软,那串带血的钱和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浮现在心头之上,搅得她心绪一乱,瞬间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不行...云淮川比云淮宇还要可怕,绝非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回屋后,她心神不宁坐了半晌,瞧着柳欢脸色好转许多后,不想再多看继母的脸色,索性起身离开了家。 出了柳家小院后,柳絮强迫自己将方才的心事压了下去,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正轻唤她。 柳絮转过头看向来人,圆圆的杏眼顿时睁大,只见一位穿着半新不旧长衫的瘦削男人正躲在暗处瞧着她。 第8章 他,是你的姘头? “表兄....你怎么来了?” 孟彦快步走到她跟前,清隽的脸上挂着细细薄汗,眼睛清亮地望着她,唇边挂着温暖的笑意。 “表妹,你今日出府给我买了砚台和墨宝么?” 听他提起自己为他定的墨宝和砚台,柳絮点了点头,冲他莞尔一笑,“对啊,表兄已经收到了吗?” “真是多谢表妹替我费心了,墨宝和砚台材质都很好,我很喜欢!” 数日不见,孟彦望着她那张愈发娇艳的小脸,不由心中悸动了几分。 他与柳絮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后来他家中忽遭巨变,爹死娘瘫,自己在书院里的一切开销都倚仗这个表妹偷偷接济自己。 “表兄喜欢就好。” 柳絮笑了笑,想起这会清风书院还未到下学的时辰,遂又问了一句。 “这会书院还没下学,表兄怎么过来找我来了?” 孟彦闻言登时红了脸,垂着的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摩挲了半天,终于从衣裳里摸出一块玉佩来。 磕磕巴巴对她说道:“表妹送了我墨宝和砚台,按理我也该回赠表妹东西才是,这块玉佩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如今我将它赠给妹妹。” 柳絮望着他递过来的玉佩,先是一愣,而后面颊上蓦然涌上绯红,整个人登时慌了起来。 “表兄...玉佩乃定情信物,你怎么能将它赠给我,你该赠给你心爱...” “絮儿!你就是我心悦已久的女子!” 柳絮呼吸一滞,此时孟彦已经迫不及待地裹住了她的小手,语气急切,“絮儿,你还不明白么,我...我其实早就对你中意许久!若我能高中,你能嫁给我么?!” “表兄你冷静些,我已经是云国公的妾室,又怎么能再嫁给你。” 柳絮急红了脸,焦急拨开他的手,外边人多嘴杂,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她和孟彦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我才不在乎!我知你是迫不得已才委身于那个不省人事的老东西,到时候等他一死,我一定想办法将你从府里救出去!” 孟彦握她握的越发紧,手里的玉佩将柳絮娇嫩的皮肉硌出了印子。 柳絮忍不住垂下了头,红了眼眶,自己虽然是云国公名义上的妾,可是早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若是孟彦知晓了,还会这么坚定说出这番话么.... 孟彦见她垂头不语,忙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发着毒誓:“我孟彦说到做到,若是有一句食言,就天打雷劈!” “快别说了!这种混账话岂是能浑说的!” 柳絮慌忙推了他一把,“这些都不要紧,你先认真读书,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 孟彦见她松了口,顿时神情激动起来,忙将玉佩塞进她的手心里。 “这玉佩你先收着,等我高中那日.....” “表兄,你别闹了,这东西我真收不得!” 两人互相争执着,突然耳边生出一道劲风,孟彦握着手腕惊叫了一声,一支箭将玉佩顿时射落了地,摔得粉碎。 柳絮微张着嘴,看着箭顺着玉佩跌至一只皂靴边,顺着皂靴往上看去,是一张寒意森森的脸。 “大...大少爷...” 看见来人是云淮川,她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扯了一把孟彦,两人一同跪了下来。 周遭静的可怕,很快传来一声轻笑。 “他,是你的姘头?” “姘头”二字登时让柳絮脑内绷紧的弦彻底断了,更是让一旁的孟彦冷不丁地猛打了个寒颤。 “少爷误会了!他是我的兄长,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 “读书人?” 忽然,另一道年轻的男声幽幽传来,“哪个书院的?” 云淮川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冷笑:“哑巴了?四皇子问你呢。” 没想到问自己的人竟是当朝四皇子! 孟彦忙抬起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这才应道:“回...回贵人,是清风书院....” “哦,原来是史太傅开办的书院。” 四皇子李昭明轻摇折扇,勾唇道:“那想必是误会他们了,史大人不至于眼瞎,招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进来。” 柳絮的手隐隐发着抖,听见云淮川嗤笑了一声,“哦?保不齐史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一把纯铁制成的弓弩勾起她削尖的下颚,强迫迎上云淮川清冷的视线。 “既然他是你的兄长,那为何会赠你玉佩?” 柳絮被迫仰着细白的脖颈,喘不上气,不由细声道:“回...回少爷...兄长怕我在府里没钱日子难过,于是送来玉佩让我拿去卖了换钱。” 云淮川望着那一地碎玉,浅笑出声,带着几分嘲讽。 “成色如此差的玉,卖了能换几个钱?” “你....!” 孟彦闻言羞愤地抬起头,刚要和他争论,却被柳絮按住了身子。 “少爷,我兄长的玉佩虽不值钱,但却是他挂念妹妹的一番心意,还请您能放我兄长一马。” 她垂下眼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浓密纤细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语气轻颤地辩解着。 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如此楚楚可怜,竟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这么一个男人。 云淮川眼底笑意越发深,甚至隐隐涌起一股戾气。 “放过他,行啊。” 柳絮闻言如释重负,正要拉孟彦朝着云淮川磕头谢恩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笑—— “那你得陪我。” 柳絮发了懵,还没等她反应,一双结实臂膀死死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表妹!表妹!柳絮啊——!” 一声马儿嘶鸣声将孟彦唤回了神,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上去,却被马蹄狠狠踹了回去,对上一双冷漠至极的眼。 “不是你的东西,最好想都别想。” 李昭明拢了缰绳,居高临下地看向他,露出一丝轻蔑。 “不然下一次再遇上他,你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语罢,夹紧马腹追了上去,留下孟彦一个人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第9章 要了你 另一边, 柳絮紧闭着眼被困在宽厚的怀抱中,纤细的身子止不住发着抖,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等被云淮川抱下马时,大腿根内侧的细肉更是被马儿颠簸磨破了皮,传来阵阵钻心的疼意。 见他抱着自己要进一处帐篷,柳絮吓得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云淮川朝她俯下脸,盯着那潋滟饱满的唇肉,抿嘴轻笑。 “再多问一句,我就在这要了你。” 轻飘飘的话吓得她小脸惨白,眼前忽然一花,再回神时,自己已经被重重甩到了帐篷里的木床上。 男人一身绛紫骑装立在床尾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浅前的笑意,可偏那双凤眼却是阴冷至极,令人不禁生出一股悚然。 柳絮转身拼命往前爬去,白皙的脚从厚重的裙裾刚露出来,便被大掌轻而易举捉住,将她猛地拖了回来,细嫩的指头划过锦被留下一行浅浅指印。 “你...你快放开!” 见他抬手就要撩开自己的裙摆,柳絮红了眼,被牢牢握在掌心里的玉足胡乱蹬起来,却被那人惩罚似得捏了一下。 “不准动。” 柳絮羞愤地紧咬着唇肉,却还是被捏的忍不住轻喘了一声。 云淮川从旁拿过一个青色的瓷瓶,见她依然死死揪住裙摆不放,索性倒了些药油在手上揉进裙底。 温热的掌心贴着滑腻泛红的腿肉打着圈按摩,激起酥麻的疼痒,令她身子不禁娇颤,眼尾红艳滴血。 散乱的衣带缠住白嫩如玉的双腿,勾的云淮川眼神一暗,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越来越重....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声轻咳,令篷内顿时一阵死寂。 看着身下人快速裹进锦被里,云淮川不爽地眯了眼,抬手轻拍了拍拱成一团的被子。 “刚擦了药,晾一晾再理衣裳。” 柳絮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没应他,紧闭着眼,心乱如麻。 —— 见云淮川难得冷了脸色从帐篷里出来,正擦拭着弓弩的李昭明不由失笑。 “就算美人在怀,也不至于这么猴急吧,我还等着同你打猎呢。” “所以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云淮川眉一挑,嗤笑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弓弩轻松拉了个满。 李昭明与他算是莫逆之交,他虽是当朝尊贵的四皇子,当年却与云淮川一同率兵去了南疆战场,二人起初水火不容,后来不打不相识,有一次云淮川更是在危难之际救下他,结下深厚情谊,回京后,私下更是来往密切,互相照顾。 李昭明好奇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紧闭的帐篷,想起今日云淮川对那个姑娘十分不一般,遂好奇猜了一句。 “帐篷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你那日的解药?” 云淮川并不打算遮掩,直接坦白:“那日中了药,不知怎么的没忍住,便要了她。” 李昭明倒是没想到他随便一猜居然就猜中,见他对那女人如此在意,打趣道:“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又这么喜欢,你赶紧求了你家老太太,将那姑娘收作妾室岂不美事一桩?” 云淮川闻言眉峰微微凝起,低头调试着弓弦,闷声来了一句。 “现在还求不来。” “什么样的女子竟还有你云国公府大少爷求不来的?” 李昭明抬眸看向他,语气多了几分诧异,“难不成这姑娘是你们府上犯过事的罪奴?那当通房丫鬟也是可以啊?” 云淮川一把将弓弩扔还给他,眸光清冷。 “她是我父亲刚纳进门的姨娘。” 蓦地!犹如五雷轰顶,一向波澜不惊的矜贵皇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她是你...你爹的姨娘?!” “你慌什么,我爹都快进黄土了,哪还有心思想女人。” 云淮川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她不过是被我那位母亲抓来冲喜的丫鬟罢了。” “我看你真是疯了!就算是冲喜的,那也是你爹房里的...” 李昭明蹙眉瞪向他,“等你爹一死,这种贱妾说不定就被主母发卖出去了,难道你还想给一个名分不成?!” “你说给她?” 云淮川的一声反问落在柳絮耳中多了几分嘲弄。 后面他说了什么,她不由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听下去,望着桌上那个青色瓷瓶,鼻子忽然酸的厉害。 在他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随意玩弄,用完便弃的棋子,又怎配得到一个名分。 能成为云国公的贱妾,就已是她柳絮这辈子天大的福气,还敢痴想什么.... 等云淮川再掀帘进来时,眼前的人儿已经端坐在木床边,只是那双圆圆的杏眼红红的,似是蒙着一层泪光。 “不过是让你理个衣裳,怎么还哭了?” 他懒懒抬手捏住她柔嫩的颊肉,指腹清浅地从她殷红眼尾下的那颗痣边抹过,染上淡淡暧昧红晕。 “请大少爷准奴婢回去。” 柳絮睫羽轻颤,眼底尽是哀求,“若是奴婢误了回府的时辰,会被大夫人责罚的。” 听着她再次自称“奴婢”令云淮川轻笑出声,黑眸上却覆上一层冷意。 “姨娘记性可真差,我说过放你兄长的代价就是留下来陪我。” “别再疯了!奴婢是您父亲的女人,请您放过奴婢!” 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的力气一般,瘦弱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原本止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他的手背上。 云淮川眸色愈发幽深,笑意却丝毫不减。 “这么喜欢提我父亲,难不成是想我把你送到他床上去?” “你....” 她睁大了眼,周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 眼前的男人早已敛了笑意,神色阴戾,松开了手转而用力钳住她尖细的下颚,疼的她吟出了声。 他狠狠捻过那柔软的唇肉,眸中阴冷尽显,“很遗憾,那老东西快不中用了,你不如听了你爹的话,再寻个稳妥的靠山——” “比如我。” 柳絮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声音颤抖,“你...你....你偷...呜!” 微凉的唇封住那两片殷红的软肉,唇齿流连发出令人脸红的水声,柳絮想要挣扎,却轻易便被他攻占了城池。 第10章 除了我,谁敢要你 望着那双动情的媚眼,他得逞地勾起一丝微笑。 “除了我,这府中还有谁敢要你?” 此言骤然如一盆冷水浇的她头脚冰凉。 直到云淮川起身离开帐篷,她终于脱力摔坐到了地上,抚着刚刚被他碾过的唇,心悸地喘不过气。 云淮川出了帐篷没多久,待她心绪归宁,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走进来,而后领着她上了一顶青布软轿。 柳絮不由松了一口气,刚坐上轿子,就见小姑娘递进来一个花布篮子。 柳絮诧异地接过篮子,打开一看,差点惊叫出了声。 里面竟然团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幼兔,三瓣唇正轻轻啃噬着她的指尖。 见她露出惊讶之色,小姑娘甜甜一笑,“姑娘,这是云少爷吩咐奴婢给您捉过来的,这小兔是少爷方才亲手猎得的,还没取名字呢。” 听说竟是他送的,柳絮本想拒绝,可是又怕小姑娘不好交差事,只得搂着篮子小声朝她道了一句谢。 她怜爱地顺着怀里幼兔的细毛,本打算将它放了,可是一想到这是云淮川送她的,放了定会惹他发怒,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感受着幼兔温暖的体温,她不由心生悲凉。 自己何尝不是怀里这幼兔一般,生与死掌握在他人手里,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刀,至于何时落下,全凭捏着他们性命的主子心情,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她轻挠了挠幼兔的软腮,无奈道:“以后就要连累你这小家伙跟着我一起在这府中受苦了,咱们都努力活着吧,能多捱过一日算一日。” 这话既是对兔子说的,也是对自己的说的。 回到国公府后,柳絮提着篮子刚进了院子,正巧碰上了玉儿才从老爷院中回来。 瞧着天色还早,柳絮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二人手挽着手进了屋子,玉儿这才低声在她耳边道:“本来我与胡嬷嬷要准备晚膳的,结果老爷又昏死了过去,胡嬷嬷忙去叫人请府医,顺势撵我回来了。” 柳絮闻言不禁轻蹙了秀眉,想起云国公虽得了重病,但是昏死过去的时候不多,可最近这段时日,他昏死过去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多,有时更是整日都未醒过。 见她没说话,玉儿咂嘴道:“照这么下去,咱们老爷估计离死不远咯。” “快住嘴!” 柳絮忙伸手揪了她一把,轻喝道,“这话你怎么也敢说出口!” 玉儿眨了眨眼,语气无辜,“这不是就跟姨娘你一人说了么,况且胡嬷嬷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柳絮气急:“那你也不能到处说!当心被人告到大夫人面前,说你诅咒老爷,到时候活活扒掉你一层皮!” 玉儿才被卖进国公府里不久,就被范氏指配给了自己,除了她这个便宜主子外,就只剩下玉儿这么一个小丫鬟,所以她当玉儿是自己人,更是自己的亲妹妹那般对待。 妹妹说错了话,她必须要教训。 “姨娘,玉儿错了!玉儿再也不敢说了!” 玉儿听她提起大夫人范氏,小脸顿时煞白了几分,忙抬手狠狠呼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你这张小嘴迟早要惹出火来!” 柳絮叹气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桂花糕塞进了她的手里。 “哎呀!是东街的桂花糕!!谢谢柳絮姐姐!” 玉儿捧着桂花糕顿时喜笑颜开,小脸红扑扑地像年画上的小仙童,顿时忘了规矩,亲昵地围着柳絮唤着“姐姐”。 玉儿刚咬一口,瞧见桌上放着一个篮子,掀开布帘一看登时欣喜出了声,“姨娘,这小兔子是哪来的呀?” 柳絮耳根子一红,脑子不由自主涌起那人的身影,心尖微颤。 胡乱瞎编道:“回府的时候,在路边捡的,不晓得是从哪家饭馆里偷跑出来的。” “姨娘可给它取了名字没?” 柳絮摇了摇头,纠结道:“没呢,不如你给它想一个好名字吧。” 玉儿搂着幼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欣喜道:“那不如就叫它‘福福’吧!” 柳絮好笑地刮了刮她小巧的秀鼻,“福福?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 “叫福福,说明它是一只有福气的兔子,因为它遇见了姨娘!” 玉儿仰着小脸望着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认真。 “就像我在这国公府里遇见了姨娘一样,若不是姨娘留下我,我可能早就被人牙子卖进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了。” 柳絮望着她还略带稚嫩的小脸,不禁泪湿了眼眶,原本哀戚的心思重新热络起来。 就算是为了玉儿,为了妹妹还有表兄,命不由己,她也一定要在这国公府里活下去。 过了几日,柳絮在府中都未再碰见过云淮川,自己更是忙着照顾病情加重的老爷,无法分神再想那日帐篷里的事。 想来不过是云淮川当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主子们的玩笑话又岂能当的真? 这么想,原本压在柳絮心中的巨石登时没了,整个人都不由松快许多。 又过一日,她路过后宅的花园时,脚步一转打算扯点野草给福福加餐,走至一处丰草处,刚要弯腰去扯,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低吟,吓得她一抖。 屏息凝神听了会,似是从背后的假山传出来的,柳絮咬了咬唇,纠结一会,还是大着胆子往假山悄悄走了去,垫着脚透过石孔往声源窥去—— 杏眼猛地瞪大! 石孔的另一头,一身娇艳装扮的苏姨娘正被一个面生男人抵着石头,一起一伏,花枝乱颤。 望见石孔外如此荒淫一幕,柳絮生出冷汗,吓得失了语。 同样是妾,苏姨娘苏莲心这个良妾在府中可比她这个贱妾体面许多,她还未当妾时,就是范氏的陪嫁丫鬟,后来被云国公亲自从侧门抬进了府,专宠数年。 如今,云国公病重,她竟与府外的一个男人有私情! 若是被府中的主子知晓,别说苏莲心和这个男人是死罪,她撞见却知情不报,到时被打成他们的同谋,更是难逃一死。 为今之计,只能装作没瞧见悄悄离去,柳絮煞白了脸,刚转过身打算逃走,却被一道身影狠狠推了回去。 第11章 荒淫一幕 “居然是你!” 一道尖利的嗓音逼停柳絮的脚步,她惊慌抬眸,只见苏莲心的贴身丫鬟碧珠正叉着腰又惊又怒地瞪着她。 还未等她解释,碧珠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伸长脖子往那石孔学鸟叫了一声。 孔外传来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粗重喘气声,没一会,衣衫略显凌乱的苏莲心一脸慌张的从假山后边摸了出来。 瞧见被碧珠押着的柳絮,苏莲心原本惊慌神色全然不见,转而满脸怒气,扬手就要朝她脸上扇去。 “好你个贱人!差点坏了老娘的好事!” “姨娘,不可!” 巴掌刚要落到柳絮的小脸上,却被碧珠生生截下。 苏莲心见状顺势狠狠扇了碧珠一耳光,骂道:“你也是个吃干饭的贱蹄子!不过是让你帮老娘把个风,你居然给我把她放进来!” 碧珠捂着脸,心中虽有气,却不敢还嘴,只得轻声讨饶。 “请姨娘恕罪,可这巴掌是万不能落到她脸上,您如今才受了大夫人处罚,还在禁足中,若是这贱人顶着这伤去告给大夫人听,姨娘,您纵使浑身有嘴也难说清!” 原本被怒气冲昏头脑的苏莲心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现下还被范氏罚在屋内思过,不能将此事闹大。 “那你说说我该拿这个贱人怎么办?!” 苏莲心狠厉地睨向垂头跪在地上的柳絮,语气阴沉,“方才的事,她一定全瞧见了,要是再留她活口,到时我与吴郎的事定包不住!” 柳絮吓的不停朝地上磕着头,“姨娘息怒,奴婢方才....方才什么都没瞧见!” “我呸,你少跟我装蒜,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呢!” 苏莲心朝她啐了一口,“你说没瞧见就没瞧见,谁知道你这贱人会不会转头就告到大夫人面前!” 柳絮一听,急的哭出了声,她是真的不想死。 “那...苏姨娘要...要奴婢如何做,才能信奴婢?” 一旁的碧珠眼珠子转了转,俯在苏莲心身边耳语了几句,苏莲心神色一松,看向柳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蔑。 “要我放过你,可以,前提是你必须将今日之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姨娘放心!奴..奴婢一定誓死将今日之事带进棺材里!” 柳絮神色一喜,猛地朝她磕着脑袋,随后又听她娇声说道。 “你识趣就行,若是这件事有一丝半点传进了别人耳朵里,那就休怪我将你与你表兄的私情抖露出去!” 听她提起表兄“孟彦”,柳絮浑身一震,咬牙颤抖:“姨娘误会了!奴婢...奴婢与表兄绝无半点私情!” “少跟我立牌坊,你大好年华怎么甘心浪费在一个快断气的糟老头身上。” 苏莲心轻蔑一笑,“前几日你出府时,和你表兄当街互诉衷肠全都被碧珠瞧见了,他还送了你一个玉佩,你敢不认?” 听至此,柳絮身子不由放松下来,想来碧珠只瞧见了孟彦送她玉佩,没有瞧见后来的事。 “姨娘...奴婢没有收那块玉佩.....” 碧珠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收又如何?难道柳姨娘就敢保证你表兄对你没有半点私情?到时候闹到了清风书院,就算是没有,你表兄的前程也会因此事受打击呢!” 柳絮听得头皮发麻,垂着头死死攥紧了手,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栗着。 人言可畏,表兄好不容易才进了清风书院,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前程被毁。 —— 从假山出来时,柳絮的腿都是软的。 要是知道今日去花园会撞见这么一桩荒唐事,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踏入花园一步! 她蹒跚着坐到了一处石凳上,想到自己方才差点令孟彦的前程尽毁,后背止不住的冒冷汗,心中全是懊悔和自责。 可如今再多悔恨也无用了,自己能做的就是死死保守住这个秘密,暗暗祈祷苏莲心千万不要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柳絮心事重重地起了身,正要出了园子往云国公的院子去,却感觉身下有什么拽着自己的裙角,低头看去—— 一只毛发蓬松半人高的松狮犬忽然蹿出来,死死咬着她的衣裙,不让她起身。 柳絮蹙了秀眉,自从云国公病重后,为了让他清净养病,园中的猫狗都被范氏清了个干净,怎么如今又会跑出一只松狮犬呢。 “去,去!” 她轻喝一声,随即想将自己的裙角拉了出来,谁知这一举动反而激起了松狮犬的怒气,冲她狂吠几声,喘着气露出尖锐的牙。 霎时,松狮犬猛地朝她身上扑咬去。 “救...救命啊!” 柳絮吓得惊惧失色,挣扎着起了身拼命往后退着,脚跟被石子绊了一跤,摔进了一个滚热的怀抱里。 还没等她看清身后人究竟是谁,一颗石子狠狠从她耳边飞了出去,砸的凶神恶煞的松狮犬登时嗷呜一声,转头不见了踪影。 “没事吧,柳絮?” 冷不丁的一声让她一惊,立刻挣开那人的怀抱,垂下湿润的眼睫,规规矩矩朝那人行了一礼。 “多谢二少爷的救命之恩。” 那人语气有些失落,“柳絮,如今连你也要同我这么见外了么?” 柳絮神色僵了僵,缓缓抬眸,眼前的少年有着与云淮川相似的眉眼,却多了几分钝感和稚气,连同身形也瘦弱许多。 他就是云国公与大夫人范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根子云家二少爷——云淮宇。 同她一起进府的姐妹白梨就是因他而丢了性命。 思至此,她的语气更是多了几分疏离,“二少爷言重,该有的礼数自是不能少,还请少爷往后唤奴婢‘姨娘’,奴婢已是您父亲的妾室,再唤奴婢名字不合适了。” 听她这么一说,云淮宇面色隐隐铁青,袖管之下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柳絮....我....” 云淮宇紧锁着眉,欲要再和她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阵娇喝声打断—— “堂兄,你在这做什么呢?!” 云淮宇和柳絮顺着声音回身望去,只见一位红妆粉饰的姑娘被几个丫鬟簇拥着怒气冲冲走过来,手里牵着的正是方才那只扑咬柳絮的松狮犬。 听这位打扮不俗的姑娘称呼云淮宇为“堂兄”,一边的柳絮登时想起来了,她就是大夫人范氏兄长的千金,范书雨。 一见是自己的表妹,云淮宇浓眉不由一皱。 第12章 不听话的小东西 “书雨,把你的这只畜生牵好了。” “我还没问你,我家元宝身上伤是怎么弄的,你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范书雨恼怒道:“元宝身上的伤是不是你砸的?!” 云淮宇冷声道:“没错,是我砸的,你这只畜生差点伤了旁人,我没打死它都算它运气好的。” “你胡说!” 范书雨气红了眼,“我的狗难道我还不知道,元宝一向乖的很,从来不会咬人,再说它明明认得你身上的气味...” 话落她目光流转到柳絮身上,语气阴沉,“所以堂兄你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贱人,才伤了我的爱犬?!” “范书雨,不得无礼!”云淮宇呵斥道。 一直在旁边不敢出声的柳絮见事情隐隐有闹大的趋势,只得硬着头皮赶紧走出来,朝范书雨行了一礼,语气毕恭毕敬。 “回姑娘,方才您的爱犬想要扑咬奴婢,差点咬烂了奴婢的衣裳,幸好云二少爷路过园子,这才救下奴婢。” 语罢,她提起自己被那只狗咬烂的裙角给范书雨看。 谁知范书雨见状不仅没有一丝让步,更是盯着她出言嘲讽。 “咬了又如何!长得一副搔头弄姿的狐媚子样,本小姐见了你就恶心,不咬你咬谁....” 啪! 一道凌厉的耳光应声落在了范书雨的脸上,打的她登时尖叫出了声。 “好你个云淮宇!居然为了这么一个贱女人,扇你的亲表妹的巴掌!” 若不是周遭几个婆子和丫鬟拦着,范书雨差点便要冲过去与云淮宇撕扯起来。 “你给我规矩些!” 云淮宇阴沉着脸,训斥道:“她是你姑父的妾室,按理算你的长辈,不是什么贱女人!” “我呸!区区一个贱妾也配当我的长辈,少来恶心我!” 范书雨捂着脸气急败坏红了眼:“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回了姑母,让她为我做主!” 说完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匆匆离开了园子,往范氏的丹霞院去了。 眼见她要告到范氏那去,柳絮咬紧唇肉,急出了汗。 “二少爷,您方才实在不该为了奴婢打范姑娘,要是夫人知晓了....” “母亲知晓了又如何!” 云淮宇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晦暗地朝她走近了一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护好你....” 柳絮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朝后退了一大步,赶紧躬身行礼道:“多谢二少爷今日相救,不过您的好意,奴婢从前不敢受,如今更是受不起。” 听她说受不起他的情,彻底点燃了云淮宇心里的火,他一把捉住眼前人的手,“柳絮!你明明知晓我对你...” “二少爷!还请您自重!” 柳絮慌乱地甩开了他的手,杏眼里满是惊恐,“奴婢是您父亲的妾室,还请少爷收起旁的心思。” “若不是母亲从中作梗,你本就该是我的妾室!” 云淮宇失控地将她拽到身前,表情狰狞,“要是...要是...我爹死了...是不是你就能....” “二...二少爷!您...您冷静些...先放开我!” 柳絮被他拽的呼吸一滞,脸色更是唰地煞白,后背生出细密的冷汗,宛如惊弓之鸟。 “柳絮,你...你是不是在介怀白梨的事?” 云淮宇身形虽瘦弱,但力道却异常大,非但没放开她,反而变本加厉地将她拖进自己身下,语气急切。 “你跟她不一样....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所以母亲要她死,我...我也没法,若是你....” 望着怀中娇艳欲滴的人儿,纤细丰润的腰肢,云淮宇忽然腹下擦出一股邪火,脑中不断生出一股念头—— 要是在这要了她...生米煮成熟饭,那母亲岂不是就能让步了.... “不...不....不要!”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柳絮瞳孔猛缩,宛若一道惊雷劈在耳边,身子抖成一团,手拼命挣扎着想要拔下发间的素银簪子。 正当她绝望之际,忽然一阵轻咳从身后传来。 将原本想强要她的云淮宇钉在原地,眼神也从疯狂转为了不可言说的惊恐状。 她趁机挣脱开云淮宇的束缚,颤抖着手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转过小脸看向来人也登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是他?! 好半晌,云淮宇才哆嗦地朝那人恭敬唤了一声“大哥”。 云淮川立在石墙边,墨眸扫过眼前人儿的惶恐的神色,轻笑一声:“二弟,你与柳姨娘孤男寡女的在这园子做什么呢?” “我...” 云淮宇白了脸色,面对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询问,一时哑了声不知该作何解释。 “回大少爷,是方才园中有一只恶犬扑咬奴婢,多亏二少爷从旁路过,救下奴婢。” 柳絮抿着唇,强忍着恐惧跪了下来,重重朝云淮川磕着头解释。 “既是恶犬,我怎么没遇见?” 云淮川噙着笑缓缓踱步至云淮宇身边,微微侧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二弟,她所言可是真的?”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句却让云淮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栗着,鬓边更是生出一丝冷汗。 “是....真的,兄长,方才书雨的狗元宝差点伤着柳姨娘...我这才出手相助....” 这几日,面对这位温润如玉的兄长,他根本做不到神色自如。 特别是当得知他竟然还当众杀了母亲的贴身丫鬟桂枝,更是惊的他一连好几日没睡着觉。 生怕,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哪一日转头就会要了他的命。 殊不知,他现下的反应全然落在身侧之人的眼里。 云淮川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抬手拍拍云淮宇的肩膀。 “做的好,不听话的东西是得好好教训一番。” 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人儿听见这话,冷不丁身子打了个颤。 他的笑容越发深。 “二弟,方才我过去,老太太正寻你呢,你快过去见她吧。” 听云淮川说云老太太正找他,云淮宇虽不舍,却也不敢耽搁,深深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絮,这才不情不愿出了园子。 见云淮宇终于离了园子,柳絮稍微松缓下来,也跟着起身准备离开。 怎料一条修长的腿轻易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淮川抬眸看她,语气却沉的能滴出水来。 “我说过让你走了?” 第13章 连谎都不会撒 “不知大...大少爷还有什么事....” 柳絮迅速垂下头,避开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他浅笑反问,“没事,就不能来寻姨娘了么?” 这话听着实在轻浮,惹得她又急又恼,伸手就要推开横在跟前的那条腿,却扑了个空。 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眼前人困进逼仄的石墙内。 “你....你放开!”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柳絮生出几分心慌,伸手推了推抵在身前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动。 “他碰你哪了?” 耳边响起暗哑的嗓音,她愣愣仰脸看去,那人早已敛去清润笑意,目光冷如刃,似要生生吞了她。 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声如细蚊,“他没...没有碰我。” “姨娘怎么连谎都不会撒。” 云淮川压低笑了几声,满意地看着一丝血色染透了她的玉颊。 “我明明看见他碰了你的手腕。” 柳絮微微愣神之际,眼前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发了狠地咬上去。 “嗯...疼...!” 雪白的腕肉被他含在嘴里吮出了血印,酥疼的感觉令她闷吟了一声,纤细的身子忍不住颤栗着,眼泪顺着颊肉淌了下来。 云淮川动作一滞,缓缓松开她的腕肉,摩挲着那刺目的殷红痕迹,无奈轻笑。 “不碰你也哭,碰你也哭,女儿家怎么有那么多泪流不完。” 柳絮强迫自己止住泪,却还是红着眼忍不住小声啜泣。 “求大....大少爷放过奴婢,奴婢真...真的与二少爷是清白的。” 听见她难得向自己解释,云淮川哼笑一声,伸手揉捻着她莹白的耳垂。 “想你也没那个胆子,上回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柳絮的身子一僵,瞳孔微颤了颤,“奴...奴婢不记得,大少爷说的...是哪件事?” 云淮川脸上的笑意散去,眉眼渐冷,“我看姨娘记性不错,怎么偏这时候记性就如此差?” 她唇肉泛着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少爷请息怒....奴婢...真的不记得了...” 听见她依然狡辩,他微微低下头靠近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唇角缓缓扯出一丝阴郁的冷笑来。 “放心,我会让姨娘想起来,到时你拔下头上那根破银簪子也无用。” 等他走后,柳絮怔愣许久。 原来方才自己差点被云淮宇轻薄时,打算用银簪自尽都被他瞧见了。 她露出迷惘的神色,为何偏偏面对他时,自己却从头至尾没想过要拔下头上的银簪..... —— 柳絮心事重重地回到屋子,将从园子里扯下的草料递给了玉儿,让她去喂福福。 自己则等着范氏那边派人来唤她过去,方才那位范大姑娘说要告到大夫人跟前,想必这会话已经递过去了。 谁知没等来大夫人屋里的丫鬟,却等来了云老太太屋里的陆嬷嬷来通知各房,明日是老太太七十大寿的日子,要他们记得早些去老太太的寿安堂祝寿。 柳絮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范氏的侄女范书雨会出现在国公府里,想必是特地来给老太太祝寿的。 这会只怕是与范氏一通忙着给老太太准备寿礼,无暇再想起别的事来。 送走陆嬷嬷,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带着玉儿也忙活着给云老太太准备寿礼。 翌日一大早,柳絮不敢耽搁,匆忙梳洗后便带着玉儿去了云老太太的寿安堂。 因云国公的病一直未有起色,因此今年云老太太的寿宴并未大办,只设下家宴。 虽是家宴,可像她和苏莲心这等妾室是没资格和老太太他们在一桌用膳,只能领着府内的丫鬟婆子们在外间给老太太贺寿便是。 谁知刚拜完寿,陆嬷嬷打了珠帘走进来,冲她笑道:“姨娘,老太太正唤您过去呢。” 苏莲心闻言连忙扭身挤开柳絮,拉住陆嬷嬷的手,“嬷嬷,您没唤错人吧?她不过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见老祖宗呢。” 陆嬷嬷不动声色拨开的她手,笑道:“没唤错,老太太唤的就是柳姨娘进去呢。” 柳絮忐忑地与玉儿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朝她打听道,“敢问嬷嬷,老太太唤我过去是所为何事?” “姨娘去了便知。” 陆嬷嬷拉起她的手就朝屋内走去。 柳絮跟在陆嬷嬷身后一路忐忑,往日她这样的人根本连老太太的面都见不着,就连身为良妾的苏姨娘也没资格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为何这次老太太竟然会亲自命人唤她过去.....难不成是因为云淮宇..... 柳絮不禁小脸一白,想起昨儿在园子里,老太太唤了云淮宇过去,难道是他在她老祖宗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一想到此,她登时感觉心如死灰,手心直冒着冷汗。 跟着嬷嬷进了内屋,还没等堂上人发话,自己先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拼命磕着头。 “这孩子,老身都还没开口呢,自己倒是先跪下来行起大礼来了。” 堂上忽然传来和蔼笑声,笑的她一愣。 怔忡之际,苍老声再次从堂上传来,“行了,抬起头来罢。” 柳絮闻言缓缓抬起了眸,悄悄往堂上看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鹤发老妇手握木杖,端坐在太师椅上。 柳絮自入府虽从未见过这位老祖宗,可却听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事迹。 听闻早年她随着夫君四处征战,立下不少战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后又退居内宅,操持府中上下,还亲自教养出云淮川,为云国公府沥尽心血,让她不由心生敬佩。 彼时,云老太太也正细细打量着堂下跪着的女子,见她虽微施粉泽,容貌却丰姿冶丽,青衣素裙,乌丝仅用一根素银簪子松松挽住,比起周遭的几位女子寒酸许多,却反倒是更显几分清透柔美。 云老太太默了半晌,抬手示意她起来,笑道,“不错,容貌虽生的艳了些,打扮却也端庄,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 坐在一旁的云淮宇闻言忍不住开口道:“祖母,父亲也多亏了这位柳姨娘的照顾,才稳住了病情。” “你给我住嘴!” 范氏手里捻着的佛珠一停,不悦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14章 你管教不来,我替你管! 云老太太不悦地看向范氏,抿嘴道:“大好的日子,你训他做什么。” 未等范氏开口,老太太身旁传来一声娇嗔。 “老祖宗,您是不知晓,堂兄可护着姑丈的这位姨娘了,昨儿他还为了她打了书雨一巴掌呢。” 柳絮神情一愣,只见范书雨正歪坐在云老太太身边得意地瞄向她。 令她不禁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哦?竟还有这等事?”云老太太落向她的目光沉了几分。 柳絮正要磕头解释,却被范氏打断,她捻着手中的佛珠,故作苦恼的看了她一眼。 “可不是么,老祖宗,如今这位柳姨娘的排场竟比我这个一府主母都还大了,前几日,淮川还为了她,杀死了我院中的丫鬟呢。” 范氏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柳絮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僵跪在地上。 “什么!淮川居然为这蹄子杀了你的丫鬟?!” 云老太太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话中赫然渗出几分杀气,云淮川自小养在她身边,被她寄予厚望,如今竟然为了他父亲的这么一个贱妾,出手伤人?! 原本祥和的氛围一扫而光,登时静的发沉。 柳絮心惊胆战地趴跪在地上,仿佛颈上悬着一把刀,压得她提不上来气。 默了半晌,云老太太沉沉开口道:“老身问你,为何二少爷会为了你出手打书雨?” “老祖宗...” 云淮宇和范书雨正抢着开口,却被云老太太一个眼刀吓得闭上了嘴。 “还有没有规矩,老身问的是她,不是你们!” 而后她垂眸看向柳絮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模样,缓了语气,“你如实说出来便是,若是误会,老身是不会为难你的。” 柳絮额头沁出细密的汗,说话颤抖,却也不敢耽搁,如实交代了昨日在花园里的事。 听闻是范书雨的恶犬先伤人,云老太太抬眸意味深长地瞥一眼身旁的范书雨,又问道:“那大少爷为你杀了夫人院中丫鬟一事呢?” 话刚落,屋内屏风后边传来一声清朗笑意—— “不过替母亲处置了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而已,难不成老祖宗要因此治孙儿的罪?” 柳絮闻声神情微微愣住,范氏却面色一紧,手中的佛珠险些被掐断。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这时候来。 云淮川眉眼带笑,不疾不徐地从屏风后边走出来,脱下厚重大氅,露出一身银灰锦袍,身姿笔挺,气质谦和,整个人如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一般。 “混账东西,连老身的寿宴,你竟也敢迟到!” 云老太太一见了他,虽怒声斥责,可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这不是替老祖宗寻宝贝去了么。” 云淮川手里捧着一枚锦盒恭敬放到她手边,浅笑道,“还请老祖宗笑纳,原谅孙儿。” 云老太太打开锦盒一看,里面躺着一根上好墨玉做成的玉如意,脸上登时露出喜色。 “哼,没算白疼你。” 她抬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询问道:“那你说说,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你母亲的丫鬟?” 云淮川语气温和,却多了几分委屈,“正如二弟所说,柳姨娘照顾父亲尽心尽力,那丫鬟却敢克扣姨娘的份例,孙儿偶然路过顺手相助,谁知她竟也不将孙儿放在眼里。” 范氏攥着佛珠,忍不住出声:“她不懂规矩却是可恨...可你也犯不着杀她呀....” “该杀,怎么不该杀!” 云老太太目露狠厉,拍案道:“淮川是他们的主子,卑贱奴才公然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不活剐了她,都算了轻的了!” 见她发怒,范氏慌张了神色,带着云淮宇和范书雨纷纷起了身。 柳絮更是被老太太的威压吓得小脸煞白,慌忙垂下头,恨不得贴到地缝里去。 “老祖宗快息怒。” 云淮川笑着握住云老太太的手,言语间却又添了一把火。 “前些日子孙儿还听说有个丫鬟爬了二弟的床,被母亲杖毙了,孙儿想许是母亲操劳府中上下事宜太过辛苦,疏忽管教这些婢子。” “老祖宗,我....” 范氏脸色一变,手里的佛珠顿时被猛厉扯的四散而开,滚落一地发出声声脆响。 “老身真是对你太失望了!原以为你是个能干的,没想到居然是个纸糊的,纵的下面人都快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想起庆功宴那日的荒唐事,云老太太冷下脸睨向她,“既然你管教不来,老身替你管!陆嬷嬷往后每日都去你的丹霞院,好好教教你院里婆子丫鬟们的规矩,不服管教的,一律处置了!” “是...儿媳知错了。” 范氏死死咬着牙,只得应承了下来。 昨日范书雨跑来给她告状,她听说云淮宇又跟那个柳絮搅在一起,气的咬牙,原本是想今日借着老太婆的手铲除这个女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被反将一军。 云老太太看向地上跪着大气不敢出的柳絮,一改方才的戾气,示意陆嬷嬷将人扶起来。 “好孩子,不会让你白受委屈,老身要赏你东西,可想好要什么了?” 柳絮缩着肩膀再次跪下来,结巴道:“谢...谢老祖宗厚爱,奴...奴婢本就是老爷的人,照顾老爷是奴婢的本分,不...不敢求什么赏赐。” 方才跟着姑母没讨着好处的范书雨不甘心,努着嘴道:“老祖宗,今日是您的大寿,柳姨娘都没送您寿礼呢,怎么反倒还要从您这讨赏赐去呢。” 话刚落,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柳絮闻言更是窘迫的红了脸,望着云老太太手边堆着的奇珍异宝,她与玉儿准备的寿礼又如何能登得上这大雅之堂... 见她没说话,范书雨不依不饶,轻蔑地看向她道,“柳姨娘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你根本就没准备吧?” 正喝着茶的云淮川,轻掀眼眸,目光微微扫了堂下跪着的人儿一眼,遂又落到范书雨身上,多了几分冷冽。 第15章 不如赏她一杯酒吃? “回范大姑娘....自然是准备了....不过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怕这东西入不得老祖宗的眼。” 柳絮脸颊发烫,跪在那里绞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云淮宇实在瞧不过,正急着再要开口帮她说话时,手背却冷不丁被烫了一记。 低头一看,滚热茶盏的瓷底正牢牢压在他的手背上,随即身侧传来一声浅笑。 “二弟要想给老祖宗贺寿,怎么也得先等这位柳姨娘献过礼后,方再开口也不迟。” 云淮宇一愣,望见身侧的兄长眼含笑意地提点了他一句,这才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此时坐在堂上的云老太太眉眼慈祥地看向柳絮,“别怕,好孩子,礼物不分轻重,你有这个孝心便是极难得了,既然今日书雨提了一嘴,倒是激起老身的好奇,索性你就呈上来给老身瞧瞧。” 见她说到了这个份上,柳絮也不敢再多推辞,随即领命起身去了外间将自己准备的寿礼拿了出来,小心翼翼捧到了老太太跟前。 范书雨探头一瞧,见她木盘上只摆着两个寒酸的鸡毛布片,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柳姨娘,这难道就是你特意给老祖宗准备的寿礼?且不说这上边的鸡毛,四不像的样子,竟是连府中小丫鬟准备的寿礼都比不上!” 方才就憋着一口气没地撒的范氏见状,抬手猛地掀翻了柳絮手里的木盘,厉声呵斥,“大胆贱人!居然敢拿两个沾了鸡毛的布片糊弄老祖宗,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一顿!” “夫人....奴...” 柳絮惊愕地瞪大了眼,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已经齐刷刷走到她背后,就要将她拖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脆响突兀地在屋内响起,惊得众人不禁一顿,纷纷往声源瞧去—— 原本还在云淮川手里的茶盏此时已经碎了一地,见众人朝他望去,他慢条斯理地接过丫鬟递来的绢帕,擦了擦手,淡笑了几声。 “慌什么,不过是打碎了一盏茶罢了。” 话落,屋内一阵死寂。 此时,云老太太面容覆上一层冷意,瞥向范氏,“老身还没说话,你们一个二个都慌什么。连话都不让人说完,就要治罪,老身瞧你这个主母真当是越来越会管事了。” 范书雨闻言赶紧帮自己姑母解释道:“老祖宗,姑母她也是好心,这不是怕贱妾敷衍了事,糊弄您....” “你也给我闭嘴!” 云老太太拧眉瞪了她一眼,“平日就数你乖巧嘴巴甜,这才多疼你,纵容你几分,殊不知你竟这般容不得人,明日让你姑母叫了你爹把你领家去,好好闭门思过!” “老祖宗...” 范书雨哪里受过这委屈,还想争辩几句,被范氏急忙给扯了回来。 等婆子们撤去,云老太太目光落在被范氏打翻在地上的两个鸡毛布片,瞧见后边还连着几根碎花布带,遂不由起了几分好奇。 “柳姨娘,所以你为何送老身这两个东西,它们究竟是做何用的?” 见老太太发话,柳絮擦了擦鬓边的冷汗,急忙将地上的布片捡起来,战战兢兢道:“还...还请老夫人命人烧...烧一壶滚滚的热水来。” 云淮川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听她这么一说,凤眸划过一丝兴味。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样。 不一会,陆嬷嬷就提着一壶热水从外间走进来,柳絮随即将布片上的扣子打开,起身将热水灌入,很快,原本干瘪的布片被灌入热水后立刻鼓胀成一个水包。 迎着众人惊讶不已的神情,她将两个布片都灌满热水,小心道了一句“得罪”后,就掀开盖在云老太太双膝上的毯子和衣裙,将水包系在了她的膝盖上。 待两个水包覆在膝上,老太太神色瞬间一变,只觉双膝此时萦绕着一股沁人暖意,比盖上毛毯的效果更好不说,待她起身后,两个水包拴在她膝盖上也不会掉,行走间,依然能散发阵阵暖意。 “这是你特意为老身做的?” 云老太太轻抚着膝上的水包,垂眸看向她。 “回...回老夫人,这...这是奴婢和奴婢的丫鬟一起为老夫人做的。” 柳絮以为她不喜欢,白了小脸,慌手慌脚跪地磕头道,“奴婢听闻老夫人早年随太爷征战沙场,膝盖落下病根,从此要拄拐行走不说,每逢寒冬腊月,膝盖还会隐隐作痛,所以就取了羊皮制成了这个皮囊,再缝上鸡毛和布条,这样老夫人今后出行,绑了这两个皮囊灌一点热水,就不会再冻着膝盖了。” “好好好!真是难为你费心了!” 云老太太听了眼中满是欣喜,竟拄着拐亲自起身将地上跪着的柳絮扶起来,握着她的手,叹道,“没想到你竟是一个如此细心之人,难怪连我这两个孙儿都夸你将他们的父亲照顾的很好。” “老夫人言重了...这...这都是奴婢应...应该做的!” 柳絮听她又提起云淮川和云淮宇,吓得小脸惊慌,见状又要下跪。 “行了行了,不要动不动就跪的,你年纪不大,别把膝盖给跪坏了,老了小心跟老身一样遭罪!” 云老太太一把将她搀起来,亲昵问道:“好孩子,方才老身就问你,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吗?” 柳絮受宠若惊道:“回...回老夫人...您赏奴婢什么都行,对奴婢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听了她这话,云老太太不禁大笑出了声,“傻孩子,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如淮川呀。” 柳絮一愣,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眸子,心中一跳,匆匆低头撇开了视线。 云老太太笑意未尽地看向坐在席间的云淮川,“对了,淮川,你来说说,老身该赏赐些什么给柳姨娘最为合适?” 登时,她听见席间那人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依孙儿看,老祖宗您不如就赏姨娘一杯寿星酒吃,可好?” 第16章 突然溺水 柳絮闻言心不自觉颤了几下,急声道,“妾...妾身不会喝酒...” “孩子,别怕,不过一杯酒而已,不至于醉倒的。”被陆嬷嬷扶着回座的云老太太听她这么说,笑着安抚道。 说话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端着一盅酒递到她眼前,见她垂着眼迟迟未肯接,那人并不恼,反而漾开笑意。 “这酒可是老祖宗的宝贝,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到,难不成柳姨娘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老人家?” 才被云老太太一番数落的范书雨闻言,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柳絮闻言急忙伸手从他手里想将酒盅接过去,谁知酒盅刚到她手里,手心却猝不及防传来一阵挠痒,惊得她差点洒了酒。 云老太太笑骂道:“刚夸你这孩子心细呢,没成想也这么毛手毛脚,小心些,这可是老身珍藏的老陈酿,洒了可就没了。” 柳絮登时烧红了脸,而方才那位始作俑者却早已若无其事坐回席间。 不知他为何故意要当众这般戏弄自己,来不及细想,她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端起酒盅朝老太太说了几句讨喜的吉祥话,急急吞下酒。 见她捂着嘴呛了几口,杏眼酒气朦胧,玉颊染上一抹红潮,云淮川眸底幽深了几分,唇边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云老太太更是被她逗的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命陆嬷嬷从她的内库里拿出几块成色不错的布匹以及珠钗首饰赏给了柳絮和玉儿,又让厨子做了几道精致的菜式送去了她的院中。 一番赏赐谢恩后,柳絮终于从内厢退了出来,脚步虚浮仿佛蜕了一层皮,差点坐到门槛上。 幸而被送她出来的陆嬷嬷给搀住,打趣道:“姨娘也太不胜酒力了,赶紧回院中歇着吧。” “多谢嬷嬷,今日真是多亏了您的照拂。” 柳絮知道规矩,朝她道了一声谢后,赶紧从袖笼中摸出一根老太太今日赏赐的珠钗就要塞进陆嬷嬷的手里。 谁知陆嬷嬷不仅没要,反而替她将珠钗簪到了发髻上,笑道:“这珠钗是老祖宗赏给姨娘您的,老婆子可不敢收,姨娘好生戴着,往后自然还有您的福气在。” 没等她明白这话里的别意,陆嬷嬷已经朝她行过一礼,转身回了寿安堂。 出了寿安堂,想起方才云淮川挠她手心的那一下,不禁惹得柳絮有些心烦意乱,气息掺杂着酒气变得急促起来。 若先前一幕被老夫人瞧见,今日势必是走不出寿安堂,一想到云老太太对着大夫人和范大姑娘发怒的样子,她不由冷汗津津。 明明都离他远远的了,她实在搞不懂府中比她生的好的丫鬟有的是,为何云淮川却还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 难道因为那晚...那晚他对自己生了情.... 想到此,柳絮忽地脸色惨白,暗恼地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当真是喝醉了,这么荒唐的念头居然都能冒出来了。 云淮川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个贱妾生出情谊...那晚....不过是意外罢了。 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行过园子中的一处水潭,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见四下静谧无人,索性蹲下来捧起潭中的清水,想要醒醒脸上的酒气。 刹那之际,后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推,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整个人瞬间被冰冷刺骨的潭水淹没。 挣扎间,她模糊瞥见岸上一道黑影鬼祟闪过不见了踪影,很快潭水刺入她双目,眼前顿时陷入黑暗,连仅有的呼吸也渐渐被水夺去,令她喘不上气,整个人不断往潭底下坠着。 心间涌上一阵苦涩和不甘,难道自己当真就这般命薄,好不容易从主子那得了赏赐就要命绝于此,真死了,妹妹他们还有表兄可怎么办.... 玉儿和福福还在院中等着她回去呢.... 她奋力地摆动着手,想要伸出潭面呼救,却不断再次被水无情吞了回去,岸上无人经过,就算经过也不会特意往水潭里看,此时大家都忙着老太太的寿宴,又有谁会在意她这个贱妾的生死呢.... 望着不断暗沉的景象,感受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她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还想要抬起来的手渐渐无力随着水流垂下,与她一起迎接着即将而来的死亡。 就在她思绪渐断之际,纤细手腕忽然被一股滚热强势包裹,心中一惊,还未等她来得及睁眼,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入温暖怀抱之中。 “抱紧我。” 清冽的嗓音令柳絮猛地睁开了眼,那人此时已经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随即又松开了力道,水花四溅,再次的下坠感令她惊呼一声,伸出素臂死死环住了他的脖颈,引得胸前人一阵低笑。 “大...大少爷怎么是你...!” 等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脸,柳絮急忙松开手,臀肉却被云淮川故意托高,吓得她再次攀住,两团酥软隔着薄薄的衣衫紧紧贴着厚实的胸膛,触感软腻,令他眼神不由生暗。 这女人怎么三番两次惹他起火。 正当僵持之际,忽然岸边不远处传来两道微弱光亮,还有一阵说话声。 微微一愣,云淮川正要开口忽然被一只小手猛地堵了回去,抬眸望见一双湿润的杏眼里满是苦苦哀求,几卷青丝被水浸湿狼狈的贴在嫩白颊肉上,露出分外可怜的意味。 岸上,刚从云老太太寿宴上偷溜出来的范书雨跟在丫鬟采莲身后,借着灯笼光,忐忑地四处张望着。 “采...采莲你....你不是说把她推下了水么,怎么水里没人了?” 采莲惊魂未定地提着灯笼在岸边乱扫着,声音发着抖,“回....姑娘,奴婢...想着应当是溺死了,方才趁她蹲在岸边,奴婢亲手将她推下去了,就去找您了,奴婢以为她会水,能自己游上来,谁想到.....” 范书雨脸色一白,闻言惊叫:“这....这可怎么办啊!我只叫你教训她,可没叫你弄死她呀!” 第17章 一池药浴 采莲举着灯笼往潭中央一照,一处水榭映入眼帘,脸上一喜:“姑娘,咱们过去瞧瞧,兴许人在水榭那呢!” 听着朝水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此时正藏匿在水榭之下的云淮川感受到面前人儿的身子猛地绷紧,微微发着颤,像是受了惊的金雀一般。 他眼眸微眯,薄唇勾起一丝狡黠,手若有似无扫过玉臀,碧波微荡,惊得她压断了手边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谁!” 柳絮惊恐的睁大了眼,大掌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二人一同没入了水中。 还未来得及挣扎,男人欺身而下牢牢吻住了她樱红的唇,又狠又凶,轻易便夺走了所有的气息。 望见怀中人双眼迷离,眼角泪痣越发妖冶魅惑,云淮川眼神越发沉,难得情动,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吞个干净! 但不能在这,因为岸上还有两只老鼠没有处理。 他松开了她的唇,却依然将她锁在怀里,狭长的凤眼里酝酿着病态的锋芒。 这时岸上传来两声闷响后,云淮川搂着怀里的人儿利落浮出水面,原本在水榭寻人的主仆二人已经齐刷刷晕在了地上。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藏匿在阴暗中的青山显出了身形,手里提着云淮川的大氅,就要为他披上,却被他避开,青山见状一怔,却不敢多言。 云淮川垂眸瞧着怀里人已经不省人事,如玉脸颊烧的通红,樱唇微张,呼吸急促,一头青丝湿乱垂在他的手臂间,水珠顺着尖细的下颚滴落至衣襟深处,化开冰冷涟漪。 他反手将柳絮裹了个严实。 “回去准备一池药浴。” 青山闻言大惊,他家主子从不喜外人进出他的院子,所以他们院子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如今居然要为了一个姨娘破例,还...还要为她准备药浴! “主...主子...您的意思是要带她回去?!” 云淮川瞥向他,喉间发出一丝冷笑,“怎么,我现在做什么还需过问你的意思?” “是...是属下多嘴了!” 青山浑身哆嗦了一下,麻溜消失在原处,急忙回去准备了。 —— 等他抱着人回到院中时,人已烧的浑身滚烫,秀眉紧蹙,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准备好药浴的青山神色复杂地瞧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即识趣地退出了屋外。 屋内,由上好白石料砌成的浴池坐落中央,蒸腾起乳白水雾,散发着阵阵浓郁药香。 他紧贴着她纤细的身子,抬手轻撩起青丝,被浸湿的衣裙已经变得半透,勾勒出曼妙身形。 轻而易举便褪去怀中人身上的外裳,一股清甜味从珠白的玉颈间散了出来,勾的他眼底幽暗,生着薄茧的手浅浅掠过玉白颈肉,剥开里衣,引得怀中娇躯一阵微颤。 “不....不要啊....” 小手费力地攀住想要在她身上肆意作祟的手,露出痛苦的神色,樱唇不停嘤咛。 她这是在怕他? 就算是烧得不省人事,她却依然对自己如此抗拒.... 难道他先前对她还不够好,就算是一只猫儿还是狗儿也该认人了吧。 理智回笼,他绷紧了脊背,眸底原本的一丝情欲瞬间褪了个干净,只剩下刺骨的冷漠。 掌心一松,原本蜷在他怀里的人儿滑进了池边,青丝如瀑般在水面散开,温水一遍遍冲刷着白玉一般嫩的肌肤,泛起点点娇红。 指间还残留着她清甜的味道,他却缓缓起了身,眼底此刻毫无温色。 罢了,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门猛地被搡开,把守在外边的青山吓了一大跳,见着主子湿淋淋走出来,神色晦暗不明。 他赶紧跟了上去,“主子...您洗好啦....” 云淮川冷冷剐他一眼,“谁跟你说我洗了,重新给我打一桶水,我要沐浴。” “啊这...主子...那柳姨娘该怎么...” 青山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已经消失在了长廊,不见踪影。 “啧,这算个什么事啊...” 他无语的拍了一记脑门,方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洗了药浴一下就成这样了呢.... 瞧了眼紧闭的屋门,本打算自己进去把柳姨娘捞出来,可想起自己先前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就差点被主子生吞活剥了。 踌躇片刻,他只得先去趟玉兰院把柳姨娘身边的小丫鬟找过来。 —— 彼时,柳絮只觉浑身滚烫的慌,恍惚间,一股微凉缓缓将她彻底包裹,抬眸望见陌生的青白花色的帐顶一摇一晃,令她压抑不住舒服的吟出声。 微凉渐退,想要贪恋更多。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慵懒轻笑—— “就这么想要?” 她猛然睁开了眼,微凉不在,青白花色的帐顶直入眼帘,跟方才的梦里情形一模一样,令她神情僵滞,惊出一身汗。 这....这不是她的屋子....! 她慌张地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忽然屋门被打开,是端着碗的玉儿。 “玉儿!” 柳絮惊喜地唤出了声,随即急问道:“这...这是哪里?” 玉儿朝她嘘了一声,忙搁下手里的碗,走到榻边小声道:“姨娘小声些,咱们现下在大少爷的平思院里呢。” 她闻言微微一怔,“我们怎么会在他的院里?” 玉儿起身将药碗塞进她手中,轻声道:“姨娘还说呢,是大少爷叫他的侍卫把我叫过来的,昨夜你喝醉了落入寒潭中,是大少爷把你救上来的,你受凉还发起了热,不省人事,所以大少爷就干脆留咱们住了一晚。” 柳絮哑然听她说完了一切,昨夜的记忆登时如潮水般袭来,小脸一红,赶紧掀开自己的里衣,瞧见并无痕迹后,不由略松了口气。 “咦,姨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玉儿担忧地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是不是烧还没退呀?” “没...没...喝了药,咱们就赶紧走。” 柳絮心虚地仰头一口闷下药,急急扯着玉儿起了身,朝屋外走去。 第18章 被抓进衙门 出了屋子后,二人想着该跟大少爷说一声,这才发现平思院内寂静一片,半个人影都没有。 走了一圈,也没瞧见云淮川和侍卫青山的身影,想必是一早便出去了。 索性趁着没人,柳絮拉着玉儿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等他们走远了一些后,瞧见许多婆子和丫鬟从另一头匆匆过来,一脸晦气。 她猛然想起那边是昨夜她溺水的那处水潭,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疑惑,赶紧拉住一个眼熟的小丫鬟,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见是她,急忙压低了声,冲他们摆摆手,“柳姨娘你们可千万别去那边,昨夜园子里的水潭里淹死了一个丫鬟,就在水榭那边哩,晦气的很!” 柳絮闻言心中止不住咯噔了一下,身旁的玉儿闻言更是吓白了脸,急问道:“真...真是那水潭里淹死的?!” “那还有假!听说是范大姑娘带过来的丫鬟叫‘采莲’。” 小丫鬟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捞上来身子都泡发了,姨娘你们可千万别去了,怪吓人的。” 等小丫鬟一走,玉儿这才后怕的拉起了柳絮的手,“阿弥陀佛,幸好大少爷将姨娘救起来了,不然就跟那丫鬟一样无辜没命了!” 柳絮瞳孔骤然一缩,只有她和云淮川知晓,那个叫“采莲”的丫鬟根本不无辜,因为就是她昨夜将她推下水的。 难道是云淮川他做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扯着一脸懵的玉儿往大夫人的丹霞院方向奔去。 玉儿见她要往范氏的院子去,登时惊慌了神色,“姨娘,好端端的,你去她院里做什么呀?” 柳絮没应她的话,二人脚步匆匆的赶到了丹霞院,此时正好碰见院里的大丫鬟枫叶出门。 见是她来了,枫叶惊愕地瞪大了眼,赶紧将她和玉儿带到一旁的院墙下说话。 柳絮和她还有白梨当年都是一同被买进府的丫鬟,比起白梨,枫叶和她关系最是要好,二人以前同为丫鬟的时候,又是住在一个屋子,情谊自然不一般。 枫叶握着她的手,问道:“好好的,她又没唤你,你怎么跑来了?” “先不提这个,范大姑娘现下还在夫人院里住着么?”柳絮问她道。 听她提起范书雨,枫叶神色一怔,而后翘着嘴角,语气多了几分解气。 “你说她啊,一大早就被她那个爹领回去了,你是不知道,她吓疯了呀,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咱们国公府了,苍天大老爷真是开眼,我们这些贱命牛马终于能喘口气了!” “疯了?!”柳絮微微一震。 枫叶点点头道:“对啊,你不知晓么,她的丫鬟昨夜落水死了,她被发现晕在水榭里,被人搀回去,迎面撞见她的那条恶犬被人生生扒了皮吊在屋门口,当场吓的胡言乱语了,大夫人命了人追查凶手呢,不过瞧样子多半是没下文了。” “什...什么....” 她听得一阵瞠目结舌。 枫叶见她神色怔愣,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道,“这也算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了,我听闻昨夜范大姑娘不还因为她那条见人就咬的狗为难你么,这下可是遭报应了!” 柳絮慌忙垂下眼帘,心绪复杂。 先前桂枝的事可以算是巧合,那这两件事又算什么? 若说云淮川真是替她出了这口恶气,该高兴才对,可为何她却心慌的厉害呢.... 三番五次的出手帮自己,云淮川他到底想要从她那得到什么? 柳絮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辞别了枫叶后,她同玉儿回到了院子,昨夜云老太太赏赐下来的布匹和珠钗都还堆在桌上。 玉儿说她昨夜未回来,这些她都不敢动。 柳絮让她挑了几块心仪的首饰和布匹,而后自己又选出几样花色好的布匹和珠钗,等过几日空了,出府拿出去给妹妹柳欢送去,她马上要及笄了,得添置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剩下的则都被她锁进了木盒与衣箧里,等存着往后一并当去换了银子,贴补柳欢的药钱。 收拾好东西,见她心神不宁的坐在窗边出神,玉儿以为她还在为昨夜差点溺水的事感到后怕,随即从花篮子里将幼兔福福抱了出来,笑着塞进了她的怀里。 “姨娘!你快抱抱福福吧,你一夜未回,它可想你的紧。” 怀中被塞入这么一只温暖的小东西,倒是将柳絮原本僵硬的身子回暖了一些。 她正低着头温柔地给小家伙顺毛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声抬眸看去,只见原本该出府办事的枫叶一脸焦急地掀了珠帘闯进来,脸上全是汗水。 柳絮见她这番模样,惊讶道,“你不是出府了么,怎么来我这了?” “柳絮儿,大事不好了!” 枫叶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语气急切道:“方才我出门替大夫人采买东西,碰巧路过衙门,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竟然撞见你表兄孟彦被衙门的官差给抓进去了!” “你...你说什么?!” 柳絮脸色陡然一白,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怎么可能!....你...你确定没瞧错了人?” “我怎么会瞧错,千真万确的事!” 枫叶着急道,“我还特地截住了一位官差老爷打听了几句,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只晓得你表兄好像是把什么贵人给打了,被抓进了衙门里....想必这会只怕是在狱中呆着.....”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打人呢!” 柳絮急的泪花儿直在眼眶里打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乱成了一锅粥,一时竟不知该怎办。 焦急片刻,她猛地抓住玉儿的胳膊,急声嘱咐道:“玉儿,劳烦你替我跟胡嬷嬷告个假,就说我妹妹病重了,得出趟府瞧瞧,不能去老爷那边了。” 见她颤着手打开木盒,将老太太赏赐的首饰全部翻出来,甚至还想将衣箧底层的那块金镶玉的手镯翻出来。 玉儿猛地按住她的手:“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第19章 有一个人能救我出去 “玉儿,他是无辜的,我要去救表兄他出来!” 柳絮睁大了一双泪眼看向她,透出急切。 玉儿想起先前她对自己的嘱咐,急声道:“姨娘,你先前说了衣箧的里的东西不能让旁人知晓,你都忘了么!” 柳絮放在衣箧上的手一僵,原本焦灼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枫叶见她拿出了老太太昨夜赏赐的首饰,忙起身夺过了她手里的珠钗,重新放进了木盒里。 “我的小祖宗,这些东西不能当!你忘了这些都是老祖宗昨儿才赏给你的,它们都是从她内库里拨出来,是登记过的,你要是今日转头拿出去当了,当心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知晓,捅到老太太跟前,看你怎么说!” “那我到底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苦受牢狱之灾啊!” 柳絮颓丧地跌坐回了凳子上,纤细的手捂住脸颊,莹莹泪光从指缝中泄出。 她之所以要拿钱接济孟彦考取功名,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人,更是因为孟彦小时候曾救过她一命,那时她与孟彦正在小巷中玩耍,自己差点被路过的人牙子拐走,是他帮她将人牙子赶走,这份恩情她便一直从小记到大。 如今这份恩情非但没有还完,还要看他被人诬陷,在牢狱中受尽折磨,这怎么能叫她甘心! 枫叶见她眼中全是颓丧之色,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我知你心急,不过现下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当面问清你表兄具体缘由,才好做打算。” “姨娘,枫叶姐姐说的不错,你先去趟衙门,给狱卒一点银子,先见过你表兄之后,再说救他出来的事。”玉儿在一旁附和道。 说罢,掏出自己攒下的一点银子都交给了柳絮。 枫叶见状也拿出了一点体己钱进了她手里,“这些钱应当够你去打点通融了,快些去,免得晚了再被大夫人发现。” 柳絮低头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多谢姐妹们相帮,这钱等我回来还你们!” 辞别了他们二人,柳絮拿上姐妹们凑的银子和自己攒的银钱急急出了府,直往衙门奔去。 等她进去,衙门不远处一条暗巷内缓缓驶出一辆马车,微微一阵风顺势吹起车帘,露出一截玄色云纹衣角。 车内随即传出清润音色,“已经进去了?” 坐在车头上的青山瞥了一眼衙门,恭敬道,“是,已经进去了。” 车内,男人微微一笑,唇边却隐隐藏着冷意,“呵,她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青山压低了头上的斗笠,问道:“主子,需要属下进去解决么?” “不用,回府。” 青山闻言忍不住悄悄翻了个不大的白眼,主子也真是的,既然不帮她,为何一听到她表兄被抓进衙门,还要立马命他驾车跑来这衙门.... 那边,柳絮特地戴上帷帽,进了衙门以后,硬塞给了狱卒几两银子,这才被领着去了下边的暗牢。 一进入暗牢中,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令她差点反胃,当场吐了出来,幸而掏出了绢帕堵在口鼻处才稍好了些,连她都受不住,也不知表兄现在又如何了.... 一想到此,她心中不由揪起来。 被狱卒领着走到尽头,只见暗牢中最里一间里背着他们蜷缩着一个消瘦身影。 “表兄!”柳絮脸上一阵欣喜,急忙朝那人影唤道。 正蜷在墙角根下的孟彦一听这阵熟悉的声音,眉梢一喜,猛地转过身来,只见柳絮正立在牢外,红了双眼望着他。 “表...表妹...!你...你怎么来了....” 孟彦心中乍喜,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狼狈处境,语气透着几分窘迫。 “我刚从枫叶那得知了你被捕的消息,就急忙告假来了。” 望着灰头土脸的孟彦,柳絮不禁湿了泪眶,“表兄,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打了人呢?” 听她提起这件事,孟彦顿时面露愠色,“那是他该打!他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敢侮辱我爹娘!说我爹娘没本事,所以教出了我这么个废物!” “我当时急脾气一上来,不过是揍了他几拳....谁知....他...他居然报了官....把我给抓起来了。” 孟彦越说越蔫,一把握住柳絮的手,急了眼:“表妹,我现在知晓错了,不该逞一时之快,你可千万要把我救出去啊!你姑母还等着我回去呢!” “表兄,你先别着急。” 柳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问道:“你先说你打的那人究竟哪家的公子,你告诉我,我才能想法子救你出去。” “他....” 孟彦刚想张了嘴,随即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又将咽了回去。 “表兄,你快说啊!” 柳絮见他迟迟不肯开口,登时心焦如焚道:“你别怕,若真是官宦家或是富贵家的公子,大不了到时候我豁出了脸去求老太太和大夫人,让他们出面帮你说说情,一定能将你救出去的!” 孟彦心虚地瞄了她一眼,“若...若那人是...是忠顺王的小儿子呢....” “忠顺王的小儿子....!” 柳絮瞳孔剧烈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竟然把亲王的儿子给打了....!” 见她僵住了神色,孟彦紧张的颤了音色:“柳...柳絮...你....你会帮表兄的,对吗?!” “表兄....你糊涂啊....” 柳絮喉头微哽,眼前一阵阵发黑,“那...可是....那可是皇室中人啊....就算是老国公爷替你出面说情,人家都不一定会给这份薄面....” 孟彦微张着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居然惹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不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正当二人绝望之际,孟彦忽然眼眸一亮,急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身,凑到她面前道:“对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他说不定能救我出去!” 柳絮一愣,“表兄说的人是谁?” 孟彦神情复杂地看向她—— “云国公府的大少爷,云淮川。” 第20章 牛乳炖雪梨 柳絮小脸煞白,嚅嗫道:“你说他....” 一想到云淮川那个畜生多半已经夺走了他表妹的清白,孟彦心里便膈应的难受,涌上股股滔天怒意,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后快! 可是如今自己身陷囫囵,又不得不有求于他,只得忍气吞声道:“絮儿,我也不愿你去求他那个禽兽!可...可那日你也瞧见了,他与四皇子交好,若是他能说的动四皇子殿下出面替我求情,那这事不就能解决了.....就当是为了我....” 他咬牙,举手发誓道:“你暂且忍忍,我孟彦发毒誓,等我出去中了进士,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要她去求云淮川....这的确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是他会愿意出手相助么.... 柳絮闻言不安地垂下眼帘,思绪如同乱麻。 与此同时,拿了她银钱的狱卒这会已经买了酒回来了,见她还在狱中,眉头不由一皱,骂骂咧咧地说时候到了,就要将她赶出去。 见她要走,孟彦心一紧,攥紧了手里的木栏,不甘心地嘶喊道:“絮儿!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表兄就只能指望你了!” 望着他惶恐不安的神情,柳絮含着泪冲他点了点头,又塞了一吊钱给狱卒麻烦他关照孟彦后,这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国公府。 回府后,玉儿也恰巧从老国公爷院中回来,她遂将今日在狱中的事说给了玉儿听。 玉儿闻言浅笑道:“我觉得倒是真可以去找大少爷试试,姨娘你想,昨夜大少爷既然能出手救姨娘,不就说明他是一位面慈心善的大好人那,兴许你去求他,他见你表兄可怜被冤枉,真能帮这个忙呢!” 听完这番话,柳絮既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暗叹,若是让她见识过云淮川的另一面,估计她肯定不敢这样说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现在就去平思院,找大少爷吧!”玉儿握住她的手,说道。 柳絮抬眸望了眼窗外已暗的天色,摇了摇头,“今日便算了,若是这么贸然去平思院找他,要是被老太太或是大夫人院中多事的婆子丫鬟瞧见了,他们定会起疑心的,必须得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才行....” 玉儿闻言苦恼地挠了挠脸颊,“姨娘说的是....可那得有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理成章地去找大少爷呢?” 柳絮托腮扫过桌上的花布篮子,杏眸顿时一亮,“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了!” 玉儿好奇道:“姨娘,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她挠了挠福福的腮帮子,冲她笑道:“明日你便知晓了。” 当夜,鹅毛大雪落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日都未停。 柳絮起了个大早,与玉儿做了一大锅牛乳炖雪梨,并分装成了几个食盒,亲自送去了各院的主子手上。 等送完了云老太太那边时,雪越下越大,长廊旧亭已经融进一片白芒里,天寒地冻,柳絮和玉儿两个人的手已经冻的通红。 柳絮看向忍不住哈着气的玉儿,柔声道:“玉儿,天怪冷的,你先去老爷屋里暖暖吧,大少爷的热汤,我自己送过去便是。” “那姨娘送了赶紧回来,别冻着了!” 玉儿瞧着天色,快到给老国公熬药的时候,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便匆匆往别院去了。 等人一走,柳絮杏眸露出复杂的神情,瞧了一眼手臂间挽着的食盒,顿时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彼时,云淮川正在书房研习兵法,青山过来时,屋内的地龙烧的正热。 见他玉冠束发,一袭白衣胜雪立在桌案前,眼睫轻垂,神情柔和。 青山忐忑地手一拱道:“主子,柳姨娘求见。” 翻页的手忽然一停,他眉眼间染上笑意。 “青天白日来我平思院,真是稀奇,往日避我如蛇蝎,如今她表兄出事了,她倒是连嫌都不避了?” “这....柳姨娘这是特地来给主子送热汤来了。” 青山瞄了一眼窗外大雪纷飞,想起柳絮那双冻得通红的手,又添了一句:“听闻是姨娘她亲手做的牛乳炖雪梨,具有暖身祛火的功效,最适合这冬日里饮用。” “哦,牛乳炖雪梨?” 云淮川又翻了一页,唇边仍旧笑意浅浅,“那你问过了么,她这牛乳炖雪梨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府内各院的主子们都有一碗?” “啊....啊这...” 青山一脸懵地挠了挠头,怎么也琢磨不透他这位主子的意思。 只得擦了擦汗道:“这属下就不知了,不过方...方才瞧着她还挎了个食盒,似...似乎各院都有...” “不见。”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手里的书。 “啊....是...!” 青山被这声震了一个激灵,立马领了命退出了书房,准备去回绝柳絮。 谁知脚刚跨出去几步,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回来。” 青山一愣,只得赶紧转身回了书房,随即见男人立在窗前道—— “人走,汤留下。” 青山:...... —— 等青山再出了院门时,雪已经停了一会了,柳絮挽着食盒正站在墙根下,见他出来,急急迎了上去。 “青山大人,大少爷怎么说?” 青山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姨娘这汤给我吧,少爷现在手上有要事正处理着,怕是不能见你....” “好...那...那便多谢大人了....” 听他不愿见她,柳絮强颜欢笑片刻,还是忍不住垮了肩,鼻尖通红,眼尾染上一层水汽,令人不由心生怜。 “姨娘....请留步!” 见她转身要走,青山忍不住唤住了她。 “大人...还有什么事么?”柳絮回首一愣。 青山神色无奈地瞧了一眼她,低声道:“我看姨娘实在可怜,索性便帮姨娘一把,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姨娘自己的造化了。” 听他这么说,柳絮登时热泪盈眶道:“多...多谢大人垂怜!” “谢就不必了。” 青山压低了声道:“后日我家主子要与四皇子在郊外赛马,你自己瞧着办吧。” 第21章 盛装而来 听闻他后日要去马场,柳絮先是一愣,脑海中不由浮现那日在帐篷内的情景,心猛地一颤,辞别青山后,匆忙离开了平思院。 走在寒冷雪道上,她脚步沉重,想起那日花园内,他俯下身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冻红的指节被攥的有些泛白,随即认命地松开。 原来一切冥冥中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根本由不得她拒绝和接受。 后日一早,柳絮让玉儿帮她再向胡嬷嬷告声假,自己要出府一趟。 玉儿见到她,不由瞪大了眼,只见她一改往日朴素,着了一身桃红百迭裙,红妆粉饰,眉如翠羽,眸似星辰,双唇朱红一点,几朵珠花松松簪入乌发间,更是衬得她娇艳动人,清丽绝伦。 难得瞧见她如此艳丽逼人,玉儿握住她的手笑道:“姨娘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哪?” 柳絮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今日这番打扮是要去见云淮川,只得无奈撒了一个谎。 “我妹妹今日过生辰,我得回家瞧瞧她去。” 等柳絮一走,玉儿不由蹙起了眉来,她分明记得姨娘同她说过,她妹妹的生辰是在初春三月.... 姨娘为何要骗她? 她踌躇片刻,想不明白,索性悄悄跟了上去。 —— 京郊马场内, 细雪一连下了两日,马场周遭的山上皆覆了层银装,犹如置身于画中。 李昭明干脆命人在屋内支起了羊肉火锅,约上云淮川一同吃羊肉欣赏这雪景,随即又喊来了马场的两位东家作陪。 正当四人相谈甚欢之际,屋外一位侍从搓着手走进来,恭敬道:“云公子,马场外有位姑娘说要求见您。” “姑娘?” 李昭明放下玉箸,挑眉看向他道:“云公子,你艳福不浅那,身边坐了两位绝色佳人还不够,外边竟还有一位佳人等着要见你。” 云淮川抿了一口清酒,没理他,抬眸问道:“那姑娘叫什么?” 侍从想了想回道:“回公子,姓柳。” 他话刚落,一阵咳嗽猛然响起,打破了原本和睦的氛围。 云淮川侧眸冷冷扫过缩在角落的青山一眼,而后看向对面咳得满面通红的李昭明,笑了笑。 “她来,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李昭明咳红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同她有牵扯?!” 还未等云淮川开口,坐在他身旁的一位明艳姑娘倒是生出了几分不高兴来,“云公子,既然你早就叫了别的佳人来陪你,又为何还要叫我来。” “陆英,不得对云公子这么无礼!” 正为李昭明顺着背的清丽女子陆荷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他们姐妹二人是这马场的少东家,因云淮川和李昭明常来马场狩猎,这才与她们相识。 “陆姑娘这是因为我吃醋了?” 云淮川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她不过是我府中的一个婢子罢了,怎配与陆姑娘同比作佳人?” 见他主动跟自己解释,陆英顿时喜笑颜开,得意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后,娇声道:“云公子,既然你家婢子都巴巴追到马场来了,不如就把她放进来吧,瞧着怪可怜的。” 云淮川温柔一笑,冲侍从颔了颔首。 “好,那便依了陆姑娘的意思,把她叫进来。” 听闻他愿见她了,柳絮捏着裙角忐忑地跟在侍从身后。 直到踏入屋内一刹那,原本嬉闹的氛围顿时僵滞,令她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席间几人一见来人纷纷愣住,只见她脱下暗沉斗篷露出一袭红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衬得她越发明艳娇媚,这容貌与气度哪里像个丫鬟,倒像是世家出身的小姐。 望着盛装而来的她,云淮川握着酒盏的手不由收紧,虽仍旧笑着,眼底却酝酿着寒意。 “你来做什么?”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令她胆怯地垂下了头,露出一截玉颈白的腻人。 “回少爷...奴婢听闻您在马场...想...想着身边定缺了能服侍的人...这才跟了过来....” “荒唐!” 还未等云淮川出声,他身旁坐着的陆英轻蔑打断道:“我们马场什么没有,难不成还能缺你一个贱婢子?!” “陆英,你给我住嘴!” 陆荷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轻喝道:“我看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本来就是!” 陆英掰开她的手,狠厉地瞪向柳絮,眼中的妒火恨不得烧死她。 “一个丫鬟长得如此狐媚子就算了,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呢!” 见她坐在那人身旁,敢如此嚣张,想必定是他心尖上的人物,自己得罪不得。 柳絮贝齿咬紧了唇瓣,杏眸氤氲着雾气,脸颊血色褪了个干净。 见云淮川自顾自饮着酒,并未说话,陆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既然你是云公子府中的丫鬟,那就过来伺候!” 她噙着蔑笑,将酒盅伸到她跟前,“过来给本姑娘斟酒!” 李昭明正欲要开口,却见眼前之人的动作,不由皱了眉。 只见柳絮低着头缓步走到了桌边,拿起了酒壶,就要往陆英的酒盅倒去—— 谁知陆英手腕故意一歪,清酒顿时洒了一地。 陆英扬手狠狠将手里的酒盅砸到了她身上,怒喝:“没规矩的混账东西!你连个酒都倒不好,还妄想服侍贵人,你配么!” 银质酒盅结结实实砸在身上,疼的她微颤了身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语气不自觉染上委屈。 “姑娘....分明是你....” 陆英拧眉,没想到这贱人居然还敢回嘴,正还要张口教训,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云淮川撂下了手中的玉箸,盯着眼前狼狈至极的人儿,薄唇溢出一丝淡笑。 “府上婢子不懂规矩,还请陆姑娘不要介意,既然她连酒都倒不好,那你便带她去后边的马厩给马儿喂草吧。” 陆英闻言面色顿时一喜,“那自然好呀,我们马厩正缺喂马的马奴呢!” 柳絮惊得抬眸,撞见那双狭长的凤眼正冷冷锁着自己,满是阴骘。 第22章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淮川....你....” 李昭明眉心蹙了蹙,看向他欲言又止。 “殿下,正好你我二人的马跑了半天,还没喂食。” 云淮川抬眸看向他,淡笑道,“就让她去喂。” 虽是一句笑言,却如刀尖擦过她的脖颈,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荷感受到了此时的僵滞氛围,只得出面笑着打了个圆场。 “云公子,喂马草料那可是粗重活,又苦又累的,以往都是我们马场里的男人们干的,女儿家不适合做这活计,要不还是算了吧....” 还未说完,一阵绵软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奴婢愿意的...!” 众人闻言怔愣,纷纷朝柳絮望去,只见她声音虽依旧怯弱,但是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扫过她的眉眼,薄唇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柳絮咬紧了唇肉,压下心中的酸涩,垂着头不敢看他,只得朝陆英福了福身。 “劳....劳烦姑娘领奴婢过去吧。” 只要他能答应救表兄出去,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不如我带她去吧。”陆荷有些不放心地起了身。 “姐姐,你就坐下继续陪着殿下和云公子吧!” 陆英不耐地冲她摆了摆手,娇嗔道:“不过是领一个婢子去马厩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此兴师动众做什么!” 说完不容别人反应,就蛮横地拽着柳絮纤细的手腕出了屋子。 等二人走远了一些,陆英这才一把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顺势狠狠将人推倒在地。 柳絮忍不住痛呼一声,粗粝的石子裹着沙子将她的掌心生生磨出了一道血痕。 “呸,你个贱人装什么装!” 陆英看着她那张脸,心中便忍不住涌起一团怒火,“云公子与四皇子好不容来马场一次,你这个狐媚子居然这时候敢来坏我和我姐姐的好事!” 她闻言不由睁圆了眼,眼底涌上一丝慌乱。 “陆....陆姑娘,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哈哈哈,你会不懂?” 陆英大笑了几声,面容扭曲地盯着她,“这天底下的寻常女子谁不想爬上贵人的床,求富贵,求庇护,你一个卑贱婢子若是不懂,又怎么费尽心机跑来这马场寻你的少爷?” 娇小的生身影猛地一颤。 是啊,同样是有求于贵人,她与这些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陆英的话如当头一棒,生生破开了她极力掩饰的虚伪,让她无所遁形。 “陆姑娘...姑娘说的是...” 她忽然嘴角牵出一丝苦笑,眼眸中却渗出泪来,心似被人紧紧揪住一般,钝痛的厉害。 见她在地上傻坐着,又哭又笑,陆英露出鄙夷神色,踢了她一脚。 “赶紧滚起来,我可告诉你,云公子根本就看不上你们这种卑贱之人,别痴心妄想了!还不赶紧跟我去马厩,省的耽误了本姑娘的前程!” 柳絮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袖将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低眉顺眼地跟着她去了屋背后的马厩。 马厩很大,厩内不时传来马儿的清脆的嘶鸣和刨地声。 陆英领着她走到了一匹鬓毛垂顺,通体雪白的马儿跟前,原本它正垂着头喝着马槽里的水,见他们二人来了,喘着粗气冲着陆英嘶鸣了一声,被她娇喝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 “这是云公子的青雪,你喂她草料时小心着些,别碰着她了。” 陆英顺着青雪的鬓毛,见柳絮走近了些,斜睨了她一眼。 “除了云公子和我以外,青雪从不喜外人碰她。” 柳絮记得它,那日长街上,云淮川就是骑着它掳走了她,原来它叫青雪。 正想着,忽然手背一阵湿痒,她微微一愣,垂眼看去,只见青雪哼唧着,伸出舌亲昵地舔舐着她的手背,像是在问候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友般。 “你!” 一旁的陆英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一幕,脸色骤然大变,明明是初见,性格孤僻的青雪为何会如此亲近这个贱人?! 难不成她早就与青雪相熟了? 不可能!当年她为了和它亲近,都亲手喂了一年的草料,这才勉强换来它的亲近....凭什么这个女人如此轻而易举就.....! “对...对不起...陆姑娘!” 见她阴冷地盯着自己,柳絮这才想起来她方才嘱咐自己的话,忙撤开了手。 “草料放在那边的,自己赶紧过去搬。” 陆英愤恨剐了她一眼,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哦对了,除了云公子和四皇子殿下的马需要喂以外,这马厩里的所有马,你都需要喂一遍。” “所有....” 柳絮语气中多了几分颤抖,两边马厩中的马少说不下几十匹,等她全部喂完,还能等得到云淮川吗..... “对啊,云公子只吩咐我领着你来喂马,至于让你喂多少,他又没特意说。” 陆英嗤笑着,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来,扔进了她的怀里。 柳絮慌张地望着怀中多出来的一把铜钥匙,疑惑道:“陆姑娘,这是什么钥匙....?” 陆英指了指身后紧闭的木门,“是这扇门的钥匙,这门里面的马儿追风可是我们马场的镇场之宝,你喂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她斜睨着她,撇嘴笑道:“它的胆子比这些马儿的胆子小,你可千万别伤着它。” 柳絮忐忑地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布满狰狞痕迹木门,忙点了点头。 “多....多谢姑娘提点。” 等陆英再回到屋内时,陆荷正为两位贵人继续倒着酒,见她噙着笑,一脸心情甚佳,忙问道:“你将人带去了?” “带去了,那么多草料,想必她呀,一时半会可搬不完。” 陆英殷勤地坐回了云淮川身边,故作娇嗔道:“云公子....您不会怪我苛责你的婢子吧?” “哪里,我的人能得陆姑娘的教导,真是荣幸至极。” 他唇边掠过一丝淡笑,修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酒盏边缘,盖住了冷冽的光。 陆荷刚想嘱咐她别让她太过火,话还没说出口,屋内突然一震! 刹那!惊天凄厉的嘶鸣声破窗传来,令人屋内众人身形一抖。 李昭明面色猛地一凛,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当即起身冷然睨向陆英,“你居然让她去喂追风?!” “你疯了吗?!” 陆荷吓得面无血色,拉着她颤声质问道:“追风可是一匹疯马,你让她一个弱女子去喂,你这不是要她去送死吗!” 陆英被他们接二连三的追问,虽吓白了脸,却仍旧嘴硬,“不...不是我,我腰间的钥匙丢了,谁知道....” 话还未落,一滴温热溅到脸上,她手一抹,满目猩红。 下一刻,钻心的滚烫痛意顺着脸爬了上来,疼的她几乎面目扭曲曲,喉间登时喷出血沫来。 陆英凄厉尖叫划破了屋内的死寂。 陆荷颤着身子回身望去—— 银质马鞭上沾满斑驳血迹,云淮川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干净,望向她一字一句道—— “陆老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马场都跟着陪葬。” 第23章 你的命值几个钱? 等柳絮再睁开眼时,是被生生热醒的。 她茫然地坐起身,望着屋内的陈设,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府内还是在马场.... 马场! 她呼吸一滞,方才的记忆登时如潮水般涌来—— 本来搬了草料她打算喂那匹被锁着的追风,谁知锁一开,耳边响起呼啸嘶鸣,眼前闪过一道暗影,再后来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醒了?” 冷不丁的一声,惊得柳絮心尖微颤,侧眸望去—— 云淮川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里看书,抬眸扫向她,透着几分平静疏离。 “醒了,就出去。” 她闻言瞳孔骤缩,小手急忙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从榻上滚下来跪到了地上,一颗心噗通狂跳。 “奴...奴婢不走。” “你不走?” 云淮川笑着看向她,眼底溢出一丝冷意,“怎么,那日的事,姨娘这是想通了?” 听闻此言,柳絮脸上一阵发烫,垂下头,拢在袖管中的手微微发着抖,颤着声道:“只...只要...少爷能....答应救...出奴婢的表兄,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话落半晌,那人没有丝毫回应。 她鼻间渗出细汗来,正要抬头,一股檀香猛然逼近,压得她喘不过气。 指腹狠狠掐住她光滑的后颈,迫的她不得已扬起了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我说呢,果然是为了他。” 他眉头轻佻,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柳絮眼角泛起丝丝殷红,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袖,哽咽祈求着:“请...请少爷明察,奴婢的表兄是无辜的...!” “他无辜?” 云淮川望着她微颤的眼眸,嗤笑出声,“他打了亲王的小儿子,这也叫作无辜?” 她咬紧了唇,急声辩解,“那....那是...因为他出言侮辱奴婢表兄的爹娘....” “既然气不过,打了人,那他该明白打了人是什么下场。” 他垂下眸,微凉指尖不紧不慢刮掉她眼角渗出的泪。 “更何况——忠顺王的小儿子也不会昏了头,无缘无故侮辱你表兄的爹娘吧。” 柳絮微微睁大了眼,神情一滞。 望着她茫然无措的小脸,云淮川轻笑了一声,松开了钳制,起身坐回了椅子里,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你表兄可有跟你说过,是他先无凭无据诬陷忠顺王小儿子李临风舞弊,二人发生口角,你表兄打了人,这才被衙差抓进狱中。” 她面容微白,浑身一震。 “这...这怎么可能....表兄他....”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清风书院打听打听。” 他抬起狭长的眉眼,含了几分戏谑,“本来打了人,不过书院出面惩戒几下便了事,谁料他打的可是忠顺王的小儿子,忠顺王大怒,非要置你表兄于死地不可。” 听闻忠顺王要杀了孟彦。 柳絮身形微颤,泪水顿时湿润了眼眶。 “求少...少爷开恩,救...救救他,留他...留下他一条命!” 两行清泪无声划过苍白的颊肉,她拼命磕着头,原本精致的妆被泪浸花成一团。 “只要能救他,奴...奴婢这条...贱命以后便是少爷的....!” “呵,我要姨娘的命做什么?” 云淮川双臂环胸,逐渐敛了笑意,“你的命又值几个钱,能让我冒着不惜得罪亲王的风险,救你表兄?” 究竟值多少....她不知道.... 还是说在他眼里......根本就一文不值... 柳絮被他逼问的哑然失了声,全身泛起颤栗,心口如被群蚁啃噬一般,生出麻木痛意。 见她垂着头不回答,云淮川眼眸冷却,却偏温润着嗓音道:“既然说命归我,姨娘怎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柳絮眼睫微微轻颤,耳垂染上一抹血红,放在衣角上的五指用力地泛了白。 “少....少爷...想要奴婢怎么做....” “容我想想——” 云淮川撑着脸,故意拖长了声调,目光玩味地从眼前人纤白的皮肉上一一掠过,引得她肩膀不由微颤。 他再次从椅子上起了身,缓缓蹲在她的跟前,视线相对,他歪着头露出一丝浅笑。 修长的手指轻挑开她胸前的衣襟,柳絮脸颊一烫,慌乱攥住他的手。 “少...少爷...” 他手指微微用力,就着衣襟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薄唇贴着她细嫩的耳肉溢出轻笑。 “要我救他可以,我要你脱光了衣裳,在屋外跪上一个时辰,你也愿意?” “什...什么....” 柳絮小脸僵白,声音不由发紧。 “姨娘方才不是说为了救你表兄,什么都愿意做么?” 感受怀中人不停颤抖的身子,云淮川噙着笑揉了揉她莹白的耳垂,“连这点要求都不愿答应,看来你表兄的命在你眼中也不过.....” 话还未说完,他微微一顿,沉下脸来。 她仰着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颤着手缓缓扯开了层叠衣襟,雪嫩的玉臂顺着香肩从半透的里衣中伸出来狼狈遮住胸前风光,丝缎罗衫顺势划过光滑玉肌欲落不落,带起细细颤栗,纤纤一握的细腰顷刻间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云淮川微蹙了眉,眼底翻涌起一阵墨色。 葱白的指尖轻轻推开宽厚的胸膛,她羞愤地别过眼,赤裸的玉足踏过光滑的石砖,一步一步缓缓往门边走去。 微微凉风透着门缝涌进来,吹的她细白的腿肉忍不住惊起一阵颤栗。 “柳絮。” 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柳絮放在门上的手微微一僵,回头只见那人的脸隐匿在阴暗中,看不清神色。 “你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还请少爷休要食言。” 她轻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正要推开门。 刹那!纤细的手腕猛然被攥住。 她花容失色,殊不知身后已然笼下一片深影。 修长有力的指尖顺着皓腕狠狠穿透娇嫩指缝,激起一阵滚烫。 “少....少爷...!” 灼热的掌心攥住细腰,她慌乱地想要回头。 “那我便成全姨娘。” 男人此时抵了上去,清隽的五官早已褪去温润,只剩下阴骘狰狞。 第24章 你终于是我的了 长廊上, 正打算去找云淮川的李昭明被猛然蹿出来的一个娇小身影狠狠撞上。 浓郁的桂花味扑面而来,令他有些不悦的皱了眉。 “大胆!” 身后的侍卫将他挡在身后。 李昭明垂眸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眨巴着眼,澄澈的眼眸里满是迷茫,鼻尖微红,白嫩的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流露出几分娇憨姿态。 他微微打量她片刻,冷声道:“你是谁?” “你说我么?” 小丫头并不惧他,抬手指着自己露出一个甜笑,“我是玉儿。” 李昭明:...... 侍卫怒目圆睁,登时抽出身侧的佩剑架到她的颈上,“放肆,我看你分明是细作!” 直到剑架到脖子上,玉儿这才惊惧地瞪圆了眼,身子拼命往后缩着,结巴道,“大人...别...别杀我....” 李昭明冷扫她一眼,语气透着不耐:“看你的打扮并不像是马场里的侍女,你究竟是何人?” “我...我其实是来寻姨娘的...” 见那刀刃又逼近了一分,玉儿顿时吓白了脸色,手心渗出汗。 “姨娘....” 李昭明黑眸微眯,语气不由冷沉几分。 —— 屋内, 青纱帐子微微晃动着,影影绰绰印出两道相缠的身影。 帐内偶有吟哦。 柳絮不懂,方才还冷了脸命她出去跪着的人,此刻怎么说翻脸就翻了脸。 早已散落披肩的青丝挠在脸上生丝丝痒意,令她不禁走了神。 一阵不悦阴仄响起。 “怎么,还有功夫想着你的表兄?” 刹那,疼意使得她急出声,小手忍不住推了一把身后结实的胸膛。 “疼……!” 明明....与他不是初次,可怎么却比初次更要磨人。 明明不愿意,可却一次次沉溺。 她的眼底泅开一片殷红水色。 大掌猛锢在她耳两旁,呼吸交错。 那人在她耳畔冷笑一声,翻涌起股股热气。 “疼?姨娘方才缠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 帐角上的铜铃漾出脆响,混着青纱帐子勾起层层醉人涟漪。 几番云雨后,云淮川终于肯放过了她。 见他起了身,她不敢怠慢,顾不得酸软疼意,匆忙裹了外裳也跟着从床榻上起身,取过搭在椅背上的衣裳,要为他更衣。 见她身上青红斑驳,小脸情欲未褪,仍还要为他更衣,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求他去救她的那个表兄。 云淮川眼底莫名划过一抹酸意,缓缓朝她展开双臂,冷笑出声。 “怎么,这般讨好周全,难不成姨娘是怕我反悔不救你表兄?” “奴婢并无这个意思....” 柳絮手一僵,嚅嗫道:“奴婢是信....信少爷的。” 云淮川一愣,随即嗤笑了几声,似是被这句话取悦到了,趁她低头理着腰带,抬手捏住绯红脸颊,用力撬开贝齿攻城略地。 “呜...呜..少爷....”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挣扎起来,混乱之间,却被再次擒住。 他从背后拥住她,抱到木窗前,耳鬓厮磨,嘶哑了笑。 “姨娘,再帮我弄一次。” 面朝窗外,一想到随时有人会路过,她吓的唇肉不自觉颤了起来,急哭了声。 “少....少爷不...不...不能在这。”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云淮川兴味越发深。 “放心,不闹你,用手足矣。” 柳絮花容失色,惊叫着扭身挣扎起来。 “不...不要——!” 男人暗了神色,听着耳畔的娇软细语,青筋乍现。 “别.....” 望着眼前人儿鬓云乱洒,喘息连连,云淮川牢牢将人锁进了怀中,眼底闪烁着阴郁的光,唇边勾起一丝病态的笑。 “姨娘,你是我的了。” 他缓缓低下头,虔诚地亲吻着她的湿濡的发丝。 —— 折腾完一番后,柳絮累的彻底没了力气,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被云淮川抱着重新扔进了床榻中。 侧眸看着他拿起桌上的一串墨珠戴在手腕上,这串珠子好像他一直贴身戴着,却在云雨时,被他取了下来特意放在了桌上。 正胡乱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而后门被砰砰敲响。 她心猛地一跳,急忙裹紧了锦被,生怕被人撞见了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 云淮川看着她慌乱的怂包样,不由轻笑一声。 “何必吓成这样。” 抬手一将门打开,门外猛地滚进来一团影子。 他神色一凛,眼疾手快抓住那团影子,提了起来,竟是个小丫头。 “姨娘!” 脆生生的一声“姨娘”喊得云淮川一愣,手上不由脱了力,小丫头趁机挣脱了桎梏,冲到了床边一把抱住了柳絮嚎啕大哭起来。 柳絮一怔,将怀里的人儿扯出来,望着那涕泪横流的小脸,登时大惊失色。 “玉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原...原本不放心姨娘,就...就悄...悄悄跟姨娘过来,结果撞...撞见了这个恶人!” 玉儿抹着脸上的泪花花,抬手指着门外黑脸立着的李昭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以为...我...是细作...要让人杀我!” 听见玉儿口中的“恶人”竟然是四皇子,柳絮急忙捂了玉儿的小嘴,“闭嘴!什么恶人,还不快给四皇子殿下行礼!” “啊.....四皇子....” 玉儿满脸错愕,等反应过来时,早已冷汗津津,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就要朝门外的李昭明磕头认错。 “不必了,下次还烦请柳姨娘看好自己的婢子。” 李昭明淡漠地错开了目光,直直瞥向正立在一旁看热闹的云淮川。 “你,同我出来。” “遵命,殿下。” 云淮川笑着朝他抱了一拳,而后回眸看向还未回神的玉儿,语气温润。 “既然来了,就好好伺候你家主子,等会我命人把你们送回府。” 见她愣愣点了头,目光又落到她身后人儿的身上良久,直至看的那人面色通红,窘迫地垂下了头。 这才低笑了一声,阖上了门。 第25章 避子药 等他从屋子里出来,李昭明顿时冷下了眉眼。 “你这样一再与她纠缠,迟早要闹出祸事来。” “哦,祸事?” 云淮川勾起唇角,露出几分笑来,“殿下以为,能出什么事?” “要是被你那位继母知晓了这事,被她捏住了把柄,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坐上你爹的位置?” 李昭明斜睨了他一眼,“身为儿子竟然觊觎老子的女人,这事若再传进当今圣上的耳朵....” “殿下不会以为我对她情根深种了吧?” 云淮川笑了笑,眼眸却多了丝丝寒意,“留她在身边,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也知晓我那位快要入土的爹平日里一直都是她在看顾着。” “你最好是如此。” 李昭明皱了眉,瞟向他手腕的腕珠,“不然到时候晚晚知晓了,定要从南疆回来亲自问候你。” “这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云淮川敛了笑,露出一丝不悦。 李昭明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顺势岔开了话道:“对了,今日本还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没想到却被方才闹出的乱子给打了岔。” “朝廷对你的封赏快下来了,我托了兵部的人暂且将这消息压了下来。” “真是多谢殿下了。” 云淮川闻言勾起一丝尖锐的冷笑,“若是能赶得上杀我继母与二弟一个措手不及,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但愿如此。” 李昭明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淡然:“现在外头的人可是个个都等着看,云国公府的下一位国公爷究竟会是谁。” “那就且让他们好好看着吧,云国公府是时候也该变天了。” 云淮川缓步走至凭栏处,轻笑了几声,隽秀的面容隐隐透出几分杀意。 屋内, 玉儿为柳絮打来了一桶热水,浸湿了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身子。 望着姨娘满身触目痕迹,从没经历过人事的她,泪花又忍不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语气里全是愤恨。 “这个大少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竟然把姨娘弄成这样,枉我从前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玉儿乖,我没事的。” 柳絮无奈笑了笑,抬起手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正色嘱咐她道:“还有,今日之事切莫要....” “好好好!” 玉儿打断了她的话,嘟囔道:“玉儿知道了,你都说了几遍啦,今日你与大少爷之事我怎么可能会说出去的,不就跟之前那个金镶玉的镯子....” 话刚落,她愣了一下,捏着帕子疑惑道:“啊,姨娘,那个金镶玉的镯子该不会也是大少爷....” “我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所以这才一直瞒着你。” 柳絮缓缓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苦笑道:“我与他的事本就是一桩不光彩的事,若是被府中的人发现,想着到时候总归我一人遭殃也就罢了,总不至于连累于你....”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玉儿有些恼了:“姨娘,你对玉儿这么好,玉儿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一个人,自从姨娘将我要了去,我心里就一直把姨娘你当成了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姐姐!这些话,以后不能再说了,玉儿我可不爱听!” 柳絮听闻她这番话,忍不住落下热泪,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一人这般真心待自己。 她爱怜地摸了摸玉儿的脑袋,破涕为笑道:“傻玉儿,我...我其实也早就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了,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姨娘’了,咱们就以姐妹相称便是。” 玉儿闻言欣喜道:“好呀!好呀!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二人又热切地说了一会姐妹间的体己话,玉儿替她擦拭完了身子后,又从柜上拿下来一瓶药膏,是方才云淮川临走前留下的,柳絮脸顿时通红,想起来那人说过,这药是可以舒缓那里不适的。 而后急忙从玉儿手里将那药瓶夺过去,望着手里的药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要紧的事来,赶紧从里衫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玉儿。 “好玉儿,这药我来擦,你去帮我将这包里的粉末融进水里。”她低声道。 玉儿接过她递来的小纸包,微微怔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来这是姜嬷嬷给他们的避子药。 见她随时将这药揣在身上,想必不是第一次服用了。 她小脸一白,忍不住出声劝道:“姐姐,姜嬷嬷给的这避子药的药性太强了,要是服用过多,怕是对你的身子不好,不如等咱们从这里出去后,在去找郎中给...” “别说了,玉儿,快去帮我泡吧。” 柳絮垂下了眼睫,手腕微微发着抖:“我与他本就是一个错了,更绝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可姐姐你还年轻....将来说不定....诶.....” 玉儿本还想再劝几句,可是看着她一脸执拗,只得答应了下来,替她冲药粉去了。 等她关上了门,柳絮再也支撑不住脱力摔在了床上,清泪顿时浸湿了一脸。 就算玉儿不说,她又何尝不知这药的药性烈.... 可那又如何,自从做了贱妾,她就明白,从今往后她柳絮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喝过了药后,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出了屋子,云淮川与李昭明这会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柳絮原本以为领着他们出去的会是那日领她上软轿的小姑娘,没成想来的人竟是云淮川身边的侍卫青山。 见来人是他,柳絮慌忙福了福身,神情有些错愕。 “青山大人....你....” “姨娘请随我来吧。” 青山见她有些意外,这才转头解释道:“主子与四皇子殿下有一些要事相商,所以不能亲自来送姨娘,便命了属下。” “啊...!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柳絮听他这么说,耳根子一红,不由慌了神色,忙朝他解释着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青山将他们领上了软轿中,随后又将一团包袱塞到了柳絮的怀里。 她顺势解开了怀里的包袱,瞧见里面竟然一身男装,神情不由一怔。 还没等她出声询问,青山的话再次从车外传来—— “姨娘,后日忠顺王会在府内设宴邀请主子,若想救你表兄,到时还请你着了这一身一同前往。” 第26章 相看亲事 二人刚回了府,胡嬷嬷那边便派了人过来寻她。 柳絮也顾不得歇,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了玉儿,让她先拿回去放好,自己则去了老爷的听风院。 刚进了屋内,就瞧见范氏已经在外厢坐着,手边还放着一本簿册。 屋内一阵窒息的寂静。 柳絮紧了神色,走到她跟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给大夫人请安。” “起来吧。” 范氏也不看她,抬手拿过桌上的籍册,随手翻了几页,冷不丁笑道:“柳絮,瞧着这几日你挺忙的么,竟然请了两日假没来伺候老爷。” 她虽面色未变,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 “回夫人,奴婢家中的小妹这两日病重,身体时好时坏,奴婢实在担心的紧,这才向胡嬷嬷告了假,回去看了看。” 范氏闻言遂又翻了几页,冷声道:“我再问你,我听闻书雨说,前日你被她的丫鬟不小心推入了水中,可有此事?” “回夫人...确实有此事...” 柳絮心一颤,后背渗出冷汗来。 “既然你落了水,那当时书雨为何说她与她的丫鬟去了那个水潭,并未瞧见你的身影?” 范氏眉心一冷,将手里的簿子扔到了一旁发出了一记脆响,并不打算放过她。 “我记得柳絮你分明是不会水的啊?” 柳絮压住心中的仓惶,强忍镇定道:“回...回大夫人...奴婢的确不会水...不过幸亏当时有人从旁路过,救了奴婢。” 范氏狐疑道:“是么,我记得你离开不久,淮川似乎也跟着离了席,难不成救你的那个人是他?” 她闻言身子一僵,手心顿时传来冰凉之意,眼神惶恐道:“大夫人误会了,那人并不是大少爷!” 范氏眼一眯,厉声道:“既然不是他,那你说说那晚救你的那人是谁?” 柳絮微张了嘴,却竟一时不知该说谁合适。 范氏见她说不出来,语气渐渐阴沉了下来。 “怎么,柳姨娘这是说不出来还是不敢说呢?” 柳絮双目微震,刚要开口,却被胡嬷嬷出声打断。 “回夫人,柳姨娘的确是不敢说,毕竟这事总归是不怎么光彩的,得避嫌才是。” 她听闻胡嬷嬷的话,不由生愣,坐在上方的范氏也跟着顿住了。 “不光彩,这是什么意思?” 胡嬷嬷走到柳絮的身边,解释道:“回夫人,那日姨娘落水,是外院的小厮安福救了她,因他不好入内院,这才将姨娘送到了老身这边。” “安福?” 范氏冷下神色,侧眸命了身旁的丫鬟,“将他人找来,问问。” 胡嬷嬷笑道:“夫人只管去问便是,老太太大寿那日,府中的婆子丫鬟们都去寿安院那边吃酒去了,腾不开人手,府医也在那边,老身便叫了安福去请府医,谁知他遇见了姨娘落水,将人救起来后便送到了老爷院中。” 话落,她又走进了内厢拿出一包衣裳,“那日姨娘打湿的衣裳还在老身这存着呢。” 过了一会,丫鬟领着安福走了进来,范氏一问果然如胡嬷嬷所言,那晚是安福救了柳絮。 原本已经起了疑心的范氏这才放过了她。 这才命她起了身入了座,随即让枫叶给她倒了一杯茶。 “今日除了来问你这两件事以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于你。” 柳絮惊魂未定,却不敢怠慢,忙道:“还请夫人示下。” “再过几日便是冬至了,我打算那日在府中办个冬日宴去去寒气,这宴席的操办我原是要交给苏姨娘去办,不过听闻她这几日的旧伤还未好利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斜眼睨着柳絮,哼笑道:“忽然想起你那日在老太太寿宴上可谓是出尽风头,也算是个心细的,既如此,就交给你去办吧。” 柳絮闻言低下了头,语气惶恐:“回夫人,奴婢从未办过冬日宴...只怕是...” “这么一说,柳姨娘是不想接这门差事了?”范氏看向她的目光渐冷。 见实在避不过,横竖都是一刀,柳絮捏了捏拳,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夫人...奴婢愿意一试。” 见她应下了差事,范氏这才恢复了笑意,“不错,若是那日办的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等她一走,柳絮这才敢松了神色,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椅中,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才去地狱中历了一番劫来。 见胡嬷嬷笑着走朝她过来,忙撑着起身,“今日真是多谢嬷嬷和安福兄弟帮忙了,若是没有你们,我只怕是....” “哎哟,姨娘,咱们之间就别说这些了。” 胡嬷嬷拉着她的手进了里间,笑道:“你往日不也帮了老身,若不是你帮顾着,老身也不能时常出府去看孙子,这个忙肯定要帮的。恰好安福从前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老身与他有几分交情,这才能请了他帮忙。” 柳絮从袖笼中摸出些碎银子塞进了胡嬷嬷的手心里,“这钱您和安福兄弟一定收着,给你孙子买点小玩意儿,再让安福兄弟去买些酒来吃,往后柳絮还有麻烦你们的时候。” “言重了,那老身就替孙儿和安福,谢过姨娘了。” 胡嬷嬷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随后又同她说道:“对了,方才听夫人说起冬日宴,姨娘这几日可得上点心筹备,这夫人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絮连忙正了神色,胡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了,她既然这么说,那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她赶紧将胡嬷嬷扶进了座,“还请嬷嬷提点一二。” 胡嬷嬷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她房中的崔嬷嬷是老身的同乡,那日她来我房中吃酒,说是夫人准备借着冬日宴的幌子,为大少爷相看一门亲事呢!” “原...原是要给...大少爷相看亲事...” 柳絮扶着桌角的指节有些发白。 “不错,到时候连范大姑娘也会来,不过这几日听说她倒是病着。” 胡嬷嬷没发现她的失态,不屑道:“大少爷总归不是她亲生的,往后老爷要是一口气吊不住没了,往后指不定会怎样呢,所以大少爷的妻子若是她这边的人,她才能安心继续做她这个云国公府大夫人呀。” 云淮川的妻子.... 柳絮失神一般地怔愣在原地,心里莫名多出几分苦涩来。 若他真在那日定下了亲,往后在这府中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么.... 第27章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亲你? 转眼,便到了要与云淮川出府的日子。 踌躇了一番后,柳絮还是认命换上了青山交给她的小厮服装。 玉儿替她理了理,不由一愣:“咦,没想到这身男装穿在姐姐身上竟格外合适呢。” 柳絮微微别开了眼,没吭声,耳根子却殷红一片。 替她理好了衣裳后,玉儿又取了些炭灰来,替她抹在了脸上,遮盖住了她原本白皙的肤色。 弄好后,将她推到铜镜跟前照了照,见她身着长袍,一头乌丝严丝合缝地束起来,肤色虽黑,却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灵动之气。 玉儿笑着打趣道:“这么看着,姐姐倒是真有几分少年郎的感觉了。” “行啦行啦,别贫了,你快去老爷那边吧,免得迟了,被大夫人责备。” 看中镜中的自己,柳絮不自在地推了她一把,随后从桌上取了一块铜牌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从今日起,她出府倒是不用再去胡嬷嬷那边告假了,因前日范氏命她操持冬日宴,为方便她采买东西,便命了枫叶给她取了出府的令牌。 同玉儿分别后,她便径直去了偏门,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瞧见青山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显出身形来。 她下意识朝他福了福身,随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小厮打扮,随即直起了背。 “真...真是劳烦青山大人了...” “客气了。” 青山侧开了身子,“还请姨娘赶紧上来吧。” 望着他身旁停着的一辆华盖马车,柳絮红唇微张,有些愣住。 见她愣住,青山忐忑地瞄了一眼紧闭的车帘背后,轻咳了咳,“姨娘赶紧上去吧,主子正等着你呢。” “我如今一副小厮打扮,跟着主子坐在里边怕是不合规矩...不如....还是坐在大人您旁....” 听见他正在等她,柳絮不由咽了咽嗓子,笨拙地爬了上去,刚要坐在青山身侧,忽然帘后伸出一只大掌猛地将她拖了进去。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重重跌进了一处柔软里,周身顿时被暖意和浓郁檀香包裹,令她身子下意识一颤—— “不...不要!” “不要?姨娘不要什么?” 清冽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令她登时僵住,一双银靴出现在眼前,顺着那双银靴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眼。 见他正襟危坐着,柳絮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窘迫。 “少...少爷....” 生着薄茧的手微微抬起她的下颚,瞧着她涂成黑炭的小脸,云淮川不由浅笑出了声,捎带着眉眼间也多了一丝戏谑。 “啧,让你扮小厮,没让你扮包拯,府中的小厮们哪有脸这般黑的?” 被他如此调侃,柳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颊肉,“奴....奴婢只...只是怕被人认出女儿身来....” “行了,起来吧。” 云淮川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处,“坐下来。” 瞧着他身侧狭小逼仄的空处,柳絮攥着手指,生出了犹豫的心思。 “要不...要不奴婢还是出去坐吧...” “姨娘真将自己当成小厮不成?” 云淮川望着她笑意未减,曲起指背却重重扣在身侧的空处,一下下敲得她心颤。 她若是再不识趣,那便是找死了。 “多...多谢少爷...” 她认命地坐在了他的身侧,微屈着身子紧紧贴着另一旁的车壁,无形中与他保持着距离。 还没等她适应,一盏清茶递到跟前,冒着腾腾热气。 见她僵着一张小脸,迟迟不敢伸手接,云淮川挑了挑眉。 “放心,这茶里没有动手脚,姨娘可以放心喝。” “少爷...误会奴婢了....” 柳絮讪笑了几声,只得从他手中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小口,一股浓郁茶香萦绕在唇齿间,周身顿时生出一层舒服的暖意。 比她以前喝的粗茶口感好上不止百倍,想必这茶定是价值不菲。 她小心翼翼将茶盏轻轻搁在桌角边,余光不经意瞥过身侧之人,身形一顿,这才发现那人这会正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 她贪心地又忍不住多瞄了一眼,只见那书上密密麻麻全是手写的朱红批注。 柳絮并不识字,除了知晓自己的名字的笔画外,别的字一概都不认识,所以上边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并不知晓,只知道那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他平日里就是没少下功夫的。 她原以为云淮川只是一个会打仗的武疯子,没想到在文墨方面同样精通。 思至此,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生出几分钦佩,许是自己没读过书的关系,从小她就对学问好,头脑灵光的人莫名敬佩。 正值她出神之际,忽然瞧见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她神情猛怔,那茶盏不是自己方才喝过的吗,他怎么....! 还没等她出声提醒,车身突然一震,她一个重心不稳,朝身前狠狠摔了过去—— 原以为自己必定会被甩飞出去,谁知腰间却猛地一沉,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掠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云淮川勾住她纤细的腰,眼底裹着促狭笑意。 “这才多久,姨娘已经忍不住要对云某投怀送抱了?” 柳絮杏眸微微一缩,“不...不是....的” 望着晶莹唇瓣一张一合,云淮川笑着伸手重重捻了上去,一遍遍地描着饱满的唇形。 见他眸子逐渐幽深,柳絮慌了神,嫩滑的红舌被指尖挡着,只能发出细碎声音。 “少...少爷...这里不行....” “不行?” 云淮川笑意加深,却缓缓抽回了手,反问了一句,“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亲你?” 见他这般问自己,她顿时涨红了脸,匆忙别过了眼。 “奴....奴婢...绝没有....!” 话刚落,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戏谑低笑,“那可真不巧了——”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唔!” 滚烫的热气猛覆了上来,烫的她眼尾一红,溃不成军。 第28章 暗流涌动 “少爷...外边...有人...” 喘息间隙,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却被那人轻而易举抓住了手腕,又欺了上去。 “那又如何,姨娘就这么怕被人瞧见?” 见她抖得不成样子,他存心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直到帘外传来青山的喝停声,这才放过了她。 此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别院门前。 柳絮红着脸理了理散开的衣襟,这才敢撩起车帘下了车。 “跟紧我。” 伴随一记低声嘱咐,柳絮赶紧缩着身子藏在云淮川身后,跟他们一道进了别院。 一进门,柳絮不由瞪大了眼,这座别院门前虽瞧着小了些,没想到内里竟然还别有乾坤。 只见院内宽阔华丽,游廊无数,不远处亭台楼阁更是错落有致,比云国公府大上不止多少。 见她发愣,青山这才在一旁给她小声解释,这座别院原是圣上亲赐给忠顺王李镜避寒的地方,不仅奇观异景无数,更有大小温泉数座。 可见圣上对这位弟弟十分宠爱。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更是忐忑地咬紧了唇肉,不禁为孟彦捏了一把汗。 此时,一位小厮打扮的男人躬着身子走了过来,待云淮川报上来意后,恭敬地带着他们一路往其中一条游廊深处走去。 直至走到头后,众人视野顿时开阔起来,一座巨大的圆形湖引入眼帘,四周水榭环绕,还未等他们走近,一阵爽朗的声音从其中一处水榭传了出来。 “哎呀呀!淮川老弟!可就差你了!” 柳絮下意识捏住了云淮川的衣袖,而后只见一身暗紫锦袍,阔脸盘的老头捻着胡须笑呵呵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此人便是忠顺王,李镜。 李昭明这会已经坐在了席间,眼风扫过云淮川身后时,不由手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待云淮川入了座,李镜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后,扫过青山定在了他身旁的人身上,语气意味深长。 “啧,许久不见,没想到淮川老弟身边又多新人了啊。” “三王爷说笑了。” 云淮川抬手笑了笑,“云某府中杂事颇多,手下只一人,实在不太好周转。” 李镜为他斟上酒,乐呵呵道:“理解,理解!别说你了,就是老夫有时候都觉手下人太少,有周转不开的时候,只是瞧着面生的很,不由多问了一句,还望老弟别介意。” “三王爷言重了。” 云淮川说着顺势接过他手里的酒壶,转而又为他的酒盏里倒酒,“这酒要倒也该是晚辈来倒,怎可敢麻烦三王爷。” 而后抬起手边的酒盏笑道:“晚辈先自罚一杯。” 见他一饮而尽,李镜顿时鼓掌笑起来。 “好好好!哎呀,淮川老弟真是好酒量啊!” 青山刚要上前为他重新斟酒,却被一只小手挡住。 “青山大人,还是我来吧。” 柳絮抿了唇,从他手里接过了酒壶,上前为云淮川斟着酒。 正与李镜和李昭明说着话的云淮川瞥见一抹纤细身影上前,手里的酒盏微微一滞。 “少爷,先吃点东西吧。” 一阵细语传过,很快随风而散。 这算不算是在担心他? 他凝视着手里的酒盏,不由勾起了唇角。 等酒过三巡后,李镜这才笑着问起他们来意:“好了,好了,如今酒也喝够了,还不知二位今日特地来拜访老夫究竟是为何意呢,应当不止是来瞧我这把老骨头的吧?” 见他终于扯回了正题,李昭明跟着放下酒盏,淡笑道:“三叔,今日我与淮川来,除了来看望您以外,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请三叔帮忙。” 李镜闻言正色道:“哦?究竟是所为何事?” 见气氛严肃起来,柳絮不由捏紧了衣袖。 云淮川看向李镜,笑道:“是为了小世子的事而来。” “为了我儿的事...” 李镜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哦,你们该不是为了那个叫‘孟彦’的穷书生而来吧?” 见二人不约而同点了头,李镜冷笑一声,“哼,若是为那小子求情,还请二位请回吧,那小子无凭无据就敢污蔑我儿舞弊就算了,居然还打了他!我是绝对放过他的!” “三王爷说的是,此人确实可恨。” 云淮川面色未改,淡声道,“不过此人的爹原是云某的旧部,后来死在了南疆,家中还有一位瘫在床上的妻子需要人照顾,还请三王爷网开一面,免了他的死罪。” 李昭明顺势道:“三叔放了他,就当做一件好事罢了。” 谁知李镜软硬不吃,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昭明,不是三叔不帮这个忙,只是你也知晓,老夫就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就算老夫同意,你三婶未必....” “三叔您若是将王妃搬出来,那可就没意思了。” 李昭明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阴寒,看来这老家伙根本没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他忠顺王若是惧内,也不会在京城中闹出许多艳事了。 “三王爷既然这么说,那说明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云淮川神色平静道,“那,不知三王爷要我们如何,才能放过此人呢?” “这个么...虽然难办,但也不是不能办。” 李镜抿酒一笑,“久闻淮川老弟武艺高强,还在南疆时,曾在新水一带以一敌百,不知今日能否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呢?” 云淮川闻言讥讽地勾起唇角,想借着这个幌子趁机试探他的,恐怕不是李镜而是另有其人。 “哦,不知三王爷想怎么见识?” 李镜双眸一动,笑道:“不如就射箭吧。” 李昭明冷笑一声,“三叔,射箭可是淮川的强项。” “自然不是单纯的射箭。” 李镜唇角微扬,拍了拍手,前方帷幔瞬间被人掀了起来,只见湖中央停着一叶舟,上方立着一根木竿。 而他身侧走出来一个背着箭筒的男人。 李镜看向云淮川笑道:“老弟,由我的人发箭,再由你射箭拦截,截下算作你赢,如何?” “自然是没问题。” 云淮川似笑非笑道,“那就开始吧。” “等等,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人去那舟上做靶子。” 李镜目光滑过众人,随即停在了一人身上,嘴角闪过一丝阴笑,“那就他去吧。” “什么...我...” 见众人目光纷纷投过来,柳絮顿时僵住了神色。 第29章 暗中使诈 李昭明眉峰轻蹙,“三叔,这恐怕有些过了吧。” “这有什么,区区一个下人而已。” 李镜把玩着手里的酒盏,语气狂妄:“若是玩死了,大不了本王赔一个给淮川老弟便是,老弟既然箭法精准,不会连本王这点小要求都不敢答应吧?” 青山见状上前了一步,低声道:“既然同为奴仆,那不如让属下来吧。” 云淮川敛了笑,眼底愠色渐浓。 忠顺王心机深沉,青山是他的心腹,他不可能让他去轻易冒这个险.... 至于那个女人.... 忽然他衣角一沉,侧眸看去,一只小手缩了回去,而后纤细的身子再次上前,规规矩矩的对他磕了一个响头。 云淮川脸色沉了下去。 她抬起渐红的眼眸,哑着嗓子笑了笑,“奴才信少爷。” 云淮川微微一愣,想起了那日她为自己更衣时,也说过这一句话。 明明浑身怕的发抖,可仍然仰着小脸对他说,她信他.... 真的是因为信他,所以将自己的命如此轻易放在他的手里,还是.... 望着渐远去的身影,突如其来的恐慌顿时朝他涌了过来,令他下意识伸手抓去,却意料之中扑了个空。 “主子....” 他回神握紧了拳,语气冷冽,“青山,让他们去取弓箭来。” “是!” —— 不一会,青山将弓箭取了来,李镜身边背着箭筒的男人已经站到了云淮川的对面,从背后拔出了一根箭,浓烈刺鼻的气味令在场众人脸色猛的一变。 “你这箭上竟然还淬了油?!”李昭明脸上带了些怒意。 话落,箭尖猛然蹿起一股熊熊火焰,散发出灼人的滚烫。 云淮川从身侧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来,语气不冷不淡。 “忠顺王这是打算要将我的人给逼死才罢休?” 李镜抚掌大笑,“哎呀,不给淮川老弟你加点难度,这怎么能体现出你的真正实力呢!这个下人可是我府中最厉害的猎手,每次带他去狩猎,那都是百发百中,如今本王倒想看看,他与淮川老弟,究竟谁更胜一筹。” 话落,对面的男人眼底滑过一丝阴险,不等他们反应,顿时抬起弓朝着湖中央开弓射出了一箭。 此时,被绑在木竿上的柳絮看着迎面飞来的竟然是一根火箭,瞳孔一缩,猛地闭上了眼,滚热的火星烫的她眼睫微颤。 她今日不会真的要死在这了吧.... 意料之中的疼意却始终没有袭来,她小心地睁开眼,只见那根箭已经被另一根箭打掉,落进了水里。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忽然对岸传来阵阵刺耳的箭鸣,这次是两根冒火的箭直直朝她刺了过来。 同样再次被紧跟而来的两根箭劈掉,掉在了水里。 下一刻!三根火箭破空而至,湖面被翻滚起股股热浪,柳絮惊惧地睁大了眼,心更是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尖叫出了声——! 脸颊传来刺骨的疼意,一根火箭浅浅贴着她的颊肉擦过,猛地再次沉入水中,另两根更是被后来的那根箭狠狠贯穿,齐刷刷落入了湖里。 她大口的喘着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她整个后背,被粗绳捆着的手早就抖的不成样子。 与此同时,湖对岸传来一阵凄厉惨叫。 忠顺王李镜僵坐在位置上,冷汗津津地望着眼前依然保持着开弓姿势的男人,勒在弓弦上的手早已渗出猩红的血来。 而另一头,他的弓箭手眉心正插着一根箭,鲜血喷洒一地,当场没了气息。 “三王爷的这位下人真是好手段,居然私藏了一根箭。” 云淮川取下了弓缓缓放在李镜的桌前,嘴角勾起一丝森然笑意。 “手脚如此不干净,留在王府里也是一个祸害,云某自作主张杀了他,三王爷不会介意吧?” 李镜登时气的咬牙,“你竟敢....!” “三叔啊,区区一个下人而已,玩死就玩死了,大不了侄儿再替淮川赔你一个便是。” 坐在一边的李昭明看向他,眸底多了几分讽意。 “你...你...你们!” 听他拿自己方才对他们说的话来回敬自己,李镜表情登时扭曲起来,险些克制不住怒气。 “和气为贵,三王爷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 看着他一脸气急败坏,云淮川漫不经心笑了笑。 “今日王爷也见识到云某的本事了,至于前边拜托您的事,还望三王爷说话算数。” —— 湖中心已经飘起了小雨,湖面渐起了一层朦胧水雾。 柳絮一个人被绑在木竿上,此时浑身已经被雨浸湿,湿冷噬骨的寒意令她的嘴唇不由打着颤。 她早该想到的,特意让她换上男装来这,是他料到了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还好云淮川的箭够准,让她捡回了一条小命,意味着表兄也有救了.... 真是...太好了.... 她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鼻尖却酸的厉害呢....... 此时,船身微微晃动着,她下意识抬起了头朝前看去,很快再次垂了下去。 来的人并不是他。 她以为.... 一滴泪混着雨水失望地从她脸上滑落,无人在意。 青山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很快解开了束缚在她身上的绳子。 “姨娘你没事吧?” 青山见她神情恹恹的摇了摇头,以为她忧心着孟彦的事,宽慰了一句。 “姨娘放心,此事已经彻底办妥了,你的表兄没事了。” 柳絮敛了眼底的情绪,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表兄之事还要麻烦大人替我谢谢少爷了....” “啊...替你...姨娘还是回府亲自同少爷说吧。” 青山挠了挠头,领着她上了马车。 见她撩起车帘的手微微一顿,他又赶紧补了一句。 “哦,少爷现下正同殿下说事,所以咱们先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絮已经放下了车帘,坐到了他的旁边。 青山一惊,“姨...姨娘...这不合规矩...你要不还是坐进去吧。” 她冲他一笑,语气里满是苦涩,“大人,我坐进去才是不合规矩,就让我坐这吧。” 见她很快垂下了眼,青山无奈,只得作罢。 马车很快驶离了别院。 第30章 让我抱会 等马车驶过衙门时,柳絮让他在这放下她,自己先走,她打算去见见孟彦。 青山想起自家主子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不由为难道:“姨娘,你最好还是少见他为妙” 柳絮语气带了一丝恳求,“大人,就让我见见他吧,同他交代完几句话,我便走。” 青山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将马车停在衙门口,嘱咐了她一句。 “行吧,姨娘交代几句就赶紧出来,主子命我一定要将你送回府。” “多谢大人了。” 柳絮轻声朝他道了一声谢后,爬下马车,熟门熟路地进了衙门交给了狱卒几颗碎银子,被领着再次去了牢狱。 才几日不见,原本神采英拔的表兄孟彦在狱中变得十分憔悴,下巴的青茬生了一大片,狼狈不已。 抬眼瞥见柳絮跟在狱卒身后来了,原本灰暗的眸子登时一亮,激动地起了身差点被绊倒,喉间一阵哽咽。 “表...表妹!” 看着他一脸憔悴的样子,柳絮原本攒着对他的气顿时消了下去,转而眼底露出几分不忍,伸手隔着木栏将他搀起来。 “表兄,你这几日在牢中受苦了。” “我....我没事...” 孟彦吸了吸鼻子,随后忙急问她,“表妹,不知我的事....” “放心,已经办妥了,明日表兄应该就能从狱中出来了。”她垂下眼道。 听闻他终于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孟彦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可是一想到此事是柳絮去求了云淮川,他顿时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从头冰到脚。 “表妹!” 他猛地握住柳絮的手,目眦尽裂,“你是不是真去求了他,那个畜生又碰了你?!对不对??!” 听他如此大声的质问,她登时白了脸色,咬紧着唇肉,颤抖了语气。 “表兄,你就别再问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眼底涌着不甘和愤怒,“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等...等我出去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表兄,你别再闹了,难道你还想再被抓来衙门一次吗!” 柳絮湿润了眼眶看向他,语含薄怒,“你去清风书院是读书为了出人头地的,不惹是生非的!” 见她真生气了,孟彦回了神,赶紧软了嗓子道:“表妹...是我方才太激动了...对不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 见她冷了神色不理他,他慌了,赶紧用她的手狠狠扇他的脸。 “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事了....以后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要是不信,你...你就打我几巴掌解气,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表兄,你好自为之,路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 柳絮无奈叹了口气,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了出来,语气复杂道:“我先回府了,你出了衙门赶紧回去看看伯母吧,想必她等你等的一定着急了。” 语罢,她便直接转身出了牢狱,没瞧见身后之人眼底一晃而过的憎恨。 出了衙门后,她再次坐上了马车,与青山回了国公府。 等她回到屋子时,玉儿正趴在桌上逗弄着福福玩。 “姐姐,你回来啦!” 见她回来,玉儿赶紧将福福抱进了篮子里,从一旁拿出了自己给她提早留好的饭菜。 “我的玉儿真好,还给我留了饭菜。” 柳絮洗了一把脸,将脸上仅存的一点炭灰擦净,看着桌上还热腾的饭菜,柔笑道:“这么丰盛,正好没吃东西,饿死我了。” 说着拾起筷子捻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解了馋意。 “今日大夫人过来瞧老爷,正好碰上午膳,就索性留在院中用膳。” 玉儿乖巧地坐在她身边,撑着脸道,“谁知等我刚布完菜,就听胡嬷嬷说老爷吐血了,忙来忙去的,这下饭也用不成了,我和胡嬷嬷都觉得倒了可惜,于是便带了一些回来。” “你说老爷吐血了?!” 柳絮神色微震地看向她,手里的筷子也跟着不由放了下来。 玉儿点点头,叹了口气,“还是一直昏睡着,而且方才我给他喂的药,也跟着全吐了出来。” 她说着见四下无人,又压低了声音对柳絮说道:“对了,姐姐,胡嬷嬷今日又拉着嘱咐我,让我转告姐姐你,老爷这样子怕是真没几日活头了,她叫咱们赶紧早做打算,是要留府还是出府另寻生路,心里得有个底。” 胡嬷嬷一向做事沉稳,她三番两次拉着玉儿这般说,想来老爷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 思至此,她目光落到玉儿身上,神色复杂,“玉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玉儿努嘴道:“那自然是姐姐去哪,我就去哪,你可别想丢下我!” “怎么会有你这么粘人的小丫头呢。” 柳絮一扫方才的郁色,被逗得失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 “自然是姐姐惯的呀!” 玉儿眼眸一弯,抱住她的手臂,撒着娇,“那姐姐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柳絮戳了戳碗中的菜,语气淡然,“我自然是要留在这府中的。” 柳欢的病还有家中的开销都需要银子,她不能这时候离开。 “那我也要陪着姐姐一起留下来!” 不过很快玉儿又蔫了下来,嘟囔道,“只是希望到时候小国公爷是大少爷才好。” 柳絮轻瞪了她一眼,伸手将碗里的一块肉塞进了她的小嘴里。 “越说越来劲了,吃块肉堵住嘴。” “姐姐不知晓,现在府里的人都在私下悄悄猜小国公爷究竟会是哪一位呢。” 玉儿嚼着肉,口齿不清道:“胡嬷嬷同我说,论长幼顺序,承国公之位自然该是大少爷,可是...他生母早逝,虽替父从军,从战场上厮杀回来,圣上却至今都未给他一官半职,连给个闲散将军都没给....前途未仆,光靠年纪与二少爷争...怕是有点悬。” “二少爷....他虽还未入仕途,但有大夫人的娘家撑腰,她娘家虽说是落寞世家,可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舅舅又是禁卫军校尉,想来小国公爷的位置迟早是要落在他头上的...” 她抿了唇,就着筷子敲了敲玉儿的脑袋。 “别瞎想,老爷还没去呢,哪能那么容易就定下来了。” 见她语气严肃,玉儿捂着额头不敢再提了,转而笑嘻嘻出去帮她舀饭去了。 等人一走,莫大的疲倦感顿时袭来,令她不知不觉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时,屋内漆黑一片,她这才发觉自己这会已经睡在了榻上。 刚要翻身起来,腰间却一紧,重新将她拽了回去。 她吓得叫出声,一只温热大掌却猛地堵住了她的嘴。 “别动。” 耳畔传来熟悉的低语,令她不由怔住。 “让我抱会儿。” 腰间的力道越发收紧,柳絮卸了力气,任由身后那人埋进她的后颈里。 第31章 你可认得这三个字? 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脖颈间,令她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他拥着自己迟迟未有动静,她小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却感受到那里传来细微颤抖。 她秀眉一蹙,轻喊出了声,“少爷....” 良久,颈后才传来一阵闷声,“以后你不准自作主张。” “什么....” 柳絮神色凝滞,以为他说的是今日自己去衙门见孟彦的事,正要同他细细解释,指尖忽然触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她抬起手借着帐外的光亮照了照,竟然是一抹猩红。 “少爷...你的手受伤了!”她脸孔苍白,下意识反捏住他的手。 他轻嗤道:“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伤终归也是伤,要是不及时止血,化脓了可怎么办...” 见她似乎是在教训自己,云淮川神情不由一愣,怀里人趁机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从床上溜了下去。 柳絮披了外裳起身点燃了油灯,霎时,整间屋子亮堂了起来。 云淮川一腿曲着也跟着坐起来,看她为自己找外伤药,唇角勾起几分兴味。 趁她找药的功夫,他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间屋子并不是玉兰院的主屋,而是一处偏房。 “你为何不住主屋?” 他冷不丁冒出的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才小声应道:“回少爷,奴婢是妾住不得主屋,所以主屋一直就让人锁着的。” “哼,你倒是挺守规矩。” 他噙了笑看她低头端着药恭敬走过来,又问道:“那你可知这院子从前住过何人?” 柳絮神色懵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夫人说这院子打从前就一直空着。” 听她提起范氏,云淮川眉目间隐隐沉了下来,没再应她的话。 柳絮轻轻撩起他的袖管,看着掌中那道狭长的伤,眼眸不禁微动。 这伤应当是他今日射箭的时候,用力勒出来的。 光是瞧着她都觉得疼,他居然能忍了这么久没吭声.... 云淮川垂眸看着她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他掌心,许是怕他痛一般,又鼓起脸颊轻柔地给他吹起来。 微微凉风掺揉着一丝淡香挠的他掌心传来痒意。 眼神一暗,鬼使神差反握住她腻白的手腕,却将人生生吓退了几步。 “啧,胆子怎么还跟兔子一样小。” 他嗤笑了一声,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她松落的药瓶,视线顺势缓缓从她身上移开。 “对了,上回送你的兔子呢?” “回少爷...奴婢有好好养着。” 柳絮敛了眼底的慌乱,捏着他递来的药瓶起了身,从花布篮子里抱出了福福。 见那兔子如此安逸地窝在她的怀里,云淮川难得不悦地皱起了眉,抬手一把将那兔子薅了过来。 见他如此粗鲁地薅着福福,柳絮的心顿时跟着提起来,而后又大着胆子从他手上将福福抢了过来疼惜地搂在怀里。 “不...不能那样抱它,它还那么小呢....” “你不懂,母兔子都是这般叼自己的幼崽的。” 云淮川抿了唇,盯着那只兔子越看越不顺眼。 柳絮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善,赶紧背过了身小心地将福福放回了花篮子。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它。” 他不紧不慢抬腿下了榻,修长的身形在烛火的映衬投下一片深影。 柳絮身子一顿,转过身却见他已经绕过了自己,踱步走到桌前。 他从桌上一堆散乱的纸张抽出了一张来,看着上边鬼画符的歪扭字迹,不由皱了眉。 “少爷...别...” 她登时神色慌张,伸手想要阻止,却不料被他轻巧避开。 “这是你写的?” 云淮川举着那纸望了半天,笑得厉害。 像是被人突然掀了老底一般,柳絮窘迫得涨红了脸。 那些是她昨日提笔照着临摹下来的,结果一时忘了收起来。 他将纸重新放回桌上,指腹缓缓描着墨迹的边缘,这才发现有些是他认识之人的名字。 “你没事画这些人名干什么?” 柳絮揪着衣角,干巴巴地应了声,“回少爷,这些是冬日宴的名帖,因苏姨娘身子不好,所以大夫人将举办冬日宴的事都交给了奴婢去做,奴婢又不识字,只能依葫芦画瓢....” 听闻她不识字,正翻着纸张的手一停,他抬头看向她。 “所以连你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柳絮垂了头,喃喃道:“只认得,但不会写。” “难道你表兄孟彦也没教过你?”他扬眉轻笑几声。 她嚅嗫道:“表兄说过女儿家会认得便是,不必会写....” 他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满口酸臭迂腐。” 柳絮一愣,没等她琢磨明白这话,便听见他吩咐了一句,“去取了笔墨来。” 不知他拿笔墨又要干什么,柳絮也不敢怠慢了他,赶紧从柜上取来了笔墨,放在他旁边,顺手替他研了墨。 待研好了墨,云淮川垂眸凝神,手腕一提,轻蘸了墨,很快在纸上挥下两个字。 她悄悄伸头越过他臂膀往纸上瞄了一眼,不由一愣。 纸上边写的正是她的名字。 看她盯得出神,云淮川将纸移到她面前。 “这字写得好看么?” 她立马点头如捣蒜。 只见那白纸上“柳絮”两个字,字体细长,娟秀灵动,就是她不会写,也觉得好看。 “这字叫做簪花小楷。” 他捏着笔杆轻挑起她的下颚,唇边溢出笑意,“姨娘,想学么?” 她杏眸一亮,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奴婢愚笨...只怕是...” 话还没说全,身子被人强按在桌前,温热的大掌顺势拢住她的手,带着她将笔提了起来。 “少爷....奴婢不行的....” 二人贴得极近,柳絮不自然地缩了缩手,心绪渐乱。 “学都还没学,姨娘怎么就知道自己愚笨了?” 他扬着笑俯身贴在她莹白的耳垂边,吹出一丝热气,烫得身下人眼睫微颤。 恍惚间,大掌愈发使了力,领着她蘸下笔墨,在她名字旁边继续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字。 感受到怀中人的身子僵滞,云淮川眸底露出一丝狡黠。 “姨娘可认得这三个字?” 第32章 对她动情 柳絮垂着细颈默声不答,耳肉一抹嫣红却出卖了她。 “姨娘可要记好,这三个字是我的名字。” 云淮川眼眸闪过笑意,又提笔带着她一遍遍写下自己和她的名字。 直至足足写满了一整张纸,他这才丢开了她的手。 “自己写写看。” 笔身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柳絮忐忑地捏紧了笔,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轻蘸了墨,笨拙地一笔一划写下了她与他的名字。 虽然写得依然不规整,但是比起昨日的鬼画符却好上太多。 “少爷!” 她脸上下意识闪过一丝小欣喜,回头想给他看。 蜜色唇肉浅浅擦过他的下颚,激起细微颤栗,二人相视一愣。 见他目光渐暗,她慌张垂眸避开,身子往后挪了挪,想要拉开距离。 云淮川眼底顿时涌起不悦,两只手紧攥住腰间软肉,将她牢牢箍在身下。 笔从白嫩的掌心里滚落,留下一串醒目的乌黑墨迹。 她虚握住空荡的手,杏眸起了一层殷红水雾,忍不住哽咽。 “不...不是...说好...要教奴婢....写字的么?” 云淮川微怔,低头看她别过脸,难掩失落,原本涌起的火顿时被浇灭了下去。 “你写吧。” 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快步走向了圆桌的另一头,仰头灌下一杯冷茶。 原本被欲望浸透的墨瞳此时充斥着浓浓寒意。 手无意识地转动着腕上的墨珠,他目光沉沉盯着眼前的身影。 等再回神时,另一边正埋头写字的人此时捏着笔,趴在桌上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着她失态了,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触碰,竟然能让他如此轻易就生了欲念。 他凝视着那张沾染了墨迹的小脸,神色晦暗不明。 他刚才为何要停下来,难道是对她动情了? 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荒唐念头令他不由溢出一声冷笑。 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粗鄙女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不过是这张娇媚的脸正好对他的胃口罢了。 桌前的人儿此时忍不住嘤咛一声,原本捏着笔的手垂了下来,寝衣松散,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 想通了的他微扬了唇角,眸色暗深,欲念再起,大掌重新覆了上去。 屋内烛影忽明忽灭,笔再次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 翌日一早,柳絮被玉儿从床上唤醒。 她猛地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屋内早已没了云淮川的身影。 还未缓过神,右手忽然隐隐涌上来一丝酸疼,她垂眸轻揉了揉,耳边传来玉儿的关心。 “姐姐,你昨夜熬夜写了名帖呀?” “啊...玉儿别动...!” 见她正低头看着桌上的纸,柳絮脸色一变,慌忙从榻上起身走过去想要将写了她与云淮川名字的纸收起来。 玉儿看着上边的字,歪着头对她笑道,“没想到姐姐居然能写得一手好字,好姐姐,你改天能不能教教我。” 柳絮走到桌前,整个人都定住了。 原本写了她与云淮川名字的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竟是写好的冬日宴名帖,上边的字同昨晚云淮川写的簪花小楷如出一辙。 原来他昨晚不仅教她写字,居然还帮她... 柳絮心里猛地一跳,被玉儿连唤了几声,才回过了神。 “啊,这...这字不是我写的,是我托人写的。” 她不禁微红了脸,匆忙将桌上的名帖收了起来。 等用过早膳后,玉儿照例去了老爷院中,柳絮则大致理了理冬日宴需要出府采买的东西,随后出了院子就要往府外去。 谁知刚跨出去几步,就被人出声给叫住。 等她顺了声音朝后看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只见苏莲心的贴身丫鬟碧珠正猫在墙角处,正冲她招着手。 她硬着头皮朝她走了过去,“原来是碧珠啊....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碧珠冷冷一笑,“今日来找姨娘,自然是为了我家主子的事来的。” 一听是苏莲心要找她,柳絮急了神色:“那日的事...我真的谁都没说...” “姨娘别害怕,我家主子知道你没有说出去。” 碧珠轻蔑地剐了她一眼,淡声道,“今日主子吩咐我来找姨娘,不过是想让姨娘帮我家主子办份差事。” 她闻言一愣,“办差事...?” “不错,姨娘不是才从大夫人接了冬日宴的差事么,这几日出入国公府想必一定十分容易吧。” 碧珠从怀里抽出一封信笺强塞进了她的手里,压低了声音。 “所以我家主子想让姨娘替她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一位姓姜的卖货郎,他平日就在东巷的油铺前做买卖。” 她口中的那位姓姜的卖货郎,多半就是那日在假山背后同苏姨娘偷欢的男人.... 柳絮攥着那封信笺,不由慌了神。 碧珠见她面露犹豫,一把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腕,冷了神色。 “姨娘若是不愿替我家主子办这件事,那你表兄的大名恐怕明日就要传入大夫人的耳中了。” “我...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柳絮咬紧了唇,只得妥协将信笺藏进了袖笼里。 孟彦好不容易才从衙门里被捞出来,可不能再进去了。 出了府后,她捏着袖子快步去了东巷的油铺,这会油铺门前没有人做生意。 她站在油铺旁张望了一会,忽然察觉背后似乎投来一道视线,惊得她立刻回身看去,背后却空无一人。 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罢了,她赶紧理了理头上的帷帽。 正当理着,不远处走来一身粗布皂衫的中年男人,肩膀上还挑着两个巨大的竹筐,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她赶紧走上前,小声询问道:“请...请问你是姜货郎么?” “让开!要买东西先等着。” 男人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卸下了肩膀上的货。 见他没否认,柳絮小心翼翼地将袖中的信笺递到了他跟前。 “姜货郎,这...这是苏姨娘让我交给你的。” 姜寻一愣,而后一把拽过她手里的信笺,拆开看了看,的确是苏莲心的字迹。 随即嘴一张,露出满口黄牙来,冲她贼笑搓手。 “多谢姑娘替她跑一趟了,你要买什么,不收你钱。” 柳絮哪里还敢要他的东西,捂紧了帷帽,匆忙告辞离去。 等人一走,姜寻这才又掏出苏莲心写给他的那封信,读了起来。 才读过一行,手里的信被猛地抽走,他刚要骂出声,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张阴沉的脸。 第33章 让她上来 男人的鼻梁上边横亘着一条狰狞的疤,看着令人不禁心生胆寒。 “哎哟...庄五...五爷...是您来了啊...” 姜寻一见来人是码头跑船的庄五,登时搓着手恭敬地起了身。 此人明面上虽是跑船的,实际上却是江南有名的水匪,除了跑货物以外,私下还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么说,苏姨娘已经决定了?” 庄五阴笑了一声,捏着从姜寻手里抢来那封信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怕人多坏事,姜寻将他领到了暗巷中,而后殷勤地点了点头。 “她方才托人给我回信了,只要等国公府的那位一落了气,她就跟我下江南去,到时候还望五爷能派船捎我们一程.....” 庄五将信啪的一声按在他的脸上,随后从腰间取下烟杆,笑了笑,“送你们当然可以,不过嘛....这一个人头的价钱....” “小的懂,小的懂!托人办事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姜寻忐忑问道:“就是不知...我们二人的话....五爷要收多少?” 庄五抽着旱烟,冲他比了一个一,“一百两,不能再少了。” “一....一百两....!” 姜寻一听这个数登时睁圆了眼,额间直冒汗,他和苏莲心两人全部积蓄加起来都没一百两。 庄五叹了口气,“老姜,你该晓得,送你们一趟,我这上下得打点多少关系啊,毕竟苏姨娘可是云国公的妾,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丫鬟婆子的,要是被发现的话,你我都得死。” “是是是....小的明白,但还是请五爷看在咱们俩多年关系的份上,通融通融一点吧。” 姜寻咽了咽口水,目露几分哀求,“一百两...我与莲心真拿不出那么多....” 似是料到了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庄五并不意外,又笑道:“既如此么....倒还有一个法子,若是办成了,我可以给你们通融通融。” 姜寻眼一亮,急问,“五爷,快给小的说说。” 庄五睨了他一眼,“我问你,方才给你送信的那位姑娘是谁,你可认识?” 姜寻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她既然是帮莲心送信的,应当是她房里的丫鬟吧,五爷问她做什么?” 庄五想到方才在暗巷里偶然瞥见藏在帷帽之下的那张娇媚艳丽的脸,心就愈发痒得厉害。 没想到苏莲心身边,居然还藏着这等尤物! 他冲姜寻笑道:“到时候你们若是能将她一并给我弄过来,我就收你们五十两银子便是,怎么样?” 姜寻一愣,“啊...五爷...我与莲心可是私奔,再捎上一个....岂不拖累....” 他话还未说完,庄五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吓人。 姜寻白了脸色,这才明白过来他的话中意,原来是这水匪看上那丫鬟了...... 他谄媚笑道:“五爷放心,小的明白您的意思了,区区一个贱婢,待小的回去就帮您向莲心打听打听。” “这还差不多。” 见他一口答应下,庄五满意地露出狞笑。 —— 另一头, 柳絮快步从东巷出来后,这才捂着胸口长松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跟着平稳落了地。 如今她把信交给了姜货郎了,想必苏莲心和碧珠也不会再为难她了。 想到此,她的脚步不由轻快起来,等采买完冬日宴需要的东西后,趁着时辰还早,她掉头一转,去了上回去的那家药铺里,准备再给柳欢抓点药,送回家去。 药铺老板一见是她来了,笑着寒暄道:“柳絮儿,又来给你妹妹抓药呀?” 柳絮挑着药材,含蓄一笑,“是呀,今日有空出府一趟,想着来给妹妹抓点药回去。” “哎哟,那真是巧了!” 老板倚在药柜前,冲她说道:“你要是再早来半个时辰,说不定还能遇见你妹妹呢!” “老板,你是说我妹妹来过你的药铺?” 柳絮闻言眉心一拢,手里的药材登时又落回了药筐里。 “对啊,才走不久呢。” 老板见她神色不对,忙说道,“不过她抓的药倒不是她经常吃的药,而是一些安神的补药。” “老板可知她抓了药往哪边走了?!” 她顿时着急起来,柳欢的寒毒最是吹不得风,稍微一着凉就要头疼发热。 老板也慌了,回忆了一下,指着门道:“我....我记得她应当是往南边走了,你顺着那边去找找。” 见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紧走出药柜,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 “这东西先放我这吧,你赶紧去找你妹妹。” “多谢老板了!” 柳絮将采买的东西先寄放在了药铺,而后匆匆跑出去,顺着南边一路找着柳欢的身影。 一路人群熙攘,可就是没有柳欢的踪影。 柳絮急得直冒汗,心里更是慌乱不已,她一个病恹恹的弱女子又能跑去哪呢.... 从小柳欢就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因她常年体弱多病,又是家中的幺子,所以比起她,柳欢格外受到爹的疼爱,就连表兄孟彦也会时常买些东西关照她。 若是让爹与继母知晓柳欢不见了,她不敢想,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就在慌乱之间,她忽然想起来方才药铺老板说过,柳欢曾在药铺里抓过一些安神的补药....而后出门往南边去了,清风书院不就在南边吗! 难不成她是去找孟彦去了?! 思至此,她提起衣裙急匆匆往清风书院那个方向奔去,根本没注意到对面正好驶来了一辆马车。 直至耳边响起一阵刺耳嘶鸣,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幸好马车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及时停住了,让她侥幸逃过一劫,没有撞上去。 “姨娘....怎么会是你?!” 熟悉的声音令柳絮一愣,抬眸望去,只见青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大人....我妹妹....” 柳絮哽咽了一声,泪水顺着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见她居然哭起来,青山顿时傻眼,忐忑回头瞄了一眼车上紧闭的门帘。 很快,一阵清润声从车内传来—— “让她上来。” 第34章 不喜旁人碰我和我的东西 “姨娘,请吧。” 青山走过去想要将她扶上马车,却被她狼狈避开。 “不.....我...我要去找我妹妹....!” 车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双幽暗的凤眼。 “我说上来。” 语气柔和至极,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见她红着眼不敢动了,青山这才硬着头皮又催促了一句。 “姨娘,你还是快上去吧。” 柳絮抽噎着爬上马车,素手掀起车帘,抬眸望去,云淮川正盘腿坐着,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见她满脸泪痕,一身狼狈,他气定神闲落下一子。 “哪儿不见的?” 听他这么一问,柳絮忽然涌上莫名委屈,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偏她哭声不大,却像猫抓挠似的,惹得他手一松,原本该下的白子重新落回棋盒里。 他不悦地皱了眉。 清脆声惊得她小脸一抬,与那双凌厉的凤眼撞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几步,却被他欺身逼近,眼睫微颤,几串温热的泪珠滚湿了他的指尖。 “光是哭,令妹就能回来了?” 他抬手刮掉了她脸上的泪痕。 杏眸泪光点点,柳絮樱唇轻颤道,“求....求少爷带奴婢去一趟清风书院。” 他眼中阴骘渐起,冷笑,“怎么,我帮你找还不够,你还想要让他帮你找?” “少爷误会了!” 她吓得身子一颤,语气哽咽,“奴婢妹妹往南边去了,清风书院正好也在南边,奴婢想着她许是去找表兄去了。” 云淮川戾气未消,幽幽扫过她一眼,“看你急着找妹妹的份上,今日暂且不同你计较。” 马车终是比人脚快上许多,没一会,就到了清风书院。 车刚停下,心如煎熬的柳絮就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帘要去找柳欢。 头重脚轻的她身子一晃,脚刚踩下去却扑了个空,整个人脱了力一般摔出马车。 慌乱间,挥舞的小手落入大掌之中,悬空的腰间被长臂紧紧箍住,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帷帽顺着衣裙滚了下去。 “姨娘这双腿是真不想要了?”他冷着眸,贴近她讥讽了一句。 她紧搂着云淮川的脖颈,浑身轻颤,还未回神之际,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娇唤—— “姐姐?!” 二人皆一愣,待云淮川抱着她转过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桃粉裙裳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立在马车边,好奇地瞧着他们。 “欢儿!” 柳絮神色一喜,立刻挣脱开云淮川的怀抱,跳下车一把将柳欢拥进了怀里,又急又气,再次红了眼眶。 “蠢丫头,你身子那么弱,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 柳欢轻拍着柳絮的肩膀,暗暗瞥了一眼她背后的高大男人,糯声委屈道:“姐姐别生气,欢儿听娘说,表兄前些日子被抓去衙门了,昨日才从衙门出来,心中担心的紧,就抓了点补药想给他送去。” “你表兄他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柳絮抬袖擦了擦眼泪,而后握着她的手臂道,“答应姐,以后不可以再一个人跑出来,要是被爹娘知晓了,仔细你的皮!” “放心姐,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柳欢乖巧地给她擦了擦泪,随后又忍不住把脸转向她身后的云淮川,低声问道,“姐姐,这位公子是谁啊?” 柳絮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云淮川他们还在,随即拉着柳欢的手,走到车前,介绍道:“大少爷,这位是奴婢的妹妹,柳欢。” 话一落,身侧的柳欢已经垂下眼施施然给他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柳欢见过大少爷。” 云淮川并未理她,抬手将帷帽扣在了柳絮的头上,只道了一句,“上车。” 柳絮怕柳欢多想,忍不住嚅嗫道,“要不...就不麻烦少爷了...奴婢带着妹妹走回去也是一样的....” 气氛忽然一冷,云淮川似笑非笑地转头望向她。 “所以姨娘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柳絮慌了神,忙道:“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姐姐,大少爷也是好意.....” 柳欢揉着额间,脸色有些苍白,“欢儿的头忽然有些痛,要不咱们还是坐车吧。” “许是出来吹了点寒风。” 柳絮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朝云淮川福了福身,“那...那就麻烦大少爷了。” 云淮川瞥了她一眼,眸底闪过几分讥诮。 坐进车内,柳欢靠在柳絮的怀里,仰着小脸天真问道,“姐姐,你不是老爷的姨娘么,怎么会和大少爷在一起呢?” 此言一出,车内登时死寂。 柳絮神色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柳二姑娘一向对旁人的事这般好奇么?” “我....” 柳欢看向对面凭窗而坐的男人,正抬眸盯着她,耳根子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她从没见过这般温润如玉宛若谪仙的男人,就连表兄孟彦与他相比,也是云泥之别。 柳絮怕她尴尬,赶紧出声打着圆场道:“今日我适时与大少爷的马车偶遇,听闻你不见了,这才求了他帮我寻你。” 谁知柳欢并未应她,目光落在了云淮川手边的棋盘上,忽而一笑,“大少爷也喜欢下棋么?” “也?”云淮川微挑了眉。 柳欢柔柔笑道,“因为我也喜欢,只是从前一直在病中,没有什么机会下,不如...我陪大少爷下一局,行么?” “不行。” 意料之外的拒绝令她神色一怔,“少爷...是嫌我下的不好么....” “我只喜欢同自己下,不喜欢与别人下。” 云淮川笑了笑,指尖缓缓滑过棋盘上晶莹的棋子,“我不喜旁人碰我和我的东西,若有谁敢碰了,我会杀了他。” 他的一句“杀人”登时让姐妹二人神情一滞。 “欢儿别再烦少爷了....你往后想下棋.....就让表兄陪你下便是。” 柳絮想起了桂枝,登时颤了身子,只有她知晓云淮川能说出这句话绝不是开玩笑,连忙搂紧了怀中的妹妹,轻声嘱咐着。 柳欢不甘地别过眼。 不喜旁人碰他,可她方才分明瞧见,阿姐搂了他的脖子.... 第35章 当初进国公府的人是我该多好 自云淮川说出那话之后,一直到柳家小院门前,车内都鸦雀无声。 避开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柳絮搂紧了怀中的妹妹,生怕他再说出些惊世之语吓到柳欢。 等车一停,看她急吼吼像只兔子一般拉着柳欢急急跳下马车,惹得看戏的他不由轻声嗤笑。 不经逗的小东西。 下了马车,她领着柳欢同青山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往小院走去。 柳欢被她拉着,脸依旧有些不舍地频频往后张望。 “姐姐....青山大人和云少爷....他们不来我们家坐坐么?” 柳絮脚步一滞,忽而转头看向她,“欢儿,我问你,你方才在车上为何突然说想和大少爷下棋?” “我....” 柳欢一时语塞,看见姐姐狐疑的眼神,立刻瘪了嘴,眼里氤氲着雾气。 “姐姐对不起....都怪我身子不争气,平日像废物一般躺在屋里,孤零零的,连陪我玩的人都没有....方才不过是见着他手边有个棋盘,这才一时没忍住想玩....” 原本心里还存了疑惑的柳絮被她哭得心疼,连忙紧紧抱住她,宽慰道:“不要瞎想,只要好好吃药,你的身子迟早会好!” 柳欢哭得鼻尖通红,可怜巴巴地看向她,“姐姐...那你可还怪欢儿?” “姐姐没怪你。” 柳絮扳过她的小脸,正色道:“只是往后你若是再见到大少爷他们,可不准再像车里那般无礼了,大少爷他们终究跟咱们不同,他们是贵人,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 “姐姐说的,妹妹都明白了。” 柳欢敛了神色,一脸乖巧地朝她点了点头。 说开后,姐妹二人亲热地挽着手,一同回了家。 刚回院子,江氏像阵风一般地冲了过来,猛地将柳絮撞到一边,将柳欢搂在了怀里,哭喊起来。 “哎哟哟!要了老娘命诶!我的心肝,你到底跑哪去了!!!” 柳絮被她推得撞到一旁的石磨上,腰间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白了脸色。 江氏转脸看见她揉着腰站起来,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你这个煞星!你这臭婆娘究竟安得什么心!你明晓得我们欢儿吹不得风,你居然还敢拐她出去!” “上回你给欢儿吃错药,老娘也就忍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愈发来劲了!” “娘,我没有....” 柳絮忍着疼想要解释,谁知江氏根本不听她所言,扬起手就要朝她脸上狠狠扇去。 手刚要落在她的脸上,忽然不知从哪飞来一颗小石头狠狠砸在了江氏的虎口处,疼得她哎哟一声,顿时松了手劲! 江氏气的嚷嚷:“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惹老....” 霎时,一颗石子再次飞来精准击中她松垮的肥脸,仰头栽倒在地上痛地打起了滚。 柳絮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刚要伸手把江氏扶起来,手腕却被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 “少爷....” 她愣愣地顺着那只手往身侧看去,云淮川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眼含冷笑。 “你娘就是这种人?” 见着这男人站在柳絮身旁,后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江氏气得浑身发颤。 “好你个柳絮!你居然敢带两个姘头.....” 话还未说完,一只手狠狠堵住了她的嘴,柳欢喘着气急声道:“娘!不得无礼,这位是云国公府的大少爷,云淮川!” 原本叫嚷着的江氏这下也愣了,“你说什么...国公府的大少爷....” 柳欢轻咳了几声:“娘,你别怪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方才偷偷溜出去的....昨儿听你说表兄被放出来了,我就说去瞧瞧他。” “我心善的傻孩子,你说你没事管他死活做什么!” 瞧她一脸虚弱,江氏满眼心疼地给她顺着气,“欢儿,是不是又发热了,我赶紧给你请个郎中过来。” “不妨事的,等会进屋躺躺就好了。” 柳欢病弱一笑,“不过今日还得....多亏云少爷了....若不是他的马车将我送回....想必我现下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 “什么....哎哟哟....少爷这大恩大德.....老妇真....真是无以为报啊!” 听说竟是云淮川将柳欢送回来的,江氏一张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那少爷不如进来我们家喝杯热茶吧?等我家老头子回来后,咱们再好好谢您!” 云淮川有些好笑地抬眸望向她们,“谢我?” “啊...不是吗?” 江氏被他这一句反问弄得一头雾水,旁边的柳欢更是微僵了神色。 “柳二姑娘,云某想你怕是谢错人了吧?” 云淮川看向她,眉间透着温和之意,说出来的话却阴阳至极。 “得知你不见的消息是你姐姐,四处寻你的还是你姐姐,云某不过是瞧在你姐姐算我姨娘的面上,捎了你们一程,你怎么反倒谢到云某头上了?” “姐姐....也是该谢的....” 柳欢被他说的一时语塞,唇边的笑意也僵硬了,“只是少爷....” 云淮川视线直接掠过她,冲柳絮淡声道,“既如此,那云某就先告辞了,还望柳姨娘尽快回府,我父亲身边可离不得人。” “是....少爷....” 等他与青山一走,柳絮这才忍不住缓过神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 而后听见柳欢轻咳着问她:“那姐姐要留下来用晚膳么?” 还未等她开口,江氏冷下了脸色,“哦可那不巧了,你们爹说今日不回来吃,所以我可只给欢儿一人留了饭。” 柳絮喉间一哽,扯起嘴角对柳欢笑了笑。 “那就不用啦,我突然想起来采买的东西还放在药铺,我取了这就回府去。” 临走前,她再次拉住了柳欢的手,不放心地嘱咐道:“欢儿,你身子弱,这寒冬腊月的,不许再一个人跑出去了,省得大家担心得紧。” 见她点了头,柳絮这才放心离开了小院。 柳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对江氏说道,“娘,爹可真偏心。” 江氏有些讶异,“哎呀,欢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柳欢一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低声喃喃了一句。 “若当初进国公府的人是我该多好。” 第36章 奴婢没钱 柳絮出了院子,贴着墙走了一会,果然瞧见云淮川的马车根本没走,正停在巷口。 她身子顿了顿,还是决定调转了脚步往另外一条暗巷走去。 谁知刚走几步,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掼到墙上。 “是谁.....?!” 她险些叫出声来,手攥成拳刚要往前捶打,手腕却被人轻易钉在墙上。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令她一颤。 “姨娘这是在躲我?” 果然是云淮川..... 她颤栗着仰脸看去,一张清隽带笑的脸与她贴的几近,呼吸交缠。 “少爷....多想了....冬...冬日宴采买...的东西还在药铺,奴...奴婢正....打算去取。” 覆在腰间的大掌使了劲,疼的她忍不住轻吟一声,却吓得闭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顺势捏住她的下颚,轻笑了笑,“我是不是说过,不准撒谎。” 她杏眸搀着水,方才撞上石磨的伤令身子止不住的发着抖。 “腰是怎么了?” 云淮川注意到她腰间的异样,正要伸手去给她揉,却被她下意识的慌乱中一把推开。 “胆子倒是大了,敢推人了。” 他面色有些不悦,猛地将她翻了个面抵在墙上,膝盖卡在她的腿间,将人固定住,大掌狠狠往腰上按上去。 “啊....疼....!少爷.....” 柳絮被揉的几乎破了音,转过苍白的小脸对着他,委屈地抽泣着,“少爷....奴婢疼....” 她的杏眸偏圆,这会裹了泪珠子看着他,明明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却偏透着一股风流娇媚。 云淮川眸色一深,抬手将她的身子死死箍在怀里。 见她还想挣扎,他难得绷紧神色,咬了牙,“你若是再敢动,我就让整条巷子里的人都出来看看你这副样子。” 柳絮真被他唬住了,吓得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眼神一暗,抬手熟练地剥开了她的衣襟,水红色的系带勾着颈间白腻光滑的肉,留下一道道浅红的痕迹。 柳絮别过脸,忽然莫大的屈辱感袭上心头,眼眶顿时红了。 云淮川顺着光裸的脊背往下看去,果然腰上印着一团显眼的淤青。 眼底涌出一丝不快。 “若是不逼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忍着?” 见她低声啜泣着不回答,他不耐地一把将衣裳重新拢住她的身子,转过来,遮住了那刺眼的白腻。 “又没碰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柳絮狼狈地用手拢着散开的衣襟,就是不看他,泪花顺着杏眸无声淌下来。 “柳絮,这是你自找的。” 耳畔传来一记咬牙切齿,她泪眼一懵,大掌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凉的唇狠狠撞了上来,封住了她的所有啜泣。 “呜呜呜....” 她被吻的喘不过气,只能徒劳抵着他的胸口,贝齿被利落撬开,承受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直至她感觉自己快被吻的昏死了过去,云淮川这才放开了她。 湿润的唇肉紧紧贴在她颈肉边,吐出股股热气,带着几分威胁。 “再哭就继续。” 柳絮咬紧唇,止住了哭声,轻推开他,慌忙理着身上散乱的衣裳。 等她整理好衣裳后,跟着他重新上了马车。 刚上了车,青山就将一瓶青色的药瓶就递到她的面前。 她红着眼,愣愣地看向他。 “这是方才主子吩咐我去买的,姨娘拿着吧。”青山将药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捏着药瓶,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方才是她....误会了他.... 忐忑地钻进车内,看着眼前正喝茶的人,垂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嚅嗫道:“多....多谢少爷的药....” 见他未理她,她也识趣不再说话。 正要悄悄将药瓶收进袖笼里,忽又听他淡声道:“姨娘这是看不上我给的药?” 柳絮一顿,脸颊忽然飞上两团红霞,“不...不是的....这...这药....奴婢打算回去上....” “姨娘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如今反倒是害羞起来了?” 云淮川摩挲着杯沿,露出一丝戏谑,“不如云某给姨娘上药,帮你回忆回忆?” “不...不用了!” 柳絮小脸煞白,一阵结巴后,只得重新将他给的药拿了出来,缩到一边背对着云淮川,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上着药。 清香苦涩的药香味若有若无萦绕在他的鼻尖,手里捏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腻白的颈肉,和那抹刺眼的水红,令他口干舌燥。 光是看却摸不着,云淮川不爽地眯了眼,有些开始后悔起来让她当着自己的面上药。 眼眸不自觉地往一侧睨去,忽然车外青山的声音适时传来。 “主子,接下来是回府还是在外边用膳?” 这会柳絮已经上好药,也穿好了衣裳,听见青山的声音,神色一慌。 “还请少爷将奴婢放在药铺前,奴婢的东西还在那边寄放着。” “慌什么,陪我用过了晚膳再去拿也不迟。”他缓缓开口道。 一听居然要她陪他用晚膳,柳絮抿了抿唇,“多谢少爷的美意....奴...奴婢已经在家里吃过一点了。” “又想跟我撒谎?” 云淮川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向她,“从家中出来的这么快,想必你娘根本没留你用膳吧。” “我....” 被他如此直白戳破,柳絮窘迫地低下了头。 见她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云淮川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青山——” “调头,去广味楼。” 柳絮闻言微微一惊,广味楼那可是京城第一酒楼,寻常人家拿钱都进不去..... 他竟然要带她去那....! 小脸登时垮的更厉害了,她哭丧道:“少....少爷还是算了....咱们别去那了....” 云淮川不悦地皱了眉,“姨娘这是连顿饭都不愿赏脸?” 谁知她吸了吸鼻子,眼里包着泪花道:“少...少爷...太贵了....奴婢没钱....” 还以为什么,没想到她竟是因为这个缘由。 云淮川钳住她的下颚,眼尾挑起一抹笑意来。 “放心,云某哪舍得姨娘出钱。” 第37章 奴婢想吃肉 马车驶过一条长街后,很快便到了广味楼。 柳絮小心地从窗外张望了一眼,连忙压紧了自己头上的帷帽,生怕被人认出来。 此时正值吃饭时候,酒楼外人声嘈杂,门前更是站着几个搭着白布的跑堂招呼着来往行人。 她跟在云淮川身后刚下了车,其中一个跑堂的眼一亮赶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青山则驾着马车去了后院,给马喂食。 甫一进去,柳絮杏眸微惊,楼内中央竟然搭着一个小的戏台子,上边还有一个穿了戏装的姑娘唱着戏,声音凄美婉转。 柳絮不觉听得有些怔了。 “喜欢听戏?” 冷不丁的一声令她回过神来,云淮川正立在她身侧,目光同样落在戏台上那女子身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奴婢听不懂.....只觉得那女子唱得好听....” “二位有所不知,咱们琼英唱的这出戏名为‘镜花月’。” 柳絮闻言以为听错了,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正佝偻着腰讨好地同云淮川打着招呼。 “云少爷真是好久不见那,原本想着您和殿下多久没来,小的可盼着你们呢!” 男人笑眯眯地瞧了一眼柳絮,打着趣:“没想到今日您就同沈姑娘先来了,怎么不见四殿下也一起来?” 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寂静。 原来是将她错认成他人.... 想必那位沈姑娘定是常出入他身侧,才会被酒楼老板认错。 既然身边已经有人了,为何还要来招惹她..... 柳絮抿了唇,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云淮川微微蹙了眉。 见二人神情各异,都未搭话,男人脸色一变,连忙尴尬地笑道:“哎呦!小的真是眼瞎,竟然认错了人,还请云少爷恕罪....恕罪....” “行了,王老板。” 云淮川抬手打断了他的碎碎念,问道:“楼上还有包厢空着的么?” 王老板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有的有的,请二位跟小的上二楼!” 见她脚步未动,云淮川挑了眉,“你是想自己上去,还是我抱着你上去?” “奴婢自己上去....” 眼前的人提着衣裙很快擦过他的身侧,从始至终看也未看他一眼。 云淮川不由冷下了脸。 好好的,她这是又同他闹什么别扭。 入了包厢后,见她依然靠在门边站着,云淮川不悦地微眯了眼,“你是想在这站一顿?” 柳絮恭敬地垂下眼,“少爷未入座,奴婢....” 话还没说完,云淮川长臂一伸,狠狠将她拦腰抱了个满怀,惊得她差点叫出声。 “你....你....快放开!” 她一脸惊慌地被迫跨坐在他的身上,小手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鼻息之间全是沉郁的檀香气。 如此香艳的一幕,王老板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不敢乱看,悄悄退出了门外。 柳絮自然没注意到王老板已经走了,以为他还在屋内,想着当了外人的面,他竟然这般作践自己。 顿时没忍住,眼圈红了一大片,肩膀微微抖动着,小声抽泣起来。 云淮川听见了哭声,抬手撩开了她的帷帽,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登时露了出来。 不禁失了笑,“好心来带你吃个饭,怎么又哭了。” 偏巧她红着眼,倔劲上来了,“奴....奴婢...不吃了,少爷放....了奴婢走吧!” 云淮川顿时气笑了,一把摘掉了她的帷帽,抱着她就要起身。 “行啊,既然姨娘不想吃,那我也不吃了,我抱着你一起下去。” “不...不要!” 听他要抱着她下楼,柳絮惊恐地睁大了眼,慌张地扯住他的衣衫。 云淮川噙着笑逼近了她的脸,轻笑:“姨娘,还吃么?” “吃....奴婢要吃!” 柳絮吸了吸鼻子,脑袋乖巧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云淮川嗤笑了一声,随即放开了她,将桌上的菜牌拿了出来。 柳絮赶紧将地上的帷帽拾起来戴上,这才瞧见王老板并未在屋内,顿时松了口气。 “有想吃的么?” 云淮川懒懒地翻着菜牌,抬眸看向她。 柳絮窘迫的嚅嗫道:“少爷....奴婢不识字的....” “我知道,我问你自己有没有想吃的菜。” 柳絮茫然想了一阵,小声说了一句,“想吃肉.....” “什么肉?” 她捏着手指,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红烧肉....” 云淮川轻笑一声,“姨娘倒是挺会为我省钱。” 红烧肉很便宜么....他们家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呢.... 柳絮暗暗撇了撇嘴,她上一回吃还是玉儿给她从老爷屋里带回来的剩菜里有的,就那么几坨,都够她回味好久。 云淮川将王老板唤进来,随手点了几个菜,而后听见屋外的唱戏声传进来,眉头轻皱。 “王老板,马上快上元节了,这镜花月听着凄婉过头,着实不太吉利。” 王老板闻言顿时懂了,赔笑道:“少爷说的是,小的立马下楼去让她唱别的!” 不一会,菜就端了进来,屋外的唱戏声也变得轻快喜庆起来,却没方才那般清脆了。 柳絮逐渐被桌上眼花缭乱的菜色所吸引,原本不饿的肚子也被阵阵菜香勾起了馋。 见她明明被馋得不行,却仍忍着不敢动筷,云淮川侧着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姨娘,这是在等着我喂你?” 果然,等他说完这句话,柳絮慌里慌张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往自己的碗里夹着菜,生怕他的筷子夹着肉送到她嘴边来。 他还故作遗憾地笑起来,“外边有的是姑娘等着云某喂,怎么偏偏姨娘这么不识趣。” 柳絮嘴巴里嚼着红烧肉没理他,心里却忍不住想他口里等着他喂的姑娘,肯定多半就是那位姓沈的姑娘。 不过她可不敢说出口,要是惹了云淮川不高兴,有了这顿兴许就没下顿了。 二人正吃着,忽然柳絮筷子一停,小脸红了。 云淮川注意到她的异样,问道:“又怎么了?” 柳絮望着空空的茶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少爷....奴婢....想去如厕。” 云淮川无语地睨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柳絮羞红了脸,起身飞也似的逃出了包厢。 等她再回来正要上楼时,忽然身子一顿,只听见戏台那边传来好大的动静。 第38章 想哭就哭吧 这会戏台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不时竟有女子的哭声传出来。 柳絮顿了顿,上了木阶站高了些,往台中央看去,原本在上边唱戏的姑娘戏也没唱了,被几个大汉扯着袖子就要往台下拽。 而王老板只能在边上干着急,不敢上前拉人。 周遭围看的人更是无一人敢说话。 听那姑娘带着哭腔的嘶喊,她忍不住攥紧了木栏。 “姑娘,别看了,你帮不了她。” 方才领着她与云淮川进来的那位跑堂的站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这丫头命不好,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忠顺王的公子。” “忠顺王的公子.....” 柳絮杏眸一震,那不就是表兄上回惹到的那位小世子么! “姑娘?!!” 跑堂的一惊,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姑娘已经不在了踪影。 与此同时,楼下动静越闹越大。 “公子....求您放过我!” 台上的戏子妆已经花成了一团,乌发散乱在肩,满身狼狈。 台下坐着一位年轻的男人,淫笑着:“姑娘怕什么,我不过是想请你回我府上单独唱一出戏而已。” 戏子拼命挣扎着,“我不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阴冷了神色,瞪向那几个大汉,“没用的废物!你们几个男的还弄不过一个婆娘?!” 他话刚落,后脑忽然涌上一阵钻心的疼。 “啊——!” “世子殿下!” 原本正要将戏子扛起来的几个壮汉闻声纷纷回头看去,见自家世子正捂着后脑勺拼命喊疼,吓得赶紧放开她,冲到了男人跟前。 柳絮心惊胆颤猫了腰,趁着慌乱之际,一股脑蹿到戏台前拉着那戏子上了楼。 “妈的,人没了,给老子搜!” 世子李临风捂着后脑勺瞥见戏子不在了,气得眼红,立刻命了那几个大汉搜人。 正坐在厢房内等着柳絮的云淮川听见门开声,抬眸瞧见一下钻进来两个身影。 见着满身狼狈的二人,他脸色有些发沉。 “柳絮,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一下子扑到了云淮川腿边,哀求地望着他,“少...少爷....求您救救她吧....” 门外传来王老板焦急的劝说以及李临风的叫骂声。 “世子殿下,这里真不能进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动了老子的女人!” 李临风抬脚猛踹开了门,只听见一声娇呼从门后传出。 眼前的景象令他登时僵在原地,屋内半褪香衫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跨坐在男人怀里。 男人抬眼睨向他,眼底蕴出股股杀意。 “滚。” 他还未反应过来,原本被他踹开的门砰的再次阖上。 “嘿!他妈的....” 李临风回过神来,气得又要踹,忽然颈间传来一抹冰凉。 他瞳孔一震,垂眸看去,一把剑正卡在他的脖颈处,身后立着一位身着短打的男人。 而他的护卫们此时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世子殿下,我家主子说,忠顺王爷应当很乐意知晓您今日在广味楼强抢民女一事。” 李临风恨声吼道,“你...你家主子是谁!” 青山冷冷道:“云淮川。” 云淮川....! 李临风的脸顿时一白,他就是一箭将父王的神箭手射死的那个云淮川..... —— 很快屋外终于没了动静,青山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主子,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云淮川深深看了眼怀中的人,抬手将她的衣衫归拢,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姨娘,如今你可又欠我一个情了。” 柳絮红了脸,别开眼从他怀中退出来,将缩在角落的戏子扶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吧?” “琼英多谢二位贵人的救命之恩!” 戏子哽咽着,就要给他们下跪。 “姑娘言重了!” 柳絮忙将她搀起来,扶在桌边坐下,劝慰道,“姑娘还是另寻出路吧,这里怕是呆不了了。” 琼英啜泣着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琼英实在没想到今日会遭如此大祸....” “听姑娘的口音倒不像是北方人?”云淮川出声询问道。 琼英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公子所言极是,我的老家在江南一带的一个小渔村里....” 柳絮闻言一愣,而后又追问道:“不知...姑娘之前唱的那首镜花月...也是你们那边的特有的曲子么?” “也不算,镜花月是南边特有的曲子,老板就是听我唱得不错,这才收留我的。” 见她询问,琼英抬眸看向她,“姑娘从前可有曾听过么?” “不错,从前我娘哄我入睡时,哼唱的就是这首曲子。” 柳絮握住她的手,眼尾泛红,“所以方才听见姑娘唱时,我便想起了我娘.....” 云淮川闻言眸色一暗。 “原来如此....” 琼英语气激动道:“那说不准姑娘的娘亲与我是同一个地方的呢!” 柳絮闻言苦笑:“我娘她从没跟我提起过.....自己的老家在哪....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话落,屋内顿时寂静下来。 琼英慌忙道:“对不起,说到姑娘的伤心事了....” “没事...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 柳絮冲她笑了笑,“姑娘之后如何打算?” 琼英无奈道:“我来京原本就是投靠我舅舅的,我舅舅在京城开了一家酱油铺,在这酒楼唱戏本是打算帮忙补贴点家用,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我以后还是留在酱油铺帮忙便是。” 见她有去处,柳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琼英被青山送了出去,屋内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见他冷着脸没说话,柳絮的心再次揪起来,揉着手不知该怎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正要开口,一阵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所以,你想你娘么?” 听他提起娘亲,柳絮咬紧唇,迟缓地摇了摇头,“以前想...现在长大了,就不想了....” “又撒谎,柳絮。” 云淮川一把将她揽了过来,让她的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 “想哭就哭吧。” 话落,怀里的人一僵。 而后终是忍不住,肩膀细颤,放声哭了出来。 第39章 姨娘只要记住还欠云某一个情 直至怀中哭声渐停,云淮川的肩膀已经湿了一片。 “少爷...对不起...弄湿了您的衣裳...” 她眼眶微红地退开了一步,见他衣襟湿了,语气有些结巴。 怀中突如其来的空落令他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温润神情。 “无妨,姨娘只要记住还欠云某一个情便是。” 柳絮有些愣神,心里顿时涌起阵阵忐忑,不禁开始纠结这个情...他想要她怎么还..... 见她正走神,云淮川抬手敲了敲门,让青山重新拿两套衣裳进来。 没一会,青山就捧着两套干净的男装递了进去。 “换上吧,衣裳都脏了。” 云淮川将其中一套递给了她。 等柳絮回过神时,云淮川已经脱掉了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宽肩窄腰,蜜色健硕的胸膛上刻着深浅不一的狰狞刀疤。 光一眼便足以令她红了脸,视线顿时不知该往哪看。 云淮川玩味一笑,“姨娘不换么?” 她抿紧了唇,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喃喃道:“奴婢....奴婢等少爷换好再换...” 明明该做都做过了,也不知这女人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 云淮川也没再难为她,指了她身后的屏风,“你去里边换总行了吧。” 柳絮如蒙大赦般抱着衣裳钻进了屏风背后。 换好后,坐在桌前喝着茶的云淮川看她又顶着帷帽走出来,神色淡下来。 “还戴着这玩意儿做什么。” “怕被认出来....”柳絮压紧脑袋上的帷帽,嘟囔了一句。 谁知云淮川起身走到跟前,二话不说一把便掀开了她的帷帽。 她神色一惊,“少爷....” 话还没说全,脸上忽然被覆上一层冰凉的东西。 她瞪大了眼,只见云淮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面具,她侧头看向柜上的铜镜,发现自己脸上此时也戴上了一个白色的面具。 “少爷这是...”她有些不解地摸着脸上的面具,疑惑地望向他。 “戴上它,不就认不出谁是谁了?” 面具之下,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来。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们吃过饭不就坐上车回府了么,还戴着面具做什么..... 柳絮原本没想明白,结果等她发现马车竟然向着反方向驶去,登时慌了神,错愕地回头看向云淮川。 “少爷...不是要回府去么....” 他撑着脸看向她,浅浅一笑:“谁跟你说要回去了?” 柳絮被他怼得一哽,攥着衣裳还想要说些什么时,马车正好停下来。 车窗外的喧闹声令她忍不住往外看去,身形一顿,只见马车停在一条热闹长街前。 “到都到了,姨娘不打算下来看看么?” 云淮川笑着看了她一眼,抬手掀撩开了车帘下了车。 柳絮咬着唇犹豫片刻,只得乖乖跟着钻了出去,等下了车,不由被眼前盛景震住了神色。 十里长街上,各处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摊铺小贩遍布在两边,来往游人如织,叫她看花了眼。 “这上元节的庙会果然热闹非凡。” 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云淮川打趣道,“难不成姨娘从未逛过庙会?” 望着眼前如此繁华景象,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奴婢自小就入了国公府,平日除了在府中忙于生计就是回家照顾妹妹,并没有机会逛过这些地方。” 云淮川神色微微一滞,低眸看向身侧,只见那张冰冷面具下隐隐泛着泪光。 忽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熙攘的人群里,惊得她轻呼。 “少爷....!” 那人没有回头应她,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去,二人的衣带相互纠缠着,被风搅得猎猎作响。 她瞳孔骤缩,原本平静的心此时居然不受控制一般疯狂跳动着。 明明是为了妹妹他们才委身于他,可为何他的一举一动会这般牵动自己的心.... 正当她愣神之际,云淮川已经带着她停在一处摊铺前,面前摆着一缸小锦鲤。 “二位客官要不要试试?”老板殷勤地走上前询问着他们。 柳絮刚想开口婉拒,手里却已经被塞了一根木网。 云淮川抱着手倚在一边,轻笑道:“来都来了,试试?” 见他已经给了钱,她只得硬着头皮微弯了腰,等了一会,伸手往其中一条捞去。 果然网破了,洒了一手的水。 身侧噗嗤传来一声笑,令她不由恼红了脸,正要扔了网,谁知老板又塞给她一根。 “姑娘再试试,捞中发财哟!” 听老板这么一说,她又有些不死心地拿着网朝一条红色的捞了去,网依然破了。 “真是蠢到家了。” 一声叹笑令她心尖轻颤。 很快头顶笼下一道身影,袖笼被高高挽起来,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停在水缸之上。 半晌,她想挣脱开,却见他结实的手臂乍起一股筋,手猛地朝水面扎去,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正在网上不停翻滚着。 围观了全程的老板惊叹道:“哎呀呀!二位公子真是厉害!” 云淮川唇边勾起一丝淡笑,忽然怀中落空,只见那人已经放了木网,往前走去。 他眸色一愣,不等老板将鱼给他,起身追了上去。 柳絮刚走出几步,手臂忽一紧,被人扯得转了身,撞上一双清冷的凤眼。 “输了你不高兴,赢了你也不高兴。” 他慢慢逼近她,语气愈发沉,“柳絮,你就是这么还我情的?” “少爷...奴婢累了....” 柳絮压着狂跳的心,不敢看他的神色,垂下了头嚅嗫着:“求您....让奴婢回去吧....” 他语气透着一丝不悦,“这才来了多久,你就喊累了。” 二人正僵持之际,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吆喝,“二位客官,可要看看花灯么?” 柳絮闻声转过头望去,目光不由被一盏白兔花灯吸引住。 云淮川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冷笑了一声,“倒是有几分像那只蠢兔子。” 卖灯的老板登时笑起来,“二位客官好眼光那,这花灯可就剩一盏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云淮川当即颔首道:“我要了。” “慢着!” 忽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蹿了进来,一把抓住了花灯的木柄。 “要什么要,一边去,这花灯我们小姐要了!” 第40章 对你好还不行么 “哦,敢问你家小姐是谁?” 云淮川微微一笑,头一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去去去,我家小姐芳名也是你们这些人配晓得的!” 见他们两个人皆戴着面具,衣着朴素,那小厮不耐地还想推开云淮川,谁知刚撞上去竟然被猛地弹开。 “你!” 小厮揉着被撞疼的脑袋,气急败坏地瞪向好整以暇的云淮川,刚要开口,被一阵冷冷女声打断。 “怎么回事,茂平?”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一位明艳女子裹着紫貂大氅领了小丫鬟走过来,只见她云鬓高绾,金玉步摇轻轻摇晃着,发出叮咛细响。 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小厮茂平立马做出一副委屈状,连滚带爬到她脚下哀嚎连连。 “小姐!这个人...他....他打小的!” 她闻声目光往前睨去,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立在她跟前,其中一个手里正握着白兔花灯。 “这位公子。”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不屑道,“这盏花灯我要了,你要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柳絮见她如此嚣张,心想此人必定是哪个大家世族的小姐或是皇室中人也说不一定。 若是闹大了,只怕事情不好收场。 她有些害怕地拉了拉云淮川的衣袖,“少...少爷...要不还是算了。” 谁知眼前之人竟然比那女子还嚣张,面具之下,声音温润。 “那不巧,这花灯我先订了,姑娘看看别的吧。” 女子的脸色当即阴了下来。 “嘿!你小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个叫茂平的小厮当即炸了,“居然敢同我们南开侯府叫板!” 等他报上名后,在场围观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侯爷的千金,怪不得说话这么傲气。 柳絮闻言更是浑身一颤! 南开侯府的千金,她记得大夫人冬日宴也邀请了她.....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南开侯爷的嫡女夏香玉啊。”云淮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夏香玉听他语气丝毫不惊讶,狐疑道:“你认识我?” 云淮川笑吟吟道:“久闻大名。” 茂平斜睨了他一样,趾高气昂道:“既然听说过我小姐的大名,就赶紧乖乖把花灯交出来!” 语罢,他起了身,再次伸手就要从云淮川手里夺过那盏白兔花灯。 忽然他身子猛僵,眼前寒光乍现,一把匕首缓缓刺入他的手背。 一时,猩红的血从手背涌了出来,流了一地。 云淮川握住他那只企图挣脱的手,面具下的脸,笑意盎然。 “还要拿么,嗯?” 刹那,茂平脸色剧变,撕心裂肺叫出了声。 见他亮了刃,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慌乱四散,夏香玉更是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得昏了过去。 柳絮望着眼前可怕至极的场景,浑身止不住地发着冷汗,看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木柄上的血迹,将花灯塞进了她的手。 他不由皱眉,“手怎么会这么凉?” 她慌张地从他的桎梏挣脱出来,瑟瑟发着抖,“奴...奴婢要回去.....” “好啊,我带你回去。” 云淮川沉了神色,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强行将她带回了马车。 回到马车上,她神色仓皇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花灯被随意丢到了一边,发出沉闷的响声。 “害怕了?” 云淮川缓缓卸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笑容温和的脸,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望着他笑,柳絮浑身越发紧绷,声色止不住地发抖,“你...你真是个疯子!” 云淮川听后轻笑了几声,转眼狠狠掐住她的面具,眼眸阴冷。 “我是疯子,难道姨娘是今日才知道的?” 柳絮胸口微震,往日的血腥回忆再次吞噬着紧绷的心弦。 许是他这几日装得太好了,她怎么会忘了....忘了他这副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其实....其实藏着这样一个偏执疯子! 见她不断往后缩着,云淮川眼眸阴骘,狠狠抓过她纤细脚腕,一把将人拽到身下。 雪白的皮肉上留下深红的指印。 他一把扯掉了她的面具,睨着她颤动的眼眸,冷笑:“怎么,是怕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话落,他顿时有些后悔了。 身下的人儿眼中满是凄凉决绝地望向他,苦涩一笑。 “杀不杀的.....不都是少爷你一句话的事么?” 她这条贱命何时能由她做主过,不都是他们那些做主子一句话的事么。 云淮川被她这句话震了一下,低眸望见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无声流了下来,不由松开了力道。 有些不甘:“那对你好还不行?” 她红了眼眶,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自己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贱妾,又怎敢得到他这个少爷的好,以后他终归是要娶人的,到时候会有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陪在他身侧,这些好该留给那个女子才是啊.... “奴....奴婢不敢奢求少爷对奴...奴婢好,只求少爷能让奴婢在这府中安稳活下去便足矣。” 听了这番话,云淮川盯着她不禁冷笑出声,眼底阴沉得吓人。 “呵,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忽然身上一轻,原本压在她身上的那人很快抽身离去,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柳絮神色微愣,他走了,自己明明该松一口气的呀,为什么心里却更加难受了.....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由轻声啜泣起来。 直至马车到了国公府,她也未再见到云淮川的身影。 她昏昏沉沉回了屋子,原本快要睡下的玉儿走了进来,见着她红肿的眼睛着实吓了一跳。 “姐姐,这是怎么了?!” 见她没说话却忍不住垂了泪,玉儿赶紧拿来了一个热鸡蛋轻轻为她滚着眼睛。 直到躺到榻上后,才勉强止住了哭泣。 半梦半醒间,她又瞧见云淮川死死抵在她身上,眸光森冷。 “为什么要跑?” 阴郁沙哑声携着浓郁的血腥气令她不由睁大了眼—— 只见他满手是血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衫。 第41章 血色梦魇 “少爷!不要...!” 仓皇抬眸,却见他身后竟贴着一张刺眼的囍字,缓缓渗出血,令她浑身打起颤。 他俯身压在她身上,滚烫的唇肆无忌惮地在细嫩颈肉间留下一道道醒目的红印。 眼里透着极致的疯狂。 “柳絮,这是你自找的。” 她猛地睁开了眼,一道人影背着光正站在旁边。 “谁!” “姐姐,是我啊。” 玉儿担忧地望着她,“姐姐是做了什么梦魇么,方才怎么唤你都唤不醒。” “玉儿,我没事....” 她被玉儿扶着坐了起来,身上的寝衣早就已经被冷汗打湿透了。 方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甚至能闻到云淮川身上的血腥味。 不过毕竟终归是梦罢了,倒不用太放在心上,她坐着理了理神。 玉儿拿起她昨夜换下的衣裳,问她道:“姐姐,这些东西要收着么?” 柳絮望着那团衣裳,默了半晌,喃喃出声,“玉儿,你去后边支个火。” 玉儿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快步出了屋子。 —— 很快到了后日,云国公府门前络绎不绝,平日里与范氏交好的各处女眷纷纷拿着帖子登了门。 府中后院设有琼筵,柳絮带着玉儿一大早就忙起来,一会看着丫鬟婆子们上菜布菜,一会又带着小厮们运送炭火到府里各院,以免贵人们受冻。 好不容有喘口气的时候,玉儿瞧见跟在范氏身后转悠的苏莲心,气就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呀,明明这冬日宴就是姐姐操持的,反倒是她在大夫人与众人跟前得了脸!” “这有什么气的,她本就是开了脸的良妾,跟着大夫人待客也是理应的。” 柳絮并不觉得委屈,就算露脸在那些贵人面前也是凭添谈资,说不定反而还会惹得一身骚,就呆在后边打杂,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话才说完没多久,枫叶就急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 “柳絮儿,快随我去前院迎客。” 柳絮怔愣道,“为何是我,不是还有苏姨娘在么?” “英国公老夫人来了,要去看老祖宗。” 枫叶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拉着她就往外走,“苏姨娘领着人去了,大夫人便命我来唤你顶一阵。” 二人刚到府门口,范氏阴沉着脸十分不高兴。 一把将她拽到身边,压低了语气道:“我问你,大少爷呢?” 柳絮被她问的一愣,抬眸看去门口只立着二少爷云淮宇,并未见云淮川的身影。 见她僵着脸不说话,范氏狠狠在她手臂上暗掐了一记。 “放不出屁的闷葫芦!若是他一整日都不出现,等宴会结束,看我不收拾你!” 柳絮煞白了小脸,他明知道今日是冬日宴却不出席,难不成是因为昨夜之事,故意报复她....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见原本神色凶恶的范氏突然笑起来,上前将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迎进了门。 柳絮抬眼怯怯看去,忽然瞳眸一震,耳边登时嗡嗡作响。 跟在贵妇人身后进来的女子正是前日那位南开侯府的嫡小姐,夏香玉! 范氏与夏香玉的母亲张氏二人自姑娘家时便是闺中密友,不过各自出嫁后来往少了许多,如今张氏得知范氏要趁着冬日宴为自己儿子相看亲事,便欣然收下帖子领着女儿登门拜访。 范氏此时未注意到柳絮神色异样,亲昵地挽着张氏的手,笑道:“怀英!真是好久不见那,你与侯爷近日可好呀?” 张氏莞尔一笑道:“一切都好,不过....前日因为我这丫头倒是将我与侯爷吓了个够呛。” “香玉怎么了?”范氏闻言不由皱眉看向她身后的夏香玉。 夏香玉乖巧应声道:“回伯母,前日....香玉带着奴仆去逛上元庙会时....遇到了贼人,差点丢了性命。” 她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将在场诸位女眷惊了一跳。 柳絮心一颤,将头低的更深了。 “我的老天爷....” 范氏一脸惊慌地握住夏香玉的手,“可有曾受伤?!” 张氏心有余悸道:“还好她这丫头福大命大的,没有受伤,反倒是跟着她那位小厮茂平手被那贼人伤着了。”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 范氏捻着手里的佛珠叹了一声,而后拧眉厉声道:“那贼人可有曾抓到了?居然敢在皇城脚下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张氏摇摇头:“那晚庙会鱼龙混杂的,那二人又都皆戴着面具,自然是没抓到。” “那真是可惜了,回头我再叫我兄长命他手底下的人帮你们查查。” 范氏转而笑道:“今日就不要想这些糟心事了,快进府来和各位姐妹们坐坐。” 语罢就将二人领了过来。 柳絮此时紧张地捏着裙角,手心不断渗出冷汗。 偏偏范氏不放过她,将张氏和夏香玉领到她跟前道:“柳絮,你亲自带这两位贵人去后院的上席入座,可千万别搞错了!” 她的心快蹦出嗓子眼,却依然强装镇定地冲他们二人行了一礼。 “二位贵人请随奴婢这边来。” 夏香玉挽着张氏的手跟在柳絮的身后,一双眼时不时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姿纤细的女人身上。 走在前边的柳絮浑身发毛,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正沉沉地盯着她。 难道她已经发现了前日的事了.....? 不可能....前日她明明与云淮川一样身着男装,脸上还戴了面具,她不可能会认出自己。 她就这么一路忐忑将二人领到了席位上。 直到夏香玉面色如常地落了座,柳絮这才终于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出了后院后,她想起范氏方才向她打听云淮川,只得步履匆匆去了平思院。 结果敲了半天门,别说云淮川,就连侍卫青山也没在院中。 这冬日宴本就是范氏为他准备的相亲宴,若是真被自己搞砸了,范氏岂能放过自己..... 柳絮这会急的团团转,正打算再去前院转转找他,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柳姨娘,倒是叫老身好找!” 这声冷笑令她杏眸微颤,仰头望去,竟然是姜嬷嬷! 第42章 要你死! “不知....姜嬷嬷有何事?” 柳絮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姜嬷嬷特地来寻她,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姨娘跟老身走一趟吧。” 姜嬷嬷一把将她从地上搀起来,眼底阴的发暗,“大夫人正在丹霞院等着你呢。” 她心中咯噔一紧,范氏唤她去院中,想必是夏香玉认出她来了。 等他们二人进了院中,果然瞧见范氏正坐在屋内,下首还分别坐着张氏与夏香玉。 见她走进来,夏香玉率先开了口。 “方才见这丫头就觉得熟悉,如今瞧着这身形更像了。” 听她这么说,范氏脸色沉下来,“柳絮,你前日可出过府?” 柳絮迟疑地点了点头。 范氏当即怒意上了脸:“柳絮,真是你?!” 柳絮咬着唇,拼命压下心中的恐惧,跪了下来。 “回...大夫人...奴婢前日出府是去采买冬日宴所需之物....还顺便回了趟家看望。” 见她满脸清泪,眉眼间浑然生出一股妩媚之态,张氏嫌恶地蹙了眉。 “一听就没说实话,可唤了人去搜屋?” 范氏抵着额,侧眸看向立在身旁的姜嬷嬷,很快姜嬷嬷便领命去了玉兰院。 很快,她便捧着一个瓷盆走进来,扔到了柳絮的面前,盆中隐隐传来一股焦糊味。 姜嬷嬷不甘地睨了她一眼,对范氏道:“夫人,别的没找到,就找到一盆烧过的东西。” 夏香玉握紧了把手,“花灯呢,可从她屋里找到一盏白兔花灯没?” 见她摇了摇头,夏香玉坐了回去,阴冷的眼神死死剐着柳絮。 “你拿去果然烧了!” “奴婢...实在不知姑娘说的是何意。” 柳絮强定了神色,哑声道:“盆里烧的都是一些不要的旧衣物和树枝叶,因昨日天冷,奴婢便向后厨要了几个红薯烤了同姐妹们分着吃,夫人不信,可以问问后厨的厨娘他们。” 此时原本站在范氏身边的丫鬟枫叶也走了出来,笑着行了一礼。 “回夫人,奴婢可以为姨娘作证,昨日奴婢也吃了红薯,亲眼瞧见姨娘烧的是一些姑娘家的旧衣裳和树枝叶。” “我看分明是你们两个包庇她!” 夏香玉冷睨了她一眼,“我绝对没听错,她的声音分明就与前日其中一个贼人的声音十分相像!” 柳絮伏趴在地上,颤声道:“枫叶姐姐...与姜嬷嬷都是...大夫人的人,姑娘这么说....难不成是想说大夫人成心包庇奴婢?” “你这个贱婢!” 夏香玉气急,扬手啪地一声扇在她的脸上。 柳絮被扇的头晕眼花,耳边嗡嗡作响,半边脸顿时涌来股股火辣的疼意。 “行了!香玉,不得无礼!” 张氏赶紧起身拉住了她,转头冲冷下神色的范氏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春燕,我们香玉也是实在气急了....这才....” 范氏此时已经气的黑了脸,请他们是来赴宴的,居然在她府里捉起贼了,捉贼就算了,居然还敢说她包庇,还敢动手打她府里的人。 本来她还对这个南开侯府的嫡女有意,如今瞧着竟是一个刁蛮的泼妇。 不过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扯起嘴角道:“无妨,一个贱妾而已,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好,毕竟这世上声音相同之人多了去,若是都抓了去,只怕是衙门关不住。” 张氏见她给了台阶,忙顺着道:“那咱们还是继续去吃酒去吧,方才还瞧着他们正行酒令呢!” 说完,就拉着夏香玉同范氏一同离开了院子。 等他们一走,柳絮终是支撑不住,捂着脸往前栽了去,幸好被枫叶给接住了身子。 “你...你忍忍...我去给你拿张湿帕子来。” 枫叶吓得赶紧将她扶起来坐进了椅子里,而后匆匆拿了井水打湿的帕子心疼地替她敷着。 不由叹气:“你说说你方才非要和她顶什么呢,她没凭没据,夫人怎么可能会仅因她一句话就治你罪。” 柳絮扯了扯青白的嘴角:“这不是怕把你卷进来了么。” “把我卷进来又何妨!我又不怕她!” 枫叶狠狠按了按她红肿的脸颊好几下,疼得她倒吸气,殷红的眼眶盈满了泪。 “好了好了,枫叶,消下去了一些,我再自己按按就行。” 柳絮抢过湿帕子自己按着,起身就要往屋外去。 枫叶拗不过她,知她还要忙冬日宴的事,便没留她。 柳絮按着帕子准备再去找找云淮川,刚走至假山时,再次被人拦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小丫鬟的脸,她愣了神。 她记得这丫鬟方才就站在夏香玉的身边。 “你就是柳絮吧,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那小丫鬟笑盈盈地看向她,微微侧开了身子,只见夏香玉抱着手炉正坐在秋千上,睨着她。 柳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知却被那小丫鬟死死扯住了胳膊。 夏香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为难你,本小姐不过是有几句话嘱咐你。” 她犹疑了一会,被那丫鬟扯了过去,跪在她秋千旁边。 夏香玉晃着秋千,幽幽道:“听闻你是国公爷的贱妾?” 她垂下眼帘,缓缓点了点头。 “可我听说云国公都是快死之人了,你做他一个将死之人的妾只怕是委屈了吧。” 秋千越荡越高,每落的一下都狠狠撞在了柳絮的伤口上,疼的她面容扭曲,冷汗津津。 “这会就我们三人在,说吧,快说说你那晚的姘头究竟是谁?” 她缩着身子拼命避开秋千,咬唇颤抖道,“奴婢...奴婢是...老爷的妾室....没有什么姘头!” “贱人!” 夏香玉侧过脸,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好啊,那我便要你死,等你死了,我看他会不会出现!” 柳絮闻言脸色一变。 突然,原本还在秋千上的夏香玉借着秋千的力道,顺势飞了出去,从假山上滚了下去。 丫鬟当即吓得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指着她:“是你....你居然将小姐推了下去!” 她刚要辩驳,小丫鬟已经跑下了假山,她紧跟着踉跄追了下去,脚步猛地一滞。 消失了半日的云淮川此时正抱着昏过去的夏香玉,眸色清寒地盯着她。 她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见他先沉沉开了口—— “来人,将贱妾柳氏捆起来关入祠堂,听候发落!” 第43章 夏姑娘,走好啊 “主子...这....” 一旁的青山有些欲言又止,想要为柳絮说情。 云淮川面无表情地瞥向他,“怎么,你想同她一起去?” 青山立刻闭上了嘴。 两个粗壮的婆子匆匆上前将柳絮捆起来,押在地上。 她勉强抬起了头,杏眸如死水一般毫无生念。 “奴婢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贱妾,怎么会,又怎么敢去害一位世家小姐,就连...少爷也不信么?” 他并未看她,抱着夏香玉冷硬地从她的身旁掠过。 “姨娘若真是无辜,等事情查清楚后,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她垂下头,笑着闭上眼,任由泪水划过冰凉的脸颊。 半晌,轻轻回了一个“好”字。 两个婆子扒去了她的外裳,将她丢到了祠堂里跪着。 寒冬腊月里,刺骨的风剐向脸上的伤又疼又痒。 冰冷坚硬的地面跪得她膝盖酸疼难忍,可她根本不敢弯腰,一旦弯了腰,吊在梁上的粗绳会狠狠勒住喉管喘不过气。 昏昏醒醒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婆子再次推开了门,抓着她的胳膊,拖去了丹霞院。 直至被扔到众目睽睽之下时,柳絮浑身颤抖起来,仓皇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干涩的眼眶刺痛着,明明屈辱至极,却偏生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得知夏香玉摔下秋千,张氏气得大发雷霆,可如今当着各女眷的面,她又只能先忍住火。 转头对范氏道:“春燕,这贱妾着实可恶至极,不如你交由我,我替你把她发卖得远远的,省得这狐媚子成天一肚子坏水搅得你心烦。” 范氏捻着佛珠,被她说得有些心动,留着这狐媚子始终是个祸害,不如趁着这时候让张氏替自己处理了。 谁知她还未开口,立在她身侧的云淮川却笑出声。 “夫人,这个贱妾是我爹的妾室,是我云国公府的人,就算是她推了令爱,如何处置也不该由你说了算吧。” 张氏被他怼得一急:“难道大少爷还想包庇她不成?” 范氏示意姜嬷嬷将张氏扶回了位置上,“你放心,若真是她做的,我定会给你和香玉一个交代的。” “什么叫若真是她做的!” 张氏厉声道:“我闺女丫鬟梅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这个贱人推的我闺女,这还用查么!” “伯母,我的丫鬟梅儿全都看见了,方才这个女人见我和丫鬟在荡秋千,她非要来推我。” 话落,崴了脚的夏香玉被梅儿一瘸一拐地扶了出来,满脸泪痕地控诉着。 “想必是之前我认出她是庙会那晚的贼,她做贼心虚,这才要害我....” “奴婢不是贼...也没有推你。” 趴在地上的柳絮低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还敢狡辩!” 夏香玉气炸了,反手又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差点将她扇吐血,才消下去的红肿此时又如刀割一般疼得她两眼昏花。 在场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立在众人身后,颈间青筋鼓起,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霎那间,一声孩童啼哭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众人顺着哭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姑娘怯怯站在前头,抹着眼泪。 “这是...谁家的孩儿。” 范氏抿了唇,抬手将小姑娘抱了过来,哄道:“乖孩子,别哭了,是被吓着了么?” 小姑娘窝在范氏怀里,指着夏香玉,哭得断气:“她...欺负人!她...欺负..大姐姐!明明是她自己飞出去的,却居然怪在....大姐姐身上!” “什么!” 小女孩的话一出,登时让众人一惊。 夏香玉瞳孔一缩,指着她的脸,尖声道:“你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 小女孩抽泣道:“她...她不仅欺负大姐姐...还...还欺负我,那秋千本是我先占着....结果她来了,还叫....她身边的这个丫鬟...把我给赶下去,我气不过就想扔石子打她....结果她自己滚下去了。” “你是谁家的小孩,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撒谎,我今日要好好替你长辈教训你。” 张氏冷了神色,起身就要从范氏怀里拽过那小姑娘,手刚伸出去,就被小姑娘狠狠咬了一口。 疼得她哎哟一声,小姑娘像小泥鳅般从范氏怀里溜了下来,往前奔去投进一个怀抱里。 “外婆!” 张氏一愣,顺着小姑娘的声音望去,只见她被一位衣着华贵,面容严肃的老妇搂着,一旁还立着云老太太。 老妇冷笑:“张夫人想教训谁?” 张氏神色一僵,这才认出眼前的这位老妇是英国公老夫人,孙氏。 范氏瞧见云老太太也来,一脸讪讪地起身腾了座,将老夫人扶了过来。 “不中用的东西!” 云老太太气得不轻,斜睨了她一眼,“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真是丢了我们国公府的面!” “母亲...教训的是...” 范氏咬牙暗暗剐了一眼云老太太,忍气吞声道,“既如此,那您说该怎么办?” 云老太太沉声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不如报官。” “不行!” 夏香玉神色微变,立马打断了她。 “不行?为什么不行?” 云淮川一脸笑意地看向她,“夏姑娘不是说柳姨娘是庙会那晚的贼人么?” “因为....,你...!” 夏香玉心绪不宁地呢喃着,忽然闻声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又看向地上躺着的柳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是不想报....还是不敢报?” 云淮川慢慢逼近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听闻那两个贼人不过是抢了一盏花灯而已,没想到夏姑娘竟这么在意....” 见他走近,张氏一把将夏香玉扯到身后,语气不善,“报官就报官!本来能私了的事,非要为一个贱妾撕破脸,正好我家老爷今日面圣去了,到时等他回来,定再来与你们掰扯!” “哼,张夫人好走不送!” 云老太太见她居然妄想插手国公府的人事上,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张氏还想同她争辩几句,却被白了脸色的夏香玉一把拉住,“娘...咱们赶紧走。” 谁知却再次被一个高挑身影挡住了去路。 夏香玉颤抖着身子看向他,“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云淮川睨着她,眼眸弯了弯。 “夏姑娘,走好啊。” 第44章 勾结卖官 夏香玉此时顾不得深究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惴惴不安拽着自己的母亲就往门口奔去。 二人刚上了马车,忽然马车一震,随即门帘被掀,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夏香玉的发髻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 这会其余女眷们也都各自相携出了云国公府,瞧见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并几个壮实大汉围住南开侯府家的马车,纷纷吓得跑回了国公府。 “这...这是怎么回事!” 送客出门的范氏更是被这阵仗吓傻在原地。 幸亏云老太太与英国公老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命人去报了官,又派出护卫们将其余女眷们牢牢护在后边。 夏香玉惊声尖叫着,发髻连着头皮都快要被那女子撕扯掉了,一旁的张氏想要拉架,却被那女子反手狠狠扇了一耳光。 女子死死掐着夏香玉的颈子,眼里血丝密布,活像地狱的鬼罗刹。 “妈的!臭婆娘,居然敢勾引老娘的男人,你勾引就算了,竟然还怂恿他跟你那死爹一起卖官,害我们家破人亡!” 张氏一下子呆坐在地上,错愕道:“什么....卖官...这怎么可能!” 女人恶狠狠瞪向她,“不可能?你女儿让我相公把买官人的名字藏在花灯里,真是好计策啊!反正南开侯爷此时已经和我相公一起被投入大狱了,你们南开侯府过不了多久也得抄家!” “救...救救我....” 夏香玉被那女人掐得面目扭曲,侧头惊恐地望着石阶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见有人动了,女子抬起头死死瞪了过来,“我看今日谁敢帮他们一家!” 有一位女眷轻呼,“天啊...这不是吏部尚书的夫人么!” 此话一出,正围观天大热闹的女眷们也都纷纷震惊了,就连路过的柳絮和扶着她的玉儿与枫叶也全都停在原地。 枫叶惊讶地喃喃着,“天爷呀...原来这个夏香玉和她爹居然敢私自卖官....” 柳絮捂着脸,心中更是惊起骇浪。 白兔花灯....夏香玉卖官....偏偏就在今日东窗事发...那岂不是.... 她颤抖神色挪向站在云老太太身旁看热闹男人,见他一脸平静,甚至唇边还隐隐透着兴奋笑意。 等衙差们赶到时,夏香玉已经被那女人活活给掐死了,而张氏和那位吏部尚书的夫人更是被一并押了回衙门。 热闹骤然散去,女眷们都不敢多加停留,生怕再和南开侯府扯上一丝半点关系,纷纷坐上马车回了府。 玉儿和枫叶也不敢再瞧热闹,将柳絮慢慢扶回了屋子。 见她神色恹恹的,枫叶以为她还在因为方才的事后怕,笑着安慰道:“你还苦着这张小脸做甚么,如今夏香玉都下黄泉了,大夫人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 玉儿一脸心疼地给她伤口搽着药,“虽说不再为难,可是姐姐这次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说起这个,枫叶倒是想起来,看着她道:“听玉儿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方才那夏香玉一直说你的声音同庙会那位贼人的声音很像,难不成真是你....” 柳絮听得心尖一颤,刚要否认,却又听见她笑道:“嗐,肯定是我多想了,你胆子多小呀,怎么敢同别人抢东西呀。” “谢谢枫叶,谢谢你一直帮我。” 柳絮红了眼,感激地握住枫叶的手,嚅嗫着。 枫叶拉着她和玉儿的手,笑道:“都是姐妹,干嘛说这些!” 姐妹三人又说了会话后,枫叶便起身回了丹霞院。 用过了晚膳后,柳絮又累又疼,实在撑不住草草睡去。 不一会,脸颊隐约传来痒意,她难耐地睁开眼,撞上一对沉沉的凤眼。 “啊....” 她惊恐地往后退去,脑袋却砰地撞上了背后的墙,顿时疼得她一颤。 大掌猛地覆住她的后脑,一瞬将她拉了回来。 “给你擦药,不是要杀你。” 柳絮垂眸,颤了音色,“奴....奴婢自己来。” 说着要夺过他手里的药,却被云淮川一把桎梏住,指腹凶狠按揉着她的白腻的腕肉。 “现在连给你上个药都不行了?” 他扳过她的脸,定定看着望着那双圆润杏眸:“还是说,你在为今日之事生气?” “奴婢怎敢生气....” 柳絮望着他,眸中隐隐浮出一丝惧色,“所以...夏香玉卖官的事...少爷其实...早就知晓了?” 按揉的力道忽然加重,疼得她一下眯了眼,云淮川在她耳边淡笑了一声。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知晓她已经死了就行了。” 这番话登时让她心中的不安感加深。 她侧眸望向他,轻颤道:“那盏花灯里藏着买官人名字的纸条....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带奴婢去逛了庙会....就是为了从她手里....” 云淮川此时敛去了笑意,声音低沉,“姨娘,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絮呼吸一窒,眼眸控制不住微微颤动着。 她知晓面前这人一向表里不一,却不知他清隽温和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如此可怕的谋算.... 那晚热闹非凡的庙会,他带她去捞金鱼,还带她去买花灯,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设好的局! 而她,就是云淮川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诱敌的棋子.... 见她一脸丢了魂,云淮川眸色冷了几分。 “不要多想,你只需好好顺从我,我会对你好,会让你在这国公府里活下去。” “少爷...说的是。” 柳絮望向他,微颤着点了点头,唇边轻轻扯出一丝笑,眼眸却氤氲着雾气。 见她肿着一张脸,明明是笑,却比哭还难看,云淮川不悦地低头重重碾上她的唇。 她难得主动微张了唇,轻易被他撬开了齿肉。 云淮川挑眉,转瞬便将她死死抵在床榻上,耳鬓厮磨,肆意纠缠。 红烛摇曳,她被那人搅得欲壑难填,却唯独双眼清明。 不过只是想仰他鼻息多活一日,是不是他手里的棋子又何妨.... 第45章 天塌了,也砸不到姨娘身上 一夜荒唐,满室旖旎。 柳絮醒来时,只觉浑身如同被马车碾过一般的疼,正要起身却发现腰身一紧。 她双眸微微一颤,回头看去,身侧的男人没走,双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剑眉微蹙,薄唇均匀地吐着气。 犹豫片刻,她想轻轻扳开腰间的手臂,却发现箍得更紧。 “别动。” 一阵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醒后的迷茫和慵懒。 她轻声催道:“少爷....该起来了.....等会玉儿就要进来了。” “怕什么,那小丫头又不是不知道。” 云淮川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凤眼一眯,“上了药瞧着倒是好多了。” “请...少爷...放开奴婢....” 柳絮眼睫轻颤,白滑的颈肉也跟着染上一抹绯红。 覆在她脸颊的大掌不由收紧缓缓滑落至颈间,细腻极致的触感,勾的云淮川眸色渐深。 欲拒还迎,他便成全她。 倏地靠近,不顾眼前人儿轻声娇呼,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前,低头轻笑着吻了下去,一时脂粉味包裹着浓沉檀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正当二人正唇齿相缠之际,忽然门口传来水盆落地声。 “唔...唔...少爷!” 云淮川放开了她,眉眼透着不爽,“那丫头怎么也随了你,胆子这么小。” 柳絮轻擦着湿润的嘴角,咕哝了一句,“分明是少爷不走才....” “你嘀嘀咕咕什么?” 云淮川此时长腿一伸下了床,回眸却瞧见她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没什么....” 柳絮心虚地抿了唇,赶紧也下了榻,却忘了腿间还酸软着,差点跪了下去。 云淮川一把揽住她的腰,挑了眉,“行了,不用替我更衣。” 见桌上放着那串他一直戴着的墨色木珠串,她正要拿起来给他戴上,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用,我自己来。” 云淮川轻拿开了她的手,顺势将那串木珠套进了手腕。 柳絮的手僵了僵,很快识趣地缩了回去,眸里的神色淡了几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这回青山和玉儿一同进来了。 “主子,老夫人有请。” “姨娘,老夫人那边唤咱们过去呢。” 柳絮听闻老祖宗同时唤她与云淮川过去,心里顿时不由一紧。 云淮川瞧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怕了?” 原本以为她会逞能,谁成想竟老实地点了点头。 “冬日宴是大夫人交于奴婢办的,结果发生那么大的事,老夫人...” 话还未说完,云淮川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屋里拽了出来。 “少...少爷....你这是....”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 云淮川偏头看向她,唇边挂着一丝得逞笑意,“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姨娘身上。” 柳絮心猛地一跳,抬了眸,他却已经转过头,松开了她的手。 掌心还残留着他烫人体温,人却早已往前走去。 正当她晃神之际,那人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愣着做什么,还想等着被罚?” 她一怔,而后匆匆提起了衣裙追赶上去。 二人前后脚刚到寿安堂,迎面便撞上了同样被唤来的云淮宇。 见他们一同前来,云淮宇神色有些僵住,目光忍不住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 “兄长...你今日怎么与柳絮一同来了。” 柳絮手心隐隐出了一层冷汗,正绞尽脑汁打算解释,却听见身旁人温润地笑了两声。 “府中总共就那么大,想不碰上都难,这不是也同二弟也遇上了么?” 云淮宇一时有些语塞。 不等他说话,云淮川先一步进了屋内。 云淮宇想拽住柳絮,却被她猛地避开。 “还请二少爷自重!” “柳絮...我....” 见她避嫌,云淮宇自知有些失礼,往后退了一步,却依旧目光热切地望着她。 柳絮强自镇定了神色,朝他轻轻福了福身,“二少爷还是赶紧进去吧,若是迟了,会被老夫人怪罪。” 云淮宇咽了咽嗓子,哑声道:“我知你不愿同我扯上关系,叫住你,不过是想提醒你切记别同我大哥扯上关系,他....” 他话还未说完,柳絮打断了他,“二少爷多虑了,奴婢与大少爷没有任何关系,今日的确是巧遇罢了。” 说完也不等他如何反应,匆匆低下头进了屋子。 一进屋内,坐在上首的云老太太已经指着范氏的鼻子,当着众人的面,劈头盖脸臭骂起来。 “那样两个货色,你居然也敢把他们叫到咱们府里来!” 云老太太还在为昨日张氏与夏香玉的事情生气,厉声骂道,“若不是及时将他们二人打发了出去,今日咱们一家恐怕都要跟着受他们牵连!” 范氏站在一侧听训,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小辈跟前受辱,不禁气得老泪纵横,手中的念珠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母亲息怒,是我的疏忽了,没有事先打探听他们侯府的情况,差点酿成大错....” “光晓得认错,丝毫不长记性,亏得你满口念佛,怎么生了一副猪脑子!” 云老太太怒目瞪向她,“既然光说也不长记性,那便罚你三个月份例银子,给我好好反省!” “母亲....!这万万使不得啊!” 范氏一听要罚她份例银子,登时如觉天塌一般,差点一头昏死了过去。 罚完了范氏后,云老太太又将柳絮和玉儿唤了出来,夸奖他们昨日宴会办得不错,虽然出了南开侯府的事,却仍命了陆嬷嬷给了他们一人一袋赏钱。 这可将柳絮高兴坏了,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差点连谢恩都忘了。 看着她那副傻样,坐在一边的云淮川轻轻勾了唇。 交代了完了赏罚的事后,云老太太也累了,便命众人各自散了。 回到丹霞院,受了窝囊气的范氏登时发了一顿邪火,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一通。 等她发了火后,正跟在她身后收拾残局的姜嬷嬷走到她身旁,轻声劝慰道:“夫人何必同那老东西置气,反正她也没几年活头了。” “我就是气不过!” 范氏满眼恨意,气愤道:“她算我哪门子婆婆,又不是老爷的亲娘,不过是占了个嫡母的位置,居然敢这样教训我!” 姜嬷嬷也跟着附和:“就是呀!罚了夫人的份例就罢了,居然还给了那柳絮和她丫鬟一人一袋赏钱!” 范氏神色登时狰狞,“别提这个!提到这个我就来气!” 姜嬷嬷哪死心,在她耳边继续吹风道:“给了赏钱也就罢了,老身方才还瞧见她悄悄从钱袋里分了点给枫叶!” “什么,她竟将赏钱分给了枫叶那丫头?!” 范氏神色一凛,透出几分狐疑。 第46章 雨中求情 “对呀,老身听桃竹说,柳絮与枫叶是一同进府的,二人关系好的很。” 姜嬷嬷为难道:“可是如今柳絮都成姨娘,枫叶还这般与柳絮走的近,夫人受罚,她跟着柳絮领赏钱,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贱人!” 范氏听她这般说,心头顿时再次涌上一股怒意,扬声就要把枫叶给叫进来,却被姜嬷嬷按住了手。 姜嬷嬷眼珠子一转,轻笑道:“夫人与其把她叫进来训斥一番,不如想个法子把她远远打发了出去,不是正好眼不见心不烦么。” “远远打发了出去?” 范氏冷冷睨了她一眼,“将她发卖出去,你还嫌我没被那老东西给骂够么!” “自然不是发卖,既然她喜欢跟当了姨娘的丫鬟走这么近,夫人不如也赐了她当姨娘。” 姜嬷嬷俯身凑到范氏耳畔低语了一句。 听她说完,范氏顿时畅快地顺着胸口,由怒转笑,“好好!你这法子不错,既然她羡慕柳絮,那我便成全她!” —— 自从在老太太那里受了赏后,柳絮与玉儿一晚上都高兴的睡不着觉,两人在榻上同眠蛐蛐了好一阵,直到破晓之际,才稍微睡了一会。 等到了时辰后,柳絮将昨日赏赐的钱袋打开,又匀出了一些银子装好,去了听风院,打算一会给胡嬷嬷还有安福送去。 与玉儿收拾好后,就往老爷院中走去,今日云淮川并不在府中,她也乐得自在。 没想到今日倒是热闹的紧,一路上全是丫鬟婆子们往丹霞院里跑。 玉儿也有些好奇地张望了一番,问她道:“姐姐,是丹霞院来什么客人了么,这么热闹?” 柳絮摇了摇头,又嘱咐她别管闲事,二人加快了脚步去了听风院。 进了屋子后,柳絮将匀出的银子分给了胡嬷嬷还有安福。 点了卯后,她便端着熬好的药进了里屋的床榻前,给一位双颊凹陷,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喂了下去,此人正是老云国公,云百中。 谁知刚喂下去,药汁再次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她替他擦了擦嘴角,问胡嬷嬷道:“老爷这几日可有醒过?” 胡嬷嬷叹了口气,“没呢,瞧着样子是越来越差了,这几日二少爷也有来侍奉喂药,全吐了不说,有一次还吐血了,府医私下都还跟我说,让大夫人他们可以尽快准备后事了。” 柳絮顿了顿,对她神色复杂道:“若是老爷有个长短,还请胡嬷嬷早些告诉我,好有个准备。” 胡嬷嬷慎重地点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外厢传来一阵动静。 柳絮与胡嬷嬷以为是大夫人来,赶紧出了里屋,谁知竟然是枫叶来了,双眼猩红,脸上泪痕交错,发髻凌乱不堪,着实将屋内三人吓了一跳。 柳絮一惊,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颤抖了声音道:“枫...枫叶...这...这是怎么了?!” 胡嬷嬷见事情不妙,赶紧将院里的小丫鬟都遣走了,将门牢牢锁了起来。 枫叶坐在椅子里也不说话,只低头痛哭着,脸上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 柳絮快被她给急死了,双眼快喷出火来。 “你....你倒是快说呀....” 半晌,她抬起青白的小脸,哑着嗓音绝望道:“大夫人....要将...将我许给她...她兄长做小老婆!” “你说什么....?!” 柳絮愣住了,一双眼死死盯着她,难以置信道:“你..说大夫人要把你许配给范老爷....” 她顿时想起来,今日那么多人往丹霞院去,原来竟是为的那位范大老爷。 “范大老爷身子骨好好的,又不需要人冲喜...这....这真是荒唐啊....!” 胡嬷嬷闻言整个人登时气的发抖,“他的年纪比老爷都还要大上许多,枫叶的年纪更是没比范大姑娘的年纪大多少....这....” “就算他再年轻,我也是不愿意,我只想老老实实在府中做丫鬟,到了年纪攒了钱回家侍奉双亲!” 枫叶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捂面再次痛哭起来,泪顺着指缝哗哗淌下来。 柳絮搂着她,想起了云老太太,细声道:“既然....她要逼你从了范老爷,我....我就去求了老祖宗,让老祖宗替咱们做主去!” 胡嬷嬷眉梢一喜,“对呀!若是能求老太太替你做主,说不定这事还有转机!” 柳絮当即起了身,枫叶见她要去求云老太太,也跟着急忙起身,却眼前一黑差点往后栽了下去,幸好被玉儿和胡嬷嬷扶住。 “你先养养神,我帮你去。” 柳絮提起衣裙就出了屋子,这会外边下着瓢泼大雨,她也顾不得拿伞,一路飞奔去了寿安堂。 一到便巧碰见陆嬷嬷从屋子里出来,见她浑身被雨水淋湿透了,登时吓了一大跳。 “柳姨娘...你这是....” “嬷嬷,求您让我见见老祖宗!” 柳絮顾不得擦拭,握着陆嬷嬷的手,颤声道:“大夫人要将丫鬟枫叶许配给范大老爷为妾,可是枫叶不愿意,还请老祖宗能为枫叶做主!” “姨娘快擦擦身上的水。” 陆嬷嬷掏出了身上的绢帕递给了柳絮,叹气道:“真是不巧了,老太太染了风寒,昨夜里发了热,这会才退下,躺在榻上才睡着,已经吩咐老身了,今日谁也不见。” “什么...您说老祖宗病了....” 柳絮一怔,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凉意。 陆嬷嬷无奈点了点头,“枫叶姑娘真是可怜,样貌好,性子也不差,给咱们少爷们做妾多好,大夫人怎么偏偏将她许给了范大老爷呢。” 做少爷们的妾....对啊...若是能求了大少爷.... 柳絮原本灰暗的眸子登时一亮,还未来得及同陆嬷嬷告辞,再次冲进了雨幕往平思院去了。 陆嬷嬷望着那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里,这才转身回了正屋内,此时原本该染了风寒的云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了里,面前摆着一方棋盘。 她低声道:“回老夫人,已经打发走了。” 云老太太神色未变,遂将手里的黑子落下,感叹了一句。 “可怜的傻孩子,真以为有人帮得了她呢,可别把她自个儿给搭进去才好。” 话落,她抬眸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男人,笑道:“淮川,若是柳姨娘要求你,你会帮么?” 第47章 敢坏我的好事! “老祖宗都不管,孙儿又如何敢管。” 云淮川指尖微顿,随后落下白子,顷刻间便将云老太太的黑子全吃了大半。 “你...这混小子!” 见他拢了自己的子,云老太太皱眉,轻骂了一句。 “况且,老祖宗您不是一向不让我与二弟管后宅之事么。” 他端坐在她对面,一袭绛红云团暗纹长袍衬的腰背笔挺,温润如风。 “嗯,难为你还记着老身的话。” 云老太太摩挲着棋子,赞许地看向他,“你们男儿家的就忙外头的事便是,内宅里的事自有人去操心。” 云淮川颔首称了一句是,随后又笑了几声。 “只是....昨儿您才罚了母亲例钱,今日母亲就要把她房里的丫鬟打发给舅舅做姨娘,这未免....” “你猜得不错,她今日之举不正是做给老身看的么。” 云老太太长叹了一声气,“怪只怪那丫鬟的命不好,偏这时候成了她的出气孔,老身毕竟昨儿才罚了她例钱,若这会还在她娘家人跟前驳了她脸面,那就确实太过了。” “不过一个丫鬟而已,给了就给了吧,你与淮宇谁都不许插手,本就与你们无关的事,就当不知晓。” “是。” 云淮川渐渐敛去笑意,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 此刻雨势越来越大,夹杂着蚀骨寒风渗进衣裳里,将人从头到脚冷了个透。 柳絮裹紧了湿透的袄衣,雨水顺着脸颊渗进双眼,模糊了视线,她依然不停叩着平思院的门锁,指甲生生将门剐出一道道深痕。 忽然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姐姐....别...别敲了....!” 她木讷地回过身去,玉儿站在她身后,不停哽咽着,“枫叶姐姐的哥哥和嫂嫂已经把她带走了,他们接了范大老爷给的礼钱,明日就将枫叶姐姐送去范家.....” 柳絮面色煞白,身子差点不稳,“你说...你说枫叶的哥哥与嫂嫂已经收了他给的钱....,他们收了多少....他们到底收了多少,就这样要卖了她!” “听说...收了五十两....” 玉儿抹了脸,抽泣着,“胡嬷嬷说...五十两已经够枫叶姐哥嫂全家吃喝不愁一整年了,他们这才要把枫叶姐姐往火坑里推!听闻那范大老爷房里已经好几个小老婆了,枫叶姐姐去不是...不是受活罪么!” “他们....欺人太甚!” 柳絮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心里的悲愤渐渐侵蚀着她的理智,泛红的眼眶涌出不甘的泪,混着冰冷的雨水从苍白的脸颊上滚下来。 枫叶与她不一样,家中没有病重亲人需要靠她接济,之所以进府为奴,不过是想攒些嫁妆钱,等年纪大了,外放出去找个人家嫁了。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期望,如今竟也成了奢望!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就这样被人亲手推入火坑! “不行....我...我再去求求枫叶的哥嫂....!” “姐姐...没用的....!” 光这样干等着也无用,柳絮撑着木柱吃力地站了起来,不顾玉儿的阻拦,跑出了府。 雨天路滑难行,她一下在道上摔了好几跤,疼得差点失了力气,又强撑咬着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敲开了枫叶家的门。 “谁啊!” 门打开,一张蜡黄的瘦长男人脸从门内伸了出来,看见柳絮满身泥污的样子登时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何人!” 柳絮喘着气,颤抖了声音,“大哥...我是柳絮...与枫叶在府里同为丫鬟....求你先让我进去....行么?” “可以...自然是可以...只是...” 男人挠了挠脸,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而后缓缓移开来身子。 他身后又露出一张脸来。 柳絮顺势看去,登时死死钉在原地,满目恐惧。 姜嬷嬷笑着走到她跟前,“原来是柳姨娘,赶紧进来吧,夫人在里边呢。” 这会,范氏正坐在里屋喝着枫叶嫂嫂杨氏泡的茶,见姜嬷嬷押了一个瞬身淌水的泥人进来,一下皱了眉。 “姜嬷嬷,此人是谁?” “回夫人,熟人呢!” 姜嬷嬷粗鲁地擦了一把柳絮的脸,范氏这才将她认了出来。 范氏搁下茶盏,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姨娘,你是来给你的好姐妹道喜的么?” 柳絮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开口:“大夫人...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枫叶吧....” “啪!” 话落,一记耳光狠狠落在她脸上,针扎一般的刺疼让她面容煞白,浑身哆嗦不止。 姜嬷嬷收回了手,恶声道:“哼,柳姨娘如今胆子愈发大了,夫人屋里的事也想要插一手了!” 范氏皮笑肉不笑道:“柳姨娘,你看这就是你不知好歹了,你也是从丫鬟当上姨娘的,如今你的好姐妹也要同你一样了,你自然该为她高兴才是啊。” 一旁的杨氏闻言赶紧帮腔道:“夫人说的是,我们枫叶多好的福气啊,这往后要是再能为范大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岂不是更加....” “我呸!” 她话还没说完,被屋外一声嘶叫声打断。 “嫂嫂你既然这么羡慕给他当小老婆,那你干脆替我去嫁了便是!” 杨氏的脸顿时臊起来,“死丫头.....你在胡咧咧什么呢!” 见她拿着剪刀冲进来,顿时将众人给骇住了。 “枫叶!你...你这是做什么!” 枫叶哥嫂看她拿剪子比着喉咙,顿时吓坏了,作势就要上前去抢。 全都被枫叶避开,她血红了眼死死睨着范氏和姜嬷嬷,嘶哑道:“大夫人,我今日就将话放这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给范大老爷做小!就算他正室死了,请我去做他夫人,我也宁愿一剪子抹了脖子去!” 说完就要朝颈肉扎去,吓得几人纷纷上前去抢。 柳絮更是慌了神,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要朝枫叶扑去,却被姜嬷嬷狠狠反拧住手臂,动弹不得。 范氏此时气得发抖,“都还愣着干什么!把枫叶这贱蹄子给我关回屋子里去!” “至于你么——” 她垂下眼,阴冷神色狠厉剐向被擒住的柳絮。 “敢坏我的好事,回了国公府,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第48章 柳絮,我恐怕是等不住你了 柳絮被他们押回了国公府,枫叶则被关了起来。 一入了丹霞院,她便被姜嬷嬷狠狠摔在了范氏的脚边。 她狼狈地趴在院中的空地上,刺骨的寒意夹着痛意令她浑身止不住地痉挛着,脑袋更是昏沉难受。 屋檐下,范氏靠在丫鬟搬来的椅子里,拨着手炉里的灰,抬眸看了眼姜嬷嬷。 “姜嬷嬷,去问问门房,柳姨娘今日出府可有报备不曾?” 姜嬷嬷眉梢一喜,立马恭敬上前道:“回夫人,老奴方才就问过了,门房说不曾报备。” “柳氏,你竟敢私自出府,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范氏半阖着的眸子瞬间睁开,透出一抹狠厉的光来。 柳絮此时浑身无力,勉强抬起了脸看向她,有些气若游丝道:“奴婢...只求夫人...夫人收回...对枫叶...” “贱人!!给脸不要脸的下贱东西!” 范氏眼里顿时凶光毕现,咬牙厉声喝出:“就凭你一个贱妾也配干涉我屋里的人和事!来人啊!给我上鞭刑,好好给柳姨娘松松她这身贱皮肉!” “是!” 姜嬷嬷当即从后屋里取来沾了盐的马鞭,又命了她手下的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将柳絮死死摁住,对准她纤细的背上,猛地抽下一鞭! 钻心刺骨的剧痛直捣心窝,只觉整个人被撕裂成了两半! “呃啊啊啊啊啊!!!!” 柳絮拼命挣扎着,嘶哑痛喊出声。 见她居然还有力气挣扎,姜嬷嬷抬手一鞭后又落下一鞭! 背部不断传来股股剧痛,柳絮“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拇指一般粗的马鞭蘸了盐抽在伤口上,犹如在油锅里滚了一遭,光是几鞭子就足以要去她半条命。 “行了,留她一个活口。” 范氏抬手命姜嬷嬷停下来,毕竟柳絮再卑贱到底也是个妾,若是真被抽死了,到时候要被老东西知晓,恐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姜嬷嬷伸手探了探柳絮的鼻息,见还有进出的气,这才又问道:“夫人,是将她送回玉兰院还是....” 范氏沉思片刻,拧了眉。 “先丢去柴房里关着,等明日枫叶走了,再把她给我放出来。” “是!夫人!” 姜嬷嬷并几个嬷嬷将地上奄奄一息的柳絮抬起来,扔进了柴房里,命人下了锁。 柴房内此时一丝光亮也无,粗糙尖锐的干柴磨得她伤口再次剧痛难忍。 意识随着疼意逐渐溃散,她蜷着身子,生生咬破了唇肉,顿时满嘴血腥,勉强回了神。 她绝不能死....枫叶还等着她去救。 大不了横竖就是一死,或者被发卖去庄子上去。 也绝不能让枫叶再步上她的后尘。 她一个贱妾在国公府有云淮川的庇护,日子都如履薄冰,枫叶若真是去了范府,只怕更是要被那些妻妾们磋磨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柳絮费力地爬到了土墙下,忍着钻心的疼意,想要扶墙站起来。 对面墙上有一扇木窗,她可以顺着窗爬出去。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洒向灰黄的墙上,一道道猩红斑驳的血痕从暗处赫然逐渐显现。 柳絮白着脸一遍遍靠着墙想要借助力量站起来。 背上撕裂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栗着,正要成功时,猛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微动静。 “是...是谁?!” 她心下一惊,艰难地挪着步子靠到了门上,以为是姜嬷嬷还是别人来给她送饭来了。 等了一会,见没人应声,她又费力地趴在门缝上看去,却只能瞧见一抹刺眼红色。 她拍了拍门,沙哑地又问了一遍。 半晌过后,门外颤声传来,“柳絮儿...是我。” “枫...枫叶!是你吗!” 柳絮欣喜地贴在门缝上,随后想起她不是被她哥嫂关起来了么,又急声道:“你...你怎么会跑出来了?!” 门外一声苦笑:“是他们把我放出来了。” “他们是不是不让你嫁....” 柳絮先一喜随后神色猛地一怔,“难道你....” 门外默了一会,这才哑声道:“我答应他们....明日就跟他们去范府....前提是让我回来再看看你。” “你....你怎么那么傻!!” 柳絮身子猛颤,急得眼泪涌了出来,“你...你怎么能就答应他们了!你不是说过你不愿么!” “柳絮儿,从前我其实打心底并不理解你,为何要去给老爷当冲喜的贱妾。” 一身嫁衣的枫叶靠在柴门上,噙着泪苦笑了笑。 “我以为...以为你是贪图权贵....可后来我才明白你是为了给你妹妹治病,为了你表兄,是逼不得已,没想到...后来我也有了逼不得已的事,我兄嫂为了让我嫁给那个男人,竟然以年迈爹娘性命威胁我.....” 柳絮紧紧贴着门,细颤着声音宽慰她道:“你...你不要着急...肯定还有法子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衙门...!” “没用的,柳絮儿....” 枫叶仰着脸任由泪水肆虐,泣不成声,“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我们这些奴才啊,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连人都不算!就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用完便会被碾得粉碎,尸骨无存!” 柳絮瞳孔猛缩,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爬上了心头。 “枫...枫叶...你先冷静....我...我现在就从窗户上翻出来...你....你等等我!” 说完,她咬着牙撑着门站起来,背上的疼意稍微减轻了一些,她试着往前挪动后了几步,却再次被门外枫叶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柳絮儿,我...我恐怕等不住你了....” 门外哭泣止住,传来一声爽朗的笑意,“柳絮儿...真高兴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一个甘愿为我掏心肝的姐妹....希望来世...咱们还能再做好姐妹。” “来世.......枫叶,枫叶不要啊——!” 柳絮猛地瞪大了眼,颤抖着转过身朝门上扑了过去。 门外, 枫叶抬眼贪婪的最后看了一眼依旧静谧如水的月光,而后将脖颈上的挂着的平安符取了下来,塞进了门缝里。 这是她以前去庙里求的,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只求能保佑柳絮能够平安顺遂一世。 完成了这个心愿,她噙着畅快的笑,狠狠朝柴门一头撞了上去。 第49章 我比谁都想要她死! “枫叶,枫叶——!!!” 柳絮眼里迸出血丝,拼命地捶打着柴门,凄厉嘶喊着她的名字。 直到她低头看见暗红的血从门缝下渗了进来,染红了地上的平安符,她捂着嘴,浑身颤抖着滑坐到了地上。 痛到干裂的眼眶已经流不出泪了,就连崩溃的哀嚎也发不出,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般。 她颤着手将地上的平安符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心如刀绞,难受地喘着气。 枫叶死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生生撞死在她的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门开一刹那,她赤红了眼,拔下头上的簪子拼尽最后的力气朝前面扑刺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你们!” “主子——小心!” 羸弱的身子被一双臂膀结实扣住,银簪应声落了地,她微怔了神色侧眸看去,对上一双熟悉的凤眼。 下一刻,颈间忽然涌上痛意,猩红的杏眼神色涣散,她整个人顿时软在那人的怀里。 云淮川将她打横抱起来,看着她满身是伤,脸上竟连一丝血色也无,幽黑的眸子里顿时泛起丝丝彻骨的寒意。 险些差点控制不住戾气。 此时抬走枫叶尸身的小厮们都还没走远,青山怕他失控,赶紧压低了声音。 “主子,这里太扎眼了,还是先将姨娘带回去吧。” 他掀眸冷冷扫了一眼丹霞院的方向,抱紧怀中人大步离去。 —— 柳絮重新有感觉的时候,是被人晃醒的。 她睁开眼,怔愣地望着眼前眉眼弯弯,爱笑的姑娘,一时失了语。 “啧,看你这副呆傻的样子,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手。” 姑娘气鼓鼓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叫枫叶,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柳絮。” 柳絮欣喜地握住她的臂膀,笑了出来,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柳絮,这名字跟我的一样好记。” 枫叶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也笑起来,“好好的,怎么哭了。” “枫叶...你别走....!” 见她慢慢起了身,柳絮心下一慌,赶紧拉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却沾满了血。 枫叶含笑地看向她,额间缓缓渗出猩红的血,褪色的唇瓣无力地朝她一张一合。 “柳絮儿,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不——!枫叶,你别走!求你了....!” 柳絮哭喊着想抓住她,却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住了胳膊。 “她已经死了。” 熟悉清冽的嗓音唤回了微弱的思绪,她猛地一震,浑身如撕裂一般的疼。 “别...别拽我!” 看着眼前的人儿仓皇睁开眼,云淮川微蹙了眉心,手上遂卸了力。 “阿弥陀佛...终...终于醒了!” 守在一旁的玉儿见她醒来,欣喜地哭出了声。 云淮川睨着她,淡声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吧。” 却见她抱紧双臂缩在床的角落里,没有任何动作。 “姐姐....快把药喝了吧....” 玉儿连忙将药端到了床边,轻声哄着。 柳絮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低着头,没有动作。 玉儿端着药正为难,云淮川将药拿了过去,“你先出去守着。” 等玉儿出了屋子后,他抬手药搁在一边的木柜上,语气不愠不怒。 “这药是要我亲自喂你还是你自己喝,选一个。” “不喝。” 她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决绝。 见她居然敢拒绝,云淮川定定看向她,忽而冷笑。 “你这么做,难道她就能活过来么?” 这声笑刺的她猛地抬起了头,眼里是滚滚浓重恨意,攥着绣枕的指尖用力发白。 终于忍不住朝他身上砸过去。 云淮川微侧了身避开,神色渐渐阴沉。 这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拿枕头砸他。 柳絮神色一慌,挣扎着想往后退,却为时已晚。 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眼底沉的滴出水来。 “所以,姨娘替她报仇的方式就只有砸东西么。” “用...用不着你管!” 她拼命挣扎着,杏眸漫出猩红,朝他声嘶力竭哭喊着:“我明日就去敲登闻鼓....!是....是夫人他们草菅人命...是他们逼死了她!” “敲了登闻鼓又如何,难不成你真觉得衙门的那些人会帮你这个贱妾伸冤么?” 云淮川轻嗤一声,“只要我继母还是云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那鼓你就永远敲不响。” 她眸光狠颤,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心登时凉了下来,却仍悲愤哽咽:“大不了我就与她同归于尽!” “柳絮,你就只会这么蠢的法子?” 他忽然阴下脸狠捏住她的下颚,语气森然,“你倒是死了一了百了,那你爹还有你那病秧子妹妹又该如何活下去,难不成你想看他们受你连累?” 听他提起爹还有病中的柳欢,她猛地浑身一震。 若是自己真的与范氏同归于尽了,又该置爹和妹妹于何地.... 他们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她脸上血色尽失,心仿佛被生了锈的刀一下下被剜出了血,疼的喘不上气,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漱漱落下。 这一刻,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恨过自己,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只是一个没用卑贱的贱妾! 连为枫叶讨一个公道都做不到.... 看她痛哭难抑,却不再像方才那般抗拒。 云淮川缓了神色,抬手粗鲁刮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俯身薄唇贴近她柔软耳垂,勾唇轻柔呢喃。 “既然想要为她报仇血恨,那姨娘就给我好好活下去,与我一同亲手将她从云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上拉下去,懂了么?” “.....与你......” 柳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泪眼侧望去,原本贴在她耳侧的那人已经起了身,唇边挂着一丝狠厉的笑,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她。 “因为,在这个国公府里,我比谁都想要她死。” 第50章 那就割掉你的舌头好了 他与大夫人的关系竟非面上那般平和..... 柳絮微微一愣,错愕地看向他。 望着她仍然没有动作,云淮川敛去神色,重新端起了碗递到了她嘴边。 “若不想她死不瞑目,就赶紧把药喝了。” 柳絮顿了顿,从他手里端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可药汁刚过喉咙,苦涩难忍,逼得她差点干呕出来,却被一股温热狠狠堵了回去。 “唔唔唔...你!” 她瞪圆了泪眼,反应过来,不停捶打着他结实的臂膀,却还是被轻易挑开了唇齿,丝丝甜意瞬时充盈着齿壁之间,令她不由一愣。 “你这丫鬟看起来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细,知晓你怕苦,还特意放了蜜饯。” 云淮川松开了她,低笑了一声,“你当真能狠心丢下她一个人?” 柳絮怔怔地低头看着掌心的果核,不禁又垂下了泪。 见她神情恹恹,不想再多言,云淮川也未再逼她,见她乖乖喝了药,便径直出了屋子。 自他走后,柳絮辗转反侧,泪打湿了绣枕,一夜未眠。 云淮川说得对,她要在这府中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 只有活着,总有一日能熬出头,她要为枫叶报仇。 第二日一早,玉儿以为柳絮昨日伤了神,一定起不了早,没想到她起得竟比自己还早。 见她已经坐在桌前,面色苍白的大口大口喝着粥,玉儿眼底涌出几分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 柳絮强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昨夜让你担心了。” 见她强打着精神的样子,玉儿搂住她忍不住害怕哭咽。 “枫叶姐姐已经走了.....求姐姐不要再丢下玉儿一个人....” 柳絮微愣,看她哭红了鼻子,样子可怜至极,又想起昨夜云淮川的话,紧紧抱住她,爱怜地摸着她的发顶。 “放心玉儿....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玉儿闻言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而后又想起她背上的伤,忙道:“姐姐这两日不必去听风院了,我这就去胡嬷嬷那里给你告假去。” 柳絮手一顿,摇头道:“不了....大夫人那边...” 玉儿打断了她的话,解气道:“姐姐放心,大夫人如今已经被老夫人禁足了,听闻每日还要去祠堂抄写家规呢。” “禁足...抄家规....” 玉儿叹气点头:“老夫人昨夜因为枫叶姐姐的事,大动肝火。” 柳絮神色晦暗,握在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发着抖。 她明明活生生逼死了一个无辜之人,却只是被禁足和罚抄家规..... “姐姐....你怎么了?” 玉儿见她握着筷子又落下泪来,慌忙从她手里的拿走了筷子,掏出绢帕给她擦着脸。 她回过神,哑声道:“没事,玉儿,你去帮我给胡嬷嬷告个假吧。” 玉儿连忙点头,吃过了早膳,帮她上了药后,就匆匆去了听风院。 等她走后,柳絮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戴上了帷帽出了府。 她再次叩响了枫叶家的院门。 这次开门的是枫叶的嫂子,杨氏,一见门外站着的人是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柳絮强忍着情绪,哑声道:“今日是枫叶的头七,我来给她上一柱香,再烧点纸钱。” “烧屁的纸钱,给我滚滚滚,不要脸的东西!” 杨氏不耐烦地推搡了她一把,指着她怒声骂起来,“都是因为你这贱人,现在人没了,钱也没了,要不是你撺掇,她能死吗!” 柳絮揉着隐隐发沉的太阳穴,不想同她过多争辩,“死者为大,还请嫂子让我进去吊唁。” “进来吊唁?你看你这娼妇配吗!” 杨氏狠狠朝她啐了一口,满眼鄙夷。 “我看你跟枫叶那小贱蹄子一样,都是表面一副清高,背地里耍的全是下作勾引人.....” “啪!” 一记清脆耳光不偏不倚落在杨氏的脸上。 柳絮浑身颤抖着,心跳如擂,愣愣地看向自己通红的手掌。 杨氏捂着脸,这贱人看着怯弱得很,没想到居然敢抽自己耳光! 顿时怒气上头,猛地打开了门,作势就要朝柳絮的脸抓去。 “好你个贱妇,居然敢扇老娘的耳光!” 杨氏的身子刚朝她扑过去,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一只脚狠狠踹上了她的胸口。 还没等她反应,整个人顿时被踢回了门里边,疼得她当场吐出了血。 柳絮身子一震,回头望去,云淮川一袭白衣从马车走下来,淡笑着朝他们望了过来。 “枫叶姑娘的头七还没过,没想到她灵堂前就这般热闹。” “你们他娘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杨氏捂着胸口,咬牙道:“我知晓了,你们是枫叶的姘头,对吧!” 云淮川垂眼睨着她,不怒反笑,“看来,方才那一脚还是没让夫人长记性啊。” “你什...什么意思?” 看见他竟然笑起来,杨氏浑身有些发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双手被青山狠狠反剪至背后,疼得她撕心裂肺出了声。 正在屋内的枫叶兄长林山听见了动静,冲出来一瞧,发现自家婆娘竟然被人拧着。 登时怒气汹涌,指着他们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云淮川朝他微微一笑:“在下云淮川,奉云老夫人之命,来吊唁枫叶姑娘。” “啊....你....你是....云大少爷!” 林山满脸震惊,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柳絮慌忙绕开了他们,往屋内一望,顿时整个人定在了原处。 屋内什么也没布置,枫叶的尸身被一卷破草席裹着随意停放在院中央。 “你们....就是这样为她办后事的?!” 柳絮慌了神,转身冲了出来,颤了声音质问着他们。 林山这才颤颤巍巍开口:“棺材板不要钱那,这不是没有么。” “你们好狠的心!” 柳絮红了眼,“她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居然就将她丢在院中,连一口棺材都舍不得给她置办?!” 杨氏翻了个白眼,“一个赔钱货而已,有草席裹就不错了,还指望棺材装?” 柳絮眼中涌出怒意,正要开口,却被云淮川打断。 “既然她是赔钱货,那她的尸身就由我们云国公府再带回去处置,你们二位看如何?” 林山哪里敢不同意,连忙点点头。 杨氏却不干了,想趁机敲一笔。 “我不同意!说起来她是在你们府里死的,要带她回去,必须赔我们点银子才行!” 林山心口一紧,朝杨氏吼道:“臭婆娘,你疯了!” “你不同意?” 云淮川踱步走至她面前,俯身冲她幽幽一笑,扬唇道—— “那就割掉你的舌头好了。” 第51章 姨娘方才是觉得我的腰不好? 他话落,青山朝杨氏的脖颈劈下去,杨氏顿时痛得伸出了半截舌头。 手起刀落,一道血飞溅在她脸上。 “啊啊啊啊——!” 杨氏看着地上自己的半截血淋淋的舌头,登时疼晕死过去。 林山更是吓得全身痉挛,下身传来淡淡的骚味。 柳絮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有些畏惧地退后了几步,却撞进了温热的怀中。 她惊得一抖,抬眸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愣着做什么,要我帮你搬走?” 柳絮大梦初醒,慌张从他身前退开,奔去外边借了一辆板车,又雇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裹着枫叶尸身的草席抬上了车。 有了他替自己撑腰,枫叶的哥哥嫂嫂不敢再为难她了。 最后她将枫叶埋在了京郊的一处山脚下,山上有许多桃树,枫叶曾同她说过,休沐的时候,最喜欢就是来这山上摘桃吃。 她跪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一遍遍擦拭着石碑上堆积的雪。 直到眼前忽暗,她向上看去,是一把玄色的纸伞。 伞的另一端,一袭白衣墨发的云淮川似要融进了雪里一般,他淡淡地扫过石碑,低声道:“该走了。” 柳絮转头悲戚地看了一眼石碑,这才动了僵硬的身子缓缓起了身,地上积了一层薄冰,她脚一滑朝前倒去。 本以为要摔个不轻,忽而腰身一轻。 下一刻,整个人被牢牢拢进了一个怀抱里。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枫叶若看见姨娘你连路都走不好,会不会笑话你?” 柳絮闻言神色焦急,仰脸看向他。 “你...你快...快放我下来!” 云淮川哪里会听她的话,随即揽着人上了马车。 上了车,柳絮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开,坐到一边去,谁知这厮还不肯放过她,将她死死按在怀中一同坐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跪地上,姨娘这双腿是不想要了?” 云淮川扯过厚重的毛毯严严实实搭在她冰冷僵硬的腿上。 柳絮愣了神,想起他方才帮自己出头,又安葬了枫叶,顶不住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沉默了一会,低声嚅嗫道:“今日谢...谢谢少爷....” 看她垂着小脸,眼睫因紧张微微颤着,云淮川双目骤然一亮,唇边笑意分明。 “谢我?姨娘打算怎么谢?” 她被迫抵着他的胸膛,分腿坐在他怀中,马车一动,二人心照不宣地缓缓晃着身子。 这姿势登时让她臊红了脸,“少爷....这里不行的....” “嗯,什么不行啊?” 云淮川闻声贴近她艳红的耳垂,故作疑惑地问了一声。 “说话啊,姨娘。” “啊....少爷!” 忽而,臀下的腿猝不及防动了一下,令她咬唇轻呼出了声。 云淮川眼底闪过一丝沉暗。 原本瞧着她还伤着,只打算逗逗而已,如今见她局促地伏在自己的手臂上,侧脸染上一抹薄薄的胭脂色,红唇微喘,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清艳,他浑身焦灼起来。 “少爷...在马车上...有人会看见的...” 柳絮红了脸正要劝他忍忍,谁知刚转过头就被亲了个正着。 直到她舌尖发麻,喘不过气,云淮川高大滚烫的身子猛地压了下来,将她整个圈进了自己的领地里,唇肉纠缠,大掌揉弄着衣料摩擦着细嫩的肌肤,轻而易举便惹得她轻颤不已。 望着对面起伏不断的布帘,时不时有人影掠过,都能激起她的不安。 见她发着呆,云淮川眸色一冷,大掌惩罚地朝那柔软臀上抽了一巴掌。 “啊...你怎么...!” 她惊呼一声,眼睛微微瞪大,被这动作吓到挣扎就要往后退。 可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动作一滞,又被他攥住脚腕再次拖到身下。 “谁让姨娘这么不专心呢。” 云淮川轻笑着握住她的腰,俯身埋入她的衣襟细密地吻着,搅得她眼眸水色潋滟,再也顾不上车外是不是有人瞧见,由着眼前的男人在她身上点着火。 眼底欲望渐浓,他起身引着她扯开自己的腰带,顺势绑住她细嫩的皓腕。 车外人来人往,车内暗流翻涌。 云雨过后,云淮川又为她擦了一遍药,这才彻底放过了她。 柳絮咬着贝齿又羞又恼,自己原本想真心实意想谢他,结果谁成想这人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档子事,都说了会被人瞧见,他还要逼着自己做.... 见她别过脸看着窗外,云淮川蹙起眉捏起她的下颚。 “怎么不说话了,伤口又疼了?” “奴婢不疼。” 她吸了吸鼻子,轻挣开桎梏,又扭头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知她是真恼了,双眼殷红,像逼急了就要咬人的兔子。 云淮川无奈淡笑,长臂一伸又将她搂入怀中,轻哄了一句。 “别气了,说起来云某还要拜托姨娘一件事。” 听闻他竟然要拜托自己一件事,柳絮也顾不上气了,扭过小脸看向他,杏眸闪烁着好奇。 “什么事?” 云淮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过几日我要随殿下去狩猎,想托姨娘帮我做一副护腰。” “护腰啊....” 柳絮一愣,顿时想起那日自己给云老太太做的护膝,脱口而出道:“是要像给老祖宗的那种,给你做成灌热水的吗?” 云淮川身子猛顿,眯了眯眼,轻笑道:“怎么,姨娘方才是觉得我的腰不好么?” 柳絮刷得脸通红,“奴...奴婢哪里是这个意思....” “姨娘若是记不得了我的腰好不好,我们可以再试试。” 云淮川勾起唇角,将她往怀里又箍紧了几分。 柳絮吓得腰一软,连忙摇头,“还是不...不要了....!少爷威...威猛如牛...!” “什么威猛如牛?” 云淮川拧眉在她脑袋敲了一记,“是威猛如虎,成语都念不明白。” 柳絮心虚地捂着脑袋,不由犯起嘀咕,自己本来就不识字,反正意思也差不离不就得了。 不过嘴上还是乖乖跟着他念了一遍。 云淮川满意地露出一丝笑,随后又不经意问了一句。 “除了老祖宗以外,姨娘没给别人做过东西?” 柳絮神色微愣,“不知少爷说的别人...指的是谁?” 他闻言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缓缓逼近她。 “比如——孟彦。” 柳絮被他突然的动作逼得一噎,赶紧摇了摇头。 男人眸底的阴骘一闪而过,转瞬笑了起来。 “没有就好。” 第52章 老爷醒了 云淮川说完后,就放她下了车。 她傻傻地立在原地,想到他方才问她有没有给孟彦做过护腰,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孟彦又不用打猎,自然不需要她给他做这些,不过倒是给他缝过衣裳。 直至回到屋子,她也没想明白,云淮川为何要问这个。 回了屋子后,她便将疑惑抛到脑后,给福福喂了点草料,随后将自己的针线篮子找了出来,心里合计该给云淮川做个什么颜色的护腰才好。 想起他今日一身白衣胜雪,整个人如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可一想到他穿着那身衣裳抓着她在马车内行不轨之事,她不由脸一臊,心里又不禁懊恼起来。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定下了白色。 —— 平静过了几日后,这日柳絮刚同玉儿用完早膳,就见胡嬷嬷身边的小丫鬟司心匆匆奔了来,满眼欣喜。 玉儿出了屋子将她带进来,笑道:“你这小蹄子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玉儿姐,是喜事!是大喜事呢!” 司心脸上红扑扑的,冲他们说:“老爷....咱们老爷醒了!” 此话如平地一声惊雷一般,将他们登时震在了原地。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儿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她,不由颤声道:“别是唬我们的吧?!” “我哪敢拿这事来唬你们啊!老爷不仅醒过来了,现在都能开口说话了。” 司心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胡嬷嬷特地命我来告诉你们的,她让姨娘收拾好就赶紧过去。” 说完她便走了,玉儿失了魂似得坐到了柳絮身边,仓皇地望向她。 “姐姐....老爷醒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柳絮一时也没了主意,手心冒着冷汗,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 老爷分明已是垂死之人,如今竟然奇迹般苏醒了过来,还能说话了..... 一时间,她心底五味杂陈。 如今自己的清白早就没了,要是老爷真的从此身体好了,那岂不是就要她侍寝了.... 若被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那她和云淮川之间的事不就..... 思及此,柳絮眼底控制不住涌出无边恐惧来。 直到范氏那边派人又来催了一遍后,她强迫自己稳住了思绪,同玉儿收拾妥当后,忐忑地往听风院赶了过去。 等他们二人到时,其他院中的主子们已经在屋内。 此时老爷云百中正倚在榻上,脸色比起之前红润了许多。 她脚步一滞,视线落在床前那抹高大的身影上,他与云淮宇并肩站在老爷跟前听训。 大夫人范氏正趴在的床沿边哭念着“阿弥陀佛”,云老太太则一脸淡然地坐在一旁问着府医,有关云国公的情况。 她惶恐地垂下头,正要躲到众人的背后,忽身旁传来苏莲心一声惊呼,“这不是柳姨娘么,你终于来了呀!” 她话落,屋内一阵寂静,视线纷纷落在了她与玉儿的身上。 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人儿,云淮川面无表情地缓缓转动着手上的腕珠。 “柳姨娘?” 云百中咳嗽了几声,瞥了一眼身旁的范氏,“就是你为老夫娶的那个冲喜丫鬟?” “回老爷,正是呢,没想到这喜真是冲对了。” 范氏捏着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睨向柳絮,“柳姨娘,还不赶紧上前见过老爷。” 柳絮抿了抿唇,低着头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跪在了云百中的榻前,磕了一个头。 “奴婢....给老爷请安。” 云百中瞧了她一会,忽然朝她的方向伸出瘦如枯柴一般的手。 屋内众人纷纷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范氏立马反应过来,起身拍了拍床沿,唤她,“柳姨娘,老爷唤你坐过去呢!” 柳絮一愣下意识朝旁边那人瞥去,却见他一脸和煦,神色并无半分不妥。 她有些怅然地垂了眼,稳住思绪,缓缓握住了朝她伸来的手。 却错过了那人云淡风轻之下,隐隐掠过的几分寒意。 待她坐到床边,云百中捏住她的下巴,一双浑浊的眼上下打量着她全身。 黏腻的目光令她有些不适,后背忍不住冒出一阵冷汗。 “嗯不错,是个美人坯子。” 云百中松开了钳制,看向她,“听闻这些时日都是你与胡嬷嬷他们照顾老夫,真是难为你了。” 话落,粗糙干枯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被他突然握住手,柳絮惊得颤了声,“老...老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的该做的。” 站在众人身后的苏莲心闻言,气的不停绞着手里的帕子。 前些日子这贱人才抢走自己举办冬日宴的差事,在老祖宗跟前得了脸,如今竟然又让她把老爷给冲喜冲活了,真是尽闯了鬼了。 要老爷真从此没了病,那她与姜郎的私奔计划岂不就全泡汤了! 不行,她必须得让老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将柳絮推到老爷眼皮子底下,反正这蹄子长得这般狐媚勾人,她不信老爷还能无动于衷。 随即她揪着绢帕,笑着打趣了一句,“如今老爷醒了,这下就能与柳姨娘圆房了!” 她这么一调侃,一时间屋内其他人纷纷神色各异。 范氏呵斥了一句,“糊涂东西!如今老爷的身子才刚好,你是想要他再躺回去吗!” 谁知云百中掀起眼皮,附和了一句。 “她说的不错,如今老夫醒了,自然可以同柳姨娘圆房。” 柳絮闻言浑身一震,耳边登时嗡嗡作响。 一旁的云淮宇皱了眉,忍不住开了口:“父亲,您如今身子才好,还是养养再说别的事吧。” 范氏这时也跟着劝慰,“老爷,淮宇说的对,如今你身子才刚好,圆房之事,等过段时日再议吧。” “老夫身子已经好了!” 云百中忽地松开柳絮的手,重重锤向床板,惊得众人纷纷禁了声。 他冷沉着脸色扫向众人。 “就今晚,老夫要同她圆房!” 第53章 薄如蝉翼 “老爷...你这...” 范氏脸上露出尴尬,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行了,既然老爷执意要如此,那便随了他吧。” 方才一直未说话的云老太太此时冷下脸色出了声,云百中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晓他是性子犟,别人越反对的事,他越要做。 “多谢母亲成全。” 云百中又咳嗽几声,拍了拍柳絮微微颤动的手,“你去准备吧。” 柳絮身子僵了僵,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了,只得细声应道:“是.....老爷。” 她缓缓起了身,手脚冰凉,直至经过那人身旁,灼热视线落下。 脚步未停,她低着头,狼狈掩住眼中的绝望和恐惧,逃出了屋子。 云淮川眸色渐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手背悄然滑过。 —— 出了屋子,柳絮的双腿顿时酸软下来,若不是被玉儿搀住,只怕是站都站不住。 胡嬷嬷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奉了老爷的命领了柳絮去沐浴更衣。 瞧见二人小脸苍白,她叹道:“姨娘为何不说自己今日身上来了葵水,这样说不定还能避过去。” 柳絮苦笑一声,“就算是今日避过去了,可如今老爷醒了,这一日迟早是会来的....” 她本就是老爷的贱妾,伺候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请姨娘随老身这边来吧。” 胡嬷嬷爱怜地拉起她的手,引着她往正屋一旁的偏房走去。 屋内置有浴桶,此时已经被灌好了热水,氤氲着腾腾热气,走近一看,水面还撒着许多刚摘的花瓣。 胡嬷嬷轻柔地褪去了她的衣裳,直到将一头青丝放了下来,她浑身不由紧张地轻颤起来。 “姨娘,不用紧张。” 胡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她纤薄的背,带着她入了水,而后又从身侧拿起银壶缓缓朝桶内倒了下去。 “姨娘,这是羊奶,有助于宁神的。” 宁神.....她真的能宁神么.... 柳絮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却依旧悸动得厉害,脑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双清冷的凤眼。 今日之后,她就真的成了他父亲的女人.... 往后她与他又该要如何相处。 她不敢想....更不敢深想....因为他们之间从开始本就是荒唐的! 一想到此,她就难受地喘不上气,眼眶又渐渐湿润起来,清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姨娘...您怎么哭了,是身子不适么?” 见她珠泪滚滚,正为她擦着背的胡嬷嬷手一滞,赶紧腾出手轻轻替她擦了擦。 她含泪苦笑,“嬷嬷,无事,您替我更衣吧.....” 胡嬷嬷不敢再多问,只得扶着她的手出了浴,而后丫鬟司玉又替她送来了寝衣。 望见她拖着的木盘上整齐放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衣,她微微怔愣,脸颊顿时滚烫了起来。 “嬷嬷...这....这般透....要怎么...穿那....” 胡嬷嬷将司玉赶了出去,捂嘴笑道:“姨娘有所不知,这件纱可是西域特贡的蝉纱,不仅料子薄如蝉翼,还能生出一股异香,穿在身上更是能让女子肌肤更加白嫩光泽。” “这件纱衣可是老爷特地赏赐给姨娘的。” 听闻是老爷赏赐的,柳絮踌躇半晌,只得认命地换上。 一换上,鼻间登时萦绕着一股浓郁奇香,她不禁小脸一红,胡嬷嬷说得不错,这件纱衣果然自带异香。 等她从屏风后边出来,饶是阅人无数的胡嬷嬷见了眼前的人儿也不由轻愣住。 这世间怎会有这等绝色尤物。 只见女子微红着脸,虽未施粉黛,眉眼却依旧妩媚勾人,轻薄的蝉衣紧密覆在她丰盈娇白的身上更是显得越发透亮,浑若天成一般。 见胡嬷嬷愣住,她顿时涨红了脸,局促地遮住胸前一抹亮色,“嬷嬷....要不还是穿我自己的寝衣吧....” “不用换!姨娘就这样穿,老爷....定会喜欢的!” 胡嬷嬷自知失态,忙笑了几声,而后又从木盘取来一条红盖头来。 柳絮望着她手里的红盖头,眼中一怔,“嬷嬷...您拿来这盖头是何意....?” “这也是老爷特意吩咐备下的,他知晓姨娘照顾他这些日子委屈了,想借此补偿姨娘一个体面。” 胡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绣着鸳鸯合欢的红盖头搭在她的头上。 收拾妥当后,柳絮被她领着去了内室。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屋内光线昏暗,柳絮捏着手端坐在榻边,红盖头遮住了全部视线,只剩下微弱的光从猩红的布中透了进来。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光裸的脚背,心中思绪万千,却一直不见门外传来动静。 临走前,胡嬷嬷曾嘱咐过她,头上的盖头必须要等老爷来了由他亲在摘,自己不能动手。 她忍不住轻轻转动着酸疼的颈肉,借着盖头透进来的微光打量着屋内的环境,心里不禁涌出一丝奇怪。 这里似乎并不是老爷的内室呢,她眯了眼想要起身凑近些打量,忽然身子一僵。 视线被遮住后,她的耳力变得愈发敏感。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她吓得有些慌张地坐了回去,手紧张地搭在床沿边,冒出细密冷汗。 是...是老爷来了么.... 门被人猛地推开,盖头之下,她惊得不自觉蜷起脚背。 转眼间,一双皂靴缓缓踱至她赤裸的双脚前。 她胆怯地低着头,心砰砰跳着,搭在床沿边的手不停打着颤。 见眼前没有丝毫动静,她鼓起勇气轻喊了一声。 “老...老爷....” 话落,喉间被一抹冰凉抵住,迫得她不得不扬起了头。 盖头流苏轻晃出响声,她微睁大了眼,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把铜制的秤杆。 视线受阻,她只能紧抿了唇,等他用秤杆揭开她头上的盖头。 谁知却迟迟等不来反应,她正犹豫要不要再唤一声,忽然脸色微变。 秤杆非但没有挑开盖头,反而顺着光滑细腻的肌肤一寸一寸往下滑。 勾的她喘息急促,浑身颤栗。 第54章 荒唐一夜 望着那秤杆渐渐要滑去别处,她眸中慌乱更甚。 想要抓住那作祟的物件,却被轻打了手背,疼得她眼睫轻抖。 刹那间,薄衫半褪。 “老爷...不要...” 她满脸惊色,狼狈拢住衣衫,语气染上一抹哭腔。 半晌,对面随即传来一丝粗重的喘息。 秤杆方向一转,往她头上的盖头挑了去—— 盖头落在了她的脚边,视线紧跟着一暗,就连屋内最后那抹昏黄烛灯也被一并掐灭。 “老爷....” 窗外无月,望着老爷模糊不清的脸,令她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安,颤颤往后退着。 胸口止不住剧烈起伏着,眼角泛起了红。 一瞬间,她居然有了想要逃的冲动。 忽然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形猛地欺近,气息流转,摄人心魄,如风雨欲来之前,乌云压顶一般。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殊不知自己却早就被逼至绝境之处。 眼中被恐惧笼罩,她指尖徒劳地攥紧了肘边的薄衣。 耳边猛然响起撕裂声。 “不....不要!” 她抽噎了一声,哭的更厉害了,泪珠绝望地划过苍白的脸颊。 干燥的掌心霸道地无情掠夺着她身上每一寸肉,她徒劳地避无可避,脸颊泛红,湿润的杏眸闪烁着细碎的光,明明是不愿的,可残存的理智却还是被情动逐渐吞噬。 突然耳畔涌出一声笑意,惹得她意识回笼,身形一僵。 这笑声实在太过熟悉。 她身子微颤,惹得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戏谑轻笑。 这...这根本就不是老爷的声音! 她脸色一白,睁大了眼想要回头望去,却被大掌轻易捏住了颈肉,扳了回去。 指尖得寸进尺地揉捏着她滚烫的颊肉。 她趁机握住了脸上那只作祟的手,皮肉虽不细腻却并不枯瘦,虎口之处生有一层薄茧。 这绝不是老爷的手....! 她嚅嗫着唇,惊慌质问道:“你....你根本不是老爷....你究竟是谁!” 话落,身后人明显一顿,就连那只手也松了几分力气。 见他默声不答,柳絮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杏眸蓄满泪水,哽咽逼问:“你...你要是再....再不说,我就.....” 唇瓣一痛,呼吸被轻易掠夺。 那双熟悉的凤眼抵在她面前,泛着得逞戏谑的光。 “你.....竟是你...!” 她的心猛地一跳,神情错愕。 “怎么,姨娘看见是云某,很失望?” 云淮川抬手将她牢牢扣进怀抱,贴在耳边有些咬牙切齿的一笑。 “我原以为你要叫我一晚上老爷。” “你.....” 柳絮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脸上满是惊吓过后的愤然,“你在这为何....!” 云淮川慢条斯理地抬手堵住了她的嘴,轻笑一声,“姨娘嚷什么,人就在隔壁屋,你是想将这院中的人全引过来,好让他们看我们滚在了一堆?” 柳絮浑身一震,转瞬又被他猛地翻身压了回去。 “不....少爷....求求少爷....” 见他又起了身,她慌了神想要避开。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哪里肯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伸手握住她细软的腰肢,欺身靠近了过来。 屋内炭火烧的滚热,令她额间热的起了一层薄汗,却死死咬着唇肉,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不要憋着。” “奴....奴婢害怕....有人...” 云淮川顿时敛了笑,眸中涌出狠戾,强硬地揉开了她紧闭的双唇。 杏眸裹挟着泪,眼尾薄红,声音多了几分可怜呜咽,委屈至极。 直至缱绻殆尽。 —— 天色破晓之际, 云淮川从榻上起了身,侧眸看向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儿,伸手浅浅划过她潮红未褪的脸颊。 胸中再次涌出一股难以述说的躁意。 他猛地抽回了手,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 心中生出一丝烦躁,他明明不是重欲之人。 为何偏偏唯独面对她时,自己都会情不自禁失了控。 云淮川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转身推开了屋门,院子角落处随即显出两道身影来,一位是青山,另一位则是胡嬷嬷。 他抬眼扫向那二人,问了一句:“隔壁情况如何?” 胡嬷嬷恭敬上前应声道:“回主子,时辰还未过,老爷喝了药还昏睡着呢。” “他倒是挺会折腾,想睡我的人。” 云淮川凛了神色冷笑一声,“去问过府医了么,他为何会醒过来。” “回主子,府医说老爷这样的情况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撑不了多久。” 青山抱着拳,轻声回了一句。 “原来是回光返照。” 云淮川转动着腕上的佛珠,唇边露出几分阴骘的笑,“既然撑不了便行,省得我再亲自动手。” 胡嬷嬷又问道:“主子,那柳姨娘要如何....” 听她提起柳絮,云淮川眸中淡了几分神色,抬眼看向身后。 “她昨晚受了惊,就留她在这多睡一会儿吧,劳烦嬷嬷多加照顾了。” 见她应下,云淮川也未再在听风院多有停留,带着青山径直出了府。 直至逼近早膳,柳絮这才终于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往侧边望去,早就空无一人。 望着自己满身青紫的印记,还有掉在床沿边的红盖头,以及那件被撕裂的蝉翼,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 昨夜与她同房之人根本不是老爷,而是大少爷。 疑惑再次袭上她的心头,为何会是大少爷呢,要她圆房的不是老爷么..... 一想到昨夜,她不禁再次浑身酸疼起来,下床时候腿更是传来股股痛意。 此时门再次被推开,她惊恐抬眼望去,只见胡嬷嬷走了进来。 “姨娘起来了啊。” 胡嬷嬷将干净的衣裳放在了桌上,将她慢慢搀下了床。 柳絮瞧了她一眼,想起来昨夜是她将自己送来了这。 难不成胡嬷嬷也是云淮川的人..... 她心一惊,正犹豫试探,忽然司玉走了进来。 “姨娘快来,老爷正唤你过去呢。” 第55章 不会委屈你 听闻老爷要见自己,柳絮心弦一颤。 难不成是老爷发现了昨夜的事.....要拿她与云淮川问罪.... 她越想越怕,手心湿得厉害,一脸忐忑地跟着胡嬷嬷与司玉去了主屋。 正屋暖阁内,云百中方才用过早膳,躺在暖榻上歇着气,脸颊又凹陷了下去,精神头也没昨日那般好。 见柳絮来了,他原本萎靡的眼神又隐隐透出几分光来,朝她又伸出手来,示意她过去。 柳絮心虚地垂下了头,指节轻轻勾住了衣袖遮住手腕深处的痕迹,走过去回握住了他的手。 “咳咳咳.....昨夜....没委屈姨娘你吧?” 云百中另一只手握拳咳嗽了几声,浑浊沧桑的眼睑之下乌青越发加重。 柳絮眉眼一怔,而后忙摇了摇头。 “嗯,没委屈就好。” 云百中满意地松开了她的手,“老夫病着的这段时日,也多亏了你照顾,现下病好些了,你也要好好伺候,放心,老夫往后定会再加倍疼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多...多谢老爷厚爱...” 柳絮掩住眼里的慌乱,生怕被他瞧出异样来。 话刚落,门帘又响了一声,胡嬷嬷这会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身后该还跟着大夫人范氏。 柳絮忙走过去给她行了一礼。 “行了,起来吧。” 范氏一见着她,嘴边露出几分深意,“真是要恭喜柳姨娘了,往后你与我还有莲心妹妹可就真是姐妹了。” 柳絮暗掐了掐掌心,知晓这是范氏故意给她上眼药,脸上登时显出惶恐之色。 “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老爷的贱妾,怎可敢与您以姐妹相称。” 范氏闻言冷了神色,一旁躺着的云百中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你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老爷这话好没道理,我都真心拿姨娘当姐妹了,她不领情,反倒成我为难她了。” 范氏面上笑着,坐进了椅子里,手里的佛珠却气的重重搭在了椅把上。 不过才一晚上的功夫,她就能勾的老爷团团转,这狐狸精的本事真是愈发厉害了。 总有一日,她非得把这狐媚惑主的小东西从国公府里弄走! 思及此,她这才记起自己来找老爷还有正事。 随即朝正给云百中喂药的柳絮与胡嬷嬷颔首道:“柳姨娘,你与胡嬷嬷先出去吧,我与老爷有事要说。” 一听他们有正事相商,柳絮放了药也不敢再多问,跟着胡嬷嬷出了屋子。 待她出了暖阁,只听范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老爷,如今你的病还未痊愈,这各府之间的人情往来走动都少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得从两个儿子里挑个合适的人去先替你打点打点才行,你看...” 柳絮被范氏的话给绊住脚步,停在了原处。 范氏要老爷从大少爷与二少爷二人中挑一个合适的人替他去打点前院事务... 柳絮脸色微僵,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让他定下国公府的继承人么。 一想到此,她神色不由紧了几分,继承人按理都是嫡长子,所以理应该是大少爷云淮川。 可继承人的事终归还是得由老爷做主亲定了才算。 她曾听胡嬷嬷说过,云淮川虽是他发妻所生的嫡长子,却一直不得他的宠爱,相反他极为疼爱范氏这个继室所生的小儿子云淮宇。 所以府中上下都认为比起云淮川这个不受宠的大少爷,二少爷云淮宇才是那个最有可能成为小国公爷的。 可小国公爷若真定下的是云淮宇,那范氏为何今日偏偏还要特地来找老爷说起此事呢.... 柳絮贝齿咬紧了唇肉,思衬片刻,悄悄走到了暗处,偷听着暖阁内的谈话。 此时屋内,云百中听她暗里又提起继承人一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夫人,老夫还没断气呢。” 范氏见他神色不耐,只能忍着赔笑一声:“我知晓老爷身子骨还健壮,只是若能提早定下这事...老爷也好带着他出去结交人脉,历练历练不是?” 云百中倚在暖榻上,看向她,语气不善道,“看来夫人这是已经为宇儿做好打算了?” 坐在椅子里的范氏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惊怒出声:“老爷如何能这么想我!我这么做还不全是为了咱们国公府考虑,你定下川儿或是宇儿那不都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还能偏心不成?!” 看着她年过半百的苍老容颜,云百中不由想起了往日自己与范氏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心中不由一软。 “夫人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至于究竟要选哪个作为继承人,老夫心中自有决断,你不用操心这事,无论是谁,都不会委屈了你这个大夫人。” 门外的柳絮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失落了几分,听他们说来说去,继承人的人选还是未定。 国公府的继承人一日未定,她的心一日踏实不下来。 倘若是云淮川还好,要不是他,到时候范氏在府中一手遮天,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一想到此,她的心再次揪起来。 正当她出神之际,肩上猛然一沉。 她惊慌回过头,只见云淮宇正立在她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二...二少爷...” 她紧张地挪了挪身子,避开了他的手。 云淮宇看着她的眼神暗了暗,“柳絮,你在这站着做什么?” 柳絮心虚地抿紧唇,瞥了眼身后的红梅,忙道:“回二少爷,老爷吩咐奴婢等会将这盆红梅端进去。” 说完,她并不打算久留,正要往屋外走去,却被他一把捏住了胳膊。 “二少爷...你...这是何意?” 她脸色微变,碍着屋内还有老爷与范氏在,只轻甩开了他的手。 “姨娘...我不是故意的....” 云淮宇望着她,咽了咽嗓子,“父亲屋里既然有人,想来我一时半会进不去,所以想请姨娘为我沏一壶茶可好,我方才找胡嬷嬷和司玉,他们都不在屋内。” “那...二少爷来外厢坐会吧....” 柳絮闻言松了一口气,领着他去了外厢,随即为他低头沏茶。 碰巧,云淮川踏进屋内,刚好瞥见了这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第56章 算她有良心 云淮宇看着她柔顺地垂着头,替他斟茶,袖中的手不由攥紧。 正忍不住开口询问昨晚的事,忽听见她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笑。 “不知姨娘能否也为我斟一杯茶?” 他还未看清来人,手腕顿时生出一阵火辣疼意。 “对....对不起...二少爷...” 柳絮慌乱地拿出了自己的绢帕,替他擦拭着被茶水打湿的袖管。 “不...不妨事,原来是兄长来了啊。” 云淮宇从她手中拿过了绢帕,冲立在门口的云淮川点了点头,又低下头自顾自擦拭着。 而后趁她不注意,顺势将绢帕藏进了袖中。 云淮川掠过她身侧,掀袍坐到了云淮宇的对面,抬眸看向她,语气似笑非笑。 “怎么,姨娘能为二弟沏茶,就不愿为我也倒一杯?” “大少爷说笑了....” 她硬着头皮也为他斟上了一杯。 适时,范氏从暖阁里走了出来,瞧见云淮宇和柳絮在外厢,脸色顿时有些阴。 “淮宇,你跟柳姨娘在外厢做什么,你爹还在屋里等着你呢,还不快进去。” 见是她出来了,云淮宇放下茶盏,忙解释:“屋里丫鬟和婆子不在,我与兄长便托了姨娘给我们沏了茶。” 听闻云淮川也在,范氏神色顿时有些僵住。 云淮川笑道:“没关系,就让二弟先进去吧,本来我也是之后才来的。” 范氏没想到云百中竟然还叫了他来,心中有些不爽利,面上却依然和善道:“行,那难为你再等一会了。” 说完等云淮宇进了暖阁,她也未作停留径直出了屋子。 柳絮见人都走光了,自己留在这也没意思,遂低头避开了那双温润的眸子,打算跟在范氏后边前后脚出去。 谁知脚还没跨出外厢,就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她呼吸一窒,想到范氏也许还未出院子,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 “还.....还有人呢...!” 见她真急红了脸,云淮川这才放开了人,又喝了一口她斟的茶。 还不忘刺她一句,“方才给云淮宇斟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有人。” 她闻言气滞,“那...能一样么....” 云淮川轻笑一声,等她坐到自己对面,又问了一句:“你今日偷听我爹和我继母在屋里说什么了?” 柳絮再次瞪圆了眼,结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 “猜的。” 云淮川慢条斯理地提起一旁的茶壶又为自己的茶盏续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哪里知晓你竟如此不禁炸。” “你....” 柳絮气的脸红,却又反驳不了他,因为自己今日确实偷听了。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嚅嗫坦白:“大夫人...今日来找老爷说了继承人的事....不过...听老爷的意思...还未决定好。” 谁知他竟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反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我....” 柳絮被他问的一阵语塞,主子们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 “你希望是我么?” 她猛地一愣,怔然地看向他清润无波的眸子。 忽然,暖阁的门再次被推开,云淮宇从屋内走了出来,唤着兄长赶紧进去。 柳絮错愕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尖忍不住一颤。 她希望么.....当然希望了.... 因为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自己唯一能仰仗的人就只有他了。 虽然这么瞧着希望不大.... 她无奈地抿了唇,起身退出屋子,回了自己的小院。 玉儿这会正趴在桌上逗着福福,见她回来,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姐姐终于回来了...今日胡嬷嬷没让我进院子,我....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柳絮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方才大夫人来了,所以耽搁了一会。” 玉儿闻言担心道:“大夫人没有再为难你什么吧?” 柳絮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今日胡嬷嬷的事,问道:“对了,玉儿,你晓得的事多,我问你,胡嬷嬷从前是一直在老爷的院中当差么?” “胡嬷嬷呀?” 玉儿苦恼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从一进咱们府里后,就被大夫人安排在了老爷的院中当值呢,没听说在别院当过差。” 柳絮闻言又问她,“那你可知道她未进咱们府之前,是在哪个府上做过呢?” 玉儿摇了摇头,“这就不知晓了,兴许她没在别的府上做过呢,家里孙儿大了,这才想着进府找份差事干呢。” “姨娘问胡嬷嬷做什么?”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柳絮神色有些复杂,昨夜云淮川能轻而易举便进了听风院,还堂而皇之出现在偏房,身为听风院主事嬷嬷的胡嬷嬷不可能不知晓,她究竟与云淮川有什么关系呢.... 顺着福福细软的毛,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玉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姐姐,你这护腰多久送给大少爷呀?” 柳絮一愣,抬眸瞧见她将自己做好的护腰从柜上拿了下来,这才想起来答应给他做的东西,还没给他。 她掐了掐指尖,算起来明日就是他随四皇子殿下去狩猎的日子。 玉儿将护腰塞进了她的手中,嘟囔了一句,“姐姐,你再不送出去,可就迟了日子了。” 柳絮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明明是他让自己给他做的,可今日他却一个字都没提起关于护腰的事。 她低头摸了摸上面绣的文竹,思来想去,还是起了身。 算了,绣都绣了,不送出去也是可惜。 等用完了晚膳后,她这才挎着篮子趁着夜色,悄悄去了一趟平思院。 等青山开了门,她被院中跪着的身影给吓住了。 连忙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青山朝她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今日主子去了一趟老爷那里,顶了几句嘴,结果被罚在院中跪一晚。” “啊...被罚了...” 柳絮神色复杂地望了那挺拔身影一眼,心里不由涌出一阵哀戚。 得罪了老爷,他岂不是连跟二少爷争一争的希望都没有..... 青山见她神色有些萎靡,又问道:“姨娘来找大少爷有什么事么?” 柳絮抿唇将藏在篮子里的护腰拿了出来,递给他。 “这是...之前答应给他做的护腰,劳烦大人你帮我给他吧,我...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赶紧挎着篮子走了,生怕被人瞧见。 正跪着的云淮川回过头,“她给你什么了?” 青山赶紧将护腰递给了他。 云淮川瞧着护腰上的碧绿文竹,眼眸忍不住勾起一丝淡笑。 “还算她有良心。” 第57章 他越来越像你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柳絮便被院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刚穿好衣裳,就见玉儿领着一脸焦急的胡嬷嬷走了进来。 “胡嬷嬷....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柳絮见是她来了,心一紧,“莫非...是听风院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胡嬷嬷拉住她的手,低语道:“不错,老爷昨日半夜里又吐了一滩血,是黑的,如今只剩一口气还吊着,府医来瞧过了,说这回怕是真不行了,老身这下实在没了主意,又听见老爷方才一直念叨你,这才来说找姨娘商量。” 柳絮错愕道,“前两日不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突然不行了?” 胡嬷嬷这才道:“倒也不是突然,之前府医私底下便同老夫人和大夫人他们说过,看老爷的样子,似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顿了片刻,问道:“那嬷嬷可派人去请了老夫人与大夫人没有?” 胡嬷嬷摇摇头,“还没有,老爷这会还醒着,也能说话,老身怕贸然请他们二人来,到时又是虚惊一场。” “既如此,那我先随嬷嬷去看看老爷的情况。” 柳絮抿紧了唇,看向她,“还请嬷嬷命司玉去院中各处吩咐了当值的人,先不准声张老爷不行的事。” 胡嬷嬷朝她点头,“你放心,我这就让司玉吩咐下去。” 话落,三人立即起了身出了屋。 柳絮暗暗拉住了玉儿,悄声说了一句:“你去平思院瞧瞧,大少爷若是还未走,务必将他请过来。” 玉儿慎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脚步一转往平思院的方向奔去。 很快,她随胡嬷嬷疾步去了听风院,一进屋内,一大股浓郁的血腥气从暖阁里传来。 一个小丫鬟端着木盘从里边出来,柳絮叫住了她,只见木盘上放着几张全是沾了黑血的绢帕。 “怎的又吐了!” 胡嬷嬷忙掩住口鼻领着她进了暖阁。 云百中仰面躺在暖榻上,一张脸灰败的厉害,如干枯的油灯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死气。 听见身侧传来动静,他浑浊的眼挪到进来的柳絮身上,微微翕动着嘴唇。 “哦...是你...你来了啊...姨娘,快...把老夫...扶起来。” 柳絮与胡嬷嬷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扶起他半倚在暖榻上。 见他微弱地喘着气,柳絮轻声对他说道:“老爷,奴婢再让嬷嬷给您熬一碗药进来。” “不...不用!老夫...不喝。” 云百中又咳嗽了几声,柳絮赶紧替他顺着背,而后听他哑着嗓子吩咐了她一句。 “姨娘...你替老夫去一趟书房....把窗边的那盆红梅里...的东西给老夫拿过来....” 柳絮神情一怔,忙回过神来,也不敢多问他的意思,只叫胡嬷嬷先看着,自己则起身去了一趟书房。 出了屋子,正好撞上从平思院跑回来的玉儿,满头大汗,正停在木柱边喘着气。 “如何,大少爷走没有?”柳絮用袖子替她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 玉儿喘着气,“走了,早走了,我敲了半天院门,也不见青山大人开门。” 柳絮失落地蹙了眉,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云淮川现下不在府中,要是老爷真咽了气,这国公府岂不是要大乱.... “姐姐...咱们该怎么办呀?”玉儿见她脸色不好,忐忑问道。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她掐了掐掌心的肉,逼自己定下心神,带玉儿去了老爷的书房,找到了老爷说的那盆红梅。 玉儿望着她手里的红梅,露出疑惑的眼神,“姐姐,老爷他要红梅做什么?” “他要的是...盆里的东西。” 柳絮伸手将盆里的土全部挖开,忽然只见触碰到一个硬的东西,忙抓住从里边扯了出来。 二人一见这东西,纷纷愣住了。 里边竟然藏着一个锦盒。 柳絮端着那锦盒和玉儿回到了暖阁,将它递到了云百中的手里。 而后他命胡嬷嬷和玉儿在外厢守着,独剩下柳絮在暖阁里陪着他。 “没想到...到底...还是把它拿出来了....” 云百中望着手里的锦盒,眼里多了几分不甘,“老夫....原以为...以为还能再等几年。” 说完扭开了锁扣,锦盒里的东西登时让柳絮面色微震。 里边放着的正是象征着他国公爷身份的印章,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以及...一张小像。 云百中没有拿起盒中的那枚印章,反而捻起那枚红色的小像,爱怜地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着。 她悄悄站近了些,这才发现小像的样貌是一个女人的样貌....而且眉眼间竟有七八分与云淮川的眉眼颇为相似.... 心中不由一惊,难不成这枚小像就是他死去的母亲.... 云百中没发现她此刻的神情,他反复摩挲着那枚小像,轻叹了一口气。 “庭薇啊...淮川那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昨日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差点以为是你回来了....不仅容貌似你,就连....性子也愈发像你了....甚至比你还犟....我说了会替他在朝中为他谋一个不错的官职,他却始终不肯向我低头。” 他说着渐渐冷了神色,“虽然我这个位置不能给他,但他到底是我与你的孩子,我又能亏待他到哪去!他就如当初的你一般,若是....若是当初你就肯让那一步,你我何至于会闹到那样的地步....” 柳絮闻言,手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原来他还是打算要将云国公的位置给二少爷..... 正当她走神之际,又听见云百中低声哽咽起来,“自从你走了...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你...庭薇....我求求你..就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求死后你能再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 他哽咽的话还没说完,门帘外忽然响起一声讽笑—— “别痴心妄想了,你根本就不配见她!” 第58章 是你害死了她! 云百中怔愣地转头向门帘那边望去。 “是...是谁!” 话落,珠帘响了,胡嬷嬷一脸阴冷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柳絮露出惊讶的神色。 胡嬷嬷....竟然会是她....! 看见来人,云百中也怔在榻上,一脸不可置信,“怎...怎么会是你....” 胡嬷嬷冷眼看向他,“当初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亲手害死了夫人,又怎配得到她的原谅!” “胡...胡说八道!” 云百中瞳孔一缩,撑着身子从暖榻上坐起来,厉喝道:“你...你这贱妇究竟是谁!居然敢污蔑....”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纵容范春燕当年杀死了夫人!” 柳絮和云百中登时被这句话震慑在原地。 胡嬷嬷眼里涌出愤恨,一步步逼近云百中,“你当初明明与范春燕青梅竹马,还私定了终身,却因为要填补国公府的亏空,骗婚夫人不说,还与范春燕合伙谋占了她的嫁妆,最后纵容范春燕一把火烧死了她!” “一派胡言!!” 云百中浑身颤抖起来,咬牙道:“当初...那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烛火这才走了水....” “你信么,老爷?” 胡嬷嬷冷笑了一声,恶狠狠剐向他,“范春燕的丫鬟前脚走了,后脚夫人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玉兰院便走了水,这么蹩脚的理由也只有你这种小人才会相信!” 柳絮闻言顿时睁大了眼。 她说的玉兰院...那不就是她所住的院子么! 云百中狰狞了神色,指着她吼道:“你...你为何会知晓这么多关于李庭薇的事,快说了,你究竟是谁!” 下一刻,胡嬷嬷抬手缓缓撕掉了脸上的皮,露出一截坑洼狰狞的疤来。 柳絮僵住了脸色,看着她将脸上的整张皮撕扯下来,假皮之下的整张脸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全是大火灼烧留下的狰狞旧疤。 这才是胡嬷嬷原本的面目。 “原来你...你是...庭薇的贴身丫鬟之一....素云!” 虽然被大火烧灼毁了原本的五官,云百中颤抖着瞳孔,依然从她残存的面容认出了她。 “没想到吧,老爷,我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了。” 胡嬷嬷摸了摸这张脸,狠笑着看向他,“今日就由我替夫人看着你下地狱!” “你...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云百中目眦尽裂,拼着最后一口气起身,抽出挂在暖榻一侧的佩剑,狠狠朝胡嬷嬷的面门刺了去—— 胡嬷嬷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抬手避开,忽然耳边传来云百中一声嘶喊。 她抬眼看去,原本拿剑刺向她的云百中此时被人重重推倒在地,手里的剑跟着飞了出去。 而推他的人,正是方才一直站在旁边未出声的柳絮。 胡嬷嬷怔愣了神色,看向她,“姨...姨娘...你....” 柳絮此时一脸苍白,满身是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发着颤。 她强迫自己镇定了神色,走过去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云百中的鼻息,见他没气了,整个人软坐到了地上。 “还不快把人...把人搬回榻上去....” 胡嬷嬷立刻回了神,将守在门帘外的玉儿一并喊了进来,二人合力将死掉的云百中抬回了榻上。 柳絮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将地上的剑重新插了回去。 “姨娘...我....” 胡嬷嬷看向她,欲言又止。 柳絮站定了身子,看向她,“所以...你是先夫人的旧奴,能戴上这假脸皮,在老爷院中混上主事嬷嬷,都是大少爷故意安排好的,对吧?” “是....” 胡嬷嬷点了点头,“我当初从大火里逃出来后,就被少爷一直安插在老爷的身边,替他监视着听风院的动向。” 迟疑片刻,她沉了眸子道,“先夫人当年真的....是被大夫人给害死的么....?” 胡嬷嬷听她提起李庭薇,恨声道:“没错,当年范氏的丫鬟给夫人送了一碗安神汤后,夫人的屋子就走水了,大火将所有都烧了干净,那丫鬟也被范氏处置了,我与大少爷现下手里都还没有确切证据。” “原来是这样....” 她垂了眸,想起那日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说过的话,在这国公府里,没有谁比他云淮川更想要杀死范氏,没想到他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胡嬷嬷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慌声道:“所以姨娘,云国公的位置绝对不能落入二少爷的手里,不然范氏她绝对会...” “我明白的,嬷嬷,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看她如愿以偿。” 柳絮轻拍了拍她的手,而后走到了云百中的榻边,将那个锦盒拿了起来打开。 胡嬷嬷带着玉儿走到她身边,看着盒里那枚印章,低声道:“姨娘...只要这印章能交到大少爷的手里,那云国公的位置就...” “要给他...非常容易....” 柳絮垂眸望着那枚玉石刻成的云国公印章,哑了嗓子道:“可难就难在...要名正言顺地给他才行。” “名正言顺...姐姐...咱们直接将印章交给大少爷不就行了么....”玉儿疑惑道。 胡嬷嬷看她面色犯难,神色一愣,“难道....” 柳絮将印章放回了盒中,又将里边的一张纸条拿了出来,朝他们展开,上面都是云百中亲手写下的字。 玉儿挠了挠头,“这是什么...?” 柳絮抿唇道:“虽然我不识字....但是之前大少爷曾教过我几个名字.....我能认得....而这上边正好写了二少爷的名字.....” 胡嬷嬷脸色一白,“这难道是老爷...老爷写下的遗言,那恐怕上边已经明确写上了爵位由二少爷承袭....” 玉儿急了神色,“那...那怎么办...” 正当二人兀自焦急时,柳絮忽然颤声道:“既然就我们三人看了这张纸,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 胡嬷嬷与玉儿闻言纷纷愣住了神,看她走到了桌前,将手里那张云百中留下的遗言被烛火的火舌吞噬殆尽。 第59章 请君入瓮 见她竟然烧了那张纸,胡嬷嬷和玉儿都傻在了原地。 柳絮望着那团灰烬,浑身冰凉,鬓间也渗出了丝丝冷汗。 这还是她头一次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来。 虽然不知这法子能不能成....但是....她也要试一试,总不能在这干坐着,等范氏他们上门。 柳絮抬眸看向胡嬷嬷,“嬷嬷,劳烦你赶紧去叫了安福兄弟来,让他跑一趟腿,去一趟京郊猎场,将大少爷找回来,记住一定要悄悄的,切莫要惊动了丹霞院那边的人。” 胡嬷嬷立刻领了命,匆匆出了暖阁。 许是瞧见榻上死去的云百中有些吓人,玉儿有些害怕地藏在她身后。 “姐姐...那我们该做什么?” “...你随我去书房....来帮我磨墨。” 柳絮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再次去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烧热炭,可她依旧觉得闷得慌,连忙让玉儿将木窗打开,这才喘顺了气。 玉儿见她将纸展开,眉心不由一跳,“姐姐...难不成你想要....模仿老爷另写遗言么....?” “我还没有那个本事......” 她费力地提笔蘸了墨,笔尖悬在纸上许久,直至黑墨滴落在纸面上绽开,她才颤着手写下在心里默念许久的那三个字。 那晚云淮川只教她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她的名字,而另一个...则是他的名字,如今看来这也是他的算计之一..... 玉儿望着纸上那歪扭的三个字,犹豫着道:“姐姐...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柳絮抿了抿唇,放下笔,将纸小心折起来,对她肃了神色,“玉儿....这件事你必须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不然....” 玉儿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嗔怪道:“我与姐姐一条心,又怎么可能会将此事说出去!” 柳絮无奈笑了笑,带着她重新回了暖阁。 —— 丹霞院内, 范氏这会刚抄完云老太太吩咐的家规,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接过桃竹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心中忽然一顿,抬眼问道:“今日听风院那边可有传消息来没有?” 桃竹被问得一愣,刚巧进来的姜嬷嬷连忙回了一句,“回夫人的话,今日似乎还没见着有什么人来咱们院中。” “这就奇了怪了....” 范氏眉间一蹙,当即放下了茶盏,“都这个时辰了,按理来说也该来回我一声了。” 听她这么一说,姜嬷嬷也连忙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她道:“夫人......难不成是老爷他....” “住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范氏虽然嘴上呵斥了姜嬷嬷一句,可心里却早已有了几分猜疑,老爷那两日本就是回光返照,再怎么撑也该到头了。 正想着,忽然院外传来动静,姜嬷嬷闻声赶紧将人带了进来,正是听风院那边的丫鬟。 小丫鬟抹着眼泪,一副天塌了似的神情,跪在地上哽咽着。 “回夫人....老爷...老爷殁了!” “什么....!” 纵然范氏已经猜到了,可当听见这个消息时,脑中仍轰的一声,一头栽倒在椅子里。 姜嬷嬷与桃竹见她失了态,忙搀住她的身子,“夫人!您要当心身子啊!” “我...我无事....” 范氏握紧了椅把,稳住了神色,看向那小丫鬟道:“胡嬷嬷是不是还派了人去寿安堂送消息去了?” 小丫鬟擦着眼泪,连忙朝她点了头。 范氏眸中当即闪过几分厉色,一把扯过桃竹,吩咐道:“你,赶紧给我跑去寿安堂一趟,务必把听风院送消息的丫鬟给我截住,不准她现下就将消息传进去!” 如今老爷的印章迟迟还没下落,她绝不能让那个老东西来坏她的事! 而后她将姜嬷嬷招到耳边,“嬷嬷,你现下赶紧替我跑一趟范府,让我哥哥赶紧带着他人来咱们这一趟,叫他多带点人手过来!” 姜嬷嬷与桃竹立刻起身领了命,匆匆离开了丹霞院。 —— 暖阁内,柳絮攥紧手,来回在屋内踱着步。 不一会,便瞧见胡嬷嬷慌张了神色,从外厢走了进来。 她见状眸光一愣,“嬷嬷,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会这般差?” 胡嬷嬷冒着汗,颤了声道:“姨娘....不好了...大夫人带着人往咱们这边来了!” 柳絮赶紧拉住她的手,稳住了她的心绪,又追问道:“寿安堂呢?老太太可带人过来没有?” “没有,就是此事难办了!” 胡嬷嬷咬牙道:“大夫人听闻消息,不仅让人去截了我派去送信的丫鬟,竟然还命人去请了范大老爷来,带着人将老夫人的寿安堂围成了铁桶一般,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柳絮闻言,面色惊诧:“....大夫人她怎么敢....敢允许外人随意出入国公府....”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老爷迟迟未决定承袭的人选,印章要是落入了老太太手中,老爷没留下遗言,那就要按规矩,由大少爷承袭了,她怎么甘心!” 胡嬷嬷冷笑:“所以她绝不会让老太太比她先一步,拿到老爷的印章。” 与此同时,安福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回禀道:“姨娘,小的方才去了一趟京郊的猎场,他们说今日猎场根本没有贵客临门。” “你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去猎场...?!” 柳絮心口一紧,脸色顿时煞白了几分。 他分明那日与她说过,今日要跟随四皇子殿下去郊外的猎场狩猎,又怎么会不在那.... 正当她晃神之际,门帘被人猛地掀起,四人闻声看去,只瞧见范氏带着一众人等冷着脸走了进来。 柳絮脸色发僵,带着几人当即朝她跪了下来。 “贱人!这么大的事现在才来回禀我!” 范氏抬手就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引得屋内人一众惊呼。 第60章 私自搜身 柳絮捂着脸,耳边一阵嗡鸣。 “大夫人,息怒啊!” 胡嬷嬷与玉儿慌忙扶住柳絮,解释道:“老爷刚落气,姨娘便命人去通知府中各处了,确实没有丝毫怠慢啊!” 范氏神色一怒,正要命姜嬷嬷将这两个为那贱人说话的奴才拖下去,云淮宇疾步走了进来,看见柳絮脸上的巴掌印,眉间一怒。 “母亲!父亲都这样了,您怎么还不消停!” 范氏见儿子进了屋,自己则扑到了云百中僵硬的身上,哭喊道:“行了行了,你....你还不快...过来见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等云淮宇走过去后,她顶着一双泪眼,佯装不知情地冲姜嬷嬷问询道,“老祖宗和淮川呢,还不赶紧命人将他们请过来!” 姜嬷嬷赶忙配合演着戏,“回...回大夫人.....老夫人听闻消息......当即便昏死了过去.....伤心过度只怕是来不了了.....大少爷...大少爷不在府中....不知去向....” “都这时候了,他还一天到晚的不着家!” 范氏抹着泪暗暗勾起了唇,又对柳絮等人冷了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都先出去说。” 柳絮咬紧了贝齿,暗暗捏紧了发颤的双手。 没等到云淮川和老夫人来之前,她绝不能将云国公的印章交出去。 出了暖阁,正堂内,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椅中,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刀。 一见到范氏出来,立刻起身沉声道:“妹夫...如何了?” 范氏哭咽着摇了摇头,“回兄长.....已经去了。” 范大老爷闻言叹了一口气,又忙问了一句,“那...妹夫可留下什么遗言...不成?这国公府可不能一日无主啊!” 见他开了这个口,范氏顺势振作了精神,瞪了眼睛,看向低着头的胡嬷嬷。 “胡嬷嬷,老爷临终前可有什么交代没有?” 胡嬷嬷连忙跪了下来,恭敬回禀:“回大夫人,老爷他临终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只唤了柳姨娘来屋里,旁的就再无交代了。” “这怎么可能!” 范氏脸色一沉,语气带着丝丝怒意,“老爷曾交代过,临终前会选出爵位承袭之人,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交代” “妹妹,你别急。” 范大老爷捋着胡子,看向底下候着的几个人,“你们谁是柳姨娘啊?” “回范老爷,奴婢就是。” 柳絮的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缓缓踱步出了列,走上前。 范大老爷见了来人顿时酥了魂,一对芝麻眼顿时放出光,死死黏在柳絮的身上不肯挪开。 他竟没想到,这死去的老东西身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绝色尤物!心中更是对范氏起了埋怨,府里有这等人物,范氏居然从未跟他提起过! 范氏见他一副丢了魂的样,知晓他好色的病又犯了,登时阴沉神色,重重咳嗽了一声。 范大老爷这才回过神,问道:“嗯...柳姨娘,我妹夫既然临终前唤你在他跟前服侍,那他可有曾给你印章不曾?” 柳絮声音颤栗道:“没有...老爷不曾给过奴婢什么印章...” 范氏一听更是火气上头,起身指着她,怒骂道:“不中用的糊涂东西!” “行了,你也别动怒。” 范大老爷连忙拉住她,劝慰道,“她不过是妹夫身边的一个侍妾而已,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交给她,不如你叫了人去搜一搜。” 范氏朝姜嬷嬷使了个眼色,姜嬷嬷连忙领着几个婆子丫鬟去了暖阁,又派了另一波人去了书房等屋子,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 云淮宇见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搜屋,不禁起了担忧之色,转头看向范氏。 “母亲....您这样大肆搜屋...若是祖母与兄长来了....” “混账,你闭嘴!” 范氏坐在主座,攥紧了帕子,视线狠厉地瞪向他,“今日唤了你母舅来替咱们娘俩撑腰,都是为了谁,还不全都是为了你!你父亲那日就与我说了,本就打算让你成为爵位承袭之人,咱们名正言顺!” 话落,姜嬷嬷白着脸色走了出来,满头的汗水。 范氏的声音有些急:“如何,可找着老爷的印章?!” 姜嬷嬷不甘地摇了摇头,“回夫人,老身带着几个人将这听风院的屋子翻遍了,都没找到老爷的那枚印章。” “这就怪了!” 范氏阴毒的视线猛地射向柳絮,“就这么几个屋子,难道那枚印章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夫人...倒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呢。” 姜嬷嬷回头睨着柳絮,眼底勾起一丝阴毒的笑,“姨娘和胡嬷嬷他们的身上,可都还没仔细搜过。” 柳絮脸色煞白,捏紧了袖笼。 这不是要当众扒了她的衣裳,给她难堪吗! “这怎么能行!” 胡嬷嬷当即出声反驳道,“屋里尚且还有范大老爷这个外男与二少爷在,怎么能随便搜我们的身,这不合规矩!” “你跟谁讲规矩?” 姜嬷嬷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啐道:“在这国公府里,大夫人的规矩就是规矩!” 范氏阴沉着脸缓缓起了身,命道:“来人,将他们身上都给我仔仔细细搜一遍!” 话落,柳絮神色一震,还没来得及辩驳,身后已经蹿出一个婆子伸手就要扒去她的外裳! “放手——!” 她绝望地嘶喊出声,手死死拽住衣襟不敢放,猩红的眼眶里涌出屈辱愤恨的泪水。 难道今日她真要折在这里了不成么..... 突然,耳畔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箭鸣声,她身子僵住,抬眸望去一只长箭破空袭来,贴着范氏的太阳穴而过,力道之大,硬生生插入了她后边的墙之中! “啊啊啊啊啊!有刺客——!” 范大老爷被那突如其来的长箭吓瘫在椅子里,整个人不停打着哆嗦。 范氏更是被那箭吓的整张脸都褪去了血色。 柳絮顺着方才箭来的方向颤颤巍巍看去,顿时定住。 院门处,一身银白戎装的云淮川提着弓,抬眸静静回望向她。 眼底涌出摄人寒意。 第61章 印章 没丢 院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少爷来了!” 屋内其余人闻声这才缓过神来,此时屋门已经被推开, 范氏白了脸色正要起身,迎面被狠狠甩了一耳光,顿时将她扇倒在地。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软禁老身!” 匆匆赶到的云老太太一脸震怒看向她,若不是身旁有陆嬷嬷拦着,恐怕还要再打范氏一耳光。 “老太太,您多想了!” 范大老爷见状连忙挡在范氏身前,虚笑了一声,“老夫....听闻...听闻妹夫殁了,他的印章又失了窃,我这个妹妹一时没了主意,这才托老夫带人来府中帮忙搜寻.....” “舅舅这话可说不过去。” 一声不咸不淡的“舅舅”,让范大老爷顿时僵住了身子,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屋门再次被打开,云淮川踱步走进来,一双平静无波的凤眸淡然扫向他。 “既然是我父亲的印章失窃,理应要管也该由衙门或是巡防营的人来管,与舅舅您这位禁军校尉又有什么关系呢?” 范大老爷的神色有些慌了,着急辩驳,“怎么没关系....你母亲是我妹妹,你父亲是我妹夫,如此重要的东西在国公府里失窃,理应老夫也该....” 云淮川徐徐道,“既如此,那舅舅这便是私自调用禁军为己用。” 此言一出,范大老爷白了脸色,恼羞成怒道:“你...你一个无官无职之人有什么资格敢对我指手画脚!” “等等....” 看着他着了戎装,范氏心中不由一紧,颤声问道:“淮川...你...你这是才从何处回来?” “回母亲,儿子才从兵部领职归来。” 范氏脸色登时大变,语气都变了调,“领职....你....你领的什么职....?!” 云淮川抬眸扫向她,温声一字一句道:“巡防营统领一职。” 话落,范氏表情凝滞,双腿一软登时坐到了地上。 “什么...你居然成了巡防营统领....!” 范大老爷更是如同被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 柳絮贝齿咬着唇肉,一时也怔愣住了。 他没随四皇子去狩猎,原来竟是去兵部领职去了.... 既是去领职,又为何要骗她是去狩猎,害她提心吊胆了那么久..... 云淮川意味深长的眸光瞥向范大老爷,轻笑一声。 “舅舅还是自求多福吧,方才执金吾郑大人与我一路从兵部回来,瞧见守在府前的禁军,当场发了好大的火呢。” “完了...这下完了....” 范大老爷这下脸色更加难看了,脊背顿时一阵发凉,哪里还敢久留,强撑着神色朝范氏告了辞,匆忙离府请罪去了。 见替她撑腰的娘家人走了,范氏萎了神色,被姜嬷嬷和桃竹搀着哭倒在云老太太的脚边。 云老太太气得发抖,指着她骂道:“人刚落气,你就急着要国公府换主,我儿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没心肝的糊涂蠢妇!” 范氏满眼含泪道:“母亲,媳妇冤枉啊!老爷刚走,我担心国公府一时要起乱子,这才唤来了兄长帮忙,谁知果真出了乱子,老爷的印章不见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柳絮的声音。 “回大夫人....其实印章没丢。” 范氏神色一顿,“你说什么...!” 云老太太威严的目光落到柳絮身上,缓缓说道:“柳姨娘,上前来说话。” “是。” 柳絮起了身,恭敬地走上前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云百中的锦盒捧到了老太太跟前。 “果然真在你的身上....!”范氏气得差点一口银牙咬碎。 云淮川微微侧眸,睨向她。 柳絮抿了抿唇,垂眸道:“回老太太和夫人,老爷临终前曾特地嘱咐过奴婢,锦盒必须要等老太太、大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场时,才可打开,缺一人都不行。” 云老太太随即将锦盒打开,云百中的印章果然放在里边,除此之外下边还压着一张纸条,展开一看赫然写着“云淮川”三个大字。 她眸底微愣,随后恢复了往常神色,对范氏等人道:“行了,老爷临走前已经留下了遗言,印章交由身为嫡长子的淮川,爵位由他来承袭。” 老太太的话刚说完,范氏浑身一震,急了脸色,“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白纸黑字写着淮川的名字呢!” 云老太太沉了神色瞪向她,“况且论长幼也该是淮川来承袭,更何况如今老爷也留下了遗言,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云淮宇更是露出错愕的神情,看向一脸淡然的兄长,心中涌出震惊和不甘,父亲...父亲不是最看好的是他么....怎么到头来承袭的却是兄长.... “母亲!还请给媳妇看看老爷的遗言!” 范氏从她手里夺过那张纸条,展开一看,哭喊道:“这...这字迹不对!这根本不是老爷的字!” “难道是....是你!” 她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狠戾剐向柳絮,“是你偷偷伪造了老爷的遗言!对不对!” 柳絮心口猛地一跳,仓皇跪了下来,落下泪来。 “夫人冤枉....奴婢怎么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况且...奴婢根本就不识字也不会写,如何能伪造老爷的遗言....” “会不会写字,一试便知。” 云老太太沉沉地睨了她一眼,侧眸示意了身旁的陆嬷嬷。 陆嬷嬷领了命,走到了柳絮身边,“还请姨娘伸手。” 她忐忑着神色,将垂着的两只手各自伸向了陆嬷嬷,陆嬷嬷分别在她的指侧摸了摸,最后神情一松。 走过去朝云老太太回禀道:“老太太,柳姨娘的指尖一侧滑嫩细腻,并没有生出薄茧。” 柳絮稳住了心神,又解释了一句:“回老夫人....这纸上的字是老爷临终前写下的...上面还有沾了墨迹。” 云老太太依言看向那张纸,果然如她所说,上面还滴了一滴墨。 “母亲....” 范氏不甘还想要争辩,被她厉声打断,“你还想要闹到什么时候!淮川一样是你的儿子,难不成还能委屈了你?!” 云淮川眸色凉了几分,幽幽看向她,语气低沉委屈。 “母亲,您是对川儿有何不满么?” 范氏脸色惨白,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第62章 为什么要骗我 见母亲下不来台,云淮宇敛了神色,走到她身边,哑声道:“既然父亲已经交代了爵位由兄长承袭....母亲与我自然...没有异议。” “淮宇!”范氏噙着泪眼瞪向他。 “闭嘴,连淮宇都比你明事理!” 云老太太厉了神色,呵斥道,“都是一家人,难道你真要掰扯个到底,白白让外人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去?!淮宇,将你母亲带回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明日若是在老爷的白事上,让老身再见到她这副混样,迟早打发了出去!” 待让云淮宇将哭闹的范氏带走后,云老太太又命柳絮等人退了出去,唯独留下云淮川商量着筹备云百中的丧事事宜。 柳絮带着玉儿忙不迭回了院子,刚进屋子,双腿早已支撑不住,整个人栽倒在床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透。 “姐姐....你没事吧!” 玉儿慌忙搂住她,拿出绢帕为她擦拭着额间的汗。 “没事...已经没事了....” 她握着玉儿的手,苍白至极的脸上终于回了一点血色。 方才那招实在是惊险至极.....差一点她就要万劫不复了.....不过...还好最后云老太太信了她的话。 玉儿一边替她擦着汗,一边有些不满道:“不过老爷一死,方才大夫人那般闹,老夫人竟然都没责罚她......” “不罚她也在情理之中....” 柳絮哑了嗓子道:“老爷刚走,之后的丧事那些若没有她这个主母出面打理,实在是说不过去。” 玉儿见她眉眼疲得厉害,忙替她掀了锦被。 “姐姐,赶紧躺下来歇会吧,今日出了这么大事,你又费去那么多心神,身子肯定吃不住。” 听她这么一说,柳絮顿时感觉手脚酸软,眼皮子也重了几分,遂顺了她的意思,钻进了被中。 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她一句,“今日之事还没完全尘埃落定,兴许还存着什么变数,你替我看着,若是有人来唤我过去,一定要赶紧叫醒我。” “放心吧姐姐,有我替你守着。” 玉儿替她掖好了被角,便退出了屋子。 柳絮沾着绣枕,阖眸很快便睡了过去,不久便做起了梦来。 梦中依然是挂满红绸的婚房,她蜷缩在床榻上,看着眸色阴骘的云淮川一步步走了过来,清隽的脸上沾着点点猩红。 缓缓露出微笑。 她颤抖着移开眸子,却撞见穿着喜服的孟彦倒在床沿边,一脸死气地回望着她。 “啊.....!” 她猛地睁开眼,惊出了声。 “做噩梦了?” 冷不丁的一声令她浑身轻颤,慌忙抬眸看去,只见云淮川逆着光正坐在她的床沿边。 她微张着嘴,缓了一阵才将眼前的云淮川与噩梦中的那个阴狠之人彻底分开。 云淮川抬手擦了擦她颈间的汗,眼底露出一抹戏谑,“梦到什么了,竟然吓出了一身汗。” 她自然不敢告诉他,自己其实梦到了他,只能抿了抿唇道:“梦到印章被大夫人给搜了出来。” “吓着了?” 一声无奈的笑,她被他扯进了怀里,身上的戎装早已脱下,一身玄色锦袍干燥却又温暖。 听了他这话,柳絮眼眶微红,原本积攒的委屈和愤怒顿时再次涌上心头,逼得她一口咬上他坚实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传来轻疼,云淮川眼眸一暗,又将她搂紧了几分。 “为什么要骗我....” 他眸色一愣,低头听见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 “为什么要骗我说去狩猎....你知不知晓....他们当时说你不在猎场的时候....我....我有多害怕....” “我知晓。” 云淮川将人从怀中搂出来,轻刮掉了她眼角的泪痕,“我领职一事被四皇子殿下先前压下来了,就连我祖母也不曾知晓。” 柳絮眨了眨泪眼,回过神色,这才自觉失态了,自己与胡嬷嬷都是他布局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他又何必要管一颗棋子到底怕不怕。 见她神色依旧闷闷的,云淮川捏住她的颈肉,迫她望向自己,“今日那纸条上的字是你写的?” 迟疑片刻,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写得真好。” 柳絮登时臊红了脸,那字写得好不好她还能不知晓,这话一听就是拐着弯嘲弄自己。 费尽心思帮他,结果到头来却被讽了一番,倒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自然是比不得大少爷一手好字。” 她有些愤懑地轻推开他,正要下床,却被拦腰拽了回来,微凉的唇瞬时缠上她的双唇,研磨片刻,便足以搅乱了她的神色。 握在她细腰间的手紧了几分,他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这几日乖乖待着,等我父亲的丧事一过,我便让老太太将你升为贵妾,再将胡嬷嬷他们放进你屋里来。” 柳絮心中一惊,含了水的眸子慌张看向他。 云淮川感受到她身子僵住,揉了揉她手腕,眉间微蹙,“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当个贱妾不成。” “自然是不想....” 她紧了神色,忐忑道:“可....老夫人会同意吗....我又没生下一儿半女的....就突然被抬作贵妾....”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抬腿翻身压住,指节一寸寸抚上她的细肉。 “你要是想,现在抓紧也还来得及。” “不...不要...”她被吓得呼吸一滞。 云淮川唇角轻扬,放开了她,顺势倒在了她身侧,抬眼望着青纱。 “睡吧,今日不闹你了。” 她怔怔地看向他,见他沉静着脸色不说话,轻声试探:“老爷走了.....少爷也一定很难过吧。”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云淮川静静地望着头顶纱帐,眸色闪烁,“可是一想到他曾经和范氏对我母亲做下的那些事——” 他眯了眼,隐隐透出几分寒意,“有的,便只剩下恨,对他无尽的恨意。” 第63章 见过表兄 见他冷了神色,柳絮没敢再说话,又听他问起来:“胡嬷嬷已经同你说起过我母亲的事了?” 沉默片刻,她迟疑地点点头,“嗯...她...说先夫人曾经就住在我这个院子里.....后来玉兰院走了水.....被烧成了灰烬。” “不错,现在这间院子是我命人重新修缮后的。” 云淮川阖上眼,语气冷冽。 “那日,我正在书院上学,等赶回去时,母亲的院子已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后来母亲丧期还未过,我父亲便娶了他的青梅范春燕作为续弦,祖母要我忍,我便一直忍到了现在。” 柳絮闻言惊愕地瞧向他清冷的侧脸,没想到为了复仇,他竟然能生生忍了这么些年,布局谋划着这一切。 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深远的谋算,让她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凉意,倘若是自己有一日违逆了他..... 云淮川没有注意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莹白的耳垂,侧脸迎上她清亮的眸子。 “这几日府中肯定要忙上一阵,到时候我怕是顾不上你,你就好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足矣。” 柳絮垂下睫,掩住神色,乖巧地点着脑袋。 见她今日难得如此顺从自己,他眸色露出几分愉悦,长臂一伸将她带进怀里,大掌轻拍着她瘦弱的背。 “睡吧,今日如此劳累,明日还要早起。” 柳絮闷在他怀中,紧绷着弦,原是睡不着的,可没想到过了一会还是昏睡了过去。 云淮川柔了神色,伸手捏了捏她睡红的颊肉,而后起身,出了里屋。 此时青山与玉儿都在外屋守着,见他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待他绕过外屋的木桌时,低眸扫过桌上放着的一个药包,脚步一滞。 “这是什么?” 玉儿见他拿起桌上那药包打量,脸色登时一白,不敢说话。 “哑巴了?” 他抬眸瞥向她,清冷的眸子泛着几分寒意。 玉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才老实交代道:“回...回少爷...这是避子药....” 他眉峰微微隆起,沉声问了一句,“这药是从哪拿的?” 玉儿哪里还敢隐瞒,只得如实交代:“是...是从大夫人手底下的姜嬷嬷那拿的....除了两位姨娘都有之外,府里丫鬟们这些也都有.....” 听她说是从姜嬷嬷手里拿的,云淮川眉眼瞬时沉了下来,范氏做事一向狠绝,不然苏莲心这么多年不可能一次都没怀上过他爹的种,想必赏给他们的避子药多半都是药性极烈的伤身之物。 “这药她喝过多少次了?” 玉儿垂了头,忙吱呜着:“算起来....也有...有几次了.....” “把这药全部悄悄拿去扔了。” 他微寒了脸色看向她,“明日我会命人重新给你送一批过来,切记不准让她知晓,否则....” 玉儿吓得身子一抖,连忙应了声“是”。 —— 次日一早天不亮,柳絮便睁了眼。 说来也是奇,昨夜自他来了后,她反倒是比往常时候睡得沉了些,就连梦魇也未再做过。 躺在榻上醒了一会神,玉儿掀了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丧服等东西,要为她梳妆。 见她正拿起桌上的那朵白色绒花,被柳絮按住了手,“花就不必了,用银簪就行。” 玉儿迟疑道:“姐姐,会不会太素了?” “越素越好,这样反倒不容易会出错。” 她望着镜中十分素净的自己,眼中流露出几分谨慎。 范氏如今正在气头上,自己更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她抓出错来。 待二人收拾完毕后,寿安堂跟着传来了话,命他们过去一趟。 柳絮带着玉儿进了正堂内,云老太太今日也一身素色端坐在主位上,堂下范氏也早就到了,许是昨夜哭了一场,瞧着脸颊青白无光,憔悴至极。 她身旁的苏莲心也一个劲抹着眼泪,断断续续抽噎着。 云老太太听得心烦,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行了,人既然已经走了,多哭也无益,如今将老爷的后事料理妥当才是最为要紧的。” 堂下几人闻言纷纷收住了神色。 她正要继续开口,忽然陆嬷嬷快步从院外走了进来,颤声道:“老太太.....大姑奶奶回来了!” 云老太太闻言激动了神色,从椅子上起身,“不是说....明日船才到么!” 陆嬷嬷连忙扶住她的身子,“老太太别激动,船提前了,人已经被接回来了!” 话落,屋门一响,一位身着素服的贵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同样身着素裳,肌骨莹润的姑娘。 云老太太一见他们二人就忍不住落下热泪来,将那贵妇人和姑娘一并揽入怀中,伤心哭起来。 跟着范氏众人起身的柳絮这才想起来这位大姑奶奶究竟是何人,正是云老太太的亲女儿,云贞。 云老太太膝下无子,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后来将她嫁给了世交安信侯的长子安明怀,后来安明怀去麟州出任太守,她也一并跟去了,生下一儿一女。 如今跟在身后的姑娘想必就是她的女儿,安君颜。 堂上,云老太太拉着云贞的手坐回了椅子里,哽咽道:“如今你回来了,由你和君颜帮衬着料理你兄长的丧事,我与你嫂子也能喘口气。” 范氏听闻此言,脸色有些微变,强笑着开口道:“母亲,云贞妹妹与小侄女舟车劳顿的,怎可好再让他们费心府里的事。” 云贞轻笑:“嫂子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的,做妹妹的自然该帮衬着些。” 此时,院外又是一阵响动,众人顺着动静往屋外望去,只见一身丧服的云淮川走了进来。 云老太太又是激动地起了身,唤他道:“淮川,你快看谁来了!” 云淮川侧眸瞥了一眼,一眼便抓住了默默藏在众人身后的人儿。 随即收回了神色朝云老太太身旁的云贞行了一礼。 “见过姑母。” “哎呀,这就是淮川啊,许久不见没想到竟变得如此仪表堂堂了!” 云贞满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身子笔挺的男人,随即将身旁的女儿拉过来。 “颜儿,还不赶紧见过你的表兄。” 安君颜屈膝朝他行了一礼,“君颜...见过淮川表兄。” 柳絮瞧见她脸颊染了一层红霞。 正要默默收回眸光,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幽深凤眸。 第64章 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见他盯着自己,她微微一怔,猛地低下了头,心中不由暗起了恼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怕被老太太和大夫人他们发现。 云淮川收回视线,朝安君颜轻点了头,淡笑了一声,“表妹,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一身丧服,容颜如画的温润公子,安君颜脸颊忍不住一红,轻退到了母亲的身边。 云贞瞧着见礼的二人,当即笑起来,“哎呀,你们瞧瞧,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呢,没想到大了,反倒是生疏了。” 云老太太轻拍着安君颜的手,和蔼道:“不妨事,等他们多相处一段时日,自然便熟悉了。” 听闻此言的范氏不由脸色一怔,脱口而出道:“云贞妹妹这是...是要准备在京中长待一阵么?” 此言一出,云老太太顿时脸上有些不高兴了,冷声道:“你妹妹和侄女难得回一趟京,多陪陪我这个老东西怎么了?” 范氏尴尬了神色,慌忙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这自然是好的。” 云贞未应她的话,反而看向云淮川笑道,“淮川,姑姑我难得回一趟京,你不介意我和你表妹在府里叨扰一段时日吧?” 云淮川拱手客气笑了笑:“姑姑言重了,我待会就命人在府中收拾出一处空院来,供姑姑与表妹居住。” 云老太太朝他摆了摆手,“这件事就用不着你来费心了,这几日府中也腾不开人手,就让他们二人先在我院中歇歇便是,我们娘仨也好说说体己话,淮川你顾好前院的事便是。” 说着又看向范氏,冷了神色,“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带着二位姨娘去招待登门来访的女眷们,莫要怠慢了他们,闹出笑话来!” 范氏此时心堵得慌,早就待不下去了,听她发了话,二话没说立刻带着柳絮和苏莲心等人出了寿安堂。 从屋子里出来后,实在有气没处撒,逮着柳絮和苏莲心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撒完气后留下两样守灵监管的差事给他们自行分配,便黑着脸带了人去了前院招待女眷去了。 苏莲心绞着绢帕瞪了眼离去的范氏,而后抬眸狠厉看向柳絮,“监督丫鬟们上香添油的差事归我,你且滚去后边看着他们供茶供饭便是。” “凭什么....!” 玉儿闻言有些不服,正欲与她争辩,被柳絮拉住了手。 苏莲心脸上涌出一丝戾气,“怎么,柳姨娘仗着自己被老爷宠过一晚,就想在我跟前拿大了?” “姨娘既然想要这件差事,奴婢又怎敢与姨娘抢。” 柳絮朝她浅浅福了福身,便扯着玉儿往后边走了去。 见她就这么走了,苏莲心顿时觉得自己如同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气得咬牙。 “不知死活的贱骨头,竟然还想同老娘争,不自量力!” 一旁的碧珠连忙安慰她了一句:“姨娘别生气,不过一个贱妾罢了,您同她计较什么。” “哼,一想到与她同为妾,我就嫌膈应!”苏莲心不甘心地朝地上狠啐了一口。 碧珠扯了她一把,低声催促道:“行了,姨娘咱们赶紧过去吧,姜货郎说不定都到了。” 苏莲心这才猛回过神来,主仆二人鬼鬼祟祟往前院走了去。 另一头, 玉儿被柳絮拉到了灵堂后边,脸上不服气道:“姐姐,咱们干嘛要听她的话,上香添油的差事多轻松呀,凭什么给她。” “行了,她想去外边呆着就让她去,咱们在后边看着茶水饭菜也乐得自在。” 柳絮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在府里正值丧事,老太太和大夫人的心情都不好,你这张嘴以后可给我闭紧些,别再给我惹出乱子来!” 玉儿抿了抿唇,见她严肃了神色,只得捂着额头老实应了下来。 柳絮望向前边的灵堂,微微抿了抿唇,她何尝猜不出苏莲心非要揽了那差事是何用意,左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去会她那个情郎罢了。 —— 主仆二人在后边坐了一会,忽然听见灵堂传来一声叫嚷,吓得从椅子上立起身来。 从屋后边走出来,瞧见安君颜正立在堂前,神色不虞,而她身侧还站了个俏脸丫头,插着腰恶狠狠地训斥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小丫鬟。 许是注意到有人朝这边看去,安君颜冷了神色,“是何人在后边鬼鬼祟祟,还不快出来。” 柳絮抿了抿唇,带着玉儿从后边走到她的跟前,朝她福了福身,“安姑娘。” 待看清了眼前的女子的容貌,安君颜的目光顿时一僵。 见她打扮得十分素净,头上连绒花都不曾戴,却依旧衬得那张脸清媚动人。 令她不由攥紧了袖尖,“你是何人.....?” 柳絮应声道:“回安姑娘,奴婢是老爷的贱妾,柳絮。” 听闻是过世云国公的贱妾,安君颜神色登时放松了一些,“你方才在后边鬼祟张望什么?” “回姑娘,奴婢奉了大夫人之命在灵堂后边监督丫鬟们供茶供饭,听见前边传来了动静,这才领着人上前察看....” 方才训人的丫鬟开口道:“那监督丫鬟上香添油也是姨娘的差事吧,你就是这么管的么,没了香不添不说,就连我们家姑娘想烧个纸钱,案桌上缺了都没人补!” 还未等柳絮开口,玉儿忍不住道:“前边又不归我们管,那是苏姨娘的差事。” 谁知那丫鬟来劲了,叫嚷道:“明明是你们粗心大意,还敢狡辩,我们姑娘这就去回了大夫人和老太太,治你们的罪!” 柳絮慌了神,正要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突兀询问—— “你想要治谁的罪?” 堂内众人纷纷一愣,柳絮闻声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云淮川阔步走了进来,清冷的神色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众人。 安君颜压下心头涌上的一丝欣喜,朝他屈膝行了一礼,“表兄....是....” 云淮川径直掠过了她,目光落到眼前垂着头的人儿身上,语气冷寒—— “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第65章 暗中筹划 “少爷...我们....” 玉儿没忍住,愤愤不平刚要开口,便被柳絮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是与非已经不重要了,总不能让身为主子的安君颜同他们道歉。 她垂首走上前,朝二人福了福身,“是丫鬟们方才疏忽了,奴婢替他们给安姑娘赔个不是,奴婢这就将香和纸钱添上。” 云淮川眸底暗了几分,知她生的白嫩,殊不知颈间的肉竟比她身上的丧服还要白上一层,青丝间隐隐露出一根银钗,勾的他喉间发痒。 安君颜见他冷脸不语,心下一动,适时出声道:“今日人多事务繁杂,姨娘疏忽了也是情理之中,表兄....这次就算了吧。” 他回过神,这才惊觉身侧的这些人此时正同他一样瞧着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阴沉。 “既然安姑娘说了,你们都赶紧下去准备吧。” 柳絮如蒙大赦,带着玉儿和小丫鬟退去后边拿香和纸钱去了。 人一走,他又换上温润儒雅的面容,朝安君颜浅笑一声:“方才怠慢表妹了,还望见谅。” 见他对自己笑,安君颜脸色微红,赶紧道:“表...表兄客气了......” 他轻点了点头,“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去前院了。” “表兄...我....” 安君颜正还想开口,却见他早已越过她,踱步出了灵堂。 她身旁的小丫鬟有些愤愤,“这位新晋的小公爷也真是的,连小姐的话都不听完。” “闭嘴,听荷!” 安君颜轻瞪了她一眼,“你今日的话太多了,方才说那位姨娘也就罢了,舅舅刚过世,前院肯定有许多事务需要表兄处理,不准你嚼他的舌根!” “这就护上了呀。” 听荷吐了吐舌头,忙打趣她道:“是是是,小姐说的是,小公爷如此繁忙都还有空来给我们小姐解围,看来是实打实将咱家小姐放在心上了呢!” 安君颜红了脸,“不许胡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听荷哼了一声,“若不是有孝期挡着,说不定咱们跟着夫人这回进京就是商量您与小公爷的婚事来了。” 话落,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将二人吓了一跳。 柳絮这才回了神,发现自己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灯盏,忙唤了玉儿重新换了一盏。 “你...你没事吧?” 安君颜见方才还好好的柳絮,此时煞白着一张脸,迟疑询问道。 “奴婢没事,这是姑娘要的纸钱。” 柳絮强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纸钱递给了她。 安君颜捏着纸钱,望向她清瘦的背影,似乎一折就要断了。 听荷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露出轻蔑的神情,“这个姨娘和她的丫鬟做事还真是毛躁,实在是有些可恨,小姐,不如咱们去回了夫人....” “不必拿这些小事去烦扰母亲。” 安君颜收回了目光,理了理手里的纸钱,“她是舅舅的妾,瞧那样子应当还是他的宠妾,舅舅刚过世,她心里难受,做事不上心也难免,犯不着与她较劲。” 听荷了然一笑,“小姐说的是,贱妾而已,没必要与她过不去,反正往后就被主母发卖了。” “明白就好。” 安君颜缓缓走到炭盆前,将手里的纸钱一把全扔了进去。 反正她是云淮川父亲的贱妾,又不是云淮川的,她根本就没打算把这种女人放在眼里。 —— 另一边, 苏莲心带着碧珠从灵堂溜了出来后,便带着混进来的姜寻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阵颠鸾倒凤后,苏莲心窝在姜寻怀中,脸颊上还残留着欢愉后的痕迹未退去。 姜寻搂着她,脑袋时不时张望着,生怕有人闯进来。 苏莲心见他这怂样,气的起身推他了一把,“怕什么呢,外边有碧珠看着呢,不会有人进来的。” “我这不是怕连累了你么。” 姜寻见她气红了脸,忙虚笑着重新将她揽进了怀中,随即问道:“你房里另外一个丫鬟去哪了?” “另外一个丫鬟?老娘总共就这么一个丫鬟,哪儿还有别的丫鬟....” 苏莲心疑惑了神色,眸光不善地睨向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把哪个小骚货跟我丫鬟搞混了!” 说完当即变了脸,就要掐他的肉,疼的姜寻龇牙咧嘴,忙搂着她亲了一口。 “你...你真是想多了,我哪敢啊,这不是替咱们的救命恩人打听打听一个人。” “救命恩人?” 姜寻忙坦白道:“就是那位庄五爷呀,他托我向你打听一个丫鬟,我还以为是你屋里的呢。” 苏莲心蹙了眉,看向他,“你说的是哪个,碧珠么?” 姜寻摇了摇头,“不是她,另外一个,就是上回你托了她给我送信的那个丫鬟。” “送信....” 苏莲心思衬了一会,猛睁大了眼,“你....你说的该不会是柳絮吧....” “应当就是她了。” 姜寻朝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道:“我告诉你,庄五爷看上她了,还嘱咐了我,咱们到时候逃出来的时候,顺道将她一同捎上。” “什么,把她那个小贱人一同捎上?!” 苏莲心气急了神色,“你疯了,咱们是私奔,我带着碧珠跑出来都够呛了,你还要我再捎上一个拖油瓶,这要是被发现了....” “你放心,法子这几日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就行。” 姜寻说着就从一旁散落的衣裳摸出一包药塞进了苏莲心的手心里。 “这...这是什么...!”苏莲心眉心一跳。 “蒙汗药呀,我记得后日国公府要送殡,你们那时一定也要跟着队伍一起去,到时候去了灵峰寺,你就找个机会下手就行,我们自然会来接应你们。” 苏莲心看向手里的药包,颤声道:“真的能成行么,我就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 姜寻眼底露出阴毒神色。 “放心,庄五那厮之所以能做船匪,听闻后边有大人物给他撑腰呢,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保下咱们。” 第66章 我想要一个孩子 见他如此保证,苏莲心这才安心不少,收下了他给的药包。 另一边, 柳絮脚步虚浮地回到了灵堂后边。 玉儿方才也听了一些,以为她是吃醋,忙宽慰道:“姐姐不必放在心上,那位安姑娘不是也说了么,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呢。” “可他迟早是要娶亲的.....那位安姑娘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柳絮坐在桌边,怅然地摇了摇头,“现在他对我尚且还有兴趣,能在这府中庇护我一时,可万一有一日他对我失了兴趣,那我们往后的处境又该如何....” 玉儿望着她低落的神情,搓着手喃喃道,“其实姐姐....若能有个孩子...这些难处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有个孩子么....” 柳絮怔忪片刻,她倒是从未想过要孩子,一想到生下来会跟着自己受苦,她就舍不得。 玉儿见她露出犹豫神色,急忙道:“对啊,姐姐想想,就算往后大少爷另结新欢了,看在孩子面上,想必也不会多为难咱们。” “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絮见她神情不对,秀眉轻蹙起来。 玉儿脸色一白,“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姐姐啊....” 柳絮神色难得冷了下来,严肃道:“玉儿,在我跟前,你都不愿说实话了么!” “姐姐...姐姐...我说....” 玉儿哭丧着脸跪下来,这才如实坦白:“昨夜姐姐睡下后,大少爷经过桌前发现了姜嬷嬷给咱们的避子药,又命我将那些避子药全扔了,还命人重新送来了一批新的,还说不准让你知晓....” 柳絮目光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可知他送来的那批药是什么?” 玉儿摸了摸鼻子,“他既然命我将避子药扔了,还不想让姐姐知晓,我想应当是寻常滋补的药吧。” 柳絮垂下眼帘,想起昨夜她说起儿女之事来,他也顺着她的话说了,没有反驳。 难不成他也想让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好在这府中有个倚仗..... 正想着,青山从灵堂前边走了进来,“姨娘...我家主子让你今晚去一趟宗祠。” “要我去宗祠?” 柳絮不禁皱紧了眉,不是忙么,怎么替他爹守夜都还能想起她来。 “可还有旁人在.....?” 青山忙应声道:“姨娘放心,今夜祠堂内只有主子一人,二少爷去后院停灵处守夜了。” “知晓了,多谢青山大人....” 她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下来。 —— 入夜,宾客们都散去,柳絮让玉儿留下来继续看着茶水。 自己则趁着夜色去了宗祠。 刚推开门,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令她身形不由绷紧。 门内,一身丧服的男人正跪在不远处的牌位前,清润的五官隐在烛火之下,忽明忽灭,看不清神情。 她缩在门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吟。 “还想站在那看多久?” 柳絮目光怔了怔,顺势带上了身后的门,忙提步走到他身边,跟着就要跪下来。 谁知腰间一紧,转瞬便落入他的怀中。 “说了要你跪?” 大掌伸进她的裙摆之中,覆在她红了的双膝上揉了一圈。 柳絮一个劲推着他的手,惊道:“别...别在这....” “怕什么,屋里就你我两个活人。” 见她慌了神,云淮川笑着抽出手,转而捏住她的下颚,压低了声色。 “我走后,她和那个丫鬟没再为难你了吧?” 柳絮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他说的是安君颜和她那个丫鬟,垂下眼摇了摇头。 “你不用放在心上,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松开了她,转头倒进她的怀里,捏着柔嫩的指尖轻覆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 “反正他们在府中住上一阵子就走。” 柳絮闻言手一停。 见她没了动静,云淮川缓缓睁开眼,望向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 她敛了神色,低头继续为他按揉着穴位。 “柳絮。” 唇边的笑意淡去,他一把捏住她纤细的皓腕,“我要听实话。” 语罢力道重了几分,柳絮被他捏得眼眶染上一丝殷红。 “你...你原本...是要与安姑娘...定下婚约的吧...” 云淮川眼眸一深,冷下了声:“你听谁说的?” 柳絮被他捏得手腕疼得厉害,颤了音色,“我...我....听见安姑娘和她丫鬟...说的...” 云淮川翻身将她压在蒲团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姨娘就这么喜欢偷听别人墙角。” “我...是不小心...听到的...” 她急了神,在他身下扭动挣扎着。 “所以姨娘很在意我有没有与她定亲,嗯?” 他噙着笑揉捏着她滑嫩的颈肉,呼出的热气丝丝缕缕落在她玉白的肌肤上带起股股涟漪。 柳絮神色微微一僵,轻轻别过了脸,不答。 “怎么这么小心眼。” 见她不理自己,云淮川神色渐深,索性捏住她的下颚,吻上了眼睑下那颗泪痣。 “放心,孝期未过,我不会考虑这些。” 她眸光一闪,轻喃道:“可...可你终究是要娶亲的....” 他皱了眉,俯身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成亲又何妨,难道我还会让你受了委屈?” 柳絮红了眼,踌躇一会,猛攥紧他的衣衫,侧脸亲上了上去。 云淮川神色一怔,往回都是他逼着她半推半就,怎的今日难得这么主动。 眼前的人儿笨拙地吻着自己,脸颊艳红,眸光水色一片。 他低笑一声,大掌握住纤腰,顿时反客为主,将她抵在身下,肆意搅弄。 几番折腾后,柳絮没了力气,臊红了脸被他揽在怀里。 他拢住她散在手肘间的衣襟,柔了嗓音道:“我让青山送你回去。” 她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喃喃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云淮川理着她被汗浸湿的发丝,目光一顿,“什么事?” 她迟疑片刻,轻喃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第67章 妹妹别见怪 他望着她,眉心微皱,“昨夜还说不想,怎么今日反倒又想了。” 见她目光闪烁,他眸色一冷,将她箍得愈发紧,语气不悦。 “柳絮,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他的目光太锐利,刺得她轻颤着身子,不得已开了口,“我...我若是能有孩子....记在老爷名下,总不至于主母一句话....就被发卖出去。” 云淮川掐住她的下颚,指腹捻着她的唇肉,语气凉薄,“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 她杏眸湿润地看向他,哽咽道:“可我终究是你父亲的妾啊.....跟在你身边无名无分.....你让我如何能安心.....” 话落,屋内一阵死寂。 见他沉了脸色不语,柳絮的心一寸寸凉了下来,手脚冰冷得厉害。 片刻,他缓缓松开她,隐在光影下的那双凤眸看不出情绪,淡声道:“好,随你便是。” 她目光微讶,而后抓住他的袖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真的....?” “嗯,我命人给你送了一些温补的汤药,让小丫鬟按时给你煎服,调理身子。” 云淮川垂眸望着她脸颊因欣喜带起的小梨涡,幽幽道,“你之前喝的避子药,我已经让她都扔了,你应该知晓。” 她眨了眨眼,神色一愣,“你...怎么知晓她同我说了...” 他睨了她一眼,“好歹是你屋里的人,自然是向着你,难不成还真能忍着瞒你。” 听闻这话,她脸色微微一红,推开他,跌跌撞撞从蒲团上起了身。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用青山大人送。” 等她出了祠堂,他捂着脸,眼底渗出一丝复杂,哑声唤道,“青山。” 不一会,青山从暗处显出身影来,“主子,有何吩咐?” 他摸着腕上的串珠,寒了声色:“去和府医说一声,若是柳姨娘问起送去的补药,别提‘避子’二字。” 青山微微一怔,“可是...主子....” 云淮川冷眼扫向他,惊得他打了个寒颤,立刻领命消失在原地。 屋内再次寂静下来,他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低眸转着墨珠,露出一丝晦暗神色。 他从未想过让柳絮怀上自己的孩子。 昨日不过是顺着她说的过场话,又怎么能当得真。 他与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看上了她的身子,顺势让她做了自己的棋子,而她,也不过是想从自己这里讨个庇护而已。 没必要再多出一个孩子,让这段关系更加复杂。 就如她自己所言,她终究是他父亲的妾,不是他的,更不可能成为他云淮川的妻。 可方才望着她那双欣喜惊讶的杏眸,心中却又莫名多了几分不忍。 思至此,他眉间不由覆上一层烦躁。 —— 转眼便到了送殡那日,府门前的大街两边早早便设下了路祭。 柳絮带着玉儿一早就出了门,等他们出府时,云老太太已经携着云贞和安君颜上了前边头一辆马车,而大夫人则登上了后头的一辆。 柳絮扶着玉儿的手,默默登上了最后那辆简陋马车。 刚上去,就和车上的苏莲心与碧珠对了个眼。 碧珠忍不住抱怨了一声,“真是晦气,后边是没车了么,非要同咱们挤一辆。” “你要是嫌小,怎么不去前头和大夫人坐。”玉儿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你...!” 丫鬟碧珠的脸顿时气得发青。 苏莲心扯了扯她的手,小声道,“好了,别同他们计较,反正忍一忍就到灵峰寺了。” 瞧见苏莲心今日居然没有如往常那般为难他们,柳絮和玉儿彼此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苏莲心冲他们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空位,“别理她,你俩快坐吧。” 随后,柳絮轻捏了捏玉儿的手,带着她坐到了另外一边。 玉儿一坐下便忍不住惊讶道:“奇了,姐姐,今日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个苏莲心居然难得给咱们好脸色看。” 柳絮无奈地睨了她一眼,“你呀你这小嘴真是一天不说出一句惊世之语,浑身就不舒服。” 玉儿搂着柳絮的胳膊,在她耳边撒娇道,“反正有人给咱们撑腰....” “住嘴!” 柳絮轻蹙了眉,瞪了她一眼,“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不要你了。” “不要....!” 玉儿慌了神,“好姐姐,我再也不瞎说了,你别不要玉儿。” 柳絮点了点她的脑袋,不禁轻笑,“行了,小傻子,我是唬你的。” 见她不生气了,玉儿放下心来,她难得出趟府,忍不住撩开了车帘,欣赏着窗外冬日景色。 忽然马蹄掠过,带起一阵疾风,刮得她脸上生疼不说,还扬起一阵尘土,弄得她咳红了小脸。 “怎么了,这是?” 柳絮见状忙顺着她的背,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玉儿顺过了气,忍不住怒声抱怨,“不知谁这么粗鲁,明明前边有车队,还骑着马扬起漫天的尘土,呛死我了。” 柳絮闻言将头伸出了窗外往前一看,只见一身素服的李昭明领着几个随从很快追赶上了前边领头的云淮川。 “是四皇子,想来他也是随咱们去灵峰寺的。” “原来是他....” 玉儿擦着脸上的尘土,有些没好气地嘟囔道:“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他跟着去什么呀?” 柳絮睨了她一眼,正要呵斥她少多嘴,忽然被对面的声音打断。 “柳妹妹,我带了些糕点垫肚子,你和你的丫鬟要不要尝尝?” 柳絮神色一滞,眨了眨眼,这才确定了方才唤她“柳妹妹”的人是坐在对面的苏莲心。 她轻蹙了眉,婉拒道:“不...不用了。” 见她拒绝,苏莲心也不生气,转而拿起了桌上的茶盏,笑道:“那要喝茶么,我刚好多带了一些。” 她这反常举动,就连碧珠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皱起了眉。 “姨娘....你怎么问起他们了....?” “你给我闭嘴!” 苏莲心转头剐了她一眼,又冲柳絮笑了起来。 “从前是姐姐我不懂事,怠慢了妹妹,妹妹可千万别见怪啊。” 第68章 多谢姨娘解围 柳絮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住了神。 正当时马车刚好停了下来,她连忙敷衍地朝苏莲心点了点头,就带着玉儿匆匆下了车。 此时,国公府送殡的队伍已经到了灵峰寺,主持领着一众僧人们一早就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灵峰寺是京郊的一座千年古寺,香火旺盛,许多京中贵人们都会特意来此上香或是寻访高僧。 因要诵经超渡老国公爷的亡魂,所以要在此耽搁几天,柳絮与玉儿跟着众人进入寺中后,便由一位小僧弥领着去了备下的厢房放置行李。 寺中为香客们备下的厢房不多,女厢几个单独的别院都分去给云老太太还有大夫人了,只剩下的小房间则留给了两位姨娘还有随行的婆子丫鬟们休息。 柳絮与玉儿跟着小僧弥进了分给他们的厢房,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方桌和一张床,不过采光不错,推开窗还能瞧见外边的山景。 主仆二人刚放下行李,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感叹。 “小姐,奴婢瞧着这间厢房委实不错,干净明亮,又不潮湿。” 柳絮身形一顿,闻声回过头,瞧见安君颜正带着她的丫鬟也跟着走进了屋内。 安君颜瞧见她,脸上也是微微一惊,“原来是柳姨娘.....” “安姑娘。” 柳絮垂下眼帘,朝她行了一礼。 一旁的听荷挽着包袱,盯着她,冷声道:“这间厢房我们姑娘瞧上了,还请姨娘领着你的丫鬟去别处住吧。” 玉儿闻言忍不住反驳道:“这厢房都是提早分好的!凭什么让给你们住呀!” “玉儿,不得无礼!” 柳絮轻呵了她一句,随后看向安君颜,“奴婢记得安姑娘是跟随云大奶奶住在别院的,怎么会来住单独的厢房?” 安君颜也将听荷赶出了屋外,冲她歉笑道:“不好意思,姨娘有所不知,我自来有咳疾,住在阴冷的就会犯病,我娘住的地方正巧处在向阴之地,所以我这才出来重新单独寻一间。” 而后她又道:“若是姨娘觉得不妥,也不妨事,我再请大夫人为我重新安置一间便是。” 柳絮抿了抿唇,她要真去回禀大夫人,那这间房她恐怕是更住不得了。 “安姑娘若是觉得这里舒服,奴婢与你换就是。” 她又看向立在门边一脸尴尬的小僧弥,“敢问小师父,还有别的空厢房么?” 小僧弥双手合十为难道:“女施主,这间厢房本就是小公爷他....” 话还未说全,屋外苏莲心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走过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柳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同我一间房,可好?” 屋内几人俱是一怔,柳絮更是没想到苏莲心竟然会来主动邀她住一间房。 她脸色和蔼道:“我那里虽然也不大,可是还是能再多放下一张床的,也够柳妹妹和你丫鬟挤一晚了。” 柳絮思来想去,最后没了法子,只得朝她点了点头,让玉儿重新收拾好包袱跟着她去了她住的厢房。 “真是麻烦姨娘了。” 安君颜亲自将柳絮送出了门,随即命了听荷将那小僧弥给截住。 小僧弥被安君颜的脸色吓得直哆嗦,“不...不知女施主还有何事?” 安君颜坐在凳子上,沉沉地看向他,“你方才说这间厢房是小公爷他....后半截话是什么?” 小僧弥忙擦了擦秃头上的汗,解释道:“回施主,厢房的安排都是由小公爷与大夫人过目了的,小僧不敢随意更换。” 安君颜闻言,神色这才一松,冲他挥了挥手,“知晓了,下去吧。” 等人一走,听荷问她道:“姑娘方才疑心什么?” 安君颜敛了眸中神色,轻声道:“无事,应当是我想多了。” —— 柳絮与玉儿抱着包袱跟着苏莲心来到了她的屋子。 这会碧珠正在铺着床铺,见他们进来也只是冷冷打量一眼,转头又继续铺床了。 放下包袱后,柳絮真情实意地谢道:“今日真是多谢姨娘解围了。” “妹妹千万别谢,说起来我还要谢你呢,多亏了你之前替我瞒着那档子事。” 苏莲心连忙将她拉到桌前坐了下来,叹了一句:“老爷死了,咱们以后在这府中可就没有靠山,不知妹妹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柳絮抿了抿唇,对她道:“自然是留在府中,侍奉老太太和大夫人他们。” 苏莲心拍了拍她的手,“嗐....妹妹这个打算也不错.....留在府中还能多领几年月钱。” 柳絮望向她,“那姐姐呢,可有做了什么打算?” “我啊....” 苏莲心闻言眸色一僵,勉强扯出笑来,“你也瞧见了...我不是在外边已经有个相好了的么...我可不甘心留在这府中苦熬一辈子呢。” “那位货郎靠谱么?” 柳絮不由攥紧了手心,忍不住劝她道:“姐姐...私奔可是死罪....倘若是被抓住了....” “不,不会被抓住的。” 苏莲心朝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呆在这府里多苦啊,一辈子看不到头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反正你这些日子也攒了些钱,咱们一起逃出去,去江南,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好郎君.....” “我...我走不了...” 柳絮咬紧唇,冲她摇了摇头,“我家中还有生病的妹妹等着钱吃药,我又怎么能忍心丢下她。” 苏莲心闻言,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那妹妹真是可惜了....” 二人坐在桌边聊了一会,柳絮起身跟着玉儿出屋子打水去了,原本正收拾东西的碧珠忙跟了过来,悄声问道:“姨娘,她愿意跟着咱们走么?” “啧,眼皮子浅的蠢东西,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死活呢。” 苏莲心冷哼了一声,“还是按咱们原本计划好的来,既然她不愿意跟咱们逃出去,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第69章 引狼入室 安置妥当后,柳絮和玉儿又跟随府中女眷来到灵峰寺佛殿为国公爷云百中诵经。 佛殿内,巨大金身佛像被香火环绕,柳絮垂下头带着玉儿依旧缀在了末尾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忽然,她听见身后的一个婆子悄声道:“咦,大少爷身旁站着的是安姑娘啊,瞧她那样子跟咱们国公府的主母一般。” 紧接着,另一个丫鬟嘀咕了一句,“那可不,肥水不流外人田,安姑娘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门当户对,与咱们大少爷着实般配的很。” 柳絮闻言目光不由一愣,这才抬眸望去,只见身为爵位承袭之人的云淮川此时正立于大殿中央,而安君颜则立在他身侧。 二人俨然一对璧人一般。 她默默低下头,忽觉心口有些发涩。 —— 诵完经后,正值晚膳时刻,众人陆续从殿内散去。 玉儿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姐姐,咱们赶紧去吃斋饭吧,玉儿饿死了。” 柳絮摇了摇头,冲她笑道:“你去吧,我现下还不饿,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那行吧,那姐姐先回去,玉儿等会给你带两个馒头。” 玉儿见她神色实在有些疲惫,便松开了她的手,跟着几个小丫鬟去用斋饭了。 等她回到厢房时,却瞧见苏莲心也在屋内,正坐在桌前。 见她望过来,柳絮有些疑惑,“姐姐,你也没去吃斋饭么?” 苏莲心一见她进来,从桌前起了身,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妹妹,姐姐马上就要走,特地等着跟你告别的,你可多保重呀。” 听闻她要走,柳絮眼中露出错愕神情。 “姐姐...这就要走了?” 苏莲心朝她缓缓露出一丝古怪笑意,“对呀,不趁这个时候走,再晚恐怕就真走不了了,对不住了妹妹,为了姐姐的前程,只得委屈你了。” 柳絮微微一怔,还未等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唔....!” 她猛地睁大了眼,只见碧珠和那日油铺前的那个货郎从苏莲心的背后走了出来,皆一脸阴毒。 挣扎间,骨头突然传来一阵酸软之意,她虽没有晕过去,却整个人如一滩泥一般,软在了桌前,顿时没了力气。 苏莲心眉心一紧,大骂道:“蠢货!你...你怎么不给她用蒙汗药?!” 此时,庄五从柳絮身后走出来,掐住她的下颚,痴迷地望着眼前这张娇艳欲滴的脸,拧笑了一声。 “你怕什么,这软骨散和蒙汗药一样的功效,就算醒着,她也没力气喊出声来。” “好了好了,人也到手了,咱们赶紧跑吧!” 姜寻慌张地看了一眼窗外,抖着声音催促道:“再不走,等会人就要回来了!” 庄五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却不料被柳絮狠狠咬了一口。 “妈的,都下了药了,这臭娘们怎么还这么有劲!” 他疼得嘶了一口气,抬手甩了柳絮一耳光,正好将她头上的银钗打落在地,阴笑道:“乖,等爷回去再好好疼你。” “你他娘的小点声!别到时候咱们都走不了!” 苏莲心被他弄出的动静惊了一跳,回头剐了他一眼。 四人扛着人麻溜地翻过了窗,匆忙爬上了不远处一辆青布马车,扬长而去。 —— 拜别高僧后,云淮川刚走出佛殿,早就等候多时的安君颜便迎了上来。 他掩去眉间一闪而过的不耐,转而唇边露出一丝淡笑。 “表妹,有什么事么?” 望着他清隽的脸,安君颜垂下眼眸,柔声喃喃道:“表兄今日辛苦了,我方才熬了汤....”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身侧不远处传来阵阵焦急叫嚷声打断。 云淮川闻声抬眸望去,瞧见青山正拼命拦着一个人,是柳絮屋里的那个小丫鬟。 他微微皱了眉,顿时敛去笑意。 “放她进来。” 得了主子命令后,青山这才松了手,将玉儿放了进来。 她煞白了脸,哭喊着冲了进来,跪倒在他脚边,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 云淮川冷了神色,“什么不好了,理清楚再说!” 玉儿抽噎了几声,哽咽道:“奴婢方才吃完晚膳回了屋...结果发现姨娘...姨娘她都不见了!” 一旁的安君颜闻言,不由皱了眉,“柳姨娘不见了?说不准她是去庙里的哪个地方逛去了,不必大惊小怪。” “不对,若是出门逛,怎么可能会留下一根银钗在地上....!” 玉儿连忙从怀里拿出了柳絮遗落的银钗,递到了他的面前。 云淮川攥着那根银钗,脸色有些发沉,又听她哭诉道:“而且除了我们姨娘不见了以外,苏姨娘和丫鬟碧珠到现在也都迟迟未回!” “苏莲心?” 云淮川闻言睨向她,“你又怎么会知晓她们二人也不在屋内?” 玉儿忍不住瞥了一眼安君颜,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安姑娘非要住我们的厢房,实在没法,我们就只能与苏姨娘他们挤了一间。” 安君颜脸色一僵,瞧见他的神色直直扫了过来,只得连忙解释道:“请表兄恕罪,因为我自来有咳疾,住不了背阴的屋子,所以就自作主张与柳姨娘他们换了。” “青山。” 云淮川眸色微寒,沉声道:“速速通知各处,就说山匪入侵,命府内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寺庙,再将我的马牵出来。” “是!” 嘱咐完青山,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玉儿,“苏莲心的屋子在哪边,马上带我过去。” 见他居然要为了两个姨娘,禁了庙内所有人的足,安君颜忍不住再次开了口。 “表兄,这说不准真是一场误会呢,若真是有匪徒进了灵峰寺,他要绑也应该绑我们这些人,怎么会绑两个姨娘呢,兴许是....” 她微微瞪大了眼,嗓子如被堵住一般。 男人垂眼瞥向她,原本温润的眸子里此时凝着寒霜,语调骤然阴骘。 “让开。” 第70章 竟比小姐还娇上几分 云淮川跟着玉儿疾步来到他们和苏莲心的住的厢房中。 一同跟着来了灵峰寺的李昭明此时也被这阵仗惊动,带着手底下的暗卫一同匆匆赶过来。 见他冷着脸色立在屋内,李昭明沉声道:“我的人在窗下发现了马车留下的痕迹,瞧着应当是蓄谋已久,趁众人方才在佛殿的时候,私自跳窗出逃了。” “不对,屋内一股鱼腥气,她是被人绑走的。” 云淮川脸色冷沉,忽然余光瞥见木桌上残留着一点白色粉末,目光一滞。 李昭明也发现了,他走过去,抹了点在指尖,放在鼻尖一闻,忽然脸色骤变,“是软骨散。” “鱼腥气.....软骨散....只有一个地方会有这些.....” 云淮川眸底戾气渐盛,阴冷吩咐道:“通知巡防营的人,随我去东码头。” —— 柳絮被绑上马车后就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只觉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暗暗打量着四周,惊觉自己似乎在一处狭小的船舱内,双手更是被粗绳死死勒住,动弹不得。 “小娘子,你终于醒了。” 一阵狞笑令她身形僵住。 此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她跟前,粗糙的脸上横亘着一条骇人伤疤。 她颤了音色,“你...你究竟是何人....!” “小娘子,我是你的郎君啊。” 男人阴笑着起了身,踱步至她的面前,粗粝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细嫩的颊肉。 “你叫我庄五就行,苏莲心那个贼婆娘已经把你抵给我了。” “什么....” 柳絮瞳孔一缩,还没等她反应,隔壁突然传来几声嘶声尖叫。 庄五捏住她的下颚,嗤笑起来:“别怕,隔壁是我手底下的弟兄在快活呢,方才苏莲心将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一并卖给我了,可惜长得不怎么样,没有小娘子你嫩,我就扔给了他们。” 柳絮脸色一白,他说的丫鬟是碧珠..... 见她浑身抖得厉害,白嫩的手腕被绳子勒出道道猩红的痕迹,竟然多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庄五看得心更是痒起来,一把便握住了她丰盈的腰肢,粗鲁揉弄。 “那老东西都埋土里了,你一个寡妇在府里多难熬啊,放心,只要你好好伺候,把爷伺候舒服了,爷保证一定怜香惜玉。” 柳絮拼命扭身挣扎起来,趁他不备,再次狠狠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背。 “妈的!臭婆娘又咬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庄五目中带怒地抽出自己的手,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而后转头拿起桌上的一碗茶盏,捏开她的嘴狠狠灌了进去。 “都这时候了,还有谁能来救你?” 柳絮被呛得泪花四溅,庄五粗鲁地将她抵在床榻之上,眉目间露出一丝下流。 “既然小娘子羞得很,那就别怪爷用点好东西助助兴了。 柳絮绝望地尖叫着,“你....你放开我!” 白腻的肌肤充了血,更是勾起几分诱人。 “妈的....一个贱妾而已...这模样竟然生得比小姐还要娇上几分。” 庄五红了眼,死死压着她的身子,手忍不住撕开她的衣裳。 嘴刚要碰上她细白的颈肉,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船门瞬间被震得粉碎。 庄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头皮几乎要被连根拔起,他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被迫仰头对上一双阴骘的凤眸,里面翻涌着浓浓杀意。 他惨白了脸,顿时认出来了身后的男人究竟是谁。 见云淮川身后再次传来声响,柳絮狼狈裹住破碎的衣裳,想要起身却身子一软再次瘫软在榻上,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声。 云淮川眼眸泛起厉色,松了手,一把将人扔到了青山的脚边。 此时柳絮已被媚药冲昏了理智,身体逐渐生出股股滚烫,迷迷糊糊间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本能地伸出光滑的玉臂环住那人的脖颈。 冰冷与滚热交织的触感令她不由发出一丝喟叹。 云淮川被她动得青筋乍现,大掌紧紧箍住她娇弱的身子,声音低哑,“忍一忍,你中媚药了,青山给你拿解药过来。” “不要.....” 她忍得小脸潮红,在他身下难耐地动着腰身,哭得梨花带雨:“我...我不要...不要解药...我要你...” 握在她白净的手腕上的力道大了几分,云淮川眼眸暗了几分,“乖一点,这里不行。” 一双杏眸含着凌凌波光,她口齿不清地嘤咛着:“淮川....” 云淮川眼神发紧,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沉声追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身下女子眼眶逼出娇红,话音带着哭腔,“我...我好难受...求求你....淮川...” 云淮川无声地勾起了唇,瞬间堵住了她湿润的唇,将那细碎的喘息一并吞了下去。 —— 等她再次昏睡了过去,云淮川这才穿了衣裳起身出了船舱。 木船此时被一大群举着火把的黑甲士兵牢牢围住,火光冲天。 码头的空地上,上身赤裸的庄五被人用麻绳捆了起来,一旁还跪着满身狼狈的苏莲心和姜寻。 一见他从船舱里走出来,三人纷纷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三位既然有胆子谋划出逃,怎么一见到云某,却怕成这样?” 云淮川慢条斯理地坐进了椅子里,手里把玩着匕首。 “苏姨娘,所以就是这位姓姜的货郎引诱你私奔的么,你要是如实交代,兴许我还能放过你。” 苏莲心听闻此言,后背顿时发麻。 她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不过是府里跑了两个妾,这个云淮川竟然会亲自带人追来。 而且此人是笑面虎,瞧着面善,手腕却比大夫人还要阴毒百倍..... 她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求饶,以此保下她与姜寻二人,却突然被身旁的姜寻出声打断。 “小...小公爷....!” 姜寻猛地抬起头,颤声道:“是...是苏姨娘....是她先勾引...我在先的!” 苏莲心脸色陡然一变。 第71章 你还碰了她哪? “姜寻...没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苏莲心心尖刺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没料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姜寻连滚带爬至云淮川的脚下,声音颤抖,“小公爷....求您放过小的....都是这女人她先勾引我,我色心迷了窍....这才....我是无辜的啊!” “你?无辜?” 云淮川一把攥起他的衣襟,轻笑出了声,“好,那就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将手里的银质匕首丢到他怀中,而另一边,青山也顺势递给了苏莲心一把匕首。 云淮川清冷一笑,宛若地狱无情的玉面阎罗。 “想要活下来,你们就必须拿这把匕首杀死对方,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苏莲心见他要拔出刀鞘,血红了眼,“姜寻,你疯了吗!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逃出去的吗!” 姜寻阴下了神色,嘶哑道:“对不住了,莲心,女人没了可以再找,但是命....就只有这一条。” 话落,他拔出手里的匕首,神色猛地顿住。 云淮川给他的那一把匕首,里面根本就没有刀刃..... 苏莲心怔住,看着眼前曾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想要夺走自己手里的匕首,她拔出了手中的刀。 刺眼猩红的血瞬间溅了满脸,她眼神呆滞望着怀中死掉的男人。 这血腥一幕被刚从船舱走出来的柳絮撞见,她瞳孔微颤,定定地立在原处。 忽然视线一暗,双眼被遮住。 耳畔传来他沉沉的话音,“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先进去等我。” 苏莲心一脸惊愕,只见原本该被船匪糟蹋的柳絮被云淮川如珍宝一般圈在怀里。 “原来....原来你这贱人竟然爬上了他的床!” 她赤红了双目,抄起手里的匕首起身朝柳絮刺去,却被云淮川反手一震,刺进了胸口。 “柳絮!等着吧,总有一日,你会同我一个下场!” 柳絮脸色霎时僵住,看着她呕出一口血,吊着最后一口气朝她疯笑起来,尖锐又刺耳。 “愚昧的蠢货。” 云淮川冷眼扫了她一眼,吩咐道:“将她和这个男人一起拖下去。” 见她呆呆地望着死去的苏莲心,云淮川的心莫名有些发紧。 他用力扳过她的脸,语气沉然,“害怕就去船舱里等我。” 话落,他命了两个黑甲兵将她带离了这里。 此时,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庄五全身冷汗津津,牙齿止不住地打着颤。 云淮川捡起地上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转头看向他,眸底溢出阴寒神色。 “现在,轮到你了。” 庄五脸色一白,他刚张了嘴,声音顿时卡住,蚀骨刺痛顿时从喉咙涌了上来。 他猛地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将手里的那把匕首硬生生插进了他的喉咙里。 剧烈的疼痛令他失声嘶喊出来,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云淮川的神色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地问他道:“你这张嘴还碰了她哪?” 话落,又刺进了一寸。 “啊啊啊啊啊——!” 庄五疼的四肢抽搐,一大股腥热从嘴里渗了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这时青山走了过来,俯在云淮川耳边道:“主子,我们的人在木船底部搜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云淮川挑眉,松开了匕首,淡声道:“抬上来看看。” 瘫软在地上的庄五闻声,神色一僵。 很快,几个黑甲兵抬着木箱子走了进来,箱子上浸满了腥咸水渍。 云淮川拔出他们的佩刀,挑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等箱盖一打开,在场众人顿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木箱里面,赫然码着一排排整齐发亮的银元宝。 云淮川神色微滞,伸手捡起一个银元宝,查看了底部,忽然轻笑出了声。 “果真是官银,你好大的胆子,走私官银的活计也敢干。” 庄五额头冒着冷汗,眼见已无退路,正要咬碎齿缝里的毒药自尽,却被狠狠捏住了嘴。 “想自尽,没那么容易。” 云淮川噙着笑意,睨着他,语气阴寒,“能在皇城里走私官银,看来你与户部尚书高河关系匪浅啊。” 庄五闻声神色突然激动起来,一双眼阴戾地剐向他。 青山忽觉身侧晃过一道暗影,侧眸望去,一枚暗器直直朝云淮川逼去! “主子,当心!” 云淮川神色一顿,正要抬手去挡,忽然眼前一暗,一个身影重重将自己压倒在地,耳边随之传来一声痛苦闷哼。 一枚飞镖不偏不倚刺入了她的肩胛,血顿时染红纤薄的背。 “柳絮!” 气血顿时上涌,他难得失态地吼出了声,仓皇地搂住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柳絮无力靠在他的怀中,疼的有些喘不上来气,唇色苍白地笑了笑。 “幸好...幸好...你没有事.....” “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不许睡过去!” 云淮川紧紧捂住她沁血的伤口,失去理智地怒吼着。 手上沾满了她的血,他下意识露出了恐慌的神情,眼前奄奄一息的人儿似乎快要像母亲那般离他而去。 “主子!暗杀您的人抓住了,是落跑的船匪。” 青山连忙跑了过来,唤回了他最后一丝神智,“柳姨娘这伤口有些深,只怕是要回寺庙请郎中来处理。” 云淮川顿了顿,小心抱起她,一双充血的凤眸落在庄五的身上,凶光毕现。 “将他和那船匪砍去四肢,剐去双目和舌头,丢到高河的府门口,其余人皆不留活口,官银送到衙门。” “是!” 话落,码头深处,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血光一片。 云淮川抱着她疾步上了马车,牢牢将她按紧在怀中,怕马车颠簸拉扯到她的伤口。 马车一到灵峰寺,原本在寺中被禁足的云老太太等人急忙迎了上去。 见到云淮川竟然抱着柳絮下了马车,纷纷怔在了原地。 站在最前头的安君颜更是僵住神色,眼睁睁看着他搂着那个姨娘快步进了寺内,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第72章 孙儿觉得柳姨娘正合适 见安君颜白着脸色立在原地,云贞轻推了她一把。 “糊涂东西,愣着做什么,赶紧进去。” 安君颜闻言忙稳住了神色,跟着她一起去了柳絮的厢房内。 此时郎中还没过来,云淮川将她平放在榻上,抬手就要撕开她的衣襟,查看伤势。 立在一旁的大夫人范氏神色微变,一旁跟着进来的玉儿更是被他的动作吓住了,连忙按住他的手。 “小公爷....这...这不妥....” 云淮川瞥向她,眸中笼上一层阴戾神色,“她肩胛里的暗器要是再不拔出来,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玉儿被他这话吓得脸色煞白,顿时松开了手。 “让他拔,柳姨娘伤势重,等不了人。” 原本坐在后边一言不发的云老太太此时开了口,“淮川行军打过仗,处理这种伤口他应当是擅长的,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都先出去再说。” 语罢,被陆嬷嬷扶着率先起身,走出了内室,其余几个人也只得跟着她一同先出去了。 望着榻上血色全无的人儿,云淮川凝住了神色,看向一旁干着急的玉儿。 “你去打一盆热水来。” 玉儿赶紧点了点头,不敢耽搁,急匆匆就往屋外奔去。 内室一下寂静下来,柳絮恢复了一点神智,微微睁开了眼,里边雾气弥漫,低声喃喃着,“疼....我真的好疼....” 云淮川抚了抚她被汗打湿的鬓角,柔下嗓音轻哄着:“乖,把暗器拔出来就不疼了。” 说话间,他猛地撕开她的衣襟,突然的拉扯引发的剧烈刺疼令她忍不住弓了身子,五官痛得变了形。 看着瘦弱肩胛上的那道狰狞伤口,云淮川薄唇紧抿,指节用力到泛白。 巴掌大的飞镖深深陷在血红的皮肉里,若是再往下一寸恐怕便无力回天了。 她费力地望着沉默的他,气若游丝道:“是不是拔不出来了....?” “能拔,只是会有点疼。” 云淮川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着她,“这里没有麻药,你要是觉得疼就咬我,不准忍着。” 柳絮胡乱地点点头,心想现在都这么疼了,再疼还能疼到哪里去。 这时,玉儿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云淮川将巾帕蘸了热水打湿,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着伤口周围,而后又让玉儿坐在床头按住她的身子,让她跟柳絮说着话。 玉儿含着泪一刻不停地和柳絮说着话,倾诉着自己见不着她有多担心和害怕,生怕她再次昏睡过去。 趁着二人说话间,云淮川眉间一拧,手捏住飞镖的一头,力道猛地加重,飞快地扯了出来。 温热的血飞溅了出来,钻心彻骨的疼意啃噬着柳絮全身,指甲刺透了云淮川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扭曲血痕。 她张嘴想喊出声来,可是却发不出力气,苍白的唇瓣不停颤着,眼泪无力地从眼睑滑落下来,滴在云淮川的手背上,也滴进了他的心上。 他神色平静下来,将她拥进怀里,扣在后颈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着抖。 还好...还好她活下来了..... 内室外, 云国公府一众人都焦灼等在外厢,各怀心思。 候在范氏身边的桃竹望着紧闭的内屋,眼里妒火暗生。 这贱人怎么这么好命,成了老爷的妾也就罢了,如今小公爷竟然还亲自为她处理伤口,凭什么好处全叫她一个人占完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在范氏耳边吹风道:“夫人....这小公爷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啊?” 谁知还没等范氏开口,一旁闭目凝神的云老太太猛地睁开了眼,眸中显出凌厉神色剐向她。 “混账东西!居然敢当着主子们的面,嚼起舌根来了!” “奴婢不敢....” 桃竹吓得脸色一变,赶紧跪了下来。 姜嬷嬷赶紧瞪了她一眼,沉声道:“蠢东西,还不赶紧自己掌嘴谢罪!” “是....” 桃竹跪在地上,抬手不停望脸上扇着耳光。 坐在一旁等着的安君颜原本也想开口询问,结果瞧见桃竹的下场,顿时闭上了嘴,只暗暗撕扯着手里的绢帕,目光发沉地盯着内室不语。 不一会,郎中这才提着药箱赶了进来,进入内室,连忙察看了一番伤口,拿出止血的药和纱布赶紧为柳絮做了包扎。 等郎中进去后,云淮川才从内室里走出来。 云老太太看着他身上全是斑驳的干涸血迹,神色一紧,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询问道:“淮川!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老祖宗,我没事。” 云淮川将她扶进了椅中坐下,这才将今夜发生的事大致给她说了一遍。 “没想到这个苏莲心竟是这么不安分的!” 听完事情原委的云老太太冷了神色,转眼厉声质问着范氏,“后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做主母的居然连一点苗头都没发现?!” 范氏白着脸起了身,支吾道:“回母亲,苏姨娘她平日里在儿媳跟前瞧着挺本分的,也不经常出府,儿媳实在是没瞧出来她....” “真是本分之人,那她又怎么会跟那个货郎暗中勾结?!” 云老太太怒火中烧,斥责道:“你真是让老身太失望了,好好一个家,居然让你给管成这样!” 范氏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气得心中如火烧,却也不敢当众回嘴,只得受气地垂着头忍着。 云贞见状出来打圆场笑道:“母亲别生气了,咱们这国公府的后宅里人多嘴杂,平日里肯定有不少事,大嫂子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呢....” 她的话还未说全,云淮川突然打断了她,淡笑道:“姑母说得不错,如今瞧着母亲一人管理后宅琐事确实有些费劲,不如再选出一个人来帮她协理,祖母看如何?” 听他这么说,屋内众人顿时纷纷变了神色。 云老太太看向他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淮川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云淮川沉默片刻,神色淡然地抬眼道—— “孙儿觉得柳姨娘正合适。” 第73章 姨娘急什么? 范氏听闻他这话,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柳絮她区区一个贱妾,怎么能插手后宅之事。” 云淮川依旧神色淡然,声音温和道:“既然母亲觉得她是贱妾,没有资格,那不如将她抬作贵妾,不就有资格了?” 他的话刚说完,地上随即传来一声脆响,屋内紧跟着惊起呼声。 安君颜连忙掩住眼底神色,歉然笑了笑,“抱歉....都怪我手滑一下,打碎了杯盏。” 这声响顿时将屋内惊愕的众人唤醒。 听他说要将柳絮抬作贵妾,范氏又惊又怒,语气更是不禁激动起来,“这怎么能行!老爷才走,她又无子嗣,就这么被抬成贵妾,不合规矩!” 云贞也被云淮川这番话给震住了神色,连忙道:“淮川,柳姨娘到底是你父亲的妾,你为她求贵妾,这....这不成体统啊!” “姑母说的是,原本此事按理不该由侄儿来开口。” 云淮川从容淡定道,“可是今日若不是柳姨娘替侄儿挡下暗器,侄儿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她是侄儿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侄儿觉得柳姨娘当得起贵妾这个名头。” “这....” 云贞被他这一席话堵得语塞。 “那孩子胆大心细,今日救了你,的确功不可没。” 凝了神色的云老太太终于开了口,“确实得给她一些赏赐才行,不然也说不过去,但是抬作贵妾还是不合规矩,既如此就将那孩子抬作良妾吧,她当得起。” 她看向范氏,冷声道:“等回了府后,你多教教她,再放一些事交给她来做。” 范氏闻言气得眼红,不甘心道:“就算是救了淮川,母亲让我给她点赏赐便是,直接将她抬作良妾,还让她协理后宅,这是不是也太过了.....” “行了,就这么定下了!” 云老太太瞪她一眼,克制着怒意,“要不是因为你实在不争气,我又怎么会让旁人来从中协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命了屋内其他人都各自散去,而后单独将云淮川叫去了自己屋内。 见云老太太坐在椅中,依旧沉着脸,云淮川唇边牵出淡淡笑意,“方才多谢祖母了。” “老身之所以答应,也全是看在她今日救了你的份上。” 云老太太掀眸瞧了一眼他,嗔怪道,“不过你今日做得太出格了些,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妾室,再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来替她讨这个恩典,如今你是国公爷,一言一行必须谨慎,倘若被传出去,那还了得。” 他垂了神色,“祖母教训的是。” “好了,此事也算过去了,等明日回了府,你抽个空带着君颜出府转转。” 云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她这孩子心思敏感,容易多虑,方才只怕是让她误会了,你得好生同她解释才是。” 听她提起安君颜,云淮川眸色淡了几分,“祖母,孙儿如今在孝期,只怕是会耽搁了表妹。” “不急,她也刚及笄,你们之间的事晚些再定下也无妨。” 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云老太太皱了眉。 “君颜是我的外孙女,知根知底,又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做你的夫人最好不过,你也不想让你继母插手你的婚事吧,瞧瞧上次那个南开侯府的女人,像什么话!” “那孙儿听从祖母安排。” 他笑了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见他答应下来,可云老太太却仍旧觉得心里不得劲,朝他摆了摆手。 “行了,你忙你的吧。” “祖母早些休息,孙儿告退了。” 话落,云淮川径直转身出了屋子,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一双凤眸平静得可怕。 —— 内室里,躺在榻上昏睡许久的柳絮终于迷蒙地睁开了眼。 翻了个身,肩膀的轻微颤动瞬间再次牵扯伤口,疼得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思绪渐回,她张了张干涩的嘴,正要起身下床去给自己倒杯水,忽然唇边被一个冰凉的物事抵住。 她小脸一惊,手一软吓得再次跌回了床里,疼得直哼哼。 正当她以为屋里进贼了,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清冷音。 “受了伤,连水都不会喝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柳絮闻言神色一滞,这才战战兢兢抬起了头,只见云淮川正立在她榻边,手里握着一杯茶盏,大半张脸隐在青纱后边,神色莫辨。 “你...你怎么来了....” 一见是他,她原本惊怕的神色这才消下去,伸手小心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却被那人的大掌趁势握住了手腕,拖进了他的怀里。 她惊呼一声,正要挣扎却被人一把捏住了腰间的痒肉,整个人登时软在了他的滚烫的胸膛间。 见他抬起手要剥她的里衣,柳絮羞恼地抱住他的手,语气带了一丝委屈,“少爷...不要....我疼....” 她明明今日才救了他,肩膀都还伤着,他怎么能这时候还要想着那档子事! 云淮川掀眸睨了她一眼,语气严肃,“现在知道疼了,方才怎么没见你想起来。” 柳絮微微一怔,她那时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心中不安的紧,央求着两位官差等了会,结果谁知竟撞见了有人要行刺他,脑袋一热,便冲了上去。 云淮川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颚,语气带着不容反驳,“以后不准再这般不管不顾地鲁莽行事了。” “知晓了..我以后以后不会了。” 听见他说自己鲁莽,她垂下眸子,心中忍不住涌出一股涩然。 打量着她神色有些低落,云淮川心中软了几分,思量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随即不自觉缓了语气。 “不过今日多亏了姨娘救下云某,给自己挣下一个大赏赐。” 她目露疑惑,一头雾水,“大赏赐...什么大赏赐?” 他挑眉一笑,薄唇轻贴近她耳畔,“急什么,明日等姨娘你回了府,不就知晓了。” 话落,原本放在肩上的大手顺势剥开了她的里衣。 第74章 姨娘也想要了? “你....怎么又要....!” 见他又要动作,她眼眸惊惶,伸手想要阻挡在胸前却被他抬手轻轻打开。 很快肩胛传来一阵滚热暖意,她脸色一怔,含了泪珠的眼眸往旁边一瞧,只见他正替自己重新上药换纱布。 她不禁咬了唇,双颊染上一丝绯红,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他轻瞥了一眼,见她一脸窘迫,不由嗤笑道:“姨娘以为我要干什么?” 肩胛处的纱布被他故意勒紧,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窝在他怀中的身子轻轻娇颤着。 见她一副拧巴样,他心中忽生出了几分逗她的心思。 手趁势伸进她轻薄的里衣,喉间溢出几声低笑,“还是说姨娘也想要了?” “少...少爷还是快出去吧....” 柳絮眼尾被他揉出几分嫣红,小手慌忙按住他作祟的手,哭喘道:“这里是寺庙...清修之地...你怎么可以...” “清修之地又如何?” 云淮川听她这话不由轻笑出声,“我又不是癞头和尚,他们需要戒色戒欲,我可不用。” 柳絮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话惊得瞪圆了眼,这厮在安姑娘跟前明明还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怎么偏到了她跟前如此厚颜无耻..... 难道因为自己是别人的侍妾,就能这般被他随意玩弄了么! 柳絮越想越委屈,偏头躲着他,泪珠儿更是忍不住往下掉。 “啧,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本打算只逗逗她的云淮川眼眸幽深了几分,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柳絮挣不开他的桎梏,咬紧了唇,一双泪眼又羞又恼地瞪向她,清媚至极。 他低笑哄着:“别忍着。” “不......不要.....隔壁会听见....” 她睁着水色的杏眸,拼命摇着脑袋,紧闭着双唇,惹得男人不爽地蹙了眉。 正浓处,突然门外响起一记轻微响声。 柳絮吓得脸色一白,以为是有人听见了动静,搂着锦被赶忙往里边躲了进去。 被迫中断的云淮川此刻脸色沉得滴水。 很快屋外传来青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主子....那个....四皇子殿下让您即刻随他进宫一趟....” 云淮川不耐地揉了揉眉心,语气阴骘,“让他自己进宫去。” 青山为难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殿下说...那人是您抓的....官银也是您查封的....自然该由您一同与他去一趟才行。” “知道了。” 云淮川不耐地皱了皱眉,硬声回了一句。 在旁边同样听着的柳絮抬眼看向他,好奇问道:“你与殿下进宫面圣,是因为那个差点轻薄我的船匪走私官银么?” “不止是因为他。” 云淮川冷着脸色整理着外裳,同她淡声道,“主要还是他与户部尚书高河相勾结,不然他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拿到那批官银。” 柳絮一听居然还牵扯到朝中官员,小脸煞白,赶紧替他理着发髻,催促道:“那可耽搁不得,少爷赶紧去吧。” 她虽听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不过想到因为此事他今晚终于能放过自己,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明日你先随他们回府,范氏多半要为难你。” 见她一脸茫然,云淮川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沉声嘱咐道,“若是她过分了,你到时候只管去求老祖宗便是,别一味的忍着。” 柳絮懵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打起了鼓,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范氏要难为她。 —— 直到第二日,她才明白了云淮川说的“大赏赐”以及嘱咐她那句话的意思。 望着镜中印出玉儿喜气洋洋的脸,她又忍不住问了一遍,“你...你说老祖宗将我抬成良妾了?” “没错!” 玉儿噙着笑一边为她梳着妆,一边说道:“听闻可是小公爷特意在老祖宗跟前为姐姐求到的。” 柳絮听得一阵晃神,“小公爷?” 玉儿吐了吐舌头:“嗐,就是咱们的大少爷呀,如今我跟着他们都改口了,姐姐回府也赶紧改口吧。” 听闻是云淮川为她在老太太跟前求的,柳絮不仅高兴不起来,心口反而还忍不住发紧。 忙拽住她的手颤声问道:“你快跟我说说,他...他是如何同老太太说的?” 玉儿点了点唇,回答道:“好像小公爷说是你昨夜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一听是这个缘由,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而后又听见玉儿笑道:“听他们说不仅将姐姐抬作了良妾,老太太还要姐姐往后帮着大夫人协理后宅!” 柳絮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要我协理后宅,你说的是真的?” 玉儿点点头,嘟囔道:“对呀,老太太因为苏姨娘私奔一事发了一通大火,就点了姐姐的名,让你以后帮着大夫人协理后宅的一些事宜。” 柳絮闻言不由握紧了木梳,要她帮着范氏协理后宅,这不是上赶着戳范氏的心窝子么.....往后只怕是日子更不好过了.... 她心事重重地与玉儿简单收拾一番后,上了缀在队伍末尾的马车。 谁知一撩开了车帘,整个人登时僵了僵。 原本该与云老太太和云贞坐在一辆车上的安君颜,带了她的丫鬟听荷正坐在这辆破旧的小马车里,闻声朝她望了过来。 “安姑娘....” 柳絮朝她福了福身子,随即打算带着玉儿下车,不料却被她唤住了脚步。 她硬着头皮转了身,“不知....安姑娘...有什么事么?” 安君颜冲她微微笑了笑,“柳姨娘这是不愿意与君颜共乘一辆马车么?” 柳絮垂了眸说道:“安姑娘多虑了,奴婢只是怕与丫鬟坐上来扰了您的清静。” “这怎么会呢,你们坐上来,我们还能一起说说话。” 安君颜柔声对她说着,而后命了听荷将他们的包袱搬到了车后边去。 “那...就打扰安姑娘了。” 柳絮抿了抿唇,只得带着玉儿上了马车。 第75章 不经意试探 上了马车后,坐在安君颜身旁的听荷自觉让出了位置。 柳絮犹疑了一会,还是坐了过去。 安君展颜笑道:“恭喜柳姨娘了,因祸得福,被老太太抬作了良妾。” “奴婢不敢......” 她有些仓皇地起了身,却被安君颜按住了身子,又坐了回去。 安君颜顺势握住她的手,柔笑道:“姨娘如今已算是国公府半个主子了,怎可在我跟前还称‘奴婢’,这是拿我当外人了。” 她神色紧张道:“姑...姑娘折煞奴婢了....” “什么折煞不折煞的。” 安君颜看向她,语气感激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姨娘,昨日多亏了你将厢房让给了我,不然我的咳疾只怕是又得犯了。” “姑娘...言重了。” 她这一番话令柳絮神情有些拘谨,手心里不自觉冒出汗。 安君颜抬眼瞄向她肩胛处,不经意问道:“对了.....不知姨娘的伤怎么样了?” 柳絮抿唇道:“回姑娘,已经好多了。” “姨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能让君颜帮你再瞧瞧那伤?” 安君颜眸光诚然,朝她笑了笑。 此话一出,柳絮眼底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见她神色错愕,对面的听荷开口道:“姨娘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曾经跟一位云游的神医学过些医术,治好过不少人呢,姨娘不妨给我们姑娘瞧瞧,这万一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姑娘了....” 柳絮推辞不过,只好咬唇解开了衣裳一侧,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肩膀来。 安君颜抬眸细细扫过,眸中的锐利转瞬即逝。 “恢复得不错,瞧着没有怎么出血了,幸亏当时表兄及时为姨娘拔了那暗器。” 她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塞进了柳絮的手心中。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姨娘要是不嫌弃的话,等拆了布,每日涂上一次,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柳絮的手微微收紧,轻声朝她道了一声谢。 “姨娘千万别与我见外。” 安君颜感叹道:“在这府中,我认识的人不多,就只觉与姨娘投缘些,只怕是有不懂的还有要麻烦你的时候。” 她忙客气回道:“姑娘言重了,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便是。” “说起来倒还真有一件事令我挂心....” 安君颜露出苦恼神色,看向她道:“这事....我也不好当面去问表兄...外祖母与大夫人那边....我更是不好问出口...” 柳絮闻言一愣,“姑娘要问的是什么事?” 安君颜捏了捏手里帕子,脸上染上一丝绯红,低声道:“我想问问姨娘,表兄房中可还有别的女人么...比如通房丫鬟什么的?” 柳絮神色微滞,随即摇了摇头,“姑娘多心了,大夫人一向管得紧,听闻小公爷房里连丫鬟都没有,二少爷房中的丫鬟也只有一两个。” 安君颜闻言,眉眼登时一松,“听姨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刚说完,马车就已经在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柳絮连忙起了身,朝安君颜再道了一声谢后,便领着玉儿下了马车。 等进了府后,她与玉儿同时缓了神色。 玉儿拉住她的手,不禁抱怨道:“这位安姑娘瞧着端庄谦和的,没想到说话感觉却是绵里藏刀呀,方才她问姐姐的事,我听着都心惊。” “她哪里是问,分明就是在试探我....” 柳絮抚着胸口,也跟着松了口气,自从跟这位安姑娘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她瞧出什么端倪来。 想必是昨夜云淮川当众替她给老祖宗求恩典的事,引起了安君颜的疑心,所以今日借了这个机会来探探她的口风。 “姐姐,那安姑娘给的药,你还用吗?” 柳絮闻言望着手里的瓷瓶,叹了口气,“就先收着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玉兰院的门口。 刚推门进去,二人看着院中景象纷纷傻在原地,只见胡嬷嬷正领着四个小丫鬟跪在地上。 “给柳姨娘请安!” 胡嬷嬷笑着唤了一声,身后四个小丫鬟齐刷刷朝她磕头请安。 “胡嬷嬷....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柳絮被他们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胡嬷嬷扶了起来。 胡嬷嬷起了身,冲她笑道:“姨娘,你不是被抬作了良妾了么,小公爷特意将我安排了过来,这四个小丫鬟分别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赏给你的。” 玉儿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良妾有四个丫鬟啊,怎么苏姨娘还在时,就只有碧珠一个呢?” “因为老太太看在咱们姨娘往后要帮着大夫人协理后宅,所以就和大夫人给姨娘添了这四个人。” 胡嬷嬷领着柳絮走到这四人跟前,一一介绍着,“姨娘,这四个丫鬟分别是:琥珀,彩绢,翠玉,翠兰。” 柳絮跟在她身后,脑袋里仍是一团浆糊,直到胡嬷嬷说完了,人和名都还没对上号。 不过既然是老太太和大夫人赏下来的,她也只有应下来。 柳絮定了定神,对胡嬷嬷笑道:“既如此,那就麻烦胡嬷嬷先为她们打点一下住处了,晚一点我再同他们说话。” 胡嬷嬷领了命,随即招呼着四个小丫鬟去了,柳絮和玉儿则进了屋。 推开屋门,便瞧见桌上放着赏赐下来的东西,有珠钗绒花首饰,还有好几块料子不错的布匹,也都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 玉儿望着这些赏赐,不由欣喜道:“姐姐,你如今成了良妾,咱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了!” 转脸却见柳絮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疑惑:“姐姐,你瞧着怎么有些不高兴呀?” 柳絮叹了口气,“往日里就咱们二人在,既轻松又自在,如今屋里人多起来了,嘴也跟着杂了,况且那四个丫鬟还都是老太太和大夫人赏赐下来的,往后咱们这小院中的一举一动,他们立刻都会知晓。” 她这么一说,玉儿的小脸也跟着垮了下来,“说的也是,往后小公爷来咱们院中岂不是也不方便了.....” “你给我住嘴!” 柳絮忙捂住了她的小嘴,脸颊顿时臊得通红。 第76章 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玉儿小脸一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柳絮这才松开了手,轻喝道:“之前同你说过的话,你全当做耳旁风了.....愈发口无遮拦!” 玉儿挽住她的手,撒着娇:“好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柳絮气得捏住她的小嘴,吓唬她,“以后要是你再敢胡说,我就把你这张小嘴撕下来炒菜吃。” 话落,胡嬷嬷笑着走了进屋来,“姨娘到时候也给我夹一块。” 玉儿护住嘴,幽怨地看向她,“胡嬷嬷,你不帮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想分一杯羹呢!” 柳絮见她来了,连忙起了身。 胡嬷嬷忙将她按回了桌前,关切道:“姨娘肩胛上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嬷嬷,好多了。” 柳絮让玉儿为她倒了一杯茶,又问道:“嬷嬷今日也辛苦了,那四个丫鬟都已经安置了?” “姨娘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 胡嬷嬷点点头,知道她还对不上脸,又道:“姨娘有所不知,琥珀和彩绢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至于后头两个,翠玉和翠兰都是大夫人屋里出去的。” “原来如此....” 柳絮蹙了眉,“往后这屋里人多嘴杂的,还劳烦嬷嬷替我管教管教他们,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胡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姨娘放心吧,小公爷也特意嘱咐过了,老身让他们都去做粗活去了,不会让他们进姨娘的屋子。” 听她这么一说,柳絮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拿了几株绒花并几根簪子,递给了她。 “麻烦嬷嬷替我把这些首饰分给那四个姐妹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而后她又挑了两块料子不错的布匹给了胡嬷嬷,让她拿去给她的儿媳和孙子做衣裳穿。 与玉儿收拾完屋子后,见范氏迟迟未召见她,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早早便吹灯上了榻。 院外, 才从宫内回来的云淮川踱步至玉兰院外,这才发现屋内的光早就熄了。 青山瞄着身侧主子望向姨娘屋子的方向沉默不语,不由问道:“主子要进去么?” 反正以往姨娘屋里黑灯瞎火的,主子也是摸黑照闯不误。 “不了。” 想起她伤势未愈,他敛了眸中神色,挪步继续往前走去。 殊不知等他们一走,远处墙根下显出两道人影来。 安君颜捏着裙角死死盯着远去的身影,美眸中渗出一丝冷光来。 “小姐,你别气,说不准小公爷只是刚巧路过呢,毕竟平思院也在这一条道上。” 一旁的听荷见状道:“你今日在马车上也瞧过了,那姨娘身上并无欢愉后的痕迹,小公爷应当不会看上这种女人吧,况且她还是他死去爹的妾室。” 安君颜语气冷得厉害,“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不那么简单.......” 听荷宽慰她道:“小姐别怕,若他们真有了什么,到时候回了老太太和夫人,自有他们帮咱们做主。” “希望是我多想了。” 安君颜露出阴冷神色,若真有那么一回事,可别怪她心狠了。 —— 次日一早, 柳絮刚用过早膳,便带着玉儿去了寿安堂请安。 一进堂内,陆嬷嬷将两杯热茶递到了她面前,笑道:“姨娘如今升为良妾,老祖宗说这该有的仪式自是不能少。” 柳絮接过了其中一杯,恭敬地递给了坐在主位的云老太太,“老祖宗,请用茶。” 云老太太笑着接了过来,又递给她一袋赏钱,“嗯,懂事的好孩子,往后你可要好好帮衬着主母。” “是。” 柳絮垂眸应了下来,随后又接过一杯,走到大夫人范氏跟前,恭敬道:“大夫人,请用茶。” 范氏坐在木椅中冷着脸色没有应她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茶盏滚热,她忍不住垂眸看去,只见她的掌心皮肉已经被水烫红。 见范氏依旧没有搭理,她又往前递了递,嚅嗫道:“请大夫人...用茶。” 霎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中将茶盏夺了过去。 她与范氏同时一愣。 与云淮宇一同从屋外走进来的云淮川端过茶盏,朝范氏轻笑一声。 “既然母亲不想喝茶,那给我喝吧,正巧我口渴得很。” 云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糊涂东西,这茶也是你能随便喝得的,这是主母茶,还不赶紧还给你母亲。” 此时,范氏气得脸色发青。 原本柳絮被抬作良妾,她便气得要死,今日见她敬茶,本打算好好晾着这个贱人,让她当众出丑,没想到竟又被云淮川一句话给搅黄了。 “啊,原来如此,那这茶我的确喝不得。” 云淮川顺势将滚烫的茶盏重重落在范氏的面前,淡笑道:“母亲,请用茶。” 范氏憋着气强笑了几声,这下不得不喝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结果烫得嘴皮一痛,差点疼出了声。 见她终于接了茶,柳絮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她喝了茶后,云老太太这才缓缓开口道:“如今柳姨娘也成了良妾,这后宅里的有些事,你也可以分给她,让她帮帮你。” 范氏理着手里的佛珠,冷笑道:“母亲,不是儿媳不愿意,这要帮也得看她会不会,柳姨娘她字都不识也就罢了,怕是连账本都不会看,这不是越帮越忙么。” 柳絮抠着手心,被她这么一数落,登时面色有些窘迫。 云淮川闻言浅笑,“这倒没什么,不会可以学,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识字和看账本,你说对吧,母亲?” 原本一直沉默的云淮宇也附和了一句,“兄长说得不错。” 范氏咬牙剐向他们,“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学自然是可以学的。” 云老太太闻言脸色沉沉,“他们说得对,既然柳姨娘不会,那你这个主母教一教她便是。” 范氏揣着怒火,狠狠瞥了一眼柳絮,这才不甘地领了命。 柳絮垂着脑袋,小脸煞白,此时心中更是忐忑至极。 天爷,要范氏教她识字和认账本,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第77章 本事见长 给云老太太请过安后,众人散去,柳絮正要回去,肩膀却被人钳住。 “柳姨娘,请留步。” 柳絮神色一怔,转身果然瞧见姜嬷嬷正沉着脸站在她身后。 她冷冷一笑,“柳姨娘不是要学看账本么,大夫人请您过去她那边呢。” 柳絮心口重重一跳,原以为范氏方才说要教她看账本不过是哄老太太的场面话,没想到竟然还真叫她去。 “姨娘....”玉儿闻言有些担忧地望向她。 柳絮暗暗握了握她的手。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范氏要教她看账本,那去便是,她又没犯错,难不成范氏还想凭空为难她不成。 思及此,她稳住了神色,朝姜嬷嬷福了福身,带着玉儿与她一道去了丹霞院。 正立于廊下的云淮川掀眸望向那道远去的纤细身影,淡声对身旁的青山道:“你且跟上去瞧瞧。” “是。” 话落,藏在墙上的暗影逐渐消失殆尽。 —— 柳絮跟着姜嬷嬷一进了丹霞院,却直接没有去正屋,反而去了一侧的耳房。 直到瞧见屋内并不见范氏的身影,反而只有桃竹正立在桌边,一双眼阴沉沉地朝她望过来。 柳絮惊得脚步一滞,“姜嬷嬷,这是何意?” 姜嬷嬷斜睨着她,嗤笑道:“柳姨娘不是要学看账本么,我们家桃竹正好会,大夫人说让桃竹来教教姨娘。” 桃竹见她露出犹疑神色,轻笑了一声:“柳姨娘,请过来坐吧,若是没学会,到时候大夫人怪罪下来,叫奴婢难做呀。” 玉儿见状不对,抬脚就要往院外去,却被姜嬷嬷抬手拦下,“玉儿姑娘这是要往哪去呀,柳姨娘在这学看账本,你就在屋外安安心心守着她便是。” “你....你们分明是仗势欺人!”玉儿气急。 “我们仗什么势,欺什么人了?” 话落,屋内的门被姜嬷嬷落了锁,只剩下桃竹和柳絮。 桃竹伸手猛地将柳絮按在桌前,笑容轻蔑:“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教姨娘看账本的!” 柳絮轻颤着身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看向她。 “桃竹,咱们同为丫鬟时,我怎么从未听说你会看账本。” 桃竹此时阴下脸色,狠厉一笑,“呵,我会不会又如何,像你这种贱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也配学看账本?!” 柳絮还未开口,就见她从袖中缓缓掏出一根细长的篾条,瞳孔微震。 柳絮陡然变了脸色,立刻起了身,“桃竹,你....根本就没打算教我!” “放屁,谁说我没教,只是你太蠢太笨了,看不懂罢了!” 桃竹眼中满是嘲笑,猛地朝她抽了过去。 “大夫人吩咐过,你要是学不会,就让我打,直到把你打到会为止!” 柳絮躲闪不及,被抽了一记,脸上瞬间传来火辣疼意。 “姨娘——!” 守在屋外的玉儿听见了屋内传来柳絮的痛苦呻吟,吓得不停拍着门,却被姜嬷嬷狠狠推倒在地。 “柳絮,你这条贱命今日也算是到头了。” 桃竹捏着篾条一步步逼近她,眼里全是愤怒的妒火,“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妾室之位,今日不打死你,难平我心头之恨!” 话落,她再次抬起篾条就要朝柳絮的脸上抽了去。 这次柳絮捂着脸成功闪开,反手拿起了桌上的账本狠狠朝她鼻梁上砸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这下轮到桃竹叫出声,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鼻子被账本砸出了血。 柳絮撑着桌角还未回过神来,屋外传来云老太太的怒声。 原本和玉儿撕扯在一起的姜嬷嬷瞧见云老太太与云淮川等人进入院中,吓得腿脚登时一软,慌里慌张就要将往主屋跑去,被几个灵巧丫鬟狠狠按在地上。 陆嬷嬷厉喝了一句:“你好端端的,跑什么!” 姜嬷嬷慌忙跪在地上,正要开口,玉儿狠狠撞开她,跪在云淮川和云老太太跟前,哭诉道:“回老祖宗和小公爷,这个姜嬷嬷和丫鬟桃竹将我们姨娘软禁在屋里,好像还打了她,您们要为我们姨娘做主啊!” 云老太太沉了脸色,吩咐道:“去将屋门打开!” 见姜嬷嬷垂着脑袋不动,云淮川冷声命青山拿东西将锁砸开。 锁落门开,桃竹哭着从屋内跑出来,脸上全是怵人的血痕,扑倒在云淮川的靴边。 “小公爷....还请小公爷为奴婢做主....姨娘她...她打了奴婢!” 云淮川微拧了眉,抬眼朝里看去,只见柳絮顶着一道狭长血痕从屋内走出来,朝他和云老太太福了身子。 “给...老祖宗和小公爷...请安。” “柳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老太太也瞧见了她脸上的伤,不禁皱了眉。 柳絮垂了眼眸,如实道:“回老祖宗,姜嬷嬷说大夫人命我去她屋里学看账本,没想到她将我领到这屋里,落下锁不说,还让桃竹打我。” 此时范氏与云贞还有安君颜匆忙走进院内,见此景象不禁纷纷大吃一惊。 “姜嬷嬷,桃竹,发生了什么事!” 范氏看向他们惊愕道:“我不是命你们教柳姨娘看账本的么?!” 桃竹忙爬到她脚边,哭喊道:“大夫人,您要为桃竹做主啊!奴婢好心教柳姨娘看账本,她自己学不明白,还反过来扔账本砸奴婢!” “大夫人!您知晓的,桃竹她...她从来不撒谎的呀!” 姜嬷嬷忙将落在地上的账本捡起来,呈在众人面前,哭瞎了眼:“主子们瞧瞧,这砸人的账本上都还沾着我们家桃竹的血呢!” 大夫人捏着染血的账本,顿时冷了神色,恶狠看向柳絮,“柳姨娘!我让我的丫鬟好心教你学账本,你非但不领情,还拿它砸伤我的丫鬟,你好大的胆子!” 柳絮攥紧了掌心,犹疑了一下,鼓足声道:“回大夫人,是桃竹先打伤了我,我情急之下这才反击的。” 这一句辩驳虽声不大,却不卑不亢,惹得院内众人纷纷一愣。 立在一旁的云淮川闻言,眸底不禁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看来已经无需他出手了。 第78章 姨娘可得好好学才是 “你....你一个丫鬟居然敢打姨娘?!” 云老太太眼含怒气看向桃竹,“混账东西,她也算你半个主子,这是以下犯上!” “奴婢....奴婢没有!” 桃竹拼命磕着脑袋,想要狡辩。 云淮川眸色平静,淡淡睨了她一眼,“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不妨让这丫鬟挨一顿板子,兴许什么都交代了。” 一听要挨板子,桃竹吓白了脸,颤声道:“回小公爷.....是大夫人允了奴婢这么做的.......!” 范氏眼底涌出一股愠怒,没想到这贱蹄子竟这么快就将自己给供出来。 她连忙开口,露出无辜神色,“回母亲,儿媳的确之前允了她,若是姨娘不好好学,就让她像书院里的先生那般,拿篾条打姨娘的掌心,我竟不知这蹄子下手竟这么狠....” 姜嬷嬷见状连忙跟着说道:“回老夫人,我们桃竹也是好心办坏事,她不过是想让姨娘赶紧学会,好帮大夫人协理后宅之事,这才着急了些.......” 柳絮微微错愕地看向他们,她没想到这对母女二人竟如此能颠倒是非。 “桃竹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教过我看账本,还请老夫人明鉴!” 她眼眶殷红,重重磕头辩驳道:“而且我与她同为丫鬟时,从未曾听闻过桃竹她会看账本,方才我跟着他们一进了屋,她二话不说就拿篾条朝我脸上抽去,还说是我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妾室之位。” 桃竹神色顿时慌乱,咬牙道:“你....你血口喷人!” 与女儿站在一边默默看戏的云贞笑了一声。 “母亲,这有何难,不如您叫陆嬷嬷拿一本账本过来给这丫鬟瞧瞧,自然就知道她会不会看了。” 话落,陆嬷嬷拿来了一本丢在桃竹跟前。 云淮川微微垂眼睨向她,清冷一笑,“随便翻开一页,念出来。” 桃竹跪在地上,盯着地上的账本吱吱呜呜半天,额间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瞬间湿了鬓角。 云老太太眯起了眼,声音骇人,“蠢东西,你根本就不会看账本。” 范氏也是一愣,看向跪在地上青白了脸色的姜嬷嬷,厉声问道:“姜嬷嬷,你不是说你女儿会看账本么?!” “回夫人....奴婢不敢骗您啊....桃竹她...确实学过一段时日....” 姜嬷嬷顿时慌乱了神色,连连朝他们拼命磕着脑袋。 她原本和桃竹不过只是想趁机教训一下柳絮那个贱人,谁曾想事情越闹越大,竟然将小公爷和老祖宗都给招了来。 方才一直未说话的安君颜疑惑道:“才学过一段时日......就敢随便教人了?” “以下犯上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合起伙来欺瞒主子,我们国公府绝对容不下这种败类!” 云老太太阴沉了脸色,冷声说道:“把那位姓张的人牙子叫来,领走这个桃竹的奴契,将她远远发卖出去!再把她的这个老子娘也一并打发出去,不得再回府里来!” 一听居然要将他们发卖出去,桃竹和姜嬷嬷脸色灰白,天轰然塌了。 披头散发地哭喊着爬到范氏的脚边不停磕着响头,哽咽哭喊道:“大夫人——!求您救救奴婢们吧,奴婢们忠心为您做了那么多事,看在这个份上,求您可怜可怜奴婢们,不要撵我们!” 范氏死死攥紧手里的佛珠,差点又要崩断。 姜嬷嬷可是从她还在娘家时,就被母亲指给她的,桃竹更是他们范家的家生子,如今一下全给她折没了,怎叫她咽的下这口气! 见范氏露出犹豫之色,云淮川转过脸看向她,眼尾闪过一丝讽意。 “母亲若是狠不下心,那便由孩儿替您出面代劳也是一样。” “不用!” 范氏此时脸色难看至极,立刻命人将姜嬷嬷和桃竹捆起来拖了下去。 见姜嬷嬷和桃竹都被处置了,柳絮顿时暗松了一口气。 云老太太命了陆嬷嬷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宽慰道:“好孩子,你今日受委屈了,等会叫府医来为你瞧瞧脸上的伤。” 柳絮跪在地上谢了恩,而后又拿不定主意,忍不住问道:“老祖宗,柳絮想斗胆一问,不知往后我还能学看账本么?” 云淮川双眸微眯,泛着几分深意。 没想到,她竟然还真上了心。 云老太太闻言不禁笑起来,“傻孩子,你既然这么想学,自然可以继续学。” 随后她剐了一眼身旁的范氏,冷了声色,“老身交代给你的事,你居然转手就推给别人,那教柳姨娘学认账本之事,你往后就不用管了!” “母亲,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大嫂子。” 云贞挽住她的手,笑着说了一句:“大嫂子她到底也是国公府的主母,怎么能由主母屈尊来教一个妾室认账本呢,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那,您让大嫂子的面子往哪搁呢。” 这番话令柳絮忍不住低垂了眼,脸皮有些烫人,说不出口的一股难堪之意顿时涌了上来。 瞧着不远处有些低落的人儿,云淮川眸色微寒,正要开口,却被云老太太出声打断。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请咱们府中的账房先生来教教柳姨娘好了。” 此言一出,柳絮不由一愣。 让账房先生来教她,说起来,这府中请的账房先生她还从来没遇见过。 正当她思量着,忽觉后背有些发凉,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幽幽传来—— “祖母,您让一个外男来教柳姨娘,会不会,不太妥?” 云老太太看向他,嗔怪道:“不让他进内院来,到时候让柳姨娘带着她的小丫鬟去账房学当个学徒便是,账房里外都有人瞧着,倒也无妨。” 安君颜闻言,浅笑道:“这下可好了,柳姨娘跟着账房先生学看账本,岂不很快就会了,到时候就能帮着舅母管理后宅事务了。” “既如此,那柳姨娘可得好好学才是。” 云淮川面无表情地睨向她,眸子泛着摄人的冷泽。 第79章 学看账本 “是....” 柳絮忍不住垂下头,避开了那道咄咄逼人的视线。 —— 从丹霞院出来时,她与玉儿都仍心有余悸,手都还不由自主地颤着。 胡嬷嬷正站在院外墙根下焦急等着,一见他们二人便急忙奔了过来。 “姨娘没事吧?” “我没事,胡嬷嬷,您怎么来了?!” 柳絮一见胡嬷嬷竟然跟着来了,不由面色惊讶。 “姨娘没事就好,方才是我去了一趟寿安堂,找陆嬷嬷回禀姨娘在丹霞院的事。” 胡嬷嬷握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过还得亏了方才小公爷身边的侍卫青山跑来告诉我,姨娘您被软禁在丹霞院内,不然老婆子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么一回事。” “原来竟是他....” 柳絮闻言眸光微微晃神,没想到竟是他命了人去报的信。 她下意识挪了步子再次走到丹霞院门口张望,那人此时却早就已经从院内离去。 胡嬷嬷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姨娘不妨先回去,小公爷空了自会来寻你。” “嬷嬷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柳絮的脸有些臊,她不过只是想谢他方才出手相救。 胡嬷嬷捂嘴笑着,也没再说什么,领着她与玉儿去了府医那一趟后,便回了玉兰小院。 谁知三人刚回去,自家院内也不消停。 四个才来没多久的小丫鬟们,正站在院中央两两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柳絮无奈地蹙起了眉,她就知道这四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胡嬷嬷冷下神色,厉声训斥道:“怎么回事,让你们干活,都杵在院子内做什么!” 领头的琥珀没好气地剐了对面两个丫鬟一眼,满脸愤愤不平。 “回嬷嬷,今日明明该翠玉和翠兰洒扫院子,结果等我与彩绢都准备好姨娘的午膳了,这院子还没打扫,我们不过说了几句,他们就和我们杠上了!” 翠玉拎着扫帚,转脸对着柳絮委屈巴巴道,“姨娘,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分明是他们没事找事,我与翠兰又没说不扫,这院子那么大,也不是半天就能收拾完的,我们打算用过饭后再扫,这有什么错!” “好你个贱蹄子!竟然在姨娘跟前告上状了!” 琥珀是个气性大的,见她居然跟柳絮告状,气得脸通红,撩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 胡嬷嬷见状赶紧上去将拉扯的二人给隔开,一脸怒意,“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也能打起来,你们今日都不许吃午饭,若是还要闹,晚饭都不许吃!” “不吃就不吃!大不了明日我就去回了大夫人,让她将我们要回去!” 翠玉气的摔了扫帚,带着翠兰娇哼一声便气冲冲地回了屋子。 琥珀和彩绢也一并被罚了,脸色虽然不好看,不过也都不敢再说什么,捡起扫帚跟着退下了。 柳絮望着他们思量了一会,随即进了屋。 屋内,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午膳,她并未动筷,而是先将胡嬷嬷单独唤了进来。 胡嬷嬷走了进来,皱眉询问道:“怎么了姨娘,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么?” “倒不是因为这个。” 柳絮拉着她在桌前坐下,细声问道:“嬷嬷,那两个丫鬟翠玉和翠兰,她们真的都是从大夫人屋里出来的?” 胡嬷嬷听她这么一问,连忙点了点头,“没错呀,他们两个都是大夫人差人送到咱们院里来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瞧着她们有些不对。” 柳絮肃了神色,“特别是那位翠玉,我记得屋里服侍大夫人的丫鬟们,包括枫叶,可都不敢像她那般打扮得如此招摇,方才我瞧着她手腕戴的玉镯子,料子可不便宜。” 胡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沉沉道,“老婆子知晓了,姨娘且等着,等我过两日去仔细打探一番,瞧瞧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那就麻烦嬷嬷了。” 柳絮这才舒了神色,这些各家主子安插在她屋里的钉子,若是不趁早寻了机会拔出去,搞不好早晚都要给她惹出祸事来。 用过了午膳,玉儿又帮她在脸上和肩上上过药,她躺在暖榻上午睡了一会。 这两日来她都没怎么睡好,胡嬷嬷给她做了一个装了决明子的绣枕,一个午觉睡下来,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 趁着天色尚早,她打算去一趟前院的账房。 因去前院账房的路她不怎么熟悉,胡嬷嬷倒是熟悉得很,索性她便让玉儿留在屋子里看着那几个丫鬟,让胡嬷嬷跟着她去了一趟。 国公府的账房在前院一处偏僻处,二人刚走到门前,只见一个年岁尚小的小厮正靠在门边玩着石子,见他们来了,忙扔了石子,将他们迎进来。 小厮眼尖,认出了柳絮是姨娘,忙恭敬道:“不知主子来账房有何事?” 柳絮浅浅一笑,柔声道:“我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找先生学瞧账本的,不知先生可在屋里?” “账房吴康给柳姨娘问好。” 话落,一位身着靛蓝长袄,眉眼谦和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朝她抬手行了一礼。 瞧着这个账房先生的年纪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许多,柳絮不由微微一愣,而后慌忙回过了神,也行了一礼。 胡嬷嬷惊讶道:“咦,敢问先生是才来的么,我记得从前府中的账房先生姓孙呀。” “不错,孙老先生请辞了,我才来府中一月有余。” 吴康笑了笑,“老夫人已经同我打过招呼了,柳姨娘要学看账本的话,还请随我这边来。” “往后就要麻烦吴先生了。” 柳絮从胡嬷嬷手里拿过一个钱袋,朝他递了过去,“这也算是我拜师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能够收下。” “柳姨娘客气了,我教你本就是奉了老夫人的命,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 吴康摇了摇头,将钱袋又交还给了胡嬷嬷,随即带她去了里屋,先简单地教她认算盘。 起初柳絮心中还存着几分忐忑,怕他嫌自己笨拙,没想到此人面容和善,教人也十分有耐心。 原本忧虑的心思逐渐消弭,她专心致志地跟着吴康学了起来。 直到临近晚膳时刻才结束,临走时,吴康还送了一把算盘给她,让她时常学着。 柳絮欣喜地朝他道了一声谢。 她爱惜地抱着算盘跟着胡嬷嬷从账房里出来,正要回院子,却被人唤住了脚步。 “柳姨娘,主子请你过去。” 她脚步一滞,回头看去,只见青山正站在她身后。 第80章 姨娘越发伶牙俐齿了 “青山大人.....我这会还没用晚膳.....可否劳烦你回去告诉小公爷.....要不再晚些时候吧....?” 柳絮蹙了眉,不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生怕被人发现。 青山想起方才自家主子那张冷沉的脸,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忙说道:“不妨事,姨娘去平思院用膳也是一样的。” 见他满脸为难,胡嬷嬷适时劝柳絮道:“姨娘还是现下去吧,不然小公爷该不高兴了,等会我让玉儿来接你。” 柳絮叹了一口气,只得将算盘交给了胡嬷嬷,自己随青山提心吊胆地去了平思院。 当她进屋时,云淮川正悬着腕立于案桌之前写着字,清冷的凤眸垂着并未透出一丝情绪。 她不敢出声叨扰他,正打算站在门边等着,忽然听他淡声道,“过来研墨。” “是....” 柳絮紧张地抿了抿唇,不得不挪了步子过去。 此时屋内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心不在焉地为他研起了墨,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将自己喊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打了一下午的算盘手酸疼不说,如今又被扣在他这连饭都吃不上,一想到此,柳絮的小脸不由垮了几分。 突然手腕被握住,一阵冷幽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你就是这样磨墨的?” 她后背倏地冒出一股寒意,低头一看砚台里的墨纹丝不动,甚至有了干涸的迹象。 “我本来就不怎么会磨......” 见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她的双手下意识撑在案桌上,杏眸露出慌乱神色。 “难道小公爷你....今日专门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替你磨墨的么....” 云淮川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圈在桌案间,粗粝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细嫩的腕肉。 “听闻姨娘去账房学了打算盘,学会了么?” 柳絮神色紧的厉害,结巴道:“这不过才学了半日.......哪里就会了.......” “半日都没把你教会。” 他眸色沉沉,手臂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薄唇轻轻擦过她耳畔,“倒不如让我来教姨娘,定要不了半日。” “这.....这怎么能行....!” 听闻要亲自教她,柳絮吓得慌忙别过脸,只觉得他真是疯了。 “怎么,姨娘就这么不情愿?”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有些不悦地微挑起眉。 柳絮仓皇了神色,讨好道:“小公爷想多了......我......我哪里敢.....” 他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倒是挺敢的。” 她心虚地眨了眨眼,“况且....老夫人都已经命了账房先生教我......总不能驳了她的好意吧.....” “哼,姨娘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他凤眸闪过一丝讽笑,低头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你......唔唔唔!” 柳絮猝不及防被他亲了个正着,脸颊绯红,拼命推开他不断压过来的胸膛,无奈都是徒劳挣扎。 一想到她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在屋里待上了半天,云淮川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怒意,唇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似要将她揉进骨髓里才肯罢休。 正纠缠之际,忽然一阵绵长的咕噜声突兀响起,令案上交叠的二人身形皆一僵。 “你.......” 云淮川怔了神色,难得语塞。 柳絮顺势推开了他,擦了擦湿润的唇肉,脸颊更是涨红的厉害,盈盈水眸羞愤地睨着他。 “小公爷.....你自己不吃饭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不许人肚子饿了么.....” “我哪里舍得让姨娘饿了肚子。” 云淮川低笑一声,这才彻底松开了她,命青山将晚膳端了上来。 没一会,桌上就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菜式也比起柳絮平日屋里吃的精致好多。 看菜色跟上回他们在广味楼吃的有一拼。 她立在桌边有些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可是一见到云淮川坐了下来,原本雀跃的心顿时又有些萎靡....... 云淮川入了座,抬眼望向迟迟未动的她,幽幽道,“姨娘光是看着就已经吃饱了?” “小公爷说笑了.......”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讪笑了几声,只得忐忑地坐到了他身旁。 见他动了筷子后,早就已经饿的饥肠辘辘的柳絮立马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正准备夹第二块的时候,见着一旁的人的动作,筷子登时停下来。 只见云淮川皱了眉,正剔着肉上面粘着的香菜。 她纠结片刻,终是忍不住道:“小公爷....你这么不喜欢吃香菜么?” 他闻言眉峰不由皱的更深,“嗯,十分讨厌。” “小公爷....你不吃...就都给我吧....我喜欢吃。” 柳絮捧着碗,小心翼翼将他碗里的香菜全部都夹了过来,嘟囔道:“扔了怪可惜的。” 见她主动伸了筷子替自己挑着香菜,云淮川暗暗勾起唇,眉间更是舒展开来。 用过膳后,柳絮忍不住正要开溜,却被他反手拽住手腕拉去了书房。 柳絮慌了神,挣脱道:“小公爷,天色已经晚了,我要是再不回去,等会胡嬷嬷他们会担心的。” “慌什么,我有东西给你。” 云淮川一把将她困在怀中,捏了捏她的脸,不紧不慢道。 话落,突然屋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似往这边来,紧跟着一阵娇柔的女声传来—— “青山,表兄是正在用膳么,刚好我这里煲了鸡汤,他可以趁热喝。” 柳絮闻声顿时瞪大了眼,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门外的这阵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安君颜! “是......是你的表妹!” 她惊惶地仰脸看向云淮川,却见他依旧一脸淡然。 这时青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姑娘,我家主子这会还在忙着,不方便待客,您看要不明日再....” 安君颜笑道:“这可不行,鸡汤不能隔夜的,表兄是在书房么,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门上随即印出她细瘦的身影。 第81章 我哪舍得 柳絮登时涨红了脸,露出惊恐神色,推开云淮川就要逃,却再次被他揽着腰一把拖了回来。 “你快放...放开我!” 柳絮嗓子都快急冒烟了,“要是被她撞见了怎么办?” “你就这么怕她?” 云淮川低头抵着她的额,声音哑了几分,“索性就让她撞见便是。” “你真是疯了......!她是老夫人的外孙女......若是被她撞见,我还有命在这府中活下去吗!” 柳絮羞愤地捶着他的胸膛,急的染上一丝哭咽,“小公爷若成心要我死,不妨现在就将我丢出去!” 难得见她一副兔子急了咬人的模样,云淮川眼眸中不禁露出几分戏谑,手捏住她嫣红的脸颊,凑近笑了起来,“将你就这么丢出去,我哪舍得。” 门外,安君颜迟疑片刻,还是叩响了锁,一旁阻挠未果的青山脸色青白的不行。 “进。” 安君颜闻声眼眸顿时一亮,抿唇笑了起来,提着自己煲好的鸡汤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案桌前,云淮川正坐在椅中写着字,手边堆着书卷。 见她进来时,头也未抬一下。 她眸中的失落神色一闪而过,连忙稳住了神色,提步走到了桌案前,将汤盒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 “表兄....这是还没忙完么?” 云淮川虽仍旧未抬头,语气温和道:“不错,巡防营那边的确还有一些事务没处理完。” “表兄忙了一整日,真是辛苦了。” 她抿唇笑道,“君颜特意为表兄煲了鸡汤,不如趁热先喝一盅驱驱疲意,再处理事务也不迟.....” “多谢表妹关心。” 云淮川停了笔,抬眸扫向她,淡笑了一声,语气却透着几分疏离。 “不过,我不太喜欢在书房里吃东西,还请劳烦表妹将鸡汤交给青山便是。” 他的一句话让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见他再次低下了头,安君颜掐紧了手心,心中登时涌出几分不甘,他都能为他爹的那个贱妾破格疗伤,却不愿体谅她的好心,喝一口她自己为他亲手熬的鸡汤..... 难不成在他眼中,自己还比不上那个叫“柳絮”的贱妾了么。 她强掩住眸底生出的一丝妒意,望向他手边的砚台,轻声道:“表兄.....不如我帮你研墨吧?” 话落,她正要移步至他身边,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表兄,这是什么声响?!”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她忍不住眉心一皱。 “兴许.....是窗外有野猫经过。” 云淮川搁下了笔,轻笑了笑,拉长语调。 正乖巧弯腰伏在他腿上的丰盈娇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云淮川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案桌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嫩软的颊肉,顺势故意重重揉捻着她唇上的口脂。 柳絮被他的动作吓得瞪圆了眼,差点叫出了声,狼狈地攥住他的衣角,生怕安君颜更近一步,察觉出不对。 见她实在害怕的紧,云淮川也懒得再逗她,抬眼瞥向安君颜,下了逐客令。 “我接下来还有机密之事要处理,恐怕今日陪不了表妹了。” 安君颜脸色一僵,见他肃了神色,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强笑了一声。 “表兄忙正事要紧,那君颜就先告辞了。” 待人被青山请出了屋子后,躲在桌下的柳絮终于能舒一口气。 正要起身,身子却被一股力道牢牢锁住。 方才堆着的书卷悉数被扫到了地上。 她脸色一惶,咬紧了唇,身子再次抑制不住瑟瑟发着抖,怕他再次将安君颜给引回来,只得拼命岔开他的注意。 “等等......你......你不是说要给我一样东西么!” 他拧了眉峰,垂眸凝着那张淡粉的小脸,不由哑了音色。 “要给,不过得等一会。” 柳絮杏眸涌上一股雾气,拼命推着他压过来的身子,抽噎着:“你别......安......安姑娘她还没走远呢....若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红唇却已被男人吻住。 直至红烛残尽,云淮川才堪堪放过了她。 柳絮杏眸盈着泪光,小声抽噎着,忍不住暗暗剐了他一眼。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俯身再次吻上了她被汗浸湿的鬓角,哑声道,“怎么了?” 柳絮轻轻挣脱开了他的桎梏,低喃了一句,“没什么......我.....我想要回去了......” 他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还早,慌什么。” “不行....玉儿还在外边等着我呢.....” 见他脸色隐隐发沉,有些不高兴,柳絮连忙虚笑了一声。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要送我什么?” 听闻此言,他不由缓了神色,哼声道:“倒是难为你一直惦记着。” 语罢,他遂松开了她,柳絮如蒙大赦般拢好外衫跟着他一同起了身。 云淮川长臂一伸,从架上拿下来一方木匣递给了她。 柳絮好奇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只见匣子里赫然躺着一把玉石做成的算盘,触手生凉。 见她一副痴傻的样子,云淮川喉间不禁溢出低笑,“你不是要学打算盘么,用这个正合适。” 柳絮怔然的望着,下意识喃喃道:“可.....可是这个太贵重了....我.....” 听闻此言,云淮川凤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有些不悦道:“又没让你出钱。” “那就.....多谢小公爷了.....” 柳絮怕他又要生气,一会自己可就真走不成了,急忙阖上了匣子抱在了怀里,朝他小声道了一句谢。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云淮川踱步回到书房望着一地狼藉,不禁微暗了眸色。 明明与她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却总是时刻能牵动着他的思绪。 就这样将她一直圈在他的身边,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似乎也不错。 第82章 她是我院中的人 从平思院里出来,玉儿已在外边等着了。 她谢过了青山后,主仆二人回了屋子。 玉儿顺势将她手里的木匣接了过来,打开一瞧,竟是一把玉算盘,眉梢不由一喜。 “没想到姐姐今日才从账房先生那得了一把算盘,如今又在小公爷这边得了一把玉做的算盘。” “得了我也用不上。” 柳絮忙阖上了匣子,将它锁进了衣箧里。 这玩意儿若是被屋里那几个丫鬟瞧见了,指不定要在府里的两位主母跟前给她编排出什么花来。 —— 第二日柳絮起了床,玉儿正为她梳洗着,胡嬷嬷便掀了毡帘走进来,让翠玉和翠兰摆上了早膳。 待布好了菜,柳絮知道胡嬷嬷有话要说,朝身旁的玉儿使了个神色,让她将两个丫鬟先带了出去。 等人出去后,胡嬷嬷这才走到她身边,一边为她夹菜,一边道:“姨娘,老婆子去打听了一下,原来翠玉根本就不是大夫人屋里的丫鬟。” 柳絮露出惊愕神色,忙问她:“那她是哪个房里的丫鬟?” 胡嬷嬷这才同她道来,“那丫鬟原本是二少爷屋里的一等丫鬟,原是老夫人给二少爷的,打算做通房,因长得漂亮,人打扮的也比旁的丫鬟艳一些,大夫人横竖瞧着不顺眼,这次姨娘被抬作良妾后,就索性将此人给指了过来。” “我说呢.....行事如此张狂,一看就不是从她屋里出来的。” 柳絮不由蹙了眉,放了手中的筷子,“那叫‘翠兰’的丫鬟呢?” 胡嬷嬷沉声道:“那个丫鬟的确是从大夫人屋里出来的,瞧着年纪挺小,因当是从外边买回来的,另两个丫鬟,我也都去细细问过了,的确是从老夫人屋里过来的。” “我知晓了,劳烦嬷嬷打听了。” 柳絮凝住了神色,对她说道:“嬷嬷还是像平日里那般对他们便是。” 胡嬷嬷知她虽然瞧着柔弱胆怯,实际却是一个有主意的,忙点了头跟着出了屋。 —— 用过了早膳后,柳絮便让玉儿收拾一下,同自己一道出趟府。 如今自己已是良妾,出入国公府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事事都要先去主子跟前报备。 就连身为她的贴身丫鬟的玉儿,往后也可以跟随自己出府去。 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回家去一趟了,正好趁这时候回去瞧瞧,顺带把玉儿带出去逛逛,买些她喜欢的玩意儿。 玉儿一听说自己也可以跟着她出府去,登时高兴地笑眯了眼,连忙收拾好了东西,二话不说拉着柳絮便出了屋子。 柳絮先带着她去了一趟账房,准备去向吴康告一日假,谁知刚去正巧碰见他从屋子里出来。 一见是她,连忙笑着朝她抬手行了一礼。 柳絮忙朝他还了礼,问道:“先生今日可是要出去?” “我正要寻姨娘说此事,今日怕是不能上课了。” 吴康笑着点了点头,“我今日奉了大夫人的命,取了银子与管事要出府一趟,为府里置办一些茶叶和茶具等。” 柳絮不由好奇:“原来如此......可是我记得府里的茶叶和茶具不是才置办过么?” “听闻不久府中会有贵人来,大夫人这才命了我与管事去的。” 话落,管事正好也来了,吴康与他则先走了一步。 等人一走,玉儿忍不住问她,“姐姐,他说的那位贵人是谁呀?” “不知晓....” 柳絮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瞧着范氏搞如此大阵仗,只怕来人名头不小。 不过也不关她们二人的事,同吴康告过假后,二人也往府门走去。 刚走出几步,玉儿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嘀咕道:“姐姐,你听有人在后边哭呢!” 柳絮也是一愣,二人停下来,顿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凄婉哭声从身后的一棵榕树后边传了出来。 玉儿听着不由皱起了眉,“是谁呀....青天白日的.....哭这么凄惨.....” 柳絮抿了唇,越听这哭声越觉得熟悉...... 迟疑了片刻,她拉了玉儿往那棵榕树后边走了去,一瞧见树后边的人,二人纷纷定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原本该在他们院中做事的翠玉这会正站在榕树后边扯着一个男人不放,两眼含泪,而她身前站着的男人......则是脸色有些无奈的云淮宇。 “翠玉,你如今已经被我母亲赐了出去,我哪还有将你要回去的理。”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隐隐有几分不耐。 翠玉扯着他的袖子,凄然哭诉道:“还请少爷可怜可怜奴婢,就让奴婢回去吧,奴婢在那个院中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正和柳絮躲在树后边的玉儿顿时恼了,下意识出了声,“你在咱们院中待不下去,我们小院还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呢,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样,回去也是讨骂的命!” 此话一出,顿时将树下的二人生生吓了一跳。 云淮宇登时冷了神色:“谁在后边藏着的,滚出来!” 柳絮无法只得拉着玉儿从树后边走了出来,朝他行了一礼,“二少爷.....” “柳....柳絮.....” 云淮宇一见躲在后边的人竟是她,眸色顿时一亮,“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柳絮连忙解释道:“回二少爷,我与我的丫鬟偶然路过此处时,听见了我院中翠玉的哭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这才顺着哭声过来看看。” 翠玉此时更是僵了脸色,低着头走到柳絮跟前,不敢说话。 云淮宇闻言更是错愕,“翠玉她.....她是你屋里的丫鬟?” “回二少爷,翠玉是大夫人不久前才赏给我的。” 柳絮隐隐蹙了眉,淡声道:“二少爷若无别的事了的话,我便将翠玉先带回去了。” “好好好....!” 云淮川连声激动着,朝低头抹泪的翠玉道,“回去吧,既然你已经是柳姨娘屋里的人了,就不要再想着我这个旧主了。” 当着柳絮和玉儿的面,翠玉不敢再抱怨了,只得忙应了下来。 她将翠玉带回了院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第83章 她自己解决 她还没说话,跟在身后的翠玉倒是先哭了起来。 将她弄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正和另三个丫鬟坐在树下做针线的胡嬷嬷起身走了过来,脸色难看。 玉儿气得脸色青红,指着翠玉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浪蹄子,分明是你私会旧主在先,我们姨娘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倒好,自个儿先哭上了!” 柳絮见着她哭红了一张小脸,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只得命了胡嬷嬷将她和另三个丫鬟唤进了屋来。 胡嬷嬷沉了脸将翠玉提溜进了屋,扔在地上跪了下来。 柳絮坐进了圈椅中,接过玉儿递来的小手炉,柔声道:“四位妹妹原都是跟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身边的人,如今跟了我确实委屈你们了。” 四个丫鬟闻言纷纷心虚地垂了头,忙道姨娘言重了。 “你们心中是如何想的,我都明白。” 柳絮抬眸扫了他们一圈,冷下嗓音,“可是既然老夫人和大夫人将妹妹们放在我屋里,那就还望各位妹妹们能收起心思,本分做事,做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诸位,若是做不好,犯了错,我在这府中也只算半个主子,可保不了你们。” 翠玉努着嘴,神情恹恹道:“姨娘既然知道自己只算半个主子,当初就该婉拒老夫人与大夫人,别把咱们收进来。” “你这贱蹄子,还敢顶嘴!” 胡嬷嬷神色一厉,抬手朝她狠狠扇了一耳光。 翠玉捂着脸,红了眼,“区区一个姨娘而已,充什么主子呀!要不是来了这,说不准我也同她一样也是.......” \"翠玉姑娘觉得在我院里做事实在委屈,方才就该同二少爷回屋去。\" 柳絮冷眼看向她,“或是让他替你去向大夫人求情,将你要回去。” 玉儿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呀,怎么你方才在二少爷跟前哭了那么一阵,也没见少爷将你领回去呢?” “你......!” 翠玉气的小脸煞白,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柳絮肃了神色,缓声道:“你今日被胡嬷嬷罚了一巴掌,算作教训,另三位妹妹也都瞧见了,往后不可再生出旁的心思来。” 说完她便让他们各自散了,胡嬷嬷与玉儿则留在屋内。 等人都走了,柳絮这才将今日自己与玉儿在前院撞见翠玉和云淮宇的事告诉给了胡嬷嬷。 玉儿恨声道:“多亏了方才嬷嬷教训了她一顿,想必她不敢再生事了。” “那可不一定,这丫头的心思早就没在这了,光是一个耳光又怎么会扇的醒她。” 胡嬷嬷闻言皱了眉,“姨娘,翠玉这蹄子怕是不能留在咱们屋里了。” 坐在桌边的柳絮点了点头,这个翠玉如此不安分,本就是得罪了范氏才被撵到自己屋里来的,万一哪日又在范氏眼皮子跟前犯了事,她这个新主子岂不是跟着也要遭大殃。 见她有些为难,胡嬷嬷低声道:“要是姨娘觉得处置她为难,可否要老奴去回禀了小公爷,让他出手......” 柳絮蹙了眉,忙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哪里就用得着他来替我出这个面,要是被老夫人和大夫人知晓了,又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胡嬷嬷闻言连忙笑道:“这倒也是,那姨娘打算如何处置她?” “不着急......” 柳絮揉了揉眉心,叹道:“先晾着她几日,看看她改不改,若是还死性不改,我再来处置也不迟。” —— 平思院内, 云淮川凭窗而坐,与李昭明正喝着茶。 胡嬷嬷跟在青山身后恭敬走了进来,见李昭明也在,神情有些迟疑。 云淮川抬眸道:“无妨,嬷嬷只管说便是。” 胡嬷嬷这才拱手:“回主子,老奴方才已经问过了姨娘,她并不想让您来出面处置翠玉他们。” “无妨。” 听闻她拒绝,云淮川脸上并无意外神色,今日之事他也听说了,淡声道:“她既然想自己来解决,就劳烦嬷嬷暗中多帮她了。” “主子言重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待胡嬷嬷走后,方才未出声的李昭明眉眼间蒙上一层冷意。 “你爹都死了,你怎么对她的事还如此上心?” 云淮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幽幽笑起来,“殿下,我国公府内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若不是为了晚晚,你那点破事,我可没兴趣操心。” 李昭明冷眸一眯,提醒道:“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答应过,云国公的正妻之位会留给她。” 云淮川眸色寒幽,淡声道:“她与我们在南疆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又怎么可能会忘。” “没忘就好,若是不出意外,算起日子,晚晚应当也快率兵回京了。” 李昭明语气多了几分冷然,“她回来正好助我们,一连剔除了南安侯与户部尚书高河,恐怕我那位六弟快要坐不住了。” —— 又过了一日,见屋里那四个丫鬟没了什么动静,柳絮再次去了一趟账房,同吴康告过假,领着玉儿出了府。 一出了国公府,玉儿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柳絮去买了她最喜欢的桂花糕,而后又为柳欢买了药和吃的玩的,二人结伴去了柳家小院。 结果刚踏入院门,幸亏玉儿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不然差点就被迎面泼来的一盆水淋了个正着。 站在屋门前的江氏阴着脸收起了盆,泼了他们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没心肝的白眼狼,这国公府里的日子过舒坦了,还晓得回来啊!” 玉儿急了,“你......你骂谁是白眼狼呢!” 柳絮扯了扯她的袖管,示意她别同江氏吵。 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她这个继母江氏横竖都瞧不惯她。 屋门正巧开了,柳父与郎中从屋内出来,一见她回来了,连忙送走了郎中,将他们迎进了屋内。 “姐姐来啦!” 此时柳欢才喝过了药,躺在暖炕上,见着柳絮和玉儿来,原本苍白小脸多了几分红润。 第84章 我出十倍的价钱 “郎中怎么来了?” 柳絮心头一惊,走过去探了她的额头,见她并未发热,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姐姐挂念了。” 柳欢朝她嫣然笑道:“郎中说我的寒毒好多了,说不准再吃一阵药就会好!” “真的吗?!” 柳絮闻言忍不住吃了一惊,抬眼看向身后杵在木门边的柳父,“爹,郎中真是这么说么?” 柳父握拳轻咳嗽了一声,随即朝她点了点头。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玉儿将特意为柳欢买来的点心放在桌上,跟着笑起来,“柳二姑娘快来尝尝,这是姐姐特意为你买的点心。” 她这一声“姐姐”令柳欢微微蹙了眉,疑惑地看向面前的柳絮,“姐姐,这位姑娘是谁啊?” 柳絮抚了抚她的乌发,介绍道:“她是我屋里的小丫鬟,与我十分要好,名唤‘玉儿’,比你稍大一些,也算你的姐姐。” 话落,江氏掀了帘进来,忍不住冷笑:“你们算我家欢儿哪门子姐姐。” “说什么呢,你闭嘴!” 见柳絮和玉儿脸色有些挂不住,柳父转过脸忍不住喝了她一声。 “我难不成说得不对吗?” 江氏嫌弃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语气尖酸道:“她好歹也是在国公府里做妾的,不说有啥好处想着咱们,给咱们屋里添置些好东西,就只会买这些便宜货。” 玉儿闻言怒声道:“你怎么说话呢!姐姐一得了月钱和好东西,立马就托人给你们捎了来,你是眼瞎了么!” “不过就是一些碎银子和破布首饰,还不够塞牙缝的!” 江氏插着腰叫骂起来,“哪家给贵人做妾的做成你这穷窝囊样,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家欢儿身子好些了,若是让她进了国公府,她一定比你做得好......” “啪!” 一记清脆耳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江氏的脸上,打得屋内几人纷纷原地傻了。 江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柳絮,“你他娘的居然敢打我!” “你.....你以为给别人当妾很光彩么.....做低伏小.....说出去那都是被别人耻笑戳脊梁骨的!” 柳絮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手微微颤抖着,“你们让我去给别人当贱妾也就够了,休想再把柳欢往火坑里推!” 坐在暖炕上的柳欢被她的话震住,放在棉被里的手微微一僵。 江氏气的还要驳上两句,随即被柳父的目光狠厉一剐,撵了出去。 而后他神色复杂地瞧了一眼柳絮,沉吟道:“絮儿,你继母她也是话粗了些,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妹妹最近几日身子好上许多了,一直跟我们说她想跟你进国公府里做事。” “这.......这怎么能行!” 柳絮不由惊诧道,“妹妹身子才刚好些,哪里能做得了丫鬟们那些劳心伤神的事!” “姐姐,我已经好多了.....” 柳欢抬起小脸,眼中充满了希翼,“姐姐在国公府里吃了那么多苦,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想帮姐姐你分担一些。” “不行,国公府里规矩森严,主子们的性子又阴晴不定,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柳絮难得对她严肃了神色,握住她的手道,“你如今病刚有起色,我怎么舍得让你进府给别人当奴才受苦,你好好在家中养病,等病彻底好了,宁可去读书也好。” “姐姐....我....” 柳欢暗了神色,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玉儿出声打断,“柳欢妹妹,你就听你姐姐的话吧,在府里当丫鬟苦得很,你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但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身子又不好,何必去那个地方伺候别人受罪。” 见她神色恹恹的,柳絮不忍心,又宽慰她,“你若只是想去国公府里逛逛瞧瞧,等你及笄那日,我去求了小公爷和老夫人,将你领进府里转转,如何?” 柳欢掩去眼底闪过的不甘,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宽慰好了她后,柳絮又与柳父说了一会话,将自己攒的月钱和赏钱给了他后,随即便带着玉儿离开了小院。 出了院后,玉儿冲她嘀咕道:“姐姐,别人都是挤破了头想脱离奴籍,你妹妹倒好,偏还要进府来给别人当奴才,定是你那个不省心的继母在她跟前乱嚼舌根,说你进府当贱妾是去享福的。” 柳絮虽不想揣度继母,可她也觉得玉儿说得有几分道理,叹了口气,“过不久,她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我再好好劝劝她。” 玉儿看她一脸神伤,忙岔开了话,哄她道:“好了,姐姐莫要再想此事了,咱们赶紧去东街的成衣铺吧,方才选的衣裳都还在那边放着没去拿呢。” 柳絮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失笑道,“你呀你.....脑子里就知道吃的、玩的和穿的。” 二人随即相携又去了东街的成衣铺。 原本柳絮是不打算买衣裳的,却架不住自己试穿后,在玉儿和掌柜一声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己,便一口气买了几件,而后又咬牙为柳欢买了一件贵的雪狐裘,想等及笄那日送给她。 等他们踏入店中,成衣店的掌柜便迎了上来,脸上满是谄媚。 玉儿将条子递给了她,“钟掌柜,劳烦你将我们定好的衣裳给我们吧。” 钟掌柜接过了条子一瞧,两条细眉登时皱在了一起,嚅嗫道:“哎呀......二位贵客.....别的都包好了......就只剩下那件雪狐裘.....” 见她欲言又止,柳絮忍不住问道:“难道是损坏了么?” “那倒没有.....” 钟掌柜心虚地看向他们道:“只是最近狐裘比较紧俏,特别是雪狐裘,方才你们出了店不久,碰巧那件狐裘又被一位贵客看上了,出了比客人你们还要多的价钱要买呢.....” “钟掌柜,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呀!” 玉儿一听语气激动起来,“这件狐裘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钱也付给你了!” 钟掌柜为难道:“不好意思姑娘,那位贵客实在得罪不得,要不我将钱退给你们?” 柳絮闻言攥紧了拳,正要开口,却被店外一道声音打断。 “我再出十倍的价钱,你将那件狐裘卖给他们。” 柳絮一愣,顺着声音转头望去,瞬时瞪大了眼—— 只见一身玄色锦衣的云淮宇走了进来。 第85章 跪下 柳絮一脸错愕地看向他,结巴道:“二....二少爷.....你怎么会来了....” 云淮宇朝她笑了笑,语气雀跃:“我刚好从这路过,听见店中传出的声音有几分似你,这才停下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他随即看向钟掌柜,冷下了声色,“钟掌柜,这件狐裘本就是她们二位姑娘先定下来的,岂有再转卖给他人的道理,这钱我替他们出了,你赶紧把衣裳包起来给他们。” 柳絮闻言仓皇了神色,若是被范氏知晓他替她出钱买了衣裳,回府了还了得。 连声婉拒着:“这怎么能行.....二少爷.......你不用替我们出这个头.....” “姨娘对我就这么见外么!” 云淮宇朝她靠近了几步,目光执拗道:“兄长他都能帮你疗伤,如今我不过是帮你买一件衣裳,你都不肯么!” “二少爷.....你.....” 柳絮脸色变得煞白,正开口打断他的话,忽然瞥见楼上下来两道身影,登时哑住了。 楼上的人也听闻了声响,往他们这边瞧了过来。 “柳姨娘,没想到你也在这买衣裳呀!” 安君颜从楼上走下来,一见到她和云淮宇都在下边站着,眼底露出一丝惊诧,“咦,二表兄也在店中啊,难不成.....你们是一起来的?” 话落,一道有些寒厉的目光赫然落在了柳絮的身上。 柳絮咬紧了唇,不敢看她身旁之人,连忙解释,“安姑娘误会了,我和玉儿是碰巧在这遇到了二少爷,并非是一同来的。” 云淮川压下眼底阴骘,转而看向云淮宇,淡笑道:“莫非二弟也是亲自来此买衣裳的?” 一句轻笑却带着几分试探,令云淮宇袖中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 “回兄长,我方才正好经过此处,撞见了掌柜正为难姨娘,这才进了店。” “哎呀,小公爷和安姑娘你们来得正好。” 正为难着的钟掌柜见他们下了楼,忙走过去恭敬道:“方才定下安姑娘看中的那件狐裘正是这位姑娘,如今二少爷愿意为这位姑娘出十倍的价钱买下来,你们二位看.....” 柳絮神色一僵,没想到看上了那件狐裘的人竟然是安君颜....... “啊....原来姨娘也同样看上了这件雪狐裘么......” 安君颜脸色也是一怔,而后不由含笑看向身侧的云淮川,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表兄也真是的,我都说了既然有人买下,就不要了,你还非要给我买,这下好了,遇上二表兄要为姨娘解围,豪掷千金。” 安君颜这番话一说出来,让柳絮顿时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看向一脸沉静的那人,正要开口解释,却听他冷冷一笑,“二弟真是大手笔,我竟不知你与柳姨娘的关系如此亲近。” 听闻此言,柳絮瞳孔紧缩,霎时失了神,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她能与云淮宇有什么关系,明明日日夜夜缠着自己的那个人是他,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 “还请小公爷和安姑娘慎言,二少爷与我并无关系,只是纯粹瞧不过眼,我想就算是换做别人也会出言相帮!” 云淮川眼眸微微一暗,涌出戾气。 只见她羞愤地攥紧了手,水润的杏眸鼓起勇气睨向他,“这件狐裘本就是我先出钱定下在先,安姑娘看上在后,凭你们如何说这件狐裘理应也该归我,若是你们觉得不服,我们大可以去官府理论。” 她一句去官府理论顿时让其余几人怔了神色。 他的眸光落在她苍白至极的小脸上,阴恻地笑了起来:“柳姨娘还真是伶牙俐齿。” “哎呀.....不过是一件狐裘罢了......哪至于闹到官府里去.....我这还要做生意呢.....” 钟掌柜见状擦了擦额上的汗,忙对云淮川和安君颜虚笑几声。 “要不这样,小公爷,我再给安姑娘拿一件朱红绣花的孔雀羽斗篷来,质地可是比狐裘好的多,这件狐裘就先给这位姑娘吧,您们看意下如何。” 见他没有出声,钟掌柜只当他默认了,赶紧将包好的狐裘给了柳絮,压低了声音。 “姑娘拿好了,就赶快走吧。” 柳絮抱着狐裘,朝他们点了点头,“多谢小公爷与安姑娘成全,我先走一步了。” 话落头也不抬,拉着玉儿便出了成衣铺。 云淮宇见她走了,顿时觉得无趣,跟着也匆匆告了辞。 “表兄.....” 安君颜闻言有些急了色,虽然她也不是非这件雪狐裘不可,可是一想到居然被柳絮给买走了,她心里就不免隐隐发堵。 “表妹,我方才明明记得是你非要那件狐裘不可。” 云淮川抬眸瞥向她,明明笑容未变,却莫名给人一股毛骨悚然的阴骘感。 安君颜被他的笑吓得身子不禁一抖,声音颤了几分。 “对不起....表兄.......是我.....我记错了.....” “既然你不喜欢那件狐裘,那就试试钟掌柜为你挑的这件斗篷吧。” 他沉沉移开目光,语气多了一丝不容置喙。 —— 柳絮拉着玉儿急色匆匆地回了国公府。 一进屋子放下了东西,她的神色登时冷凝下来,让胡嬷嬷将翠玉唤了过来。 翠玉跟着胡嬷嬷刚进了屋子,就被玉儿迎面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你这小蹄子居然敢打我!” 翠玉气红了眼,扬起手就要朝她扇回去,却被柳絮冷斥了一声,“跪下!” 见她立在屋内不愿意跪,柳絮冷着脸又重复了一句,“我说了让你跪下!” 玉儿和胡嬷嬷见状,一人一边按住了翠玉的肩,狠狠将她摁到了地上。 翠玉死命挣扎着,尖叫道:“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罚我!” “无缘无故?!” 柳絮难得怒了神色,拍桌厉声道:“看来昨日我给你们说的话,你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翠玉斜眼瞄着她,“姨娘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柳絮沉了眸子,“我问你,今日我的行踪是不是你透露给二少爷的?!” 第86章 小公爷很在意你 翠玉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我没有.....二少爷都将我赶出来了.....哪里还肯让我见他。” “你还在撒谎!” 柳絮一阵气闷,转脸看向胡嬷嬷:“胡嬷嬷,劳烦你去一趟她的屋子,瞧瞧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 “是!” 胡嬷嬷当下也耽搁不得,立刻掀了毡帘去了翠玉的屋子,不一会冷着脸拿了一个木头匣子走了进来,重重摔在了她的面前。 匣子的盖子被磕开,一根累金丝嵌玉的簪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翠玉当即白了脸色,连扑带爬地将那簪子护在怀里,看向胡嬷嬷的眼神是浓浓恨意。 “你凭什么摔我的东西!” 柳絮冷冷地盯着她,“你一个小丫鬟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簪子,难不成是你偷来的?” “这.....这是大夫人特意赏给我的!”翠玉恨得愤声道。 “既然你说是大夫人赏给你的,那咱们现在就去丹霞院,请大夫人来与你对峙对峙,看看这根簪子究竟是不是她赏给你的!” 胡嬷嬷冷笑一声,拎起她的胳膊就往屋外拖。 一听要她去和大夫人范氏当面对峙,翠玉登时吓破了胆,挣脱开胡嬷嬷的钳制,哭喊着爬到柳絮的脚边,不停磕头认着错。 “姨娘,我错了!我真错了!求你别把我送去大夫人那!” 柳絮低头看向她,语气冷然,“那你说说,手里的簪子是不是二少爷送给你的?!” 翠玉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花,点了点头。 “这根簪子的确是二少爷送给我的,今日你与玉儿姐姐出了府后,我出院子去领东西,遇见少爷来找我,说我被大夫人撵出了他屋子,受委屈了,便将这簪子给了我,还问我,你今日去了哪。” “我昨日已经告诫过你,既然被大夫人送来了我的屋子,就不许和旧主有纠葛,没想到你竟然依旧死性不改!” 柳絮沉着脸,猛拍了一记桌案,“胡嬷嬷,将她关进房内,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 胡嬷嬷领了命,随即麻利地将人捆了起来,送到了一处偏屋里锁了起来。 柳絮与玉儿立在门边,对面躲在小屋里的另三个丫鬟此时也悄悄伸出脑袋张望着外边的情况,见他们的眼神扫过来,遂有缩了进去。 玉儿不解道:“姐姐,翠玉这小蹄子实在可恶,你为何不将她和那簪子一并送去老夫人那,将她从院子里赶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絮抱着手臂,眼中的怒气的还未散干净,“只凭一根簪子就说她与二少爷有关系,还不够,若是被范氏知晓,说不定还要反咬一口我教导不利,反正先将她关进去,她定不肯死心。” 玉儿不由小声抱怨道:“说起来这二少爷也真是的,既然对她有心,那日我们撞见他们私会时,他怎么不趁机从姐姐你手里再将人要回去,现在又拿着东西招惹她。” 柳絮绞着帕子,神色复杂了几分,她自然不可能告诉玉儿,云淮宇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让她更想不到的是,云淮宇为了打听她的行踪,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也亏得云淮川和安君颜也在那成衣铺里,到时候被老夫人和范氏知晓了,自己真是浑身长嘴了也说不清。 处理了翠玉后,柳絮带着玉儿再次回了屋子,收拾着买回来的东西。 胡嬷嬷再次打了帘走进来,朝她压低了声音道:“姨娘,小公爷请你过去一趟。” 一听云淮川要她去平思院,柳絮又忍不住想起今日在成衣铺时,他说的那句话,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扭过脸生硬道:“我不去。” 胡嬷嬷神色一震,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柳絮冷脸拒绝人,前日回来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闹别扭了呢。 她神色为难道:“姨娘,你要不再考虑考虑,青山还在院外等着老婆子回话呢。” “嬷嬷,劳烦你帮我去给青山大人说一声,我不去。” 柳絮坐在桌边,蹙了秀眉,“我....我是老爷的妾.....又不是他的妾.....岂能让他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姨娘这是同小公爷置气了么?” 胡嬷嬷走到她身边,将手放在她肩上柔声劝道,“你虽不是他的妾,可却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呀,老身还从没见过小公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呢,姨娘你还是头一个。” “有....只是嬷嬷不知晓罢了。” 想起他们口中那位晚晚姑娘,还有安君颜,柳絮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轻喃:“今日就不去了,我实在是有些累,想早些休息,还麻烦嬷嬷帮我说一声。” 胡嬷嬷想起她今日出了府,回来又处置了翠玉,身子的确有些吃不消,只得唤来玉儿伺候她洗漱,自己去院外回了青山。 等胡嬷嬷一走,柳絮倒是真觉得身子重了几分,赶紧让玉儿打了一桶热水沐过浴后,将自己洗好的一头长发懒懒晾在暖榻外。 晾着晾着眼皮子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很快意识一散便渐渐睡了过去。 没一会,她很快从梦中脱离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发尾传来一阵阵酥麻痒意。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正要起身朝榻前看去,头皮忽的一紧,疼的她差点沁出了眼泪。 “别动。” 熟悉的清冷声登时让她神色一僵,颈间紧跟着覆上一只温热大掌将她给摁了回去。 “你....你怎么来了......!” 她登时屏住了呼吸,一道阴影朝她头顶赫然笼了下来。 紧接着,清隽如玉的脸出现在她的正上方,一双如墨一般的凤眸此刻冷的发沉。 “为什么不来?” 柳絮望着他一时语塞。 云淮川眸光透出一丝锐利,抬手紧紧捏住的她的下颚,又不耐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没有来?” “你.....你放开我!” 柳絮杏眸颤了颤,咬着唇瓣挣扎着。 “姨娘,你真是越发长本事了。” 他俯身盯着她,抬手缓缓抚过她殷红的眼尾,露出一丝阴恻笑意。 第87章 你别碰我! “你别碰我。” 柳絮强忍住身子的颤栗,生硬地别过了脸去。 就算心里再害怕,这一次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屈服。 云淮川眼神越发冷沉,冷笑一声,“怎么,二弟替姨娘出了一次头,就要为他守身如玉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屋内炸响。 她气红了眼,泪珠子顺着眼角淌了出来,染透了绣枕,纤细的手指僵在半空中隐隐发着抖。 “柳絮,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记耳光让他彻底沉了脸,逼近她,眸色深处隐隐风雨欲来。 柳絮红了眼眶看向他,积攒许久的委屈顿时涌出来。 她颤了声色:“我....我与二少爷之间从始至终清清白白.....不像有的人....只会强人所难.....颠倒是非.....” “你再说一遍,谁强人所难!谁又颠倒是非!” 云淮川凤眸一缩,咬牙狠狠掐住她的颊肉,细白的肉上印出道道红痕。 柳絮疼的抽泣,却仍不愿松口,“究竟是谁.....小公爷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彻底刺痛了他。 “好,原是我不知好歹了。” 他松开她,冷笑着起了身,扬手砸碎了另一只手里的木梳,径直离去。 柳絮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梳子,杏眸颤了颤。 守在外厢的胡嬷嬷与玉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动静,忙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她仰面躺在榻上,满脸斑驳泪痕。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儿急了神色,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胡嬷嬷瞧见地上被摔成粉碎的梳子,又抬眼看见被打开的木窗,心下顿时了然。 她为柳絮披上了外裳,叹气宽慰:“姨娘.....小公爷他......” “嬷嬷.....你不必再说了。” 柳絮红了眼打断她的话,气闷道,“往后也不要在我跟前提他。” 院外, 正打算送东西的青山瞧见自家主子冷着脸从院子里出来,脸上还印着巴掌印,眼里顿时起了惊异。 “主子.....您这是.....” 他的话刚到了嘴边,登时被一个阴沉的眼刀又逼了回去。 好家伙......看样子是柳姨娘扇的......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这位姨娘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狠起来连主子的脸都敢扇。 青山忍住吸了一口冷气,顿时明白过来两人这是闹了性子,连忙垂眼望向怀里布包的衣裳,犹疑片刻后,硬着头皮开了口。 “主子....那您给姨娘买的这身斗篷.....还送么......?” 目光扫向他怀里的衣裳,他寒了眉眼,清冷的声色隐隐透着几分愠怒。 “拿去烧了。” 既然那女人丝毫不领情,他又何必再去自作多情。 —— 自云淮川走后,柳絮一夜未眠,睁眼到天明,第二日起床后,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 玉儿瞧着心疼,连忙去厨房拿鸡蛋替她滚着眼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胡嬷嬷掀帘走了进来,说大夫人院里的人方才来回话,等收拾好了,请她去一趟丹霞院。 柳絮闻言皱了眉,有些担心,“我记得今日不用给她请安,怎么要我去她那......” 胡嬷嬷笑着回话道:“老婆子方才拉着那小丫鬟打听了一番,不止叫了姨娘,大夫人还唤了其他人去说话,听说是为了明日登门的贵客。” “贵客?嬷嬷可知贵客是谁?” 胡嬷嬷摇了摇头,说那小丫鬟也不知晓。 柳絮想起那日吴康也同自己说起过,过几日国公府会有贵客临门,瞧着大夫人如此阵仗,估计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用完了早膳后,她又随口问了一句翠玉的情况。 玉儿替她拾掇着碗筷,努嘴道:“还在屋里哭呢,听说哭闹了一晚上了,胡嬷嬷今早开门送饭时,听说人差点厥过去。” 柳絮拧了眉心,唤来了胡嬷嬷,让她看着翠玉将饭吃完,若是晕过去了,就去请了郎中来瞧。” 交代完了这些后,她便领着玉儿去了丹霞院,一路上瞧见许多丫鬟和婆子正打扫着地上的落叶和尘土。 玉儿见状冲她低声道:“姐姐,看这架势,难不成是什么皇室的人要亲临咱们国公府?” 柳絮闻言也不由起了好奇的心思。 二人刚跨入了院中,就听见主屋传出来范氏爽朗的笑声。 见柳絮带着玉儿从外边走进来,范氏难得缓了神色,停下了话头,示意她坐。 今日云贞和安君颜也一并过来了,一左一右坐在范氏的两边,三人正说着话。 柳絮则规矩地坐在了云贞的身后。 刚一落座,安君颜看向她,眉目柔和,“咦,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见姨娘穿上那件狐裘呢?” 她这冷不丁的一开口,令柳絮脸色微变。 “狐裘?什么狐裘?”范氏闻言凝了神色。 还未等她开口,安君颜已经笑着先开了口,“回舅母,昨日我与大表兄去东街的成衣铺买衣裳,碰见了二表兄和姨娘也在铺子里,我与姨娘还同时看上了一件狐裘,二表兄不知是我看上的,还要替姨娘出头买下那件狐裘呢。” 她一句话登时让范氏冷下了神色,眼神剐向柳絮,语气不善。 “我怎么不知道竟还有这回事?” 柳絮捏紧了手中的绢帕,心想安君颜定是记恨着昨日在成衣铺,自己买走狐裘之事。 她立刻起了身,冲安姑娘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安姑娘想必是忘了,昨日我就与姑娘解释过了,我与二少爷纯粹是偶然遇见,并非是一同前往。” 而后她又对范氏解释道:“夫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问成衣铺的钟掌柜,她都可以为我作证,那件狐裘也是我先出了银子定下的,安姑娘后瞧上的,二少爷并未替我出银子。” “行了,坐下吧。” 范氏见柳絮一脸坦然,抬眸瞄了一眼安君颜,心知这丫头定是故意挑拨,这才打消了心中冒起的疑虑。 安君颜神色微僵,原本她想借此事让范氏对柳絮与云淮宇的关系起疑,没想到范氏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倒是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88章 会是什么下场 屋内气氛一时有了几分尴尬。 见自己女儿神色发紧,云贞这时笑道:“既然柳姨娘来了,想必嫂子定有什么要紧事要与姨娘说,那我与君颜也就先告辞了。” 范氏此时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朝她摆了摆手。 “别走呀小姑子,你们今日既然来了呢,一道坐下来听听也无妨,这事我也正想同小姑子你们说说,替我拿拿主意呢。” “哦.....不知......嫂子要说什么事?” 云贞与安君颜对视了一眼,又纷纷坐了回去。 范氏扫向他们,眼里露出得意之色,“哎呀,小姑子有所不知,明日我要在府中摆几桌宴席,请王家夫人和她女儿要来咱们府中做客呢。” “王家.....?” 云贞怔了神色,露出不解,“不知.....嫂嫂说的是哪一个王家?” 范氏挑起了眉,嗔怪道:“哎呦,我说小姑子你去了一趟麟州,这是忘了多少事呢,这京城还能有哪个王家,自然就是吏部王尚书他们家呢!” 云贞和安君颜闻言神色纷纷一震,错愕出声,“什么....吏部的王尚书....?!” 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柳絮更是心头猛跳。 云贞皱了眉,身形顿了顿,强忍住神色道:“可是.....王大人的女儿不就是如今在圣上身边正得宠的贵妃娘娘么.....” “小姑子你有所不知,王大人他除了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嫡长女以外,膝下还有一位幺女呢,名唤王婉宁,今年刚好及笄呢。” 瞧见这对母女险些失了态,范氏脸都快笑烂了,手里剥着核桃,这才娓娓道来。 “说起来也是缘分,那日我去灵峰寺替老爷处理牌位一事,正巧碰上了王夫人带着她女儿来寺中上香哩,她拉住我,打听起了我们淮川的事,听闻他如今承袭了国公爵位,而且又是巡防营统领,心中一动,就想撮合她女儿和我们淮川。” 听闻又是给云淮川相看的亲事,柳絮面容倒是平静下来,垂眸不语。 心想这样也好,如今有这么多个女人围在他身边,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再也就想不起府中还有她这个人来了。 对面的安君颜闻言倒是有些坐不住,语气一时有些激动,“这怎么能行......大表兄他......” “怎么不能行?” 范氏手一停瞥向她,嗔笑道:“我们淮川如今又没定下亲事,若是与那王家姑娘真合适,那可是天作之合。” 云贞此时倒是冷静了几分,知晓她这位嫂子特意将他们留下来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故意膈应他们。 于是勾唇冷笑道:“嫂子,这怕是有些不妥吧,且不说淮川和淮宇如今都还在孝期,这件事你同老祖宗说了么?” “小姑子多虑了,这有何不妥的,孝期只说不能成亲嫁娶,又没说不能先定下亲事。” 范氏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这件事我等会就去回了母亲去,这位王大人身居要职,家里还又出了一个贵妃娘娘,母亲听了自然满意。” 安君颜听不下去了,冷了脸站了起来,朝范氏行了一礼。 “舅母,君颜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告辞了。” 话落,也不等范氏开口,径直带着丫鬟出了屋子,坐在柳絮身旁的云贞见自己女儿气冲冲走了,自己也不好再多留,随即也起身告了辞。 “小姑子与侄女走好,我就不送了。” 见那母女二人气急败坏地走了,范氏解气地扔了手里的核桃壳,就这还想要攀上他们国公府,真是痴人说梦! 自从这二人厚着脸皮住进府中以来,自己明里暗里在老东西跟前受了他们多少气,今日她总算是能畅快一回了。 抬眸瞥见柳絮还垂着脑袋坐在下边,原本畅快的气又不禁堵了几分,沉了脸色唤道:“柳絮,你过来,我有话要嘱咐你。” 柳絮抿了抿唇,起身走到了她跟前,规矩地行了一礼,“不知大夫人唤我来有何事?” 范氏看向她,冷了声色道:“你方才也听说了吧,明日王家母女要来咱们府中做客,我摆了几桌宴席。” 柳絮点点头,“大夫人是想要我负责后厨上菜一事么?” 范氏一听冷笑了几声,“你如今都是良妾了,我又怎好叫你去干这些粗活计。” 柳絮垂在袖管中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范氏见她白着小脸不敢说话,这才从袖管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递到了她的跟前,“明日你找个机会把这纸包里的东西倒进云淮川的茶盏中。” 此话一出,柳絮猛地抬头看向她,颤了声色,“大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放心,这纸包里装的是媚药不是砒霜,不会要了他的命。” 范氏阴冷地盯着她,“柳絮儿,上回就是因为你,他与南开侯府好好的一门亲事被你生生给搅黄了,这一次,云淮川与王尚书家的姑娘的这门亲事绝对不能黄,若是能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竟然让她给云淮川下药,柳絮露出惧怕神色,嚅嗫道:“大夫人.....此事.....我.....我真的做不了。” “你做不了?” 范氏缓缓移了目光看向她身后惨白了脸色的玉儿,露出一丝狠厉的微笑。 “那就休怪我无情了,玉儿这丫鬟当初是我买进来的,奴契在我手里,如今我照样能将她给卖出去。” 听闻她居然威胁要卖掉玉儿,柳絮顿时大惊失色,“求大夫人.....不要......” “既然不想,就乖乖把此事给我办好了。” 范氏阴着神色,将那小纸包塞进了柳絮的掌心里。 柳絮颤抖着神色望着手里的纸包,心头不禁浮现那张清隽如玉的脸,后背顿时一阵发麻。 不敢想若是被他知道了,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第89章 贵客临门 从丹霞院出来,云贞跟在后边连喊了好几声,这才将安君颜给堪堪拉住。 “母亲别拉我!” 安君颜捏着绢帕,气的眼泪直掉,“舅母也太欺负人了!她明知晓我们这次专程从麟州上京城,就是为了我与大表兄的亲事........她......” 云贞搂着她回了屋子,好声好气劝道:“母亲知晓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方才着实有些太沉不住气了,那范春燕不过几句话,你就那般激动起来,这不是正中她的下怀么。” “可是她明日就要让那王家女子上门.....若是她看上了大表兄.....我又如何是好?” 安君颜急了脸色喃喃着:“咱们如何同他们争,听闻王家权势滔天,圣上不仅专宠那位王贵妃许多年,还为了她差点废了皇后娘娘,她的儿子六皇子说不定将来就是太子.....” “安君颜,你给我闭嘴!” 云贞忙捂住了她的嘴,神色严肃,“这些事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不准拿出去说,什么将来就是太子,连朝堂重臣们都不敢妄下定论的事,这话要是传出去,被有心人传进了宫里,咱们全家都要受你牵连!” 安君颜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钻进了云贞的怀里,面色委屈。 “母亲.....对不起.....女儿知错了.....女儿也是一时着急这才.....” “有你母亲在,你只管放宽心便是。” 云贞心疼地搂住哭的梨花带雨的安君颜,“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嫁进来,当上云国公府的主母,这样咱们才能摆脱你父亲。” 安君颜听见她提起父亲安明怀,面色有些发白,“父亲派人上京来了?” 云贞摸了摸她的发顶,“没有,不过我心中放心不下,你外祖母瞧着咱娘俩可怜,又私下给了你娘我一些体己钱,我都打发人送去麟州了,想必能拖延一段时日,等到你与小公爷的亲事定下来。” 原本神色忐忑的安君颜听闻此言这才宽了心。 “对了,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云贞低头看向她,语气有些生疑,“你今日为何要对着那位柳姨娘说出那番话呢?” 安君颜见她提起柳絮,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女儿觉得大表兄待这位柳姨娘与旁人有些不同。” “这怎么可能,她是你舅舅的贱妾,淮川怎么会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云贞觉得她想多了,笑道,“那次他替那贱妾在你外祖母跟前求恩典,也不过是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若真有什么,你外祖母难不成还看不出来?” 安君颜撇开了眼,没有应云贞的话。 她想开了,反正自己将来是要做国公府主母的人,若她真跟云淮川有什么,到时候发卖出去便是。 —— 翌日一清早,因贵客临门,怠慢不得,柳絮早早便从暖榻上起了身,玉儿为她描好了妆后,又将她一头乌丝绾成了随云髻,鬓边插上了一朵芙蓉样式的绒花,虽红却不艳,反倒增添了几分清丽。 而后又换上藕色锦绣鸳鸯袄子和软烟色织锦撒花洋绉裙,衬得腰身纤细,秀丽端庄。 这身衣裳都是从成衣铺新买回来的,范氏说了贵客临门,让她好生打扮一番,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玉儿从她旧衣摸出了昨日范氏给的药包,苦了小脸,踌躇道:“姐姐,这玩意儿你还要么?” “要,怎么不要,若是丢了,你的小命不就跟着丢了。” 柳絮抿了抿唇,从她手里拿过那枚小药包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袖管里。 梳好了妆后,柳絮带着玉儿出了院,随着丹霞院的几个小丫鬟来到了偏门处,这会儿范氏已经领着几个婆子丫鬟们立在了门口,就连云贞与安君颜也都一并在跟前等着。 同他们二人行过礼后,柳絮低眉垂眼地站在了范氏的身后。 范氏神色如常,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昨日给你的东西都带上了么?” 柳絮哪敢不带,忙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听话,范氏脸色不禁一松,又对她低声嘱咐着,“等会我领了他们去见过老太太后,就会命人带着婉宁姑娘去水榭那边与淮川会面,到时候你先一步去,正好就可以行事。” 话落,不远处一辆厚布马车缓缓行来,马车外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们与几个打扮不俗的丫鬟们。 等马车平稳停至偏门处,车帘被丫鬟掀了起来,一位面容和蔼,风姿绰约的贵妇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容颜娇美如花的姑娘也跟着下了车。 只见她云鬓高绾,满头珠钗,一袭霞红金线绣花袄裙,外罩一件银貂皮氅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雍容华贵,倒是衬得一旁精心装扮的安君颜略显寒酸了几分。 “王夫人,可算将你和婉宁给等来了。”范氏亲昵地挽住了那位贵妇人的手,问候着。 王夫人回握住她的手,客气道:“我与小女今日叨扰贵府,还请云夫人多包涵呀。” “嗐,这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就怕你们二位不来呢!” 范氏热切地将他们请进了府中,先去寿安堂拜见了云老太太,柳絮与玉儿则悄悄脱离了队伍,转头去了水榭。 与云老太太寒暄一阵后,范氏领着王家母女回丹霞院用过了午膳,与云贞和安君颜正说吃着茶点果子说话。 她原打算将王夫人留下,而后命人将王婉宁带去水榭去,谁知陆嬷嬷从屋外走了进来,说老太太有要事找她。 范氏脸色一怔,讪笑道:“我这还陪着客呢,劳烦嬷嬷去给母亲说一声,我等会就过去。” “还请大夫人这会就过去,老太太那里有要紧事呢。”陆嬷嬷面露为难道。 范氏脸色登时黑了下来,这老东西早不找晚不找,怎么偏偏这时候要找她! 安君颜端着茶碗,浅笑出了声,“舅母只管去吧,王夫人和婉宁姑娘这还有我与母亲陪着说话呢。” 王夫人也朝她点了点头,“老太太找夫人你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你赶紧去吧。” 范氏不放心地出了屋子,唤来了身旁的丫鬟彩凤,让她一会带着王婉宁过去。 谁料全被去了茅厕回来的云贞听了去。 第90章 下药被抓 等范氏去了寿安堂,云贞侧眸看向自己身边的丫鬟,淡声道:“去问问,二少爷今日出府没?” 小丫鬟谨慎地点点头,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另一头,柳絮带着玉儿去了水榭茶室,此时里边还没有人,不过桌上已经摆上了茶果。 “姐姐,我有些怕......” 玉儿忐忑地左右张望着,生怕有人瞧见他们偷偷干的勾当。 柳絮手心里也渗出了汗,范氏只说了云淮川今日会来,至于什么时候,一概不知。 她捏了捏玉儿的手臂,轻声道:“你若是实在怕,就去后边守着,我放了药就出来寻你。” 玉儿点点头,猫着腰从茶室里出去了。 等人茶室内出去,柳絮咽了咽嗓子,颤着手从袖管里掏出了药包,打开对准主位上的茶盏里轻抖了下去。 室内的光忽地暗了下来,她神色一震,紧接着一双皂靴出现在自己的衣裙后边。 “你在这做什么?” 柳絮瞳孔骤缩,下意识将散开的纸包塞进自己的袖管里,背着身子一时有些语塞。 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应声,肩膀一沉,整个人被生生扭转了向,面朝着一张神色平静的脸,墨黑的凤眸淡然地睨着她,透着一丝幽凉。 “大....大夫人命我来.....看看。” 柳絮想起那晚与他的不欢而散,语气仍旧有些不自觉的别扭。 见她今日打扮与平日里的素雅简朴截然不同,多了几分俏丽娇艳,云淮川眼底晦暗,放在她瘦肩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直至她咬紧了红唇呼痛,方才松开。 灼灼目光从她身子上移开,落到了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他淡声问了一句。 “这是你泡的?” 柳絮心虚地搓着衣角,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小公爷先坐着吧.....王姑娘一会就来.....我先出去了。” 话音一落,余光瞥见他仰头喝下那盏茶,她迫不及待地往奔至屋门就要出去。 不料她推了几下,那屋门却纹丝不动,她登时仓皇了神色,拼命地拍打着门框,想要外边守着的玉儿听见。 “姨娘,你这是想去哪?” 暗哑混杂着几分热气的嗤笑在耳畔猛然响起。 她神色一惊,还未来得及回身,一只大掌猛地抵住了门板,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白玉般的手背,牢牢覆了上去。 他眸底沉暗,低头贴在她耳边,冷嗤道,“方才给我下药的胆子去哪了?” “你.......你又怎会知晓........” 柳絮惊恐了眸色,扭了身子就要挣扎,却仍旧被他钉在门板之间。 “还未进屋,我就知晓了。” 他眉眼透出一丝轻蔑笑意,鼻尖轻轻滑过她脆弱敏感的后颈。 “你把玉儿怎么了.....!” 柳絮身子微颤,登时想起玉儿还在外边守着定是撞见了他。 “先别管你那丫鬟,你造出的祸事,你得负责。” 药劲愈发浓烈,他眉峰一拧,侧首吻上她娇嫩的皮肉,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 丹霞院, 趁着王夫人与云贞去后园散步,彩凤将王婉宁从正屋内请了出来,借口说请她移步去园子前头的亭台处等着王夫人他们过去。 而后领着她就要往水榭的茶室走去。 王婉宁脚步一滞,昂首叫住了那丫鬟,冷声问了一句。 “你等等,我怎么记得我母亲和侯爷夫人散步的方向不是这边呢?” 彩凤神色微僵,忙恭敬笑道:“姑娘想必记错了,我们这园子大得很,四处都是相通的。” 王婉宁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她自然没想到范氏会用那么龌龊的法子,撮合她与云淮川的婚事。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王姑娘,请留步!” 她回首看去,只见安君颜带着她的丫鬟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王姑娘也是要去园子寻母亲的么,不如我们一道去吧。” 彩凤见状慌了神,连忙上前将他们隔开,虚笑起来,“安姑娘使不得,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奴婢,要将王姑娘送过去呢。” 谁知她刚说完,安君颜身边的听荷猛地推了她一把,“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们姑娘送王姑娘过去,是会出什么差错了?!” “奴婢.......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 彩凤刚被范氏提拔为大丫鬟,面对听荷的厉声呵斥,一时害怕没了主意。 杵在后边的王婉宁眯了眼,比起眼前这个不怎么靠谱的丫鬟,还是这个寄住在国公府的小姐可信些,反正她的娘同自己母亲也在一处,让她带路也没什么不妥。 她这才缓缓开口道:“既如此,就劳烦安姑娘为我带路吧。” “王姑娘随我这边来。” 安君颜笑着上前就要挽她的手,谁知却被王婉宁不着痕迹地避开,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好意思,安姑娘,我不喜欢旁人碰我。” 王婉宁轻蔑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像是嫌她是个什么脏东西一般。 听荷气的要和她理论,被安君颜冷声喝退。 压下心中的怒意,安君颜唇边扯出笑意领着她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院落后边的水潭边。 王婉宁跟着她走出一身薄汗,登时不满了神色,“你怎么带路呢,为何走了那么久!” “我娘与王夫人兴许一会就来了,姑娘与我不妨去亭台处坐着等一等。” 安君颜一边说着,一边将她领至水潭边上,通往亭台的水面上建了一座石子垒起来的浮桥。 王婉宁也想坐下来歇歇,于是搭着自家丫鬟的手,踩着那浮桥就要过去。 却不料那石子早就生了青苔,绣鞋一踩上去,顿时打了滑,身侧的丫鬟还没来的及回神,只听见耳边传来“噗通”一声,王婉宁顿时落了水。 “不好了!姑娘....姑娘落水了!” 王婉宁的丫鬟吓破了胆,一旁的安君颜也假意慌了神,忙让她先瞧着,自己则去找人将王婉宁给救起来。 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未复返。 第91章 胆子不小 被下了药的云淮川又猛又急,一直等柳絮的泪流干流尽,这才放过了她 她打着颤推了他一把,正要起身又被他拽回了怀里。 “你赶紧松开......!” 柳絮涨红了小脸,又急又气地瞪向他,“等会.....王姑娘来了......瞧见怎么办!” 云淮川挑了眉,满脸淡然,“要来早来了,还能等你我到现在?” 她闻言心口一跳,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将她.....” “还用得着我出手?” 他轻蔑地低笑了一声,懒懒地握住她细嫩的手腕揉着,“他们母女二人来府中,姨娘觉得我姑母和表妹还能坐得住么?” 柳絮微微一怔,没瞧见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袖笼里,直至他两指夹出藏在她袖中的纸包,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你还我!” 她慌了神,伸手就要从他怀中抢过范氏给她那枚纸包,却被云淮川轻巧避开。 “胆子不小,给我下媚药。” 他看向她,眸中多了几分戏谑,“若是这纸包拿到我祖母跟前,姨娘你说你还有命么?”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柳絮咬着唇别过了眼,声音微颤:“你要去告.....就去便是.....反正横竖都是死罢了!” “姨娘要是这么轻易就死了,那云某今后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他低头咬着她的耳垂厮磨着,顺势将那枚纸包重新塞进了她的衣襟中。 正闹着,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的惊呼声。 “怎....怎么回事?” 柳絮身形一震,慌忙从他怀中撑起身子,一双杏眸满是惊惧。 云淮川沉下脸色搂着她坐起来,等了一会,青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听闻王姑娘方才不小心落了水,老夫人和夫人那边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落水?” 柳絮害怕地望了一眼水榭外的水潭,连忙问,“是.....是这外边的水潭么?” 青山的声音再次传来,“回姨娘,不是这边,听丫鬟说是在二少爷的平湖院后边的水塘里出的事。” 听闻不是这外边的水潭,柳絮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奇怪地看向云淮川。 她.....怎么会在二少爷的院子那边出事呢.....大夫人不是说要将她领到这边的水榭来见云淮川么? 一想到范氏交代的自己的事没成,柳絮忐忑地赶紧穿好了衣裳,见云淮川也跟着站起来,脸色一白,扯住了他的手腕。 “你.....你先等我出去了.....过一会你再出去。” “怕什么。” 云淮川露出些许不悦,在她眼里难不成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 柳絮咬了唇瞪他一眼,“你是小公爷自然不怕......” 说完,她便提着衣裙敲开了后边的那扇门,走出了茶室。 此时,玉儿正立在青山边上,见着自己主子从茶室内出来,慌忙迎了上去,又帮她扶好了有些歪掉的绒花。 “姐姐.....小公爷他没为难你吧.....?” 这话说的青山神色尴尬,方才自家主子正打算进去,被玉儿给拦下,结果被自己给打晕了过去,醒来时,差点没将他的脸给挠花。 柳絮朝青山行了一礼,又朝玉儿摇了摇头,随即也不愿在此多逗留,低声道:“走吧。” 主仆二人正要往二少爷云淮宇的平湖院走去,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石子落水声。 “谁在那!” 柳絮心一紧,狐疑地转过身望去,却并没有见着人。 玉儿知她怕被人瞧见,宽慰道:“姐姐多心了,兴许是野猫不小心踢翻了石子罢了。” “快走吧。” 柳絮凝了神色,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拉着玉儿快步出了水榭。 等人彻底消失不见,原本躲在一处巨石后边的安君颜这才勉强扶着听荷的手,脸色青白的走来出来。 “听荷.....方才过去的那人真的.....真的是柳姨娘么?” 她血红了眼死死盯着柳絮离开的方向,颤着声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听荷扶着她,神色复杂,“小姐.....就为这么一个贱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云淮川为什么偏偏会看上她!” 安君颜气的脸色铁青,来到国公府那日,她就早已做好了云淮川会有别的女人的准备,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看上他父亲的贱妾,一个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奴才! 在他眼里,自己居然连一个奴才都比不上,叫她怎能不恨! 听荷连忙宽慰她,“小姐别生气了,反正您与小公爷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等您成了国公府的主母,还愁收拾不了她一个贱妾么?” “哼,区区一个爬床的下贱婢子,就算是我还没当这个主母,也自然能收拾她!” 安君颜眼底渗出几分怨毒,“以前还觉着她一个贱妾有些可怜,如今她竟然敢做出如此丑事来,就别怪我安君颜容不下她了!” —— 等柳絮带着玉儿来到了平湖院后边的水塘时,人早就已经被救上来,送进了院中。 二人疾步入了里屋内,王婉宁这会还昏迷不醒,而王夫人正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垂首拭泪,范氏同云贞站在旁边,一脸愧疚地不停宽慰她。 就连云老太太也闻讯赶了过来,坐在椅子里,满脸凝重。 见他们都在,自己也不好打听原委,只得带着玉儿先出了屋子。 谁知正好撞见了云淮川。 她下意识连连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生生拖到了跟前,脸色刷的一变。 “这那么多人瞧着.....你疯了么......赶紧放开我。” 看着她小脸仓皇,云淮川满眼戏谑,随即松开力道,低了声音问她。 “她如何了?” 柳絮揉着手腕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没好气道:“听闻还没醒,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他们都在那,我也不好进去打听。” 不料她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声惊喊。 第92章 心机深沉 几个丫鬟从内屋跑了出来,急声喊着:“醒了!醒了!王姑娘醒了!” 很快府医提着药箱赶了进去。 听闻王婉宁醒了,柳絮望向他,急声催促:“人醒了,你快进去瞧瞧吧。” 云淮川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抬脚跨了进去。 柳絮和玉儿在屋外等了一会,这才进了屋子,此时王婉宁被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小脸苍白,一丝血色也无。 “我的孩儿,受苦了!” 王夫人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见她醒了过来,范氏这才终于缓过气来,忙凑了过去,柔声询问着,“婉宁,你没事吧?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再让郎中瞧瞧。” 王婉宁从母亲的怀里抬起了头,白了小脸道:“我没事了,方才那位安姑娘一走,幸而有一位公子恰巧赶到,将我从湖中救了起来。” “君颜也是,她来咱们府上也不过几日,怎么能领着婉宁到处乱走呢。” 范氏一听她说起安君颜,脸色顿时有些发沉,却也不好当着云贞和云老太太面前发作,只得抱怨了一句。 云老太太不悦地睨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你让一个丫鬟领着客人又像什么话,君颜她也是好心。” 云贞也跟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有淮宇在,不然我们君颜真是酿成大错了。” 此言一出,范氏和王夫人的神色登时一滞。 立在旁边的云淮川微微挑了眉,看向他们道:“原来今日王姑娘落水是被二弟所救,真是万幸。” 这句话更是令范氏脸色僵了几分。 这时,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裳的云淮宇从外边走了进来。 “云二公子,你来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坐在榻上的王婉宁眼睛一亮,看见云淮宇来了,不由唤了他一声,多了几分欣喜。 “王姑娘,身子好些了么?” 云淮宇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淡淡客气疏离。 “多谢二公子的关心....已经好多了.....” 王婉宁飞快低下了头,脸上渐渐染了一丝霞红。 立在众人身后的柳絮瞧见她的脸色,不由抿了抿唇,看来范氏精心策划的婚事又要生变了。 云老太太也将王婉宁的这副样子看在了眼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倒是让淮宇这傻小子给撞上了。” 王夫人肃了神色,抬脸对着云淮宇暗暗一番打量。 范氏瞧着心一紧,忙开口干笑了两声,“母亲惯会说笑,这淮宇他心善,瞧见妹妹落了水,自然是要救的。” 云贞哪里肯放过她,皱了眉道:“嫂子,婉宁姑娘落了水被淮川所救一事,现在府中上下都知晓了,这万一被传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可不好呢。” 云淮宇神色一惊,抬眸看向她,“姑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贞叹道:“淮川,婉宁姑娘还是未出阁黄花大闺女呢,如今落水被你碰了身子,这要是传出去对你和她都不好听呢。” 王婉宁闻言更是涨红了脸,忙扯住了王夫人的袖子,咬了唇。 王夫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未将话表明,只看向范氏和云老太太等人道:“此事等之后再议吧,婉宁今日受了惊吓,我今日就先带她回府了。” 还未等范氏说话,云老太太先出声道,“王夫人和婉宁姑娘放心回去吧,落水一事既然是在我们府里发生的,就绝不会让婉宁姑娘的名声受损。” 有了老太太的这句话,王夫人这才放心地带着王婉宁回了府。 —— 回了屋子,柳絮仍未回过神来,直到胡嬷嬷端着药碗走进来。 “姨娘,快趁热喝了吧。” 柳絮接过了碗,闻着碗里苦药味,不由微微蹙了眉,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喝完了药,胡嬷嬷又给她端上来一盘冬桃,笑道:“这冬桃可是小公爷特意吩咐拿过来的,听闻是岭南进贡的,又甜又脆,姨娘尝尝。” 见她望着眼前这盘冬桃出神,胡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她话刚落,玉儿适时掀了帘子搓着手走进来,笑嘻嘻道:“姐姐方才没去瞧,真是天大的热闹!” 见她回来,柳絮忙问道:“快说说,那边如何了?” 玉儿坐在桌前,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还能如何,送走了王夫人后,二少爷与大夫人吵了一架,二少爷走后,她在丹霞院内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把彩凤打了一顿给撵出去了。” “这么严重啊.....” 柳絮拿过一个桃子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向胡嬷嬷请教道:“二少爷发火倒还在情理之中,可是嬷嬷,有一事我不明白,瞧着大夫人明明挺满意那王家姑娘的,为何却要将这门亲事给小公爷,而不是给二少爷呢?” 胡嬷嬷闻言压低了声,语气不屑。 “姨娘有所不知,听闻大夫人的野心可大着呢,她若是要为二少爷说亲事,一定先从亲王和郡王人家里头找,那王尚书如今年纪老大了,都要告老还乡了,对二少爷能有多大的助力。” 柳絮忍不住追问道:“可....不是说他们家的那位贵妃娘娘极为得宠么.....还生了一个皇子......” “再得宠又如何,到底不是皇后,这皇宫里的天说变就变,谁能知道个准,说不定明日失宠了呢,再者就算生了皇子,那也要得了皇位才有用。” 胡嬷嬷沉吟,“不过也不好说,今日那位王姑娘被二少爷阴差阳错给救了,说不准王家还真就看上了二少爷呢,大夫人没准也不好拒绝。” “的确有这个可能......” 柳絮不由想起今日王婉宁那么巧在平湖院落的水,还是由安君颜特意领了去的,还那么巧被云淮宇所救下。 如此想来,多半是应了云淮川的话,范氏精心策划的这门婚事果然就是被云贞和安君颜这对母女刻意给搅黄的。 她捏紧了手里的桃子,后背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怪不得云淮川今日瞧着那么云淡风轻,丝毫不在乎,想必他早就知晓了云贞和安君颜会借机出手,他也就跟着将计就计了。 可见此人心机颇深,令人不由生畏。 第93章 请你自重 就这样平静过了几日,因着玉兰院里多了四个丫鬟,人多眼杂,云淮川这几日也没来找她,也没命青山来唤她过去,柳絮反倒落了个自在。 白日里用过午膳后,她便带着玉儿去了前院账房,瞧见吴康这会正坐在理账。 自从她跟着吴康学习看账本后,二人的关系也变得熟稔许多。 “柳姨娘。” 见她来了,吴康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昨日先生留给我功课,我都做好了,还请先生瞧瞧。” 柳絮接过热茶后,忙从玉儿的手里拿过一本账本,恭敬递给了吴康。 吴康接过账本,细细翻看起来,时不时用朱笔在上边描着。 “姨娘聪明又心思细腻,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 柳絮笑道:“先生说笑了,我还有好多不懂的,还需要先生教教我。” 说完,目光被吴康手肘边的钱袋所吸引,瞧见那钱袋虽有些破旧开线了,可是上边绣的花蝶却十分栩栩如生,可见绣这钱袋之人,针脚功夫不错。 站在一边的玉儿也顺着柳絮的目光瞥见了吴康手肘边的那个钱袋子,笑了起来,“吴先生,这钱袋子是你在外边买的么,那上边的绣花真好看。” 吴康闻言拿起了手边的钱袋子,温润笑道:“这钱袋子并非是外边买的,其实是我妹妹做的,能得玉儿姑娘如此夸奖,想必她听了肯定很高兴。” “竟不知原来先生也有一个妹妹。” 柳絮一听他也有个妹妹,不由好奇起来,“不知先生的妹妹现在在何处呢,可否嫁人了?” 吴康摩挲着手里破旧的钱袋,无奈笑了笑:“她才十三的年纪,在乡下老家照顾双亲,我如今上京来做账房先生,有了些收入,每月会托人给她带些钱回去。”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绣工便如此了得,真是厉害。” 柳絮看着他手里的钱袋道:“不过这钱袋应当是她很早之前给你做的吧,有些边角地方瞧着都破损开线了。” “是的,这钱袋是我上京前,她给我做的。” 吴康语气有些窘迫,“因为我不会针线活,所以就只有凑活着用。” “但总不能让它就这么漏着,这破洞要是越来越大,到时候银子掉出来就晚了。” 柳絮将那钱袋拿过来,细细看了看笑道:“不如我帮先生缝几针吧,也算是报答先生这几日教我打算盘和看账本。” 吴康见状犹疑道:“这会不会.....太麻烦柳姨娘你了?” “不麻烦,先生放心吧,我姐姐的针线功夫也不差。”玉儿笑眯眯说道。 “那我就先谢过姨娘了。” 吴康闻言也不再推辞,朝柳絮拱了拱手。 —— 从账房出来后,柳絮带着玉儿讨论着今日吴康教授给她的功课,二人一路沿着游廊说笑着,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背后响起一阵语气有些激动的男声。 “柳絮.....” 柳絮与玉儿皆吓了一跳,回神望去,只见云淮宇带着一个小厮疾步跨进了游廊,朝她疾步走来过来。 柳絮脸色一白,忙捏了捏玉儿的手心。 玉儿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挡在了她的跟前,将她与云淮宇隔开来。 柳絮暗里稳住了神色,还是朝他微微福了福身,“不知......二少爷找我有何事?” 见她神色冷淡,云淮宇不由握紧了拳,“我.....我今日是想来问你一件事......” 柳絮一听,蹙了秀眉,“二少爷.....要问我什么事.......?” 云淮宇看向身前的玉儿,眸色复杂,“可否先让你的丫鬟去外边守着?” 柳絮怕他又要发疯,赶紧握住了玉儿的手,“玉儿不是外人,二少爷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他抬眼望向她,猛地沉了语气,“柳絮,你老实告诉我,你之所以避我如蛇蝎一般,是不是因为我兄长......?” 此话一出,柳絮身形猛震,眼底顿时露出错愕的神情来。 玉儿更是有些慌了,忙喝道:“二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絮,你回答我,究竟是不是这样?!” 见她沉默不答,云淮宇急了脸色,上前想要绕开玉儿,拽住她问个清楚。 “还请二少爷自重!” 柳絮连忙朝后退了一大步,气的肃了神色,“我是你父亲的妾室,是你和小公爷的小娘,除此之外,我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我不知二少爷你从何处听来的疯言疯语,你若再这般污蔑我,咱们就去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理论个清楚!” “柳絮.....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见她气红了眼,一副被他冒犯的样子,云淮宇脸色一愣,忙踌躇道。 “二少爷要是没有别的要紧事,就请回吧。” 柳絮当即沉下脸色,拉着玉儿转头就要往另一头走去,谁知竟再次被云淮宇的小厮给拦住。 见他这般胡搅蛮缠,她神色染上怒意,“二少爷,你这是何意?!” “柳絮.....我....我母亲已经为我定下了王家的亲事........可我到现在都不甘心.......” 云淮宇疾步走到她跟前,脸色煞白,嚅嗫表白:“我根本不喜欢他们,不喜欢王家的姑娘!我只喜欢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柳絮......我今日只想来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曾有过我......?” “还请少爷莫要再为难我了.....” 柳絮叹了口气,对他认真说道:“二少爷,就算我不是老爷的贱妾,我也从始至终对你未曾有过一丝喜欢,如今你已经与王家小姐定下亲事,就该从此收起旁的心思,好好对她才是。” “你....当真如此绝情.....” 云淮宇听完她的话,一脸颓然,身子猛颤了几下,险些差点站不住。 “我又从未喜欢过你,何来的绝情,还请少爷不要让我难做。” 柳絮气的涨红了脸,而后说完这句话,赶忙拉着玉儿便飞快逃去。 第94章 为她请郎中 “少爷,咱们还是走吧,人柳姨娘对你根本没那个心思,要是被大夫人知晓了......” 站在云淮宇身旁的小厮赶紧扶住了他,好说歹说这才将他扶出了游廊。 谁知等他们一走,游廊另一端显出两个身影来,神色各异。 原本奉云老太太之命,特意领了王婉宁一道来寻云淮宇的安君颜望见这一幕,眼底暗了几分。 昨日与王家结亲的消息一传入府中,她便瞧见云淮宇在玉兰院徘徊许久。 于是试探了他几句,没成想这位少爷今日就迫不及待跑来寻她了。 柳絮这贱人当真是有几分下作手段在身上,不然怎么让府里的两个男人为她团团转! 瞧见一旁同样目睹了方才一幕的王婉宁此时脸色惊愕,而后又多了几分恼怒。 她心下一动,忙宽慰道:“姑娘千万别与二表兄置气,他也是一时糊涂。” 谁知王婉宁转脸厉声问她道:“你快告诉我,方才缠着淮宇哥哥的贱人究竟是谁?” 安君颜抿了唇道:“姑娘有所不知,她叫柳絮,是逝去的老国公爷的贱妾。” “什么,她明明是老国公爷的贱妾,居然敢勾引淮宇哥哥?!” 王婉宁闻言大怒,“不行,我这就去找大夫人说去,让她立刻处死这个贱人!” 安君颜见状赶紧拉住了她,好声好气说道:“姑娘别冲动,就算要大夫人替你做主,也得拿出证据呀,你又没当场抓住他们私会,也没有他们私会的证据,若是被那女子反咬一口,岂不得不偿失。” 王婉宁闻言原本激动的神情这才平复了些,见她这般为自己着想,忙握住她的手。 “还请好妹妹帮帮我,这贱人实在可恶,若是淮宇哥哥一心还挂在她身上,我可如何是好!” “其实我也早瞧不惯她了。” 安君颜微微勾起了唇角,顺势反握住她的手,“姐姐不必担心,只要我们二人联手,她一个贱妾,也算半个奴才,处理她还不容易。” —— 那厢,柳絮拉着玉儿一路快步回了玉兰小院。 胡嬷嬷这会正在屋内收拾东西,瞧见他们二人满脸通红,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着实骇了一跳。 忙将柳絮扶了过来按在桌前,拿过绢帕替她擦拭着汗,打趣着他们。 “你们二人怎么回事,怎么走的这样急,难不成身后有鬼撵不成?” “若要真是鬼倒好,我还不至于如此狼狈。” 一想到云淮宇拉着她表衷肠,柳絮捂着胸口依旧一脸悚然。 平复了情绪后,这才对胡嬷嬷道:“嬷嬷,劳烦您去帮我煮一碗驱寒气的参汤来。” 胡嬷嬷忙点了头,放下了热帕子,快步出了里屋。 玉儿拿起帕子坐到她身边,犹疑道:“姐姐......你说将你和小公爷的事说给二少爷听的人......会不会就是胡嬷嬷.....?” 柳絮暗暗瞥了一眼屋外,叹道:“我也不知晓,但是我与他的事,我身边就你和胡嬷嬷两个人知道,若是你,要说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玉儿露出纠结神色,“可是胡嬷嬷是小公爷的人......应该不会是她呀......” “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 柳絮压低了声,“若她真有问题,那云淮川应当早就察觉了,不可能会将她放在我身边......难道是那日水榭里,被什么人瞧见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呀......”玉儿闻言不由白了脸色。 柳絮眼底显出复杂之色,“先静观其变吧,若真是胡嬷嬷,她自然会露出马脚。” 二人说完后,柳絮便喝了胡嬷嬷熬的姜汤,谁知没多久,整个人还是发起了热。 —— 原本正要去玉兰院请人的青山又折返回来,敲门进了书房。 “怎么又回来了。” 屋内,正俯在桌案前写字的云淮川手腕一顿,凤眸透出几分阴骘和不耐。 “不是让你去请人么?” 青山忙拱手道:“回主子,姨娘怕是来不成了,方才听胡嬷嬷说,姨娘身子发热,似乎是病了。” “似乎?” 云淮川闻声抬眸,语气清冷,“到底病没病都不知晓,没去请府医?” 青山身子一抖,忙回他道:“听闻.....府医正在老夫人那.....估计要过会才能去。” 他沉了脸色,立刻扔了手里的笔,拿起挂着的鹤氅就要往屋外走去。 “主子您现下还是别去的好!” 青山硬着头皮忙拦住他,颤了声道:“现下不是晚上,姨娘院中还有几个外头塞进来的丫鬟呢,要是瞧见您去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听闻此言,云淮川这才回过了神来,不耐地一把丢开了鹤氅,揉了揉眉心。 这才对他沉声道:“罢了,既如此你赶紧出府,请郎中去她院中。” “是!” 青山领了命,也不敢耽搁当即便出了府去。 —— 送走了王婉宁,安君颜带着听荷准备顺道去一趟玉兰院。 虽然说她根本没将柳絮放在眼里,可是一想到她与云淮川有私情,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会会这个贱人,最好能在她屋里寻到一些有关云淮川蛛丝马迹。 谁知二人还未进院内,便瞧见一个挂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被一位嬷嬷给请了进去。 她不由皱了眉,“那人是谁?” 听荷也瞧见了,喃喃道:“估摸着像是府医。” 安君颜闻言冷笑了一声,“难不成她是被吓病了?” 语罢更是抬脚踏入了院中,却瞧见屋门紧闭,院内一个人也没有。 听荷打量了一会道:“小姐,瞧样子是真病了。” 她话刚说完,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你们是何人?” 安君颜闻声看去,只见一旁的偏屋的木窗前站着一个丫鬟,容颜娇媚,一脸狐疑地睨着他们。 听荷当即开了口,“我们家小姐来看望姨娘,你可知她在屋里没?” “她?” 那丫鬟露出一脸轻蔑,“她病了,你们没瞧见方才的郎中刚进去么。” “病了?” 安君颜冷了神色,“那你可知她为何会病了?” “谁知道呢!” 那丫鬟扭曲了五官,恶声咒骂道:“她病了活该,就这样一病不起,病死最好!” 安君颜抬眸瞄了那丫鬟一眼,唇边露出笑来,“你就这么恨她?” 丫鬟恨声道:“若不是她从中阻挠,我早就回二少爷屋里了!” “什么,你是二少爷房里的人?” 安君颜闻言,猛地看向她。 第95章 亲自邀请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愣了一下,自知自己失言了,赶紧背过了身去,不肯再搭理安君颜。 听荷伸进木窗里薅了她一把,“放肆,我们家小姐问你话呢!” ”翠玉。”翠玉揉了揉手臂,不情不愿道。 安君颜勾起了唇,微微一笑,“翠玉,这事你也不能怪人家柳姨娘,毕竟二少爷马上就要有新妇了,怕是一时想不起你了。” 翠玉闻言看向她,错愕道:“你....你说什么?!” 听荷佯装惊讶,轻呼了一声,“哎呀,翠玉姐姐还不知晓么,二少爷与王家姑娘定亲了,这消息在府中可都传遍了呢。” 翠玉变了脸色,驳她道:“不....不可能!少爷还在孝期......他怎么就定亲了呢!” 听荷冷哼:“这有什么,孝期迟早是要出的,先定下亲事,以后等出了孝期再办也不是不可。” 安君颜温和地笑了笑,“翠玉姑娘今后还是好好在姨娘院中做事吧,就别想着从前旧主了。” 说完也不等翠玉是何反应,便拉了听荷往屋内走去。 —— 安君颜与听荷刚进了外厢,正好遇见胡嬷嬷送郎中出里屋。 “安......安姑娘.....” 胡嬷嬷见着他们二人来了,神色有些惊讶,而后忙朝安君颜福了福身子。 安君颜瞥了一眼她身侧的郎中,捏紧了手里的绢帕,笑了笑:“胡嬷嬷,这位是.....?” 胡嬷嬷赶紧解释道:“这是从外边请回来的邹郎中,我们姨娘染了风寒,他来给我们姨娘看病的。” “外边请回来的郎中?” 她笑容有些僵滞,“怎么不请府医来瞧?” “请过了,只是今日老夫人身上也不大爽利,府医去了她老人家那边,一时脱不开身。” 胡嬷嬷无奈道,“要不姑娘改日再来吧,我们姨娘现下还病着,怕将病气过给姑娘你,可就不好了。” 安君颜轻笑了一声,“不妨事,嬷嬷,我同姨娘说几句话就走。” 胡嬷嬷笑意淡了些,将琥珀招了来,让她领着安君颜与听荷径直朝里屋走了去。 才喝过了药的柳絮刚要躺下,听闻安君颜来了,不由抿了唇,忙让玉儿将自己从暖榻上扶起来,拿过一个绣枕来靠在背后。 “姨娘还病着,快躺下吧。” 安君颜跟着琥珀进了屋,见她坐起来,忙快步走过去想让她再躺下去。 柳絮摆了摆手,扯起唇角,笑道:“姑娘不该来的,我这身上还烧着,若是将病气过给你可不好了。” “姨娘多虑了,我一向很少生病。” 安君颜一边说着一边在她暖榻边坐了下来,叹道,“姨娘可吃过了药没有,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柳絮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多谢姑娘关心,已经吃过药了,兴许是今日跑了几步,出了身汗凉着了。” “出了汗怎么不赶紧换一身干净的衣裳,难道姨娘屋里的丫鬟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安君颜说着便冷下了神色,目光瞥向立在旁边的玉儿和琥珀。 “姨娘屋里的丫鬟若是用着不顺心,明儿我就去帮姨娘回了外祖母,让她重新给你指几个能干的丫鬟过来。” 玉儿和琥珀闻言脸色皆一白,赶紧跪了下来,磕头认着错。 “姑娘言重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怪不得他们。” 柳絮不由轻蹙了眉,忙岔开了她的话,“不知姑娘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瞧我,光关心起你的病来了,倒是差点将正事给忘了。” 安君颜转而一笑道,“我有个好消息要特地来告诉姨娘,过几日,王家的婉宁姑娘求了她母亲要在京郊的马场举办一场马球会,特地邀了咱们,她托了我来告诉姨娘你一声。” 柳絮闻言神情一愣,“王姑娘.....还邀请了我去?” 安君颜笑着点了点头,“是呀,其实是我今日在她跟前提了姨娘一句,让她将姨娘也算上,想必过几日帖子就要送到姨娘手上来了。” 柳絮没想到竟是她提出来的,忙婉拒道:“姑娘这是折煞我了.....且不说我根本不会那马球......如今我这个样子也去不了呀......” 语罢,又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不急,还要过几日呢,到时候姨娘的病早就好了,你就别推辞了,其实马球我也不太擅长。” 安君颜将她的话堵了回去,语气局促道:“我这刚来京中不久,不认识什么姑娘小姐的,有姨娘陪我去,我到时候也有一个说话的人,总不至于尴尬......” “姑娘.....我真的不行......” 柳絮急的从锦被里伸出了手,却被她起身握住塞了回去。 “就这么定了,姨娘这几日就好好养病吧。” 话说完,安君颜便带着听荷起身告了辞,柳絮无奈又让琥珀将人送了出去。 等人一走,玉儿坐到她榻边,不满嘟囔道:“姐姐,这安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一来跟主母似得把我们训了一顿,又逼着你去参加马球会,肯定没存什么好心思!” “我也不想去,可是她方才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不去么.......” 柳絮无力地躺倒在榻上,心里发着虚,“我若是再拒绝了她,她说不定又要把老夫人搬出来了。” “行了,反正还早,姐姐别忧着了,快睡一觉,发发汗。” 玉儿见她实在难受的紧,忙替她盖好了锦被,而后守在榻前给她擦着汗。 屋外, 才吃过晚膳的丫鬟翠兰奉了玉儿的命,给被禁足在屋里的翠玉送饭。 她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锁,一进去只见屋里漆黑一片,连蜡也未点。 “翠玉姐,我给你送饭来了。” 她朝里走了几步,只见一道细瘦的身影正靠在木床边,轻轻打着颤。 “翠玉姐......你这是怎么了?!” 翠兰慌忙将她身子扳过来,发现她脸上满是泪痕,想必方才哭了好一场。 “翠兰,我平日里拿你当亲妹妹看,为何就连你也瞒我!” 翠玉狠拧了她胳膊一把,语气哽咽着。 翠兰抱着胳膊疼直抽气,“翠玉姐姐.....我.....我没瞒你什么啊.....” “二少爷与王家姑娘定亲一事,你不知晓?!” 翠玉红了眼,狠狠瞪向她。 第96章 姨娘是想让我帮你换? “天地良心.....我....我也是今日才从嬷嬷他们口中得知的......” 翠兰小声劝慰着她,“这不是趁着给姐姐送饭的功夫,把这消息告诉你么,二少爷已经和王家那位小姐定亲了,姐姐还是趁早收心了吧。” “收什么心!我不信少爷如此绝情!” 翠玉红眼颤声道:“他那日送我簪子就曾许诺过我,等过一段时间,就将我带回去,许我做他的妾,况且老夫人当年将我指给他,就是让我做他的通房!” “可....可是姐姐.....咱们已经被大夫人指给了柳姨娘呀......” 翠兰叹着气道:“就算你现在回少爷屋里去.....那王家姑娘还能容的下你么......” “我管她容不容下我,只要少爷眼里有我就行!” 翠玉猛地握住她的手,央求道:“兰儿,我的好兰儿,你就看在平日里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让我出去见少爷一面吧!” “这....这怎么能行!” 翠兰登时煞白了脸色,“这差事可是姨娘亲自交代给我的,若是办砸了,我这条命可就折在这了。” “这簪子值不少钱,给你了。” 翠玉心一狠,从怀里拿出了那根云淮宇送她的簪子塞进了翠兰的手心里。 “咱们一起出去,到时候你从狗洞里溜出府,趁夜逃出京去,谁还能找着你。” “真的.....能逃出去么?” 翠兰捏着那根金簪露出迟疑之色,翠兰却一把扯下她腰间的钥匙,拉着她悄悄溜出了屋子,逃出了院子。 —— 夜色四合,柳絮睡过一觉,狠出了一身的汗,将锦被和寝衣都打湿了,连忙让人为自己打了一桶热水沐浴。 沐浴过后,原本酸软滚烫的身子得到了舒缓,她扶着浴桶起了身朝屏风外唤了一声,让玉儿给她拿一套干净的寝衣过来。 等了半天,都未听见玉儿应声,她不禁蹙了眉,又唤了一声,“玉儿?” 霎时,烛光映衬的屏风上显出一道高大硕长的身影,登时将她整个人笼在了阴影中。 “是这件?” 坚实修长的手臂从屏风后边绕进来,将寝衣递到了她的跟前。 “你....你怎么进来了!” 柳絮紧锁了秀眉,慌忙捂住了身子。 屏风外,见她未接,男人凤眸一眯,嗓音多了几分低沉,“姨娘是想让我帮你换?” 柳絮脸色登时涨得通红,见他似真要进来,赶紧抓过他手里的寝衣匆忙换上。 云淮川低笑了一声,转身撩袍坐到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等她从屏风后边出来时,他杯中的热茶已经见了底。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悦,“一件寝衣都换这么久,姨娘是有多不想见我?” “这不是.....还擦了擦头发么.....” 她局促地摸了摸及腰的乌发,露出被水浸湿半透的寝衣,勾勒出如玉脂般的肌肤,散发着腻人的头油香气。 云淮川喉间一滚,伸手就着那单薄的寝衣将她拽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她轻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颈,细腻的肉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哪.....哪有你这样的......我还病着......!” 柳絮急红了小脸,松开手挣扎着就要从他怀中站起来。 “别动。” 云淮川眉峰微拧,力道又大了几分,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伸出两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间。 见她没烧着了,这才不由松了神色,冷嗤一声,“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柳絮咬紧了唇肉,这才从他怀中逃了出来,转头躺上了暖榻,顺势下了逐客令。 “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小公爷请回吧。” 谁知刚说完,榻上又传来一阵塌陷,惊得她翻过身来,只见这厮也跟着她上了榻。 “我说了....我今日身子不适.....” 她呜咽着伸手推他,整个人却顺势落入宽大燥热的怀中,将她的话全咽了回去。 “睡吧,好不容易才退了热,今日不要你。” 云淮川熄灭了桌上的火烛,大掌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柳絮闷在他的怀里,眨了眨眼,半晌道:“今日安君颜来院中找我了。” “为难你了?” 他微微隆起了眉心,沉了嗓音。 柳絮缓缓摇了摇头,低喃着,“她是来替王姑娘给我下帖子的,说过几日让我去参加王夫人举办的马球会。” “我也会去,到时祖母和范氏他们都要去。” 云淮川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她既然也请了你,那就一道去便是,也正好出去玩玩。” 柳絮不由捉紧了他的衣襟,垂下眼没应他的话。 “怎么,你不想去?” 云淮川见她没说话,挑了眉。 她轻叹了一声,“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发旋,不由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 这话令她心中有些微动,不知不觉松了紧绷的神色,再次在他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等她再睁开眼时,身侧的空处已经凉透。 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早已彻底褪了热,而后起身伸了个懒腰。 心中不由微微一颤,没想到云淮川抱着她睡了一晚上,自己睡得竟然比以往都要沉。 正要唤玉儿进来为自己洗漱,却听见外厢先一步传来响动。 柳絮闻声披了外裳走出里屋,只见胡嬷嬷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胡嬷嬷,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她连忙拉住了她,细声询问道。 胡嬷嬷一见她起了身,难得急了神色,“姨娘不好了,翠玉和翠兰那两个死蹄子跑了!” “跑了?!” 柳絮脸色一白,闻言也顾不得洗漱了,赶紧携了胡嬷嬷就往屋外走去,只见原本锁翠玉的屋门此时打开着,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方才被胡嬷嬷遣去追人的玉儿这会满头大汗地从院外回来,对着他们急声道:“不好了,翠玉找着了!” “在哪?!” “在二少爷屋里,被大夫人的人当场抓住。” 柳絮和胡嬷嬷闻言,登时变了脸色。 第97章 把她的衣襟挑破 “姨娘,这可如何是好?” 胡嬷嬷焦急了神色,看向身旁的柳絮。 柳絮稳了稳心神,脸色恢复平静,“翠兰呢?可也在二少爷那边?” 玉儿摇摇头,“只瞧见了翠玉,没看见翠兰那丫头。” “那多半翠玉给了她一些好处,这才能使她冒着风险开锁放人,现下人肯定已经跑了。” 柳絮心头一沉,忙对胡嬷嬷急声嘱咐,“嬷嬷,劳烦你跑一趟平思院,去找小公爷,让他命人去城外搜寻,那丫头用脚跑,估计还没跑出去多远。” 胡嬷嬷闻言忙点了头,立刻疾步跑出了院外,往平思院去了。 等她走了没多久,大夫人身边新晋的大丫鬟玉屏便来了院子,请柳絮赶紧去一趟平湖院。 —— 平湖院内, 被当场捉住的翠玉此时满脸是血,衣衫凌乱不堪,被粗绳五花大绑起来,扔在了正厅中央,奄奄一息。 平湖院内所有奴仆们都被召集到了院内,个个垂头屏息,生怕与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扯上半分关系。 范氏这会黑着脸坐在主位上,云淮宇则坐在另一边,一脸讪讪。 就在此时,毡帘被掀了起来,柳絮带着玉儿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朝他们二人福了福身。 “大夫人......二少爷......” 云淮宇见她来了,眼眸微亮,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范氏厉声打断,“你给我跪下!” 柳絮和玉儿被她这话一震,赶紧老实地跪到了翠玉身旁。 “柳絮,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丫鬟。” 范氏瞪向她喝道:“你教她什么不好,教她爬上主子的床?!” 此言一出,云淮宇和玉儿的脸色顿时一变。 “我实在不懂大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絮暗暗攥紧了拳,指节用力到泛白,这哪里是在训她教导下人无方,分明是指桑骂槐。 这脏锅她可不想背.....! “你不懂?!” 范氏阴狠地睨向她,“这死蹄子全招了,说是你在背后指使她去勾引我孩儿!” 柳絮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辩驳道:“大夫人,这罪责我实在不敢当,翠玉和翠兰是从您院子里出来的,琥珀和彩绢是从老夫人院中出来的,他们都来我院中也不久,怎么偏偏出事的是他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氏双目凶狠,闻言腾地站起来,“好你个柳絮,如今腰板愈发直了,居然都敢赖在我的头上了!” 柳絮抿唇道:“大夫人,我并无此意,反而是替大夫人您着想。” 她话音刚落,云淮川沉了脸色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青山,他手里还提着同样被粗绳捆着的小丫鬟,脸上被蒙上了一个布罩。 范氏面色一愣,“你怎么来了?” 云淮川抬眸朝她一笑,“回母亲的话,今日我带着城防营的人巡逻之时,在城外抓住了这个行踪可疑的小丫鬟,一问竟是我们府中的人。” 话落,青山将她头上的布罩拿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翠....翠兰!” 范氏微微瞪大了眼,语气错愕,“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跑到城外去了?!” 翠兰和翠玉不同,是她特意选出来放在柳絮院中当眼线的,没想到如今竟被云淮川从城外揪回来。 翠兰趴在地上,看着一旁奄奄一息的翠玉,当即吓哭了,吱吱呜呜不敢说。 “快说,是不是柳姨娘逼你的?!” 范氏冷了神色道:“你如实坦白出来,我替你做主!” 翠兰闻言心中有些发虚,若是自己这时候如实坦白了,大夫人虽能放过她,可回了玉兰院,柳姨娘肯定也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她思来想去心一横,磕着脑袋哽咽道:“回....回大夫人.....姨娘自从知晓翠玉姐姐曾是二少爷房里的丫鬟后.....就逼翠玉姐姐去勾引二少爷......结果被奴婢瞧见.....扬言要杀了奴婢......奴婢情急之下......这才逃出了府外!” “你.......你这贱人!居然敢血口喷人!” 玉儿闻言神色激动,忍不住要起身辩驳,被柳絮反手摁住。 躺在一边的翠玉此时哭的肝肠寸断,一口咬死是柳絮指使她这么做。 “柳絮!事到如今,你还什么话说!” 范氏抬眸剐向跪着的柳絮,眼里凶光毕露:“一个人这么说可以是污蔑,但是两个人都说是你指使的,难不成他们都污蔑你不成?” 云淮川眸色渐暗,露出几分阴冷。 柳絮捏紧微颤的手,看向站在范氏身旁的云淮宇,“二少爷,您与翠玉之间的事,您还是不打算给大夫人一个解释么?” 云淮宇闻言脸色顿时铁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淮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范氏顿感不妙,一把扯过了他,质问道。 “回大夫人,翠玉这丫鬟其实之前就背着我私通旧主了,也就是二少爷,还收下了二少爷给她的一根金簪。” 柳絮当即说道:“我当时为了顾及大夫人和国公府的颜面,才先将此事摁下,没想到翠玉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反咬我一口。” 翠玉闻言丝毫不惧,反正那簪子早就不在自己身上,已经被翠兰拿走了。 她拼命挣扎道:“大夫人.....根本就没有此事.......不信您让人去奴婢房中搜便是!” 翠兰见状,也跟着颤声道:“回大夫人.....奴婢可以给翠玉姐姐作证......她根本没有从二少爷那收到过什么簪子......” 云淮川闻言看向她,却见她眼神有些躲闪,而后视线落在她衣襟处,不由一顿。 “青山。” 他忽然沉声开了口,“你用剑把这个丫鬟的衣襟挑破。” 青山闻言登时傻了眼,“主子.....这不.....不太好吧?” 范氏更是脸色一惊,瞪向他,“放肆....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云淮川未理会她,阴骘的眸色睨向青山,“还在等什么?” 他话刚落,只听“嘶啦”一声! 青山的剑还未拔出来,柳絮先一步拔下头上的银簪朝翠兰的衣襟划了去。 第98章 沉塘 一声哗啦声后,一沓折着的纸赫然落了地。 “姨娘.....不要!” 翠兰登时青白了脸,背着手慌忙想要探身,却被柳絮一把挡开,先一步将地上那叠纸拿了起来,翻开一看竟然是一叠银票。 云淮川噙了冷笑道,“你区区一个小丫鬟,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翠兰慌了神,下意识余光朝翠玉瞥去。 云淮川凤眸幽深,森冷地弯起了唇角。 “来人,将她拖到院中挨五十棍,给我打到她说出来为止。” “小公爷饶命!小公爷.....饶命啊!奴婢说.....奴婢这就全说出来!” 一听要挨棍打,翠兰脸色大变,哪里还敢对他们有所隐瞒,拼命哭喊求饶。 “贱蹄子!还不快如实交代!” 范氏狞了神色,朝她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翠兰哭咽着,这才将翠玉给她的金簪的事以及让她帮忙逃出去的事全部交代了,还了柳絮一个清白。 “我就知晓你这贱人贼心不死!” 范氏听完此言勃然大怒,猛地朝翠玉的心窝子踹了一脚,“当初我就在淮宇屋里瞅你不惯,一副妖艳贱货样,整日正事不做,在主子跟前搔首弄姿,要不是看在你当初是老太太指过来的份上,我早就将你打死了!” 翠玉疼的痉挛,嘴上依旧不死心,“奴婢要见老夫人,奴婢本就是老夫人指过去给二少爷当通房的!” 范氏气的颤抖了身子,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婊子拖下去捆了沉塘!” “您不能处死我!” 翠玉瞪大了眼,拼命挣扎起来,满脸是泪地爬到云淮宇的脚边,嘶声力竭哭着:“少爷!您救救我呀!您不是说了要救我的吗!奴婢不想沉塘......少爷——!” 云淮宇木着脸,抬手一点点从她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裳来,冷眼望着她被人生生拖了下去。 望着地上被她的指甲生生刮出的道道血痕,柳絮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寒噤。 “还有你。” 范氏缓缓转过身,看着地上已经吓尿了的翠兰,阴冷了脸,“来人,将这个贪财忘义的贱人捆起来卖给人牙子,打发到山沟里去,此生不得再入府来!” “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 翠兰白了面色,拼命磕头求饶,就算嗑出了血,却仍旧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 处置完这两个丫鬟后,范氏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些,瞥向地上跪着的柳絮冷声道:“行了,起来吧。” “谢夫人。” 柳絮被玉儿缓缓从地上搀起来,随后又听范氏沉声道:“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谁也不准提起!” 屋内其余几人纷纷应了声是,而后范氏便让柳絮先退下了,留下两个儿子在屋内,多半要在女人的事上,多提点他们几句。 出了屋子,柳絮和玉儿不由松了一口气。 “姐姐,方才之事真是吓死我了。” 玉儿抬袖擦着汗,语气里仍旧有些惊魂未定,“要不是将那翠兰给追回来,到时候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柳絮捏着绢帕,面色有些凝重,“玉儿......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 玉儿心一紧,忙问道:“什么事?” 柳絮暗暗思衬了一会,拉着她快步追上了被拖着即将要被发卖出去的翠兰。 翠兰此时早已面如死灰,瞧见了她俩就是连使嘴皮子的力气都没了。 柳絮抿了抿唇,拉着那人牙子停了下来,问翠兰道:“我有一件事要问你,若是你如实告诉我了,我就塞点钱,让他将你卖到好点的庄子上去。” “谢谢.....谢谢姨.......姨娘!” 翠兰闻言登时激动了神色,喘着粗气,就要爬到她跟前磕头道谢。 “你先别那么快谢我。” 柳絮严肃了神色看向她道:“你说说,二少爷与王家姑娘定亲一事,是不是你偷偷告诉给她听的?” “不.......不是我说的!” 翠兰挣扎喘着气,晃了晃脑袋回忆着,“昨日我给她送饭时.....她便知晓了那个消息.....还来质问了我,后来我.....我问她......她说.......是一位姑娘.....告诉她的。” 一位姑娘...... 柳絮闻言冷了神色,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除了安君颜以外,还有谁会被称作“姑娘”......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翠兰瞧见她一脸冷沉,忙哭咽道:“求姨娘......求求您了.....” 柳絮回过神,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钱袋,掏出了些碎银塞进了人牙子的手里,客气道:“劳烦大哥帮我一个忙,将这妹子卖到好点的庄子上,就当大哥行善积德了。” “好说!好说!” 人牙子笑咧了嘴,忙接过了碎银。 等人牙子和翠兰一走,玉儿这才气愤地问她道:“姐姐,咱们又没惹她,那个安姑娘她为何要这样针对咱们啊?!” “兴许是我与云淮川之间的事,她察觉出了一些......” 柳絮咬着唇,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安来。 —— 寿安堂内, 才午睡起来的云老太太靠在暖榻上喝着燕窝,对面藤椅上坐着云贞和安君颜母女俩,三人凑在一处聊着家常话。 等老太太刚将碗里的燕窝喝完,陆嬷嬷便掀了帘子走进来,一边收着碗,一边俯身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真捆了去沉塘了?” 云老太太闻言,神色微微变了几分。 陆嬷嬷点了点头,“听说沉下去的时候还听见那凄惨的嘶叫声,凄厉的很,生生叫了好久才歇下来。” 云老太太沉了脸色,半晌叹道:“你空了在我后院给她烧点纸钱吧,让她早些去投个好胎。” 陆嬷嬷连忙领了命,退出了里屋。 坐在对面的安君颜一听“沉塘”,有些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外祖母?” 云老太太叹了一声,“柳姨娘屋里的那个翠玉死了,被沉塘了。” “什么.....” 安君颜闻言,不由怔了神色。 第99章 惯会打趣人 云贞闻言也懵了,“好好的,怎么就被沉塘了?” “那丫鬟原是我屋里的丫鬟,容貌不错,做事也还算勤快。” 云老太太淡淡道:“我原本是将她指给了淮川,做他的通房丫鬟,他不愿,便顺势给了淮宇,谁知那丫鬟竟惹怒范春燕,被她指给了柳姨娘,还是仍旧整日不安分,结果被逮着勾引旧主,范春燕一怒之下将她沉塘处置了。” “虽说的确是个不安分的......” 云贞看向面色有些沉的云老太太道:“但是沉塘.....这个处罚未免也太严重了些.....” “本就是送给淮宇当暖床丫鬟的,谁知她居然全然不顾我的面子,将人指给了柳姨娘。” 云老太太冷笑一声,“眼里这么容不得人,我倒要瞧瞧往后淮宇若是纳了妾,她和那位王姑娘岂不是在后宅闹翻天。” “那....那柳姨娘如何了?”安君颜踌躇片刻,缓缓问道。 “柳姨娘?” 云老太太瞧了她一眼道:“听闻这事与她没什么干系,想来范春燕也只将她捉去询问了,而后便放了人回去。” 安君颜闻言有些失落地捏紧了绢帕。 她这副样子自然是逃不过老太太的眼,忙将她搂进了怀里,笑道:“颜儿这是怎么了,小脸怎么一下就垮了哩?” 云贞见状捂嘴轻笑:“这小丫头最近心里不踏实的紧,那日悄悄同我说,她总觉得那位柳姨娘与咱们淮川有关系呢。” “这怎么可能呢,淮川不可能这么糊涂!” 云老太太闻言皱了眉道,“她是你舅舅的妾室,怎么会与淮川有牵扯,况且那孩子同我说过几次话,倒是个懂分寸的孩子。” 见老太太神色不好,云贞连忙给安君颜使了眼色。 “有外祖母这句话,孙女就放心了。” 安君颜握着云老太太的手,喃喃道,“只是那日.....瞧着表兄为她处置伤口,还为她向外祖母开口求恩典,我就........” “哎哟,我们颜儿真是多心了。” 云老太太和蔼笑道,“那日毕竟她救了淮川,淮川那日有些着急过头,也在情理之中,将她抬成良妾,也是我本来就打算了的,你那位舅母实在不争气,将府里的田地庄子产业全交给她打理,我着实不放心的很。” 云贞闻言不由皱了眉:“那姨娘到底是贱妾出身,根本上不得台面,难不成母亲还真打算将一部分田产庄子交给她打理么?” 云老太太叹息道:“我也是迫不得已,颜儿毕竟还没过门,现在就交给她来打理,只怕在淮川和范春燕那里说不过去。” “这有什么的,颜儿是您的亲外孙女,到底咱们也是一家人,这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云贞拧了眉道,“要是母亲觉得为难,不如让女儿出面去找淮川和嫂子说去,我还不信他们还能拒绝我。” “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 云老太太嗔怪道:“瞧你这急躁的样子,等君颜嫁过来有的是她打理的时候,你夫君家不也有好些田庄产业在京中么,这几日倒是没见你出去瞧过呢?” “嗐.....这不是这几日在府中陪您的么.....还没来得及出去呢。” 云贞闻言顿时攥紧了手,讪笑了一声。 云老太太望了她一眼,“你得了空还是要去瞧瞧,免得到时候被你夫家挑些错出来。” 云贞忙点了点头,而后又玩笑了两句,带着安君颜出了寿安堂。 安君颜有些不满地甩开了她的手,“母亲方才为何不同外祖母说实话呢,京中的田产铺子都被抵了出去还父亲的赌债了。” “闭嘴!” 云贞忙白了她一眼,急声道:“这样的丑事怎么能让你外祖母知晓,我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她有心要帮你父亲还债,你觉得小公爷会同意么!” 安君颜脸色闻言不禁一白。 云贞连忙握住她的手叹道,“如今咱们的出路,就只有你嫁进来,做了主母,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用这府里的银子帮你父亲还清了债,我才能与他顺利和离,摆脱他!” —— 送走了翠兰后,柳絮带着玉儿回了屋。 一见他们回来了,胡嬷嬷连忙迎了上去,拉着柳絮和玉儿左看右瞧,生怕范春燕为难了他们二人。 柳絮屏退了另两个小丫鬟,将胡嬷嬷和玉儿单独留在屋内,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给胡嬷嬷讲了一遍,又同她提起了安君颜的事。 她面色透露出不安来,“嬷嬷,你说她会不会真知晓了我与小公爷的关系......会不会老太太那边也知晓了?” 胡嬷嬷思衬道:“应当不会,想必她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试探你罢了,若是真告到了老太太跟前,早就将你和小公爷唤过去了,哪里到现在都还未有动静。” “倒也是.....若是真告给了老太太......我怕是早就被沉塘了。” 柳絮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吊着的心登时落回了原处,而后听见耳边传来玉儿一声惊讶声。 “嬷嬷,这榻上放着的是什么呀?” 坐在桌边的二人闻声朝她那边看去,只见玉儿从榻上拿起一件绛红的衣裳,一脸好奇。 “啊,差点忘了,想着姨娘后日要去马球盛会,肯定还没来得及打点行头,方才小公爷特地命了青山送了这套骑装过来。” 胡嬷嬷连忙笑起来,起身将那衣裳从她手里拿了过来,给柳絮展示着。 “这一身骑装是用鹿皮织的表面,里面则是缝的羊绒心,穿着暖和的很,还有一双隔湿的小皮靴外加一根球锤,全是按着姨娘的尺寸做的。” 柳絮捧着这一身骑装,小脸不由红了几分,嚅嗫道:“还请嬷嬷替我谢他一声,真是有劳他费心了......” 玉儿轻笑道:“哪里用得着嬷嬷,姐姐要谢,还请到时候自己亲自去谢小公爷吧。” “你这死丫头惯会打趣人!” 柳絮闻言,又羞又怒地瞪了她一眼。 第100章 你爹的小妾? 转眼便到了后日,王婉宁的帖子也早就下到了柳絮的手里 柳絮一早便起了身,带着玉儿上了马车,生怕再像上次那般在车上遇见安君颜。 好在这回安君颜倒是没上来与他们同坐,主仆二人这才敢放开了性子,在车里说说笑笑。 直到马车行至京郊马场,二人不由被帘外的热闹声所吸引,撩开车帘看去,只见好几十辆马车聚集在马场门口,无数奴仆们围堵在门前,迎着各自的主子下车。 玉儿和柳絮一同趴在木窗边上,呆呆叹道:“一个马球竟然办的这么热闹,看来今日这位王家夫人真是出血了。” 柳絮敲了敲她的脑袋,失笑了一声,“那是自然的,她到底是贵妃娘娘的母亲,若是办的寒酸,岂不是丢了她女儿的脸。” 玉儿捂了脑袋,附在她耳边低喃道:“姐姐,那你说今日贵妃娘娘会来么?” 柳絮也不知晓,不过倘若今日能在这马场上瞧见皇家贵人,那也没算白来这走一遭。 主仆二人正靠在木窗边说着话,忽然听见车壁传来轻轻响声,玉儿起身再次将车帘一掀,只见青山正骑着马走在他们马车一侧。 玉儿眼眸一亮,忙问道:“青山大人,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么?” 柳絮听见了动静,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瞧去,除了青山,并未看见云淮川的身影。 青山轻咳了一声,朝他们二人笑了笑,“姨娘,我家主子说了,等会前头到了之后,还请姨娘等一会儿,主子自会来接你。” “他来接我......” 今日马场里来往的都是显赫贵人,若是被人发现,那还得了。 柳絮捏紧了衣衫,有些不安道:“他来接我.......会不会......太过显眼了些......” “姨娘放心吧,主子自有分寸。” 话落,青山也不敢再多停,急忙拍马往前走了去。 等马车停下来后,玉儿将后边备下的球锤和护具拿了出来,主仆二人正在车上等着,只瞧见车帘被人一掀。 柳絮以为是前来接他们的云淮川,正要起身,结果看到车帘外的人后,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听荷正站在车外,朝他们笑道:“柳姨娘,我家小姐正在车外等着你呢,还请赶紧下车吧。” 车上,柳絮闻言脸色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车外的听荷朝后退了一步,车帘外露出安君颜的脸,看向她道:“姨娘怎的还呆在车上,快下车与我一同走呀,咱们不是说好搭个伴么?” 见她这般殷切,柳絮有些语塞,“安姑娘......我.....” “姨娘这是不愿与我一路么?” 安君颜眼神里露出一丝狐疑,喃喃道,“还是说......姨娘在等什么人......?” “我哪里是等人......安姑娘多想了.......” 柳絮面容微微有些发白,无奈之下,只得喊了玉儿将东西拿上,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待她下了马车,安君颜便顺势挽上了她的手臂,跟着人群往马场中央走去。 而另一头,等青山掀开了车帘之后,望见里边空空如也时,心中顿时咯噔一跳。 “让你留的人呢?” 身后随即响起一道沉冷声音,吓得他身子不由一颤。 青山哭丧了脸,回身道:“回主子,属下方才明明同姨娘他们打过招呼了.......” 立在后边的云淮川冷了神色,抬眸沉默地往马场中央望去。 —— 柳絮跟着安君颜来到了马场中央,此时一袭盛装打扮的王婉宁正跟随着王夫人迎接着前来赴宴的各路女眷。 见着安君颜来了,王婉宁当即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将安君颜迎了过去,满脸笑容的与她寒暄着,二人随即被一众姑娘围拢着,王婉宁又拉着她一一同那些女眷见了礼。 被她冷落的柳絮与玉儿则只能尴尬的立在一边。 玉儿四处打量着,忽然瞧见马场另一边已经竖起了彩旗,几位男女正跨上马,手里举着球锤,忙扯了扯柳絮的衣袖。 “姐姐,反正在这也没趣,咱们要不过去瞧瞧,那边似乎要开始比赛了。” 柳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也不由一动,二人正要往那边走去,却再次被人拦下。 “瞧我,方才同姐姐们打着招呼,差点将姨娘给忘了。” 安君颜连忙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柳絮,随即原本围着她与王婉宁的姑娘们也都纷纷朝柳絮看了过去。 “姨娘.....?” 其中一位姑娘疑惑地看向王婉宁,“婉宁,王夫人将你爹的小妾也给请来了?” 她话音刚落,众人不由窃窃私语,随即瞧向站在安君颜身侧的柳絮纷纷轻蔑一笑。 刺眼的目光令柳絮煞白了脸,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安君颜见状忙出来替她打着圆场,柔声笑道:“袁姑娘误会了,这位是我舅舅的妾室柳絮,今日也是一道受邀来的。” “说来说去,不也还是妾么。” 那位姑娘闻言露出一丝不屑,“不是我说,婉宁,你们家怎么什么人都请来了。”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生出一丝尴尬。 看着柳絮神色愈发窘迫,安君颜有些得意地微微勾起了唇。 王婉宁气的发抖,本来请柳絮来就是安君颜的主意,关她什么事。 她正欲要开口与袁家姑娘辩驳,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几声轻咳,而后瞧见众人神色纷纷大变。 随即一阵轻笑响起,“袁家姑娘可真真是会说话,如此说来,我也算是陛下的妾室,难不成我也不能来了?” 原本神情倨傲的袁家姑娘见着来人,顿时脸色一白,忙跪了下来,颤声喊了一句,“贵......贵妃娘娘......” 柳絮闻言更是一愣,随着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云纹及地宫裙,满头珠翠,气质高贵的美艳女子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朝他们缓缓走了过来。 第101章 球场遇袭 一时在场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柳絮也连忙跟着跪倒在地,朝那王贵妃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王贵妃缓步走到袁家姑娘面前,娇笑一声,“没想到袁姑娘就这么瞧不起妾室女子么?” 此时袁家夫人连忙爬了过来,替自己女儿磕头道:“请贵妃娘娘恕罪,小女绝不是瞧不起妾室女子,她生的粗笨,还请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且饶过她这一次吧......” “袁姑娘至今还未有婚配吧,既生的粗笨,想必当家主母是做不得了。” 王贵妃低眸扫过跪着的袁家母女,轻笑道:“那今日我索性就当一回红娘,将袁姑娘赐给工部侍郎做侧室如何?” 此话一出,袁家母女脸色顿时大变! “贵妃娘娘——!这.....这怎么能使得啊!” 袁夫人瞪大了眼,慌手慌脚爬到了王贵妃的脚边,激动地哭喊着,“那工部侍郎都快六七旬的年纪了........我女儿她......才及笄啊......怎么能给他做妾!” 王贵妃的脸色登时有些阴沉下来,“怎么不能呢,我当年入宫时陛下不也早已过了六旬,既然袁姑娘并非那个意思,想必对我的这个赐婚也不会有异议。” 袁家姑娘一听,两眼一翻当场便晕死了过去,被她身边的太监连着袁夫人一并被拖走了。 跪在地上的柳絮身子微微发着抖,没想到仅凭贵妃娘娘的一句话,便让这位高傲的袁家姑娘一下子从高处跌落至深渊。 —— 处理完了这对母女后,王贵妃这才手一挥让跪着的众人起身,让他们各自散去。 王婉宁率先起了身,二人相携进了临时搭好的茶棚中。 王婉宁乳燕还巢一般扑进了王贵妃的怀里,撒着娇:“姐姐!” 王贵妃看着怀里自己这个小幺妹,眼里露出几分怜爱,嗔笑道:“都是定下亲事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么孩子气。” 王婉宁撒娇道:“哼,婉宁在姐姐跟前永远是小孩子。” “就数你这死丫头最会拍马屁。” 王贵妃的目光越过她,停在了棚外方才被袁家姑娘羞辱过的女子身上,见她柳眉杏眼,生的娇艳妩媚,不由起了好奇,“婉宁,那女子是谁家的妾室?” 王婉宁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见她说的是柳絮,嫌恶地皱起了眉,“回姐姐,那贱人是老云国公的贱妾,名唤柳絮。” “老云国公的贱妾?” 王贵妃想起方才情景,不悦地抿了唇,“你与母亲怎的将她也给请来这马球盛会了,岂不是白白被人看了笑话去?” “姐姐你不知晓,这贱人本事可大着呢!” 王婉宁附在她耳边,这才将那日自己撞见云淮宇和柳絮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所以你便听了那位安姑娘的话,下帖子邀了那女子一并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出丑?” 王贵妃闻言面色难看了几分,无奈地望向自己这个没心眼的傻妹妹,“你这蠢东西,别人不过挑拨了几句,你还倒认真上了。” 王婉宁疑惑地眨了眨眼,“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出去给那位安姑娘说一声,就说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见,有体己话要说,让她去别处逛逛吧。” 王贵妃冷笑一声,居然想拿她妹妹作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婉宁闻言哪里敢忤逆她姐姐,只得起了身走出了茶棚,此时安君颜硬拉着柳絮站在棚外,想等着王婉宁与她姐姐叙完旧一起去打马球。 谁知王婉宁一出来便说不去了,贵妃娘娘留了她在茶棚里叙旧,安君颜脸色登时一僵。 “婉宁姑娘,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打的么.......” 安君颜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况且这马球两个人可怎么打,不如你再去给娘娘说说......” 王婉宁见她这么说,顿时不高兴了,“我姐姐难得出宫一趟,我肯定得先陪她说说话才是,姑娘先去别处逛逛吧,或是再寻别人组一局便是。” 语罢,冷哼了一声领着丫鬟进了茶棚。 见安君颜脸色十分难看,柳絮立马笑道:“安姑娘,既然婉宁姑娘有事,那就算了吧,我与玉儿就先走一步了。” 安君颜还想拉着她说话,这回却被柳絮轻巧避开,她与玉儿随即越过了他们往球场那边走去了。 听荷狠狠瞪了柳絮背影一眼,转头看着冷脸的安君颜,“小姐,那咱们就这样放过这贱人了么?” “自然不可能,今日如此难得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安君颜绞着帕子,望着茶棚多了几分阴骘,“没想到这个王婉宁是一个草包,她的贵妃姐姐却是一个人精,倒是我失算了。” 她思衬了会,眸中精光一闪,随即俯身同听荷耳语了几句。 听荷听罢忙点了点头,而后一溜烟便跑出了马场。 另一边的柳絮则带着玉儿往打马球的场地走去,此时场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已经开始比赛,一堆人正围在场边,聚精会神地望着他们打着马球。 “姐姐快看!是小公爷!” 玉儿一眼便瞧见了场上领头疾驰的白色身影是云淮川,兴奋地拉着柳絮的手臂摇晃着,带着她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里。 二人刚挤进去,玉儿就被一阵扬起的沙土呛了个正着。 “咳咳咳!是哪个不长眼的!” 她抬眸一看,只见一道紫色身影一闪而过,紧追随云淮川的身影而去。 柳絮抬起绢帕挡在眼前,对她笑道:“啊,好像是四皇子殿下,没想到他今日也来了。” “还皇子呢,御马技术也太差了.....” 玉儿气呼呼地顺着胸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岂料她刚说完,在地上滚动的马球突然被人高高抛到了空中朝她们这边快速飞了过来。 “姐姐,小心——!” 玉儿神色一变,只见球直直朝柳絮的面门飞去。 柳絮杏眸微圆,正要抬手去挡,忽然眼前落下一道暗光,一根球杆结结实实挡在了她的眼前。 第102章 红颜知己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 原本该打在她面门上的马球,顿时被球杆反弹了出去,落到了地上。 “没事吧?” 一阵清冷的嗓音响起,柳絮惊魂未定,颤了眸子往上看去,只见一身骑装的云淮川骑着马逆光挡在她的面前。 她猛然回了神,有些慌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小公爷相救,我没事。” 此时,场上比赛的几人纷纷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圆脸年轻男人骑着马过来,语气全是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姑娘,方才没打着你吧?” 见眼前男人一身打扮华贵异常,柳絮攥着衣裙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旁的云淮川淡声提醒道:“这位是六皇子殿下,李昭兴。” 柳絮神色一震,忙带着玉儿跪了下去,恭敬道:“回六皇子,奴婢无事。” 李昭兴骑在马上,见眼前跪着的女子身段不俗,似乎与云淮川的关系匪浅,笑了起来,“淮川兄,这位姑娘莫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跪在地上的柳絮闻言,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云淮川面色平静,拱手回道:“殿下误会了,她是我父亲的妾室,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也被我母亲领来了这马场,若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望殿下莫要计较。” “哎呀呀,原来如此,竟是我误会了,还请淮川兄见谅。” 李昭兴恍然大悟,连忙转脸对云淮川歉笑了一声,“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们就继续打吧,再不开始,四哥在那边可要着急了。” “你先回去吧。” 云淮川垂眸瞧了柳絮一眼,随即再次拎着球杆骑马而去。 待他们一走,玉儿这才将柳絮从地上扶起来,二人连忙钻出了人群。 玉儿小心回头张望着,对柳絮轻声道:“姐姐,那位六皇子瞧着倒是比那位四皇子面善许多。” “他便是方才那位贵妃娘娘的儿子。” 柳絮挽着玉儿,小声给她说着,虽然她也觉得那为六皇子圆头圆脑的瞧着是有几分面善,不过方才他打量自己和云淮川的时候,却总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至于哪里不舒服,她也不太能说的上来。 二人正打算去西角的茶棚里坐坐,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唤他们。 柳絮和玉儿闻声转了身子看去,只见安君颜此时换上了骑装,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上,由听荷牵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安姑娘。” 柳絮朝她福了福身子,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安姑娘骑马竟如此稳当。” 安君颜骑在马上,朝他们笑了笑,“姨娘过奖了,我其实也是半路出家,之前父亲曾在麟州教过我,我又差点忘了,幸亏方才大表兄手把手教了我一会。” 柳絮目色一怔,很快回过了神,跟着点了点头恭维了一句,“小公爷骑马也十分厉害。” 二人正停下来说着,突然听荷面色一紧,朝柳絮为难道:“不好了,麻烦柳姨娘帮奴婢牵一下马,奴婢想去茅房一趟......” “啊这.....” 还未等柳絮反应,听荷已经将手里的缰绳塞进了她的手中,自己提着裙子飞快地往茅厕奔去。 骑在马上的安君颜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对她道:“真是不好意思,姨娘.......不如我下来......让你骑一会吧?” “没关系,姑娘骑着吧。” 柳絮拎着缰绳抿了抿唇,朝她笑道:“我太喜欢骑马,也不怎么会骑。” 安君颜神色一松,“原来如此,那就劳烦姨娘帮我牵到那边去,我想让它吃点草。” 柳絮顺着她指的方向,提着缰绳正要往那边去,一旁的玉儿憋着气,看她语气像指挥柳絮如丫鬟一般,正要上前帮柳絮拎绳,突然,身前响起一阵嘶鸣声! 原本温顺安静的红枣马霎时发了狂,朝天上扬起了马蹄,一声声嘶鸣响彻天际,将马场瞧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往这边望去。 柳絮更是被吓着了,顿时想起了之前在马场喂马遇到那匹疯马发狂,整个人青白了脸色无力钉在原地,那马蹄登时就要朝她面门踢去。 “小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瞬间被箍住,整个人被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之中,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令她杏眸一颤,仰头撞进了一双清冷的凤眸里。 “没事吧?” 他哑了声色,眼眸紧紧盯着她。 柳絮摇了摇头,连忙又问他玉儿怎么样了。 云淮川刚要回答,忽然一声惨叫传来! 柳絮吓得脸色一白,以为是玉儿出事了,赶紧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结果瞧见玉儿被李昭明给救了,而那声惨叫是对面传来的。 而对面正是原本骑在马上的安君颜。 此时她被六皇子李昭兴搂在怀里,满脸苍白,浑身发着抖,脚踝上全是血。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云淮川和柳絮。 “瞧样子不太妙呀,这位姑娘的脚踝估计碎了。” 李昭兴将安君颜放在了板车上,随即赶紧命了人去宫里将太医请到这边来。 而后安君颜被推进了马场后边的厢房内,柳絮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玉儿跟着云淮川等人去了后边的厢房。 刚一进去,柳絮眼前一花,一个巴掌差点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幸而前边的云淮川替她捏住了那只手。 云淮川目光冷然地睨向眼前发狂失态的女人,“姑母,你冷静点。” “云淮川!你给我松开!要不是这个女人,我女儿能从马上摔成这样吗!” 双眼通红的云贞,此时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打死。 这会儿,云老太太和范氏也在屋里,见他们进来,眼光不约而同都有些发沉。 范氏狠狠瞪了柳絮一眼,“傻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过来!” 柳絮抿了唇,带着玉儿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她与云老太太跟前。 不远处,安君颜正躺在床榻上抱着腿疼的死去活来,一见着她,撕心裂肺尖叫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云老太太见着自己外孙女痛苦的模样,顿时阴冷了神色,抄起一旁的茶盏狠狠朝柳絮脚边砸了过去。 “跪下!” 第103章 人赃并获 云淮川缓缓皱起了眉峰,狭长的凤眸覆上了一层霜。 柳絮白了脸色,带着玉儿跪在了她与范氏跟前。 云老太太垂眼睨向她,冷沉了音色,“柳絮,君颜平日里对你也算客气,你为何要伤害她?” 柳絮定了神,对她解释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从未有过要害安姑娘的心思,方才我和玉儿也是半路上才碰见了安姑娘和她的丫鬟,因为她的丫鬟去了茅厕,这才将马的缰绳递给了我。” 原本守在安君颜榻边的听荷闻言,愤声道:“分明是你有意陷害我们家小姐!为何奴婢方才一直牵着,那马儿没受惊,怎么偏偏将缰绳交给了你,它就受惊了!” 玉儿涨红了脸,忍不住辩驳道:“你.....你胡说!既然你说是我们害了她,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用了什么能耐让马受了惊啊!” 这句话猛然提醒了柳絮,她不由凝了神色,想起方才的情形,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异样,马的缰绳方才一直被听荷牵着都没事,怎么偏偏就这么巧,给了她后,马儿却受惊了...... 难不成.....这根本就是安君颜她故意给她设下的局...... 云贞被丫鬟们搀着趴倒在云老太太的身旁,哭的声嘶力竭:“母亲,您可一定要为我和颜儿做主啊!我儿同这个贱人无冤无仇,她却下死手差点害死我儿,可见其心思歹毒至极!” 范氏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转脸问道:“母亲,您看是先将柳氏和她的丫鬟捆了送回府去还是.......” 云老太太没应她的声,而是看向一侧沉默的云淮川,“淮川,你如何看?” 云淮川挪步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柳絮挡在身后,拱手道:“回祖母,依孙儿之见,不如先将管理马厩的人叫过来问问。” 卧在榻上的安君颜闻声一脸愤然,“方才你也瞧见了,是她牵了马致使我摔了下来,难道你为了这个女人,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表妹多虑了。” 云淮川抬眸看向她,语气平和,“你骑得马究竟因为什么缘由才会突然失控,只有这一点查清楚了,才能知晓柳姨娘是不是故意陷害你,若真是她陷害,我绝不会放过她,怕只怕伤害你的......另有其人。” 安君颜闻言神色微僵了几分。 听他这么一说,云老太太也觉得有道理,忙命了陆嬷嬷去将管理马厩的张三叫了过来。 原本在外边候着的张三连忙领了命走进来,跪下来朝屋内几人磕了几个头。 “张三,那匹疯马如何了?”云淮川看向他,语气森然。 张三不敢怠慢,忙回他道:“请小公爷放心,那匹马方才已经被奴才们给制住了。” 范氏捻着佛珠,问他道:“那你说说它是因为什么缘由突然发疯的?” 张三连忙回禀:“回大夫人的话,方才奴才们查看了周遭的地上和马身,发现地上既没有钉子一类的锐器,马身上也没有留下针孔一类的伤口,奴才们猜想必安姑娘骑得那匹枣红马应当是闻了什么刺鼻味道才会发狂。” “闻了什么东西.....?” 范氏手里的珠子一顿,目光落到柳絮的身上,冷哼道:“莫不是因为柳姨娘身上藏了什么东西,被马给闻了出来,这才发了狂?” “一定是如此!” 云贞恨声道:“还请母亲和嫂子命人搜一搜这个贱人的身,说不定那东西就藏在她和那丫鬟的身上!” “奴婢来替小姐和夫人搜!” 她话音刚落下,原本守在床前的听荷迫不及待地起了身,绕过云淮川,走到柳絮身侧抬手就要朝她身上抓去。 “你凭什么搜我们的身!” 玉儿一把挡在了柳絮的身侧,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听荷的脸上,疼的她叫出了声,随即她又抓住了玉儿的头发,两人撕打着滚了出去。 “别打了!” 柳絮一见他们打起来,顿时慌了神,正要上前将二人拉开,忽然听见听荷一声惊呼,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猛地站起来。 “夫人!夫人!奴婢找着了,这贱人身上果真藏了东西!” 柳絮脸色一变,抬眼看向玉儿,只见她此时也是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 “快拿过来,给我们瞧瞧。” 云老太太沉了脸,让她将手里的布包呈上来。 听荷忙不迭地将从玉儿身上搜来的药包放到了云老太太的面前,“老夫人,这布包闻着刺鼻的很,肯定就是害了我家小姐的东西!” 云老太太皱紧了眉,立刻撕烂了手里的布包,一小撮草登时从布包里冒了出来,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顿时引得老太太和范氏以及云贞连呛了好几声,脸涨得通红。 陆嬷嬷吓得赶紧蘸了点茶水,朝云他们几人的脸上洒了几滴,这才让她止住了咳嗽。 云老太太掏出绢帕挡在了口鼻处,看向候着的张三,“你来瞧瞧,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疯草?” 张三连忙佝偻着腰走上前,就着老太太的手闻了闻,很快也跟着呛了好几声,忙点了头,“回....老夫人.......这布包里的东西正是疯草!” 云老太太当即大怒,将手里的布包狠狠砸在柳絮身上,大吼道:“现在人赃并获,柳氏,你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玉儿此时已经被吓哭了,抱住柳絮的胳膊,嘶喊着:“姐姐......这真的不是我的!我与安姑娘平日并无交集......怎么会想到用这法子来害她!” 柳絮咬紧了唇肉,一时无言,从地上捡起那个布包,细细查看着。 范氏端坐在圈椅中,目露出一丝厉色,“来人那!将柳氏和丫鬟玉儿给我捆了拖下去回府发落!” “母亲,且慢。” 范氏身子一顿,斜眼看向云淮川,“东西都搜出来了,淮川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淮川眸色清冷地看向她,语气严肃道:“母亲,依儿子看,这东西应当不是这位丫鬟的。”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第104章 自导自演 范氏冷了神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絮神色微微一闪,登时明白了他的话中意。 她连忙开口道:“回夫人,小公爷的意思是,若这布包真是玉儿的东西,那方才她就应当一直戴在身上,而我们在遇到安姑娘与听荷之前,曾去看过小公爷他们的马球赛,要是她真戴了这布包在身上,那为何小公爷他们的马没有发狂?” 听荷闻言怒不可遏道:“马球赛那么多人,谁知道你们到底去没去呢!” “当然去了,小公爷和四皇子殿下他们都瞧见了,都能为奴婢与姨娘作证!” 玉儿开口反驳她道:“因为那时马球还差点砸到了姨娘和奴婢的身上,若不是小公爷出手相救,没准我们还遇不到你们呢!” “她说的不错。” 云淮川眼底泛起一层冷色,不紧不慢道:“方才我与四皇子殿下还有六皇子殿下在打马球,那球差点砸到了他们二人身上,但是我们骑得马并无任何异样。” “你.......你们.....!” 听荷被他们堵得变了脸色,仍嘴硬道:“可是这东西就是从这丫鬟的怀里搜出来的,大家都瞧见了,难不成还能冤枉了你们!” 云贞更是被云淮川气的火冒三丈,“淮川!君颜她可是你的亲表妹,你不护着她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帮着一个贱妾说话!” “姑母这话可算是冤枉我了。” 他薄唇掀起一丝冷笑,“事情存在不合理之处,自然是要指出来,难道光凭这丫鬟的一面之词就这么草率地下定论,要是因此白白污蔑了别人的清白,姑母要我们云国公府的面子往哪放?” 云贞被他的这一番话气的面容扭曲,正要再次开口,却被柳絮出声打断。 “回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话......我方才将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的确不是玉儿的东西。” 柳絮将布包里的草扯了出来后,仔细端详了一阵,脸上随即露出疑惑之色。 云老太太顺着胸口,睨了她一眼,“何出此言?” 柳絮赶紧将布包呈上去,恭敬开口道:“回老夫人的话,玉儿是我的丫鬟,她身上有的钱袋和香囊那些,全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所以上边的针脚我都再清楚不过,可是这布包上的针脚跟她平日里做的那些布袋上的针脚完全不一样,当然,与我的也不一样。” 说完她又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香囊,递到了云老太太跟前。 “姨娘说的没错,老夫人,奴婢身上的钱袋以及香囊那些一向都是奴婢亲手的做的,不然就是柳姨娘做的,送给了奴婢。” 玉儿赶紧将挂在腰上的钱袋取了下来,一并给了柳絮,由她呈到了云老太太的跟前。 “事已至此......你们还想狡辩.....!” 躺在榻上的安君颜一听,有些慌神,忍着剧痛开了口,“这......这又能说明的了什么.....你们既然.....既然要做坏事.....自然不会拿出你们的自己东西来......这布包说不准是你们去外边买的呢!” “不对,他们二人说的不错,这布包的确有些古怪!” 云老太太重新瞧了瞧了这布包上绣的花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母亲.......一个布包而已.....有什么古怪?” 云贞闻言心中一惊,忙想从她手里拿过那枚布包,谁知却被坐在一旁的范氏给拿了过去。 范氏拧了眉仔细瞧了瞧,顿时愣了声,“母亲说的对,这布包上绣的图样好像真不太像咱们这边街铺常卖的布包上绣的的样式。” 云老太太眸光一冷,看向身侧的陆嬷嬷,吩咐道:“你马上去请一个绣娘过来。” 陆嬷嬷点点头,很快从外边请了一位绣娘进来,请她看了看这枚布包上绣的样式。 见那绣娘面色一怔,云老太太忙问道:“如何?” 绣娘快步上前,朝她回禀道:“回老夫人的话,这布包上的绣法以及绣的图样的确在京中部常见,而是南方那边特有的,特别是麟州一带。”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落得一阵死寂。 “这怎么可能......你.......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云贞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指着那绣娘的鼻子,大声骂道。 “姑母,这位绣娘可是祖母命了陆嬷嬷请来的。” 云淮川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说她胡说八道,难不成你是觉得祖母也偏帮着别人了?” “你......!” 云贞气的大怒不已,一旁看热闹的范氏不嫌事大,又让自己的丫鬟去外头请了一位绣娘进来,也看了那枚布包,谁知这位绣娘也说这枚布包上的绣法和图样并非京中常见,而是麟州一带特有的绣法和图样。 这时,原本还十分嚣张得意的听荷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她只顾着栽赃那两个贱人,忘了那布包是她从麟州带来的....... 而躺在榻上的安君颜此时更是慌了神,又疼又怕,脸上和身上全是冷汗。 “母亲.....这.....” 云贞不甘心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云老太太迎面一耳光生生堵了回去。 众人神色微微一变,听荷更是被那一声脆响吓瘫在地上。 云贞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愠怒的老人,声音颤抖,“母亲.....您居然打我.....您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打我!” “打你是想让你清醒清醒!事实都摆在你跟前了,你不想着为你女儿讨回公道,反而还想一个劲想污蔑别人!” 云老太太气的从圈椅中起了身,脸色差到了极点:“老婆子被你们牵着鼻子,差点就冤枉了好人,这东西分明是你们麟州独有的,难不成柳姨娘和她的丫鬟还能特地去麟州买回来,陷害了你们不成?!” 这句话一说出来,云贞瞬间惨白了脸色。 正当气氛冷凝之际,忽然一阵低笑声传来—— “莫非这一切都是姑母和表妹自导自演不成?” 第105章 割掉舌头 听云淮川这般揣度,云贞登时急了神色,连忙看向立在主位上的云老太太。 “请母亲明鉴!我与颜儿会犯得着和一个贱妾过不去么,况且我们颜儿她还断了腿,她怎么可能会为了陷害一个姨娘,将自己的小命差点都搭了进去!” 还不等她反应,云老太太已经沉了声,“来人,去将这丫鬟身上的钱袋还有香囊搜出来。” 话音一落,陆嬷嬷领着两个嬷嬷走上前,死死摁住听荷,很快便将她身上的钱袋和香囊给搜刮了出来。 再经过绣娘的仔细比对,果然那枚从玉儿身上拿下来的布袋的针脚与听荷钱袋上的针脚一致。 云淮川抬眸扫向听荷,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究竟是谁指使你要这么做?” 他声音清冷,无形中生出一丝令人悚然的寒意。 听荷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睫。 “问你呢,你这是哑巴了?” 范氏捻着佛珠的手重重拍向桌面,目光如刀,“既然这么喜欢当哑巴,那我就成全你!来人!提一壶烧的滚烫的开水来,给我全部灌进她的嘴里!” 一听喉咙里要被灌开水,听荷一张脸瞬间铁青,忙磕头哭叫着,“还请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啊!奴婢说.....奴婢这就坦白.......” 立在一旁的柳絮抬眸看向不远处榻上的安君颜,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拼命撑起身子,双眼微微睁大着,生怕听荷会说出什么。 云贞神色阴骘地走到听荷跟前,嘱咐她道:“听荷,好好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与你小姐素日待你不薄,若是敢有半句掺了假,我定要扒了你的皮!” 听荷登时吓白了脸,望着云贞阴冷的眉眼,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她替他们背罪。 她手脚冰凉,沉默了半晌这才咬牙道:“这一切全是奴婢自己做的,没有人指使奴婢!” 范氏讽刺笑道:“既然全是你自己做的,那你说说,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陷害人家柳姨娘呢?” 听荷鄙夷地瞪向柳絮,“奴婢就是瞧不惯她这副狐媚样子,明明是老国公爷的贱妾,不安分守寡就算了,在府中竟然与小公爷和二少爷还不清不楚,我替我们家小姐气不过,这才想帮她出气!” 柳絮气红了眼,猛地打断了她的话,浑身颤抖道:“敢问听荷姑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断定我与小公爷和二少爷不清不楚?!” “我.....我亲眼瞧见的......” 听荷被她这句质问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光是你瞧见说明不了什么......你能拿出凭证来么?” 柳絮拿起绢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我在这府中也有一段时日了......若是真像你所言那般.......难不成府中掌管中馈的大夫人还会察觉不出来么......岂能留我到现在......还是说.....听荷姑娘比大夫人他们还厉害几分.......” 此话一出,坐在椅中的范氏看向听荷的神色又阴冷了几分。 “夫人.....奴婢.....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 听荷吓得浑身哆嗦,惊惧的眼神下意识往云贞那边瞥去,乞求她能救下她。 谁知云贞沉着脸抬手便朝她脸上扇了一耳光过去,白嫩的小脸顿时红肿了半边,疼的她在地上打滚哇哇直叫。 她怒了神色骂道:“你个贱蹄子!居然敢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来,伤了小姐不说,还将这龌龊事栽赃到柳姨娘的头上!” 云老太太此时淡声道:“行了,既然她全都招了,便将她捆了拖下去割了手头,挑断手筋脚筋,扔到乱坟岗去。” 一听要割了她的舌头还要挑断手筋和脚筋,柳絮和玉儿面色一变,就连范氏都忍不住皱了眉。 “母亲......这会不会有些太.....” 云老太太冷冷瞥了她一眼:“在别人的地界上闹出这等丑事,丢的是我们云国公府的脸面,她还想有命活?” 柳絮不由攥紧了手,强迫着自己保持平静。 很快,陆嬷嬷再次领着几个婆子就要将哭闹的听荷拖下去,谁知临走前,她还拼命挣扎着回头,眼中全是血丝,嘴里还想说些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 云贞神色一凛,赶紧吩咐了身旁的丫鬟,将她嘴里严严实实塞进了一团抹布,这才被人拖了下去。 等人被拖下去后,云老太太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转眸看向柳絮,“好孩子,你今日受委屈了。” 柳絮淡了神色,朝她与范氏福了福身,“老夫人言重了,今日多亏了您和大夫人还有小公爷,为我与玉儿洗刷冤屈.......” “母亲说的不错,今日倒真是委屈了柳姨娘了。” 柳絮身子一顿,只见云贞笑着挪步走至她跟前,虽然嘴上说着委屈了她,可眼底却多了几分阴狠。 “还望柳姨娘能见谅,我方才也是为了我女儿急昏了头,这才对你出言不逊,你可要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云淮川凤眸一眯,眉峰不悦地皱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见那娇小身影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他挑了眉,遂又将话咽了回去。 只见柳絮低垂着头,朝她微福了福身,淡声道:“夫人这句话真是折煞我了,柳絮只求夫人和姑娘院中不要再出一个听荷,让老夫人和大夫人难做。” “你!” 云贞顿时怒了神色,本想给她一个台阶下,没成想,她居然敢出言讽刺到她身上了! “罢了,今日闹了这么久,还嫌没折腾够么!” 云老太太沉了脸看向他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颜儿腿上的伤耽搁不得,还需回去静养才行,各自收拾好东西就回府去吧。” 见她发了话,屋内众人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柳絮挽着玉儿上了马车,直到驶离了马场,她的腿都还是软的。 第106章 逃出府去 马车上, 玉儿揉捏着她酸软的双腿,语气惊魂未定:“那位云大姑奶奶和安姑娘的心未免也太黑了,跟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丫鬟,说卖就卖,都不带眨眼的,明眼人谁不知道,一个丫鬟怎么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知晓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真怪到他们头上不成?” 柳絮脸色恹恹地倚在车壁上,轻声道:“在那些主子眼里,奴才们的命根本就不算什么,发卖打死,全凭他们一句话的事。” 玉儿见她神色消沉,忙宽慰道,“姐姐莫想了,反正今日咱们没着他们的道,那对母女也自食其果了。” “就怕被她从此记恨上,安君颜,她迟早是要做云淮川的夫人的......” 柳絮不由叹了口气,“今日虽说咱们平安度过了,只怕往后咱们在府中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虽然听荷的下场不足为惜,可是她分明是为了安君颜顶的罪,心腹丫鬟没了,想必回了国公府之后,安君颜更不会放过她。 听闻此言,玉儿眼眸中也跟着多了几分恐惧,嚅嗫道:“若她真成了小公爷的夫人,那这府中岂能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沉默了半晌,她猛地望向柳絮,语气一颤,“要不.....要不姐姐.....咱们还是逃吧.......!” 此话一出,柳絮的瞳孔微微震了震。 玉儿见她不说话,又忙道:“反正迟早都要落到他们母女手上,不如咱们趁着他们还没入主国公府,收拾了东西逃去远远的地方......买一个小院和几方田地避世隐居......多好啊!” “玉儿.....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从府中逃出去.......” 柳絮红了眼眶,低头失落地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喃喃道:“只是我不像你,一身了无牵挂,我还有父亲和妹妹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玉儿闻言不满地撅起了嘴,“姐姐,你倒是真心记挂着他们,不过未必人家将你放在了心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絮疑惑地看向她,蹙起了秀眉。 玉儿别过脸,没好气道:“没什么,反正姐姐自己好好再想想吧,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柳絮知晓玉儿说这番话全是为了她好,可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父亲和柳欢他们,只能默然地抿了唇,不再提起此事。 —— 等他们的马车回了府后,前边云老太太和范氏一行人早已先到了一步,各自回了院。 柳絮扶着玉儿进了府,也正要往自己的院中走去,忽然迎面碰上了丹霞院中的玉屏正端着一盒木匣。 “给柳姨娘请安。” 玉屏见是柳絮,连忙笑着停了下来,朝她福了福身。 柳絮忙将她扶起来,客气问了一句,“玉屏姑娘这是要往哪去?” 玉屏小心环顾了四周,冲他们压低了声道:“奴婢才奉了大夫人的命,处置了那个叫听荷的丫鬟,大夫人让奴婢去给老夫人还有云大姑奶奶他们复命。” 话刚说完,随即打开了手里的木匣,霎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猛地从匣内渗了出来。 柳絮和玉儿捂着口鼻往那匣内一瞧,神色忽变,不约而同惊叫出了声。 只见盒中赫然放着半截舌头以及血肉模糊的筋肉。 见把他们吓得不轻,玉屏赶紧关上了匣子,歉笑道:“嗐,让姨娘和玉儿姑娘受惊了,早知就不打开了。” 柳絮强稳住发颤的身子,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范氏故意命了玉屏借此来敲打他们,让他们在府中安分守己,不然下场便会同听荷一样。 她攥紧了衣裳,哑了声色道:“无妨,玉屏姑娘还是赶紧去复命吧......” 等玉屏走后,柳絮捂着翻腾的胃还未回过神来,一旁的玉儿更是脸色惨白,弯腰打着干呕。 直到二人相互搀着走到院门口,这才算是缓过了气。 “姐姐.....我.....我真不敢在这地方呆下去了.....” 玉儿扑到她的怀里,声音到现在都还颤着,“万一有一日,咱们被他们算计了去,无法脱身,岂不是也要与听荷那丫头一个下场......” 瞧着她小脸仓皇,柳絮眼里多了几分心疼,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玉儿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此时,院内胡嬷嬷听见了他们的动静,忙将院门打开,将他们二人引了进去。 柳絮正要同她说起今日在马场上的事,谁知进了屋子后,看着桌上放着的安神的汤碗以及堆着的布匹和首饰,顿时哑了声。 “今日马场的事,老婆子都知晓了,真是委屈你们了。” 胡嬷嬷忙将桌上的安神汤端到她跟前,柔声道:“这是小公爷命我为姨娘熬的安神汤,布匹首饰那些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命人送过来的,为的是让姨娘压惊。” 柳絮默默点了头,乖巧地喝下了那碗安神汤,至于云老太太和范氏赏赐的布匹首饰,只要一瞧见,她就控制不住会想起木匣里的东西,只得叫玉儿全部给锁了起来。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柳絮早早便躺到了榻上,脑子里却不断想着今日玉儿同她说要逃出国公府的事,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越想心越不定,她索性坐起了身,披上外裳,趁着其他人都睡着了,她提着灯悄悄出了院子往后园的假山那边走去。 虽已是初春时节,可夜里的风却依然剐柳絮的小脸生疼。 她裹着大氅随便捡了一块石头上坐下,将手里的灯笼放在脚下,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潭,原本焦虑的思绪渐渐被抚平下来。 正神游天外,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动静,她惊得提起了灯笼朝后后边照去—— “谁在那.....!” 并无人应声,她抿了唇,大着胆子往前走去,忽然腰间多了一只手。 她惊呼一声,手里的灯笼登时滚落了地。 第107章 她不可能嫁进来 橘黄的光晃的刺眼,她下意识伸出手就要往前挠去,嫩白的指尖却落入温热的掌心,瞬时被包裹了起来。 一声闷笑从身前传来,“你是野猫么,见人就往脸上挠。” 柳絮惶惶不安地抬起了眸,只见云淮川正歪着头,噙着一丝戏谑打量着她,银白发冠亮的耀眼。 “谁叫你行踪鬼祟.....” 柳絮抿了唇,原本紧绷的身子顿时稍稍放松下来,语气多了几分恼意。 他浅笑一声,原本握在腰间的手转而钳住她的下颚,“难不成姨娘是想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这才会如此心虚?” 柳絮挣扎了几下,贝齿羞恼地咬紧了唇,“究竟谁心虚......小公爷不妨去问问安姑娘......” 瞧着她一副欲哭落泪的模样,云淮川软了神色,一把将她拽入了怀中,薄唇厮磨着她的耳尖。 “是我不好,让你今日受委屈了。” 柳絮缩在他的怀中,杏眸轻颤,嚅嗫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她已经知晓了我们的事情......” “知晓了又如何,有我在,她不敢闹到明处。” 云淮川抬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哑声道,“难不成你今夜就是因为白日马场那件事,才偷跑来这后园散心的?” 她垂下眸不敢看那双凤眸,自然不敢将玉儿撺掇她逃跑的事说出来,只得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她.....毕竟以后早晚都会是小公爷你的妻.....我怕......” 他低头吻着她白腻的腕肉,溢出一丝冷笑,“想多了,她根本不可能嫁进来。” “什么.....” 柳絮闻言瞳孔不由一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松开她的手,低哑了声色,“放心,这样容不下人的女人,我是断不会娶进门的。” 柳絮愣住了神,心里却忍不住泛出一丝酸讽,不会娶进门又如何,就算没有安君颜,也会有别人,他迟早是要娶妻的。 云淮川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没听进去,皱了眉正要开口,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那是.......是谁?!” 柳絮也听见了,手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袖,露出惊惧之色。 话落之际,脚步声临近,她身子一颤,猛地将脸藏进了云淮川的怀里。 云淮川眸色渐沉,搂着她脚步一转,转身藏进了身后的石洞之中,只见云淮宇提着酒壶,脚步虚浮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见半天没了动静,柳絮这才敢小心地从他怀中伸出头,往洞外看去,瞧见云淮宇提着酒壶走到她方才坐过的石头跟前,杏眸一震。 还未等她回过神,耳畔传来一丝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难不成你背着我和他早就约好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你别出声了.....” 见云淮宇垂头盯着石头旁被她扔在地上的灯笼,柳絮眼眸显出慌乱来,忙伸手紧紧捂住了身后人的嘴,生怕他再出声,被洞外的云淮宇发现。 谁知身后倒是没了声响,掌心却传来阵阵酥麻之意,她身子一顿,猛地松开了手,只见那双凤眸闪过一丝狡黠之意。 她忍不住涨红了脸,轻轻推开了他的身子,提起衣裙就要往石洞另一端走去,刚走出两步,再次被他拽住手腕狠狠拖了回来,箍在怀里。 她白了脸,见他漫不经心地朝自己俯下了身子,在耳边低喘笑着,“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把你抱出去,当着他的面做。” 柳絮惊颤了神色,“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话未落,他眸色幽暗,低头迫不及待碾过她晶莹的唇瓣,溢出几声零碎娇音。 直至鸡鸣破晓,洞内这才渐渐止住了动静。 云淮川将早就晕过去的柳絮揽在了怀里,踱步出了石洞,瞧见满身酒气的云淮宇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酒瘫在石头上已然昏睡了过去。 此时,青山从假山另一端匆匆赶来,恭敬道:“主子,二少爷.....” 云淮川轻蔑了神色,“送他回去,再命人传去丹霞院那边。” 青山忙领了命,正要将酩酊大醉的云淮宇拖走,忽然又听云淮川沉下音色道:“慢着,还有一事,需要你帮我去查查。” 他垂眸看向怀中熟睡的柳絮,双臂不由收紧,“命人去一趟麟州,是时候去查查安信侯了。” “是!” —— 自昨日从马场回了府后,云贞安顿下安君颜就忙不迭地往主屋去,想要求见云老太太,却被陆嬷嬷拦在了屋外,说老太太早就歇下了,不想再见人。 母女二人因着她这句话,愣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直至丫鬟掀了帘进来说云老太太来了,他们二人原本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母亲.....您来了啊!” 云贞连忙将老太太迎了进来,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仍由着陆嬷嬷扶着坐进了椅子里。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 “颜儿给外祖母请安了.......” 安君颜此时躺在暖榻上,见着她来了,忙挣扎着起身就要请安。 “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没好,躺回去吧!” 见她这副样子实在可怜,云老太太这才缓了神色,摆手让她躺了回去。 瞧着云老太太脸色有所松动,云贞这才敢虚笑道:“母亲到底还是心疼我们颜儿,舍不得她受委屈。” “哼!她是我的亲外孙女,我又如何能忍心她受委屈!” 云老太太狠厉剐了云贞一眼,怒骂道:“可是她昨日受的这委屈,还不是因为摊上你这个蠢笨的母亲,给她出的什么馊主意!” 云贞登时白了脸色,腿一软跪了下来,“母亲要骂就骂孩儿吧.....只是那贱妾柳氏实在可恶......颜儿说她亲眼瞧见柳氏勾引淮川......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怎么可能!” 云老太太顿时怒了神色,抄起桌上的书狠狠砸在了云贞身上。 第108章 捕风捉影 安君颜坐在暖榻上忍不住哭诉道:“回外祖母,母亲没有骗您,颜儿真的瞧见他们二人在一处,除此之外,我与王婉宁还撞见过她与二表兄单独在一块。” “糊涂东西,你也给我闭嘴!” 云老太太铁青着脸,呵斥了她一句:“你既说你瞧见她勾引了淮川和淮宇,还与他们二人厮混在一处,那你为何那时没有带着人将他们抓个现行,或是留下什么凭证来?” “外祖母.....我......” 安君颜一时语塞,她只看见了柳絮和云淮川一前一后从水榭出来,又撞见柳絮和云淮宇在廊上说话,这要她如何去带人捉奸....... “既然你们怀疑柳氏她举止不检点,那你们倒是给老身一个确切的凭证来啊!” 见她说不出所以然来,云老太太阴沉了脸色,“全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和流言,在老身跟前说也就罢了,昨日那丫鬟居然还舞到了范春燕和淮川的跟前,又拿不出证据来!” “被范春燕听见了也就罢了,可你们要让淮川如何想!” 云贞跪在地上低头拭着泪,听着云老太太怒声教训道,“他虽也不是我的亲孙子,但到底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的品性难不成我还能不知道!他如今是国公爷,更是这府中的当家人,那丫鬟居然敢当他的面乱嚼舌根,你是想让君颜还未过门,就在他眼里变成妒妇么!” 这一句“妒妇”登时让云贞僵了神色,若她女儿在云淮川眼中真成了妒妇,那这门婚事岂不是还没商量就黄了! 安君颜睁大了眼,青白着脸惶恐地看向云老太太,一激动滚下了暖榻,哭喊着:“外祖母......颜儿错了......颜儿再也不敢了.......” 见他们被她的话吓住了,云老太太这才缓了神色,叹气道:“好了,你们既然知道错也就罢了,往后若是拿不出证据,随意污蔑别人,老身绝不会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安君颜被云贞扶回了暖榻上,哭的泪水涟涟,“颜儿知晓了.....多谢外祖母垂怜!” 从偏屋出来,云老太太扶着陆嬷嬷,忍不住叹气摇头。 陆嬷嬷将她扶进了主屋,见状宽慰道:“老太太别担心了,经过您今日这一番敲打,想必姑奶奶和安姑娘一定会明白的。” 云老太太接过她递来的白玉茶盏,幽幽叹道:“我原以为颜儿性子聪敏,是一个沉得住气的,没想到还是随了她娘拈酸吃醋的性子,你还记得么,当年她娘刚嫁过去时,因着姑爷纳妾之事,闹了好几次回娘家。” 陆嬷嬷在一旁笑起来:“安姑娘年纪还小,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再说了,她又中意咱们小公爷,瞧见府中有姑娘与他有交集,吃些飞醋也实属正常。” 云老太太喝了一口茶道,“可再任由他们母女二人闹下去,到时候将淮川惹急了,这门婚事只怕就要黄了。” 陆嬷嬷又轻言了一句:“既然大姑奶奶和安姑娘对柳絮如此忌惮,倒不如干脆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他们不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么?” “送去庄子上倒是有些可惜了......” 听她这么一说,云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沉了声道,“柳氏这女子性子温顺也算聪慧,我之所以将她留在府中,本是打算扶持起来压那范春燕一头.......” “柳姨娘的确是聪明之人,听闻她先前奉了您的命去跟账房学看账本,也学的很快。” 陆嬷嬷低声道:“可她本就是老爷的妾,如今老爷走了,她膝下又无一儿半女的,年纪也不大,在这府中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不如将她送去庄子上历练历练,若真是有本事之人,将咱们的庄子打理的好,到时候再将她领回来,想必也无人敢说闲话了。” 云老太太听闻她如此说,顿时舒展了眉心,笑道:“嗯,你这老婆子的法子不错,就这么办。” —— 另一头,玉兰院内, 等柳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暖榻上。 玉儿正巧掀帘走进来,见她睡眼惺忪,没好气道:“姐姐醒的真不赶巧,早膳已经过了。” 柳絮动了动酸疼的身子,无奈笑了笑,“过了就过了吧,反正我肚子不饿。” 她忙将玉儿招到跟前,问道:“昨夜是小公爷.....送我回来的?” 玉儿努嘴道,“对呀!昨夜小公爷将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死活拽着人的手臂不放呢。” 柳絮脸色一白,慌忙拽住她的手,“偏屋那两个丫头没瞧见吧?” 玉儿睨她一眼,哼了一声,“全都瞧见了!还跟我蛐蛐为何小公爷会送姐姐回来!” “什么.....!” 没想到柳絮真听进去了,登时吓得软了身子。 “骗你的,胡嬷嬷给偏屋那俩丫鬟下了点蒙汗药,这才瞒了过去。” 玉儿咬了咬唇,气愤道:“昨夜姐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门去了,把我和胡嬷嬷都吓坏了,还以为你遇着什么歹人了!” “你这死丫头.....吓我一跳......” 听她这么一说,柳絮松了神色,顺着胸口长喘了一口气,这才同她解释道:“我昨夜睡不着,所以出去走了走,谁知竟遇上了他。” “幸好小公爷将你送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和嬷嬷说不定就要去报官寻人了。” 玉儿递给她一个瓷盅漱了口,轻声道:“姐姐赶紧起来吧,寿安堂那边的陆嬷嬷今日一早又过来一趟,说是请姐姐等会过去同老夫人一同用午膳。” “什么......老夫人请我过去同她一道用午膳.....?” 柳絮捧着茶盅忍不住蹙了眉,好端端的为何要唤她过去一道用午膳...... 等到了午时,柳絮带着玉儿匆匆赶去了寿安堂,刚进了屋子就瞧见云老太太正坐在紫檀镶玉靠背椅里,一脸和蔼地望向她。 第109章 委派差事 等她走过来行了礼后,云老太太这才笑着开口道,“柳姨娘来得正是时候,还没用膳吧 她规矩应道:“回老夫人,还未曾。” 与此同时,隔壁小厨房的丫鬟由陆嬷嬷领着将菜端上了云老太太面前的八仙桌上。 见云老太太没发话,只端起了汤碗小口喝着,柳絮也不敢擅自坐下,只得站在桌边,拿起筷箸为她细心布着菜。 直至汤喝的差不多了,云老太太这才掀起眼皮道:“行了,你且坐下吧,老身有话与你说。” 柳絮闻言心中不由一紧,只得应了她的话坐下来,却仍旧不敢动筷。 “不知老夫人今日找我有何事?” 云老太太不紧不慢地拿起绢帕擦了擦嘴,问她道:“我让你跟着账房吴康学习瞧账本,你学得如何了?” 她垂下头,老实应道:“回老夫人,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也算能瞧懂账面了。” “嗯,你学的倒是挺快。” 云老太太颇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随即道:“既如此,那老身正巧有一份差事要交于你,正好看看你是不是真会了,还是拿好话哄我的。” 柳絮神色一怔,这才敢追问道:“敢问老夫人要交给我的是何差事?” 云老太太肃声道:“我想命你替我跑一趟,巡视咱们府中名下的庄子。” “替您去巡视庄子......这怎么合规矩......” 柳絮微微睁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就算她去不了,巡视庄子不也该是主母的职责么,她为何要将这门差事交给她来办....... 云老太太见她傻了眼,笑了起来:“说起来的确不合规矩,不过规矩都是人定下的,你虽是姨娘,但也算是半个主子。” 柳絮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而后语气又有些担忧,“可是老夫人您为何不命大夫人去呢?若是叫她知晓了,只怕是.......” “我命你去的那处庄子离京城有些远,若去一趟只怕得需半月有余。” 云老太太不疾不徐说道:“后宅事务繁多,到底还是离不开她这个主母操持,所以我便想到让你去,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多谢老夫人信任!” 柳絮眸色一动,连忙激动地跪倒在地上,朝她磕着头。 她岂止是愿意,倘若可以,她恨不得今日就搬了家当带着玉儿他们住到那庄子上去。 天高皇帝远的,既不用担心云淮川来缠她,又不用怕范氏和安君颜他们来算计自己,岂不美哉。 “好孩子,快起来,你愿意就行。” 云老太太有些没料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快,笑道:“既然你愿意,那就赶紧回了院子打点包袱吧,后日我派马车送你去。” “多谢老夫人!” 柳絮欣喜地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出了寿安堂,柳絮将这消息立马告诉给了屋外候着的玉儿听,玉儿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姐姐,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她眨巴着眼睛,急声道,“你可别唬我呀!” “我唬你做什么,老夫人真要派我去。” 柳絮柔笑道,“虽说最多只住得了一个月,但是也总比在这府中整日担惊受怕得好。” 玉儿点头跟着附和,“姐姐说得不错,住一日算一日那,整日闷在这府中可把我给憋死了。” 二人一路激动地回了院中,将这消息一并说给了胡嬷嬷,她也跟着露出惊诧之色来。 “姨娘可问清楚了,老夫人怎么会派了你去巡视庄子?” 柳絮这才将云老太太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她听。 “京郊庄子田地那么多,为何偏偏派你去最远的一处.....” 胡嬷嬷沉吟:“只怕是老夫人为了安抚云大姑奶奶和安姑娘,这才命了姨娘去庄子。” 柳絮倒是觉得无所谓,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也无妨,我去了庄子,他们见不着我也清净。” 事已至此,胡嬷嬷也不再说什么,又问她道:“那此番去庄子上,姨娘打算带哪些人一道呢?” 说起这个来,柳絮秀眉一蹙,倒是有些犯了难,看向她道:“玉儿自然是要同我一起的,就不知嬷嬷您.......” 胡嬷嬷连忙道:“姨娘,老婆子铁定是要跟着你的,就是不知老夫人送来的那两个丫鬟.....” 柳絮抿了唇,让她将琥珀和彩绢叫进了屋里来,问她们道:“二位妹妹,过两日,我奉了老夫人的命要去巡视庄子,不知你们二人是否愿意随我同行呢?” 她的话一说出来,两个小丫鬟神色各异。 不过琥珀倒是回得挺快,忙跪下道:“回姨娘,奴婢自从被老夫人派过来,就认定了你是我唯一的主子,所以主子去哪,奴婢就跟去哪!” 柳絮听了她的话,神色微顿,重新好好打量了她一番,没想到这个被老夫人指过来的小丫鬟,竟是如此忠主的。 想起她自从过来后,做事也都本本分分的,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错事来,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即她又看向彩绢,见她绞着手指一脸纠结,淡笑道:“彩绢,你不用害怕,庄子上的确艰苦得很,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将你送回老夫人屋里。” 彩绢忙道:“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骗你。” 柳絮知晓她的心思后,转脸命了胡嬷嬷将她带出屋子,收拾了东西退回老夫人屋里去。 —— 丹霞院内, 因着云淮川命人来告了状,范氏揪着云淮宇发了一通火,母子二人吵得不欢而散。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让省心了!” 范氏前脚刚坐下来喝了一杯浓茶消火,后脚玉屏便匆忙进了里屋,脸色有些难看。 “夫人,不好了....” 范氏闻言皱起了眉,搁下手里的茶盏,不悦地看向她,“一天天就没消停过,什么又不好了!” 玉屏这才连忙将今日老夫人派柳絮去巡视庄子的事同她说了。 “什么?!你说那老东西竟然派了她去?!” 范氏闻言,瞬间瞪大了眼。 第110章 什么都答应你 玉屏也跟着噘嘴道:“是呀,这老夫人也真是的,这事明明该派您的,怎么偏派了她去。” 怎料被范氏狠瞪了一眼,“你也疯了不成,去那穷乡野僻呆半月,人都要变傻了。” 玉屏闻言只得讪讪闭上了嘴。 范氏又没好气问她道:“打听了她去的是哪个庄子没?” 玉屏低声嚅嗫道:“听说去的是最远的丹庄,都出了京城,在禾州地界。” “哼,我说呢,果然去的是丹庄。” 范氏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老东西对他们母女可真是好呢,为了让她这个宝贝外孙女安心,借着巡视的由头把人打发去了庄子。” 玉屏知她不喜云贞和安君颜这对母女,见状道:“依奴婢瞧,他们根本就没将夫人您放在眼里,这柳姨娘就算再是妖艳狐媚子,到底是从夫人屋里出去的,打发她也该是夫人您来啊,哪轮得着他们什么事。” “倒也无妨,打发便打发了吧,自从她被那老东西抬作了良妾,我也正愁如何收拾她呢。” 范氏眼底闪过讥讽之意,“如今被撵去了乡下正好,反正那庄子现下都是我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你去给她送几吊钱过去,也算我一点心意了。” “是!夫人仁慈!” 玉屏跟着轻笑一声,扭身出屋取钱去了。 —— 自胡嬷嬷领着彩绢去了寿安堂后,柳絮就带着玉儿和琥珀收拾着行李。 玉儿负责将里屋的衣裳细软那些打包进箱子里,琥珀则在外屋归拢着茶盏瓷碗用具,而柳絮则将这些日子得来的首饰赏钱这些值钱的小物妥帖收起来。 正收着,玉屏带着钱走进了屋来,笑道:“哟,姨娘你们动作挺快呀,这就在收拾了?” “这不早些收拾,怕到时临走又耽搁了。” 柳絮闻声笑着走出了里屋,“不知玉屏姑娘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么?” 玉屏将手中木盘里的几吊铜钱和一袋碎银子递给了她,“夫人这不得知姨娘要去巡视庄子了么,特地给你送来了盘缠,还请姨娘收下。” “真是多谢大夫人想着,也难为玉屏姑娘特地来跑一趟。” 柳絮也没过多推辞,笑着接过了范氏赠的盘缠,随即又从钱袋里摸出几颗碎银塞进了玉屏的手心里。 “奴婢也谢过姨娘了。” 玉屏握着手心里的银子,登时笑开了花,随即凑近在她耳边嘀咕道:“丹庄管事的都是大夫人的人,姨娘去了那地方可要多加小心着。” 柳絮了然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提醒。” 玉屏送了钱后也未多留,捏着她给的银子美滋滋的出了院子。 她刚走没多久,胡嬷嬷从寿安堂回来,也领了些银子回来,还把琥珀的卖身契也顺手拿了回来。 三人一直忙到了晚膳时,这才将屋里的东西打包的差不多了。 柳絮累的筋疲力尽,洗过了身子后,便爬上了榻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闷响将她从睡梦惊醒过来。 “谁....!” 修长高大的身影疾步地朝暖榻这边走了过来,扬起一股沁冷刺骨的风。 她惊慌失措地从暖榻上爬起来,刚要撩开帷幔看清来人是谁。 眼前猛地天旋地转,肩上一痛,整个人再次摁回了暖榻之上,疼的她泪花挂在眼尾。 “小.....小公爷.....!” 玉儿跟着跑进来,正要说话,冷不丁却对上一双阴骘冰寒的凤眸,身子猛地打了个颤。 “滚出去。” 直到门再次落了锁,被他压在床上的柳絮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还没等她说话,眼前一黑,唇肉伴着浓烈的喘息重重磨着,疼的她缓不过气。 “云.....云淮川.....你个混蛋!” 柳絮被他困在身下,胡乱挣扎着,胸前的衣襟早就被他磨得微微散开,露出诱人莹白来,他眼神一暗,这才停了下来。 “你疯病犯了就去外边发疯去......找我撒气算什么!” 柳絮发了狠地伸手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气的眼泪从嫣红眼角处落下来。 “你为何要答应祖母要去庄子?” 他一把攥住她的拳头,冷沉地盯着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 柳絮紧抿了唇,只觉他无理至极,红了眼道,“是你祖母命我去庄子,难不成我一个妾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明日我就去回了她,那庄子你不准去。” 云淮川不甘地咬住她脆弱的耳垂,大手往她衣襟探去。 “不....啊....不要......” 柳絮扭动着身子避开他作祟的手,见他阴沉了眉眼,忙软了嗓子哄道:“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不是才学会看账本么,我正好想借机试试呢。” “看账本哪里不能看,明日我便让他们带你去铺子里看。” 云淮川冷了脸色,动作却未停,指腹划过她敏感的肌肤,引得她轻颤。 “那.......那哪能一样啊.....!” 柳絮嫣红了脸,呢喃辩驳着,竟不知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就让我出去走走么,正好我成天在这府里也闷坏了,也省的范氏他们日日找我的茬,闹得家宅不宁。” “你真想去?” 云淮川见状微皱起了眉,停下了动作,眼眸还染着几分未散的欲。 “想去.....真想去.....” 柳絮讨好地用手指轻轻在他的胸膛画着圈,低声道:“我.....我屋里那些家当都收拾好了......” 见他半天没反应,她忐忑地抬起了潋滟的眼,却瞧见他依旧板着脸,显出几分森然寒意。 她失落地收回了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答应就算了。” 话刚落,帷幔再次被风吹起来,她惊呼一声,纤细的手腕被人猛地反剪至身后。 她不由迷离了眼,脸上染上一丝绯红,模糊间,只听见男人在耳后咬牙轻喘着—— “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第111章 她与此事无关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正躺在里侧昏睡的柳絮被身旁的动静吵醒。 眯了眼看去,只见男人裸露着背脊对着她,结实的皮肉上还残留着昨夜她留下的几道狰狞红痕,下身只穿了条藏色亵裤。 柳絮不由红了脸,正要背过身继续睡去,玉臂却被猛地抓住,她吓得一颤,这才惊觉原本背着她 的男人此时已转过身好笑地望着她。 “别装了,知晓你醒了。” 他顺着手臂往上刮了刮她白玉般的脸蛋,柔了声色,“你想去便去吧,不过那地方实在偏的很,光是你们几个女人去,我不放心,到时候我再给你添几个人使。” 柳絮听得不由好笑起来,“我是去帮你祖母巡视你们家庄子的,又不是入贼窝,哪里需要那么大的阵仗来。” 云淮川斜眼睨了她一眼,“那庄子虽说是在国公府名下,其实早就是我那位继母全权掌管,你去了她的地盘巡视,她的人能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渐渐敛了笑意,神色凝重起来。 云淮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颊肉,挑起了眉,“若是这样,姨娘还想去么?” “去.....怎么不能去......” 她握紧了拳,眼神坚定地望向他,“反正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去巡视,要是做的好,自然不怕我去巡视,若是心里有鬼,他们到时敢为难我,我.......我就去回禀了老夫人去......” “哼,你倒是挺会找靠山。” 云淮川轻嗤了一声,松开了挟制,替她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出了屋子。 等他一走,柳絮睡意又渐渐涌了上来,索性翻身再次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玉儿已经在桌上摆好早膳了,琥珀正扶着她起了身,为她穿衣理妆。 恰巧胡嬷嬷从外屋掀帘走进来,难得满脸愤然。 “嬷嬷这是怎么了?” 柳絮穿好了衣裳瞧着她,不由好奇问道。 “说起这个老婆子我就来气!方才那位云大姑奶奶命了丫鬟让咱们去一趟她屋里,说听闻姨娘要去庄子上,要给你送点盘缠。” 胡嬷嬷气愤道:“我瞧着玉儿和琥珀都不得空,就自己跟着那小丫鬟跑了一趟,谁知去了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场面话,完了就只给我一吊铜钱,还用红帕包着,这打发叫花子呢。” 说完,便将手里的红帕包着的铜钱重重搁到了桌上。 玉儿一听,更是气急,“这大姑奶奶也太欺负人了吧,咱们丫鬟从主子得来的赏钱都比这个多!” 柳絮从桌上拿起了那串铜钱,思衬道:“咱们也别往心里去,我倒是觉得她不是有意羞辱我,而是真只能拿出这么些钱来了。” “姨娘就别为她说话了。” 胡嬷嬷哼声道:“她夫君可是侯爷,母亲又是咱们国公府的老祖宗,怎么可能就只拿的出这么些钱来。” 柳絮抿了抿唇,她倒不是为她说话,只是那日在马场时,她发现安君颜虽说是侯府小姐,可是比起马场上其他来的贵家小姐们的打扮和穿着,倒是显得有些素净过头了,就连衣裳料子都有些半旧过时。 平日里瞧着云贞如此疼爱这个女儿,不可能连给她置办衣裳首饰的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吧....... 不过这些也关不着她什么事,既然她给了,那她收着便是,免得被她抓去把柄,在老夫人跟前嚼舌根。 柳絮安抚了一阵胡嬷嬷后,将铜钱交给了玉儿,让她收进了自己的匣子里。 用过了饭,玉儿又给她端了一碗补药来,等瞧着她仰头喝下后,这才忍不住失落道:“等了这么久,瞧着姑娘这肚子都没动静。” 柳絮一愣,下意识瞧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算了算时日,自圆房那一夜,已经过去许久,这中间又被他时不时要了几次,都没见动静,想必是从前吃了范氏给的避子药,将身子折腾坏了。 她无奈地笑道:“这事也强求不来,没有就没有吧,许是我与孩子本就缘分浅。” 反正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时日,没怀上也就算了。 用过了早膳后,柳絮将吴康的钱袋拿了出来,这几日她空下来闲时,就给他缝好了,一直放着忘了还他,趁着明日要走,就打算今日把钱袋还给他,顺带出府回一趟家。 吴康瞧着她递来缝好的钱袋,眼中不由生出怔愣之色,默了良久才小心接了过去。 “多谢姨娘费心了......” 柳絮笑了笑,“这有什么,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先生这些时日的照顾呢。” 听闻此言,吴康不由捏紧了钱袋,看向她,“听闻姨娘明日要走?” 柳姨娘点了点头,“我奉了老夫人命,去替她巡视乡下的庄子,要出府一段时日,后边就不能来找先生上课了。” 吴康神色暗了暗:“不知姨娘去的是哪一个庄子?” “听闻是在禾州的丹庄。” 柳絮微笑着看向他,“不知先生可曾去过那?” 吴康微微皱了眉:“我虽不曾去过,不过丹庄的账房先生我倒是从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跟着庄头来过一次府上,那时因账面的问题,我还替他解过围。” 柳絮听完他的话,了然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到时候去了那,若要查看账本,就只管报上先生的名字便是了。” 吴康客气笑了笑,“姨娘说笑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后,柳絮这才带着玉儿起身告了辞。 她们二人刚走,原本笑着的吴康逐渐垮了神色,而他背后的屋子里遂踱步出来了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 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手重重拍在了吴康的肩膀上,“吴先生真是好福气啊,竟惹得这么一个娇艳欲滴的俏姨娘为你亲手绣钱袋,还特地给你送到了这账房里来。” “她与此事无关,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赶紧回禀大人去吧。” 吴康瞬时冷下了脸色,猛地挪动了肩膀,弹开了男人的手。 男人吃痛了一声,登时恶狠狠地瞪向他:“谁说无关!大人今日派我前来,就是要问这个女人的事!” 第112章 我们欢儿可看不上 “你说什么,大人要问她的事?!” 听闻此言,吴康顿时愣了神色。 男人揉着手腕,嗤笑道:“对啊,不然你以为为何那女人来找你时,我却没走。” 吴康伸手死死拽住男人的衣襟,眼色凌厉,“她不过是这府中的一个小小姨娘,大人问起她做什么?” 男人被吴康的神色给震住,咳嗽了几声。 “哼,这女人可不一般,听大人说,那日在马场时,府中有人做局陷害她,身为国公爷的云淮川不仅亲自救下了她,还在众人面前替她说话解围呢。” 吴康颤抖了声色,“所以......大人的意思......” 男人打开了他的手,露出狰狞的笑意来:“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要你多注意那女人的动向,若她真是云淮川心尖上的人,那这把柄不就来了么。” 见他愣了神,男人狠狠抓住了他的头发,咬牙道:“吴康,你那惹人爱的小妹妹现下还在大人手里呢,可别为了一个小小钱袋,就对这女人动了心呀。” 一想起自己的妹妹,吴康痛苦了神色,顿了顿,沙哑妥协道:“我......我明白了。” —— 从账房出来后,柳絮便让玉儿自己先回了玉兰院,她则挎着包袱回了柳家小院。 本来说再过几日就是柳欢及笄的日子,她打算求了云淮川,接柳欢进府来住几日,可是如今她要去庄子上,既错过了她的及笄礼,又不能带她去府中,只得先将自己备下的及笄礼给她送过去。 等她再次回了家时,柳欢正坐在屋门前做针线活,见着她来了,连忙放了手中的活计,眼睛不由一亮。 “姐姐!” 她搂住柳絮,掰着手指头兴奋道:“今日又不是休沐的日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给你送东西的。” 柳絮挽着她走进了屋内,此时柳父正要起身,见她进了屋,淡淡点了点头又坐回炕上,而对面的江氏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转而又别过脸磕着瓜子。 整个屋子里,只有柳欢对她是最热情的,这让柳絮原本热切的心又冷却了几分。 她想起了玉儿那日对她说的话,自己对他们那么好,可他们似乎对自己却不怎么上心。 柳絮忍住了难过的神色,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接过柳欢给她沏好的茶,见她脸色红润,病气消了不少,不由笑着问起来。 “欢儿,你的病大好了?” 柳欢神色一震,忙转脸朝她笑起来,“好多了姐姐,我现在药也很少吃了。” “没想到那郎中开的新药,居然这么有效。” 柳絮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未多想,连忙将怀里的包袱递给了柳欢,“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本来打算及笄那日给你的。” “谢谢姐姐!难为姐姐费心了!” 柳欢神色激动地接过了她递来的礼物,拆开了包袱,拿出了那件雪狐裘,里边还裹着银子和簪子首饰。 这狐裘的成色极好,就连嗑瓜子的江氏也忍不住转过脸来瞧了瞧,酸道:“哼,抠了这么久,难得一次见你这么大方。” “好了,这都是絮儿的一片心意,你在这泼什么冷水!” 柳父适时呵斥了江氏一句,而后望向柳絮,沉了声问道:“絮儿,这东西为何不等着你妹妹及笄那日送?” 听他这么一问,柳絮这才暗了神色开口道:“父亲,我今日来,除了是给欢儿送东西,还有一件事要与你们说,明日我要去国公府在禾州的一处庄子上,恐怕要在那待上一阵。” “什么.....你说什么?!” 此话如同惊雷一般,顿时将屋内其余三人炸了个底朝天。 这下江氏连瓜子也不磕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不靠饶恕的祸事,居然被你们府里的人打发去了庄子?!” 柳欢也慌了神色,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狐裘,拉住了柳絮的手,“姐姐......你不是才被老太太抬作了良妾了么,怎么这下又被赶去了庄子呢?” 柳父也难得怒了神色,起身瞪向她,“快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你们家主子发那么大的气!” “你们别激动,不是因为我做了错事。” 柳絮见他们一个个变了脸色,忙开口解释道:“我这次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替她跑一趟,去巡视一下庄子的情况,并不是因为做错事被罚去庄子。” 柳父见她语气真诚不像是假话,这才缓了神色,“老夫人让你去替她巡视庄子,这不是该主母的差事么,怎么偏偏派了你去。” 柳絮这才将那日云老太太的话原原本本给他们重复了一遍。 柳欢咬紧了唇,神色暗淡,“那姐姐这次去了庄子上.....岂不是就不能接我进国公府里住了?” 柳絮愧疚地看向她道:“对不起......是姐姐食言了.......这一去肯定多半要花上半月的时日......要不然......你同我一起去?” 江氏闻言立马高声道:“不行不行!欢儿跟你那穷乡野僻干什么,你一人去受罪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带着你妹妹跟你一同去受罪?!” 柳父也跟着说道:“柳欢就算了,她的病才刚好,那地方又不比咱们这和国公府,要是再犯病,到时候郎中都请不来。” “父亲母亲说的是。” 柳絮也就嘴上说说,没有真想带她去,柳欢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路上出个什么事,江氏非撕了她不可。 说完了此事后,柳絮喝了一口茶,找了由头将柳欢支了出去,这才问道:“说起来等欢儿及笄后,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也该为她说一门亲事了?” 柳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皱了眉道:“虽说有人上门来说过几次,不过我和你母亲都觉得不大满意,便没有再提。” 柳絮笑道:“父亲不妨可以托表兄问问他们书院里的同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托他去问?” 一旁的江氏冷言道:“他能认识谁,不过全是一些穷书生,我们欢儿可看不上!” 第113章 不做穷人妻 柳父没说话,低头抽了一口旱烟。 屋内一时寂静。 过了一会,柳絮这才柔声道:“母亲不能这样想,虽说现下人是穷,可要是来日考取了功名,岂不是前途无量。” “你说的轻巧,那要是考不中呢,我儿不就白白被耽误了!” 江氏冷笑一声,“你既然主动提起这事来倒正好,你现在不是良妾了么,还替你们府里的老夫人办事,听起来还算得脸,不如去让老夫人帮忙留意留意这京中哪家富贵人家有儿子.......” 她话还未说全,对面的柳絮忽然沉下了神色,打断她的话,“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欢儿嫁给别人做妾?!” 江氏避开了她的眼神,低头嗑着瓜子嘟囔着,“那又如何,我还想让我儿做主母呢,这不是咱们家还够不上呢,再不济做个续弦也不是不行......” 柳絮登时怒了神色,猛地从椅中起了身,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放着与咱们门当户对的清白人家正妻不做,非要上赶着给别人当小,父亲和母亲就是这般为欢儿寻婆家的?!” 江氏也跟着脸色愠怒,正要开口反驳,被柳父一盏茶狠狠堵了回去。 “好了!都不要吵了!” 柳父不耐地看了二人一眼,沉吟道:“这事急不得,等欢儿及笄之后再说也不迟,絮儿你先去替老夫人巡视庄子要紧。” 柳絮见他并未有责怪江氏的意思,不由急了声,“父亲.....您不能.....” “够了!” 柳父脸上显出厉色,看向柳絮也多了几分威严,“絮儿,你妹妹的婚事终归做主的是我与你母亲,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快回去吧。” 柳絮咬紧了唇,心中憋着一口气,随即起身了出了屋子,一开门却撞见柳欢正在墙根下偷听。 “姐姐......” 柳欢见她脸色难看,小心地揪住了她的衣角,喃喃着。 瞧见她一脸讨好,柳絮勉强扯起了嘴角,摸了摸她的头,“欢儿乖,等我从庄子上回来后就来看你。” “好!姐姐可不能再食言了,回来了要带我去国公府里见见世面。” 柳欢一边撒着娇,一边将她送出了小院,直到柳絮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她嘴边的笑容这才渐渐垮了下来,多了几分阴沉。 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明明娘才是真正为她着想,柳絮不过是怕自己抢了她的富贵罢了! 她才不要嫁给那些穷鬼,一辈子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凭什么柳絮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柳欢照样也能,而且过得还会比她好! —— 柳絮出了小院便径直回了府。 正巧这会,胡嬷嬷带着玉儿和琥珀领着外院的小厮们将他们打包好的包袱装上了马车。 “姨娘,东西都已经装上车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胡嬷嬷见她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柳絮打量了一圈,低声问道:“小公爷说会送几个人过来,可送来了么?” “没有呢,只有大夫人差的三个护院过来跟着咱们。” 胡嬷嬷不满道:“虽说咱们出去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毕竟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车上还都是女人,光这三个护院怎么能够,老婆子实在想不过,又将安福要了过来。” “四个就四个吧,总比一个都没有的强。” 柳絮笑着宽慰了胡嬷嬷一句,随即与他们一道回了院中。 翌日一大早,柳絮就带着胡嬷嬷,玉儿还有琥珀出了府,四人坐在马车内,而四个护院则分别走在车外两旁。 琥珀平日里没怎么出过门,上了马车后,就掀起了车帘一脸兴奋地望着车外的风景,和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经过一处茶摊前,柳絮让车停下来,让玉儿带着琥珀他们去讨些茶水喝。 柳絮接过胡嬷嬷递来的热茶,问道,“嬷嬷,车夫说还有多久到?” 趁着她喝茶的功夫,胡嬷嬷理了理她的帷帽,回道:“车夫说马上要下官道了,还要再走一截野路,约摸着还有一会才能到。” “那就好,我还以为今日到不了呢。” 柳絮笑了笑,随即赞叹了一句,“这茶尝着倒是不错。” 二人正在车上说着话,忽然车帘一掀,露出玉儿的小脸来,两边的腮帮子还嚼着东西,鼓着圆圆的包。 “姐姐,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柳絮神色一愣,见她递进来一盘点心,样式精致,一看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她问道:“这点心是你从茶摊上买的?” 玉儿点了点头,笑道:“这点心是茶摊的大娘亲手做的呢,我和琥珀实在没忍住就买了几个来尝尝,姐姐和嬷嬷快尝尝,要是好吃,我和琥珀再去买几个留在路上吃。” “别吃了,先放着。” 柳絮抿了唇,凝重了神色:“你赶紧让琥珀上车,我们要走了,要是再不走,等会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哦哦好的。” 玉儿听她这么一说,不敢再耽搁,放了手里的点心,就琥珀叫上了车。 胡嬷嬷见状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姨娘,离天黑还早着呢,咱们何必如此着急赶路呢?” 柳絮没应她的话,而是撩开了车帘,看向走在车旁的安福,嘱咐道:“安福兄弟,劳烦你带着其余三位兄弟警醒着些,武器都握在手里。” 听闻此言,车内的三个人顿时有些慌了神,玉儿拉住柳絮的衣裳,害怕地追问道:“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了?” 柳絮望向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似乎是遇见大麻烦了......” 胡嬷嬷闻言不由张大了眼,“大麻烦.....姨娘的意思是.....?!” 柳絮拿起了桌上他们方才从茶摊上买来的糕点,指着其中一样对她说道,“这糕点名唤白玉糕,色泽乳白,入口甘甜软糯,是用新鲜荔枝肉所做,这一道糕点上一次是出现在太后大寿时,宫里赏赐给国公府的糕点之中。” 她话刚落,车身猛地跟着一震。 第114章 被人劫道 “怎......怎么回事?!” 胡嬷嬷回过了神色,连忙掀开了车帘看向外边。 安福忙走了过来,急声道:“回嬷嬷,不知谁在前边横了一根树干,把路堵了,马车走不了。” “把路堵了?!” 胡嬷嬷惊愕地起身越过他,望向前边,果然如他所言,前边有一根粗壮的树干挡了道,他们的马车根本过不去。 “被姨娘说中了,咱们遇到大麻烦了。” 胡嬷嬷严肃了神色,“那么粗的树干不偏不倚地横在路中央,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多半是遇见山匪劫道了。” 她的话登时将车内两个丫鬟吓白了脸色,桌上的糕点更是散落了一地。 “恐怕方才在茶摊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咱们......茶摊上的老板娘估计和那群山匪都是一伙的......” 柳絮蹙了眉,望着那一地糕点喃喃道:“一个小小茶摊的老板娘,哪里来的荔枝肉做出宫廷糕点来,多半都是劫了官道上的东西。” “天哪......那.....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玉儿满头冷汗道:“现在趁着山匪还没来,不如让安福他们赶紧把树干给挪开算了。” 胡嬷嬷叹道:“恐怕不行,那树干光他们四个人估计是搬不动,就算搬动了,等他们挪开,山匪估计已经来了。” “胡嬷嬷说的对,先出去看看。” 柳絮起了身,带着他们下了马车,此时车外四个护卫并一个马夫也慌乱了手脚,杵在马车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姨娘!” 安福将她引到横放树干的地方,果然如胡嬷嬷所言,那树干十分粗大,光凭他们四个男人肯定也是搬不动的。 胡嬷嬷刚要开口,柳絮抬了手示意她别说话,很快地面传来微微震动,隐隐还有杂乱的马蹄声。 其中一个护院变了脸色,“糟糕!是山匪!” “别....别慌!” 柳絮攥紧了手,看向路两边的密林,颤声道:“车上大件带不走的箱子那些全都不要了.....大家就揣一些小物件在身上便是......” 随后她又看向马夫道:“你认识路,可会骑马么?” 马夫赶紧点了点头,“回姨娘,奴才会骑!” 柳絮忙道:“你赶紧将马卸下来,先去庄子上报信,让他们来接我们!” 见她发了话,马夫当即领了命,其余几人也不敢再有反驳,忙揣了些值钱的物件匆匆跟着她往密林深处跑了去。 没一会,一队人马匆匆赶到,领头的是一个头上系着巾帕男人,长得贼眉鼠眼,一脸阴沉地盯着前方的马车。 先他们一步到的其中一个山匪翻下了马,来到他的跟前,恭敬道:“杜老大,车上已经没有人了,马也没了踪影,车上木箱里全都是女人的衣裳还有茶具那些,啥值钱的都没有。” 茶摊上的大娘此时也在这对人马之中,闻言一惊,“不可能,这条路是去丹庄的,肯定是国公府的夫人,身上一定带了值钱的东西!” 杜老大冷冷地瞥了一眼大娘,“罗三娘,你就这么确定是国公府的夫人,你可看见了她在车上?” 罗三娘迟疑道:“回老大,我......我虽然没有瞧见她.....但是我瞧见了她的两个丫鬟......” “要是真能绑了她,倒是可以用她和国公府做一笔不错的交易。” 杜老大侧眸看向两边的密林,沉声道:“看样子估计是让马夫去报信了,其余的人应当是往密林深处跑去了。” 罗三娘皱眉道:“两边密林那么大,只能分两拨追,才能追上他们。” 刚说完,另一个山匪连忙跑了过来,“老大!老大!这边的密林发现了女人的绣鞋!” 他将绣鞋呈到了杜老大的面前,“老大!您看!他们一定是跑进了那边的密林,咱们现在追一定追的上他们!” 杜老大拿过他手里的绣鞋,对他们冷冷吩咐道:“留下四人看着这马车,其余人分成两拨,随我进密林搜寻,一定要抓活的!” 又是阵阵急促的马蹄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被他们留下的四个山匪则随即翻身下了马。 方才捡了鞋子的山匪毫不客气的钻进了马车,看着桌上还残留着几块糕点和装了水的茶壶,撩起车帘冲外边的三个伙伴吹了一声口哨。 三人闻声走了过来,探头问道:“咋了?” 他咧嘴笑道:“妈的跟着老大跑了这么久,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你们要不要喝口,这桌上还有吃的。” 另外三人忍不住诱惑,跟着钻进了马车里,挤着坐了下来,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喝着茶水,好不惬意。 可是过了一会,四人越吃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脑袋似乎比先前发沉了许多,正要抬头问对方怎么回事,突然那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一时间,马车内的四个人齐刷刷地晕倒在地。 很快,车帘被掀起一角,瞧见车内没了动静,这才将车帘全部撩了起来,原本跑进了密林的柳絮带着胡嬷嬷还有玉儿几人正站在车外,欣喜了脸色望着地上横七八竖的山匪。 安福嘿嘿笑起来,“真是多亏了姨娘想出来的这个法子,不然咱们今日恐怕真的要命丧山匪手里了!” “若不是胡嬷嬷随身带了几包蒙汗药,不然我想出了这法子也没用。” 柳絮示意胡嬷嬷将帘子放下,对他们肃声道,“现在不过是缓兵之计,那群山匪迟早会察觉出来,咱们现在赶紧跑,能跑多远算多远。” 而后她清点了外边山匪留下的马匹,因他们几个女人骑马都不太熟练,所以只能与护卫共乘一匹,几人这会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立马骑上了马,绕开了横在路中央的树干,往丹庄奔去。 果然待他们离开不久,原本进入密林搜寻的杜老大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刻带着人出了密林,瞧见马车内昏迷不醒的属下,登时黑沉了脸。 第115章 压寨小妾 “妈的,贼婆娘,居然敢耍老子!” 杜老大狰狞了神色,举起手中的刀吼了一声,“兄弟们,追——!”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山匪们纷纷驭马再次往前冲了去。 —— 柳絮与安福的马这会跑在最前头,马蹄扬起阵阵沙尘。 “姨.....姨娘.....你说山匪他们会追上来吗?” 安福攥着缰绳的手正源源不断冒着冷汗,心如鼓擂。 柳絮脸上也全是汗,颤声道:“不太妙......我们是两个人骑一匹.......比不得他们一人骑.......” 她刚说完,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紧跟着二人头顶上掠过一道影子! “小心!” 柳絮猛地拉住了缰绳,逼得马儿扬高了马蹄停下来。 二人登时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前边地上正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 很快,马蹄声再次传来,安福战战兢兢扯过缰绳转过了身,只见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拿砍刀的壮汉出现在他们身后。 罗三娘指着马上的柳絮,兴奋地瞪大了眼,“老大,就是这个婆娘,她就是国公府的夫人!” 柳絮望着身后空荡荡的马匹,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悚然,只怕胡嬷嬷他们..... “滚下来!” 眨眼之际,几个壮汉已经翻身下了马,举着刀逼着他们二人从马上下来,被拎着丢到了领头男人的跟前。 杜老大斜眼打量了她和安福一眼,阴冷笑了笑,“国公夫人,你可叫老子好找啊。” “什么国公夫人.....?” 柳絮强忍住颤抖的身子,对他说道:“这位大人怕是认错了......我不是国公夫人......” 杜老大微愣住,“你不是国公夫人?” “这.....这怎么可能!那几个护院分明说他们是国公府的啊!”罗三娘急声道。 “姨....姨娘.....我们在这.....!” 柳絮怔了怔抬起头,这才瞧见胡嬷嬷他们被打捆绑在山匪的马上。 “你是国公府的姨娘?” 杜老大听闻那几个人唤她姨娘,眉眼顿时露出不悦神色。 柳絮见状,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沙哑了声色:“不错......我是逝去的老国公爷的姨娘......今日奉了主子的命来巡视庄子......还请大人能饶我们一命.......” 话未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惨叫声。 她一脸惊愕,正要抬头,一颗血淋淋的女人脑袋从马上跌落至在她的手边。 “啊啊啊啊——!” 柳絮登时吓青了脸色,大口大口喘着气拼命往后退着,双腿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那颗脑袋正是方才那个指着她说她是国公夫人的女人.......! “妈的,死婆娘敢骗老子,信誓旦旦跟老子说来了一个大肥羊,结果就这......” 杜老大朝地上罗三娘的人头狠狠啐了一口,语气全是愤怒不甘。 押着柳絮的山匪迟疑问道:“老大,那这几人怎么办?” 柳絮闻言拼命挣扎着,“大人.....我也是替人办事的.....既然我不是您们要找的人.....劳烦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你说饶你一命,你不是妾么,给谁当妾不是当啊?” 杜老大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咧嘴嗤笑了一声,露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柳絮,见她生得细皮嫩肉,一脸娇媚,原本平静的心起了几分躁动。 “土蛋,把她捆起来,押回去给老子当压寨小妾!!!” “你们这群狗贼!快放开姨娘!” 安福想要挣脱山匪的束缚,挡在柳絮身前,却被山匪拿刀狠狠刺入了肩膀,血液溅了一地。 “安.....安福....!” 柳絮紧绷的弦猛地断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进了山匪的虎口,扭身想要往前逃。 “妈的,还是一个辣货!” 一只手死死攥住了她细白的脚腕,将她拖拽到地上,杜老大露出下流的笑容来,“看来老子得先把你这个婆娘驯服妥帖了,才能带回去。” 他抓住柳絮的手腕,回头朝山匪们笑道:“那两个丫鬟生得也不错,还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大娘,全部赏你们了!” 山匪们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哄闹声。 听见玉儿和琥珀的尖叫声,柳絮霎时血红了眼,“你们这群无耻小人!” “无耻?老子今日就要给小娘子你无耻一个看看!” 杜老大一把脱去了自己的上衣,伸手就要扯开柳絮胸前的衣襟,往她颈肉间扑去。 忽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尖鸣声,他身形一顿,转身看去,一根草箭直直正中他的眉心,爆开了猩红的血浆。 难道.....是云淮川.....?! 柳絮瞳孔激动地颤了颤,慌忙直起了身,往身后看去,只见三个身着短打的男人骑着马朝她疾驰而来。 她微微愣住,原本雀跃的心骤然沉了底。 “我们来迟了,还请姨娘恕罪!” 领头的男人利落翻身下了马,左眼横亘着一道狭长的伤疤。 见他下了马,身后另外两个男人也纷纷翻身下马,漠然地站在他的身后。 柳絮这会已经平复下情绪,轻声问道:“方才多谢三位的出手相救,敢问你们怎么会认得我......” 男人应声道:“回姨娘,我们三人是小公爷特地派给姨娘的护卫,在下叫蒋浪。” 蒋浪介绍完自己后示意身后另外站着的两个男人。 他身后左侧的一位五官略显清秀的男人立刻抱拳开口道:“姨娘,在下叫季远山。” 等季远山介绍完自己,右侧立着的男人却迟迟未开口,只见他眉目硬朗,不服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蒋浪狠瞪了他一眼,抱歉地朝柳絮说道:“还请姨娘见谅,他叫汪空,这小子一向不服管。” 等他们介绍完,柳絮这才反应过来,这三个人就是云淮川说要给她增添的帮手。 第116章 下马威 “姐姐.....你没事吧!” 玉儿满脸是泪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柳絮,身子不停颤抖着。 “我没事,胡嬷嬷他们还好吧?” 柳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直起身瞧见除了眼前这三个人以外,竟然还有几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正处理着山匪。 “蒋大人......他们是.....?”她不禁疑惑了神色。 蒋浪解释道:“他们同我们一道从禾北大营过来的,这一带时常有山匪出没,小公爷怕我们到时候遇见山匪人手不够,这才又增派了一些人手过来。” “禾北大营.....” 柳絮闻言身子一顿,而后敛了神色,带着玉儿起身朝他们三人福了福身,“那真是多谢小公爷和各位今日的出手相助了.....” “姨娘客气了,还多亏了你们方才给那几个山匪下了蒙汗药,拖延了一段时候。” 蒋浪见他们将山匪捆的差不多了,朝她笑道:“这些剩下的山匪就交给他们带回军营吧,你们方才丢下的马车和包袱那些都还在那边,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那就有劳蒋大人你们了。” 柳絮谢过了他们三人后,连忙查看了安福的伤势,幸好没有伤及要害,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后,被抬着坐到了马车的外头,季远山则将自己的马套上了马车,充当起了马夫。 蒋浪和汪空则带着另外三个护卫骑马护在马车两边。 等柳絮和玉儿上车时,胡嬷嬷和琥珀已经在车上了,一见了他们,纷纷红了眼睛,哽咽着询问彼此有没有事。 胡嬷嬷将她扶着坐下,还有些心有余悸,“幸好方才蒋大人他们三人及时出现,不然我们今日多半就要折在这鬼地方了。” 听她这么一说,柳絮抿了唇,随即看向胡嬷嬷道:“嬷嬷,小公爷可有曾同您说过,他要来禾州?” 胡嬷嬷也是一脸懵,摇了摇头,“没有呀,姨娘为何这样问,难不成小公爷也要来禾州?” “他没说过来.....兴许是我多想了......” 柳絮朝她笑了笑,低头不由攥紧了衣衫,明明知晓他不会来,可为何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失落呢...... —— 马车又走走停停了一段路,直至天快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丹庄。 此时柳絮和玉儿他们已经在车内坐的腰酸背痛,隐隐见着车帘外传出火光来。 胡嬷嬷三人忙掀了帘子先下车,而后将柳絮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她顺着火光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人垂首立在山庄大门前,举着火把。 见她下了车后,领头的一位年轻男人殷勤走上前,朝她微微行了一礼。 “小的程三给姨娘问好,姨娘和各位一路辛苦了!” 柳絮柔声笑道:“客气了,没想到丹庄的管事如此年轻,辛苦你带着大家等了这么久了。” 程三神色僵了几分,忙朝她解释道:“姨娘有所不知,其实小的爹才是丹庄的管事,只是这几日他受了冻染上风寒,脑子还烧的糊涂,因此今日不能出来迎接姨娘,还请姨娘恕罪!” 听闻此言,原本还笑着的柳絮逐渐淡了神色,跟在她身后的胡嬷嬷沉了脸色。 “既然程管事病了,那请他好好养病吧。” 默了半晌,柳絮这才缓缓开口道:“程三,有一事我要问问你,今日我与我的人在路上遇见了山匪,我派我的马夫来庄子求救,结果一直未有音信,不知他人是否在庄子上?” “啊.....姨娘难道说的是.....今日骑马来的男人......” 程三怔了神色,忙跪下来磕头道:“还请姨娘恕罪......我....我们见他拿不出什么信物......以为他是偷马贼.....就先将他锁在了柴房里......” 玉儿一听,大怒道:“什么!你们连问都不问清楚,就如此草率地将人关进了柴房?!” “玉儿!” 柳絮板着脸瞧了她一眼,随即瞥向程三,沉了声,“他是国公府的马夫,一向侍奉老夫人的,你们将他关进柴房里,这实在有些不妥。” 程三惊了神色,连声道:“姨娘放心,你放心,小的马上叫人将他放出来!” 话落,连忙狠狠拍了身后跟着的男人,让他赶紧滚去放人。 蒋浪握着刀柄对柳絮低声说了一句,“姨娘,我去跟着他将人给你领出来。” “有劳蒋大人了。”柳絮感激地点了点头。 程三躬着腰,闻声暗暗打量了一眼蒋浪,又瞧见柳絮身后还站着几个大汉,神色顿时沉了沉。 一旁的胡嬷嬷适时开口询问道:“程三兄弟,不知我们住的地方.....” 程三忙接过话笑了起来:“哦哦哦,还请姨娘你们随我这边来,住处什么的我们都早已经给你们备下了!” 他喊了几个人忙将马车上包袱和木箱那些卸了下来,又带着柳絮众人去了给他们准备的小院。 小院不大,总共就几间厢房,却还算小巧,柳絮住的主屋已经被收拾了一番,不过除了放置桌椅床榻以外,就再没有别的用具了,连茶具都没有。 跟在她身后的玉儿和琥珀瞧着屋内陈设,神情登时生出异样,柳絮却仍旧一脸平静坐进了椅子中,抬眸望向立着擦汗的程三笑了笑,“程三,有劳你领着大家收拾了。” 程三擦了擦汗道:“嗐,姨娘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咱们分内的事。” 柳絮朝一旁的胡嬷嬷瞥了一眼,胡嬷嬷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银元宝赏给了程三。 “多....多谢姨娘赏赐!” 程三连忙接了过来,这回笑的有些真心实意。 等他一走,关上门,玉儿忍不住气愤地摔了怀中包袱,破口大骂道:“这庄子上的人也太欺负人了!!问都不问一句把我们的马夫关进柴房里不说,这屋子除了桌椅和床外,啥也没有,这不是摆明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么!!” 胡嬷嬷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不悦道:“实在太不像话了,明明姨娘是奉老夫人之命来巡视庄子,身为一庄管事居然不亲自出来迎见。” “你们还看不出来么,这是范氏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 柳絮靠在椅中,淡淡笑了起来。 第117章 全都病了 玉儿愤懑道:“他仗着身后有大夫人给他撑腰,那咱们还有老夫人在呢,大不了明日就回去告到老夫人跟前,说他们刁难咱们!” “你这傻蹄子,怎么如此冲动。” 胡嬷嬷无奈瞪了她一眼,“人家不过是抱病在床,不能出来见咱们,你光凭这个缘由告,老夫人能理咱们么。” 琥珀闻言眸中生出一丝怯意,看向柳絮道:“姨娘.....那这丹庄的账咱们还查么.....?” “查,怎么不查,而且还必须要查。” 柳絮咬了咬唇,“他越是推脱着不出来见我,越说明这庄子上定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猫腻。” “姨娘说的不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胡嬷嬷叹了一句,又问她道,“既如此,姨娘咱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今儿太晚了,咱们收拾收拾早些歇下吧,明日再说。” 柳絮吩咐了后,玉儿和琥珀留在主屋将木箱还有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整理了出来,而她则带着胡嬷嬷查看了一下安福的伤势,随后又去瞧了瞧蒋浪三人的住处。 直至亥时,方才回屋歇下。 —— 第二天一早,柳絮正用早膳,琥珀便掀了帘走进来,说是庄上的人过来请安。 她闻言当即放下了筷箸,扶着玉儿的手出了里屋,只见一位身量苗条的貌美姑娘领着几个丫鬟婆子正恭敬候在外厢,见她来了,垂下头福了福身子。 “小的徐穗给姨娘请安。” 柳絮让琥珀将她扶起来坐到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中,又叫玉儿拿了茶果来摆上,朝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想必徐姑娘你就是程三兄弟的夫人吧?” “回姨娘.....程三的确是小的夫君......” 徐穗心虚地眨了眨眼,随即起身又朝她福了福身,嚅嗫着:“还请姨娘恕罪......因着我公公染了风寒.....我婆婆忙着照料他......故今日是不能来给姨娘请安了......便打发了小的来陪姨娘先在这庄子上转转。” “无妨,程管事的身子要紧,晚几日来见我也没关系。” 柳絮抿唇笑了一声,“只不过倒是要麻烦程三兄弟和徐夫人你们了。” “姨娘说笑了.....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徐穗也不由怯怯笑了起来,“我与夫君只求.....姨娘在咱们庄子上住的舒心才是.......到时候回了京......能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跟前......替咱们美言几句。” “徐夫人放心,若是你们将庄子各处都看管的井井有条,我自然会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跟前为你们说好话的。” 柳絮替她沏了一杯茶,寒暄道:“这么一说,徐夫人也是这丹庄上的人了?” 徐穗捏着袖子,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家父与家母都是丹庄上的庄户。” “原来如此,那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柳絮顺着她的话,笑着打趣道:“徐夫人如此貌美,程三兄弟能得你这样的妻,真是他的福气呢。” “姨娘说笑了。” 徐穗闻言眼神不由淡了几分,转而邀她道:“在屋里说话闷得很,不如我领了姨娘出去转转?” 柳絮没有推脱,而后起了身,带着玉儿与她一道出了屋子。 徐穗带着他们在庄子周边的田地边逛了逛,又带他们去瞧了庄子上的粮仓。 柳絮瞧了眼仓里不多的粮食,随口道:“徐夫人,我听闻丹庄这几年的收成不大好啊,交粮都抵拢了年末才交上来。” 徐穗紧了神色,随即忙点了点头道:“回姨娘......这几年里咱们这闹了好几次灾荒......所以收成不行......今年七月起还接连下了好大一场雨.....没有一日晴过......直至十一月的样子才停呢。” 柳絮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叹道:“没想到......一场雨竟下了这么久......那田里的庄稼确实不经折腾.....” 徐穗见她露出惊愕神色,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又笑着领她出了粮仓,要往果林转去。 “徐夫人,且等一等。” 柳絮忽然叫住了她,笑道:“逛了这么久,我脚也走酸了,不如你索性带我去一趟咱们庄子上的账房里坐坐吧,正巧程三兄弟说今日带我过去一趟。” “他说的.....?!” 徐穗一听程三要带她去账房,心登时颤了几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啊,本来说昨儿去的,可是太晚了,今日正好你领我出来逛,我就顺道过去看看。” 瞧着她脸色有些发白,柳絮微微笑道:“难不成徐夫人不知账房该往何处走么,既如此,那我还是叫程三兄弟带我去吧。” “我知晓的.....我.....我这就带姨娘过去.....” 徐穗忙回了神,慌里慌张带着她和玉儿往账房走去。 谁知他们几人刚一走到账房门口,只见大门前竟然落了锁。 紧跟着他们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徐穗!” 柳絮微沉了脸色,转头看去,满头大汗的程三正带着几个大汉立在他们身后,神色晦暗不明。 见他们快步走过来,她恢复神色笑道:“程三兄弟,你这是去了哪,出了这么一身汗?” 程三朝她拱了拱手,“回姨娘,小的带着兄弟几个才帮着庄户们干了农活来,回来正好碰见你们。” 柳絮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讽意,真是好一个“碰巧”,时机掐的刚刚好。 见她们立在门前没有要走的意思,程三这才挠头憨笑起来,“姨娘是想找我们庄上的账房先生么?” 柳絮点点头,语气有些失落,“不错,可是瞧着先生好像并不在屋内呀。” “正是呢,姨娘你这次来的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程三朝她无奈叹了一口气,摊手道:“咱们庄上的夏账房他.....他也病了......这不才跟我爹告了假.....回去躺着了。” 第118章 都别吃了 玉儿一听登时憋不住火,指着他,高声道:“你搁这蒙谁呢!一个病了也就算了,一个二个都病了,天底下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程三却脸不红,心不跳道:“姑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几日不是正倒春寒么,最是得风寒的时候,那夏账房得了风寒,连路都走不动了,咱们也不能拘着人不放那。” 柳絮神色丝毫未变,朝他笑了笑:“没想到这场倒春寒威力不小,把咱们庄子里管事的人全给害病了,不知你手里有没有这账房的钥匙?” “这账房的钥匙就只有一把,正好就在夏先生手里。” 程三闪了闪神色,笑道:“姨娘这几日不如再随我家夫人去庄子其他地方转转,我们这的田园风光在京城可不常见着,说不定过几日,夏先生他的风寒就好了。” “你!” 玉儿肚子里顿时蹿出火来,欲还要同他争辩几句,却被柳絮抬手拦住。 既然账房现在锁着,那她也没必要再跟着徐穗逛下去,于是以身子乏了为由,要领着玉儿回了小院。 二人走出去没多远,柳絮一把将玉儿拉到了一个僻静处,探身往账房那边看去,只见等她们一走,程三一脸阴狠,扬起手便扇了徐穗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 玉儿见此情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柳絮更是冷了神色,没想到私底下他们夫妇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回了屋子,见她们二人神色不好,胡嬷嬷连忙让琥珀倒了两杯热茶来,给他们消火。 柳絮喝了一口茶后,这才将今日的事给胡嬷嬷他们娓娓道来。 “哼,这帮人就是狗仗人势。” 胡嬷嬷替她揉着肩道,“老婆子我今日也出去打听了一番这程家人的来历,听闻这个程管事是二少爷奶娘的儿子,仗着他娘给了二少爷几口奶吃,这才接手管了这丹庄。” 一旁坐在木凳上做针线的琥珀愤愤道:“我说呢,怪不得给咱们摆了好大的谱!” 柳絮顺着声音朝她看去,目光停在琥珀脸上一顿,“琥珀,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琥珀忙低头捂住脸,胡嬷嬷替她道:“这小丫头也是护主的,方才去厨房本说给你端碗热汤来,结果谁知被那厨娘刁难,琥珀这小蹄子气不过,骑在那厨娘身上狠狠打了一顿,把那厨娘打的鼻青脸肿,不过自己脸上也被挖了一道。” “你怎这般傻,快过来,给我瞧瞧!” 柳絮微微错愕,忙将她叫起来,搂在怀里看了看,又叫胡嬷嬷拿了药膏,替她涂在脸上。 “这么嫩的脸蛋,留下疤可不好,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见她为自己擦药,琥珀忍不住涨红了脸,搓着衣角乖乖点了点头,“姨娘放心,她可没占什么便宜,她比我还惨呢。” 柳絮一听笑起来,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又嘱咐道:“下回若是她再敢刁难,你就去找胡嬷嬷和玉儿,或是来回了我,不可再与她硬碰硬。” 琥珀闻言仰脸看向她道:“姨娘,他们这么蛮横,咱们该怎么办呢?” 柳絮放开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既如此,那我们就只有杀鸡儆猴了。” —— 柳絮睡了一会儿午觉,等再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她刚起了身,便听见外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是怎么了?” 她起身出了屋子,瞧见玉儿满脸怒意的站在桌边,对面的胡嬷嬷和琥珀也一脸气愤。 “姐姐,厨房今日根本没给咱们准备晚膳!” 柳絮闻言朝桌上望去,只见桌上空空如也,不由皱了眉,“为何不准备,你们问了缘由么?” 玉儿气的红了眼,“我和琥珀去找过了,结果厨房被锁起来了,说是厨娘被打了,做不了饭让咱们自便。” 柳絮握紧了拳,眸底露出一丝冷色。 俗话说事不过三,一次也就算了,两次她也不计较,可是过了三次那可就真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她是性子好,但她不是没脾气,任人搓揉拿捏,在国公府是如此,在这亦是如此! 柳絮望向他们,语气沉沉,“你们三个现下跟我一起去趟厨房,再将那三个护院给我一同喊上。” “是!” 玉儿神色一亮,跟着她出了屋子,去了偏房将国公府的三个护院喊上,正巧撞见了蒋浪他们三人。 见他们神色气愤,像是要去找茬的样子,蒋浪握紧了刀柄,对柳絮道:“姨娘,我们三人同你们一道吧,说不定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柳絮思衬了一会,冲他点了点头,“那就劳烦蒋大人你们了。” 缀在季远山身后的汪空有些不耐抱怨道:“妈的,我是真瞧不惯蒋浪这厮,堂堂一个副将,居然上赶着让咱们被一个姨娘差遣!” 季远山转头不屑睨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服气,你去跟小公爷抱怨啊。” 汪空嘁了一声,随即闭了嘴。 众人到了后厨门前,果然厨门前落了锁。 胡嬷嬷皱眉道:“果然锁了,这厨娘说不准早跑了,咱们也找不到人说理啊。” “不用找,她自己就会乖乖回来。” 柳絮噙着一丝冷意,侧眸看向蒋浪,“劳烦蒋大人将门给我们踹开。” 蒋浪微微一愣,随即照着她的话,一脚轻而易举便将厨房的门踹了开。 柳絮领着他们走进了屋子,环顾了一遭,屋内空无一人,她又摸了摸灶台上的锅,还有一些余温在,人没走多久。 玉儿也摸了那锅,气愤道:“这贱人就是故意刁难咱们,这锅还热着呢,她方才还做了饭!” 她话音刚落,耳边猛然炸开一声脆响! 众人一惊,闻声瞧去,只见柳絮脚边散落着碎开的瓷碗渣,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又拿起灶台上的碗狠狠朝地上砸了去。 胡嬷嬷惊愕地喊了一句,“姨娘你这是.....?!” 柳絮抬眸冲他们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 “既然咱们都吃不上饭,那他们也都别想吃上饭,这厨房里的东西全给我砸了!” 第119章 翡翠镯子 “得嘞!” 玉儿听见柳絮的话,两眼登时放光,一手薅蛋,一手抄碗全部往地上摔了去,噼里啪啦打了个稀碎。 琥珀与护院们一听也纷纷加入了行列,将厨房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遍。 不一会,一个头发梳成妇人发髻的女人疾步闯了进来,望着屋内一片狼藉,顿时傻了眼。 “老.....老天....爷啊!!!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你就是黄厨娘么?” 柳絮端坐在胡嬷嬷捡来的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来得正好,听闻黄厨娘你做不了饭,所以我便命了我的丫鬟来厨房烧饭做菜,怎么了么?” “有.....有你们.....这样做菜的吗!!” 黄厨娘连忙抱住玉儿的胳膊,想将她手里的冬瓜夺下来,却被玉儿狠狠一踹,连人带瓜滚到柳絮的脚下。 “打人啦!要打死人了啊——!” 她正要挤两滴眼泪对着柳絮撒泼,忽然面前落下一把长剑,刺目的寒光登时将她的泪花连同呼吸生生逼了回去。 她惨白着脸顺着刀光看去,三个黑脸的高大男人正立在柳絮身边,散发着股股骇人煞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有人在后厨又哭又喊!” 柳絮未开口,只听见院外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 一位身着蜜合色棉袄裙的妇人,领着徐穗并几个丫鬟婆子进了院子。 徐穗将那妇人带到她跟前,柔声道:“婆母,这位就是府里来的柳姨娘。” 柳絮闻声抬眼打量,见那妇人绾了个盘桓髻,头上只别了几个寒酸的绒花,手腕上连个镯子都未戴,若不是听见徐穗唤她一声“婆母”,她都错觉这妇人是哪个院里的嬷嬷。 程夫人同样掀眸暗暗瞧了一眼柳絮,微微福了福身,客气道:“原来是柳姨娘啊,不知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厨房是所为何事呢?” 黄厨娘见她来了,连忙又滚又爬地扑到她脚边,哭喊了一句,“夫人!他们打奴婢不说,还砸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菜.......” “混账东西!主子都还未开口,这里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么!” 还未等她说完,胡嬷嬷巴掌一挥,照她脸上狠掴了去,疼的黄厨娘立刻住了嘴。 “你们......” 程夫人见状脸色微白了几分,不由重新抬眼正视着眼前这位国公府来的娇媚姨娘。 柳絮并未起身,只是坐在椅中朝她笑着颔了颔首,“程夫人好,没想到咱们头一遭见面,竟然在这小小厨房门前,今日晚膳没有送进我屋来,听丫鬟们说,厨娘今日做不了饭,我这才叫他们来开火的,不然我和我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呢。” 徐穗听见她还没用晚膳,急了脸色,“这....这怎么可能.....丫鬟们不是才将晚膳送至各处了么.....” “那就是黄厨娘故意不做我和我屋里人的晚饭了。” 柳絮垂眸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黄厨娘,淡了音色,“今日你刁难我的丫鬟,不给我送汤,这回又故意不做我屋里的饭菜,是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黄厨娘你还是......程夫人呢?” 程夫人拧紧了手中的绢帕,虚笑道:“姨娘真是说笑了,你我今日才头一回见面,谈何得罪不得罪的,这厨娘是我们庄子的老人,性子懒惰惯了,今日怠慢了姨娘,还望姨娘恕罪,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命了人重做一桌给姨娘屋里送去.....” “原来如此,那说明夫人的性子也太好了些,才会纵的这厨娘无法无天了。” 柳絮轻笑地打断了她的话,“这样的人放在国公府里,定是要挨罚的,索性我便替你与徐夫人做一回主,好好帮你们立一立这后宅的规矩。” “这.....怎么好麻烦姨娘.....!” 程夫人气的暗暗咬紧了牙,黄厨娘之所以敢如此猖狂,是因为此人是她娘家的侄女。 听闻柳絮竟然要帮她立规矩,她明面上却还不好阻止她,毕竟她是老夫人派下来的,若是贸然违抗,被她告到老夫人跟前,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二位夫人在旁边可要看好了。” 柳絮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地上颤抖的黄厨娘,示意胡嬷嬷将她的衣袖撩开,一只碧绿的镯子露出半截来。 黄厨娘惊恐地睁大了眼看向她,“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胡嬷嬷将那镯子强剥了下来,交到了柳絮的手中,她举起那镯子对着火光看了看,笑起来,“啧,黄厨娘可真有钱那,竟戴的起成色这样好的翡翠镯子。” 她这一句话顿时令院内死寂下来。 黄厨娘白了脸,仍硬着头皮反驳她道:“姨娘怕是花眼了吧......我一个下人哪里戴的起什么翡翠镯子.....” “还想蒙我呢,咱们也都是做丫鬟过来的,主子屋里的好东西哪样没见过,一个翡翠镯子,我还能看走眼不成。” 柳絮冷眼睨着她,淡声道:“若说是主子赏你的,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别说程夫人一身简朴什么首饰都未戴,就是徐夫人手腕上的金镯子都未必有你这翡翠镯子值钱呢。” “对对对!这镯子就是夫....夫人赏奴婢的....奴婢....奴婢冤枉啊!” 黄厨娘一听她这话登时吓青了脸,连忙可怜地朝程夫人看去。 程夫人紧皱着眉,看向柳絮解释道:“姨娘,你的确是真误会了,前儿黄厨娘的爹没了,为了安抚她,我便赏了她这个翡翠镯子。” “原来是这样,那这镯子就是我误会黄厨娘了。” 柳絮神色未变,笑着将镯子递还给了她。 黄厨娘一把拽过镯子,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刻又听见她淡笑道—— “那这件事算是明了,还请黄厨娘再将后厨采买记账的簿册拿出来给我瞧瞧。” 程夫人和黄厨娘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大变。 第120章 你去跟着他 见黄厨娘脸上露出迟疑神色,胡嬷嬷猛地揪住她的衣襟,威胁道:“姨娘叫你拿,你就拿,还愣在这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挨巴掌吃?!” “不是奴婢不想拿.....只是那账簿在账房那边......” 黄厨娘心虚地瞧了一眼程夫人,嘴里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夏账房病了,你这总归也该存着一份呢吧。” 柳絮抿唇笑道:“黄厨娘这是拿不出来.....还是分明不敢拿出来......?” 黄厨娘心头一惊,没想到这姨娘心思如此细,只得下意识再次看向程夫人,想求她出面,却见她别过了脸,意思再明显不过。 看她迟迟未有动作,柳絮也懒得同她废话,当即命了玉儿和琥珀要去搜她的屋。 黄厨娘哪里还敢再怠慢,连忙翻箱倒柜地将簿册找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柳絮接过她递来的簿册,一页页翻看着。 黄厨娘额间渗出一阵冷汗,一边等她翻着,一边道:“姨娘......这采买的每一笔奴婢....奴婢都是记好了的......数目那些都是对的上的......” “嗯,这上边的账倒是都对得上,只是.......” 柳絮的手突然停住,抬眼冷笑了一声,“只是黄厨娘你这上边记的有些菜的价格未免有些过于离谱了吧,比如这一个冬瓜就要十五文钱,难不成你这冬瓜是金地里结出来的不成?” 黄厨娘后背一凉,忙朝她解释道:“姨娘有所不知,咱们这的地方前些日子才受过灾,粮食金贵,自然价格就高了。” “金贵?再金贵还能贵过京城里的菜不成?!” 琥珀也跟着瞧了一眼,插腰厉声骂道:“你糊弄的了他们,你休想糊弄了我去,我老子娘就在国公府的后厨里当差,京城里的冬瓜一个才五文钱呢,到你这乡下地方竟然还足足贵了这么多!” 柳絮眼一眯,将手里的簿册交给了胡嬷嬷,吩咐道:“嬷嬷,您马上去外头请一位账房先生过来,再叫一个菜贩,好好把这后厨的账算一遍看看!” 胡嬷嬷到底有法子,没一会就去庄外请来了一位账房先生还有一个当地的菜贩,现场便算起了账,这不算不要紧,一算下来,黄厨娘光靠吃这其中的差价,都捞了好几百两银子。 黄厨娘见事情败露,连忙哭叫扯住程夫人的衣裙,求她为自己做主,谁知被程夫人冷着脸,无情地一脚踢开。 “你......你这贱人居然敢背着主子干这些龌龊勾当.....你自己犯下的孽自己承担......休想来攀扯我!” “程夫人说的对,贪墨了这么多银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柳絮盖住账簿,脸上露出冷色,“嬷嬷!你带了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先打五十板子,再将她捆了吊树上五日后撵出丹庄,以儆效尤!” 她一声令下,胡嬷嬷当即带着三个护院将黄厨娘架出了院外,直至不见了人影,黄厨娘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能从院外传来,格外凄厉恐怖。 叫的程夫人和徐穗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忍不住发着颤,个个垂头敛声屏气,生怕惹了这位姨娘不高兴。 看着黄厨娘如此凄惨的下场,身为管事夫人的程夫人和徐夫人更是被柳絮这一顿杀鸡儆猴的举动给震住,腿软的厉害。 收拾完黄厨娘,目的也达到了,柳絮满意地起了身,笑着看向他们二人。 “这簿册我就带回去了,至于新的厨娘人选还望程夫人和徐夫人多上心一些,这几百两的亏空倒是好补,要是新来的还如黄厨娘那般,恐怕迟早要酿成大祸。” 程夫人领着徐穗忙恭敬地朝她福了福身,“姨娘说的是.....这厨娘的人选......我与儿媳一定会多加慎重.....绝不会再发生这等事来了。” 柳絮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她面子,并未再多加追究,而是又顺势道:“既然今日碰见了程夫人,那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得问夫人要。” 程夫人一愣,“不知姨娘要什么东西?” 柳絮笑了笑,“还请程夫人能将丹庄的庄户名册拿给我瞧瞧,方便我巡视。” “这庄户名册.....不在我这......” 程夫人听她问自己要庄户名册,脸色微微有些犹疑。 “我知晓名册不在夫人那,而是在程管事那。” 柳絮握着手里的簿册轻点了点她的手,“管事不是病了么,既然他不能亲自交给我,那就得请夫人从他那拿来给我了。” 说完,不等程夫人反应,她朝徐穗笑了笑,便带着一众人回了小院。 进了屋子,胡嬷嬷很快过来回了话,说已经将黄厨娘绑了起来扔进了柴房,问她让谁来打这五十大板。 柳絮思衬了一会,既然要震慑他们那就索性做到底,她抬眸看向蒋浪三人,试探道:“黄厨娘行刑一事不知可否交由蒋大人你们出面来执行?” 蒋浪微微一愣,他们三人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柳絮的手段,心头也皆震动了一番,都没料到这位特地被主子吩咐保护的柔弱姨娘竟然也不是一个善茬。 见她请求,也不敢怠慢,忙拱手道:“当然可以,这件事不妨就交给汪空,他在军营里就是主管惩戒一事的,打板子他最擅长。” 汪空一听蒋浪居然派了他去打板子,眼睛都瞪直了,别扭拒绝道:“我不去!我力气大.....到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我怕一棍子下去就把她打死了.....” “既然蒋大人都推荐了汪空兄弟,那就汪空兄弟去吧。” 柳絮冲他抿唇一笑,想起来这厮从见着她开始,就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正巧派他做事试探试探。 汪空闻言急了,“我都说了我力气大,要是把她打死了,你可别怪到我头上来!” “无妨,我再派一个人跟着你便是。” 柳絮转脸看向身侧的琥珀,笑道:“琥珀,你去跟着他。” 第121章 不高兴我来? “你让一个丫鬟跟我?!”汪空有些惊愕道。 琥珀柳眉一竖,瞪向他,“我一个丫鬟跟着你这个侍卫去,怎么了?” 见他们二人急了眼,柳絮刚要开口劝,忽然屋内屏风后边传来一声男人低笑,“怎么,让姨娘的丫鬟跟着你去,你反倒还委屈上了?” 屋内众人闻声纷纷神色一震。 柳絮眼中更是显出错愕来,猛然起身往那屏风后边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身影缓缓从屏风后边踱步而出,男人噙着一丝温和淡笑,眉宇间透着几分儒雅谦和,可身上却偏套了一副厚重玄色铠甲,又隐隐多了令人胆寒的杀伐气。 “你....你怎么来了.....?!” 柳絮一见竟是他来了,顿时惊了神。 “巡防营新进了一批人,圣上特地允了我带去禾北大营操练,不然你以为这三人为何会从那边过来。” 云淮川挑了眉,说着凤眸冷不丁扫向屋内那三人。 “将军!” 原本还发着愣的蒋浪连忙回过神带着身后二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行了,都起来吧。” 云淮川一边伸展了臂任由柳絮为他脱去了铠甲,一边看向汪空道,“让你去惩戒,你这是不乐意?” “将军说笑了,哪有的事,卑职这就去办。” 汪空撇了撇嘴,哪里还敢有异议。 等他和琥珀一走,柳絮又叫玉儿端来了茶果和驱寒的暖汤后,屋内几人这才识趣地退了出去。 柳絮抿了唇坐在对面替他煮着茶,炉子里的银碳烧的噼啪作响。 云淮川见她闷着不说话,冲她幽幽一笑,“姨娘这是不高兴我来?” “小公爷要来.....我哪敢不高兴.....” 柳絮抬眸睨了他一眼,鼓足气道:“只是也该避着嫌些,这庄子上全是范氏的人,若是被他们瞧见你来了我这,到时候告到老夫人和范氏跟前去,我还有命活么。” 他一把握住她细软的手,轻笑着打趣道,“不妨事,索性到时我也跟着你一并去了,咱俩的坟头挨着便是。” “呸呸呸!小公爷......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柳絮气红了眼,别过脸不想理他。 她本就是为了在这府中活下去,才会选择去依附于他,若真想死,早就一根白绫挂梁上了,还能等着他。 “姨娘还真是好骗。” 见她真有些恼了,云淮川也懒得再逗她。 随即夺过了她的茶盏,就着喝了一口,这才幽幽道:“放心,这院子我让青山特意给你安排下的,屏风下边有一条密道,没人知晓。” “你.....你从密道进来的.....?!” 柳絮闻言惊讶地起了身,依着他的话绕到了屏风后边,果然瞧见下边敞开了一条暗道,旁边还放着一个青瓷花瓶。 她走过去试探性地握住那花瓶轻轻一扭,很快密道的门便严丝合缝地合上了,这花瓶就是这密道的钥匙。 突然,她腰间猛然覆上一只大掌,耳边传来丝丝热气,“知道么,这条密道就通往庄子后边一处山上。” 柳絮惊得缩了缩脖子,颤声问他道:“这屋子怎么会建有一条密道呢?” 云淮川贴着她瓷白的耳垂,眼神沉了几分,“这是我外祖父从前修的,原本是打算用来躲避山匪的。” “这是.....是你外祖父修的?!” 柳絮傻了眼,仰头愣愣看向他,“那这座丹庄岂不就是你母亲的嫁妆了......” “猜的不错,这丹庄原本就是我母亲带过来的嫁妆之一。” 他冷了神色松开她,转身出了屏风,淡声道来:“后来我母亲过世,我那时年纪又尚小,做不得主,所以我父亲就顺势将它并进了国公府的名下,交由我继母管理。” 柳絮眉心重重一跳,微张着红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此看来,老云国公做事还挺不地道的,居然把自己夫人的嫁妆并进了自己名下。 “你这次进庄来,那管事一家处处拿脸色给你瞧的事,我都听说了,他们都是范氏的人,自然要拿你作筏子,对她献殷勤。” 云淮川一把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眼底多了些戾气,“你若是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我便替你出面,反正我这次来禾州也正打算顺便借此事料理他们.......”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唇被她温热的掌心堵了回去,一双水润的杏眸眨巴眨巴地望向他。 “这事就不劳烦小公爷替我出马了......” 瞧见他凤眸划过一丝戏谑,她忙收回了手,咕哝道:“收拾他们这一家子......我想我这个姨娘应当还是可以的......” “那行,不过我听说那个老东西和账房全都装病躲着不见你么?” 云淮川伸手懒懒地把玩着她的发丝,“倘若他们一直称病不见你,姨娘又要如何收拾他们?” 想起这个柳絮就不由来了气,愤然道:“我就不信他们这个风寒还能一直装下去不成,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人强闯他们的屋子,索性到时候大家都不要脸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得了什么风寒,病了这么久!” “好好好,柳姨娘如今真是愈发厉害了。” 云淮川听闻她这一番话,不由低低笑出了声来,趁势翻身将她压在椅子上。 柳絮被他这般孟浪的动作吓慌了神,小手无力地推着他逐渐压过来的胸膛。 “你....你别.....别在这椅子上啊.....屋外还有人......!” “我也不想啊,可我这会身上烫的厉害,好像也病了。” 他被她散乱的衣襟勾的双眸发红,说没力气的双臂这会如铁钩子般牢牢绞住她的细腰,唇肉反复碾过她敏感之处。 唇角勾起一丝邪气,“姨娘要不先瞧瞧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吧?” “你.....!” 柳絮被他吻的散了神色,屋内的烛火登时被熄掉,随着几声娇喘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122章 有来无回 直至闹到后半夜,云淮川这才放过她去叫玉儿打了水来。 沐浴过后,云淮川也丝毫没走的意思,强行脱了鞋挤进她的榻上。 柳絮实在拗不过他,放下帐,索性身子背对着她,躺进了里侧。 见她这副样子,云淮川只觉好笑,伸出手故意钻进她的里衣,惊得身前人一颤。 “你.....!” 趁她轻呼的功夫,他手腕一转将她整个人揽进自己的怀中,滚烫的前胸紧紧贴着她纤薄的后背。 “没想弄你,一早我还得赶去禾北大营,只怕明晚过不来。” 他揉了揉她酸疼的腰肉,顺势低头叼着那抹白腻的颈肉,低声交代着,“范氏送来的那三个护院给他们打发一些闲活做做便是,总归不是自己的人,用着不放心;我将我的腰牌丢给了蒋浪,要是有什么人敢刁难你,只管让他将腰牌亮出来。” “知晓了.....” 柳絮背对他听得心头不由一暖,随即问道:“对了.....有一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何你要派蒋大人他们三人来我这呢......?” “怎么,是汪空为难你了?”云淮川眯了眼,将她的小脸扳了过来。 “你想什么呢.....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柳絮轻轻弹开了他的手,嚅嗫到:“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像是久经沙场之人.....你把他们三人打发到我这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听她这么一说,云淮川眉宇间这才松展开来,“他们原是我和四皇子殿下在南疆时的部下,最近才从南疆回来,总不能一回来还一头扎进军营里吧,就索性给他们放了几日假,打发到你这来了。” 他捏了捏她的颊肉,哑了声道,“有他们在你身边,我放心些,免得再像上回那般遇见山匪。” 柳絮忍不住垂下了眼帘,却被他猛然钳住下颚,微凉的唇肉牢牢覆在了她樱红的唇瓣上。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次吻的格外凶横。 她微微颤抖着身子,胸膛起伏不定喘不上气,差点溺死在他的怀里。 —— 第二天一大早,程三就领着徐穗来到了爹娘的屋里。 里屋内,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正盘腿坐在暖炕上,身上披着一件兔绒做的大袄子,一张大脸盘此时沉的滴水。 程三赶紧带着徐穗走到炕前,恭敬唤了一声,“爹。” 程管事斜了他一眼,没吭声。 程三又转头看向炕边椅子里坐着的程夫人,“娘,这么早叫我们来,你和爹是有什么吩咐么?” 程夫人冷了脸看向他道:“咱们庄上的庄户名册呢,你去给我拿过来。” 程三愣了神,“你们不是嘱咐我让藏起来么.......这会怎么又要我拿出来.....” 程夫人瞪了他一眼,“叫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等会叫徐穗给那个姨娘送过去。” 程三没法,只得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拿,谁知却又被程管事出声喊住。 “不行,庄户名册不能给她。” 程管事思来想去,沉吟了一声,“区区一个姨娘而已,我还不信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她是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但她背后有老夫人给她撑腰,她可不怕咱们夫人!” 程夫人登时急了,“你昨儿是没看见她带人砸咱们厨房的阵仗,我和穗儿可是亲眼瞧见,她身边的那几个壮汉个个凶神恶煞不好惹,还有手底下的嬷嬷和两个丫鬟嘴巴利的很,一看就是老夫人特地指给她的,大夫人要咱们一直这么拖着,到时她告到老太太跟前,我们可就真完了!” 一想到自己在厨房多年的油水就这么被柳絮给生生掐断了,程夫人的心就一阵阵抽疼的厉害。 她话刚说完,屋外传来一声惊叫。 徐穗忙走过去推开了屋门,只见一个小丫鬟从屋外滚了进来。 她连忙将小丫鬟从地上扶了起来,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指着外边,僵白着脸看向他们,“回主子.....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黄厨娘这会被人挂在了庄子外的大树上.......地上全是血......” “啊......你说什么.....!” 徐穗素来胆小,闻言差点晕了过去,幸好被那小丫鬟扶住了身子。 “没出息的贱人,把她给我抬出去,这么点就吓成这个样子。” 程三不耐地推了她一把,命那小丫鬟将徐穗给带了出去。 程管事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贱人,她是你的妻,有你这样说话的?” “什么妻,不过是她那穷爹还不上咱们的租子,将她抵给了我们家罢了!” 程三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爹非把她塞给我,我早他妈就将她卖进窑子里去了!” “你......你这混账东西!” 程管事气红了脸,正要指着他骂,被程夫人连忙拦了下来。 “行了,现在还有急火没灭呢,你逮着三儿骂什么。” 程夫人抿了唇看向他道,“你现下也瞧见那姨娘的手段了,她昨儿特地问我要了名册,要是拿不出来,只怕她今日要亲自登门来找你要了。” 经由程夫人这么一劝,程管事这才冷静下来道:“程三,你赶紧去庄子上找几个会写字的,把庄户名册重新誊一份,不该出现在名册上的名字,全给我去了,再交给她便是。” 程三闻言赶紧点了头,立马出了屋子找人去重写去了。 “也不知.....咱们这样干能不能顺利糊弄了那个姨娘去......昨儿瞧着她倒是挺精明的。” 程夫人忧心忡忡对他抱怨道,“还有,你给三儿找的这个媳妇真是蠢得,那个姨娘刚来庄子就要去账房找夏道生看账簿,一句话就骗的徐穗领着她去了账房,幸好被三儿给拦了下来,不然账本可就真被她给看了去.....” “放心,我已经命了夏道生将账房门锁了,她进不去。” 程管事阴狠了神色,“她可别把老子惹毛了,不然老子让她有来无回。” 第123章 是我唐突了 早膳一过,云淮川便带着青山进入密道出了庄子,往禾北大营去了。 他一走,柳絮又躺回榻上眯着眼多懒了一会,直至玉儿进屋来催,这才起了床。 玉儿也不想催她起来,只是这会程夫人和徐穗领着人都来了,正坐在外厢候着她。 见她从里屋出来,昨儿还一副端着的程夫人殷勤地和徐穗冲她微微福了福身,语气也亲和了几分,“不知姨娘可用过了早膳不曾,还合胃口么?” 柳絮扬了笑道:“已经用过了,真是劳烦二位费心了。” “哎呀,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姨娘觉得好便成。” 程夫人听她没挑什么错来,原本紧着的神色登时松了几分,因着昨夜处置了黄厨娘,她便叫了她屋里的人顶上了黄厨娘的位置,反正折了一个黄厨娘,她有的是人替。 丝毫没有将柳絮昨夜告诫她的话听进去。 柳絮早就料到了她会来借机试探自己,顺势提起来:“对了,正好程夫人说起此事,昨夜我想了想,还是命人传信回禀了老夫人,用不了多久,府里那边就会派新的厨娘过来,更替厨娘一事就不用二位再费心了。” 程夫人一听登时惊了神色,结巴道:“啊......不过是更替一个厨娘的事......这....这怎么好劳烦老夫人他们......” 柳絮叹道,“我也是为了程夫人你们着想,昨夜你和徐夫人也亲眼瞧见了,庄子上一个小小的厨娘都能靠采买贪墨了那么多钱,可见选人一事上,不能不慎重呀,要是再选出一个和黄厨娘一般心黑的,到时候被老夫人和大夫人知晓了......” 她欲言又止,将徐穗吓了个脸白,忙小声道:“姨娘说的是,府上派来的厨娘自然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信任之人,我们也能放心些......” 程夫人暗里气地狠瞪了自己儿媳一眼,面上也只得咬牙跟着点头称是。 柳絮笑着扫了徐穗一眼,随即又看向程夫人,淡声问着,“程夫人.....昨日我拜托你的事不知......” “巧了,姨娘,今日我和我儿媳正是为了这事来呢。” 程夫人神色一顿,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夜问她要的庄户名册,忙赔笑道:“不知那庄户名册可否晚几日给你呢,我家那老头儿记性不大好,一时记不起那名册放哪了。” “原来如此,程管事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也实属正常。” 柳絮做出为难的神情看向他们道:“只是还望夫人也能体谅体谅我的难处,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替老夫人巡视庄子来的,一直干等着也不是法子,既然程管事找不出来,不如让我手底下的丫鬟和护卫一并去管事屋子里帮着翻翻?” 一听柳絮要命人去翻他们的屋子,程夫人哪里会愿意,只得强忍着憋屈冲她摆摆手,“姨娘说笑了......哪里能劳烦你的人......这样晚膳之前.....我就给你送过来。” 说完也不想再在屋里坐下去,心里还记挂着那庄户名册,只得与柳絮说笑了两句后,匆匆带人回了院子。 徐穗见婆母带着人走了,自己也不好再在柳絮这坐下去,跟着起身准备告辞。 “还请徐夫人留步。” 见她要走,柳絮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却不料被她惊叫着甩开,吓得蹲了下去。 “徐.....徐夫人.....你没事吧?!” 徐穗的这番举动将柳絮几人吓坏了,她朝玉儿和琥珀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赶紧并肩上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被他们扶起来,徐穗这才回过神来,红眼颤声道:“对不起......姨娘......我不太习惯旁人触碰.....” “对不起,徐夫人,是我先唐突了。” 柳絮示意玉儿他们放开了她,不好意思道,“我来这庄子上,感觉与徐夫人十分投缘,这才想留你在我屋里说说话,没想到反而先让你受了惊吓。” “不怪姨娘,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了。” 徐穗稍微缓了缓神,慌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朝她弱弱说道:“我原本该留下来同姨娘说说话,可是夫君那边还有事吩咐了我,所以恕我不能陪姨娘了......” “庄子上的事要紧,徐夫人快去吧。” 柳絮拉住了她的手,淡淡笑道:“不过.....我知徐夫人是聪明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同我说便是。” 徐穗听了她的这番话,神色有些怔,而后敛了神色带着小丫鬟脚步匆匆出了屋子。 琥珀放下了帘子,有些疑惑道:“奇怪的很,昨儿那位徐夫人不也还碰了姨娘的手么,怎么今日却说自己不习惯被旁人触碰了。” 一旁的玉儿努了嘴,“都是面上的借口罢了,我估暗着她昨儿定是被那个程三给打了一顿,手腕上留下了伤。” “你今日倒是机灵。” 柳絮赞许地瞧了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方才我就闻见她身上好大一股药油的味道,本来想留下她打探打探程三的情况,谁知竟然惊着她了。” 玉儿宽慰她道,“姐姐莫担心,我瞧着那个程三对她不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那个程夫人也不管,她迟早忍不住。” 柳絮倒是不担心,反正从徐穗嘴里探不出东西来,她也能从别处抠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直到下午,一早就出门的胡嬷嬷这才带着蒋浪三人从外边回来,向柳絮回禀庄子上的情况。 她赶紧让玉儿为他们倒水,问道:“你们私底下去转了一圈,可有发现什么异样没?” 蒋浪回禀道:“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我们和胡嬷嬷去田里头转了转,干活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一个个瞧着面黄寡瘦的,身上还有伤,他们见我们来也不敢多言,只顾着低头干活,不远处还有监工监活。” “身上有伤.....难不成都是让那些监工打出来的?” 柳絮闻言不禁皱了眉,“这未免也太刻薄了些......虽说佃户是替主子做事,可到底又不是卖给主子当奴才的,要是闹出了人命来,岂不是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第124章 算你厉害 她话刚说完,胡嬷嬷凑到她耳边来,低声道:“姨娘,蒋大兄弟他们没瞧见,不过方才老婆子我倒是趁着去茅厕的功夫,发现了一处地方有些古怪。” 柳絮微微一惊,而后让玉儿和蒋浪他们都先退出了屋子,单独留下了胡嬷嬷说话。 她这才道来,“茅厕后边有一处空地,既没种庄稼也没做别的用处,光秃秃的,不知是干什么的,不过那土像是刚翻过的,我正打算走进去瞧,结果撞见几个人,应当是程三手底下的,给我赶出来了。” 柳絮抿了唇,肃声道:“听你这般说......的确感觉有几分古怪......只怕那片地里真藏着猫腻。” “等会我就去同蒋大兄弟他们说说,看能不能有机会潜进那片地里瞧瞧。” 胡嬷嬷喝了一口茶,叹道:“对了,还有一事,蒋大兄弟方才说那些佃户身上都有伤,我也瞧见了,我去茅房的路上偶然撞见一个小姑娘,连她身上都有,那小细腿被打的皮开肉绽,我塞了一个蛋给她,问为什么要打她,她说家里还不上管事钱,这才挨了打。” “等等.....还不上管事的钱......” 柳絮闻言怔愣了神色,揣测道:“嬷嬷的意思是......他们背着国公府私放印子钱?!” 胡嬷嬷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不过猜是这么猜,可咱们没什么实质的证据,光凭这些庄户身上的伤还不够。” 柳絮渐渐冷下了神色,“不着急,错处一个个抓,他们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 直至晚膳时,程三这才将庄户名册送了过来。 琥珀将人领进了外厢,此时柳絮正在里屋用晚饭。 见她出来,他拍了脑门笑道:“哎哟,真是不凑巧,姨娘这会要是不方便,我明日再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有劳程三兄弟将庄户名册送过来了。” 柳絮冲他笑了笑,示意胡嬷嬷将名册拿过来。 她捻了捻名册的纸,“程三兄弟,这名册瞧着还挺新的,像是不久才制成的呢。” 程三擦了擦汗,虚声道:“姨娘说的是,前段时候老的那本不小心被虫蛀了,我爹命我们重新誊抄了一份。” “原来如此,那倒是难为程三兄弟你们了。” 柳絮将名册摊开在桌上,一页页细细查看着。 她自从跟着吴康学看账本之后,虽然很多字仍旧不会写,但是都认得了。 很快,她指尖一顿,抬眸看向程三疑惑道,“程三兄弟,这账册怎么前后的字迹这么不相同呢?” 程三心一紧,忙赔笑道:“回姨娘,那么多户人家的名字,一个人誊抄总归是有些吃力,我爹便命了几个人一起誊写,所以字迹才不一样。” “原来是几个不同的人一起誊抄,可还有一处地方古怪的紧,程三兄弟你又要如何解释?” 柳絮朝他微微一笑,将名册摊在他的面前,抬手指着两处不一样的字迹。 她沉沉道:“这两处明显不是一个人写的,后边之人重复誊写了前边之人写的名字,可是重复的地方中间竟又多了两三个前边之人誊抄中没有出现的名字出来,所以这多出来的人名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庄户呢?” 程三伸出脑袋往那名册上一瞧,顿时后背渗出一阵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叫他们誊抄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有给他们说清楚,这才导致了前后不一致...... 他忙解释道:“这....这....想必是他们誊抄的时候花了眼罢.....” “一处还可以是看花了眼,可是好几处都是如此,难不成每个人誊写的时候都看花了眼不成?” 柳絮冷了神色看向他,“程三兄弟,你们连庄户名册都如此敷衍了事,我实在担心账房里的账簿会不会跟这本名册同样敷衍,到时候在老夫人跟前可不好交代啊!” “柳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三攥紧了手,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我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庄头,怎么可能会干出背叛主子的事来!” “我也不信程管事会做出这种事出来,只是这名册实在是漏洞百出,令我不得不怀疑。” 柳絮也懒得同他再掰扯,淡声道:“若是程管事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请程三兄弟给他说一声,明日将账房先生请回庄子来,让我把账查了,到时候自然能还他一个清白。” “姨娘.....大家都是在主子手底下做事的......你....你这么认真是做什么!” 程三深吸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三个小金裸子放在她桌上,脸上露出一丝谄媚。 “这是我爹托我给姨娘的一点心意,这查账的事咱们就意思意思得了。” 柳絮望着桌上的金裸子,不由浅笑出了声,“程三兄弟,东西拿回去吧,你送错人了。” “你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她居然不买账,程三登时气红了眼,“不过区区一个妾罢了,说不好听的也是奴才一个,你装哪门子清高啊!”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忽然生出一道劲风,一把长剑狠狠插进了桌面,震的桌上的金裸子跟着抖了三抖。 “你说谁装清高呢?” 程三面色猛然一白,颤抖了身子往身侧瞄去,只见一个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男人正阴沉沉地立在身旁,一只眼睛上还横亘了一道狰狞的刀疤。 柳絮将名册扔进了程三的怀里,对着蒋浪道:“蒋大人,劳烦你帮我送送客。” “是!” 蒋浪猛地揪起程三的衣领,将他提出了屋外,连人带名册还有那三个金裸子一并扔出了院外。 末了,他转过头看向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三,双目露出森然杀气—— “下次再敢对她出言不敬,可就不只是把你扔出去的事了。” “你....你.....你给老子等着!” 程三被他的杀气差点吓出尿来,慌忙收拾了东西逃的没了影。 第125章 砸开不就好了么 自程三被撵了出去,没一会程管事便亲自领着人登门道歉。 胡嬷嬷进屋问她要不要出去见见,柳絮倚在榻上轻摇了头,笑了起来,“这会风寒倒是好了,您只管出去同他说我明日就要见到账本,要不然就让他亲自跟我回京同老夫人他们解释。” 胡嬷嬷闻言,了然一笑,“如此说的话,只怕姨娘都等不到明日,就能瞧见账本了。” 出了屋子后,胡嬷嬷将她的话原原本本给程管事说了一遍。 程管事脸色隐隐发沉,又问了一句,“夏账房的病还未好,不知能否让姨娘再多宽限几日?” 胡嬷嬷冷笑一声,“程管事装什么糊涂呢,如今你的病都好了,这夏账房的风寒自然也该跟着好了吧?” “呃是.....” 程管事听闻此便不敢再多言,只得带着程三退出了柳絮的院子。 刚出院子,程三便忍不住小声问了他爹一句:“爹,那账本咱们真要给啊.......夏账房不是带着手底下的伙计还没把假账做好么......?” “你他娘的好意思问老子,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东西!” 程管事听他说话就来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要不是你这竖子今日口出狂言,你爹我兴许还能厚脸皮拖她个几日,现在被她抓了把柄,搞得老子里外不是人!” 程三被自家老子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愣是咬紧了腮帮子不敢出声,回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把徐穗抓起来打了一通,屋子里的丫鬟纷纷上前劝说,他连着一起抽了一顿,出够了气,扬长而去。 旧伤添新伤,徐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幸而被人拉住了才作罢。 —— 另一边院子里,将程管事一行人打发走了之后,柳絮并未急着歇息,反而又将蒋浪三人叫进了屋子,胡嬷嬷则立在她身边。 蒋浪站在前头,朝她拱手道:“不知姨娘有什么吩咐?” 柳絮看向他们三人道,“今夜要麻烦蒋大人你们跑一趟,去帮我守着庄子的账房。” 汪空一听登时有些没好气,“账房里都没人,有什么好守的,还真把我们当护院了啊!” “你给我闭嘴!” 蒋浪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刀柄顺势抽了一记他的手臂,疼的他龇牙。 平日寡言惯了的季远山倒是立刻明白了柳絮的意思,出声道,“恐怕光我们三人还不够,那四个护院一并跟着我们吧。” 柳絮觉得他说的有理,立刻让胡嬷嬷把安福他们给叫了过来,让他们抄上家伙和蒋浪三人一起去了账房。 等人一走,玉儿有些气愤,“那个叫汪空的小子实在可恶,平日都是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分明没把姐姐你放在眼里!” “行了,你同他置什么气。” 柳絮坐到铜镜前顺势摘下钗环,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人也不是府中的护院,不想听我差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 玉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絮打断了话,“好了,别提他了,赶紧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查账。” 见她露出疲乏神色,玉儿也不再多说,忙帮着她卸去了发髻和外裳,吹灯睡去。 一直到半夜,柳絮刚翻了个身,只感觉眼前有微微的亮堂之色从眼皮缝里渗进来,她猛地睁开了眼,只见胡嬷嬷和玉儿这会进了屋子,端着蜡忙掀开了她的帐子。 玉儿见着她醒了,赶紧将她从榻上扶起来,悄声道:“姐姐,你猜的不错,账房那边果然出事了!” 柳絮眉心一紧,“如何了?蒋浪他们没出事吧?” “姨娘放心,没闹出大事情来。” 胡嬷嬷将帐子撩起来,同她道:“有人想在账房那放把火,幸好被蒋大兄弟他们当场给捉住了,正打发了安福回来,唤姨娘过去处置呢!” 柳絮抿了唇,面上丝毫不意外,她要胡嬷嬷去同程管事说了那么一番话,果然这个程管事便坐不住了,应付她的假账本还没做出来,也就只有想出这等阴招来。 穿戴整齐后,她留下了琥珀看守院子,便带着胡嬷嬷和玉儿去了账房那边。 蒋浪三人此时已经将人给捉住了,押到了柳絮的跟前,恰巧程管事一家也跟着匆匆赶来,见账房非但没走水,放火的还被抓了个活的,顿时煞白了脸色。 “程管事,你可认得放火的这人是谁?” 柳絮示意蒋浪将那人的脸抬起来,让程管事来辨认。 “他......他叫铁栓,是我们庄子上的人.....” 程管事这会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瞧了一眼便别过了脸看向她道,“姨娘.....这事兴许存着误会呢.....铁栓他胆子小.....怎么也不可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铁栓闻言拼命挣扎嘶喊道:“老爷.....老爷.....您快救救小的吧......!小的不过是灯笼掉地上......这才.....”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敢狡辩!” 蒋浪一听拧了眉,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怒斥道。 程三忍不住冷嗤道:“说不准他真是不小心灯笼掉地上了呢,你这般强行逼供,他没罪也得认。” “你还敢血口喷人!” 汪空怒了神色,刚要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被一旁的季远山给按了回去。 柳絮这才悠悠开了口,“既然大家都聚在此了,我也不用等明日再查账了,至于到底冤没冤枉这位小兄弟,只要程管事将账房一打开便知。” “姨娘,不是我不想给你看账。” 程管事急了神色,语气为难道:“只是账房的钥匙真不在老夫的身上,在夏账房身上,他不来此,我也开不了门啊。” “程管事,这个借口用一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可就真没意思了。” 柳絮凝了神色,定定地看向他,笑了笑—— “区区一把锁而已,既然没钥匙,砸开不就好了么。” 第126章 查看账簿 她话刚落,汪空和季远山扬起手中的刀柄狠狠朝门锁砸了去。 “你.....!” 程管事慌了神色正要扑上去拦,结果被汪空一脚给踹了回去。 柳絮冷冷地睨向他,“程管事这么激动做什么,若是你心里没鬼,又怎么会如此惧怕我查你的账呢?” 程管事眼底露出惊慌来,急了大叫道:“你休要胡诌!这些账每年都是送去给大夫人他们过目过,都是平了账的!” 柳絮笑起来,“既然平了账,程管事还有什么可怕的,等我再一一查点过了,你我都能向上边交差,你又何必要这般阻挠我。” 她说完立刻命了胡嬷嬷带着汪空和季远山等人将屋内的账册全部搬了出来。 而后思衬了一番,光是自己看这些账本肯定忙不过来,又将玉儿叫到了跟前,丢了一包银子给她,让她赶紧抽空去庄子外一趟,找两个会看账的账房来,同她一起对账。 玉儿腿脚麻利,不一会就带着两个账房先生匆匆赶来。 柳絮让他们两个先看账,她却没急着翻,而是从袖子掏出一张纸,又命玉儿将庄子上的庄户都叫到这里来。 程夫人彻底惊慌了神色,“你.....你把他们全部叫过来......这又是要做什么?” 柳絮微微一笑,将叠好的纸展开来给她看,只见上边白纸黑字写了许多人名。 “程三兄弟今日给我送来的名册上边,多出了好多人名,我便全部命人写在了这张纸上,等佃户们全部到齐,我要点点这上边的人名,看看咱们庄子上到底有没有这一号人。” 此时,查账那边也确实查出了问题,其中一个账房将账簿递到了柳絮的跟前,回禀道:“回姑娘,我们几个都仔细总过了,这庄子采买蔬菜水果种子那些支出了不少银子,结果却反而歉收了一大半.....一年也就罢了......连着几年都是如此.....” “劳烦先生帮忙了。” 柳絮接过账本以及进贡的细册一瞧,果然发现了猫腻,这几年丹庄给府中交租一年比一年少,倒是给各处打点进贡的东西没少反而还多出许多,特别是大夫人范氏那边。 她抬眸望向程管事,“程管事,我那日和徐夫人一同逛庄子时,瞧着那粮仓里的粮食少的可怜,徐夫人说是灾荒所致?” 程管事听她这么一说,忙应声道:“对啊.....姨娘有所不知.....这几年咱们这地方上大小灾祸不断......田地里的收成都不怎好.....” 柳絮噙着一丝冷笑看向身侧站着的账房先生,问道,“敢问先生,你也是在附近的庄子上做账房先生么?” 还未等账房先生回答,玉儿赶紧上前回道:“回姨娘,这两个账房先生都是我挨个敲了附近的庄子门,特地连夜请来的。” 柳絮又问道:“我想问先生一句,贵庄难不成今年也受灾了不成?” 方才给她账簿的账房先生忙应了声,“回姑娘,我是在附近的梅花庄里做账房,我们庄子今年收成不错,还多额外几石粮食呢,没听说有什么大的灾荒呀......” 程管事老脸登时一白。 柳絮又追问他道:“那听闻你们这地方今年从七月便一直下雨,这雨连着到十一月的样子才停呢,可也有此事?” “那哪能啊,姑娘真是说笑了。” 另一位帮着她查账的账房先生笑起来,“这雨要是真这么一直不停,还了得,那我们这地方今年怕是一点粮食也别想有了,全都闹饥荒了呢!” 此话一出,立在众人身后的徐穗顿时惨白了脸色,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幸好被身旁的丫鬟给搀住了。 “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多谢二位先生了。” 柳絮了然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子微微轻颤的程管事,“管事,真真是奇怪,你年年报灾荒,难不成这灾荒就只在咱们这丹庄头上,别的庄子是烧了什么高香么,怎么还丰收呢!” “这.......我.....我......” 程管事立在她跟前,脸上冷汗密布,张大了嘴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身上披着的兔绒皮衣也跟着登时落了地。 这下证据确凿,他是想辩驳也驳不了了。 望着手里的账本,柳絮敛了神色,他们这一家子到底是大夫人的心腹,自己若是贸然撸了程管事的庄头,只怕是回京不好交代,不如回去了之后同云淮川商量了一番再做决定也不迟。 思衬片刻,她冷声道:“这里边的窟窿,差了多少,还劳烦管事一家全部补齐,临走那日我还要再查一次,若是那时你们还没补全,就随我一道去趟京城吧。” “多......多谢姨娘提点!我们.....我们一定全部补齐!” 程管事一听登时垮了脸,不过还是忙带着身后一家子就要作势跪下来,朝她磕了几个头。 “慢着,磕头就不用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查一查。” 柳絮挪开了目光,移到了他们身后那群来迟的佃户们,一个二个目光瑟缩地望着他们。 程管事见状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忙开口道:“这个姨娘不必再查了.....这些多出来的名字原本就是要去掉的.....因为这些人都死了.....” “死了?” 柳絮一愣,低头望着纸上一长串的名字,“这么多人......全死了?!” 程管事点点头道,“对啊,有些是病死的,有些是饿死的,还有一些事年纪大了死的。” 柳絮将纸折起来,淡声道:“既然都死了,那总该埋在我们庄子里的吧,他们如今都安葬在庄子的何处,程管事可否带我去瞧瞧呢?” 程管事一时哑住了声,站在他身后的程夫人连忙出声道:“都埋在庄子后边的那处山里边,咱们庄子上死的人都埋在那儿。” 柳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就是云淮川进密道的那座山上。 第127章 还不上了 “既然程夫人说全都埋在那座山上,那明日我便派人去瞧瞧,死要见坟才作数。” 柳絮理着手里的纸也未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程夫人神情僵了几分,被程管事猛拖到了背后,忙应声说了句好,焦头烂额地带着一众人退下筹钱补窟窿去了。 等柳絮他们回到了屋子时,这会天已经大亮,玉儿见她眼下有些青黑,忙劝道:“姐姐,要不躺榻上再睡会吧,反正这事也算是了结了,那姓程的以后还能不能管庄子,也就看小公爷他们了。” 柳絮轻轻叹气道:“现下还不能歇,小公爷如今在大营里,不好叨扰他的,这事到底还是要提早给老夫人说一声,我如今虽能识些字却不能写,你去叫了蒋大人来,让他帮我写一份信给府里带去。” 玉儿点点头,赶忙出了屋子将蒋浪寻了来,让他替柳絮代写了一封信,寄去了云国公府中。 经过这几日相处下来,蒋浪三人倒是与他们熟悉了不少。 见他妥帖地将信封起来,柳絮不由多问了一句,“蒋大人,小公爷这次来禾北大营,当真是来操练新兵的么?” 蒋浪封信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道:“对啊,姨娘为何这么问?” “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在禾州停留这么久。” 柳絮笑了笑,心中却多了几分不安,那日他来时,她分明瞧见他身披盔甲,就连青山也是一身盔甲,神情也多了几分肃穆。 不过纵是再疑惑,这些他职务上的事,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过问,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 蒋浪出去送信不久后,胡嬷嬷从屋外回来,方才她又被柳絮支出屋子悄悄去庄子上打探了一番。 柳絮见她回来了,忙给她倒了一碗茶,问她有问出什么来没。 胡嬷嬷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叹道:“没有,我今日特意趁着他们午歇的时候问过,那些个佃户嘴巴紧的很,问他们叫啥都只敢摇头,啥也撬不出来,想来平日私下没少受那个姓程的老登折磨。” 柳絮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您先前说的那片空地可去看了?” 胡嬷嬷小声道:“季兄弟和那个姓汪的方才悄悄去看了,现下有好几个配着刀的监工正围在那,里边有几个佃户在里边种苗,没个正当的缘由,他们也不好进去,可要叫他们硬闯?” 柳絮摇了摇头,让他们先回院子里来,蒋浪三人虽有功夫,可这庄子现下全是他们程家的人,贸然硬闯,只怕要伤及无辜庄户。 直至傍晚都无事,柳絮正带着玉儿和琥珀绣着花样子,突然三人听见外屋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他们连忙放了手里的活计正要起身,只见胡嬷嬷匆忙进来,一脸怒意。 柳絮见她神色难看,忙问道:“嬷嬷,怎么回事?” 胡嬷嬷又急又气道:“姨娘赶紧出去瞧瞧吧,是徐夫人来了,说要见你。” 一听是徐穗来了,柳絮神色一愣,而后赶紧带着三人出了里屋。 刚掀开帘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扑面门,熏得她不由蹙了眉,还未看清人,就听见一阵凄然的哭声传来。 “姨娘.....!求求......求求姨娘为.....为小的做主!!” 柳絮定睛一看,不由心惊了一下,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哭喊着跌跌撞撞朝自己扑了过来,不仅衣衫凌乱,衣裳也都染上了斑驳血迹。 柳絮搂着她,用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清丽熟悉的脸来。 她轻呼一声,语气全是错愕,“徐....徐夫人.....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徐穗抱住她的身子,哭的撕心裂肺道:“求姨娘救救我......我夫君他.....他要杀了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想着来找姨娘......!” “徐夫人莫怕,我这个地方程三他不敢进来,你别哭了。” 柳絮见她吓得不轻,忙将她揽在怀里,轻声抚慰着,随即朝玉儿和琥珀使了神色,让她们赶紧去打水和拿药来。 院外,程三提着沾了血的刀带着几个人追到了此。 瞧着地上零星的血迹,程三阴狠了眉眼,身侧的人见状正要一脚踢开那院门,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老大,她就在那个姨娘屋里!” 程三低头就着衣裳擦拭着手里的刀,冷声道,“我知晓她在这,你们不知晓,那个姨娘身边的三个护院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咱们现在强闯进去无异是找死。” “这个贱人既然去求她庇护,多半是要反水了,正好趁此机会把他们全一锅端了。” 他盯着那院门一会后,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木牌丢给了身侧人,“我去一趟我爹那,你和几个兄弟赶紧出庄子,去找衙门找陈县令,请他带人过来。” 身侧人眼神一僵,“老大.....若是叫官兵来.....怕还是先给老爷说一声为好。” “让你现在去就去,废什么话!” 程三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阴狠骂道,“老子这叫先斩后奏,先去搬救兵。” 他下了命令,众人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快步出了庄子,去找人搬救兵去了。 —— 屋内,柳絮替徐穗擦拭了脸上的血迹,又为她清理了身上的伤口。 望着她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还有脸上皮肉翻开的狭长伤口,柳絮眉宇间也不由染上一丝薄怒。 “徐夫人,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 徐穗此时心情平复下来了许多,抬手抹着眼角的泪痕,哽咽道:“姨娘也知晓,我爹娘原本就是这丹庄的佃户,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之下,这才将我抵给了程管事,做了程三的妻。” 柳絮闻言冷了神色,“难不成是因为你们家没交够粮,所以才将你抵给他们算抵债,这算什么道理,若是没交够粮,下一回再补上便是,为何非要拿你来抵?” “不仅是因为没交给粮......” 徐穗颤抖了身子,忍不住再次哭出了声,“还因为我爹借了程管事的钱......利滚利....还不上了.....” 第128章 把门打开 柳絮眼底露出一丝惊愕,“你们借了他的私钱?” 徐穗低头哽咽了几声,这才缓缓点了头。 “我爹交粮不够.....只能把我们家里最后那点余粮也补上了.......程老爷见我们实在可怜.....就游说我爹借了他一点银子......谁知那钱不过半年的功夫......越滚越多......我们家实在还不起.....就把我抵给了程家。” 她越说越委屈,颤颤巍巍地撩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骇人的旧伤。 “程三性子阴晴不定,平日里欺男霸女,最爱喜欢逛花楼,他爹把我嫁给他,原本是想让他收收性子,谁知自我嫁去了程家,他更加变本加厉,把我身边的丫鬟全部欺辱了个遍不说,每日对我不是打就是骂......” “天哪.....这个畜生.....” 玉儿和琥珀在旁边听她哭诉着,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纷纷露出气愤神色。 胡嬷嬷闻言顿时沉了神色,对柳絮道:“姨娘,他们背着国公府偷放印子钱,说不准这放印子钱根本就是范氏授意的......” 听她提起范氏,柳絮攥紧了手里的杯盏,随即又徐穗道,“那你可知除了你们一家之外,庄子上还有别的庄户也借了程管事的钱么?” “借了.......他们也都借了......只是他们不敢说.....” 徐穗咬了咬唇,嚅嗫道,“因为有监工瞧着的,那些监工说是监工,其实都是程三他们从家里的亲戚还有族亲,手段残忍,只要有人敢赖账或是逃出庄子,都会被他们抓回来折磨死.......” 柳絮面色一怔,登时想起了写在纸上的那一长串名字,忙急声问道:“所以他们在名册上去掉的那些人名都是因为借了他们印子钱还不上的庄户?!” 徐穗红着眼忙点了点头,“那些被他们折磨死的人都被他们埋进了一处空地里,就在茅房后边......” 柳絮听闻此言,下意识与胡嬷嬷震惊地对视了一眼,“他好大的胆子.....一个庄头竟然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来......这地方的衙门都不管的吗?!” “姨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虽然小,可是也算是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县令早就和他们几个庄头勾搭绞在了一起了,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死活......” 徐穗说着颤抖起了身,作势就要给柳絮跪下,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求姨娘.....救救我们吧......我今日来找你......恐怕我爹娘已经被程三的人给捉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柳絮晃了晃神,似乎眼前的徐穗和枫叶有些重了影.......心登时止不住地抽痛着...... 她回过神忙起身将她从地上搀起来,语气坚定道:“徐穗,你放心,我定会将你们救出去!” 等他们安抚好了徐穗后,胡嬷嬷忧虑道:“现下徐姑娘在咱们这,恐怕程三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柳絮神色虽也有些紧张,不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嬷嬷说的不错,那厮这么久都没动静,多半是顾及着我们院中有蒋浪他们,所以不敢带人贸然闯入,不过咱们也拖不了太久,徐穗说他们已经与衙门有了勾结,多半会借用官兵强闯。” 玉儿急了神,“难不成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不成?!” 这时,屋外传来响动,胡嬷嬷忙示意他们噤声,而后才将门打开,是蒋浪他们。 蒋浪顾不得屋内有其他女眷在,疾步上前对柳絮道:“姨娘,不好了,安福他们说瞧见有一大帮人举着火往咱们这边来了,瞧着像是程管事他们!” 此言一出,屋内人纷纷慌了神色,徐穗更是吓的唇色青白,瘫软在椅中。 柳絮定了定,犹疑了一会,这才转脸对蒋浪道:“蒋大人,程管事他们私放印子钱,残害庄户,还私下与官府勾结,你赶紧拿了小公爷的腰牌去一趟禾北大营,让小公爷再派一些人手过来协助我们!” 汪空皱了眉,不耐道:“你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们带着那么多人过来,想必已经把丹庄给围了,我们如何出的去?!” “谁说全被围了?” 他闻言微微一愣,只见柳絮立刻起了身,带着他们进了内屋,走到了屏风后边,转开了花瓶,那条隐藏在地下的暗道登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众人纷纷傻了眼,原本从小在这庄子上长大的徐穗更是露出了惊愕神色,“这.....这屋子里竟然还藏着一条暗道.....?!” 柳絮忙看向同样处在震惊中的蒋浪,“蒋大人,还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蒋浪思索再三,将云淮川给他的腰牌交给了季远山,“我还是留下来保护姨娘你们吧,这事可以让远山去,他轻功比我好,脚程也快!” 让季远山去,柳絮也没有异议,等他下了密道后,她又将徐穗拉住,“徐穗,你也藏进去。” 徐穗知晓她怕程三找着她,连忙点了点头,提了裙子也跟着进了密道,柳絮怕她一个人在密道里害怕,又让琥珀下去陪她。 这会屋外传来阵阵声响,墙外隐隐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蒋浪抽出了剑,见柳絮也要跟着他们出屋,忙横了剑柄道:“姨娘,你们三人还是在屋内吧,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的。” 若是柳絮出了什么好歹,他们也不好跟云淮川交代。 “蒋大人,躲在屋内反而倒显得我们心虚了,索性都出去看看。” 她并不打算躲在屋内,玉儿和胡嬷嬷见她出了屋子,也紧跟着她的脚步出了屋子。 屋外,安福他们也都佩上了刀死死堵在院门前。 “姨娘,我们有要事找你,还望你将门打开。” 此时,程管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气中多了几分阴沉。 第129章 够你死好几遍了 蒋浪与汪空也肃了神色,将柳絮挡在身后。 门外的程三见院内没出声,急了声色,“你们若是不赶紧将门打开,我可就命人撞了!” 柳絮握紧了拳,吩咐着安福,“把门打开。” “你真是疯了.....把门打开岂不是送死?!”汪空惊愕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安福没理会他,听从了柳絮的话,将门推开,一脸阴沉的程管事和程三领着一众人马立在门外。 程三冷冷地睨向她,“柳姨娘,你将我妻子藏哪了?” 柳絮从蒋浪身后走出来,冲他微微一笑,“程三兄弟说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你哪知眼睛瞧见我将令夫人藏起来了?” “你.....!” 程三被她这话气的不轻,转脸看向身侧沉默半晌的程管事,“爹,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他们搜啊!” “你这蠢货给我住口!” 程管事斜睨了他一眼,胡子气的乱颤,都是因为这蠢东西,将他之前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原本他只是打算偷偷找了人做掉柳絮,这样也好跟国公府交差,将他们全部撇干净,谁知这小子竟然瞒着他,先一步将官府的兵借了来,这下搞得他也骑虎难下了...... 他阴沉的目光落到柳絮身上,淡声道:“柳姨娘,你也别跟咱们兜圈子了,我儿媳逃进了你的院子,想必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你了吧,你看不如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柳絮眉头微蹙,“程管事想同我打什么商量?” “姨娘放我们一马,就当作什么也不知晓,逢年过节进了京,我们一定来孝敬你。” 她闻言笑了笑,“程管事,这一招程三兄弟已经用过了,对我不管用。” “他给的那点的确对姨娘不管用,我给的可不止那一点。” 程管事说完拍了拍手,很快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抬过来一箱白银放在门前。 众人一见纷纷不由微微瞪大了眼,木箱子里齐齐整整码着差不多五百两白银。 柳絮眼底一沉,刚要开口,却又听见他拍了拍手,他身后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被塞着布条捆着丢到了地上,脖颈前横着泛着幽幽寒光的砍刀。 “程管事......你这是何意?!” 柳絮眉心一紧,抬眸冷冷睨向他。 “柳姨娘,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这也没办法,大家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不然谁愿意干这种逼迫人的事呢?” 程管事阴阴一笑,盯着地上呜咽求饶的老人,“柳姨娘,你今日两个选择,要么收了我这五百两银子,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的事;要么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俩老的都是我儿媳的爹娘,你要是不收,我今日就先拿他们二人开刀!” 柳絮眯了眼,“程管事这是在威胁我?”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声凄然哀叫—— “爹!娘!” 原本被柳絮藏进密道里的徐穗挣扎着冲出了屋子,眼里布满猩红血丝。 “徐夫人,不是叫你躲着么,你怎么跑出来了!”玉儿和胡嬷嬷大惊忙拦住她。 琥珀也跟着抱住徐穗的身子,急红了脸,“你们说的话她方才全都听见了,这才没忍住跑了出来。” 程三见徐穗从屋里跑了出来,猛地夺过了刀抵在徐父的肉上,眉眼狰狞道,“徐穗,你她娘的终于舍得出来了,要是不想亲眼看着你爹娘死,就乖乖跟老子回去!” “徐穗,你别听他的!” 柳絮有些急的看向她,“不要过去,他这是故意激你的!” 徐穗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哽咽道:“姨娘.....对不住了.......我不能眼睁睁看见我爹娘死在我跟前......” 说完她扳开了琥珀他们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程三松开了刀柄,一把拽过了她的发髻,狠骂道:“臭婆娘,给你狗胆了,居然吃里扒外......”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双眼睁大,身子不可控制地颤了起来。 “你.....你他娘的.....” 程三嘴里猛然突出一大口猩红的血,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剪子不偏不倚地直插入他的胸膛。 徐穗原本哀戚的面容转而变得扭曲,“你是我的夫君,那就由我亲手送你下地狱!” “程三,我的儿啊——!” 程管事登时青白了脸色,看着自己儿子直直倒在跟前。 “你.....你这个毒娼妇!他可是你的夫君啊——!” 他目眦尽裂地看向徐穗,失去理智吼道:“都给我上!给我把这个贱人杀了,把他们全都给我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他身后的衙差们一听,哪里还敢犹豫,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刀,作势就冲进院内。 安福带着三个护院的刀刚要举起来,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惨叫,原本要冲进来的衙差们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一个个面目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程管事转头看着身后的情况,不由愣住了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院内的柳絮众人也愣住了,忽然玉儿惊喜地喊出了声,“姐姐,咱们有援兵了,是那些庄户们!” 柳絮顺着她的声音朝门外看去,只见那些一向逆来顺受的庄户们此时杀红了眼,举着锄头钉耙狠狠砸在那些官兵身上。 程管事更是惊愕了神色,很快他一把拽过徐父,拿着刀子比在他的颈肉间,厉声骂道:“大胆!你.....你们这些畜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造老子的反.....等老子把这几个贱人杀了.....就扒了你们的皮!” “程管事,你真以为你现在还能威胁他们吗?” 柳絮冷眼看向他,“你背着国公府偷放印子钱,和官府相勾结,虐杀庄户,败坏国公府的名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够你死几遍了。” 对峙之际,一声凄厉尖叫划破了僵硬的氛围,徐穗从人堆里一把将程夫人抓出来,也拿着剪子抵在她的脖颈上,怒声道:“姓程的!你要是敢伤了我爹一分,我就把她剁成肉泥!” “不要....老......老爷.....快救救我啊!”程夫人此时被吓的浑身痉挛。 程管事冷冷瞥了她一眼,抬手就朝徐父的颈肉狠狠扎了下去。 第130章 蠢出天的东西 “父亲——!” 徐穗瞬间睁圆了眼,手里的剪子应声落地。 下一刻,一根银箭破空而出,猛地刺进了程管事的手背!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手——!” 程管事握着中箭的手不停痉挛着,当场惨叫出了声,手里的刀被赶来的蒋浪及时夺走。 柳絮眼底划过一丝欣喜,回头望去,门后立着一道硕长的高大身影,手持一把长弓,正牢牢对准着程管事。 “你.....你是.....小公爷.....!” 被蒋浪死死摁在地上的程管事仰脸望向他,双眼登时露出惊愕神色。 “程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云淮川收了弓,淡笑一声,凤眸里渗出几分冷意。 见他缓缓朝自己踱步而来,程万吓得惊颤着身子,挣扎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我要见大夫人......我要见夫人——!” “谁说我要杀你?” 云淮川停步至他跟前,唇边缓缓露出一丝冷笑,“我非但不杀你,还要留着你,你背着我,背着云国公府干了这么多大事,我要带你回京好好嘉奖一番呢。” 程万一听他说“嘉奖”二字,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已经跟死没什么分别了。 蒋浪看向他问道:“将军,要如何处置他?” 云淮川睨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将他和他妻儿全捆了,送回京城府中发落,至于他的族亲那些全部发卖去岭南那边,不得再回来。” 当晚,云淮川便命了蒋浪三人带着兵抄了程万的宅子,搜刮出不少奇珍异宝,以及钱财,小小庄头这些年竟然捞了不少油水,还没算送出去的东西和银两,加起来都有好几万两银子。 直至蒋浪他们回禀完抄家情况,柳絮的嘴巴都还没合得上。 “抄个家而已,值得你这么惊讶?” 等他们退出了屋子,云淮川看着她这副傻样,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下颚,吓得她忙闭上了嘴。 “当然惊讶......我....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一个小小庄头竟然贪墨敢贪那么多......” 柳絮咬了唇看向他,喃喃道:“那抄来的钱你打算如何处置?” 云淮川挑了眉,“大头自然拿去充公......小头么.....就分给你如何?” 柳絮惊讶地瞪大了眼,“给.....给我做什么.....?!” 云淮川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笑道:“姨娘辛苦了这么久,难不成这点好处都不愿要?” 柳絮垂下眸,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分内之事么,本来巡查丹庄也是老夫人交给我的差事,辛苦也是应该的,你不如从里边分点给那些庄户们,他们被程万作弄的那般狠。” “姨娘倒是大方的很。” 云淮川露出几分笑意,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揉了揉,“放心,卸了这老登,到时丹庄庄头的人选由你来做主来选。” “我.....我来选....?!” 柳絮微微一惊,抬眸望向他,“你疯了.....就算你同意.....老夫人那边会点头同意么......” “我都同意了,祖母她还能有什么异议。” 他唇角勾起一丝戏谑,在她耳边笑起来,“且不说这庄子原本就是我娘的陪嫁,我如今是国公爷,国公府的一切都是我做主,包括你。” “谁.......谁要你做主.....!” 柳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登时涨红了脸,扭身要从他怀里逃走,却被反手压在了身下。 “你还想让哪个野男人做你的主?” 他低头咬着她敏感耳垂,气息微喘,低哑了音色。 虽然只隔了一日不见,云淮川心里却仍不由痒的厉害,总觉得身下的女子就跟给自己偷下了媚药一般,让他欲罢不能。 光是她轻轻睨他一眼,他就恨不得溺死在她身上,那丰润细白的身子怎么也摸不够。 柳絮没法由着他闹了一宿,直至日上三竿了才醒过来。 望着身上斑驳的痕迹,她忍不住臊红了脸,强撑着酸软将玉儿喊了进来。 玉儿将她从床上扶起来,伺候她喝了药,打趣道:“姐姐终于肯醒了,小公爷都出去好一阵了。” 柳絮嗔怪地掐了她一记,又问道:“他去哪了?” 玉儿接过空碗,脸色有些发白:“去处理庄子剩下的烂摊子去了,听闻那庄子茅厕后边有好大一处好大的空地,方才蒋大人他们命人去挖,挖出不少尸首出来.......” 柳絮神色并无意外,那些尸首多半都是还不上印子钱被程万和程三打死的可怜庄户。 玉儿见她出着神,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丹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大夫人这会恐怕要遭大殃了,程万和程三可是她派去的人。” 没想到真应了她的猜测。 —— 京城国公府内, 接到柳絮和云淮川消息的云老太太当场发了一通大火,立刻命了陆嬷嬷把范氏从丹霞院喊了过来。 原本进来打探云淮川消息的云贞更是噤了声,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被牵连怒火。 结果等范氏一进来,就结结实实挨了老太太一耳光,打的屋内一阵死寂。 “婆母.....你怎么能打我.....!” 范氏也被打懵了,这还是云老太太头一次扇她巴掌,当着旁人的面,当家主母被挨了耳光,登时让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打的就是你,你这黑心肝的东西!” 云老太太露出狠厉神色,瞪向她,“蠢出天的废物,让你管个家,你竟然把家给我管成这个样子,教唆一个小小庄头狗胆包天背着主子偷放印子钱!国公府的名声被你毁了一大半!” 范氏闻言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大惊失色,“婆母冤枉啊——!” “你这贱妇居然还敢狡辩!” 云老太太暴怒,反手又猛扇了范氏一巴掌,将她的耳环打掉在地上,扯着耳垂流下一串血迹。 第131章 没收管家权 “母....母亲.....!” 望着范氏耳垂淌下的血,云贞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云老太太阴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范氏,“从今日起,你就不用再处理后宅事务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在丹霞院里吃斋念佛了!” 此言一出,范氏与云贞顿时僵了脸色。 “母亲!母亲!儿媳与此事绝无关联啊——!” 范氏煞白了脸,连哭带爬地抓住云老太太的裙摆,哭喊着,“他们私放印子钱,儿媳我根本就不知情啊,还望母亲明鉴......!我是国公府的主母,主母不能不管家啊——!” “老身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是你不中用!” 云老太太没了耐性,侧眸示意陆嬷嬷,“将她送回丹霞院,派人好好看守着院子,往后没我的命令,她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待范氏被拖走后,云贞这才回过了神,忙替云老太太倒了一杯热茶消火,“母亲也是的,大嫂子纵是犯了再大的错,她好歹也是主母,你怎么能卸了她的管家权呢。” “你给我住口!” 云老太太一听这话猛地摔了手里的茶盏,将云贞吓的身子一颤。 “国公府的名声比天大!这是你父亲辛苦了一辈子挣来的名声,绝不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云老太太冷声训斥她,“只是一个小小庄头贪墨竟敢贪了那么多钱不说,居然还敢私放印子钱,若是别的庄子也跟着效仿,到时候闹大了传进皇城内,淮川的仕途都要跟着受到影响!” “母.......母亲说的是.....” 云贞被她这番话吓得后背湿了一大片,原本还想要打探云淮川去向的心思顿时没了,宽慰了云老太太几句后,赶紧从屋内退了出来。 —— 丹庄, 等柳絮梳洗完毕后,云淮川也正好从外边回来。 她见他从外边进了屋子,不由蹙了眉,“屋外还有范氏的人呢,你就这么走进来,也不怕被他们瞧见。” “这有什么,祖母早就知晓我来了禾州。” 云淮川喝了口茶,闻言轻笑一声,“再者范氏这会还顾得上这些,她现下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 听见这话,柳絮忍不住坐到他身边来,好奇道:“她怎么了?” 云淮川盯着她,喉间溢出一丝笑意来,“姨娘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就拿一样东西来换。 “你......你不想说就算了!” 柳絮一听这话,登时臊红了脸,起身就要往里屋去,谁知被他扯住手腕拽了回来。 二人缠在一起,见她皱眉想躲,云淮川轻笑着轻而易举锢住她的身子,嗤笑道:“我又不让你干什么坏事,你慌什么。” 柳絮没好气地挣扎着,“你让干的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你个没良心的。” 云淮川听了这话,手上力道不禁重了些,抵着她又揉又掐,耳边尽是讨饶娇吟。 很快,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落入了柳絮的衣襟里,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我不过是让姨娘帮忙削苹果,没成想竟被姨娘误会成登徒子。” 柳絮将苹果从衣襟里扒拉出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即推开了他,拿起了桌上的刀子给他削起皮来。 云淮川松松揽着她腰,这才将范氏被没收了管家权的消息说给了她听。 柳絮一听不由惊讶了神色,“那老夫人将她的管家权收走了,那岂不是要交给安姑娘了.....” 云淮川闻言不悦了神色,“你说的什么胡话,轮得着她什么事。” “你与安姑娘的婚事.....” 见他冷了眉眼,柳絮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云淮川吻了吻她的发梢,淡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过几日我就把他们打发出去。” 柳絮手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屋内一阵寂静,云淮川不由将她搂紧了些,岔开了话道:“等回去后,后宅的事务祖母多半会交一些给你,你要好生帮衬着她。” 柳絮将削好的苹果塞进他的手里,闷闷道:“能行么,让我一个妾替主母处理后宅事务......” “有什么不行,这次要不是你,庄头贪墨和私放印子钱的事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云淮川咬了一口果肉,笑道:“再说了,咱们府里后宅中如今能顶事的也只剩下姨娘你一人了,她不选你选谁。” 柳絮抿唇瞪了他一眼。 二人说了一会话后,云淮川起身又要回军营一趟,重新选庄头的事就交给了柳絮。 她有些忐忑道:“这种事要不还是你来好了,万一我再选个像程万那般的人出来......” 云淮川垂眼看着她勾着白腻的脖颈,细心为自己穿戴着铠甲,轻笑着宽慰着她。 “怕什么,说是选人其实只需要你从几个人里选出一个就是了。” 她手一停,怔愣着眼看向他,“从几个人里选一个出来?” 云淮川没忍住握住她丰盈的腰身,轻柔弄着道:“不错,我已经让蒋浪筛了一遍,你只用从他们几个里面选一个最合适的便可。”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颤了颤眼睫,对他道:“说起来我倒是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做丹庄的庄头。” 云淮川神色微愣,“哦,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柳絮笑道:“徐穗,她就是这丹庄里的人,从前被程万强逼着做了他儿子的夫人。” 听闻此言,云淮川想起来了柳絮口中的\"徐穗\"是哪一个了,“这人靠谱么?” 她这才将昨夜徐穗亲手杀了程三的事说给了他听,又说她是庄子里的人,比外头的人更熟悉庄子的情况。 “啊,我懂了,你这是想帮她一个没了夫家的妇人寻出路。” 云淮川听了半天,猛然捏住她的颊肉,冷笑道:“你可知晓,这庄子上还从没出过女庄头呢。” “这....这有什么.....!” 柳絮被他捏着颊肉,含糊不清道:“这.....这王法又没规定只有男人才能做庄头......” 云淮川被她这番谬论气笑了。 第132章 暗中欺骗 “小公爷觉得如何……” 柳絮推开他的手,语气有些急迫。 云淮川好笑的睨她一眼,“你都如此大力推荐了,我还能说不好么,那就让她干一年试试,不行再换。” “多谢小公爷!”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柳絮欣喜应下。 待云淮川去了军营后,柳絮立刻便让胡嬷嬷将徐穗请到了屋里来。 自程万一家被清算后,徐穗便与他们断了关系回了娘家侍奉爹娘,如今听说自己被选成了丹庄新任庄头,自是欣喜不已。 “徐穗……徐穗多谢姨娘垂怜!” 她哽咽着起身就要给柳絮下跪磕头,吓得柳絮连忙起身唤来了玉儿一起将人扶了起来。 “我之所以让你来做庄头,并不是因为垂怜你。” 柳絮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因你本就是丹庄的人,肯定比外头的人更了解丹庄,况且程家之前也让你理过庄上的事务,你自然比旁人更熟悉一些。” 徐穗连忙点头应下了。 二人正说着话,玉儿照例将云淮川吩咐的补药端了进来。 徐穗等她喝完了后,不由起了好奇的心思:“敢问姨娘喝的是什么药?” 柳絮闻言放了药碗道:“我身子不好,所以让人熬了补药过来。” “姨娘可否将药碗给我瞧瞧?” 柳絮一愣,随即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她,“没想到徐姑娘你还识药材么?” 徐穗接过药碗,笑起来:“姨娘有所不知,我爹娘将我送到了药铺当学徒,还未嫁给程三之前,我都是在药铺里帮人抓药的,药材什么的我最为熟悉。” 话落,她瞧了瞧碗里的药渣,又闻了闻,不由轻皱了眉。 “怎么,这碗里的药是有何不妥么?” 见她皱了眉,柳絮心头一紧。 徐穗连忙笑道:“姨娘多虑了,这药的确是补药,对你的身子确实有进益,只是……” “只是什么?” 徐穗放了碗道:“只是这补药之中又加了一味避子的药材,这样的组合倒是不常见。” 此言一出,柳絮面色顿时白了几分,手心竟微微冒出汗来。 “如今老公爷去了,姨娘不妨让人将这味药换了吧。” 徐穗见着她脸色有些难看,以为是府中主母从前为了不让她有子这才命人暗中加的。 柳絮回过了神色,强打起了精神朝她点头,“多谢徐姑娘,我明白了。” 送走徐穗后,她怔愣地坐回了椅中,脑中嗡嗡作响。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骗她的! 她怎么会这么傻,竟然如此轻易便信了他的话…… 她紧紧攥住衣襟,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张清隽带笑的脸,耳边回荡着他的呢喃。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逢场作戏。 心如被一把生了锈的刀反复磨着,直到今日终于见了血。 —— 从云老太太那出来后,云贞心事重重地回了屋子。 安君颜见她回来了,原本憔悴的脸登时缓和了些。 “母亲…!你问了么,外祖母如何说?” 云贞叹了口气,“我去了,不过还没等我开口,就差点被你外祖母狠骂了一顿。” 安君颜急切道:“好好的,外祖母骂母亲做什么?” 云贞这才将范氏教唆庄头偷放印子钱的事跟她说了。 安君颜闻言苍白了脸色:“外祖母因为舅母教唆庄头放印子钱都发了那么大的火……要是她知晓了父亲……” “不会的!你别多想!” 云贞连忙打断她的话道:“你父亲远在麟州,有咱们娘俩在,你祖母怎么会疑心到他身上,再说咱们娘俩临走之前,还留了你弟弟守着他的,不会有事的。” 经过她这么一番安慰,原本有些焦心的安君颜终于缓了几分神色。 云贞爱怜地摸了摸她的乌发:“只要咱们等到淮川热孝一过,把婚事定下来,一切难事不就跟着迎刃而解了。” “可是……表兄他对那个姨娘………” 云贞知道她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冷色:“你以后都是主母了,难不成还会怕了她不成,这种不知廉耻的贱人,到时候找个由头发卖出去便是。” 安君颜一想起柳絮来,心中再次生出浓烈的嫉恨,原本以为外祖母将她打发去了乡下的庄子上,云淮川就能将心思收回来…… 不曾想她刚去了几日,云淮川也跟着走了,而她连他去哪了都不知晓…… 她语气有些愤恨道:“母亲可不要小瞧了她去,这次丹庄一事,不就是她揭发的,外祖母想必不久就让会让她回府,到时候说不准还要将管家权分她一些。” “怎么可能,她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管国公府的后宅!” 云贞怒了神色,“你外祖母不会这么糊涂的,若是传出去,国公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她刚说完,忽然门外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 云贞神情登时一震。 “母亲……怎么了?”安君颜见她神色不对,忙出声问道。 云贞回过神,忙安抚她道:“没事,你外祖母方才被你舅母气的不轻,陆嬷嬷让我赶紧过去瞧瞧。” 同她说完后,云贞立即带着那个婆子出了安君颜的屋子,却并不是往云老太太的屋子去,转而偷偷出了角门。 一出了角门,她便急了神色,“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真的来了?!” “夫人!千真万确!” 婆子神情也十分焦急:“若不是方才我拦着侯爷,只怕是侯爷就要闯进了国公府里了!” 云贞瞳孔一缩,颤了声色:“他现下在何处?!” 婆子压低了声道:“在金玉赌坊,侯爷闹了一阵便走了,老婆子不放心派了人跟了去。” “这个死性不改的混账!” 云贞听闻他又去了赌坊,气的浑身发抖。 也顾不得思量,立马让婆子从外边租了一辆马车,又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急匆匆往金玉赌坊赶了去。 马车停在了赌坊一处偏门前,云贞沉着脸没下车。 婆子带着几个打手不一会便从赌坊里搀出来一个不停嘶闹,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出来。 第133章 不劳操心 “大胆!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男人扯着嗓子直嚷嚷,“我可是安.....” 话还没说全,嘴里猛地被塞进一团粗布,而后被人扔进了马车内。 男人原本还一脸恼怒,抬眼看向车内坐着的人之后,神情登时僵了下来。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开。” 云贞命了婆子将他嘴里的布团扯了下来,脸色铁青地睨向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安明怀!你......你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麟州......麟州那么多的赌庄还不够你赌的么,居然敢跑来皇城脚下!” 被绑着瘫在地上的安明怀一见着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脸怒怨她道:“老夫没问你,你竟然好意思来质问起我来了!说是上京城来吊唁,没成想你们居然背着我,背着屋里一大家子人,赖在你娘家就不肯走了,要不是你儿子替你走漏了风声,如今我还被你们娘俩蒙在鼓里!” 云贞气的攥紧绢帕,咬了牙,“背着你什么了!我瞒着你和公婆什么了!我兄长死了,你们家别说吊唁了,你和公婆连屁也懒得放一声,若不是我带着颜儿回了娘家,只怕你们安信侯府这会要被人逮着戳脊梁骨戳烂!” 安明怀被她这一顿怒吼吼的多了几分心虚,又伸着脖子嚷起来,“行了行了,既然你兄长的后事也处理妥当了,就别再继续赖在你娘家了,赶紧带了颜儿随我回麟州!” “绝不可能!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和颜儿要留在京城!” 云贞目光冷冷剐向他,气的颤了声,“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输的连京中的祖宅都押了出去,我和颜儿回京又何苦一直住在国公府里!” “什么输不输的,你晦不晦气,我只是暂时交由了旁人帮忙打理罢了,等我赢了再赎回来便是!” 一听她提起自己将京中祖宅输了出去,安明怀就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怒骂道,“你少跟我废话!老夫为颜儿说了一门亲事,很是不错,人就等着见颜儿一面,将礼定下。” “鬼才信你会有这般好心!” 云贞闻言一股火气猛地直窜天灵盖,“我上京城前才帮你还了几笔钱,这才几日的功夫,难不成你又输光欠了别人钱,竟要将颜儿的亲事抵了去?!” 安明怀不耐道:“胡扯!人跟咱们一样,也是正儿八经的勋爵人家,颜儿嫁过去定不会吃亏!” “颜儿的婚事用不着你操心!” 云贞沉了脸色,冷声道,“我在京城已经为她打算好了,你只管带着人先回麟州去,你若是还想让颜儿能够顺顺当当嫁出去,就不要再给我生出祸事来!” 安明怀一听这话,顿时起了狐疑,“你?你离了京城都多少年了,还能有什么金贵的人脉来?难道......是你那老子娘为咱们颜儿做了主?!” 云贞没应他的话,当即命了婆子又另喊了一辆马车来,自己上了那一辆,独留被绑着的安明怀在车上。 这会原本跟着他一同进京的几个小厮从客栈得了消息急忙赶了过来,云贞这才得知,安明怀是趁着她儿安海宁与同窗出游时,带着人进了京,本来是为了来接他们回麟州去,谁知回了京城就一头扎进了地下赌庄。 云贞凝重了神色,将那几个小厮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让他们现下赶紧带着安明怀滚回麟州,要是被人瞧见身为麟州太守的安信小侯爷公然在天子脚下赌钱,到时候传进了宫里,别说安君颜的婚事要黄不说,他们一家都要被牵连获罪。 —— 丹庄内, 自送走了徐穗之后,身心俱疲的柳絮累的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屏退了玉儿他们后,躺在榻上昏睡了半日。 虽睡着了,却睡的并不安稳,一躺下脑海里便不断涌现着那日祠堂内,她缩在云淮川怀中苦苦哀求孩子时,他答应自己时的温润眉眼,像是一场梦一般,让她有些分不清虚实。 那日,他究竟有没有答应她,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深想,索性再去纠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被抬成良妾,还是他暗中促成的,自己又还有什么资格再去质问他为何当初要欺骗自己。 本来她与他之间也不该有孩子,他们之间原就是错,是她越界了。 她睁开眼,眸底的流光渐渐弥散,微微侧过脸,这才发现绣枕之上已是湿润一片。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刻意避着云淮川,不过好在他似乎军营的事务也十分繁忙,这段时日并未来庄子上找她,禾北军营那边也并未派人传来消息。 她也逐渐将那事抛在了脑后,与徐穗一同专心打理着庄子上的事务,帮着他们理了庄子上的旧账等等。 就这么一晃过了好几日后,庄子上逐渐恢复往日的生产,身为新庄头的徐穗在她的帮忙下,也逐步熟悉了庄子各项事务。 这日,她正坐在桌前理着账,胡嬷嬷走进来,笑道:“姨娘,老夫人那边命人传话过来了,姨娘巡查庄子有功,说让咱们收拾收拾赶紧回京呢。” 柳絮敛了神色,掰了掰指头笑起来:“说起来咱们在丹庄也呆了快半月了,真快啊,也是时候该回府了,既如此,那就赶紧让玉儿和琥珀他们收拾一番,咱们明日便回去。” 胡嬷嬷连忙跟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咱们回府一事,要不要让蒋大兄弟他们去军营给小公爷知会一声呢?这也过去好些日子了,倒是没见小公爷再来庄上。” 听她提起云淮川,柳絮微垂了乌黑眼睫,语气淡淡道,“那就劳烦嬷嬷去给蒋大人讲一声,明日去军营给他说一声吧。” 翌日一早,带着兵终于清缴完山匪老窝的云淮川疲惫地瘫在太师椅里。 身上的染了血的铠甲散发着股股难闻的腥味,令他不由皱起了眉峰,正要抬手卸掉,却忽地顿了动作,又不想脱了。 他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倘若穿着这一身带血的回了庄子上,定要将那素来胆小的兔子吓一大跳。 第134章 提前回府 一想起那张清媚的脸,便一发不可收拾。 算起来这段时日他忙着领兵剿匪,已是许久没有去丹庄瞧她了。 云淮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随即起了身出了军帐,正要唤了青山随他出营去丹庄,却正好瞧见他与蒋浪从营外走了进来。 他脚步一滞,蒋浪见了他起身,忙抱了拳,“将军若是正要去丹庄的话,只怕这会柳姨娘他们的马车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云淮川神色微怔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蒋浪应声说道,“老夫人已经命人让柳姨娘他们回京了,姨娘见将军营中事务繁忙,就特地托了属下来给将军说一声。” “为何不早点来回禀我?” 听闻她早已收拾了包袱坐马车回京城了,云淮川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蒋浪忙回禀道:“回将军,属下们也是今早才知晓的,姨娘身边的嬷嬷今日一大早过来同我们说的,那时他们就已经搬着包袱装马车了。” 云淮川听完他的话,眉眼彻底冷沉下来,回京竟也不提前来给他说一声,自己倒是先带着人先溜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不成! 青山悄悄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琢磨了片刻道:“主子,要不然咱们今日也回京去?” 云淮川抬眸扫向他,淡声道:“那剿匪扫尾之事便由你替我代劳了?” “属下不敢......” 青山连忙低了头,闭上了自己这张不合时宜的嘴。 —— 另一边,柳絮辞别了徐穗后,便带着胡嬷嬷还有玉儿他们回了京城。 回到国公府后,等她刚下了马车,便被云老太太身边的陆嬷嬷请了过去。 她让玉儿将一个木匣递给了她,而后随着陆嬷嬷入了寿安堂,见着了云老太太后,这才将手里的木匣交给了她。 “老夫人,此番从丹庄回来,我将原先庄头程三一家贪墨的银两明细都记在了册子上,都装在了那木匣里,劳烦您过过目。” 云老太太将木匣打开,细细查阅了一番,随即抬眸对她露出了赞赏神色。 “不错不错,老身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这孩子的确聪明细心。” 柳絮垂头道:“我还要多谢老夫人,多亏您让我跟在吴先生身边学看账本,不然我还是睁眼瞎。” “没想到去庄子上历练了一番,这张小嘴也变得更甜了。” 云老太太听了她这番话,不由笑出了声,“好了,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从老身这里要去什么赏赐,不要怕,只管说便是。” 柳絮绞着手指,思量了一下后,柔声道:“多谢老夫人,说起来,我的确有一件事想求老夫人能应允......” “哦?是什么事?” 她语气有些踌躇道:“老夫人,我家中有一位妹妹名唤柳欢,前段时日刚及笄,她特地求了我一事,就是想来国公府见见世面,所以我想接了她来我院子住上几日......” 云老太太闻言沉住了神色不语,柳絮见状忙又补了一句道:“我自知这请求有些无礼,若是老夫人觉得不妥,我空了回绝她便是。” “不过是接你妹妹来咱们府中小住几日,这算的了什么无礼请求?” 云老太太随即展了眉眼,笑起来,“允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命了人将你妹妹接进府里来。” 柳絮见她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她这个无礼请求,登时欣喜了神色,连忙跪了下来,朝她磕头道谢。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云老太太命了陆嬷嬷将她扶起来,又道:“你帮你妹妹求的,这算不得赏赐,你自己的赏赐还没说呢,想好了么?” 柳絮微微一愣,她的赏赐.......她倒是还真没想到自己想要什么...... 云老太太见她一副傻样,眉梢一扬,“瞧你半天也想不出来,不如老身帮你想想吧,那就抬你为贵妾如何?” “贵.....贵妾.....?!” 柳絮猛地抬起了头,双眸怔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老太太笑道:“不错,虽说老爷已经走了,你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抬你作贵妾算是违背了规矩,不过规矩也都是人定的,你做事心细又稳妥,当了贵妾也能顺理成章帮着老身料理后宅之事。” 听闻要她帮忙料理后宅之事,柳絮登时煞白了脸,忙跪了下来,颤了声色,“老夫人折煞柳絮了.....料理后宅之事是一府主母之责,柳絮万万不敢越矩。” “范春燕她已经被我禁足在丹霞院了,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丹霞院半步,所以后宅之事自然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提起范氏,云老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老婆子我到底年纪大了,不能事事周全,身边必须得有一个得力的人帮忙料理才行,如今瞧着也只有你能担当此任了,就不要再推脱了。” 柳絮微蹙了眉,见老夫人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不敢再推拒,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很快,她刚回府便被云老太太抬作贵妾一事就在国公府上下传了个遍。 被禁足在丹霞院内的范氏一听见这个消息气的心血上涌,差点砸碎了面前的玉观音。 躺在床榻上的安君颜原本听见柳絮从丹庄回来,心里就十分不得劲,而后又听见外祖母抬了她当贵妾,更是不顾腿上的伤,挣扎着就要去找外祖母去,幸而被匆匆赶来的云贞给拦了下来。 而另一头的玉兰院内, 柳絮刚回来,便瞧见院内堆了不少老夫人赏赐下来的东西,胡嬷嬷正领着玉儿和琥珀挨着清点准备收进小库房内。 见她进了院,三人喜气洋洋地朝她道贺着她成了贵妾。 玉儿更是激动地挽过她的手,“姐姐快瞧,老夫人真是疼你,这次赏下来的光是布匹和金玉首饰都有不少呢!” “这些都不算什么,老夫人还赏了咱们姨娘一些摆件,那才是稀奇!” 琥珀笑着从箱子上拿起一顶琉璃莲花盏,给她们展示着。 柳絮凝神望着这满院的赏赐,原本心中的喜悦瞬时被冲淡了几分。 第135章 煞费心机 她淡淡笑道:“都先收起来吧,堆在院中难免太扎眼了些。” 胡嬷嬷瞧出了她脸上的不自在,让玉儿与琥珀先在院内收拾,自己则跟着柳絮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这才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姨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多谢嬷嬷关怀,我身子没什么不舒服的。” 柳絮回握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轻声对她说道,“只是我心中有些不踏实,老夫人将我抬作贵妾,赏赐东西给我也就罢了,她还让我今后帮着管理后宅,我怕若是被大夫人知晓了,更容不下我了。” 虽说云老太太要将管家权交给她一事,还在丹庄时,云淮川早就已经告诉过她,可是等她真接下这烫手山芋时,心中还是仍然不免多了几分忐忑。 胡嬷嬷沉吟道:“老婆子明白了,姨娘这是怕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柳絮迟疑地点了点头。 “可姨娘你应该知晓,自你成为妾室开始,你在这后宅之中就已经是活靶子了。” 胡嬷嬷看向她道:“你不妨想想,就算没有这件事,从前范氏和安姑娘他们为难你的事还少么?” 柳絮闻言不由一愣,胡嬷嬷说的对,自她成为老云国公的贱妾开始,她不就一直是范氏他们的眼中钉么,自己只是想在这国公府中小心活下去,却仍逃不过他们一次次的算计。 “所以这事姨娘不能只往坏处想。” 胡嬷嬷柔声宽慰:“也该往好处想才是,老夫人让你帮着她料理后宅之事,这不就摆明信任你么,要是你帮着料理的好,往后有了老夫人和小公爷的庇护,想必大夫人他们自然不敢再轻易为难你了呢。” “嬷嬷说的是。” 听完胡嬷嬷的这一番话,柳絮杏眸中多了几分清明,原本混乱的思绪也逐渐顺了,反正他们也都容不下她,如今能帮着云老太太料理后宅之事,大夫人他们反而不敢随意拿捏她。 胡嬷嬷见她恢复了神色,明白她这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走到里屋拿出了一个红漆螺钿莲花样式的盒子出来,放在了柳絮的跟前。 柳絮望着这桌上的盒子,神色一怔,“嬷嬷,这是......?” “小公爷听闻姨娘被老夫人抬作了贵妾,特意让人送回来给姨娘的贺礼。” 胡嬷嬷捂嘴笑起来,“姨娘赶紧打开来瞧瞧,喜不喜欢?” 听闻是他送的,柳絮抿了抿唇,还是将盒子打开来,眼眸微微一愣,只见盒中装着一对金镶紫玉雕刻而成的耳坠,是兔子的样式。 胡嬷嬷继而打趣道:“姨娘你瞧,这模样倒是和咱们的福福有几分挂像呢。” 柳絮垂眸望了一眼盒中的耳坠,指尖微颤了颤。 “小公爷真是有心了.....” 往日他最爱的便是揉捏着她的耳垂,还总说她跟兔子一般,胆小却总爱在急了的时候,反咬人一口。 她缓缓锁上了盒子,将往日他与她的一切都锁进了进去,把它放置在自己的妆台之上一处角落。 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再去想,只要不去想,她就不会忍不住动了心。 他们依旧能如从前那般,只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 另一头, 云贞千算万算没料到,原本应该被她送出京城的安明怀此时又带着手底下的人回到京郊的一处客栈,并且顺带将云贞派去监督着他们的婆子给绑了一并带了回去。 此时,婆子被他的几个手下拳打脚踢,折磨的不成人样,而安明怀则坐在椅子里,一双阴冷的眼死死盯着地上蜷缩的婆子。 “我问你,你家夫人为何要执意留在京城,你可知晓?” 婆子抖着身子,颤声道:“回....回老爷......是因为小姐的婚事.....” 安明怀皱了眉,想起云贞那日信誓旦旦的样子,厉声问道:“婚事?!她给颜儿说的究竟是哪一户人家?” 婆子这才吱吱呜呜道:“其实老爷您也认识......就是.....就是夫人娘家的那位大侄子啊......如今的小公爷......” “你说的她那侄子可是云淮川?!” 婆子连忙点了点头。 安明怀闻言并未有任何惊讶神色,反而冷冷一笑,其实他还未进京前,就在麟州听见了几句风言风语,说云国公府的大少爷热孝一过,便要同他的表妹安君颜成亲。 他原本是不信的,毕竟那位大少爷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自来就不受他父亲云国公的宠爱,因此云贞对这位大侄子一向不大看的上眼。 谁知等他细细去打听了一番后,这才得知这位不受待见的大少爷不仅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还得了他父亲留下的家产,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公爷。 他轻蔑道:“我说呢,留下宁儿,千方百计也要带着颜儿上京来,果真是煞费心机啊,自己的大侄儿身上热孝都还没过,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当他的丈母娘了。” 随即他眯了眼,又冷声问那婆子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若是小姐能嫁进国公府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你家夫人为何藏着掖着不愿告诉老夫,难不成还打了什么别的算盘不成?!” 那婆子原不肯再说,谁知又挨了一顿嘴巴子,这才哭着全部坦白,原来云贞打算等安君颜与云淮川的婚事定下后,就利用国公府的关系,与他和离。 安明怀一听顿时暴怒,“你说什么?!这个贱妇居然敢想着同我和离,做她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她这辈子别想摆脱老子!” 那婆子闻言顿时煞白了脸,正要起身逃跑,谁知被安明怀一剑当场刺死。 身旁的几个小厮见状纷纷吓白了脸色,垂头不敢多言。 “真是心思歹毒的贱婆娘,居然敢来算计我,若不是我在麟州听见了风声,不然还要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安明怀擦拭着手中染血的剑,露出贪婪神色,“哼,还想让我回麟州,我偏要留在这京城里,那么大一个国公府,油水肯定多。” 第136章 入府小住 休整了几日后,柳絮让玉儿将隔壁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又命琥珀从库房里拿出云老太太赏赐的精致摆件,简单地布置了一下。 而后自己挑了好几样首饰出来放进了盒子里,又选了几匹料子极好的布匹和从丹庄带回来的特产全部装起来。 玉儿瞧见她打包着东西,不免哼唧道:“姐姐这是又要给你家里妹妹他们送去?” 柳絮点头笑道:“我前些日子不是求了老夫人,她允了我妹妹来府中小住几日,我今日正好得了空,打算出府回家顺道将她接进府里来。” “姐姐,你真打算要将你那位病秧子妹妹接进咱们府里来么?” 玉儿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我倒不是不愿她来,只是咱们府里规矩那么多,她要是来了没注意,一不小心得罪了府里的那些主子,到时候可是姐姐跟着受牵连。” 柳絮知她的担忧,忙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她的,等她跟着我进府之后,平日我也就只让她在咱们这里走走玩玩便是。” 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心里挂念着亲妹妹,自然也不好再阻止,只得点了点头。 用过午膳后,她便提着东西正要出了府,谁知竟遇见了云淮宇。 柳絮赶紧别过了眼,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就要提着东西往柳家小院去。 “柳.......柳姨娘.....” 云淮宇抑制不住见着她的惊喜,自她去了丹庄后,他每日每夜都想着她,在府里见不着她,更是想的心痒难耐,恨不得也跟着悄悄去丹庄。 可是他明白,就算他去了丹庄,也只会惹得她更多的厌恶和避之不及,所以纵使心有不甘,他也只能忍了下去,算着日子,盼她能够早日回府。 柳絮抿了唇,语气淡然道:“二少爷,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云淮宇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忙开口道:“姨娘.....这是要回家去么?你这东西太多了,要不要我让我的小厮帮你一道提.....”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柳絮冷声打断,“不用麻烦二少爷的人了,我自己能提的动,家中爹娘和小妹等我等的急,我就先行一步了。” 云淮宇愣愣地看着她提着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 一旁的小厮旺福见状有些不忍心插了一句嘴:“少爷,要我说啊,这天底下比那柳姨娘好看的姑娘多的是,您又何必非她一个呢.....” 云淮宇阴沉了神色侧眸看向他,“你懂什么,掌嘴!” 旺福被他吓得两股颤颤,只得老老实实伸手不停扇着自己的嘴巴子,直到脸被扇的又肿又痛,这才停了下来,自此再也不敢多嘴。 —— 柳絮提着东西脚步飞快,生怕再被那位拎不清的少爷跟着,不一会便回了柳家小院。 一进院内,只见柳父正在劈柴,瞧见她来了,这才放下了斧头,皱起了眉。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夫人交给你的事没有出纰漏吧?” 柳絮提着东西摇了摇头,将自己被抬作贵妾一事给他说了,谁知竟被屋内的柳欢和江氏听见。 “姐姐真是厉害!竟然被老夫人抬成了贵妾!” 柳欢欣喜地打开了门,许久不见,柳絮闻声望去,只见原本小小一个的丫头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面容虽仍有几分病色,却难掩清丽。 “我们欢儿及笄后,倒是成了大姑娘了。” 柳絮爱怜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与他们一同进了屋子。 坐在炕上的江氏不屑地抬眸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啧啧,你无儿无女的竟然还成了贵妾,没想到你倒是比你那位亲娘多了几分手段。” 见柳絮的神色冷沉下来,柳父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提这些事做什么,滚出去扫地去!” “回来就回来,你冲我嚷嚷什么!” 江氏虽然面上依旧不情不愿,却不敢违逆了柳父,只得愤愤起了身,扭着腰出了屋子。 等她出了屋后,柳絮将从丹庄带回来的特产以及给柳欢带的布匹和金银首饰拿了出来。 柳欢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当即拿了镯子就戴在了手上,还让柳絮把金钗给她簪上,两姐妹又试了试时兴的布料,商量着要做一身什么样的衣裳。 屋内的气氛倒是活络了几分。 趁着柳欢试着布匹之际,她随即又低声问柳父,“不知欢儿的婚事......父亲可有给她定下来?” 说起这个,柳父不自在地瞄了柳欢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也听了你的话,让孟彦去帮着打听了他在书院里关系不错的同窗,可惜要么别人嫌你妹妹是病秧子,娶了变成拖累,要么就是你妹妹瞧不上别人,总之一直都没有合适的。” “既如此,父亲也不用太着急,总归京城那么大,咱们到时候再打听打听便是。” 而后,她又将柳欢招了过来,搂在怀里,对他们道:“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是来瞧瞧你们之外,还准备将欢儿接进国公府里,小住上几日。” 此言一出,不仅是柳欢和柳父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就连正趴在屋门上偷听的江氏也忍不住进了屋,热切问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要将我们欢儿接进国公府里,住一段时日吗?!” 柳絮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从丹庄回府那日,我已经求过了老夫人,她准允了我将欢儿接进府中住几日。” 一听自己能进国公府了,柳欢攥住了袖口,眼底全是激动欣喜,她原本都快对这个不争气的姐姐不抱希望了,想着柳絮去了乡下的庄子上,说不准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没想到她不仅回来了,还被抬作了贵妾。 幸亏自己没有白等,这下她也能跟着沾光进府了,只要抓准机会能爬上那位大少爷的床,那她今后岂不一步登天了.....! 第137章 不是省油的灯 瞧见他们皆露出兴奋之色,柳絮适时嘱咐道,“虽说老太太准允了欢儿进府,不过进府之后,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 江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还用得着你说,我们欢儿又不是什么没见识的粗鄙之人。” “娘,你别说了,姐姐这也是为我好。” 柳欢急的扯了扯江氏的袖子,生怕她再多言一句,柳絮就不带她进府了。 柳絮知江氏一直就是这个德性,倒是没跟她多计较,只是叫柳欢赶紧去收拾了东西。 而后对柳父笑道:“她跟着我进了府也好,正巧府中有府医,到时候能请了他来替妹妹瞧瞧身子。” 他们拜别了柳父和江氏后,一同挽着手出了柳家小院。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被身后的声音给唤住。 柳絮一愣,回身望去,孟彦正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肩上挂着书袋。 “表兄......” “表妹.....许久不见了!” 孟彦忐忑地望向她与柳欢,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书袋,自那次从衙门回来之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未见过,他以为是她那日生了自己的气,不愿再见自己。 柳絮微微点点头,笑了起来,“表兄这是要去书院了么?” 孟彦瞧她对着自己笑,原本提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忙道:“正是,这不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了,先生催得紧。” “读书要紧,那表兄快去吧,等会耽搁了先生该不高兴了。” 柳絮闻言正了神色,“过几日得了空,我再托人给表兄稍一些墨宝来。” “那就多谢表妹了.....” 孟彦见他们一道出了院子,忍不住好奇道:“不知表妹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柳欢插了一句嘴道:“表兄有所不知,我正跟着姐姐要往国公府去,姐姐被老夫人抬了贵妾,老夫人特地准了她接了我去国公府小住几日呢。” 听闻此言,孟彦眼眸轻颤了颤,看向柳絮,“你.....你被抬作贵妾了?” 柳絮抿了抿唇,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表兄放心,我如今在国公府过得不错,老夫人他们也都待我十分好。” 孟彦不甘地握紧了拳,“可贵妾也终究只是妾罢了.....若是你往后犯了什么错惹他们不高兴......照样能将你发卖出去!” 柳絮闻言咬着唇不由低下了头。 “表兄说的这叫什么话,姐姐一向敬小慎微,能犯什么错。” 柳欢蹙了眉,轻咳了几声道:“再者,虽说贵妾到底比不上正妻,可也比做外边寻常人家的娘子体面许多,吃穿用度更是差不了正妻多少。” “表妹.....你怎么能这般......这般......” 孟彦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涨红了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表兄,我懂你的意思,这路是我自己选的,如今想要回头也来不及了,没什么好埋怨的。” 柳絮沉默了一会,而后轻声对他说道,“还请表兄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好准备考试,等你考取了功名,会遇见比我更好的姑娘的。” “表......表妹.....你听我说啊.....!” 不等他说完,柳絮便拉着柳欢朝前走了去,留下孟彦一脸神伤的立在原地。 柳欢被她拉着,回头轻蔑地望了一眼孟彦,轻轻嘀咕了一句,“表兄真是自不量力,竟对姐姐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家里那么穷.....姐姐怎么可能.....” “欢儿....!” 谁知还是被柳絮听见了,她猛地停下来,回头瞪了她一眼,“以后不准再这样说表兄。” 柳欢见她有些不高兴,忙握紧了她的手,咳嗽了几声,“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生欢儿的气.....” 柳絮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她一句,“进了国公府后,你一定要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莫不要再像方才那般口无遮拦。” 柳欢白着脸点了点头,跟着她回了国公府。 一进了府后,柳絮便先带着她去寿安堂给云老太太请了安。 云老太太留着他们在屋里说了一会话,柳欢嘴甜,说了好多讨老太太欢心的话,老太太一高兴随即又赏了她一些东西,这才放了他们出了屋子。 柳欢捧着怀里的布匹和首饰,小脸满是激动,“姐姐,老夫人真是大方的紧。” “这是老夫人的心意,你可要好好收着。” 柳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带着她回了玉兰小院。 这会,玉儿和胡嬷嬷他们已经在院中候着了,见他们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柳絮领着柳欢一一介绍了她屋里的这三个人。 “这位姐姐,我曾经见过。” 柳欢停在玉儿跟前,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柳絮笑了笑,“自然是见过,玉儿她从前跟着我去过咱们家呢。” 柳欢握着拳,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我就说瞧着眼熟的很,既然是姐姐屋里的丫鬟,那就劳烦玉儿姐姐替我拿着东西了。” 说完,也未等玉儿开口,她便顺手将老夫人赏赐的东西和包袱塞进了她的怀里。 “玉儿,还是我来吧,你们去忙你们的。” 柳絮见状不由皱了眉,随即想要从玉儿怀里将她的东西接过来。 “不用姐姐,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呀。” 玉儿抱着柳欢的东西避开了她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柳欢妹妹难得来一趟是客,怎么能让客人拿着东西呢,是该由咱们拿着才是。” 柳欢闻言脚步一滞,脸色不由沉了几分,睨着玉儿径直越过自己先进了屋子。 跟在他们身后的胡嬷嬷与琥珀目睹了方才这一幕,等柳絮带着柳欢也进了屋子后,琥珀拉着胡嬷嬷小声道:“嬷嬷,我怎么瞧着姨娘的这位妹妹有些怪呢?” 胡嬷嬷抿了唇,想起方才她让玉儿拿东西的样子,不由轻叹道,“老婆子我也瞧着这位柳二姑娘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38章 她来了 柳絮领着她进了屋子,纵使有了预料的柳欢仍旧微微睁大了眼。 这屋子虽不大,可屋内精致的陈设和摆件,哪一样都比在柳家小院好上百倍。 她心中更加无比庆幸自己跟着柳絮来了这国公府,不然这一份富贵可就被她这位姐姐占完了。 “喜欢么,欢儿?” 见她左看右看,柳絮不禁笑起来,“这是我和玉儿他们特意给你收拾出来的。” 柳欢欣喜道:“我自然是喜欢的,姐姐真是有心了。” 见她喜欢,柳絮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她现在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与玉儿则先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柳絮这才拉住玉儿道:“玉儿.....方才的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妹妹她.....” 玉儿闻言笑起来,一把挽住了她的手,“姐姐说什么呢,柳二姑娘难得来咱们府里一趟,咱们自然要好生招待她才是,就是不知......她来这小住.....要住到多久呢?” 柳絮叹气道:“住个三四日吧,我将她接进府里来,其实是想求了老夫人能出面帮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不求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求能够好好照顾我妹妹便是。” 玉儿努着嘴嘀咕道:“只怕这事都不用姐姐操心,柳二姑娘自己心里有了主意呢。” 柳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鬼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儿回过神来,笑道:“当然是夸柳二姑娘聪明的意思。” 柳絮闻言对她道:“欢儿她的确比我聪明些,不过身子太弱了,这些日子还要拜托你们多多照顾她。” 玉儿点头应下,等他们进了屋子后,胡嬷嬷这会已经煮好了茶,琥珀也将果子糕点摆到了桌上。 见柳欢还未过来,胡嬷嬷让玉儿和琥珀先下去,随即对柳絮轻声道:“姨娘等会与柳二姑娘用过了晚膳后,就去平思院一趟吧。” 柳絮听闻此言不由微微一愣,“他.....他回来了?” 胡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姨娘方才还未回府时,小公爷先来了屋里一趟,听闻你出府接妹妹去了,他让你用过了晚膳再过去。” “谁要让姐姐过去呢?” 外厢传来一声轻咳,令柳絮和胡嬷嬷皆顿住,而后便瞧见柳欢从外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脸色稍沉的琥珀。 琥珀无奈道:“我与柳二姑娘说了,姨娘正与嬷嬷说着事,可是......” 话还未说完,柳欢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多了几分委屈,“我是你们姨娘的亲妹妹,有什么话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听不得的......” 见她走了进来,胡嬷嬷不再开口,转身为她沏茶去了。 “欢儿,我方才在府外嘱咐你的话,你全忘了。” 柳絮将她拉着坐到了身边,无奈道:“府里的规矩,就算你是我的亲妹妹,也要一一遵守才是。” “姐姐教训的是......欢儿我都记下来了。” 柳欢委屈地低头又咳嗽了起来,胡嬷嬷连忙将煮好的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姑娘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吧。” 柳欢喝过了茶,等胡嬷嬷退出了屋子后,忍不住道:“姐姐.....方才那位嬷嬷说的那人.....是大少爷么?” 柳絮晃了晃神,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少爷”问的是云淮川。 自从云淮川成了国公爷后,她就已经许久未再称呼过他为“大少爷”了....... “不是他.....是老夫人等会要我过去一趟,你别瞎想了。” 柳絮看向她,正色嘱咐道:“大少爷如今已经是小公爷了,他和二少爷都是咱们不能得罪的主子,你在府里的这几日,就在我们院子周围玩玩便是,千万不能去招惹他们!” 柳欢闻言不由握紧了杯盏,浅笑起来,“姐姐说笑了,我一个小丫头哪敢去招惹他们这些大人物。” 听她这么一说,柳絮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带她去用了饭,而后送她回了屋子里休息。 直至深夜,柳絮这才又换了一身衣裳,领着胡嬷嬷出了院子往平思院去了。 殊不知,等他们离了院后,原本该睡下的屋子转眼又亮起了光。 披着发的柳欢靠在木窗边,望着远去的背影,眼底露出几分精明。 —— 平湖院内, 静谧的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气,桌椅东倒西歪,墙上一幅幅画被扯的稀碎,与碎掉的酒坛掺杂在一起。 从屋外急匆匆进来的旺福见着这一景象,一张脸皱成了菊花状。 “哎哟......我的祖宗诶.....少爷......您不能再喝了!” 他赶紧踢开挡路的碎酒坛,忙将瘫在桌上醉的昏昏沉沉的云淮宇扶了起来。 “你......你滚开!” 云淮宇一把推开了他,而后又将他拽住,眼底渗着血丝,“你.....你再去给我拿几坛酒过来.....不喝我睡不着。” 一想到明日他就要与王婉宁定亲了,他的心就如同被人生生撕开了一个血洞一般,疼的头皮发麻。 这天底下,哪家的少爷当的比他这个少爷当的窝囊,不是被人逼着做不喜欢的事,就是与不喜欢之人成亲,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了主的,是如了他的愿的! 就连他喜欢的人都从未拿过正眼瞧他........ 云淮宇想至此不由大笑出了声,随即脚步虚晃着就要往屋后边的水潭走去,吓得旺福赶紧死死搂住他的腰,颤了声,“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云淮宇自嘲地笑道:“旺福,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娶不到,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让我去死吧。” 他这番话登时将旺福吓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吼了一句:“少爷!您清醒清醒!您不是就想要柳姨娘么,她.....她就在门外呢!” 云淮宇闻言身子一顿,猛地低头看向他,“你....你说什么.......她就在门外?!” “是呀,您现在坐着喝杯茶醒醒神,小的这就去给您开门去。” 旺福扶着他坐了下来,顺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朝他的杯盏里洒了去,而后瞧着他喝下,这才脚步匆匆去开了门。 原本云淮宇是不信的,直至他看见跟在旺福身后的人。 原本灰暗的眸子顿时透出光来。 第139章 冷硬的心 只见着了一袭清透薄纱,姿态曼妙的清媚女子正立在他身前,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一丝淡淡红霞,一双秋水般的杏眸正含情脉脉地睨着他。 “柳.....柳姨娘......” 云淮宇差点被茶水呛着,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之人,“真.....真的是你吗......?!!” “淮宇.......” 她垂下头浅浅一笑,而后又抬起了清波似水的眼眸,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激起他一身颤栗! 眼睛骗的了人,可这活生生的触感又怎么会是假的,眼前之人真的是柳絮! 旺福擦了擦脸上的汗,见着云淮宇喃喃着一把搂住了那女子,这才浅浅松了一口气,默默退出了 屋外。 —— 进了平思院,本该在门口迎接的青山却迟迟未现身,柳絮与胡嬷嬷疑惑地对望了一眼,只得径直去了正屋。 一进了屋子,刺鼻的酒气熏得二人脸色皆一白。 青山这会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忙从里屋走了出来,“不好意思,里边实在走不开,没能赶来接姨娘你们。” 柳絮神色微微怔住,“青山大人.......小公爷这是......喝醉了么?” 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叹道,“主子今日剿匪归来,巡防营那波兄弟特地设下了酒宴,主子本来只喝了三杯,谁知架不住他们轮番劝酒,主子一高兴就.....喝了不少。” 既然他都醉的不省人事了,柳絮蒙生了退意,正要开口告辞,忽然里边传来一声脆响将外屋的三人吓了一跳。 胡嬷嬷神色一僵,“小公爷这又是怎么了?” 青山登时苦了神色,“主子不肯喝醒酒汤,这会定是又将醒酒汤给打碎了,我都送进去三碗了。” 见着他一脸为难,柳絮有些不忍心,“既如此.....那我便进去瞧瞧吧.....就劳烦青山大人再去端一碗醒酒汤来了。” “太好了!姨娘端去的醒酒汤,主子他肯定会喝!” 青山闻言立马欣喜地点了点头,不一会重新端了一碗醒酒汤来。 柳絮抿了唇,将醒酒汤端了过去,径直去了里屋,酒气此时愈发浓了,也不知那人究竟喝了多少,就连她这个没喝酒的,闻多了这酒气,脑子也隐隐有些发晕。 屋内烛光熄了大半,昏暗之下,半敞的青纱帐里横躺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谁?” 一道暗哑声从帐内传出,伴随着一股醉人酒气。 “是我.....听闻青山大人说.....你喝醉了......” 柳絮脚步微微一滞,握着瓷碗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见帐内没了动静,她挪步走至床边,只见那人侧颊此时已经泛起了红,一起一伏的沉浊呼吸着,一双凤眸直直望向她,却渗着丝丝醉意。 一见着他,心又不自觉沉了几分,她下意识别开了眼,紧抿了唇,将手里的醒酒汤递到他的跟前。 “小公爷,快将醒酒汤喝了吧。” 身形未动,凛冽的眸光依旧牢牢锁着她,他露出不悦的神色,“为何不戴我送你的耳坠?” 柳絮神色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吊坠的事来,只得解释道:“我平日里不怎么戴这些.....所以已经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 他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似笑非笑道:“姨娘是不常戴,还是分明不愿戴?” “我......我没有.....” 似是他被戳中了一般,她猛地了脸,结巴起来。 他眼底酝着寒意,一把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装着醒酒汤的碗再次应声落了地,碎成了几块后,溅开水花。 “你.....你放开我.....!” 她惊得咬住了唇肉,却仍被轻松撬开了唇齿,身子被他的动作吓得狠狠一颤。 “我都有姨娘了,还需要醒酒汤做什么?” 云淮川抵在她耳畔轻笑起来,呼出的气息带着几分浓烈的酒气。 柳絮闻言杏眸一红,心中顿时生出恼怒,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他几下轻松化解。 “送你的东西不愿戴就罢了,回去也不愿提前同我说一声,姨娘真是好冷硬的心。” 他借着酒劲将她箍在榻上,手轻挑开她的衣襟,不轻不重揉捻着,咬牙磨着她脆弱敏感的颈肉。 听闻此言,她几乎要笑出泪来,明明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却偏偏要装得如此深情...... 究竟是谁的心更冷更硬..... 柳絮无言地闭上了眼,任由他作弄着,原本凉透的心彻底沉入了深处。 直至天微亮,她终于从他温暖的怀抱中抽离了出来,望着自己满身青紫的痕迹,红润的杏眸一片清明。 她从里屋走了出来,正等候在外屋的胡嬷嬷将她迎了过来,压低了声关切道:“这天色还早,姨娘该多歇歇再起来的。” 柳絮轻摇了摇头,抿了唇:“嬷嬷将补药给我端来吧。” 胡嬷嬷闻言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忙道:“昨夜走的匆忙,那药我没带出来,咱们回去再喝吧,索性一日不喝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自嘲地笑起来,“要紧的,既然嬷嬷没带出来,那就回去再喝吧。” 经此一夜,她想通了,就这样一直被他骗着也好,至少心不会再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扯发疼了。 等她带着胡嬷嬷回到小院时,柳欢已经早早起来了,正要去她屋里。 见着柳絮从外头回来,不由好奇道:“姐姐.....你这是.....才从哪儿回来?” 柳絮身子微僵了僵,连忙解释道,“我想着你的身子弱,有些吃食不能吃,与嬷嬷才去了厨房那边瞧了瞧早膳,现下这会天色还早,你怎么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会?” “不了,昨儿睡得早,自然醒的也早。” 柳欢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探究,浅笑了笑,“姐姐咱们赶紧用早膳吧,我还想逛逛这国公府呢。” 见她没再追问下去,柳絮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40章 她的绢帕 柳絮走后没多久,云淮川就醒了过来。 手臂下意识伸向冰冷的一侧,他神色微微有些发暗。 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将青山唤了进来,这才得知她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怎么没留她多坐一会。” 青山忙道:“回主子,属下留过,只是姨娘的妹妹还在屋里等着她,所以就带着胡嬷嬷先回去了。” 云淮川手一顿,这才想起来,她的那位病秧子妹妹昨日被她接进了府里,要小住几日。 见他沉默不语,青山试探问道:“主子.....咱们要过去一趟么?” “不了。” 一想起柳絮的那位心机颇深的妹妹,云淮川眼底难掩厌恶。 随后他又想起来,侧眸看向他道:“对了,安信侯那边怎么样了?” 青山闻言低声道:“回主子,属下命人在麟州放出消息后,他已经按捺不住悄悄回京了,属下一直派人盯着的,听闻他一回京,就去了金玉赌坊。” 云淮川冷冷嗤笑了一声,“继续派人盯着,再命人给赌坊老板打声招呼,先让他尝点甜头。” “是!” —— 用过了早膳后,柳絮便带着柳欢去了府内的后园。 后园里到处都是奇花异草,还有许多形态各异的假山和池塘,来往丫鬟婆子成群。 柳欢一路走一路看,挽着她一路感叹着,“姐姐......这国公府真是繁盛.......我瞧着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行头都比外头寻常老百姓都要体面。” 柳絮点了点她的额头,“那是自然,在主子身边当差,自然吃穿用度要与别人不同,才不会丢了主子的脸面,不过也别瞧着他们面上光鲜,内里也都各有各的苦衷,说不准脸上还留着主子的巴掌印呢。” 柳欢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薄汗,轻笑了一声,“在府里吃穿不愁,还能时不时得赏赐,就算挨主子几个巴掌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这话一说出来,柳絮和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琥珀不约而同的蹙了眉。 柳絮刚要开口,却被迎面而来的人影绊住了脚步。 “二少爷......” 见着迎面走过来的人,她心登时一紧,忙带着身旁的柳欢退至一旁,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子。 云淮宇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一想到昨夜他居然将别的女子认成了柳絮,脸色就一阵发虚,“好巧......又在这遇见姨.....姨娘.....” 说完他慌忙移开了神色,却落在柳絮身侧的那人身上时,竟一时出了神。 柳絮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柳欢,忙将柳欢微微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柳欢却忍不住抬眸打量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男人,她就说呢,瞧着这人的面容与那位大少爷如此相像,没想到竟是这府里的二少爷。 思及此,忙挣脱开了柳絮的手,稍稍往前向他行了一礼,娇声道:“柳欢见过二少爷......” 望着眼前这位有着与柳絮相似面容的女子,云淮宇不由晃了神。 柳絮见状只得出声解释道:“二少爷.....这位是我的妹妹柳欢.....老夫人特允了我将她接进府里小住一段时日。” 云淮宇这才回过了神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你们二人如此相像......竟是亲姐妹。” “既如此,我与小妹就先行一步了。” 柳絮不想让柳欢与他有什么过多牵扯,于是忙带着柳欢同他告了辞。 云淮宇立在原处,出神地望着她和她那位妹妹远去的背影,莫名心痒难耐。 瞧着这会四下无人,他顺势坐到了一处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了柳絮当初落下的那张绢帕,反复摩挲着,更是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虽然那上面早就没有什么味道了,可是他一挨着那绢帕,就忍不住想起那日柳絮为他煮茶时,袖口尖散发出的醉人清香。 他着了魔的呢喃着柳絮的名字,又忍不住想起昨夜梦见她在自己身下承欢的媚态,是那样真实....... 与此同时,脚刚好了不久的安君颜被丫鬟扶着来了后园。 “姑娘就是要多出来走走,这样脚伤才好的更快。” 自从听荷死了之后,云贞便又派了丫鬟听雨来伺候她,虽说办事没有听荷麻利,不过一张小嘴倒是甜。 “行了,扶我在这坐坐。” 安君颜被扶着坐在了一处石头上,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一道若有若无的呢喃声从隔壁传来,惊得他们停了下来。 她拍了拍听雨,沉了声色,“你去瞧瞧.....假山后边自言自语的人是谁?” 听雨连忙领了命,蹑手蹑脚地绕过了假山,往背后看去,只见假山不远处,坐在石凳上的云淮宇正拿着一张帕子念念有词。 听雨露出惊愕神色,忙转身回来,压低了声色,“回姑娘,山后边坐着的是二少爷呢,奴婢瞧他正拿着一张破帕子念念有词的,瞧着怪渗人的,跟中邪了似得。” “二表兄?!” 安君颜微微睁大了眼,随即也跟着起身朝假山背后看去,果然瞧见云淮宇正坐在那石凳上,手里捏着一张绢帕。 她眯了眼,俯身在听雨耳边说了几句,而后听雨忙奔至云淮宇跟前,将他猛然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也跟着落到了一边。 “你....你是哪个院子的?!” 云淮宇被吓得惊魂未定,这才见着眼前丫鬟十分眼生。 听雨连忙朝他福了福身,语气焦急,“回二少爷,奴婢是丹霞院新来的小丫鬟,大夫人方才命了奴婢,说有要紧事找二少爷,还请您赶紧过去一趟,若是去晚了,大夫人该生气了!” “什么.....难不成是王家那边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听母亲那边有要紧事找自己,云淮宇便不由眉峰紧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得立刻起了身往丹霞院那边去了。 等他一走,安君颜这才缓缓现出身来。 她走到那石凳前,将地上那张帕子捡了起来,展开一看,登时惊了神色。 第141章 登门借钱 帕子的下方用丝线方方正正绣了一个“柳”字。 “好啊,终于被我给逮住了。” 望着手里这张帕子,安君颜嘴巴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来。 将云淮宇支去了丹霞院的听雨返了回来,见着她手里的帕子上的字,露出惊愕之色。 绢帕可是私物,他们这些丫鬟的帕子落到了旁人手里都说不清,何况是柳絮这样的姨娘..... 她忙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将这帕子交给老夫人和夫人吧!” “这东西不能交给外祖母。” 安君颜将那帕子妥帖地收了起来,轻笑了一声,“二少爷可是大夫人的嫡亲儿子,这帕子交给她自然最为合适。” 听雨闻言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笑起来,恭维道:“还是我们家小姐聪明!” —— 另一头,自从柳欢碰见了那位二少爷后,脑子里和心里想的全是他,与柳絮和琥珀闲话时更是费劲心思想要多了解了解这位二少爷。 她跟在她们身后,美滋滋的想,那位大少爷如今成了云国公,自然是更瞧不上她了,而且成日不在府中,自己也寻不着机会与他独处。 可这位二少爷不一样,他身上虽没爵位,但却吃穿不愁,而且他不久也要参加春闱了,若是能考取了功名,照样不比他那位兄长差,如此对比下来,要是能成为这位二少爷的妾室,也是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她绞着手里的帕子,脸上不自觉露出小女家的神态,想起了今日他望见自己那般惊艳的眼神,想必他对自己也十分中意....... 柳絮自然是没注意到她这位妹妹暗地里打的算盘,与琥珀正说着话,忽然瞧见迎面匆匆走来的身影十分熟悉。 “安福!你怎么会来内院来?” 柳絮笑着叫住了那身影,自从他们从丹庄回来之后,他们四个护院也都得了不少赏赐,而安福除了得了赏赐之外,更是被云淮川一举提为了外院管事。 安福一见是她,赶忙走了过来行了一礼,笑道:“给姨娘请安,小的正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柳絮神色一紧,忙将他扶起来,脸上有些疑惑:“这会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你怎么想着给老夫人请安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福左右看了看,小心地将她叫到了一边,低声道:“是方才门房来回禀,有一个男人在偏门,非吵着要见姑奶奶和安姑娘,小公爷之前曾嘱咐过小的,若有人来找姑奶奶和安姑娘,万万将人截住,再去通知他,可现下他人没在府上,小的只得去求见老夫人。” “非要见他们二人.....?” 柳絮听后,皱了眉,“你可问过他姓甚名甚没有?” 安福点了点头,悄声道:“问了,可一问这个,那厮就闭嘴不言了,不过小的瞧见他衣着打扮倒是不俗,想来该不会是那位安大人吧......” 既是来寻人,不走正门却要走偏门,还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多半是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如此。 柳絮思索片刻后,让琥珀先带着柳欢回了玉兰院,而后对安福道,“这事先不急着回了老太太,你且先带我瞧瞧去,说不定是小公爷怕有人要对姑奶奶和安姑娘不利。” 安福闻言也不敢耽搁,连忙领着她去了前院的偏门,此时几个门房正牢牢把守着,生怕让那人给闯进来。 等她出了偏门,只见一位中年男人有些面色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身侧还立着两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也跟着他愁眉苦脸地来回走着。 男人一见着门开了,忙迎了上去,可一见着她,原本欣喜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 “你是何人?” 柳絮抿了抿唇,淡声道:“奴婢是安姑娘身边的丫鬟,敢问你找我们家姑娘有何事?” 他谨慎地眯了眼,“不对,你既是颜儿身边的丫鬟,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奴婢是老夫人特地派给安姑娘的,因着姑娘身边只一个听荷伺候,老夫人心疼姑娘,这才将奴婢指了过去。” 安明怀见眼前的女子虽生的娇媚可人,一身打扮却素净的很,这才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你家姑娘人呢,快将她喊出来,就说她爹来了!” 此言一出,柳絮与安福神色皆一震,没想到眼前此人真是安君颜的父亲,老安信侯的嫡长子——人称“小侯爷”的安明怀。 “原来是小侯爷......恕奴婢眼拙了!” 柳絮敛了神色朝他福了福身,又道,“小侯爷不妨进府来,姑奶奶和姑娘都在府内,有什么事进了府中说便是。” 安明怀闻言有些尴尬了神色,忙不耐地摆手,“我.....我就不进去了,你且将她叫出来说话便是,我有急事找她。” 柳絮浅笑了一声,“小侯爷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可先同奴婢说,姑娘这会正和姑奶奶在老夫人跟前说话呢,现下正不得闲。” “啧!怎么就这么巧!” 安明怀一听他们这会竟然正在云老太太屋里,登时额上急出了汗,只得将她招到一旁,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问道:“你.....你身上可带了钱.....?” 柳絮闻言顿时傻了,轻声问道:“啊.......所以小侯爷是想找姑娘借银子?” “对对对,没想到你这丫鬟倒是机灵的很。” 安明怀松了一口气,对她讪讪道,“我这次进京着急了些,身上的盘缠没带够,所以就想找你们姑娘借点花花。” 柳絮闻言不由抿了唇,堂堂一个小侯爷,还是一方太守,进京居然没有银子使,不找身为他妻子的云大姑奶奶借,反而去找自己的女儿借,恐怕这盘缠是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上...... “小侯爷,现下姑娘和姑奶奶正在老夫人那,奴婢不好为这事进去寻他们。” 柳絮顿了顿,从腰侧解下了钱袋,拿出了几张银票给他,“这是二十两银票,小侯爷不如拿去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安明怀看着她手里的银票,顿时不耐,“才二十两怎么能够!” 柳絮幽幽笑起来,“既如此,那小侯爷还是进府里来等等姑娘他们吧。” 一听她要让他进府里等,安明怀没好气地一把抓过了银票,带着那两个小厮匆匆走了。 第142章 闹翻天了 将人打发走了后,安福这才敢开口问道:“姨娘,这事还要给小公爷说么? “不用了,到时候我同他说一声便是。” 柳絮轻摇了摇头,既然云淮川特地嘱咐了他,想必他也不想让此事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记起那日在丹庄时,云淮川信誓旦旦同她说过,他是不会娶安君颜过门的,现下想来多半安明怀进京一事,他早就知晓了,说不准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交代了安福后,柳絮也不再多有逗留,径直回了玉兰小院。 回了屋子后,却不见妹妹柳欢的身影,瞧见玉儿正在给福福喂食,忙问道:“玉儿,欢儿呢?” 玉儿顺着福福的毛,听见她提起柳欢,有些没好气道:“二姑娘方才突然想喝甜梨汤,便领着琥珀去了后厨叫人做去了。” 听闻她是去了后厨,柳絮这才安下心来,从玉儿怀里接过福福,揉了揉它蓬软的毛。 玉儿犹疑了一会,坐到了她旁边,嘟囔道,“姐姐.....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才是。” 柳絮转过脸望向她,瞧她欲言又止,忙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玉儿皱起了眉,顿了片刻,这才对她说道:“姐姐,只怕你是得赶紧为二姑娘寻一个合适的人家了,我与琥珀都瞧着二姑娘似乎对二少爷上了心呢.....”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柳絮震在了原地。 见她怔了神色,玉儿为难地摸了摸鼻尖,又同她细声道,“方才你让他们二人先回院子,琥珀回来同我说,一路上柳二姑娘不知缠着她问了多少次二少爷的情况,等她回来了还同我提过一嘴呢.....” 柳絮皱紧眉心,颤声道:“她......她都问了你们什么?” 玉儿哪敢瞒她,忙将自己晓得的都说了,“就明里暗里问了二少爷如今婚配否,还问了他屋里有没有姨娘和通房那些......” “这.....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柳絮闻言登时惊红了眼,而后连忙将怀中的福福塞进了玉儿的怀里,就要起身去寻柳欢。 “姐姐,你等等我!” 怕她等会见着柳欢失了态,玉儿也跟着起身将福福放进了篮子里,就要随她一道出门去,谁知刚起身,就瞧见胡嬷嬷神色匆匆地打着帘走进来。 柳絮脚步一滞,望见她脸色不好,问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胡嬷嬷拉住她,语气沉了几分,“姨娘,丹霞院那边来人了,说是要请你过去一趟。” “请我过去?” 柳絮闻言一愣,“她不是被老夫人禁足了么......” “没错呀,也不知今日怎么了,她竟然要让你过去.......” 胡嬷嬷也是一头雾水的看向她,“难不成是因为老夫人命你协理后宅一事?” “罢了,先过去瞧瞧吧......” 柳絮低叹了一声,只得暂时按住了去寻柳欢的心思,带着玉儿出了院子往丹霞院去了。 谁知她前脚刚一走,后脚几个在暗处埋伏的婆子丫鬟们便将小院围了起来。 柳絮忐忑的带着玉儿去了丹霞院,刚一进主屋内,便瞧见云淮宇正低头跪在中央,范氏则一脸阴沉的端坐在木椅中,而她身旁竟然还坐着一脸苍白的安君颜。 柳絮紧了神色,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身侧突然蹿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把将她捉住,摁跪倒在地上,就连身后的玉儿也一并被摁在地上。 安君颜见她被按在地上跪着,慌了神色,看向范氏道:“舅母.....您消消气.....先放开姨娘问问.....兴许是误会呢。” “东西都在我手上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范氏此时居高临下地瞪向柳絮,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你这个淫妇!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勾引我的儿子!” 低头跪着的云淮宇登时颤了颤身子,不敢言语。 柳絮错愕了神色,抬眸看向她,语气一颤,“大夫人何出此言......” “我原本以为从前都是误会你了,没想到你果然存了这样的龌龊心思!” 范氏此时气的发抖,怒道:“玉屏,把东西拿到她跟前!” 玉屏不敢怠慢,忙从她手里接过了帕子递到了柳絮的面前,将那绢帕展开。 柳絮探头一瞧,登时瞳孔一缩。 安君颜见她不说话,这才缓缓道:“柳姨娘,这绢帕是你的吧,你可知它是从哪掉下来的么,是从二表兄的身上掉下来的。” 云淮宇见状朝前爬了几步,连声道:“不....不.....这不关柳姨娘的事......都是我......” “你这孽障给我闭嘴!!” 范氏起身重重扇了他一耳光,手里的佛珠生生将肉剐出了血,“你与王家才定下了亲,如今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你让我的脸,让国公府的脸往哪搁!!” 安君颜强忍住心里的快意,面上一副不可置信,“姨娘.....你就算心里再喜欢表兄.....怎么能将自己私物给了......” “还请大夫人和安姑娘明鉴。” 她话未说完,却被柳絮出声打断,“我对二少爷从未有过半点私情,也并未给过他私物。” “贱人!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敢狡辩!” 范氏一听更是暴怒,反手就要朝柳絮的脸上扇去,却被屋外的一道声音猛地打断。 “你这毒妇又想打谁?!” 此言一出,原本想要扇柳絮耳光的范氏手顿时僵住,身侧的安君颜更是神色一震。 “姐姐!” 一道身影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柳絮面色一凛,回头看向朝自己跌撞走来的瘦弱身影,惊愕道,“欢儿.....你怎么来了!” “若不是她来回禀,老身还不知这里又被你们闹翻天了!” 云老太太阴着脸扶着陆嬷嬷缓缓走了进来。 第143章 阴差阳错 她身后还跟着急了神色的云贞。 “外祖母.....母亲.....你们怎么都来了.....” 安君颜白了脸扫了柳絮身旁的女子一眼,而后连忙跟着范氏一同起了身,将云老太太和云贞迎到了主座。 云老太太看向安君颜,皮笑肉不笑道:“颜儿,我竟不知你与你舅母关系这般亲近了,有什么事不先来回了我这老太太,反倒是先去找你舅母商量起来。” 安君颜闻言微微变了脸色,忙解释道:“外祖母您误会了.......是孙女和侍女在后园瞧见二表兄正对着一张帕子贪看,没想到那绢帕竟是柳姨娘的私物,想着表兄在舅母院子里,所以便先去了舅母屋里回禀了此事......” 云淮宇恼羞成怒抬头瞪向她和听雨:“分明是你们故意设计的我!” “二表兄你好没道理......!” 安君颜眸中露出委屈神色,“我的确命了丫鬟将你支开,可那帕子本来就是从你身上掉下来被我捡着的,上面绣了一个‘柳’字,这我可没污蔑你。” 柳絮闻言抿紧了唇,猛然想起之前她曾给云淮宇煮过茶,只怕就是那时候他趁机从自己那将绢帕偷走了....... 云老太太疑惑出声道:“帕子,什么帕子?” 一旁的范氏神色愈发阴沉,安君颜拿着绢帕来找她时,她就当即命了人将玉兰院围的水泄不通,没曾想竟还是惊动这个老东西。 她只得将那张绢帕呈到云老太太跟前,气愤道:“求母亲替淮宇做主!柳絮这贱人将自己的私物给了淮宇.....她......她分明是想勾引淮宇......!” “还请大夫人慎言!” 柳絮放开了柳欢,紧接着朝老夫人磕了几个头,“老夫人明鉴,柳絮对二少爷绝无半分私情,若是真有,我又怎么会蠢到将自己的私物送给二少爷,这不是白白送给人当把柄么!” “我看你这贱妇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范氏冷冷剐了她一眼,当即命了玉屏去拿一张柳絮绣的物件来,再叫来了府中的一位绣娘亲自比对了上边的针脚后,结果确实是一模一样。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范氏更是狠厉了神色瞪向她,“你作为后宅妇人,居然如此不知检点,按规矩应是沉塘处置!” 安君颜的目光在柳絮和云淮宇身上流转着,扼腕哀叹道,“柳姨娘.....这针脚都一样......你.......你怎么能这般糊涂呢!” 柳絮冷了神色,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咳,“姐姐.....你不用替欢儿遮掩了.....” “什.....什么......!” 柳絮惊愕地瞪大了眼朝身侧看去,原本还缩在她怀中的柳欢这会已经跪到了地上,整个人抖成了筛子,“回.....回老夫人.....其实那张绢帕是我的......” 这下不止是她震惊了神色,屋内其余人也都被她这番话给震住了,云淮宇更是白了脸色看向她。 云老太太眯了眼,看向她道:“这帕子是你的?” “回老夫人.....那张绢帕的确是我的.....是方才我跟着姐姐逛园子时.....不小心掉了的.....” 柳欢满脸怯弱,颤着手从自己的衣袖中又拿出一张绢帕出来,交到了陆嬷嬷的手里。 云老太太接过去一看,只见那张洁白的帕子上也绣着一个“柳”字,而且针脚与云淮宇身上掉出来的那张一样。 柳絮顿时一口气涌上了心头,怎么会不一样,那绣法是她一针一线亲自交给柳欢的! “你是疯了么!给我出去!这没你的事!” 她真急了神色,一把拽住了柳欢的手臂,作势将要将人赶出去。 云淮宇见柳欢将帕子交出来,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附和道:“回老祖宗.....此事真的与柳姨娘无关......其实孙儿捡的.....捡的是柳二姑娘的绢帕......”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君颜望向柳欢,瞬间惊了神色,“柳二姑娘......你是说她是柳絮的妹妹?!” 云淮宇没理会她,连忙爬到云老太太跟前,捂着脸委屈道,“老祖宗.....是孙儿一时迷了心窍......这才酿下了大错还连累了姨娘和柳二姑娘......求老祖宗别为难他们....您要罚就罚孙儿一人吧!” 云老太太瞧见他脸上的血印子,大惊失色道:“淮宇,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云淮宇心虚地瞄了一眼范氏,连忙又将头低了下来。 “你.....你这没出息的混账....!定下了亲事还不老实,竟然勾搭这个贱妇的妹妹!” 范氏捂着胸口,脸色气的铁青,作势又要扬起手朝他脸上一巴掌扇过去,谁知自己却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母亲.....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范氏颤了神色看向面色冷沉的云老太太,不由一噎。 “原来你还知晓当着这么多人面挨打多丢人啊!” 云老太太眼色怒沉地看向她,呵斥道,“淮宇他再不济也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你居然一巴掌将他的脸伤成了这样,你让他出去怎么见人!” 范氏又急又气,想要反驳,却被她再次厉声打断,“你出门打听打听去,这天底下谁家男人屋里没有三妻四妾的,偏你非要拘着他,不准这样那样,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夫君,就算是你夫君在世时,屋里不照样也有别的女人么!” 云老太太将柳欢招到了身边,正色问她道:“二姑娘,你觉得我们淮宇如何?” 柳絮闻言微微变了脸色,还未等她出声,只见柳欢娇羞地瞄了一眼云淮宇,脸颊上飞上两团红霞。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第144章 我要做妾! 范氏瞳孔一缩,“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老太太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缓缓道:“既然宇儿喜欢柳二姑娘,柳二姑娘也中意宇儿,她又是柳姨娘的亲妹妹,不如就让她做宇儿的妾室。” “不行!” 堂内一阵寂静。 众人同时怔愣地望向出声的柳絮和范氏。 云老太太睨向柳絮,眉心微微一紧,“柳姨娘,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们家宇儿还配不上你们家二姑娘?” “老夫人误会了!” 柳絮脸色发白,唇角轻颤道:“是我.....我家小妹配不上二少爷......她从娘胎里时就染了寒毒.....自幼体弱多病......如今都还日日服药.....” “我.....我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欢见她竟然这般拆自己的台,气的紧咬住了唇。 范氏闻言连忙跟着附和,“母亲,柳姨娘说的是,就算是要给宇儿他纳妾,也得要身子骨好的,她妹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哪里能伺候的了宇儿啊!” 谁知柳欢立马反驳道,“回老夫人,我的寒毒早就好了,不信您可以让郎中来给我把把脉。” 柳絮气急,“柳欢.....!” 此时彻底被忽略在一边的安君颜紧紧攥着帕子,心里气的发疯,本以为能借着绢帕的事彻底将柳絮处理掉,没想到不仅没送走她,反而还给了她妹妹攀附权贵的机会,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讽意。 “柳二姑娘这是瞧着自己姐姐做妾得意,自己也想了?” “君颜.....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云贞侧过头暗暗瞪了她一眼,嫌她说的话实在过于酸溜。 云淮宇也没料想到柳欢竟然真想做自己的妾,他不过是借了她话想帮柳絮择干净罢了,一时有些语塞,“祖母.....让柳二姑娘做我的妾只怕是会委屈她......不如您惩罚孙儿吧......” 柳欢听闻他这般说,登时脸色煞白,语气透着委屈,“二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惩罚你做什么,你既然真喜欢她,祖母自然能为你做主。” 云老太太思量片刻道:“不过这事的确不可草率,婚姻大事还是得先问过了柳姨娘你的爹娘之后,再做打算,明日便将你爹和娘请进咱们府里来吧,老身亲自问问他们的意思。” “欢儿多谢老夫人!” 柳欢眼睛一亮,欣喜地跪了下来朝云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 云老太太看着她磕头不禁笑出了声,“行了行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忙着给我磕头谢恩还早哩,明日就将你们的爹娘请进府里来吧。” 范氏恨得面目扭曲,“母亲这样做.....您让王家那边如何看咱们?!” “管他们怎么看,什么人家这么霸道,连纳妾都不许了!” 云老太太眼里泛着凌厉的寒意瞥向她,“老身没让他们同天嫁娶已经够意思了,当初你商都不肯与我商量一句,就自作主张将这王家姑娘请进门,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 范氏还想同她争辩,却被陆嬷嬷猛地拦了回去,“大夫人继续好好在屋里反省吧!二少爷的亲事就不劳大夫人操心了。” “你....你们!”范氏双眼猩红,额角更是乍起了青筋。 —— 平思院内, 男人抄着手斜倚在梨花木椅中,挑眉听着面前的青山给自己汇报着府内的事。 “老太太真要将她许给二弟做妾?” 青山点了点头,“不过听闻柳姨娘一直没答应,老夫人便打算将他们的爹娘请进府里,问问他们的意思。” 他眼底眸光微转,轻嗤了一声,“哼,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连自己当妾都是被逼无奈的,又怎么会让她的妹妹步上她的后程。 没想到才从巡防营归来的他竟然错过了府里这么一场大戏,心中倒是生出些遗憾来。 青山悄悄瞄了自家主子一眼,没敢再多言。 云淮川靠着椅背,忽地笑了,“青山,你一会让人煮些消火的汤送过去,我怕她气晕过去。” 青山闻言神色有些呆滞道:“啊.....主子您不帮姨娘么.....” “帮她?” 云淮川敛去笑意,语气幽然,“她妹妹自己执意要做妾,连她都劝不动,我又如何能干涉。” 青山闻言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去了命人煮汤去了。 —— 一回到玉兰院内,柳欢跟着冷沉不语的柳絮进了屋,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姐姐还在为今日之事生气么?” 柳絮僵着身子甩开了她的手,淡声说道:“不敢,我岂敢生你的气。” “姐姐,可你这样分明就是还在生欢儿的气.....” 柳欢神色忐忑,指节攥的发白,“我知姐姐你不愿我给二少爷做妾......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二少爷......” “啪!” 一记清脆耳光狠狠扇在了柳欢的脸上。 柳欢一愣,霎时紧紧皱起了眉,语气尖锐,“你.....你打我?” “柳欢,这话你拿去骗老夫人他们,兴许他们还能听听,你拿这话来搪塞我?” 柳絮脸上覆上一层寒霜,眼底全是难忍的怒火,“你不过才见了他一面,你居然同我说,你对他芳心暗许了?!” “为何不能?!!” 柳欢闻言涨红了脸,“二少爷他仪表堂堂,又前途无量,就算是做的他的妾也比旁人体面!” “蠢东西!你知晓当初有你这般心思的丫鬟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柳絮红了眼,语气激动道:“他们全都被他母亲给弄死了!你长姐我今日也差点被她弄死了,你真以为你当了他的妾,大夫人她就会从此放过你么!” “这有何惧!只要我谨慎行事,让她挑不出错来便是!” 柳欢声音微颤着反驳她道,“就算她要与我过不去,还有老夫人替我撑腰,我不信她还能越过老夫人了去!” “柳欢.....” 柳絮双眸难掩失望地看向她,“是姐姐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第145章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姐姐你有什么脸说我的.....” 柳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你话里话外都瞧不上当妾的,可你自己最后不也当了妾么!” “你.....!” 柳絮攥紧了衣襟,一时气急跌坐进椅子里。 在外厢候着的玉儿和胡嬷嬷听闻了动静,赶忙从外边走了进来。 方才他们在外厢全都听见了柳欢的话,胡嬷嬷一边替柳絮顺着气,一边气急道:“二姑娘你怎么能对姨娘说出这番话来!” 玉儿更是冷眼瞥向她,“柳二姑娘,你也太没良心了,姐姐她为何会去做老爷的冲喜姨娘,旁人不明白,难不成你还不明白么,她若是不去做妾,你何来的钱吃药!” “你区区一个丫鬟而已,知道些什么!” 柳欢反驳道:“别再说是为了我,其实我的寒毒早好了,用不着她为我买药吃!” 此言一出,柳絮彻底被震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的寒毒早好了?!” 柳欢心虚地别过了眼,“没错.....是爹娘不让我说的.....” 柳絮望着她,艰难的吐字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好的......” “就在你刚当了云国公的冲喜姨娘的时候......” 见她面色难看,柳欢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爹怕你知晓了又不愿,这才没让我说的。” 柳絮听闻此言,瞳孔微微轻颤,猛然记起来自己按照原方子给她抓药时,怪不得她吃了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原来她的寒毒早就已经好了! 所以从头至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在骗她,算计了她! 而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他们蒙在鼓里骗的团团转不说,还一心一意为了她为了柳家,最后却成了他们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柳絮气急攻心,猛然咳嗽了几声,绢帕上竟咳出了血! 柳欢瞧她真气的不轻,眉心微皱,忙软了嗓子道:“我要做二少爷姨娘的事,爹娘他们要是知晓了也会点头答应的,毕竟他们也想我进国公府,与姐姐你能有个照应......” “你.....你滚.....” 柳欢愣在原地,只见眼前一向温柔怯弱的女子如今正冷冷抬起头睨向她,杏眸血丝密布,咬着后槽牙恨得不轻。 “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见二人剑拔弩张,胡嬷嬷赶忙唤来了琥珀,将柳欢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而后又让玉儿将煮好的绿豆汤端了进来。 “姨娘何必同她一个小姑娘置气,气坏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胡嬷嬷将绿豆汤盛在琉璃碗里摆在柳絮的面前,温声宽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柳二姑娘她不自己去体会一番,她是不会明白姨娘的苦心的.......” 她刚说完,只见琥珀急急忙忙从屋外进来道:“不好了姨娘,柳二姑娘收拾了包袱出府家去了.......” 原本还抱着一丝她能想明白的心如今彻底冷了下来,柳絮低头轻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来,语气透出几分无力:“晓得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胡嬷嬷和玉儿没法,只得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里屋。 屋内瞬时静了下来,柳絮整个人被钉在椅子里,泪珠子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落进面前那碗豆汤里绽开一朵朵水花。 不一会,门外的珠帘又响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在外边么.....” 柳絮猛然回过神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朝珠帘那边望去,瞧见来人,又不禁怔在原地。 “你光是在屋子里生闷气,她便能幡然醒悟了?” 云淮川缓缓踱步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一行干涸泪痕,指尖不偏不倚停在了她眼角的痣上。 “小公爷请回吧.....我现下没心思同你闹.....” 柳絮咬唇别过脸,避开了他的触碰。 见她冷言冷语地要赶人,云淮川也不恼,反而挨着她掀袍坐了下来。 “既然你说不动你妹妹,倒不如明日等你爹和你那位继母来了,你再劝劝他们,女儿家的婚事自来都是由爹娘做主,若是他们肯听你一句劝,你妹妹这事说不定也还有转机。” 一想到柳父和江氏,柳絮的脸色不由自主更加沉了几分,他们若是真能听她劝,柳欢就不会跟着她进这云国公府里来了。 云淮川知她心里清楚,隔了片刻缓缓道:“柳絮,你是一个聪明人,该明白,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并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既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活法,为何你们一个二个又都要如此来骗我?!” 柳絮面色带着一丝愠怒,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泪珠子再次滑过脸庞。 这是他们的活法,那她呢,她往后又要怎样活?! 当初为了给病重的柳欢治病,她才选择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求活,寻求云淮川的庇护,而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前的盼头也都是假的,都是他们精心的算计,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云淮川听到这顿觉有些不对劲了,“‘你们?’我何时骗过你什么?” 柳絮睨着他许久,忽地哭笑出了声,“小公爷,你叫人送来的补药汤,这还不算骗么?” 云淮川放在桌上的手一紧,哑了嗓子,“你特意找过人瞧过药材了?” “不是特意,只是偶然间得知罢了。” 柳絮语气出奇的平静,“请小公爷放心,就算是没有那补药,柳絮这辈子也绝不会怀上你的孩子的。” 听她说这辈子都不会怀他的孩子,云淮川眉峰皱起来,语气沉了几分,“你何苦要为这事赌气,现下你明面上还不是我的人,若是真有了我们的孩子,只会徒增麻烦,对你养胎也不利......” “小公爷误会了。” 柳絮压住心中的悲愤,淡然道,“我并没有同你赌气,只想借着今日明明白白同你说清楚罢了。” 第146章 划清界限 “你想说清楚什么?” 云淮川凤眸一冷,猛地站起了身,将她连人带椅牢牢困在桌前,逼得她退无可退。 “你妹妹现下还没嫁进府里来,你就忙着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你休要提她.......!” 听他再次提起柳欢,柳絮双目赤红,抬手又要朝他脸上扇去却被他狠狠攥住了手臂,压在了桌上。 “怎么提她不得,她都这般算计你了,你还这么处处护着她?!” 云淮川猛地钳住她的下颚,凤眸多了几分狠戾,“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那便宜妹妹,柳絮你这辈子也休想摆脱我,至于孩子——” 他俯身在她耳边,冷笑了一声,“那也是迟早的事!” 话落松开了她的手,不顾她的错愕神色,沉着脸色径直大步离去。 出了内屋,胡嬷嬷和玉儿担忧地迎了上来,“小公爷.....姨娘如何了?” “重新给她端一碗消火的汤进去。” 云淮川此时眼底的阴骘还未散去,他原本进屋不过是想劝她两句,结果谁知没说几句就差点同她擦燃了火。 他知晓她心情不好,可她也不能拿话来刺他,一想到她方才的气言,自己心里又忍不住血气上涌来。 什么叫这辈子都绝不可能有他的孩子,这辈子都还没到头呢,她又如何敢这般笃定。 思及此,他唤住了胡嬷嬷的脚步,冷声吩咐道:“嬷嬷,我命人送来的补药撤了,往后不必再送进去。” 胡嬷嬷愣了愣,忙躬身领了命。 —— 柳絮一晚上没合眼,翌日起来时,一双杏眸肿的如核桃一般,吓得玉儿赶紧去厨房拿了两个热鸡蛋来给她滚了滚眼睛。 一边滚一边心疼道:“姐姐,咱们莫要同他们生气了,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当呀!” 柳絮闻言勉强对她笑了笑,“玉儿放心,我没事了。”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等胡嬷嬷进来说她爹和江氏携着柳欢进了府后,脸色登时又白上了几分。 柳父带着江氏和柳欢进了府后,先去了柳絮的玉兰小院。 等他们进了屋子,柳絮一改往日的热情,神色淡淡地坐在椅子里,只命了玉儿和琥珀去沏了茶来。 柳父心虚地提着两提肉来,“絮儿,我与你娘难得进府一趟,这是老家那边的亲戚昨儿刚送来的鹅肉并一些酱肉,你赶紧收着。” 见柳絮冷着脸没动,一旁的江氏忍不住嚷嚷道:“你爹让你收着,你这死丫头耳聋了呀!” 她话刚落,立在柳絮身边的胡嬷嬷冷声呵斥道:“这位娘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江氏被她吼得一激灵,登时缩着脖子不敢动了。 柳絮回过神来,让玉儿和琥珀将东西都收了下去,随后定定望向柳父,“所以爹这是同意了?” 柳父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江氏,“昨日欢儿不是回来了么.....你娘知晓后......就同老家那边的亲戚说了这门亲事,这才巴巴送肉上来了.....” 瞧着父亲开了口,柳欢哭红了鼻子道:“姐姐.....你瞧爹和娘也都点头了.....你就别再生欢儿的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 柳絮并未看向她,神色依旧淡然道,“既然你执意要做二少爷的妾室,那就做吧,你只用明白一句话,既然做了他的妾,往后你在这府里是生是死,都与我这个做姐姐的无关了,别指望我会帮你。” “你.....你说这混账话是什么意思.....!” 江氏闻言又忍不住叫嚷起来,“你个白眼狼,什么叫与你无关!你们可是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往后欢儿进了府,你还算是她的小娘,你们自然是要相互照应的!” “你别冲着我嚷。” 柳絮转眼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柳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在这府里,我连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姊妹,自己珍重吧。” 柳欢听闻她这番话气的脸色铁青,“姐姐.....咱们姐妹之间真要将话说的那么绝么......!” “欢儿,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尽了。”柳絮闭了眼,对她轻声说道。 “放心,我嫁进来一定过得比你风光百倍!” 柳欢冷下神色,“爹,娘,咱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屋里看别人脸色了!” “走!我们欢儿成了妾,一定比你这贱人风光!” 江氏率先起了身,跟着柳欢出了屋子。 见他们都出去了,柳父神色复杂地望向柳絮。 “老夫知晓你还在生我当初向你隐瞒欢儿病好一事的气,老夫那时也是逼不得已,欢儿的病虽好了,可家里却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骗我,说她寒毒未好需要一大笔银子,让我去做冲喜姨娘,心甘情愿的将赏来的银子贴补给你们!” 柳父神色微愣,被她的话堵得有些语塞。 柳絮盯着他,讽笑道,“穷的揭不开锅?家里总共就你们三个人,你在外做工,一个月也能得不少银子,我做丫鬟时,每月哪次没给你们送月钱来!” “絮儿......我......” “够了爹!” 柳絮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泪光闪烁,“我知您因着我娘的事不喜我,可是我没想到您竟然会算计您的亲女儿算计到这个地步,亲手将她推入火坑之中!我与柳欢同样都是您的亲女儿,您居然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如今看来当初多半是继母撺掇着您,让您千方百计将我送进这国公府里来当丫鬟!” “这.....这个绝不是.....!” 柳父猛然提高了声色,轻颤道:“絮儿......我之所以将你送进这国公府里来......其实是因为你娘!” 柳絮闻言不由睁大了眼,“你.....你说什么.....因为我娘?” “不错,我之所以将你送进来当丫鬟,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你娘.....” 柳父黯然了神色,长叹了一口气。 第147章 换了主事 “我娘.....她.....她不是和人私奔了吗?!” 她满眼错愕,关于母亲的事,她从来不敢问父亲,只听得小时候江氏常在她耳边叨叨,说她母亲是跟人私奔了,将她和父亲狠心抛下。 “其实你母亲菊娘她从前也是这府中的丫鬟......” 提起她的母亲,柳父神色有些黯然。 “她生下了你不久后,的确跑了,我起初以为她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后来听说她又回了云国公府里,再之后我就再也未听见她的消息,老夫便想着,将你送去国公府,兴许还能寻着你娘,总归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吧......” 柳絮闻言更是惊了神色,“您说她曾是府里的丫鬟......那您可知她从前是服侍这府里的哪个主子?” 柳父摇了摇头,“媒人做媒时,只说了你母亲曾在这国公府里做过丫鬟,别的事一概不知,后来问她,她也不愿说.......” 听至此,她不由微微皱了眉,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 倘若母亲她真还在这国公府里,她怎么可能会不与自己相认,可是她从未在这府里听说过一位叫“菊娘”的人,难不成她早就已经死在这府里了...... 正思衬着,胡嬷嬷从外屋走进来,说是老太太那边已经吩咐了,让柳父他们即刻过去。 柳絮闻言神情淡淡地应了,随即也不再理会柳父,与她们一道去了寿安堂。 待他们进了屋内后,主座上只坐了云老太太一人,范氏这回并未再露面,想必依然被老夫人禁了足。 云老太太自来平易近人,因此柳父和江氏与她老人家说过几句话后,便更自在了些,特别是江氏,一通马屁胡乱拍,引得屋内人隐隐发笑。 云老太太含笑望向柳絮与柳欢二人道:“能得了这样两个女儿,还一个比一个水灵,江氏你可真是好福气!” 此言一出,江氏的神色透出几分尴尬来,“老夫人有所不知,虽然他们都是我的女儿,可絮儿并非是我所出,我是她的继母。” “原来如此,虽是继母却仍将她教养的如此好,依老身看,与亲娘没什么分别了。” 江氏眉梢一喜,又在她跟前讨得几分殷勤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说起来咱们柳家与贵府缘分倒是不浅呢,絮儿的亲娘曾经也在这府中做过丫鬟。” “哦?柳姨娘的亲娘也曾在府中做过丫鬟?” 云老太太神色微愣,看向柳絮道:“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屋里的?” 柳絮连忙上前应声道:“回老夫人,我亲娘名唤‘菊娘’,至于从前服侍过府中的哪位主子,这我们也不知晓......她自从离家之后.....便再无音讯。” “菊娘.....” 云老太太沉吟着,眼神移到身侧立着的陆嬷嬷身上,陆嬷嬷闻言摇了摇头,“回老夫人,老婆子我从未在府里听闻过这个名字。” 柳絮闻言道:“兴许是她在府中做事时,用的不是这个名字。” “既如此,回头老身命了陆妈妈去府中各处问问便是。” 云老太太又看向柳欢他们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暂且这么定下来吧,回头百日过后,等淮宇除了孝,就把欢儿抬进来。” 柳欢听闻定下了,忙压住心头的喜色,与柳絮他们一道跪了下来,朝老夫人磕头谢了恩。 等柳絮等人退出了屋子后,云老太太的神色这才淡了下来,从陆嬷嬷手里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那位菊娘,你真没在府里听闻过?” “回夫人,老婆子我的确未曾在府中听过有这号人物。” 陆嬷嬷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神色一顿,“夫人您难不成怕她是原先那位屋里头的......” 云老太太沉了神色,重重放下了手里的杯盏,“得了空,你好生去查查。” 陆嬷嬷领了命,而后又道:“老夫人您在屋里不知道,方才柳家人入了府,听闻大夫人那边闹了好一阵。” “哼,由着她闹去吧,真以为自己成了府中主母,就能越过老身去了,做梦。” 她冷冷笑了一声,“这样也好,将柳家的姑娘抬进来,放在淮宇屋子里,也能好好膈应她一阵子。” 陆嬷嬷跟着笑道:“老夫人英明,还借机拿捏住柳姨娘。” 云老太太闷声道,“若是君颜那丫头能有柳絮一半能干,老身也不至于如此费神。” 她刚说完话,一阵轻笑从屋外传来,“是何人敢让祖母费神,快说出来,孙儿帮您教训!” 话落,一道修长身影从帘外不紧不慢走了进来,一双凤眸流转着灿烂笑意。 “哼,就数你嘴贫的很!” 云老太太抬眸瞥向云淮川,止不住露出笑意来,忙让陆嬷嬷上茶。 而后将他拉至自己身侧坐下,问道:“你不是今早去巡防营了么,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云淮川轻挑了眉笑起来,“今日营中事不多,孙儿去逛了一圈便回来了,谁知竟遇到一件怪事,正回来要说给祖母听呢。” 一听他说是怪事,云老太太登时来了兴趣,“哦?什么怪事,快说给老身听听?” 云淮川伸手接过陆嬷嬷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道:“前儿四皇子殿下偶然间得了几幅古画,托了孙儿命人瞧瞧真伪,孙儿想着便送去了姑父的德宝斋瞧瞧,谁知进去,店中掌事的换人了不说,那新任的掌事还说这间店已经换了主子了。” “什么......换了主子......?” 云老太太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当真么?你小子可别唬我?!” 云淮川眼角一弯,浅笑道,“孙儿哪里敢唬祖母,听闻抵了一千多两银子,这不得了消息就回来了说给您听了么,祖母要是不信,不妨自己问问姑母去。” 云老太太闻言登时沉了脸色,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148章 东窗事发 等云淮川走后,云老太太这才彻底气青了脸,吓得陆嬷嬷差点要将府医唤了来。 “不必,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云老太太拉住了她,阴冷了声色道,“方才淮川的话你也听见了,铺子易主这事恐怕不简单......” 陆嬷嬷连忙点了头,扶着她身子迟疑道:“老太太说的是,姑爷家中没听说出了什么变故啊.......好端端的为何会抵押京中铺子出去呢......” “风平浪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贞儿她自从回来后,就从未同我说起过夫家的事,也没见她怎么出门巡查铺子田庄。” 云老太太面色一紧,默了半晌对她道:“这几日咱们都装作不知晓,你暗地里命了人去跟着她打听打听。” 陆嬷嬷谨慎地点了点头,忙不迭地出了屋子。 —— 自从自己亲手促成了柳絮的妹妹柳欢成了云淮宇的姨娘后,安君颜气的一连好几日倒床不起,滴米未进。 云贞和听雨在她床边百般宽慰,生怕她想不开,闹出什么事来。 气了好几日后,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起了身唤听雨将米粥端进来。 听雨倒是掀帘快步走了进来,只是手中却并没有端米粥来。 安君颜有些不满的蹙了眉,窝着火骂了她一句,“没用的蹄子,我不是让你端了米粥进来么,你耳朵扇蚊子去了?” 听雨白了脸道:“姑娘不好了,夫人被叫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安君颜直起身来,语气不悦道,“有什么不好的,外祖母不过是叫我母亲过去说话,能有什么大事。” 听雨连忙上前跪倒在她的床边,颤了声:“可.....可奴婢.....方才瞧见......老夫人身边的陆嬷嬷......让夫人将咱们家的铺子和田庄的地契那些.......全都拿过去......” “你......你说什么?!” 安君颜闻言登时惊愕了神色,“好端端的,外祖母她为何要让母亲将地契那些拿过去,难不成是她知晓了?!” 听雨急白了脸,“奴婢也不知晓,姑娘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安君颜脑子嗡嗡作响,若不是听雨搀扶着,她又要险些身形不稳栽倒进了榻上。 —— 玉兰院内, 倚在榻上的柳絮正琢磨着打听她娘的事,正想着,却瞧见胡嬷嬷步履匆忙的从外厢走进来,一脸欣喜。 瞧见她难掩喜色,柳絮疑惑道:“嬷嬷,怎么了?” 胡嬷嬷走至她身边,笑道:“姨娘,小公爷命人来传话,请你去寿安堂走一遭,去瞧天大的热闹。” 柳絮闻言蹙了眉,“什么天大的热闹?” 胡嬷嬷灿笑道:“听闻云大姑奶奶的那位夫婿安大人上京来了,现下正被人捆着押在老太太屋子里呢!” 柳絮讶异了神色,“被人捆了......莫非是被赌庄的打手给押来的?” “哎哟哟,还真被姨娘给猜中了!” 胡嬷嬷压低了声色,“听闻那位安大人在麟州当太守时,痴迷赌钱,将老侯爷辛苦攒下的家业输了个底朝天不说,还将云大姑奶奶的嫁妆全赔进去了,这回偷偷溜回了京城,又输了个精光,老夫人这会气的不轻呢......” 柳絮听完面色平静下来,自那日她借了银子给那位小侯爷,她就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去赌钱了,而且赌的还不小。 胡嬷嬷见状问她道:“姨娘.....那咱们还要过去瞧瞧么?” “去,怎么不去。” 柳絮从榻上起了身,安君颜算计她的那些事,她可一直没忘,如今也是时候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主仆二人径直去了寿安堂,还未进屋便已经听见云贞和安君颜凄厉的哭声。 进了屋后,坐在一旁的云淮川抬眸瞧见是她,轻笑出声,“哦?姨娘怎么这会来了?” 柳絮抬眸看向他故作惊讶的神色,随即福了福身子,“回小公爷,我正有一事要回禀老夫人和您。” 正沉着脸的云老太太闻声看向她,语气有些不耐,“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这时候过来?” 柳絮神色未变,缓缓踱步走上前屈膝道,“回老夫人,柳絮听闻安大人今日来了国公府,这才赶了过来,因安大人前几日在府门前借了我二十两银子,到如今还没还呢......” 被麻绳捆着的安明怀一见着柳絮,登时急忙撇开了视线,满脸心虚。 “什么......?!” 云贞听闻此言,登时勃然大怒道,“你.....你居然还借了她的银子......?!” 哭倒在地上的安君颜满脸泪痕地瞪向她,尖声道:“你.....你是故意的.....!” 柳絮不紧不慢解释道:“安姑娘真是误会我了,那日安大人带了几个人在府门前撒泼闹事,不巧被我撞见,我以为此人是冒充安大人,于是便用了二十两将他给打发了,谁知他真是安大人.......” “你.....你.....!” 安君颜闻言脸涨得通红,正想要反驳她的话,转脸又瞧见自己爹的这副鬼样子,任是熟人瞧见也绝对认不出他,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本押着安明怀的两位赌庄打手这会阴冷神色道:“小公爷,老夫人,安大人我们可给你们送过来了,他现下欠了我们赌庄两千两银子,你们看是谁来还?” 云老太太此时捂着胸口气的不轻,直喘着粗气。 云淮川见热闹看的差不多了,这才淡笑着起身,朝那两位打手颔首道:“行了,姑父欠下的这两千两银子就从我府中的公账支吧,你们领了我的条子去账房拿钱便是。” 两个打手连忙应了下来。 云淮川转头看向云老太太,笑道:“祖母,您瞧这样可否妥当?” “就依着你说的办......” 云老太太捂着胸口被陆嬷嬷扶着坐了下来。 “多谢.....多谢母亲和侄儿!” 坐在地上的云贞眼眸一亮,忙委屈地就要扑到云老太太腿边继续哭诉,却被云老太太一个眼神登时吓退了回去。 “母亲.....您.....” 云贞望着云老太太的神色,顿时傻了。 云老太太此时眼神如刀一般,阴冷地望向她—— “云贞,国公府今日帮你们出了这笔银子,你记住,自此,你与这个娘家就毫无干系了。” 第149章 决定去路 “外.....外祖母.....” 安君颜听闻此言恍若一道惊天霹雳在耳边炸开,整个人失了神一般傻在了原地。 与云国公府没关系......那岂不是她与云淮川的婚事就此作废了么! 云贞惊恐地睁大了眼,“母亲.....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啊......” “管?你要让老身如何管,将整个国公府全赔进去补他欠下的亏空?!” 云老太太眼神猛然变得狠厉起来,直直睨着她,“蠢东西,你的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瞒着你母亲我!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云贞慌了,委屈哭诉道:“母亲息怒.....!我原本知晓了他赌钱......就打算同他和离的......只是若真同他和离了.....我的这一双儿女可怎么办啊!宁儿是男子倒还好......君颜她是姑娘家.....没有母亲的庇护.......她的日子该有多艰难啊!” 安君颜此时更是满脸凄惨,爬到云老太太脚边,抱住她的腿,哽咽不已:“求外祖母别责怪母亲了,母亲她也是为了颜儿.......这才瞒着外祖母的......!” 老太太低头瞧着脚边的安君颜,半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命陆嬷嬷赶紧将人扶了起来,而后又难掩怒气地看向被麻绳捆着的安明怀。 “你老子是如何管教你的!竟教出你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东西来!干了这么一遭自毁前程的糊涂事!要不是淮川今日替你兜着,这事传进了皇城里,你们一家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安明怀被云淮川松了绑,灰溜溜地跪在了地上,自知丢脸至极,一个劲地给她磕头道:“岳母!我知错了.....我往后再也不赌了.....还请您宽恕了我和贞儿吧!”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云老太太虽说这次气的狠了,不过到底云贞是她的亲女儿,安君颜更是她的亲外孙女,自己也狠不下心来与他们彻底断了关系。 她冷眼瞥向安明怀,赶人道:“淮川,你命人将姑爷领下去,替他好好梳洗一番,这样子哪里像个做主子的!” 一旁跟着柳絮瞧热闹的云淮川当即领了命,抬手招了几个小厮将人抬了出去,而后云老太太又命陆嬷嬷将哭到晕厥的安君颜一并抬回自己的屋里。 柳絮见着热闹已完,也打算带着胡嬷嬷退出了屋子,谁知却被云老太太给唤住,让她与云贞一道留在屋子里。 云贞愤然地瞪了一眼柳絮,随即转脸看向老太太恨声道:“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柳姨娘并不是外人,老身已经命了她帮着协理后宅的事。” 柳絮闻言顿了顿,只得又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云淮川也从外屋走了进来,掀袍坐到了她身边。 见这厮竟如此正大光明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柳絮登时暗暗惊了神色。 她正要起身避让却被云老太太的话给打断,“行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老身就直说了,君颜如今已及笄,再这么呆下去迟早拖成老姑娘,不如趁着云贞你们都在京中,给她说一门亲事,嫁出去吧。” 此言一出,除了云淮川以外,其余二人纷纷错愕了神色,尤其是云贞,她下意识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云淮川,一时结巴道:“母亲.....可淮川的孝期不是还没.......” 云老太太抬眸淡声道:“老身说的是君颜的婚事,与淮川有什么干系,这段时日我会让淮川多留意一番京中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到时候让你和姑爷相看相看。” 云贞的面容顿时变得苍白无色,藏在袖中的手禁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柳絮垂下眼,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老太太的意思此时已经再明了不过,安君颜与云淮川的婚事算是彻底黄了...... “若不是瞧着君颜实在可怜,又到了及笄之年,老身是绝不会管你夫家这一摊子烂事!” 见她失了魂,云老太太沉吟道,“想必你的嫁妆已经赔了进去,拿不出多少银子给颜儿凑嫁妆,既如此,老身便从自己的家底里拿出一部分来给颜儿,另外,你们在京中的老宅也被抵出去了,到时候她出嫁就从国公府这边走吧。” 交代完了云贞后,她转脸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柳絮,“柳姨娘,君颜到时候出嫁一事还得由你帮着她张罗张罗,范氏如今还被禁着足,此事就不劳她费心了。” 柳絮闻言连忙起了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算是领下了这一桩差事。 后边云老太太还要同云贞细说安君颜的嫁妆一事,柳絮也不便再听下去,索性起身告辞出了屋子。 她与胡嬷嬷出了寿安堂,刚走了几步,忽然手臂一紧,还未等她惊叫出声,整个人被拽进了院子旁边的一处竹林里。 抬眸瞧见那熟悉的宽肩窄腰,她登时慌了神色,拼命挣扎,“你....你疯了!赶紧.....赶紧放开我!” 她话刚落,手臂顿时失了力气,她下意识往前摔去,却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头顶响起一声不悦的质问,“都过这么久了,你还在恼我?” 柳絮猛地回过神,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神色复杂地望向眼前的的男人。 “小公爷多虑了,我从未恼过你。” 云淮川轻笑了一声,“多虑了?既然没恼我,那姨娘为何这几日都要故意避着我呢?” “我没有.....” 柳絮眼眸轻轻一颤,随即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下一刻,一只大掌猛地覆上她的腰身,迫的她不得不对上了那道似笑非笑的视线。 “还敢说没有?” 他眼底升起了几分不悦,放在她的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你这混.....唔!” 她急的要骂他,刚到嘴边的话却被他轻而易举全堵了回去。 第150章 并非有意凶你 他牢牢扣住她的后颈,疯狂掠夺着每一寸齿肉,由浅入深,令她无力地阖上了眼,快要喘不过气来。 直至唇肉发了麻,云淮川这才缓缓松开来,一双上挑的凤眸此时暗的厉害。 柳絮死死攥住了衣襟,没好气地瞪着他。 二人对视良久后,最后还是云淮川率先败下阵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揉捻着她的耳垂,哑了嗓子,“那日.....我并非有意凶你.....” 她闻言神色忽地顿住了,这还是云淮川头一次这样同她说话,倒是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补药我已经让嬷嬷撤下去了。” 他喉结滚了几下,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眉间,妥协道:“你若是想......” “那日因着我妹妹的事,心情不大爽利,所以冲撞了小公爷.......” 柳絮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绣鞋,淡声道,“你说的对,我若是有了孩子反倒是麻烦,说不定更会成为大夫人眼里的钉子,往后孩子的身份要是败露,到时不仅让你为难,还会叫你的夫人为难......” “你想的这么坏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委屈了你?” 听闻此言,他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抬起她的脸,沉声道:“败露又如何,到时候我便去回老祖宗,要了你。” 这话宛若一声惊雷,将柳絮震得身形微颤,忙道:“你.....你疯了!这话岂是可浑说的.....!” 他忍不住再次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撕咬着她脆肉的耳垂肉,闷了声色,“不是浑说,这个念头我已经不止一次有过了。” “小公爷.....你冷静些......!” 她看向他,委屈了神色,“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么.....我在府中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些......老夫人也给了我协理后宅的权利.....小公爷若是去跟老夫人坦明了此事......往后我在国公府还有安宁日子过么?” 云淮川闻言微微顿住,沉默半晌终是松开了她的身子。 见他松开了手,柳絮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适时竹林外边传来了胡嬷嬷的声音,说有人往这边过来了,她赶紧整理了凌乱的鬓钗和衣裳,抿唇朝他福了福身,先一步离开了竹林。 默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云淮川目光里的灼热慢慢冷却,生出几分偏执。 一开始不过是彼此利用,可是直到那日他瞧见她冲自己发脾气,质问自己为何要骗她开始时,这层关系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有些慌了,似乎只要自己承认,她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般,他忽然有了想要将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的冲动,而这个念头一旦冒头,就像种子扎根一般深深扎在了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 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 从竹林回来后,柳絮心中一直七上八下的,每每想到云淮川对她说的那番话,后背不由生出阵阵寒意来。 原本要嫁进府来的安君颜是云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因为她父亲赌钱的事,都被老太太大义灭亲给送走了,若是他们的事真被她知晓了,老太太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越想她越不由白了脸色,心中暗暗祈祷着自己方才说的话能被他听进去。 提心吊胆一连过了几日后,见云淮川那边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对她也如往常神色一般,柳絮原本提着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下。 没多久,安君颜定亲一事便传进了她的耳朵中。 她抬眸看向对面大白日里闯进她屋里悠悠喝着茶的云淮川,问道:“她定下的是哪家?” 云淮川放下了茶盏,浅声道,“定的是荣安伯的小儿子邢阳,去年刚中了进士,如今在工部做主事一职。” 一听是伯爵府家的小儿子,她叹道,“这么瞧着,她运气倒是不错,也不算是低嫁。” “不错?” 云淮川闻言露出一丝冷笑来:“那个叫邢阳的,年纪轻轻便成了鳏夫,膝下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 “什么.....鳏.....鳏夫?!” 听闻此言,柳絮忍不住惊愕了神色,“云.....云大姑奶奶他们竟.....竟也愿意?!” “愿意又能如何,不愿意又能如何,他们如今还有得选么。” 云淮川撩起了眼皮睨向她,“她爹安明怀是一个赌徒,她能得这门亲事已实属不易,还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柳絮抿了唇,心想也是如此,光是这么一个不断伸手要钱的亲家,就足以逼退了许多正经人家了。 正想着,忽然眉心一热,她猛地回过了神,眼前伸来两根修长的手指正抚平她蹙起的眉心。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些。 云淮川神色微怔,而后缓缓收回了手,淡然道:“不必为她的婚事太过忧神,到底是他们安家自己的事,你按着我姑母说的办便是,不必花什么心思。” 她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忙应声道:“小公爷放心,若是拿不定主意我会去问老太太和云大姑奶奶。” 云淮川点了点头,搁下手里的茶盏,随即起了身。 “小公爷.....这是要走?” 柳絮见他起身,下意识问了一句,而后又猛觉不妥,连忙闭上了嘴。 见她玉白的脸颊隐隐泛着红,云淮川微眯了眼,唇边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怎么,姨娘这是还想留我在屋子里干点别的?”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 柳絮被他这番轻薄之言气的不轻,一双杏眸满是愤愤之色。 云淮川不禁笑出了声,不打算再逗她了,浅笑道:“云某倒是很想留下来,可惜巡防营还有要紧事,得过去一趟,等晚些时候再来找姨娘。” 柳絮正要让他晚上也别过来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姨娘.....大事不好了.....!” 胡嬷嬷的声音从外厢传了进来,令屋内二人神色惧是一怔。 第151章 此事不能了 柳絮回过神,忙从屏风后边出来,只见胡嬷嬷一脸着急地走进来。 “嬷嬷,出了什么事?” 胡嬷嬷顾不得云淮川还在屋内,拉住柳絮的手道:“方才安福派人过来说,有一帮子人去了姨娘家中闹事,就连巷子外都围了不少人!” “怎会如此……!” 柳絮闻言登时慌了神色,“我爹他们没事吧?!” 虽然那日她放下狠话,说不再管他们的事,但真出了事,她仍免不了一阵心悸。 胡嬷嬷劝她道:“具体如何,老婆子我也不知晓,姨娘还是赶紧瞧瞧去吧,免得真出人命了。” 此时在屏风后边听了半晌的云淮川踱步走了出来,眉眼平和地望向她。 “嬷嬷说得对,虽说他们算计了你,不过好歹也算你的娘家人,而且你那妹妹又是要给我二弟做妾的,要是出了事,老祖宗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又吩咐了一旁的胡嬷嬷,让她再去同安福说一声,叫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跟着柳絮一道去。 吩咐完他仍觉有些不妥当,皱眉道:“不如我让青山一并跟着你?” “哪用得着如此大的阵仗……” 柳絮婉拒了他,不觉柔了声色道:“叫几个小厮跟着我便是,小公爷不是营中还有事么,赶紧忙你的去吧。” 他眼眸一暗,宽厚的大掌轻轻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又嘱咐了一句。 “记住不可逞强,若是有什么要紧的,赶紧命人来巡防营找我。” 柳絮抿了抿唇,缓缓点点头。 等云淮川一走,她便让胡嬷嬷唤来了琥珀,带着他们出了府,留下玉儿守着院子,留意府中动静。 —— 柳家小院外此时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院子中央放了一把官帽椅,里边坐着一位身着藏色蝶纹玉锦对襟外裳的中年妇人,头上插满了步摇金钗,银盘似的大脸上生了一对老鼠眼,透出森冷的光,睨向地上被押着的三人。 “柳夫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那枚金环镶玛瑙的耳坠究竟被你和柳姑娘藏哪去了?” 此时被人摁在地上的江氏身子狠狠抖了几下,仍尖了嗓子道:“杜七娘,你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啊,我跟我闺女真没拿那枚耳坠!” “我冤枉好人?” 杜七娘冷冷一笑:“我店里的客人们可都瞧见了,我那副红宝石玛瑙头面只给柳姑娘试戴了,你这不知羞耻的贱妇居然还敢狡辩!” 江氏气急败坏地挣扎着:“分明是你血口喷人!我女儿是要嫁进云国公府的,怎么可能会稀罕去偷一个劳什子耳坠!” 柳父闻言急了神色,“你这蠢妇,还不赶紧闭嘴!” 杜七娘一听登时大笑出了声,满脸鄙夷:“一个连正门都抬不进去的贱妾,也好意思配说嫁?这京城谁不知晓,你闺女能做贱妾,不过是爬了二少爷的床呢!”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 江氏顿时恼怒了神色,挣脱开束缚就要朝椅子里的杜七娘扑过去,与她撕扯。 不料杜七娘早有准备,身侧杵着的丫鬟狠狠踢了江氏一记窝心脚,又一把抓住柳欢的发髻,将一把剪子抵在柳欢苍白的颊肉上。 杜七娘阴仄仄道:“要是我用剪子在她脸上开一道口子,你说柳姑娘还能进的了国公府么?” “别……别伤她!!” 见她拿了剪子比在柳欢的脸上,江氏顿时仓皇了神色,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杜七娘冷哼了一声:“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把赃物交出来,是你们自己不珍惜,那也就不要怪我杜七娘心狠手辣了!” 话音一落,她便给身侧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举起剪子作势就要朝柳欢的脸上狠狠扎下去。 “住手!” 院门外传来一声怒喝,院内众人神色一愣,纷纷朝那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老婆子并一位丫鬟扶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面恶凶煞的壮汉。 杜七娘不由眯了眯眼:“你又是何人?” 被剪子比着脸的柳欢登时露出一阵欣喜:“姐姐!” “姐姐……” 杜七娘打量片刻,沉了脸色:“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云国公府的那位柳姨娘吧。” 柳絮朝她点了点头,柔声问道:“不知杜老板今日造访我家,还将我爹娘与妹妹摁在地上,所谓何意呢?” 杜七娘收回了神色,似笑非笑道:“柳姨娘来的正巧,你娘和妹妹今日来我珍宝斋买首饰,挑来挑去什么也没买不说,还偷了我店中的一对耳坠。” “你胡说,我没偷!” 见柳絮来了,柳欢说话多了几分底气。 柳絮微微蹙了眉,问杜七娘:“既然杜老板说我妹妹和我娘偷了东西,不知你可命人搜过她们的身了?” 还没等杜七娘开口,柳欢忙应道:“早就搜过了,她方才叫人搜过我与我娘的身了,什么也没有搜到!” 柳絮闻言转脸看向杜七娘,“杜老板,你也命人搜过了她们的身,身上并没有你说的耳坠,兴许是一场误会呢。” 杜七娘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怎么,柳姨娘的意思是,我杜七娘贼喊捉贼了?” 柳絮神色未变道:“杜老板如此笃定,可又并未在我妹妹她们身上搜出赃物,这该如何说?” 杜七娘倚在椅子里,不紧不慢道:“不在身上不代表没偷,说不定那赃物就藏在你们屋子里的哪个地方,你们既然说没偷,那就让我搜一搜屋子!” 柳父一听大怒,羞愤道:“让你搜身也就罢了,凭什么还来搜我们的屋子!” “杜老板,这恐怕是有些过了。” 柳絮也跟着冷了神色:“你又不是衙门官差,搜身已然不符合规矩,如今搜屋更是说不过去。” 她顿了顿,随即又补了一句:“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那枚耳坠值多少银子,我回头补给杜老板便是,此事就此了了吧。” 谁知杜七娘根本不领情,反而冷笑道:“此事不能了!柳姨娘,你真以为我差这点小钱么!” 第152章 杜老板怕不怕掉脑袋? 柳絮默然不语,眼底隐隐泛起一丝冷色。 “照姨娘这么说,我店中丢了东西,最后都能事后拿银子来补,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这副头面极其难得,缺一不可,你光赔钱,有什么用?” 杜七娘翘起了二郎腿,轻轻一笑,“老娘可不怕什么官差,这耳坠没搜出来倒是好说,我也就不追究了,算你们清白,若是搜出来......你妹妹的这张脸可就别想要了!” “不.....不要.....我的脸.....姐姐救我!” 被她的丫鬟钳住的柳欢闻言登时青白了脸色,颤声朝柳絮求救着。 杜七娘啧啧了两声,“听闻柳二姑娘不久后也要同柳姨娘一般,进府做妾,你说说你妹妹的脸要是被我这剪子剐出一道疤来,这国公府的二少爷还会不会要她呢?” 柳絮面色平静,听闻此言,更加笃定了杜七娘今日来柳家小院根本就不是为了讨要什么玛瑙耳坠,而是故意来找茬的,目的就是为了——划伤柳欢的脸。 好让她进不了国公府。 江氏见她不说话,急的五官扭成一团,“柳絮,你还傻愣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啊!你妹妹的脸就要被这个恶毒婆娘划了,你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柳絮自然没有理会她。 她沉默片刻,忽而也跟着笑起来,叫胡嬷嬷也拿了一把椅子来,放在杜七娘对面,她也跟着落了座。 “你......这是干什么?” 见她居然同意了,杜七娘不禁皱了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一双杏眸望向杜七娘笑道:“既然杜老板执意要搜屋子,柳絮一个小小贱妾,自然是拦不住你的,你就尽管搜吧。” “柳絮!你疯了吗!” 江氏惊愕了神色,手脚并用爬到她脚边气急败坏道:“她明摆着想要栽赃陷害你妹妹,你居然还让她搜屋子,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欢儿吗!” “继母,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你与妹妹没有做出偷东西的事,自然不怕杜老板的人搜屋子才对。” 柳絮垂眸看向她,“再说了,你怎么能这样说杜老板,她堂堂京中第一首饰铺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做无耻小人那一套,拿一个小小的耳坠栽赃陷害你们么,这不是砸她店中的招牌么。” 杜七娘听闻此言顿时瞪大了眼。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忐忑出来,不过仍是硬着头皮命了身边另一个丫鬟去了柳家的几个屋子,挨个仔仔细细搜了一番。 没一会,那个丫鬟一脸欢喜地捧着手急匆匆从屋子里的跑出来,献宝似的将手捧到杜七娘的跟前,“主子!奴婢搜出来了!这耳坠就在偏屋的妆奁下边的盒子里搁着呢,就是咱们店中那副头面的耳坠。” 柳欢望着她手里的玛瑙耳坠,脑海“嗡”的一声,面若死灰。 杜七娘微勾了唇角,抬眸望向对面坐着的柳絮,语气讥讽,“柳姨娘,这下赃物也被我的丫鬟翻出来了,你们一家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 柳絮依旧笑容未变道:“杜老板,这个小丫鬟对你可谓是忠心耿耿啊,如此阴毒之事都能替你做了。” 杜七娘闻言顿时沉了脸,手猛然握紧了把手,“柳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想说我这丫鬟银钏故意栽赃陷害你们不成?!” 那小丫鬟银钏更是仗着主子,嚣张地瞪向柳絮道:“你既然说我栽赃陷害你们,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光说无凭,你才是诬陷!” 一旁的琥珀当即怒道:“我呸!你家主子都还没急呢,你这狗奴才瞎着什么急,难道真是心里有鬼不成?!” “你.....你......!” 银钏闻言脸色一白,被琥珀这一通怒怼气的浑身发抖。 柳絮望向杜七娘面前的小丫鬟,淡淡一笑,“银钏,你这么忠心为主,看来杜老板私底下没少赏你好东西吧。” 银钏一听不由怔愣了神色,不知她说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只得嘟囔道,“那是自然!我家主子为人和善宽厚,对我们这些下人也都极好,从没有苛待打骂,她绝不会做出什么诬陷栽赃之事出来!” 柳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睨着她的短袄,淡声问道:“是么,所以你身上的这件短袄上的贴绣铺翠也是杜老板赏赐给你的了?” “什......什么.....贴绣铺翠?!” 杜七娘猛地从椅子里坐直了身子,伸手一把扯过了跟前的银钏,望见她胸前衣襟领上赫然缝着一小块点翠贴绣,顿时错愕了神色。 银钏更是白了脸色,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上边缝着的点翠,结巴解释道:“主.....主子.....奴婢.....奴婢今儿明明记着换了一件衣裳啊.......” 江氏顿时指着她俩疯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好你个杜七娘,当今陛下崇尚节俭,早就下旨严禁用铺翠,你这个京城第一首饰铺的老板居然公然带头违抗圣命,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杜七娘此时差点气昏过去,抓着银钏的发髻疯狂抽打着她的脸,怒声斥责道:“你.....你这贱蹄子怎么会这么蠢无边.....!这东西你......你居然敢穿着它招摇过市.......老娘打死你!” “杜老板。” 柳絮此时依然端坐在椅子里,一双水润杏眸幽幽望向她,语气平静无波,“如今你还敢说这对玛瑙耳坠是从我们柳家院子里搜出来的么?” 杜七娘气的额间冒起青筋,咬牙道:“柳姨娘.....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杜老板言重了,柳絮怎么敢。” 柳絮抿唇笑了笑,起身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又道:“只是.....杜老板方才说了你不怕官差......就是不知这公然违抗圣命.....掉脑袋的大事.....杜老板难道也不怕么?” 这话一出,杜七娘那张银盘大脸隐隐出现崩塌之势。 第153章 受人指使 正值她焦头烂额之际,院外传来阵阵马蹄声,领头之人身披盔甲,正领着身后一众骑兵吆喝着驱赶瞧热闹的百姓们。 杜七娘登时急了神色,认出来了,院外那群人是巡防营的骑兵! 她惊愕地看向对面端坐在椅子里的柳絮,“他.....他们是你叫来的?!” 柳絮抬眸瞄了一眼院外,淡淡说道:“我出府时正巧遇见小公爷从巡防营回来,听闻我娘家出事了,他便派了人手过来相助。” 杜七娘闻言脸色有些僵,鬓边也不由冒出冷汗来。 原本她是打算带着人逃的,若是官府的人过来,她是不怕的,大不了到时候拿钱打点打点便是,可院外现在全是巡防营的骑兵,她就算这时候带着人逃也逃不出云淮川的手掌心。 柳絮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了然轻笑道:“杜老板还是别想着逃了,你这会是逃不出去的。” “柳姨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不如就饶了七娘一马吧。” 杜七娘朝她虚虚一笑,鬓角边的冷汗一滴滴顺着脸淌下来,“是我误会了,这对玛瑙耳坠不是你妹妹和你娘偷的,是这死丫鬟故意诬陷你们,等我回去就收拾她!” “主子.......不是你让奴婢放的么.....” 银钏跌坐在地上,瞬时睁圆了眼,脸色惨白。 杜七娘狠狠踢了她一脚,示意她赶紧闭上嘴。 柳絮此时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平和,“杜老板,你是聪明人,自然知晓若要想我放你们一马,就该坦诚一点......” “这.....这.....姨娘的意思.....七娘实在是不明白.....” 杜七娘努力让声音保持着镇静,藏在袖管里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柳絮冷笑起来,“杜老板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这小丫鬟银钏与我家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拿这对玛瑙耳坠平白无故诬陷我妹妹和我娘呢?!” 杜七娘听闻此言,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一时语塞。 柳絮继而又道:“杜老板若是老实告诉我,背后究竟是有谁指使的你,点翠这一事我就当作从未瞧见过,你继续好好做你的生意,若是你不愿说,那就别怪我将此事回禀给小公爷了。” “别别别......柳姨娘.....我说.....我都说了!” 一听她要将此事告到云淮川的跟前,杜七娘当即吓得面如死灰,忙开口坦白道:“这一切都是......都是王家二姑娘指使我的.......真不是我有意要为难你们!” 柳欢闻言立刻激动了神色,“你说什么.....!王家的那位小姐.......是那个叫王婉宁的?!” 杜七娘赶忙点了点头,这才将原委道来,“王家那位二姑娘原是我店中的常客,那日她来店上时,偶然碰见了柳二姑娘与柳夫人在我店中试戴那副头面,心里气不过便叫我来找你们的茬......” 江氏气的捶胸骂道,“竟然敢怂恿人来毁我女儿的脸,这女人实在歹毒至极,我这就要去找他们王家讨个说法!” 她说着就抄起墙角的镰刀要去找王家算账,谁知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胡嬷嬷一把拽了回来。 “娘子还是消停些吧!” 胡嬷嬷冷眼睨向她,厉声道,“你要去算账的那位王家,他们家的大姑娘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你去只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你....!”江氏被她怼的语塞,脸色尴尬。 柳絮看向杜七娘,又问了一句,“那日是她一个人来的你们店中么?” 杜七娘闻言一愣,细想了片刻,忙应道,“不!我记起来了,那日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位姑娘也跟着她一道来的,好像是姓‘安’,她是来置办她的嫁妆的” 琥珀神色一惊,气愤道:“姨娘.....她说姓安.....不就是咱们府里的那位么......她明明都已经定下了亲事.....竟然还撺掇着旁人与咱们过不去!” 柳絮微微冷了神色,面上依然和气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杜老板既然坦诚与我说了,我们家也就不为难杜老板了,你回去吧。” 杜七娘没想到这位国公府的小妾竟然如此厉害,不仅心思敏锐,就连说话做事都比旁的那些夫人还要厉害三分,瞧着不像妾室,倒像是主母一般。 思及此,她也不敢再有怠慢,见她放过了自己,赶紧脸上赔着笑,一把夺过了银钏手里的那对耳坠塞进了柳欢的手里,笑道:“这对金环镶玛瑙的耳坠就送给柳二姑娘了,算作我贺姑娘出嫁的贺礼吧!” 柳欢得了这对耳坠,面上顿时一阵欣喜。 等杜七娘狼狈地带着银钏一众人离开了柳家小院后,柳絮这才出了院子。 领头带着巡防营骑兵赶到他们院子外的是蒋浪和汪空,见着柳絮出了院子顺势翻身下了马。 蒋浪赶忙询问道:“姨娘,你们都没事吧?” 柳絮摇了摇头,对他笑道:“多谢二位大人前来相助,劳烦你们回去跟小公爷回个信。” 一旁的汪空不耐地抱怨道,“不过是几个刁民闹事而已,又没出人命,真不知主子怎么想的,竟派了我们来。” 蒋浪闻言皱起了眉,正要开口训斥他,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琥珀柳眉一竖,狠狠瞪向他道:“你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你希望出了人命?” “你.....!” 汪空被她这么一怼,脸气的通红。 “上马!” 蒋浪冷着脸狠狠踹了汪空一脚,随即拉着他向柳絮等人告了辞,火速往巡防营奔去。 回到院子,一脸恼怒的柳父正罚江氏和柳欢二人跪在院中央。 江氏气愤道:“你凭什么罚我们!明明是王家那贱人给我和欢儿使绊子,怎么到头却成了我们的错!” 胡嬷嬷望向她不禁冷笑出了声,“娘子还敢问为什么,若不是你到处去跟旁人炫耀你闺女要嫁给国公府的二少爷做妾,今日还会有这事吗!你要是在我们府里做事,只有被打死的份!” 江氏登时被她这话吓青了脸。 第154章 这你又要如何同我们解释 对于江氏这种蠢人,柳絮自然懒得同她多费口舌。 她的目光落在了柳欢的身上,淡声说道:“你今日也都看见了,你嫁给二少爷做妾,王家的二姑娘自然容不下你,要划伤你的脸,让你进不了国公府。” 柳欢跪在地上,闻言垂了眼。 柳欢朝她走近了几步,又道:“往后你与她一同进了国公府,这样的事只多不少,这样你还愿意嫁给二少爷做妾么?你若不愿意,我今日就可以回府去回了老夫人.....” “我愿意!” 柳絮闻言微微一怔,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脸不服地抬眼看向她,“姐姐凭什么替我做主,欢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算王家那位小姐再卑鄙,欢儿也要嫁给二少爷做妾!” 江氏更是在一旁帮腔道:“你有功夫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等你妹妹入了府,你们姐妹二人怎么互相帮扶,在国公府里站稳脚跟,扶持咱们柳家来的实在!” “柳欢,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了,往后不会再劝了。” 柳絮望着眼前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竟变得与她母亲一样市侩,甚至还更胜她母亲,她的心就凉的厉害。 柳父见她面色沉的厉害,迟疑了一会道:“絮儿,你难得出府一趟,不如今日就留在屋里吃了晚饭回去吧?” “不用了,往回不是也都没留过我么。” 柳絮冷淡了语气,“今日回来,除了这事以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单独问问爹。” 避开了其余人后,柳父闻言忙道:“絮儿,你想问什么事?” “当年给你和我亲娘说媒的那位媒婆,不知爹你还有印象么?” 柳絮看向他,轻声问道,“你可知她住在哪个地方?” 柳父一愣,“你.....你是想向她打听你娘的事么?” 柳絮点点头,“我想娘现下多半已经不在国公府了,便想着问问当年给你们说亲的媒婆,兴许她会有娘的下落。” 柳父思索片刻,为难道:“我只知晓她住在京郊附近......至于具体住在哪个村.....我并不清楚......只晓得她与你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柳絮咬着唇,想起了之前与云淮川在酒楼里遇见的那个小姑娘琼英,忙道:“是江南那边的一个小渔村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 柳父眼底不禁露出几分怅然,“絮儿.....你娘从未与我说起过她的事......当年若不是她爹娘都不在了......家中只剩下她一人艰难度日.....也不会嫁给我。” 他不禁喃喃道:“说不定你娘她如今已经改嫁给她中意的人了......你去寻她.....反而是给她徒增麻烦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问问她为何要抛下我。” 柳絮语气坚决,“就像您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王府内, 王家老爷王铁桥刚下了朝,就瞧见自己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神情不由一愣。 他下了车,瞪向身侧的小厮,“咱们府中今天来客人了?” 候在他身边的小厮挠了挠脸,一脸茫然,“回老爷....小的也未听到说啊.....” 王铁桥沉了神色,领着几个小厮正要往那辆马车走去,却见一个身着短打的护卫先他一步走了过来。 “王大人,我家主子有请您上马车一叙。” 王铁桥皱了眉,大着嗓门道:“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何人?!” 那人冷声道:“巡防营统领,云淮川。” “什么.....他.....?!” 王铁桥一听是云淮川请他过去,脸色微微一变,“虽说咱们两家有婚约.....可老夫.....老夫与你家主子平日素无交集.....他找老夫做什么......?” “王大人见过主子便知。” 王铁桥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僵了片刻,只得跟着那人上了马车。 一进车内,只见一位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从矮几后边起了身朝他拱手行礼,笑脸盈盈地望向他,“王大人,今日贸然拜访,还望大人恕罪。” 王铁桥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行礼,也忙还了一礼,问道:“云统领言重了,不知统领今日来找我,是所谓何事啊?” 云淮川请他入了座,而后又为他倒了一杯茶,“王大人知我如今在巡防营做事,京城若是闹出了什么寻衅滋事的,都是归我巡防营来处置。” “这是自然的。” 王铁桥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看向他道,“统领今日来找我.....难不成是我府中何人故意闹事了.....?” 云淮川浅笑道,“王大人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就直说了,今日珍宝斋的杜老板受了王二姑娘的教唆,带人寻衅挑事,差点划伤了柳家姑娘的脸,若不是及时阻止,那位柳姑娘的脸只怕是要彻底毁了,而那位柳家姑娘则是我父亲的姨娘柳氏的亲妹妹。” 听闻自己女儿竟然教唆旁人划人脸,王铁桥脸色当即一变,随后沉声道:“云统领.....此事老夫一定会查个清楚的......” 云淮川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王铁桥冷着脸想起他方才说那个差点被划了脸的女子是他爹姨娘的妹妹,顿时记起来,那女子似乎已经被他们家指给了他女儿未来夫婿云淮宇做妾。 思及此,脸色登时又黑了一个度,冷冷看向云淮川,反问道,“云统领,说起此事,老夫也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云淮川喝了一口茶后,淡笑起来,“王大人要问云某什么事?” “老夫方才思索了一番,觉得我女儿之所这样做,多半事出有因。” 王铁桥语气隐隐带着几分怒气,“你弟弟云淮川才同我女儿婉宁定下了亲事,我夫人便听闻你们家老夫人又给他指了一个妾,就是那个柳姑娘,正妻还未过门,就给他纳妾,这你们又要如何跟我们家解释!” 第155章 婚事黄了 “解释?” 云淮川轻轻挑眉一笑,“王大人,想必应该换云某替二弟来问您与令爱要个解释吧,我听闻王二姑娘年少时曾干过一件令人不齿的荒唐事呢。” 王铁桥听闻此言,神色不由一僵。 见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云淮川又不紧不慢道,“说是王二姑娘年少不懂事,曾看上了你们府中一位赶车的马夫,还同他私奔过呢?” 王铁桥手一颤,杯中的茶水洒了一桌子,“云统领误会了,是差点,并没有真的私奔!小女当年年少无知,这才差点犯下此等大错,老夫和内子当时就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又将那位马夫一家通通处置了。” “王二姑娘也是好福气,有贵妃娘娘这样的好姐姐替她瞒下此事。” 云淮川摇着折扇,不由感叹道,“只可惜......这世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王大人,你说说若是这件事被我母亲和祖母知晓了,她们会如何呢?” 王铁桥绷着肉,紧紧盯着他,“云统领的意思.....老夫不太明白.....” 他猛然收起了折扇,朝他冷冷一笑,“王大人,我们云国公府可不愿当傻子,若是您能主动退婚呢,这件事我们便就这样算了不计较,也保全了王二姑娘的颜面,您看如何?” “你要我们家主动退婚.....?” 王铁桥身子不由颤了几下,额间渗出冷汗来,“云统领.....此事就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了么?” “王大人觉得呢?” 云淮川眉目柔和地看向他,只是嘴边的笑意隐隐透着几分寒气,“明明是你们王家故意欺瞒在先,难道王大人还想借用贵妃娘娘与六皇子殿下的势来逼我们云国公府不成?” “云统领多虑了,老夫知晓了.....” 王铁桥重重叹了一口长气,话里话外都是不甘。 云淮川年纪轻轻就成了巡防营统领,有他帮衬着,他弟弟云淮宇更是前途无量,原本他是想借王婉宁的这一门婚事,趁机与云国公府联姻搭上关系,也为自己孙儿李昭兴多争取两个不错的助力,没成想还是黄了...... 心中越想越气,直到回了府后,见着了王婉宁便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抽了上去,一个巴掌不解气,遂又抄起木棍,打的她差点晕死过去,要不是王夫人拼死拼活的拦着,王婉宁差点被他活活给打死。 —— 等柳絮带着胡嬷嬷和玉儿回了小院后,王家退婚一事也在府中传开了。 柳絮初闻也不免小小惊讶了一番,又问了玉儿一遍,“当真黄了?” 玉儿点点头,凑到她身边悄声道,“听闻是小公爷亲自替二少爷退的呢,还是先斩后奏,不过老夫人和大夫人听说后,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柳絮抿了抿唇,心中不由腹诽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老夫人本来就不满意王家这门婚事,大夫人更是原打算将这门婚事塞给云淮川,谁知竟落到了她儿子头上,如今退掉了,她当然求之不得。 见她抿唇不语,玉儿又撇嘴道:“这下可算是遂了柳二姑娘的愿了,没了正妻在她头上压着。” 柳絮闻言不禁噗嗤笑了一声,伸手拧住了玉儿肉肉的脸颊,“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有股酸味呢,难不成你也想同她一样,去给别人做姨娘去?” 谁知玉儿没好气冲她嚷道,“姐姐真是的,我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柳絮见她肃了神色,神色一怔。 玉儿拉着她的手,努着嘴道:“我才不想去做别人的妻啊......妾的.....玉儿只想呆在姐姐身边......姐姐去哪.....玉儿就去哪......!” 柳絮闻言不由失笑道,“傻玉儿,这世上除了做姑子外哪还有不嫁人的姑娘呀......” 玉儿不以为然道,“既然没有,那玉儿便做第一个,玉儿就想与姐姐做伴,若是咱们能离开国公府......” 她说至此止住了话,想起柳絮从前同她说过,不会离开国公府,于是改了话头,“反正玉儿要一直在国公府陪着姐姐!” 柳絮垂下眼,手不觉绞着帕子,玉儿从前同她说起的话逐渐又浮上了心头,从前她是为了柳父和妹妹柳欢留在这国公府里苟且,如今柳欢也不需要她了,要嫁进这府里来,她还留在这府中有什么意义呢...... 指尖微微一颤,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渐渐显现在她跟前,惊得她下意识朝前伸出了手,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直至指尖碰到温暖的皮肉,这才将她从梦中惊醒。 “姨娘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发什么呆呢?” 清朗的笑意唤回了她的神识,她抬眸望去,只见云淮川已经起了身,坐到了她的对面,原本陪她在屋里说话的玉儿这会跟着胡嬷嬷正在上菜。 “小公爷.......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柳絮这才彻底回过了神,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命人又赶紧添了一副碗筷。 “今日营中事情不多。” 云淮川歪着头睨向她,笑容不由加深,“姨娘还没回答我呢,你方才在想什么?” 柳絮替他布着菜,淡声道,“方才我听说了二少爷与王家二姑娘的亲事黄了,正纳闷呢。” 等胡嬷嬷和玉儿退出了屋子后,云淮川这才将今日之事同她说了。 柳絮听闻此言,不由微微惊愕了神色,“原来那位婉宁姑娘竟出过这样的事,怪不得大夫人也不满意这门婚事。” 云淮川撑着脸笑道,“这下好了,等你那妹妹进了府,头上就只剩一个正头婆婆压着了。” 柳絮身子顿了顿,垂了眼睫,“那也只是暂时罢了,你与二少爷总归是要娶正妻的,就算不是安姑娘和王姑娘,也会是别人家的姑娘。” 话刚说完,头顶登时落下一道深色的阴影。 望着对面已经空无一人的椅子,她僵硬地抬起了头,对上那双微挑的凤眸。 第156章 天长地久 他轻勾起了嘴角,“我可以认为.....姨娘这是在吃醋么?” “小......小公爷误会了......!” 柳絮闻言微微睁大了眼,慌忙解释着,“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与二少爷本就迟早是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细白的颊肉猛然被两根手指狠狠掐在一起,生生将话又吞了回去。 眼前这张温润清隽的脸此时阴郁的厉害。 她战战兢兢地别过神色,可那低沉的声色却在耳边响起,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柳絮,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么?” 柳絮浑身一震,湿濡的热气蒸的她耳垂微微有些发红。 见他又要逼近一步,她吓得连忙揪住了他的衣袖,不由颤了声色,“那小公爷究竟要我如何......难不成凭我一句话.....你就不娶妻了么......?” “我......” 云淮川神色顿了顿,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心不由刺痛了一下。 原本只是为了敷衍他,说出了这句话后,她却反倒多了几分较真,一双杏眸搀着几分复杂睨向他,一字一句道,“小公爷,你既然能不顾世俗纳我为妾,那你能娶我为妻么?” 云淮川微微变了脸色,仅存的理智却迟迟让他开不了口。 他可以许她妾室之位,可是唯独正妻之位却不行....... 等了许久,等到柳絮心中慢慢冷却,手脚止不住地发凉,眼角微微泛起了一丝殷红。 望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云淮川紧皱了眉,揽住她的腰。 “柳絮.....我.....” 她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神色,挣脱开他道,“小公爷.....你不必再说了.....我都知晓的.....你会娶那位晚晚姑娘吧......” 云淮川一怔,“你怎么会知晓她?” “小公爷忘了.....之前我们去酒楼那次.....酒楼老板曾提起过她的名字......” “她曾在南疆救过我一命。” 他轻叹了一声,反复揉捻着她眼下的泪痣,“出于感激,那时我许诺过她,若是我和她能从南疆活着回来,我会娶她过门,可我.....” “小公爷.....你不会食言的.....那位晚晚姑娘......她肯定也一直等着你.....” 柳絮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望向那双温润的凤眸,扯起嘴角笑道,“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只求小公爷能护我在这府中安稳活下去便足矣.....其他的别无所求.......” 见她如此乖巧体贴,云淮川眉峰反而皱的愈发深,心中堵着一口气,猛然拽开了她的手,狠狠撕咬着她湿润的唇瓣。 疼的她嘤咛一声,终是忍不住眼里的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溅起了花。 —— 过了几日后,安君颜正式出嫁,云国公府难得迎来一桩喜事,府内到处挂着彩绸,热闹至极。 屋内,却满是寂寥,一身红嫁衣的安君颜坐在妆镜前,眼睛泛着红,似乎才哭过。 直至望见铜镜里的人,她神情由悲转怒,死死盯着镜中人。 柳絮领着喜娘进了屋子,朝她福了福身子,淡声道:“安姑娘,时辰不早了,让喜娘为你通发梳妆吧。” 安君颜阴沉地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喜娘忙从柳絮手里接过了梳篦,小心翼翼走到安君颜的身后,解开了她的发髻,拿起梳篦一遍遍为她通着发,嘴里不停念着喜庆话。 突然,“咣当!”一声! 也不知喜娘哪句话没念对,安君颜扬手将那梳篦打掉,玉做的梳篦顿时碎成了两半。 喜娘顿时吓白了脸,“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哪里没对你说出来便是,又何苦要砸碎这梳篦啊!” 安君颜狠厉地看向柳絮,“喜娘身上绣的花生图样我不喜欢,重新换一个!” 喜娘忙委屈开口道,“姑娘诶!这花生意寓早得贵子,多好的意思呀!” “你给我闭嘴!” 殊不知这句话更加踩中了安君颜的痛处,她抓起桌上的木匣便朝那喜娘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喜娘被她砸的涨红了脸色,朝柳絮抱怨道:“姨娘.....姨娘......这活我是万万不敢接了.....您还是另请一个来吧....!” 话一落,还未等柳絮开口,便捂着脸连忙跑出了屋子。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柳絮与安君颜二人。 柳絮面色平静地看向她,“安姑娘,如今喜娘也被你赶跑了,这头发你是就这样不梳嫁进邢家,被婆家人耻笑,还是由我来替你梳。” “柳絮.....你是故意的....!” 安君颜死死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将掌心的肉掐出了血来。 “我不懂安姑娘在说什么。” 柳絮从桌上拿起一把木制的梳篦,轻轻握住安君颜的长发,慢慢梳着。 “喜娘的衣裳是经过老夫人和云大姑奶奶过目了的,花生象征早得贵子,多好的寓意啊,安姑娘一嫁过去,就有孩子承欢你与姑爷膝下......” “你.....你这贱人.....果真是故意的!” 此言一出,安君颜脸色骤然一变,狰狞了神色,抓起桌上的金簪就要朝柳絮的脸上划去。 霎时,头皮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意猛地袭来,痛的她手一软,金簪顿时掉落在地上。 她整个身子登时僵住了,望着身后一脸冷色的女人,后背不由冒出一阵冷汗。 “我原本并不想与安姑娘多计较,即使你之前三番两次的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 柳絮紧紧拽住她的头发,握着木梳篦一遍遍重重地刮过她细嫩的头皮。 “可是姑娘你应当忘了,这人在做天在看,你对别人起的那些阴毒心思,今日能落得这番境地全是老天给你应得的报应,怪不得谁。” “哈哈哈哈哈报应,我呸!” 安君颜闻言疯癫大笑了几声,一双美眸里浸染着浓烈血色,死死睨向她,晶莹漂亮的唇瓣却吐出了一句阴毒的诅咒。 “柳絮,既然你祝我早生贵子,那我便祝你与云淮川天长地久!” 第157章 鲜红嫁衣 柳絮眼眸倏地震了震,很快立刻归于了平静。 见她毫无反应,安君颜不甘心地还想要刺她几句,门外却传来喜娘的吆喝声。 “新娘赶紧出屋吧!” 柳絮凝神望向她,语气淡然道,“吉时已到,安姑娘请吧。” 她话音一落,屋外进来几个丫鬟,将安君颜扶起来,她临走前抬眸扫向柳絮,冷笑道,“柳絮,咱们且走着瞧,总有一日,你会落得比我还惨的下场!” 直到安君颜被架出了屋子,柳絮原本稳住的身子终于止不住地软了下来,顺着桌角滑坐到了地上。 祝她与云淮川天长地久.....如此一段不见天日的私情又怎能,怎敢天长地久...... 她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眸渐渐红了几分,出神地望向门外一身火红嫁衣的安君颜扶着喜娘消失在院门外。 如此鲜红的嫁衣,她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穿上了。 —— 自安君颜嫁出去后,云贞和安明怀也不好继续留在国公府里,没多久便匆匆告辞回了麟州。 百日之后,云淮川与云淮宇都出了热孝。 原本还生着安君颜一家子气的云老太太随着她嫁去了邢家之后,气终于消下去不少。 柳絮这段时日也清闲了不少,因着云淮川在巡防营那边的事多了不少,最近并不常来寻她,她反倒是落了个自在,只与玉儿还有琥珀他们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活计,又将自己存下来的银子和首饰那些翻出来,理了理。 她心里打算着抽个空,去一趟当铺将这些东西全兑换成银票方便存着,万一哪日出了什么事,也好带走傍身。 在这府中做妾始终不长久,如今有云淮川的庇佑倒还过得去,要是以后他的正妻过了门,容不下自己,如同安君颜那般暗中给她使绊子,自己又该怎么办...... 如今柳父和柳欢也不需要她帮衬了,玉儿说的对,她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她正思量着,胡嬷嬷走进里屋来,说是云老太太唤了她过去。 柳絮不敢耽搁,当即带上玉儿去了寿安堂,此时云老太太正翻着账簿,见她来了,连忙笑着命陆嬷嬷将茶果端上来。 “这是前段时间吴县那边庄子上送来的上好碧螺春,姨娘快尝尝。” 她谢过了后,从陆嬷嬷手里接过的茶,恭敬地看向老太太。 “不知老夫人找柳絮来有何事?” 云老太太将账簿盖上了,和蔼同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自从你老爷走了后,老身便与外头原交好的几个少了往来,如今淮川和淮宇出了热孝,老身想着喊了那几个老姐妹来府中听听戏,热闹热闹。” 柳絮了然笑起来,“不知老夫人喜欢听哪个班子的戏,回头柳絮就给老夫人寻了来。” “原先常听的哪几个班子啊,老身都听腻了。” 云老太太摆了摆手,露出几分嫌弃之色,“我那几个老姐妹多半也听烦了,如今倒是想听一些新鲜的。” “若是要说新鲜的,我倒是能为老夫人寻一位来。” 柳絮听闻此言不由想起了那日在酒楼里唱戏的琼英,笑道,“她老家是南边的,唱的自然也是他们那边的戏,老夫人怕是不曾听过。” 云老太太点了点头,“老身正有将这事交给你去办的意思,若是唱的不错,告诉她有重赏。” 柳絮起身应下了这门差事,随即又同老太太闲聊了几句,老太太询问了云淮宇和柳欢的吉日,这才放她出了屋子。 出了寿安堂,玉儿不由打趣道:“没想到老太太也闲不住,那安姑娘嫁人的热闹才过多久,就想着约了人听戏呢。” 柳絮侧眸瞄了她一眼,嗔怪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傻丫头以为她老人家真是因为听戏么?” “啊.....不是么.....?” 玉儿神色一愣,眼里全是茫然。 “小公爷与二少爷如今都过了孝期,他们的婚事便成了老夫人心中的头等大事。” 柳絮轻叹了一声,“与其交给大夫人来操持,不如由她亲自办,你想想,她堂堂一品诰命夫人,能与她结交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何不在那些贵人的女儿们为小公爷与二少爷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边竟然如此多地弯绕.....” 玉儿瞪大了眼,不由感叹道,“亏我还真以为她老人家是想听戏呢,原是存了这个打算。”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二位正要打算什么?” 此言一出,原本正说着悄悄话的二人身形皆一僵。 柳絮白了脸回头看去,只见吴康正文质彬彬地立在他们身后。 玉儿一见是他,慌忙抚了抚了胸口,颤声道,“吴先生,你走路都不带响儿的吗,吓我和姐姐一大跳!” “不好意思,吓着玉儿姑娘了,我方才唤了你们一声,不过你们好像没听见。” 吴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看向他们道,“姨娘与玉儿姑娘这是才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 “不错,老夫人想听戏,想让我替她去寻一个唱戏的班子来。” “吴先生也要去寿安堂么?” 看他身后跟了一位面生的小子,柳絮浅笑道,“先生身后的这位小兄弟瞧着有些面生那?” 吴康身形僵了僵,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老夫人唤我过去问问铺子上的账,他.....他是我家中的一个远亲.....被家里人送来跟着我当学徒的.....” “小的曾来远给柳姨娘请安。” 那人连忙佝偻着身子,拱手朝柳絮行了一礼,朝她露出一口黄牙。 柳絮微不可察地蹙了眉,疑惑笑道,“小兄弟,你怎么会知晓我姓柳?” 曾来远闻声一愣,忙讪笑解释道,“回姨娘的话,方才我家先生瞧见姨娘时,便同小的说过了。” “既如此,那我和玉儿就不打扰二位,就先行一步了。” 柳絮不再多言,转身带着玉儿离开了,没瞧见曾来远脸上转瞬而逝的阴狠。 第158章 小娘子,喝一杯 “没想到这姨娘倒是有些手段,不仅把我们二姑娘的婚事都给搅黄了,还打乱了大人的计划!” 曾来远望着柳絮的背影,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忽然心生一计,“对了,她方才是不是说她要出府给那老太太请戏班子?” 吴康紧了紧神色,“你....你想做什么?!” 曾来远阴冷地睨了他一眼,朝他逼近了一步,威胁道,“哼,我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你要是敢通风报信,我立马回了大人去,看你那可怜妹妹能活多久!” “你.....!” 吴康死死盯着他,袖中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 —— 柳絮和玉儿回到了屋子里后,她将自己方才理出来的银子和首饰装进了一个木匣中,随后带着玉儿一道出了国公府。 上回琼英只同她说过,自己在她舅舅的酱油铺帮忙,可这京中酱油铺那么多,具体是哪家她那时没具体说。 纠结再三后,柳絮只得带着玉儿去了一趟广味楼。 没想到她带着帷帽,那位王老板依旧认得自己,满脸热情的将她迎了进来,“哎呀呀,姑娘,真是许久未见呐,这次怎么就您们两个人来,小公爷呢?” 柳絮被问的一阵语塞,“嗯......他.....他今日有事来不了.....” 听闻云淮川有事来不了,王老板热情依旧未减,“那二位姑娘是仍旧坐包间还是坐咱们大堂呢.....” 他话刚说完,忽然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絮儿.....絮儿表妹!” 柳絮闻声微微怔愣,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孟彦起了身,满脸惊喜地站在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前,而他身侧还围坐着几个年轻男人,与他一样也是书生打扮。 “表兄.....你怎么会在这?”一见是他,她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神色。 王老板见他们认识,忙将他们引到了孟彦那一桌前,孟彦忙上前问道,“这话该我问表妹才是,你为何会来这酒楼?” 谁知他刚把这句话说完,身后突然想起阵阵刺耳的起哄声,几个书生一脸揶揄地望着他们。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这位小美人是孟兄的表妹那,孟兄,你艳福可真不浅那!” “对呀!孟兄,没想到你这位才子竟然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佳人,你藏得深那!” 柳絮忍不住皱起了眉,抬手将帽檐压实了一些。 “表兄,你不是说春闱马上要来了,你日夜都在看书么?” 孟彦也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随即回头对她解释道,“表妹放心,我这些时日都在认真看书,只是身子不觉有些疲乏,几位好友便相约着来这广味楼喝点酒,放松一下。” 柳絮闻言顿时睁大了眼,“表兄,你疯了么!这广味楼可是京城第一酒楼,一顿下来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酒!” 还未等孟彦开口,立在他们身边的王老板笑着道,“姑娘多虑了,这位公子身后的公子已经将账结了。” 坐在他们身后的那位书生顿时放声大笑,“孟兄,没想到今日我请你来这吃酒,你竟然还将你表妹叫来给我们作陪,真是够兄弟啊!” 见这厮竟如此孟浪,一旁的玉儿忍不住了,气的叫骂道,“闭上你的嘴!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呢,身上半分书卷气没有不说,反倒多了几分流氓气!” “哪来的贱人,竟然敢如此跟爷说话!” 那书生听闻此言,脸色顿时阴冷了下来。 孟彦见状忙挡在他们跟前,讪笑道,“施问兄,我表妹的丫鬟没什么见识,你大人有大量被同他们计较。” 施问冷声一笑,“要我不计较可以,除非孟兄让你的小表妹同我们哥几个喝一杯。” 话落,顿时一众起哄附和他。 柳絮气红了眼,瞪向他,“表兄!你究竟是从哪认识的这些人!” 孟彦忙低声对她道,“表妹,此人得罪不得,他是广平郡主之子,广平郡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 听闻那人竟是郡主之子,柳絮微微惊愕神色,随即质问他道,“表兄,你不是素来看不惯这些世家子弟么,如今你为何又要同他们往来.......” “我......我......” 孟彦不禁结巴了起来,他以前哪是瞧不起那些富贵公子,而是人家根本瞧不上他。 要不是那次他从衙门平安出来,而且那个王爷之子还跟着遭了殃,从书院退学,这些世家公子不可能高看他一眼。 如今他们愿意同他结交,为了仕途,自己又怎甘心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见他们迟迟未松口,施问不耐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孟彦,你要是今日连这么一个要求都不敢答应,那这顿饭钱你自己出!” 孟彦露出为难神色,转头看向冷下脸色的柳絮,“表妹.....不如你就喝一杯吧.....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表兄,算是我看错你了。” 柳絮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之人,没想到你同那些人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施问一听鄙夷地看向孟彦道,“孟彦,你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想替我做事?” 孟彦一听顺势急了神色,抓住她的手臂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你难不成连我的面子都不愿给么!当年你差点被人牙子拐走,要不是我救了你,你还能有命活!” 柳絮闻言身子猛然一僵,颤了声道:“孟彦......你.....你竟然为了这事.....不惜拿当年你救我一事来要挟我?!” 施问此时拿起酒壶朝一杯空酒盏里倒上了酒,起身走到柳絮身侧,眼里闪着猥琐之色。 “小娘子,这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赏脸跟小爷我喝一杯吧,啊~?” “施公子,这位姑娘.....您得罪不起啊!” 王老板一阵哆嗦,想着柳絮是云淮川的人,忙想上前替她解围,谁知竟被施问一脚踹翻在地上。 “一个穷书生的表妹,身份还能高贵到哪去?” 施问淫邪一笑,恬不知耻地想要将酒盏怼到柳絮的嘴边—— 下一刻,眼前一道寒光乍现,还未等他反应,腕间忽然一阵钝痛,整个手腕被生生反折过来。 第159章 不妨猜猜 “啊啊啊啊啊——!” 施问握着手腕痛苦地哀嚎出了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杀意十足的凤眼。 他登时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冷噤。 与此同时,云淮川身后一众黑甲士兵鱼贯而入涌进了酒楼里,将酒楼里的客人都吓跑了,桌上其余几个书生被团团围住,顿时吓得两股颤颤,一动也不敢动。 王老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小……小公爷……您可算来了!” 云淮川眼含冷笑地看向施问,“光天化日之下,施大公子公然调戏姑娘,你说郡主殿下若知晓了此事会怎样呢?” 施问闻言脸色煞白,心里不服气,正欲要叫骂,手腕又是一阵刺骨的剧痛,疼的他眼泪直飙。 云淮川冷笑出了声,“施公子是当真不愿要这只手了?” “你……!” 几个书生连忙按住他,低声劝道:“行了,施问,这位云小公爷可是巡防营的统领,要是得罪了他,到时候闹到陛下跟前,咱们都要完蛋!” 孟彦杵在一边更是好言相劝着,自己本就是被云淮川从衙门里捞出来的,要是得罪了他,到时再把自己送进去…… 而后又连忙对柳絮道:“表妹……你快跟他说说……这就是一场误会。” 云淮川转脸睨向一直沉默着的柳絮,不觉柔了嗓音:“他没碰你哪吧?” 柳絮抿了唇摇了摇头。 见她摇了头,孟彦忍不住松了口气,与另外几个书生搀着施问就要走,谁知刚走出几步,身前登时落下一把长刀。 孟彦错愕了神色,“云统领,你这是何意?!” 云淮川冷笑一声道:“你们聚众生事,调戏姑娘,耽搁了王老板酒楼的生意,按律该行杖责。” 施问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你敢!我娘是广平郡主,我爹是镇国公,你敢打我?!” 柳絮闻言不禁暗暗咂舌,怪不得这厮敢如此猖狂。 “谁说我要罚你们杖责。” 云淮川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来人,将这几位公子全部押回巡防营大牢好好反省,等明日再放他们出去。” 此话一出,几个书生脸色瞬时大变,孟彦登时软了腿坐在了地上。 巡防营的大牢哪是人呆的地……连衙门的牢狱都比那好…… 施问气急败坏大喊了一声:“爷……爷看你们谁敢!” 话刚落,便被青山带着人整个身子架起来,硬是扛出了酒楼。 “表……表妹……!你快救救我啊!” 孟彦拼命挣扎着,一双眼焦急地盯着柳絮。 柳絮别过眼,对孟彦淡声道,“表兄,你就去吧,就当给自己涨个教训。” 云淮川唇边愉悦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表妹──!!! 孟彦立刻白了脸,和另外几位书生一道被带走了。 等他们被押出酒楼,柳絮担忧道:“你真将他们送去巡防营,要是被郡主他们知晓了,来找你算账可怎么办?” 云淮川浅笑起来:“怕什么,她若是不服,就与我去御前讨个说法,再说我这不是还有你和王老板可以帮忙作证么。” 王老板赶紧讨好附和道:“小公爷说的是,俗话说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没打他们板子都算好的了。” 随后又笑道:“既然小公爷也来了,咱们还是去包厢吃么?” “不好意思……王老板……其实我今日来……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想同您打听一个人……” 柳絮有些不好意思坦白道,“就是之前在您唱戏的那位琼英姑娘……您可知她人现下在何处?” 王老板回忆道:“噢,你说琼英那丫头呀……她离开了我这酒楼之后……我记得是去了她舅舅的酱油铺……就在咱们这条大街走到头的那家酱油铺子。” 柳絮闻言面色不由一喜,正要带着告辞,手腕却被一道力抓住。 “小……小公爷?” 云淮川握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对王老板吩咐道:“去给他们准备一个包厢,把你们店里好吃的菜给他们上齐。” 柳絮嚅嗫道:“不用……我不饿……” 谁知她话刚说完,身后响起一阵咕噜声。 她神色一愣,转头望去,只见玉儿满脸通红道:“姐姐……我是真饿了……” 云淮川眼含戏谑道:“姨娘总归不忍心让你这小丫鬟的肚子饿着吧。” 柳絮嗔怪地瞪了玉儿一眼,无奈只得谢过了他,却见他并未有上楼的意思。 “小公爷不同我们一起么?” 云淮川佯装叹道:“难得姨娘这般盛情邀请我。” “谁……谁盛情邀请你了……” 柳絮脸颊染上一抹红霞,忙反驳了他一句。 他替她理了理头上的帷帽,浅笑道:“我就不吃了,原本就是要去找四皇子殿下,谁知竟耽搁了一会。” 而后他又肃了神色嘱咐道:“最近外边这几日不太平,你同小丫鬟寻着了人就赶紧回府去吧。” 柳絮回过神点了点头,杏眸随之露出疑惑之色:“小公爷……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酒楼里的?” “姨娘不妨猜猜。” 云淮川轻笑了一声,便带着青山等人出了酒楼。 留下一脸懵的柳絮和玉儿。 直到他们二人吃饭时,玉儿忽然恍然大悟,愤懑地放了筷子:“定是安福那厮跟小公爷说的!我们出府时,说去百味楼,他也在!” “罢了,没有他透露,你这丫头哪能吃上这一顿好的?” 柳絮闻言不禁笑起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 “哪是因为他,我这可是沾姐姐的光。” 玉儿嘴里塞满了肉,一脸满足道:“小公爷对姐姐真是大方,这一桌好菜不晓得要花多少银子。” “是么……” 柳絮一听这话不禁垂下了眼,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怅然。 他事事对她上心,什么都能给她,却唯独给不了他的心…… 她正垂眸想着,忽然听见玉儿冷不丁的一声:“姐姐!你别动!” 柳絮闻言身子一僵,抬眸瞧见原本正在吃饭的玉儿这会眼睛死死盯着她身后的墙。 “玉儿……怎么了……?” 还没等她反应,玉儿已经猛然起身拉开了包厢门往旁边的包厢奔去。 第160章 隔墙有耳 柳絮连忙跟着起了身,出了厢房,瞧见玉儿一脸严肃地拉开了隔壁的门,里边却空空如也。 “玉儿,究竟怎么了?” 柳絮走到她身边,脸上满是茫然。 玉儿这才心有余悸道:“姐姐有所不知,你身后墙上有个洞,方才我瞧见那洞里边有一只眼睛……” 此言一出,她登时吓得脸白:“你的意思是方才有人在隔壁包厢偷听咱们说话?” 玉儿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唤来了王老板,询问隔壁厢房是否有客人,王老板说隔壁的客人早就已经结账走了。 二人一听,后背皆不由生出一股悚然。 见柳絮脸色苍白,玉儿强忍住害怕,连忙找补道:“姐姐别放在心上,兴许是我看错了,说不定是野猫跑进来……” 柳絮紧了神色,喃喃道:“我只是怕会是大夫人派来的人……” 二人见状也不好多呆,出了酒楼后,按照王老板所说的来到了琼英舅舅开的酱油铺。 进了铺子,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舀着酱油,见她们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二位是来打酱油的么?” 柳絮笑道:“掌柜的,我们今日来是想找琼英。” 男人听闻她来找琼英,疑惑了神色,“姑娘是……?” 他刚问完,后边的帘布就被掀了起来,一阵惊喜之音从内屋传出来── “柳絮姐姐,你怎么来了?!” 柳絮笑着拉住她的手,二人寒暄了一番,这才将想请她去府里唱戏的事同她讲了。 琼英闻言面色一喜,“姐姐要我去唱,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老夫人他们爱听什么戏,回头我好练练。” 柳絮浅笑道:“就唱你拿手的便是,老夫人说了,要是唱的好,必有重赏。” 琼英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花,哽咽道:“琼英多谢姐姐提携!” “咱们也算老乡,说这些可就见外了,今日我来寻你除了告诉你这一事外,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帮忙。” 柳絮掏出绢帕替她拭着眼泪。 琼英一听忙道:“姐姐快请讲,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今日来,我还想请你帮我打听打听我娘的下落……” 柳絮缓缓说道:“她叫菊娘……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她……?” “菊娘……舅舅可曾听说过此人?” 琼英看向自己的舅舅,谁知他也为难地摇了摇头。 见柳絮一脸落寞,琼英宽慰她道:“柳絮姐姐莫担心,等我回去再问问同乡的人看看,若你娘亲真是咱们那边的人,肯定会有人认识的。” 听闻此言,她缓了神色,朝她苦笑道:“那就劳烦妹妹了,当年给我爹娘做媒的那位媒婆听闻姓马,听闻也是我娘的同乡,若是妹妹能打听到她的下落,说不定就能知晓我娘的下落。” 琼英拍了拍胸口道:“姐姐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 从酱油铺出来后,柳絮瞧见身侧的玉儿老是心不在焉的,不由生出几分疑惑。 “玉儿,怎么了,瞧你脸色不好。” 怎料玉儿立马扯住了她的衣袖,微颤了音色:“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吧……从方才咱们进了酱油铺……我老是感觉有人跟着咱们……” 柳絮被她这么一说,也跟着寒毛倒竖,她忍不住回身望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 原本她还打算去当铺一趟,不过一想到今日云淮川嘱咐她的话,犹疑了片刻还是带着玉儿回府去了。 二人刚要往院子去,突然半道上急匆匆蹿出一个身影,差点迎面撞上了柳絮,她猛的侧开了身子,那人没稳住,朝前摔了出去,怀里的包袱也跟着散了一地。 玉儿连忙挡在柳絮身前,看着地上那人厉喝道:“你是前院哪个手底下的,做事这么毛躁!” 柳絮定了定神,语气惊愕:“你……你是二少爷身边的……旺福吧? “姨娘恕罪……小的是在二少爷身边做事的……方才走急了没瞧清路……” 旺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给她行了一礼,而后慌忙将散落一地的纸包塞进自己怀里的包袱里。 看着他神色慌张,柳絮狐疑地蹙起了眉,“旺福……这一地的纸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旺福神色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玉儿柳眉一挑:“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姨娘问你话呢。” 未等旺福开口,一阵声音响起,“柳絮你误会了,这是旺福从外边给我买回来治头疼的药。” 柳絮闻言抿紧了唇,只见云淮宇阔步走至旺福身边,顺势将地上剩下的药包一并塞进了那包袱里。 “我最近睡的不好,所以便让旺福去药馆替我拿了一些药。” 她语气淡然道:“既如此,那二少爷该去府医那瞧瞧。” 云淮宇眼神微微一亮,“你……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柳絮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二少爷多虑了,若是旁人身子抱恙,柳絮也会这么说。” “你……你就这么冷心冷情么……?!” 他不甘地捏紧了拳:“柳絮……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妹妹给我做妾?” “这是我妹妹她自己选择……况且……二少爷你不也同意了么……” 听他提起柳欢,她眼眸微颤了几分,心中逐渐浮上几分怒气。 云淮宇闻言不由慌了语气,“我……我并非真心……!那日不过是想借她来替你解围……谁知……” “二少爷你不用再同我解释了。” 柳絮抬眸冷冷睨向他,“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二少爷你私藏了我的绢帕,这才被旁人抓住了机会,向大夫人他们诬陷于我!” “我……我只不过是想存个念想……” 云淮宇神色紧张地看向她,“我……我并非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柳絮回过神,平复了神色,朝他福了福身,“还望二少爷今后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能够好好对我的妹妹……” 说完便拉着玉儿,头也不回地擦过他们的身侧,往玉兰小院去了。 独留下云淮宇一脸神伤。 第161章 讨要聘礼 柳絮拉着玉儿匆匆走远了一段距离后,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玉儿捂着胸口没好气道:“姐姐,你说方才跟踪咱们的会不会是二少爷他们啊?” “应该不是……” 柳絮凝了神色,“他们方才若是真的跟踪咱们,为何怀中会抱着那么多药包。” 玉儿闻言不禁皱起了眉:“说起来二少爷也真是奇怪的紧,好好放着府里的府医不找,却叫了小厮去外面的药铺抓药……还对姐姐……存着那样的心思。” “够了,玉儿。” 柳絮微冷了眉眼,“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了。” “是,姐姐,我不会再提他了” 玉儿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等二人回了屋子,一进外厢便瞧见胡嬷嬷一脸铁青地坐在桌前。 “嬷嬷这是怎么了?”玉儿一脸疑惑地走至她身边,询问道,“怎的一脸不高兴?” “姨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见他们回来了,胡嬷嬷愤懑地瞥向耳房那侧,愠怒道:“你那位继母江氏来了,这会正在耳房里吃茶果呢。” 柳絮蹙眉道:“她怎么来了?” 胡嬷嬷冷了脸色,“她这次来是专门为了聘礼……”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听见声响的江氏赶紧从耳房走了出来,“你这小蹄子终于回来了,叫老娘好找!” 柳絮斜睨了她一言,冷然道,“母亲专程来府中找我是为何事?” 江氏眼中精光一闪,“我今日进府来就想问问,如今你们老夫人已经同意我们欢儿和二少爷的婚事了!,这个聘礼什么时候给我们呢?” “你还想着聘礼?!” 一旁听着的玉儿当即炸燃了火,骂道:“我呸!柳欢不过是给二少爷做妾而已,又不是做正妻,你如今竟然还打算起聘礼来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老东西!” 江氏一听涨红了脸,插着腰,嘴里下起了刀子,“做妾又如何,你想做还做不了呢!我们欢儿可是老夫人亲自指给你们二少爷的,那也算娶妻过门了,不会连这点表示都没吧!” “既然母亲这般说,那我有还要反过来问问你。” 柳絮瞧着她,神色阴沉,“既然要让国公府出聘礼,那你给柳欢又准备了什么嫁妆?” “你……!” 江氏脸色一僵,指着她怒道:“你……你这贱人不为你妹妹多争取点聘礼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胳膊肘往外拐?” 柳絮眸光一冷,轻笑道:“母亲且说说家中哪一样东西不是我贴补的,给的银子何时少过,就连你身上穿的也是我拿回家的布裁剪的,母亲呢,你连饭都舍不得给我做,又何时拿我当作自家人过?” “我……” 江氏被她说的脸色一白,支吾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适时,原本出了屋子的胡嬷嬷又进了屋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汹汹,身强力壮的婆子。 江氏神色一颤,“你……你们想干什么?” “自然是请娘子出府!” 胡嬷嬷冷冷剐她一眼,“来人!将江娘子架起来送出府去!” “我看你……你们敢碰我……!柳絮!你这个贱人!放我去见老夫人!我要见老夫人!” 江氏狼狈地躲了几下,还是逃不过几个婆子的合力围攻,登时被架起来,拉出了屋外。 柳絮冷着脸色拉住胡嬷嬷,低声道:“劳烦嬷嬷去同安福说一声,以后不要再将这个女人放进府里来。” “是。” 等江氏被架出了院子,玉儿端了一盆水洒了一地,算是去了方才的晦气。 夜里,柳絮刚要睡下,只瞧见一只手从纱帐外伸了进来。 柳絮坐在榻上理着头发动作未停,很快一张清俊至极的脸在帐外露了出来,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的这回没被我吓着?” 柳絮垂着眼,语气淡然:“若是外人,玉儿和琥珀早就喊了。” 云淮川挑眉一笑,从她手里夺过了香泽,亲自为她均匀涂抹在头发上。 “听闻今日你那继母来你屋里闹事了?” 柳絮听闻此言,抿了抿唇,“小公爷究竟给了安福什么好处,他这总管事才当了几日,就成了你的耳报神了。” “小心眼,瞧你这话说的。” 云淮川唇边扬起一丝淡笑,忍不住凑到她颈肉间嗅着发间的香气,“安福也是好心,怕你在江氏那吃亏。” 柳絮轻轻推了他一把,喃喃道:“我没吃亏,她今日来想帮柳欢讨要聘礼,不过被我给打发走了。” 云淮川冷嗤道:“既然她这么惦记,不如我拿出些银子一次堵住她的嘴便是。” “这怎么能行!” 柳絮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她本就是贪婪爱占小便宜的德性,你若是给了她一次,她尝了甜头,就还会来要二次,三次。” “那就全听姨娘的。” 云淮川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玩着她的头发又问:“听闻老祖宗想听戏,叫你请的哪家戏班子?” 柳絮乖巧地趴在他胸口,将请琼英来府中唱戏的事同他说了。 云淮川沉吟嘱咐她道,“也罢,等听完了戏,你们这段时日就别随便出门了,最近不是很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不由自主想起了今日被跟踪之事,正犹豫要不要向云淮川提一嘴时。 云淮川默了默,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听闻圣上的身子愈发不行了,朝中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柳絮闻言露出惊愕之色,这还是云淮川头一次同她说起朝中的事,光是听他这么一说,她都忍不住后背生出一股凉意。 她抿了抿唇,嚅嗫道:“比起我……小公爷才更应小心些……刀剑无眼……而暗箭更是难防……” 听闻她这么一说,云淮川面色微微一喜,伸手抬起她尖瘦的下颚,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 “姨娘,这是在担心云某?” “小公爷……请自便吧……” 被他戳破了心思的柳絮,玉颊忍不住染上一丝霞红,手猛然推了他一把,翻身掀开了锦被躺了进去。 云淮川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吹了蜡烛更是挤进被中拥住了她。 湿濡齿肉忍不住流连在馨香中,听见她忍不住溢出几声嘤咛,身后之人得逞地勾起了笑意。 第162章 一出好戏 一连又过了几日,柳絮命人在后园搭了一个小戏台子,又替云老太太给她的那几位手帕交送去了帖子。 直至唱戏那日,琼英一早便过来了。 柳絮忙将人引了进来,瞧着她身后还跟着几位提着木箱子的男人,不由疑惑,“这几位先生是……?” 琼英扬唇介绍道:“啊忘了给姐姐介绍,这几位是我在广味楼唱戏时,为我吹拉弹的师傅,我特意将他们也请过来了。” 领头的圆脸男人笑着朝前走了一步:“小的双子给姨娘请好。” 柳絮忙朝他们福了福身,“双子兄弟言重了,你们几位可用过早膳没有?” 琼英接过话头笑道:“姐姐不用替我们操心,我们已经吃过了,想着早些过来吊吊嗓子,免得等会出错,给姐姐丢脸了才不好。”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说话间,柳絮将他们带到了戏台边,这回玉儿已经带着人正布置着,琥珀见他们来了,赶紧为他们端了几杯热茶来。 双子指挥着将木箱子放下,忽然只觉肚子一疼,忙捂着裤裆窘迫地看向身旁的琥珀。 “敢问姑娘……我肚子疼得厉害……你们府中茅厕在哪啊……?” 琥珀忙给他指了地方,那厮捂着裤裆慌忙道了一声谢,匆忙往茅房跑去。 柳絮正在与琼英说着话,胡嬷嬷快步走至她身边,低声道:“姨娘,账房吴先生来了,说是要找你。” “吴先生……他怎么来了……” 柳絮脸上显出几分疑惑,随即同琼英说了一声,便匆忙找到了正在等她的吴康。 “先生……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吴康一见到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一双眼忍不住瞧了瞧四周,这才有些着急道:“姨娘……听闻今日老夫人要在府中听戏……?” 柳絮点点头,笑道:“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先生若是等会得闲了!也来后园听听。” “还……还是不了……” 说话间,他鬓边已经冒出冷汗来,“我今日来找姨娘,是想让姨娘你能否去同老夫人说说,这戏要不还是别唱了……” “别唱了……?” 听闻此言,柳絮脸色不由一惊,“先生……你这是何意啊……?” 吴康脸色此时更白了,正踌躇间,陆嬷嬷从寿安堂那边过来了,打断了他的话。 “姨娘,老夫人命我唤你过去跟她去迎客呢,大夫人已经过去了。” 柳絮闻言立马应下了,见吴康白了脸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跟了陆嬷嬷去了前院。 另一边,已经吊完了嗓的琼英瞧见双子回来,不由皱了眉,“双子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大伙都等着你呢?” 双子抹了一把脑门,咧嘴笑道:“嘿嘿……我方才肚子太疼了……这才来晚了些。” 琼英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行了,你赶紧去换衣裳吧。” 双子忙应下,跟着去后边换戏服去了。 ── 另一边,云老太太领着以英国公老夫人为首的几位老夫人入了座。 桌上不仅已经摆上了应景的茶果,就连几位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和丫鬟们也都设下了座位。 辅国公老夫人笑道:“老姐妹,你这儿媳真是能干,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云老太太歪坐在圈椅里,轻哼了一声,“她哪里想的如此周全,这都是我儿的姨娘柳氏操办的。” 柳絮忍不住红了脸,忙福了身。 此言一出,几位老夫人神色纷纷惊愕。 望着立在云老太太身边斟茶的柳絮,英国公老夫人眼睛一亮,“啊,我记得她,的确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坐在下首的范氏此时气紫了脸,老太太当着这些贵夫人的面不给她面子也就算了,竟然拿她同柳絮这个贱人相比! 越想越气,就连手里的佛珠也不能压住自己的怒火,当即起了身,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同云老太太告了假,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见柳絮神色有些尴尬,云老太太淡声道:“不用管她,让他们开戏吧。” 听闻此言,柳絮这才放下心来,让琼英他们开戏。 很快器乐响起来,一身女将装扮的琼英飒爽登场,今日她特地挑了这一出热闹的戏。 见各位老夫人不约而同被琼英吸引住了目光,柳絮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了后边。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酥麻之意思怕,她眉眼一惊,转头看去,猛然对上那双戏谑凤眸。 她下意识往前边看了一眼,幸好坐在前边的云老太太他们都在看戏,没人在意后边的角落。 “你……你怎么来了……!” 她随即睁大了眼,没好气地瞪向他,“你不是去巡防营了吗?” “本来有事,不过现在又没事了。” 云淮川坐在她身后,懒懒伸长了腿,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内。 “姨娘请来的戏班子,云某自然也得来听一听。” 柳絮无奈地瞪他一眼,“小公爷既然想听就去前边坐着陪老夫人去,在这小地方缩着做什么!” 谁知她刚说完,这厮更是放肆地搂住了她的腰,吓得她脸色煞白,生怕被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瞧见。 台上琼英刚耍了一套花枪,随即眼睛落向后台,示意双子上场。 不一会,双子身着戏服缓缓走上前来。 望着他的步伐,琼英眼眸猛然一震! 他这步伐根本不对,连停下来的位置也不对! 台下,云淮川也瞧出了一丝不对劲,“这男人的步子怎么有些奇怪?” “那人是琼英从广味楼请来的兄弟,叫双子。” 柳絮闻言朝台上瞧去,只见双子一通乱走,没一个步子踩在调上。 “他……他这是怎么回事……?!” 柳絮神色忽的一紧,也发现了不对劲,刚要起身,只见双子戏服的袖中突然划出来一把匕首! “小心──!” 云淮川猛的一声大喝。 双子已经阴狠了神色,从台上飞身而下,亮出手中的匕首直直朝云老太太的面门刺了过去! 幸好青山先一步,挡在了云老太太身前,结果谁知那厮刀头一转,竟踏着空凳朝后边的柳絮胸口辞去! 第163章 他根本不是双子哥 云淮川眼神一凛,“小心──!” 柳絮还未回过神,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了自己。 耳边紧接着响起一声刺耳脆响,等她再次回神过来时,双子已经被青山等人死死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云淮川立在她身前,一双凤眸此时蕴着几分森然。 “小公爷……你没事吧?!” 柳絮慌了神色,语气微微颤抖着。 云淮川侧眸瞧了她一眼。 “我没事,赶紧去瞧瞧老祖宗她们。” 柳絮连忙点点头,带着惊魂未定的玉儿他们快步走至前边查看云老太太她们。 幸而云老太太和几位老夫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遇到行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云老太太不由皱了眉,“究竟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会有刺客……” 柳絮咬着唇肉带着玉儿等人连忙跪了下来。 “老夫人恕罪,是柳絮出了差错,还请老夫人责罚……!” 原本傻在台上的琼英此时也连忙带着戏班子里的其余人下了戏台,赶紧跟着柳絮跪了下来,不停磕着头。 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老夫人冤枉啊,小的们绝对没有要害老夫人的意思!” 云老太太垂眸睨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是不是冤枉,还得等仔细审问了这个刺客才能下定论,在这期间,除了领头的这位姑娘外,其余几位戏班子里的兄弟只能暂时委屈在柴房里等一等了。” 琼英身后的几位戏班子的弟兄们见状纷纷点了头,自知理亏,也不敢有怨言,跟着安福去了柴房。 而其余几位老夫人也被陆嬷嬷领去了寿安堂。 云淮川则命了青山等人将双子押到了云老太太和柳絮跟前。 原本回了丹霞院的范氏听说了府里有刺客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托词,连忙带着玉平耀武扬威地来了后园。 一见着柳絮跪在地上,心中顿时欣喜,指着她鼻子呵斥道:“糊涂贱人!你办的这叫什么差事!竟然敢放了刺客进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话音刚落,云老太太冷眼看向她,“你一来,问都不问一句老身与淮川可有受伤不曾,便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柳姨娘他们兴师问罪,我瞧着你分明是来瞧热闹的!” 范氏听闻此言神色一僵,连忙颤声解释道:“母亲误会我了……” “行了,老身没功夫同你掰扯。” 云老太太嫌恶地移开了神色,看向被人押着的双子,冷沉道:“老实说!是何人指使你来的,你究竟是何人?!” 双子轻蔑地笑了起来,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说?” 云淮川微挑了眉,眼神示意押着他的青山。 青山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竹签,猛的刺进了双子的指尖。 “呃啊啊啊啊──!” 指尖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疼得他五官瞬时扭曲成一团。 云淮川冷眼看向他,冷声道:“说,到底是何人派你来的?” 双子颤抖着身子,朝地上啐了一口,露出一丝阴冷笑容,“还能是谁,自然是这个叫琼英的女人呀!” 听他竟然说是自己指使他,神色微变,“你胡说!我与云老夫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指使你们去杀她?!” “哼!除了你指使他们,还会有谁!” 范氏眼眸一转,目光登时落到了柳絮的身上,“你跟老夫人无冤无仇,说不准你背后有人想恩将仇报呢!” 柳絮闻言神色平静道:“大夫人,若真是我故意指使,那为何方才这位双子兄弟还会朝我刺来?” “你……!” 范氏一阵语塞,气急败坏道:“万一这就是你的苦肉计呢?” 云淮川严肃了神色,走至双子跟前,沉声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杀柳姨娘?” 双子依旧沉默着,没有应他的话。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云老太太怒了神色,当即命了青山将他其余指尖全部刺入了竹签。 双子脸色大变,一股刺骨难耐的疼意顺着指尖不断啃噬着他的理智,指尖涌出股股渗人的血,腥气刺鼻。 就算快要疼晕了过去,他依旧闭紧了青白的唇,不肯多说一句。 范氏见状冷笑一声:“母亲,人早都已经全招了,你们再怎么逼供也没用,还要人家招什么,柳姨娘带进来的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她的同伙!” 云老太太紧紧皱起了眉,欲言又止地望向柳絮和琼英。 琼英慌乱地拽住柳絮的衣袖,白了脸:“姨娘……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指使他……!” “别怕,我知晓绝不会是你。” 柳絮稳住了心神,抬眼打量着那个叫“双子”的男人,忽然,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琼英……!” 她蹙紧了秀眉,赶紧唤了琼英一声,“你瞧瞧这个兄弟身上的戏服是不是有一些不合身?” 琼英闻言神色一愣,连忙抬眸看去,只见双子身上的戏服的领口松垮的堆在右肩上。 “柳絮姐姐你说的对!这戏服的确不合身!” 琼英眼眸一亮,解释道,“双子哥这戏服可是广味楼老板特意找了裁缝定做的,不可能不合身!” 双子一听,眼底神色微微一变。 云淮川微弯了腰,轻笑着问他道:“小兄弟,这不合身的戏服,你又要如何解释呢?” 双子别开了眼,咬牙反驳了一句,“我又不止这一套戏服,这件不是老板替我定做的那一套,我今日出门急,带错了戏服。” “不对!你分明在撒谎!” 双子听闻此言,瞳孔不由一缩。 “不……不对……你……你根本就不是双子哥……” 琼英不可置信地直直看向他,声音忍不住轻颤,“因为方才我是故意激你的……广味楼的王老板从来就没有给你找裁缝做戏服……戏服都是双子哥自己做的……你究竟是谁!” 柳絮不禁露出错愕神色,云淮川眉目阴冷地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假扮的?” “没错……他根本就不是双子哥!” 她死死攥紧了手,回忆起方才唱戏的情形,“这么说起来,方才双子哥从去了茅房就变的十分奇怪……他的步子根本就跟不上调子……而且也唱不出词来!” “你……你这贱人!” 双子眼中顿时露出阴毒之色。 第164章 受伤包扎 下一刻,他的袖中射出暗器登时弹开了擒住他的护院,挣扎着就要跳上戏台逃跑。 谁知刚跳上戏台,就被云淮川的箭狠狠贯穿了右腿,顿时栽倒在地,血流了一地。 柳絮见状忙起身奔至戏台边,命人再次抓住了他。 随即她在他脸上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 云淮川收起了弓,与云老太太一同走至她身边,见她神色有些异样,低声询问着。 柳絮微微侧开了身子,“还请小公爷和老夫人瞧瞧……这人他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 此言一出,双子眼中惊慌更甚。 听她这么一说,云淮川也顿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只见他脸上的肤色竟比身上白了许多,而且方才疼得那么厉害,脸上竟然一丝汗珠也没有。 思及此,他眸色猛地一沉。 “青山,拿刀将他的脸割开!”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脸色纷纷一变,双子眸中更是闪烁着惊恐神色。 青山拿起双子刺杀的那把匕首,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沿着鬓边轻轻划开,很快,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肉从这人的面上掉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琼英登时瞪大了眼,惊呼道:“你们看……!他根本就不是双子哥,他分明是假冒的!” 云老太太更是惊愕了神色,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不是那个的……” 柳絮这会也认出来了,错愕颤声道:“你……你不是吴先生的那位远方亲戚么……曾来远?!” 云淮川皱起了眉峰,立刻命人去了账房拿人,没想到晚了一步,屋内早已空空如也。 而戏台上的曾来远双眼一闭,趁众人不备,狠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见人已经没了气,青山眸色一紧,向云淮川请罪道:“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还未等云淮川开口,一旁的云老太太叹声道:“罢了,此人既然来刺杀我,定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敢公然闯入国公府行刺,背后之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云淮川赞同地点了点头,朝她说道:“今日出了这事,也是府中护卫不利,让老祖宗此番受惊了。” “也不怪你们,他竟然能用这换脸之法,就算是皇城里的侍卫想必也不会轻易察觉。” 云老太太冷了神色道:“现在最紧要的便是立刻严查各处下人们的底细,将那些来路不明之人全部揪出来细细审问一番,要么发卖要么送去衙门!” 云淮川点了点了头,当即命安福带着人仔细盘问前院底细。 而柳絮和范氏也领了命,让人去后院各处查看丫鬟婆子们的底细。 不一会,后院传来了消息,双子的尸身被人找到,就被曾来远埋在了茅厕的后边的花圃里。 事已至此,琼英几人终于得了清白,为了安抚他们,云淮川命人拿来了几包银子托柳絮交给了他们,又派人将双子的尸身送了回去,顺带安抚了他的家人。 柳絮一路将他们送到府门前,语气愧疚不已道:“对不住了,琼英,要不是我叫了你们来唱戏,双子兄弟他……他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琼英此时更是难受极了,不过仍擦了擦眼泪,宽慰她道:“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姐姐能算到的……况且那人差点还伤了姐姐……” 虽然她这般说,柳絮心中仍存了愧疚,随即又叫玉儿拿了自己的银子来,分给了琼英和那几位兄弟,又多给了一份,让她带给双子的家里人。 等送走琼英他们后,回到屋内,柳絮依旧惊魂未定,一想到方才那人拿着匕首直直朝自己袭来,又想到吴康今日来找她,而后又不辞而别,后背便忍不住起了一层渗人寒意。 玉儿也是一脸惊骇,想着自己和柳絮同那个账房来往这么久,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 “姐姐……你说那个账房吴先生……他究竟和那个刺杀老夫人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柳絮苦恼地同她说道,“我也不知晓,不过咱们跟着吴先生学了这么久的账本,若他真存着这样的心思,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怎么会没察觉到……” 玉儿跟着附和道:“这么说也是……而且他平日里还时常去老夫人那里对账本呢……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啊……而且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在乡下么……” 柳絮抿紧了唇,心中更是不由生出了几分狐疑来,总觉得吴康从府里逃走,并不是简单因为曾来远。 直至晚膳后,云淮川这才来了她的屋里。 见他神色有些疲倦,柳絮让玉儿将她煮好的安神汤给他端了一碗过来。 “还是姨娘心疼我。” 云淮川端着安神汤,不由挑眉朝她轻笑了一声。 柳絮却并未理会他的话,眼神落在了他缠绕了白布的手腕上,“你……你手腕上的白布是怎么回事……?!” 云淮川闻言一愣,而后无奈笑起来:“啧,原本不想让你瞧见,结果看着姨娘这碗安神汤太高兴,倒是忘了这一茬。” “你……你别贫了……!” 柳絮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忙撩开了他的剑袖,此时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白布中央已经渗出了血迹。 她紧张了神色,喃喃问道:“是今日那人冲我来的时候,你帮我挡的那一下,被他伤到的?!” “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云淮川柔软了神色,伸出指尖慢慢将她紧皱的眉眼抚平,轻笑出声:“况且你也瞧见了,我已经让青山替我包好了,过几日便好了。” “哪里就好了……你自己瞧瞧这伤口又出血了……” 柳絮忍不住嗔怪地反驳了他一句,随即转身往屋里的木柜走去,将治疗外伤的金疮药和白布翻找了出来。 借着昏黄的烛光,她垂着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白布。 云淮川身形微微僵了几分,望着女子柔和娇媚的侧脸,原本清明的眸色多了几分复杂的幽暗。 第165章 母亲,请喝茶 恍惚间,他似乎过上了婚后的日子,娇妻在侧相伴,一世安然。 疯狂的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既然想娶她为妾,又为何不能娶她为妻...... 若是为了她,他又何尝不能做小人,食言一次又何妨...... “嘶。” 听他低哼了一声,正为他涂着药的柳絮脸色不由僵住几分,“怎么了.....是我手太重了么?” “继续,无妨。” 他神色未变,隐在烛火后边的那双凤眸直直望向她,泛着幽冷光泽。 这一下的痛感瞬时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娶她并非一件易事,他们的关系倘若暴露,自己尚且能明哲保身,可她呢,到时候祖母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他只能暗中筹划,想个不能伤着她的法子。 只要她一直乖乖呆在自己身边,时刻在自己的眼前。 思及此,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握住她垂在腰间的秀发,他的眼眸染上一抹暗色。 此时,柳絮已经替他上好了药,又重新将白布缠好了伤口,转头望去,只见他双眸含着淡淡笑意正望着她,另一只手腕上还缠绕着她的发丝。 她抿了唇,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腕上解下来。 “药已经上好了......小公爷这几日手就别沾水了......” 望着手腕上的伤,他轻笑起来,戏谑的话却多了几分认真。 “嗯,还是姨娘的手巧。” 柳絮脸颊微微一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这句话,随后又听他问道,“祖母他们今日没为难你吧?” “自然是没有的。” 她轻摇了摇头,听他提起今日的事,忍不住问道,“小公爷可抓住了那刺客背后之人?” “还没有,不过已经命人暗中去查了。” 云淮川双目一深,语气冷沉,“要不是今日出了这等事,我还不知府中竟多了好些底细不明的下人。” 柳絮宽慰他道,“别说小公爷.....就连老夫人都不知晓......不过索性趁此机会.....全部都剔除了个干净。” 毕竟那些人都是老云国公和范氏还掌家时,借着一层层关系摸进国公府的,云淮川不知晓,也属情理之中。 听她这么一说,云淮川心中的原本生出的恼意倒是消下去不少。 他紧握住她的手,淡声嘱咐道,“账房吴康现下还在潜逃,你这几日就不要随意出府乱跑了,就乖乖留在府里。” 听闻此言,她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小公爷这话是何意......我哪次出府不是回家就是办差事.......” “是是是,是我错怪姨娘了。”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轻勾起了唇角,顺势加大力道,将人揽进了怀里,不顾她嘤咛挣扎,压了下去。 —— 一晃过去数日,吴康依旧下落不明,云淮川命人去官府下了通缉令,不过府中上下倒是没再记挂着此事,而是因着二少爷的喜事忙的不可开交。 虽说只是娶妾,办不了宴,不过云老太太却仍旧命人在平湖院各处张挂了红绸彩带,又让人布置了一番云淮宇的屋子,也算给了柳欢一份体面。 另一头,江氏更是生怕委屈了自己女儿,特叫了人在门前吹吹打打,可等她一见着国公府派来的轿子后顿时垮了脸。 “国公府财大气粗的,就....就派了这.....这么小的一顶轿子?!” 今日被国公府派来接人的是胡嬷嬷,听她这么一说,登时不屑笑出了声。 “娘子你这叫什么话,柳二姑娘是给我们二少爷做妾的,又不是当正妻的,哪里能八抬大轿呢,一顶小轿就足矣。” “你......你这个老虔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氏脸气的变了形,“就算我们欢儿是妾,那也是国公府二少爷的妾,也算是你的主子!” 胡嬷嬷闻言脸色依旧未变,还朝她笑道,“娘子说的是,还请娘子赶紧把柳二姑娘请出来吧,免得误了吉时。” 江氏原本还想同她磨一磨,谁知全被这婆子巧言怼了回去。 胡嬷嬷抬眸瞄了一眼吹打的班子,以不符合规矩的缘由,淡声命了小厮全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把江氏气了个半死。 见母亲磨不过,原本早就等在屋里的柳欢无奈只得着了一身嫁衣出了门,看见门前那顶寒酸的小轿,眼底登时涌上不甘。 等她被胡嬷嬷扶着上了轿后,又想起姐姐身上时常跟着的玉儿和琥珀两个丫鬟,心里忍不住泛出一股酸意。 “嬷嬷,怎么只有你一人来接我呢,我没有丫鬟么?” “柳二姑娘别急,等你过了门,府里自然就有人来服侍你。” 胡嬷嬷听闻此言,似笑非笑地瞧向轿内这张与柳絮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不由感叹,怪道玉儿和琥珀这两个小丫鬟都不喜欢这位柳二姑娘,如今她也生出了与她们同样的感觉。 还未当主子呢,就开始要摆主子的谱来了,怎么这一样的饭菜,柳家竟养出了这么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儿来。 轿子很快被抬到了云国公府门前,却并不往正门走去,而是如同做贼似的,悄悄走了侧门。 柳欢原本雀跃的心这会竟然僵冷下来,都说妾不能走正门只能从侧门被悄悄抬进去,原本她倒并不在意,可直至轮到自己被抬进了这狭小寒酸的偏门后,这才明白了正妻与妾室之间居然有着这么大的区别。 进入了府中,她再次被胡嬷嬷扶着下了轿,望着清冷的四周,心中更是生出了几分委屈来。 她咬着唇跟着胡嬷嬷去了寿安堂,这会云淮宇同样一身喜服站在中央等着她。 原本委屈的心思见着了云淮宇后,顿时消了下去,她脸上不禁生出几分喜色,就算是妾又如何,只要她能得到云淮宇的宠爱,再生下一儿半女,以后还愁不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正妻么! “姑娘,敬茶吧!” 喜娘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忙接过喜娘手里的茶,恭敬地递给了云老太太,云老太太笑眯眯地递给了她一个钱袋子,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柳欢有些飘飘然,随即又端了一杯缓缓走至范氏跟前,讨好笑道,“母亲,请喝茶!” 话落了半晌,跟前依旧没传来动静。 滚烫的茶水烫的她的皮肉泛起了红,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而范氏却依旧冷着脸,未曾看过她一眼。 第166章 何必要睡一张榻上 她生出惶恐神色,下意识朝身侧的云淮宇投以求助的目光,却见那人这会正垂着头,并未看她。 “母......母亲......请喝茶.....” 她捏紧了茶碗,颤着声音又唤了一遍范氏。 坐在下首的柳絮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范氏故意要给柳欢的下马威。 一时屋内谁也未出声,生出令人窒息的寂静。 坐在主座里的云老太太皱了眉,适时轻咳了一声。 范氏捻着佛珠淡淡一笑,“母亲,这可怪不得我不接茶,这柳二姑娘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呢,既然是妾怎么能唤我‘母亲’呢?” 柳欢闻言脸色一白,没想到云淮宇的这位娘竟是如此难伺候的主。 霎时,她的手被溢出的茶水溅了个正着,烫的手猛地脱了力,将茶盏摔了个粉碎。 “你怎么回事!” 范氏不悦地剐向她,语气阴沉道,“第一天进门给我敬茶,就摔了茶盏,真是晦气!” 一声“晦气”叫柳欢顿时慌乱了神色,只得喃喃道,“对.....对不起.....大夫人.....!” “行了,不过是摔了一杯茶而已。” 云老太太不满地瞧了一眼范氏,又命陆嬷嬷给她重新端了一杯茶来,范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喝了,丢给了她一个钱袋。 柳欢暗暗掂量了几下,轻的可怜。 原本心中积攒的委屈更盛了几分,没想到这位大夫人不仅人刻薄,打赏个银子居然还那么小气。 她下意识朝柳絮望去,却见柳絮瞧也没瞧她一眼,见她与云淮宇礼成之后,就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屋子,连话也没同自己说过一句。 没关系,她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反正自己已经嫁进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站稳脚跟。 她被胡嬷嬷领去了平湖院,再把她交给了云淮宇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后,就回了玉兰院复命去了。 胡嬷嬷进屋时,柳絮正歪在榻上给福福顺毛,见她进来了,这才问道,“今日麻烦嬷嬷了,可将人送进去了?” 胡嬷嬷微笑着点了头,随后搬来了一个绣凳坐在了柳絮跟前,叹声道,“姨娘,柳二姑娘这回是真算进了火坑了。” 柳絮顺着福福的毛,眼也未抬,便听她说道,“姨娘是不知晓,方才我送二姑娘去平湖院时,那两个接她进去的大丫鬟,脸黑的跟锅底似得。” 碰巧与琥珀一起进屋的玉儿闻言笑道,“想必那两个丫鬟恨毒了她吧,人家在二少爷身边做了这么久,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混到,竟然被她给捷足先登。” 柳絮此时抬起了头,看向胡嬷嬷问道,“嬷嬷可知伺候她的丫鬟是谁?” 胡嬷嬷摇了摇头,“这就不知了,按理来说应当是由大夫人那边派去的人服侍。” 一听由范氏那边派人过去,她手微微顿了顿。 胡嬷嬷见状问她道,“姨娘可否要给二姑娘送一个丫鬟过去?” “不必了。” 她敛了神色,之前就说过,她以后不会再管柳欢的事,所以她往后在这府中得了什么造化,一切都靠自己撑着便是,与她再也无关。 —— 平湖院正屋内, 柳欢坐在榻上揉着手,看着满手的水泡,心里的怨气愈发深了,这个范氏也忒狠了,竟然这样作弄她,以后她定要想法子还回去! 而后抬眼看着方才接她进屋的两个丫鬟正要出屋子,眉一挑,忙唤住了她们。 “你们两个都是二少爷的丫鬟么?” 领头的尖脸丫鬟不情不愿转过身,“不错,我叫青竹,她叫青叶。” 柳欢打量了她们一眼,随即命令道,“青竹你去给我拿一个烫伤的药来,青叶过来给我捶腿。” 话落见两个丫鬟笑着立在门口未动,她不由提高了音色,“你们还傻愣在这干嘛,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我!” “柳姨娘,我们是少爷的大丫鬟,可不是姨娘你的丫鬟。” 见她居然敢拿主子的款来压她们,青竹冷了脸色,轻蔑道,“姨娘手伤着了,自己去柜子里翻翻药吧。” “放肆.....!” 柳欢顿时气红了脸,尖声道,“我.....我可是你们二少爷的妾!” “呸,不过区区一个贱妾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青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也不知你这贱人用了什么狐媚子术勾的我们少爷丢了魂,你且等着吧,往后有你的好日子过呢!” “大胆!你们两个卑贱婢子竟然敢合起伙来骂我!” 柳欢不可置信地从榻上起了身,顿时红了眼,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朝他们身上砸了去,谁知竟被他们躲开,茶盏落到了一只黑靴边,发出清脆声响。 “二......二少爷.....” 原本还十分嚣张的青竹和青叶一见站在她们身后的云淮宇,顿时吓白了脸色,慌张地行了一礼,让开了道。 云淮宇冷着脸,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滚出去,在院子里跪一夜。” “是.....” 两个丫鬟登时哭丧了脸,灰溜溜地出了屋子。 见云淮宇罚了那两个贱婢,柳欢方才肚子里的火这会全消了,忙亲热地将他迎了进来。 谁知云淮宇根本未曾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将榻上的绣枕和锦被抱了起来,就要朝屋外走去。 她神色一惊,忙越过他拦在身前,颤声道,“夫君.....你这.....这是做什么!” “记住,你不过是我的妾而已,还没资格唤我‘夫君’。” 听她唤自己“夫君”,云淮宇顿时黑了脸,盯着她多了几分不悦,“今晚你且在我屋里睡吧,我去书房里睡,明日等见过了老祖宗和我母亲,你就搬去别的院子。” 她慌忙改了口,小心翼翼问道:“二.....二少爷.....您这是何意啊.....” 云淮宇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冷然至极,“柳欢,你嫁进来前,就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情,所以为何要睡在一张榻上。” 此言如惊天巨雷一般,劈的柳欢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167章 我是我,她是她 自云淮宇走后,满脸落魄的柳欢硬生生枯坐了一晚上。 她想不通,自己好不容易嫁入了高门,结果一嫁进来,里头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明明那日她见到云淮宇时,那人还是一脸温和有礼,可是谁曾想今日他竟变成另一副面孔了! 绝情又冷漠,明明那日她才帮他解了围........ 翌日一早,她刚脱下身上的喜服,屋门嘎吱一声开了。 柳欢欣喜地转过头,以为进来的是云淮宇,谁知却是一个方脸小丫鬟,一脸拘谨地朝她福了福身。 “姨娘,奴婢叫碎珠,是大夫人派过来的,就由奴婢给你梳洗吧。” “碎珠?” 听闻是特意指给她的,柳欢手一停,轻蔑地眯起了眼,“这名字太晦气了,既然你跟了我,那以后就叫.....‘如意’吧。” 她要事事如意,万事遂她的心! 如意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随即进屋为她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件桃红碎花长裙,头上挽成妇人发髻,斜簪了一根莲花流苏玉簪子。 瞧着镜中的自己楚楚动人,柳欢露出满意之色,转脸看向如意问道,“二少爷.....他可要与我一道去丹霞院给大夫人请安.....?” 如意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支吾道,“回姨娘,二少爷已经先一步去给大夫人请过安了。” “这人.....!” 柳欢语气多了几分恼意,不等自己先一步去给大夫人请安,这不是故意让她这个新妇出丑吗! 她眼底生出不甘的愤恨来,自己哪点就比柳絮差了,等日子久了,她不信还拿捏不住这个二少爷。 思及此,她更是来不及想,连忙拉着如意就往丹霞院疾步走了去。 谁知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范氏也不曾命人请她入屋。 这会天上的太阳已经露了头,虽说是春日,可在院子中站久了,也着实有些晒的很。 柳欢被晒得面上冒起了汗珠子,身上酸疼的厉害,直至脚快站不住了,这才听见主屋门嘎吱一响,丫鬟玉屏从屋内款款走出来,朝她福了福身子。 “姨娘,这院子里头晒得很,赶紧进来吧。” 柳欢连向她道谢的力气都没有,立刻带着如意跟她进了屋内。 此时范氏正坐在镜前由着婢女为自己通发,见她进了屋,一脸耸眉搭眼的,顿时冷嗤了一声。 “哼,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身子竟这般无用。” 柳欢被她一句话说的瑟缩几下,而后稳住了神色,上前夺过了婢女手里的梳篦,讨好地笑道,“大夫人,让我来替你通发吧.......” 婢女见状只得退到一边,范氏闻言闭着眼没搭理她。 “大夫人有所不知,在家里时,我经常为我娘通发,她那头发可没大夫人的头发顺。” 柳欢一边握着梳篦替她通着发,一边满脸讨好地恭维着她。 “你少在这跟我套近乎。” 范氏听闻此言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们一家子还真是奇葩至极,一个姐姐进来当贱妾还不够,还把你一起送进来。” “大夫人,莫要如此说!” 柳欢听她这么一说,语气急了几分,“她是她,我是我,我与她虽是姐妹,可是她却不准要我进国公府做妾,还同我说二少爷没出息,嫁给他做妾不如嫁给平头百姓做正妻来得好。” “什么,那小贱人她真这么说?!” 范氏闻言顿时又惊又怒,刚想要转身质问她,头皮却传来一股刺疼,痛的她轻呼了一声,两根头发被生生拽了下来。 “笨手笨脚的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给我通发的?!” 范氏气的一把搡开了柳欢,使她后腰撞上了桌角上,一旁的婢女忙从她手里拽过了梳篦。 “大.....大夫人恕罪!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柳欢脸色瞬时苍白,哪里还顾得上腰上的巨疼,连忙跪了下来。 “让你通个发,居然如此毛手毛脚的,你那位姐姐平日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范氏满脸怒容,阴狠地睨了她一眼,“行了,别在我跟前碍眼了,滚回去先给我罚抄十遍佛经,好好静静心!” 柳欢脸一白,本打算讨好范氏还能顺带捞点好处,谁知竟然竟还挨了一顿罚。 等她出屋子后,见范氏还气着,原本正站在一边侍奉的玉屏适时走了过来,宽慰着她。 “夫人,不过一个贱妾罢了,您同她生什么气呢。” “你懂什么,她姐起初不也只是一个贱妾,如今在府中还不是一样翻起了风浪。” 范氏不悦道,“让你方才打听的事如何了?” 玉屏这才将方才套如意的话说了出来,“夫人放心,奴婢瞧着这位可不如她那位姐姐,听闻昨夜她独守空房,枯坐了一夜呢!” “此言当真?!” “奴婢亲耳听如意说的,还说二少爷昨夜去了书房睡的,想必这丫头定是说了什么话惹恼了咱们二少爷.....” 玉屏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而且奴婢瞧着,她与玉兰院的那位关系也不怎么好么,虽说是姐妹,可是方才听她的话,全然是想与她那位姐姐撇清干系呢。” 范氏听闻此略略挑起一侧柳眉,“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听说她与柳姨娘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娘是柳姨娘的继母?” “正是呢,奴婢想着,赶巧她进了府里来,反正有夫人在,她也翻不起浪来。” 玉屏唇边勾起一丝阴毒的笑,“那夫人何不干脆将她变成自己手里的一把刀呢,让他们姐妹相残,这才有趣呢,到时候夫人还能拿回治家之权。” “好好好!你这小蹄子的法子不错!” 范氏听闻此言,眉间顿时舒展,连忙握住了玉屏的手,语气欣喜,“你这就去把我的私库打开,既然她是我儿房里的人,我这个做大夫人的自然是不能亏待她。” 出了丹霞院,才挨了一顿罚的柳欢心中全是愤懑,气的狠狠踢了一脚旁边花圃的草。 “姨娘.....咱们是回去还是.......”跟在她身后的如意心惊胆战地问道。 柳欢绞着帕子,默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脚步一转,朝她抛了一句。 “去玉兰院!” 第168章 替我求情 柳欢带着如意径直去了玉兰院。 里屋内,云淮川昨夜醉宿在柳絮榻上,直至到这个时辰才起来。 见他起了身,柳絮掀起了帘子原本要唤琥珀将醒酒汤端进来,却见胡嬷嬷刚巧进了屋。 “姨娘,二姑娘来了,想要见你呢。” 柳絮微微露出一丝惊愕的神色,随即让嬷嬷将人引到耳房里等候,而后连忙放下了帘子。 还未转身,腰间就被一双铁臂牢牢禁锢着,耳边响起一阵慵懒的轻笑。 “这么早就来了,想必是要急着和你这个做姐姐的诉苦。” “小公爷惯会打趣......” 柳絮抿了唇,伸手将他的手臂扳开,朝他嘱咐道:“现下她就在耳房坐着,小公爷就呆在这里屋里,切莫要出声......” 见她小脸上全是慌乱之色,令云淮川忍不住起了逗她的心思。 “我就要出去,姨娘也睡了我这么久了,还不能在你妹妹跟前给我一个名分了?” 云淮川淡淡一笑,连外裳都未披,作势就要一脚跨出屋去,吓得柳絮小脸煞白,反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语气又惊又恼。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哦,姨娘说说看我怎样,今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出去了。” “你......!” 望着她一张艳红诱人的小脸,他嘴边笑意多了几分戏谑,压着那柔软的唇角就亲了上去,大掌顺势伸进那衣缝里反复揉捻着不够,引得怀中人阵阵娇喘。 一时屋中再次春意盎然。 耳房内, 玉儿又为柳欢添了一道茶水时,柳絮这才匆匆进了屋。 “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柳欢从椅子里起了身,殷切地看向她,语气里却隐隐多了几分抱怨。 “昨夜头疼睡得晚了些,所以今日起迟了。” 柳絮冲她淡淡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已经去丹霞院给大夫人请过安了?” “已经请过安了.....姐姐有所不知.....” 听她提起这茬,柳欢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来,“也不知是不是大夫人不喜欢我,我什么也没做错,她竟然罚我抄十遍佛经.......” 柳絮抿了唇,没说话。 见她不说话,柳欢绞着手指喃喃道,“我一个刚进门的新妇......她竟然罚我抄佛经......我人轻言微的.....能不能请姐姐替我说说情......” 谁知柳絮却对她微微一笑,“既然大夫人命你抄佛经,那你就抄吧,她也是为了替你去去心火,让你养成沉稳的性子。” “可是.....” 柳欢睁大了眼,没料到她竟然会帮着范氏说话,只能话头一转,语气可怜。 “可是.....抄十遍.....这要抄到猴年马月去了呀......好姐姐......不如让你的丫鬟帮帮欢儿吧.....” 边上站着的玉儿和琥珀一听,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自己犯下了错事,触了范氏的霉头,如今竟然还想他们替她受罚,真是痴人说梦。 柳絮闻言面色未改,淡声道,“欢儿,你嫁进来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你在这府中如何被磋磨,我这个做姐姐的是帮不到你的,况且我屋里的丫鬟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都去帮你抄佛经了,我这屋里的事由谁来做?” 等她说完了,胡嬷嬷适时开了口,“既然是大夫人让二姑娘抄佛经,那这十遍自然都是要出自姑娘之手,怎能让旁人来代劳,况且就算帮了你,这字迹也不一样,到时候姑娘拿去交差,岂不是还要挨顿骂?” 柳欢一听面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 “既然妹妹不想抄这经书,何必来找我诉苦,怎么不去找二少爷?” 柳絮笑了笑,“若是由他去说,说不定大夫人就不会再罚你了呢。” “我.....我自然是要找他的.......!” 柳欢心虚地握紧了拳,随即忙附和她笑道,“我这不是刚给大夫人请了安么,顺势就来姐姐这边坐坐了,等回去之后,我就求他去。” “想必二少爷疼你疼的紧,肯定舍不得让你受苦。” 柳絮浅笑着,看向她道,“你既是刚进了国公府,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要送你一样东西当作贺礼。” 语罢,她示意玉儿将去了一趟里屋,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芙蓉石熏炉出来,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顶熏炉是老夫人之前赏给我的,材质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柳絮目光淡淡看向她,“正好你那住处才收拾出来不久,可以用它来焚香再合适不过了。” “多谢姐姐......那妹妹我就收下了。” 柳欢讪讪笑了几声,也不想在她屋子里多呆,随即起了身。 “既然姐姐也无能为力,那妹妹就先告辞了。” 柳絮淡然颔了颔首,笑道,“行,那我就不送妹妹了。” 出了屋子, 憋了一肚子火的柳欢忍不住抢过如意怀中抱着的熏炉,就要朝地上狠狠砸去。 “姨娘!这东西可砸不得呀!” 如意被她这举动吓得脸色煞白,赶紧避开了她。 柳欢怒道,“有什么砸不得的!帮不了我也就算了,送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如意忙劝她,“姨娘既然不喜欢她送的,咱们拿回去收着便是,这熏炉是老夫人赏的,都是登记在册的,若是碎了,肯定是要被罚的。” “没想到在这府里当一个妾,竟会这么憋屈!” 柳欢一听砸不得,烦躁地一把将熏炉塞回给了如意,“还要被罚抄佛经,我真是造的哪门子孽!” 如意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姨娘别慌,方才柳姨娘不是说了么,咱们不如干脆去求求二少爷吧,说不定他能帮姨娘呢。” 听她提起云淮宇,柳欢忍不住咬了唇,想起昨晚他那副冷漠绝情的样子,他真能替自己去求这个情么...... 她正犹疑着要不要同云淮宇开这个口,二人转眼便到了平湖院,刚要推门而入,面前却猛然蹿出来两个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柳欢定睛一看,正是云淮宇身边的那两个大丫鬟,青竹和青叶。 第169章 定是给她什么好处 柳欢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两个杵在这是做什么?” 青竹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姨娘,二少爷特意嘱咐过我们,平日里若是没有他的吩咐,你不能随意进这院子里来。” “这是什么道理,我凭什么不能进?!” 柳欢听闻此言,当即怒声骂道,“就算不是他的正妻,我好歹也是他的妾,为何不让我进!” “姨娘觉得心不平,就去问问少爷是怎么回事吧,冲我们撒什么气!” 青叶一把将装有喜服的包袱塞进了她的怀里,跟着青竹“嘭”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柳欢一脸铁青地抱着包袱,气的直咳嗽,作势就要上前去敲院门同他们理论。 如意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劝道,“姨娘,别同他们置气,气坏了你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正巧此时,玉屏带着两个小丫鬟从丹霞院那边赶过来,朝他们笑道,“都怪奴婢来迟了,叫姨娘在平湖院门跟前站了半天,姨娘赶紧跟着奴婢去瞧瞧你住的院子吧。” 柳欢一愣,“我......我也有自己的院子么.....?” 玉屏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将她手里的包袱拿过来,笑起来,“这是自然的,你姐姐不也有一间自己的院子么。” 柳欢眼底露出一丝惊喜,原本在青竹和青叶那受的气登时消散殆尽,果然还是当大户人家的妾不错,不仅有伺候自己的丫鬟,还能分得一处属于自己的院落。 不料她这份惊喜还未持续多久,直至瞧见自己的院子后,原本满是喜气的小脸顿时乌云密布。 “玉屏姐姐.....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望着眼前这样一个寒酸的小院,柳欢语气全然不可置信,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回姨娘的话,正是呀,这间小院还是你姐姐特意为你选的呢。” 玉屏一边笑着说一边上前替她推开了院门。 听闻是柳絮为她选的,柳欢眉间更是隐隐生出几分冷意。 她跟着玉屏进了院内,院内入眼便是一棵海棠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和石凳,便勉强算作是庭院,而庭院两边则各有几间小厢房。 “姨娘有所不知,这小院正是因为这棵海棠树才叫作‘海棠院’的呢。” 玉屏领着他们绕过了那棵海棠树,来到了正屋内,只见屋内陈设简单,除了桌和床以外,别的就再没有什么了,转了一圈下来,柳欢脸色阴沉的厉害。 这院子同她姐姐柳絮的玉兰院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玉屏瞧出了柳欢脸上的不自在,抿唇一笑,“这屋子毕竟才收拾出来,现下瞧着确实寒酸了些,这不,我们大夫人想着姨娘,特地命了奴婢给你送了些用得着的东西过来。” 话落,拍了拍手,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登时将抬来的箱子打开。 柳欢探出身子往里面望去,两眼登时忍不住放光! “这个是青花瓷细颈玉净瓶要摆在窗边最合适,到时候海棠花开了,折一株海棠花插着好看的很;这几件是掐丝珐琅做的茶盏,喝茶摆出来最合适不过了;这个是描金食盒,平日里装些点心什么......” 玉屏说着将东西一件件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朝她笑道,“这些都是咱们大夫人特地开了自己的私库为姨娘拿的。” “哎呀呀......这可......这可真是麻烦大夫人了......!” 柳欢望着这桌上堆满的精致摆件,笑得直合不拢嘴,“玉屏姐姐.....我同你说一句真心话......我原以为......以为大夫人不怎么喜欢我呢......” 玉屏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嗔怪笑道,“哎哟哟,姨娘说的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是因为今日大夫人命你罚抄佛经一事么?” 柳欢咬紧了唇,垂下眸点了点头。 “嗐,奴婢当什么事呢,大夫人也不是故意罚姨娘,不过是想定定姨娘你的心性而已。” 玉屏殷切地握住她的手,浅笑了一声,“听闻你虽然身子弱,但比你姐姐还要能干,会识文断字,这一点就十分难得了,我们夫人可是对姨娘你抱有大大的期望呢。” “期望.....?”柳欢闻言面色多了几分疑惑。 玉屏叹了一口气,“姨娘有所不知,咱们大夫人现如今可难着呢,不仅被老夫人勒令禁足在院中寸步难行,就连后宅的管家权都被收走了.......” “竟然会有这等事......” 柳欢闻言一阵愕然,没想到这个大夫人瞧着威风,竟是连管家权都被夺去了。 玉屏见状朝她笑道,“因此这往后还需要姨娘你多在老夫人跟前替大夫人伺候着,能帮着多说些我们大夫人的好呢,只盼能让老夫人早日解了我们大夫人的禁足才好......” “玉屏姐姐放心吧,大夫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帮呢。” 见人家送来了这么多好东西,柳欢连忙应下了话,“若我有机会能在老夫人跟前说上话,定要帮大夫人多多说些好话的。” “跟姨娘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见话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玉屏这才缓缓起了身,临走前又笑着嘱咐了她一句,“今日咱们说的这些话.....姨娘就别同你姐姐讲了......” 听她提起柳絮,柳欢面色沉了几分,忙拍了拍她的手,“玉屏姐姐放心,她同我并不亲近,我不会将此事说给她听的,等我得了空,就去给大夫人请安。” 玉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又同她说了两句,便离开了海棠院。 柳欢住进海棠院一事也跟着传进了柳絮的耳中。 “海棠院......那是大夫人给她选的?” “是呀,那院子原本是给丫鬟婆子们居住的,没成想居然分给了二姑娘住,大夫人未免太刻薄了些。” 胡嬷嬷迟疑地点了点头,低了声色,“我方才命人偷偷去瞧,大夫人身边的玉屏姑娘挽着二姑娘的手一同进去了,后来玉屏姑娘出来时,来回我的小姑娘说,见她脸上还带着笑呢。” “想必是玉屏那丫头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话,宽慰住了她。” 柳絮抿了唇,她这位妹妹的性子,她还是多少清楚的,将一个又破又小的院子分给了她,她竟然不闹。 定是范氏让玉屏又给了她什么好处。 第170章 特来回礼 自从柳欢在海棠院住下后,除了日日都去丹霞院请安,还要去寿安堂晃一圈,在云老太太跟前说一些俏皮话,将老太太逗得高兴地合不拢嘴。 老太太心情一好,倒是赏了海棠院的不少东西。 那两个院子去的勤了,自然就不怎么来玉兰院了,不过柳欢一得了老太太和大夫人的什么赏赐,就赶忙让如意送一些到玉兰院。 这日,云淮川得了空在柳絮屋里坐着看书,柳絮则与琥珀正讨论着绣什么花样子,忽然听见外厢传来一声脆响,连忙放了篮子,往外屋走去。 掀开帘子,瞧见玉儿一脸怒色地杵在一旁,胡嬷嬷叹着气忙合上了桌上的木匣子。 “你这蠢蹄子,就算那东西再不好,你也不能砸啊.....!” 柳絮走至桌边,问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胡嬷嬷见她来了,连忙笑道,“姨娘,没什么事,二姑娘那边又送东西来了,玉儿方才差点没拿住。” “什么叫没拿住!我恨不得立马摔碎了它!” 玉儿一说起来又不由冒了火,伸手就要抢过胡嬷嬷手里的那个木匣子。 “玉儿放手!” 柳絮微微冷了神色喝住了她,“什么东西值得你发那么大的火,小公爷还在屋内,还有没有规矩了。” 玉儿一愣,只得不甘心地垂了眼。 “嬷嬷,那匣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说的我也想瞧瞧了。” 这时在里屋也听见了动静的云淮川笑着掀帘走出来,从胡嬷嬷怀里拿过了那木匣。 一打开,一尊白玉做的送子观音赫然入目。 云淮川原本笑着脸渐渐冷沉。 柳絮也瞧见那匣子里的观音像,神色不由震了震,送她一尊送子观音,这不是摆明了讽刺她没孩子么...... “你那个妹妹可真会送东西。” 云淮川将那木匣重重扔回到桌上,讽笑了一句。 玉儿怒声道,“她就是故意羞辱姐姐的,不过仗着自己那张破嘴能说会道,得了老夫人几分喜欢,三天两头就送东西给咱们炫耀,当谁都同她那般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真关心姐姐,怎么自己不来瞧瞧姐姐,只晓得送些东西敷衍,还送这膈应人的玩意儿!” 胡嬷嬷在一旁宽慰她道,“既然你都知晓她的那点心思了,又何必还同她置气,反倒更是落入了她的圈套中,这时候咱们更要大方收下了。” “胡嬷嬷说的对。” 柳絮神色未变,附和着胡嬷嬷的话道,“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你越是那么大的反应,她反倒是越来劲,索性就将她给的都好好收起来,冷着几日,她自己就觉得无趣了。” 语罢,她转脸对胡嬷嬷吩咐道,“嬷嬷,劳烦你将她送来的这些都放进库里吧,再挑拣些别的当做回礼给她送过去。” 胡嬷嬷连忙应下了。 回了里屋,云淮川一把将她搂着坐到了榻上,歪着脸仔细看她,见她脸色的确瞧不出什么异样。 半晌,得出了一个结论—— “姨娘,你倒是真大方。” “我大方什么?” 柳絮低头继续理着花样子,语气淡然道,“我又没打算怀老国公爷的孩子,为何会被她送来的这尊送子像羞辱。” “也是,就算怀那也是怀我云某人的孩子。” 云淮川唇角愉悦地弯起了一丝笑,悄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你这是干什么.....!” 柳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惊得挣扎了几下,双颊通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小公爷的孩子自有你正妻和妾室替你办妥,干我何事。” “好端端的,又说这些冷心冷情的话来!” 云淮川听她这话脸色顿时臭了几分,一把拽过她的臂膀将她压在了榻上,故意咬着她的耳后的痒痒肉,逗得柳絮忍不住娇笑了几声。 谁知他撩着撩着真把自己的火撩了出来,因着等会还要回营,只得硬拉着柳絮握着自己嬉闹了一会。 等到将柳絮搅得精疲力尽,他这才趴在她耳边咬牙道,“咱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随后也不管柳絮听没听进去,便利落地起了身,出了屋子。 此时,外厢就留下了胡嬷嬷一人候着,见他出了里屋,忙迎了上去。 他低眸望向胡嬷嬷,“嬷嬷,她让你挑的东西可送过去没有?” 胡嬷嬷连忙摇了摇头,“还没呢,小公爷有何吩咐?” 云淮川冷冷一笑,“正好,我那有个好东西,劳烦嬷嬷替姨娘跑一趟,给她那位好妹妹送过去。” —— 海棠院内, 才从丹霞院回来的柳欢正懒懒地躺在榻上,一边的小丫鬟如意蹲着给她捶着腿。 “姨娘,大夫人可真疼您,咱们这刚走了没多久,这又命人送了一些好东西过来呢,现下咱们可是狠狠压了玉兰院那边一头呢!” “那是自然的,也不看看咱们这几日跑了多少趟丹霞院。” 柳欢听闻此言十分受用,揉着太阳穴,哼笑道,“对了,今日叫你挑了几样东西送去玉兰院,你送去没有?” 如意忙点头应道,“回姨娘,都送过去了,特别是您特意嘱咐的那尊送子观音像,方才我送去时,那个丫鬟脸都气歪了。” 柳欢一听登时畅快地笑出了声,“哼,她的脸当然气歪了,最好我姐姐的脸也得气歪,因为她这辈子可都别想有孩子了,我送她一尊送子观音像,也不过是安慰安慰她罢了。” 正当他们主仆二人说话之际,院门忽然响了。 “谁!” 柳欢被这阵急促敲门声吓得差点从榻上翻了下来,回过神后,连忙让如玉出了屋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胡嬷嬷。 如意脸色一僵,“嬷嬷.....您怎么来了?” 胡嬷嬷笑道,“这不是你家主子这一连几日都来给我们家姨娘送好东西么,这好东西拿多了,我们家姨娘心中着实过意不去,特意命老婆子来给姨娘回礼。” 听她是来回礼的,如意无奈只得领她进了屋子。 柳欢从榻上起了身,一脸狐疑,“你.....你不是我姐姐身边的那个胡嬷嬷么......?” “二姑娘,收了你这么多礼,我们家姨娘特让我来给二姑娘回礼,还请二姑娘笑纳。” 胡嬷嬷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木匣,只见里边躺着一对玉佩。 第171章 哪轮得着她来管 胡嬷嬷将木匣放在桌上,笑道,“二姑娘送了我们姨娘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我们姨娘送的这对玉佩也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白而细腻,触手温润,最难得的是这并蒂莲的样式,愿二姑娘与二少爷幸福美满。” 瞧见这对玉佩,柳欢脸色微微一僵。 “二姑娘......?” 胡嬷嬷见她怔愣了半晌不动,又笑着将木匣往她跟前推了一分。 如意瞥见柳欢脸色难看,忙走过来将那木匣拿了过来,有些尴尬道,“多.....多谢姨娘的好意了......这对玉佩奴婢就代我们姨娘收下了.......” 等胡嬷嬷一走,如意犹疑了一下,还是将木匣拿到柳欢的身旁,小声问道,“姨娘.....这对玉佩是收进私库.....还是送一块给二少爷......” “送?他现在连面都懒得见我,还会收这块劳什子破玉佩?!” 柳欢猛地一挥长袖,她手里的木匣重重砸在了地上,里边那对并蒂莲玉佩被她顿时摔了个粉碎。 “姨娘......!”如意脸色一白。 “咳咳咳......!柳絮......这个小人!” 她脸色骤然阴冷下来,望着地上被摔成粉碎的玉佩,青筋隐隐在手背上乍起。 “她就是故意打发这个老虔婆送这东西来恶心我的,她嫉妒我不过是比她在长辈跟前更得脸,知晓二少爷不待见我,就来故意羞辱我!” 如意抿紧了唇,低头在边上站着不敢发一言。 她握紧拳抵在唇边又咳了几声,眼底却锋利如刃。 “这笔账我记上了,我同她没完!” —— 一晃又过了几日,一大早寿安堂的陆嬷嬷便来了玉兰院传话,说云老太太要柳絮过去一趟。 待柳絮被陆嬷嬷领进屋内,瞧见云老太太正躺在木榻上,额间还戴着一根黑绒地蝶穿花纹抹额,眉眼透着一股病气。 而柳欢此时正侍奉在一边,为老太太捶肩捏腿,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规规矩矩朝她行了一礼。 “姐姐来啦......!” 柳絮缓步走至云老太太床边,微微行了一礼,“给老夫人请安。” “好孩子,起来吧。” 云老太太半靠在缎锦织软枕上,手抵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柳絮柔声询问道,“老夫人瞧着脸色有些不好,今早可有请过府医来瞧过否?” “我一早就去唤了府医来了,府医说老夫人昨夜贪凉,染了风寒。” 柳欢忙起身替云老太太揉着穴位道,“我才命了陆嬷嬷,让她派人去煎药,等老太太喝了药,这身子自然就爽利了。” 听她一口气全说了,云老太太淡笑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看着小小巧巧的,没想到这张嘴倒是利索的很。” 柳欢娇俏一笑道,“这不是欢儿说完了,老祖宗就不用再费口舌了嘛,您身子如今正不大爽利呢,不能多说话。” 云老太太被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受用,指着她朝柳絮笑道,“柳姨娘,你瞧瞧你这个小妹妹,真是一个小鬼精!” 柳絮抿唇一笑道,“她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还望老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同她计较。” “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同她计较什么。” 云老太太轻笑了几声,随后又望向她,“倒是你柳姨娘,方才欢儿可是在我跟前告了你的状呢,说你们如今在一个府中,姐妹之情反倒是生分了。” “老夫人误会了......这是哪有的事.....” 她瞥了一眼柳欢,淡笑道,“反倒是妹妹......这些时日常去老夫人和大夫人院子里.......似乎是将我这个姐姐给忘了一般......” 柳欢闻言,神色一紧。 云老太太闻言目光落到了她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如今她被禁足,她那个院子你还是少去为妙,省的好好一个姑娘家又被她给带坏了。” 柳欢微微白了脸色,忙应道,“老祖宗说的是......欢儿只是请安时才去的......平日也不敢随意去打扰大夫人诵经念佛.......” 云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你且先回去吧,我与你姐姐有些事要说。” “是,那欢儿晚些再来瞧老夫人。” 柳欢听闻此,也不敢再多待,只得跟着陆嬷嬷出了屋子。 等出了屋子后,她拉住陆嬷嬷,笑着道,“嬷嬷,我肚子忽然有些疼,想去方便一下,您就送我到这吧。” “那......如意赶紧带着你们家姨娘快去吧......” 陆嬷嬷闻言也不好继续送,只得命了如意赶紧带着她家主子方便去。 待陆嬷嬷回了屋子后,原本刚走出几步的柳欢一把拽过如意的手,二人挪步绕到了隔壁的一个空置的厢房里。 如意被她这番举动吓白了脸,“姨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死丫头,住嘴!” 柳欢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将耳朵贴在墙上。 什么了不得的事,偏云老太太只留下了柳絮一人,将她给赶出去了,不让她听,她非要听。 主屋内, 柳絮坐在椅子里,抬眸望向云老太太道,“老夫人.....您今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云老太太这才道,“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今日寻你来,是想嘱咐你这几日替我好好看着这后院,再过两日便是圣上寿辰了,淮川要进宫祝寿,切莫要在这时候生出些事非来。” 柳絮凝了神色,忙起身福了福,“老夫人放心,这几日我定替您和小公爷好好守着国公府。” —— 丹霞院内, 跪坐在佛龛前的范氏诵完经后,抬眸看向一旁规矩站着的柳欢。 “你说老夫人要柳絮这几日全权主管后宅之事?” 柳欢不服气地点了点头,“听闻过两日是陛下的寿辰,小公爷要进宫祝寿,老夫人又病着,后宅之事就交给了柳絮。” “岂有此理!” 范氏一听怒目圆睁,手里的佛珠被捏的嘎吱作响,“她柳絮算哪门子东西,我这个主母又没死,哪轮得着她这个贱妾掌管后宅!” 第172章 行使管家权 柳欢一听暗暗撇了撇嘴,她柳絮都能掌管后宅了,大家同为妾,凭什么她不行。 范氏越说越生气,转脸瞧见她杵在一旁不开腔,又指着她厉声道,“你也是!方才老东西既要将管家权交给那贱人,你为何不在她跟前提我一嘴!” “大夫人......我......” 柳欢为难地咬住唇肉,心里忍不住嘀咕自己哪里还敢再提她啊,方才被柳絮那么一说,老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若是再提她,自己辛苦了那么久挣来的体面岂不全白费了。 “大夫人,你就别责怪姨娘了。” 适时候在旁边的玉屏笑道,“您想想,这不正好么,那老东西如今病倒在床爬不起来,咱们索性就将后宅闹得天翻地覆,不就趁机将管家权收回来了么。” “不错,你这小蹄子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范氏听闻此言,原本眼中还有几分怒气,这下全消散了,噙着一丝笑,又给佛祖上了一炷香。 —— 柳絮接下了老夫人交给她这门差事后,刚回了院中,陆嬷嬷那边就派人将钥匙和对牌送到了屋子里来。 玉儿与琥珀见着一桌子的东西,直笑的合不拢嘴,却衬的桌前的柳絮愈发郁闷。 胡嬷嬷将对牌和钥匙收进了匣子里,看着柳絮的脸色,关切道,“姨娘倒是瞧着脸色不好。” “都说管家好,我可没觉着多好,况且我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妻,该如何服众呢......” 柳絮无奈一笑,忧愁道,“虽说只帮老夫人管个几日,可是这后宅管家最为头疼繁琐,如今府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若是稍有不慎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玉儿撑着脸听她光这么说,头也跟着疼起来了。 胡嬷嬷正要开口宽慰她,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别人都是上赶着要抢这管家权,偏你倒好,上赶着往外边推。” 一听是云淮川的声音,柳絮忙挥挥袖从桌前起了身,将他从外厢迎了进来,顺势脱去了他身上的沉重盔甲。 “听闻你过两日要进宫祝寿?” 柳絮让琥珀去打了热水来,又让玉儿斟上茶,顺势问了他一句。 “看来祖母都同你说过了。” 云淮川眼眸一弯,搂着她的细腰轻轻靠着。 一旁替云淮川整理盔甲的胡嬷嬷闻言一愣,下意识道,“咦.....怎么提前了.....” “提前.....什么提前.....?”柳絮神色愣住了,仰起小脸看向他。 云淮川搂着她,朝胡嬷嬷等人颔了颔首,“嬷嬷,你们暂且先退下吧。” 胡嬷嬷连忙应了声是,就带着玉儿和琥珀退出了屋子。 等他们走了,云淮川这才搂着她坐进了椅子里,淡声道,“日子提前了,陛下的病愈发重了,皇后的意思是提前操办寿宴,给陛下冲冲喜,所以提前了。” “原来如此.....” 柳絮垂了眼,喃喃道,“怪不得老夫人要我看好宅子,唯恐寿宴那日生出些事来.......” “祖母将管家权交给你,也正合了我的意。” 云淮川将头埋在她的颈肉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有你管着国公府,我进了宫中心里也踏实些。” 柳絮闻言不由失笑,轻捶了他一记,“小公爷说的什么话,你不过是进宫祝个寿而已。” 云淮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她笑起来,大掌覆上她的手背,轻声道,“你放心大胆管便是,若是有哪个不长眼东西敢忤逆你,直接打死了事,不用看他们的眼色。” “若都像小公爷所说,全打死了,那还管什么家啊。” 柳絮无语地抿了抿唇,“你放心进宫去吧,我心里有数。” 接下来的两日,后宅各处的管事陆续来玉兰院回话,一切都遵照着以往旧例,并无出什么差错。 这日夜里,柳絮正要命了玉儿吹灯睡觉,却见胡嬷嬷沉着脸疾步掀帘走进来。 柳絮散着发从榻上起了身,望向她,语气一紧,“嬷嬷,这是怎么了?” 胡嬷嬷命玉儿又点了一盏灯,这才沉吟道,“回姨娘,方才值夜的丫鬟来报,值守后宅院门的四个婆子和丫鬟玩忽职守,耍牌赌钱,被咱们的人给逮着了,正闹呢。” 玉儿气愤道:“岂有此理!平日里私下偷偷赌也就罢了,居然敢值夜时赌,如此狗胆包天!” 柳絮不由蹙了眉,“既如此,就按照府规处置吧,各仗二十,罚一月月钱。” “姨娘,这事有些麻烦,原本我是准备按规处置,可是有人来闹了,死活不让婆子们行刑。” 胡嬷嬷面色为难道,“那四个人里有一个叫宝儿的丫鬟,她老子娘是老夫人的陪房,那宝儿如今在二少爷院中做事,她老子娘听说闺女要挨打,连夜过来撒泼打滚的闹。” “确实有些棘手了......” 听说与老夫人院里的人扯上了关系,柳絮秀眉皱的更深了,“可若是今日放过了他们,只怕是往后其他人更要效仿。” “我看定是丹霞院那边故意搅出来的事!” 玉儿气的涨红了脸色,“平日老夫人管家时,这后宅里哪个下人敢赌啊,怎么偏偏咱们姨娘管事了,这就开始有人私下赌博了,还那么巧是平湖院那边的丫鬟!” “如今是不是她做的已经不重要了,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将此事平息才是,免得闹大了不好收场。” 柳絮起身叹了口气,转脸看向胡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将人全部提到咱们院里来,免得惊动了老夫人他们。” 胡嬷嬷领了命,赶紧出去提人去了。 没一会,院外便隐隐传来了几分叫骂声,还有哭泣声。 柳絮带着玉儿和琥珀二人出了屋子,只见院内中央趴着被麻绳捆着的四个丫鬟婆子,一边还立着一位年过半百的面容阴沉的老婆子。 “这位嬷嬷是?” 柳絮抬眸朝那老婆子看去,笑问了一声。 那婆子连礼也懒得行,冷哼了一句,“老身是老夫人院中的,今日特来领我家女儿回去。” 第173章 你算哪门子东西! 见柳絮只望着她笑着不说话,那婆子这才又补了一句,“我姓李。” 柳絮这才抿唇笑起来,“李嬷嬷既然是来领您女儿回去的,自然也清楚您的女儿犯了什么错处吧。” 这个李嬷嬷抬眼瞥向她,“姨娘,听闻老夫人将管家权交给了您,您这头一次管,咱们这些下头的人自然都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规矩,这才犯了忌,您大人大量,合该宽恕咱们一次。” 站在柳絮身旁的玉儿一听,气的当即叫骂起来,“你这婆子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家女儿犯了规矩,到头来居然还敢推到我们姨娘身上!” 柳絮轻扯了一记她的衣袖,转而对李嬷嬷微笑道,“李嬷嬷,既然老太太将管家权交给我,后宅的规矩还是自然依着老太太定下的规矩办,况且咱们国公府一直以来都禁赌,各位都清楚,你们如今犯了忌,若我头一次宽了,下一次就有更多人敢犯,这可不成。” “我管你什么规矩,区区一个小妾还跟老婆子我充起主子来了,你休想打我姑娘的板子!” 李嬷嬷气的面目狰狞扭曲,插着腰轻蔑道,“他们怕你,老婆子我可不怕你!你今日敢打我闺女,我明日就去老夫人那讨个说法!” 其余几个被捆着的婆子丫鬟见着这李嬷嬷如此硬气,登时也都纷纷扭动着身子闹起来。 柳絮凝了神,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胡嬷嬷。 胡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沉着脸,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李嬷嬷的女儿宝儿脸上。 霎时,原本还闹着的众人全被这一巴掌吓得噤了声。 “你......!你......!” 李嬷嬷更是没料到这一巴掌竟然真打在了她女儿脸上,一时气的语塞。 柳絮脸色未变,淡声笑起来,“李嬷嬷要是不服气,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告便去告,不过今日你女儿宝儿这顿板子也自然是少不了的,来人!将他们拖下去行刑!” “娘.....!娘.......救救女儿......!” 宝儿一听要挨板子,登时煞白了脸色,挣扎着就要朝李嬷嬷怀里钻去,却仍是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 李嬷嬷反应过来,咬紧了腮帮子,额头青筋乍起,指着柳絮叫骂道:“好你个小贱人,如此大的官威!老娘现在就去找老夫人评理去,咱们看看究竟是谁占理!!” 她说完转头冲出了院子就往寿安堂奔去,幸而被琥珀带着人急忙给摁住。 柳絮立在廊下,冷冷睨向她,“琥珀,将人交给安福,把她轰出府去,若是还敢在门前闹,就威胁她要去告诉巡夜的,让她也被绑了去衙门挨一顿板子。” “是!” 琥珀做事麻利,很快就带着几个婆子将人押去前院。 回了屋子,玉儿愤愤不平道,“这李婆子真是欺人太甚,只怕是今夜不敢在府门前闹,明日也得来大闹一场。” “不能让她闹到老夫人跟前才是。” 柳絮支着手坐在桌边,看向胡嬷嬷,“方才瞧这婆子如此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怕的,想必她与老太太的关系不一般,嬷嬷可知这婆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胡嬷嬷叹气道,“回姨娘,我只晓得她是老夫人的陪房,如今已经不在府中做事了,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柳絮思衬着,“看来只有明日去问问陆嬷嬷了,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老婆子的底细。” 这时,琥珀从院外回来,对他们小声道,“多半是丹霞院那边搞的鬼,方才路过他们院子时,大夫人屋里还亮着光呢。” “她自然是睡不着的。” 胡嬷嬷轻嗤一声,“要是这件事咱们平息不了,她不就有机会去跟老夫人告状,趁机让姨娘将管家权交出来。” 柳絮听完,浅浅打了个哈欠,对他们道,“行了,咱们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 第二日一早,胡嬷嬷掀了帘子进来,柳絮正吃着早膳,手里翻着账簿。 “如姨娘所料,今早那老虔婆就跑来府门前来闹了,还带她俩儿子一并来了,吵着闹着要见老夫人。” 柳絮闻言翻页的手一顿,看向她,“可有惊动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他们?” 胡嬷嬷摇摇头,“安福是懂事的,命人将他们带去了偏院,让我来问姨娘如何处置。” 柳絮不疾不徐道,“老夫人尚在病中,不能让此事烦扰她。” 这时,被派去打听消息的玉儿正好也跟着进了屋,见他们都在,忙将私下同陆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全说了。 “这李嬷嬷的娘从前是老夫人的奶妈子,二人吃过同一口奶,所以她才敢如此霸道,往日还在老夫人院中时,明面上嘴巴甜会哄着老夫人,后来她离府时,老夫人特地允了她孙子脱了奴籍。” 柳絮闻言秀眉轻挑,“你说她孙子脱了奴籍?” 玉儿点点头,不由轻笑,“陆嬷嬷亲口说的,话里话外还有些酸意呢。” “既如此,那这就好办了。” 柳絮抿唇一笑,忙对她说道,“玉儿,你赶紧去里屋,将小公爷之前在庄子上给我的那枚腰牌给我找出来。” 玉儿忙领了命,进了里屋将云淮川之前给柳絮的那枚腰牌给翻了出来。 用过早膳后,柳絮带着这三人来到了前院的偏房里,此时李嬷嬷与她俩儿子被安福命人给捆起来了,嘴里还塞着抹布,见着她来了,眼眶血红。 玉儿给她搬来了一把木椅,柳絮坐了进去,好整以暇地看向气急败坏李嬷嬷。 “嬷嬷,您都闹了半日了,还有力气么?” 语罢,示意安福将她嘴里的抹布给扯了出来,李嬷嬷立刻气血上涌,破口叫骂,“你算个哪门子东西,居然敢绑我!老娘在府中做事的时候,你这贱蹄子怕是还在娘胎里呢!要是让老夫人知晓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定要扒了你这小贱人一层皮!” 若不是被麻绳捆的严实,李嬷嬷此时恨不得跳起来扒着柳絮咬上一口。 第174章 赶紧和我们一起逃了 听她这般乱骂,胡嬷嬷气的发抖,正要冲上前与她大战一番,被琥珀死死扯住了衣裳。 “老嬷嬷骂够了么,要是还没骂够,我可以让嬷嬷多骂几声,将嬷嬷心中的乌糟气全撒干净。” 柳絮靠在椅子里听她这一顿骂,非但不生气,反而眼含笑意地睨着她。 李嬷嬷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里暗暗讶异着这贱女人脸皮竟然这么厚,自己都这么说了,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旁李嬷嬷的大儿子横眉冷眼地看向她,“真是没天理了!偌大的国公府居然交给一个贱妾来管,你算是哪门子的主子,竟然管起我们来了,还敢捆了我们,我们要见老夫人和大夫人!” 他身边的老二更是气急败坏,“你个贱人还不赶快给我们松绑!告诉你,若是你敢一直拘着咱们,到时候我家的婆娘瞧见我们久久不归,立刻就去告官府,老子看你怎么收场!” “要我放了各位,自然是可以。” 柳絮语气柔地同他们打着商量,“只要你们不许再闹了,各自家去。”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嬷嬷大声叫骂道,“你打了我女儿板子,还想让此事就这么了结,不能够!” 柳絮见同她商量无果,杏眸一眯,音色冷沉了下来,“李嬷嬷,我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李嬷嬷发出一声冷笑来—— “怎么,你这贱人难不成还想威胁我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各位不是不认我这个贱妾么,那我只能去请示咱们府中的主子了。” 柳絮拍了拍手,很快安福从门外走了进来,朝她跪了下来,“回姨娘,小的亲自去了趟皇城,请示了小公爷,小公爷说府中一切事由全凭姨娘处置,若是敢有异议违抗者,一律按规处置!” 他说完,当着李嬷嬷和她两个儿子的面,亮出了云淮川的腰牌。 李嬷嬷神色先是一僵,随即回过神来,轻蔑道,“不用吓唬我!谁知晓你这腰牌是真是假呢!” 安福森然地看向她,“老虔婆,小公爷已经知晓你的事了,还命我同您说一声,若是您敢叨扰老夫人,让你孙子脱离奴籍的事可就黄了,让你们家一辈子当够奴才。” “什么......这可使不得啊!” 李嬷嬷身旁的大儿子一听自己儿子要重回奴籍,吓得脸色青白,忙道,“娘!你真肯定这腰牌是假的,要是真的,怎么办?!” 李嬷嬷闻言更是白了脸,额间顿时生出一阵冷汗来。 柳絮瞧着他们的脸色,轻笑起来,“李嬷嬷,你莫不是忘了,如今这国公府可是小公爷做主,你真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把小公爷也一并得罪了?” “我......我.....” 李嬷嬷此时一听此言,更是汗如雨下,她怎可能为了此事去开罪了小公爷..... —— 丹霞院, 范氏刚诵完经,就瞧见玉屏脸色难看地进了屋子。 “如何了,那边闹起来没有?” 玉屏搓着指尖,犹疑了半晌,这才喃喃道,“回夫人,李嬷嬷一家被她给打发走了。” 范氏闻言脸色一变,怒声斥责,“你不是说那老婆子是老夫人跟前看重的人么,是个有名的泼皮,怎么就如此轻易被她给打发了呢!” 玉屏结巴道,“奴婢去悄悄打听过了,谁知前院那帮子人嘴巴十分严实,奴婢什么也没问出来......” 话还未说完,迎面接了范氏两个耳刮子,疼的她捂着脸不停吸着气。 “不中用的混账东西!” 范氏眼底阴沉可怖,一把攥住她的衣襟,又是一耳光,“叫你去办个事,竟然给我办成这样,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玉屏心中一慌,忙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一把抱住了范氏的腿,哭喊道,“夫人.....大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不中用.....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范氏狠狠将她一脚踢到了一边,正要叫人将她拖下去处置了,忽然屋外一个丫鬟匆匆进来。 “大夫人,马夫人来了,正要来见夫人您呢。” 范氏一听顿时怔愣了神色,“嫂子......她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位身着青色旧裙裳的中年妇人步履匆匆地进了屋子里来。 “大姑子!不好了!” 见马夫人进了屋子,范氏也顾不得处置玉屏了,赶紧命了她去上了茶果来。 她赶忙将马氏请进来坐下,问道,“大嫂子,什么不好了,你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马氏喝了一口茶,喘着气,压低了声道,“大.....大事不好了!你兄长听昔日同僚说,禁军将皇宫给围了,将那些去祝寿的王公大臣们全部圈在了宫里!” “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范氏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拽住了马氏的手,“大嫂子......你莫不是唬我的吧.....!” “傻妹子!我唬你做什么啊!” 马氏白了脸,颤声道,“听.....听闻老皇帝不行了.....东宫人选悬而未决......六皇子要起兵造反那......!” “啊......你说六皇子.....他要造反?!” 范氏被她这一番话吓得瘫软在椅子上,身子忍不住打着哆嗦。 “对啊!想必云淮川也被关在宫中了,如今皇城内外都被禁军把手的死死的,他肯定出不来!” 马氏忙放下了茶盏,压低了声色。 “到时候国公府铁定要遭殃,你兄长特地让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让你赶紧带着宇儿收拾了东西,趁着现在禁军和六皇子的军队还没完全占据整个京城,跟我们一起逃!” 范氏惊惧地推了她一把,“我.....我逃什么啊!难不成他们还敢来闯我们国公府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蠢东西,都要造反了,谁还跟你讲王法!” 马氏急的直跳脚,“你到底明不明白,若是六皇子真成了,你们云国公府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第175章 跟我一起走! 范氏身子一滞,露出惊恐神色。 “你想想.....当初六皇子的小姨母王婉宁与咱们淮宇的亲事黄了.......你说贵妃娘娘能不记恨你们么!” 马氏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颤了声,“你兄长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赶紧让我过来一趟,叫你和淮宇赶紧收拾好家当,跟我们出城。” 范氏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面上有些犹疑。 “可.....老太太他们.....” 马氏垮了脸,瞪了她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管那个老东西做什么!你和她平日如此水火不容,难不成你还想带着她同我们一起出城?” “这怎么可能!” 范氏重重拍了一记桌面,面色愤愤,“将关了我这么久,还夺了我的管家权,我吃撑了将那老东西一并带走,我不过是怕她知晓我离府,要派人来拦我们。” “都大难临头了,谁能拦得住!你兄长已经打点好了守城门的兄弟了,你赶紧收拾家当,咱们戌时就动身。” 马氏说完也不敢再她这多有耽搁,忙起了身,又拉着她的手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府。 范氏坐在桌前冷下脸,默了半晌,正要吩咐玉屏去平湖院给云淮宇知会一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 “大夫人......是我......” 柳欢白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子微微发着抖。 范氏抬眸看向她,语气沉冷,“方才的事你全都听见了?” 柳欢揪着帕子,嘴唇动了动,嚅嗫了半天,终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想的,是留还是跟我们走?” 范氏望着她,指尖敲着桌面,冷声道,“哼,原本我可不打算带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是我儿的妾了,也算我们家的人,多了你,路上也可以照顾他。” 柳欢一听他们真的打算要走,脸色更加惨白,“大夫人.....真的必须要走吗......?” 她着实有些不甘心啊..... 自己好不容易进了国公府......这尊贵日子都还没过够......如今怎么舍得弃之而去! 范氏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屑一笑,“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不会拦你,反正很快叛军就会攻入城内,烧杀抢掠,到时候你是死是活,这谁也说不准了。” 这番话说柳欢脸色一阵青白交替,后背生出冷汗来,她慌忙跪下来拽住范氏袖子,乞求道,“夫.....夫人......欢儿同你们走!就是.....能不能带上我爹娘一起......?” “能带上你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你竟然还得寸进尺!” 范氏皱起眉,原本想拒绝,却架不住柳欢一直苦苦哀求,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 玉兰院内, 柳絮坐在椅子里理着篮子里的针线,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安来。 如今都快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却始终不见云淮川回国公府,也没派人回来回禀一声,令她有些着急。 不一会,被她派去外头打听的胡嬷嬷神色匆匆从屋外走进了内室,柳絮忙放下了篮子,将她迎了进来。 “怎么样,小公爷回来了吗?” 胡嬷嬷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色对她说道,“平思院那边虽没有消息,不过方才安福从前院找着我,说府外边如今戒严的厉害,路上行人皆神色仓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絮听闻此言不由心中一紧,外头竟然戒严了,多半与皇上寿辰这事有关,而且云淮川迟迟不归,也未命青山或者蒋浪他们来传消息....... 想必是他在那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思及此,柳絮眉心猛然皱起来,手心里缓缓冒出冷汗来。 胡嬷嬷瞧见她脸色不好,一时没了主意,“姨娘.....咱们现下.....该如何是好啊?” “嬷嬷,您赶紧去和安福说一声,叫他吩咐各处护院和婆子丫鬟们看紧了前院和后院,不得让人随意进出。” 柳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这事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去一趟寿安堂问问老夫人了,她定能找到人去打听小公爷的下落。” 胡嬷嬷点点头,柳絮忙叫来了玉儿,让她同自己去一趟寿安堂,又让琥珀留下来守着院子。 等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却见云淮宇满头是汗地立在门外,一脸惶恐。 “二少爷.....你怎么来了?” 一见是他,柳絮皱着眉,不由自主往后挪了几步。 “你们赶紧收东西,快跟我走!” 云淮宇抬脚就要闯进院子里来,却被玉儿一把挡在了门外。 “二少爷!你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能随意闯女眷的院子呢!” 瞧他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柳絮忙问道,“二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淮宇抬手抹了一把脑门的冷汗,这才将六皇子造反,联合禁军围了皇城的事情同他们全部说了。 “怎....怎么会这样.....!” 柳絮听闻此言,登时吓白了脸色,汗毛全竖了起来。 “老夫人.....她可知此事?” 云淮宇神色生出心虚来,忙对她催促道,“你和你的丫鬟现在赶紧去收拾东西,我舅舅已经打点了看守城门的人,咱们戌时就能逃出去!” 柳絮攥紧了袖子,想起了云淮川临走时让她看好国公府,等他回来。 她现在又怎么能丢下国公府,自己逃出去。 “不行......我......我不能走.....!” “柳絮!你疯了吗,叛军马上就要攻进城了!” 云淮宇听见她不走,眼里顿时涌出愠怒,一把扯开了玉儿,拽住她的手腕,激动道,“叛军绝对不会放过云国公府的,到时候他们打进来了,你们几个全都没命活!” “我们若是都走了,老夫人他们怎么办?” 柳絮抬眸看向他,语气渐冷,“二少爷,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带她们一起走。” “我.....” 云淮宇一时愣住了神色。 第176章 等他回来 “不止是老夫人,府中上下好几十口人,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柳絮一把扯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更何况老夫人如今尚在病中,小公爷临走嘱咐了我们要守好国公府,所以我不会走的,二少爷不用再劝了。” 云淮宇不可置信地望向她,语气喃喃道,“所以你.....你宁愿在府中等着大哥.....都不愿跟我走!” “二少爷,你自便吧。” 柳絮不想再与他多说,领着玉儿径直越过了他的身侧,头也不回地去了寿安堂。 —— 寿安堂内, 陆嬷嬷听闻六皇子造反一事,再也顾不得云老太太还在病中,忙领着柳絮进屋回了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老太太靠在软枕上,神色震惊不已。 柳絮凝重地点了点头,“是二少爷来告诉我的,想必应当错不了......” 云老太太一听是云淮宇说的,冷下了脸色,“这消息我看多半是从丹霞院那边传出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连一个屁都不放!” 柳絮攥紧了手,正欲纠结要不要将他们要逃出府的事告诉老夫人时,陆嬷嬷急忙进了屋内。 “老太太,外院的管事安福求见您和姨娘。” “让他进来!” 很快,安福匆匆跪倒了门前,朝他们磕着头,语气焦急,“回老太太和姨娘......大夫人.....大夫人他们要出府去......小的们带着人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个挨千刀的糊涂东西!如今外头乱的很,她是想出去找死么!” 云老太太嗓音中透出几分怒意,直起了身子瞪向安福道,“不准让他们出去,你务必带人将他们死死拦住!” 安福低头擦着额间的汗,哭丧道,“回老太太......小的.....小的着实拦不住.....主要是范大老爷带着人也堵在我们府门口.....让我们赶紧将人交出来......” “你说什么,范大老爷也带人来了?!” 云老太太愣了一下,登时回过了味,气的咬牙,“好啊!范春燕这贱妇真是好啊!原来早就打算好要出城避乱去!” 柳絮忙起身扶住她堪堪欲坠的身子,“老夫人,您千万要撑住身子,小公爷如今生死未卜,府中只有你这一个顶梁柱了!” “柳絮.....你.....你是怎么想的.....你不会也要同他们一起走吧?” 云老太太反握住她的手,定定地望向她。 柳絮微微一愣,忙摇了摇头,“老夫人放心,我是不会走的,您和小公爷都嘱咐过我,守好国公府,我岂能做食言之人。” “好好好!你是好孩子!咱们一同守好国公府,等着淮川回来!” 云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抹脸上的泪,坚定了神色,对安福道,“你先去将人拦住,我们随后就到,我倒要看看哪些人忍不住要跑!” 柳絮扶着云老太太去了前院,只见府门内外已经堵着两波人马。 门外边范大老爷脸红脖子粗地正高声与护卫理论着要闯入府中将人带走,里边范氏更是不停推搡着安福要朝外边走去。 “大夫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一阵威严怒喝惊得范氏浑身一颤,原本喧闹的府门前瞬间静了下来。 “母.....母亲.....” 范氏白着脸转过头看向与柳絮立在不远处的云老太太,声音一颤,“我家中父亲出了事......兄长特地将我和淮宇接回去瞧瞧......” “亲家身子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云老太太冷眼扫向她身后的柳欢,语气沉的滴水,“你们二人回去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捎上柳姨娘与你们一道?” 柳絮也瞧见了躲在范氏身后的柳欢,愣声道,“难道你也要同他们一道逃出去?!” 柳欢垂下头,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直视过来的目光。 “你.....你们这群没心肝的白眼狼!” 望着一言不发的云淮宇,云老太太阴寒地眯了眼,怒气腾腾地指向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却不敢共当!这还没出乱子呢,就一个二个跑的比谁都快的卑鄙小人!” “到底谁才是卑鄙小人,母亲心里自己清楚的很!” 见她指着云淮宇,范氏涨红了脸,一把将云淮宇拉到自己的身后,“我们在这府里享什么福了!我儿连个爵位都没捞到,他又不是国公爷,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守着这个破地!马上叛军就要打进来了,你们要送死就继续留着吧,别拦着我们!” “祖母.....我......” 云淮宇紧了神色,想要上前解释,却被范氏再次一把拽到了身后。 “好好好!” 云老太太气的双目赤红,胸口一阵绞痛,揪着衣襟道,“你们要滚就赶紧滚!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今日既然出了国公府的门,就与我们再无关系,以后别想着再回来!” “放心!谁稀罕!我们淮宇留着小命到时候自立门户!” 范氏见状索性也不装了,拉着云淮宇的隔壁,恶狠狠回头剐向云老太太,“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到时候叛军打进来,我看第一个杀你!” “你....你这贱妇.....!” 云老太太心中涌起一阵暴怒,抄起手边的木杖狠狠朝她身上砸了去,又让安福和陆嬷嬷他们将人全部打了出去。 等人一走,老太太险些气的差点没站住脚,幸而被柳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身子。 “如今......就只有全靠我们自己了......” 云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后,重振了神色,对柳絮等人道,“如今淮川下落不明,咱们更不能松懈,一定要死死守住国公府,不能让叛军闯进来,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原本慌乱的众人渐渐平复了慌乱的情绪,柳絮跟着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老太太说的对,现下还不能松懈,她要等着他,活着等他回来...... 第177章 他回来了! 柳絮将云老太太搀扶回了寿安堂。 不一会,安福白着脸来了,说外边已经闹起来,百姓们都纷纷要往城外逃命,城里如今乱成一团。 云老太太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此时虽拖着病体,面上依然镇定,吩咐了他带领着府中的护卫们将府中各处的门都守好,并让他派出一个人在府外边躲着,监视着府外的情况。 她吩咐完这些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今夜怕是不敢睡了,指不定会有些别有用心之人趁乱偷溜进来.......” “老夫人所言极是。” 柳絮忙叫住了安福,对他说道,“再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在府中的前后大门墙根下候着。” “是!” 安福点点头,随即腿脚麻利地出了院子。 她吩咐完安福后,又转脸对玉儿和琥珀道,“如今前院都有他们这些男人们看着,咱们后院也不能松懈,你们去叫几个丫鬟婆子抬着大篓子去假山那边捡石头去,再叫厨房的拿油将石头全部淋一遍,给安福他们送去,让他们堆在墙根底下。” 云老太太听闻此言,眼眸一亮道,“姨娘这法子不错,若是有人敢翻墙闯入,就拿石头砸他们,再放把火烧死他们!” “老太太,您还病着,赶紧躺下吧,府里有我守着呢。” 柳絮眼底露出一丝心疼之意,从陆嬷嬷手中接过药碗服侍她喝下,又叫了几个丫鬟和婆子,让他们都在袖子里藏好了匕首,死死守在屋门外。 —— 深夜,国公府内一片死寂。 柳絮则带着玉儿他们与护卫们一同守在前院。 站在她身侧的玉儿脸色有些青白,忍不住悄悄别过脸望向她。 “姐姐.....你说....你说叛军会攻进来咱们府里来么?” “玉儿别怕,哪有那么容易。” 柳絮说这话时,十指交握的手却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冷汗来,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更不知外头是怎样的情况,只能与他们守着这一方天地,乞求着平安无事。 忽然间,门外原本嘈杂喧闹的声音消失了,同府内一般安静。 这情形有些不对,柳絮眉间一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把。 没一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安福扣紧身侧的砍刀,凑近门缝,质问道,“来者何人?!” “安管事!安管事!是小的啊!” 安福一听声,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方才他派出去的那个小厮。 “叫你看着外头,你怎么跑到正门口来了!” 紧接着,门外传来他欣喜的声音,“快开门!小公爷从皇城内回来了!” “什么.....!” 安福露出惊愕之色,忙下了石阶去回了柳絮。 “姨娘,小公爷回来了!咱们.....可否要把门打开?” 柳絮蹙紧了眉,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来,总觉其中有诈。 “安福,你去跟他说,叫小公爷吱个声,若真是小公爷的声音,我们再开门也不迟。” 安福返回到门前,扬了声道,“若真是小公爷回来了,还请小公爷开口说个话!” 他说完,门外过了许久都再无声音传来。 柳絮脸色一变,当即大声喊道,“快!将正门死死抵住!” 话落之际,门外一声男人的嘶叫声响起。 大门随之发出剧烈震动,地上被震出了阵阵尘土,护卫们一惊,赶紧抬起假山处寻来几颗巨石将正门死死抵住。 见正门撞不开,门外传来声声粗鲁的叫骂声,随即四周墙边外又传来阵阵响动。 柳絮稳住了神色,命人搬来了梯子搭在墙边,又命守在墙边的护卫们爬着梯子往墙外不停扔着裹了油的石头,再往下边投去了火把。 霎时,墙外火光冲天,滚滚浓烟之下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满脸黢黑的安福从人堆里滚了出来,来到柳絮跟前,笑道,“姨娘!外边那帮人马都被咱们给打退下去了,已经没动静了!” “不要松懈.....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柳絮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襟,脸色依旧凝重,“既然都已经攻入了城中,他们不可能就如此善罢甘休的.......” 玉儿眼眸露出惊恐之色,“可.....可是安福不是说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了么......” 思衬片刻,她面上划过一丝错愕,猛地抬头朝房顶上望去,月色之下,一群人此时已经蛰伏在暗处,一把把弯弓正蓄势待发对准着他们。 柳絮顿时面无血色,转脸朝正守在墙根下的护卫们拼命嘶喊着,“不好,快躲到房檐下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的耳边已经响起嗖嗖刺耳尖鸣声,许多来不及躲的护卫被箭射中,血喷溅在墙上,留下刺目猩红。 “不好了,他们竟然爬上房顶了,我担心老夫人那不安全!” 柳絮白了脸色,转身就要朝寿安堂疾步奔去,殊不知,一支箭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她。 “姨娘!小心——!” 她睁大了眼,回头望去,一支箭正急促朝她眉间刺去。 情急之下,她正要侧身避开,忽然一侧猛然又射出一根长箭狠狠贯穿了那根箭,一如当初她在王爷府时! 是他!是云淮川! 她猛然抬头顺着那根箭的方向看去,一道修长身影缓缓显现,火光印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亮的刺眼。 不知是谁这时也瞧见了他,欣喜地喊出了声,“是小公爷.....是小公爷回来了!” 玉儿欣喜若狂地奔至她身边,喊道,“姨娘!小公爷他回来啦!我们有救了!他回来了!” 她再次回眸看去,屋顶上那道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后来的援兵,正好将屋顶上逃窜不赢的叛军抓了个正着。 见真是他回来了,柳絮原本揪着的心终于平稳下来,忙对玉儿道,“去叫安福将正门打开迎接小公爷!” 安福得了命令,连忙命人把堵在门前的巨石纷纷挪开。 正门一开,柳絮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带着众人就要朝府外走去迎接云淮川。 谁知肩膀突然一沉,一把拴着红缨的枪头重重落在了她的肩上。 第178章 她就是沈晚晚 刺鼻的血腥味从肩侧传来,柳絮神色震了震,顺着那杆枪往前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重甲的高挑女子正定定望着她,眸中溢出几分杀意。 一旁的胡嬷嬷脸色大惊,喊出了声,“你这.....这是做什么!” “闭嘴!” 女子身侧还站着一位同样身着盔甲的女子,目露凶光地瞪向胡嬷嬷。 柳絮手指死死抠着地,轻声询问道,“敢问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这般?” 女子睨着她,缓缓开口道,“呵,问别人姓名之前,自己怎么不先报上名字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混进国公府里的奸细。” 玉儿气愤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我们国公府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门,怎么可能会混入奸细!” “我问的是她,没问你。” 女子阴冷地扫向她,枪尖又近了几分,“若是你再敢多言一个字,我就将她脑袋挑下来。” “姑娘好没道理。” 柳絮也跟着冷下神色,“不问缘由,一言不合就动刀弄枪,难不成你也是叛军?” “放肆,你居然敢血口喷人!” 女子大怒,猛地抄起手里的红缨枪就要朝她颈侧刺去。 “晚晚,住手!” 一声冷喝及时逼停了女子的动作。 柳絮瞳孔一缩,看着眼前女子收回了红缨枪,手腕上带着一串珠子,与云淮川那串相似...... 原来她就是那个沈晚晚! “二哥.....你不是去收尾了么......” 沈晚晚转头看向眼前冷着脸的男人,嗔怪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已经派了蒋浪他们去了。” 云淮川快步走到柳絮面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没事吧?” “没事,多谢小公爷挂念。” 原本雀跃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柳絮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二哥,她是谁啊?” 沈晚晚眼眸一眯,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红缨枪。 云淮川神色忽暗,收回了落空的手,这才淡声道,“她是我父亲的姨娘,柳絮。” 随即又为柳絮介绍着眼前的女子,“这位是定南将军,沈晚晚,是我在南疆时的战友。” 柳絮垂下了眼,朝他们福了福身,“小公爷,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带着人先去后院瞧瞧老夫人他们,想必她现下定担心的紧。” 语罢,也不等云淮川是何反应,便径直带着玉儿和胡嬷嬷他们先行去了后院。 “嚯,二哥,你父亲的这位小妾好大的架子。” 沈晚晚面上露出几分不悦,“方才我不过是问了她几句,她便敢对我出言不逊,瞧着不像是姨娘,倒像是一府主母一般!” “哦,真是如此?” 他目光微敛,抬眸清冷看向她,“可是我方才分明瞧见是晚晚你先将红缨枪落在她肩上啊。” “我......” 沈晚晚闻言,神色一滞。 一旁的女子忙开口为她解释道,“小公爷,咱们将军也是急着帮你,你瞧,她方才差点还被叛军的箭射中了。” 云淮川垂眸瞧了眼她手背上的红痕,淡声道,“行了,先随我进宫吧,想必殿下已经等着了。” 而后从身后叫了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安福继续把守着前院,与沈晚晚翻身上马,再次往皇城赶去。 —— 柳絮带着玉儿三人匆匆赶去了寿安堂,将前院的情况同云老太太都说了。 听着前院没事,云淮川也还活着,云老太太念着阿弥陀佛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忙问道,“淮川呢,怎么不见他与你一同来?” 柳絮又唤了安福来,这才得知云淮川已经与那个沈晚晚去了皇城。 云老太太抚着胸口,思衬道,“这么看来叛军的事已经平息下来了,只怕是这皇城内的主也跟着换了.......” 柳絮听闻此言不由抿紧了唇,云淮川既然能活着回国公府,那想必如今登上了那把龙椅的就只能是四皇子殿下.......李昭明....... 云老太太见她脸色不大好,忙拍了拍了她的手,“好孩子,你也担惊受怕一整日了,赶紧回去歇息会儿吧,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 柳絮这才起了身领着三人从她屋子里退了出来。 出了屋子,玉儿还在为方才沈晚晚拿红缨枪威胁柳絮的事愤愤不平。 “我呸,就她那副德行居然还能当将军,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你给我闭嘴。” 柳絮瞪了她一眼,斥责道,“她再怎么也是堂堂将军,你怎可出言羞辱,若是被她听见了,小心一枪刺死了你都不带眨眼的。” “将军又如何,我就是瞧不惯她那副嚣张跋扈的做派!” 见柳絮的眼刀子又要飞过来,玉儿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他们跟着柳絮又去前院,此时安福正指挥着护卫们清理着院中的狼藉和查看那些中箭受伤的人。 门外混乱这会也一并平息了下来。 安福瞧她从后院出来,忙迎了上去,“姨娘,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柳絮笑了笑,“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明日我便去跟小公爷和老夫人回禀,一定要好好犒劳大家。” 安福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嗐,姨娘,这有什么,这原本都是小的们该做的,咱们也是国公府的人呀。” 确定前院一切无事后,柳絮这才淡声问道,“小公爷.....他可有说他何时回府来.....?” 安福闻言摇了摇头,“这倒没说,小公爷就交代了咱们看紧国公府后,便跟着那位女将军骑马去了皇城,如今天色太晚,想必得要明日才回来。” 柳絮眸色微微暗了几分,随即又嘱咐了安福几句,便带着玉儿他们回了屋子。 经过这番大难后,四人回到屋子已经累得不成样子,柳絮也没再让他们服侍,赶紧命了他们各自回屋睡觉,自己也简单梳洗了一番后,便躺到了榻上。 刚一闭眼,浓烈的睡意便袭了上来,很快睡了过去,根本没注意身后的帘子轻晃了两下,一道身影从屋外晃了进来。 第179章 没有放在心上 柳絮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刚要翻过身,忽觉腰间一紧,她惊了神色低头一瞧,只见一双臂膀正牢牢箍在她的腰间。 她微震了神色侧头望去,男人还没醒,一双剑眉紧蹙,薄唇微微吐着气。 柳絮微微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满是疑惑,昨夜睡着后,她一次都未被惊醒过,这厮究竟是什么时候溜进她的屋子的...... 见他睡得正熟,她也不好将他叫醒,只得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正要下床,手腕再次被一股温热包裹住。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慵懒沙哑的声音从她背后缓缓传来,引得她背不由绷直了些。 “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府中还有好多事等着处理。” 她说完后,就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脱离,腰间那双手臂非但没松反而收的更紧,顺势扣住她的手。 “小公爷!你做什么....!” 她眼前一花,下一刻整个人被他严严实实压在了身下,那双清冽的凤眸此时正定定地望着她,眉间笼着一抹阴郁。 听着她清浅的呼吸,云淮川眼底的郁色淡了些,这才低声道,“昨夜.....晚晚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柳絮微怔,沉默片刻后,随即抬眸对他浅笑道,“小公爷言重了,我知晓沈将军昨夜不是故意的,她这般做也是为了国公府和小公爷着想,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云淮川轻皱了眉,手上的力道不由收紧了些,正要开口,却被她出声打断。 “小公爷还是赶紧起身吧,想必老夫人那边还需要你过去回话。” 他沉默片刻,腰间的力道一松,终是放开了她。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寿安堂,给云老太太请了安。 老太太的风寒此时已经大好,心中不由生出了好奇,“淮川,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六皇子为何要带兵造反那?” 云淮川慢条斯理地低声道,“回祖母,圣上病重,皇后娘娘为了替他冲喜,就做主将寿宴提前了,谁知贵妃娘娘和六皇子殿下坐不住了,圣上没有拟召定下新皇人选,那么按理就应当由身为皇后娘娘嫡子——四皇子殿下承袭。” 云老太太眼一眯,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担心陛下撑不住了,这才起兵逼宫。” “不错,昨夜我与四皇子殿下还有一众大臣被圈禁在皇城内,消息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 云淮川眸光微冷,淡声道,“幸而沈将军刚回京述职,这才带着青玉军冲破了禁军包围,与我们里应外合解了困,如今陛下已经不省人事,由四皇子殿下代为理国。” 昨夜皇城内的事虽被他短短几句话带过,可是落在云老太太和柳絮的耳中,却纷纷生出一股后怕之意,要是沈晚晚未能带兵冲进去,只怕京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你口中的那位姓沈的将军,可是你曾经提起过的那位与你一同在南疆的姑娘?” 云老太太叹了声气,问他道,“老身记得她好像是当年罪臣沈一天之女,后面在南疆杀敌立了功,这才被破格封为了将军?” “正是她。” 云淮川下意识瞥向身侧之人,却见她神色未变,不由冷了神色,意味深长地又补了一句。 “当年孙儿的命也是她救下的。” “嗯,看来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啊!” 云老太太闻言,眼底不自禁流露出赞赏的神色,“等哪天你与她都得了空,将她请来府上,让老身好好瞧瞧。” 柳絮闻言暗暗地垂了眼睫,藏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轻颤着。 那位叫沈晚晚的姑娘,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份都与云淮川那么般配。 云淮川娶了她,想必不仅是云老太太就连范氏也对此不敢生出反对的心思来。 可一想起昨夜沈晚晚提着红缨枪差点挑了她的脑袋,她心中不由生出后怕来,沈晚晚要是真做了这国公府的主母,知晓了自己与云淮川的关系,只怕是不会容下她。 难不成自己真要等到那时候,坐以待毙不成....... 正当她出神之际,陆嬷嬷匆忙从屋外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太太,外院管事安福正候在外边等着求见。” 云老太太停下了话头,抬手让安福进了屋,见他神色复杂,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安福见几个主子都在屋内坐着,忙跪了下来回禀道,“回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少爷他们......他们回来了......方才想要进府.....被小的带人给拦下来了.......” “哼,一群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如今他们居然还有脸晓得回来!” 云老太太听闻是他们回来了,不禁大怒,手猛地拍向桌面,将茶盏里的水都震了出来。 云淮川闻言挑起了眉,方才来给云老太太请安前,他就已经从柳絮那知道了范氏和云淮宇离府避难的事。 他墨润的眼珠微微一转,透出几分锋芒。 既然都出了国公府,如今哪里还有轻易再回来的道理。 “老祖宗别生气。” 等云老太太发完了火后,他这才抬眸淡笑,以退为进。 “母亲和二弟能平安从城外归来是好事,不如就让安福将他们放进来吧,毕竟咱们也是一家人。” “不行!不准放他们进来!” 云老太太立刻否决了他的话,咬牙怒骂道,“昨日我与柳姨娘已经挽留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非要一意孤行,如今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想回来,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 “祖母说的是,那的确应该给他们一些教训才是。” 云淮川唇角微勾,随即看向跪着的安福,温润了嗓音道,“既如此,那你便出去将他们都打发走吧,不必再留情面。” “是.....是.....” 安福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朝地上磕了一个头后,便匆匆退出了屋子,往前院奔去。 第180章 从哪来回哪去 云国公府门前, 范氏正领着云淮宇还有灰头土脸的柳欢焦急等着消息。 一见安福从府内出来,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去问了么!母亲如何说?!” 安福冷冷扫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抬了手:“回大夫人,小公爷已经发了话,你们既然出了国公府这个门,赶紧往哪来的就回哪去吧,我们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什么!云淮川.....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范氏听闻此言眼底忍不住涌出恨意来,涨红了脸骂道,“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府!我是国公府的主母,我儿淮宇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少爷,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话落,她猛地朝前一头扎去就要硬闯进去,不料却被安福带着人再次狠狠顶了回去。 “你.....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 范氏揉着被撞疼的额角,气的又要再次同他们几个拼命,却被身旁的云淮宇连忙拦了下来。 “母亲!您别闹了!” 云淮宇将哭闹的范氏丢回给了身后的玉屏,随即对安福说道,“安福兄弟,既然兄长在府中,不知可否让我见一见他?” 安福有些为难道,“二少爷.....其实不止是小公爷.....老夫人也已经下了命令了.......不愿再见你们.....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多谢安福兄弟了,如今祖母和兄长仍然在气头上,那我就改日再来便是。” 云淮宇沉下了神色,转身将范氏扶了起来,只得带着柳欢他们先改道去了范府。 —— 又过了两日,原本因着前两日兵变一事弄得人心惶惶的京城,如今随着新帝登基后,一切都归于的平静祥和。 柳絮今日未出院子,只留在屋内替长大的福福做了一个新窝。 “没想到这兔子跟孩子一样,也是一天一个变。” 望着桌上吃草吃的不亦乐乎的福福,柳絮不由笑起来,一边同身旁的玉儿说着,一边手不停地勾着线。 “姐姐说的是,谁知道这竹篮子如今都快装不下它了。” 玉儿也跟着笑了笑,而后望了眼窗外,不由道,“姐姐不出去迎客么,听闻今日那位女将军要来瞧老夫人呢。” 柳絮闻言手微顿,随即抿唇笑道,“哪里用得着我一个妾去迎,要迎也该由小公爷去才是,我还是不要去讨没趣的好。” 玉儿一听努嘴道,“姐姐这话说的,那招待她的吃食那些不也都是姐姐操持的,况且小公爷对姐姐还......”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絮轻瞪了一眼,“行了,做个活计都还堵不上你的嘴。” “我这不是担心姐姐么......听闻老夫人挺喜欢那女将军的......她还救过咱们小公爷的命.....说不准那日就定下了他们的亲事呢......” 玉儿放下手里的活计,将脑袋拱到了柳絮的手臂旁,喃喃道,“我冷眼瞧着那女子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女子,那日连缘由都没问清楚,便将那凶器架在姐姐肩上,若她来日真当了这国公府的主母,只怕这后宅更要被搅得鸡飞狗跳了.......” 柳絮闻言杏眸一暗,没想到玉儿这两句话倒是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她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这几日也不是没想过,若真是如此,我便离开国公府,去乡下僻静处寻一处小院住下。” 此言一出,玉儿不由眼眸一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打算离开这地方么?!” 柳絮摸了摸她的脸蛋,叹道,“我之所以留在这府中,不过是因为我妹妹柳欢和我爹,如今柳欢已经成了二少爷的妾室,我留在这国公府也没什么意思了......” 玉儿忙握住她的手,急声道,“姐姐若真是要走,可不许扔下玉儿一人,我要同姐姐一道走!” “好好好,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 柳絮无奈道,“只是.....我怕到时候事情败露......会连累到胡嬷嬷与琥珀他们二人......” “姐姐说的是.....这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玉儿听她这么说,不禁也跟着苦恼起来。 主仆二人正纠结着,忽然门帘被掀起来,胡嬷嬷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姨娘,你瞧瞧谁来了!” 柳絮一愣,连忙与玉儿起了身,朝门帘外望去,只见一张小脸从外边伸进来。 “柳絮姐姐!最近可好呀!” 柳絮脸色登时一阵惊喜,忙将人从门帘外拉了进来。 “琼英!你怎么来了!” 她连忙将她拉到了桌前坐下,随即仔细地打量着她关切道,“前几日京城大乱,你与你舅舅他们都没事吧?” 琼英赶紧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道,“没事!我舅舅消息灵通,那叛军还没打进来,我便跟着他们先出城避乱去了!” “好好好,无事就好!” 见她和她的家人无事,柳絮这才放下了心来,随即又问她道,“对了,快说说,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琼英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姐姐真是好记性!你都忘了那日你不是特意拜托了我,帮你打听一个人么!” 柳絮杏眸一圆,登时想了起来,“瞧我这记性!对对对,好妹妹,不知这事你可有眉目了?” 琼英喝了一口茶,擦着嘴道,“自然有了!我舅舅将你娘的名字拿去问了他的同乡,没想到还真有一家认得你娘亲,就是那家人的媳妇,她刚巧姓马,她姐姐与你娘亲更是熟识。” “这么说她姐姐就是那个给我爹娘做媒的媒婆了?!” 琼英忙不迭点了点头。 柳絮一听顿时大喜,忙拉住她的手,语气激动道,“那咱们还等什么,你赶紧带我去见她呀!” “姐姐,这正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缘由。” 琼英将她按了回到椅子里,不禁皱了眉,“那位马婆子听说了我正帮你打听菊娘,倒是十分谨慎,说见她之前,得要你拿出菊娘的遗物,证明你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 第181章 孙儿配不上她 柳絮闻言神情滞了一瞬,随即眼神一亮,连忙起身去了内屋,拿出了一个木雕的娃娃出来,摆到了琼英的面前。 琼英神色一喜,将娃娃从桌上拿到手里仔细打量道:“这是木雕娃娃是姐姐娘亲的?” “不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柳絮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这娃娃原本是一对,不过另一个在我还是小孩儿时,有一日差点被人牙子绑了,那个娃娃不小心丢了,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原来如此,那我收了拿回去给那马婆子瞧瞧。” 琼英小心翼翼将木雕娃娃收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布袋里。 二人又在屋里聊了好一会,柳絮原本想要留下她一同用膳,琼英则因舅舅家中还有事婉拒了,而后二人又手挽手带着玉儿出了院子,往府门走去。 刚到了府门前,好巧不巧撞见两个身影迎面走来。 一见来人,柳絮神色愣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拉着琼英和玉儿同面前二人行了一礼。 一声女子轻笑从身前传来,“嚯,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 云淮川不动声色,只是那双凤眸闪过一丝锐利。 柳絮抬眸看向沈晚晚,只见她今日并未穿戴盔甲,而是身着殷红裙装,一头乌丝利落地扎成了马尾束在脑后,减了几分杀气,多了些女儿家的俏皮。 沈晚晚挑起秀眉看向眼前的清媚女子,扬声道,“那日之事,姨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柳絮抿了抿唇,垂下眼,“沈将军言重了,柳絮知晓你那日也是为了国公府。” 沈晚晚神色忽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那就好,柳姨娘果然比后宅那些个只知晓耍心机的蠢女人懂分寸些。” 此言一出,令躲在柳絮身后的琼英感觉有些不适,她抬起眼朝那女子身上望去,刹那间,她如雷劈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云淮川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缓缓开口道,“晚晚,后宅女子并非都是你说的那样,他们同样也过的不容易。” 语气虽温润,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沈晚晚有些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二哥.....你知晓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行了,随我来吧,莫要让祖母等急了。” 他暗扫了眼面前一言不语的女子,绷紧了唇线,先一步往前离去。 沈晚晚有些气地望着云淮川离去的背影,转眼探究地看了一眼柳絮,也连忙追了上去。 等人一走,柳絮这才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忽然听见玉儿焦急唤了一声琼英,她连忙回身看去,只见琼英一脸青白,手攥紧着衣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竟然生出了冷汗。 “琼英.....你这是怎么了.....?!” 柳絮慌了神,赶紧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抬袖擦了擦她脸上的冷汗。 “姐姐.....我没事.....” 琼英摇了摇头,而后忙揪紧了她的衣袖问道,“姐姐!你可知方才那个跟着小公爷的女人是谁?!” 柳絮神色一顿,虽不知她打听沈晚晚做什么,却也还是如实道,“那位姑娘名唤沈晚晚,刚才南疆那边回来,是一位女将军呢。” “女将军.....” 琼英红了眼,咬紧了唇肉。 柳絮见她脸色异样,不由关切道,“琼英,难不成你认识她?” 琼英立刻恢复了神色,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方才瞧着那姑娘打扮倒是与平常的小姐打扮不同.......有些好奇......所以才问了姐姐......没想到竟是一位女将军......” 玉儿在一旁冷哼了一声,“琼英你不知晓,那女人虽是将军,人却不怎么样,那日叛军攻城,她居然拿了兵器架在姐姐的脖颈上......” “好了,你别说了.......” 柳絮轻轻瞪了她一眼,却没注意到琼英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 另一边,沈晚晚跟着云淮川去了寿安堂。 因二人都曾经上过沙场,所以云老太太与沈晚晚聊得倒是十分投机,沈晚晚到了她跟前,嘴巴倒是乖的很,一直说着俏皮话逗着老太太开心。 云老太太将她招到身边坐着,慈爱地问道,“说了这么久,真是没想到老身与沈姑娘你竟然这么投缘,老婆子问你一句话,你可别嫌我多嘴。” 沈晚晚扬起一丝笑,爽朗笑道,“这有什么,老夫人尽管问便是。” 云老太太瞧了一眼坐在椅子里喝茶的云淮川,随即笑问她道,“沈姑娘这么爽朗大方,就是不知你可有婚配?” “我.......” 听闻此言,沈晚晚难得羞红了脸,抬眸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人,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哎呀呀,那岂不是正好呀!” 云老太太见她摇了摇头,登时喜不自胜,打趣道,“说起来我们淮川也还没定亲呢......” 她说着抬眼望向云淮川,希望他能出言说几句,却见他跟听不见似得,只低着头品着手中的茶, 敛着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原本露出几分羞涩的沈晚晚神色微微一僵,而坐在她身边的云老太太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屋内弥漫着一阵淡淡的尴尬。 幸而陆嬷嬷来的及时,从屋外走进来笑道,“老夫人,晚膳准备好。” 云老太太连忙回过了神,拉住了沈晚晚的手,解围道,“晚晚,就留下来同老身和淮川一道用过晚膳再走吧。” 她话刚说完,云淮川顺势从椅子里起了身,冲他们二人淡淡笑了起来,“祖母说的是,晚晚跟我们用过了晚膳再走吧。” 沈晚晚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同他们一道用了晚膳,这才离开了国公府。 送走了沈晚晚,云老太太将云淮川喊回了屋子。 云淮川见她一脸沉冷,关切问道:“祖母,怎么用过了饭,您的脸色这般差?” “你好意思问我。” 云老太太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老身倒是要问问你,你今日是什么意思?” 云淮川露出一丝疑惑,笑道,“孙儿不懂祖母的意思。” “淮川,如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二弟虽说没娶正妻,却也有了一房妾室,你是不是也该打算打算了?” 云老太太看着他道,“老身今日瞧着那位沈姑娘着实不错,如今新皇登基不久,她又被封为了女将军,如何配不上你?” “祖母,是孙儿配不上她。” 他抬眸望向云老太太,眼神宛若一轮寒月,清冷逼人。 第182章 中药了 “你这混账东西......!” 云老太太怒拍着桌面,斥责道,“之前老身想要将君颜说给你,你也不愿意,你倒是说说,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祖母,您别生气,身子才好呢。” 见她真动了怒,云淮川浅浅笑着走至她身边坐下,温声宽慰着,“正如您说的,四皇子殿下如今刚登基,他又器重孙儿,朝中和巡防营里事务繁多,孙儿没心思想这些。” “他器重你是好事。” 云老太太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睨了他一眼,“朝中事务繁多同你的亲事也没有什么冲突,况且你现在是云国公了,家中没个正妻,光是让你老子的姨娘在后宅替你操持,这要是传出去终归也不像话。” 云淮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孙儿倒是觉得柳姨娘操持的不错,若是祖母觉得不妥,可以再把母亲请回府便是。” “现在还不成!” 听闻他说让范氏回来,云老太太方才平息的怒火登时又蹿了出来,“那日大乱,他们狠心抛下咱们和国公府,我这次得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难平我心头之愤!” 云淮川眼中泛起一丝幽冷,面上却仍缓缓露出温润的笑意来。 “祖母,既然您与母亲一向处不惯,不如干脆趁着他们出府,我与二弟就此分家如何?” “分家.....?” 云老太太闻言登时一怔,转眼看向他道,“好好的.....你怎么想着要分家了.....?” “祖母也知晓,我与二弟此时不分往后早晚也是会分家。” 云淮川一双凤眸带着笑,为她解释道,“分了家,母亲便跟着二弟住,往后自然也不会烦着您。” 云老太太沉了脸色,“这怕是不成,淮川,你二弟现下马上就要会试了,正是马虎不得的时候,要是现在就闹得分家,他分了心,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这次就给他们一个教训便是。” 他勾唇笑了一下,“孙儿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怕祖母因母亲的事心烦,您别放在心上。” “你们两个孙子里面,你是最听话最孝顺的。” 云老太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虽然淮宇什么都不及你,不过他终归是你父亲的亲骨肉,更是你的亲兄弟,有些事还是不要做绝的好。” “祖母放心,孙儿都记下了。” 他起身朝她躬了身子,唇边笑意未散。 云老太太见他这般,原本悬着心终于平稳落回了地,“行了,你既然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是,那孙儿就先告退了。” 转身刹那,云淮川唇边的弧度散去,眼神多了几分阴骘。 待他缓缓踱步出了屋子,身后墙上的影子微微一动,一道人影瞬时出现在身侧。 “主子......既然老夫人不同意分家.....那大夫人和二少爷那边......” “不急,慢慢吊着,总会露出马脚来。” 他微微扬起了唇,抬眸望向阴暗的天,溢出一丝杀意。 —— 自从沈晚晚那日来了国公府后,柳絮一连这几日都没曾再见过云淮川。 他没来,柳絮也不曾闲着,除了帮着云老太太打点府中的杂事以外,又悄悄托了玉儿出府去打探京郊附近郡县上的宅院和土地。 她自然不好跟着出去,若是被云淮川发现,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想到会被云淮川发现,之前做过的梦魇又再次浮上了心头,令她不禁汗毛倒竖。 “姐姐!” 正晃神之际,帘子发出一记脆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 见玉儿贼眉鼠眼地走进来,柳絮脸色一白,以为已经被云淮川给发现了。 玉儿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灌下一口凉茶,小心翼翼对她说道,“你猜猜我方才出府撞见了谁?” 柳絮闻言心猛然一跳,“难不成.....是青山......?!” “当然不是他!” 玉儿眼珠子一转,对她压低了声道,“我碰见了二少爷身边的旺福!” 听闻是旺福,柳絮原本紧着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碰见就碰见,你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 玉儿忙按住她的身子,继续道,“那小子奇怪的很,我方才瞧见他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处暗巷,我也跟着溜了进去,瞧见他向巷子尽头一个乞丐买了一样东西,我也买了一包,姐姐你瞧瞧。” 她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油纸裹着的纸包出来,塞进了柳絮的手里。 柳絮端详着手里的这小小纸包,随即将它打开来,里面是一团黄色的粉末,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妥。 “你既同那乞丐买了,就没问这东西有什么用,怎么用?” 玉儿挠了挠脸,苦恼道,“那乞丐见是我一个姑娘家来买,就笑了几声,让我拿回去冲水喝,还说这东西对女儿家极好,有美容养颜之效。” “有美容养颜之效......难不成旺福那厮买这玩意儿也是用来养颜的.......?” 柳絮将信将疑将粉末倒入了面前的茶杯,粉末顿时在水中化开,她浅浅尝了一口。 霎时,手中的茶盏登时落了地。 玉儿见她望着自己,脸颊慢慢生出几分潮红,眸中露出惊愕之色。 “姐姐!你怎么了?!” 一双杏眸渐渐泛起朦胧水雾,她轻晃着脑袋,细白的手臂微微勾着玉儿的脖颈,身子紧紧贴着她,娇声阵阵。 “小公爷.....云淮川.....是你么......” “姐姐......你冷静些......我.....我不是小公爷呀!” 玉儿被她这番动作吓得青白了脸,想要挪开她缠上来的手臂,又怕伤着她,只得无奈搂着她,哭丧着小脸大叫唤来了胡嬷嬷和琥珀。 等二人一进了屋,瞧见眼前这一幅香艳景象,更是傻的瞪圆了眼。 “玉儿.....你和姨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玉儿费力地扭过头,冲他们喊道,“不好了,快,你们快去把小公爷叫过来!姐姐她中药了!” 第183章 她喝醉了? 围猎场内, 今日难得朝中无事,李昭明便约了云淮川和沈晚晚二人围猎。 一身利落骑装的沈晚晚翻身上了马,转脸见边上的二人并未动作,爽朗笑道,“你们赶紧上马呀,今日晚晚一定赢你们!” 李昭明微一抬头,冲她浅笑了一声,“就来,今日一定要好好与你切磋切磋。” “好!” 沈晚晚的腿夹了夹马肚,身下的红枣马立刻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扬起阵阵沙土。 等沈晚晚远去了些,李昭明唇边的弧度顺势淡了几分,转而看向一侧的男人。 “淮川,如今晚晚也回来了,你与她的那件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来了。” 云淮川缓缓顺着马的鬃毛,并未应他的话。 “怎么,莫非你不愿意?” 李昭明见他不说话,眉峰微微一紧,“难不成又是因为那个姨娘......” 话落刹那,马厩外传来一声急促脚步声。 二人的对话一滞,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青山带着玉儿闯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 一见来人,云淮川墨润的瞳孔骤然一缩。 玉儿顾不得朝他们行礼了,忙哆嗦哭道,“小公爷!您快回府看看我姐姐吧,她不小心中了药!” “速速回府。” 他眼底猛然蹿过一抹冷意,顺势利落翻身上了马,掉头往马场外奔去。 “慢着!” 李昭明脸色微变,也跟着上马想要拦住他,“你疯了么!晚晚还等着你,她中了药,我命太医过去给她诊治便是,你现在回府算什么事!” “她就麻烦陛下陪着了。” 凤眸泛着莹莹冷光,他说完提紧缰绳猛然掠过了李昭明身侧,一骑绝尘。 李昭明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眼底露出一丝复杂。 “大哥,二哥他这是要去哪?” 一声质问从马厩里传了进来,李昭明身形僵了几分。 “他.....他府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沈晚晚打马走到他身侧,有些没好气道,“他怎么一个人先走了,不是说好要一起围猎么!” 李昭明缓了神色,摸了摸她的头道,“有大哥陪你不是也一样么。” “那哪能一样啊......大哥......你明知我对二哥他.....” 沈晚晚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玉颊上忍不住飞上一抹红晕来。 “晚晚......云淮川他.....他其实根本就配不上你......” 李昭明忍不住一把拽住她的手,眼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一般,“你能不能看看我......其实我......” “大哥.....!” 他猛然回过了神,见着眼前的女子挣脱开了他,一脸羞愤,“我从来都只是将你当做我的兄长一般,仅此而已,还望兄长你自重!” “为什么.....为什么晚晚.....” 听着她决绝的话语,李昭明先是一怔,随即自嘲地低笑重复着,“明明他也是你的二哥......为什么他就能得你的喜欢......为什么我就不行......” 沈晚晚不忍地望向他,叹道:“大哥.....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 “既然你也知晓勉强不来,就该明白云淮川他.....” 李昭明猛然抬起头睨向她,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明白什么?” 沈晚晚见他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蹙紧了眉,“难道二哥他心里有别人了?!” 李昭明看着她失落的神情,不忍地将话咽了回去,叹道,“你想多了,他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们二人的事,大哥一定会尽力帮你们促成的。” 沈晚晚听他这么一说,终是放下心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还是大哥对晚晚最好!” —— 云淮川一路疾驰回了府。 刚进里屋,便听见一声娇笑悠悠传来。 柳絮正趴伏在桌边,脸颊染着淡淡酡红,一双杏眸潋滟似水,正定定地望向他。 全然一副喝多了酒的醉态。 云淮川微微皱了眉,侧眸看向身旁喘着气的玉儿,“喝醉了?” “回......回小公爷.....姐姐没有喝酒.....!” 玉儿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方才那枚药包递到了他跟前,颤声道:“姐姐.....她就是喝了这药包里的东西......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正垂眸瞧着手里的药包,颈间忽然一紧,一双柔软温柔的玉臂宛若绸带一般缠绕了上来。 “姐姐......” 玉儿面色一惊,正想伸手将柳絮扒拉下来,却被他先一步,反手将人牢牢拥在了怀里。 “去叫了府医来。” 云淮川冷了脸,揽着怀中失了神智的人,正要再命人去打一桶水来,谁知怀中的玉臂再次搂紧了他,一张樱唇主动贴在他耳边,吐着淡淡的热气,一张一合。 细若蚊蝇的声音一闪而过。 “你说的什么?” 他眯了眼,猛地捏住她娇红的颊肉,要她再重复一遍。 柳絮歪着头失神地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娇娇笑了一声。 “小......小公爷.....” “不是这句。” 指尖微微添了几分力道,在那细白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红痕,低沉沙哑的声色从他薄唇中溢出,狭长的凤眸中多了几分郁色。 似是脸颊被捏疼了,她委屈地微张着唇,眼角渗出一丝艳红。 他回过神,手松开力道,这才意识自己失了态,正要起身将她抱回床上,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淮川........” 他脚步一滞,猛然低眸望向那张泫然若泣的小脸,还残留着红痕。 她眨了眨眼,又问了一遍。 “淮川.....你又要去哪......” 下一刻,温热的唇瞬间堵住了她的话,顺势撬开了贝齿肆意纠缠着。 “淮川......云淮川.....” 她微微喘息着想要推开他,却被翻身压在了那人结实的胸膛之下,纤薄的腰几乎要被折断一般。 纠缠之际,她听见他在耳边沙哑应着,“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两道身影隐在纱帐后不断交叠着,一室春色。 第184章 小公爷来了 直至云淮川命人打水来,柳絮这才恢复了神智。 她一脸懵地坐在榻上,手拥着锦被,愣愣地望向眼前正穿着靴的男人。 “你.....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为什么来?” 云淮川微挑了眉转脸扫向她,不觉冷言道,“你叫着我的名字,满屋子乱窜,你丫鬟为了你差点跑断了腿。” “我.....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柳絮闻言眸色一惊,脸上涨得通红,“我.....我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听她这么一说,云淮川狐疑地皱了眉,“方才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絮不由自主地垂了眼,喃喃道,“我只记得......只记得浑身很舒服.....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云淮川迟疑片刻,这才想起了方才玉儿递给他的那个药包,立刻起身将那药包找了出来,抬布出了屋子。 等他一走,柳絮这才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暗暗纳闷为何方才自己还会梦见他呢...... 云淮川出了屋子后便去了前院,此时府医已经在前厅等着他了。 他赶紧将那枚药包递给了府医,询问道:“先生,麻烦您瞧瞧这纸包里的是什么东西?” 府医小心地打开了那药包,又根据云淮川描述的症状,将那纸包里的药粉倒进了茶盏里,凑近闻了闻,登时脸色大变。 见他神色异样,云淮川赶紧追问道:“先生,怎么回事?!” “小公爷.....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啊!” 府医白了脸,将纸包递还给了他,颤声道,“这.....这是禁药梅石散啊.....!服用此散者,先是神情恍惚,飘飘欲仙,到后边性情会逐渐暴躁,还会对此散上瘾,一旦长期不再吸食就会暴毙而死!” 云淮川阴沉了脸色,“梅石散”他知晓,是本朝明令禁止的禁药,起初不过是作为治疗疫症的良方,没想到竟被人大量吸食,疫症反倒没消减,更是引得大批无辜之人因为此散而死。 “此事还望先生保密。” 府医小心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点了头。 —— 送走了府医后,他径直去了玉兰院。 柳絮这会才梳洗好,脸色还染着一抹红晕未褪去。 “没想到那药的药劲这般大,才一点点就......”玉儿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心有余悸道。 话音刚落,云淮川进了屋子,二人忙止住了话头,将他迎了进来。 柳絮忙问他道:“查的如何了?” 云淮川将药包丢在了桌上,淡声问道,“这药从哪来的?” 玉儿垂了头站出来,朝他福了福身,这才将自己跟着旺福去巷子里买药的事说了出来。 “你亲眼瞧见旺福去买的?” 云淮川微眯了眼看向她,语气冷然,“你这可是污蔑主子的心腹,若有一句话不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奴婢.....奴婢发誓.....真的亲眼瞧见他去买的!” 玉儿吓得跪倒在地,忙磕头道,“而且奴婢亲眼瞧见旺福买了好多......那老乞丐脸都笑烂了.....” 柳絮忙起身将玉儿扶了起来,转头对他说道,“若真是二少爷吩咐的......趁他不在.....你便命了人去搜他院子不就成了......” “现下去搜他院子已经晚了,药是禁药,他若真是服用了,断不可能留下把柄,” 云淮川冷凝了神色,“你随我去一趟寿安堂。” 柳絮不懂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却仍整理的衣衫后,领着玉儿随他一同去了寿安堂。 这会云老太太才刚午睡起了身,就瞧见云淮川和柳絮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向她请了安。 “你们怎么这会来了?” 云淮川往前一步浅笑道,“打扰祖母了,只是有一件事孙儿想来还是要请示祖母一声。” “什么事?” 他不急不慢回禀道:“方才柳姨娘来找我,说是后宅之事实在有些繁琐,如今老祖宗身子才刚好,她也不好多来叨扰,就想着干脆请母亲回府来坐镇。” 柳絮听他这么说,神色不由一顿,而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紧跟着上前了一步,恭敬回了一句。 “回老夫人......如今小公爷朝中事务繁多......多有不在的时候......有些贵客临门.....我一个妾也不好出去迎接.....还得由主母出面才是......” 云老太太望着他们,思衬了一番,略略点头道,“嗯,姨娘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如今咱们与各府走动也多了,你也不太方便出面,还是要由主母才行,既如此,淮川,你就着人去一趟范府,将他们娘俩接回来吧。” 云淮川微微一笑,当即领了命。 —— 范府内, 一连在娘家住了好几日的范氏这会急的团团转,如今不仅是嫂子马氏对她和云淮宇赖在娘家不走有些不耐,就连她兄长范老爷也整日对他们拉长着个脸。 “我说妹妹.....你要不就跟你婆母和你大儿子认个错吧......你们娘俩整日住在娘家屋里.....算个什么事啊......” 范老爷此时挺着个将军肚歪坐在圈椅里,满脸愁容地来劝她。 “凭什么要我认那!” 范氏气的破口大骂道,“我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主母,他凭什么不让我回去,传出去也是他云淮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行了行了!你不要脸,我们范家还要脸呢!” 范大老爷赶紧拽住了她,“我的意思是让你先服个软,如今淮宇马上就要会试了,你们这么耗着,多影响他啊!有什么仇,咱们等淮宇会试结束后,再一并算不行么!” 听他提起云淮宇马上会试的事情,原本怒火中烧的范氏这才渐渐熄了火,没好气道:“兄长与其在这劝我,不如替我去国公府劝劝那老东西,兴许我就回去了!” “你倒是又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范大老爷一想起云淮川那张笑面虎的脸和云老太太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背后不禁冒起一层冷汗来。 兄妹二人正僵持之际,突然屋外来人传了一声,“老爷!小公爷来了!” 第185章 是我逼他买的 “云淮川来了?!”范氏闻言眉梢一惊。 范大老爷也跟着露出惊愕神色来,好半天回过神,命小厮将人请进来。 一进正厅,见着范氏冷着脸坐在桌边,云淮川唇边扬起一丝浅笑来,朝她拱了拱手。 “给母亲请安,儿子今日特地来请母亲和二弟回府的。” 范氏瞥了眼他,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小公爷如今本事大了,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母亲说这话可就是折煞儿子了。” 云淮川低下头,语气恭敬道,“儿子今日特地去劝了祖母,二弟快要会试了,还是该回府潜心用功才是,况且如今府中后宅事务繁多,还得有母亲在才行。” 范氏听闻此言,心中不由一喜,偏面上却装作平静道,“没想到,你今日倒是挺善解人意。” “行了,别端架子了,人小公爷都亲自来接你了!” 范大老爷满脸喜色,吩咐她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让淮宇收拾东西,跟着你们回去,别耽搁了功课!” 范氏原本还想再给云淮川一些脸色看,却被范大老爷狠厉一瞪,只得不情不愿吩咐了玉屏去给云淮宇和柳欢说一声,让他们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府。 在范府受尽白眼的柳欢正愁想回国公府,一听云淮川来接他们回去,登时喜上眉梢,连忙唤了如意和旺福将她和云淮宇的东西立刻收起来。 旺福听闻现在回府,脸色微微一僵,“姨娘.....现在就走吗......可是这会少爷去书院了......” 柳欢皱眉冷斥了一声,“这有什么,一会等他下了学,范老爷自会告诉他的,我们先回去便是。” 旺福拗不过她,只得心虚地点点头,去给云淮宇收拾东西去了。 等他们收拾,云淮川已经在正厅坐了有一会儿了,期间范大老爷不停换着法地讨好他,希望能让他帮帮自己,官复原职。 可惜云淮川只笑着同他说着一些不轻不重的话,对他官复原职一事一句也不提。 气的范大老爷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直至范氏他们从后院出来,这才恢复了些神色。 范氏见他依然坐在椅子里未动,不禁皱起了眉,“不是说接我们回府么,怎么不走了?” “不急,母亲,在你们回府之前,有一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云淮川似笑非笑地望向她,随后慢条斯理地指着他们身后打包的东西,悠悠道,“这里面的东西,我需要瞧一瞧。” 范氏神情一震,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要搜我们的东西!” “母亲别紧张。” 他唇边扬起一丝浅笑,笑着安抚她道:“自从你们走后,府中丢失了不少东西,各处都搜过了,只差母亲和二弟带走的这批东西里没搜过。” 范氏听闻此言,更是怒不可遏,“云淮川,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是我们偷了不成!” “母亲,你就别为难儿子了。” 他凤眸微眯,笑意敛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 范大老爷神色一紧,连忙将她扯到了一边,“他要搜就搜吧,又不是你们偷的,行的端坐的正,怕什么。” 此时,隐匿在众人身后的旺福瞳孔微缩,面色露出复杂神情。 云淮川噙着笑扫视眼前众人,而后淡声吩咐了一句,“青山,将箱笼和包袱都打开。” 青山当即领了命,上前将他们收拾好的箱笼和包袱全部都打开,除了一些衣裳和首饰以及范氏的家当还有云淮宇的书卷以外,并没有发现梅石散。 范氏涨红了脸,怒声道,“翻来翻去的,你们到底想搜什么!” 云淮川望着她身后打开的箱笼,眸底突然闪过一丝锐利,“将母亲身后那个箱笼抬过来。” 青山连忙唤人将那箱笼抬了过来,只见里边整齐叠着男子的衣裳。 “这是二少爷的衣物,全部收拢在这箱子里。” 柳欢不满地蹙了眉,“小公爷到底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瞧我们就如同瞧贼一般,又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云淮川起了身,缓缓踱步至那箱笼跟前,伸手翻了几下那堆衣物,笑容多了一丝兴味。 “如今已是春暖时节,怎么这二弟的衣裳却仍是棉衣呢,穿着也不嫌热么。” 旺福面色顿时大变,噗通跪倒在地大喊了一声,“小公爷!!!不可啊——!” 话落,云淮川袖中忽然伸出一把银匕首猛地朝上边刺了进去。 顷刻,衣裳面上被划出一道裂口来,一包包黄纸裹着的纸包露出一角来,惊呆了在场众人。 范氏更是大惊失色,“这.....这衣裳里缝着的是什么东西.....?!” 云淮川从里边拽出一包来,扔到了旺福的跟前,森然笑道,“我母亲问你呢,说说吧。” 旺福整个人抖成了筛子,眼底满是绝望。 —— 自书院下学后,云淮宇刚出了书院就被国公府的人接回了府里。 他一头雾水地跟着安福进了府,疑惑道:“母亲.....他们也已经回来了么?” 安福神色复杂道:“回二少爷,都回来了,如今都在寿安堂等着您呢。” 见他露出这副神情,云淮川心中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刚抬脚跨入了正屋,迎头便撞上一盏滚烫茶盏,伴随一记怒喝—— “你这糊涂混账!还不速速跪下!”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云淮宇捂着开了口的额角,神色一震,双腿顿时不自觉地噗通跪倒在地。 “你这混账竟还有脸敢问我怎么了!” 云老太太双目赤红,反手将那梅石散砸在他的脸上,怒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先皇亲下旨封禁的药,你居然也敢吸食!” 云淮宇伸手捡起地上那枚药包,瞪大了眼颤声道,“祖母.....你.....你怎么会知晓我.....” 话还未说完,云老太太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而后又是一耳光打的他不停吸着气,脸上立刻浮出触目的血红印子。 范氏见状心疼的发了疯,却又不敢上前阻挠,只能坐在椅子里不停以帕拭泪。 “旺福那小子已经招了!” 云老太太咬紧了牙,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质问道:“淮宇,是不是你逼着他去买的?!” “淮宇!是不是旺福小子教唆你的!” 范氏从椅子里哭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疯狂摇拽着他的胳膊嘶声喊道,“你快说啊!是不是他逼你的,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啊!” 良久,他抬起了头,一脸平静地望向他们,语气坦然。 “没错,梅石散是我逼他去买的。” 第186章 以死明志 此言如平地一声惊雷一般,劈的范氏怔忡着说不出来话来。 云老太太更是气的捂着胸口只喘着粗气,指着他怒喝道,“你这不肖子孙!你这是要把我和你老子娘活活气死啊——!” 范氏疯了似的不停捶打着云淮宇,恨声哭骂道,“你这不争气的混账!你干点什么不好,居然吸这要命的东西!” “临近会试了,二弟当真是糊涂。” 云淮川面色为难,适时开口道,“祖母,事已至此,此事该如何处理?” 发了一顿火的云老太太被他和陆嬷嬷搀回了椅子里,疲惫道,“这个败坏家风的蠢货留在府里迟早是一个祸害,就按你之前说的,分家!” “不行!” 范氏一听大惊,连忙看向云老太太哭喊道,“母亲!淮宇他也是老爷的儿子啊,您怎么能说分家就分家!” “你还好意思提!堂堂一个当家主母,居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管不好!” 云老太太猛拍一记桌案,怒道:“将他留在府中迟早要败坏我们府的名声!那梅石散就是一个要命的无底洞,吸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吸死了,你要我们府养着这么一个瘾君子,不能够!” 范氏眼中充斥着愤怒和绝望,冲着云老太太尖利嘶吼着,“母亲——!你这是要逼死他吗!” 云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吓人,语气决绝,“就这么定下了!他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 另一头,刚回了海棠院没一会的柳欢见着云淮宇和范氏迟迟未从寿安堂出来,遣了如意出去打听了一番,却未探出什么动静来,心中不由急的发慌。 正坐立不安之际,只见玉屏急白了脸从外边奔了进来,“不好了!姨娘!” “玉屏姐姐!寿安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欢将她从屋外迎了进来,急切朝她打探着那边的消息。 玉屏喘了几口气,这才将方才寿安堂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了她听。 她这回也真没招了,跟着急的落泪道,“姨娘,这真分了家,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虽说二少爷也要另立门户,可是那的前程哪能比的上咱们国公府啊。” 柳欢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由煞白了脸,若真是跟着云淮宇和范氏出去另立门户,自己进国公府做妾还有什么意义! 听得玉屏和如意在一旁嘤嘤啜泣,柳欢听得不耐烦,横眉瞪了他们二人一眼。 “没用的东西,光是哭顶什么用!” 玉屏抹了眼泪,没好气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我可不想离开国公府!” 柳欢思索了片刻后,眼底猛然一亮,一把拽过他们二人就要出门去。 “你.....你这是去哪啊.....!” “平湖院!” 柳欢回头睨了他们一眼,冷了音色,“你们要是还想安稳留在国公府,就赶紧跟我走!” —— 玉兰院内, 刚处理完杂事的柳絮正要歇口气,便得知了云淮宇吸食梅石散以及云淮川与云淮宇要分家的消息。 柳絮闻言一惊,“老太太真这么说?” 坐在一边的玉儿点了点头,“听闻老太太当着小公爷和大夫人他们的面,发了好大的火,说二少爷败坏门风,要他们明日就搬出府去。” 柳絮不由叹道,“看来这回老夫人是狠下了心了......” 她刚说完,胡嬷嬷从外屋走了进来,忙回禀道:“姨娘,老太太那边来人,说唤你过去呢......” 玉儿忙握住她的手,惊愕道:“老夫人不是正在训二少爷么......将姐姐唤过去又是所为何事......” “放心,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柳絮牵着她的手起了身,与胡嬷嬷径直去了寿安堂,刚一进屋,就瞧见范氏红了眼挣扎着要来撕扯她。 “你这贱人,就是你勾引了我的儿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玉儿和胡嬷嬷连忙按住了她,柳絮抬头暗暗一望,只见云淮川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什么话也没说,堂上云老太太面色冷沉,底下不仅跪着云淮宇,还跪着......柳欢。 她压住心中的错愕,连忙走上前来行礼,“给老夫人请安,不知老夫人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何事?” 云老太太冷然地瞧了她一眼,转眼又看向地上跪着的柳欢,“你将那东西拿出来给她看!” 柳絮闻声低头朝柳欢看去,只见她仰着脸看了过来,脸上泪痕交错,委屈道,“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说完,柳欢啜泣着从身侧将几个卷轴拿了出来,随后当着她的面展开来。 直到瞧见那画上的女子熟悉的脸,柳絮杏眸圆睁,眉心猛然一跳。 云淮宇见她呆立在中央,心中一痛,猛然出声道:“祖母,柳絮她根本就没有勾引我!这些都是我叫画师画的,是我对她有了非分之想,您不要怪罪她!” “你给我闭嘴!” 云老太太阴狠地剐了他一眼,厉声骂道,“我们老云家上辈子真是造了什么孽,竟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做出这么没皮脸的事来!” 范氏闻言脱口反驳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她柳絮搔首弄姿,我儿子能被她这个老子的贱妾勾了魂去吗!” “母亲,事情还未弄清楚前,何必如此武断?” 云淮川清冷的目光扫过范氏,勾着唇笑起来,眼底隐隐渗出几分冷意。 云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看向柳絮,“柳絮,老身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勾引过二少爷?” 云淮川望着眼前单薄细瘦的身影,手不由自主握紧成拳,凤眸浮现出一丝恼意,却又很快被她的话打断。 “回老夫人,我柳絮与二少爷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 柳絮平静地说着,“自成为姨娘后,我平日里见着小公爷和二少爷都是绕着道避开走,从未对府中男主子有过什么别的想法,若是老夫人不信,那我便以死向老夫人证明。” 话落,她猛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利落地刺进了自己的喉咙处。 第187章 必须容下她 “姨娘!” “姐姐——!” 她眼前一阵发黑,耳边的传来的呼唤越来越模糊,身子脱了力,整个人猛地往地上坠去。 “柳....柳絮.....” 云淮宇惊惧地睁大了眼,双手并用颤抖地想要爬过去搂住她,却被人抢先一步将人揽了过去。 “你是还嫌害她害的不够么?” 阴骘的视线朝他直直逼了过来,云淮宇瞳孔骤然一缩。 “青山!去把府医叫过来!” 青山当即领了命,疾步随着云淮川出了屋子。 柳欢回过神来,转脸看向堂上沉着脸的云老太太,心下一急,指着离去的云淮川大喊,“老夫人.....姐姐她分明就是做戏......就算没有二少爷还有小公爷!您看他们二人非亲非故的.....小公爷如此焦急做什么......!” 云老太太收回了冷沉的目光,森然地看向她,“你既然说你姐姐和小公爷有私情,她如今敢为了清白寻死,那你呢?” 她长袖一挥,一把匕首扔到了柳欢的跟前来,吓得她身子猛地一颤。 跟着她一起来的如意和玉屏更是被那把匕首骇青了脸。 “既然你说你姐姐与他们有私情,那你也以死向我证明你说的不是假话,能么?” 柳欢鬓边登时渗出冷汗,“我.....我也.....” “那你动手吧。”云老太太冷淡开口道。 柳欢微张着嘴,僵硬地看向身旁的两个丫鬟,却见他们都纷纷垂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此时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她颤抖着手抓起了地上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却迟迟下不去手。 良久,云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来人,将这乱嚼舌根的贱妇给我拖下去,打死!” 柳欢脸色唰的雪白无色,凄惨叫道:“老夫人!你不能这样啊——!我.....我是二少爷的姨娘!” “当初我以为你与云淮宇是真心相爱,这才同意将你抬进来做妾。” 云老太太眼底露出鄙夷之色,“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将你这样的人留在我们国公府里也是一个祸害!旁边的两个跟着她来的丫鬟各挨五十大板,再找个人牙子发卖去妓院!” 玉屏一听自己要被发卖出去,瞬时吓破了胆,哭喊着拉住范氏的衣袖,“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吧!奴婢是无辜的啊!” 范氏扯着袖子,目中露出复杂神色,不料却又听见云老太太冷声道,“既然是你的丫鬟,那你就去看着婆子们行刑吧!” 此言一出,范氏神色一震,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便被婆子们一同强行扶出了屋子。 —— 玉兰院内, 屋内乱成了一片,一条条染了血的帕子被人拿了出来。 云淮川闭目坐在椅子里,脸无血色,指节却因用力到泛起了白。 直至府医从里屋出来,他猛然睁开了眼,从椅子里起了身,修长的身形顿时挡住去路。 他眼底划过一丝颤栗,“如何了.....?” “幸好刺的不深,若是再深一寸,就无力回天了。” 府医叹了口气道,“因为伤的是喉咙,所以她现在说不出话来,需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说。” 云淮川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命青山和玉儿将人送了出去,随即抬脚进了里屋。 屋内的血腥气还未散去,他沉默地撩开了纱帐,见她正昏睡在榻上,颈间被缠上了一层层白布,却仍遮不住那一抹刺眼的红。 他眼角泛起了一丝阴郁,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颈肉,颤抖的指尖缓缓划过她细腻的皮肉。 许是力道有些过重,直至那双杏眸缓缓睁开,他这才缓缓收回了手。 柳絮一望见他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床边立着,有些毛骨悚然,正要开口,喉间却传来阵阵钝痛和腥气。 两边的颊肉忽然被他捏住,吓得她不敢再动。 见她杏眸湿润,他不由松了力道,“别说话,你伤的是喉咙,需要闭嘴静养。” 柳絮闻言一愣,手不自觉摸了摸颈间的白布,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又听他低沉说道,“我之前同你说过,以后不准鲁莽行事,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柳絮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神色,蜷缩在被中,冷不丁打了个颤。 “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承认我和你的关系。” 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迫她看向自己,语气多了几分阴骘,“我云淮川就这般见不得人么,以后若是再敢这般,我便挑了你的手筋和脚筋,锁在这屋子里。” 柳絮被吓得脸色一白,急的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喉间痛意瞬时席卷全身。 适时,胡嬷嬷从屋外走了进来,“小公爷.....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我知晓了。” 他再次抬眸看向她,松开的手顺势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柳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寒意来。 —— 云淮川一跨入寿安堂内,一盏茶碗直直砸在他脚边,滚烫的水洒了一地。 他面色未变,拱手向堂上一脸阴沉的老人行了礼,“祖母。” 良久,云老太太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她的伤势如何了?” 云淮川淡声应道:“伤了喉咙,需要静养几日。” 云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冷声开了口,“等她的伤好了,就打发了她家去。” 云淮川敛着神,没再应她的话。 老太太忽然面色一怒,朝他厉声喝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将她留在我们府里不成?!” “为何不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太闻言面色僵了几分。 云淮川抬眸望向她,语气毫无波澜,“祖母,柳絮她已是我的人,留在国公府里合情合理。” “你......你说什么!你这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居然瞒着我这么久!!” 云老太太双目怒睁,当即起身就要一巴掌朝他脸上狠扇去,却气的喘不上气,再次跌回了椅子里。 “她可是你爹的贱妾啊!!你怎么.....你怎么能被她勾引到一起去!!!!” “祖母,您错了,从始至终都是孙儿勾引的她。” 云淮川墨玉般的眸子静静望着她,温声却不失凌厉道,“她是我的女人,所以祖母您就算再不愿,也得容下她。” 第188章 自然是要你死 “云淮川,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云老太太一听更是怒不可遏,“难不成你还要将她抬进房里不成?!” “孙儿正有此意。” 云淮川浅浅笑起来,又朝她行了一礼,“祖母如今年纪大了,安心颐养天年便是,孙儿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他说完了这句,便转身退出了屋子。 没有人能阻拦的他的决定,就算是祖母也不能。 —— 待他回了玉兰院,玉儿正要给柳絮换药。 “放着吧,我来。” 玉儿一见是他,赶紧点头松开了手,随即跟着青山出了屋子。 见他缓缓贴近,柳絮眼睫轻颤,任他轻轻解开了缠绕在细弱颈间的白布。 柳絮仰脸默默望着他,双唇动了动。 颈间忽然传来些许疼意,她听见云淮川淡声道:“我知你想说什么,祖母她已经知晓了。” 柳絮闻言慌忙抓住了他的手,面色煞白。 “怎么了,她迟早会知道的。” 云淮川顺势将她圈进怀中,大掌轻抚着她的背脊,“别担心,你只需要好好养伤就是。” 这时,原本守在外头的青山走了进来,朝云淮川拱手道,“回主子.....丹霞院那边来人回话了......” 云淮川顺势松开了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青山神色复杂应道,“听闻大夫人看了小柳姨娘行刑后......疯了......二少爷命人传话.....想带她一同出府.....” 一听这消息,柳絮登时愣住了神色,而后忙握住了云淮川的手,摇了摇。 云淮川明白她的意思,命青山退下后,这才淡声同她说道,“她被祖母处以板刑,人已经没了。” 柳絮双眸一惊,手顿时颓然松了下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云淮川抬手抹去她眼尾滑过的一滴泪,冷然道,“你拿她当亲妹妹,可她从未将你当作亲姐姐,见利忘义,次次出卖你,这种人不值得你为她掉眼泪。” 柳絮别过头,却仍是忍不住伏在桌上无声哭出了声。 —— 自从范氏疯了之后,云淮宇便带她搬出了国公府,独立了门户。 一连过了几日,柳絮喉咙的伤也好上了许多,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这几日云淮川都是宿在她屋里,自云老太太知晓了他们的事后,却始终没命人来找她。 柳絮的心中却始终悬着的,坐立难安。 “出什么神呢?” 云淮川见她替自己理着衣裳,手又不由停下来,冷不丁出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柳絮垂了眸,继续为他整理着官服,淡声道,“我.....我在想要不还是搬出府去好了......” 云淮川凤眸一眯,冷声道,“你就这么想走?” 她猛然想起那日他同自己放过的狠话,后背不由生出一阵冷汗,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与老夫人就这么一直僵着......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云淮川忽然揽住她的腰,二人瞬时紧贴在一起,她的耳垂被他热气熏得一红。 “你只需要好好呆在我的身边便是,至于祖母,她总归会同意的。” 柳絮不敢忤逆他,只得岔开了方才的话,“我今日想回趟家。” 云淮川顿了顿,随即微微松开了她,淡淡点了点头,“我让蒋浪跟着你。” “就只是回一趟家而已,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我想回去处理柳欢的后事.....”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不由蹙了眉,语气也有些不耐。 云淮川见她有些动气,只得柔了嗓音道,“那就让安福跟着你,光是你和你丫鬟二人,我不放心。” 见他妥协了,柳絮也跟着点了点头。 —— 待云淮川走后,柳絮也带着玉儿和安福出了府门,正要往柳家小院去,忽然一道声音唤住了她。 “姨娘.....” 柳絮神色一顿,顺着声音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吴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她眸中露出惊讶神色,望着他欲言又止道,“你.....你不是已经从府中.....” 吴康紧了神色,朝她逼近了一步,哀求道,“求姨娘救救我家小妹,我家小妹她.....她快不行了!” “什么.....!你妹妹?!” 柳絮微愣,见他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忙带着安福和玉儿随他往巷子里走去。 三人刚跟着他进入巷中,忽然见他猛地停了下来。 “不好!中计了!” 安福最先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后脑勺却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身侧的玉儿也跟着被敲晕在地,只剩下一脸慌乱的柳絮眼前猛然一黑,被人拿麻袋从头罩住。 等她从麻袋里再出来时,已经在疾驰的马车上了。 她慌乱地环顾了四周后,连忙掀起了帘子,瞧见架着马车的人正是吴康。 吴康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不住了.....姨娘......” 柳絮颤声质问道他道:“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吴康神色复杂道,“我主子要见你......” 柳絮闻言怔愣了神色,“你主子究竟是谁?!” “原本是六皇子......” 吴康架着马车自嘲一笑,“他将我安插在国公府里,还以我妹妹作为要挟我为他办事,后来他兵变失败,我本以为我能带着我妹妹逃离,谁知我妹妹却落入了另一人的手里......” 说话间,马车猛地一停,他苦笑着看向柳絮,“对不住了,姨娘,你下车吧......” 柳絮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跳下了马车,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 马车前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而马车后边,一位女子缓缓显出了身形。 “柳姨娘,好久不见啊。” 柳絮面色微僵,缓缓转过头望去,只见沈晚晚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灿笑。 “你......你就是你的那位新主子.....” “没错就是我。” 沈晚晚手里把玩着一把刀,迈着步子缓缓逼近她,“今日便是我让他将你叫来的,不然他的妹妹就会没命。” “不知沈将军今日叫我来此处是有何事?”柳絮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自然——是要你死!” 话落,她手里那把刀狠狠插进了柳絮的脚边。 第189章 她死了 柳絮脸色青白,脚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边上的碎石子随着她的动作往后掉了下去。 “沈将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我死....” 沈晚晚眼神阴毒地睨向她,恨意滚滚翻涌,“若不是你,云淮川他又怎么会抗旨拒婚!” 她闻言神色一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二哥他为了你拒绝了陛下为我们二人的赐婚!” 沈晚晚紧握着拳,指尖深深嵌入进肉里,“如果不是你勾引的他,他又怎么会如此!你选吧,是你自己了结还是我亲手送你上路?” “我.....” 柳絮浑身冒着冷汗,一旁的吴康见状挡在她身前,颤声道,“主子.....要不你放过她一条命吧....只要她不再踏入京城.....小公爷他就不会......” “闭嘴!” 沈晚晚狠厉地剐了他一眼,“她不死,你妹妹也别想活!” 话落,她抽出腰间的佩剑,猛地朝柳絮的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吴康咬牙猛地朝她扑了过去,柳絮神色一惊,正要避开,却不料脚一滑,整个人瞬时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 云淮川接到消息时,正刚下朝。 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二人,他不可置信地又重复问道,“你....你们再说一遍?!” 安福抖着身子,哭丧了脸哆嗦道:“小公爷.....姨娘她....她被账房吴康给劫走了.....!” “滚开!” 云淮川阴沉了脸色,一把搡开了他,立刻翻身上马往巡防营赶了去。 等他赶到巡防营时,正巧撞上了沈晚晚的人马。 “二哥!” 见他没有理会,沈晚晚急的下了马,在他身后大喊,“二哥!你别找柳姨娘了......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下一刻,她呼吸一滞,一只大掌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血红至极的凤眸直直盯着她。 —— 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石崖,云淮川犹如失了魂一般,双目空洞。 良久,他沙哑地开了口,“你亲眼瞧见她掉下去的?” 立在他身侧的沈晚晚擦了擦眼泪,自责道,“对不起,二哥,我一路带人追了过来,本想要救下她,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吴康推了她之后,拔刀自尽了。” 云淮川整个人僵在原地,胸口不断刺痛着。 她怎么就会落入了悬崖了..... 明明上朝之前,他还搂着她温热的身子,嘱咐着她万事小心...... 她的人,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云淮川的,她怎么敢这般离他而去了! 他不信,她一定是在骗他,她兴许根本就没死!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麻,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 “二哥,你清醒些!” 沈晚晚见状,吓得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柳姨娘她已经不在了啊!” “青山,带着人去山下再搜一遍。” 风扬起了额前几缕碎发,他紧绷着神色,平静地一字一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他还要寻,沈晚晚忍不住劝道,“二哥.....掉下悬崖的人.....尸骨必然荡然无存了.....你就不要再.....” “晚晚,不必再劝,你回去吧。” 他僵挺着背脊,眸底压抑着一丝偏执,“她不可能死,我一定会找到她。” “你.....你就这么在意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沈晚晚气的红了眼眶,“明明是我先遇到了你......明明是我.....” “对不起,晚晚。”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就算没有柳絮,我也不会娶你的。” 沈晚晚白了脸色,颓然地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眼。 —— 半月后, 一间破败的小院内, 柳絮正端着碗喂着小鸡,忽然院门被人推开,惊得她手一颤。 “表妹!我考中了!我考中!” 柳絮一愣,抬眸瞧见孟彦兴高采烈地从院外跑了进来。 “恭喜表哥!” 孟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多谢表妹,许是我走了运,刚好挂在了榜尾。” 柳絮放下碗,浅笑了起来,“运气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表兄你日夜辛苦读书。” 见她要坐,孟彦上前扶着她坐了下来,又担忧道,“这几日没来瞧你,你的伤可好些了?” 柳絮感激地看向他,缓缓坐进了椅子里,“好多了,若不是那日表兄你出手相救,只怕柳絮真的就没命坐在这了。” 那日她坠入悬崖后,没想到衣裳挂住了石崖边的树杈上,幸而孟彦撞见了她被吴康和沈晚晚等人掳走,一路寻了过来,这才将她救下。 她想了想又对他说道,“等伤好了,我就搬出去。” “你我之间又何须说这些。” 孟彦宽慰她道,“你就安心在这住下,这院子虽在京郊,可地方偏僻的很,你放心,那人找不来的。” 听他提起云淮川,柳絮抿了唇,神色黯然下来,“他.....他还好么?” “还活着,不过听闻生了一场病,已经许久未曾露面了。” 孟彦见她神色低落,有些吃味道,“如今你明面上都死了,还留恋他做什么。” 柳絮沉默片刻,又急忙询问道,“对了.....那玉儿他们都可还好?” 孟彦将吃食拿了出来,对她道,“放心,我悄悄打听过了,他们都好着,你不用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柳絮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 云国公府内, 自从柳絮跳崖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云淮川便将自己关在了玉兰院内,除了青山以外谁也不见,就连李昭明亲自派人登府,也以生病为由被拒之门外。 云老太太见他这样,更是急的上了火,带着人推开了青山,强闯入屋子。 “你究竟还要这样多久!” 看着他仰面躺在榻上,双目之下青黑一片,面色苍白活像生了一场大病之人,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你老子死的时候,都没见你这般!” 云老太太气极,“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颓丧,她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云淮川淡声道:“祖母,她没有死。” “你这混账东西,真是无可救药了!” 云老太太气的面目扭曲,怒喝道,“我真是错看你了,若是你明日还这般死样子,我就亲自去皇城,请陛下将你的爵位给你弟弟!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语罢,她沉了脸带着人拂袖而去。 等人一走,青山这才走了进来,正要向他请罪,而后听他忽然问道,“今日发榜了?” 青山忙应道,“不错,听闻二少爷也中了。” 云淮川缓缓从床上起了身,冷了神色看向他,“孟彦可有中?” 青山闻言一愣,忙回道,“回主子,他也中了。” “不对。” 云淮川眼一眯,泛着凌人寒意,“他心爱的表妹没了,柳家设了灵堂,他去都未去,如今还中了进士,一副没事人一般,这其中存着几分古怪。” 第190章 真相大白 “青山,你这几日给我盯紧了他。” “是!” 待青山离去后,云淮川再次躺倒在柳絮的榻上,闻着她绣枕上残留的香气,眼底泛起几分阴骘。 只要没见着她的尸身,那她必定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藏着。 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把她抓住。 —— 又过了几日,孟彦又来了院子,见着柳絮正在做绣活,他红着脸站在门口半天未动。 “表兄....怎么了?” 孟彦神色僵了僵,而后鼓足了勇气道,“表妹....之前我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柳絮一愣看向他,而后听他的话再次传来,“我如今高中了.....你能嫁给我么.....” “什么....可是我已经.....” 她闻言不禁露出错愕神色,正要开口拒绝却被他打断,“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表妹!我知你也是被逼才委身于他,如今你逃出来了,也不用再怕他了!” 柳絮眼底露出一丝仓皇,想起那日的梦魇,喃喃着:“表兄,你如今前程一片坦途,完全可以再寻一位清白女子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愤愤道:“柳絮,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了他么?!” 柳絮脸色微僵,咬紧了唇。 见她这副样子,孟彦急声道,“你这么挂念他,他可有曾挂念过你,听闻他马上就要和那位女将军定亲了,如今京城内都传遍了。” 柳絮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他,“你....你说的是真的?!” “表妹要是不信,大可以出去问问,京城里都知晓了。” 孟彦认真对她道,“再者你明面已经死了,就这么藏在这也不是事呀.....” 柳絮迟疑了片刻,终是点了头。 —— 婚期很快便到了,孟彦简单地将小院布置了一番,又将他那瘫在床上的老母亲接了来,算作他们二人的见证。 今日天公不作美,飘着绵绵细雨,柳絮身着一袭半旧的嫁衣,由着喜娘牵着慢慢跨过了火盆,再由着一身喜服的孟彦牵着进入了屋子。 待他们站定,喜娘扯着嗓子正要让他们拜堂,忽然屋门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她声音劈了叉。 盖头之下,柳絮惊惧了神色,还未等她反应,身侧的孟彦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表兄!” 孟彦捂着胸口整个人被掼到地上,胸膛上还插着一把刀,腥红的血流了一地。 “柳絮,你怎敢背着我与旁人成亲。” 熟悉的轻笑从屋外传来,柳絮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盖头顺势被一股力道扯了下来,瞬间碎成了两半。 一张阴郁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一如梦魇里的他一般,却又不同。 “你....你为何杀了他.....!” 柳絮崩溃了神色,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想要刺向他,却被他反手搂紧了怀里。 “你知不知道,这一月来,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而你呢!你竟然背着我同别人成亲!” 云淮川扣住她的脆弱后颈,目光阴寒,“你可知道,你那日去柳家小院的消息,就是孟彦透露给吴康的。” 柳絮身子猛地一震,正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却顿时没了意识,整个人软在了他的怀里。 —— 等她再醒来时,熟悉的纱帐令她不由晃了神。 正要起身,手却被一股温热包裹,一声惊喜声传来,“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柳絮神色一顿,侧头望去,只见许久不见的玉儿和胡嬷嬷他们双眼通红地正守在她的榻边。 “姐姐,这些日子你究竟跑哪去了!” 玉儿哭出了声,“你知不知道,我们还以为你真的.....真的.....” “对不起,玉儿,让你们担心了。” 柳絮忙抬手抹去了她的眼泪,又同胡嬷嬷他们说了自己这段时日的事情,只是唯独没说云淮川抢婚一事,怕他们担心。 见她无事,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玉儿忙将一个木盒拿出来,交到了柳絮的手里。 “姐姐,你不在的这段时日,琼英姑娘登门来拜访过,还交给了我这个木盒,说是要你亲自打开,所以我就没将这盒子的事告诉小公爷。” 柳絮忙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字据,她一愣,拿起那些字据一张张看起来,随即越看越惊,整个人不禁颤抖了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 “去....去把小公爷请过来.....” 玉儿为难道:“姐姐,今日那位女将军又来了,小公爷这会正在寿安堂同他们说话呢.....” 柳絮闻言冷了神色,“那正好,我亲自过去。” —— 柳絮带着三人直接去了寿安堂,屋内三人一见来人是她,登时露出惊异之色。 沈晚晚惊恐地瞪大了眼,“你怎....怎么.....” 柳絮冷冷睨向她道:“沈将军,没想到吧,我柳絮活着从地狱里爬回来了,那日你推我掉入悬崖的帐,咱们等会一起算。” 云老太太一脸愠怒,“你这个贱妇居然还活着!” “老夫人,我自然还活着。” 柳絮眼眸满是寒意,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云淮川,“小公爷,我曾经托琼英帮我查我娘亲,这是她留给我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云淮川闻言翻起了盒子里的字据,神色陡然一惊,“这是.....这是药铺老板的供词......” “不错,陆嬷嬷当年就是在这位药铺老板那买的蒙汗药,这是他的供词!” 柳絮颤声对他道,“我娘从前是你母亲身边的丫鬟,名唤‘芍药’,当年老夫人身边的陆嬷嬷,勾结了厨娘,给你母亲和丫鬟们下了蒙汗药,后来院子走水,他们这才没逃出来,只有我娘那日身子不舒服没吃东西,侥幸逃过一劫,为了查清楚你母亲的死因,为了给他们报仇,这才隐姓埋名,没想到还是被老夫人抓住,没了命,不过幸好这匣子被她提前交给了她的同乡保管。” 陆嬷嬷又惊又怒,指着她吼道:“你....你血口喷人!” 柳絮神色平静道,“你若是还想狡辩,那我们就把那位老板再请来当面对峙便是,这字据上还写着那位老板现在住哪。” 云老太太阴沉了神色,“没想到你真是那贱人的女儿。” 云淮川缓缓转过头看向云老太太,凤眸深处涌出戾气,“你为什么要杀我娘?” “不过一个商户的女儿,当年要不是你爹和国公府落了难,急需用钱,我又怎么会同意她进门!” 云老太太神色鄙夷地望向云淮川,“他们家除了有几个臭钱以外,对你爹和他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范春燕好歹还有一个做官的兄长,她纯粹是累赘!” “所以你就杀了她,再嫁祸给了继母!” 云淮川颤抖了声色,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将他抚养长大的老妇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蛇蝎妇人。 “是又如何!” 云老太太激动了神色,“难道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云淮川眼眸闪出阴寒的光,“来人,将陆嬷嬷拖下去打死,再将寿安堂各处看守起来,往后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而一旁的沈晚晚也没能逃过,被云淮川命人送去了皇城内,等他去面了圣后,再处置她。 谁知半道上被截了胡,死在了乱刀之下。 后来柳絮才得知杀了沈晚晚的人是琼英和她舅舅,当年沈晚晚还是罪奴时,伙同南疆人杀了押送他们的将军以及屠了他们当时暂住的那个小渔村,正是琼英的村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