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后,我被冷酷王爷宠上天》 第1章 秋霖脉脉,雨声淅沥。 夜色阴沉得可怕。 靖王府的厢房中却是满室春色,红烛高燃,影影绰绰地照着两道纠缠的人影。 “不要了……” 许久。 男人起身坐在床沿,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 紧攥着衾被的纤纤玉指松了开来,妧卿目光中还带着丝迷离,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咬着唇,语气拘谨: “王爷要走了吗?” 宣嵘回过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她。 妧卿将被子拉高,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餍足:“卯时便要出发,约莫半个月回来。” 女子有一瞬的僵硬,随即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奴婢等王爷回来...” 男人轻笑着,低头亲她:“乖...” “等这次回京,本王便给你侍妾的身份。” ....... 天色微亮,妧卿醒来时身旁已是空落落的。 微凉的床褥昭示着那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床上的女子眉尖轻蹙,眸光飘向窗外,似是在看飘零的落叶,又似透过窗楹看无边无际的天空。 妧卿将自己蜷缩起来,她是太后送到靖王府的,一个没名没份的通房丫头,府中人人都不喜欢她。 只有宣嵘在的时候,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出神间,廊外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妧卿连忙坐起身,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敲击在她心上。 没等妧卿下床,门就被人从外边大力推开了。 “把人抓起来!” 一道尖细的女声自屋外传来,妧卿抬眸便看见丫鬟们拥簇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走了进来。 是靖王妃。 她赶紧随手抓了件外衫披上,慌张地行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靖王妃施施然地走进来,嘴边挂着笑,眼神却是冰凉无比,特别是瞧见她裸露在外的脖颈间布满红痕,嘴角弧度更深了些。 几个下人走上前将妧卿压着跪在地上,她惊疑且害怕:“娘娘...奴婢不知做错了何事...” 靖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跟前,妧卿不敢抬眼,却也能感受到那淬了阴冷,像是要把人活剥似的目光。 突然,一只涂满丹蔻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太后明着送你来服侍王爷,实则是让你打探靖王府的消息吧?” 妧卿急切地摇头:“奴婢不敢!” 当今太后余氏并非圣上生母,二人关系冷硬。 而靖王作为曾经夺嫡的强劲人选,手中势力不小,太后送她进府不过是因为余氏一族衰败,想要向靖王示好罢了。 “是吗?”靖王妃似笑非笑地掐着女子的下颚,“你整日进出王爷的书房,还敢说自己清白?” 妧卿哭着摇头:“是王爷让奴婢去的......” 靖王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她示意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上前:“本王妃念在你好歹也服侍了王爷大半年,留你个全尸。” 目光触及那白玉瓷碗,妧卿眼中升起雾气,万般胆寒:“奴婢真的没做过.....” 她自小入宫,位卑言轻,自知没办法反抗太后,被送到靖王府后也是谨慎本分,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怎么出去。 如今,却因为靖王妃无凭无据的一句话,就要葬送自己的性命吗? 看着侍女端着瓷碗走近,妧卿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她不住地摇头,盈盈杏眸中攒聚着泪水。 靖王妃不耐地示意他们快些,她早就看这贱婢不顺眼了,如今趁着王爷出京,干脆解决了她,一了百了,省得整日瞧着碍眼。 “不要!放开我!”药碗强硬地递到嘴边,妧卿紧紧闭着嘴,使了全身的力气推拒着。 一旁的嬷嬷上前掐着她的脸强迫她张嘴,黑漆漆的药汁一点一点地灌了下去。 “啪!” 药碗摔碎在地上。 妧卿无力地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衣衫凌乱,白皙的脸上都是掐出来的红痕,无助地蜷缩着身子低泣痛吟着。 靖王妃这才长出一口气,她面目逐渐狰狞,恶狠狠地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勾着王爷,闹得满院不得安宁!” “把这都收拾干净。” 靖王妃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等王爷回来,只说这贱婢畏罪自尽了。” “是。” 苦涩的药汁进入肚中,妧卿只觉得下腹一阵阵剧痛袭来,让她痛不欲生。 妧卿渐渐失了力气,手指无措地在地毯上胡乱抓着,眼前渐渐一片漆黑。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 秋风呼啸,满院的山茶花扬起了洁白的花瓣......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恍恍惚惚。 妧卿记得那碗毒药入腹的感觉。 很疼。 她短暂的一生,卑微如蝼蚁,任人摆弄,受尽苦楚。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在了那个秋天。 像是过了很久,耳边渐渐响起略显嘈杂的叫骂声。 脸侧冰凉,像是有人走动间带起的微风。 “在这好生等着,皇上还在里边,要是在皇上跟前失了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你呢!” “拿稳了!” 这声音妧卿很熟悉,在宫中五年,听得最多的,就是太监用这种尖细刺耳的声音训人。 太监?? 天上也有太监?? 四周倏然静了下来,妧卿猛地睁开眼,就对上了几双黑漆漆的眼睛。 ??? !!! 红墙金瓦,银装素裹。 这是在宫墙之下! 京城的冬日冰雪不断,一夜大雪,两旁的积雪都有一尺厚,前方“法华殿”三个字印入眼帘。 树枝上的雪水滴落在她颈间,妧卿浑身一颤,手上的托盘随着她的动作,“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的人一脸惊疑地走过来指着她骂骂咧咧,“摔碎了太后娘娘要供奉的琉璃盏,你找死是吗?” 说着他就抬起手想打过来,妧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 “公公息怒。”一旁的宫女连忙拦住他,好声好气地赔罪,“妧卿可能是有些冻着了,还好没摔碎,咱别惊扰了里边啊...” 那宫女连忙捡起琉璃盏擦了擦递到妧卿手中,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妧卿手都颤抖了起来。 是秋筠。 是在寿康宫中和她住在一起的秋筠! 妧卿迷茫地张望着四周,红墙金瓦,这是在宫中! 怎么会? 她明明已经被太后送去了靖王府。 打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能进宫过,直到死,都没能再见到秋筠。 “秋筠姐姐...”妧卿的声音有些沙哑,“如今是什么时候?” 秋筠赶紧拉着她在队伍中站好,低头小声道:“你怎么了?刚才突然摇摇晃晃的,我还以为你冻傻了。” 妧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视线落在手中的托盘上,里边是太后亲自题字的琉璃盏,上面赫然写着: 元昭六年,十一月初三。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一年前! 妧卿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敢相信。 忽然,宫道上传来了击掌声。 第2章 是圣上出来了。 众人脸色立即变得恭敬,屏息退到台阶旁跪下,垂首不敢直视。 妧卿慢了刹那,她下意识地朝着上边看过去,直直对上了一双凛冽的黑眸。 她僵在原地,直到秋筠拽了她一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痛让她回过神赶紧跪在了一旁。 在人群中,女子慢了瞬息的动作格外明显,宣凛自然瞧见了这一幕。 白茫茫的雪地中,女子一袭粉色宫女服饰,兰花样式的耳坠缓缓摇曳着,风轻轻地带起了她的发丝。 刚才那一眼,女子一双杏眸澄澈得仿佛秋水,里边满是怔愣和茫然。 宣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狸奴,被吵醒时就是这般懵懂的样子。 男人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脚步声适时地停了下来,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太后宫中的?” 为首的太监立马堆起笑,腰弯得更低了:“回皇上,奴才们正是寿康宫的,正要将太后娘娘的琉璃盏送到法华殿开光供奉。” 妧卿老老实实地跪在那,一双纤柔莹白柔荑捧着托盘,垂着头让人只能看到一截如凝脂般白皙的后颈。 只多看了一眼,男人便提步上了銮舆 -------- 回到寿康宫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一路上,妧卿都还在云里雾里,太匪夷所思了!仿佛一道惊雷让她乱了心神。 宫墙上的琉璃瓦映着细碎微光,白茫茫的宫道森冷压抑,这一切恍如隔世。 想了一路,妧卿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回到从前这个事实。 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前! 可妧卿的思绪依然紧绷着。 如今是十一月,上辈子便是来年三月,她被太后送去了靖王府。 那日她喝了太后近身侍婢竹清嬷嬷的一杯茶,醒来便躺在了靖王的床榻上。 于是就成了靖王的通房。 太后和当今圣上不是亲生母子,先帝在时,恒王和靖王是争抢储君之位最强劲的对手。 最终恒王技高一筹,登基为帝。 只因恒王生母早逝,太后才能安稳地坐上这个位置。 可终究人心隔肚皮,不是亲生母子,太后日夜忧惧,和皇上关系一直不太融洽。 因此除了往后宫塞人,太后也给手握重兵的靖王送人,两边都想得个好。 妧卿便是被太后看中,想要送去靖王府的人。 她十岁入宫,今年不过刚刚及笄。 初入宫时瘦瘦小小的不怎么惹人注意,随着年岁渐长,容貌慢慢长开了。 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眼尾小小的浅痣点缀着如秋水般的杏眸,柳眉朱唇,眸光流转间我见犹怜。 靖王到寿康宫请安时,眼神不知多少次在她身上流连。 太后有心替余家拉拢靖王,自然顺水推舟,将她送上了靖王的床榻。 毒药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身上,妧卿猛地掐住了手心,尖尖的指甲仿佛要嵌入肉中一般。 她不想死。 不想再成为太后拉拢靖王的棋子了。 “回来了?” 走到寿康宫的殿门前,太后身边的竹清姑姑便看到了她:“东西都送去了吗?” 妧卿恭敬地行礼道:“回嬷嬷的话,琉璃盏都送去了法华殿,慧安大师亲自开了光。” 竹清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头:“进来伺候吧。” 妧卿脚步顿了顿,她抬眸看着冬日浅浅的日光,这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里边一阵阵谈笑声传出来,妧卿捧着茶壶,垂首走到太后身边斟茶。 “妧卿回来了?”太后似是刚瞧见她,一脸慈爱地笑道,“你看看是谁来了?” 妧卿这才敢抬头,看见坐在一旁绣墩上的人,是寿康宫从前的大宫女茉芯。 茉芯去年得了太后的恩典出宫嫁人,夫君是禁卫营校尉,年轻有为,算得上是宫女中很好的一门亲事了。 “茉芯姐姐。”妧卿微微福身笑道,“许久未见,茉芯姐姐一切可好?” “都好,托太后娘娘的福,妾身才能有这样的好亲事。”许是婚后生活确实不错,茉芯提到她夫君,双颊都染上了嫣红。 “那就好。”太后哈哈笑着,“这才是嫁对了人,陈校尉人好,夫妻之间互相扶持着,日子啊肯定越来越好。” 二人说话间,宫人摆了茶果上来,妧卿和秋筠低眉顺眼地捧茶捧果。 太后又说了一些体己话,这才看向妧卿温和地笑着:“妧卿也及笄了,哀家虽想再留你几年,但若是有合适的,哀家也不耽误你们这些小丫头了。” 妧卿心下咯噔,连忙恭声道:“奴婢只想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不敢奢求旁的。” 太后笑容不变,拍了拍她的手:“哀家知道你懂事,只是这宫女等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哪还找得到什么好婚事?” “到底是哀家身边出去的人,嫁给那些贩夫走卒都是可惜了。”太后笑得意味深长,“便是皇亲贵胄,也不是想不得的。” 妧卿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睫不住地轻颤着:“太后娘娘...” 没等她再说什么,太后已经转头和茉芯继续聊着了,似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言。 妧卿紧紧掐着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小就颠沛流离,唯一的愿望也就是好好活着。 她不想再死得那般痛苦了。 但可悲的是,太后的旨意,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宫中,又有谁能反抗太后的话? 茉芯离开的时候,太后让妧卿去送送。 等到她出去,竹清见太后脸色淡了些,便问道:“太后娘娘可是觉得妧卿太不识趣了?”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几次暗示她去伺候靖王,她只在那装傻充愣,当真是不识抬举。” 一旁给她捏着肩的秋筠手顿了顿。 竹清走到她身后示意秋筠退下,亲自给她捶肩,柔声劝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在寿康宫这些年太后对她仁慈,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是个奴婢,靖王若是开了口,直接送去就是了,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太后自然不是担心妧卿不从,只是怕把人逼急了倒事与愿违。 她送妧卿去王府是为了能笼络好靖王,时常帮衬着她娘家,不是为了多一个仇人。 自从前些年的事情发生后,皇上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她想要为自家谋划,少不得向靖王示好。 太后揉了揉眉心,鬓边斑白的发丝在日光下有些刺眼,她淡声道:“过几日,宣靖王妃进宫一趟。” 第3章 太后醉心礼佛,这日妧卿照例拿着一叠佛经送去供奉,回去时途经梅园。 一夜大雪,园中数十株红梅依然傲雪而立,如胭脂般映着苍茫白雪,艳丽且遒劲。 她缓下脚步欣赏着,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 “妧卿姐姐?”一个小太监叫住了她,妧卿回头,就看到小路子冲着她招手。 小路子是花房太监,平素来往多,一来二去的便熟识了。 “妧卿姐姐怎么过来了?”小路子跑过来,有些皲裂的脸上扬起笑容,对上妧卿的眼神他有些羞涩,忙摸了摸头,“姐姐可要梅花?这梅花开得正盛,姐姐拿回去放在屋子里,是个好兆头。” 妧卿点点头,她也想折几枝回去放在殿中。 她走到树下抬头望去,先是伸手拨弄掉花瓣上的积雪,簌簌雪花落下,冰棱子掉进了领子里,妧卿连忙缩起脖子,痒痒的,又很凉。 暖阳映在她脸上,像洁白的山茶花染上红霞,娇艳欲滴。 “我给姐姐摘。”小路子走上前去。 妧卿笑道:“不打紧,我随意摘两枝便是,你快忙你的去。” 她瞧见那边许多宫人在忙着扫雪,以免大雪压断花枝,听闻盛宠的宁妃喜爱梅花,想来花房的人也是投其所好。 “这积雪老厚了,容易砸到人。”小路子嘻嘻笑着,抱着树干摇了几下,“姐姐走远些。” “哗啦啦——”积雪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细碎的雪珠溅到她脸上,妧卿连忙躲开了去。 这会儿是正午时分,主子们几乎都在小憩不会出来,梅园的宫女太监们稍稍松懈了些许,三三两两地围着说话。 妧卿四处瞧着,那边凉亭外还有一个小雪人,滑稽地戴着一个小草帽。 她不自觉地弯了一双杏眸,嫣然一笑俏若春花。 等到小路子把积雪都抖了下来,妧卿便踮起脚去摘,她眉眼弯弯,摘了两枝便笑着回头:“那我便带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响亮的击掌声。 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那抹明黄色格外晃眼。 众人没想到这个时辰圣驾会到梅园来,都愣了片刻,才急急忙忙地跪下请安。 四周骤然安静,纵使妧卿很快地垂下头,可那如花般明媚的笑颜还是闯进了男人眼中。 柳眉朱唇,日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腮边浅浅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参见皇上———” 宣凛不知何时过来的,他缓缓踏上台阶走进凉亭中,视线越过外边跪着的一群人,准确地落在了妧卿身上。 “过来。” 不知他在叫谁,妧卿低垂着头没敢动,直到面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茫然地抬头,就看见了御前首领太监刘顺德面无表情的脸:“皇上叫你过去。” “...是。”妧卿心里不停地打鼓,她低低应了声,垂首走到凉亭中,盈盈一握的腰肢弯了下去,低眉顺眼地跪下请安。 “奴婢参见皇上。” 男人的目光无声息地打量着她,叫人心下惴惴不安。 他午膳后突发奇想地出来走走,却不经意间看见这小宫女在那摘梅花,她有一双很撩人的眸子,笑起来像一弯小月牙。 衣袖顺着手臂滑落下来,一双柔荑如凝脂般,白得晃眼。 宣凛驻足,蓦然想起,他见过她。 那日在法华殿外,她也是这样傻傻地比旁人慢了半息。 他顺着自己的心意便走了过来。 四下寂静,妧卿愈发忐忑不安,想起之前听说的,这些梅花是圣上吩咐为宁妃栽种的,她顿时觉得手中的两枝花像烫手山芋一般。 “你是,太后宫中的?” 听到男人的问话,妧卿心跳如鼓,不知男人为何知道她? 她按捺下心中的不解,愈发恭敬地回道:“回皇上,奴婢是伺候太后娘娘的。” 妧卿眼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只是想摘几株红梅给太后娘娘,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地暗叹,梅园虽未禁止摘花,可那也是私底下的,怎么她这么倒霉被皇上撞见了? 才活过来,若是皇上怪罪,难道今天就要葬身在此了吗? 宣凛看见她一脸的懊恼和局促,也没觉得败兴,反而起了一丝坏心思。 他勾了勾唇角:“你可知这些梅花都是花房精心栽培了一年,才能在冬日里绽放?” “你手中的可不是普通红梅,而是洒金垂枝,便是种了满园,能活的也仅有几株。” 男人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热茶,茶盏放在石桌上,轻微的声音却让妧卿浑身一颤。 “奴婢不知...”妧卿慌了。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男人:“奴婢不是有意的,求皇上恕罪....” 女子柳眉微蹙,杏眸圆睁,鼻尖都染上了点点嫣红,明明是一张清纯无辜的面容,却偏偏生了一双妩媚勾人的眸子。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神颇有些意味不明。 触及男人的目光,妧卿有些紧张地垂下眼睑,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她没看清男人的神色,可一旁的刘顺德却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眼中哪里有生气,分明是含着一丝戏谑,在逗这小宫女呢。 他不由得腹诽,皇上什么时候有这恶趣味了? 但当看到妧卿抬头的那一刹,刘顺德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宣凛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好像看到她泫泫欲泣的样子,兴致更大了些。 哭起来娇娇柔柔的,我见犹怜。 宣凛喉间微动。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妧卿心跳如鼓,腿上又疼又软,就在她整个人快要撑不下去时,男人起身了。 他走到了女子面前,妧卿垂着头只能看到一双描金龙纹靴。 冷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头抬起来。” 妧卿一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身子已经下意识地给出了反应。 她茫然又惊慌的美眸掀起,眼尾微红,楚楚可怜。 宣凛抬手,妧卿以为要挨打了,急忙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瞬,男人微凉的指节从她软软的腮边抚过,带走了嘴角的一粒雪珠。 妧卿蓦然瞪大了眼睛。 刘顺德:哇哦! 男人收回手,轻捻指腹。 妧卿愣在原地,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她砰砰的心跳声,和唇角残留的温热触感。 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男人离开,她都还在云里雾里。 第4章 回到寿康宫,妧卿还未进殿就听到里边传来熟悉的男声。 那个声音,曾经夜夜缠着她,如同梦魇一般。 妧卿顿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黏住一般难以迈开。 竹清听到动静后出来,看见她犹豫的样子,脸上笑意淡了些:“还不进来,在外边磨蹭什么?” 妧卿垂下头,紧咬着唇跟着她走了进去。 殿内。 靖王一身玄衣,丰神俊美,正和太后说着话。 他和皇帝有两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全然不同,眉眼间少了些威严,多了丝风流轻挑。 妧卿捧着茶壶进来,在竹清的催促下走到靖王身旁为他上茶。 男人沉沉的目光打从她进殿起,就流连在了她身上。 太后对下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妧卿垂首立在一旁,轻声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回来时经过梅园,想起太后您喜爱红梅,便去摘了两株,放在了寝殿中。” 靖王眉梢轻挑,轻笑道:“还是妧卿贴心。” 太后笑意更加浓了:“妧卿做事最是周到了。” “太后和王爷过誉了,奴婢不敢当。” 她捧着茶壶默默地想退下去,却在经过靖王身旁时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手都冻红了。”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扣住她娇嫩的皓腕,略显粗粝的触感让妧卿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心里的恐惧使她再无法思考其他的,猛地抽回手,金漆兽面茶盅“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晕脏了攒金丝地毯。 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妧卿连忙跪下:“王爷恕罪....” 靖王面色如常,嘴角甚至微微上扬,那滑嫩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指尖,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腹,似是回味。 “不碍事,起来吧。” 妧卿却不敢,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太后冷冷的目光。 靖王自然也发觉了,他转头看向太后笑道:“王妃昨日还提起许久未进宫请安,今儿本想带她一块,没想到肃国公夫人一早谴了人来,只能下次再让她进宫了。” 太后神色稍缓:“她有心了,下次你们夫妻俩再一同来和哀家作伴。” “这是自然。” 两人闲聊起来,没人再管跪在殿中的妧卿,竹清使了个眼色,她才赶紧爬起来退到一旁。 妧卿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着,她掐了掐指尖,尖锐的刺痛让她稍稍平静下来。 所幸靖王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准备离开。 他走出殿门时,看着站在一旁的妧卿,语气意味不明:“本王就这般让你害怕?” 妧卿垂着头,顾左右而言他:“是奴婢不小心,冒犯了王爷。” 宣嵘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妧卿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看了看幽深的殿内,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又紧绷起来,还不知太后待会要怎么罚她。 出乎意料的是,靖王走后,太后平静地用了晚膳,一直没再提起这事。 傍晚开始天气格外阴沉。 雷声在远处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水汽。 太后每日戌时便要安寝,今日是妧卿守夜,眼看雨水就要落下来了,她连忙跑去将菱窗关上,用力地下了扣。 寝殿中是浓浓的檀香,太后倚在榻上看着佛经,竹清在身侧伺候,妧卿只能守在门边等候吩咐。 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风越吹越大,她站在屋檐下,裙摆都有些湿漉漉的。 “妧卿。” 里边突然传来太后的声音,妧卿连忙走进去:“太后娘娘?” 太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书册,扶了扶鬓角:“哀家有些不适,你去一趟紫宸宫,请皇上过来。” 妧卿心下一沉,傍晚前才传来消息,今日皇上在御书房和丞相议事,吩咐了人不准打扰。 见她没动,太后微微笑了笑:“快去吧,若是皇上一时不得空,你便多等等。” 妧卿垂在下方的手捏紧了袖子,她知道这是太后在责罚她,罚她午间的时候没有顺着太后的心意去亲近靖王。 皇上平日里虽不喜后宫的人去御前,但一般不会让人特意吩咐不准打扰,偶尔几次传了话出来,那就是有重要的政事,就算她这会儿去也不可能见到皇上。 太后言下之意,若是见不到皇上,她也别回来。 外边这么大的雨,太后就是存心让她去外边淋一晚上。 妧卿嗓音有些干涩,她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太后慢慢起身,由竹清扶着进了内殿,她笑得温和:“外边凉,快去快回。” 暴雨如注,黑漆漆的天空看着格外瘆人,这种天气油纸伞根本打不住,妧卿只好披了一件蓑衣就往御书房跑去。 竹清透过窗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妧卿身子弱,这么大的雨....” “身子弱?”太后冷笑,“一条贱命罢了。” “不吃点苦头,怎么能知道去靖王府做妾是件多好的福气。” ------ 阴冷空寂的宫道上,妧卿连前边的路都看不清,她身上已经完全打湿了,小脸冻得煞白,牙齿忍不住上下打着颤。 “啊!”路上太过湿滑,妧卿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手臂在青石板上磨出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湿漉漉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强撑着站起来。 妧卿心里也清楚,不论她再如何抗拒,太后既然决定了要把她送给靖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太后如今这样做无外乎是想让她屈服,让她心甘情愿地做拉拢靖王的棋子。 妧卿用力抹了抹眼睛,她是卑微,若没有重来一世的机缘,依着她柔弱的性子,根本生不出勇气去反抗。 靖王的暴戾,王妃的磋磨,还有太后的逼迫,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 现在,她不愿再顺着太后,她不愿再去过如履薄冰的日子! 她想掌控自己的命。 哪怕命如蝼蚁,她也想活下去。 不知不觉,御书房的牌匾就在不远处了。 看着那抹刺目的明黄色,妧卿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她定定地看着前方的灯火通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在这宫中,有一个人的权利,远在太后之上。 第5章 刘顺德靠在屋檐下打着瞌睡,耳边突然一阵嘈杂,他眯着眼看过去,宫门外似乎有人在争执。 “怎么回事?” 刘顺德一甩拂尘,走过来问道。 守门的侍卫回道:“刘总管,是寿康宫的宫女想要见皇上。” 刘顺德这才定睛看去,他揉了揉眼睛,面前这个跟落汤鸡似的人,他盯了半天才想起是谁。 妧卿声音柔柔的:“刘公公,太后娘娘说身体不适,想请皇上去看一看。” 刘顺德清了清嗓子:“皇上这会儿不得空,这样吧,我叫人请许院判去寿康宫瞧瞧。” 妧卿身上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揪着衣袖,目光哀求:“公公...若是皇上得了空,能不能去一趟...” 她似乎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头都埋了下去。 刘顺德皱眉,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等皇上忙完了自然会去看太后。” “是.....”妧卿声音低低的,她退了出去,却没离开,只是在御书房外不远处候着。 天上白光乍现,沉闷的雷声响起,妧卿打了个寒颤,浑身冻得直哆嗦。 刘顺德无意间看到她还没走,忍不住皱眉。 他略微思索,撑着伞走出去道:“雨这么大还不回去?” 妧卿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瓣:“奴婢...奴婢再等等...” 刘顺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见她浑身湿透,裙摆上还都是泥泞,有些恍然。 太后虽说和皇上关系不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个点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就来请皇上,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宫中不动声色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刘顺德瞬间就明白了,八成是这宫女哪里惹了太后生气。 想到那日在梅园,皇上似乎对这小宫女有几分兴致,刘顺德便道:“你先去偏殿候着吧,若是皇上得了空,自然会去看太后。” “偏殿?”妧卿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赶紧摇头,“奴婢在这等着便是。” 一阵一阵的雷声掩盖住了她的声音,刘顺德见她磨磨蹭蹭的,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御书房的偏殿中燃着炭火,桌上还摆放着热茶,刘顺德见她在门口踌躇着,开口道:“进来吧。” 妧卿觑了眼干净昂贵的地毯,再看看自己滴着水的裙摆,有些难堪地垂下头绞着衣摆:“奴婢怕弄脏了.....” 刘顺德不说十分了解宣凛,但伺候他二十多年,六七分的心思还是能猜到的,否则他也不敢自作主张让妧卿进来。 见她这般拘谨,便道:“无碍,这里本来就是给宫人休息的地方,进来候着吧。” 他说了几次,妧卿也知再不进去就是太不识好歹了,她这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刘顺德还要去御前伺候,便让她一个人在这等着。 妧卿站在殿中,脚底下的地毯渐渐被水氲湿,她有些局促地想在身上擦一擦手,但衣裳都是湿的,怎么弄都干不了。 身上实在太冷,她便走到暖炉旁,热气腾腾的感觉让人舒适了不少。 ------ 快到子时,丞相才从御书房出来。 刘顺德走进去,便见男人坐在书桌前,还在批阅着奏折。 “皇上可要歇下了?”刘顺德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侧,恭声道,“浴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天色已晚,明日还要早朝...” 宣凛并未抬头,还是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地落下朱批。 半晌,他才捏了捏眉心,起身往外走去。 刘顺德连忙跟上去,见他往寝殿的方向去,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 “皇上,刚才寿康宫来人,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一趟。” 宣凛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声音沉了些:“太医可去了?” “奴才叫人去请了许院判,只是....”刘顺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斟酌了下才道,“外边雨太大,奴才便让那宫女在偏殿候着。” 丝丝缕缕的水汽氤氲在男人面前,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刘顺德。 刘顺德心下一咯噔,忙道:“奴才是想,若是皇上有事想问她,便留了她下来。” “那日在梅园皇上见过那宫女...” 他话音落下,宣凛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双动人的眸子。 他转身往偏殿走去。 偏殿中燃着沉水香,雾气缭绕,宣凛走进来便看到那女子靠在暖炉旁睡着了。 她很是拘束,靠在暖炉旁,两只胳膊圈着膝盖,小脸枕着胳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有些滑稽,但又很乖顺。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双澄澈的杏眸紧闭,巴掌大的脸蛋格外苍白。 刘顺德正想出声,就被男人制止了。 “出去。” 殿门关上,宣凛一步步走到妧卿面前。 他伸手拂了拂女子紧蹙的柳眉,在触及她滚烫的额头时,剑眉紧皱,对着外边扬声道:“去传太医。” ...... 妧卿睡得很不安稳,前世和今生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交错着,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被褥,不断地呓语: “不要.....” “啊!”她猛地惊醒。 雨停,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妧卿坐在榻上迷茫地看着四周,毛毯从身上滑落。 微凉的触感让她倏然清醒过来,自己还在御书房的偏殿中! 妧卿赶紧下床,腿上发软让她差点摔倒。 脑袋有些发疼,她看到一旁放着热水,连忙走过去梳洗。 铜盆前放着一面铜镜,妧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妧卿一直知道自己长得美,只是人人都惋惜这样一副样貌居然在一个卑微的宫女身上。 更何况在宫中,这样的容貌也许不是福气,而是祸害。 她垂下眼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凭什么她的命运只能由着旁人去安排?她难道不能为自己争一争吗?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她不由得呼吸乱了些,在这御书房,能让人给她换衣服还让她留宿一晚的,只有圣上。 草草洗漱了一番,妧卿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刘顺德看见她出来,脸色比昨夜似乎客气了些,笑着道:“醒了?” “刘公公...”妧卿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摆,“奴婢昨夜...” 她其实想问她怎么睡到榻上去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刘顺德笑得褶子都皱起来了:“你昨夜发烧,皇上请了太医来给你看,顺便叫宫女给你换了身干净衣服。” 妧卿猛地掐紧了手心。 “皇上在御书房等着,既然醒了就过去吧。” 第6章 御书房中。 妧卿踏进殿中,大门在身后关上。 男人坐在书案前看折子,似乎没有察觉她进来,妧卿有些紧张地走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男人淡淡叫了声起。 妧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离来年三月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若是想要摆脱太后的控制,最好的捷径,就是上方那人。 妧卿捏紧了衣摆,喉间有些干涩,心跳得也很快。 她悄悄掀起眼眸瞄了上首那人一眼,然后迅速地移开。 她虽在太后身旁服侍,但之前都是在外殿洒扫,调到太后跟前不过几个月。且皇上去寿康宫的时候很少,便是去了也是御前乌泱泱一群人进去服侍,轮不到她进殿。 说起来,她甚至都没仔细看过皇上的样子。 这样想着,妧卿又偷偷瞄了一眼。 只见帝王一身玄色龙纹常服,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硬朗而英俊,冷峻的神情倍显威严。 察觉到女子好奇的目光,宣凛抬起眼来,和她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妧卿心口一跳,急忙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小手无措地揪着衣摆,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男人垂下眼眸,掩去一闪而过的笑意。 殿内静悄悄的,妧卿一动不敢动,她在想自己昨夜的窘态会不会惹恼皇上? 她又想起昨夜自己跟落汤鸡似的丑态,皇上看了八成对她一点兴致都没有了吧? 妧卿欲哭无泪。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正在胡思乱想间,就听前边传来脚步声。 原来是宣凛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走下丹陛,淡声道:“走吧。” 走? 去哪? 男人从她身旁掠过,妧卿茫然地抬头,却见他已经走到殿门处了。 见她还没跟上来,宣凛转头沉声道:“不是来替太后请朕吗?” 妧卿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去寿康宫,连忙跟了上去。 ------ 銮舆走在宫道上,妧卿不是御前的人,但刘顺德有意无意地让她走在自己身后,也是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妧卿一直悄悄地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她很纠结。 可是时间容不得她纠结,只有皇上开口,她才能不去靖王府。 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宣凛一直能感受到身后那小宫女若有似无的视线,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打量他。 他轻啧了一声,指节轻点着扶手,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宣凛看到了她眼中的希冀。 她在期待什么? 宣凛有些拿不准。 她瞧着柔弱乖巧,难道也会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 一路无言地到了寿康宫,竹清在看到圣驾过来时,有些惊讶地揉了揉眼睛,连忙进了殿中。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什么?”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等她再问什么,太监尖锐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宣凛阔步走进来:“儿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笑得和煦,忙抬手示意他起来:“皇上怎么来了?” 宣凛似笑非笑:“听闻太后身体不适,朕今日得闲,便来看看。” 太后视线落在缩在角落的妧卿身上,飞快地皱眉。 是她想岔了,妧卿这般样貌,既然靖王喜欢,皇帝自然也可以喜欢。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不快。没想到她还有些本事,竟真的把皇上请来。 只是已经答应了靖王,若是反悔,怕是两头都得不了好。 太后心里思绪万千,面色却依旧如常:“哀家只是老毛病犯了,这些宫人多事,倒跑去惊扰皇上了,该罚。” 宣凛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微微勾起嘴角:“该夸他们衷心才是,冒着大雨也要去为太后请人。” 他话里隐隐的嘲讽,让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勉强笑道:“既然皇上都夸他们了,哀家也不得不赏赐一番了。” “太后仁慈。” 宣凛面上淡淡的笑意让太后心里十分恼火,总觉得他就是在讥讽自己。 两人面和心不和地聊了一会儿,眼看要到午时了,太后便道:“皇帝今日可要留在这陪哀家用膳。” 出乎意料的是,宣凛竟然点头答应了。 太后隐晦地看了妧卿一眼,除了这个丫头,他实在想不出宣凛留下来的理由。 太后眼中有些晦暗不明,她打算过些日子在自家族中挑选出众的女子入宫。可妧卿这般样貌,若是留在宫中,难免会多分去几分恩宠,还是送去靖王府最妥。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宣凛和太后沉默地用着膳,这气氛让太后格外不自在,偏偏始作俑者却一脸的从容。 殿外,妧卿看见秋筠端着竹笋火腿汤过来,上前几步:“秋筠姐姐,让我去吧。” 秋筠愣了一下,没多想,把汤罐给了她:“小心烫,我去小厨房看看消食汤熬好没有。” 妧卿点点头,端着汤罐想进去,却在门口又有些犹豫。 男人瞥见外边那道晃悠的影子,一个眼神,刘顺德立马反应过来,慢慢退到殿门处,就看到妧卿像只鹌鹑般还在外踌躇。 刘顺德朝里边努了努嘴:“还不进去,汤都要凉了。 妧卿深吸一口气,该感谢刘顺德推了自己一把。 她在心底里不住地给自己打着气,走到男人身侧。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太后面不改色地继续用着,妧卿觑了男人一眼,这才低眉顺眼地上前给两人盛汤。 她一手挽起袖子,一手拿着勺子舀汤。 如凝脂般白皙的皓腕在男人面前晃来晃去,宣凛难得有些分神,他草草喝了几口便放下了碗。 妧卿见他不吃了,便退到一旁。 膳后,男人颇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太后闲聊着。 男人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妧卿有些挫败。 后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她怎么会觉得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便是皇上对自己有两分心思,恐怕也不会为了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宫女,多管闲事去违逆太后的意思。 在她又一次把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一直和太后说着话的男人倏然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妧卿心头一颤,强忍着没有慌乱地移开视线。 她眨了眨眼,一双美眸缓缓垂下,长长的羽睫轻颤,欲语还休,盈盈脉脉。 宣凛呼吸乱了一瞬,他面上波澜不惊,手指却一直摩挲着扳指。 她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夜里,辗转难眠,宣凛似乎都有些忘不掉那个眼神。 她在勾引他? 第7章 坤宁宫中。 请安的时辰已经到了,可昨夜侍寝的安御女却还没有到。 宁妃抬头,见皇后今日一袭孔雀蓝五彩凤凰缎裙,发髻上的赤金双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皇后虽然样貌不算出挑,但通身却是雍容华贵。 宁妃放下茶盏,淡淡地瞥了齐容华一眼,齐容华立马会意地笑道:“安妹妹怕是昨夜辛苦了,这会还没起身呢。” 齐容华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一句话就把话题打开了,众人都看向殿中最下边空着的位置。 林贵嫔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辰了,便是昨夜侍了寝也不该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更何况....” 更何况昨夜皇上不过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哪里就起不了身了?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 宁妃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挂着茶盏:“可见安御女是没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 众人隐晦地打量着宁妃,往日宫中最受宠的便是她,她身居妃位,且为皇上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大皇子和三公主,便是皇后在她跟前都落了下风,往日她最不屑和嫔妃们斗嘴,怎么今日也嘲起安御女来了。 与宁妃同宫的温才人倒是猜出了些,安御女入宫两年也没见皇上多喜欢,可这些日子突然入了皇上的眼,虽说也没侍寝几次,但宁妃心下不快也是正常。 众人说话间,安御女急急地进了殿。 她额上微微出了些汗,见殿中所有视线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紧张地扯了扯衣摆,赶紧蹲身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住的地方离坤宁宫太远,今日早早便出来了,只是走到半道发现衣裳下摆裂开了,衣衫不整如何能见人,这才赶忙回宫换了件,一来二去的便耽搁了些时辰。 皇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起来吧,不过半刻钟罢了,不碍事。” “皇后娘娘当真仁慈。”宁妃容色明艳娇媚,说话间带着一丝慵懒的傲慢,“到底还是安御女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 这话由宁妃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若是论宠爱,谁能比得上宁妃,偏偏她这样捧高安御女,若说不是讥讽,谁信? 安御女面露苦涩,她人微言轻,根本不敢和宁妃对上,只得小声道:“嫔妾有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面不改色,让人将安御女扶起来:“这些日子前朝事忙,皇上难得进后宫,你能侍奉好皇上便是最要紧的。” “只是宫规不可违,本宫便罚你抄写宫规三遍。” 安御女连忙谢恩。 宁妃眉眼间的笑意寡淡了些,不过转瞬就恢复如常,嗔道:“还是皇后娘娘体贴,这往后啊,后宫姐妹们只管侍奉好皇上便是。” 皇后对她这不依不饶的态度也没表现出什么,总归宁妃是因为安御女得了宠不快,不论她如何处置安御女,宁妃和她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 梁子结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见殿内气氛有些尴尬,淑妃便笑道:“除夕将至,大好的日子,皇后娘娘到时候可得让臣妾们好好乐一乐。” 皇后接过她的话茬,众人也附和着,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就过去了。 从坤宁宫出来,齐容华和温才人簇拥在宁妃的仪仗旁,温才人小心翼翼道:“娘娘今日何必因为一个安御女和皇后争论,总归一个小小的御女,连给娘娘提鞋都不配。” 宁妃柳眉轻蹙,不耐地扶了扶额角:“若是你们有用,本宫何须在意安御女这点子恩宠?” 温才人面上尴尬,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 还是齐容华道:“娘娘宽心,一个御女罢了,哪用得着娘娘烦心,嫔妾会好好管教她的。” 宁妃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去为难一个御女,只需她透出点意思,为难人的事是她们这些依附宁妃的人该干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安御女就倒霉了。 妧卿经过御花园时,便看见四周围着一群宫女太监,挡住了穿过御花园的路。 她随着其余人退在两旁,隐隐听见里边传来争执的声音。 安御女的宫人被齐容华罚跪,安御女咬着牙忍着眼泪站在一旁争辩: “容华娘娘,心儿便是做错了事,也应是嫔妾带回宫教导,不敢劳烦容华娘娘。” 齐容华勾起嘴角,不冷不热地道:“本宫好心帮安御女调教宫人,怎么你还不知感恩呢?” 透过人群的缝隙,妧卿看到跪在其中的心儿头发凌乱,脸颊红肿,明显是被人打了,不由得心惊。 齐容华不怎么受宠,但位份远在安御女之上,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折辱安御女的宫人,就是相当于打主子的脸。 安御女气得浑身发抖,她素来胆小,可现在的情形却不是她躲避就能解决的。 “宫女犯事,哪怕不由嫔妾管,也该交给皇后娘娘处置,岂是容华娘娘可以越俎代庖的?” 齐容华脸色一沉,倏然气笑了:“皇后娘娘哪管得了这些小事,今日本宫便替安御女好好教训下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 “来人,把心儿带去长宁宫!” 安御女气得都哭了,可齐容华位份高,没人敢为了安御女得罪她。 妧卿心下有些错愕,也不知安御女如何惹到齐容华了,今日若是她的宫女被带走,往后这宫中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正在吵闹之际,不远处传来击掌声。 众人动作一愣,回头便看见明黄色仪仗已然朝着这边过来了,齐容华连忙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把心儿拉到后边。 “嫔妾给皇上请安。” 銮舆停了下来,宣凛微微侧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气势凌人的齐容华,也不是楚楚可怜的安御女。 而是躲在人群之中紧紧埋着头的妧卿。 他也不知为何一眼就看到了她,明明这里这么多人。 “发生何事了?” 他利眸扫过下方,触及安御女狼狈的样子,也没有停留一瞬,只是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 齐容华率先开口:“皇上,嫔妾在和安妹妹说笑,只是安妹妹的宫人毛手毛脚冲撞了嫔妾,可....” 她为难地瞥了安御女一眼,才犹豫地说道:“可安御女不愿惩罚那宫女,还扬言要去皇后娘娘跟前,嫔妾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惊扰皇后娘娘,便想把那宫女带去长宁宫....” 齐容华虽说不怎么得宠,但能进宫的女子容色都不差,她轻蹙着眉尖,柔柔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安御女不知哪来的勇气,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皇上,嫔妾的宫女如何敢冲撞齐容华?分明是容华娘娘故意为难嫔妾....” “安御女是在怪本宫?”齐容华冷哼一声,“你做错了什么本宫要为难你?” 安御女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哪里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齐容华。 宣凛听着她们吵闹,不耐地点了点扶手,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即使如此,各罚俸三个月。” 齐容华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上前几步拉住了男人的袖子想撒娇:“皇上...明明是....” 但触及男人淡漠的黑眸,她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安御女委屈地擦了擦眼泪,连忙谢恩:“谢皇上。” 妧卿看了一场好戏,心下摇头,明眼人都能瞧见是齐容华盛气凌人,偏偏皇上连多问两句都懒得,直接各打五十大板。 新欢和旧爱,他是一个都不偏袒啊。 第8章 “看够了?” 在妧卿腹诽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忙抬起头,就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銮舆,站在了自己面前。 “奴婢参见皇上...” 妧卿这才发现齐容华等人都离开了,其他的人都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在这多久了?”宣凛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妧卿仰着头看他,袖中的手掐了掐指尖,放柔了声音:“皇上来之前,奴婢就在了。” 男人轻挑眉:“在这躲懒看戏?” 妧卿连忙摇头:“奴婢要从这回寿康宫,路被挡住了。” 宣凛没再多问,似乎只是想下来问她一句话,随即便转身上了銮舆。 正当妧卿准备和其他人一样恭送他离开时,上首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跟上。” 妧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触及他不耐的神色,连忙起身跟在了仪仗后边。 銮舆走在路上,妧卿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敢多问,更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她有些挫败,要怎么才能让皇上开口把她从寿康宫带出来? 要怎样,才能让皇上会为了她一个宫女,去打太后和靖王的脸? 胡思乱想间,銮舆停在了瑶华宫门口。 看着上方的匾额,妧卿想起这里住着的是怀着孕的苏容华。 男人起身后便直接走了进去,妧卿颇有些进退两难,她也不是御前的人,是跟进去还是等在外边呢? 在她为难之际,刘顺德慢了两步,转头让她跟着。 行吧。 妧卿跟在刘顺德身后,垂着头轻声地走了进去。 瑶华宫奢华无比,见这殿中的摆设,便知苏容华平日也较受宠了。 寝殿被一张花团锦簇织金屏风隔开,宣凛进来时便看见徐太医在给苏容华请脉。 听到通传声,苏容华连忙想要站起来请安,宣凛抬手制止了她:“身子如何了?” 苏容华拉过他的手,声音娇俏:“都是下人们小题大做,嫔妾只是孕中不太吃得下东西。” 宣凛看向一旁的徐太医,徐太医忙回道:“回皇上,娘娘腹中龙胎安康,只是娘娘孕吐难以进食,长此以往怕是会导致龙胎发育迟缓......” 苏容华眉眼间有些憔悴,她依偎在男人胳膊上,撒娇道:“可嫔妾实在吃不下。” “若是御膳房做的不合你胃口,朕便让人在你宫中设一个小厨房。” 宫中的小厨房一般是正三品以上嫔妃才能拥有的,如今苏容华怀孕,宣凛也不吝于给她一个恩典。 苏容华面带喜色:“皇上对嫔妾真好...” 见男人看她,她嘟着嘴搂着男人的胳膊将脸埋下去:“嫔妾今日都未曾梳妆,皇上别看了,省得皇上嫌弃嫔妾......” 宣凛轻轻笑道:“你怀孕辛苦,朕怎会嫌弃你?” 安抚了苏容华几句,宣凛又听徐太医说了苏容华的近况,妧卿见他比刚才处置齐容华和安御女时耐心了些许,想来苏容华这胎他是很期待的。 妧卿在人后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苏容华,一时也有些惊艳。 她往日只是远远见过后宫嫔妃,她们来寿康宫请安的时候,妧卿作为奉茶宫女是不能抬头直视主子的。 素闻宫中最貌美的是宁妃,宁妃娇艳明媚,苏容华却和她截然相反,清丽婉约,对着皇上也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难怪能和宁妃平分秋色。 妧卿心情有些低落,垂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后宫嫔妃争奇斗艳,她一个卑微的宫女,如何能让皇上注意到她。 难道还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吗? 一直到宣凛离开,妧卿情绪都十分低落,蔫蔫地垂着头跟在后边。 行到半路,銮舆突然停了下来,妧卿差点撞到前边刘顺德身上,她急忙停下脚步,还有些心有余悸。 “上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头顶响起,妧卿倏然抬起头,和那人冷沉的视线对上,才确定他是在叫自己。 抬着銮舆的太监们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将銮轿放低了些,就连刘顺德,也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男人没再催她,妧卿咬着唇瓣,慢慢挪到了銮轿边上。 “皇上...”她瞥了瞥四周,宫道上人来人往,总感到好似有什么目光在打量自己。 “上来,别让朕说第三遍。” 男人朝她伸出手。 妧卿眼睫颤抖着,她拎起裙摆,踏上了銮舆。 空间不大,妧卿局促地跪坐在男人身前。 帷帐垂下,銮舆重新抬了起来。 没等妧卿稳住身形,腰肢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紧紧扣住。 男人手臂稍稍用力,便让她落在了自己怀中。 “皇上...”妧卿急忙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一抹绯红从脖颈直接窜上了脸颊。 这样的姿势太...太暧昧了... 宣凛漫不经心地轻捏着她腰侧,低垂着眼眸看她,眸中是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以及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刚才看到的,就是你想要的?” 男人猝然出声,妧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宣凛似笑非笑地捏住她小巧莹白的耳垂,酥麻的触感传遍全身,妧卿杏眸轻眨,身子微颤着。 像刚出水的芙蓉花,在风雨中摇曳。 “故意勾引朕,不就是想做主子?” 话音落下,妧卿面上的嫣红骤然褪去,在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仿佛被剥光了一般,难言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挑开露于人前。 妧卿小脸煞白,难堪至极。 她甚至感受到了男人眼中的嘲讽,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爬床的婢女。 妧卿猛地推开他,跪在软轿上,下意识地就否认:“奴婢不敢...” “不敢?”宣凛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孔,似笑非笑,“不敢还是不想?” 他不想承认自己这般肤浅,被这女子的美色吸引。 他偏要她自己说出来。 是她想要爬床。 是她在勾引他。 妧卿微微扬起脸庞,隐晦地懂了一点,男人并不是对她没有心思,只是起了色心的同时又很看不起她。 妧卿不知哪来的勇气,也可能是想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看着男人,一字一句道: “奴婢不想。” 不想被人这般羞辱。 銮舆中陡然安静了下来,听了全程的刘顺德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眼神逐渐冷下来,他甩开女子的脸,语气冷凝: “滚下去。” 这点可怜的自尊心,让妧卿被赶下了銮舆。 第9章 夜色深沉,淡淡的檀味让人昏昏欲睡。 妧卿靠在墙角守夜,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倏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妧卿立马睁开了眼睛。 是寿康宫的田总管,他甚至都没看旁处一眼,直接跑到殿门前扬声道:“太后娘娘,大皇子和苏容华起了冲突,听说苏容华动了胎气......” 若是寻常嫔妃间的小事,都快亥时了,田总管是没这个胆子来打扰太后的,谁料这事牵扯到了大皇子,那就谈不上小事了。 不多时里边就传来响动声,妧卿连忙进去服侍。 瑶华宫。 太后赶来,众嫔妃忙起身行礼。 皇后福了福身:“这么晚了,母后何必亲自跑一趟?” 太后面色不虞,大皇子是如今宣凛膝下唯一的儿子,又是和怀着龙胎的苏容华起了冲突,她怎么都得来看一下。 “到底发生了何事?” 隔着影影绰绰的珠帘,妧卿似乎听到里边传来苏容华的低泣声。 宁妃站在一旁,她抱着大皇子,素来明艳的脸上有些阴沉,抱着大皇子的手背泛着青白。 大皇子似是吓到了,缩在宁妃怀中不敢说话。 皇后扶着太后坐下,看向宁妃的目光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道:“大皇子晚间调皮跑出去玩,谁知撞到了苏容华的仪仗,天色太黑小太监没看清前边的路,惊了苏容华。” 皇后的话音刚落,宁妃就哂笑:“大道朝天的,煜儿好生生走在路上,谁知苏容华的仪仗会拐过来?” 听着两人的说辞,这事瞧着就是一个意外,太后烦躁地抚了抚眉心,看向内殿: “苏容华如何了?” “太医来诊断说是动了胎气,刚送了药进去,皇上在里边陪着她。”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就是不知皇上会偏袒宁妃,还是更加怜惜苏容华。 不过片刻,宁妃面上已恢复如常,她搂着大皇子淡声道:“这么晚了,苏容华既知自己有孕,怎么还黑灯瞎火地跑出去?” 齐容华附和道:“是啊,这太监们天色晚看不清路,也是偶有的事。” 她这话一来是说太监们失职,二来是指责苏容华没事乱跑,倒是把大皇子摘了个干净。 其余人也没有在这时帮腔,毕竟苏容华腹中孩子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没人愿意因着苏容华得罪宁妃。 太后横眉冷竖:“既是太监们失职,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省得以后做事毛毛躁躁的。” 太后一句话,便有人出去拖走了那几个小太监。 妧卿垂着头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无论此事真相如何,甚至不需清查,上位者三言两语便可决定下人的生死。 须臾,宣凛从里边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看到太后来了,宣凛微不可察地皱眉:“谁这么晚去惊扰太后了?” 太后冷哼:“哀家要是不来,如何知道这后宫中风波不止。”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太后不愿放权,借机生事敲打她这个后宫之主。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宣凛:“母后已经处置了那几个太监,皇上可要派人去再审问一番。” 宣凛眼神晦暗不明,叫来刘顺德:“将那几人提到暴室审问。” “是。” 妧卿站在太后身后,那男人就在她的不远处,这般距离都能感受到男人周身冷冽的气息。 没等查出什么来,珠帘碰撞的清脆声传来。 本该躺在里边的苏容华由宫女扶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眼角还带着泪,瞧着格外可怜。 “怎么起来了?”皇后担忧地道,“快扶苏容华坐下。” 苏容华坐在椅子上,泫泫欲泣地看着男人:“皇上,嫔妾素来谨慎,今日嫔妾去淑妃娘娘宫中用膳,待得晚了些才遭此横祸,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啊!” 淑妃微微叹气:“是啊,早知如此,臣妾该多派些人护着苏容华。” 宣凛安抚道:“朕会彻查的。” 苏容华咬着牙,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她蓦然看向宁妃,话却是对着宣凛:“这幕后之人心思歹毒,不论查出是谁在害嫔妾,皇上都不会包庇的对吗?”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面面相觑。 苏容华是被吓了一遭,脑子坏了吗? 妧卿暗自听着也觉得苏容华这话说的场合不对,她是在怀疑宁妃,还觉得皇上会为了偏袒宁妃不为她做主吗? 大庭广众之下质疑皇上处置不公,不怕惹皇上生气吗? 果不其然,宣凛听到这话眉眼间的怜惜散去,声音略显冷硬:“不论查出是谁,朕都不会姑息。” 苏容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身旁的宫女白芷扯住了袖子。 宁妃眼睫颤了颤,拿帕子摸了摸眼尾:“皇上,煜儿不懂事,若是他当真冲撞了苏容华,臣妾会好好教训他的。” “可臣妾为人母,也断不会让煜儿受到冤枉,不论皇上想查什么,臣妾都无怨言。” 宁妃不愧是宠冠后宫多年的,这话说得比苏容华高明多了。 既表明了自己相信皇上,也让人看到她为人母有多尽责。 难怪哪怕苏容华也得宠,却一直被宁妃压了一头。 不多会儿刘顺德便带着几个浑身是伤的小太监进来,他们一进殿便哭诉着当真是路上太暗,大皇子突然跑出来,担心撞到大皇子几人才急急地停下来,没想到脚下不稳摔了苏容华。 无论怎么拷问,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宣凛冷沉着脸:“拖下去,杖毙。” 既是意外,后果便是由这群下人承担。 众人都察觉到皇上情绪不虞,惊惧地噤声。 只有苏容华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挣扎着起身:“皇上,大皇子这么晚在外边,难道您不怀疑吗?” 宣凛脸色陡然沉了下来:“那你以为该如何?” 苏容华却丝毫没看懂他的情绪,还在梗着脖子:“嫔妾认为,该彻查大皇子身边的人,是否有人纵容了大皇子。” 一旁的宁妃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面上却是担忧:“若是苏容华不放心,皇上查便是,臣妾不敢置喙。” 她委委屈屈地看着宣凛,做足了为他着想甘愿自己被疑的样子。 看到这妧卿便知道,苏容华这场是彻底输了。 第10章 果不其然,那日宣凛最终只是处置了抬轿的宫人,大皇子身边的奶娘也换了批人,此事便落了幕。 但经此一遭,皇上对苏容华的恩宠明显淡了下来,倒是宁妃,丝毫没受影响。 素闻宁妃性情骄纵,可妧卿却觉得,她骄纵也是掌握着一个度。 既能让皇上觉得她与众不同,又懂得审时度势,顾及皇上脸色,该服软时就服软也不怕丢面子。 难怪人家能得宠呢。 妧卿回来后便有些心神不宁,以她的脑子,进了后宫能活下去吗? 她很沮丧。 太后因为昨夜睡得太晚,精神有些不济,一上午都在休息。 等到午后,竹清来禀告,说是荣国公夫人带着世子进宫了。 荣国公府和余家往来密切,荣国公夫人带了两人入宫,世子路淮安和庶出的二少爷路淮书。 说起这二少爷路淮书,因为姨娘早逝养在大夫人膝下,荣国公夫人也没厚此薄彼,每每入宫请安都带着他。 妧卿奉了茶水进去,几人相谈甚欢,便把宫人都打发了出来。 她回到小厨房,挑了些糕点准备备在外边的庑房,等到里边想用的时候便能直接拿进去。 妧卿手艺好,没多久就做了几道清香扑鼻的糕点,她捧着托盘走在雨廊上。 前院的人都在忙,她绕个弯踏过垂花门,便看见几个洒扫宫人在那说话,妧卿隐约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停住脚步,借着紫藤花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听说靖王昨日送了颗舍利子到寿康宫,我瞧着太后娘娘喜欢得不得了。” “靖王看上了妧卿,这是想早点把人接到府里去呢。” “一个丫鬟,靖王还废这心思?”另一个婆子啧啧两声,“这命可真好哟,在寿康宫就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松活计,过些日子就要当主子享福了。” 妧卿手指攥紧了托盘的边缘,指尖太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 几个婆子肆无忌惮地调笑着:“你说她,一天天地扭着那腰,这不是巴不得早点勾搭上靖王爷吗...” “哈哈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一副狐媚样,也就是太后对她好送她去王府做妾,不然哪个正经人家看得上她?” 婆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远,一阵风吹起沙沙树叶声,彻底听不到了。 妧卿咬着唇,眼眶有些发酸,她立在原地平复了下情绪,正准备离开就听后边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别听那些碎嘴婆子胡说。” 妧卿诧然回头,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跨过台阶,越过垂花门走到她跟前。 来人如玉如松,面容温润,正是荣国公府二少爷路淮书。 妧卿是认识他的,他往日常常跟着荣国公夫人入宫,只是听说前年跟着武威将军上了沙场,便许久未再见到了。 妧卿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垂下头:“奴婢见过二少爷。” “不必多礼。”路淮书在边关两年,褪去了稚气,多了份硬朗,他笑道,“两年不见,倒生分了些。” 妧卿浅浅笑着:“二少爷说笑了。” 身份有别,从未熟稔过,何来生分之说。 路淮书看着她,比之两年前出落得愈发标致了,难怪太后想要送她去拉拢靖王。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在寿康宫见到妧卿。 那时她还是个瘦瘦小小新入宫的小丫头,被他从树上扔下去的毛毛虫吓得直哭,还被嬷嬷骂了一顿。 路淮书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她被骂,事后送了好些小玩意给她,才把人哄开心。 如今看到她,虽然容色更盛,但眉宇间总是有一丝忧愁。 “你当真要去靖王府?”他指尖蜷缩了起来,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道,“皇上和靖王积怨已久,靖王府不是个好地方。” 妧卿想笑,她扯了扯嘴角:“太后娘娘的吩咐,容不得奴婢想不想。” 路淮书喉间干涩,半晌才看着她道:“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帮你。” “帮我?”不可否认,妧卿有一瞬的心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二少爷为何要帮我?” “世上断没有平白无故的善意,不论二少爷想要什么,奴婢都没有。” 她不相信有人可以什么都不求地帮她。 妧卿之前想借着皇帝的手脱身,那是她觉得宫中美人众多,皇上定然是个喜爱美色的,才敢顶着这张脸去赌一把。 她图圣恩庇护,那人图她的美色。 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可是后宫纷争太过惊心,让她不由得有些退缩。 如今路淮书说要帮她,无亲无故,他说什么都不要,可欠下这份人情,来日偿还的也许更多。 她更喜欢明码标价的交易。 路淮书看着她眼中的戒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确实是他冲动了,如今羽翼未丰,荣国公府怎会为了他去得罪靖王和太后。 他捏紧了拳头,长出一口气,笑道:“不论如何,若是你想,可以来找我。” “但凡我能做到。” 妧卿默默退后了一步:“奴婢先告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路淮书有些惆怅,人人都身不由己,哪怕他立了功也没办法随心所欲。 妧卿刚到殿外,就被竹清叫进去伺候,她撤换了桌上凉掉的茶水,没一会儿路淮书就走了进来。 太后隐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即笑道:“淮书去哪了?你母亲刚才还念叨你呢。” 路淮书也笑着:“微臣出京两年,这寿康宫的路都快要记不清了,还好刚才碰到了妧卿姑娘,这才没丢人。” 荣国公夫人嗔道:“你啊,没个正经。” 太后这才缓了脸色,看着路淮书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起了心思:“你也快到弱冠了,这亲事可有着落?” 路淮书饮了口茶,遮去眼中的不耐,放下茶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荣国公夫人:“都凭母亲做主。” 荣国公夫人笑道:“不急,等你哥哥婚事办妥了,再好生给你想看。” 路淮书傻笑着摸了摸头:“母亲别打趣我了。” 一来二去地便把这话揭过了,太后虽笑着,但眼中喜色明显寡淡了一些,也能听出荣国公没有和余家结亲的意思。 心思各异地又聊了半个时辰,荣国公夫人这才告退。 第11章 自从那日宣凛将她赶下銮舆,妧卿连着做着好几日的噩梦,神情恹恹的。 走在宫道上,秋筠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心不在焉的,待会可别把书拿错了。” 妧卿回过神来摇摇头:“我知道的,姐姐快回去吧。” 原是两人一同去内务府领月利银子,秋筠还得回去当差,妧卿却要去藏书阁替太后找一本经书。 藏书阁位于宫中西北角的地方,妧卿一路走过去,两旁古木参天,绿叶繁茂,还有潺潺清泉引进,哪怕是冬日,也能看到里边戏水的锦鲤。 这地方素日没什么人来,连看守的都惫懒,妧卿走了一圈都没看到守门的人。 她站在门边犹豫了会儿,看着天上已斜挂着半轮淡淡的小月牙,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呀——” 在树荫下围成一圈的小太监这才发现她,急忙想过去阻拦。 “等等。”刘顺德拨开人群定睛看去,发现是妧卿后眼珠子转了转,摆了摆手,“都去忙吧,别掺和。” “可是,刘公公,皇上在里边...”那太监犹豫道,“不是不让人进吗?” 刘顺德觑了他一眼,拿起拂尘就敲了下他的脑门。 “进不进得去,得看皇上想不想见。” 藏书阁有三层,妧卿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太后想要的东西都在二楼。 她踏上木阶,年久的楼梯虽有人时常修葺,也不免发出吱呀的响动,在昏暗阴冷的藏书阁中显得有些瘆人。 妧卿摸了摸胳膊,提着一盏油灯,穿梭在书架中。 她仰着头看到书架顶端摆着想要的经书,连忙伸起手去够,却有人先她一步,将经书取了下来。 “啊!” 妧卿吓得不行,手里的油灯“砰”的一下摔在地上,人迅速转过身,后背撞在了书架上。 烛光微微摇曳,照出了面前俊朗的男子。 “皇...皇上?” 妧卿小脸吓得煞白,手捂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常听人说这种老旧阁楼最容易闹鬼,还以为...... 女子身量不高,他手还没收回,像是把她圈在书架和自己胸膛前。 她仰起的一双美眸中残留着惊惧和一丝庆幸。 宣凛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妧卿这才神志回笼,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呐呐道:“奴婢进来的时候外边没人,不知道皇上在这...” 烛光下,女子如玉的容颜愈发清晰,他松开手,将那本经书丢在她手中。 男人转身躺到窗台旁的一个小木榻上,妧卿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过去。 冬夜霜寒露重,皎皎月光透过窗楹洒在他的身上,男人阖着眼,木榻四周是数个散落在地的酒壶。 妧卿这个时候才敢大着胆子看他。 男人眉目英挺,此时的他少了些白日里慑人的威严和冷漠,瞧着竟有几分...脆弱? 妧卿连忙甩甩头,她怎么会觉得富有天下的天子脆弱? “烈酒伤身,皇上还是少喝些为妙...”妧卿张了张小嘴,柔柔地劝道。 见男人没理她,妧卿正准备告退就听他道:“太后让你来的?” “是,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取经书,没成想惊扰了皇上。” 男人蓦然冷冷嗤笑:“经书?她倒是虔诚。” 妧卿不敢接话,总觉得太后和皇上之间有很大的隔阂,平素里皇上连“母后”都不会叫,直接称呼“太后”。 墨蓝的静夜,她好似听到男人的一声叹息:“今日,是朕生母的忌日。” 没想到会知道这些,妧卿愣了愣,手指微微蜷缩,轻柔的声音如潺潺清泉:“奴婢入宫时曾经听说,兰贵妃冠绝京城,皇上如今治理天下,四海升平,贵妃娘娘若泉下有知,也会为皇上高兴的...” 她抬眸觑着男人,小声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等了许久男人都没再出声,妧卿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她正想从窗台旁离开,却因阁中太过昏暗没注意到脚下倒着一个酒壶,壶嘴里还流了些酒渍出来,绣鞋一踏上去就猛地一滑,妧卿控制不住地往前面栽去。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闭上双眼,小手无助地挥舞着。 下一瞬,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来袭,反而一双有力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拽了回去。 “唔!” 妧卿闷哼一声,后背磕在了小木榻上。 她惊慌地睁眼,对上了男人如夜色般深邃的双瞳。 她倒在刚才男人躺着的地方,宣凛却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身看着她。 妧卿双颊微热,觉得有些丢脸,她目光飘忽不定,小声喃喃:“奴婢失礼了...” 下一瞬,她就感到面前的俊脸突然放大,属于男人身上的气息朝自己压迫过来。 妧卿急忙抬手挡住了樱唇,却不想男人没有停顿,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掌心。 一团火热“蹭”的一下从脖颈之间烧到脑门,妧卿连耳垂都红了个彻底。 宣凛似乎没察觉她浑身僵硬,大掌握住她的皓腕,亲吻着微凉的掌心。 “皇...皇上...”妧卿娇躯微颤,杏眸湿红,另一只手在他胸前推拒着。 “哭什么?”宣凛似乎真的不解,“想要勾引朕的人是你,如今又推三阻四。” 他蓦然轻笑,眼中有着淡淡的嘲讽:“欲拒还迎是个好手段,可惜朕不喜欢。 妧卿只觉得难堪,她的心思被剖白在男人面前,如同被剥光一般被人审视。 她知道自己想要谋求圣恩的念头算不得安分,可她也不想男人过分看低她,把她当成个玩物一般。这样得来的恩宠能解一时困境,却很容易就被男人抛诸脑后了。 妧卿咬着唇瓣,低声道:“奴婢还得将经书带回去给太后娘娘...” 宣凛松开了她。 妧卿急忙撑着身子起来,胸前的衣襟都有些凌乱了,她慌张地整理着。 男人脸色不是很好看,听懂了她言语中隐晦的拒绝,纵然他对妧卿有那么两分心思,这会也变成了恼怒。 “奴婢告退...” 妧卿急匆匆地就想离开,但是这时楼下响起刘顺德的声音: “皇上,宁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12章 妧卿心尖一颤,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向男人。 宣凛面色淡漠,慵懒地靠在木榻上,双眼看着她,话却是对着刘顺德:“让她进来。” 刘顺德愣了一下,他没听错吧? 要是他眼睛没瞎的话,妧卿刚才进来了还没出去,这会应该还在里边吧?皇上现在放宁妃进来,不是故意为难妧卿姑娘吗? 他纵然这般想着,也不敢多话,暗暗道了句是。 妧卿指尖微颤,她若是现在下去定然会和宁妃撞到,可环视四周,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更何况这男人估计就没打算让自己躲过去。 轻轻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妧卿紧抿着樱唇,垂下头立在一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宁妃上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榻上的男人,她扬起笑走过去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也没等宣凛叫起,她就俏生生地走过去拉住了男人的手:“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听闻皇上在这,便过来了。” 她眉目含情地看着男人:“皇上别怪臣妾....” “朕怎会怪你。”宣凛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宁妃这才笑意更甚,坐在了男人身侧。 只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还有个宫女? 据她所知,藏书阁素来都只有太监在打扫,宣凛身边也是太监伺候居多,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日子让宫女服侍? 宁妃目光不善,打量着不远处的妧卿,借着烛光能看到那女子白皙尖细的下颚,长长的羽睫不住轻颤着,一袭最普通的宫女服制也掩不住那袅娜的身姿。 宁妃一双眸子含了些吃味,手指勾着男人的衣摆嗔道:“原来皇上有佳人在侧,偏偏臣妾还巴巴地赶来...” “御前何时来了新的宫女,臣妾都不知...” 宣凛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道:“你何时管起这些小事来了?” 宁妃不忿,依偎在他胳膊上撒娇:“皇上的事情,无论大小,臣妾都放在心上,只求皇上别觉得臣妾烦。” 宁妃声音娇俏,黏黏糊糊地和男人说着话,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妧卿只觉得在这简直是如坐针毡。 她愈发不敢抬头了,却不料宁妃突然叫她:“这地上怎么有这么多酒渍,摔着皇上了可怎么是好?” “过来把这擦干净了。” 妧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自己一个宫人,宁妃是在叫自己。 她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宁妃略显阴沉的目光。 宁妃手指猛地攥紧衣袖,极快的一瞥,也让她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这宫里,何时有这般貌美的宫女? 又是个想勾引皇上的贱婢。 宁妃气息重了些,但好歹念在宣凛在身旁,语气温和了些:“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 妧卿仓促地垂眸:“奴婢不敢。” 她走到榻边,将地上的酒壶拿起来放好,扫视了下四周也没看到帕子,只能取下自己的丝帕跪在地上擦着。 看见女子卑微地跪在两人面前,宣凛眸色冷了些。 宁妃似乎毫无察觉,等到妧卿将地上擦干净了,她才笑着道:“本宫的鞋子也沾上了,过来给本宫擦干净。” 论谁也不能说宁妃在为难人,这些活计本就是宫人做的。 妧卿顶着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垂眸咬着唇瓣,膝行到宁妃跟前,正准备给她擦鞋就听上首响起男人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回去伺候太后吧。” 宁妃脸色一僵,皇上这是在护着这个贱婢吗? 妧卿呆呆地抬头,陡然和男人冷冷的目光相对,她不敢再犹豫:“奴婢告退。” 走在楼梯上还能听到身后宁妃撒娇的声音: “皇上也不早些告诉臣妾那是太后娘娘的宫女,臣妾可不敢使唤太后娘娘的人....” 妧卿将嘴唇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那女子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宣凛这才收回视线,看着一旁的宁妃觉得烦躁。 他故意让宁妃进来,是想敲打一下妧卿,不满她几次三番的欲拒还迎,却没想让人羞辱她。 他也说不上为何会觉得宁妃这是在羞辱人,明明这些都是宫人常做的活计。 只能说宣凛素来随心所欲,上了心的人,便觉得她不该干这些。 “早些回去吧。” 男人失了兴致,拂袖起身往外走去。 宁妃楞在原地,察觉到了他此时情绪不虞,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死死攥着丝帕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等到男人离开,她才抬头,眼神中满是阴霾。 “去查。”走出藏书阁,对着一旁的宫女,宁妃面色冷沉,“查查刚才那贱婢是谁?” 夜凉如水。 宣凛没有坐銮舆,从藏书阁出来,他便眼尖地瞧见一旁的树丛中有一方粉色的丝帕。 男人脚步顿了下来。 刘顺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方丝帕? 他脑子转得极快,哎哟一声走过去捡了起来:“这谁乱丢帕子,奴才瞧着这绣功还真不错。” 宣凛冷冷觑了他一眼,刘顺德立马闭嘴。 男人快步离去,刘顺德思索了一下,还是没将那帕子丢掉,赶紧揣在身上跟了上去。 等到一行人的背影远去,妧卿才从一旁的大树后走了出来。 第13章 凛冬的风吹过枝头,枝桠上残存的几片叶子打着旋儿地落了下来。 宣凛下了朝便来了寿康宫,只是这个时辰恰巧是太后礼佛的时候。 闻言,男人看了眼佛堂,淡声道:“朕在外间候着。” 佛堂旁有一间小暖阁,离太后诵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丝丝缕缕的檀香味在空气中蔓延着,宣凛高大的身躯愈发显得这间小暖阁窄小逼人。 刘顺德守在外边,寿康宫的人知道太后和皇后关系不睦,自然也不敢往前头凑。 妧卿身为奉茶宫女,被大宫女听雪使唤着进去奉茶。 她泡了一壶龙井,走到门边看向刘顺德:“刘公公,皇上可要用茶?” 刘顺德隐晦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微微侧过身道:“送进去吧。” 妧卿抬头有些犹豫地看他,谁料刘顺德像是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八风不动地站在一旁,留了条道给她进去。 暖阁内一片寂静,妧卿低着头走进来,轻手轻脚地将茶壶放在桌上。 “奴婢参见皇上。” 宣凛闻声看向她,面前的女子依旧是一袭宫女服饰,发髻上带着一朵蓝色的小绒花,自从上次藏书阁的事后,他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起来吧。” 男人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妧卿规规矩矩地起身走到桌边给他斟茶。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执着茶壶,明明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被她做得赏心悦目。 妧卿本想将茶盏放在榻上的小书案上,谁知男人朝她伸出了手。 她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将茶盏奉了上去。 宣凛接过茶盏,带着薄茧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划过女子的手背,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头,引起阵阵涟漪。 妧卿忙收回了手。 男人似乎毫无察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喉间上下微动,细微的吞咽声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明显,带着一丝粘稠的暧昧。 “你叫什么名字?”宣凛将茶盏放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妧卿撇撇嘴,虽知道他定是早把自己打探了个底朝天,但还是轻声回道:“奴婢妧卿。” “妧卿...”男人冷沉的声调带着某种不明的意味,“有何出处?” 妧卿秀眉轻皱,带着一丝委屈:“奴婢读书少,不知道出自何处。”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将空了的茶盏递给了她。 妧卿连忙接过转身放到桌上,等她再次回头,却不知男人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妧卿吓了一跳,连忙抚了抚胸口,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丝埋怨:“皇上怎么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在别人身后?” 宣凛一步步逼近她,妧卿后腰抵在了小圆桌上,男人双手撑在她两侧。 妧卿眉心跳了跳,略有些不自在地偏头看了看角落里的沙漏:“太后娘娘快出来了,皇上...” 男人突然俯身靠近了她。 “啊!”妧卿急忙捂住嘴,生怕发出动静被人听到。 宣凛挑眉一笑:“胆小。” 女子眸中染上一丝气闷:“这样...这样不合适...” 一墙之隔就是太后的佛堂,不论是在太后的地方,还是在供奉佛祖的地方,都不合适。 “不合适?”男人的吐息落在她耳畔,他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打着转,“哪里不合适?” “朕心无邪念。” 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妧卿蓦然气恼,他心无邪念? 那是她自己思想不干净了喽? 从男人漆黑的眸子中,妧卿似乎看到了自己双颊通红的样子,下一刻,她突然恶胆丛生,指尖沿着他的腰间一路上滑,用着一种挑衅的语气: “皇上当真心无邪念?” 宣凛看着她又胆小又不想服输的样子,倏尔生笑,他低头,摁着女子的后颈,唇贴在了她的锁骨上。 “朕从不信佛,如何称得上邪念?” 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颈间,妧卿浑身轻颤着,伸手想推开他,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压在身后, 突然一阵刺痛,妧卿没忍住轻吟一声。 是男人咬在了她的锁骨上。 “皇上...”妧卿眼眸红了,可怜兮兮地求饶,“奴婢知道错了...” 不该挑衅他的。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宣凛松开她的锁骨,薄唇在她颈间轻吻着,直到把人都逼哭了,这才松开她。 妧卿杏眸湿润,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一只被逼红了眼的小兔子,看得他蓦然失笑。 “奴婢告退了...” 妧卿急急忙忙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在怀里就跑了出去,宣凛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指腹轻轻擦过嘴角。 刘顺德正准备进去说一声太后已经出来了,就看到妧卿推开门小跑着出来,略显凌乱的衣领,微红的双眸,还有颈间那一道道红痕...... 刘顺德立马撇开眼,干笑两声:“妧卿姑娘出来了啊...哈哈...” 妧卿手忙脚乱地扯了扯领子,慌张的点了点头,抱着茶具就跑开了。 刘顺德悄悄瞥了眼室内,有些心情复杂。 这可是在太后宫中,还是在佛堂边上,皇上也不怕被人瞧见。 正殿中,妧卿进去奉茶时一直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愈发不敢抬头,赶紧倒了茶退了出去。 男人轻笑一声。 太后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皇上今日心情不错?” 宣凛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尚可。” “太后这儿的茶水不错。” 太后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勉强笑了笑:“都是皇上之前差人送来的。” 两人聊了些什么妧卿不清楚,此后妧卿就一直躲着男人,哪怕进去奉茶,也是躲避着男人的视线,直到一个时辰后男人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妧卿坐在铜镜前,微微松了松领子。 颈间的红印消散了些,只是那白皙的锁骨上,有一道深红色的牙印。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妧卿猝然耳根子都发红了起来,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盒脂粉出来,慌乱地在锁骨上涂抹着,直到再也看不清那印子,这才吐出口气。 第14章 辰时未到,嫔妃们便已经在寿康宫门外等着了。 听雪走进寝殿中,微微福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其余嫔妃们都已经到了。” 太后阖着眼,竹清在身后给她梳妆,只听她淡声道:“让她们候着吧。” 听雪抬头看了竹清一眼,竹清冲她使了个眼色,听雪忙道:“是。” 等到听雪出去,太后才嗤笑一声:“怎么,觉得哀家对她们太严厉?” 竹清笑道:“太后娘娘对后宫素来仁慈,这寒冬腊月的,半个月才请安一次,如何谈得上严厉?” “没一个真心来给哀家请安的,瞧着就厌烦。” 太后随手选了一支翡翠簪子递向身后,看着铜镜中自己斑白的双鬓,微不可察地叹气:“余家日渐衰败,哀家那个弟弟是个不成器的,族中也没有能干的男儿,等到哀家百年之后,这余家可如何是好?” 竹清劝道:“老爷如今和靖王关系好,靖王爷一直帮衬着...” 太后蓦然嗤笑:“靖王能有多可靠?他不过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动手,拿着余家当垫背的呢。” 太后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在宫中浸淫几十年,如何看不清靖王的心思? 皇上有意打压余家,就算靖王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余家的困境。 竹清小声道:“太后娘娘,恕奴婢多嘴,这前朝后宫密不可分,若是能在皇上身边提拔一个自己人,想来也能帮衬到咱们。” “哀家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后冷哼,“皇上怎么可能收哀家的人。” 竹清余光瞥了一眼候在殿外的妧卿,轻声道:“奴婢瞧着,皇上对妧卿未必没那心思...” 太后侧过头,隐晦地打量了一眼门边候着的女子,她猛地皱眉:“她不行。” 竹清有些不解:“虽说您想拉拢靖王,可把妧卿送给皇上,成了皇上的枕边人,何愁她不帮着余家?” 太后有些不耐地将簪子扔在桌上:“妧卿是寿康宫出去的人,皇上看不看得上她都难说,更何况已经和靖王通过气了,若是反悔把妧卿送给皇上,你是想哀家两头都讨不了好?” 竹清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是奴婢多嘴...” 里边的动静有些大,妧卿在门边虽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但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宫中最有用的生存之道,就是装聋作哑。 “行了,起来吧。” 太后冷静了会儿才缓缓起身,竹清连忙起来扶着她:“太后娘娘英明,奴婢再不敢多嘴了。” 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人,太后也没再说她,由人扶着往外殿走去。 等到太后出来,嫔妃们才被允许入殿。 皇后和几个高位嫔妃面色尚可,可一些不得宠位份低的嫔妃,手炉早就凉了,身上的披风也不是多好的料子,在外边冻了快半个时辰,浑身都僵硬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 皇后领着嫔妃们行礼问安,太后淡淡地叫了起,让人进来奉茶。 皇后似乎丝毫没受太后刁难的影响,笑着说道:“母后今日倒是比平常晚些,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太后扶了扶额角:“老毛病了,这天儿一凉,膝上难受。” 下首的林贵嫔笑道:“太后娘娘,臣妾家中有一秘方,用几味草药敷在膝上可以缓解疼痛,从前臣妾家中长辈就常用,太后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待会叫人制好了送来。” 太后这才正眼瞧了瞧下方的人,嘴角微微扬起:“林贵嫔有心了。” “能为太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有了林贵嫔献计,众人都纷纷关心起太后的身体来,各种私藏秘方都抖了出来。 宁妃听着她们的议论,不耐地敛了眉目。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门边的妧卿身上。 作为奉茶宫女,随时都在殿外候着,哪怕妧卿一直有意识地垂着头不让自己的容貌显露于人前,但宁妃今日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她。 想起在藏书阁受的气,她目光逐渐不善。 “宁妃。” 太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宁妃的思绪,她面上扬起无懈可击的笑意:“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不是很喜宁妃,她育有大皇子,平日里对自己也谈不上多恭敬。 “许久未见煜儿了,过几日带煜儿来寿康宫玩玩。” 宁妃知道宣凛和太后不睦,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和太后走得太近,否则引起皇上的不满就不好了。 因此闻言她也只是含糊道:“天冷,煜儿有些咳嗽,等除夕宫宴那日,臣妾再带他给太后请安。” 太后如何听不出宁妃这是在打哈哈,她面色稍冷:“煜儿身体这般不好,往后如何担得起大任?” 宁妃瞬间眼神就冷了下来,而太后突然笑着道:“皇上虽少进后宫,但你们也别气馁,总能怀上皇嗣,给煜儿添几个弟弟妹妹的。” 太后挑着眉,都没有看宁妃:“皇上要多子多福才好,煜儿如此体弱,往后还是需要多些皇子给皇上分忧。” 宁妃皮笑肉不笑:“多谢太后娘娘关心,煜儿是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子,臣妾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叫皇上失望。” 殿内一时有些尴尬,所幸淑妃挑起了其他话题,圆了过去。 宁妃不屑地轻哼一声,抬手示意宫女上茶。 妧卿端着茶壶进去,宁妃瞧见是她,冲着自己的宫女菡萏使了个眼色。 菡萏在妧卿的视角盲区,突然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啊!” “啪”的一声,妧卿手中的茶壶摔碎,她自己也向前摔倒在地。 殿中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了一下。 宁妃嫌弃地提起自己的裙摆:“这寿康宫的宫女,怎么这般毛毛躁躁?” 妧卿顾不得身下的碎片会不会划伤自己,忙跪地请罪:“娘娘恕罪,是奴婢不小心...” 太后本就不高兴,这会儿被宁妃看了笑话更是气恼,竹清觑了眼她的脸色,走下来就一巴掌甩在妧卿脸上: “贱婢,怎么做事的?” 妧卿白嫩的小脸上瞬间就泛起红肿,她膝行两步不住地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怒极:“掌嘴。” 妧卿瞳孔一缩,下一瞬巴掌就打到了脸上。 “啪!” “唔...”她咬牙忍着痛,脸颊红肿,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皇后皱着眉,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宁妃妹妹也没被烫着,太后娘娘就饶了这丫头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对上宁妃看戏的眼神,冷声道:“去外边跪着。” “是...” 妧卿急忙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碎瓷片刺在指尖也顾不得了,慌乱地将地上收拾好就去外面廊边跪下了。 宫女受罚是不能在院子中间的,只能跪在角落,地上还有些积雪,冻得膝盖生疼。 妧卿将碎瓷片放在一旁等着宫人来收走,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湿红的眼睛。 指尖上滴下几粒血珠,在洁白的雪地里氤氲开。 第15章 半个时辰后,里边的请安散了。 宁妃跨出殿门的脚步顿了顿,眼神落在了角落中的妧卿身上。 须臾她便收回了视线。 可走在她身侧的齐容华还是发现了端倪。 宫道上,齐容华走在宁妃的仪仗旁,四下无人这才敢开口问:“娘娘可是对寿康宫中那宫女有何不满?” 宁妃素知齐容华心细,却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懒懒地用手托着腮,声音淡漠:“你没瞧见她的样子?” 齐容华摇头:“嫔妾没注意,她一直垂着头也没看清。” 宁妃冷哼一声:“一副狐媚样。” 她自然不会将那日藏书阁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但齐容华聪明,闻言便知两人之间八成之前就有龃龉。 齐容华笑道:“一个宫婢罢了,不值得娘娘放在心上,今日瞧着也不是贴身伺候太后的,娘娘若是不喜,找个机会除掉便是。” 宁妃淡淡摇头:“罢了,你也说一个宫婢而已,本宫还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是瞧着厌恶,她一个眼神就能让那贱婢受罚,不值得她费心思。 ------ 寿康宫中。 太后没有说要跪多久,妧卿跪了两个时辰,身子都要冻僵了。 正午时分出了暖阳,她才好受些。 这个时辰太后正在午休,妧卿才敢稍微松了些脊背,揉了揉酸疼的膝盖。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干脆掬了一些雪在手中去敷脸。 正当她低着头捧雪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阴影。 妧卿抬头,便看到了靖王略带冷意的俊脸。 她一愣,心底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急忙垂下头:“见过靖王殿下。” 靖王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径直在她身前蹲下。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缕诧异,“惹太后生气了?” 妧卿咬了咬唇瓣,小声道:“是奴婢做事不小心,太后娘娘要起身了,王爷快进去吧...” 宣嵘似笑非笑:“赶本王走?” 妧卿连忙摇头。 宣嵘抬起手勾起女子的下巴,妧卿略有些红肿的小脸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男人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他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宣嵘心下隐有不快,在他看来,妧卿早晚是他的人,太后明着用妧卿来拉拢他,私底下还这般为难她? 感受到下颚处传来的触感,妧卿连忙偏过头躲过了男人的桎梏。 宣嵘的手便这样楞在半空中,他眉宇不舒:“你好像,很讨厌本王?” “奴婢不敢...”妧卿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紧低着头否认。 宣嵘平日在宫中瞧着平易近人,一双桃花眼看着谁都温柔多情,可上辈子在他身边待过妧卿很清楚,他私下暴戾,对着他的枕边人都毫不留情。 妧卿还记得,前生她初入王府不久,就惹得后院众人嫉恨不已。 方侍妾很讨厌她,趁着靖王不在府中故意为难她。 让她跪在鹅卵石上,一旁的丫鬟使劲掐着她身上的嫩肉,疼得她浑身发颤。 恰巧在那时,宣嵘回来看到了。 方侍妾有些心虚,忙跪下来请安。 宣嵘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未曾说一句话,狠狠一脚将人踹到呕血。 他直接下令让人将方侍妾关在后院柴房,这辈子都不准出来。 妧卿只记得当时她被方侍妾呕血的场景吓到了,自此就很害怕宣嵘。 害怕自己有一日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把这药拿回去擦。”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妧卿这才看到他拿了瓶药递到自己跟前。 见她不接,宣嵘不容抗拒地执起她的手,看到指尖上还结着血块,他眸心更是冷冽,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将药粉撒了上去。 妧卿用力挣脱他,手腕都挣红了 “起来。”宣嵘不耐,直接朝她伸出手,见她不动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妧卿连连摇头,她只想宣嵘赶紧离她远点。他这个样子,自己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不论起还是不起,他待会都向太后提及,还是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僵持间,秋筠过来道:“太后娘娘起身了,在里边等着王爷,请王爷进去。” 宣嵘站起身,对秋筠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 好半晌,他才提步离开。 妧卿浑身像是泄了力一般瘫软在地上,手中的药瓶像是烫手山芋,她急忙丢了出去。 秋筠视线落在那药瓶上,小声道:“王爷送的东西,我替你收起来吧。” 妧卿摇摇头:“姐姐快拿去丢了,被人看见落人话柄。” 秋筠弯腰捡起小瓷瓶,紧紧捏在手中。 殿内。 太后很敏锐地察觉到宣嵘进来时情绪不佳。 她瞥了眼院中,这才想起妧卿还在外边跪着,宣嵘八成是看到了。 太后笑道:“怎么今日有空来给哀家请安了?” 宣嵘神色淡淡:“刚从御书房出来,便来看看太后娘娘。” 太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鬓边:“哎呀,哀家年纪大了不记事,竹清,快去把妧卿叫进来。” 她转头对着宣嵘笑道:“早晨嫔妃们来请安,那丫头毛手毛脚地烫到了宁妃,本想罚她做做样子便是,谁知她这么实诚。” 竹清忙赔笑:“是奴婢该打,只记着服侍太后,忘了叫她起来。” “奴婢这就去叫她进来侍奉。” “不必了。”宣嵘抬手制止了,语气漠然,“让她回去歇着吧。” 竹清看了太后一眼,得了指示这才退了出去。 宣嵘看向太后,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着一丝散漫不羁:“等过了除夕,本王便派人来接妧卿。” 太后面上神色不变,但也知宣嵘是对自己不满了,她笑道:“妧卿这丫头年岁小,哀家本想多留她些时日的。” 她意味深长地道:“你府中的妻妾出身高,哀家想着从余家挑一个男丁,让妧卿认个义亲什么的,也好让她不受欺负。” “哀家的一个侄儿今年进了都察院,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学士,但有朝一日若是成了御史,妧卿也有个娘家依靠。” 宣嵘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是想要扣着妧卿让自己帮她办事。 都察院御史,她心可真大。 宣嵘抿了口茶,淡声道:“等妧卿入了府便是本王的人,没人敢欺负她。” 眼瞧太后脸色僵硬了一瞬,他这才清浅地勾起笑:“不过太后既是为妧卿着想,本王也会考虑的。” 客套够了,他这才起身:“本王还有事,不叨扰太后了。” 他看了眼殿外,若无其事地道:“妧卿就有劳太后照看了。” 等宣嵘离开后,太后才猛地一拍桌子:“因着个婢女,他还敢威胁哀家了?” 竹清劝道:“靖王瞧着对妧卿倒有两分真心,太后娘娘顺着他些也没错。” 太后只是气不过,一个个晚辈都敢顶撞她了。 第16章 一夜大雪纷飞,清寒透幕。 宫道上一早便有宫人在打扫积雪,妧卿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地面上,赶着去内务府取太后新制的熊皮袄子。 “哎呀!” 走到拐角处,前边突然传来一道惊叫声,妧卿停住脚步看过去,发现是柳美人摔倒了。 柳美人只带了一个宫女,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一时脚下不察便摔了。 “小主当心。” 人就摔在自己面前,妧卿不能直接走开,忙上前帮着那宫女将人扶起来。 柳美人发髻乱了些,白玉珠钗摔在地上,披风上也染上了污渍。 她拧着眉尖:“紫凝,快回去取件新的披风来,淑妃娘娘相约赏梅,这样过去太失礼了。” 紫凝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凉亭中坐下,担忧地问道:“小主可还好?可要请太医看看?” 柳美人笑了笑:“腿有些疼,没什么大事,你快去吧,我在这等着。” 紫凝为难地看了一眼妧卿,犹豫道:“这位姐姐能否在此陪陪我们小主,我马上就回来。” 妧卿点点头:“你快去吧。” 等到紫凝走后,柳美人才笑着问道:“你是寿康宫的人?” 柳美人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妧卿,前两日在寿康宫差点把茶泼到宁妃身上的好像就是此人。只是当时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这会近了倒是能看出有些眼熟。 妧卿垂眸笑了笑:“回小主,奴婢是寿康宫的宫人。” 柳美人被她的笑颜晃了神,心下暗自惊讶,太后身边竟然有这般貌美的宫女。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恢复了神情,总归她不得宠,不论太后留着这宫女是想做何事都与她无关。 柳美人从容一笑:“听你的口音似是江南一带的人,倒是和我的家乡有些相似。” 妧卿轻声道:“奴婢是姑苏人士,奴婢听着小主的口音像是梁溪一带的。” “还真被你猜对了。”柳美人眼露欣喜,“我家乡在梁溪,只是已经离家数载,都快想不起家乡是什么样子了。” 她说着眉宇间便有淡淡的忧愁,妧卿缓声道:“避暑行宫在江南一带,也许来年小主便可回乡一看了。” 柳美人重拾笑意:“那就借你吉言了。” 柳美人性格温婉,也没什么架子,两人闲聊了会儿,只是突然间柳美人蹙起了眉尖: “我瞧着你和一个我认识的长辈有几分相像....” 刚才没发觉,这会儿柳美人越看妧卿越觉得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样貌相似的人,她眉心微动:“你是姑苏人士,可曾有什么长辈在梁溪?” 妧卿藏在袖中的指尖轻颤了下,她掐了掐掌心,婉声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不知有多少,且奴婢从小在姑苏长大,和梁溪相隔甚远,小主怕是多想了。” 柳美人有些恍然:“既然如此,那该是我想太多了。” 这时,紫凝拿着披风小跑着回来,她气喘吁吁:“多谢姐姐了。” 妧卿笑道:“不必客气。” 因着柳美人腿有些疼,妧卿便和紫凝扶着她往梅园的方向走去。 去往梅园的路在莲池旁,冬日里池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路上也有些滑,柳美人一个不稳就差点栽下去。 “小主!” 紫凝惊呼出声,妧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摔下去的力道牵连着往前栽去。 她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将人带了上去。 “扑通”一声,是柳美人摔下了池子。 “救人。”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妧卿睁眼,跃入眼帘的就是男人玄色的大氅,以及冷峻的面庞。 熟悉的龙涎香味将她包裹着,妧卿回过神来,急忙推开了他。 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都是宣凛身边的侍从,紫凝在湖边哭喊着,已经有宫人下去将柳美人捞了上来。 不远处的梅园中,众人听到动静也急忙往这边赶来。 宣凛的手愣在半空中,他收回胳膊,脸色又冷了些。 “有没有受伤?” 男人黑眸中墨色翻涌,直直地看着妧卿。 妧卿刚才从他怀里逃脱,一动脚便是钻心的疼痛,她小脸煞白,却还是强撑着摇了摇头:“奴婢没事...” “没事?”宣凛要被她气笑了。 他大步上前,在女子惊诧的目光下,径直将人抱起往銮舆走去。 今日淑妃设宴赏梅,他本是想来略坐片刻便离开,谁知看到她差点摔下去的那一幕。 他下意识的,就想去救她。 甚至忽略了一旁才是他更该救的人。 妧卿吓得不行:“皇上...柳美人还...” “自有淑妃和太医照顾她。”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见妧卿还想说什么,他冷笑一声,“再说就把你丢出去。” 他颠了颠怀中的人,妧卿马上闭嘴了。 怕被人瞧见自己,她缩了缩脖子,利用男人高大的身躯将自己藏好了。 淑妃等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柳美人被人救上来,而皇上抱着个女子离开了。 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可众人出奇一致地怔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只有宁妃暗自攥紧了手心。 “柳妹妹没事吧?”淑妃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裹在柳美人身上,焦急地大声唤道,“快去叫太医!” 柳美人没怎么呛到水,只是有些吓傻了,煞白着脸发着抖。 淑妃叫来人:“用本宫的仪仗送柳美人回去,再去太医院请太医到长宁宫。” 紫凝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刚才皇上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红着眼将柳美人扶上了仪仗。 柳美人位份不高,众人也没有跟着去,只是经此一遭,赏梅的兴致全无了。 敬嫔觑了眼众人的神色,语气诧异:“刚才皇上抱着的是何人?” 她这话算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淑妃脸色愣了一瞬便道:“皇上的行踪岂是我们能打听的?” 今日皇后不在,淑妃便是在场位份最高的,敬嫔纵然心下好奇,也只得悻悻地应了声。 齐容华注意着宁妃的神情,垂下眼掩去眸中的了然。 第17章 宣凛将人抱去了御书房。 刘顺德很有眼力见地把门关上,男人大步走进殿中,将人放在了书案上。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弯下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皇上...”妧卿急忙想收回腿,但是被男人紧握着不得动弹,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掌,“只是有些崴到了,奴婢回去擦些药便是...” 宣凛抬头和她对视着。 男人相貌偏硬朗,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很是漠然和冷厉,妧卿在他的眼神下,很怂地收回了手。 只听他冷笑一声:“自己连路都走不稳,还想着去救别人?” 妧卿咬咬唇,有些不忿:“奴婢是担心柳美人摔下去...” “那你呢?” “什么?”妧卿一时没明白男人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宣凛抬头,两人的距离很近,妧卿都能从他漆黑的眸子中看到自己额倒影。 “朕说,那你自己呢?” 男人握着她脚踝的手用了些力:“她摔下去了自有宫人救,你自己若是摔下去了,可有人管你?” 妧卿愣住了,一双杏眸不安地眨了眨:“可是,柳美人是主子...” 她十岁就入宫,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低人一等的心态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 宣凛有些难言,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是奴婢了,那勾引他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 他有些看不懂这人了,说她放肆吧,在有些时候她又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可若说她安分...... 宣凛想起在藏书阁,在佛堂,两人之间的亲昵,她柔柔地躺在自己身下,可不像是个安分的小宫女该做的事。 “蠢。” 沉默了半晌,男人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妧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奴婢是蠢,皇上既然觉得奴婢碍眼,还是让奴婢回去自己擦...啊!” 突然脚踝处一阵剧痛传来,妧卿刹那间小脸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宣凛突然帮她正了骨。 刚才去拽柳美人的时候崴到了脚,妧卿一直忍着痛没说,但也能感到脚踝处好像有些错位了,没想到男人这一言不发就直接给她掰正了。 她鼻尖一酸,小声地呜咽:“好疼...” “疼也忍着。”宣凛没好气地从一旁盒子里拿出药膏,直接脱掉了她的鞋子。 “呜...”妧卿脚心一凉,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女子的脚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到... “别乱动,朕给你擦药。” 宣凛一手就能握住她娇小的玉足。 纤纤玉足,堪堪一手能握。 略显粗粝的指腹裹着药膏擦拭过她脚踝上的红肿,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疼痛消失了几分。 妧卿已经垂着头不敢看他了,只是嫣红的耳垂昭示着她的羞赧。 一刻钟后,宣凛给她处理好了伤,拿起绣鞋给她穿上。 他眸色深了些许,活了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帮女子穿过鞋。 女子白皙圆润的指头微微蜷缩着,回想起来他却不觉得反感。 妧卿挣扎着想要下地,但是下一瞬就被男人禁锢在桌边和胸膛前。 “下次还敢逞能吗?”男人语气不满。 妧卿呼吸有些不稳,她伸手轻轻勾住了男人的腰带:“皇上是在关心奴婢吗?” 她仰着面容,声音中还残留着一丝哽咽,以及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婉和娇媚。 男人眸色渐深,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人带到自己跟前,女子扑闪的睫毛似乎都能拂到他面上。 正在宣凛低头想吻她的时候,外边传来刘顺德的声音: “皇上,路世子到了。” 刘顺德叫苦不迭,皇上您自己约了路世子来谈事,这会儿却在里边风花雪月,待会还要怪自己扰了他的好事。 当差可真难! 路淮书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有些了然:“刘公公,若是皇上不得空,我...” 话还没说完,殿门就被人推开了。 妧卿衣衫完整,只是腮边散落了几根碎发,她垂眸道:“公公,皇上让路世子进去。” 路淮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目光落在妧卿身上,不自觉地皱起眉。 她怎么在这? 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从女子身上移到殿内。 刘顺德见他不动,提醒道:“路世子请进。” 路淮书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 妧卿看着刘顺德有些尴尬,她几次和宣凛纠缠在一起,刘顺德都是知道的。 所幸刘顺德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妧卿姑娘腿能走吗?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多谢公公。” 她笑了笑,自己慢吞吞地挪着步子离开了。 ------ 自那日后,听闻许多地方下了暴雪,难民涌入京城,赈灾救济迫在眉睫,宣凛也没心思想其他事情了。 妧卿有些失望,若是那日路淮书没来,说不定她就可以离开寿康宫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法华殿紧闭的大门有些烦躁。 明日便是除夕了,今日一早靖王妃便进宫陪着太后抄经诵读,还进贡了一颗极其珍贵的舍利子。 太后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就带着人来了法华殿请大师供奉。 想起靖王妃今晨看见她时的眼神,妧卿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靖王妃梁霁云出身世家,上辈子自从方侍妾的事情发生后,靖王妃便不会再在明面上为难她。 可是整个靖王府后院都在她的掌控中,暗地里为难人的手法可不少,偏偏在靖王面前她又做得事事妥帖,让人挑不出错。 妧卿在她手上吃足了苦头,最后被她的一碗毒药要了命。 她脸色有些发白,毒药穿肠而死的恐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靖王妃扶着走出来,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妧卿,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阴冷。 不过转头她便朝着太后笑道:“时辰不早了,妾身扶太后回去歇息。”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还是你贴心。” 两人走在御花园的宫道上,太后看向靖王妃的肚子:“都成婚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给靖王添个一儿半女了。” 靖王妃羞涩一笑:“太后娘娘...”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太后哈哈一笑,“听闻你家二妹也快及笄了,改日哀家得送份厚礼去。” “太后客气了。” 太后道:“哀家族中也有不少儿郎,这到了适婚的年纪,都该认识认识。” 靖王妃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她出身高贵,她的妹妹自然也该嫁给皇亲贵胄,余家如今就是个空架子,族中连个顶事的男人都没有,所以太后才整日拉拢靖王。 余家的儿郎哪配得上她妹妹。 靖王妃敷衍道:“这事啊,还是得爹娘做主,妾身出嫁早,母亲可舍不得二妹也这么早出嫁。” 太后如何听不出她的婉拒,心下愈发不爽,一个两个的都看不上余家,不愿和余家结亲。 靖王妃不想太后再提此事,她看了眼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除夕宴,妾身还得回府好好准备下。” 太后微微颔首,她余光瞥了眼后边跟着的妧卿,突然笑道:“妧卿,过来。” 妧卿低着头跟在后边,却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太后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第18章 “太后娘娘。”妧卿走上前福身。 太后和蔼地看着她,又朝着靖王妃看了一眼,这才笑道:“靖王膝下无子,哀家终归是靖王的长辈,你素来心细体贴,等过了年你便去靖王府服侍吧。” 如同晴天霹雳,妧卿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上辈子太后从未这般明显地提及此事,为何今生? 她急忙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太后娘娘,奴婢还未到出宫的年纪,奴婢只想好好侍奉太后...” 太后笑而不语,靖王妃脸色有一瞬的僵硬。 太后这是故意给自己添堵呢。 刚才拒绝了她结亲的意图,没想到在这等着自己呢。 她一直知道靖王对寿康宫的一个宫女有意,时常往宫里跑,靖王妃虽然心下不满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 她只想拖延些时日,等她怀上靖王的长子,地位稳固便在不用担心这些妾室。 哪怕太后言语间试探,她都能糊弄了过去,可没想到这会太后却这么直接地就将话说了出来。若是她拒绝,难免会让人觉得她这个王妃没有容人之量,可若是就这么答应下来,在太后眼中,自己岂不是任由她拿捏? 靖王妃勾起笑:“太后娘娘何必心急,前些日子府中才进了两名侍妾,不如过两年,等妧卿姑娘年岁大些再进府。” 太后本没打算这么快送走妧卿,她还打算用妧卿吊着靖王给她办事。 刚才也是被靖王妃气到了,这才脱口而出。 “哀家知道你贤惠,但这也是哀家的一点心意。”话已出口,太后自然不会收回来,她从容笑着,“靖王为国效力,身边缺不了个贴心的人,你平时管理府中事宜,等妧卿进了府,也好给你分忧。” 靖王妃差点维持不了自己的表情,她看向妧卿,眸底满是森冷:“妧卿姑娘也想入府?” 妧卿瞳孔紧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奴婢...” 她若答不是,太后不会放过她的,可若答是,太后怕是真的立马下令把她送去靖王府,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靖王妃唇角微勾:“妧卿姑娘也挺舍不得太后娘娘的。” 太后脸色冷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妧卿:“妧卿,哀家送你去靖王府,你不乐意?” “奴婢不敢...”妧卿脸色发白,后背冷汗直流,“奴婢只是觉得愧对太后娘娘,奴婢自进宫便受太后照拂,还未曾好好报答太后娘娘,奴婢只想留在太后身边伺候...” 太后面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出口的声音喜怒不辨:“你倒是忠心。” 靖王妃如何看不出她不乐意,当即就笑了:“太后娘娘若是执意要妧卿姑娘入府也不是不行。” 她嘴角微勾:“只是府中才进了两名侍妾,都是良家子出身,妧卿姑娘的身份嘛,做个通房丫头倒是没问题。” 太后心下微怒,呼吸都重了些,寿康宫出去的人做个通房?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竹清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太后娘娘心疼妧卿,就算要送她出嫁,也需要些时日给她备些嫁妆,这才是从咱们寿康宫出去的体面啊...” 靖王妃也知道顺势而下,淡淡笑着:“竹清姑姑说得是。” 两人都给了台阶,太后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是,哀家也是关心则乱。” 靖王妃告退后,太后走到妧卿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贱婢。”太后怒极,“哀家养你这么久,当着靖王妃的面,你敢忤逆哀家?” 太后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妧卿嘴角都溢出了血丝,她小声抽泣着:“奴婢不敢...” “你在这给哀家跪着,没有哀家的准许,不准起来!” 太后是真的发了怒,也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会不会失态,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妧卿一人跪在原地。 妧卿抽泣了两声,强忍的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 为什么都要作贱她? 就因为她出身卑微,所以只能像一件货物般任人摆布吗? 她忍着鼻尖的酸涩,紧紧咬着唇瓣。 ------- 傍晚,宣凛从御书房出来,刘顺德犹豫地想开口说什么,但又拿不定主意。 注意到他的神情,男人皱眉:“有什么话就说。” “是...”刘顺德咽了咽唾沫,喉间有些干涩,“皇上,听闻妧卿姑娘惹恼了太后,被罚跪在御花园。” 男人眉心微跳,声音冷沉:“什么时候的事?” “快...快有两个时辰了...” 宣凛怒极反笑,指尖轻敲着扶手:“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你现在才禀告?” 刘顺德急忙跪下:“奴才知罪,奴才是怕打扰皇上和丞相大人议事...” 宣凛摩挲着扳指,声音辨不出喜怒:“去御花园。” 冬日的夜晚,寒凉阴沉。 宣凛让銮舆停在御花园外,自己走了进去。 远远的,就看到女子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尤为无助、可怜。 妧卿腿都要疼得失去知觉了,太后没说跪多久,是存心想折磨她。 突然,面前多了一道黑影。 妧卿抬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皇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哭腔,宣凛见她白皙的小脸上有着红肿的指印,心口蓦然发疼。 “起来。”他朝着女子伸出手。 妧卿委屈地咬了咬唇,颤抖着将手递到他掌中。 男人略微用力,将人带了起来。 妧卿疼得站不稳,紧紧攀着他健壮的手臂。 她正想说话,倏然眼前一道颇为刺眼的光亮,妧卿侧头看去,好像是夜里巡逻的侍卫来了。 她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手,将人带到了一旁的假山后边。 “你干什么?” 男人拧眉看着她,假山下方的位置窄小逼仄,他要微微弯着腰才能不碰到头,后背都抵在了石头上。 妧卿有些尴尬:“怕...怕被人看见...” 看着她心虚的神情,宣凛颇有些一言难尽:“你当朕在和你偷情?还怕被看见?” 妧卿舔了舔唇角,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带着丝撒娇:“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越说她声音越小,她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挺离谱的。 男人冷哼一声,手上用力,将人抵在了石壁上。 低头,狠狠吻住了她还在狡辩的红唇。 第19章 嶙峋假山下。 幽黑逼仄的空间内,男人沉重的气息将她包围着。 妧卿的呼吸已经全部被夺走,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她措手不及,柔荑抵在男人胸口,仰头承受着掠夺。 宣凛拥着她,一手垫在她的后背和石壁之间,一手掐着她的腰肢让她不会滑落在地,咬着她的唇瓣,加重了这个吻。 “那边好像有动静...” 一个巡逻的侍卫举起灯笼照了照假山的方向,妧卿听到他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小小地呜咽着想要推开男人。 宣凛松开她的唇舌,低沉的喘息萦绕在她耳边:“再乱动,就要被人发现了。” 妧卿紧张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男人幽暗的眸子中带着灼人的欲望,没等妧卿说话,就又低头夺去了她的呼吸。 “我过去看看。” 那个侍卫正准备过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刘顺德的声音:“你们去其他地方巡视吧,这里有杂家守着。” 众人看到刘顺德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是皇上在那啊。 为首的侍卫恭敬的弯了弯腰:“是,那刘公公有事叫咱们。” 等到人走后,刘顺德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假山的方向。 许久。 妧卿只觉得快要窒息了,男人才放开她。 “随朕回去。” “皇上...”妧卿浑身软得不像样,她无力地攀附在男人胸膛上,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要带奴婢回紫宸宫吗?” 看出她眼中的紧张和害怕,宣凛轻抚着她的后背,额头抵着她:“随朕回去,不必再回寿康宫了。” 妧卿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她鼻尖酸涩,搂住男人的脖颈,没忍住掉了几颗眼泪。 宣凛将人打横抱起来,感受到颈间的湿润,颠了颠她:“怎么了?不愿意?” “没有!”妧卿急忙摇头,生怕他把自己送回去,她声音柔柔的,“奴婢是怕皇上反悔...” “奴婢仰慕皇上,只想在皇上身边伺候...” 宣凛失笑,她就这般想待在自己身边? 低头对上女子澄澈的双眸,里边似有点点星子一般明亮,男人有一瞬的晃神,好似在其中看到了浓浓的情意。 她喜欢自己? 所以之前几次都是在欲拒还迎,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被吸引了。 宣凛从前最不爱管后宫中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反感妧卿的这些小心思。 他按住女子的后脑勺,将人摁在怀中,不再去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失控。 从假山后出来,刘顺德见状瞳孔变大,还好他职业素养强,马上眼观鼻鼻观心,不会露出一点好奇的神态。 上了銮舆,帷幔垂下。 男人掀起她的裤腿,膝盖上一片青紫看着格外瘆人。 “皇上别看...”妧卿小手抓着衣角,急忙想将衣服放下来。 宣凛有些心疼地替她揉了揉,低头亲了亲她:“待会儿回去了再给你上药。” “嗯...” 妧卿柔顺地依偎在男人怀中,做足了乖巧的样子,生怕被男人退回去。 惦记了许久的美人在怀,宣凛不再忍着,又低头吻住了她的樱唇。 怕碰到她膝上的伤,男人抱着她的腿弯,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箍住她的腰肢,将人紧紧贴在自己怀中。 安静的空间内,只能听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女子娇软的嘤咛。 妧卿都快哭出来了,这人怎么亲起来没完没了的? 她小小的鼻翼不断翕张,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等到銮舆停下来,男人才终于放过了她。 妧卿小脸绯红,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埋在男人怀中。 她嘴唇都肿了,还怎么见人? 宣凛低笑一声,将人抱起来往偏殿走去。 紫宸宫中已经备好了药,他本想叫人去传太医,妧卿怕大半夜地惊扰旁人,急急地拉住了他:“奴婢上点药就好了。” 宣凛便亲自沾了药给她揉了揉膝盖。 “唔...好疼...” 妧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犹豫地想把他的大掌推开:“不用揉了,上点药就会好的...” 宣凛没依着她,声音淡淡:“把淤血揉开了才好得快。” “好慢一些也没事...”在他的眼神下,妧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受不了地勾住男人的袖子甩了甩,“天色太晚了,奴婢怕耽误皇上休息。” 宣凛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突然上前将双手撑在她两侧。 妧卿本就坐在榻上,男人倏然逼近,她只能往后微微倒去,修长的脖子微仰,圆圆的杏眸不安地眨啊眨。 当男人低头的一瞬,妧卿倏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没等到想象中的亲吻,反而听到男人在她耳畔低低地笑了一声。 妧卿睁眼就对上他戏谑的神情。 “你在期待什么?”宣凛顺势坐在她身侧,指尖勾起她垂在胸前的青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妧卿这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她面带薄红,羞恼地嗔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说话。 从他的角度,宣凛还能看到女子嫣红的耳垂,他抬手轻轻拨弄着那片软肉,妧卿浑身酥麻,侧身躲避着:“皇上...” “好了,不逗你了。”宣凛轻笑着起身。 “皇上要去哪?”妧卿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摆,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又可怜巴巴地收回手望着他。 “不是说天色晚了吗?”男人似笑非笑,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你还伤着,朕能做什么?” “就在偏殿歇着。” 等男人离开后,妧卿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今夜宣凛会宠幸她,没想到他还会顾及自己的伤。 妧卿垂头看了看自己青紫的膝盖,很痛,但至少心里是舒坦的,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妧卿今夜睡得很是舒服,可寿康宫中,太后发了很大的火。 “啪!” 桌上的琉璃花樽被扫落在地,太后脸色阴沉:“那贱婢竟真勾引了皇上?” 竹清担忧地看了眼太后,刚才御前的小顺子来传话,说妧卿被皇上带走了,往后不再回寿康宫伺候,太后顿时震怒。 这该如何给靖王解释? 不论太后说得再好,靖王八成会以为太后是在左右逢源,一边用妧卿勾着他办事,一边又把人送到龙床上去向皇上示好,总归怎么解释都难以让人信服。 “太后娘娘,既然皇上已经开口了,您可千万别再提靖王了...”竹清放缓了声音,“免得皇上以为您勾结外戚...”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本意是送自己侄女进宫,送妧卿去靖王府。相比去靖王府做妾,她自然更希望自家人能进宫当皇妃,如今这一切都被妧卿那个贱婢毁了。 太后怒极:“明儿一早去把人给哀家叫来。” “这可使不得啊!”竹清知道她在气头上,忙给她顺顺后背消火,“木已成舟,若是您为难妧卿,不仅是不给皇上面子,还让妧卿那丫头记恨上了您可如何是好?” 竹清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分析:“成了皇上的枕边人,这枕边风,不得不防啊......” 太后气上心头,猛地又摔了个茶盏。 她抚着胸口,咬牙切齿:“哀家真是小瞧了她!” 第20章 第二日便是除夕。 妧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她仰躺在床榻上,身上是柔软的棉被,殿内燃着熊熊的炭火,很是舒适。 出神之际,外边传来敲门声。 妧卿连忙起身换了衣裳,走过去将门拉开。 “刘公公?” 门外的正是刘顺德,他脸上堆着笑:“妧卿姑娘,今日是除夕,晚点太后会去赴宴,皇上的意思是,若有什么想要收拾的东西,待会可以回去一趟。” 妧卿明白了他的意思,怕她有什么特殊或贵重的东西落在寿康宫,特意知会她一声,趁太后不在的时候去拿。 “奴婢明白了。” 刘顺德连连摆手:“姑娘可别自称奴婢了,不敢受不敢受......” 昨夜皇上将人抱回来,刘顺德就知道这早晚是个主子,可惜今日除夕,皇上按着规矩会去坤宁宫,否则说不定妧卿还能早些侍寝册封。 “这是小顺子,姑娘有何事都可以找他。”刘顺德从身后拽了个人出来,“奴才待会要陪皇上去赴宴,这紫宸宫的事情,都可以找他。” 小顺子生得眉清目秀,瞧着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对着她笑意连连,妧卿忙道:“有劳公公了。” 今日除夕想来是真的忙,寒暄了几句刘顺德就匆匆离开了。 妧卿回到房间,小顺子叫人给她打了热水,她洗漱了一番,看着外边忙忙碌碌的宫人,也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 一直等到傍晚,她才出门去了一趟寿康宫。 其实这几年来她也没多少东西,只是母亲的遗物她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得回去取一趟。 竹清和听雪这些大宫女都跟着去赴宴了,寿康宫的人看到她进来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刘顺德提前打点好了。 妧卿走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发现秋筠也在。 “秋筠?” 两人之前是住在一起,只是平时做的差事不同,除了晚上睡觉其实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太多。 只不过秋筠是妧卿入宫后最熟悉的人,她比妧卿年长几岁,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秋筠拉着她坐在榻上,左右打量着她,小声道,“皇上没有让人伺候你吗?昨夜你没侍寝?” 妧卿有些尴尬,宫里的规矩,宫女册封要等侍寝后,如今虽说宣凛要了她去,可没有侍寝,始终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看着她的神色,秋筠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 妧卿点点头:“也没什么东西,只是这一走,以后都不能和秋筠姐姐在一起了。” 秋筠笑笑:“这是好事,往后再不用做这些伺候人的活了。” 她走到柜子旁拿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妧卿:“这是我这些年存的一点银子,你往后少不了要各处打点,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妧卿急忙推了回去:“我怎么能拿姐姐的银子?姐姐还有几年便可以出宫了,这些银子可得好好收着。” 她嗔着将小盒子塞回秋筠手中,秋筠说了几遍她死活都不收,也只得作罢:“你啊,还是这么一根筋。” 妧卿笑了笑不说话。 收拾东西时,秋筠从床底下拉出来个小箱子:“这是从前靖王送你的….” 妧卿皱眉:“姐姐怎么没丢?” 靖王时常送些东西给她,妧卿说要丢了,每次几乎都是秋筠揽了过去。 秋筠笑笑:“怕被人发现嘛,我改日找个机会拿出去丢了。” 第21章 妧卿点点头,没再在意。 秋筠帮着她收拾了些日常用的,她看着妧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秋筠姐姐,我都收拾好了。” 妧卿正想告辞,秋筠就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脸:“看你累得都出汗了,喝杯茶再走吧。” 说着她便去桌边倒了杯茶,妧卿笑着接过喝了下去。 下一瞬,妧卿刚站起身,脑袋就一阵眩晕。 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了秋筠愧疚的眼神。 ------- 永寿宫。 宁妃坐在铜镜前梳妆,菡萏给她梳了一个高高的凌云髻,一袭石榴红金丝锦云宫装愈发衬得她明艳动人。 菡香掀开珠帘走进来:“娘娘,事情都办好了。” 宁妃慢悠悠地挑了支赤金镂空芙蓉簪子,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太后做事瞻前顾后的,本宫便帮她一把,可别让本宫失望。” “娘娘英明,这事有太后顶着,任谁也查不到您身上来。” 看着铜镜中自己娇艳的容颜,宁妃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吧,别误了时辰。” 宫宴设在龙吟殿。 华灯初上,琉璃灯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宫阙。 宁妃带着大皇子和三公主到时殿内已是热闹非凡,她宠冠后宫多年,众人见她进来,都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淑妃坐在宁妃上首,看到她进来浅浅笑道:“宁妃妹妹今日倒来得晚了些,该罚。” 淑妃资历深,但不怎么得宠,宁妃平日里和她关系尚好,闻言扬起了嘴角,嗔道:“淑妃姐姐真是一刻都不放过我。” 她坐下浅饮了一杯酒,两人便说笑起来。 皇后和太后已经坐在上首,看到宁妃进来太后微微一笑:“煜儿、玉淑快到皇祖母这儿来。” 大皇子和三公主看了宁妃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走到太后面前:“孙儿/孙女给皇祖母、母后请安。” 皇后笑道:“一些日子不见,煜儿和玉淑都长高了。” 太后摸着大皇子的脑袋叮嘱着:“看着是壮了些,等过了年便要去尚书房读书了,到时候可得好好补补。” 宁妃在下首稳坐着,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倒不介意孩子们和太后皇后亲近,得让文武百官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不仅是长子,在宫中还备受宠爱。 相比之下,姜充仪的二公主那就要冷情了许多。 皇后注意到,便朝着二公主招了招手:“玉仪,来母后这儿。” 姜充仪为人低调,没想到皇后注意到了自己女儿,连忙将二公主推出去:“快过去。” 二公主紧张兮兮地站在皇后跟前,皇后慈爱地将人抱在怀里哄了哄,二公主这才放松了些。 贤妃在下首看着,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若她的大公主还在,想来如今也是这般温馨的场景吧。 众人心思各异。 不多时,外边传来小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夜色渐浓,仿佛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 幽静的厢房中,妧卿慢慢睁开了双眼。 床边点了几根蜡烛,昏暗的烛光刺激着她的双眸,妧卿无力地想抬起手,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用尖细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疼痛让头脑清晰了片刻。 回想起昏倒前的一幕,妧卿想不明白,秋筠为何要这样做? 她紧咬着唇瓣,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头上的珠钗拔下来紧紧捏在手中,打量着四周。 这是间普通的厢房,香炉中燃着浓浓的香薰,让人头昏脑涨。 妧卿赶紧屏住呼吸,用袖子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爬下床。 第22章 “啊!” 腿上乏力,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吱呀——”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怎么是你?” 看着宣嵘的面庞,妧卿惊慌不已,顾不得身上无力踉踉跄跄地就想爬起来往外边跑去。 男人一袭墨蓝色锦袍,身上是浓浓的酒气,他倚在门边看着她无谓的挣扎,在她好不容易跑到门口时,握住她的手,顺势就将人搂到了怀中。 “放开我!”妧卿死命挣扎着。 宣嵘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他看着女子的抗拒,眼中愠色渐浓,直接掐住了妧卿的下颚,一个转身将人抵在了门板上。 “昨夜,他碰你了?” 男人的声音中是瘆人的寒凉,恍惚间,妧卿似乎回到了上辈子的时光。 这男人喜怒无常,高兴时甜言蜜语,不高兴时便是各种凌辱。可悲的是,偌大的王府,除了他,她便再没有人可以依靠。 每每回想起上辈子如履薄冰的日子,妧卿都觉得遍体生寒。 宣嵘见妧卿不说话,心下更是怒极,他手下用力,眼中酝酿着风暴:“回答我,他碰你了吗?” “与王爷无关。”妧卿心下再恐惧,也还是强撑着直视着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已是皇上的人...” 没等她话说完,宣嵘就猛地将她甩在地上,妧卿肩膀磕到一旁的香炉,疼得闷哼一声,却还是倔强地咬着牙。 宣嵘一步步上前走到她面前,薄唇紧抿,眼色森然。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妧卿,凭什么要被旁人捷足先登。 妧卿被他阴沉的眼神吓得忍不住颤抖,素净的小脸上满是慌乱:“今日是除夕宫宴,王爷若是乱来,岂非让自己名声受损?” 宣嵘冷冷笑着:“名声受损?” 他蹲在妧卿面前,掐住她的脸颊:“本王不在乎什么名声,本王只知道,属于自己的东西,旁人休妄想染指。” 话音刚落,他就俯身将妧卿压在身下,径直扯开她的衣服。 ------ 龙吟殿。 一波一波敬酒的人上前来,刘顺德正想叫人去准备醒酒汤,转眼就看到小顺子急匆匆地低着头走进来。 他退后几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小顺子脸色焦灼:“师傅,妧卿姑娘两个时辰前去了寿康宫,就一直没回来。我刚才去寿康宫问了,都说她早就离开了。” 刘顺德眉头一皱,怎么这个时候发生这事? 他看了眼前方的皇帝,一时拿不准要不要去禀告。 若是妧卿没事,只是回去晚了,那自己多此一举一顿罚是逃不掉的。 就怕妧卿真的出事,可这在宫中能有什么事? 刘顺德头疼不已,想起皇上对妧卿的态度,还是决定上前去说一声。 他走到男人身旁,腰弯得更低了:“皇上,刚才小顺子来说,妧卿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宣凛握着酒盏的手微顿,“什么意思?” 刘顺德道:“妧卿姑娘两个时辰前去了寿康宫,便一直没回来,也找不到人...” 宣凛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后,黑眸微眯,沉声道:“去看看。” ------ 厢房中。 妧卿在男人压上来前抬腿狠狠踹向他,却被男人握住了脚踝,她挣扎着: “放开我!” 宣嵘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手指微挑,抽出了她的腰带。 妧卿吓得尖声惊叫,手脚并用地躲避着他的触碰。 心一横,她拿出藏在袖中的簪子,猛地朝男人后颈刺去。 “唔!” 宣嵘闷哼一声,手捂着后肩处的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妧卿手上不稳,只刺到了他的后肩,但还是让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第23章 她顾不得其他,用力推开他,强撑着身子往外跑去。 腿上发软,妧卿咬着牙用簪子往大腿上狠狠刺去,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妧卿紧咬着牙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却在拐角处直直撞进一个人怀中。 “妧卿?” 宣凛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扶住她的腰肢:“怎么回事?” “皇上...”妧卿哭得梨花带雨,往日里娇艳的脸蛋此时毫无血色,含泪的美眸中满是恐惧。 她手里拿着的簪子还在滴着血,在看到身后跟来的宣嵘那刻,宣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将妧卿护在身后,语气无甚波澜,可一双利眸中却愈发寒凉: “靖王这是作何?” 宣嵘面容阴沉地站在那,看着妧卿依赖地躲在那男人身后,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是臣弟失礼了。” “一场误会罢了,臣弟喝醉了酒,随便找了间厢房,却没想到...”他话没说完,但配上他浪荡的笑意,言外之意众人都明白了,无非是想强迫宫女没得逞。 历朝历代这些腌臜事也不小,皇亲贵胄,发生一些风流韵事,上位者也不过是草草揭过。 靖王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妧卿:“只是这宫中的宫女当真是没规矩,误会而已却对臣弟下此狠手。” “我没有...”妧卿无助地咬着唇,死命摇头。 宣凛安抚般捏了捏她的手。 他一步步走上前。 男人比宣嵘生得更高一些,常年高居上位,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威严。 与面上的波澜不惊相反,男人语气森然:“朕的人,不劳靖王费心。” 宣嵘摸了摸自己的后肩,瞬间鲜血布满了手掌。 他垂下的眼眸中是嗜血的光,最终嗤笑一声:“既是皇兄的人,皇兄可要看好了。” 宣嵘离开的瞬间,妧卿再也撑不住,腿上的鲜血浸脏了裙摆,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宣凛忙将人抱起来,妧卿低泣着搂住他的脖子:“皇上...奴婢害怕...” “好了好了,别怕,朕带你回去。” 妧卿被他拥在怀中,鼻尖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夹杂着浅浅的雪竹香,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精神松懈下来,妧卿眼前一黑,再也抵不住地昏了过去。 妧卿失血过多昏倒,宣凛让人宣了太医来紫宸宫。 他紧绷着脸:“人带来了?” 刘顺德忙道:“带来了,在前边候着呢。” 宣凛没动,他看着床上小脸煞白的女子,心底有些莫名的的涩意:“她如何了?” 太医把了脉道:“回皇上,这位姑娘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好生休养几日便没事了。” 男人微微颔首,吩咐道:“照顾好她。” 外殿。 秋筠跪在那瑟瑟发抖。 妧卿一出事宣凛便派了人去查,秋筠做的不算高明,几下的功夫就被人逮出来了。 她死死捏着掌心抑制着心下的恐惧,想着那人给自己的承诺,只要做好这件事,她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可在男人到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宣凛坐在龙椅上,下颚紧绷,眼神晦暗难明。 刘顺德见状,厉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在宫中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皇上饶命啊!”秋筠强撑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她哭着求饶,“是...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一直想把妧卿送去靖王府,奴婢也是没办法啊!” 宣凛并未刻意去打听妧卿从前的事,他敛眉:“太后为何要送妧卿去靖王府?” 第24章 秋筠咽了咽唾沫,颤声道:“靖王一直喜欢妧卿,太后娘娘便想成人之美...” “什么时候的事?”宣凛的脸色冷了一寸。 “有好长时间了...”秋筠战战兢兢,“靖王经常来寿康宫,从前和妧卿也有说有笑的,太后娘娘本以为两人是情投意合,谁知那日,太后派妧卿去请皇上您过来,打那之后妧卿突然就不愿意了,屡次顶撞太后,还...还和皇上您...” 秋筠说着狠狠闭了闭眼:“太后娘娘也是昨日被气到了,才会出此下策......” “放肆!” 男人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秋筠吓得不停地磕头:“奴婢不敢乱说!皇上若是不信,妧卿的厢房中还有许多曾经靖王送给她的东西,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妧卿得了皇上您的青睐,自然不愿再去靖王府做一个小小的侍妾,可靖王不好糊弄,她屡次顶撞太后,故意在您面前诉苦,不过是想借着您摆脱靖王…” 刘顺德在一旁听着,越听脸色越不对劲。 她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妧卿姑娘一开始和靖王情投意合,如今却生了攀龙附凤之心,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靖王府,又勾搭上了皇上?怕靖王纠缠,又借着皇上的手把她从寿康宫要出来,借此摆脱靖王?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宣凛,果不其然,宣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所以,妧卿是喜欢他,还是为了何种目的才故意勾引他? 宣凛把玩着扳指的手倏然捏紧,眼底满是冷意和讽刺。 “去查。” 刘顺德瞬间明了,叫了几个小太监去妧卿的房间搜查。 等到那箱子装着靖王府标志的东西呈现在眼前,宣凛瞬间眸若寒潭。 秋筠哭喊着:“奴婢不敢撒谎,求皇上明鉴啊!” 宣凛闭了闭眼,声音辨不出喜怒:“带下去。” “是。” 刘顺德悄然招手唤来几个宫人将秋筠带了下去。 “皇上!皇上明察啊!”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宣凛沉默地坐在上首。 突然,他执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掷在地上。 刘顺德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啊!” 宣凛猛地站起来,眼底已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怒色。 她骗朕! 说什么仰慕,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摆脱靖王! 宣凛气血上涌,大步往偏殿走去。 里边,妧卿昏睡中也不太安稳,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被褥,只感到一阵阴冷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过了片刻,她愈发难受,这才倏然睁开了眼。 和男人冰冷的视线对上了。 “皇上?” 妧卿吓了一跳,眼中满是惊恐和戒备,看得宣凛更是火大。 他本想质问她,可如今又觉得,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她的眼神中,看自己和看靖王都是一样的防备和恐惧。 宣凛没再说什么,拂袖离开。 刘顺德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赶紧追了上去。 妧卿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褥。 宣凛大步走了出来,回到书房便从盒子里取出一道圣旨。 他定睛瞧了许久,捏着沿边的骨节泛白,眼中神色黯然,转而自嘲般地笑了。 最终,一把将圣旨丢在了炭盆中。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让刘顺德冷汗直流。 旁人不清楚,可他昨夜是亲眼看着皇上写的圣旨,要册封妧卿姑娘为美人。 正五品美人,位份不算多高,但每三年一次选秀入宫的世家女子,家世样貌各种都出挑的,最高也只是个美人的位份。 第25章 更别提对于一个宫女来说,这个晋封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刘顺德在心里直叹息,妧卿姑娘这是把自己作死了啊。 ----- 秋筠被关押在了暴室的牢房中。 四周都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气味,秋筠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没有人知道,靖王每次来寿康宫时,看着他看妧卿的眼神,她有多嫉妒。 宁妃答应了她,只要她照着吩咐去做,充其量也只算是个帮凶,下药的事情有太后顶着,皇上不会真的处死她。 等风头过了,宁妃便可以帮自己出宫,换个身份进靖王府。 只要能陪在靖王身边,秋筠想,她不在乎是什么身份。 宁妃在宫中如日中天,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利,秋筠实在抵不过诱惑,只能对不起妧卿了。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 秋筠急忙跑到围栏边,紧紧抓着柱子:“谁?” 两个小太监朝着她走过来,直接打开了牢房门。 秋筠意识到不对劲,往后退着:“你们是谁?宁妃娘娘呢?” 小太监二话不说,一人上前从后捂住了她的嘴,将人钳制住,一个拿出一根白绫,冷笑着逼近她。 “唔唔!” ----- 菡萏来回话的时候,宁妃正在卸妆,她看了眼镜中的身影,淡淡问道:“如何?” “都办妥了,娘娘放心。” 宁妃这才勾了勾嘴角:“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和外男不清不白的女人,皇上还会宠幸她吗?” 宁妃素来谨慎,自从那日在藏书阁见到妧卿,便敏锐地察觉到皇上对她的不同。 日日派人去打听,却没想到那贱婢竟然和靖王有渊源。 “可是...”菡萏有些不明白,“也没成事,万一皇上并不在意呢?” 宁妃懒懒地笑了:“成没成事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心里怎么想。” 是真是假不要紧,只要皇上认定她不安分,就有的她受的。 妧卿一晚上没睡好,她想着宣凛昨夜那个眼神,颇有些心惊。 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一大早她便起了身,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好了就走了出去。 男人已经去上朝了,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在忙碌,妧卿找到小顺子探口风。 “顺公公。” 小顺子正在扫地,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妧卿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妧卿柔声道:“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来帮你吧。” 说着她就想接过小顺子手中的东西,小顺子连忙躲开,堆起笑:“妧卿姑娘受了伤还是快去歇着吧,这些活哪用得着你来做。” 看着小顺子挺诚心的笑,妧卿觉得八成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得等刘顺德回来问问他。 左等右等,一直到日暮西垂,圣驾才回了紫宸宫。 妧卿躲在房间内,看到男人进了殿才敢出来。 “刘公公。”妧卿趁着刘顺德去茶水房的时候跟了上去。 刘顺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上一抖,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她:“你...怎么起来了?” 妧卿咬了咬唇,面露难色:“公公,奴婢一个宫女,在屋内躺着也不像话,公公还是给奴婢安排些事吧...” 刘顺德更为难了,皇上也没说要怎么处置妧卿姑娘,他哪敢擅自安排。 他勉强笑笑:“不着急,你先把伤养好,我再想想...” “奴婢住着西厢房不太合规矩,要不然公公还是安排奴婢和其余宫女住在一块吧?” 刘顺德没答应。 他一直奉信做人留一线,谁也不得罪。 谁知道皇上是真的恼了还是一时半会儿生气,要是哪天皇上又想起她的好来了,那自己不里外不是人吗? 第26章 他假笑着:“这事儿啊,再说吧。”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端起托盘赶紧溜了。 妧卿:“......” 书房内。 淡淡的龙涎香散发着袅袅的青烟,奏折摞成高高的一叠,男人坐在御案前提笔疾书。 刘顺德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热茶放在一旁,思索了片刻才恭声问道:“皇上,可要将妧卿姑娘送回寿康宫去?” 男人提笔的手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批着奏折,连头都没抬一下。 刘顺德见他没说话,好似领略了什么,又问道:“若是将她留在紫宸宫,不知要如何安排?” 宣凛不耐地掀起眼皮:“安排个宫女,还要朕教你?” “奴才不敢...”刘顺德连连赔笑,“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男人没再出声,只是握着笔杆的手又紧了些。 他看着笔下的一团污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 得了宣凛的话,刘顺德便知道皇上大概没想把妧卿赶走,便叫人给她传了话,让她养好伤再去茶水房当值便是。 刘顺德说的时候都有些难言,那日夜里在御花园,皇上都和妧卿姑娘亲一块了,还让人家做伺候人的宫女? 太无情了! 不过得知宣凛没有想把自己赶走的意图,妧卿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今日在其他人那打听了一番,得知秋筠昨夜暴毙了,她沉默良久。 她想不通,秋筠到底为何要那样做? 妧卿心情有些低落,她趴在窗台上,落日的余晖衬得苍白的小脸愈发消瘦,蝶翼般的羽睫投下浅浅的阴影,整个人纤弱又孤寂。 宣凛走过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一幕。 刘顺德见妧卿还在发呆,扯着嗓子咳嗽了两声,瞬间把妧卿惊醒了。 她迷茫地转过头,就对上了男人沉黑的眼眸。 妧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脑袋磕到了窗楹上,疼得她生理性的眼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她捂着头闷哼了一声,又想着要行礼,滑稽的动作惹得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刘顺德低头忍着笑,默默退后了两步。 “奴婢参见皇上。”妧卿连忙走出来蹲身行礼,又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她小嘴咧了一下,愈发滑稽了。 “蠢。” 男人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没再看她,径直从她身前走过。 妧卿鼓起腮帮子,对着男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 永寿宫。 宁妃已经备好了晚膳,早早地在殿门处等着男人的到来。 看到渐行渐近的銮舆,她扬着明媚的笑:“臣妾给皇上请安。” 宣凛虚扶了一把,宁妃语笑嫣然地上前挽住了男人的胳膊:“皇上让臣妾好等,您爱喝的乳鸽汤都热了三回了。” 感受到女子微凉的指尖,宣凛淡声道:“不是让你别出来等吗?” “臣妾想早些见到皇上嘛~” 两人进了殿中,男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对着面前的山珍海味也似提不起什么兴致。 察觉到男人情绪不高,宁妃给他盛了一盅汤:“皇上可是有何烦心事?” 宣凛掀起眼看向她,宁妃莞尔:“那日靖王在宫中醉酒,最近是流言纷纷,臣妾都听了不少,皇上心烦也是难免...” “哦?”宣凛轻挑眉梢,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都说些什么?” 宁妃嗔道:“都是些胡言乱语,无外乎是说这宫中有的人不安分,想借着宫宴上达官贵人众多,想攀高枝,恰好遇到靖王醉酒......” “都是些闲言碎语,臣妾听见便叫人罚了那些乱嚼舌根的,皇上可别放在心上。” 第27章 “闲言碎语。”男人眼中没什么温度,“朕倒不知,这宫中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任由他们胡言乱语。” “刘顺德。” 宣凛轻描淡写地便吩咐了下去:“去查,谁传出这些闲话,一并割了舌头送去暴室。” 宁妃看着男人平静却似蕴含着风暴的黑眸,心跳快了些,忙蹲身请罪:“是臣妾不该说这些扰了皇上清净,臣妾早该禀告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处置了这些人的。” 她话里话外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内涵皇后和协理六宫的淑妃不管事,却良久没听到男人叫起的声音。 就在宁妃呼吸渐渐紊乱的时候,宣凛才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起来吧。” “是...” 宁妃坐在男人身侧,看着他越发冷淡的眉眼,弯了弯嘴角。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 冬去春来,御花园盛开了大片迎春花,皇后一早便设了赏花宴。 苏容华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许久都没见到宣凛了,听闻今日皇上会过去,她也拾掇了一番便扶着丫鬟往御花园走去。 白芷看着她已经凸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娘娘,今日御花园怕是人多眼杂的,您都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奴婢担心那些不长眼的要是冲撞了您...” 苏容华烦躁地摆摆手:“若非这些日子皇上都没来看本宫,本宫才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她扶着腰闷闷不乐地坐在仪仗上:“那日皇上就是偏心宁妃,本宫的孩子生下来不占嫡不占长的,一来就低了宁妃的孩子一头。” 白芷安慰道:“娘娘多虑了,不是长子又如何?大皇子身体那么差,三天两头地生病,就算占了个长,也无济于事。” 苏容华闻言才心里舒畅些,最庆幸的就是大皇子是不满八个月就生下来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就算如今宁妃多宝贝他,日后也没机会继承大统。 到了御花园附近,苏容华便下了仪仗往里边走去,谁知路过一处假山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皇上好些日子不进后宫了,便连宁妃那都受了冷落。” “许是前朝事忙吧,再说了,便是宁妃受了几日的冷落,人家有皇子傍身,根本不着急。” “有皇子又如何,你看苏容华不也怀着孩子吗?皇上还不是说冷落就冷落,这几个月,你瞧皇上去了苏容华那几次?” 苏容华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便听那声音又道:“听闻女子怀孕会身材走样,苏容华好些日子没去请安了,说不定那模样如今见不得人了...” 刻薄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嘲笑,苏容华冷笑一声走过去:“顾采女说话还真是尖酸大胆,还敢在背后议论起本宫来了?” 躲在假山后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特别是在非议苏容华的顾采女,吓得脸都白了。 温才人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来蹲身行礼:“嫔妾给容华娘娘请安。” 顾采女忙低着头跟在温才人身后行礼,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苏容华没叫起,冷笑着走到顾采女跟前:“何时轮到你一个低贱的采女来议论本宫受不受宠了?” “本宫宠爱渐少又如何?好歹本宫曾经得过宠,比不上你这歪瓜裂枣的,怕是皇上半夜醒来看到你都要做噩梦,难怪进宫多年还是个小小的采女。” 一番话说得顾采女脸色刷的一下煞白,温才人赔笑道:“容华娘娘,是顾采女说错了话,您身子重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第28章 要是苏容华被顾采女的话气出个好歹来,她们两人今日都吃不了兜着走。 温才人敛眉,在心里骂顾采女连累自己。 顾采女也就是个纸老虎,只敢在背后说两句,此时在苏容华跟前战战兢兢:“是嫔妾说错话了,请娘娘恕罪啊!” 白芷也忙着扶住她:“娘娘别动怒,既然顾采女冒犯了您,罚她便是了,可别气着您自己。” 苏容华面含薄怒,冷声道:“既然嘴贱,不会说话,那就赏她二十个耳光。” 顾采女闻言惊愕地抬起头,忙上前几步想要抓住苏容华的衣摆,却被她躲了开来:“娘娘...娘娘恕罪啊!嫔妾真的不敢了...” 苏容华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看向白芷:“还不快去!” “是。” 白芷上前就对着顾采女打了几个耳光,温才人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并不想为了顾采女去得罪苏容华。 白芷是丝毫没有留着力气,等到二十个耳光打完,顾采女已经是狼狈不堪了。 苏容华冷哼一声,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扶着宫人转身离去。 温才人这才敢将顾采女扶起来,叹了口气:“顾妹妹以后可得长长记性,别这么冲动了。” 顾采女抹了抹眼泪,恨得不行,今日听说皇上会过来,她这副样子还怎么去见皇上? “欺人太甚!”她恨恨地跺脚。 ----- 到了赏花的地方,苏容华才看到不少人都已经聚在那了。 其中还有她最讨厌的人—— 沈婕妤。 “她怎么出来了?”苏容华捏紧了手中的丝帕,语气不善。 白芷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坐在凉亭中的那人。 沈婕妤一袭湖绿色的宫装,手腕上颤着一串迦南佛珠,常年不见光的脸透着一股病态的白,她神色清冷,坐在那也不怎么和旁人说话。 “苏容华怎么来了?”淑妃第一个瞧见了站在外边的苏容华,笑着说道,“快进来坐着,你身子重可别站在外边。” 苏容华这才勉强扬起笑,走上前行礼。 没等她弯下腰,皇后就虚扶了一把:“快起来。” 苏容华的位置恰巧在沈婕妤对面,她皮笑肉不笑:“沈姐姐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妹妹都不知多久没见过沈姐姐了。” 沈婕妤脸色淡淡:“在宫里待久了,也想出来走走。” 淑妃看了眼沈婕妤好似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漠然神情,微微叹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沈妹妹养好了身子,也该多出来和咱们做做伴。” “谢淑妃娘娘挂心。” 苏容华轻嗤一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抚着肚子。 看着她凸起的肚子,沈婕妤的眼神黯淡了些。 众人闲聊着,没过片刻就听到通传声: “皇上驾到——” 苏容华眼神一亮,故意慢了半拍才行礼,她肚子大,做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她动作有些不方便。 果不其然,宣凛注意到了她,先抬手扶起了她,才对着众人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男人走到皇后身边坐下,视线触及下方的沈婕妤时稍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宁妃留意着他的视线,笑道:“皇上今日可是碰巧了,沈婕妤难得出来一次便被您碰上了。” 宣凛不咸不淡地觑了沈婕妤一眼,没什么特殊的神色,宁妃瞧着这才微微安心。 她隐晦地打量了一番沈婕妤,虽说曾经是皇上冤枉了她,但整日拉着个脸,还以为皇上有耐心哄着她呢? 宣凛的到来让嫔妃们都活跃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吟诗助兴,抚琴吹笛,各怀绝技。 第29章 可惜,只略坐了片刻,宣凛便起身离开了。 皇后看着下首众人落寞的眼神,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 紫宸宫。 妧卿这些日子虽没怎么见到那男人,但和御前的几个宫女都混熟了些。 御前除了她一共还有三个宫女,芳儿和珍珠是负责整理书房的,绿萝和她便是在茶水房负责泡茶。 这会儿得闲,几人坐在垂花廊下,紫藤花从花架上垂下来,层层掩映,若隐若现。 宣凛刚走进院中就听到女子的的笑声: “绿萝姐姐你看。” 妧卿摘了几朵紫藤花,用一根丝线串了起来做成手钏,她抬起白皙的胳膊给面前的人展示着。 “你还真是手巧。”绿萝又给她拿了几根丝线,“这东西瞧着好看,你给我也做一个?” “好呀!” 妧卿笑得开心,眼波柔软,唇角上扬,本就昳丽的眉目愈发明艳动人。 她手很巧,纤细的指头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就用小花朵打了个络子递到绿萝面前,扬着小脸等着挨夸。 绿萝刮了下她的鼻子:“机灵鬼。” 两人有说有笑的,日影融融,她眼角漾着明艳的笑容,整个人都在发光。 宣凛驻足良久,才提步离开。 等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妧卿唇边的笑容才淡了些。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男人刚才站着的方向,红唇轻抿。 傍晚的时候,妧卿在茶水房见到刘顺德,叫住了他。 “刘公公。”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香囊上吊着一小串紫藤花络子,递到刘顺德面前,“这些日子有劳公公照拂,奴婢自己做了个香囊,想请公公笑纳。” 刘顺德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女子眼眸弯弯,柔柔的语调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总归一个香囊,也不是多贵重的物品,刘顺德接了过来:“多谢妧卿姑娘了。” “公公不嫌弃就好。”妧卿弯起漂亮的杏眸,浅浅地笑着。 刘顺德随手就将香囊挂在了腰带上,端着热茶往书房走去。 殿内十分安静。 男人坐在上首批着奏折,洋洋洒洒地在上方落下朱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刘顺德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给他换了茶水,正准备退下时,宣凛余光瞥见了他衣服上的一抹紫色。 “等等。” 刘顺德停下脚步,弯着腰恭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宣凛没说话,视线落在那串络子上,漆黑的双眸愈发深邃。 刘顺德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不明所以。 他低头扫视着,感到男人在看他的香囊,电光火石之间好似领悟了什么,试探着道:“这是妧卿姑娘送给奴才的香囊...” “奴才觉得挺好看的,里边还放着安神的香料,若是皇上不嫌弃,不如就放在这书房中?” 宣凛收回视线,慵懒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微抬下颚,不疾不徐地道:“搁那吧。” 刘顺德:“......” 他赶紧把香囊解下来放在了御案上。 等到殿门关上,男人才用冷淡的余光扫了一眼那香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 第二日午后,妧卿打着哈欠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刘顺德从书房中出来,走到她身后。 妧卿一转过头,面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吓得她差点尖叫,急忙捂住嘴。 刘顺德:“......” “泡一壶龙井进去。”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妧卿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细白的手指抬起,将被风吹起的发丝压到耳后:“公公,奴婢还从未进殿伺候过...” “无碍,去吧。”刘顺德往旁撤了两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第30章 妧卿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慢慢挪了进去。 殿内,男人站在御案前,笔走游龙,正在作画。 妧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垂着眸不敢看他。 宣凛手腕微顿,指节点了点桌面,上边放着一碟葡萄。 妧卿走上前去,瞥见男人正在画一幅百花迎春图,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妧卿用丝帕擦了擦手,这才将袖子挽起来,细白的指尖扶住了果盘。 她也不吭声,安静地站在一旁剥着葡萄,若非那细小的呼吸声,宣凛都感受不到身旁站了个人。 他余光扫过去,女子双眸微垂,削葱般白皙纤长的指尖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紫色。 男人收回目光,继续专心作画,殿中一时只有笔尖擦过宣纸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妧卿指尖被汁水打湿了,她动作慢了些,正想擦下手,男人就用笔杆敲了敲她的脑袋。 “?”妧卿茫然地抬头。 宣凛剑眉微皱,指了指桌上的茶盏:“没看见空了?” 妧卿咬了咬唇,呐呐道:“奴婢知道了...” 说完她脑袋垂得更低了,拿过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宣凛感到心口不顺,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将笔扔在了桌上,溅起的墨点弄脏了画轴。 妧卿怔然,缩了缩指尖:“皇上不画了吗?” 宣凛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眼中辨不清神色。 妧卿讪讪地垂眸,小声道:“那...奴婢告退了...” 没等她离开,宣凛就倏尔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带到跟前,面对着自己。 “你就没什么想对朕说的?”男人不满。 妧卿蹙起眉尖,似乎在仔细思考。 半晌,她抬眸试探道:“奴婢还未向皇上道谢...那日若非皇上,奴婢恐怕...” 说着说着她就用力咬了咬唇瓣,将眼泪逼了回去。 宣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是没有朕,你也可以攀上靖王。” 妧卿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在看清他眼中的嘲讽后,倏然眼眶就红了,她脱口而出:“原来皇上是这样想奴婢的?” 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瞬间神色便显得疏离:“若是奴婢想要攀上靖王,在寿康宫便有无数次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看到女子微红的眼眶,宣凛冷哼了一声。 他从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有几分野心,谁都想往上爬,无可厚非。 可他介意妧卿曾经和别的男人相处过密,介意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真心,只是想利用自己摆脱旁人。 妧卿吸了吸鼻子,啪嗒一声,眼泪就掉落在了御案上。 她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哽咽道:“奴婢虽身份微贱,却也知分寸,从不敢对靖王有任何逾越的想法。” 她似是鼓足了勇气,直视着男人:“更何况,自从那年皇上征战突厥凯旋,城楼上遥遥一望,奴婢心中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她小脸涨得通红,话音刚落,眼神就肉眼可见地飘忽难堪了起来。 妧卿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番话,像是把长久的心意剖白于人前,她慌乱地就想转身离开。 宣凛起身,大步向前扣住了女子的腰肢,略微用力,就将人压在了御案上。 “什么时候?”男人俯下身看着她,刚才还冷冽的眸子柔和了些许。 他道:“什么时候看到朕的?” 妧卿眼神开始躲避着,一片粉霞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偏偏男人不愿放过她,粗粝的指腹揉捏着她敏感的耳垂,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第31章 “前年…前年九月,皇上凯旋那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去了城楼,在那看到的...” 妧卿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但宣凛听得很清楚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手握拳抵在唇上,闷声笑了出来。 “前年?那时你才多大,就知道思春了?” 妧卿脸上火辣辣的,不用看就知道已经是一片通红了,她羞恼地瞪了男人一眼,嗔道:“是奴婢不自量力,让皇上见笑了!” 趁着男人在笑,妧卿急忙推开他站了起来,指尖慌乱地捋着头发。 宣凛顺势坐在椅子上,伸手将人拉到腿上抱着,妧卿单薄的后背贴着他坚硬的胸膛,她垂下眼眸似有些失落:“皇上英姿俊朗,不知道多少人见之难忘,奴婢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妄想。” “奴婢只想能远远见一见皇上便是,从未想过会像如今这般...” 宣凛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前些日子那些不快消散了,他哑声道:“朕准你想。” 男人抱着她的后腰,将人调了个方向,面对着自己。 妧卿小手把他胸前的衣服捏得皱巴巴的,她小声道:“能服侍在皇上身侧,奴婢已经很满足了,可奴婢生了贪念,皇上不理奴婢,奴婢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她抽泣了几声,泪珠滚滚,腮边还挂着一滴泪。 宣凛低头吻去她的泪珠,女子微颤的睫毛扫在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他心跳乱了几拍。 男人吻住了她。 他箍住女子柔软的腰肢,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一般,急切又凶狠地咬着她的唇瓣索取着。 唇齿交缠,淡淡的雪竹香将妧卿包裹着,像一叶在巨浪中沉浮的扁舟,她无措地嘤咛出声。 后背贴到了冰凉的紫檀木书桌上,妧卿浑身颤抖,更加无助地搂紧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挑开了她的腰带...... 突然,妧卿抖着身子开始哭,细软的腰肢像离开水面的鱼儿一般挣扎着,她紧咬着唇,泪光楚楚,我见犹怜。 ...... 许久,男人松开了她,妧卿小手死死扣着桌角,湿漉漉的双眸无神地望着屋顶。 宣凛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方丝帕,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指尖,他掀眼看见女子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将她抱在怀中,拢了拢衣襟。 “哭什么?”男人亲了亲她的侧脸,“这便哭了,那以后有你哭的……” “呜呜过分!”妧卿打断他的话,她还在抽噎着,青丝凌乱地散落在脑后。 妧卿将头埋在男人肩颈处,张嘴咬他。 尖细的牙齿咬在肩上有些刺痛,但更多的,是激起了男人心中的欲望。 他捏住女子后颈的软肉,声音危险:“松开,否则朕把你就地办了。” 妧卿很怂地松开了,她闷闷地埋首在男人怀中不吱声。 宣凛也知她年纪小脸皮薄,今日只是浅浅撩拨了一番,并不强求,一下一下抚摸着女子单薄的后背,给她顺毛。 好半晌,妧卿才调整好情绪,从他怀中抬起头。 可下一瞬,视线接触到桌上的某样东西,她感到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这个怎么在皇上这?” 妧卿伸手拿起桌上的丝帕,疑惑地看向他。 看着上边可疑的…..她羞得无地自容,伸手就轻捶着男人的胸膛:“皇上一点都不爱惜奴婢的东西...” 宣凛颇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几声,懒懒地搂着她:“怎么不爱惜了,不都是你的东西?” 第32章 妧卿气急,睁大了一双娇滴滴的眸子,似乎在想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可她不知,她生气起来也是一副软绵绵的模样,看得男人心都要化了。 宣凛有些难耐,正想做些什么,外边就响起了刘顺德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报,说是沈婕妤病了,想请皇上去看看。” 宣凛握着女子腰肢的手顿了顿,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妧卿察觉到了男人的微动作,伸手撑着他的胸膛,小声劝道: “皇上快去看看吧...” 宣凛松开她,妧卿连忙站起身子,只是腿还有些软,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 “早些回去歇着。” 男人叮嘱了她一句,便起身离开,眼底一片冷然。 妧卿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裙摆,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沈婕妤? 妧卿入宫五年,只知道沈婕妤是同一年选秀入宫的,当初她年纪小,还不怎么了解后宫之事,但也听说沈婕妤颇受宠爱,是那一批秀女中晋封最快的人。 大概是两年前,沈婕妤刚怀孕便小产了。 自此之后沈婕妤便一直身子不太好,整日里深居简出的,渐渐地也失了宠。 妧卿侧头看了看空荡的书桌,刚才两人还在此缠绵,可转眼间男人便会去看旁的女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 妧卿倒没什么失落,既然她选择了走这条路,就注定了不可能成为那男人的唯一。 她只是有些心梗,每次都被人打断。 回到自己的厢房,柔软的被褥比从前在寿康宫时舒适了不知道多少倍,她长舒一口气,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锦衣玉食,奴仆怀绕的日子,谁不喜欢? 便是她,也难以抗拒。 妧卿有些累了,抱着被子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不知的是,一个时辰后男人便回来了,看着妧卿房间已经熄了灯,刘顺德试探着问道:“皇上,可要奴才去叫妧卿姑娘进来服侍?” 宣凛摇摇头:“罢了,让她睡吧。” 御书房。 刘顺德端着一碟子新鲜的蜜桃走了进来,殿内静悄悄的,宣凛坐在御案前批着折子,而妧卿...... 刘顺德眼角抽了抽,那姑娘趴在榻上的小书案上正睡得香甜。 天气渐暖,阳光透过窗楹照在女子身上,妧卿小脸在胳膊上蹭了蹭,似乎觉得有些刺眼,脑袋埋得更深了。 察觉到刘顺德的视线,宣凛不耐地轻咳了一声。 刘顺德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目光,他差点忘了,如今皇上和妧卿姑娘和好,他进殿来就是个碍事的。 “放她那儿。” 男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声,眼皮都没掀起来。 刘顺德轻手轻脚地将碟子放在了妧卿手边,见她睡得小脸通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静静地退了出去。 看着碟子里那几个白里透红,粉嘟嘟的蜜桃,宣凛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妧卿的侧颜上。 真像。 小蜜桃。 他嘴角扬了扬,又继续批着折子。 日暮西垂,妧卿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又闭上眼伸了个懒腰,手还没收回来她就顿时愣住了。 妧卿腾的一下睁开眼,心虚地瞥了眼上首的男人,这才想起现在在哪儿。 她急忙坐好,瞄见宣凛低头在写些什么,应该是没注意到自己。 妧卿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这真不能怪她,天气暖洋洋的,一看书就想睡觉,这不是很正常吗? 第33章 她低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宣凛给她找的书。 妧卿在心底哀嚎一声,绝望地拿着书本心不在焉地看着。 说起读书这事,还得追溯回三日之前。 那日宣凛不在的时候,绿萝拿了几本画本子给她看,深宫寂寥,宫女们常常托那些出宫采买的太监们带些东西进来,绿萝自己看完了就给妧卿看着玩。 妧卿靠在垂花廊上看得入迷,谁知那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抬手就抽走了她手中的画本子。 “皇上?!” 妧卿吓了一跳,急忙踮起脚就去够他手上的东西。 宣凛仗着身高,一手举着书看,一手揽住女子的细腰,将人禁锢在怀中。 见妧卿那着急的模样,他失笑:“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连朕都不能看了?” 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宣凛的脸有些黑。 “你一天天的就看这些玩意儿?” 妧卿只略识得几个字,绿萝给她的都是一幅幅小人画,缠绵悱恻的画风让人经常看得脸红心跳的。 被揭穿后,妧卿欲哭无泪,拉着男人的袖子撒娇:“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不敢看了...” 见男人板着脸,她撒娇:“皇上~” 宣凛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画本子丢给刘顺德:“拿去烧了。” 妧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画本子葬身火海。 回了殿中,宣凛就选了几本书摆在她跟前,冷着张脸:“这么喜欢看书,十日内把这几本书看完,要是朕问起你答不出来...” 男人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妧卿:“.......” 她叹了口气,从回忆中抽身,飘忽的眼神又落在了书上。 妧卿盯着书本发呆,半晌都没翻一页。 突然她看到一旁放着几个蜜桃,妧卿又瞄了一眼男人,然后将书扔在一边,拿起蜜桃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三个,直到男人出现在了她身后,把桃子从她手中抽走。 妧卿呆呆地抬头看向他。 宣凛嗤笑:“口水流出来了。” 妧卿一惊,连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随即一愣,明明是干的,根本没有嘛! 她嗔道:“皇上又捉弄奴婢!” 宣凛轻哼一声,走到她身侧坐下,将人揽在怀中:“朕给你选的书不好看?不喜欢?” 妧卿委屈地拉着他的袖子甩了甩:“奴婢一看书就头疼。” 宣凛:“......” 他拥着女子:“小时候读过书吗?” 妧卿身子一僵,摇头:“家里穷,读不起...” 看着她自卑的样子,宣凛又有些心疼了,握着她的手:“朕还未曾问过你家里的事。” 妧卿咬了咬唇:“奴婢家乡在姑苏,八岁那年城里闹灾荒,家里人都死了,奴婢便跟着灾民一路来了京城...” 男人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瘦削的肩膀微颤着,有些不敢想象,那段日子她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怎么过来的。 “都过去了,以后朕会照顾好你。”宣凛抬起她的下巴,果然看见女子鼻尖红红的,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有几分滑稽。 他眼底掀起几分波澜,低头亲了亲她:“罢了,不想学便算了。” 总归日后她是他的女人,有他护着,她乐不乐意学都无所谓。 谁料妧卿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说道:“皇上教奴婢写字吧,奴婢可不想旁人说,御前的宫女都是文盲。” 看着她眼中有几分认真,宣凛扬眉,从一旁拿了一支笔给她。 “执笔无定法,但笔尖要垂直于纸面,像这样。” 他给妧卿示范了拿笔的姿势,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供她临摹。 第34章 屋外月色如银,皎皎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两人坐在窗台下,影影绰绰,两道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等到写满了一张纸,妧卿才动了动发酸的手腕:“皇上您看。” 她仰着小脸看向男人,眼中期待着他的夸奖。 宣凛沉吟片刻,见她面露紧张,才扬唇一笑:“不错。” 妧卿开心了,圆圆的杏眸被笑意浸润得格外明亮。 “时辰不早了,刘顺德,传膳。” 等着用膳的时候,宣凛拿了本书倚在榻上看着,妧卿靠在他肩上把玩着他腰间悬挂的玉佩。 宣凛睨了她一眼:“喜欢?” “奴婢只是觉得好看,这玉佩摸着通体温润,雕刻得也十分精致。” “喜欢就拿去。”说着宣凛便想要摘下腰间的玉佩送给她。 妧卿忙摇头,这玉的材质瞧着就十分珍贵,她平日里可用不上:“奴婢不要...” “为何,不是喜欢吗?”宣凛勾唇一笑,“还是说,不是喜欢它,只是喜欢朕戴着它?” 和妧卿相处的时间越久,宣凛就越喜欢逗弄她。喜欢看着她小脸染上红霞,一双澄澈的眸子娇滴滴地瞪着他,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把人抱到床上去。 男人眸底的神色深了些,没等晚膳送来,就把妧卿压在榻上好生欺负了一番。 天气渐暖,皇后便恢复了每日的请安。 今日众人来得都很早,宣凛好些时日没有进后宫了,就连平时嘴最碎的敬嫔都提不起精神斗嘴。 宁妃依旧是气定神闲,看到最后一个进来的顾采女,施施然笑道:“顾采女身份不高,架子倒是不小。” 听出宁妃话中的嘲讽,顾采女有气也不敢撒,她连苏容华都得罪不起,更别提宁妃了。 “嫔妾早上起晚了些,还请娘娘恕罪。” 林贵嫔斜睨了她一眼:“顾采女也睡得着,入宫两年多了都没见皇上想起过你几回,你也是心大。” 被人轻飘飘地点出不受宠这一事实,顾采女饶是脸皮子再厚也有些尴尬,在家中她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偏偏到了这京城,到了这皇宫,自己成了位份最低宠爱最薄的。 “是嫔妾福薄,不得皇上喜欢....” “是福薄还是其他的,这就难说了。”齐容华用那种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顾采女样貌身姿都不出众,当初入选不过是因为她懂得投机取巧,在大殿上几句话就把太后哄高兴了,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也不怎么去她宫里。 众人都掩唇笑了起来,顾采女愈发难堪。 恰好这时皇后出来了,倒是解了围。 “顾采女怎么不坐下?” 皇后瞥了她一眼:“刚刚在说什么,本宫在里边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林贵嫔回道:“臣妾们在鼓励顾采女呢,皇上都有两个多月没去顾采女宫中了。” 皇后示意顾采女入座,柔声安慰道:“谁都有得宠失宠的时候,皇上近来事忙,难免少进后宫,等下次本宫会在皇上面前,多提及你们的。” 事忙?在场的谁不知道这只是皇后的托词。 皇上不进后宫,分明是因为在紫宸宫金屋藏娇,听闻那小宫女年方二八,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又整日里朝夕相处的,难怪皇上喜欢。 敬嫔甩了甩帕子,有些不忿地嘀咕:“在座的都是世家女子,偏偏皇上宠一个下贱的宫女...” 她的声音不大,但四周的人都能听到,皇后面上神色淡了些:“敬嫔,皇上宠谁不是你能置喙的。” 第35章 敬嫔心虚地垂下头:“是嫔妾失言。” 皇后声音端庄威严:“皇上富有天下,别说一个宫女,便是这四海之下,只要皇上喜欢,都是他的,各位妹妹出了这凤仪宫,可不能再这般口无遮拦了。” “是,臣妾们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请安散了之后,顾采女气冲冲地就往回走去。 宫女琥珀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小主您慢些,当心脚下。” 顾采女气得都要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她们一个个的都作贱我!不就是出身比我好一些吗?我不受宠,她们难道受宠?” “皇上宁愿宠着个宫女也不进后宫见她们,哪来的脸在我跟前炫耀?!” 琥珀吓得赶紧看看四周:“小主您冷静些,这隔墙有耳,咱们回去再说...” 顾采女也是气急了,上次被苏容华抓到自己背后说她坏话,被罚了一通后她的性子也稍稍谨慎了些。 两人穿过御花园,在路过太液湖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湖边玩水。 “小主,好像是大皇子。”琥珀仔细看了看说道,“湖边湿滑,大皇子身边怎么也没个人跟着?” 顾采女冷哼一声:“宁妃的儿子,你操心个什么劲儿?” 说完她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大步就走了。 琥珀犹豫地看了一眼大皇子的方向,还是没有多事,跟着顾采女便离开了。 可是顾采女回了宫还没多久,宁妃身边的菡萏就气势汹汹闯进了永福宫。 “你们这是干什么?” 顾采女自然是认得菡萏的,气不打一处来,宁妃作贱她也就算了,菡萏一个宫女凭什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她的宫殿? 菡萏微微福了福身,大声道:“顾采女跟奴婢走一趟吧。” 顾采女气极反笑:“跟你走一趟?你是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使唤我?” 菡萏冷冷笑道:“大皇子在太液湖失足落水,周围的宫人都看到顾小主您刚才经过了太液湖,宁妃娘娘传您过去问话。” 顾采女面上一愣,看在菡萏眼中就是心虚了,也懒得和她客气,叫人进来半胁迫着拉着她走出去。 御书房。 刘顺德额上满是细汗地跑进来:“皇上,大皇子落水受了惊,宁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宣凛站了起来往外走去,面色不虞:“怎么回事?” 刘顺德见妧卿还愣在原地,眼神示意她跟上。 宣凛上了銮舆才发现妧卿也跟着的,他刚才一时有些着急忘了让她留在御书房中,毕竟如今她名义上是御前大宫女,理应跟着圣驾。 可看着妧卿低头走在后边,他又有些说不上的情绪。 宣凛握紧了扶手,还是按捺下了这个想法。 到了宁妃所居的永寿宫,还未进门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阵哭喊声: “宁妃娘娘明察,我们小主根本没有接近过大皇子!” 宁妃冷笑着:“没有接近,顾采女从大皇子身旁路过,却不知道劝阻,同样是罪!” 琥珀哭着扶住顾采女:“便是小主有罪,也该由皇后娘娘定裁,宁妃娘娘罚跪了这般久,我们小主如何受得了?” “受不了?” 宁妃刚想嘲讽她贱命一条,就听到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宣凛面色冷凝,阔步走进院中,宁妃一改刚才嚣张的气势,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难过:“臣妾参见皇上...皇上,煜儿发了烧,一直叫着父皇,臣妾也是一时心急才让人去请您过来的...” 第36章 此时在宣凛心中,虽然大皇子身体不好没什么继承大业的希望,但还是远高于一个小小的采女。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顾采女,便准备提步进内殿。 妧卿余光瞥见顾采女面容苍白得跪在院中,整个身子都倚在宫女的身上,月牙色的裙摆上似乎有点点红色污渍。 妧卿脚步慢了些,她定睛看出,惊慌地出声:“皇上...顾采女好像见血了...” 宣凛和宁妃的脚步一顿,宁妃惊讶地回头,便见顾采女身下的血迹从一点点逐渐蔓延开,不多时她身下的月牙色裙摆就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传太医!” 宣凛剑眉紧锁,走到院中将顾采女抱起往偏殿走去,琥珀和刘顺德赶紧跟了上去。 妧卿落在刘顺德身后,瞄了一眼宁妃,便见宁妃死死抓着菡萏的手臂,目光中满是惊慌和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见红了?”宁妃沉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菡萏安慰道:“娘娘先别急,也...也不一定是怀孕,说不定只是月事...” 菡萏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她也知道不太可能,月事怎么会出那么多的血? 偏殿中也是一番兵荒马乱,刘太医匆匆赶过来给顾采女诊脉,他面色格外凝重:“皇上,顾采女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如今胎相不稳,微臣需要给小主施针。” 宣凛淡淡颔首。 他出了寝殿,看着自己袖子上的一片鲜血,皱了皱眉,漠然地靠着椅背,散发出一股让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 不多时,皇后等人听到消息也匆忙赶到了永寿宫。 皇后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行了礼便问道:“皇上,是臣妾失职,未曾知晓顾采女有孕,不知顾采女如今情况如何了?” 皇后也略有些忐忑,宁妃并无证据是顾采女害得大皇子落水,不过是寻个由头想折磨她,皇后对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并不怎么上心,可谁知顾采女突然有孕了。 皇上膝下除了一个病弱的大皇子便再没有其他皇子,不论是苏容华还是顾采女,只要怀着孕,就有希望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不得不看重。 皇后跪下请罪,宁妃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见状也跪下,声音凄然:“皇上,臣妾不知顾采女有孕,臣妾也是太过担心煜儿,这才关心则乱,一时迁怒了顾采女...” 宣凛揉了揉眉心,眸若寒冰:“皇后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宁妃心下咯噔,皇上没叫她起来,她也不敢动,指尖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两刻钟后刘太医才出来恭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顾采女的胎已经保住了,只是小主这胎太过虚弱,日后一定要好生养着,万不能再动了胎气。” “刘太医医术高明,往后你便负责顾采女这一胎。”皇后吩咐下去,“顾采女宫中宫人少,青芸,待会儿你去殿中省再挑几个宫人送去永福宫。” “是。” 皇后安排好这些,才愧疚地看向宣凛:“皇上,此事也是臣妾未能及时察觉,顾采女受了委屈,依臣妾所见,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她晋一晋位份,也好让她安下心好好养胎。” 宣凛颔首:“便晋为从六品御女吧,皇后好生照料着。” “是,臣妾遵旨。” 宣凛没再进去看顾御女,更没有去看宁妃和大皇子,起身便离开了。 第37章 宁妃还跪在殿中,她面上不是一般的难堪,虽说男人没有责怪她,可是顾御女一跃晋封了两级,可见皇上心里也清楚,今日顾御女是无妄之灾,她和煜儿落水一事根本扯不上关系。 此前顾御女没有怀孕,宣凛并不在乎她的冤屈,可如今她怀孕了,过错方就成了自己。 皇后看着宁妃五彩纷呈的脸色,淡声道:“宁妃起来吧,大皇子还在发烧,你还是去看着些。” 宁妃脸色更差,皇上今日必定生了很大的气,连煜儿都不看,直接便离了。 她扶着菡萏起身,微微福身:“臣妾告退。” 回过头便看见其他嫔妃眼中有些看热闹的情绪,她视线冷冷地扫过去,到底是作威作福多年的宠妃,众人也急忙垂下头不敢在看热闹了。 一路无言地回到御书房。 刘顺德看着男人铁青的脸色,很不要脸地躲在一旁,推妧卿进去侍奉。 妧卿:“.....” 她跟着男人进了内殿,接过男人弄脏了的外衣放在一旁,拿了件干净衣裳走到男人身侧服侍他换上:“皇上刚下了朝就去了永福宫,早膳午膳都没用,奴婢去传膳?” 宣凛摇摇头,阖上眼,可眉头还是紧锁着。 妧卿看出他此时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给他揉着额头。 宣凛小憩了两刻钟,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妧卿一直在给他揉着额角,他抬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累吗?” 妧卿手酸得不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声音却是柔柔的:“奴婢不累,奴婢是担心皇上心情不好...心疼您...” 男人将人带到自己身前,一手揽在她腰上,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边传来宁妃的声音: “皇上,臣妾知罪,求皇上惩罚臣妾...” 妧卿瞥见男人瞬间皱起的眉心,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才回道:“皇上,宁妃娘娘在外边脱簪待罪。” 宣凛看向紧闭的殿门,眸光深若寒潭,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让她回去。” 妧卿点了点头,打开门对着外边的刘顺德道:“刘公公,天快黑了,外边风大,皇上让您劝宁妃娘娘回去呢。” 刘顺德叹了口气,他也不是没劝过,只是宁妃在这跪着,怎么都不走。 话已经传到了,殿门关上前,她透过缝隙和宁妃的眼神对上了。 妧卿浅浅一笑,将门彻底关上了。 宁妃猛地攥紧了手心,皇上怎么会不出来见她? 定是那个贱婢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她气血上涌,顿时对刘顺德好言好语的劝诫抛诸脑后,继续在外边跪着哭喊。 里边,妧卿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男人的不耐,她纤纤玉指放在男人肩上缓缓揉捏着,力道更轻柔了些。 宣凛今日没有处置宁妃,那便是给她留了面子,想将此事就此揭过。 宁妃舍下面子脱簪待罪是明智的,可不听劝阻,明知惹人不耐了还在外边喊着,这只会让男人对她生出厌烦,从而一点点消磨对她的宠爱。 顾御女在永寿宫昏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身体恢复些了,皇后派人用自己的仪仗送了她回宫。 顾御女虽然脸色憔悴,但眼中却是亮晶晶的,她也没想到就那一次自己竟然都能有孕,真是上天都在保佑她。 宁妃在正殿中,听着外边仪仗离开的声音,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扔在地上: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跟谁没怀过孕似的,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第38章 宁妃很生气,若非顾御女突然怀孕,哪里轮得到她在自己跟前嘚瑟。 菡萏叫人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语气中也似乎有些不服气:“宫里怀孕的人还少吗?怀得上算什么,能不能生下来还难说?” 宁妃瞪了她一眼,菡萏忙低头认错:“是奴婢多嘴了。” “你说的也没错。”宁妃冷笑道,“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生下来。” 顾御女回了永福宫,不仅看到院中多了几个来伺候的宫人,屋子里还堆满了赏赐,都是皇上和皇后等人送来的,同宫的田选侍平日里都去巴结苏容华,对自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今日也客客气气地过来给她道喜。 入宫多年,顾御女觉得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琥珀让人将宣凛赏赐的屏风抬了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小主您瞧,这屏风还是蜀锦做的呢,往日这些好东西哪里会送到咱们这儿来?” 顾御女从鼻子里哼着气:“你也知道那是从前了,以后这宫里的好东西,都少不了咱们的份。” “小主说的是。”琥珀也是高兴,提醒她道,“小主这个月可要给老爷夫人写信?” 宫中的嫔妃每个月可以往宫外寄一封信,只是顾御女人微言轻,没点好处那些太监们也是阳奉阴违的。再者她一直不得宠,自己也没脸给家里人诉苦。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顾御女得意道:“自然,这样的好消息,父亲母亲知道了一定高兴的。” ------ 翌日。 妧卿从内务府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柳美人带着紫凝在门边和沈美人争执,她稍稍侧过头才发现是顾御女身旁的琥珀。 “小卓子,这是怎么了?” 小卓子是内务府当差的宫人,平日里负责发放宫女的月例银子,他看到是妧卿,一脸苦色:“是柳美人和顾御女的宫女吵起来了。” “柳美人想送封信出去,偏偏被顾御女瞧见了,非要先送她的。” 妧卿不解:“这一块送出去不就行了?” 小卓子叹了口气,低声道:“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可偏偏顾御女身边的琥珀不干,觉得咱们先收了柳美人的信就是怠慢了顾御女。” 妧卿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琥珀,顾御女虽然怀了孕,位份却不算高,这胎儿还没落地就到处得罪人,当真是不明智。 她也不想管闲事,在里边等到外面的两拨人吵完了才出去。 柳美人还没走远,看到妧卿便叫住了她。 妧卿停下脚步,微微蹲身行礼:“见过柳美人。” “妧卿姑娘请起。”柳美人今日一袭青色宫装,很是清新脱俗,她语气似乎比之前还客气了一些,“妧卿姑娘这是要回紫宸宫?” “是。”自从上次落水的事情后,妧卿便没有单独见过柳美人了,想起上次的事情,她有些莫名的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美人似乎一点也没记着落水的事,温柔地笑着:“正巧,我也往那边走,妧卿姑娘可否赏脸随我一道。” 妧卿忙屈膝:“小主言重了。” 紫凝稍稍落后了两步,柳美人走在前方叹息道:“刚才的事情,妧卿姑娘瞧见了吧?” “是...” “顾御女身怀有孕,便连皇后和宁妃都给她几分薄面,更别提我们这些不得宠的低位嫔妃了。”柳美人神色有些忧愁,“顾御女素来不得宠,没想到还能一朝有孕,当真令人羡慕。” 听出柳美人话中的钦羡,妧卿垂下眼眸遮住不认同的神色。 第39章 顾御女位分低,根基不稳,就算怀了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了被别人抱走。 连自己都护不住,又用什么护住自己的孩子? 妧卿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想法真的说出来,她柔声安慰了柳美人几句:“小主福泽深厚,日后定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柳美人笑道,“妧卿姑娘深得皇上喜爱,说不得比我还要早些有好消息呢。” 妧卿心下一惊,看着柳美人温柔的笑脸,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不知她是在敲打自己,还是有心拉拢自己? 没等她想清楚,前方就传来响动声,紫凝小声道:“小主,是宁妃娘娘。” 宁妃今日没有乘坐仪仗,慢步走在宫道上。 柳美人退到墙下避让。 紫凝拉了妧卿一把,却不小心将她手上戴着的紫藤花手串扯落在了地上,妧卿来不及去捡,宁妃便已经过来了。 宁妃远远便瞧见了妧卿,故意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柳美人蹲身行礼:“嫔妾见过宁妃娘娘。” 妧卿跪在柳美人身后的位置,宁妃视线却落在了她身上:“柳美人怎么和妧卿姑娘走在一起了?” “嫔妾恰好碰到妧卿姑娘,便一道走走。” 宁妃嘴角勾起笑,眼中却透露着鄙夷:“柳美人好歹也是主子,还是少和那些低贱的奴婢混在一起,平白染了一身穷酸气。” 柳美人闻言有些尴尬,却也不敢反驳宁妃,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恭声道:“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妧卿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可宁妃哪怕言语羞辱了她还是觉得不满意。 她看到了妧卿跟前掉落了一个紫藤花编织的手串,慢条斯理地道:“那东西是妧卿姑娘的?” “回娘娘,是奴婢的。” 宁妃施施然走到她跟前,一脚踩上了那手串,略有些干枯的紫藤花便碎成了粉末。 妧卿咬着唇,眼角泛红,抬头祈求般的看向宁妃:“宁妃娘娘...” 宁妃似是惊讶地撤开两步:“哎呀,本宫不小心弄坏了妧卿姑娘的东西,妧卿姑娘可不要见怪。” 她笑道:“菡萏,待会儿去库房取几根手串送给妧卿姑娘,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了。” 宁妃离开后,柳美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妧卿,声音中颇有些尴尬:“妧卿姑娘早些回去吧,这东西坏了也没有办法,往后见着宁妃,你还是避开些吧。” 妧卿声音有些哽咽:“奴婢明白,多谢柳美人关心。” 柳美人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妧卿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上次在寿康宫摔倒一事,妧卿回过神来便知道是宁妃在使绊子,当时那个距离内能给她绊倒的只有菡萏。 自己从未得罪过她,甚至如今连个正经的位份都没有,她却总是视自己如眼中钉。 她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看着地上紫色的碎花瓣,妧卿想起昨日,宣凛握着她的手,笨拙地将这些花串到了她手腕上。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让双眸看起来更加红肿。 紫宸宫。 妧卿刚走进院子,刘顺德就快步走过来:“怎么去这么久?” 妧卿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她声音有一丝丝沙哑:“公公有何事吗?” 刘顺德没听出她的不对劲,说道:“皇上想喝你泡的茶,赶紧进去吧。” 妧卿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是...” 第40章 她说完就垂着头快步走开了,刘顺德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 妧卿端着泡好的龙井推开殿门,男人闻声抬头看向她,冷哼道:“越来越会躲懒了。” 他朝着女子伸出手,妧卿上前刚将托盘放在御案上,就被男人握住了手。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却听男人不悦道:“手怎么这么凉?” 妧卿声音柔柔的:“奴婢刚才去了内务府,耽搁了些...” 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宣凛将人拉到腿上坐着,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 女子泛红的双眸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 “怎么了?”宣凛放柔了声音,“谁欺负你了?” 妧卿摇摇头,她当然不可能背后说宁妃的坏话。宁妃是育有皇子的宠妃,而她只是奴婢,一个不值钱的手串罢了,根本不算事,宁妃也大可说自己是不小心的。 告状?那是最低级的做法,只会让男人觉得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妧卿轻咬着唇瓣,眸中闪过内疚,黛眉似蹙非蹙:“奴婢把皇上送的东西弄丢了...” “什么东西?” 宣凛听到她这样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好整以暇地怀着她的腰肢,循循道:“丢了便丢了,朕再送你其他的。” 妧卿哽咽着摇头:“不一样...” “那是皇上亲手给奴婢做的,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她将袖子掀起来,白皙的皓腕露在男人眼中。 宣凛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昨日他见外边的紫藤花开得正盛,便学着她的样子编了一根手串,他想起当时女子双眸亮晶晶地靠在他怀中,举着小手欣赏了许久,满心的欢喜。 “朕再给你做。”宣凛低头亲了亲她,低声笑道,“就值得你哭成这样?这么喜欢紫藤花?” 妧卿下巴搁在他肩上,娇娇弱弱地嗔着:“喜欢,而且那是皇上亲手做的,奴婢很珍视...” 听着女子的话,宣凛感到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滑过,他俯下身,轻啄着她的红唇:“明儿朕再给你做,好不好?” 妧卿小幅度地点点头,乖巧地看着他:“皇上会不会觉得奴婢总是让您烦心?” 宣凛似乎很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是有点...” 眼见妧卿娇俏的小脸垮了下来,他闷声笑道:“不过,朕喜欢。” ...... 第二日一早,妧卿醒来推开窗户,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怔愣了片刻。 她的房间前本种着双株草的地方被换成了一个花架,像瀑布一样的紫藤花垂下,随风摇曳着。 绿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贼兮兮地道:“昨夜他们可是忙了大半夜,皇上对你可真好。” 妧卿有些害羞地嗔了她一眼,羞涩地垂下头:“绿萝姐姐又拿我开玩笑。” 见时辰差不多了,妧卿收拾好就到寝殿外候着。 不多时宣凛便起了身,妧卿捧着朝服去给他更衣。 男人看着她低着头像个小鹌鹑似的,不自觉地露出丝笑意,微抬起手让她伺候更衣。 “喜欢吗?” 在妧卿双手环过他腰间给他绑腰带时,宣凛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下颌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只给你一个人种的花,喜不喜欢?” 妧卿心中像是小鹿乱撞一般,她瞥了眼四周,宫人们对两人的亲昵见怪不怪,都专心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她小声道:“喜欢...” 宣凛勾了勾唇角,眉眼间多了几分柔软缱绻:“喜欢就好。” “那就不准再哭鼻子了。”他点了点女子的鼻尖,“小哭包。” 第41章 妧卿耳根子发红,飘忽的眼神根本不敢瞧他,呐呐道:“才没有哭鼻子...” 头顶传来男人的闷笑声,妧卿急忙给他系好了腰带,催促道:“皇上该去上朝了。” 宣凛眼眸微眯,喉间溢出浅浅的笑,在她腰侧轻轻掐了一把:“用完就丢?” 妧卿不敢看他,急忙把他推了出去。 ------ 宁妃居住的永寿宫离紫宸宫很近,早晨去请安的时候,看见宫道两侧的宫人在翻土,她发问:“他们在做什么?” 菡萏闻言忙去叫了个在干活的小太监过来,小太监恭敬地回道:“回宁妃娘娘,皇上说要在紫宸宫附近多种一些紫藤花,奴才们正在搭架子呢。” 宁妃猛地捏紧了拳头,食指的指甲被她生生掰断。 “娘娘!”菡萏见她指缝间溢出了血珠,吓了一跳,急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娘娘这是干什么?” 宁妃直觉这事就是和妧卿有关! 自己昨日才毁了她的紫藤花手串,今日皇上就让人在宫里种紫藤花,皇上就这么喜欢她? 那贱婢指不定在怎么嘲笑她! “贱人!” 宁妃气血上涌,眼中冰冷无比。 顾御女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春风和煦,天朗气清,她带着几个丫鬟坐在凉亭中品茗赏花。 “宁妃近日总是请了安便回自己宫中去,我还当她胆子多大呢。”顾御女嘲讽道,“那日欺负我不是很得劲吗?我非要找个机会让她好看。” 琥珀忧心忡忡地劝道:“小主还是一切以腹中皇嗣为重啊,宁妃到底是妃位,咱们还是别得罪她了...” 顾御女冷哼:“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差点小产,这笔仇我记着的。” 如今她怀着孕,就算碰到了宁妃也不怕她了,可惜宁妃最近都不出来,也碰不到,让她有气没地撒。 她坐了会儿,便看见前方有宫人拥簇着一人走了过来。 “小主,好像是沈婕妤。” “沈婕妤?”顾御女对沈婕妤不太熟悉,她入宫的时候沈婕妤已经小产失宠了,之后听闻她病着,也很少来请安。 沈婕妤一袭素色祥云宫装,眉眼清冷,表情漠然,便是看到了顾御女面上也没流露多少神情。 顾御女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沈婕妤。” 沈婕妤微微颔首,眼神掠过她还未凸起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便想离开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顾御女笑道:“沈姐姐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坐坐?” 她对沈婕妤还挺好奇的,主动开口相邀。 沈婕妤声音平淡:“不必了,顾御女既然怀着孕,还是少来这些人多的地方。” 许是她的声音冷硬,顾御女觉得她在看不起自己,讽刺地笑了一声:“有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宫人跟着,不劳沈婕妤费心。” 沈婕妤懒得和她说话,转身便想离开。 顾御女有些气不过,往前迈了一步想说些什么,却不小心脚下一打滑,直直地就向后边摔去。 “小主!” 琥珀眼疾手快地垫在她身后,这才让顾御女免于摔倒在地上。 “啊...肚子疼...”顾御女吓得不行,双手捂着肚子叫疼,沈婕妤厌烦地扫了她一眼,还是让自己的宫女去帮忙。 永福宫。 宣凛和皇后等人赶来的时候,殿内已经乱成一团,沈婕妤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乱糟糟的内殿。 “怎么回事?”皇后率先发问,眼神疑惑地扫过沈婕妤,“沈婕妤怎么在这?” 沈婕妤屈膝行礼,不卑不亢地道:“顾御女不小心跌倒,嫔妾恰好看到了,便让人送她回来。” 第42章 “是吗?”齐容华睨了她一眼,“沈婕妤便这般巧合看到顾御女摔倒?” “顾御女怎么会摔倒?”皇后叫来了永福宫的宫人盘问。 一个小丫鬟说:“奴婢...奴婢们跟着顾御女去御花园,谁知碰到了沈婕妤,两人似乎言语间有些不快,小主就不小心摔倒了...” 齐容华惊讶地掩了掩唇:“这么说,是沈婕妤...” 沈婕妤冷眼看向她:“齐容华慎言,御花园这么多人都在,本宫根本没碰到过顾御女,如何让她摔跤?” “嫔妾又没说是沈婕妤你推了她。”齐容华道,“万一是因为沈婕妤的话刺激到了顾御女,这才摔的呢?” 皇后轻斥:“好了,都少说两句,去将今日在场的人都带来。” 沈婕妤没再说话,她直视着上首一直没说话的宣凛,目光怔然且固执:“皇上还会冤枉嫔妾第二次吗?” 男人一双黑眸深不可测,淡漠地和她对视着,没什么情绪地道:“朕自会明察。” 沈婕妤苦笑一声,终究没再说话。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知情的人都很识趣地没再往沈婕妤身上攀扯,不一会儿皇后身边的人便将今日在场的宫人提审完了,算是洗清了沈婕妤的嫌疑。 “沈婕妤坐吧。”皇后淡淡笑道,“既然和你无关,便是顾御女身边的宫人没有伺候好,依本宫所见,永福宫上下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她侧眸看向男人:“皇上以为如何?” 宣凛淡淡颔首,等到太医出来说顾御女并无大碍后,他冷淡地起身道:“既然无事,便让她好生歇着。” “顾御女怀着孕,往后便少出去。” 他对于顾御女这一胎是期待的,但也说不上太重视,毕竟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难说,他不愿在没有明确答案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的心思。 顾御女诊出怀孕才几日,便出了两回事,宣凛心下一惊开始不耐了。 走出永福宫,宣凛上了銮舆,刘顺德察觉出他心情不虞,小心问道:“皇上可要回紫宸宫。” 男人沉默片刻,才道:“去澜音阁。” ----- 从永福宫出来,沈婕妤的丫鬟汀兰道:“娘娘今日好心劝顾御女少往人多的地方去,明明是为她着想,她的宫人还将您扯进来,当真是狼心狗肺。” 沈婕妤冷漠道:“本宫也不是为了她着想,只是想起了...” 想起了她曾经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女子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脆弱和苦涩,她紧紧闭了闭眼,将这些消极的情绪咽了下去。 她初入宫时便很得宠,甚至能和宁妃平分秋色,同入宫的那一批人根本远远比不上她,便是如今颇得圣宠的苏容华,也是在她失宠后才得了几分皇上的青睐。 元昭四年,贤妃的大公主突然染上了天花,有人将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带进了宫,闹得人心惶惶。 大公主最终不治而亡。 一番搜查后,有宫人指认是自己买通太监想要害小公主。 沈婕妤顿时慌了神,在证据面前,那个平时宠爱她的男人最终还是将她降了位禁足宫中,直到查明真相。 沈婕妤被禁足那段时间,内务府拜高踩低,每天只给些残羹冷炙,曾经嫉妒她得宠的人也在背后屡屡使坏。 那个下午,她感到腹痛难忍,身下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她怀孕了,可惜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就离她而去。 哪怕最终查明了大公主一事并非她而为,可那个失去的孩子还是回不来了。 第43章 宣凛许是愧疚,下旨晋封她为婕妤。 可她一直记得,那日男人冷漠而不信任的眼神。 她无法放下过往的事情,这两年来一直称病深居简出,男人之前还会常常来看她,时间久了,便也腻烦了。 想起从前的事情,沈婕妤眼眶有些湿润,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汀兰的胳膊。 五尺台,金马玉堂,弦歌醉酒,满座皆迷。 澜音楼位于皇宫的西南角,曾经是先帝林贵妃的居所。 林贵妃喜爱听戏唱戏,在此修建了戏台和四面环绕的高楼阁。 宣凛小酌了几杯,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假寐。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股淡雅的兰花香味幽幽传来,在来人刚走到榻边,男人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 他眼睛都未睁开,指尖却顺着女子柔嫩的掌心缓缓向上,和她十指相扣。 妧卿撇撇嘴:“皇上也知道这么晚了,却还在这饮酒作乐。” 男人神色懒散地睁眼看向她,黑眸轻眯:“胆子大了,还管起朕来了?” 他说着斥责的话,眼中却是懒懒的笑意,正想端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就被女子按住了胳膊。 “皇上若是心情不好,奴婢可以陪着皇上...”妧卿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袖,声音轻柔软糯,“烈酒伤身,奴婢不想皇上再喝了。” 宣凛心情有些微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眼神危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等妧卿点头,他就一把将人拉到怀中,细密的吻落在女子唇上。 他是心情不佳,纵然他对于怀孕的人没多少感情,皇嗣几次出事还是让人心烦。 他凶狠地吻着身下的女子,单手握住她白嫩的后颈,追逐纠缠着她的唇舌。 纵情声色,便是最好的排遣。 男人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大手沿着她的腰身向上,扯开了女子胸前的衣襟,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妧卿突然挣扎起来。 “唔...别...” 宣凛握住她推拒在自己胸膛上的双手,轻轻松松扣住她的手腕高举在头顶,湿热的吻沿着下巴往脖颈间蔓延。 妧卿得了喘息的机会,尾音轻颤:“皇上...今日不行...” “乖,听话...”宣凛以为她是害怕,耐心安抚着她。 她在御前也有两三个月了,一直忍着没碰她,是他心里总想着上次除夕当日的事情,虽说信她的话,但心里总有些别扭。 但今日,他不想放过她了。 妧卿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她紧咬着唇瓣,颇有些难以开口:“奴婢...癸水...癸水来了...” 宣凛:“......” 女子尴尬地闭上眼,宣凛埋首在她白皙的肩颈间,滚烫沉重的呼吸声像是要把她灼烧一般。 许久,男人才平复了下来。 他起身掐了掐女子的细腰:“就会折磨朕。” 妧卿羞得满面通红,额间微微泛起汗珠,杏眸有些湿润。她缓缓拢紧了衣襟坐起身,呐呐道:“是皇上不给奴婢说话的机会...” “那你还敢来,还敢说陪着朕?”宣凛恶狠狠地掐住她娇嫩的脸蛋。 妧卿一脸清澈且无辜:“奴婢的意思,是陪着皇上说说话而已...” “是您自己思想不干净...” 宣凛气极反笑,将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威胁似的捏着她的后颈:“再说一遍?” 妧卿赶紧捂着嘴使劲摇头,这乖巧可爱的样子让男人心头一软。 气氛陡然安静了些,男人又饮了一杯酒,按捺下心中的急躁。 第44章 妧卿倚在他怀中,好奇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梨花酿,她眼巴巴地看着男人,表示自己也想尝尝。 “想喝?” “嗯嗯!” 宣凛失笑,倒了一杯给她:“浅尝一下便可,这酒后劲大。” 妧卿接过来先是浅浅地舔了舔,甜甜的,似乎没什么酒味,然后她就一口闷了。 宣凛:“......” “你慢些。”他从女子手中拿过酒杯,掐了掐她的脸颊,“哪有第一次喝酒像你这样莽的?” 妧卿两眼亮晶晶,搂住他的脖子仰头看他:“好喝。” “还想喝?” “嗯!” 见妧卿没什么异常,受不了她那眼巴巴的神情,宣凛又给她倒了一杯。 等他再回头看她,就见妧卿乖乖地坐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的,眼神却是朦胧缥缈。 “妧卿?”男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怀中的女子却还是呆呆的。 宣凛便知道她喝醉了。 “朕就知道...”他无语地想要将人打横抱起,送她回去。 谁知刚碰到她,妧卿就挣扎起来,在他怀中翻腾:“别动我!” “你乖点。”宣凛威胁般的控制住她的双手,“再闹,朕把你丢下去了。” 女子雾蒙蒙的双眼盯着他,小嘴一瘪就要哭了。 酒劲上头,妧卿身上的肌肤变得粉粉的,桎梏着她纤腰的手掌让她有些不舒服,她不自觉地扭动着,想要逃离。 宣凛抱着她下楼,不知被她碰到了哪,闷哼一声,声音格外低沉沙哑:“别动了。” 妧卿哭唧唧:“你凶我!” 她像一只乖软的小猫,眼中闪着委屈的泪光,低头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为什么凶我?” 男人咬牙切齿:“朕非给你丢下去不可。” 妧卿闹了一通就蔫蔫地靠在他怀中,微阖着双眸,小嘴呼吸间都是梨花酿那甜腻的气息。 下了楼阁,男人正想抱着她上銮舆,女子就突然打了一个嗝,随即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 “哪里难受?”宣凛低头看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回去喝点醒酒汤。” 妧卿突然用力推着他:“想吐...” 宣凛一脸黑线:“给朕忍着!” 她要敢吐在自己身上,宣凛看了看一旁的泛着波光的太液湖,心想一定要把她扔下去! 妧卿忍不了了,急急地推着他,男人无奈只能把她放下来。 一沾地,妧卿娇小的身躯就像只兔子般冲就出去了。 她跑到一旁的大树下,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宣凛:拳头硬了。 听着女子难受的声音,他忍着火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妧卿吐出来就清醒了些,急忙摆手:“别...别过来...” 她又难受又心慌,被男人看到她这个丑态,不得被他嫌弃死! “呜呜...” “怎么了,这么难受?”听到她的哭声,男人有些心急,示意宫人端了清水过来,“来,喝点水。” 女子就着他的手吨吨吨喝了一大杯,胸口的堵塞才消散了些。 “还想吐吗?” 妧卿摇头,在男人抱起她的一瞬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也不敢闹了。 第二日妧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头疼欲裂,脑子里一片空白。 躺在床上缓了半晌,思绪才渐渐回笼。 昨夜的丑态百出也回想起来了。 妧卿呜咽一声拉过被子盖住脸,只想哀嚎: 天哪! 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直接吐在男人身上了,否则估计她还没机会侍寝就要被发配冷宫了。 所幸男人一早便出去了,妧卿磨磨唧唧地起身洗漱了一番,坐在垂花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旁的小花枝。 不多时,听着外边传来的脚步声,她赶紧想跑回房间,却见前方男人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她的厢房外。 第45章 妧卿左右环顾,随手抓了刚才带出来的一本书假装低头看着。 宣凛在她房间没发现人,出来后便见不远处她坐在垂花廊下看书。 茂密的紫藤花垂下,女子姣好的侧颜若隐若现。 男人走上前,便见她拿着本在看,只是那扑闪的睫毛诉说着当事人心底的不安和紧张。 宣凛轻笑一声,走到他身后一把将书抽了出来。 “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了?” 妧卿抿了抿唇,两颊微微鼓起:“不是皇上叫奴婢多看书吗?” 宣凛将书放在一旁,在她身边坐下:“今日先不看书,咱们聊聊昨晚的事?” 妧卿蹭的一下就站起来想跑,却被男人从身后扯着腰带,阻止了她的步伐。 女子有些气势不足:“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 眼见跑不开,她回头扑到男人怀中,小脸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哎呀头疼,记不清了…” 见她这无赖样,宣凛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但故意板着脸:“是吗?朕帮你回忆一下。” 他抬起女子的下巴,冷嗤一声:“昨夜是谁喝了点酒就开始耍酒疯?胆大包天,还吐在了朕身上。” “才没有!”妧卿下意识反驳,“才没吐在你身上,明明是吐在...” 听到男人的闷笑声,妧卿急忙捂住嘴,双眸圆睁。 “不是不记得了吗?”男人好笑地看着她。 妧卿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皇上使诈!” 宣凛无声地笑了笑,将人搂在怀中,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小鼻子:“怎么傻乎乎的?” 妧卿有些羞涩地缩在男人怀中,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微风吹着紫藤花的簌簌响声。 片刻后,宣凛告诉她:“五日后朕要出宫去西郊练兵。” 妧卿猛地抬头:“西郊?” 男人颔首,眼神陡然锋利了起来:“羌人作乱,朕派镇国大将军一月后率兵出征,出发前朕要去军营练兵,也是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皇上要去多久?”妧卿拉着他的袖子,“奴婢可以随皇上去吗?” “二十来天的样子。”宣凛微微拧眉,“军营艰苦,你去了不合适。” “奴婢不怕的,皇上身边也需要人服侍,奴婢和其余宫人一样就行...” 妧卿指尖颤了颤,她不想留在宫中。 男人一走将近一个月,若是其余嫔妃想要趁早除掉她,他不在宫中便是最好的时机。 妧卿想起上辈子,也是因为靖王不在府中,自己才丧了命。 想到此,她更加坚定了想和男人一块去。圣上出宫,随行护驾的侍卫宫人不会少,她宁愿去军营吃苦,也不想一个人在宫里担惊受怕。 看到女子眼中的紧张,宣凛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心里颇有些美滋滋。 他安抚般地揉了揉女子的脑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朕很快就回来。” 虽说这次出宫也会有宫人跟着去伺候,但是军营中一切从简,吃穿用度比之宫里差远了,妧卿这般娇滴滴的,他不想她跟着去受苦。 妧卿咬着唇,眼中都泛起了泪光:“皇上...皇上别把奴婢一个人丢在宫中...”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乖,听话。” 妧卿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刘顺德过来,说是大臣求见,她还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嗓子眼。 ...….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宣凛放下手中的笔,刘顺德便提醒道:“皇上,今日是苏容华的生辰,您之前答应了晚上去瑶华宫。” 宣凛想起来,淡淡颔首。 他看了看四周,一整个下午都没瞧见妧卿,忍不住皱眉。 第46章 “她人呢?” 刘顺德自然明白他在问谁,张了张口,犹豫道:“妧卿姑娘今日按理说是不当差的...” 他声音弱了些,紫宸宫谁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暧昧,平日里便是妧卿不当值的时候,她也会常常陪在男人身侧,倒衬得自己这个首领太监像个多余的。 偏偏今日他去让妧卿来奉茶时,被她借口不当差推脱了。 刘顺德瞬间觉得不对劲,两人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宣凛自然听出了妧卿的推辞,他脸色冷了些。 她是在和自己生气吗?就因为不带她去军营? 不带她去难道不是为了她好?那军营中全是些糙汉,吃穿用度一应从简,自己曾经带兵征战能忍受这些,她一个弱女子何必去受这个罪? 这些日子宠着她,她倒是恃宠而骄了,还敢给自己甩脸子? 宣凛眸色暗沉,声音冷冽:“去瑶华宫。” 他起身径直走了出去,也没再问妧卿一句。 刘顺德急忙跟在他身后,试探性问道:“皇上今夜歇在瑶华宫,可要告诉妧卿姑娘一声?” 宣凛停下脚步,回头冷眼瞧着他,刘顺德咽了咽唾沫,后背一凉。 下一瞬,男人就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朕的行踪,还需要和她汇报?” “奴才知错!皇上息怒啊!” 刘顺德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罪。 自从上次两人和好后,皇上已经很久没生这么大的气了,这次两人又是闹什么哟? 瑶华宫。 因为苏容华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不便去人多的地方,便只是在自己宫中和几个交好的嫔妃聚了聚。 天色渐晚,她梳洗了一番便等着圣上驾临。 没过多久,听到太监的通传声,苏容华连忙扶着宫女走了出去。 “嫔妾参见皇上。” 宣凛将人扶了起来,他瞧着苏容华鼓起的肚子,关心了几句:“这些日子身子可有不适?” “皇上派了徐太医给嫔妾调养身子,嫔妾觉得一切都好。”苏容华笑吟吟地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内殿,又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皇上摸摸咱们的孩子,他在动呢。”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殿内的气氛也还算温馨。 夜幕暗沉,苏容华嗜睡,没一会儿就精神不济。 宣凛让人扶着她进去休息,苏容华拉着他的手不想放开:“皇上今夜能不能留在这陪嫔妾。”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朕不走。” 苏容华这才安心。 等她进去洗漱,宣凛看向门边的刘顺德,示意他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宣凛有些别扭,自从妧卿来了御前,他便再没宣过人去紫宸宫侍寝,留宿嫔妃那儿也不会叫妧卿跟着。 刘顺德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很上道地说:“皇上今夜留宿瑶华宫,奴才待会儿回去一趟,将明日早朝的朝服拿过来。” 宣凛手握拳放在嘴上轻咳了一声:“回去给她说一声也无妨。” 免得她等着。 刘顺德了然地道:“是,奴才这就回去。” 然而等回到紫宸宫,他才发现妧卿的房间灯都已经熄了。 刘顺德:有点难办... 他回了瑶华宫,却见男人还未歇下,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如实回禀了。 宣凛脸色发黑,冷哼一声转头进了内殿。 ----- 之后的几日,妧卿不再主动往男人跟前凑了。 她除了奉茶就不再进内殿,进去奉茶时也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放下就退了出去,根本不管身后男人的目光。 一连三日,刘顺德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第47章 宣凛周身的低气压已经快把人冻死了。 这日绿萝身体不舒服,妧卿帮她把活干了便错过用晚膳的时辰。等到夜里她才去小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剩下的东西。 小厨房中静悄悄的,妧卿举着油灯走进去,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能吃的,她叹气,想着回去吃些糕点算了。 正当她一回头,油灯便映出了身后那男人冷峻的脸。 妧卿吓得差点尖叫,手中的油灯掉落在了地上。 宣凛走进来,将她脚边的油灯捡起来挂在墙上,顺手关上了门。 妧卿心跳还有些急促,她有些埋怨地看着男人:“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这?” 宣凛径直走到她跟前,面容冷淡:“闹够了吗?” 妧卿咬着唇偏过头:“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敢和皇上闹?” 她确实说不上闹,只是不再像之前那般和他亲近,做回了一个宫女的本分。 偏偏,宣凛受不了她的冷漠。 任由她闹了三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为何一定要跟着朕出宫?” 妧卿委屈地垂下头,手指在身前交缠着,声音涩涩的:“奴婢不敢,一切听从皇上的吩咐便是...”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锋利的眼神紧盯着她。 妧卿吸了吸鼻子:“奴婢告退...” 她说着就绕开男人想离开,但是厨房内光线太暗,她没注意到脚边有一个小木盆,直直地就被绊倒了。 “啊!” 妧卿惊呼一声,摔倒时手掌向前撑着,地上有些没收拾干净的柴火碎屑,刺到了她的掌心。 她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想起来,但是手和脚都好疼。 想到男人又看到她的窘态,妧卿委屈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强撑着就要起来。 下一瞬,凛冽的雪竹香将她包围住,她听到头顶传来男人低低的一声叹息。 然后她就被人抱了起来。 宣凛将人打横抱在怀中,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格外近,气息交缠,衣料摩挲。 “又把脚崴到了?” “嗯...”妧卿眼眶酸涩,喉间一哽,疼得哼唧了两声,“手也被划伤了...” “蠢。” 宣凛抱紧她,大步往外走去。 进了内殿,他将人放在了榻上,低头先是看了看她的脚,只是脚踝处有些红肿,所幸骨头没有伤到。 他蹲在女子跟前,执起她的手看了看。 白皙的掌心有一道划痕,点点血珠溢了出来。 “刘顺德,把药拿来。” 刘顺德急忙去将上好的金创药取了来,看见两人这样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连忙退出去并且将门带上了。 宣凛沉默地给她擦了药,又用布条将她的手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两人相顾无言。 一时殿内的气氛有些许尴尬。 “一定要跟着朕去?” 男人问她。 妧卿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声音糯糯的:“奴婢想跟在皇上身边...不想和皇上分开...” “奴婢失言了,是奴婢不自量力...” 看着她委屈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宣凛长叹一口气:“毛毛躁躁的,这一身的伤还怎么随朕一道?” 妧卿倏地抬起头,眼中有了光亮:“皇上答应了?” 宣凛恶狠狠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朕要不答应,你还不把紫宸宫都掀了?” 妧卿有些难为情地撇开眼:“奴婢才没有那个胆子呢...” “你还没这个胆子?”男人冷笑,“朕看你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妧卿有些扭捏,轻轻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亮晶晶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都是皇上惯的...” 第48章 宣凛掐住她的小脸蛋,把脸揉得都要变形了:“把伤养好了,若是后日出发前还没好,就别跟着去了。” 妧卿忙不迭地点头,急忙就想下床。 宣凛扶住她,皱眉轻斥:“又想干什么?” 女子乖巧地道:“奴婢回去歇着,睡一觉伤就好了。” 男人无言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就在这歇着。” “这儿?”妧卿扭捏地扯了扯衣摆,有些难为情,“奴婢月事还没结束呢...” 宣凛又被她气到了,用力敲了下她的脑门:“朕只是让你在这歇着,没说要对你做什么!” 妧卿尴尬地笑了笑,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皇上大人有大量,别和奴婢计较这些小事了嘛...” “惯得你。” 凤仪宫中。 淑妃和贤妃正坐在下方和皇后说着话,皇后随手翻阅着账本:“还未进六月,永寿宫中就用上了冰,这个月宁妃宫中的开支又多了一笔。” 淑妃道:“宁妃素来畏热,往年也是六月初便用上了冰块。” 皇后笑了笑:“倒不是这点子冰的事,只是大皇子素来体弱,他随宁妃住着,本宫也是担心他着凉。” 听到皇后关心大皇子,贤妃笑道:“皇后娘娘体贴大皇子,改日宁妃来请安时和她说道说道便是。” 淑妃有协理六宫之权,而贤妃自从大公主去世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同是潜邸旧人,皇后也时常让她帮着做些事,以免她总是沉浸在悲伤之中。 见贤妃这般说,皇后和淑妃也明白她的心意,皇后轻声道:“除了大皇子那儿,二公主哪儿也要多照看着,贤妃和姜充仪关系好,你平日也多去看看二公主。” 贤妃点头:“臣妾明白。” 她的宫殿和姜充仪住的宫殿很近,之前她也常常去看望二公主,可是自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有好几次她见着二公主,都会忍不住想,反正姜充仪不得宠,若是自己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不定自己可以抚养二公主... 贤妃被自己这般恶毒想法吓到了,二公主也是姜充仪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她和姜充仪无冤无仇,怎么能想着去抢别人的孩子? 自那以后,她便减少了和姜充仪的来往,生怕自己又动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贤妃知道自己是心病,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药早就没有了。 “贤妃姐姐还年轻,日后不愁没自己的孩子。”淑妃宽慰道,“贤妃姐姐陪伴皇上多年,皇上也是看重姐姐的。” 贤妃苦笑:“我早已失宠,哪里还去想这些...” 怕贤妃又想起伤心事,皇后放下账本,转移了话题:“北方战事不断,今年怕是去不了行宫了。京中酷暑难耐,各宫里都少不了冰,本宫想着拨一部分银子到这上边。” 淑妃略一思索也附和道:“夏天素来胃口都不太好,臣妾觉得倒是可以从每宫的膳食上拨一部分出来。” “再者北边战事,也可以再拨一部分用于给将士们祈福。” “淑妃说的是,这事你便去办吧。” 淑妃起身福了福身:“是,臣妾明白。” 等坐下后,淑妃又问道:“臣妾听闻皇上明日便要去西郊练兵,不知可是真的?” 皇后颔首,宣凛也是昨儿才通知的她,这一去将近一月,宫里怕是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正当几人想说这个的时候,外边就响起了通传声: “皇上驾到——” 皇后连忙领着二人出去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宣凛没想到还有旁人在,所幸淑妃和贤妃是有眼力见的,忙笑着告退。 第49章 “皇上可是有事吩咐?”皇后随着他进殿,给他斟了杯热茶,“皇上明日便要启程,您的行装臣妾都打点好让刘顺德看过了,不知有何遗漏?” “你做事朕向来放心。”宣凛道,“此次要出宫一月,苏容华临产在即,顾御女也有了身孕,宫中还要皇后多加照看。” “臣妾明白。” 宣凛又交代了些事宜,皇后都一一应了下来。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有些安静。 宣凛对皇后敬重有余宠爱不足,两人是先帝赐婚,多年来皇后打理着后宫事宜甚少出纰漏,宣凛便是宠着别人,也不会让人踩在皇后头上去。 皇后余光注视着男人英俊的面庞,她初成婚时也想过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但她们这样的世家女子,婚姻多是掺杂着家族利益在其中。 宣凛虽说不上多宠爱她,但多年来该给的权利和体面都给了,皇后看着后宫中嫔妃越来越多,原本还会生出些不忿和自怨自艾的情绪,但随着时间过去,看着今儿个你得宠明儿个她得宠,才渐渐明白,宠爱是最靠不住的。 她只需守好自己的位置,只要不动摇她的权利,她也不屑和那些人去争去抢。 略坐了片刻,宣凛便起身:“宫中有劳皇后照拂着,朕还有事,便先走了。” “恭送皇上。” ------- 寿康宫。 自从妧卿离开后,太后的日子就不太顺心了。 先是靖王反悔,把她侄儿从都察院找了个由头调走了,和余家的往来也几乎断了。 余家本就是强弩之末,一个落败世家,近些年又没有杰出的儿郎,本就没什么盼头。若非之前看在妧卿出身寿康宫,靖王是根本懒得搭理。 太后没办法,只得让余家从族中挑选一名最出众的姑娘送进宫来,将主意打到了宣凛身上。 余家前些日子从族中选了一女子送进宫,都不知道是表了多少代的亲戚,生得倒是妩媚动人,只是身材丰腴了些。 太后特意叫人照着妧卿的样子去选,余婉宁虽不及妧卿貌美,但胜在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后对她寄予厚望。 这会儿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余婉宁在一旁规规矩矩地伺候太后用膳,只是她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不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太后自然瞧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她放下筷子斥道:“皇上要出宫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必须给哀家瘦下来。” 太后觉得宣凛喜欢妧卿那种弱不禁风、身姿纤瘦的,偏偏余婉宁生得丰腴,还有些婴儿肥,这怎么能吸引到他? 可惜余家就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余婉宁已经算是其中最出众的。 余婉宁委屈极了,她已经好些日子晚上不能吃东西了,就连午膳都是清汤寡水的,那她就是瘦不下来,有什么办法? “姑母...婉宁从小便是这个样子...”她也没有多胖,就是该大的地方大得突出了些,所以才怎么都显胖。 太后听她这狡辩,更加生气了:“你若是不想待在宫中就早些说,哀家明日就让人把你送出去。” 余婉宁连连摇头:“不不不...姑母别送婉宁出去...” 在宫外哪有在宫中享福好?而且嫁给天子光耀门楣,这是多荣幸的事情。 余婉宁深吸一口气,急忙承诺道:“姑母放心,婉宁定听您的话,这一个月肯定能瘦下来。” 太后这才稍稍宽心,她拉住余婉宁的手:“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若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你父亲也能沾沾你的光,你父亲外放多年了,你难道不想他早些回京?” 第50章 余婉宁点头:“想...婉宁会努力的。” 太后这才欣慰,她叫竹清带进来一个嬷嬷,语重心长地道:“这一个月你就跟着松嬷嬷学规矩,好生学学怎么伺候皇上。” “是。” 出发这日,妧卿早早地起了身。 此次随行的宫女只有她一人,妧卿本以为自己会和那些太监们一块一路走过去,但是到了宫门处才发现竟然停了一辆马车。 妧卿连忙拉住了刘顺德:“刘公公,坐马车怕是不太好吧?” 她没想过搞特殊,宣凛能让她跟着去已经是开恩了,若是再给她弄一辆马车,妧卿反而会不自在。 “奴婢能走的。”妧卿担心他们是怕自己拖慢了脚程,忙说保证地说道。 她十岁那年便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京城,那么艰难的路程都过来了,何况只是去西郊,不过三四个时辰便到了。 刘顺德让她宽心:“你放心,马车上的是大长公主,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去伺候长公主,随她一块坐马车。” “长公主?” 妧卿虽从未见过长公主,但大邺朝应该无人不知长公主的事迹。 端华长公主是宣凛的长姐,多年前龟兹一族从西边进犯,是长公主率领自己的亲兵第一时间支援边境,在朝廷援兵到达之前,就将龟兹人赶出了凉州城。 长公主文武双全,一战成名,虽为女儿身也不输给男人,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 妧卿稍稍松了口气,但转瞬心又提了起来。 宣凛突然把她塞到长公主身边,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他的意思。 恰好这时宣凛到了。 他今日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朗眉星目间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和平日深沉的样子有所不同。 怕惊扰到他,妧卿也不再说什么,赶紧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端华长公主端坐在马车中,听到帘子掀开的动作定睛看了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小宫女,一袭青色宫装,配着同色绒花,她拘谨地上来后便跪下行礼,连头都不敢抬:“奴婢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微微一笑,声音亲和:“坐吧,在宫外,不必拘礼。” 听到这道清越柔和的声音,妧卿有些惊讶,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悄悄抬头瞄了一眼。 长公主已年岁三十,但瞧着却十分年轻,眉目温和,身着墨绿色的常服,似乎十分平易近人的样子。 她笑道:“你便是妧卿?” “是。”妧卿小手捏紧了衣摆,有些局促,“皇上让奴婢来伺候公主殿下。” 长公主轻声笑着,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打趣道:“你不必这般拘束,本宫又不是老虎。” 她打量了一番妧卿,瞧着是个胆怯娇柔的小姑娘,宣凛的心思她也清楚,无外乎是担心妧卿一路上走着辛苦,这才临时让自己也跟着去。 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她和宣凛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关系就不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弟弟这般体贴人。 见妧卿尴尬,她主动挑起了话题和她闲聊着,慢慢的妧卿也稍稍放松了些。 不多时队伍就出了宫门,妧卿自从进宫后便再没有出过宫,她将帘子掀起一个小角,好奇地望着外边。 “你今年多大?”长公主突然问道。 妧卿忙回头:“奴婢马上十六了。” “本宫的长女今年十三岁,也和你一样,每次出府看什么都新奇。”长公主将帘子彻底掀起来,让她不必小心翼翼地就能看清京城街道上的景象,“宫中确实拘束,既然有机会出来,就多看看。” 第51章 妧卿有些不好意思:“谢公主,奴婢多年未曾出宫,一时有些好奇...” 长公主了然地笑着:“本宫小时候长居宫中,等到及笄后能自己出宫时,也是像你这般,恨不得把京城的每个角落都逛一遍,等之后去了封地,和驸马游历大江南北,才知道一个女子被困在深宫内苑,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长公主像个长辈一般,给妧卿说了许多宫外的所见所闻。 妧卿自小失去了父母家人,小小年纪便是颠沛流离,十岁后就进了宫,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新奇的事情,一时听得入了迷。 一个时辰后,队伍出了城门,外边便是青山绿水,一片葱郁的绿色。 妧卿探出头去,却在前方的队伍里发现一个身影,她顿时就僵住了。 宣嵘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过头,就对上了妧卿惊惧的眼神。 妧卿急忙缩回脖子,手忙脚乱地就想把帘子放下来。 帘子上有两处被细绳绑在车壁的小木桩上,但是越慌乱越是解不开,在妧卿还没放下帘子时,宣嵘就纵马来到了马车旁。 “臣弟给皇姐请安了。”宣嵘没看妧卿,而是朝着长公主从容一笑,“许久没见皇姐,皇姐一切可还好?” 长公主是宣凛一边的,和宣嵘关系说不上多好,但表面上也是和气,她笑道:“一切都好,靖王前些日子从岭南回来,剿匪有功,本宫还未曾当面恭喜过。” “皇姐何必如此客气。” 宣嵘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目光便转向了垂着头像只小鹌鹑似的妧卿。 “妧卿姑娘。”宣嵘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许久未见了。” “自从妧卿姑娘不在寿康宫当值,本王都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当着长公主的面,妧卿不敢表现得太奇怪,以免惹人猜测。 她垂着眼眸,声音恭敬:“有劳王爷挂记,还未曾恭喜王爷。” “既是恭喜本王,口上说说可不行。”宣嵘黑沉沉的眸子暗藏着汹涌波涛,嘴角却挂着笑,“本王此次随行未带丫鬟,刚才衣摆挂到了树梢,破了道口子,妧卿姑娘可否为本王缝制?” 妧卿掐紧了指尖,想要拒绝,但宣嵘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整个军营就两个女眷,总不能让长公主给他缝吧? “妧卿姑娘不愿意?”她沉默着,但宣嵘可没想放过她。 他似自嘲般地笑了笑:“不知本王哪里得罪了妧卿姑娘?怎么连这点举手之劳都不愿?” 瞥见长公主有些疑惑的目光,妧卿忙道:“王爷多虑了,虽然王爷吩咐,奴婢不应不听从,可奴婢不精于女红...” 宣嵘面上挂着笑,眼底的神色却冷了下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前方的宣凛调转马头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皇姐可有事?” 宣凛清冷的声音响起,长公主就奇了怪了,往日不见这一个两个这般殷勤,今日这是怎么了? 左一个右一个地赶过来。 她看了看左边冷着脸的宣凛。 又看了看右边含着笑的宣嵘。 最后视线落在了低着头的妧卿身上。 好像明白了什么。 长公主扬着若有似无的笑:“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关心起本宫来了?” 宣嵘悠悠笑道:“皇姐这么说,臣弟就要惭愧了,是往日对皇姐的关心少了些。” 宣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此次本来是不需要宣嵘随行的,但他刚剿匪回来,还有许多事宜要禀告,这段时日不在宫中往返麻烦,便叫他一道跟了来。 第52章 不成想,这才第一日,他就来纠缠妧卿。 宣嵘瞥了眼男人紧绷的脸色,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臣弟的衣裳坏了,正想叫妧卿姑娘替臣弟缝制一番,皇兄不会介意吧?” 妧卿悄悄抬头瞄了宣凛一眼,就对上了他幽深的眼神,她连忙道:“奴婢手艺不精,怕弄坏了王爷的衣裳...” 没等宣嵘再说话,宣凛就冷冷道:“靖王还缺一身衣裳,是朕给你的俸禄少了吗?” 宣嵘挑了挑眉,朗声道:“皇兄这就错怪臣弟了,臣弟不过是见妧卿姑娘闲着也是没事...” “她很忙。”宣凛打断他,黑眸中透出冷冽和压迫的占有欲。 宣嵘眉眼间情绪淡了些,他淡淡一笑,拉紧缰绳:“是臣弟唐突了,臣弟去前方看看,皇兄自便。” 等到那人离开后,宣凛绕到妧卿身边,冷哼一声。 妧卿急忙从小窗户里探出头,眉眼弯弯,笑得乖软:“皇上~” 宣凛冷冷地摁住她的头顶,把她的小脑袋推回去:“好生坐着,窗户关好。” 妧卿委委屈屈地将帘子放下来,气闷地缩在马车里。 马车中气氛有些尴尬,妧卿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公主眉心跳了跳,见她这样颇有些忍俊不禁。 知道姑娘家都脸皮薄,她也没兴趣打听几人的私事,便闭上眼养神假寐,妧卿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午间休整了一番,又行了两个多时辰,一行人才终于到了西郊军营。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扎着营帐,宣凛一到便和几个大臣去了训练场,长公主有些精神不济,也回了营帐休息。 妧卿跟着刘顺德进了宣凛的营帐。 便是帝王的居所,在军营中也是称得上简陋的,一张木床,周围放着一个柜子,中间还有一张木桌,便是整个营帐的所有家具。 刘顺德道:“皇上不喜特殊,别的将士们住的什么样子,皇上的营帐也是什么样子,这样才能叫人心服。” “你把皇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出去看看。” 妧卿点了点头。 营帐不算大,但住几个人还是宽敞的,宣凛带的衣物不多,妧卿很快就清点好了。 她自己也只带了几套换洗的加起来都还没有把柜子塞满。 妧卿从营帐中出来,四周都是外观差不多的营帐,她怕迷路也不敢乱走,只在四周看了看。 远处传来将士们振臂高呼的声音,还有刀剑声和马蹄声,醒目的旌旗在苍穹下飘扬,脚底下是黄色的尘土,这一切都是妧卿从未见过。 妧卿闲着无事,便拿出针线给宣凛做了两个护腕。 用水清洗后便拿到外边晒着,趁着太阳还未落山,要是能早些干明日便能用上。 她做好这一切,正想转身回去,就被人叫住了。 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妧卿提脚就想跑,但宣嵘先她一步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他神色莫测地看了眼她刚才挂上去护腕,冷冷嗤笑:“有空做护腕,却连给本王缝个衣服抽不出时间?” 妧卿垂头不看他:“奴婢是御前的宫女,自然要为皇上做事。” 宣嵘脸色阴沉下来,再没有刚才在长公主面前的伪装,他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抵在一旁的树干上:“御前宫女?” 宣嵘嘲讽般地笑话道:“他睡了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算什么御前宫女,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 妧卿被他说得难堪,怒目圆睁:“奴婢是什么不劳王爷操心!” 第53章 “你宁愿没名没分地待在他身边,也不愿当本王的侍妾?”宣嵘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把她捏碎一般。 妧卿疼得脸色发白,倔强地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她眉眼间染上了怒气,脸颊也因愤怒变得绯红:“这都和王爷无关!” “你就这样自甘下贱?”宣嵘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宫里是什么好地方,三宫六院,你能得宠多久?” 妧卿气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上辈子宣嵘瞧着宠她,可他打心底里就看不起她,把她当成取乐的物件一般,高兴了赏点东西,不高兴了就是羞辱打骂。 今生他不过是因为没得到她所以生了几分不甘,可骨子里依旧瞧不起她。 妧卿用力踩在他脚上,将人狠狠推开,宣嵘后脑勺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挣脱了他的桎梏,女子素日里澄澈的杏眸满是愠怒:“我和皇上的事情与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在他身边为奴为婢,我也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你!” 远处传来脚步声,妧卿见机立马转身就跑了,宣嵘揉着发疼的脑袋,感到脑中一阵阵发黑,最终还是按下了脚步。 妧卿刚回到营帐没一会儿,宣凛就回来了。 她眼眶还有些红,没来得及避开就被男人看到了。 “怎么了?” 男人走过来拥着她坐下:“谁欺负你了?” 妧卿摇摇头,伸出指尖给他看:“奴婢刚才想给皇上做护腕,把手指戳到了。” 宣凛这才注意到桌边放了一双护腕,是妧卿刚才顺手又拿了回来的。 他眉眼间染上笑意,执起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那就别做了,弄伤了你自己,朕会心疼的...” 妧卿感到手指痒痒的,忙缩了回来,扯了扯袖子:“奴婢在这闲着无事,就想给皇上做些东西。” 见她这般关心自己,宣凛心下高兴,抱着她又亲了亲,见她眼中淡淡的疲惫,这才将人放在榻上: “赶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 “皇上还要出去吗?”妧卿拉住他的手。 宣凛揉了揉她的脑袋:“朕还要和杨将军议事,你先睡。” 妧卿这才松开他的手,宣凛坐在床边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等她睡着了这才离开。 ---【题外话】--- 宣凛:春风得意中 宣嵘:阴暗爬行中 第二日辰时,宣凛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拧着眉,连忙起身下床。 刚掀开帘子走出去,就见刘顺德端着热水走了过来。 “皇上您醒了。” “她人呢?” 刘顺德不用想就知道她问的是谁,忙道:“妧卿姑娘一大早就去厨房帮忙了。” 男人揉了揉眉心,迅速洗漱了一番然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便看见那边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将士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声音。 宣凛脚步微顿,看见厨房外支着一个小棚子,女子正在帮着盛粥。 妧卿平日里就打扮得很是朴素,今日更是只挽了发髻,连一朵绒花都没簪,身上也是一件简单的青色宫女服制,袖子挽了起来,白皙的胳膊在阳光下晃得耀眼。 可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嘴角扬着温软的笑,让本就娇艳的容颜更加明亮了起来。 “慢一些。” 妧卿拿着勺子给排队的人盛粥,军营中盛少有女子出现,更别提是这般温柔貌美的小姑娘,几个年轻小伙黢黑的脸上都红了一片,把碗递给她后都不敢抬头看她。 第54章 宣凛一阵气闷,大步走到妧卿身旁。 众人看见皇帝来了,急忙就想行礼,男人抬手制止了:“用了早膳都去练兵场。” 妧卿看到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笑着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宣凛冷哼。 他吃醋了! 看不出来吗? 宣凛见她双眸亮晶晶的,似是遇到了喜欢的事情一般开心,本想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无言地接过女子手中的勺子,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妧卿犹疑地瞄了他,稍稍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站在他身侧,仰起小脸问道:“皇上昨夜回来得晚,奴婢醒来时见皇上还睡着,便没吵醒您...” “皇上生气了吗?”看着男人冷硬的眉眼,妧卿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宣凛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冷凝散了些,他只是刚才看到这么多男人围着她,心底有些莫名的堵得慌。 不过这点情绪他并不想让女子知晓。 “没有,朕是怕你累着。”他招手示意刘顺德过来接着盛粥,自己拉着妧卿走出了小木棚。 看着她额上还有亮晶晶的细汗,宣凛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昨日舟车劳顿,朕还以为你今日要睡到日上三竿。” 妧卿撇撇嘴:“奴婢才没有这么懒呢。” 宣凛淡淡笑着:“军营有厨子,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劳。” “奴婢是看军营里人多厨子又少,才想去帮忙的。”妧卿咬了咬唇瓣,勾住了他的手指,委屈地道,“皇上不想奴婢去,那奴婢以后就不去了...” 宣凛有些见不得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拧着眉头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朕没有限制你的意思,你要是想去便去,别累着自己。” 妧卿这才开心起来,杏眸弯弯,脸颊上漾着浅浅的小梨涡。 回到营帐中,两人的早膳已经摆好了,宣凛拉着妧卿坐下来。 妧卿不太自在地想要站起来,在宫里两人也从未一起用过膳,虽说在紫宸宫中,宣凛没让她真的像旁的宫人一般干活,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宣凛拉住她的手没松开,淡声道:“在宫外,不用讲这些礼数。” 说着他就给妧卿盛了一碗粥放在面前,还给她夹了两块枣泥山药糕。 妧卿不说话了,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一时无言。 草草用了膳宣凛便离开了,妧卿一个人待在营帐中,出去又怕碰到不想见的人,干脆就不乱走了。 ------ 宫中。 珍珠和芳儿端着托盘从内务府出来,珍珠有些不忿:“她一走了之,这些活全落在咱们身上了。” 芳儿宽慰她:“从前妧卿没来的时候,这些活不都是咱们干嘛,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珍珠瞪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冲:“可她既然来了便该和咱们一起干活,皇上又没宠幸她,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珍珠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明明她已经在御前伺候了六年,才成了大宫女,偏偏妧卿一来就和她平起平坐,且皇上对她多有青睐,怎能不让人嫉妒? “好了好了。”芳儿瞄了眼四周,小声都,“你明知道妧卿不是普通的宫女,说不定哪日就成了主子,别在背后说这些,要是被人听到,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珍珠踹了一脚青石板的小石头,忿忿地跺了跺脚。 等她们离开后,菡萏才从一旁的拐角处露了面。 菡萏步履匆匆地走进永寿宫,看到殿内齐容华和温才人都在,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宁妃身旁。 第55章 宁妃也没避讳着那两人,懒懒地道:“说吧,打听到什么了?” 菡萏轻声道:“奴婢这两日都没看到那宫女,刚才听到紫宸宫的宫女珍珠和芳儿说话,说...说那宫女跟着皇上出宫了。” 宁妃脸色有一瞬间的阴冷,随即嗤笑一声:“听到了吗?皇上就连去练兵都要带着那贱婢。” 下首的齐容华和温才人对视一眼,齐容华笑道:“皇上虽是去军营,但身边也少不了服侍的人,许是因着这个,才带着她去的......” 宁妃冷笑:“御前这么多宫女,皇上就带了她一个人去,还真是看中她。” 她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干脆除掉那贱婢,省得她天天在御前晃悠,谁知她竟然跟着出宫了。 只要想起妧卿那副模样,宁妃就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让她喘不过气了。 她直觉妧卿日后若是得了宠,凭着她那张脸,定然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不如趁现在她羽翼未丰,还是个任人拿捏的低贱宫女时除掉了她。 她看向齐容华和温才人,似笑非笑:“你们也依附本宫多年,可本宫身边从来不养闲人。” 两人自然明白宁妃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妧卿,齐容华尚好,温才人却有些担忧:“娘娘,她是紫宸宫的人,嫔妾们怎么能把手伸到御前去.....” “那就是你无用!”宁妃冷冷瞥了她一眼,“温才人进宫也两年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娘娘息怒。”温才人忙跪下请罪,“嫔妾愿意为娘娘效力。” 一晃十日过去。 妧卿最近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学医。 军营中一位刘姓老军医,听闻是从前的太医院的太医,因为儿子前几年在战场上牺牲,便求了恩典来军营中医治将士们。 妧卿也是无意间结识了他,见他年岁大了行动有些不方便,于是帮着他晒草药,一来二去的竟然从中得了些乐趣,她想着认识些常用的草药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呢。 午间日头正好,妧卿拿着个背篓,从里边把一些需要晒的草药挑出来放在院子里,剩下的药材再分类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刘太医在一旁指点她哪些草药长得像但是药效不同,各种草药要怎么用才能功效最好,各自有什么禁忌。 妧卿听得津津有味,还拿着小本子又涂又画的,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宣凛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回到营帐却发现她还没回来。 于是在刘顺德的带领下找了过去。 到了刘太医的营帐却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刘太医带着妧卿去了后山采药。 宣凛有些生气了,天都要黑了还没回来,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冷着脸转身朝后山的方向走去,刘顺德连忙跟上:“皇上,这会儿天黑了,外边危险,要不您先回去,奴才叫几个人去找妧卿姑娘。” 男人声音冷厉:“知道危险,你不拦着她?” 刘顺德:“...奴才也没想到...” 对上男人淡漠的双眸,刘顺德马上把狡辩的话咽了下去:“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找人一块去找妧卿姑娘...” 没等刘顺德离开,宣凛远远的就看到妧卿和刘太医回来的身影。 女子背着小背篓,还低着头在手上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自己。 刘太医看到他来了,连忙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第56章 妧卿这才发现身前多了一道人影,她抬头,脏兮兮的小脸就露在了男人眼前。 “都什么时辰了?”宣凛眉头皱得死紧,伸手把人拉过来,拿出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草药灰,“你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妧卿用袖子擦了擦脸,看了眼刘太医,这才道:“奴婢跟着刘太医去山上学认草药。” 宣凛看了看一背篓的草药,不说话。 妧卿觉得他生气了,小手拽着他的大掌,眼神无辜地撒着娇:“奴婢没注意到时辰晚了,以后一定早些回去,皇上别生气...” 刘太医捋了捋斑白的胡子,笑吟吟地道:“妧卿姑娘好学又聪明,这才几天的时间已经能把这些药材认得七七八八了。” 妧卿像是得了老师夸奖的学生,像只小猫似的眨了眨圆圆的杏眸,一脸期待地仰头望着男人。 宣凛受不了她那亮晶晶的双眸,冷淡地颔首:“还算没丢朕的脸。” 刘太医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但就是这身体太弱了,去了趟后山,才走了两个时辰便累得不行。” 宣凛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眼神意味深长:“确实是挺弱的。” 妧卿接收到他那颇有深意的眼神,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甩了甩他的胳膊:“才不弱呢...” “还不弱?”宣凛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用手弄两次就能晕过去,还说不弱?” 妧卿瞬间小脸爆红,白皙的耳垂更是像能滴出血一般,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刘太医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只是好心解释道:“妧卿姑娘年纪还小,注意好好调理身子,多吃点平日也多走走,能把身子养好的。” 宣凛很赞同他的话,许是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妧卿总是吃得很少,而且还不爱动。 他瞥了眼低着头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姑娘,眼中笑意更浓了,眉梢轻挑:“既然都来了军营,明日朕便带你一起练练,如何?” “不要!”妧卿连连摇头,讨好地笑了笑,“奴婢怎么好麻烦皇上?” “朕不嫌麻烦。”男人似笑非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妧卿本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玩,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男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唔...”妧卿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都睁不开,声音软软糯糯,“好困...” 这会儿天都还没亮,辰时都未到。 宣凛已经梳洗好了,将她的双腿环在自己腰间,像抱小孩子一样把人抱起来:“待会儿还要去练兵,只能早些带着你去练了。” “不要...”妧卿欲哭无泪。 她两手抱着男人的肩,哼哼唧唧地撒娇:“奴婢以后会好好用膳的,真的不用练了呜...” 宣凛颠了颠她,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醇厚:“不想出去也行。” 妧卿还有些茫然,就听男人接着道:“你要是想在床上运动,朕也奉陪。” 妧卿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她张口就咬在男人的脖颈上,小小的牙齿叼着一块软肉用力研磨着。 宣凛没说话,微微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欲望,他呼吸沉沉,眼中墨色翻滚。 妧卿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这才呐呐地松开了牙齿,小脸埋在他颈间喃喃道:“还是出去吧...” 宣凛从喉间冷冷哼了一声,将人放在地上,眼神还有些未散去的炽热。 妧卿见状,赶紧转身溜进了浴房。 万幸的是,等妧卿磨磨蹭蹭地洗漱出来,男人就被大臣叫走了。 第57章 她忍住笑,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正事要紧,皇上还是快去吧,奴婢一个人待会儿也可以去练的。” 宣凛掐了一把女子的娇嫩的脸蛋:“让你逃过一次。” 若非觉得在军营里地方不方便,他非要好好收拾她不可。 等回了宫,他定要带她好好在床上练一番。 军营中的日子转瞬而过。 这天妧卿在院子里帮着刘太医捣弄草药,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去。 “军中纪律严明,哪怕你曾经表现得再好,也不能明知故犯!” 一个国字脸的高大男人走在前边,后边两个士兵架着一个下身全是血的男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更何况如今皇上和王爷都在,你还敢跑出去赌博,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几人来到刘太医的小院中,国字脸男人看到妧卿愣了愣,随即问道:“姑娘,刘太医在吗?” 妧卿是认得他的,她摇了摇头:“刘太医去山上采药了,袁统领有何事?” 袁统领黑着个脸,指了指身后那男人:“他受了罚,来找刘太医上点药。” 妧卿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是挨了军棍,她让人把他扶进来放在榻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金创药递给那两个士兵。 男女授受不亲,更别提她还是宣凛的人,只能把药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上药。 在军营中众人也都知道这姑娘和皇上住在同一个营帐,自然不敢麻烦她,忙接过药膏道了谢。 “多谢姑娘。” 妧卿将门带上,把里边留给了他们。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名唤祝玄,他趴在榻上目光阴鸷地死死握着拳头。 军营中确实明令禁止赌博酗酒,但常年行军在外有些压力大,他偶尔溜出去玩点小的有什么问题? 偏偏因为皇上在这,军营的守卫格外严,他昨夜从平时常常溜出去的小路回来时就被抓住了。 八十军棍,半条命都没了,祝玄感到十分不忿。 袁统领还在说着:“如今虽说是用人之际,但你也不能明着犯到皇上手中,如今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下被赶出去,我看你怎么怎么过日子。” “多谢袁统领教诲。”祝玄将脑袋埋在肘弯处,声音沉沉,“我记住了。” 等给他上了药,袁统领便带着两个小士兵离开了:“好好休息两天,早些把伤养好,有事便来找我。” 祝玄沉默地点了点头。 袁统领出来后又厚着脸皮找到妧卿:“妧卿姑娘,那个混小子犯了事,但好歹也是跟着我多年的人,您看能不能给他熬点药...这天气热,怕伤口化脓.....” 妧卿微微笑道:“袁统领放心吧,厨房熬着药的,待会儿等刘太医回来,我会告诉他再去看看的。” “那就多谢妧卿姑娘了。” 妧卿这几日跟着刘太医也只学了个一知半解,她也不敢真的给人写药方,还好因为军营中时常有人受伤,刘太医准备了些治疗伤患的药包,可以直接拿去煎。 祝玄睡得昏昏沉沉间,听到木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他倏地睁开眼。 “你醒了?”妧卿见他清醒了,便将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一旁,柔声道,“这是袁统领嘱咐给你熬的药,趁热喝了吧。” 祝玄紧紧盯着他,那目光让妧卿有些不适,她蹙起眉尖,将药碗放下便离开了。 第58章 祝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隐隐有些疯狂的想法。 只因这一点小事,皇上便要将他逐出军营,日后他一家老小要如何养活?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晚上宣凛回来的时候,妧卿缩在被子里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勉强等到男人过来,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他。 “怎么还没睡?”宣凛一身寒气,今日早出晚归,每日他回来的时候妧卿都已经睡着了。 男人摸了摸她的小脸,妧卿柔柔道:“奴婢都记不清有几日没见到皇上了...” 宣凛失笑:“最近太忙,再过几日便好了。” 等男人去洗漱出来,上床将人拥在怀中,妧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两人说着话,妧卿也将今日看到的事情都给他说了:“奴婢瞧见一个士兵受了罚。” 宣凛才处置了祝玄,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平静地道:“犯了军规,自然要受罚。军令严明,有了一个先例便会有接二连三犯错的人,所以不能轻纵。” 妧卿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她道:“奴婢只是听到那士兵和刘太医抱怨了许多,心里不高兴...” 宣凛挑了挑眉,低头亲了亲她:“还知道护着朕了?” 女子在他怀中扭了扭,小脸埋在他胸前:“奴婢是觉得做错了事便要承担,才没有其他想法。” “嗯,朕知道。”宣凛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懒懒的,“妧卿姑娘还学会护主了。” 妧卿脸色羞红,掐了一把男人的腰侧,闷声道:“奴婢困了。” 她早就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强撑着精神和男人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 ------- 袁统领体恤下属,虽然祝玄被下令赶出军营,但念着他还有伤,便求了恩典等他养几日再走。 祝玄便一直待在刘太医这儿。 这日刘太医照例去山上采药,妧卿在院子中晒草药,听到“吱呀”一声,转头便看见祝玄走了出来。 祝玄走到妧卿面前弯了弯腰:“这些日子,多谢妧卿姑娘照顾了。” 妧卿勉强笑了笑:“平日都是刘太医在照顾你,要谢还是等刘太医回来谢谢他吧。” 妧卿对此人印象不是特别好,这几日她总感觉祝玄经常在背后看她,因此她都不怎么过来了。 祝玄靠近了些,苦涩地笑道:“今日便是我在军营的最后一日了,我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犯错便会被赶走...” 妧卿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别扭,明知故犯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怎么听着他不反思自己还在埋怨别人呢? “我还有事,祝公子若是想再坐会儿便进去吧。” 不想再多言,妧卿客气了几句便想离开。 祝玄阴恻恻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一个上前,将藏在袖中的帕子死死捂在妧卿脸上。 “唔唔!” 妧卿使劲挣扎着,用胳膊撞着他的腹部,听到男人闷哼一声。 她脑子逐渐发晕,力道渐渐小了起来,软软地倒了下去。 营帐中灯火通明,宣凛正在和朝臣议事。 外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顺德满头是汗地掀开帘子闯了进来,甚至差点被地上的毯子绊倒。 宣凛皱眉,训斥的话还没出口便听他焦急地道:“皇上,妧卿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 宣凛猛地起身,脸色冷沉:“怎么回事?” 刘顺德心跳得飞快,满眼的惊慌:“奴才一整天都没瞧见妧卿姑娘,刚才去问了刘太医,也说没看到人,奴才找了一整圈,都没找到妧卿姑娘......” 第59章 周围的空气陡然凝固,众人都察觉到了男人的怒火,呐呐地不敢说话。 丞相看见男人阴沉的脸,恭声道:“皇上,军营禁卫森严,不会有人随意便能将妧卿姑娘带出去,依微臣之见不如先派人在营地里搜查。” “去找。” 宣凛大步往外走去:“调动所有禁军,给朕找!” ------ 黑夜中,一辆马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四周都是密林,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寂静阴森。 一阵一阵的颠簸中,妧卿意识逐渐回笼。 她指尖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随着马车颠簸而摇晃的小车窗,哐当哐当的响声像是敲击在她的心口上,妧卿猛地清醒过来,想起了昏倒前发生的事情。 她挣扎着坐起来,手脚都没有被绑住,只是身上酸软乏力,简单的起身动作都让她双腿打着颤。 外边驾车的祝玄听到动静,不屑地一笑,这些伺候皇帝的女人,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手无缚鸡之力,他根本不担心人跑掉。 更何况这黑灯瞎火的,密林中全是野兽,跑了也是去送死。 皇帝对自己不仁,那就报复到他的女人身上去! 祝玄眼中是疯狂的光亮,他撩开帘子,一张平庸却阴沉的面孔就猛然出现在妧卿眼前。 妧卿被吓得心跳急促,后背撞到了车壁上,她哑着声音:“你这是要做什么?” “从军营中拐走人是死罪,若是皇上知道了,你一家老小都活不成!” 祝玄眼底猩红一片,还带着挑衅的嘲讽,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家人?”他狠狠扬了一鞭子摔在马屁股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几张嘴都等着我的俸禄,被赶出军营我还能做什么?” “既然都是死,拉着皇帝的女人和我一块死,九泉之下我也好瞑目了。” 妧卿知道这人八成是疯了,就算她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只能威逼利诱暂时稳住他:“若是你杀了我,皇上不会放过你一家子,可若是你迷途知返,我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一切从轻发落。” 祝玄有一瞬间的怔然,看出他眼中的动摇,妧卿趁热打铁:“你家里人何其无辜,就算你不在军中也可以寻找其他门路谋生,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便要葬送他们的性命吗?若是你送我回去,我会向皇上进言饶过他们,也给你一条生路。” 祝玄用力地甩了甩头,眼神更加阴沉沉:“少在这花言巧语了,我过得不好,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他说着猛地甩了几鞭子,骏马嘶鸣,扬着蹄子飞快地在林荫小道上飞驰起来。 妧卿被颠簸得一颤,往后摔在了车板上。 祝玄放下了帘子,纵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不能坐以待毙。 妧卿透过车窗看着外边,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隐隐还能听到几声狼嚎,她打了个冷战,思考跳车活下去的几率大,还是跟着祝玄到了地方再逃跑的几率大? 恍惚间,妧卿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亮,她连忙撑起身子探头望去。 外边驾车的祝玄自然也发现了,他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该死!”祝玄咒骂一声,这里只有一条道,更何况他还驾着马车,只能弃车先躲到林子里去。 第60章 没等妧卿看清什么,祝玄就突然进来扯住了她的胳膊,将人往下边拖。 “放开!”妧卿大声叫着,手指扣紧车壁拖延着时间。 “给我下来!”祝玄忍不住咒骂着,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掰,妧卿吃痛地松开了手。 被扔下车之际,妧卿从手上拔出簪子,突然狠狠地刺在了马臀上。 马儿受痛,猛地扬起蹄子,往前狂奔而去。 妧卿提前抓住了门框才避免被甩了出去,而祝玄一只腿踩在地上,一只腿踩在车辕,被直接甩翻了。 马儿朝着前方狂奔,那处光亮越来越清晰,妧卿怕撞到对面的人,一手死死抓着缰绳,大声喊着:“快让开!” 她身子往后倒,重重摔在车板上,但两手还紧紧抓着粗糙的绳索,手心都被磨出了血痕。 马儿被她扯偏了些,却直直往着密林深处冲去。 妧卿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密密麻麻的树枝从她身上划过,衣衫都被勾烂了。 “松手,跳下来!” 在妧卿惊慌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她转过头,便看到宣嵘焦急的面庞。 他纵马跟在她身侧,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朝着她伸出来。 见她愣着,不由得焦急地吼道:“别发呆了,跳下来!前边是山崖!” 妧卿看着飞驰而过的地面,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去抓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前方树木逐渐变少,妧卿已经能看到山崖边了,她心一狠,紧紧闭上眼松开了手,往旁边跳了下去。 下一瞬,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宣嵘抱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细碎的小石头膈得他生疼,肩膀撞到了树干上,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妧卿心有余悸,顾不得身上的痛忙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宣嵘疼得龇牙,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怎么回事?”若非他刚才听出了妧卿的声音,这会儿她怕是凶多吉少了,男人今日回了府一趟,恰好这个时辰赶回来,却没想到撞到这回事。 妧卿见他捂着肩膀,也知道他刚才为了护着自己受了伤,扶着他起身:“说来话长...我们先出去吧...” 她刚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妧卿:...... 宣嵘:...... 要不要这么倒霉? 一匹狼龇着带着血丝的牙齿慢慢朝着两人走过来,宣嵘拉着她往后退去,退到悬崖边,不知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直直往后摔去,连带着妧卿都往后栽倒。 “啊!” 一声尖叫消失在夜色当中。 一阵天旋地转,宣嵘拥着她从山顶上滚了下来,妧卿被撞得眼冒金花,停下来时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山林间的清晨,霜寒露重,头顶时不时飞过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露珠从树叶上滴落下来,砸到了妧卿脸上。 地上的女子紧闭着双眼,柳眉微蹙,蜷缩着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不知过了多久,妧卿才悠悠转醒。 她紧皱着眉,动了动疼痛的手臂,强撑着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头顶一片光亮,妧卿嘤咛一声,抬手挡住了阳光。 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妧卿头脑才渐渐清晰起来,想起那男人和自己一块掉落到山崖下,她连忙撑起身子四处搜寻着。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宣嵘脸色苍白,肩膀处的锦袍被鲜血打湿,已经凝结成了一片乌黑。 第61章 妧卿动了动腿,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 “哎...醒醒...”妧卿拍了拍他的脸,再用力拍了拍,“快醒醒...” 见男人没有反应,妧卿绝望地看了看高高的山崖,从这上去肯定是不现实的,这个山崖虽然不算十分陡峭,但是上边都是树丛碎石,想要上去得长一双岩羊的蹄子才行。 得想个办法找到上去的路。 可若是宣嵘不醒过来,自己带着他就算找到了路也没办法把人带上去。 过了一夜,宣凛应该知道自己失踪了,宣嵘带着的下属也会来找他们的,妧卿打量着四周,都是或高或低的树丛,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小山洞,她打算先把人拖到洞里去。 宣嵘手上的伤似乎挺重,妧卿从衣摆上扯下布条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才吭哧吭哧地拖着人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宣嵘的眼皮子动了动。 等到了山洞,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妧卿有些害怕,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踏进去,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树枝,“吱呀”一声,山洞中突然一阵簌簌的响声,妧卿一抬头,才注意到洞顶上是密密麻麻的蝙蝠。 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跑了出来。 “怎么了?”宣嵘听到动静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然后和狼狈的妧卿大眼瞪小眼。 妧卿身子还有些颤抖,见到他坐了起来,更是气得不行:“你在装晕?!” 宣嵘懒懒地动了动脖子:“被你这样拖着,死了都得给颠回魂。” “那你起来自己走。”妧卿瞪了他一眼,“既然你醒了,就不用再进去山洞里了,我们赶紧去找路上去吧。” 宣嵘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含着讥诮:“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你难道不着急?”妧卿瞥了一眼他的肩膀,“再耽搁下去,你的手废了怎么办?” “原来是在担心我?”宣嵘似笑非笑,“但我不仅手疼,腿也疼,走不了。” 妧卿走到他身边蹲下,疑惑地看了看:“你腿怎么了?摔断了?” “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宣嵘拍了下她的脑袋,“腿疼,歇会儿再走。” 妧卿不想和他在这耽搁下去,她起身咬了咬唇:“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等我找到了再回来叫你。” 说着她转身就想走,但宣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妧卿想都没想就急忙甩开了他,却没甩掉,她眼神戒备:“你要干什么?” 男人背靠在树干上,一腿微微屈起,唇角淡淡扯着,目光却是冷寂:“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本王倒是好奇。”他如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本王的好皇兄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就对他这般死心塌地?” 妧卿撇开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我们说不定有多着急.....” 宣嵘打断她,抓着她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你愿意当他的妃妾,却不愿意当本王的妾室,为什么?” “他比我强在哪?” 妧卿沉默。 因为知道上辈子的惨状,知道靖王妃是个心狠手辣的,知道宣嵘就算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可同样也保护不了她,所以妧卿没得选。 她不想去靖王府,不想忍受宣嵘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想被太后差使,那就要找一个比他们身份更高的人庇护自己。 而这个人,只有天子。 从来都是形势逼着她选。 若是真的能自己做主,她谁都不想选,她只想一个人出宫。 妧卿用力甩开他,没再说话,转身就想走。 第62章 宣嵘脸色愈发阴沉,他风流了半辈子,偏偏在妧卿身上栽了跟头,她到底为什么不能喜欢自己? “你是嫌弃本王只是个王爷?”宣嵘面露讥讽,“比不上皇帝的身份能带给你更多的荣华富贵?” 妧卿脚步不停,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山间的路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长着刺的枝桠和嶙峋的碎石,妧卿身上疼头也发晕,走得很慢。 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宣嵘跟了上来。 妧卿没回头,他也没再说话。 两人茫然地走了一大圈,妧卿累得眼冒金星,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也没找到能上去的路。 她偏过头看着男人,问道:“王爷从前也来过这儿,不知道路吗?” 宣嵘冷冷道:“不知。” 妧卿咬牙,觉得有些气血上涌,她干脆直接起身走到一旁的树荫下,懒得和他待在一起。 树下有些落下来摔烂了的果子,妧卿抬头就看到树枝上结着红红的果实,闻着那淡淡的清香,妧卿才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踮起脚尖摘了几个小红果,妧卿拿着袖子擦了擦,没有水只能将就着吃一点了。 她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宣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思索了片刻还是摘了几个果子丢给他。 也不管他吃不吃,反正妧卿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解渴。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宣嵘忽然道:“先去找水源,沿着走到上游便是军营的位置。” 妧卿抬头看他,宣嵘指了指前方:“那一片有很深的灌木丛,还有成群的鸟儿,往那边走应该能找到水源。” “那我们快走吧。”妧卿拍了拍手上的果皮,连忙站起来。 “不急。”宣嵘起身走到她身前,突然抬手替她擦了擦脸,“你吃饱了?” 妧卿防备地往后退了两步,没等她说话,就感受到身后有一道冷沉、令人窒息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像是一张无形的网,逐渐将她束缚住。 妧卿怔怔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宣凛带着人马找了过来。 宣嵘弯了弯嘴角,在她身后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边道:“你说,他知道你和本王在外边待了一晚上,还会要你吗?” 妧卿忍不住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衣角。 宣嵘伸手撩起她垂散在脑后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地道:“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妧卿急用力推开他,看着宣凛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让她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急忙朝着男人的方向小跑着过去,没等她说话,面前的男人就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妧卿想解释的话倏然卡在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皇上...”许久,见男人都没有动静,妧卿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眨了眨眼,小手捏紧了他腰间的衣料。 宣凛这才松开她,他下颌紧绷,对上女子惶然的视线,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你?” “朕就不该带你来,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在军营里乱跑?” 妧卿委屈地垂下头,指尖渐渐松开了,她吸了吸鼻子,明明是祝玄胆大包天,怎么变成她的错了?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刘太医的院子里,谁知道会发生祝玄这等子事。 听到宣凛的斥责,妧卿眼眶酸涩,仓促地撇开头,眼泪滴落在泥土里。 “皇兄何必这么动怒呢?”宣嵘走上前来煽风点火,“还好臣弟半路上碰到了那大胆的贼人,这才救下了妧卿姑娘。” 第63章 他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妧卿姑娘照顾臣弟一晚上了,皇兄还是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听着他似是而非,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妧卿好想破口大骂! 宣凛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可那眼神却如同冰棱一般瞥了眼他沾满污血的胳膊:“靖王还是先关心下自己吧。” 他弯下腰将妧卿打横抱起,吩咐刘顺德:“扶靖王回去。” ------ 一路上,妧卿觑着他紧绷的下颚,话都不敢说。 回到营地,外边的将士们看到宣凛把人带回来了,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昨夜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还好把人找回来了,否则他们这些守卫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经过此事,袁统领叫人将军营仔仔细细彻查了一番,从前那些个能偷溜出去的小道都堵得死死的了。 营帐中。 男人将妧卿放在榻上,蹲下身检查了下她的腿,妧卿缩了缩小腿,小声道:“没有崴到...” 宣凛没搭理她,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所幸没伤到骨头,只是手臂和腿上有些擦伤。 男人无言地给她上好药,便直接走了出去。 妧卿呆呆地坐在榻上,看着垂下来的门帘,心里有些酸涩的味道。 过了半个时辰,妧卿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便听到脚步声传来。 她急忙坐好,下一刻宣凛就端着一碗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正想转身离去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掌。 妧卿握住了他的手掌,指尖顺着掌心缓缓向上,和男人十指相扣。 她仰着小脸,脸蛋上还有些脏兮兮的灰渍,只是一双杏眸却是湿透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奴婢手疼...”妧卿轻咬着唇瓣,耳垂泛着红,“皇上能不能喂奴婢喝药?” 宣凛回眸定定地看着她,他眉目冷硬,妧卿心下打着鼓,但还是不想退缩,紧紧抓着男人的手和他对视着。 最终还是男人败给了她。 宣凛端起药碗坐在她身侧,舀了一勺药喂到她嘴边。 妧卿一勺一勺地喝着,她低垂着小脸,眼看药碗就要空了,突然一滴眼泪砸进了碗里,漆黑的药汁漾起微微的涟漪。 男人声音冷硬:“怎么了?” 妧卿抽泣着:“皇上又生奴婢的气了...” “明明是奴婢遭了罪,皇上为什么要生奴婢的气?”女子眼睫轻颤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哭泣都是压抑无声的。 宣凛心口一堵,他当然不是认为这是妧卿的错,只是宣嵘的一番话搅得他心乱,为什么偏偏是他先找到了妧卿? 明明只差一步。 昨夜他带人追上去时,便看见祝玄摔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远处的密林中就是马匹的嘶鸣。 宣凛顺着声音追过去时,恰好看到了两人从山崖上摔下去。 那段下山的路太过陡峭,四周都是密林,黑夜中辨不清方向,所以直到今日天明他们才找到下去的路。 “朕没有生你的气。”宣凛没什么底气地解释了一句。 “骗人!”妧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皇上明明就在生气,气奴婢和靖王在一起。” 男人手一僵,妧卿杏眸中泛着湿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奴婢和靖王一直昏迷到今晨才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找上来的路,奴婢想早点见到皇上,不想让皇上一直担心......” 第64章 她简略地解释了,她和宣嵘清醒的时间根本没多少,又告诉了男人,她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直在寻路,只想早点见到他。 果不其然,男人的脸色松了些,他撇开眼,舀了舀碗中剩下的药:“有些凉了,朕去换一碗。” 妧卿才不让他走,突然抬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扑到他怀中,主动吻住了他。 宣凛僵硬了一瞬,这是女子第一次这般主动地亲近他。 什么宣嵘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瞬间烟消云散。 男人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另一边的营帐,下属正在给宣嵘包扎。 他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肩膀有些脱臼,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了地上散落的衣裳,上方有一块染着血的布,乌黑的血迹已经将青色的布料浸透,斑驳的污渍让人看着心里发堵。 他喉间干涩,半晌,他捡起来扔给下属,哑声道:“洗干净。” 下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一块破布,上面全是污血,洗干净了能干嘛? 不过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下属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是。” 伤口包扎好之后,宣嵘仰躺在床上,额角一突一突地跳动着,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五光十色的东西在浮现,可他却看不真切。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在惊呼:“王爷发烧了!” “怕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快去找太医!” ....... 宣嵘发烧的消息传到主营帐中,刘顺德瞄了眼男人的眼色,那人只淡淡地道:“找太医给他看。” 说完便直接转身回了营帐,进去前还不忘警告刘顺德:“不准旁人在她面前说这些。” 刘顺德明了,皇上这是不想靖王的任何消息传到妧卿姑娘耳中。 里边,妧卿喝了药洗漱了一番就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她柔柔地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已经沉睡了过去。 宣凛执起她放在外边的小手,看着掌心和手背都有一些细碎的小划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定定地看了女子半晌,冷沉却无奈的声音浅浅消散在风中: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 圣驾回朝的日子逐渐接近,宫中也忙碌了起来,其中心情最好的便是苏容华了。 她已经怀胎八个多月,等到宣凛回来的时候恰好是她预产的日子,虽说皇后平日里也照拂着她,但还是皇上在身边陪着她的心才算安稳。 苏容华孕后期吃得多,肚子里孩子发育得好,未免生产时太过艰难,她每日都要出来走走。 这日刚走到御花园便碰到了宁妃和齐容华。 宁妃牵着三公主散步消食,苏容华瞧见了自然也不能掉头就走,扶着宫女上前敷衍地福了福身:“参见宁妃娘娘。” 齐容华也缓缓屈膝,行了个平礼。 宁妃瞥见她,淡声道:“起来吧,苏容华怀着孕不必多礼。” 苏容华未怀孕前也得宠,有一段时间甚至能和宁妃平分秋色,两人的关系自然算不上好。但宁妃其实也没多把苏容华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根本不值得她费心。 只不过后来苏容华怀了孕,宁妃这才分了几分心神给她,毕竟她若是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对大皇子绝对是威胁。 “宁妃娘娘怎么也出来了?”苏容华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随口问了句。 第65章 宁妃将三公主抱起来,笑道:“玉淑晚上吃多了糕点,本宫带她出来走走。” 苏容华的视线落在三公主身上,三公主也有五岁了,生得像个雪团子,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 只是宁妃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大皇子和三公主身体都不太好。 “三公主真是玉雪可爱,嫔妾瞧着也喜欢。”苏容华客气了两句。 齐容华笑道:“苏妹妹马上就要临产了,若是个小公主,定然也和三公主一样伶俐可爱。” 苏容华一口气上心头,齐容华这话怎么听都不得劲,这是在咒她生不了皇子吗?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竟然响起一阵唱戏的声音。 三人显然都听到了,宁妃脸色稍暗,勾了勾嘴角:“谁大晚上的在御花园唱戏?” 齐容华提议:“咱们过去看看吧?” 凉亭中。 余婉宁正跟着一个嬷嬷学唱戏,太后说皇上的生母林贵妃喜欢唱戏,皇上自小也喜欢听戏,这才让她学着。 她声音婉转动听,唱起戏来也是宛如莺啼般情长动人。 余婉宁步伐轻盈,纤纤玉指翘起捻着一朵花,翩翩然唱尽愁苦: “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 (*出自昆曲《长生殿》) “谁在这咿咿呀呀的扰人清静?”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余婉宁一跳,她连忙收回手回过头。 齐容华看着她这浓妆艳抹的样子,嗤笑道:“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余小姐。” 宁妃和齐容华施施然走到凉亭中坐下,苏容华怀着孕自然也坐在了凳子上,片刻间便只有余婉宁尴尬地站在那。 宁妃扶了扶鬓边,轻声笑道:“余小姐不在寿康宫伺候太后娘娘,怎么跑到御花园来唱戏了?” 她自然知道太后这么做是想让余婉宁吸引皇上,但她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是要让下了余婉宁的面子。 太后从余家找了个女子进宫众人都知道,本来后宫嫔妃就不少,御前还有个勾着皇上的宫女,太后竟还要插一脚,这是存心不让他们这些“老人”有舒心的日子过。 余婉宁心虚地扯了扯衣角:“臣女....臣女只是喜欢唱戏...这才趁着天色晚了没人的时候唱一唱。” 她当然不能说学唱戏是为了勾引皇帝,否则还不被人嘲笑死。 “你也知道时候晚了?”苏容华眉眼间有些不耐,“大晚上你是要吓谁,若是惊着了本宫的龙胎,你有几条命赔?” 虽然和宁妃等人不睦,但此刻她们对余婉宁却是一样的讨厌。 齐容华掩唇笑道:“这...余小姐怎么喜欢这些...” 她没明说,但从她嘲讽的表情便能知道她瞧不起这些唱戏的,林贵妃唱戏那是只给皇上唱,旁人不敢置喙。但这唱戏的在民间那是下九流,哪有高门贵女大庭广众下唱来唱曲的? 余婉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至极。 宁妃那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鄙夷:“余小姐这么喜欢唱戏,不如唱给本宫听听?” 余婉宁蓦然抬起头,手指尖都在颤抖,不敢相信宁妃竟然提出这般羞辱人的话。 齐容华挑了挑眉:“怎么,余小姐不愿意?还是不想给宁妃娘娘唱?” “臣女不敢...” 余婉宁没办法,只能含泪唱了起来。 宁妃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还叫人去捧了茶果过来,倒像是真的在看戏一样。 余婉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四周的目光仿佛都在嘲笑自己。 第66章 宁妃不喊停她也不敢停,一连唱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后宫中的人来寻,她才能停下来。 竹清看见凉亭中的一幕顿时就觉得不好,怎么偏偏被宁妃碰上了。 “宁妃娘娘。”竹清上前行礼,不卑不亢地道,“太后娘娘寻余小姐呢,奴婢要先带着余小姐回去了。” 宁妃懒懒地瞥了她一眼:“竹清嬷嬷随意便是。” 她又看向余婉宁,笑得更深了:“余小姐唱功不错,比梨园的戏子都要婉转动人,等皇上回来,余小姐可要再唱给皇上和本宫听。” 余婉宁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还是竹清从后边扯了她一笑,淡声道:“多谢宁妃娘娘夸奖,奴婢便先带着余小姐离开了。” 余婉宁嗓子都要哑了,想起宁妃等人那鄙薄的眼神,她心下恨极。 宁妃自然没错过她那不服气的眼神,可那又怎样,皇上都不将太后放在眼里,还会将太后送来的玩意儿放在眼里? 竹清瞟见她面上的神色,斥了声:“把你的表情收起来。” “宫里最忌讳什么都放在脸上,余小姐就算心里再不甘,也不能表现出来被人看到。” 余婉宁咬了咬牙,对竹清这态度有些不快,但没办法,她还指望太后帮她,只能什么不满都咽下去,呐呐道:“知道了。” 回程前夕。 为了给将士们打气,今夜营地里很是热闹,前边在烤羊肉,妧卿待在营帐中都能闻到那股香味。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完,不能吃牛羊肉这些东西,只能孤孤单单地待在营帐收拾自己的行李。 妧卿有些不高兴地坐在地毯上,闷闷地捶了一下包裹,下一瞬就听到男人戏谑的声音: “它怎么惹你了?” 妧卿回头,就看到宣凛站在门口,面上还挂着揶揄的笑意。 “皇上怎么回来了?” 妧卿想站起来,但宣凛先她一步来到她跟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朕就知道有个人肯定会自己生闷气,这不回来陪你了吗?” 女子面上染了一丝薄红,她轻轻捶了下男人的腰:“皇上在前边好吃好喝的,可怜奴婢什么都不能吃...”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男人,宣凛失笑,从身后拿出一碟子烤好的羊肉让她面前:“只能吃一点。” 妧卿瞬间双眼放光,她拉着男人的手甩了甩:“皇上真好!” 刘太医最近看她看得紧,因为天气渐热怕她伤口发炎。 宣凛坐在她身侧,夹了一片薄薄的羊肉喂给她,鲜香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好吃得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眸。 “好吃吗?” 妧卿点点头,含糊不清地道:“还想吃。”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给她吃了三片,这才把盘子推远了些。 “好了,只能吃这些,不然要是留疤了,朕看你跑哪哭去。” 妧卿亲昵地环住了男人的劲腰,撒娇道:“那等奴婢身子好了,在宫里还能吃吗?” 宣凛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贪吃。” 两人依偎在一起亲热了一会儿,妧卿突然握着他的手道:“明日回了宫,皇上晚上能留在紫宸宫吗?” 男人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环住女子的纤腰,眼神颇有些意味不明:“想要朕陪你?” 妧卿脸颊微红,移开视线呐呐道:“皇上别问嘛...明日就知道了...” 宣凛心下好奇,但见她这撒娇的小模样只觉得一股燥气直冲上来,他低头吻着女子,和她唇齿交缠。 半晌,男人松开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朕还要出去,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第67章 前边还需要他到场,只是抽空来给妧卿解解馋,这会儿还得离开。 妧卿乖巧地点了点头:“奴婢等皇上回来。” ....... 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暗,妧卿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她以为是男人回来了,便拎着裙摆走了出去。 结果,是宣嵘站在外边。 妧卿眉眼间的喜色一下就消失了,她急忙就想转身回去。 “站住。” 宣嵘开口叫住了她。 “本王只是想给你送一样东西,若是你走了,本王就送到皇上面前去。” 妧卿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他:“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上次在宣凛面前乱说话,已经差点害了她,他就不能放过她吗? 宣嵘见她面含薄怒,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 他上前两步,拿出一个盒子给她。 “什么?”妧卿没有接过来,反问道。 她当然不可能收宣嵘送的东西,但也不想他再去宣凛面前胡言乱语了,一次两次可以糊弄过去,次数多了宣凛难免会觉得她招蜂引蝶的不安分。 见妧卿不收,宣嵘干脆直接把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根山茶花样式的碧玉簪子。 “本王记得你最喜欢山茶花,喜欢吗?” 妧卿指尖颤了颤,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山茶花。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妧卿心下有些惊疑,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沉稳:“无功不受禄,王爷的东西太贵重了,奴婢不敢当。” 宣嵘嘴角翘起,鸦青色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本王觉得这株山茶花,最是配你。” 他想给妧卿簪上,但面前的女子依旧是一脸防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宣嵘眉眼间情绪淡了些,他蓦然嗤笑一声:“送给你的生辰贺礼,不行吗?” 妧卿心下一颤,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 宫女入宫的记档上并不会记载得太过详细,她当时也是随手填了个假的,她入宫后也从未过过生辰,他为什么会知道? 妧卿心跳如鼓,蓦然升起一股慌乱的情绪。 她什么都不再说,径直转头就走。 “连本王的生辰贺礼都不愿收吗?”宣嵘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居然微微笑了,“为何对本王这般绝情,阿妧?” 妧卿身子陡然僵硬。 她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被阴冷的蛇缠上一般后背发凉。 阿妧?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 上辈子的宣嵘。 妧卿眼中闪过惊恐,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她缓缓回过头,试图在宣嵘脸上找出些什么,可男人只是盯着她,眼底是浓厚的情愫。 “奴婢与王爷并不相熟,还请王爷不要这样叫奴婢。”妧卿心中慌乱,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宣嵘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一步一步靠近她:“不熟?” 他在妧卿面前只有一寸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妧卿呼吸紊乱,不知为何觉得宣嵘的眼神带着一股让人遍体生寒的偏执。 明明今生两人的接触很少,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妧卿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转身就想跑,却在刚提步的一瞬被身后的男人攥紧了手腕: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宣嵘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他嘴角噙着低哑暧昧的笑意:“从前在本王的床上,你可是最喜欢本王这般叫你。” 如同晴天霹雳,妧卿脑中轰的一下,猛然回过头看向他。 “你...” 他知道了些什么? 第68章 妧卿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后背刹那被冷汗浸湿。 宣嵘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痛快。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这般狠心地斩断两人的联系。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高烧一场,他总是做着迷迷糊糊的梦。 梦中他和妧卿相识在一年前。 妧卿十岁入宫,被分到寿康宫后,因为年纪太小只是做一些洒扫的活计,直到太后跟前的大宫女茉芯到了出宫的年纪,竹清才从一众小宫女中提拔了她。 初春多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总是不知不觉地下了起来,缠缠绵绵没有停下的趋势。 那日宣嵘到寿康宫请安,谁知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挡住了脚步,他只能多待一会儿等着雨停。 午间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斜倚在窗楹下观雨,一室茶香,淡淡的青草芬芳在空气中弥漫。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突然就闯入了他的眼中。 那女子一手抱着几支山樱桃,一手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到廊下。 早开的山樱桃如同缀着粉霞的云雾,更似女子染着薄红的脸颊。 她擦了擦额上的雨水,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花枝巧笑嫣然,却在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时倏尔瞪大了眸子,随即怯怯地行了礼就跑掉了。 宣嵘面色如常,可心跳声却在静谧的屋子里越来越清晰。 他想,自己也许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那之后,他去寿康宫请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太后是个人精,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顺水推舟便答应了把妧卿赐给他。 许是看出女子的不情愿,太后更懒得关注一个宫女的想法,直接用了点药,便把人送到了自己床上。 那日他去寿康宫,竹清却带着他进了一间厢房。 香雾缭绕的房间中,女子静静地闭眼躺在床上。 宣嵘得到了她。 他将人带回了王府,本想给她一个侍妾的身份,谁知太后借着妧卿明里暗里要挟自己帮她办事。 宣嵘心下不快,把对太后的不满发泄到了妧卿身上,什么名分都没给她,哪怕知道她在后院过得不好,也没过多的插手。 直到某一日撞见一个侍妾责罚她,宣嵘动了怒,当场就给发落了那个侍妾。 她是他的人,除了自己,旁人都不准为难她。 那之后,他愈发宠爱女子,他不准别人欺负她,可自己却铆足了劲地欺负她。 女子总是怯怯的,默默地忍受着一切。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他想着等到女子有了身孕,便上奏封她为侧妃,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那年秋天,他办完公事回到京城,看到的却只有女子的一具尸体。 宣嵘不可置信地走进女子居住的屋中,他离开前还对着自己巧笑嫣然的女子,此刻却静静地躺在棺木中,再也不会娇滴滴地唤他一声“王爷”。 一股腥稠的液体涌上喉间,他艰难地抹去从嘴角流出的黏液,却发现自己已是满手鲜红。 王妃在他身旁不停地说着女子的坏话,说她为太后办事却心下难安,这才选择自尽。 宣嵘猛地笑出了声,压抑在心下的愤怒和恨意喷涌而出。 都把他当成傻子糊弄是吗? 她这般胆小,自从入了府便是谨小慎微,未曾做过一件过分的事情,为什么她们就是容不下她? 第69章 宣嵘回头,冷厉如刀的目光射向王妃,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在他回过神后,才发现周遭的人惊恐地看着他,而王妃倒在血泊之中,她腹中插着一把剑,剑柄却是握在自己手中。 靖王在一个妾室的葬礼上杀了自己的王妃,这件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便连圣上都惊动了,下旨将他禁足在府中。 宣嵘不在乎了,他整日里醉生梦死,借酒消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好后悔,后悔没有在女子活着的时候对她好一点。 后悔自己总是冲她发脾气,把对别人的怒气撒在她身上。 “阿妧...”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看着面前女子鲜活的面容,宣嵘怔怔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她。 “啪”的一下,妧卿打掉了他的手。 “王爷请自重。” 宣嵘被这一声呵斥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他敛下眼中悲伤怔然的神色,执拗地看着女子。 她是他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导致这辈子成了如今这样,但她一定是他的。 妧卿眼神复杂,她心下惊慌且疑惑,为何宣嵘会知道从前的事情,难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可若是他知道曾经的事,依着他的性子,为何现在才发作?明明前几日他还是正常的。 宣嵘攥着她的手腕不愿松开,妧卿心乱如麻,用力踩在他脚上,想趁他吃痛的瞬间甩开,可男人哪怕脚上痛着也死死抓紧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放开!” 两人争执之际,不远处,传来宣凛冷冽的声音: “靖王这是在做什么?” 妧卿呆愣在原地。 听到动静妧卿蓦然回头,便见一身玄衣的宣凛站在那。 宣嵘没看他,舌尖顶了下腮帮子,低低一笑,松开了对妧卿的禁锢。 “皇兄别误会。”宣嵘恢复那散漫的神情,笑道,“明日是妧卿姑娘的生辰,臣弟前几日顺手买了些姑娘家的小玩意,送给她玩玩罢了。” “是妧卿姑娘最喜欢的山茶花样式。” 宣凛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这话有所缓和,反而更加暗沉。 宣嵘似是有些惊讶:“皇兄难道不知明日是妧卿姑娘的生辰?” 妧卿脸色发白,权衡再三,她朝着男人走过去,和宣嵘划开了界限。 “皇上...”妧卿看着他浓墨般的眸子,紧张地想要去握他的手,可是触碰到他冷厉的眉眼,又有些心虚害怕地缩回了指尖。 不料下一瞬,男人就攥紧了她的五指,淡声道:“靖王费心了。” 他敛去眼底的潮涌,望向妧卿:“既然是靖王的一片好意,你便收下吧。” 妧卿恨不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男人脸色越平静她越觉得恐怖,若是真收了下来,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 “奴婢是御前的人,不方便收旁人的东西。”妧卿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宣凛淡淡笑了,只是那眼中却是风雨欲来。 他早在除夕宴之后便派人去打探了妧卿的生平,她入宫便在寿康宫当差,靖王去寿康宫的次数也算不上很多,两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熟稔?似乎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宣凛讨厌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才像那个局外人。 他迈步走到宣嵘面前,伸手接过了盒子,嘴角噙着淡漠的笑意:“既是靖王执意,朕便替她收下了。” 两人进了营帐,宣嵘站在原地,他垂下眼睑沉沉一笑,遮去眼底的讽刺和自嘲。 第70章 营帐中。 宣凛松开了她的手,走到上首坐下。 他打开了盒子,里边是一根山茶花样式的碧玉簪。 做工精致,惟妙惟肖。 他忍不住冷笑,生辰? 明日是她的生辰,可她在殿中省的记档上写的生辰却是十月,而她也从未告诉过自己。 为何靖王会知道? 还巴巴地给她送了贺礼来! 妧卿觑着他的脸色,呐呐地解释道:“皇上...因为当年入宫时太过慌乱,殿中省的记档是奴婢随手写的,奴婢本想着明日再告诉您的.....” 妧卿委委屈屈地上前,跪坐在地毯上,拽着男人的衣摆:“刚才奴婢问皇上能不能明日留在紫宸宫,便是因为想让皇上陪奴婢过生辰....” “您别生气...” 宣凛抬手勾起女子的下巴,她杏眸含泪,澄澈的眸子泛着晶莹的水光。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狡辩。 每次想知道她和靖王到底什么关系,她便是顾左右而言他。 从前他都选择了相信她,不再追问。 可是今日呢?为什么靖王知道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她到底瞒着自己什么? 宣凛似笑非笑地从盒子里将玉簪取出来:“喜欢这个?” 妧卿急急摇头,斩钉截铁:“不喜欢。” 她伏在男人膝上,粉嫩的樱唇嗫嚅着:“奴婢喜欢紫藤花...喜欢宫中那一片皇上为奴婢种的紫藤花...” 宣凛闻言没有什么表情,他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簪。 妧卿呼吸紧绷着。 倏然,男人手上一用力,玉簪断成了两截。 “啪嗒”一声,两截断开的簪子被无情地扔在了地上。 下一瞬,男人突然掐住了女子的纤腰,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扔在床上。 “啊!” 突如其来的动作,后背撞到木床上的疼痛让妧卿忍不住惊呼一声,可下一刻,男人就俯身将她未出口的呼叫声堵在了嘴中。 宣凛狠狠地吻着她,钳制着她的双手举在头顶。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妧卿被他吻得都要窒息了,她忍不住伸手推拒着男人。 察觉到她的抗拒,男人的怒火更盛,禁锢着她双手的手掌猛然用力,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迎合着自己。 “唔...” 生理性的泪水流了出来,妧卿小小的鼻翼飞快地翕合着,汲取着微薄的空气。 半晌,在妧卿思绪都要涣散的时候,男人才松开她的红唇。 妧卿胸口剧烈起伏着,发红的眼眶泛着泪光。 “朕本想着,只要你留在御前,朕不会强迫你。” 男人略显粗粝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本是亲昵的动作,却让妧卿浑身僵硬,像是被阴冷的蛇缠上一般战栗着。 宣凛轻声一笑:“可现在,朕改变主意了。” “朕就是太纵着你了,你早该是朕的女人!” 男人的大掌缓缓来到她腰间,轻而易举地就扯掉了女子的腰带,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女子的脖颈间。 “皇上...”妧卿有些害怕他此刻的神色,颤颤巍巍地躲避着他的亲吻。 “躲什么?”男人倏地掐住她的下巴,他薄唇紧抿,眼神危险,“不是喜欢朕吗?那就让朕看看你的喜欢!” 他不再给女子反抗的机会,握住她胸前的衣襟猛然扯开,单薄的衣衫像落叶一般跌落在地上。 帷帐垂下,男人欺身而上,凶狠而急切地吻着她,蛮横地死死掐着她的腰肢,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呜呜...好疼...” 木床吱呀吱呀地响着,掩盖住了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第71章 ......... 刘顺德在外边守了整整两个时辰,夜色浓得似化不开的墨水,他打着哈欠,听着并不隔音的营帐内不断传出的响动,忍不住咂舌。 明日就要启程,皇上怎么挑这个时候宠幸了妧卿姑娘? 听这动静,明儿妧卿姑娘还走得了路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里边终于传来了叫水的声音。 营地没有其他的宫女,刘顺德只能自己搬着热水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暧昧粘稠的气息,垂下帷帐中只能看见两具交缠的身影。 “放那,出去。”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事后慵懒而餍足的低哑,刘顺德不敢再看,急忙放下热水退了出去。 女子已经昏睡了过去,颈间密密麻麻的红痕昭示着她刚才经历过什么。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想要抱她去沐浴更衣。 妧卿低低地哭泣着,无意识地躲着他的亲吻和触碰:“不要了...” 宣凛伸手拂开她汗湿的碎发,将人抱到浴桶中,感受到女子娇软的身躯瑟缩在自己怀中,忍不住低着头亲她: “乖...再来一次…” 翌日。 宣凛很早就神清气爽地起身,他洗漱出来后才坐在床边,掀开帷幔注视着床上的女子。 妧卿还在睡着,小小的脸蛋埋在柔软的被褥中,裸露在外的一截白皙的脖颈上满是红痕,她本就生得肤如凝脂,点点红痕,愈发显得暧昧。 宣凛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该起来了...” 妧卿嘤咛一声,扯过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嘟嘟囔囔:“好困...” “上了马车再睡。”宣凛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有力的手臂伸过她的腿弯,让她双腿环住自己的腰身,“要是不起,朕待会儿就这样抱着你出去了。” 妧卿软软的小脸靠在他肩膀上,双手圈着男人的脖子,勉强睁开了略微红肿的双眼。 她只着了一件轻薄的寝衣,胸前的柔软挤压着男人健壮的胸膛,宣凛眸色深了些,偏过头吻着她的脖颈。 妧卿被迫仰着修长的脖子,低泣一声:“别...别闹了...” 她头脑清醒了些,连连推拒着男人,脸颊红红:“奴婢去梳洗...” “嗯...”宣凛亲了她一会儿,这才将人放在地上。 谁料刚沾地,妧卿就腿一软,朝着前面栽下去。 男人连忙搂住了她,胳膊横在她腰前,喉间发出沉沉的笑意:“怎么这么没用?” 妧卿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指尖在他腰侧掐了一把:“都怪您...” “是是是...都怪朕。”宣凛眉眼温柔,干脆抱着她去洗漱了一番,眼瞧着外边随行的队伍都集结好了,妧卿才急急地催促他快些。 她可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耽搁了队伍的行程。 两人出来时,妧卿才发现除了长公主的马车外,前边还有一辆马车,她疑惑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宣凛在众人面前也不掩饰对她的亲昵,揉了揉她的脑袋:“怕你不自在,待会儿与朕同乘。” 见宣凛过来,众人都跪下行礼,长公主也下了马车,揶揄地看向两人:“怎么今日晚了些?” 宣凛笑道:“她昨日累了,早上赖床。” 一旁的宣嵘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冰棱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妧卿。 妧卿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又察觉到宣嵘的眼神,更是浑身难受,只想早点缩进马车里。 所幸长公主没再多问,宣凛便牵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第72章 “都起来吧。” 余光瞥见宣嵘僵硬的身躯,宣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靖王可别误了时辰。” 宣嵘起身和他对视着,宣凛嘴角噙着笑,可眼中却毫无温度,格外的冷漠傲然。 ...... 上了马车,听着咕噜咕噜地车轮声,妧卿抬眸瞄了闭眼假寐的男人一眼,她可不觉得这男人就这么放过她了,昨夜的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难免他会对自己心存芥蒂。 “皇上...”妧卿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奴婢饿了...” 宣凛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朕没喂饱你?” 妧卿蓦然红了耳尖,她别开眼,闷闷地不吭声了。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比,妧卿有些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她一直悄悄打量着男人,偏偏那人气定神闲地拿着本书坐在那看着,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妧卿气恼地咬了咬唇,然后..... 宣凛心不在焉地看着书,谁料突然间,怀里就多了个人,然后女子毛茸茸的脑袋从他怀中和书本间钻了出来。 这下宣凛根本看不到书了,入目的全是她娇嫩的小脸蛋。 “你干什么?”男人面色平静。 妧卿委屈地搂住他的脖子,得寸进尺地趴在男人怀中:“奴婢一早上都没吃东西了...好饿...” 宣凛被她闹得没有办法,朝着一旁的食盒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拿。 妧卿这才高兴地掀开盖子,里边是香糯可口的糕点,还散着热气,一看就是上车前刚准备好的。 见她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小仓鼠一般,宣凛呼吸重了些。 “过来,给朕尝尝。” 妧卿连忙拿了块糕点递给他,男人却不接过来,上前俯身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山楂淡淡的香甜气味在唇齿中交缠,妧卿口中溢出浅浅的娇吟声。 许久,她瘫软在男人怀中,勾住他的指尖:“皇上不生奴婢的气了吧?” 宣凛明知故问:“朕为何要生你的气?” 妧卿咬唇,蹙着眉尖,俏生生地望着他:“皇上生气靖王送奴婢东西,可奴婢也不知靖王是怎么知道奴婢的生辰...” “再者,是靖王纠缠奴婢,又不是奴婢去找他的...”女主泪光楚楚地嗔道,“皇上若是不高兴,尽管罚他便是,怎么还怪起奴婢来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活了两辈子所以知道的吧?这要说出来宣凛八成把她当成怪物了。 再者任由他怎么去查,这辈子她和靖王就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都推到宣嵘身上去就行了。 宣凛被她一番话说得微愣,挑起她的下巴冷哼道:“朕还错怪你了?” “皇上就是错怪奴婢了。”妧卿撅着嘴,不满道。 宣凛目光沉沉,浅浅地提了提嘴角,忽然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手指插入散乱的青丝中,低头,霸道地撬开她的唇瓣。 半晌,宣凛松开她的樱唇。 妧卿放软了身子,搂住他的脖颈,柔柔道:“皇上现在不生气了吧?” 宣凛不理她。 妧卿气不过,生气了还这么亲她? 亲都亲了,不准生气了! 没等她再说话,男人突然握着她的双手撑在了车壁上。 “皇上?” 男人修长的指尖轻点着她的脊背,从身后拥住了她。 妧卿嘤咛一声,想要反抗。 但反抗无效。 马车走在山林间的小路上,车轮碾过碎石,一颠一颠的。 啁啾鸟鸣中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破碎哭声........ 妧卿再次醒过来时,马车内已经是一片昏暗。 第73章 她抬起酸软的手臂,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心里不住地暗骂着男人。 明明是她的生辰,怎么受益的反而是他? 妧卿气不过! 忽然,车帘被人掀开,妧卿急忙想抓过什么盖住自己,但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粉色碎花常服,车内那泥泞不堪的毯子也换了一张。 她又没忍住红了脸。 宣凛提着一盏油灯上了车,见她醒过来了便道:“还要睡吗?” 妧卿摇摇头,声音软糯:“什么时辰了?” 宣凛笑了笑:“戌时,刚刚好。” 没等妧卿问为什么是刚刚好,男人将朝她伸出手:“下来。” 等下了马车,妧卿才发现男人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蟒纹常服,玉冠束发,少了几分属于帝王的冷峻威严,却多了丝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之气。 “皇上今日真是俊俏。”妧卿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任由男人带着她往前走,仰着小脸问道:“皇上要带奴婢去哪?” “带你在京城逛逛。”男人侧目,“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 妧卿微微怔愣,没想到男人真的愿意陪她过生辰。 她高兴地扑进男人怀中。 宣凛熟练地将人搂住,低头亲了亲她:“高兴到投怀送抱?” “奴婢第一次出宫嘛...”妧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勾着他的手指撒娇。 宣凛敲了下她的脑袋:“别乱动,再闹就玩不成了。” 妧卿这才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侧,连连点头:“皇上,咱们快走吧。” “好。” 褚风和刘顺德等人远远跟在后边,宣凛牵着她走在街道上,周遭渐渐热闹了起来。 妧卿好奇地东张西望,她瞧了一眼宣凛,眨巴眨巴眼睛,宣凛失笑:“想看就看。” 她这才开开心心地到处张望,五年未曾出过宫,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 “皇上...” 妧卿正想和他说话,就被男人打断了:“我们是微服出来,你想暴露朕的身份?” 妧卿歪着脑袋思考着:“那换个称呼?” 她试探着道:“少爷?公子?” 宣凛掐住了她的脸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将两人牵着的手举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引诱:“你说该叫什么?” 妧卿愣了片刻,耳垂泛着薄红,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地叫道:“相公...” 宣凛浑身一震,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喉间微动,在妧卿羞涩地想转身离开时,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再叫一遍。” 男人从身后抱着她,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让怀中的女子小脸变得更红了。 “乖,再叫一声。” 宣凛指腹摩挲着她嫣红的耳垂,妧卿这才乖乖地望着他道:“相公...” 说完她有些慌乱地撇开视线,宣凛也不逗她了,带着她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去。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晚上大街上是张灯结彩,倒是比妧卿印象中的姑苏城要繁华许多。 她左看右看,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子就走不动道了。 “嗯?”宣凛感到她拉了拉自己的手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想要那个?” 妧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撒娇道:“皇...相公陪妾身看看嘛。” 宣凛被她的一声声相公叫得很开怀,牵着她就走了过去。 妧卿挑了一个小兔子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宣凛。 男人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很好看,喜欢就买下来。” 妧卿扭捏地嘟了嘟嘴:“妾身没钱。” 宣凛失笑:“你相公还会缺买一个面具的钱?” 第74章 女子这才高兴起来:“那您也挑一个。” 妧卿转身又在摊子上挑挑选选,最终拿了个恶狼的递给他:“妾身觉得这个很适合相公。” 看她眼底的笑意,宣凛拿过来戴上,这狼头面具戴在他脸上,配上他高大的身材,着实是有些引人注目。 妧卿笑意更浓了。 “还想要吗?” 妧卿摇了摇头,又拉着他去了一旁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处,她不常用脂粉,只是这小贩将装着脂粉的盒子雕刻得格外别致,十分引人注目。 宣凛看着琳琅满目的胭脂,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在马车上,妧卿小脸红红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拿起一盒胭脂:“这个颜色好看,很配你。” 妧卿歪了歪头:“相公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相公给妾身试试吧。” 得了老板的点头,宣凛用指腹沾了一点擦在女子的脸颊上,莹润的小脸点缀着薄薄的绯红,格外娇艳欲滴。 “好看吗?” 宣凛点头,妧卿拿着铜镜照了照,一旁的小贩赶紧恭维起来:“公子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这胭脂太配夫人了。” 宣凛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拿了块银子给他:“买下了。” “多谢公子!” 妧卿转头,就对上了宣凛含笑的眸子,今日的他模样太过温柔,和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很是不一样。 看着他眼中的情愫,妧卿赶紧垂下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沉沦其中。 “相公的眼光就是好。” “卿卿貌美,配什么都好看。” 妧卿垂眸莞尔一笑,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相公就会打趣妾身。” 宣凛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咱们去河边放河灯,待会晚一些还有烟花......” “嗯。” 一路上,妧卿挣开了他的手,走走停停,看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 宣凛负手跟在她身后,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妧卿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脑后的珠钗掉落在地上,她毫无察觉,道了歉就继续往前边走去。 宣凛停在那支珠钗跟前,弯腰捡了起来。 他定定看了片刻,最终将它收到了自己的袖中。 一抬头便妧卿她跑远了些,男人开口提醒:“慢点,小心走丢了。” 闻言妧卿停下来,灯火重重,人影憧憧,她驻足回首,面上带着灿然的笑容。 一朵烟花恰好在头顶绽放,宣凛看着她的笑颜,心上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他想,此生,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马车驶进皇宫。 到了紫宸殿门前,宣凛牵着妧卿下了马车,一进殿他便踹上了殿门,将人抵在墙上凶狠地吻着。 “唔...”妧卿嗓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声。 粉色襦裙和蟒纹锦袍交叠着掉落在地上,妧卿被男人抱着坐在窗台上,一只绣鞋早在进殿的时候便落在了门槛边,另一只歪歪扭扭地挂在脚尖上。 殿内娇声渐起,女子仰着脖子承受着霸道的亲吻…. 正当男人蓄势待发之时,外边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刘顺德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 “皇上,苏容华发动了....” 妧卿身子颤抖着,听到这声音急忙想要推开男人,声音中还带着余韵:“皇上...” 宣凛埋头在她脆弱的颈侧,低沉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宫殿内格外清晰,妧卿红着脸推了推他:“苏容华生产,皇上快去看看吧...” 许久,男人才平复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衣衫,给女子披上自己的外衣,将人从窗台上抱下来放在榻上:“你在这歇着,朕去看看。” 第75章 妧卿乖乖地点了点头,尴尬地拢紧衣襟,身上的反应让她格外难受。 宣凛去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便离开了。 妧卿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满身的红痕,心下有些微微的酸涩。 ----- 瑶华宫中已经乱成一片,宣凛走进院中时便听到里边传来苏容华凄惨的叫声。 皇后等人都是面色凝重地等在外殿。 见他进来,皇后忙带着众人蹲身行礼:“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宣凛皱着眉问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 皇后急忙解释道:“回皇上,今日午间的时候瑶华宫便请了太医,苏容华说有些不适,臣妾派了人来看,太医只说是临近产期的正常反应,谁知半个时辰前苏容华突然发动了......” 宣凛走到殿中坐下,看着内殿进进出出的宫人,不停地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来,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 宫中已经五年没有孩子出生,便是宣凛膝下也只有两个公主一个皇子,苏容华这一胎自然是很受重视的。 下方的顾御女闻到这血腥味,嫌弃地捂了捂鼻子,淑妃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心道:“顾御女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你也注意些身子。” 皇后闻言也看向顾御女道:“苏容华这儿不知还要多长时间,顾御女有孕便还是先回去吧。” 顾御女一脸的尴尬,她本来只是想着苏容华生产,皇上定然会来,这才想过来找找存在感,谁知如今这搞得像自己来这儿是不懂事一样。 她觑了眼宣凛的神色,似乎从中瞧出一丝不耐烦,只能见好就收,起身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宣凛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糟糕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徐太医惊慌地出来,皇后立即问道:“苏容华如何了?” 徐太医连忙跪下,抹了把汗:“回皇上、娘娘,苏容华难产,一直血流不止,孩子胎位不正,头卡在里边出不来...” “怎么会如此?”皇后面色焦急,“苏容华这胎不是一直都好吗?” 徐太医咽了咽口水,嘴巴颤抖着:“苏容华似乎是误食了朱砂....” “朱砂?” 徐太医解释道:“孕妇是万万不能碰朱砂这类东西的,不仅会伤害孕妇本人,若是食用过多会导致腹中胎儿在母体中就死亡....” 宣凛越听脸色愈发难看,他寒声道:“苏容华怎么会误食朱砂?这满宫的宫人都是废物吗?!” 瑶华宫的宫人们跪了一地,苏容华的贴身宫女白芷哭诉道:“皇上,娘娘的一应吃食都是御膳房负责,奴婢们在娘娘用膳前都会检查,实在不知为何会出现朱砂啊!” 皇后道:“你再想想,苏容华今日可曾接触过什么意外的东西?” 白芷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只道:“娘娘临近生产,近日都很少出门,不过欣嫔和温才人最近来看过娘娘...” 被点到名的两人急忙站起来:“皇上,嫔妾只是到瑶华宫和苏容华聊过一会儿话,嫔妾万万不敢谋害皇嗣啊!” “去搜!”宣凛黑眸中透出些许冷厉,叫来褚风,“仔细搜查各宫和御膳房。” 殿内众人人心惶惶,瞬间都不敢吱声。 过了一个时辰,里边苏容华的声音越来越小,皇后有种不祥的预感,紧蹙着眉尖注意着内殿的动静。 不多时,里边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声,皇后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哭声就戛然而止。 第76章 徐太医和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就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皇上....小皇子他....” 宣凛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凌厉的眸子中带着寒意:“小皇子如何?” 皇后心下微沉,听到徐太医道:“小皇子...没了气息...” 众人哗然,随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 宣凛心下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掀开襁褓。 里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婴孩,只是和正常的孩子不太一样,他浑身青紫,颇为瘆人。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撇开了头,宣凛收回手,黑沉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 “怎么....怎么会如此?”皇后痛心疾首。 徐太医道:“苏容华难产,导致孩子在体内窒息而亡....” 因为苏容华不小心误食朱砂,才导致早产,也导致了婴儿这副模样。 皇后和众妃跪了一地:“皇上节哀...” “能给苏容华悄无声息地下朱砂,此人胆大包天。”皇后视线扫过殿中的众嫔妃,“臣妾一定彻查此事。” 宣凛阖眼,声音冷然:“无论是谁,胆敢谋害皇嗣,朕定不会姑息。” 宣凛回到紫宸殿已经是半夜了,他看着还亮着灯的寝殿,心下的烦躁稍稍淡了些。 妧卿困得不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但一听到推门声还是立马就坐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 男人走进来,脱下外衣扔在榻上,朝着女子伸出手。 妧卿起身走到他身旁,将手递给他,顺着力道乖巧地坐在他身侧。 她瞧出男人脸色不好,心下猜到八成是苏容华这胎不好,也不敢多问。 宣凛揉了揉眉心,声音中辨不出喜怒:“苏容华早产,孩子没保住。” 妧卿咂舌,都九个月了,苏容华小心了这么久,偏偏在临近生产前被人算计,当真是可惜。 她握紧了男人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柔声道了句:“皇上节哀。”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宣凛自然是有些不好受的,但若说伤心欲绝,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先帝后宫中未能平安出世的孩子数都数不清,更别提就算长大了,能活到现在的也没几个,皇宫就是这样,亲情淡薄,弱肉强食。 妧卿能察觉到他情绪不高,却不知该怎么安慰男人。 说实话苏容华和她素不相识,苏容华的孩子她最多也只能道一声惋惜罢了。 甚至,若是恶毒一点地想,宫中少一个孩子,对于后宫来说那是好事。 所处的位置不同,她和宣凛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 妧卿不说话,睁着一双杏眸柔柔地看着他,宣凛瞧出她眼底的担忧,微挑眉梢:“想说什么?” 女子摇摇头,抱住了他的胳膊,将乖巧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奴婢不会安慰人,可奴婢知道皇上此时定是难过的。” “奴婢只想陪着您。”她抬眸和他对视着,“皇上若是想说什么,奴婢都听着。” 话虽这样说,可妧卿心知肚明,这男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难受。 苏容华没了孩子,他甚至连留在那多陪陪她都不愿,他能有多伤心? 更多只是惋惜少了一个可以培养的继承人罢了。 殿内一时寂静无言,妧卿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陪着他。 宣凛余光瞥见女子扑闪的睫毛,转头将人抱了起来。 “皇上...” 妧卿迷迷糊糊地被他抱到床上,男人躺在她身侧,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太晚了,睡吧。” 第77章 她再也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妧卿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在柔软的被褥上翻滚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她起身走了出去,隐隐能听到宫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说着昨夜的事情。 芳儿端着一叠果子从小厨房出来,妧卿看见她正想打个招呼,就见芳儿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地就走了。 妧卿愣了愣,她好像没什么地方得罪她吧? 正当她疑惑之际,绿萝从身后的方向走过来叫住了她。 “绿萝姐姐。” 绿萝拉着她到一旁的雨廊下,说道:“今日你还是少出去,就在紫宸宫待着最好。” “为何?” “因着苏容华一事,皇后娘娘派了人搜查各宫,到处都人心惶惶的。”绿萝了然地笑了笑,“这宫中,谁手上没点腌臜事,就算没牵扯到苏容华一事,但若是被查出什么别的来也是够头疼的。” 妧卿点了点头,如今人人自危,她自然还是好好待在紫宸宫,免得惹祸上身。 “可查出什么来了?” 绿萝在御前多年,宫中不少熟识的太监宫女,一大早就打听到了很多消息。 “是有人在苏容华吃的蜜饯上做了手脚,不过那蜜饯是从御膳房拿的,送去瑶华宫之前试了没问题,是瑶华宫出了内鬼,才能在上边动手脚。” “如今许多经手过的宫人都被拉去暴室拷问了。” 苏容华早产自然是人为,没能在前三个月弄掉她的孩子,等胎相稳固后小打小闹也很难伤到她。临近生产趁着苏容华松了口气的功夫,便被人钻了空子。 妧卿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求着宣凛跟他出了宫,否则在宫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进去。 嫔妃们斗来斗去,最终死的最多的还是做奴才的。 再多的也不是她们能讨论的,妧卿转移了话题,瞄了眼刚才芳儿离开的方向,问道:“芳儿姐姐今日是在怎么了?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御前三个宫女,芳儿平日是最傲气的,但之前她也没这般过。 “她还能怎么?嫉妒呗。” 绿萝看了看妧卿,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皇上宠幸你了?” 妧卿瞬间脸色爆红,呐呐道:“...你们怎么....” “昨夜皇上带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瞧见了。”绿萝眉眼间带了丝揶揄的笑意,但转瞬便淡了些,“可惜发生苏容华这事儿,怕是你还得在御前呆一段时日了。” 哪怕宣凛再喜欢她,也不会在苏容华刚失子的时候就册立新的嫔妃,就算他心里不在意,但若传出去被人议论就不太好了。 妧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垂下了眼睑。 ------ 凤仪宫中。 皇后坐在上首紧蹙眉尖,指节一下一下地按压着眉心。 青黛急匆匆地走进来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有太监在太液湖边捞起一具尸体。” 皇后蓦然睁开眼,青黛嗫嗫道:“瑶华宫的人去认了,说是苏容华宫中的二等宫女春华,平时负责看守库房的。” 皇后冷笑一声:“还真是有本事,连二等宫女都能收买。” 一旁的青芸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发问:“娘娘可是猜到是谁了?” “本宫如何知道?”皇后面色平静,冷声道,“人虽然死了,但她住的地方,还有平日里和谁来往密切,该查的都得继续查。” “是,奴婢明白。” 青芸走到皇后身后给她捏着肩:“娘娘,苏容华失子,奴婢瞧着受益最大的那就是宁妃...” 第78章 “宁妃有大皇子,自然不会想多一个皇子威胁大皇子的低位。” 皇后拂开她的手,淡淡道:“无凭无据,在让本宫听到你揣测嫔妃,你就不必在本宫身边伺候了。” 青芸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娘娘,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皇后按了按眉心,没理会她,看向青黛问道:“苏容华如何了?” “苏容华醒了,知道小皇子没了气息....气急攻心,又晕了过去....” “苏容华也是可怜。”皇后拿起茶盏轻轻刮着盖子,浅浅叹息,“待会儿你再送些补品到瑶华宫,嘱咐苏容华养好身子。” “是。” 北边战事告急,宣凛好几日都待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连紫宸宫都没回来过。 偏偏苏容华醒来后闹个不停,见宣凛没来看她,直接求到了御书房前边去。 里边丞相等人正在商讨战事,外边突然传来苏容华的哭喊声,宣凛的脸色当即就十分难看。 殿内朝臣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后宫中刚失了一个孩子,但他们可不想被苏容华牵扯进来。 宣凛声音极冷:“众位爱卿先退下吧,明日再议。” “是,微臣告退。” 苏容华被人扶进来后就跪地哭诉,流泪不止:“皇上,臣妾自怀孕以来事事小心,可还是遭人算计,孩子他还这么小,都没能睁眼看一看臣妾....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苏容华一身素服,面容憔悴,宣凛忍下心中的不耐,将她扶了起来:“朕会彻查的,你身子未好,先回去歇着。” 他目光瞥向一旁的宫人,斥道:“苏容华尚未痊愈便纵着她出来,朕看你们是愈发会当差了。” 白芷急忙磕头请罪:“皇上,娘娘自从失子,整日整夜难以安眠,奴婢们实在劝不住......” 苏容华捂着胸口,心中酸涩难耐,觉得连呼吸都不顺了起来,她扑到男人怀中紧紧抱着他,此时此刻她需要宣凛的陪伴和安慰。 若是放在平时,宣凛怜惜她失子,还会对她有所关怀。 可刚才她当着大臣们的面擅自闯来,又恰逢战事如火如荼,宣凛已是心力交瘁,偏偏她在这个时候闹腾,七分的怜惜如今也只剩下三分了。 男人耐着性子哄了几句,便示意刘顺德上前扶住她:“朕明白你的心情,朕已经吩咐彻查此事,必定给你一个公道。” “刘顺德,送苏容华回去歇着。” 苏容华听着他的话,才觉得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抽泣着擦了擦眼泪:“是...臣妾相信皇上...” 这段时日,宫中是人人自危。 永乐宫中,温才人焦急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春华谋害了苏容华。 宁妃在宫中势力大,当初苏容华怀孕,便是她奉了宁妃的命安插了春华进去。 可苏容华防得严,头三个月根本无从下手,之后宁妃怕惹祸上身便歇了心思。 自从那日听说春华溺毙,温才人就是心慌不已,生怕自己和春华的关系被人扯出来。 正当她焦虑之际,外边传来一阵响动。 温才人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向外边看去,就见是宁妃带着人来了。 “娘娘...” 温才人话还没说完,宁妃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这蠢货!” 宁妃气急,往日娇艳的容颜此刻显得有些狰狞:“本宫有没有警告过你们,做事别留下马脚!” 温才人急忙跪下,哭喊着给自己辩解:“娘娘,嫔妾当真没有吩咐春华动手啊!没有您的吩咐,嫔妾哪有这个胆子?” 第79章 她和苏容华无冤无仇,而且她又没孩子,自作主张去害苏容华的孩子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温才人哭得撕心裂肺,膝行到宁妃面前求情:“娘娘....娘娘您相信嫔妾,您要保住嫔妾啊娘娘....” 宁妃踹开她,眯起眼不紧不慢地看着她,似乎在辨认温才人的话是否有假。 半晌,温才人嗓子都要哭哑了,她才缓了脸色:“你当真没有指使春华?” 温才人急切地摇着头:“嫔妾没有!” “你最近可曾见过她?” 温才人正想摇头,突然僵在了原地,脸色一寸寸地变得煞白。 宁妃蹙起眉尖,追问道:“你见过她?” 温才人蓦然抬头看向宁妃,额间溢出点点薄汗,她嘴唇颤抖着:“见...见过一次...” “前几日嫔妾路过太液湖,恰好碰到了她,嫔妾瞧着四周似乎无人,便问了她几句苏容华的事...” 宁妃猛地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又甩了温才人一巴掌,语气中满是寒凉:“本宫怎么会养了你这个蠢货?” 温才人就算再愚钝,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设计了。 八成是有人查到了她和春华的关系,转而收买了春华去害苏容华,却把线索引到自己身上。 不,幕后之人不是想害她,是想通过她拉宁妃下水。 毕竟宫中谁都知道自己和宁妃走得近。 宁妃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发怒。 “娘娘...嫔妾不是有意的...”温才人脸上火辣辣的疼,却顾不得这些连连砰砰地磕头,“娘娘您救救嫔妾啊....” 宁妃倏然冷笑一声,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救你?本宫怎么救你?” “你若是识趣,就该知道此事决不能牵连到本宫身上,否则你一家子...” 宁妃话没说完,但温才人却是浑身发凉,他的父亲在宁妃父亲手下做事,她依附于宁妃,温家又何尝不是依附于符家? 温才人面如死灰,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地滴落。 宁妃收敛了神色,深吸一口气,冷眼扫过她:“该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 她说完,带着人便离开了,只留下温才人一个人瘫软在殿中。 过了两日,皇后果然查到了温才人身上。 起因是一个太液湖边修剪枝丫的小太监曾见到春华和温才人说话,顺藤摸瓜,皇后的人查到了春华从前和温才人的往来,甚至春华进瑶华宫都可能是温才人安排的。 温才人这下是百口莫辩。 暮色四合。 永乐宫中连一盏灯都没点,褚风带着人来的时候便见殿门紧闭着。 他看向外边的宫人:“皇上请温才人去御书房。” 宫人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温才人一直在里边没出来过,吩咐奴才们不准打扰。” 褚风略微思索,直接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进去拿人。 殿门被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从屋檐上垂下的白绫。 温才人的尸身轻轻晃动着。 温才人已死,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至此,苏容华一事便落下了帷幕。 只是宫中依旧是流言纷纷。 温才人向来唯宁妃马首是瞻,她一个不得宠的低位才人,去害孩子作何? 只能是因为受人指使,或者替人顶罪。 谣言不断,但宣凛似乎并没有再追查下去的意图,皇后处置了几个嘴碎的宫人,暂且平息了流言。 永寿宫中。 宁妃狠狠拍向桌子,怒目圆瞪:“贱人!” 菡香抖了一下,噤声不敢多话。 第80章 菡萏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在宁妃想要摔东西前上前劝道:“娘娘息怒,皇上不再查此事,便是没有怀疑娘娘啊。” “没有怀疑本宫?”宁妃倏然冷笑。 皇上若真的信她,便应该彻查传播流言的源头,还她一个清白。 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地处置几个嘴碎宫人便作罢。 这般看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因为事已成定局,皇上看在大皇子和三公主的面上懒得再追究,给她留几分面子。 宁妃气得浑身发抖,这幕后之人简直太过奸诈! 不论温才人有没有供出她,都有办法将自己拖下水。 “皇上有多久没来永寿宫了?” 菡香脸色一白,顶着宁妃瘆人的目光,小声道:“皇上一月前回的宫,这一个月都未曾进后宫...” 自然也没来过永寿宫。 眼瞧着宁妃又要发火,菡萏忙道:“北边战事吃紧,苏婕妤又出了这档子事,皇上自然没心思来后宫,并不是单单咱们永寿宫...” 除了前几日晋封了苏容华为婕妤,宣凛回宫后是一直没有踏足后宫。 宁妃坐回椅子上,冷着脸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晌,她收敛了眉眼间的冷意,淡声道:“让小厨房做些糕点,本宫要去一趟紫宸宫。” ----- 紫宸宫中。 战事暂且告一段落,宣凛今日难得闲下来,累了多日,他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妧卿端着一碗杏仁露进来,瞥见他在睡觉,便放轻了脚步,将白瓷碗轻轻放在了榻边的小桌子上。 妧卿将他手中的书慢慢抽了出来放在一旁,拿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榻上的男人抓住了手腕。 “皇上?” 妧卿惊呼一声,被一把拽到榻上,男人翻身压在她身上。 “您没睡着呀?”妧卿鼓了鼓腮帮子,“骗人。” 宣凛轻声笑道:“本来快睡着了,不知谁这么大胆闯了进来,扰了朕的清梦。” 妧卿不服气:“奴婢明明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抬手帮她拨弄了下鬓边的碎发,俯下身额头贴着她:“做了什么?” 妧卿偏过头看了看白瓷碗,小声道:“杏仁露,奴婢还加了些蜂蜜,很甜。” “有你甜吗?”男人亲了亲她的嘴角,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 妧卿睁着圆圆的杏眸瞪他,桃腮粉面,美眸含羞,男人喉间微动,低头吻住了她。 这些日子忙着前朝政事,许久未曾和妧卿亲热,一沾她的身子,难免有些失控。 硕大的汗珠滴落在妧卿白皙的肌肤上,女子蹙着柳眉忍耐着,莹润的脚趾紧紧蜷缩着,一张口便是娇娇的破碎声。 ...... 一晌贪欢。 他是舒服了,妧卿可被折腾惨了。 事后,妧卿紧闭着眼柔柔地躺在榻上,眉眼间还泛着春色余韵。 宣凛给她简单擦拭了一番,女子在他怀中呜咽着,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抱到里边的暖阁中:“乖,累了就睡会儿。” 等妧卿的呼吸平息了些,他才起身走到御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宣凛有些心不在焉,他转过头便能透过屏风,看到女子侧躺在木榻上的身影,握着笔杆的手紧了紧,他干脆拿了一张宣纸,描绘着女子的轮廓。 浅浅几笔,就勾勒出女子的容颜。 妧卿很累,但是身上酸软难受,让她难以安眠。 她躺了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眸。 透过黄花梨木雕竹纹屏风,能看见男人坐在御案前写着什么。 第81章 妧卿慢慢起身,捡起衣裳披上,这才轻轻走了出去。 男人听觉灵敏,浅浅的脚步声传来时,他就突然将御案上的画轴关上,连忙收了起来。 “皇上在画什么?”妧卿好奇地看过去,下一瞬宣凛就掐住她的小脸蛋,强势地将脑袋转过来。 “皇上画的什么不能让奴婢看?”妧卿被他掐着脸,嘟嘟嚷嚷地抱怨着。 宣凛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反正....不是你能看的。” “小气。” 妧卿不满地挣脱他,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边刘顺德道:“皇上,宁妃娘娘带着大皇子求见。” 没等他出声,妧卿就轻轻挣脱了男人的桎梏,垂下头小声道:“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宣凛的神情,径直走了出去。 宣凛手僵在半空中,他想,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他早就想好要册封妧卿,只是前阵子事忙耽搁了,二来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想让妧卿在他身边再陪他几日。 等她进了后宫,就不能如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了。 刘顺德正屏息凝神等着里边的吩咐,然后就看见妧卿走了出来。 她发髻有些散乱,唇瓣格外嫣红,双眸还泛着湿意,刘顺德不敢多看,急忙低下头。 妧卿朝他微微点头,就离开了。 下一瞬里边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让她进来。” ...... 宁妃走进殿中,总觉得殿内气氛有些奇怪,她没多想,牵着大皇子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煜儿来了。”宣凛伸出手,“上前来父皇看看。” 大皇子悄悄瞄了眼宁妃,得了她的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丹陛。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宣凛的眼睛,他情绪淡了些,抱着大皇子轻笑道:“又长高了些。” 宁妃看着面前夫子融洽的样子,觉得宣凛似乎并没有因为流言对自己生出什么不满,稍稍放下心:“是啊,煜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大皇子有些拘束,宣凛便将人放下来,让他在一旁玩。 “皇上。”宁妃走到他身侧,柔声撒着娇,“皇上好些日子没来看臣妾了,臣妾只能自己过来了。” 她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御案上:“臣妾还记着皇上喜欢吃百花酥,特意做了些。” 宣凛语气淡淡:“前些日子事忙,改日有空了朕再去看你。” 宁妃笑道:“只要皇上还记得臣妾就好...” 两人说着话,一旁突然砰的一声,宁妃连忙回头,发现是大皇子不小心将画桶撞倒了。 “怎么这么不当心?” 宁妃蹙眉走过去,蹲下身将里边的画轴捡起来放好。 “无事,等宫人来收拾便是。” 宣凛见大皇子有些吓到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宁妃手碰到一幅画轴,手感还有些湿润,似乎是刚刚画上去,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角。 宣纸上,寥寥数笔便将一个女子勾勒出了神韵。 宁妃呼吸骤停,捏着画轴的手指泛着青白。 这日下朝后,宣凛便去了凤仪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听到通传声连忙去迎接,面上笑吟吟地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宣凛和皇后年少夫妻,这么多年虽然不怎么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 他想给妧卿位份,自然会来知会皇后一声。 “皇后着人把昭鸾殿整理出来吧。” 皇后闻言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昭鸾殿?皇上可是想让妧卿姑娘住进去?” “没错。”宣凛神色淡淡,“昭鸾殿许久未曾住人,还需好好整修一番。” 第82章 “臣妾明白。”皇后轻扶了下鬓边,姿态端庄,“不知皇上想给妧卿姑娘什么位份?” “妧卿姑娘虽是宫女出身,但她是太后宫中出来的,规矩是顶好的。”皇后拿不准宣凛对妧卿的心思,斟酌着问道,“况且她侍奉皇上也有些日子,依臣妾之见,不必从更衣做起了。” 宁妃势大,如今苏容华的孩子没能保住,宁妃的地位更加难以动摇。皇后希望后宫各方面平衡,现下皇上有宠爱的人,她不介意提拔妧卿去分宁妃的势。 更何况,妧卿出身微贱,便是得宠,也很难成气候,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不紧不慢地说道:“朕自有打算,皇后先派人去整修昭鸾殿吧。” 见他不愿多说,皇后也识趣地没再多问,脸上浮着得体的笑:“臣妾明白。” 两人说话间,青黛进来道:“皇后娘娘,黄总管来了。” 皇后道:“让他进来。” 黄海没想到宣凛也在,进来后急忙跪下磕头:“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也不在意,笑道,“臣妾昨日叫人去取这个月的账本,没想到黄总管这个时候送来了。” 宣凛淡淡颔首,后宫之事皇后向来做得很好,他并不关心这些。 正想起身起来,抬眸便看见黄总管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匹布料。 黄总管注意到宣凛的目光,立马道:“皇上,这是今年江宁府新上贡的云雾纱,一共十匹,各种花色都有。” 云雾纱极难织造,每年上贡也不过十匹左右的数量,布料如同云雾般轻薄,行动间波光粼粼,既暖和也不会显得累赘。 宣凛不自觉地回想起昨日。 近来雨水多,天气转凉,妧卿换上了宫女的秋装。 只是她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去年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些小了。 妧卿换了衣裳,总觉得不是这里有点短,就是那里太过紧绷。 但是新做的秋装还没送来,只能先将就着穿。 等到她进去服侍的时候,宣凛一眼就察觉出她今日有些不同。 青色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袅娜动人的身姿,特别是胸脯那一块,鼓鼓的...格外撩人... 宣凛注意到这一点,脸色不由得有些发黑,当即把人拉到怀中,冷声道:“怎么穿成这样?” 妧卿摸不着头脑,呐呐道:“有些冷,奴婢换了厚些的衣裳。”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宣凛的视线不由得在她胸前流连,初识的时候她还是青涩懵懂的小姑娘,可是这段时日承了宠,不知不觉地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浑身上下总是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妩媚撩人。 “这衣裳小了,不合身。” 男人嗓音有些喑哑,手掌从她腰侧慢慢划到胸前,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两颗盘扣。 “皇上!”妧卿连忙抓紧胸前的衣襟,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还是白日呢...” 宣凛挑眉:“朕想帮你换身衣裳,想什么呢?” 妧卿的一张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地从他怀里挣脱来,宣凛搂着她的腰打趣道:“妧卿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男人眸中带着戏谑的笑:“叫——淫者见淫。” 妧卿掩在长发下的耳根迅速地蹿红,她娇哼了一声:“奴婢哪有皇上博学多识,没学过这句话!” 宣凛嗓音中带着温柔且无奈的笑意,轻柔地捏住她的后颈,低头一下一下地亲着她。 第83章 青色的宫装散落在地上,妧卿全身都泛着浅浅的粉红,冰凉的紫檀木书桌刺激着她,一双盈盈杏眸含着泪光。 这是在御书房,是平日里男人处理朝政接见大臣的地方,庄严且肃穆。 妧卿格外羞愤,抬起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眸,不愿再看。 只是失去了视觉,身上的某些触感就愈发的明显。 宣凛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般肆意妄为。 从小到大,他都是循规蹈矩,用规矩束缚着自己,成为别人眼中冷心冷情的帝王。 再多的心思他都会隐藏在心中。 可是自从碰见妧卿,他总是失控。 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云雾纱,宣凛想,妧卿穿上一定好看。 “送一些去紫宸宫。” 黄总管闻言愣了一瞬,送去紫宸宫? 这是女子穿的布料,送去紫宸宫给谁穿? 他的眼神颇有一些不可置信。 皇后倒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紫宸宫中,除了妧卿还有谁能用到这等上好的料子。 往年云雾纱都是她留几匹,太后不喜这般娇嫩的,剩下的大多数进了永寿宫。 而今年,宁妃怕是要失落了。 皇后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走上前看了几眼:“这些颜色娇艳,臣妾平日里也用不上,皇上若是觉得不错,便都送去紫宸宫吧。” 宣凛并不在意往年是怎么分的,听皇后这么说,他指了两匹藏青色和湖蓝色的料子:“这颜色端庄,适合皇后。” 皇后盈盈笑道:“多谢皇上。” 于是除了那两匹料子,剩余的都待制成衣裳后送去紫宸宫。 天气渐凉,太液湖的荷花已经衰败得差不多了,远远望去黄黄的一片,让人瞧着就感到沉闷。 可湖边的各色菊花却盛开得正好,宁妃坐在凉亭中赏着花,齐容华小心觑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这才敢开口:“内务府送了过秋的料子来,嫔妾宫中有一款花团锦簇的料子,太过华贵,嫔妾瞧着还是娘娘天姿国色最适合这样的料子。” 宁妃脸色缓和了些,慢悠悠地品着茶,淡声道:“你倒是有心,不过本宫这不缺这些东西,自己留着吧。” 齐容华也不在乎她的语气,只是笑道:“娘娘那每年都有上好的料子,听说前些日子江宁府进贡了今年的云雾纱,往年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娘娘您能用上了。” 一旁的田选侍好奇道:“听闻云雾纱轻薄飘逸,嫔妾还从未见过呢。” “田妹妹这就不知道了吧。”齐容华笑吟吟地道,“皇上疼爱娘娘,这些东西可从未缺过娘娘的。” 宁妃被人恭维着,面上也多了两分笑意:“一块料子罢了,田妹妹若是想要,等送来了,本宫叫人送到你宫里去。” “那是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嫔妾可万万不敢受。” 几人说笑间,齐容华看到内务府的黄总管带着人走了过来,瞧见他们手中托盘上呈放的东西,她笑道:“黄总管这急匆匆地是要往哪去?” 听到齐容华的声音,黄总管等人才看到宁妃也在这,他们赶紧过来请安:“给宁妃娘娘、容华娘娘、田选侍请安。” “起来吧。”宁妃视线扫过他们手中捧着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今年进贡的云雾纱?” 这东西往常宁妃每年都能拿到,自然十分眼熟。 黄总管连声笑道:“正是,娘娘好眼力。” 宁妃起身走到他跟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柔软的丝线,饶有兴致地道:“这几匹颜色倒是鲜艳,瞧着是上好的。” 第84章 “娘娘若是喜欢,直接叫他们送去您宫里便是。”田选侍走过来奉承道,“皇上疼娘娘,几匹布料罢了,反正之后也是送给娘娘的。” 宁妃嗔道:“就会胡诌,何时你能做皇上的主了?” 她虽这样说斥着,神情中却仿佛认可了田选侍的话,眼神很是喜欢这几匹料子。 黄总管有些为难地道:“娘娘,这几匹料子,皇上吩咐要送去....” “哦?”宁妃看着他紧张又结巴的样子,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些,不紧不慢地问道,“倒是本宫疏忽了,不知是要送去哪?” 黄总管后背发凉,头垂得更低了:“奴才正要送去紫宸宫” 话音落下,宁妃眼中顿时冰凉一片。 田选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战战兢兢地退后了两步,躲在了齐容华身后。 送去紫宸宫还能给谁穿?总不能是皇上啊。 “紫宸宫?”宁妃听罢,轻挑着眉梢,收回抚摸着云雾纱的手,轻飘飘地瞥了黄总管一眼,“既然是皇上吩咐的,黄总管还是快去吧。” “是,奴才告退。” 等到他们一行人离开,宁妃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她讥讽般地冷笑了一声:“原是皇上赏给那个贱婢的。” “娘娘...”田选侍赔笑道,“几匹料子罢了,皇上每年都记得娘娘,纵使给了妧卿,也是山鸡变不了凤凰....” 宁妃回过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察觉到宁妃的怒气,齐容华连忙打着圆场:“娘娘息怒,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一时兴起而已。” “娘娘入宫多年,便是皇上偶尔偏宠谁,也不见得有人能越过娘娘去啊。” 齐容华忙扶着她坐下:“娘娘何必自降身份,和那等子卑贱的人计较。” 宁妃如何不知道她话中的道理,只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自从妧卿去了御前,她的恩宠就淡了不少,如今就连赏赐上都被那贱婢压了一头。 她还没册封呢,若是皇上给了她位份,还不踩在自己头上来了。 “本宫真是不想再看到她了。” 宁妃话中的阴狠让田选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齐容华勉强笑道:“娘娘不必忧心,一个宫女拿到的赏赐比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多,这宫中见不惯她的人定然不少。” 齐容华依附于宁妃,若是宁妃动手,如今没了温才人,自己少不得被推出去打头阵,只能先安抚宁妃,让她不要太冲动。 宁妃深吸一口气,看着平静的湖面,眼神逐渐变得怨毒。 ------ 远在紫宸宫的妧卿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她看着小顺子送来的几匹云雾纱诧异道:“这是给我的?” 小顺子笑道:“自然了,皇上特意吩咐内务府做了这些衣裳给姑娘,还剩下几匹料子,姑娘等来年开了春再用也是可以的。” 妧卿知道这东西的珍贵,有些迟疑:“皇上可还赏了其他人?” 若是他越过皇后等人送了自己,这恩宠未免太过显眼了。 妧卿羽翼未丰,自然不希望还没进后宫就把皇后得罪了。 察觉到妧卿的顾虑,小顺子忙笑道:“姑娘放心,皇后娘娘已经拿到了,皇上疼爱姑娘,特意挑了最好的几匹留给姑娘。” 妧卿这才弯了弯眼眸:“替我多谢皇上。” “谢朕什么?”妧卿语音刚落,就见宣凛大步走了进来。 她起身迎上去,俏生生地拉着他的手道:“奴婢正想着皇上呢,皇上就回来了。” 男人搂住她的纤腰,将人带到自己怀中,余光瞥见那几匹云雾纱,开口道:“知道你爱俏,这料子暖和又好看,朕就知道你喜欢。” 第85章 他握着妧卿的小手,刚入秋,她手心都是冰凉的。 宣凛微不可察地皱眉:“让人再给你制几副手套子。” 这样贵重的料子,自然不是一个奴婢可以用的。妧卿垂下眼睑,知道宣凛八成是已经想好了要给她什么位份,她在御前待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很低吧... 大概能封美人? 妧卿心下其实有些打鼓,她身份太低,哪怕宣凛如今瞧着很喜爱她,也不太可能直接越过一众世家贵女,给她太高的位份。 心里想着,她面上却是一片欣喜,乖顺地依偎在男人怀中:“皇上抱着奴婢,奴婢就不觉得冷了。” 宣凛很享受她的乖巧和依赖,将人抱在榻上,低头亲了亲她:“难怪,每天夜里你都那么主动,非要贴着朕...” 妧卿面上羞赧,伸手捂住他的嘴:“哪有?皇上别乱说...” 宣凛轻轻笑着,吻了吻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妧卿急忙抽回手,扯过一匹料子比划着转移话题:“皇上瞧,奴婢穿这个颜色好看吗?” 男人懒懒地斜倚在榻上,眼神宠溺:“你怎样都好看。” 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初秋的京城已经是寒风阵阵,簌簌的落叶在空中飘舞着。 妧卿从内务府出来,走在去紫宸宫的路上,却突然被人叫住。 她回过头,便看见不远处是宁妃和齐容华。 妧卿抿了抿唇,走过去恭敬地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宁妃娘娘,参见齐容华。” “妧卿姑娘这是要去哪?”宁妃看着她笑问道,面上瞧不出一丝对面前之人的不喜。 “回娘娘,奴婢正要回紫宸宫。” 齐容华噗嗤笑道:“皇上可真不心疼妧卿姑娘呢,这么冷的天还让人跑来跑去的。” 宁妃弯了弯嘴角:“齐容华倒是心善,做奴才的不都是这样,就算得了主子几分青睐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妧卿自然听懂了她们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想讽刺她,哪怕侍了寝,依旧被当成一个奴才使唤。 说实话这些言语上的羞辱,妧卿听多了,也不觉得难过,依旧恭敬地道:“娘娘说的是,这满宫上下谁不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该听皇上的差遣。” 齐容华脸色一僵,她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嫔妃,说难听点在皇帝跟前谁不是个奴才。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宁妃,却见宁妃面上瞧不出异常。 “妧卿姑娘伶牙俐齿的,难怪皇上喜欢。”宁妃漫不经心地吃着水果,淡淡地说道。 “娘娘过誉了,奴婢不敢当。” 妧卿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身旁一阵疾风,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她冲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躲开,胳膊上就被人砸了一块泥团,湿乎乎的泥土弄脏了她的衣袖。 “大皇子,您慢些。” 奶娘追着大皇子跑到了凉亭中,妧卿这才看清大皇子两只手脏兮兮的,刚才用泥团砸她的就是大皇子。 “母妃...”大皇子好奇地瞥了一眼跪着的女子,他本来在和宫人闹着玩,看到这跪着一个宫女就好玩似的用泥巴砸她,这会儿倒有点害怕宁妃责骂他。 “煜儿调皮,妧卿姑娘不会介意吧?” 妧卿垂下头:“奴婢不敢。” 大皇子将手背在身后,嗫嗫道:“母妃,我下次会小心点的...” 宁妃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道:“砸到了便砸到了,你是皇子,这些奴才就该陪你玩。” 大皇子平时也喜欢捉弄这些宫人,宁妃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是皇子,又从小身体不好,宁妃什么事情上都很纵容他。 第86章 “是吗?”大皇子这才笑了起来,天真地道,“儿臣想玩打雪仗,可是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只能玩玩泥土了...” 宁妃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想玩就玩吧,让他们都陪你玩。” “好耶...”大皇子兴致冲冲地跑出去,用泥土到处砸人,几个小太监跟在他身旁,宫人们不敢用泥土砸他,只能尽量躲着。 妧卿又被砸到了腰上和背上,新做的衣裳已经脏得不成样了。 齐容华抬手轻掩着唇:“看来大皇子挺喜欢妧卿姑娘的呢。” 宁妃瞧出了妧卿身上的衣服是云雾纱,今年自己一匹都没拿到,没想到都穿在了她身上,当真是暴殄天物。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妧卿:“那妧卿姑娘就陪煜儿玩玩吧。” “...是。”妧卿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宁妃打着大皇子的旗号,就是让她根本拒绝不得。 大皇子是宣凛唯一的儿子,且是长子,就连皇后都会看在大皇子的面上让宁妃几分,宁妃养着大皇子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妧卿起身和那几个宫人跟在大皇子身侧,永乐宫的宫人何其有眼力见,知道宁妃不喜妧卿,有意无意地都往她身上扔着泥团。 不疼,可是十分屈辱。 她甚至躲都不能躲。 宁妃看着这一幕,嘴角弯了起来。 齐容华心底也觉得宁妃这招高明,大皇子想玩罢了,就算她告到皇上面前去,宁妃也可以说这么多宫人都陪着他玩,妧卿凭什么能例外。 既折辱了人,又能让她有口难言。 过了片刻,大皇子玩累了,宁妃让奶娘将他抱走,她施施然地看着狼狈的妧卿,意味不明地道:“倒是弄脏了妧卿姑娘的衣服,还不带妧卿姑娘去洗洗。” 一旁的菡萏瞬间懂了宁妃的意思,冲着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立马上来几个小太监架住了妧卿的胳膊。 妧卿眉尖蹙起,挣扎着:“娘娘...奴婢自己回去收拾...” 宁妃笑而不语,几个太监架着她就往一旁的水缸走去,那水缸是夏季用来盛放荷花的,如今里边只有一缸清水。 一个太监抓着妧卿的后颈就往水里按去。 “唔!” 妧卿手被反剪在身后,脑袋溺在水中,她使劲挣扎着,却敌不过几个太监的力道。 “娘娘...”齐容华心惊不已,若说刚才只是借着大皇子的由头羞辱妧卿,这下宁妃是明目张胆地想要她的命啊! 宁妃阴恻恻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本宫好心帮她,你不满了?” 齐容华连忙道:“嫔妾不敢,只是...” “放心。”宁妃扬了扬手,示意他们继续,“教训教训她罢了,她的贱命,还不配脏了本宫的手。” 妧卿脸涨得通红,在她快要窒息的瞬间,那人提着她出了水面,妧卿急忙大口呼吸着,可是下一瞬又被人按在水里。 “唔唔!” 她挣扎着,水从鼻腔进入,窒息的痛苦让她脑子一片浑浊,挣扎的力道都渐渐变小。 眼看人要不行了,宁妃这才慢悠悠地道:“停吧。” 那几个太监这才松开妧卿,将她摔在地上。 “咳咳!”妧卿伏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凌乱的青丝贴在她脸颊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愈发苍白。 宁妃走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和本宫抢东西,你也配?” 她弯下腰,侮辱性地拍了拍妧卿惨白的小脸:“不论是皇上的宠爱,还是几匹布料,你都不配。” 没了支撑,妧卿整个人瘫软地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第87章 她艰难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宁妃扬长而去的背影。 傍晚,宣凛回到紫宸宫,却没看到人。 刘顺德连忙问伺候的宫人:“妧卿姑娘人呢?” 小顺子回道:“下午的时候妧卿姑娘说皇上惯用的安神香用完了,她去取一些来,便一直没回来。” 宣凛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了,刘顺德连忙斥责道:“这些小事还用妧卿姑娘亲自去做?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刘顺德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妧卿侍寝后,皇上虽然还未下旨册封,但是他们这些知情的谁还敢把妧卿当宫女使唤?偏偏小顺子这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派别人去取。 小顺子听着刘顺德的训斥,这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平日里妧卿对他们态度温柔,也不会差使他们做事,他便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和他是一样的身份了。 小顺子连忙跪下磕头请罪:“是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宣凛不咸不淡地敲了敲桌面:“她去多久了,还没回来?” “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刘顺德再次眼前一黑,两个时辰没回来还不去找人? 他这徒弟脑子被门夹了吧? “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宣凛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天色慢慢黑下来,几人走在去内务府的宫道上,刘顺德眼尖地发现了妧卿的身影,他忙道:“皇上,是妧卿姑娘....” 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因为随着距离近了,他才发现妧卿身上好像有些狼狈。 宣凛显然也发现了,他大步朝着她走过去。 妧卿低着头往前走,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抬头,一双红肿的杏眸就撞进了男人的眼中。 妧卿怔愣了一瞬,急忙转过身想躲开,却被男人从身后抓住了胳膊。 “怎么回事?” 宣凛看着她这个样子,脸色蓦然变差,眼中的怒意渐盛:“怎么弄成这样?” 妧卿垂着头不去看他,出口的声音沙哑又虚弱:“奴婢不小心在湖边跌到了。” 她紧紧握着拳,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恨意和冷漠。 怎么会弄成这样?妧卿忍不住冷笑,宁妃就是笃定了她不敢说出大皇子,谁知道宣凛是不是对大皇子寄予厚望,攀扯到皇子身上,那就不是简单的后宫斗争了。 从前苏容华、沈婕妤得宠,也不见宁妃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 无外乎因为她是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宫女。 可她又有什么错?她的命就这般卑贱吗? 宣凛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见她瘦削的双肩轻轻颤抖着,顾不得她身上脏兮兮的,男人连忙将人抱在怀中: “先回去。” 妧卿搂着他的脖子,仓促地将脸埋在男人胸前,由小声的抽泣逐渐哭出声,她一边咳嗽一边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男人的颈间。 “乖...别哭...”宣凛还是第一次哄人,有些僵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紧紧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别怕,朕带你回去。” 宣凛朝着刘顺德使了个眼色,刘顺德立马带了两个人悄悄退下。 宣凛抱着人大步回了紫宸宫,刚进门就怒声道:“去准备热水,把太医叫来。” 寝殿内,热水很快送了进来,宣凛忙将她身上脏了的衣服褪去,把人泡进热水里。 妧卿冰凉的身躯颤抖着,她缩在浴桶中,埋着头,眼泪砸在了水面上。 宣凛没再逼问她,沉默地拿着帕子给她擦洗,只是从他紧抿着的薄唇上,能看出一丝风雨欲来的怒气。 第88章 “还冷吗?”他帮妧卿绞着发丝,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见她有些发热,“身上难受吗?” 妧卿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呼吸逐渐微弱,宣凛皱着眉将人带起来,擦干净后用被子裹着抱了出去。 外边太医已经等着了,宣凛厉声道:“过来给她诊脉。” “是。” 妧卿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宣凛走到外间,冷冷地掀起眼皮看向刘顺德。 刘顺德腿一软,急忙低下头道:“奴才刚去打探了,下午的时候有人瞧见妧卿姑娘在御花园和大皇子玩,宁妃娘娘和齐容华当时也在场......” 至于怎么玩的,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刘顺德不由得在心里骂道,宁妃真是会惹事。 他摸不清宣凛的心思,宁妃得宠多年,不知皇上会偏袒谁,因此也没敢去问宁妃,只是去了一趟齐容华的住所。 “齐容华说大皇子顽皮,和宫人们玩泥巴,难免会砸到身上...” 宣凛眸色渐渐变得暗沉,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宁妃会那么好心让妧卿陪大皇子玩? 妧卿那一身的狼狈怎么来的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大皇子从小身体不好,且资质平平,宣凛从来没对他有过什么厚望,对他和两个公主态度相差无几。 可这孩子平庸也就罢了,还跋扈,当真是遗传到了他亲娘。 宣凛没奢望大皇子能担起什么大任,但不代表他希望这个儿子被宁妃养废,连是非都不分。 “朕看他最近是愈发胡闹了。”男人冷声吩咐,“这些日子就让他住在尚书房,让夫子好生教导,宁妃既然管不好孩子,大皇子就不必再回长寿宫了。” “让她在自己宫中反省。” 刘顺德小心地觑了眼男人冷峻的脸色,就知道这次皇上不是说着玩了。 大皇子虽然开始跟着夫子学习,但皇子一般都要十岁才会搬去尚书房,在这之前年纪太小都是由生母或养母照顾。 皇上看来是对宁妃动了气,也对大皇子有些失望了。 “是。”刘顺德低声应了下来。 宣凛走进殿中,太医忙禀告:“回皇上,妧卿姑娘有些发热,是受了风寒的缘故,微臣已经开了药方让人去煎了。” “可还有其他问题?” 宣凛坐在床边,看着妧卿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好像下一瞬就要消散了一般。 “姑娘身子虚弱,往后要精心养着才是...”太医又说了些场面话,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这妧卿姑娘三天两头地生病,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宣凛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暴虐。 “下去熬药吧。” “是....” 妧卿在睡梦中似乎也很不安稳,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背靠在墙壁,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宣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想留妧卿在身边多陪他些时日,可看在旁人眼中,那就是妧卿侍寝后却依旧是个奴婢。 所以她们看不起她,这般欺负她。 男人在床边半蹲下,握住了她的小手,低沉的声音有些浓浓懊悔: “是朕错了。” “不要...”床上的人似乎很是难受,柳眉紧蹙着,似乎梦到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不要...求求你...” 宣凛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抚着,将她汗湿的碎发别在耳后,却在下一瞬听到她哀哀的祈求声: “王爷...救我...” 溺水是万分痛苦的,冰凉的水流充斥着鼻腔,无法呼吸,无法呼救,窒息的恐惧和痛苦让人恨不得即刻死去。 第89章 就像是那一年,她被灌下毒药,腹中汹涌的绞痛,让她冷汗涔涔却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一点点从口鼻中流出。 那个时候,她挣扎着,想让宣嵘回来救她,可最终一切都是枉然。 妧卿突然骇得浑身发凉,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打着冷颤,口中喃喃自语,小手无助地想要抓住什么。 可下一瞬,她就感到一阵窒息感袭来。 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颈。 快要窒息之际,妧卿猛然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黑眸。 男人冰凉而修长的五指放在她脆弱的脖颈上,慢慢收紧。 妧卿陡然思绪回笼,记起自己刚才无意间说了什么,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皇...皇上...”妧卿握住他的手腕,艰难地发出声音。 微弱的灯火下,男人死死盯着她,素日来沉着的眸子阴沉一片,风雨欲来。 他心下已经是掀起了狂风巨浪,在听到女子竟然在自己怀中喊着别人,他不可置信地浑身僵硬住,随即滔天的怒火袭来。 她怎么敢?! 明明她已经承诺过,和靖王什么都没有,那又为何会在梦中叫他的名字? 宣凛手中陡然加重了力道,眼中的暴虐杀意一闪而过。 他从来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手心处倏然传来一阵滚烫湿润的触感,是妧卿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宣凛陡然回神,对上女子无助且惊恐的眼神,他慢慢松了力道。 “咳咳!” 察觉到男人松开手,妧卿猛地推开他,伏在床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寂静的寝殿中一时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子低低的咳嗽声。 许久,妧卿才平复下来,洁白的脖颈上是刺目的红痕,她看着男人周身充斥着寒凉彻骨的气息,慌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次,你又要怎么骗朕?” 宣凛蓦然出声,一双如毒蛇般阴暗冷厉的眸子紧紧看着她。 妧卿猛然攥紧了手,指尖掐着掌心,呐呐地开口:“我...”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男人的语气中裹挟着浓浓的怒意,他一点点逼近她,妧卿忍不住地害怕,慢慢往后边挪动着,直到后背顶到了冰凉的墙壁。 下一刻,男人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将人抵在墙上,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字一句地质问她: “朕有没有说过,你是朕的女人,不准和他再有任何来往。” “皇...皇上...”妧卿脸色煞白,连指尖都在发颤,她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奴婢和靖王,真的没有关系...” 越说她的声音越小,仿佛连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太过苍白。 可她实在没办法,只能祈求地看着男人:“奴婢做了噩梦,梦到那日摔下山崖,这才一时说错了话...” “奴婢和靖王当真是清清白白,奴婢自进宫便在寿康宫服侍,这些年来的一切事宜皇上都可以去查!”妧卿声音急切,睫翼轻颤着,“奴婢真心的爱慕,只有皇上您...” 宣凛蓦然冷笑:“爱慕?” 爱慕他,却在梦中叫别的男人。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地吐露心声。 她却在生病的时候念叨着宣嵘,还敢骗他什么都没有?! 他早已把这些年她在宫中的一切查了个底朝天,可他能查到的只是表面,谁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你的生辰,知道你喜欢山茶花,甚至连你受了伤也只会想到他。”宣凛眸底猩红,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她,“桩桩件件,你要朕怎么相信你?” 第90章 妧卿今日受了宁妃的折磨,又发了烧,这会儿更是心力交瘁,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胡乱地摇头抽泣着:“不...不是这样的...” 妧卿膝行几步抓住了他的衣摆,她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消除男人的怒火,可她也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那才是真的把男人越推越远。 “那是怎样?”男人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女子和自己对视着,粗粝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唇瓣,眼中阴云密布,“那你告诉朕,该是怎样?” “他碰过你吗?” 宣凛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原本苍白的唇瓣揉得几乎泛着鲜红,眼中翻滚着寒光:“他有没有像朕一样碰过你?” 妧卿心跳如鼓,疯狂地摇头哭泣:“没...没有...” 宣凛忽而轻笑一声,将人扔在床上,俯身压在她身上,握紧她挣扎的双手束缚在头顶。 “别...”妧卿身子不舒服,下意识地抗拒着。 “你是朕的女人,休想和别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男人欺身上前,凶狠地咬着她的唇瓣,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 妧卿挣扎着,窒息感让她头脑发昏,小手无措地在被褥上胡乱抓着,突然指尖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慌乱地拿起来朝着男人扔过去。 “砰”的一声,一把玉如意砸在男人额上,瞬间泛起红肿。 宣凛松开了她,目光从不可置信渐渐变得阴鸷。 她竟然为了旁人对他动手? 妧卿被男人额上那一抹红色吓到了。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细长的手指泛着青白色,无力地往后缩了缩,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湮灭在被褥中。 宣凛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阵阵刺痛,升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情绪。 可宣凛明白,这种情绪,叫嫉妒。 他嫉妒为什么妧卿在梦中喊的是旁人。 更嫉妒为什么他这么晚才碰见他,让她和别人有了这么多自己未曾参与的过去。 这种陌生的情绪左右着他,宣凛猛地甩开女子,站起了身,拂袖而去。 妧卿咬着唇,缓缓将自己蜷缩起来。 ---【题外话】--- 妧卿:急!在线等,要怎么狡辩? 妧卿无助地抱着被子,她发着烧,浑身乏力,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过了片刻,绿萝得了刘顺德的吩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见殿内的情形,连忙上前:“妧卿,你还好吧?” “绿萝姐姐...”妧卿吸了吸鼻子。 绿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刘顺德来找她,说妧卿病了让她进去伺候着,她远远看见皇上拂袖离去,便问道:“刘公公,皇上可是生气了?” 刘顺德心下一阵纳闷,不是很生气,是非常!极其!万分生气! 他从来没见过皇上脸色黑成这个样子,看他的眼神都像是要窜出火来了。 但皇上临走的时候叫自己看好妧卿,刘顺德只能叫来绿萝去看看。 绿萝不再想刚才的事,她扶着妧卿坐在床上,疑惑地问道:“你和皇上,这是怎么了?” 明明妧卿今日遭了罪,一刻钟前皇上还是心疼得不行,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妧卿低着头不说话,绿萝无奈地劝道:“你啊,说你性子柔你倒是倔得很,你和皇上置什么气?” 她弯下腰小声道:“我在宫中这么多年,皇上对你那是上了心的。你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便好好想想,该服软时就服软,别拿自己的前途胡闹。” 第91章 妧卿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多谢绿萝姐姐。” 绿萝摸了摸她的脑袋,很烫,她端了药来,看妧卿喝下才起身道:“你先好好歇着吧。” 等绿萝走后,妧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晚上都做着噩梦,直到天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 一连数日,妧卿都没再见过宣凛。 甚至这一段时间他都宿在御书房,没有回紫宸宫。 可妧卿的房门却一直紧闭着,一开始妧卿以为是绿萝担心她身子不好才不让她出去,可后来,对上绿萝为难的神情,她便知道了,是宣凛不让她出去。 连房门都不准她出去。 紫宸宫的宫人们从前隐隐议论着怕是皇上腻烦她了,还没当上主子就失了宠。 其中最高兴的当然要属芳儿,看着妧卿一个人孤零零地养着病,之前刘顺德嘱咐她要好生伺候的话都抛在九霄云外去了,如今更是连一日三餐都是糊弄着送些残羹冷炙。 这会儿她看见珍珠端了一碗汤面想给妧卿送去,当即拦住她,不满道:“你给她送这个作甚?” 珍珠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厢房的方向,小声道:“她还病着呢,要是哪日皇上回来看到了,责备咱们怎么办?” 芳儿冷笑一声:“皇上还能想起她来?” “这都一个月了,也没见皇上回来看过她一眼,也不知她怎么惹了皇上生气。” “就算如此...”珍珠蹙起眉头,“也不能饿着她啊...万一饿出个好歹来...” “她本来就是个奴婢,以为爬上了龙床就和咱们不一样了?”芳儿得意地哼道,“真以为皇上喜欢她啊?还不是玩几天就把人抛在脑后了,她神气什么?” “她是奴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声带着戾气的话语在身后响起,芳儿和珍珠惊惧地回头,便见宣凛阴沉着脸站在那。 “参见皇上...”两人吓了一跳,砰的一下跪在地上行礼。 “皇上...奴婢...” 芳儿急急地想要辩解,可宣凛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悦:“拖下去,御前不需要这种人。” 甚至没有给芳儿再说话的机会,刘顺德察觉到男人的不耐,立即招了招手,几个小太监就赶紧捂住了芳儿的嘴,无声地将人带走。 珍珠在一旁吓得浑身僵硬住了,刘顺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 这些日子皇上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他一天得挨上三顿骂。 厢房中。 妧卿的病一直没好,养了多日还是十分虚弱。 正当她闭着眼假寐时,听到门被推开了。 本以为是芳儿,谁知听到绿萝的声音:“妧卿?” 妧卿连忙睁开眼,就见绿萝给她端了碗热粥进来。 “绿萝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走到桌边,绿萝让她坐下,将一碗冒着香气的鸡丝粥放到她跟前:“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快喝点粥。” 妧卿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粥也提不起胃口,她宁愿宣凛和她发脾气,也不想被这般无视着,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地万分难安。 妧卿拿着勺子喝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 “你多少吃点。”绿萝劝道,“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我没胃口,不想吃...” 宣凛走到门边,便听到她的话。 他蓦然冷笑,推开门嘲讽地道:“闹绝食?” 乍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妧卿吓了一跳,一旁的绿萝赶紧跪下行礼,却被刘顺德眼疾手快地拉了出去。 第92章 屋内立刻就只剩下两人。 妧卿愣了片刻,触及男人冷厉的眉眼,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低下头声音有些别扭:“奴婢不敢。” 宣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端起桌上的粥,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喝了。” 妧卿偏过头。 男人眉眼冷沉,放下碗,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女子抬起头。 数日未见,妧卿看起来又消瘦了许多,他冷着脸道:“埋怨朕?” “皇上打算让奴婢在这住多久?”妧卿看向他,直接问道,“皇上是要囚禁奴婢吗?” 宣凛嗤笑一声,手指摩挲着她瘦削的下颌:“你想去哪?” “去找靖王?后悔和朕在一起了?” 妧卿第一次感受到这男人的偏执难以沟通,她别过头,无声地抗拒着。 “后悔也来不及了。” 宣凛扣住女子的后脑勺,弯下腰,逼近她,薄唇吻着她的唇角,声音低沉:“你总是不听话,朕也是没有办法。” “是不是要把你关起来,你才会心里眼里,只有朕。” 妧卿陡然感到浑身发凉,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指腹中,在她又一次想要别开脑袋躲开男人时,宣凛猛地将人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放开我!” 妧卿挣扎起来,可下一瞬就被男人扔到床上,脑袋碰到软枕上有一息的眩晕,没等她撑起身子,男人就扣住了她的双手高举在头顶,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唔...” “别这样...”妧卿双腿蹬着想要踹开他,却被男人紧紧压制着,在湿热的吻来到胸前时,她猛地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你别发疯!” 宣凛低喘一声,脸上带着玩味和讽刺的笑,他掐着女子的下巴,薄唇轻启:“不是想让朕放你出去吗?” “那就乖一点。” “给朕生个孩子,就放你出去。” 闻言,妧卿瞬间僵愣住了,微缩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 宣凛炙热的目光像是滚烫的刀片一般,一寸寸地划过女子全身,他嗤笑:“怎么不说话了?” “不愿意?” 男人拥着她的手臂蓦然收紧,两人之间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将她包裹住。 妧卿心下抗拒,偏过头无声地拒绝着。 她怎么可能在自己都还没站稳脚跟的前提下去生孩子? 她从未想过用孩子去争权夺利,她的孩子,只能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下长大。 可这神情,落在男人眼中,却以为她是抗拒和自己生孩子。 宣凛蓦然冷笑,他俯下身,亲昵中带着一丝危险,缓缓贴近她:“不愿意也由不得你。” 温热的吻落在女子的耳垂上,沿着脖颈慢慢往下,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锁骨,妧卿指尖微颤,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声音堵在了嗓子眼。 宣凛不满她的沉默,幽深的黑眸仿佛一汪寒潭,他狠狠咬在了女子的锁骨上,在洁白的肌肤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唔...” 妧卿闷哼一声,眼尾垂着泪,伸手捶打他:“疼...” “疼就对了。”男人冷笑道,“疼你才会长记性。” 宣凛低头夺取她的呼吸,他掐着女子的腰窝,强健的手臂上青筋凸起,咬着那嫣红的唇瓣不住地研磨。 妧卿快要溺毙在这炽热的掠夺当中了,她头昏脑涨地想要推开男人,身上溢出薄薄的冷汗。 许久,在察觉到怀中人快要失去意识之际,男人才松开她的唇舌。 妧卿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眸含着泪光,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宣凛眼神深邃了些,一把将人抱起往外走去。 第93章 “你干什么?” 妧卿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媚,扑腾着双腿想要从他怀中下来。 紫宸宫后边有一处浴池,光洁的地面倒映出两人的影子,飘逸的帷帐更平添了一份旖旎暧昧的氛围。 没等妧卿反应过来,宣凛就把人扔进了水里。 “扑通——” 妧卿不会凫水,她害怕地屏住气息双手无助地扑腾着,在她惊慌失措之际,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搂住了她的细腰,将人提到水面上。 来不及多想,妧卿急忙抱住面前男人的脖子,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紧紧攀附着丝毫不敢松手。 她狠狠打了下男人的肩膀,不住地抽泣着:“你吓我...” 女子腰肢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 宣凛扣着她的腰将人贴在池壁上,妧卿浑身上下只有这一个支撑点,哪怕她再不愿,也只能攀附着男人的肩膀。 “怕水?”宣凛感受到怀中娇躯在颤抖着,他手上的力道紧了些,低头亲着她,“不知道你怕水...” 听到他缓下来的声音,妧卿的胆子就大了些,湿红的双眸没什么气势地瞪着他,小手握成拳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就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吓你的。”男人道歉,“是朕不好。” 妧卿得寸进尺,轻轻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女子单薄的衣衫浸了水,紧紧地贴在她纤秾合度的身子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因为生气,胸口起伏着... 男人眼色稍暗,像一只饿久了的饿狼,紧紧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可怜小兔子。 下一瞬,他就扯开了女子的衣衫,覆掌上去...... 浴池中水波荡漾,一下一下地溢出来,顺着四周的白玉阶缓缓流下来,打湿了地板...... 一个时辰后。 男人抱着一个裹得严实的女子走了出来。 妧卿累得眼皮子都掀不开了,藕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一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垂下的帷帐将床榻围成一个小小的空间,浓稠暧昧的气息弥漫其中,妧卿稍稍动了下身子,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一只健壮的手臂拦在她腰上。 是宣凛从身后拥着她。 身上酸软无力,妧卿想起自己刚才在浴池里被折腾得晕了过去。 洁白的身躯上布满红痕。 简直不是人! 禽兽! 妧卿愤愤地哼出一口气,凶巴巴地把男人的手臂拿掉,撑起身子想下床。 没等她坐起来,宣凛连眼睛都没睁开,却能准确无误地拉住她的胳膊,又将人锁到怀中。 “要去哪?” 他阖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散漫。 妧卿咬着唇瓣,闷声道:“饿了。” 男人这才睁开双眸,嗓音慵懒:“朕去传膳。” 说着他松开对怀中女子的禁锢,起身下床。 男人赤裸着上身,肩上和后背都有几道妧卿按耐不住时留下的抓痕。 妧卿莫名有些臊意。 他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衫披上,转过头就对上了女子有些羞赧的目光。 妧卿赶紧偏过头,才不和他对视。 没过一会儿,刘顺德就端了两碗粥和几碟子小菜进来,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摆放在桌上,就赶紧退了出去。 “起来。”宣凛走到床边,想要抱她,却被妧卿躲开了去。 她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衫,背着他穿好,这才沉默地坐在桌前,一声不吭地喝着粥。 第94章 “还在生气?”餍足后的男人声音柔和了许多,他也知道今天放纵了些,都把人弄得晕过去了,她肯定心里不高兴。 妧卿垂着眸不看他,低声问道: “皇上要把奴婢关在这多久?” 宣凛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又听到她道: “奴婢是宫人,不是皇上的囚犯。” 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放下碗,看向她:“待在朕身边不好吗?” “为什么总想着出去?” “外边有谁值得你出去?” 遇到妧卿之前,宣凛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他不想女子的眼神有一丝一毫落在旁人身上,他想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妧卿被男人带着偏执的眼神吓到了。 她赶紧低下头毫无章法地搅拌着碗中的粥,生怕男人下一刻就兽性大发。 用了晚膳,简单洗漱了一番,看见男人推开门走了出去,妧卿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没等她这口气吐完,就见宣凛拿着一罐小药膏走了进来。 “干...干什么?”眼瞧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妧卿急忙往后退,洁白的小腿蹬了他一下,却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抓住了脚踝。 “别乱动,给你上药。” “上药?”妧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哪里需要上药,顿时脸红得快要滴血,更加用力地蹬着他,“不用!” 宣凛不理会她的拒绝,坐在床沿,一手紧紧锢住了她的脚踝,一手掀开了她的裙摆。 “真的不用...奴婢自己来就好!”妧卿欲哭无泪,双手双脚一齐抗拒着男人。 但最终还是被他按在了床褥上,动弹不得。 “乖,不好好上药,明日你还怎么伺候朕?” 男人慢条斯理地打开药罐的盖子,在她的注视下,修长的指尖挑出一点药膏,抬眸看向她。 “皇上...” 妧卿别开眼不敢再看,细白的指尖轻颤着,下一瞬猛地攥紧了被褥... 她咬着唇瓣,抑制住即将破口而出的声音,呼吸猛然急促起来,细软的腰肢拱起,像是离开水的鱼一般无助地挣扎着.….. 许久,男人直起身,拿起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 女子躺在床上,浑身都红透了,微阖着眼眸,眼尾含着湿润的泪珠。 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木盒,他打开盒子,拿出里边的东西。 是一条珍珠串,若是仔细看,每一颗珠子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紫藤花。 “本来是想你生辰那日送给你的。”男人嗤笑一声,“却没想到晚了这么些日子。” 听到男人意味不明的声音,妧卿勉强睁开眼,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一颗颗洁白的珍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男人俯下身,将珍珠串拿到女子面前,嘴角噙着笑问道:“喜欢吗?” 妧卿不知他为何突然拿出这个,但经过刚才那一遭,她想还是顺着他一点,省得他又折腾自己。 于是,她点了点头。 男人蓦然笑了,他素日里都是冷峻沉着,可他本也才二十五岁的年纪,这一笑,似冬雪消融,眉眼温和。 “喜欢就好。” 若是妧卿能够预知到之后他是怎样用这根珠串折磨自己,她打死也不会说喜欢! ...... 微微晃动的帷帐中,女子仰着修长的脖子,水盈盈的杏眸中满是祈求和迷离,手下的被褥已经被她扯得皱巴巴的,沙哑的声音哭得不成调,尾音带着娇娇的颤抖... 冰凉的珍珠已经变得湿热,缓缓向下,一颗颗地擦过那最为娇嫩的肌肤... ........ 第二日沐休。 第95章 宣凛起身的时候,妧卿睡得昏天黑地。 紧闭的眼皮都能看出格外红肿,可见昨夜哭得有多厉害。 他没吵醒她,洗漱后便去了书房。 还未进殿,刘顺德就小跑着过来,声音有些许为难:“皇上,宁妃娘娘在外求见。” “不见。” 男人提步就进了殿,刘顺德愣了一瞬,跟进去小声道:“娘娘在外边长跪不起,皇上召了杨大人巳时议事......” 刘顺德话没说完,但宣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怕前朝臣子看见自己的后宫又在闹腾。 宣凛心下对宁妃更加厌烦。 他停下脚步,转身朝外边走去。 宁妃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她没有再穿自己的的华服,化了个略显憔悴的妆容,一大早便来紫宸宫跪着请罪。 大皇子去了尚书房一个月,她的禁足解了,可她连见自己的孩子一面都不行。 每次去尚书房,那边的嬷嬷太监就只会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会打扰大皇子学习,总是敷衍着不让她见自己的孩子。 她不能失去大皇子这个倚仗。 跪了许久,菡萏心疼道:“娘娘何必这么早就来跪着,这腿怎么受得了?” 宁妃冷笑一声:“样子要做全,这紫宸宫附近都是皇上的人,本宫若是阳奉阴违,那才是真的讨不了好。” 殿门被打开,宁妃抬起头,就看见男人沉着脸走过来。 她擦了擦眼泪,委屈地看向男人:“皇上...皇上终于愿意见臣妾了...” “大清早的,你在这作何?” 似乎没察觉男人语气中的不耐,宁妃抽泣道:“皇上,臣妾许久未见煜儿了,煜儿身子不好,如今天气凉了,臣妾实在担心他有没有生病,求皇上让臣妾去见见煜儿吧!” 宣凛眸底的情绪冷了冷,送走大皇子,一来是为了给妧卿一个公道,二来也是因为宁妃将大皇子教得过于顽劣。 他对这几个孩子都观感平平,生在皇家,不可否认,对于孩子他最关注的便是资质。 大皇子资质平平,不堪大任,但也不能任由宁妃溺爱下去。 “你若是关心煜儿,便该知道,去尚书房是为了他好。” 宁妃能感受到了男人软下来的态度,连忙道:“臣妾知道皇上关心煜儿的学业,臣妾不敢有任何异议,不敢奢求煜儿能回到永寿宫,只求皇上让臣妾时不时能去看看煜儿,这样就好...” “臣妾毕竟是煜儿亲生母亲,旁人哪有臣妾尽心…” 宁妃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了,宣凛眼中却无甚波澜。 沉默了片刻,男人蓦地嗤笑一声:“亲生母亲?” “哪个亲生母亲,会利用孩子的名头去害人?” 宁妃僵愣住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男人,一股瘆人的寒意弥漫至她全身。 他什么都明白。 大庭广众下,自己的心思被男人戳穿,宁妃只觉得难堪至极,想要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宣凛没再看她,转身进了殿。 宁妃瘫软在地上,菡萏忙上前扶着她:“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在这儿也是惹皇上不快,宁妃狠狠地咬住牙,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缓缓起身。 宁妃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本宫早晚要把煜儿带回来。” 她上了仪仗,偏过脑袋看了眼紫宸宫紧闭的大门,突然问道:“刚才他们出来的时候,只有刘顺德跟在皇上身边?” 菡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只有刘公公,没瞧见其他人。” 宁妃陷入沉思,紫宸宫守卫严,她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 第96章 “你想办法,去套套话。”宁妃撑着额角,语气不明,“本宫要知道,那贱婢最近的消息。” 都是她害的! 快到午时,妧卿才艰难地睁开双眼。 她浑身酸疼得不像话,整个人恹恹地趴在床上,缓了许久都不想起身。 还是绿萝怕她一上午都不吃东西饿着,这才推门进来,把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妧卿环视四周,那双平日里总是温柔清丽的杏眸,因着男人的荒唐含着愠怒,她咬牙问道:“皇上人呢?” 绿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昨夜殿内不知道叫了多少次水,刘顺德让她来服侍妧卿,这还是她一次守夜,着实让她有些心惊。 她扶着妧卿起身,余光瞥见她一身的红痕,赶紧撇开头:“皇上一早就去书房了,上午杨大人和几位大臣来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散了没。” 妧卿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他肯定是心虚了,昨夜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这才大清早地就跑了。 妧卿一点胃口都没有,在听到绿萝告诉她宁妃也来过之后,更加没了胃口。 “宁妃娘娘今晨跪在殿外请罪,求皇上准许她去尚书房见大皇子。” 妧卿拿着勺子的手微顿:“皇上允了?” 绿萝摇摇头:“皇上没说把大皇子送回去,可是尚书房每月都有沐休,那个时候宁妃应当可以去看大皇子。” 绿萝有些不满,宁妃上次把妧卿折腾成那个样子,可因为有皇子傍身,皇上都没有严惩她。 瞧见妧卿不紧不慢地喝着汤,她闷闷道:“姑娘不生气吗?万一哪日皇上要是心软把大皇子送回去了,宁妃气势不得更加嚣张。” 妧卿慢悠悠地喝了碗汤,这才道:“大皇子早晚会回到宁妃身边的。” 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宣凛当时想给她出气,但时间久了,这点气也会散的。 毕竟最终她什么事也没有,不是吗? 大皇子是目前宣凛唯一的皇子,她不觉得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地位会比一个皇子高。 “皇上怎么这样?”绿萝和妧卿待久了,凡事都从她的角度想,闻言不由得气闷,“那姑娘就白白受了一番委屈不成?” 妧卿失笑,抬头看她:“好啦,别生气,这不是还没有到那一步吗?” “你觉得若是皇上动了把大皇子送回去的心思,后宫中着急的人会少吗?” 绿萝一怔,转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宁妃宠冠后宫多年,宫中看不惯她的人多的是,如今她失了大皇子,想要东山再起,定然有旁人比她们还要着急,还要想办法阻止。 妧卿拍了拍绿萝的手:“如今我没有办法和宁妃对抗,不如‘大度’一点,还能让皇上记着我才是那个处于弱势的人。” 她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消除宣凛心中的芥蒂,有个名正言顺的位份。 ------ 一直等到傍晚,宣凛才回了紫宸宫。 他瞥了眼黑黢黢的偏殿,里边似乎连支蜡烛都没点。 宣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昨夜确实闹腾得有些过分了,她肯定还在生气,现在去见她八成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于是男人转道进了主殿。 却没想到,妧卿早猜到他的心思,在主殿内等着他了。 “皇上还知道回来?”妧卿坐在榻上,杏眸圆瞪,羞恼地看着他。 宣凛若无其事地将门关上,走到她身旁坐下,想要将人拉进怀中:“朕不回来还能去哪?” 妧卿躲开他的触碰,咬着唇瓣,满脸的不相信。 第97章 男人轻咳两声,不容抗拒地将人抱到自己怀中,女子娇嗔地瞪着她,眸中还有些湿红,眉眼间是消散不去的春色。 他有些意动。 怎么就这么勾人? 察觉到男人的眼神逐渐危险,妧卿气得不行,她身上难受死了,这人还在那想些乱七八糟的。 正想控诉男人,外边刘顺德的声音响起:“皇上,靖王殿下求见。” 宣凛很明显地察觉到怀中女子的娇躯倏然一僵。 他眉宇间淡淡的笑意全然散去,从身后拥着她,意味不明地道:“想见他吗?” 妧卿僵硬地坐在他怀中,不论她怎么答,这人肯定都会借题发挥。 “靖王是来见皇上的,与奴婢无关...”许久,妧卿才呐呐地出声,“皇上要和靖王议事,奴婢先告退...” “朕许你走了?” 宣凛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殿门处走去。 “皇上?” 妧卿挣扎着想下来,却被他猛地压在了门板上。 “让他在外候着。”男人扬声道。 后背抵在门板上,妧卿似乎都能听到外边渐渐放大的脚步声,她浑身紧绷,连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男人低头抵着她,修长的手搭在了门拴上,附在她耳边,清润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卿卿可得声音小一些,否则,外面会听到的。” 妧卿眼皮一跳,急急地就想推开他,却被男人反剪着双手紧紧压着,宽厚的大掌将她两条细小的胳膊牢牢抓在身后,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别...别这样...”妧卿羽睫颤抖着,声音中是浓浓的害怕和羞耻,却又不敢挣扎得太过,只能眼神祈求地看着他。 男人置若罔闻,天青色的衣衫掉落在地上,女子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留下的痕迹,宣凛眸色更加深邃了些。 粗粝的指腹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妧卿止不住地轻颤,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愤然地咬着男人,屈辱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了他肩上,却还是阻止不了男人。 身子一阵阵颤栗,妧卿死死忍耐着,愈发用力地咬着男人。 宣凛摩挲着她后颈白嫩的肌肤,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很痛吗?” “那你可曾想过,你在朕身下,却喊着别人,朕会不会心痛?” “朕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想着什么,此生此世,你都是朕的人!” 妧卿无助地低泣着,薄薄的木门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强烈的羞耻感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在男人的挑弄下几乎失去了意识。 他怎么能这样? ---【题外话】--- 妧卿:躲过一个变态,遇到另一个变态。 妧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房间,也不知道她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宣嵘在殿外听着里边的响动,脸色有多么难看。 她醒来后,抱着被子蜷缩在床里侧,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绿萝进来看过她几次,见她整个人都恹恹的,便也没有叫她起来。 一连几日,紫宸宫的气压都降到了最低点,两人似乎又不欢而散了,妧卿连房门都不曾出来。 晚上,宣凛回到紫宸宫,瞥见依旧紧闭着殿门的房间,脚步微顿。 随即,他捏了捏拳头,提步就想往偏殿走去。 却在这时,看见刘顺德带着一个寿康宫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 “皇上,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刚才晕了过去,想请皇上去看看。” 宣凛停下去偏殿的脚步,转头叫了御辇,往寿康宫的方向而去。 第98章 甭管他们母子关系如何,太后若是真病了,自己怎么都得去看一眼。 到了寿康宫,竹清和太医等人围在屋内,宣凛瞧了一眼靠在软枕上扶着额头的太后,淡声问道:“太后如何了?” 田院判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皇帝,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回皇上,太后娘娘头疾发作,疼痛难耐,微臣已为太后施针止痛,再服一剂药便无事了。” 宣凛一听田院判的话便知道,太后又是借着装病的由头找他来。 靠在床上的人双眼微阖,似乎并没有被拆穿的难堪。 反倒是宣凛,觉得心下厌恶至极。 他是先帝的兰贵妃所生,但兰贵妃早逝,他八岁后便是养在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膝下。 他那时已经懂事了,和太后的关系自然算不上多亲密,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若是她安分一点,别总妄想插手朝政和后宫,念着那几年的养育之恩,从前的事情宣凛也可从轻发落,可她偏偏不懂得见好就收。 宣凛眉眼间变得愈发漠然,声音冷硬:“既然如此,太后便好好在寿康宫修养吧。” 他转身就想离开,刚抬脚就有一个人影从一侧冲出来,直直地撞在了他身上。 温热的药汤洒了他一身,宣凛拳头都硬了。 余婉宁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女没看到这有人,臣女急着给太后娘娘端药去.....” “走路不长眼,朕看你是不想要这双眼睛了。” 余婉宁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也知这是难得的机会,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求皇上宽恕臣女.....” 平心而论,她长得是好看的,且经过太后几个月的调教,外表瞧起来和妧卿是一个类型的柔弱美人,可惜珠玉在前,宣凛怎么瞧她怎么怪异。 她的穿着打扮,还有神情,都隐隐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想到这,男人脸色更黑了。 这时,太后才装作幽幽转醒,见此情景,她立马出声制止:“皇帝!” “婉宁尽心侍奉哀家,她数日未曾合眼,已经是筋疲力尽,你便看在哀家的面上,饶恕她的无心之过。” “更何况。”太后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满,“皇帝没时间来看哀家这个母后,还得多亏有婉宁在身边,皇上该赏她才是。” 余婉宁并不蠢,反而很聪明,否则也不会在余家一群姑娘中被太后看上带进宫。 她听到太后这话,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都当上太后的人了,怎么这般愚蠢,对着皇帝这般说话,再好的情谊也早晚被消磨殆尽。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多少情谊。 满屋子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喘,宣凛面色愈发冷硬,他转身道:“太后想朕如何?” 太后语气生硬:“婉宁照顾哀家实在辛苦,她是个贴心的人,哀家便作主,让她去伺候皇帝。” 宣凛怒极反笑,这是装都不装一下了,直接就想把人往他床上送。 他侧过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余婉宁,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你也是这么想的?” 余婉宁心跳急促,她知道若是这样就应下来难保皇上看轻她,可是她不想出宫回府,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太后还有没有办法再找到机会都难说。 她已经十八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余婉宁眼睫颤了颤,轻声道:“臣女都听太后娘娘和皇上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臣女弄脏了皇上的衣服,偏殿备了水,臣女伺候皇上更衣......” 第99章 宣凛眼神轻蔑,甩开了她的脸。 “余家的姑娘当真是好家教。” 一句话,说得太后和余婉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 第二日一早,妧卿刚刚起床,绿萝进来伺候的时候就告诉了她:“姑娘,听说昨夜太后病了,请了皇上过去...” 妧卿挑了挑眉:“太后怎么突然就病了?” 绿萝扶着她去洗漱,轻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昨儿皇上一走,就下令册封了在寿康宫侍疾的余小姐。” 妧卿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蓦然垂下了眼睫。 “不过,皇上只册封了她为宝林,这个位份倒是有些低了。”绿萝怕她心里不好受,忙说道,“且皇上让她住进了长宁宫,长宁宫主位林贵嫔可不是个能容人的。” 妧卿倒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太后恐怕是黔驴技穷了,用装病这样的法子让自家人上位。 宝林对于余婉宁这般的家世的女子确实有些低了,这位份,是一点也没给太后面子啊。 她神色淡淡的,绿萝看得心里不舒坦,皇上和妧卿冷战也就罢了,怎么还去册封别的女子? 妧卿没什么胃口,用了些早膳就躺回床上歇下了。 绿萝只好把剩的东西收拾好走了出去。 刚出了门,就看见宣凛往这边走来。 绿萝撇了撇嘴,赶紧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情:“奴婢给皇上请安。” 宣凛看着她手中几乎没动过的膳食,眉头皱起:“她...怎么没用膳?” 绿萝语气波澜无惊:“姑娘怕是心情不好,这些日子都没什么胃口。”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都怪奴婢多嘴,刚才宫中新封了一位余宝林,奴婢给姑娘说了之后,她便没怎么动这些东西了。” 宣凛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稍眯着眼眸。 她是吃醋了吗? 男人走进殿,一眼就瞧见妧卿缩在床上。 听到动静,妧卿还以为是绿萝又进来了,有些不耐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我不想吃,你拿出去吧。” 宣凛脚步不停,直接走到床边,将女子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啊!”妧卿惊呼一声,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宣凛,她立马收敛了神色,小脸冷冰冰的,“皇上怎么来了?” 和妧卿冷战了这么些日子,宣凛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只是刚才绿萝那一番话,让他没再犹豫就直接进来了。 “为什么不吃东西?” 男人见她小脸偏到一旁,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些,抬手拂开散落在腮边的碎发:“还在生气。” “奴婢不敢。”妧卿抿着唇,淡淡道,“没胃口,不想吃。” “那怎么行,快到午时了,陪朕用一点。” 说着他就想去将人抱起来,妧卿下意识地抗拒着,只是挣扎之间... “啪”的一声! 宣凛脸上多了五个浅红色的指印。 他愣住了。 妧卿也愣住了。 男人眉眼间倏然染上戾色,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打他。 妧卿不敢相信地瞄了眼自己的手,连忙缩了回去,慌乱地往后挪了两下,睁着一双杏眸,无辜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触及男人冷厉的脸色,妧卿小嘴一瘪就要哭了。 听着女子柔柔的抽泣声,又瞥见她害怕的神情,宣凛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你哭什么?” “是你打了朕,又不是朕打你。” “你有什么好哭的?!” 妧卿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吸了吸鼻子,硕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他要把脸凑过来? 第100章 “呜呜...” 宣凛有气也撒不出,他板着脸坐在一旁,冷声道:“闭嘴,不准哭了。” 妧卿咬住唇瓣,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随即指尖悄悄从被窝里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去够他的袖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要不...要不你打回来吧。”说着她就英勇就义般闭上了眼。 宣凛怒极反笑,抬手就... 就掐住了她的脸蛋。 妧卿茫然地睁眼和他对视着,宣凛冷笑:“留着,下次收拾你时再一起算账。” 他拂袖起身,妧卿以为他要离开,结果他只是走到门边吩咐刘顺德传膳。 随即男人便坐在榻边,妧卿也不敢出声,乖乖地缩在床上。 一刻钟后,殿内摆好了膳食。 宣凛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不紧不慢地道:“过来,用膳。” 妧卿瞄了一眼他的神色,有点不敢过去,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宣凛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声音愈发冷了些:“朕数三声,不过来后果自负。” “一。” 妧卿动了动手指头。 “二。” 妧卿又悄悄瞄了他一眼。 “三——” 妧卿赶紧汲上鞋子,哒哒哒地小跑着过去坐好。 男人面上神色淡淡,给她盛了一碗鸡丝粥,放在她跟前:“吃了。” 妧卿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宣凛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和时不时传来的抽噎声。 他没什么胃口,只一直给女子夹着菜,妧卿生怕男人翻旧账,这会儿也不敢矫情了,都乖乖吃掉。 只是她胃口实在不佳,吃了一点后速度就显然慢了下来,筷子在碗里拨了半天也夹不起一块菜。 宣凛瞧着她这食不下咽的样子,又见她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好不容易养出点肉,又全部没了。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突然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搂到怀中坐好。 妧卿惊呼一声,忙扭了扭身子,想要从他怀里下去,却被男人紧紧按着,他皱了皱眉:“别乱动,动出事儿来可别怪朕没提醒你。” 妧卿身子一僵,一脸的羞愤:“还在用膳呢,皇上别动手动脚的。” 宣凛蓦然冷哼:“等你自己用膳,得用到什么时候去?” 他盛了一碗乳鸽汤,舀了一勺喂到女子嘴边:“喝了。” 妧卿抿着唇不想配合,男人掐了一把他的细腰,威胁道:“不想喝,想直接办事?” 妧卿气急,愤愤地张嘴,狠狠把那一口汤喝掉。 她想接过碗来自己喝,男人却不放手,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又夹了些菜,直到妧卿捂着肚子再三说道自己真的吃不下了,男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等到用完膳,两人大眼瞪小眼。 看着女子稍有些血色的唇瓣,他伸手,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他勾着女子的腰肢,淡声道:“还在生气?” 妧卿撇撇嘴,阴阳怪气的:“难为皇上还记得奴婢。” 宣凛不怒反笑,伸手拨弄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吃醋了。” “才没有,奴婢有什么资格吃醋。”妧卿别过头,恹恹地道。 “没碰她。”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妧卿有些疑惑自己听到的,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就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神。 他道:“只是给太后一个面子,朕没碰她。”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给妧卿解释这个,不过他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余婉宁,神情打扮都明目张胆地学着妧卿,一个赝品,瞧着就倒胃口。 “不生气了吧?”男人轻笑一声。 妧卿瘪瘪嘴:“明明是皇上在生奴婢的气。” “朕不该生气?”宣凛冷哼一声,那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第101章 只是这些日子,他也冷静了些,不论妧卿说的是真是假,总归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她还会因为误会自己宠幸别人吃醋,他心中的怒火确实也消散了许多。 他可以不计较从前的事了,只要她对自己一心一意。 他挑起女子的下巴,神色认真:“你的心里,只能有朕。” 妧卿眨了眨眼,没等她说话,男人就抱住了她。 他紧紧箍住女子柔软的腰肢,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托着她的后背,将人往自己怀中紧贴着。 宣凛低头吻她。 由浅入深,唇齿交缠。 ....... “绿萝姐姐,你看这个。”妧卿摘了一朵玉壶春,“好香。” 那日之后,宣凛便没再拘着她了。 妧卿终于能走出紫宸宫的大门,傍晚的时候她便和绿萝出来想摘点花做香囊。 深秋时节的御花园中,三角梅和各色菊花盛开着,也算是姹紫嫣红一片。 绿萝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直在摘三角梅,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别摘这个。” “玉壶春是宁妃娘娘喜爱的,御花园每年都会栽种一些。” 妧卿撇撇嘴,宁妃喜爱又怎样? 就摘!偏摘! “这花又不是她的,你让她喊一声,看这花答应不答应。” 绿萝被她一番歪理弄得啼笑皆非,她嗔笑道:“好了好了,摘就摘了,咱们早些回去。” 妧卿和宁妃之间的不睦绿萝都清楚,见她用手中的花泄愤,真是孩子气。 两人想要离开之际,便见前边宣凛和宁妃一道走在御花园中。 绿萝很明显地察觉到,身旁的人气压一下子就低了。 宣凛从御书房出来恰巧在路上碰到了宁妃,今日是尚书房沐休之日,宁妃便央求他一块去看望大皇子。 只是没想到,走到御花园,远远就看到了前方的女子。 妧卿一袭粉色宫装,腰间别着一根粉蓝色腰带,衬得纤腰袅袅,不盈一握。她抱着几株玉壶春站在花丛中,明眸皓齿,比花儿更加醉人。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宁妃自然也看到了妧卿。 她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怎么碰见那人了? 妧卿也没有掉头就走,反而和绿萝上前行礼:“奴婢给皇上、宁妃娘娘请安。” 宣凛似乎并不在意周围还有旁人,自顾自地弯下腰扶起了妧卿:“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他的话听着像是在斥责,但语气中的亲昵却是明晃晃的,让宁妃眉眼间的笑意险些撑不住。 妧卿悄悄瞄了一眼宁妃,随后对着男人巧笑嫣然:“太医说都好了,是皇上小题大做...” 宣凛轻哼一声:“倒是朕的不是了?” 女子白嫩的脸颊漾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抱着玉壶春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她嗔道:“奴婢哪敢说皇上的不是。” 说着她羞恼地瞥了一眼宁妃:“皇上总在旁人面前斥责奴婢,让宁妃娘娘都见笑了。” 旁人? 宁妃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一个贱婢,还敢在皇上面前说她是旁人? 心下极其不快,宁妃的视线又落在了妧卿抱着的花上,这时才发现她摘的竟然是玉壶春。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玉壶春是她最爱的品种,那年她得宠的时候,宣凛也曾允她在御花园种喜欢的花,可如今呢? 他却纵容另一个女人去毁坏他们曾经的回忆! 察觉到宁妃的视线,妧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道:“娘娘一直看着奴婢手中,可是喜欢这花?” 第102章 “若是如此,那菡萏姐姐拿回去摆放在永寿宫吧。”她把手中的花递给了菡萏,菡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宁妃勉强扯了扯嘴角:“这花还是要长在御花园才好看,若是攀折回去,反而失了韵味。” “更何况。”宁妃面露嘲讽,“玉壶春难以培育,妧卿姑娘拿到手,怕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养护。” 妧卿垂下眸浅浅笑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是个俗人,瞧着好看便摘了下来,倒是没有娘娘的雅致。” 说着她抬眸看向男人,目光楚楚,欲语还休。 宣凛轻咳了声,接过了她手中的花,轻描淡写地道:“喜欢便拿回去,御花园年年都会种花,不差这几株。” 宁妃僵硬在原地,皇上如今竟然当着旁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他就这么维护那个贱婢吗? 宣凛眼神冷淡,上次宁妃借着大皇子想害妧卿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看在大皇子的面上不多计较,可如今听着宁妃的话却是愈发觉得她咄咄逼人,不知收敛。 他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道:“朕还有事,你便先去尚书房吧。” 宁妃一愣,有些低落地放软了声音:“皇上不和臣妾一块去吗?煜儿多日未曾见到父皇,他也想您了...” 宁妃得宠多年,容貌不必说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但更多的是她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宣凛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也惯会照着男人的喜好去伪装自己。 可自从妧卿出现,她几次三番乱了阵脚,失了自己的优势。 宣凛不紧不慢地看向她:“煜儿学业忙,你若无事也少去打扰他。” 说完他看了妧卿一眼,语气淡淡:“回紫宸宫。” 男人没有丝毫迟疑地离开,只留下宁妃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直窜遍全身。 她是真的慌了,如今连大皇子都不能留住他了吗? 菡萏担忧道:“娘娘...咱们还去看大皇子吗?” 宁妃死死掐着掌心,许久她才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自若:“去,为何不去?本宫许久没见到煜儿了,皇上不去本宫便自己去。” 菡萏扶着她慢慢往前走,有些不忿:“那个妧卿就是故意的,偏偏皇上吃她那一套。” 宁妃冷笑:“皇上如今宠着她,自然看她什么都好,从前皇上宠着本宫时又何尝不是这样。” 她咬紧了牙关:“本宫便等着,看她能得意多久!” 回到紫宸宫。 宣凛沉默地走在前边,妧卿跟在他身后进了殿。 他坐在上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直低着头盯自己脚尖的女子,朝她伸出手:“过来。” 妧卿蓦然抬头,仔细辨认了下他脸上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这才慢腾腾地挪到他跟前。 “皇上...”妧卿指尖勾住了他的衣襟,轻轻眨着无辜的杏眸,“皇上不生奴婢的气吧?” 宣凛扶额,他要如何生她的气? 她和宁妃的龃龉自己都清楚,论起来也是宁妃自己心术不正先针对她,妧卿不过逞些口舌功夫,又算得了什么。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宣凛只觉得有些心疼。他想要女子不再受委屈,但他却忘了,没有给她不受委屈的资本。 宣凛眸色暗了暗,突然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圣旨,扬声叫了刘顺德进来: “去传旨。” 看着刘顺德离开的背影,妧卿心跳有些快,似乎猜到了那是什么。 她歪着脑袋疑惑道:“皇上这么着急叫刘公公去传什么?” 第103章 宣凛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轻描淡写地道:“晚些你就知道了。” 见他不说妧卿也懒得再问了,她瞥了眼桌上放着的那几株玉壶春,娇声道:“奴婢摘了这花,宁妃娘娘会不会生气呀?” 宣凛就瞧着她装模作样的小样子,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也知道她会生气,还不是做了。” 若非他和宁妃一道的,宁妃借机罚她怎么办? “别去找她麻烦。”男人说道。 这话听在妧卿耳中就格外不是滋味了。 她和宁妃之间的恩怨这男人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么做不就是想让宁妃生气吗? 她觑着男人波澜无惊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宁妃身居高位,又有一儿一女,她目前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小打小闹,除了能给她添添堵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可自己就连摘几株花回敬下,都要小心翼翼地试探男人的反应,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小小放肆一下,若超出了他的界限,她与宁妃对上,没有人会站在她身边。 妧卿不由得有些羡慕宁妃了,有家世就是好,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进了宫也依旧万人之上。 怀中女子明显情绪低落了下去,乍然安静了下来。 宣凛还有些不明所以,他有意想要她开怀,搂着女子的腰肢,说道:“库房中有一个琉璃花樽,用来插这花,好不好?” 妧卿耷拉下眼皮,没什么兴致地瞄了一眼:“都听皇上的。” 宣凛一时哑言。 殿内很安静,静得他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习惯了妧卿在自己身边时总是娇娇俏俏地说着话撒着娇,一旦她安静下来,自己很明显地就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 相顾无言间,刘顺德带着一个太监进来,弯着腰轻声道:“皇上,寿康宫的苏公公来了。” 宣凛尖锐的目光扫向他,苏公公突然后背一凉,但他不敢抬头,只能愈发恭敬道:“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寿康宫用膳。” 他没说的是,余宝林也在寿康宫,因为册封后一直没能侍寝,太后这是又坐不住了。 闻言,妧卿从他怀中起身,垂下眼眸轻声道:“奴婢告退。” 宣凛眉眼倏然冷淡下来,刘顺德感到头皮发麻,果然下一瞬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就吓得他一个激灵: “滚出去。” 刘顺德当然不会以为这话是给妧卿说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极快地拉着苏公公退了出去。 妧卿停下脚步。 宣凛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你在闹什么?” “砰”的一下,妧卿跪在地上,垂着头不说话,让人辨不清情绪。 宣凛定定看了她半晌,伸手蛮横地将人拉起来,直视着她:“朕又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她什么都不说,动不动就搞冷战。 宣凛一开始还会觉得是不是太骄纵她了,后来渐渐地也被她磨得没脾气了。 他抬手去碰女子的脸,妧卿偏过头躲开,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手底下的湿润。 宣凛仔细复盘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似乎有些明了:“你在生气,气朕不让你去找宁妃麻烦?” 妧卿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几声:“奴婢有自知之明,以后再也不会了。” 男人有些无奈地捧起她的脸,指腹滑过女子娇嫩的面颊:“朕没有这个意思。” “今日若是你一个人单独碰见宁妃,她为难你怎么办?”宣凛叹气,“朕又不是时时都在你身边。” 第104章 再者,也是他曾经给宁妃的权利太高了,后宫中除了皇后,没人能压她一头。 妧卿抬起红红的双眸看他:“是吗?皇上不是在责怪奴婢吗?” “朕没有责怪你。”宣凛无奈地将人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朕是怕你一个人受委屈,朕不在的时候你凡事都谨慎一些才是。” 说完他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话说得像是他在的话,她就可以去找宁妃麻烦了? 妧卿抬手擦了擦眼泪,宣凛抱着她坐在桌边:“小哭包。” 她瘪瘪嘴:“明明是皇上害奴婢哭的,皇上要补偿奴婢。” 见怀中的人心情好些了,宣凛屈起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从一旁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她:“这个补偿你够不够?” “什么嘛?” 男人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条玛瑙珠串,鲜红欲滴的颜色格外亮眼,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宣凛拿出来套在妧卿手上,这是上个月刚刚进贡的玛瑙,他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配她。 鲜红的玛瑙衬得妧卿更加肌肤胜雪。 “喜欢吗?” 妧卿傲娇地撇过脑袋不理他。 “真不喜欢?”宣凛作势要拿回来,“行吧,那朕自己留着。” 说完他拽了一下。 拽不动。 女子虽然别开头,但小手却拽得紧紧的。 男人喉间发出沉闷的笑声,从身后拥着她,亲了亲嫣红的小耳垂:“怎么这么可爱?” ------ 两人蜜里调油之际,一道圣旨迅速传遍了后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妧卿,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知书识礼,克娴内则,性行温良,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从三品婕妤,封号‘宸’,赐居昭鸾殿,钦此!*” (*来自百度百科) “啪嗒”一声。 是宁妃手中的瓷碗落地。 “你说什么?!”她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菡香战战兢兢地地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底下:“皇上...皇上册封了那宫女为...宸婕妤....” 宁妃跌坐在椅子上,宸婕妤? 她怎么配? 下午两人才起了龃龉,晚上皇上就册封她,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已经晓谕六宫了?”宁妃强压着怒气,额心突突突地跳着,“皇后呢?苏婕妤呢?她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菡香不知道该怎么说,皇上的旨意下得太突然了,妧卿在御前待了大半年也不见皇上册封她,本以为皇上对她的兴致也就寥寥,谁知道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有异议,可圣旨以下,谁敢去说什么?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昭鸾殿之前就在修缮了...” “皇后那老太婆还真是贤惠啊!这般不合规矩的事她都能忍下来。”宁妃冷笑着,连骂人的称呼都不避着了。 清晨。 妧卿还在睡梦中就被身旁奚奚索索的响动吵醒了。 她嘤咛几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帷帐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妧卿清醒了一些,抱着被子蹭了蹭。 “醒了?”宣凛一身明黄色龙袍,掀开帘子揉了揉她的脑袋,“醒了就起来。” “困...”妧卿从被窝里伸出手环住男人的劲腰,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朕要去上朝了。” 宣凛捏着她后颈的软肉,动作亲昵而自然:“早些起来,待会记得去给皇后请安。” 他走后,妧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直到绿萝端着热水进来,满脸的喜气洋洋:“恭喜娘娘。” “娘娘?” 妧卿有些惊讶,宫中只有嫔位以上才能称娘娘,宣凛给她的位份这么高吗? 见床上的女子还是一头雾水,绿萝笑嘻嘻地走过来扶着她起身:“皇上册封娘娘为宸婕妤,赐居昭鸾殿。” 第105章 妧卿顿住了。 纵然她读书不多,也知道“宸”之一字的贵重。 从三品婕妤,再往上一阶便是一宫主位的贵嫔。 她虽然觉得宣凛不会给自己太低的位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高,还有这样的一个封号。 今日请安恐怕有得忙了。 妧卿起身梳洗,内务府一早便送了几件衣裳过来,虽然圣旨下得突然,但刘顺德早早就察觉到了宣凛的心思,嘱咐了内务府做了新衣服候着。 “娘娘看这件怎么样?”绿萝选了一件玉色暗金竹纹宫装,既不高调也不会太过素净,妧卿点了点头。 一头乌黑的青丝挽成迎春髻,珠翠环绕,垂下长长的红宝石珠珞,印着眉心浅浅的花钿,姿如瑰玉,明媚动人。 “娘娘气色真好,比刚来紫宸宫的时候更加美貌了。” 妧卿透过菱花镜看着自己的容颜,原本消瘦的脸颊长了些肉,一张鹅蛋脸白皙中带着丝红润,肌肤吹弹可破,整个人都比从前精神了些。 “走吧。” 凤仪宫。 众人今日都来得较早,一进殿便发现殿中多了一个座位,心知肚明那是给谁的。 那位置刚好在林贵嫔对面,原本坐在那的苏婕妤往后挪了一个,和沈婕妤面对面坐着。 虽都是婕妤,但妧卿有封号,一来就压了其他两人一头。 苏婕妤面色不虞,她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气色有些虚弱,加之今日心情不佳,整个人瞧着都没什么生气。对面的沈婕妤依旧是面色冷淡,似乎什么都不关心。 宁妃今日告了病没来,众人有些遗憾,不能欣赏下她的表情了。 余婉宁走进来时又收到了一番隐晦的视线,却没人搭理她。 她今日一袭淡紫色宫装,乌黑的长发梳成灵蛇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流苏镂空蝴蝶金钗,再加以绒花点缀,格外娇艳动人。 可惜被册封了这么久,皇上都没宠幸她,众人原本因着她太后侄女的身份还有些忌惮,后来便也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太后侄女又如何,太后还能强迫皇上宠幸谁吗? 不多时,皇后出来了。 她的视线从还空着的座位上一跃而过,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妧卿到凤仪宫的时候,其余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其实还没有到请安的时辰,但也不怪众人到的这般早,短短几个月,先是余婉宁,后是妧卿,宫中一下多了两位嫔妃,来年又是选秀,后宫中不免有些急躁。 “宸婕妤到——” 随着外边太监的通传声响起,殿内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门边。 妧卿款款走进来,清风拂过,浅浅的玉兰香袭来。 女子一袭玉色云雾纱制成的宫装,螓首蛾眉,眸若秋水,她扬着微微的笑意,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让人闻之欲醉。 众人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们从前在寿康宫从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宫女,等她去了紫宸宫更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她,如今乍然这般近距离接触,才知道为何皇上会这般宠爱她。 这样容貌的女子,放在哪都是焦点。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妧卿盈盈下拜,声音如击玉般泠泠动听。 皇后笑道:“起来吧。” “今日还是宸婕妤第一次来请安,往后可要和众姐妹睦相处,好好服侍皇上。” “是,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妧卿一一应下,这才由绿萝扶着落了座。 第106章 她和对面的林贵嫔视线对上,妧卿礼貌地笑了笑,谁知林贵嫔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就扭过了头。 妧卿收回视线,面色如常。 后宫嫔妃众多,可皇帝只有一个,她得了宠必然旁人就要失宠,妧卿可不觉得会有谁真心欢迎她。 如林贵嫔这般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还好,会伪装的才是最危险的。 有些隐晦的视线落在了余婉宁身上。 都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今日妧卿进来的时候,众人就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才发觉,余婉宁似乎举手投足间在模仿妧卿,难怪有种熟悉感。 可在正主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齐容华看着妧卿一眼:“婕妤娘娘第一次来请安险些误了时辰。 她看向皇后笑道:”宸婕妤不是选秀入宫,怕是不懂宫中的规矩,皇后娘娘不如派人去教导一番?” 齐容华这话一来点明了妧卿的身份,宫女上位,不懂规矩。 二来也给了皇后一个难题。 若是她不派人去教导妧卿,日后妧卿犯了什么事便是皇后管教不严。 可若是真的派人去教导她,如今宸婕妤圣宠正浓,难免不服皇后管教,两人之间必有龃龉。 妧卿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还有一刻钟才到辰时,也不知这请安的时间何时由齐姐姐定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愣,这宸婕妤刚来第一天就和齐容华呛上了。 不知是太过高傲,还是没什么心眼子。 齐容华面色一僵,顶着她尴尬的眼神,妧卿对着上首的皇后甜甜一笑:“皇后娘娘操心后宫诸事,嫔妾可不敢来得太早惹得娘娘难以安寝。” 皇后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嗔道:“你啊,少给自己赖床找借口。” 下首有些人便闷闷不乐,怎么妧卿刚册封,皇后就对她态度这么好? 淑妃扬声浅笑:“宸妹妹初入后宫,皇后娘娘操劳后宫诸事,往后若是有事也可尽管找本宫和贤妃。” “多谢淑妃娘娘。” 有了淑妃开头,众人至少面上都客套了一下,便如往常般聊了起来。 余婉宁坐在角落,看着妧卿的风光,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婕妤娘娘。” 请安结束后,妧卿刚走出凤仪宫,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余婉宁笑意吟吟地走到她身边,微微福身道:“还未曾恭贺娘娘晋封。” 妧卿心下有些诧异,她和余婉宁可不认识,从前也没有见过。这会儿嫔妃们还没散去,余婉宁是太后的人,她这般亲近的模样落在旁人,便是意图把自己纳入太后的阵营中。 妧卿不着痕迹地挪开两步拉开了距离,脸上神色不变:“余宝林有何事?” 余婉宁笑着想去拉她的手:“婕妤娘娘离开寿康宫这般久,姑母时常念叨你,若是有空,不如随嫔妾去给太后请安?” 嫔妃们每五日去寿康宫请安,一旁刚刚经过的齐容华闻言,视线落在了两人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婕妤娘娘还真是得太后她老人家欢心。” “婕妤娘娘从前最是得姑母的喜爱。”余婉宁唇角不自禁弯起,“如今得了圣宠,也不枉姑母的一番栽培。” 三言两语的,便有拉近自己和太后之间关系的意思。 旁人不知她从前的事,她们只能看到自己是从寿康宫出来的,一朝得势,那便是受了太后的提携。 第107章 若是自己对太后态度敷衍,一来有违孝道尊卑,二来会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头,得不偿失。 妧卿从容一笑:“劳太后娘娘挂记了,离开寿康宫这么久,本宫都没见过太后娘娘了。” 太后若是真挂记她,会隔了大半年才想着见她? 妧卿眼底没有半分情绪,她最大的优势除了这张脸,便是她的孤立无援。 没有前朝利益牵绊,也没有外戚专权谋利,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帝王,只能依靠帝王宠爱的女人,最是让人放心的。 所以宣凛可以盛宠她,可以给她高位,因为她没有任何会给他造成威胁的地方。 可若是和太后扯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太后和宣凛关系微妙,又一心为自己娘家打算,被她沾上百害而无一利。 听着妧卿的话,余婉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她很快笑得更深:“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婕妤娘娘之前在御前,太后怎好去找皇上要人?” 眼见她还想说,妧卿轻描淡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笑得天真:“既然太后娘娘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本宫怎好去打扰?三日后便是嫔妃们去寿康宫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太后可别嫌弃本宫叨扰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绿萝,绿萝心领神会,看了看天色,哎呀一声:“娘娘,皇上嘱咐您等他下了朝一块用膳,这个时辰怕是圣驾已经回了紫宸宫了。” 余婉宁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情,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酸溜溜:“是嫔妾耽搁娘娘。” “既然如此,本宫便先走了。” 妧卿没再看她,扶着绿萝离开了凤仪宫。 听雪担忧地看了一眼余婉宁:“小主,太后让您带宸婕妤去寿康宫,这下可怎么是好?” “我能有什么办法?”顾及着还在凤仪宫门前,余婉宁压低了声音,“她是婕妤,我是宝林,我还能绑着她去不成?” 她愤愤地走在路上,看地上的石头都嫌不顺眼:“太后就只想着她自己,也不想想这事交给我,我能办到吗?” “她不就嫌我不得宠,又想着拉拢宸婕妤吗?” 听雪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后来被派来伺候自己,妧卿从前在寿康宫的事,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余婉宁冷嘲热讽:“太后从前那么对人家,如今什么好处都不给便想人家继续唯她马首是瞻,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她骂骂咧咧了一路,直到到了寿康宫门前,才把满腔的火气压了下去,垂着头进去准备挨骂。 ------ 另一边,妧卿没有去昭鸾殿,而是带着绿萝回了紫宸宫。 远远看见门边的刘顺德和小顺子,便知宣凛已经下朝了。 小顺子瞥见妧卿回来,正扬起笑脸想打个招呼,就被身后的刘顺德踹了一脚。 他一个踉跄,这才想起妧卿已经被册封,成为娘娘了。 赶紧跟着刘顺德一起行礼:“奴才给宸婕妤请安。” 从前妧卿在御前时和他们关系好,小顺子没大没小惯了,差点忘了如今的身份。 妧卿在他们面前也没什么架子,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刘公公这样反倒让我不习惯了。” 姑且不论一同在紫宸宫当差了大半年,便是没有这份交情,也没必要在御前伺候的宫人面前摆架子,平白得罪人。 小顺子挠挠头,小声嘀咕:“是有点不习惯,奴才差点忘了...” 刘顺德又想敲他,妧卿不在意地笑了笑:“好了,刘公公也别说他,皇上可在里边?” 第108章 “在呢,皇上在书房,娘娘直接进去便是。” 书房中。 袅袅香雾萦绕,妧卿端着一壶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男人正在批阅奏折,将茶壶放在了桌上。 宣凛本以为是添茶的宫人进来了,直到闻见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玉兰花香,这才抬起头。 “皇上看什么呢?连嫔妾来了都不知道?”妧卿不满地嗔了他一眼。 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袭华服,略施粉黛,眼波流转,一改之前那朴素的样子,愈发明艳动人,宣凛轻轻挑眉一笑,朝着她伸出手。 妧卿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怀中,视线离桌上的奏折远远的,抬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宣凛目光落在她白皙娇嫩的小脸上,问道:“今日可有人为难你?” 他担心有些不长眼的人,拿妧卿从前的身份做文章。 之前他本来没有想给妧卿这个封号,后来也是担心有人阳奉阴违怠慢她,这才给了“宸”字为封号。 他的人,无论从前是什么身份,从今往后便只有旁人敬着她的份。 她的从前自己没能参与,可往后,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妧卿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很是温柔,叮嘱了嫔妾很多。” 宣凛淡笑:“皇后贤惠,她一惯是这样。” 问了她几句,男人才拍了拍她的腰侧:“朕还要看奏折,去旁边自己玩会儿?” “等傍晚,朕陪你回昭鸾殿。” 妧卿乖巧地点点头,这紫宸宫她待了数月,往日里男人批折子,她都是自己在一旁看看书练练字。 说是宫女,可除了端茶倒水外,其余的事她是一样没干过。 走到书架旁,妧卿轻车熟路地找了一本书抽出来,不过一旁的画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点眼熟。 她转过头偷瞄了一眼男人,见他没注意自己,便把那画本子拿了下来。 定睛一看,这明明是之前他从自己这里没收的嘛! 妧卿闷闷地撇撇嘴,还说不让她看,原来他自己留着悄悄看。 于是妧卿心安理得地坐在榻上看了起来。 等到午时。 宣凛忙完了一阵,抬眼便看见女子歪歪扭扭地趴在小书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知道什么书,坐也没个坐相,小腿还晃来晃去。 他放下奏折,轻声走到她身后。 低下头就看见女子正在看的东西。 男人脸一黑,这玩意儿他不是叫刘顺德拿去烧掉了吗? 怎么还会出现在他的书房中?? 妧卿正看到精彩之处,这书画的是一个京城高管对平民女子强取豪夺,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逃的故事。 故事老套,但胜在画风香艳旖旎至极,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妧卿愤愤地抬头,看是哪个坏东西抢她的书。 然后就对上了男人好整以暇的眼神。 妧卿:“......” 瞬间乖乖坐好。 没等男人发问,她就先发制人:“皇上的书架上竟然有这样的画本子!” 继续装傻充愣:“皇上都能看,嫔妾肯定也能看的,是吧?” 宣凛不怒反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朕还道卿卿何时这般好学了?” 坐在这看了一上午的书,动都没动一下,原来是在看这玩意儿。 妧卿见装傻不能,便讨好地勾着他的手指甩了甩:“嫔妾只是好奇皇上平时看的什么,不知怎么就拿到这本书了。” “都怪皇上把它放在这。” 宣凛余光扫了一眼这画本子上的内容,突然唇角微弯:“这般好奇,怎么不自己试试?” 第109章 “什么?” 没等妧卿发出疑问,男人就掐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将画本子拿到两人跟前。 他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其中一页,上边画着女主角逃跑被抓后,男主角正在收拾她。 语气低沉醇厚:“卿卿实在好奇,不妨自己学学。” ........ 事后。 被收拾了一番的妧卿柔弱无力地躺在榻上。 男人从她身上起来,抬手拂过她汗湿的碎发,在她耳边呢喃:“现在还好奇吗?” 妧卿哭唧唧地瞪了他一眼,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搂着男人的脖子,翻身将他带到榻上,跨坐在他身上。 宣凛愣住了。 “不能嫔妾一个人学,嫔妾也要让皇上尝尝。” 她小脸嫣红,从一旁拿过自己的腰带系在男人手腕上,把他的两只手压在头顶,凶巴巴地道:“不准动。” 她身上酸软乏力,打的结也是松松垮垮,宣凛只需稍稍动一下就能挣脱。 但是。 他盯着女子含羞带怯又故作强硬的表情,干脆不动了。 他倒是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妧卿低头亲他,小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摸来摸去。 只是她动作青涩且毫无章法,男人被她折磨得额角青筋凸起,肌肉紧紧绷住,呼吸渐重。 宣凛简直要被她弄疯了! 这哪里是要学什么? 分明是故意折磨他,让他活生生忍到爆炸。 男人眉心突突跳着,手腕稍一用力,黛青色的腰带就断成了两截。 妧卿呆呆地看着那“牺牲”的腰带,下一瞬就被男人抱起来坐在了他身上。 她闷哼一声,眼眸含泪地控诉:“说好了让嫔妾来的!” 宣凛掐着她的纤腰,低哑的声音中满是强忍的欲望:“你太慢了...” .......... 一番折腾,两人午膳都没吃成。 他将女子抱到内间暖阁中,陪着她歇息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 妧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夕阳余晖透过窗楹照进来,她才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暖阁和书房外边只有一盏屏风和珠帘相隔,妧卿隐隐听到外边有女子的声音。 她缓了会儿,看见一旁放着套新的衣裳,起身换上。 “皇上,下个月便是煜儿的生辰,臣妾想接煜儿回永寿宫住两日......” 又是宁妃。 妧卿撇撇嘴,走到屏风后听两人说话。 宁妃看着男人淡漠的神色,心下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若说之前她还能沉住气,是因为她觉得男人不会真的让大皇子离开她,只不过是一时生气,等过些日子气消了便好。 可她几次三番提起接煜儿回来,男人都避而不答,让她心下愈发不安。 她在宫中的底气,除了恩宠便是皇子。 如今恩宠不比从前,若是失了皇子,还如何在宫中自处? “皇上,臣妾求您了...” 宁妃放软了声音,眉眼间都是楚楚可怜的哀求之姿,不复以往的骄纵,她懂得服软,更懂得有时该低头就得低头。 宣凛看着手中的奏折,头也没抬:“煜儿五岁了,他资质平庸,早该在尚书房跟着夫子读书。” “你若是想见他,沐休的时候朕也没拦着你。” 宁妃紧紧掐着掌心,这能一样吗? 她还想说什么,刘顺德进来道:“皇上,马大人在外求见。” “传。” 宣凛毫不犹豫地道了声,宁妃一僵,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不是每次来御前都能进来,好不容易煜儿马上生辰,她得抓住这个机会。 没等男人开口撵她,宁妃就往屏风后走去:“等马大人和皇上议完事,臣妾再...” 第110章 话没说完,宣凛看到她已经绕过了屏风,陡然拔高了声音:“站住!” 宁妃脚步一顿,她从来没听到宣凛这般严厉的声音。 她心下发凉,下一瞬就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 有人从里边掀开了帘子。 “嫔妾给宁妃娘娘请安。”妧卿脸颊嫣红,眼尾含着春色,微微屈膝行礼。 从三品婕妤,已经不需要像从前那般跪下请安了。 “你...” 宁妃的话堵在嗓子眼,透过掀开的珠帘,她能看到里边散落一地的衣物。 还有隐隐的,淡淡的暧昧气息... 她倏然脸色发白。 看到宁妃铁青的面孔,妧卿笑意更浓。 生气就对了。 看宁妃生气,她就高兴了。 气死她! 夜幕沉沉,满天繁星。 宣凛带着妧卿回了昭鸾殿。 这是妧卿第一次踏入昭鸾殿,传言是前朝开国皇帝特意为他的皇后所修缮的宫殿,在前朝时奢华无比,只是后来长久无人居住,一时荒芜了下来。 宣凛早几个月就派人来重新修葺了一番,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昭鸾殿”三个大字是他亲手所书,走进宫门,两侧便是鎏金花架,垂着繁茂的紫藤花。 雕梁画栋,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檀木为梁,玉石为阶,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串成珠帘垂下,殿门两侧镶嵌着夜明珠,垂花廊两侧都挂着玉璧等,淡淡流光照亮着整个宫殿。 刘顺德亲自去殿中省挑选的宫人都跪在院中等候,看见两人进来,规矩地行礼:“参见皇上、参见宸婕妤。” “都起来吧。” 宣凛牵着妧卿走进来,见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喜欢吗?” 妧卿弯起漂亮的杏眸,朝他点点头:“嫔妾从未见过这般奢华的宫殿。” 说实在的,比紫宸宫看起来都要奢靡。 “你喜欢就好。” 宣凛一开始也没想要修得这般奢华,只是后来他瞧见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妧卿,不知不觉就把昭鸾殿塞得满满的。 昭鸾殿有自己的小厨房,进了内殿后,宣凛便吩咐传膳。 第一次在昭鸾殿用膳,御膳房和小厨房的都是人精,只看宸婕妤这般受宠,便什么好东西都往昭鸾殿送来。 “皇上,娘娘,马上冬至了,这是御膳房今日送来的炙羊肉。” 小厨房的太监端着一大盘羊肉进来,瞧起来是刚刚烤好的,焦香鲜嫩的羊肉还泛着油光,上边撒了一层淡淡的调料,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动。 两人用了些,妧卿看着剩下的羊肉,小脑瓜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皇上。”她挪到男人身旁,“今日嫔妾打扰您和宁妃娘娘说话了,娘娘不会怪嫔妾吧?” 宣凛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懒懒地靠在榻上,伸手揽过她:“她没那么小气。” 妧卿眼睛眨了眨:“可是嫔妾过意不去呀...宁妃娘娘专门为了去找您,却看到嫔妾就走了...” 宣凛眼神不咸不淡地看着她小嘴叭叭的,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听闻符将军常年镇守青城,宁妃娘娘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想来会很喜欢吃炙羊肉吧?” 她眼神移到那盘羊肉上,面上撒了一层红色的辣椒粉,吃起来也是有些辣。 可宁妃是不能吃辣的。 知道宁妃的口味,还是因为从前她去御膳房给太后端补品时,听到御膳房的小太监说的。 宁妃得宠,御膳房的人都紧着她的口味来做,因着一道菜放了少许的辣椒,宁妃吃了闹肚子,菡香去御膳房闹了一场,总管太监只得处置了那几个做菜的小太监,妧卿偶然听到他们抱怨了几句,这才知道。 第111章 思绪回笼,妧卿拉着男人的袖子甩了甩:“嫔妾觉得这羊肉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还能为宁妃娘娘排解思乡思念亲人的愁苦,就当是嫔妾给娘娘赔罪。” 赔罪? 宣凛眉心跳了跳,怕是去添堵吧。 他虽然不知道宁妃喜欢吃什么,但是从前常常在永寿宫用膳,都是些清淡的菜式,便知宁妃怕是不吃辣。 宣凛低头看她,妧卿眨了眨大大的杏眸,一脸的无辜。 半晌,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叫来了刘顺德:“拿去赏给宁妃。” 刘顺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一盘子辣乎乎的羊肉,愣了一瞬。 虽说平日里皇上偶尔也会给宠妃赏赐一些菜式,但是这是从昭鸾殿送出去的,那意义就不同了。 皇上可以赏菜,但是宸婕妤位居宁妃之下,她用过的东西哪能赏给宁妃? 不过觑了眼男人无甚波澜的神色,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满意了?” 男人掐了掐女子的脸颊,妧卿瘪瘪嘴,继续装无辜。 宣凛轻叹一口气,倒不是觉得妧卿过分,本就是宁妃先欺负她。 他顾及着大皇子,和宁妃从前的情分,没有严惩,本就对妧卿不公平。 再者,妧卿这些小把戏,不痛不痒的,像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她还是太善良了。 永寿宫。 听到刘顺德送了皇上赏的菜过来,宁妃先是一喜,以为宣凛还是顾及她的。 结果。 看着那一盘子红油油的羊肉,宁妃脸色瞬间黑了。 不仅是辣的,还是从昭鸾殿出来的。 皇上他到底什么意思? “刘公公,我们娘娘不能吃辣...”菡萏为难地说道。 “这...”刘顺德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念着娘娘,这不快到冬至了,又想着娘娘从小在草原长大,这才赏赐羊肉。” 宁妃嘴角有些抽搐,勉强抑制住自己的火气:“多谢皇上赏赐。” 御赐的菜,宁妃是不敢不吃的。 然后她就上吐下泻了一晚上。 连第二日的请安都去不了了。 冬至过后,京城便是雨雪绵绵,天寒地冻。 雪后初晴,冬日暖暖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照映在厚厚的雪地上,光影斑驳。 妧卿怕冷,更加不爱出门了,整日懒懒地窝在宫中不愿意动弹。 今日天气好,绿萝见这几日她情绪不高,便劝说她出去走走。 “娘娘前些日子说想看腊梅,皇上特意让人在梅园种了一片腊梅,娘娘也不去看看吗?” 妧卿缩在被窝里纠结了半晌,等到午间阳光愈发明媚,她才懒洋洋地起来梳妆打扮想出去透透气。 “还是出去走走吧。”整日待在昭鸾殿中,再好的风景也都要看腻了。 绿萝给她挑选了件绣着银丝栀子花的宫装,配上一件鹅黄色的大氅,厚厚的毛领将修长的脖颈和小巧的下颌都包裹住了,很是暖和。 “这是皇上昨日叫人送来的,上好的狐狸毛染了色,好看又保暖。” 这些日子宣凛对她愈发宠爱,什么珠宝首饰衣物服饰都是一箱一箱地往昭鸾殿搬,库房都被堆得满满的。 只是出去散步,妧卿随意挽了头发,略施粉黛就带着绿萝等人往梅园走去。 到了梅园中,原本种满红梅的园子中迁来了几株腊梅。 鹅黄色的花朵点缀在枝头,微风拂过,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 知道最近盛宠的宸婕妤要来,梅园的宫人们已经在凉亭中的石凳上铺好了厚厚的垫子,桌上也摆好了热茶和糕点。 第112章 说是散步,但天太冷,妧卿走了会就觉得脚都要冻僵了。 她在园中转了转就坐在了凉亭里,四周点上了炭盆。 “给娘娘请安。”几个宫人过来行礼。 “起来吧。”妧卿看着不远处他们在刨地,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小李子回道:“回娘娘,奴才们打算在这一片种些绿萼梅,这种花不用太操心,很好种活,到时候这满园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 “皇上说了娘娘喜欢梅花,今年让咱们搜罗了各个花种,就为了讨娘娘欢心呢。” “你们有心了。”妧卿笑着让绿萝拿了些金瓜子,“天寒地冻的,拿着去喝点热茶。” 小李子连忙领着众人跪下谢恩:“多谢娘娘。” 妧卿赏了会儿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余宝林和听雪朝着这边走来。 余宝林看见了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这梅园人多眼杂的,若是她看见了妧卿却装作没瞧见,指不定明日就有人编排她了。 “嫔妾给宸婕妤请安。” 余宝林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可从她的声音中也能听出那股不情不愿。 “起来吧。” 太后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便免了众人的请安,余宝林也在太后身边侍疾,好几日没来请安了。 妧卿客气了一句:“余宝林也来赏花?” “是,听闻皇上为娘娘种了许多腊梅,嫔妾也想来开开眼界。” 这话倒是没什么,只是配上她那酸溜溜的语气,听着让人挺不舒服的。 听雪在身后撇了撇嘴:“小主,咱们余府上从前一到冬日便是满院子梅花,这有何稀奇的。” 余宝林笑了笑:“到底是皇上体贴婕妤娘娘,一切都以娘娘的喜好为重。” 妧卿面上表情淡了些,从前还在寿康宫的时候,听雪是大宫女,时常对她颐指气使的,去了余宝林身边许久,看来也没什么长进。 余宝林有些嫉妒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妧卿本就生得貌美,成了嫔妃后又被皇上娇宠着,哪里还瞧得出从前做宫女时那谨小慎微的模样。 她颇有些不是滋味,之前还觉得妧卿就算得了圣宠,也不过是个低阶的御女,还得仰仗着太后。 谁知人家一跃成了婕妤。 “太后娘娘病着,时常念叨着娘娘,不知婕妤娘娘待会儿可愿意随嫔妾去看看太后娘娘?” 妧卿淡声道:“太后娘娘既然病着,本宫怎好打扰,等太后身体好了,皇后娘娘自会带着嫔妃们去拜见。” 余宝林语气怪怪的:“婕妤娘娘如今,倒是从和从前很是不一样了。” 早忘了自己是从寿康宫出来的吧? 妧卿轻笑一声:“余宝林这话说得对,任谁被皇上宠着,也会和从前不一样吧?” 她语气中淡淡的嘲讽,让余宝林面上有些挂不住。 妧卿突然对余宝林有了一丝厌烦。 因为自己从前在寿康宫,余宝林便总觉得自己应该和她还有太后一派,应该为太后效力。不论她是自己这么想,还是太后授意,都让人厌烦。 妧卿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太后的地方。 在太后身边时她尽心侍奉,若非太后动了把她送给靖王的想法,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和宣凛有交集。 她理解余宝林出身世家,看见自己一个宫女受宠还不接受太后的示好,难免心有不忿,但总是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真当自己还是家里的大小姐? 第113章 整日里丧气满满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有这自怨自艾的功夫,不如去想想怎么才能让皇上多看她一眼。 “娘娘现在很得意吧?”余宝林突然换了副面孔,她咬了咬牙,“枉太后娘娘从前还想着等娘娘到了年纪给指一门好亲事,如今看来,娘娘怕是早就趁着皇上来时动了心思,不然怎么会升得这般快?” 想起这些日子太后对自己的磋磨,余婉宁一下子情绪上了头。 看出余宝林眼中的怨愤,妧卿轻轻弯了弯嘴角:“亲事?太后想赐婚安的什么心,要本宫挑明?” 余宝林脸色更加难看,特别是看见妧卿眼中的轻蔑,她死死捏着拳头。 妧卿不想再和她废话,转身离开之际却被听雪抓住了手,听雪一脸的生气:“太后和小主好心为你着想,你却反过来污蔑太后,当真是白眼狼!” 她抓着妧卿的手腕,一个用力就不小心将她手上的珍珠手钏扯开了,珍珠散落了一地。 妧卿险些气笑了,听雪是真的不怕死吗?如今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她到底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放肆!”绿萝甩开听雪,将她摔倒在地上,“余宝林若是管教不好奴才,娘娘只能替你管教了。” 妧卿冷眼看着听雪:“损坏御赐之物,本宫倒不知余宝林能不能保你。” 余宝林脸色气得通红,又是嫉妒妧卿,又是埋怨听雪多事。 听雪有些害怕,但她从心底里就看不上妧卿这个奴婢上位的,僵持着不愿低头。 “既然你弄坏了本宫的手钏,便在这将这些珠子都捡起来,若是不能复原,本宫便只能让殿中省来管教你了。” 妧卿冷眼觑着一旁的余宝林:“余宝林是听雪的主子,你便留在这监督她吧,什么时候找全,什么时候再回去。” 妧卿说完,再不想给个眼神给这两人,带着绿萝便离开了。 听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雪地白茫茫一片,这些珍珠也是白色的,怎么可能能全部找到? 在这冰天雪地里找珠子,不被冻死也会因为一直盯着雪地而损伤视线落下病症。 余宝林上前狠狠给了听雪一巴掌:“你这个废物,是想害死我吗?!” 听雪哭了起来,但任由这主仆俩怎么哭,得了妧卿好处的小李子就带人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听雪姑娘快找吧,若是待会天色暗了更加不好找。” 他耸了耸肩:“余宝林和听雪姑娘也不想在这雪地里过一夜吧?” 今日恰好是十五,宣凛会去皇后宫中,妧卿便早早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靠在软榻上看书。 没过一会,却看到皇后身边的人过来了。 “婕妤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永福宫一趟。” “永福宫?”那是顾御女住的地方。 “公公稍等,本宫去更衣。”妧卿面上笑着,心下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好的怎么会让自己去永福宫?难道顾御女的孩子出了问题? 绿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借着更衣的时间,她小声道:“娘娘,怕不是顾御女出了事,牵扯到了咱们身上.....” 妧卿略微思索便吩咐道:“待会叫玉琴将宫里好好搜一下,别叫人钻了空子。” “娘娘放心,玉琴自打来了昭鸾殿,做事很是细心,奴婢每日都叫她守好昭鸾殿各处,不给那些怀心思的人有机可趁。” 妧卿知道宫中纷争多,却也没想到她才册封没几天,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第114章 她到永福宫的时候,宣凛和皇后都已经到了,其余嫔妃也几乎都在。 妧卿按下纷繁的思绪,走上前行礼:“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宣凛抬手虚扶了下,随即吩咐,“给宸婕妤看座。” 宣凛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妧卿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冲他浅浅一笑:“谢皇上。” 顾御女被人扶着靠在椅背上,看见宣凛对妧卿的态度,恨恨地咬着唇,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妧卿装作没看见,瞧顾御女的脸色和依旧圆润的肚子,似乎没出什么大事。 等她落座后,皇后才说道:“宸婕妤,今日叫你来,是因为顾御女傍晚去梅园的时候摔了一跤,宫人们从地上找到了一颗珍珠,内务府的人来看过,那是皇上赏给你的南海明珠,这宫中仅仅给了你。” 顾御女愤恨地看着妧卿:“你好歹毒的心思,那珠子混在雪地里难以察觉,若不是宫女护住了我,恐怕就叫你得逞了!” 她话说完,林贵嫔也在一旁起哄:“宸婕妤入后宫不久便连累顾御女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宣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林贵嫔顿时气势就蔫了,撇撇嘴退了回去。 顾御女却是不忿:“皇上,这个时候了您还要包庇她吗?” 没等宣凛说话,妧卿就笑了:“顾御女口口声声说本宫害你,事情都没有定论,也未曾听本宫解释一二,就着急把这罪名往本宫头上扣。” “倒不知你是真心疼爱未出世的孩子,还是只想让本宫担上这罪名呢?” 察觉到宣凛神色不虞,顾御女也冷静了一些,她冷笑:“婕妤娘娘当真是口齿伶俐。” 妧卿没再理会她,对着宣凛和皇后解释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今日去梅园时和余宝林的婢女起了冲突,争执间那珠子才会散落在地上,嫔妾罚那宫女把珠子都捡起来才能离开,这些都有梅园的宫人可以作证。” 她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余婉宁,视线又落在顾御女身上:“再者,嫔妾又怎知顾御女会去梅园,又那般恰好地踩在了珠子上。” “梅园极其宽广,嫔妾就算想要害人,也不会用自己的东西,更不会用这种偶然性极高的法子,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闻言眉心紧蹙,点到了余婉宁:“余宝林,既然你知道宸婕妤的珠子是怎么回事,为何刚才不说?” 余婉宁已经吓得后背发凉,她连忙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嫔妾.....嫔妾一时没反应起来.....” 妧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反应过来?四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余宝林就不记得了?余宝林若是脑子不好使,那得让太医好好看看。” 欣嫔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随即赶紧用帕子掩住嘴。 妧卿又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听雪:“听雪,本宫记得说过,若是捡不完珠子就不能离开,本宫的话你是没听清楚?” 说着她又委屈地看着宣凛和皇后:“嫔妾的话这奴婢都不听,若是她诚心思过认罚,也许就不会让顾御女遭此一难了。” 宣凛听着刚才妧卿的话,重点却放在了其他事上。 “你说余宝林的宫人和你争执?”男人蓦然冷冷笑道,“朕倒不知,一个宫女还敢和主子争执。” 吓得急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和宸婕妤说了几句话.....” 宣凛懒得听她胡诌,抬手指向绿萝:“你说。” 第115章 绿萝悄悄瞥了妧卿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将事情如实道来。 她也没有添油加醋,倒是宣凛越听脸色越冷。 他看向听雪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只淡声道:“这等不敬上位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二十,罚去辛者库。” 听雪一听吓得花容失色:“皇上!奴婢只是无心啊!皇上饶命啊.....” 刘顺德叫人上去拉她的时候,听雪对着余婉宁喊着:“小主,小主救我啊!” 几个小太监连忙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余宝林管教不严,降为选侍,罚俸三月。” 宣凛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轻描淡写地就给此事下了定论。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余婉宁小声抽泣的声音。 她册封多日不仅得不到宠幸,还一连降了两阶? 要是被太后知道,自己就完了。 顾御女面容铁青,本来是她摔跤差点伤到孩子,如今皇上却忙着给宸婕妤那个贱人撑腰,根本忘了自己。 她有些不满地开口:“皇上,宸婕妤从前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和余宝林自然关系匪浅,如何认定这不是她们做戏给旁人看,为的就是害嫔妾肚子里的孩子!” 妧卿差点被顾御女这番话蠢笑了。 往日瞧着挺精明一人,怎么怀了孕就这般愚不可及了。 这件事本来她是受害者,占据着优势地位,若是她懂得见好就收,适当示弱,说不定宣凛一怜惜就给她晋位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她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反倒让人觉得她只是想攀扯上妧卿。 果不其然,宣凛剑眉微蹙,没什么情绪地黑眸扫过她:“顾御女是觉得朕被蒙蔽了?” 男人的话像是敲打在了她心上,顾御女顿时醒悟过来,忙跪下:“嫔妾不敢,是嫔妾失言.....” 宣凛没叫她起来,顾御女心渐渐沉了下去,有些后悔自己为何非要往妧卿身上扯。 明明从皇上的处置就能看出,他根本没怀疑妧卿。 最后还是皇后开口缓和气氛:“顾御女身子重,快起来吧。” “你今日受了惊吓,这几日就在宫中好好休养,照顾好身子最重要。” “是,谢皇后娘娘关心.....” 妧卿刚回到昭鸾殿,没过一会就听到通传声: “皇上驾到!”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宣凛大步走了进来。 妧卿迎上去:“皇上怎么过来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怀中:“朕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悄悄哭鼻子?” 妧卿面上一片羞赧,轻捶了下他的胸口:“皇上胡说什么呢?” 宣凛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平时在朕面前伶牙俐齿的,怎么还纵容一个宫人在你面前蹬鼻子上脸的。” 妧卿垂下眼眸,纵使她现在再得宠,也改变不了她是奴婢上位,而太后是她的旧主。 余婉宁和太后沾亲带故,若是她对余宝林的态度过于高傲恶劣,难保不会落下个得意忘形的骂名。 如今倒好,宣凛亲自处置了余婉宁和听雪,既维护了她,也不用她去担这骂名了。 她这样子看在男人眼中,还以为她是又难过了。 宣凛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眼眶湿湿的,叹气道:“你啊,就是太心软。” “你要记住,如今你是朕最宠爱的宸婕妤,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旁人都不可在你面前放肆。” 妧卿咬着唇瓣:“可.....若是嫔妾做得过分了,皇上会觉得嫔妾恃宠而骄的.....” 见她把粉嫩的唇瓣咬得嫣红,宣凛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朕准你恃宠而骄。” 第116章 妧卿这才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往他怀里靠去。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她才小声提醒道:“今日是十五,皇上能来看嫔妾,嫔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上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她有些恋恋不舍地从他怀中坐起来,小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摆,明明不舍却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看得宣凛失笑。 他轻笑出声,从身后将人揽腰入怀,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上:“这么大度?” 妧卿瘪着小嘴,拉着他的袖子甩了甩:“才没有呢,嫔妾只对皇后娘娘一人大度,皇后娘娘待嫔妾很好,嫔妾也不想皇上为难.....” 皇后一直对她的态度很温和,这次事情也未曾对她表现过恶意,妧卿并不想得罪皇后。 宣凛今日能来也说明了他心里有自己,没必要去争这一时的恩宠。 若是让皇后对她心生不满,反而得不偿失。 看她既纠结又可怜兮兮的模样,宣凛也知道她因为从前的身份,总是患得患失,哪怕得了恩宠也总爱胡思乱想。 不喜欢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 宣凛想,不妨再宠她一些。 娇气一些也无妨。 男人轻抚她的小脸,低头吻了吻她:“朕明日来看你。” “嗯~” 一直到第二日早上,妧卿才知道,昨夜宣凛没去凤仪宫,而是回了紫宸宫。 --------- 余婉宁这些日子过得却不太好。 顾御女自上次摔倒的事情后,对余婉宁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不敢和妧卿对上,但收拾一个比自己低一阶的选侍还是绰绰有余。 这日,顾御女又在刁难余婉宁。 “余选侍险些害了我的孩子,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好,还得让余选侍为我和孩子好好抄写经书祈福。” 永福宫中,顾御女坐在廊下,却不让余婉宁进殿,只在院子里放了个小石桌,让余婉宁在冰天雪地里抄写经书。 余婉宁手都冻得通红,又因为接连几日抄写经书,手腕都肿了起来。 偏偏顾御女有孕,自己又没办法和她理论。 田选侍坐在顾御女身边,时不时帮着出口弯酸余婉宁:“余选侍若是管教好了自己的宫女,也不会有如今这事了。” 余婉宁手一顿,死死咬着牙关。 若是她管好了听雪,也不会得罪了皇上和宸婕妤。 再往前说,若是太后在妧卿还是宫女时管好了她,更不会有今日的事。 顾御女闲闲地半躺在椅子上,将冷掉的手炉递给身后的人:“余选侍可要快些抄,若是天黑了还抄不完,怕是会让佛祖觉得你心不诚。” 余婉宁身子晃了晃,顾御女眯了眯眼:“余选侍这是怎么了,给皇嗣抄经书还让你抄累了不成?” 余婉宁声音颤颤巍巍的:“嫔妾不敢....” 顾御女冷哼一声,也懒得看见她,直接起身回了屋子。 田选侍站在廊下奚落着余婉宁,却不料余婉宁突然一个不稳,手中的笔都摔到了地上。 琥珀在外边盯着,见状生怕余婉宁倒在她们永福宫,若是这样,顾御女本是有理的也说不清。 “天快黑了,主子怜惜余婉宁的一片诚心,剩下的你拿回去抄吧。” 说着她赶紧叫人将余婉宁赶走了,生怕她赖上顾御女。 宫门在身后关上,余婉宁恨恨地咬着牙:“欺人太甚!” “主子,太冷了,咱们先回去吧。”新来的宫女紫葵劝道,“顾御女也太欺负人了,咱们要不去告诉皇后娘娘?” 第117章 “皇后病了,哪有空管我?”皇后身体不好,昨日就因为染了风寒免了这几天的请安,才让顾御女这般肆无忌惮。 不过提到皇后,余婉宁眼神亮了些。 “头好疼啊……” 余婉宁一手扶着额头,慢慢走在宫道上,却突然晕了过去。 “主子!” 紫葵大喊一声,把周遭的宫人都惊动了。 可余婉宁没有轿辇,这里又离永福宫不远,永福宫的人都不出来帮忙。 紫葵心领神会,立即拔腿就朝凤仪宫跑去。 恰逢青芸送淑妃出来,淑妃差点被她撞到,皱起眉头:“毛毛躁躁的是要干什么?” 紫葵忙解释了一番,哭道:“奴婢一个人抬不动小主,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青芸闻言连忙想进去禀告皇后。 却被淑妃拦住了:“皇后娘娘刚服了药休息下,不如本宫带人先把余选侍扶到本宫的轿辇上,本宫送她回去,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淑妃有协理六宫之权,青芸闻言便感激道:“还是淑妃娘娘想得周到。” 淑妃微微笑道:“好了,你快回去服侍皇后娘娘吧,这里本宫来处理便是,若是事情严重,本宫明日再来禀告皇后娘娘。” 说着她便让紫葵带路,将余婉宁送回了自己宫中。 翌日。 妧卿第一次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和宣凛关系不睦不是什么秘密,自从她侍寝以来,这个月去请安的日子太后都推脱病了没让她们进去。 今晨来的时候,寿康宫的竹清姑姑却一反常态地请了她们进了殿中。 嫔妃们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出来,林贵嫔率先坐不住了,甩了甩帕子:“竹清姑姑,也不知太后娘娘可曾起身了?” 竹清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每日清晨会去诵经祈福,还请娘娘稍候片刻。” 这下妧卿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了,太后就是故意晾着她们。 皇后和贤妃这些宫里的老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出,悠悠然地坐着品茶,其余嫔妃就算心下不爽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见余婉宁扶着太后走了出来。 嫔妃们都不由得目光一滞,这余选侍的穿着打扮,似乎越来越像... 众人视线隐晦地落在妧卿身上,却见她只顾着喝茶,什么表情都没有。 余婉宁一袭淡蓝色长裙,发髻上戴了两支镂空蝴蝶金簪,精致却不会显得高调。 太后打的什么心思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皇上并未对余选侍有任何青眼,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不在意了。 可如今看来,太后还没死心。 这余选侍容貌娇美,虽略逊宁妃、宸婕妤一筹,却也着实是个美人。 只是一味地去模仿别人,反倒失了些自己的韵味。 妧卿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睫,倒不是她太过自信,只是依着对宣凛的了解,他和太后关系这般差,不太可能去宠爱太后的眼线。 余婉宁扶着太后落座,又立在她身旁给她端茶倒水,很是谦卑。 太后抿了口茶水,眼神从下方扫过,慢悠悠开口道:“许久未见你们,宫中倒是多了新面孔。” 宫中近来新添的嫔妃也就妧卿一人,她在说谁自然不言而喻。 妧卿起身行礼道:“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托太后娘娘洪福,能伺候皇上,是嫔妾的荣幸。” 皇后笑道:“母后,宸婕妤也是从您身边出去的,往后啊又多了个人孝敬您。。” 第118章 “宸婕妤?”太后眉梢一挑,“皇帝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众人听这话,隐隐感到似乎太后并不太喜欢宸婕妤啊。 她们还以为有了那层关系在,宸婕妤会依附于太后,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太后掩下眸中的厌恶,既然拉拢不了妧卿,那就看看没了自己的庇护,她一个宫女出身的,能在宫里得意多久! 宁妃嘴角弯了弯:“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婕妤妹妹深得皇上宠爱,日日伴驾甚是辛苦,这小小婕妤之位,倒是委屈了妹妹。” “宫女晋封理应从更衣做起,只是皇上是在喜爱妹妹,这才破例册封了她婕妤之位。” 宁妃的话头一起,林贵嫔便接上了,话里话外都是一股酸气,打量着用太后来压她。 妧卿面色不变:“宁妃娘娘过誉了,皇上垂爱嫔妾实在惶恐,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嫔妾没有宁妃娘娘的魄力,实在不敢违逆。” 宣凛要给她偏爱,难不成她还要往外推? 若是不满她的晋封,那就自己说去。 太后这才正眼瞧了瞧妧卿,从前倒不知,她这般伶牙俐齿。 妧卿之前攀附上皇帝,本就得罪了太后,且她样貌生生把余婉宁比下去了,皇帝有了这般美人,哪里还瞧得上余婉宁。 更何况,抛开这些不说,她素来讨厌这些靠着美色获宠的婢女。 太后一直没有叫起,淑妃便开口打了圆场:“太后娘娘许久见宸婕妤,倒是瞧得都出神了。” 闻言,太后这才不情不愿地道了声:“起来吧,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了,便好生伺候皇帝。” “是,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一旁的余婉宁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妧卿,心中满是不忿。 皇上这般宠爱宸婕妤,可她一个宫女,也就容貌过人一些,琴棋书画哪里比得上她们这些世家贵女。 皇上竟也是这般肤浅的人。 太后心下烦躁,将众人依次数落了一番,这才让她们退下。 “你看看,都多久了,皇帝多看你一眼没有?”等人都走后,太后才对着余婉宁不满道,“看看人家,这才几天,从一个宫女直接封了婕妤,你有什么用?”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她:“没用的东西!” 余婉宁委屈道:“姑母.....皇上不怎么来寿康宫,嫔妾又不能整日去御前到处晃悠,哪有那么容易......” 她心里也在骂太后,若不是你们母子关系太差,哪至于她上位这么难? ........ 从寿康宫出来,绿萝扶着妧卿往回走:“娘娘,太后娘娘不太好相处,今日奴婢瞧着,她似乎不太满意您。” 妧卿笑了笑:“太后想要她自家的侄女上位,更何况之前她想利用我去拉拢靖王,我忤逆了她的心思,太后自然容不下我。” “太后娘娘和皇上素来不睦,娘娘倒不必太在意,只是奴婢怕太后为难您。” 妧卿停在一处花丛旁,摘了一朵花递给她,打趣道:“整日愁眉苦脸的,倒是比本宫操的心还多。” “本宫是皇上的嫔妃,又不是太后的,只要皇上满意不就好了。”妧卿看得很清楚,太后对谁都说不上多喜欢,就连皇后都会被她挑刺。 可她终究只是太后,余家又没有实权,这才火急火燎地想扶持一个自己人上位。 与其操心太后对她的感观,不如想想怎么抓紧自己的宠爱。 已经到了年底,往后还会有选秀,又有宁妃虎视眈眈地等着她失宠。 第119章 妧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帝的宠爱如同云烟,最终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 可惜如今她根基不稳,还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罢了,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妧卿自嘲地笑了笑,多愁善感倒不像是她的性子了。 绿萝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小声道:“宫中的嫔妃今日你得宠,明日我得宠,娘娘不需要永远做最得宠的,只需要做皇上心中最特殊的那人便好。” 妧卿垂下眼睑。 谈何容易。 可要在后宫立足,她便要做天子心中最特殊的人。 请安散了后,淑妃和贤妃留在凤仪宫中帮着皇后处理宫务。 金丝镶边香炉内燃着上好的香料,似花果清香般的香雾缓缓散开,沁人心脾。 恰逢内务府的人将彤史呈上来,皇后随意翻了翻。 倒是淑妃拿起来看了看,随之笑道:“自从宸婕妤开始侍奉皇上,宁妃的恩宠便淡了许多,这宫中,如今也有了一枝独秀的人。” 贤妃不用看彤史都知道,这个月必然是宸婕妤侍寝最多。 “如今皇上若是进后宫,十有八九都是去昭鸾殿,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般宠爱一个人,便是从前的宁妃苏婕妤之流,都远远不及。” 皇后拿起笔在账本上写着字,微微笑着:“宸婕妤年轻貌美,性子温柔,皇上喜欢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下首的两人闻言嘴角抽了抽,性子温柔? 宸婕妤只不过是外表瞧着温柔,那嘴皮子利索得很,常常把宁妃气得半死。 淑妃掩唇笑了笑:“皇后娘娘说得是,本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不想对宸婕妤还是有些特殊的。” 贤妃盯着自己的双手,保养得极好的指甲涂着艳丽的丹蔻,她幽幽开口:“前些日子宸婕妤身子不适,皇上宁愿去她宫里陪她,都不去其他姐妹宫中,可见皇上对她当真是特殊。”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搁下了手中的笔:“本宫怎么瞧着你俩对宸婕妤甚有怨言?” “宸婕妤家世不显,也没有子嗣,不过是多得了几分宠爱,你们可不要动了歪心思。” 淑妃贤妃都是当初和皇后一起进府的,多年相处下来,皇后是不希望她俩因为一时的不忿走了歪路。 “你俩帮着本宫料理宫务多年,宸婕妤就算再受宠,在宫里的地位也是比不上你们的。” 皇后有些头疼,用手撑着额角,嘴角蕴含的笑意淡了些。 她和宣凛成婚多年,确实没见过他这般宠爱一个女子。 可那又如何,她的地位无人能动摇,有舍才有得,她有了权利便不再贪求情爱,过于贪心只会人财两空。 碍于多年的情谊,她适当提点了两人,若是她们真的拎不清,那她也没有办法。 淑妃见皇后似有不快,忙笑着打圆场:“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和贤妃姐姐也不过是唠叨几句罢了。” “我们年纪大了本就不受宠,皇上宠爱谁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她看了贤妃一眼,贤妃这才调整了心情,站起来微微福身:“是臣妾言语有失,皇后娘娘莫见怪。” 皇后这才叹了口气:“起来吧,你们是众妃之首,往后也要做好表率,别弄得宫里乌烟瘴气的。” “是。” ------- 寿康宫中,太后接到前朝传来的消息后,震怒不已,将桌上的茶具打落一地。 余婉宁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姑母......” 第120章 没等她把话说完,太后就飞快地走下来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个没用的东西!”太后气得不行,“哀家指望你给咱们姜家带来荣耀,你呢?你做了些什么,让皇帝一早就发落了你父亲!” 余婉宁一脸懵,皇上虽然对她没太大兴趣,但她也不曾惹怒皇上啊。 “姑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竹清赶紧把那信给余婉宁看,看过后她更懵了:“皇上不是升了父亲的职吗,为什么.......”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了她一巴掌:“你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由原本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升为正四品工部侍郎,命他去淮中治水,水患不停不能回,这叫升迁吗?” 竹清忙上前给太后顺气,解释道:“淮中年年水患,虽不算太严重,但那地瘴气多发,很是贫苦,这一去,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啊......” “大人刚调回京城不久,这下又要走了。” 更何况一个王朝的权力中心在京城,离了京城,地方官再高有什么用? 余婉宁这才想通,余家如今多是女流之辈,能在前朝说上话的也就她父亲一人,这样的明升暗贬,就算升了职,但派去了那地方,这不明摆着要将余家在京中最后一点势力拔出吗? “姑母,那现在怎么办啊.....”余婉宁哭得不行,“那可是您的兄长,皇上怎么能这般狠心?” 太后又是气又是对她恨铁不成钢:“你都已经进宫了,你连枕边风都不会吹吗?” “哀家让你进宫来就是为了帮衬在前朝的儿郎们,你呢?越帮越忙!” 余婉宁委屈极了,要不是你俩母子关系这么差,哪至于皇上这般不待见自己? 姑侄俩互相埋怨着对方,促成这一切的宣凛却心情颇好。 昨夜太后又借口生病让自己过去,到了哪余婉宁穿得妖妖娆娆的,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 偏不宠幸她。 本来念着太后还给余家留了一丝权利,如今看来他们是一点都不想要了。 下了朝他就往昭鸾殿走去,昨晚本来答应了要来陪她,却爽约了,不知为何,宣凛感到有一丝心虚。 他到了昭鸾殿,却发现宫门大开着,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连个人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这些奴才都跑哪去了?” 刘顺德见他皱眉,忙回道:“奴才这就去问问,这般懈怠,定要好好罚一罚。” 宣凛走到紧闭的殿门前,摸了摸鼻子,然后推门进去。 殿内很是静谧,只能瞧见床上被褥鼓起,妧卿背对着他躺在那,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动作。 宣凛走过去,看着她颤颤的睫毛,轻笑一声,拿着自己的玉佩穗子扫了扫她的脸。 面上痒痒的,妧卿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见装不下去了,她索性掀开被子坐起来,小脸耷拉着,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怎么了?”宣凛坐在床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怎么闷闷不乐的?” 妧卿推开他,小脸黑黑的:“皇上看不出来吗?嫔妾在生气。” 宣凛觉得好笑,抬手捏了捏她鼓鼓的两腮:“是谁惹朕的宸婕妤生气了,说出来,朕给你出气。” 妧卿气急地瞪了他一眼:“那皇上可得把自己打一顿。” “没规矩。”宣凛拍了下她的娇臀,这般没大没小的话,也就她敢在自己面前说。 偏偏他并不会觉得妧卿僭越,反而觉得她这吃醋的样子格外可人。 妧卿小嘴一瘪,眼瞧着就要哭了,宣凛忙将她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 第121章 “朕和你开玩笑,怎么这么爱哭?” “余选侍不爱哭,皇上怎么不去找她?” “朕要真去了,你就该真哭了。”宣凛失笑,对她这吃醋的样子很是受用,“朕不喜欢她,只喜欢你一个人,好不好?” “等过了除夕,上元节的时候朕带你出去玩,好好陪你。” 一听到能出去玩,妧卿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出宫吗?” “真的。”宣凛掐着她的小脸,“就我们两人。” 听到这话,妧卿也不矫情了,忙抱着他的胳膊甩了甩:“皇上真好~” 宣凛佯装生气:“现在知道了,还敢不敢和朕这么说话?” “不敢了~”妧卿依偎进他怀里,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那皇上可不准食言了。” “不会骗你的。” 宁妃的生辰恰好在除夕前几日。 宣凛冷落了宁妃许久,她生辰这日也只是叫人送了些赏赐去长寿宫。 傍晚时分他从御书房出来,便看见大皇子在殿门外等候着。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大皇子年仅五岁,宣凛记得往日里因着宁妃的宠溺,他不爱学习,性子也贪玩,但是今日见着倒是沉稳了些许。 “煜儿怎么在这?”宣凛看向身后的宫人,“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大皇子到处乱跑?” 大皇子连忙上前两步,声音略显焦急:“父皇恕罪,是儿臣一定要出来,儿臣...儿臣想见父皇...”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手指扯着衣摆绞了绞:“今日是母妃生辰,儿臣想...想请父皇开恩,准许儿臣回长寿宫。” 大皇子有些慌张,这些日子在尚书房,再没人惯着他玩这玩那,整日都要读书习字。 昨日菡萏悄悄来见过他,叫他去父皇面前说这番话,有他开口,父皇定然会心软的。 见男人没说话,大皇子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慢慢挪了两步走到男人跟前:“父皇...儿臣许久没见母妃了,求父皇...” 说着说着他瘪着嘴就要哭了:“儿臣听说母妃近日身体不好,母妃定然很是想念父皇和儿臣,儿臣却不能侍奉在前...” 到底是五岁的小孩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宣凛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起来。 “行了,朕随你去看看你母妃。” “真的吗?”大皇子这才破涕为笑,他和宣凛不算多亲近,但这会儿也是高兴地趴在他怀里,“儿臣多谢父皇。” 长寿宫。 宁妃倚榻上,烦躁地捏着眉心:“本宫让你教煜儿的话,你到底教给他没有?” 菡萏跪在她脚边给她捶着腿,闻言赶紧道:“娘娘明察,奴婢昨夜悄悄去了尚书房,一字一句地教给了大皇子,大皇子也向奴婢保证了,今日一定会去御书房见皇上。” 宁妃看着自己保养得莹润光泽的指甲,猛地掐住了掌心,力道之大差点把指甲弄断。 “都是那个贱婢害的,害得本宫和煜儿母子分离。”她语气阴沉,眼中满是阴鸷,“等到煜儿回到本宫身边,本宫定然要她好看。” 菡萏有些心惊,皇上这般宠爱宸婕妤,娘娘若是和她对上,就算有皇子傍身,皇上也不一定偏袒娘娘啊。 但这话她不敢说,长寿宫的人都不敢在宁妃面前提起宸婕妤这三个字。 殿内气氛冷凝之际,乳娘带着三公主走了进来。 “母妃!”三公主迈着小短腿跑到榻边,拉着她的手,“母妃陪儿臣玩嘛!” 宁妃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但还是稳着声音道:“玉淑乖,让乳娘陪你玩,母妃身体不舒服。” 第122章 三公主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儿臣就想和母妃一起玩嘛,母妃都好久没有陪儿臣了...” 宁妃强忍着烦躁,对着乳娘怒道:“还不快带三公主下去玩。” 一个公主,什么用都没有,既不能帮着她争宠,日后也不能出入朝堂,继承大统。 宁妃从小就将满腔的希望寄托在大皇子身上,对于三公主虽说也不会苛待,但更多的还是让乳娘和宫人带她。 更别提现在,本就心情不好,还在这哭个没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公主下去。”菡萏看出她心情很差,连忙吩咐乳娘。 “是。”乳娘上前好声好气地哄着三公主,“公主乖,奴婢带您去玩。” “不要!”三公主甩开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哭声震耳欲聋,尖细刺耳,宁妃脸色难看至极。 正当这时,外边响起了太监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宁妃浑身一震,立马起身。 她连忙抱起三公主,哄了几句:“玉淑乖,母妃这就带你去玩,不准哭了。” 三公主吸了下鼻子,抱着她的脖子点点头。 宁妃刚走出殿门,就见宣凛带着大皇子走了进来。 她连忙蹲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宣凛将大皇子放下,他立马小跑着扑到宁妃怀中:“母妃...” 宁妃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三公主放在一旁,语气忍不住的激动:“煜儿...” 母子两人抱着哭了会儿,宁妃才似想起什么,有些僵硬地站起身,看了一眼男人,又急急地垂下头,她眼眶逐渐湿润: “皇上...皇上还愿意来见臣妾...” 她见男人面色冷淡,小心翼翼地上前跪下,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宠妃,她能猜到一些宣凛的心思,说话中也满是悔过和内疚:“臣妾知道皇上生臣妾的气,这些日子臣妾闭门不出,日夜悔过,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臣妾从前是嫉妒宸婕妤,嫉妒她得了皇上的宠爱,这才一时糊涂,臣妾愿意去给宸婕妤赔礼道歉,求她原谅。” 宁妃死死掐着掌心,这才让自己说出这番话。 她不知男人有没有松动,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有低头,忍一时的屈辱,才能让煜儿回到自己身边。 “起来吧,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说这些。” 宣凛没看她,提步进了殿。 宁妃有些尴尬,她也不知宣凛到底会不会把此事揭过,但若是今日不能让他心软,自己恐怕再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殿内。 宫人已经摆好了菜式,往日宁妃生辰都会宴请后宫嫔妃一同热闹,可今年到底是冷清了许多。 宣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从前宁妃善解人意,在外有些小性子,但对他从前都是小心体贴,所以一旦进后宫放松,他便爱来永寿宫。 若宁妃当真知道悔改,宣凛也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 但大皇子,目前还是不宜回到永寿宫。 从前宁妃得意太久了,宠爱子嗣宫权她都有,宣凛素来不在后宫琐事上上心,但如今才发觉,宁妃的权利,太大了。 晚膳过后,宁妃让乳娘将大皇子和三公主抱下去歇息,然后走到男人身旁,柔情小意地道:“天色还早,皇上可愿意陪臣妾出去走走?” 怕男人拒绝,她垂下眼眸,声音中带着丝涩意和回忆:“去年这个时候,皇上让人在梅园种了许多洒金垂枝,臣妾很是喜欢,不知皇上可愿意陪臣妾再去看看?” 看着宁妃眼中的希冀和祈求,宣凛微微颔首。 第123章 梅园。 夜晚每棵树上都挂着一盏灯,淡淡的光亮照映在红梅白雪上,别有一番风情。 凉亭中摆着炭火和茶水,宁妃找着话题和男人聊着,宣凛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两句。 “皇上尝尝这个,臣妾宫中珍藏多年的梨花酿,今日臣妾陪皇上一醉方休。” 醇香浓厚的酒味弥漫在凉亭中,宣凛很赏脸的尝了一杯,宁妃面上笑意更浓了。 她慢慢挪到男人身侧,挽住了他的胳膊:“皇上今夜留下来陪臣妾好吗?” 宣凛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正想说话,凉亭外就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嫔妾给皇上、宁妃娘娘请安。” 余婉宁的声音传来,宁妃面上的表情一僵,险些忍不住骂出来了。 她嫌恶地瞪了余婉宁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黛青色宫装,妆容姣好,笑意吟吟。 大晚上的来梅园,打的什么心思指望别人不清楚? 见她还抱着一把琵琶,宁妃更是眼中都要冒出火了! “余选侍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宁妃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 余婉宁连忙垂下头,又柔柔地看了男人一眼:“嫔妾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谁知在这碰见了皇上和娘娘...” 黑灯瞎火的,带着琵琶来梅园,说是无意,骗鬼呢?! 余婉宁今日是得了太后的消息,这才赶紧跑来梅园。 她开口道:“嫔妾今日本是想来这御花园中赏梅抚琴,难得皇上和娘娘都在,不如嫔妾为皇上抚上一曲?” 宁妃忍不住地冷笑,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要来抢自己的宠爱了? 她突然扬起笑,看向宣凛:“皇上,既然余选侍有心,不如嫔妾就陪皇上听听曲儿,松懈一下。” 宣凛何尝看不出余婉宁的心思,颇有些不耐。 但见宁妃开口了,想着到底是她的生辰,也不再反驳。 ------ 晚膳后,妧卿带着绿萝和几个宫人出来散步消食。 “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今年给各宫的贺礼还有咱们昭宸宫的赏赐,奴婢都清点好了。” 妧卿点了点头:“你做事本宫是放心的,送给安御女和公主皇子那份,记得找田院判看过再送出去。” “奴婢明白。”绿萝当差多年,明白宫中这些弯弯道道,送给安御女和皇子公主的都是些寻常仅供观看的物件,免得有人在上面做文章。 两人走在宫道上,妧卿看着红墙金瓦在余晖下熠熠生辉,不由得有些感叹。 前几年在宫中,除夕是奴才们最忙的时候,今年凡事都有绿萝和玉琴她们打点了。 不远处,妧卿看见几个宫人抬着东西走向另一边的宫道,她问道:“这么多东西,她们是要去哪?” 绿萝扶着她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今日是宁妃生辰,怕是给永寿宫的贺礼吧。” “宁妃生辰?” 妧卿倒真的不知道,宁妃这些日子低调了很多,深居简出的让人不知道她在憋什么坏。 “宁妃生辰竟然没有像往年那般宴请后宫,奴婢总觉得她不会真的这般低调。”绿萝担心道。 妧卿微微点了点头:“她若是还如往常那般针对我,倒还能看清她的心思,可这般不声不响的,才让人心慌。” “若是想要回大皇子,恐怕今日是个好机会。” “小融子。”小融子是昭鸾殿的掌事太监,从前在内务府跑腿,消息灵通得很,妧卿叫他上前,“去打探一下,长寿宫有什么动静。” 第124章 果不其然,她们回到昭鸾殿没多久,小融子就回来了。 “梅园?” 妧卿饮了口茶,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能让宁妃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得了宣凛的谅解,哪怕日后大皇子会回去,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她刚入后宫没多久,本就还没站稳脚跟,若是宁妃这么快就复起,她手中可用的人太多,对自己很是不利。 妧卿放下茶盏,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描了一个花钿,微微扬起嘴角: “既然梅园这么热闹,本宫也去看看吧。” 绿萝疑惑:“娘娘只是去看看?” 妧卿笑而不语。 当然不是,她得去捣乱。 ------ 余婉宁的琴音很好听,就算不通音律的人也得称赞一声。 宁妃笑着问道:“皇上觉得余妹妹这琴弹得如何?” 宣凛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不错。” 余婉宁面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谢皇上夸奖。” “嫔妾技艺不精,能讨皇上和娘娘欢心,是嫔妾的荣幸。” “本宫素来不怎么在音律上上心,也不知这是什么曲子,只不过余选侍这琴音着实好听,便随意再弹几曲吧。” 余婉宁看向宣凛,却发现那男人丝毫视线都没给她。 余婉宁有些不快,但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弹了几曲难度高的曲子。 宁妃轻抿着茶水,漫不经心地靠在软枕上,一瞧就知道没用心听。 余婉宁弹得手指都发疼了,也没见有人开口让她停下来。 “叮”的一声,余婉宁手指被划了一道,疼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余选侍这是怎么了?”宁妃悠悠抬眸看向她,“本宫还没听够呢,余选侍继续吧。” 余婉宁一肚子委屈,可怜兮兮地看向宣凛,只可惜那人依旧没给她一个眼神。 在男人开口前,宁妃哎呀一声:“本宫都没注意到,余选侍的手都流血了,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嫔妾惶恐...”余婉宁咬着牙说道。 宁妃悠悠一笑,看着余婉宁道:“本宫喜欢余选侍的琴音,往后再叫你来永寿宫弹奏给本宫听。” 余婉宁死死咬着唇,这是把她当成歌姬羞辱吗? 皇上怎么能这般纵容宁妃? “好了,天色晚了,都回去吧。”宣凛耐心已经告罄,起身便准备离开。 只是他刚迈出步子,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泠泠动听的声音: “绿萝你瞧,好多流萤!” 妧卿带着绿萝走在红梅树下,她穿着一件月牙白大氅,毛茸茸的围领衬得她一张芙蓉面愈发娇小。 “娘娘慢些,担心脚下滑。” “知道啦,就你话多。”妧卿娇嗔了一声,她眉眼弯弯,眼中像是含着璀璨的光。 见到树下有一群萤火虫围绕着,妧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跳起来去扑。 却不想脚下踩到了一堆积雪,没能稳住身形,身子直直地向前边倒去。 “娘娘!” 妧卿面上十分害怕,惊叫一声急忙闭上了眼。 可是下一瞬,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就把人从树下带到了一旁。 “皇...皇上?”妧卿一双杏眸中还残留着惊慌,以及一丝惊讶,她呐呐道,“皇上怎么在这?” 宣凛皱着眉头,轻斥了句:“大晚上,怎么跑这儿来了?” “黑灯瞎火的,要是摔了怎么办?” 妧卿委屈地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他怀中:“皇上别骂嫔妾...嫔妾就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没骂你。”宣凛见她小嘴一瘪就要哭,连忙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道,“朕是担心你,刚才若是摔了撞到树上,把脸划伤了,朕看你去哪儿哭?” 第125章 妧卿急忙从他怀里起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副模样惹得男人失笑。 凉亭中。 宁妃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 她的生辰,一个两个都跑来争宠是吧?! 妧卿随着宣凛从树下走出来,好像这才发现凉亭中还有两个人,她停下脚步,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嗔了他一眼:“皇上好兴致啊。” 天色很暗,虽瞧不清表情,但宣凛直觉她肯定是不高兴了。 “外边冷,先进去。” 见妧卿站那不动,宣凛还是率先开口了。 妧卿这才拎着裙摆踏上台阶。 冬日的凉亭外挂上了挡风的帷帐,里边燃着炭火,走进来就很是暖和。 “嫔妾给宁妃娘娘请安。” 没等妧卿蹲下身,宣凛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将人带到自己身旁坐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帮她暖着。 妧卿轻轻蹙着眉尖,似有担忧地扫过一旁尴尬的两人,随即对着男人娇嗔道:“嫔妾不知皇上和宁妃娘娘在这,倒是来得不巧了?” 她说着这话,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埋怨地瞄了他一眼。却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就差贴在他胳膊上了。 宁妃气得手上的帕子都要捏烂了,梗着脖子没说话。 宣凛一见她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是吃醋了。 “今日是宁妃生辰,朕随她出来走走。” 妧卿撇撇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朝着宁妃福了福身:“原来是宁妃姐姐生辰,嫔妾都不知道了,倒是忘了给姐姐备上贺礼。” 宁妃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现在消失就是最好的贺礼! 余婉宁尴尬地站在一旁,感觉到妧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宁压下心中的不快,微微蹲身行礼:“嫔妾给婕妤娘娘请安。” “余选侍不必多礼。” 宣凛本就没什么兴致,这会妧卿来了,他更是没兴趣待在这里了:“天色晚了,朕先送你回去。” 妧卿撒娇地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嫔妾难得出来走走,皇上就要赶嫔妾走吗?” “朕何时说要赶你走了?” 妧卿的声音娇滴滴的,整个人都快贴在宣凛怀中了,宁妃气急地死皱着眉头。 明明今日是自己先碰到皇上的,偏生又被这贱婢扰乱了。 看她那撒娇卖痴的样子,宁妃心中不屑至极,从来不知这贱婢私底下竟是这样和皇上相处。 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哪个大家闺秀会被教出这样的做派来? 妧卿余光瞄着宁妃铁青的脸色,嘴角弯了弯,却不想被自己呛到了,连连咳嗽了几声。 宁妃冷哼道:“宸婕妤既然身子不适,就不该出来走动,免得将病气过给了其他人。” 妧卿挽着宣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宁妃娘娘说的是,是嫔妾不懂事了...” 宣凛眉头皱起,见她耷拉着小脸,手掌轻轻抚过她的青丝:“一点咳嗽,能碍着什么事?” 宁妃脸色一僵,只觉得宣凛这话是在打自己的脸。 妧卿似乎没察觉她的难堪,小脸上又挂上了笑意,靠在他胳膊上,悄悄朝着宁妃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反正两人早就水火不相容了,得罪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宁妃愈发生气了,差点就想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妧卿大着胆子在桌下勾住了男人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皇上和宁妃姐姐还有余选侍在这说什么呀?” 她瞥见一旁的琵琶,嗔道:“皇上真会享受。” 第126章 醋坛子。 宣凛在心中无声地笑了笑。 “想听?” 妧卿摇摇头:“嫔妾和余选侍同是嫔妃,哪里能让余选侍给嫔妾弹奏?” 宣凛感到好笑,捏了捏她的小脸打趣道:“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 妧卿似有些羞赧地将脑袋埋在他怀中,不依地嗔道:“皇上胡说,嫔妾最懂规矩了。” 两人的话也没避开同在凉亭中的宁妃和余婉宁,余婉宁位分低自然不敢呛声,但是宁妃已经要被气得半死了。 若非之前妧卿不在场,宁妃都要怀疑她又在内涵自己! 她气不过,冷笑道:“宸婕妤侍奉皇上也有几个月了,虽说你不是正经选秀入宫的,但这宫中的规矩还是要好好学着。” 她换做一副关心的样子:“马上除夕宫宴,命妇朝见,臣妾宫中有挺好的礼仪嬷嬷,不如派去昭鸾殿教导一下宸婕妤,免得宸婕妤第一次参加宫宴被人笑话。” 宣凛若有所思地觑了妧卿一眼,妧卿心中警铃大作,不会真要礼仪嬷嬷来管自己吧? 她正想撒娇,就听宣凛出声拒绝了:“不必了,宸婕妤是朕的嫔妃,谁敢笑话她?” 妧卿立马得意地瞄了宁妃一眼。 宁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是担心宸婕妤。” 妧卿靠在宣凛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掌,宁妃脸色青白地坐在一旁,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走了让妧卿和皇上独处,倒像是自己认输了一般。 “好了,天色晚了,朕陪你回去。”宣凛起身,将一旁的妧卿拽起来往外走去。 宁妃和余婉宁只得气急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宣凛将人带上御辇,抬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小醋精。” “才不是呢。”妧卿装傻,哼哼了一声,“皇上今日高兴了才是,美人作伴,有歌有酒,好不惬意。” 宣凛冷哼,伸手掐住她的脸蛋:“朕看你今日是威风了。” 她那些含沙射影的话,把宁妃挤兑得脸都要垮了,宣凛何尝没听出来。 一吃醋就折腾别人。 他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什么不高兴,妧卿忙抱住他的劲腰,整个人缩进他怀中:“皇上只会说嫔妾,她们还讥讽嫔妾呢,皇上都不帮着嫔妾说话。” “朕何时没帮着你了?” 他抬起女子的下巴,那心虚的小模样就露在男人眼前。 妧卿在他怀里扭了扭,娇声道:“嫔妾一来就看见皇上左拥右抱的,这才说话过了些...” “要是嫔妾没来,皇上今日是不是就要去宁妃那儿了?” 宣凛觉得自己是真把她骄纵得愈发没规矩了,自己去哪她都敢议论。 他脸色冷下来,妧卿就老实了。 她松开挽着男人胳膊的手,恹恹地坐到一旁。 回到昭鸾殿,宣凛去了书房看奏折,妧卿兴致缺缺地趴在榻上。 等到亥时,宣凛进来后,就看见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真是一句都说不得了。 “拿着。” 宣凛不知从哪拿出了个小木盒放在她面前,妧卿只是扫了一眼,没做声。 “打开看看,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宣凛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叹气道:“朕什么都没说,你倒是生上气了?” 妧卿垂着头:“嫔妾哪敢生皇上的气。” 宣凛是真拿她没办法了,说也说不得,也舍不得让她难过,闹到最后还是自己先低头。 妧卿余光觑着他的神色,她就是想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这后宫嫔妃个个都看不惯她,若是宣凛都不能偏心她,她还怎么在后宫中过下去。 第127章 “这是你一直想要红宝石,朕叫人打了手钏和耳坠,看看,喜不喜欢?” 宣凛将那小盒子塞在她手里,从身后拥住她:“还生气吗?” 看着那耀眼的红宝石,妧卿吸了吸鼻子:“嫔妾才没生气呢...” “小骗子。”男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低下头想亲她。 就会折腾人。 妧卿躲开:“嫔妾还没沐浴呢。” 宣凛眸色渐深,突然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往浴房走去: “一起。” ....... 浴桶里的水凉了又凉,四周都是溅出来的水花,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颈间,妧卿难耐地娇吟出声。 “嫔妾累了...” 宣凛将人抱得更紧了,咬着她的耳垂:“快了...” “呜呜...” 妧卿攀着他的肩膀,在精壮的后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 永寿宫。 “贱人!”宁妃回到宫中,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那个贱婢,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本宫和皇上相处的时候来勾引皇上!” 宁妃气得脸都涨得通红:“她怎么这般不要脸?” 菡萏和菡香在一旁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上前。 一个茶盏摔在两人跟前,溅起的碎片让两人都是一个寒颤。 菡萏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您...您息怒啊...” “息怒?本宫要怎么息怒?”宁妃霍然大怒,“本宫费尽心思才让皇上今日踏足永寿宫,却被那贱婢三言两语就勾走了,你说本宫要如何息怒!” “呜呜...” 宁妃发怒之际,一旁的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宁妃一惊,菡萏一惊先一步走到屏风处,惊讶道:“公主?” “公主,您怎么在这?”菡萏心惊不已地将三公主抱起来哄着,“公主怎么没随乳娘去偏殿睡下?乳娘人呢?” 宁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着火气走过来,三公主看见她铁青的脸色,哭得愈发厉害了,一个劲地往菡萏怀里钻。 “她怎么还在这?” 见三公主这样子,宁妃更加没了耐性,扬声怒道:“把这几个乳娘拖下去乱棍打死,连公主都看不好,本宫要她们何用?” 菡萏想求情,但觑见宁妃狠厉的神色,话堵在嗓子眼不敢说出来。 三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了几个嗝,尖细的哭声吵得宁妃头都要炸了。 “把她带下去,本宫不想看到她!” 宁妃烦躁地一扫柜子上的瓷瓶,大步走进了内殿。 菡萏没办法,见小公主哭得厉害,连忙轻轻捂住她的嘴,把人带去偏殿。 可是半夜,三公主突然发起了高烧,呓语不断。 宣凛和皇后都急匆匆地赶过来,宁妃这时才消了些气,脑子清醒了不少,有些焦急地守在三公主床前。 听到动静,宁妃赶紧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臣妾...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三公主如何了?”皇后问道。 宁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许是吹了风染上了寒气,太医刚才来看过,烧退了些,但人还睡着。” “怎么会染上寒气?” “定是那些宫人照顾不周,臣妾已经下旨杖毙那几个乳娘。”宁妃瞟了眼男人冷厉的神色,连忙跪下,“臣妾先斩后奏,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体谅。” 皇后呼出一口气:“罢了,既然你已经处置了,本宫会叫殿中省再挑选几位奶娘过来伺候。” “是,多谢皇后娘娘。” 宣凛面色不虞,走上前看了会儿三公主,眉眼间情绪更加寡淡。 大皇子和三公主连番出事,宁妃当真是愈发不经事了。 “这些日子你便好生照顾玉淑吧,煜儿还是交由太傅照料。” 第128章 宁妃面色倏然一白,呐呐地张了张嘴:“皇上...” 好不容易今日煜儿回了永寿宫,这才一日,就又要送走他吗? 宣凛没再看她,吩咐太医:“好生照料公主。” 等到宣凛和皇后离开,宁妃瞬间瘫软在地上。 她的生辰,不仅没能复宠,也没能带回煜儿,如今更是连玉淑都病得神志不清。 “啊!” 宁妃发出愤怒的吼声。 时近年关,天气愈发冷。 今日恰逢去给太后请安,妧卿没办法多睡,无精打采地睁开眼睛。 “今日醒这般早?” 宣凛还未离开,瞥见她睁眼,走过来坐在床沿,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外边冷,出去记得多带几个手炉。” 男人的掌心很是温热,妧卿小脸在他手心蹭了蹭,伸出一双藕臂搂住他的脖子,缩在他怀中汲取着温暖。 宣凛轻抚着她的后背,薄薄的寝衣顺着肩膀滑落了半截,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但转瞬就帮她把衣服提了上去。 “乖,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待会儿朕让人用御辇送你去。” 妧卿赶紧摇摇头,从他怀里钻出来:“皇上存心给嫔妾找麻烦。” 男人不怒反笑,掐着她的脸蛋:“朕好心体贴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污蔑朕?” 他轻哼一声,把人从怀里提溜起来,唤刘顺德把朝服拿进来。 妧卿下床走到他跟前,接过刘顺德手中的衣服,伺候他换上。 宣凛看着低着头忙忙碌碌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紫宸宫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般伺候自己,形影不离。 男人倏然抬手搂住了她的腰肢,妧卿吓了一跳,埋怨地抬头嗔道:“皇上吓到嫔妾了。” 宣凛微微弯下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晚点朕让人接你去紫宸宫。” 妧卿小脸有些泛红,这还没离开,就想着晚上的事了? 她轻捶了一下男人的胸膛:“皇上快走吧,当心误了时辰。” 宣凛轻笑一声,又亲了亲她的小脸,这才转身离开。 门重新被推开,绿萝端着托盘走进来。 “娘娘,奴婢刚才听说,靖王妃进宫了。” 妧卿坐在菱花镜前,给自己别着耳坠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问道:“今日是命妇进宫拜见的日子吗?” 时近除夕,皇亲贵胄的女眷是会进宫,但妧卿不知具体是哪一日。 绿萝走到她身后给她梳着头发:“按照往常的规矩来说,也就是这几日,但其他亲王妃今日似乎并未进宫。” 妧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哪怕已经快过去一年了,再听到靖王妃这个名字,她还是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 先去给皇后请了安,快到巳时,众人才往寿康宫走去。 刚到寿康宫的殿门处,便听到里边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稍等片刻,奴婢进去通传一声。”竹清等候在外边,看见皇后等人过来忙迎了上来。 “有劳竹清姑姑了。”皇后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身后的林贵嫔等人撇了撇嘴,大冷天的,太后明知道她们要过来,还摆着谱,每次都要她们在外边等许久。 妧卿突然感到肚子有些隐隐发疼,她正想说话,竹清就走了出来:“太后请主子们进去。” 这次太后倒没有让众人久等,妧卿咽下正想说的话,随着皇后走了进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今日心情尚好,慢悠悠地道:“起来吧。” 一旁的靖王妃等她们落了座,才给皇后见了礼,皇后微微颔首示意。 第129章 靖王妃余光瞥见一旁的妧卿,藏在袖中的手指蓦然捏紧了帕子,她强忍着移开了目光,继续和太后说着话。 众人闲聊起来,殿内的气氛一时很是融洽热闹。 妧卿拢紧了大氅,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娘娘,您怎么了?”绿萝扶着她,感受到她的手很凉,连忙又塞了个手炉给她,小声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今日姜充仪因为二公主生病没有来,妧卿上首便是淑妃。 淑妃听到,转过头道:“宸婕妤怎么了?” 她这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妧卿身上,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 “宸婕妤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回去吧。”皇后担忧道,“太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太后冷哼一声,没说话。 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不舒服,真是晦气。 “皇后娘娘。”妧卿有些虚弱地开口,“嫔妾身子不适,怕冲撞了太后,娘娘请容嫔妾先行告退...” “去吧。”皇后吩咐青芸,“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宸婕妤看看。” “是。” 绿萝扶着妧卿起身,坐在她下首的沈婕妤突然皱起眉尖:“宸婕妤裙子上怎么有血...” 妧卿今日穿了件浅色宫装,后边那一块红色的血迹格外明显。 沈婕妤的话让殿内众人都是心惊不已,皇后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太后眉心紧拧,人在她宫中出事,她当然不能把人赶出去,只能叫来竹清:“扶宸婕妤去偏殿休息。” “宸婕妤不会是怀孕了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疑问,宁妃蓦然捏紧了掌心,神色难明地盯着妧卿。 靖王妃垂下眼睑,扶着太后起身。 ------ 宣凛一下朝就得到消息,连朝服都来不得换,急忙跑来寿康宫。 “卿卿?” 男人阔步走进来,看见妧卿坐在榻上,绿萝正在喂她喝药。 他面色焦急,这么冷的天,额上都急出了细汗。 男人黑眸中充满担忧和不安,三步并两步走到榻边握住女子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等妧卿开口,一旁的太后就阴阳怪气道:“宸婕妤不过是来了癸水,弄得这般兴师动众。” 宣凛面上一愣,随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听到妧卿在寿康宫见红的消息,差点吓死他了。 还好,还好只是癸水。 他一路上心里焦乱如麻,想起昨夜她还侍了寝,生怕是自己害了她。 “还好...”宣凛庆幸地握住她的小手,低声喃喃。 “让皇上担心了,是嫔妾不好。”妧卿声音还有虚弱,她癸水一向不准确,其实昨夜侍寝的时候就有些难受,但她也没想太多,却没想到恰好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皇帝,后宫嫔妃若是来了癸水,应当早些上报敬事房,宸婕妤来了癸水还侍寝,简直是乱了规矩。” 太后冷冷出声:“依哀家之见,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她,这后宫还不乱了套。” 下首的林贵嫔帮腔道:“是啊,宸婕妤这般,属实是过分了。” “显得你有嘴是吗?”宣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林贵嫔立马噤声了。 林贵嫔素来不得宠,不过因为是潜邸旧人,这才得了个贵嫔的位份,但她话多爱搬弄是非,宣凛也不怎么待见她,这么多年都没升过位份。 “一次意外罢了,宸婕妤侍奉圣上时日短,不懂这些也无碍,臣妾往后会让人好好教她宫中规矩的。”皇后出声道,“再者,马上除夕了,太后娘娘便当是给宸婕妤一个恩典吧。” 皇后都这样说了,太后到底是长辈,再插手后宫事宜就不妥了,她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第130章 “朕送你回去。” 宣凛将人抱起来,妧卿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有些尴尬地将头埋在他胸前。 上了御辇,妧卿语气有些焦急:“嫔妾的癸水一向会迟好些日子,嫔妾当真不是故意的...” 她怕宣凛以为她不顾身子也要侍寝争宠,怕在他心中留下芥蒂,急急地想解释。 宣凛环住她的肩:“朕没怪你,本就是一个意外罢了。” “真的吗?”妧卿眼巴巴地看着他。 “真的。” 男人拿着丝帕给她擦拭着额角的冷汗,见她面容虚弱,将人搂到自己怀中:“不舒服就闭眼休息一会儿。” 见他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妧卿这才松了口气。 松懈下来她就觉得疲惫得厉害,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宣凛看着怀中的女子,想起之前田院判给她诊脉,说她身子弱,气血不足,癸水紊乱,难以受孕。 他一直叮嘱不准告诉妧卿,怕她多心也不敢让田院判经常开药给她服用。 不过这次看来,还是得让太医给她好生调理身子。 妧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宣凛大掌落在她小腹上,轻轻给她揉着。 他想妧卿养好身子,健康长乐。 他更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除夕这日一早就下起了小雪,妧卿推开窗户,呼呼的冷风就灌了进来。 休息了几日,妧卿精神好了不少,趴在窗边看漫天飞雪。 “瑞雪兆丰年,娘娘明年一定能够得偿所愿。”绿萝端着热水进来,帮她把窗户关小了些,“娘娘身子还未大好,穿好衣裳再去看雪吧。” 今日傍晚会在龙吟殿设宴,这也是妧卿进宫后第一次参加宫宴。 昭鸾殿得宠,内务府早早就将今日要穿的吉服送了来,只是吉服太过繁琐厚重,要等到下午快到时辰了再梳妆。 今日不用去请安,宫中嫔妃的母家可派命妇进宫拜见,妧卿没有家人进宫,自然不用去凑这个热闹。 等到午间雪停了,妧卿便带着几个宫人在院子里写对联剪窗花。 “娘娘看玉琴剪的,她手可真巧。” 妧卿接过来看了看,玉琴剪的梅花,花瓣都栩栩如生的,甚是好看。 “不错,待会我把它们都贴窗户上。” 绿萝的手也很巧,不一会就剪了一个小兔子,又打了几个璎珞,惹得一群小宫女都围在她身边讨教。 妧卿在玉琴的指导下也剪了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她兴致冲冲地叫人搬来椅子,准备把这窗花贴上去。 “娘娘慢些,还是让奴才来吧。”小融子担忧地给她扶着椅子,嘴里不停念叨着。 昭鸾殿中热热闹闹的,宣凛到的时候差点被一个小宫女撞到。 “皇上恕罪...” 这声音惊动了院中的人,妧卿忙转过头,一个不稳差点栽下来。 “小心些!”宣凛被她吓到了,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腰肢,面上满是不赞同,“这是在闹什么,还不下来。” 妧卿莞尔一笑,直接跳下来扑到了他怀中。 “冒冒失失的。”宣凛嘴上斥责着,一双有力的胳膊却牢牢搂住她的腰身,生怕她摔倒。 妧卿搂住了他的脖颈,从他怀中抬起头,笑得弯弯的双眸像是一弯小月牙,里面的情意让人忍不住沉沦。 “赶紧下来,成何体统。” 宣凛声音淡淡的,但妧卿发现他耳垂泛着丝丝红意,不觉翘起了嘴角:“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宣凛怔了怔,他本来在书房处理政事,想到今日后宫嫔妃大多都有家人入宫,只有妧卿,他记得她老家在姑苏,家中也早没了顶事的人,便想过来看看她。 第131章 “朕出来走走,走到这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便进来看看。”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诌,妧卿笑得更开心了。 她踮起脚尖凝视着男人:“皇上今日还记得来看嫔妾,嫔妾已经很高兴了。” 宣凛捏了捏她的脸颊:“今日可想家了?” 妧卿眸色黯淡了两分,想家? 她早没有家了。 这样子落在宣凛眼中,便知她是失落了。 “等到六月,朕便带你去江南行宫,也让你能见见家人。” 妧卿忙轻点他的唇瓣,摇了摇头:“对嫔妾而言,和皇上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 宣凛没再说什么,他眉眼渐渐柔润下来,将人往自己身上贴紧了些。 “嫔妾正想和绿萝她们去烤栗子,皇上进来尝尝?” 妧卿拉着他的袖子将人带进殿中,她将散落的秀发用一根丝带系在脑后,走到桌边将早上剥好的栗子扔进炭火盆里。 宣凛斜倚在软榻上,看着她纤纤玉指拿着器具在火堆里捡着栗子,动作流利而优雅,很是赏心悦目。 殿内燃着淡淡的雪竹香,烧得正旺的红萝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刚泡好的茶水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气泡,宣凛从没觉得看旁人烤栗子也是这般惬意的事。 妧卿将烤好的栗子挑出来,在上面撒了点花蜜,给香甜的栗子增添的一缕梅香。 她将小碟子端给男人:“皇上尝尝嫔妾的手艺。” 宣凛却拉着她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她发红的指尖,俯下身亲了亲:“手都烫红了,朕可要好好品一品。” 香气袅袅,他配着碧螺春尝了一口,甘甜清冽,回味悠长。 “不错。”相比之前在紫宸宫伺候时,她做的这些小点心愈发好吃了。 “皇上喜欢就好。” 妧卿挽着他的胳膊依偎进他怀中:“嫔妾一早就去剥栗子,可都给皇上尝了。” 她给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皇上您瞧,嫔妾的手心都被划到了。” “嗯?”宣凛握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很浅的一道红痕,还没有他昨日留下的指印深... 他刮了刮怀中女子的鼻子:“那要朕怎么补偿你?” 妧卿圆圆的眼珠转了转,倏然站起身甩了甩他的胳膊:“皇上反正也闲着,不如陪嫔妾去院子里堆雪人吧。” 宣凛拗不过她,随着她去了院落中。 昭鸾殿后面有一片桃林,这个季节移栽了几株梅花进来,煞是好看。 妧卿蹲在院子里用手将地上的积雪聚在一起,然后揉捏成小小的圆球,再将小雪球在地上滚着,让它逐渐变大。 她回头见宣凛负手站在身后看着她,有些闷闷地撇撇嘴:“皇上怎么光站着?” 男人轻笑:“好好好,朕来帮你。” 她一撒娇,宣凛就受不了了,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雪球,学着她的样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妧卿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突然狡黠地笑了笑,在他身后踮起脚尖使劲拽了拽头顶的树枝,簌簌的积雪就落了下来。 她急忙躲开,倒是让宣凛被寒凉的积雪砸到了。 “好啊你...”宣凛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转头就见她捂着嘴笑得开怀,当即气恼,“胆子大了?” 他当即弯腰捡了一个小雪球朝她扔了过去,妧卿被他砸中了肩膀,细碎的雪渣溅到她脸上,妧卿嘟了嘟嘴:“皇上欺负嫔妾...” “恶人先告状。” 宣凛嘴角噙着笑,又揉了个小雪团扔给她。 妧卿也不甘示弱,迅速抓起地上的雪朝他扔过去,正好砸在了宣凛脸上。 第132章 “......” 宣凛气急,快步上前勾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搂在自己怀中:“朕看你是欠收拾了。” 他用自己满是雪的脸去蹭妧卿的脖颈,妧卿又冷又痒,伸手抵在他胸膛上推拒着,娇笑求饶: “嫔妾知道错了...皇上饶了嫔妾吧...” “晚了。” 两人在这嬉闹得一身雪水,银铃般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昭鸾殿。 两人身上都打湿了,回到昭鸾殿,刘顺德忙叫人去准备热水,生怕把皇上冻着。 “手都凉了,日后不准这般贪玩了。”宣凛握住她的小手,走到暖炉旁帮她暖着。 “嫔妾哪有这么娇气,不过是玩玩雪。” 妧卿挤到男人怀中,环着他的腰,从他怀中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嫔妾喜欢皇上陪着嫔妾玩。” “还真是个小孩子。”宣凛笑着低头亲了亲她。 喝了姜茶换了干净的衣裳,宣凛还要去见朝臣,匆匆收拾了一番就离开了。 他走前还握着妧卿的手,似乎很是遗憾没能和她一起沐浴。 那眼神盯得妧卿脸红,她一把把男人推走了:“皇上赶紧走吧!” 送走了宣凛,眼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妧卿便叫人给她梳妆。 “这衣服好生检查一番。”看宫人把吉服呈上来,妧卿让绿萝和玉琴仔细检查,以免有人在这上面生事。 “娘娘放心,今日的一切穿着,奴婢都仔细查验了。” 婕妤的宫装是银红色的,她年纪轻,穿着这样明艳的颜色显得人更加娇美。 玉琴对着她就是一阵夸:“娘娘肌肤胜雪,这宫装都被娘娘穿得这般好看。” “就你嘴甜。” 妧卿笑了笑,着人来给她上妆,簪上了发钗和珠花,耳坠和手钏便用了前几日宣凛送的红宝石。 她甚少打扮得这般娇艳,看得殿中的人都赞不绝口。 妧卿听着她们恭维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嗔道:“好了,快去小融子那领赏赐,别围在这了。” 等到傍晚,妧卿才带着人去赴宴。 宫宴设在龙吟殿,宫道上已经点上了宫灯,还未走进,就能听到里边传来的丝竹管弦声。 大殿内已然坐了许多人,对妧卿来说都是些生面孔,她走到宫妃的席位上,坐在了姜充仪下首。 姜充仪素来是个深居简出的,见到妧卿过来也只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倒是宁妃和林贵嫔等人,看见她,从鼻子里哼出冷气。 宁妃今日格外的光彩动人,一袭绛紫色的宫装,让她更显白皙圆润,头戴一副紫金头面,雍容华贵之色比皇后还甚。 皇后今日一袭明黄色宫装,上面绣着繁花,十足的高贵大气。 她端坐在上首,看见妧卿进来含笑点头:“往日总见宸婕妤清雅,今日这样的打扮倒是很适合你。” 妧卿忙起身福了福:“皇后娘娘谬赞了。” 宁妃扶了扶发间的紫金凤凰八尾钗,眉眼间带了丝得意:“皇后娘娘只夸了宸婕妤,臣妾等人倒是入不了娘娘的眼了。” 皇后表情不变,悠悠道:“宁妃素来艳丽动人,本宫都习惯了,哪少了这一次的夸赞。” 淑妃抬眸看了看宁妃头上的凤钗,虽说只有八尾,但到底有些僭越了。 “宁妃娘娘这钗倒是好看。”敬嫔说道,“嫔妾似乎见皇后娘娘戴过一样的。” 宁妃连忙瞪了她一眼,随后似有歉疚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可别误会,这钗是八尾凤钗,和皇后娘娘的可不一样。” “再说了,这是皇上赏给臣妾的,臣妾今日戴着,也不算是耽误了皇上的心意。” 第133章 宁妃这明晃晃的挑衅,皇后看似丝毫没放在眼里,只是笑道:“既是皇上赏的,宁妃便多戴戴。”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宁妃悻悻地冷哼了声。 妧卿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品着果酒。 她下首的人还没来,再往下便是顾御女,顾御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五个月就到了预产期,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整个人也寡言了不少,这些日子更是借着冬日路滑,许久没在凤仪宫看见她了。 不一会,几乎是所有人都到齐后,才听到通传声: “皇上驾到!” 宣凛身着玄色龙袍,束发金冠,剑眉星目,挺拔的身躯走进殿时,属于的帝王的威严让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走到上首坐下,虚抬了抬手:“平身。” 众人从地上起来,依次落座,宫宴这才正式开始。 妧卿以前虽没参加过宫宴,但她也知道多说多错,这种场合不求显眼,只要安稳度过就行。 她倚在桌上欣赏着歌舞,坐在她下首的苏婕妤总是时不时瞟她一眼,妧卿心烦,索性转过头和姜充仪说起话来。 几个王爷上前给宣凛敬茶,姜充仪知道她不认识人,便轻声给她解释着。 皇后适时也端起酒杯来:“这杯酒,臣妾祝皇上福寿绵长,我朝四海昌盛,百姓无忧。” 皇后都起身祝酒了,其余嫔妃也都抓住机会去前边敬皇帝。 宣凛也不是谁的酒都喝的,喝了皇后和宁妃的酒,贤妃和林贵嫔的酒都没喝。 见状,妧卿也歇下了起身的心,继续欣赏着歌舞。 宣凛注意到妧卿已经喝了四杯酒了,她酒量不好,喝多了还会不舒服。 这一会儿没看住她,就又放纵了起来。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对着一旁的刘顺德吩咐道:“去把宸婕妤的酒撤了,她什么酒量,还敢喝这么多。” “是。” 皇后在一旁听到他的吩咐,也不着痕迹地看了妧卿一眼,殿中这么多人,也难为了皇上一晚上都关注着宸婕妤。 刘顺德走到妧卿身边,弯下腰小声道:“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了果茶。” 说着他就用自己手上的茶壶换走了妧卿桌上的酒壶酒杯。 妧卿:“......” 她哀怨地看了上首的男人一眼,闷闷地撇开了头,大过年的都不让她喝酒。 宣凛收到她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笑了。 宁妃一直注意着宣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自然就瞧见了他和妧卿眉眼传情的场景。 宁妃恨得指甲都快要掐进掌心了,为什么皇上如此宠那个贱婢,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忘关心她。 坐在对面的朝臣命妇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都听闻皇上封了一个宫女为婕妤,十分宠爱她,就连往日的宁妃苏婕妤之流都望尘莫及。 今日也算见识到了。 殿内的宫灯突然暗了下来,众人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一阵高亢的琴声传来。 接着,就有一个戴着面纱,身着舞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她一举一动间似是翩跹的蝴蝶一般,身上的鎏金舞衣在晦暗的宫灯下泛着光彩,亮眼夺目。 露在外边的双眸媚眼含春,对着上首的宣凛送着秋波。 妧卿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侧过头看了眼宣凛的脸色。 他表情淡淡的,似乎没有因为这舞有任何波动。 余婉宁得了太后的吩咐,才能在这般的场合献舞,虽说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太得体,但她没办法,她不得宠又被贬,太后早已急不可耐了。 第134章 她跳舞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上方帝王的神色,可那人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瞧着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有多大的兴趣。 余婉宁有些心急,节奏都慢了两拍,她急忙调整自己的状态,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身上的披帛有些松了,似乎要从肩上滑下来。 她为了轻盈飘逸,披帛里面只着了一件抹胸裙,若是滑落下来,整个后背和肩颈都会露出来。 如果只是在宣凛面前,这还能算情趣,可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余婉宁心急如焚,动作都不敢放大,节拍也是一错再错,就连不懂音律的妧卿都察觉出来了。 “啊!”余婉宁心神不宁地摔倒了,还好她紧紧捏住了披帛,这才没有在殿上走光。 可这摔倒,也很是丢脸,她都隐隐听到周围传来的笑声。 太后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没用的废物,好不容易给她个展示的机会,还跳成这样! “哟,余选侍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摔了?”林贵嫔捂着嘴笑了起来,“还不快去把余选侍扶起来。” 宫人扶着泫泫欲泣的余婉宁起身,她都不敢抬头去看太后和皇上的脸色。 皇后安抚道:“余选侍年纪小,难免紧张,快下去歇会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她眉眼含泪地看了宣凛一眼,又垂下了眸子,“嫔妾告退。” 经过这一遭,太后一肚子火气,早早回去歇下了。 宫宴一直持续到子时,众人这才散去。 沐休一直要到元宵节后,除夕和初一宣凛都会歇在皇后宫中,妧卿便没再逗留,直接扶着绿萝回宫去了。 宫装繁琐,妧卿撑了一晚上已经累得不行了,倚在仪仗上昏昏欲睡。 突然仪仗慢了下来,绿萝忙叫人去前边看。 “怎么回事?” 回来的小太监道:“回娘娘的话,前方似乎是安御女和田选侍起了争执。” 绿萝吩咐道:“这是回昭鸾殿的路,她们在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去把她们拉开,要吵去别的地方吵,别挡了娘娘回宫的路。” “是。” 等到妧卿的仪仗过去时,田选侍和安御女都靠着宫墙蹲身行礼,也不敢在她面前吵闹。 等到人过去,田选侍才起身冷哼:“瞧她如今的风光,哪还瞧得出从前那卑微的样子。” 说着她不屑地瞟了安御女一眼,瞬间没了和她争吵的兴趣。 田选侍离开后,安御女还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半晌,她才看着方才妧卿走过的方向,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 回到昭鸾殿,宫人们都围在院中守夜,妧卿梳洗后正准备睡下,就见玉琴进来: “娘娘,寿康宫的听荷姑娘来了,说是请娘娘过去一趟。” “这个点了,太后还有什么事?”绿萝不解,“她可说了?” 玉琴摇头:“并未说什么,只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等人都去了。” 妧卿的瞌睡是彻底没了,心下也不由得烦躁,大过年,太后又要做什么? 等她到了寿康宫,发现众人都看向了自己。 妧卿面不改色地行了礼,太后没叫起,倒是宣凛开口:“起来吧,赐座。” “不知这么晚了,太后娘娘叫各位妹妹过来是有何事?”等到人都到齐后,皇后这才按下心中的不快,淡声问道。 太后冷笑:“这宫中的人,一个个见不得旁人好,除夕宫宴这样的场合,也敢动了那起子害人的心思。” 众人不解,太后身边的竹清道:“今日余选侍在御前失仪,是有人在她的衣服上动了手脚,余选侍为了不失礼,这才摔了一跤。” 第135章 妧卿有点没懂她这逻辑,合着摔跤就不失礼了? 太后一拍桌子:“有人剪了余选侍舞衣上的盘扣,若是她动作大些,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皇家的脸面,这等子人真是居心叵测!” “这舞衣是谁负责裁剪和检查的,叫来一审便知,何必大晚上的兴师动众。” 宣凛捏了捏眉心,语气中的不满很是显而易见。 余婉宁站在太后身边掩唇小声啜泣着,她哽咽道:“皇上,太后娘娘,嫔妾实在不知得罪了谁,竟然这般害嫔妾。” “好孩子,等查出来是谁,哀家一定帮你做主。” 太后叫来尚服局的人,仔细查看了那件舞衣,确定了是盘扣处被剪掉后又重新缝得很松,这才导致动作一大就会扯开。 尚服局的宫人跪在下方喊冤:“太后娘娘明察,奴婢们将这衣服呈上来前是仔细检查了的,绝对没有问题。” “那倒是奇了,这扣子还会自己掉了不成?”宁妃勾了勾嘴角,“不知这衣服都经过那些人的手?” “奴婢把这衣服送去时,是余选侍身边的紫葵接的,当时紫葵姑娘也检查了,确实没有问题。” 紫葵闻言忙走出来跪下:“回皇上,太后娘娘,奴婢将那衣服放在宫中的库房,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眼看宣凛愈发不耐,安御女突然站出来道:“不知可否让嫔妾看一看那衣服。” 太后示意竹清拿给她,安御女看后眉头紧皱,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妧卿身上。 妧卿:..... 又是她?? “安御女看着本宫作何?” 安御女突然面露胆怯,垂下头呐呐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不耐道,“有什么你就直说。” 安御女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回禀太后娘娘,嫔妾瞧着这盘扣上的绣法似乎....似乎和宸婕妤素来用的绣法是一样的。” “宸婕妤曾经在御前当过差,今年端午的时候,宸婕妤来嫔妾宫中送过皇上的赏赐,其中有一根五彩绳。” “嫔妾当时觉得这玩意儿很是精巧,便随口问了句,宸婕妤说是她自己绣的。” 安御女说着,似乎很是害怕地瞟了妧卿一眼,这才继续道:“那五彩绳上便是这种绣法,嫔妾这才觉得很眼熟。” 她这话一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妧卿身上,特别是宁妃,没想到还能牵扯到妧卿身上。 “安御女可看清楚了?”宁妃觑了妧卿一眼,“可别冤枉了宸婕妤。” “嫔妾不敢,嫔妾宫中还有曾经宸婕妤缝制的五彩绳,拿来一对比便知。” 妧卿冷笑:“安御女倒是好记性,本宫素来习惯用苏绣的绣法,这种绣法出身江南的宫人都会,又不是本宫独有的,安御女如何就能确定是本宫做的?” 妧卿此前从未注意过安御女,唯一的印象是她还在寿康宫当差时,那次碰见齐容华欺辱安御女,最终宣凛路过解了围。 安御女平时在凤仪宫不声不响的,为何突然出来污蔑她? 没等安御女再说什么,宣凛就冷声道:“宸婕妤说得不错,不过是苏绣,宫中不知道多少人会。” “事情还未查清,皇上就要包庇宸婕妤吗?”太后不快,本来是想着余婉宁借这个机会得宠,谁知还在皇帝面前丢了脸,这会儿太后一肚子的火气。 宣凛在这坐了许久,不是为了看一场闹剧的。 他冷眼瞧着太后:“那太后要如何?” “应该把昭鸾殿的宫人带去审问一番,看看宸婕妤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第136章 宣凛怒极反笑:“余氏不过一个选侍,她什么身份?要为了她去搜查昭鸾殿,审问宸婕妤的宫人?” 他浅浅地掀了掀眼皮子:“她也配。” “皇帝!”太后怒不可遏,“便是宸婕妤位份高,就纵容她这般欺辱地位嫔妃吗?” 妧卿站出来道:“太后娘娘,安御女的一面之词并不可信。” “且不说宫中会苏绣的人众多,便是余选侍要献艺,嫔妾也无法提前得知,更无法从长宁宫把舞衣偷出来,改好了又送回去。” “若是这般,这长宁宫的守卫和余选侍身边的奴才们也太过懈怠了。” 不等太后反驳,妧卿继续道:“更别说就算嫔妾要对余选侍的衣服下手,何必自己亲自动手,昭鸾殿还缺个缝衣服的宫女吗?” “是这个道理。”宣凛愈发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依朕所见,应该把余选侍身边的宫人带下去审问,别是自己当差不仔细,推脱到其他人身上。” 他走到妧卿身边拉起她,走出殿门时回头看了安御女一眼: “安氏口无遮拦,污蔑上位,降为采女,罚俸一年。” “皇帝!”太后站起来喊道,宣凛却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简直放肆!” 皇后起身道:“今日时辰实在晚了,不如明日臣妾派人去好好审问长宁宫的人,必不让那些不好好当差的奴才在余选侍身边侍奉。” “天色不早了,都别在这叨扰太后,回宫去吧。” 皇后一走,旁人没戏看便都告辞了。 安御女,哦不,安采女呆呆地伏在地上,皇上怎么一点都不怀疑妧卿,还降了她的位份,皇上怎么这般偏心? 她紧紧捏着拳头,只觉得心中的不甘愈发浓烈 太后气得差点没缓过来,她狠狠瞪了余婉宁一眼:“废物!” ------ 随着宣凛上了御辇,妧卿挪过去靠在他肩上:“皇上怎么就这样带着嫔妾走了,要是太后还是怀疑嫔妾可怎么办?” 宣凛轻哼一声:“太后无理取闹,朕可没功夫在那陪她玩。” 妧卿仰起头看他:“皇上当真不怀疑嫔妾吗?” “这般拙劣的手段,朕又不是傻子。”宣凛握住她的手,“余选侍一来不得宠,二来位份低,有什么值得你嫉妒去陷害的?” 妧卿倒没想到他说得这般直白,不过宣凛不对她起疑倒是一件好事。 她依偎在男人怀中:“皇上这般信任嫔妾,嫔妾很高兴...” “只是,今日是除夕,皇上该和皇后娘娘走的...” 太后在除夕之夜这般闹,宣凛有些心累地往后靠了靠,他紧紧禁锢着怀中女子的腰肢,声音低哑: “朕送你回去,陪朕待一会。” 妧卿抬头,为了过一个新年,宣凛前几日都忙着处理政事,眼底都有了淡淡的乌青。 她抬手轻轻抚过他微阖的双眸,乖巧地给他捏了捏肩。 宣凛握住她的小手:“今日这么乖?” 妧卿撇撇嘴:“嫔妾哪日不乖了?皇上辛劳,嫔妾心疼您还不行吗?” 男人眼底浮现一抹温柔,搂着她亲了亲。 妧卿稍稍挣扎着,小脸带着抹红晕:“皇上正经点,外边还有人呢...” “朕又不做什么?”宣凛感到有些好笑,他还能在这御辇上对她做什么吗? 妧卿拍开他的手,男人低低笑着:“脑袋里在想什么?” “皇上过分...”明明是因为他总是不分场合地拉着她胡闹,不然自己怎么会想歪。 妧卿圆圆的杏眸瞪着他:“皇上在宫宴上吃饱喝足,又欣赏了美人献舞,这会儿还打趣起嫔妾来了。” 第137章 宣凛冷哼:“朕瞧着宸婕妤刚才看得最起劲。” 妧卿不满地娇哼一声。 不等她再闹,男人搂住她将她压在坐榻上,俯下身就去亲吻她。 妧卿杏眸轻颤,想阻止他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外面的人误会他们在干什么。 见她羞赧,宣凛和她玩闹了一会,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昭鸾殿,送她回来后宣凛就去了凤仪宫。 这一天下来妧卿累得不行,草草梳洗后就睡下了。 凤仪宫中,青芸得到御辇往这边来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生怕皇上除夕之夜在宸婕妤那留宿。 她走进殿中,青黛正在伺候皇后梳妆。 “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知道了。”皇后表情淡淡的,反而又提起了余选侍,“明儿送些东西去长宁宫。” “娘娘怎么还要给她送东西,今日这一出,眼瞧着就是太后想借着余选侍的事给皇上施压,偏偏皇上并不由着太后。” “太后既然要抬举余氏,本宫何必去触她的霉头。”皇后摘下凤钗放在桌上,“余家闹得越大,皇上就越不可能宠爱余氏。” 青芸有些愤愤不平:“如今皇上只宠着宸婕妤,也并不多看余氏一眼。” 皇后听着她的语气,按了按眉心:“宸婕妤如何不是你能议论的。” 青芸忙认错:“奴婢知错,奴婢只是有些担心宸婕妤圣宠太过...” “行了,下去吧。” 皇后没再理会她。 到了元宵这一日,傍晚时分淑妃约了几位嫔妃去太液湖边放河灯。 敬嫔在河灯上提了字:“这大好的日子,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能来和咱们同乐,宁妃也带着大皇子玩,只有咱们姐妹几个能在一起说说话。” 田选侍坐在苏婕妤身旁,她帮着苏婕妤剥了橘子,苏婕妤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接过。 田选侍有些尴尬,嘴角撇了撇:“这元宵佳节,也不知能不能碰见皇上。” 一旁的齐容华嗤笑一声:“田选侍这就是痴心妄想了,皇上下午便带了宸婕妤出宫游玩,哪里还记得你。” 田选侍声音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是真的吗?” “那可不是,皇上如今这般宠爱宸婕妤,就连元宵佳节也只带她出游,和她一个人过。” 齐容华这话酸溜溜的,听得其余人也是心下发酸,皇上以前可从未带过旁人出宫。 苏婕妤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石桌上,声音略大了些,昭示着她的不满。 “嫔妾身子不适,先告辞了。” 苏婕妤朝着淑妃微微福了福身,由宫人扶着离开了。 田选侍在身后冲她呸了一声,清高个什么劲,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如今还不是失宠了。 ----- 与此同时,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上元佳节,热闹非凡。 马车上,妧卿趴在窗边四处张望着。 “当心摔出去。”男人将她拉回来,抬手关上了窗户。 帘子垂下来,宣凛靠在软枕上,将妧卿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后,妧卿微微颤栗着。 “皇上带嫔妾出来,连看一下都不可以吗?”妧卿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 宣凛抱紧了她,沉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朕还从来不知道,朕的卿卿气性这般大。” 他嘴角含笑,低头吻着她的脸颊,温热的亲吻又逐渐落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待会儿下了马车再看,路上颠簸,朕怕你磕到脑袋。” “皇上...”发间的珠玉硌得她后脑勺有些疼,宣凛干脆伸手把她发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扔在了地毯上。 第138章 车帘隔绝着旁人的视线,但妧卿还是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耻感。 “别这样...” 妧卿伸手阻挡着,宣凛握住她的手腕将其压在头顶上,细密的吻逐渐往上,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妧卿登时就浑身酥麻,发出难耐的低吟声。 要是有人掀开帘子,这会就能看见两人在榻上胡闹。 宣凛也没有再进一步,他埋首在妧卿的肩颈处,呼吸沉重。 妧卿被他压得难受,本想挪动一下,但突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皇上不正经...” 宣凛低笑:“那也是你先撩拨朕。” 妧卿娇哼了声,什么都往她身上推,明明是他在外边也不克制自己。 “皇上可听说一句话?”妧卿故意道,“君子坐怀不乱。” “让宸婕妤失望了,”宣凛冷哼,“夫子没教过这句话。” 片刻后他缓了过来,拥着女子半倚在软枕上,懒懒地拨弄着她的手指。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车,妧卿立马就被前方张灯结彩的场景吸引住了。 今日是元宵佳节,街上到处都是叫喊的小摊小贩,还有很多猜灯谜的活动。 宣凛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路走到中心最热闹的位置。 “这是在干什么?” 妧卿好奇地看着前方的高台,上边有一排穿着同色衣服,蒙着盖头的女子,两边顶端各有一名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宣凛指了指高台两端的人群:“这是比赛猜灯谜,两组人马,谁猜的多谁就能先上台去寻找自己的女伴,若是找对了便有奖励,哪一组人马最先找完,还有额外的奖励。” 大邺朝国家安稳,民风习俗都没有太多的约束,京城少男少女们每年都会搞这些活动,一来增进感情,二来也是才子佳人相识相遇的机会。 妧卿扬了扬嘴角:“要是没找到了?” “若是找错了人,岂不是毁了一桩姻缘?” 宣凛挑了挑眉:“连自己的女伴都找不出来,这样的姻缘有何存在的必要?” 妧卿:“......” 说得有道理。 她突然眸光中带着狡黠:“夫君想试试吗?” “妾身看那莲花灯实在精致。”妧卿指了指挂在高台上的那盏花灯,那是最大的奖励,“夫君有信心帮妾身赢下来吗?” 宣凛低头看她,看出她眼中的调侃,似乎认定自己找不到。 他勾了勾嘴角:“夫人想试那便试试。” 等到妧卿换上衣服蒙上盖头站在高台上时,她才有些后悔。 自己干嘛和宣凛玩这种游戏,他们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夫妻,若是他没找到,岂不是平白给两人之间添了嫌隙? 而且他若是认错人了,万一他自个儿生起气来了怎么办? 妧卿后悔地叹了口气。 她想要不要故意露出点破绽? 不等她多想,宣凛已经猜赢了队伍的其他人,第一个踏上了高台。 妧卿有些紧张,指尖不由得蜷了蜷。 她余光能瞥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但突然,瞄见宣凛在一个女子面前停了下来,离自己还有三个人的距离。 妧卿猛地掐紧了自己的掌心,他不会真的认错人吧? 说不上自己什么感受,妧卿有些恹恹地撇撇嘴。 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还不是认不出自己。 哼! 不过只是一瞬,宣凛的脚步就又开始挪动,妧卿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那双熟悉的描金竹纹靴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是一息的功夫,就停在了自己斜前方。 妧卿松了口气。 只是没等她这口气送完。 便有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她。 第139章 妧卿浑身一颤。 一左一右,是两个人同时抓住了她。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抽回手,把两个人都甩开了。 下一瞬,妧卿头上的布就被人掀开,她右前方的是宣凛,只是他的脸色不是很美妙。 而左边的。 是宣嵘。 而下一刻,距离妧卿隔了三个人的那女子自己揭开了盖头,靖王妃满是怒意的脸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下方的看客们:Σ(⊙▽⊙"a 好精彩。 “六弟怎会在此?” 宣嵘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嘴角噙着笑:“和四哥一样,出来走走。” 他没再看妧卿,镇定自若地走到靖王妃面前,一点也没有找错人的尴尬。 妧卿呐呐地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袖子,宣凛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妒意。 他和妧卿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他自信一定可以找到妧卿。 可宣嵘呢? 他凭什么? 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妧卿入宫后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她和宣嵘确实没有丝毫来往,他不愿再怀疑妧卿,不想和她又生争端。 看着那人的背影,他冷哼。 都是宣嵘的错。 觊觎他的嫂子,胆大包天。 ..... 下了高台,宣凛才发现成王也在下方。 成王连忙上前拱手:“四哥。” 他笑道:“今日倒是巧了,只是四哥和六弟都有佳人相伴,倒是弟弟我孤家寡人一个。” 成王生得一双小虎牙,看起来显得有些幼相,妧卿之前听宣凛提起过,成王从小就不在学业上上心,一心游山玩水,鲜少回京城。 宣嵘笑而不语,一旁的靖王妃努力克制着表情,但是不经意向妧卿投来的目光中隐藏着恨意。 尽管只是一瞬,却被宣凛捕捉到了。 他眉眼间冷下来,眸底深处有一丝阴鸷。 她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眼神看妧卿。 回了宫就下旨收拾她。 不能和妧卿生气,还不能和旁人生气? 成王见宣凛一直将女子隐隐护在怀中,戏谑地笑道:“早听闻四哥和小嫂子感情好,今日见到了,当真是所言非虚。”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生母早逝,若是有了意中人,我便做主给你寻一门亲事。” 成王连连摆手:“弟弟不爱拘束,整日就爱游山玩水,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再说,今日见了小嫂子这般国色天香的人,别的的哪能入眼了。” 成王吹捧的话信手拈来,妧卿都有些不好意思。 宣凛笑道:“她脸皮薄,别笑她了。” 一旁的靖王妃像个隐形人似的,尽管知道成王这话是在捧着妧卿给宣凛面子,但还是让她听得不舒服。 宣嵘也不尴尬,似笑非笑地附和道:“四哥当真好福气。 宣凛没给他多余的眼神,倒是靖王妃拉了拉他的袖子:“爷...” 好不容易让他带自己出府一趟,怎么偏偏碰上那贱婢了? 靖王妃一口气堵在胸口,烦躁至极。 几人说话间,突如其来的人潮蜂拥而至,一时将几人冲散了。 “妧卿!”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宣凛第一时间拨开撞过来的人,转身去寻找妧卿的身影。 妧卿听到声音,正想回应,就有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强硬地将她带离这里。 “唔...”妧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急忙挣扎着,“放开...” 宣嵘带她来到一个拐角处,一个用力将人抵在了墙上。 妧卿吃痛地惊呼一声,直接咬在了他的手掌上。 第140章 “嘶...”宣嵘反而笑了,另一只手直接钳住了她的下巴,微挑的眸子轻眯,“长进了,还会咬人?” “你放开!”妧卿用力推开他,怒目圆瞪,“你到底想做什么?” 宣嵘黑眸如墨般浓稠,他死死盯着妧卿,他想问,为什么这辈子她会离开自己? 为什么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在自己得到她之前,她便转投旁人的怀抱。 她难道也想起来什么了吗?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用那种瘆人的眼神盯着自己,妧卿后背发凉,用力踩在他脚上,趁他吃痛的瞬间挣脱开来,急忙朝着外边跑去。 “啊!”下一瞬,妧卿的胳膊一疼,又被人拽了回来。 “阿妧,到底为什么?”宣嵘地神色中似有痛苦似有疑惑,“你能给他做妾,为什么不能给本王做妾?” “你是不是…”他抬头紧紧盯着妧卿,他想问妧卿是不是也想起了从前的事? 可他不敢。 因为他知道,哪怕妧卿性子再柔弱,在知道曾经的一切后,就定然不会回头。 可他真的放不下。 他做不到,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给他人。 宣嵘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是在妧卿和宣凛遇见前想起一切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阻止这一切。 妧卿甩开他:“靖王爷放尊重些,我现在是圣上的嫔妃。” “圣上?” 宣嵘蓦然冷笑:“是不是要坐在那个位置,才能拥有你?” 看着他满目的偏执,妧卿有些害怕,仿佛又回到从前被被他困于王府的时候。 宣嵘不是什么和善之人,上辈子只要她哪里让他不高兴了,他能有千百种手段折磨自己。 “放开!”妧卿不愿再和他废话,狠狠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跑走。 宣嵘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眼神阴鸷地看着她的背影。 所幸没有离开太远,妧卿还未回到高台下,就看见了找过来的宣凛。 “皇...夫君...” 在妧卿出声的瞬间,宣凛就听到了。 他焦急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没事吧?跑哪去了?” 妧卿摇摇头,垂下眼睑轻声道:“刚才人多,被挤开了。” 宣凛莫测的眼神看向她身后,随即没再多问,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没事就好,还想玩吗?还是回家?” 妧卿勉强挤出一抹笑:“妾身有些累了…” “好。” 回到高台下,宣嵘已经不知何时回来了,和一旁的成王说着话。 “四哥。”成王瞥见两人,松了口气,“刚才是去河边放灯的一群人,听说待会儿有烟花,这才成群结队地往那边去。” “四哥和小嫂子没事便好。” 经此一遭,宣嵘也没再跟着他们,随意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只是他离开之前,看向妧卿的眼神偏执到可怕。 从这里沿着护城河一路向上便可到宫门外。 虽然看出妧卿兴致不高,但想着待会还有烟花,宣凛便带着她上了一早安排好的画舫,一边游船一边往回走。 妧卿伸长脖子倚在窗台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待会会放河灯和烟花,在船上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来皇上早就安排好了。”妧卿回头冲他笑道,“妾身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游船。” 画舫上的空间很大,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放置着供人休憩的木榻。 宣凛怕河上风大,妧卿受凉,早早叫人点上了炭火,暖炉里燃着熊熊炭火,两旁还有乐伎在弹奏。 透过窗户能看清外边的景色,河面上漂浮着许多河灯,星星点点,很是美好。 第141章 这一切都是按着妧卿的喜好装饰的,就连琴师弹奏的小曲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听的。 妧卿走到他身旁坐下,抱着男人的腰靠在他怀里,笑意吟吟:“皇上费心了。” 宣凛笑了笑,搂紧了怀中女子柔软的腰肢,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你喜欢就好。” 瞥见一旁弹奏的乐伎们,妧卿连忙推开他,乖乖地坐好,才想起来有外人在,她也不好意思像平日那般没骨头似的靠在男人怀里了。 宣凛见她这正经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妧卿没插嘴,依偎在他怀中听着琴音,却注意到一群乐伎中为首那女子样貌精致,手上拨弄着琴弦,眼神却像是黏在了宣凛身上一般。 她撇撇嘴。 “怎么了?”感受到怀中的女子不耐地哼哼了两声,宣凛低头问她。 妧卿看他:“皇上怎么叫这么多姑娘来?” “嗯?”宣凛挑了挑眉,“不喜欢听吗?” 妧卿眼神酸溜溜地看着他:“这么多美人,是嫔妾想听,还是皇上想看呀?” 宣凛手指捏了捏她后腰的软肉,拔高声音叫褚风进来。 “皇上。” 宣凛对着他问话,眼睛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妧卿:“宸婕妤问,这琴师是给她找的,还是朕想看的。” 当着褚风这个侍卫统领的面这么说,妧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襟:“皇上...” 褚风低着头,不敢看两位主子打情骂俏,只是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只说了您爱听的曲子,这些人都是卑职去找的京中最有名的。” “听清楚了吗?” 妧卿脸红得不像话,她赶紧点点头,宣凛这才摆了摆手让褚风出去。 “小醋包。”男人嘴上训斥着,可眼中却是笑意浓浓。 妧卿撇撇嘴:“那倒都是嫔妾的错了。” 宣凛轻哼,他还没因为宣嵘的事生气,她倒是又闹起小脾气来了。 真是被惯得越来越娇气了。 宣凛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皇上?”妧卿看着他有些暗沉的眸色,有些不明所以。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皇上怎么了?” 宣凛看着她的樱唇一开一合,突然指腹覆上她嫣红的唇瓣,使劲研磨着。 “这口脂太红了,以后,不准再用这个。” 这张脸确实姿容胜雪,仅一眼就让人见之不忘,他见了妧卿一眼就留了心,更何况旁人。 他力道有些大,弄得妧卿嘴唇发疼,她眼眶湿了些,不解又害怕地望着他。 等他松开手,妧卿站起身呐呐:“嫔妾哪里做错了惹皇上不高兴了吗?” 她垂着眼眸,眼睫都湿了,很是可怜:“嫔妾今日的妆容若是让皇上不高兴了,嫔妾这就去洗掉。” 说着她委屈地咬着唇就要转身,宣凛心下烦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妧卿僵硬着没有回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那张姣好的侧颜如今却布满委屈。 宣凛倏然心下一软,自己冲她发什么脾气? 明知道是靖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关妧卿何事? 妧卿早已是自己的女人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难得有些尴尬,手臂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怀中,细声道:“朕只是不喜旁人那般看你。” 妧卿紧咬着嘴角,唇瓣都被她咬得微微发白,宣凛心疼地抚上去:“别咬了,咬伤了朕心疼。” 妧卿极力忍着,可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上次的事情发生时,她就知道,宣凛的占有欲极强,这次怕是因为靖王在生闷气。 “本来是嫔妾和皇上出宫游玩,嫔妾又不知会碰上他们...再说了不是皇上让他们一道的吗?” “是是是,朕知道,是朕错了。” 宣凛这辈子第一次给人道歉,话说出口了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低声下气地哄着她。 妧卿也知道见好就收,放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那皇上以后可不准随便就生嫔妾的气了。” “好,朕保证。”宣凛握住她的小手,低下头亲了亲,“朕是天子,言出必行,好不好?” 他轻柔地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见她破涕为笑,这才嘴角微微扬起。 这时,“嘭”的一声,天空上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开了。 妧卿推开他跑到窗边探出头去。 “慢些。”男人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好看吗?” “好看,嫔妾从来没见过这般盛大的烟花。” 宣凛若有所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觉得这烟花再美,也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快到子时,马车才往宫中驶去。 妧卿枕在男人膝上,闭着眼假寐。 宣凛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见她眼睫颤颤的,忍不住拿着自己的玉佩穗子去逗她。 “皇上~”妧卿嘤咛一声,“嫔妾好困,皇上别闹了...” “别乱动。”宣凛制止住了她想要挣扎的动作,“卿卿若是想早点回去休息,就别撩拨朕。” 妧卿脸色涨红,一时觉得躺着不是起来也不是。 宣凛失笑,手指滑过她柔嫩的脸蛋,黑沉的双眸中满是情欲,妧卿悄悄觑了他一眼,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神之中。 “皇上...”不等她说什么,男人就弯下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着她的眼眸、鼻尖,最后落在那娇艳欲滴的双唇上。 “唔...” 情动之时,马车已经进了宫中,刘顺德看见不远处的菡萏,有些无语,宁妃又有什么事? “李公公,三公主身子不适,想请皇上去看看。” 车内的两人自然也听见了。 妧卿在心底冷笑,又来? 心里这样想,妧卿动作上忙推开了男人:“皇上...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宣凛心下不快,眸色微冷:“太医去看过了吗?” 菡萏忙道:“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只是三公主哭闹不止,娘娘实在担心,奴婢这才斗胆来请皇上去看一看。”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且自己若是和妧卿待在一起却不去见三公主,怕传出些流言蜚语。 他摸了摸妧卿的小脸:“你先回宫,明日朕再去看你。” “嗯。” 妧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渐渐淡下来。 今日宣凛带她出宫,没想到宁妃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人。 若是宁妃来请,她自然有办法留住宣凛,只是她用三公主为借口,三公主终究是宣凛的女儿,不是她能动的。 只是过犹不及,她倒要看看,宁妃还能用这几个孩子做几次幌子。 第142章 夜色浓郁,永寿宫却是灯火通明。 宁妃一袭简单的衣服,连头发都没有梳好,守在三公主床边焦急地握着她的手。 宣凛进来的时候,殿内只有她关切地哄着三公主的声音,他面色冷淡地问道: “太医怎么说?” 宁妃似是才发现他进来了,忙行礼哭道:“皇上,太医说玉淑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刘院判收回手,起身道:“回皇上,三公主确实有些发烧,三公主已经五岁,可以服一些温和滋补的药,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宁妃擦着眼泪:“当真吗?可玉淑还未醒过来...” “宁妃娘娘放心,待会可以让宫人用湿帕子给三公主降温,微臣这就下去开药。” 宣凛微微松了一口气:“下去吧,留些宫人在守着三公主。” 他走到床边剪掉了两盏灯的烛线,待光线暗了些才掀开帘子看了看紧闭双眼的三公主。 三公主和大皇子是龙凤胎,但是不知为何,大皇子生下来体弱多病,但三公主却是健康的,这两年长大了些,鲜少见她这般生病。 “皇上,玉淑今日一直不太舒服,傍晚的时候就发烧了,皇上不在宫中,臣妾实在是着急。” 宣凛看着她的样子,眸色稍暗,但还是上前拍了拍她的手:“朕知道你照顾玉淑辛苦了。” 宁妃这才破涕为笑,握住了男人的手:“天色太晚了,皇上去歇息吧,臣妾在这守着玉淑。” “无妨,等玉淑烧退了再说。”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灯芯爆裂的声音。 烛光照在男人脸上,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 宁妃恍惚地觉得,好似许久没有这般和宣凛静静地待在一起了。 自从那个贱婢成了嫔妃,皇上就很少踏足别的宫殿了。 宁妃亲自给三公主擦拭着,又喂她喝了药,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退烧了。 “请皇上和娘娘放心,三公主已经退烧,休养两日就没事了。” “那就好...”宁妃轻拍着胸口。 两人出了三公主的房间,宁妃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今日天色已晚,皇上就在臣妾这歇下吧,若是明日玉淑醒得早,也能见到皇上。” “嗯。” 进了内殿,宁妃褪下外衫,一头青丝散落在脑后,她抬手想要替宣凛更衣,却被他摆手拒绝:“不必了,夜深了,先去歇着吧。” 宁妃面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至少,他愿意留下来了。 也不枉玉淑生的这场病。 殿中的床上已经铺好了两床被子,嫔妃一般都是睡在外侧,方便随时起身伺候皇帝。 除了妧卿侍寝的时候,这个规矩形同虚设。 突然想起她,宣凛的心思有些难言,本来是想陪她过节,可还是半道把她丢下了。 宁妃微微侧过头,就看见宣凛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握拳,皇上就这么不想搭理她吗?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半夜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伴随着一声声的电闪雷鸣。 宣凛本就没睡着,蓦然清醒,倏地坐起身。 宁妃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睛:“皇上怎么了?” “是不是雷声吵得您睡不着?”她掀开帘子吩咐道,“去把窗户都关好了。” 宣凛脸色不太好看,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声惊雷,白光乍现,宣凛越过宁妃下了床,扬声喊道:“刘顺德。” 刘顺德听到传唤立马进来,就见宣凛在穿衣,来不及细想什么,忙过来帮他更衣。 第143章 “皇上这是怎么了?”宁妃下了床有些不知所措,“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皇上要去哪?” 宣凛似乎这才想起她还在,声音稍顿:“朕想起还有些事,先回去了,明日玉淑醒了朕再来看他。” 说完也不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声音消散在雨夜中,宁妃愣愣地倚着门框,菡萏担忧地走过来给她披上外衣:“娘娘,皇上已经走了,您去歇着吧...” 宁妃眼中布满血丝,她死咬着牙,猛地将一旁架子上的盆栽砸在地上。 “贱人!” “娘娘...”菡萏想安慰她,却被宁妃狠厉的眼神吓到了。 “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 昭鸾殿中,妧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并不怕打雷下雨的,只是这样的雨夜,总会让她想起从前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从梁溪城逃出来那日,就是这样的雷雨天,才能让她有机会混入进京的难民群中。 妧卿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睡意全无。 没等她合上眼,就听见门被人推开了,妧卿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谁?” “是朕。” 宣凛风尘仆仆地赶来,掀开帘子就看见她抱着被子缩在床脚的样子,脸色微白,美眸中满是惊惧。 “皇...皇上?” 妧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今日去了宁妃那,妧卿就想到他不会再来了,谁知道他大半夜的又跑了过来。 宣凛走过来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没事吧?” 妧卿呆呆地摇了摇头,在她自己殿中,能有什么事? “皇上怎么来了?三公主的病好了吗?” 妧卿有些急切地问道,要是他不管三公主的病情跑过来和她睡觉,那明日她得被流言蜚语淹死! 不过是打个雷,他跑来干嘛? 平白给她拉仇恨! 宣凛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非得被她气死不可。 “玉淑已经没事了,朕答应了要陪你过节,今夜还未过去,朕就要回来陪你。” 妧卿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水珠:“这么冷的天,皇上也不怕冻着。” “绿萝,快去端碗姜汤来。” 她一边吩咐着一边起身去帮他拿干净的衣服:“皇上快去换上吧,您身上的衣服湿了,别着凉了。” 宣凛见她赤脚走在殿中,虽说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但他还是拧着眉,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放回床上。 “你好好待着,朕去换衣服。” 等到他梳洗一番出来,姜汤已经端进来了,妧卿催着他赶紧喝下。 宣凛没多说什么,默默地喝下一碗姜茶。 转过头就见那女子坐在床上,一双杏眸就这般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他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妧卿弯了弯眸子,拉着他的手:“皇上今日真好...” 宣凛挑眉:“朕往日就不好了?” “嫔妾才不是这个意思。”妧卿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皇上能来陪嫔妾,嫔妾受宠若惊。”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蛋:“朕只是不想失信于人,赶紧睡吧。” 见他嘴硬,妧卿也不再说什么,靠在他怀中,冬夜的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 第二日宣凛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过完了新年,宫中也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妧卿起身的时候觉得后背有些酸疼,她走到镜子旁看了看,才发现腰上有一道红痕。 昨夜她并没有侍寝,妧卿回想了下,似乎是在画舫上的时候,宣凛抱着她在木榻上胡闹,好似硌到了腰间。 请安的时辰快到了,妧卿没再管,带着绿萝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第144章 宁妃今日没来,听闻三公主的烧已经退了,宣凛下朝后又去永寿宫看了他,一直到午间才回御书房。 妧卿今日总觉得身上有些酸胀,便叫人备了热水,想要沐浴。 浴桶中,绿萝已经撒上了干花瓣,花香缭绕,妧卿懒懒地倚在桶壁上,任由绿萝给她捏着肩。 浅浅的水声掩盖了外间传来的脚步声。 宣凛沐休的这些日子天天和妧卿腻歪在一起,乍然忙了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这不一见完大臣就来了昭鸾殿。 大白天的就宫门紧闭,宣凛有些意外,他走到殿中便听到了一阵细细的水流声。 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轻哼。 宣凛挑眉,抬手制止了刘顺德想要跟进来的动作,自己放轻了脚步往净室走去。 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妧卿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她阖着眼拨弄着水流,水珠顺着她的鼻尖、脸颊慢慢流下来,滑过雪白的胸脯,最终没入水面。 感受到按摩的力道突然大了些,妧卿眉尖微蹙,既有些疼又带着丝舒爽。 水雾弥漫,妧卿慢慢察觉到有些不对了,肩上的双手有些粗粝,不像是绿萝的... 她陡然睁开眼,就对上了男人深邃的双眸。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宣凛还疑惑地皱眉:“是朕的手法不好?这就被你发觉了。” 妧卿往后退了退:“皇上怎么进来也不叫人通传...” 她往水下沉了沉,白皙的指尖抓着桶壁,嫣红的花瓣和她似雪的肌肤对比明显,宣凛突然觉得这殿中有些闷热。 他走近了一些,伸手勾起了黏在她脖子上的一缕青丝,擦着她滑嫩的脸颊,将青丝挽在耳后。 只是他的手指却顺势留在了她的耳边,带着薄茧指腹捏了捏她小巧如玉般的耳垂。 妧卿身上一阵酥麻,娇声道:“皇上快出去,嫔妾收拾一下就出来,嫔妾都还没用午膳呢...” 宣凛似笑非笑地将手掌握在了她莹白的肩头: “朕还会饿着你不成?” ...... 净室不算大,里边热气氤氲,妧卿身上逐渐沁出薄汗,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汗珠,一颗颗地滴落在地上、水中...... 她蜷缩在男人怀中,嘤咛着低泣,浑身软成一滩春水。 最终还是被男人裹着被子抱出来的。 妧卿累得不行,身上又酸又疼,露在外边的一截藕臂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她声音都有些哑了: “皇上过分,一点都不心疼臣妾...” “这就是冤枉朕了。”宣凛抱着她坐在软榻上,含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朕怎么不疼你了?不是刚刚疼过你吗?” 妧卿双颊涨红,谁说的这个疼啊?! 她推开男人就要站起来,结果两条腿都在发抖,差点直接从榻上摔了下去。 “小心点。” 宣凛笑着扶住她,妧卿瘪着小嘴,双眸湿红伸出双臂给他看,控诉道:“嫔妾这个样子,明日还怎么见人?” 除了手臂上,还有白皙纤长的脖子,以及盈盈一握的纤腰,都布满了痕迹。 妧卿刚才看到的时候都惊了一下,还是第一次,身上有这么多痕迹。 不过转瞬她就埋怨起宣凛来了:“皇上还说自己不过分。” “是是是,朕过分。”宣凛不和她争辩,叫人传了膳进来,将她抱到腿上坐着,亲自夹菜喂她,“朕伺候宸婕妤用膳,就当是赔罪了。” 妧卿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我要吃那个。” 宣凛笑得无奈:“好。” ....... 这一下午宣凛都待在昭鸾殿,晚上自然又是一番颠鸾倒凤,第二日妧卿都累得起不了身了。 她让人去凤仪宫告了假,这个样子出去也是给人看笑话。 “娘娘,奴婢去找太医来看看吧。” 绿萝有些心惊地看着她满身的印记,往日娘娘侍寝也没这个样子啊... 妧卿语气恹恹的:“去太医院拿点药就是了。” 若是因为这事请太医,她还要不要脸了。 妧卿闷闷地捶了两下枕头,把它当成了那个狗男人。 就这般过了几日,妧卿身上的痕迹还是很明显,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去太医院,将田院判请来。” 约莫半个时辰,小融子就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微臣给婕妤娘娘请安。” 妧卿看着田院判,其实心里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信他,可宫中的太医大多明哲保身,不好拉拢。 相比之下,田院判是宣凛的人,不用担心被别人收买,且曾经当宫女时他还为自己诊断过好几次,倒是能稍微信任两分。 “田太医,本宫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手上受了伤却迟迟不愈,不知是何原因?” 田院判上前将丝帕盖在她的手腕上:“微臣先为娘娘请脉。” 妧卿观察着他的脸色,问道:“可有不妥?” 田院判沉吟:“回娘娘,娘娘脉象滑涩无力,自愈之力不足,气血运行不畅,这些日子会更易染病和留下疤痕。” “这是何故?” “娘娘素来身体虚弱,痊愈的也会比常人更慢,不过不必担忧,微臣开几副补血养气的药,好好调理便是。” 绿萝在旁松了口气:“那大人快开药吧,奴婢去熬药。” “是。” 玉琴带田院判去了偏殿理药方,妧卿却还是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娘娘怎么了?”绿萝问道。 “本宫是觉得,这些日子皇上一直让人做药膳给本宫补身体,本宫自己也觉得气色好了些,除了身上的痕迹久久不散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绿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那可要再叫几个太医来看看?” 妧卿点了点头。 第145章 绿萝正想去找太医,就看见小融子急匆匆地进来: “娘娘,顾御女生产了。” 殿外来的是小顺子,两人也算有些交情,路上小顺子小声告诉她:“娘娘,顾御女今日突觉腹痛,方才见了红,太医来看说是顾御女体内有红花,只能催产。” “红花?”妧卿微楞,“顾御女的吃食和一应用品都有太医照料,这红花是如今进了她体内?” 小顺子摇头:“奴才不知,奴才出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命令褚侍卫去各宫搜查。” 冬雪消融,初春时节外边却依旧寒风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色阴沉,像是暴雨将至的景象。 妧卿拢了拢披风,心下却微跳,顾御女这胎都八个月了,眼看就要落地,却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出手。 永福宫离得较远,妧卿到的时候其余嫔妃几乎都到齐了,都聚集在外殿中。 妧卿走进来,便听见一帘之隔的内殿中传出顾御女的痛呼声,宫人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看得人心惊。 “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宣凛将她扶起来,似乎才反应过来其余人都站着,“赐座。” “不知顾御女情况如何了?” 皇后柔声解释道:“顾御女动了胎气,所幸胎儿月份已经大了,可以催产,这会儿稳婆和太医都在里边候着。” “顾御女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宁妃轻飘飘地开口,视线却落在了妧卿身上。 妧卿还没有摸清情况,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静静地听着。 淑妃对着宣凛说道:“皇上,臣妾今日来看望顾御女,正说着话呢,谁知顾御女突然腹痛流血,请了太医来看,才知道是顾御女的药中被人掺了红花,这才导致误食。” “太医院的人怎么伺候的,红花这种东西怎么会进了顾御女的药中?”贤妃有些心惊。 “臣妾也是疑惑,按理说太医院将药材送来,熬药的都是顾御女的宫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皇后继续道:“宫中的药材都是要记档的,这红花总不会无缘无故进了顾御女的药中,依臣妾所见还是应该叫太医院的人都带来审问。” 宣凛微微颔首,吩咐刘顺德将太医院的人都传唤来。 不一会儿田院判就带着太医院的记档走进来,恭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经微臣查验,今年的记档中只有宁妃和姜充仪宫中来拿过红花。” 听到这两个名字,妧卿突然心头一颤。 为何没有她宫中的名字? 她这几日拿的活血化瘀药方里面是有红花的,怎么会没有记档? 林贵嫔声音尖细:“宁妃娘娘?” 宁妃一听,眉梢竖起:“怎么林贵嫔是耳背吗,只能听到本宫的名字?” 她站起来道:“皇上,臣妾上个月月事不调,这才找了太医开了药,这红花活血化瘀,入药很是常见,皇上大可去查证。” 姜充仪也道:“臣妾也是如此。” 皇后皱眉:“只有宁妃和姜充仪宫中拿过药吗?太医院剩下的药材可对得上号?” “微臣已经派人去看了,应当是能对上的。” 淑妃道:“皇上后娘娘,顾御女今日喝的药中红花并不多,若是想让顾御女见红,定然不会是只下这么轻的分量。” “臣妾认为这幕后之人不是只下了一次药,她宫中应该还会有剩余的的红花,等褚侍卫搜查回来便可知真相。” “淑妃说得有道理。” 搜宫是大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座的人心下都有些打鼓,谁宫里没点秘密呢,就怕被查出什么不干净的。 第146章 里边顾御女的声音越来越弱,皇后吩咐:“去把本宫宫中的百年人参拿来给顾御女补补身子,别叫她失了力气。” “是。” 过了一个时辰,顾御女还是没能生下来,褚风却带着人回来了。 “如何?” 褚风先是进来行了礼,目光有些复杂:“回皇上,卑职在...在昭鸾殿的药渣中发现了红花。” 妧卿长长的指甲倏然掐住了掌心,刺痛感让她无比清醒。 “哦?这倒是奇怪了,刚才田院判说的记档上,可并没有宸婕妤的名字。”宁妃冷笑着看向她,“宸婕妤有什么话说的?” 妧卿站起来道:“皇上,这几日嫔妾确实去太医院抓了活血化瘀的药,是因为嫔妾身体不适,药方中确有红花这味药,嫔妾不知为何太医院没有记档。” “不知?”宁妃冷笑,“宸婕妤还真是会推脱,若是像本宫和姜充仪这般,拿着药有正常的用途,怎么会没有记档?” “还是说宸婕妤的药用在了什么见不得人之处,这才躲过了太医院的记录。” 宣凛在听到昭鸾殿三个字时,摩挲着扳指的手就停了下来。 妧卿仰头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她面上满是震惊和无助,直直跪在了殿中。 “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太医院取药确实需要记档,也有可能是谁一时疏忽少记了嫔妾宫中,还请皇上将负责记档的宫人传上来问话。” 玉琴也急忙跪下:“三日前是奴婢去取的药,奴婢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的,那几日三公主生病,太医都去了永寿宫,奴婢去太医院的时候只有几个药童,因为娘娘只是要活血化瘀的方子,不是什么大病,奴婢便从药童那拿了药。” 宣凛看着她无辜的神态,心中却百感交集,沉着脸道:“去传药童。” 妧卿跪在殿中,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好大一盘棋,恐怕这幕后之人早早就想对她动手了。 从她几日前感到身体不适开始,先是让她气血堵塞,留下难以消散的印痕,料到她会去太医院取药,再设计之后的事情。 若是她猜的是对的,恐怕这药童,也找不到的。 果不其然,太医院的药童都来了之后,玉琴却指不出哪个是那日给她药的。 宣凛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宁妃觑着他的脸色,嘴角勾了勾:“宸婕妤,怎么,这才几日,你的宫人就认不出是哪个药童给了她药吗?” “宸婕妤还真是心肠歹毒,本宫知道你从前和顾御女有些口角争执,但也不至于要这般害她吧?” 林贵嫔拍了拍胸口:“这顾御女肚子都八个月,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啊......” 妧卿伏在地上的手微微攥紧,抬头希冀的眼神看向宣凛: “嫔妾绝对没有做过此事,臣嫔妾服用这药不过数日,且一副药中能有多少红花?这些分量够一个怀胎八月的人流产吗?” “更何况,嫔妾又是如何收买顾御女的宫人,何时何种方法将这药下到她的吃食中?” “且玉琴既然说她见过那个药童,这人定然不会凭空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请皇上仔细盘查,还嫔妾一个清白。” 宣凛面上满是阴霾,不知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想她话中的真实性。 妧卿倏然双眸泛红,情绪陡然低落:“皇上不信嫔妾不要紧,只是顾御女腹中是皇上的孩子,就算为了皇嗣,也该细查,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第147章 宣凛从未听过妧卿这般低落失意的声音,他抬起眸子,就见那女子脊背挺直地跪在殿中,整个人弥漫着苦涩之意。 他嗓子有些堵,哑声道:“去查。” 妧卿这才擦了擦眼尾:“多谢皇上。” 她向田院判询问:“敢问太医,顾御女今日的状况,是因为长期服用红花伤了身体,还是因为一时服用过多的红花刺激而导致的?” “微臣五日前曾来给小主请脉,那时并无异象,应该是这五日服用超过了三两的红花,才会导致见红。” 妧卿微微松了口气,她看向上首的帝后两人:“还请皇后娘娘派人去将嫔妾宫中的药方找来,嫔妾若未记错,里边有好几味药材,红花的分量很少,是不够致使顾御女出事的。” “便是如此,能说明你是清白的?”林贵嫔冷哼,“便是分量不够,可顾御女怀孕身体弱,也许并不需要足够三两的红花才能落胎。” 妧卿不卑不亢地看向她:“若是嫔妾存心要让顾御女生不下来,为何不放足量的,不是更有保障吗?” “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也许只是因为你一时拿不到这么多...” 宁妃因为林贵嫔的话突然皱眉,果然下一瞬就听妧卿反驳:“嫔妾既然都能收买记档的药童,多拿几两红花又如何,反正做都做了,为何不做得干脆一些?” “宸婕妤还真是伶牙俐齿。” 林贵嫔恨恨地咬牙,干脆闭了嘴,免得越说越让她找到空子洗涮嫌疑。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妧卿跪得膝盖发疼,她微微挪动了一下,细微的动作却被宣凛看在眼中。 “事情还未查清,先起来吧。” 妧卿垂着眼眸盯着地上,声音浅浅的:“嫔妾不敢,只求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嫔妾清白。” 宣凛隐隐听出妧卿话语中的低落。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妧卿,毕竟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但也是一点点,和妧卿相识一年,她的性格,自己还是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更何况她并没有家族可以送人进来,昭鸾殿的许多宫人都是刘顺德当初安排的,他不觉得妧卿能收买这么多人帮她做事。 “起来。”男人的声音不容抗拒。 妧卿感受到了宣凛的怒气,她眼睛眨了眨,其实她也不是要宣凛全身心的信任自己。 只是成为嫔妃的短短数月,多少次脏水朝她泼过来了,没有信任,她就会像从前的田氏温氏一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下场,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想落到这个地步。 妧卿默不作声地由绿萝扶了起来,因为久跪,差点腿上一疼摔了下去,她垂着眼眸没看男人。 一旁的沈婕妤眼中闪过难言的苦涩和晦暗。 为何他这般信任宸婕妤? 而当初,又为何不能给自己多一分的信任?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便连最爱呛声的林贵嫔都噤了声。 过了半个时辰,里边顾御女终于生下来了。 稳婆高兴地出来报喜:“恭喜皇上,是位小公主。” 宣凛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看小公主,又问了顾御女的状况。 “顾御女失血过多,需要好生休养。” “再拨几个人来,好生照顾顾御女。” “是。”皇后应了下来。 将小公主抱下去后,褚风就面色凝重地走进来: “皇上,卑职在永寿宫后方的一处井中,找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泡肿了,只是身上的衣服能看出是太医院药童的。” “什么?”宁妃猛地失声,伏在椅子上的手死死攥紧。 怎么会?那个药童的尸体不是一早就叫人用粪车送出宫去了吗? 她隐晦的视线扫向菡萏。 菡萏也是眉头紧锁,不应该啊,那尸体她亲眼看着放上粪车的。 宣凛面色冷凝,厉声冲着田院判:“太医院少了个药童你都发现不了,这院判你当着倒是轻松。” 田院判及忙跪下:“微臣不敢,宫中的药童甚多,每日当值的都是不一样的人,微臣实在顾及不过来....” “去太医院,将所有药童都搜查一遍,查清死的是何人?” “是。” 事到如今,宣凛心中已经有八成相信妧卿是冤枉的了。 褚风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就查出,太医院确实少了个药童,甚至盘问了和他来往较密的药童。 那药童一进殿就瑟瑟发抖,目光触及宁妃身后时更是抖得厉害。 宁妃死死捏着扶手,心里把菡萏骂了几百遍,做事为何如此不小心,运个死人出宫都能出岔子! 菡萏也是额上冷汗直冒,谁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那药童跪下就战战兢兢地交代了个底朝天:“奴才和孙礼同住一屋,大概是半月前,奴才半夜想去方便,却发现他不在屋中。” “奴才刚出门,就听见院子里有他说话的声音,奴才走过去就发现他和一个宫女在说话,话语中就是让他将一个方子给宸婕妤,不要记档什么的,奴才也没听的特别清楚。” “那个宫女你可认识?” 药童颤抖地摇头:“不认识....但...但她在殿中。” 在菡萏惊惧的心情下,药童指向了她。 “就是她...” 菡萏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明鉴,这个奴才在胡言乱语啊!奴婢每日都待在娘娘身边,哪里会半夜去见个药童?” 皇后发问:“你有证据证明见过他吗?” 药童摇头:“奴才...奴才当时没放在心上,可从昨夜起,孙礼就没回来过了...奴才这才觉得不对劲...” 宁妃立马起身:“皇上,无凭无据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皇上不能任由这些奴才随意攀扯臣妾啊!” 皇后也看向宣凛,如今各执一词,那个药童也暂时拿不出证据,就看皇上心中更偏信谁了。 宁妃还在急急地为自己辩解,妧卿却坐在椅子上沉默得可怕。 宣凛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得不到回应。 林贵嫔见自己讨厌的两个人都被扯进来了,有些得意:“皇上,依臣妾所见,宸婕妤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非得要拷打一番才说实话...” “啪”的一声,宣凛猛地将桌上的茶盏砸在了林贵嫔脚边,吓得她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满殿的嫔妃都吓了一跳,再不敢说话了。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皇上显然是更向着宸婕妤的。 妧卿走到殿中跪下:“嫔妾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会秉公处理,还嫔妾一个公道。” “你放心,朕会彻查的。” “菡萏送去暴室严刑拷问,宁妃暂且禁足永福宫,大皇子暂时送到淑妃宫中,三公主送到贤妃处抚养。” 第148章 “皇上...”宁妃愣住了,“皇上,煜儿和玉淑离不开臣妾,皇上怎能将他们交给旁人?” 宣凛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连自己的宫人都管不好,朕如何相信你能管好孩子?” “皇上,臣妾和菡萏都是冤枉的啊!”宁妃有些崩溃地哭着,“皇上都未曾细查就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皇后走上前安慰道:“宁妃妹妹,皇上只是暂时将大皇子和三公主送走,等到查个水落石出还了你清白,他们自然是要回来的。” 宁妃怒视着皇后,又看到一脸平静的妧卿,突然起身狠狠推了她一把:“你这贱婢!” 妧卿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倒,后腰磕在了殿中的香炉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卿卿!”宣凛顾不得其它的,忙上前抱住她,满目担忧,“没事吧?” 妧卿忍着痛摇了摇头,从他怀中退出来:“嫔妾无事。” 看着陡然空下来的怀抱,宣凛眉目紧锁,转头怒斥宁妃:“简直放肆。” “刘顺德,带宁妃下去禁足。” “是。” 宁妃还在哭喊:“皇上!臣妾真的冤枉啊!” “今日之事,是臣妾失职,臣妾定会彻查后宫。”皇后下拜请罪。 宣凛淡声道:“起来吧,后宫频频生事,风波不断,皇后也该肃清宫闱了。” “臣妾明白。” 他转身看向淑妃贤妃:“煜儿和玉淑便暂且交由你抚养。” 淑妃面有为难:“皇上,臣妾未曾生养过,怕担不起此大任。” “无妨,朕会派几个嬷嬷太监去照顾,你从旁学着便是。” “是,臣妾遵旨。” 事情暂了,宣凛握住妧卿的手:“朕送你回去。” 妧卿垂下眼眸,默默抽出手来:“顾御女刚诞育公主,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嫔妾不敢叨扰皇上。” 看着她的拒绝,宣凛心下也没生气,见她冷淡的样子,反而有些愧疚。 她几次被人陷害,自己却没能从始至终地信任她护着她,她心下有气也是正常。 “罢了,朕叫小顺子送你。” “谢皇上。” 走出永福宫,天色已经大黑,妧卿沉沉吐出一口气,若不是找到那个药童,今日恐怕真的没办法脱险了。 “娘娘,奴婢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绿萝的话妧卿也领悟了:“你是说,宁妃做事不该是这样的。” “是,宁妃在宫中浸淫多年,怎么会留下这么个显眼的把柄呢?” “那药童,弄死了多的是法子处理掉,何必扔在井里等着人去发现?” 妧卿颔首:“确实,若不是她留下了把柄,倒没这么容易暴露。” 这局冲着她来的,最后却是宁妃自食恶果,若说是谁能够从中得利... 她想起自己这次身上的异常,若说是有人下药,可她吃的用的都是仔细检查过的,昭鸾殿是刘顺德亲自去挑选的宫人,清清白白不易收买。 可若是在别处,自己从来不会乱吃东西。 除了在凤仪宫请安,偶尔会吃些茶点。 但在凤仪宫下药,妧卿觉得比收买昭鸾殿的人还要不可思议一些。 她脚步慢了下来,脑子里思绪万千。 “娘娘,您刚才对皇上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了...”绿萝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妧卿微微笑了笑,如今是个好时机,她被污蔑了,宣凛正是愧疚的时候,不会因为她的态度生气。 对于男人,一直顺着他他只会觉得理所当然,时不时冷落下他才会反省自己。 俗称犯贱。 她要好好利用这份愧疚,让他对自己的信任更上一层。 宁妃一直虎视眈眈地想要除掉自己,三番四次地对自己下手。 第149章 妧卿不想再忍了,与其一直防范可能来到的威胁,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解决掉带来威胁的人。 ------ 从凤仪宫出来,汀兰扶着沈婕妤往章台宫走去。 “娘娘,今日皇上瞧着很是维护宸婕妤。”汀兰话中有着隐隐的不忿,“宸婕妤几次牵连到顾御女这一胎中,皇上似乎都没怎么怀疑过她。” 想当初自家娘娘被陷害到大公主一事中,皇上从未这般明目张胆地偏袒过。 沈婕妤何尝没听出她话中的抱怨,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汀兰更加为沈婕妤不值得,若非当初那事,娘娘如今有了孩子傍身,说不定早就高居妃位了,何苦这么些年都闭门不出,独自伤心? 而且现在皇上有了新宠,娘娘不再受宠,若不是沈家得力还能时常接济一些,指不定在宫中日子多难过。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就不要再说这些,当心平白给人留下把柄。” 刚教训了汀兰两句,沈婕妤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沈妹妹留步。” 沈婕妤回头,才发现是淑妃。 “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 淑妃的毓庆宫和章台宫顺路,她没有乘坐轿辇,和沈婕妤一道往回走去。 “还未恭喜娘娘,如今能够抚养大皇子,余生也算有了依靠。”沈婕妤由衷地想着,就算大皇子不是亲生的,但是孩子年纪小不记事,说不定以后就和淑妃亲近了。 淑妃苦笑道:“大皇子素来体弱多病,本宫是真的害怕照顾不好他。” “妹妹若是有空,也可多到本宫宫中,一并照料大皇子。” 沈婕妤一怔,随即又想到自己曾经失去的孩子,眼眶有些泛红:“多谢娘娘。” 淑妃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妹妹也该放宽心,你曾经也得过皇上宠爱,只要你肯再费点心思,总能再得皇上几分怜惜的。” “若是未来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好有个依靠啊。” “是,嫔妾多谢娘娘教诲。”沈婕妤垂下眼睑,她还是有些放不下从前的事情。 两人走在宫道上,淑妃叹了口气:“宁妃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却不想这次马失前蹄了。” 沈婕妤有些厌烦地轻哼道:“她那也是自作自受,多行不利必自毙。” “本宫也是有些唏嘘,如今皇上这般疼爱宸婕妤,这么多证据都指向她,皇上也未曾怀疑她分毫。” “若是当初皇上也能这般信任妹妹,也许那个孩子就不会...”淑妃说着说着突然噤声,然后赔笑道,“瞧本宫这张嘴,没个遮拦的,妹妹别放在心上。” 沈婕妤无声地摇摇头:“无碍的,过去这么多年了,嫔妾也该放下了。” 只是她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着今日在永福宫的画面。 皇上这般信任宸婕妤,若是这份信任能给她几分,该多好。 夜里,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永福宫中,顾御女失血过多,勉强睁开了眼睛。 “小主,您醒了!”琥珀守在床边,听到动静急忙掀开帘子,“小主您可有哪里不适?” 顾御女摇摇头,急声问道:“孩子呢?是男孩吗?” 琥珀脸色一僵,低声道:“回小主,是个小公主。” “公主?”顾御女陡然拔高声音,似乎很是不可置信,“我去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就是个公主?” 她做梦都想生下个皇子,好让自己后半生有个依靠。 她本来就不得宠,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才能怀孕,这个孩子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可为什么偏偏是个公主? 第150章 顾御女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帷帐。 琥珀叫奶娘把孩子抱进来,连声劝道:“小主不必伤心,如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就算是个公主,皇上也很喜欢的。” “刚才皇上还夸咱们四公主生得可爱,眉眼间可像皇上了。”琥珀将小公主抱过来给顾御女看,“您瞧,四公主多听话啊,不哭不闹的。”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顾御女接受这个事实后,心情也平复了些,转过头去看孩子。 四公主似乎睡着了,脸蛋红红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御女看了半天,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皱巴巴的。” 她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孩子的小脸,却在碰触到她脸颊的时候陡然皱起眉头:“公主脸上怎么这么烫?” “什么?”琥珀连忙用手碰了碰,才发现四公主周身都在发烫。 “快去传太医!” ------ 第二日一早,妧卿刚起身,就见玉琴面色匆匆:“娘娘,四公主夭折了。” “什么?”妧卿一惊,“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御女是早产,四公主昨日生下来时便哭声很小,半夜里发起了烧,没熬过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已经知道了,皇上下旨晋封顾御女为宝林。” “知道了。”妧卿放下手中的梳子,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苏婕妤和顾宝林接连怀孕生产,可惜孩子都没能保下来。 若非昨日那个小太监的尸体在永寿宫中被发现,这次自己恐怕是真的逃不掉。 从她身子不适开始,就进了幕后之人的局。 可是宁妃在宫中多年,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 是有人在帮她?还是说幕后之人的目标其实不是她。 而是宁妃。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宫中两个怀孕的嫔妃都没能平安生下孩子,后宫中一下子沉寂了许多。 傍晚的时候,妧卿刚用完膳,就听到通传声: “皇上驾到——” 妧卿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在宣凛进来的时候起身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宣凛大步走进来,伸手拉起了她。 妧卿微微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见她神色似有些冷淡,看见他进来也不似往日那般直接扑过来,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宣凛心里一时有些不舒服。 “不必多礼。”宣凛扶着她起身,坐到了榻上,看着一旁放着的散乱的丝线,明知故问道,“在做什么?” “嫔妾闲来无事,做几个香囊罢了。” 妧卿声音淡淡的,视线也落在香囊上,没有分给他丝毫。 宣凛还从未被人这样甩过脸子,一时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沉闷,正在这时褚风求见。 经过一晚上的审问,菡萏吐出来不少东西。 褚风知道他去了昭鸾殿,便拿着证词过来。 宁妃手中属实算不上干净,除了这事以外,还牵扯出一些往年的旧事。 人证物证俱在,宣凛越看越眉峰紧锁,声音冰冷:“宁妃心肠歹毒,不堪教化,迫害嫔妃,不配为皇子生母,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贵嫔,大皇子和三公主暂且交给淑妃抚养。” 妧卿没再火上浇油,宁妃毕竟家世显赫,又生了大皇子,不可能一次就将她打倒。 但是失去了大皇子,足够叫她生不如死了。 刘顺德正准备去传旨,就见小顺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走到宣凛身边小声道:“皇上,刚才宫外传来消息,符将军击退北羌,大胜归来,但是…” 他觑了眼男人的神色,语气低了下来:“符二公子在回程的路上,不幸遭遇埋伏,双腿俱断….” 宣凛蓦然攥紧手中的扳指。 符将军是宁妃的父亲,而受伤的是她二弟。 他还未曾发话,就见菡香不顾阻拦地冲进来,在院中磕头: “皇上,娘娘听闻二公子受伤的消息晕过去了,求皇上去看看她吧!” 妧卿猛地攥紧掌心,差点没忍住站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会这么巧? 符家为国效忠,若是宣凛在这个时候惩治了宁妃,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 有这样的父兄,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吗? 妧卿恨极了她,这次把她拉下来的机会难得,就算这样,她也别想轻而易举地躲过。 心念电转间,妧卿起身盈盈下拜:“嫔妾恭喜皇上,也恭喜符将军得胜归来。”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可宣凛还是能听出其中的颤抖和难过。 她垂着头,单薄的身躯让宣凛想起昨日,她也是这般孤立无援地跪在殿中。 又让他想起,曾经宁妃数次欺负她、害她溺水,她总是这般什么委屈都不说,将他排除在外。 是她被冤枉,自己却还怀疑她,如今还要她笑着恭喜仇人。 宣凛心里一揪,升起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这抹心疼,甚至超过了理智。 “起来。” 他伸手将人拽起来,却没错过妧卿眼中的泪光,她急急转过头去,用帕子擦了擦。 见刘顺德还站在殿中,宣凛怒斥道:“没听到朕的话吗?” 符家立了功,他自会封赏安抚,以慰臣子衷心。 而一码归一码,宁妃在后宫兴风作浪,断不能轻饶。 他都才收到消息,宁妃却已经哭晕了过去,这宫中,也不是符家能染指的。 为人臣子,本该为国尽忠,这不是他们威胁自己的理由! 刘顺德闻言一惊,符家立下如此大功,他以为皇上会从轻处置呢,谁知...... “是,奴才这就去办。” 不敢再耽搁,刘顺德急忙去传旨。 菡香楞在原地,呐呐道:“皇上,求皇上开恩,娘娘日后会吃斋念佛为顾宝林的孩子积福的…娘娘也是有孩子的人,岂能让他们母子分离啊皇上!” 宣凛冷笑:“她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孩子积福?” “滚出去!” 第151章 小顺子忙不迭地将菡香拉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妧卿垂着头低声道:“宁妃受此刺激,皇上这般做,不怕她寒心吗?” 宣凛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语气认真:“如今是符贵嫔了,一码归一码,她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 见她眼中的不信任,宣凛心下微微发疼,从前符贵嫔没少欺负她,自己都没有严惩,也不怪她不相信自己。 “朕不该不信你的,卿卿,别怪朕了...” “嫔妾不敢。” 她在自己面前时一贯是娇软温柔,可这会儿,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不敢?那就是还在怪朕了。” 宣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在看见她满目泪光的一瞬心猛地揪起。 “哭什么?”男人眉头紧锁,指腹滑过她的脸颊,帮她拭去泪水,“朕以后,再不会怀疑你了,好不好?” 妧卿咬着唇瓣,想忍着却怎么都忍不住,一颗一颗的泪珠掉了下来,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嫔妾从来不是怪皇上怀疑嫔妾。” “那是为何?”宣凛心疼地替她擦着眼泪。 “嫔妾出身微贱,是皇上将嫔妾救出寿康宫的。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嫔妾太好了,好到嫔妾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您也是喜欢嫔妾的…” “朕自然是喜欢你的…”宣凛着急道。 妧卿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随即偏过头自己拭去了眼泪:“可皇上的喜欢又有多少?您是皇帝,您有这么多嫔妃…” “能得您宠爱,这宫中所有人都视嫔妾为眼中钉,每每这些事情牵连到嫔妾身上,嫔妾心中都很害怕...” “嫔妾害怕,在这宫中,嫔妾只有皇上一个依靠,若是没有皇上的信任,嫔妾恐怕早就不能好好站在您面前...” “可从前嫔妾不怕这些诋毁和污蔑,是因为嫔妾相信皇上是信我的,嫔妾愿意为了皇上去面对这一切。” “可现在呢?”妧卿哭得愈发伤心,硕大的泪珠一颗颗掉落下来,“可现在皇上都不愿相信嫔妾了…嫔妾再也没有力气去对抗这一切…” 宣凛握住她瘦削的双肩,一字一句地承诺:“朕保证,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朕都会听你信你。” 妧卿摇头:“嫔妾好累,每日生活在勾心斗角中,嫔妾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当初遇见皇上便是错的...” 宣凛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和朕相遇是错误?”宣凛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朕在你心中便是这般不可靠,让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误吗?” 妧卿眼眶红红,泪水夺目而出:“嫔妾从未这样觉得,能遇到皇上是嫔妾的一生之幸,可嫔妾也会患得患失,会伤心皇上的不信任,会伤心总是被陷害...” “嫔妾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不该把心放在您身上,若非用了心,又怎会伤心?” 看着她这般难过的样子,宣凛只觉得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敲击自己的心口一般。 原来她总是这般小心翼翼。 所以今日被怀疑,自己没有表态,她才会这般难过。 “你没有错,是朕...”他想说是自己的错,他是帝王,天性多疑,更不可能全身心地去爱一个女人。 面对妧卿这般炽热的感情,宣凛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遇到她之前,他对后宫所有人都是平平淡淡的。 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对一个女子这般耐心,原来可以给予一个女子这么多的宠爱。 第152章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会下意识地去怀疑每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任何一个人。 宣凛搂住怀中抽泣的女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妧卿哭了一会儿,等到情绪稳定了些,这才推开他坐直了身体,面上又恢复了冰冷如霜的样子。 “嫔妾今日身体不适,皇上请回吧。” 宣凛眉峰紧锁:“你在赶朕走吗?” 妧卿撇开头:“嫔妾不敢,只是嫔妾心绪很乱,不能伺候皇上...” 宣凛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终拗不过她,还是起身叹气:“好,朕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妧卿微微福身:“恭送皇上。” 宣凛那句“改日再来看你”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冷淡的态度堵了回去。 他紧紧捏着拳头,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出了昭鸾殿。 在他离开后,妧卿面上的悲伤淡去,她坐在菱花镜前,抬手拭去了眼尾的泪珠。 宣凛大步走在宫道上,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初遇妧卿的时候,他只觉得这是个貌美有趣的小宫女,想把她据为己有。 可是后来一次次接触,她总是勾得自己的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对她的兴味越来越浓。 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被旁人一次次欺负,自己对她便是因为怜惜而多了些宠爱。 可相处的时间越久,宣凛就觉得自己更加喜欢她,喜欢她活泼鲜明的样子,喜欢她缠着自己撒娇,喜欢她的一切...... 他是帝王,后宫女人于他不过是消遣,谁能让他高兴,他就多看两眼,宠与不宠全凭自己的心意。 可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子能牵扯他的情绪。 回到紫宸宫,宣凛还是觉得气不顺,他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刘顺德,便问道:“今日之事,你觉得朕对符氏的惩罚重吗?” 刘顺德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符贵嫔的父兄立下大功,可皇上降了她的位份,将皇子公主交给旁人抚养,奴才觉得这惩罚很重了。” “符家为国尽忠,符贵嫔又是皇子公主生母,若不是皇上一早便下了旨意惩罚,恐怕等到皇后和太后娘娘知道后,定会来劝皇上饶过符贵嫔这一次的。” 宣凛手指敲击着桌面,情绪低落。 刘顺德斟酌道:“皇上,也许宸婕妤并不是觉得您惩罚符贵嫔轻了,奴才想,娘娘出身不显,却得皇上圣宠,难免惹人嫉妒...” 今日妧卿那番话刘顺德也是听到了的,不得不说宸婕妤真是把皇上拿捏得死死的,这一番衷肠诉下来,皇上可不得满心的愧疚吗? 宣凛万分烦躁:“那你说,朕要如何,她才能高兴?” “这...”刘顺德一脸苦涩,“皇上不如,暂且少宠爱宸婕妤一些,免得其余娘娘心生嫉妒.....” 他话还没说完,宣凛就是一本奏折砸在他头上。 “朕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宣凛无语,这出的什么鬼主意? 他宠爱一个女人还要看旁的嫔妃的脸色不成? 她们本就因为妧卿的出身看不起她,若是自己冷落她,岂不是更是让人欺负她? 说的什么屁话? 刘顺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赶紧跪下请罪:“皇上恕罪!是奴才失言了...” 宣凛冷哼一声,懒得看他。 妧卿是因为几次三番被牵连进后宫的风波中,而自己又没能及时表态信任她,这才让她心里难过。 第153章 想清楚后,他扬声道:“宸婕妤这次受了委屈,朕要重赏她。” 本以为这一波波赏赐下去,宸婕妤就该给皇上一个好脸色了。 谁知接下来的几日,妧卿借口自己身子不适,叫人去敬事房把自己的牌子撤了下去,是不打算侍寝了。 宣凛知道后当即就打碎了一个茶盏,把刘顺德吓得不轻。 “这么多天了,她的气还没消?” 刘顺德苦不堪言,这几天他们紫宸宫的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皇上阴晴不定,整天都在挑他的刺,一会儿茶不够烫,一会儿又是墨磨得不够稠,还经常连东西都不吃。 再这样下去,两位主子还没和好,他的一把老骨头先散架了。 “皇上,要不您亲自挑些东西给宸婕妤送去,宸婕妤看见了您的心意,自然就心软了。” 宣凛略一思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让人去库房将前些日子进贡的那块上等紫翡拿出来。 他亲自画了花样,都是妧卿喜欢的山茶花、蝴蝶之类的:“这紫翡颜色透彻,让人把它制成首饰,就用这些图案。” 妧卿喜欢这些,宣凛便想着投其所好,让她消消气。 “是,奴才这就去办。” ------ 夜风冷涩,刘顺德捧着一盒子紫翡制成的首饰快步往昭鸾殿走去。 要知道紫翡难得,成色清透澄澈的紫翡更是难得,如今这一整块都被皇上打造成了首饰送给宸婕妤,满满的一大盒,足以见得皇上有多宠爱宸婕妤。 昭鸾殿早早就熄了灯,宫门关上的前一刻,刘顺德总算赶了过来。 “等等!” 他制止了关门的小太监,放眼望去,昭鸾殿似乎是格外冷清,殿门都关得死死的,院子里的灯笼也都撤了下去。 “刘公公,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啊?” 守夜的小太监打了个哈欠:“娘娘近日身体不适,早就歇下了,若是皇上有吩咐,奴才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刘顺德叫住了他,“绿萝在吗?” “在呢在呢。” 小太监忙去把绿萝唤出来。 绿萝看见刘顺德也是奇怪了一下,随即问道:“刘公公?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刘顺德轻咳一声:“宸婕妤睡下了?” 绿萝想到妧卿的叮嘱,便道:“刚睡下不久,娘娘最近精神不太好,睡得早。” 刘顺德也不知她是真睡了还是托词,不过他把东西送到就行了。 “这是皇上特意命人打造的首饰,送给宸婕妤的。” 绿萝接过盒子,沉甸甸的一盒首饰,估计起码得有几十件,她笑了笑:“皇上赏赐,奴婢这就去回禀主子。” “诶诶,别去了。”刘顺德叫住她,“既然娘娘已经睡下了,那就别吵醒她,等到明日娘娘亲自去紫宸宫谢恩才是。” “奴婢明白。” 刘顺德想着今日虽没能见到宸婕妤,但有了他这话,宸婕妤明日肯定会去紫宸宫的,到时候就看皇上能不能哄好她了。 翌日清晨,妧卿醒来便知道了此事。 她打开盒子,差点被那满盒的紫翡晃瞎眼。 “这也...太多了...” 绿萝和玉琴啧啧称奇,娘娘就算每天换一样戴,也得一个多月不重样了。 “娘娘肤色白皙,这颜色倒是很配。” 妧卿抚过面上那层的簪子,有些好奇:“皇上怎么想起送这个来了。” 绿萝打趣道:“皇上心里记挂着您呢,这些日子娘娘都推脱不侍寝,皇上这也是向您低头了。” 妧卿这些日子表现得很是低沉,似乎被那日宣凛的态度打击到了。 第154章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心里不舒坦,但总要让宣凛和旁人觉得她不舒坦。 这才是一个被深爱之人怀疑的伤心女子该有的态度。 “听闻皇上这几日食不下咽,待会去小厨房做一些开胃的糕点。” 听到妧卿的话绿萝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娘给皇上甩脸色她是真的有些担忧,从来都是嫔妃费心费力讨皇上喜欢,哪有皇上低声下气哄别人的时候。 妧卿何尝不明白她的顾虑,她是要利用宣凛的这份愧疚加深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但也不能一味的冷淡,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装腔作势。 适当的服软才能更得怜惜。 ------- 紫宸宫中,淑妃站在书桌前平静地研墨,时不时将大皇子和三公主这几日的情况说给宣凛听。 “大皇子很是懂事,这些日子功课都没有落下,臣妾瞧着他辛苦,便想着过两日让他休息一天。” 宣凛点点头,大皇子身体不好,从前符贵嫔每日都逼着他学习,像淑妃这般适当的劳逸结合才是更合适。 “你有心了,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多问问贤妃。” “皇上将大皇子暂时交由臣妾抚养,臣妾定是要尽心尽力的。”淑妃笑道,“倒是符贵嫔几次求见大皇子,臣妾见他们母子分离,也是可怜。” “符贵嫔犯下错,臣妾也希望她好生反省,莫要教坏了大皇子。” 宣凛头都没抬:“如今是你养育煜儿,你便多费心些吧。” 淑妃也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研墨。 这时,褚风走进来通传:“皇上,靖王来了。” 宣凛前些日子安排了靖王去办事,如今是办好了回来述职。 “传。” 宣嵘进来后,便将宣凛安排他办的事一一交代,宣凛点了点头: “这次办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为皇上效劳是臣弟的本分,臣弟不敢邀功。” 淑妃在一旁笑道:“臣妾听闻此次贩卖私盐一事是靖王去处置的,靖王爷不愧是皇上的弟弟,也是少年英才啊。” “娘娘过奖了。” 淑妃突然“噗嗤”掩唇笑了一声,宣凛觑了她一眼:“怎么了?” 淑妃含笑道:“京中男儿通常把喜欢雄鹰、猎隼这些绣在衣服上,靖王倒是与众不同,绣着山茶花。” “臣妾也是第一次瞧见男子这样的穿着,这才感到新奇。” 宣凛如炬的视线落在了宣嵘身上,宣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早晨随手拿了一件,臣弟倒并未注意上面绣的什么。” “那倒是本宫多话了,靖王别见怪。” “淑妃娘娘言重了。” 宣凛一直没说话,只是深邃的黑眸中满是冷意,放在桌上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攥紧。 “皇上既然忙碌,臣妾就先告退了。” 宣凛淡淡颔首:“都下去吧。” “是。”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 宣凛靠在椅背上微阖上眼,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一直很介怀宣嵘和妧卿之间的事情。哪怕什么都没查出来,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每每想起,都如同心中压了块巨石般难以喘息。 宣凛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 他嫉妒宣嵘曾参与了妧卿的从前。 堂堂帝王,他竟然有了这样强烈的嫉妒之心。 宣凛看着自己紧攥的五指,眼神从妒忌到气恼,从酸涩到茫然。 他为什么从未对旁人有过这般激动情绪。 独独对妧卿。 他初登基那年,选秀入宫的一个才人曾经在家中有来往过密的男子,这件事被人揭发了出来。 那时他知道后心中除了厌恶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波澜。 轻轻一句话就决定了两人的生死,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他不会留着一个有二心的人。 可他却那么在意妧卿心中喜欢的是谁,他对妧卿有着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他会因为她开心而开心,会因为她难过而难过。他会在惹她伤心后想办法弥补,会在让她流泪时感到愧疚。 这是爱吗? 宣凛难得陷入了沉思。 第155章 顾宝林早产的事情牵连到宸婕妤,众人也瞧见那日皇上对宸婕妤多有歉疚,本以为皇上会好好安抚一番。 谁知一连十多日,皇上都未曾进后宫,也未曾召见过宸婕妤。 众人似乎品出了些什么,皇上这是恼了宸婕妤? 三月本该是初春回暖的时候,可京中天气变化莫测,昨日下了场大雨,又凉了下来。 林贵嫔不受宠,内务府给她拨的炭火就少了些,偏偏她是个不饶人的性子,直接就带着人来了内务府,把黄观海一阵痛骂。 “黄总管是愈发会办事了,本宫位列正三品,一个月的炭火就才这点儿?” 黄观海赔笑道:“哎哟!娘娘这话可是冤枉奴才了,这本就不是用炭火的季节了,谁知这天气突然冷下来,内务府库存的炭火一时不够用啊....” “娘娘再等两日,等到炭火都采购回来,奴才立马就叫人给娘娘补上。” 黄观海心里直骂,在宫中待了多年,扣谁的他也不敢扣林贵嫔的。 林贵嫔是不得宠,但她脸皮厚啊! 别的嫔妃被克扣了份例,为着自己的面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偏偏林贵嫔能直接带人打上门来。 若是闹大了被皇后娘娘知道,受排揎的还不是自己。 见他态度恭敬,林贵嫔这才气消了些:“要是被本宫知道你敢扣本宫的炭火,有你的好果子吃。” “娘娘说笑了,奴才哪敢啊。” 准备离开的时候,林贵嫔却看见门口还放着几筐上好的红萝炭,她问道:“这是哪宫的?” 红萝炭是正三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用的,其余嫔妃都是用银炭、黑炭之类的,宫中能用上红萝炭的如今除了皇后、淑妃、贤妃和姜充仪,也就只有自己和禁足的符贵嫔了。 黄观海面色僵了僵,犹豫着说道:“这是准备送去昭鸾殿的。” 宸婕妤虽然只是从三品,但耐不住人家受宠啊,皇上特意吩咐了昭鸾殿用的一应都要最好的。 这炭火最好的自然也就是红萝炭了。 林贵嫔冷笑:“昭鸾殿?宸婕妤不过从三品,用得了这东西?” “把它都搬到本宫宫中去。” “娘娘,这使不得啊...”黄观海急忙想阻止,“娘娘,昭鸾殿用红萝炭,这是皇上吩咐的,奴才可不敢做主啊...” “皇上?”林贵嫔嗤笑一声,“皇上都多久没见宸婕妤了,一个失宠的嫔妃,用得了这些好东西?” “搬走!” 见黄观海还想阻止,林贵嫔站到他面前嘲讽道:“黄总管,本宫知道你想巴结宸婕妤,只是你要清楚,皇上如今都不理她了,你上赶着个什么劲儿?” 林贵嫔满载而归的时候,恰好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觅秋小声道:“娘娘,好像是宸婕妤身边的绿萝。” 林贵嫔脚步微顿,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去把她叫过来。” 其实说起来,林贵嫔和妧卿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可是林贵嫔一早就不喜妧卿。 一个宫女得了圣宠反而凌驾于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头上,林贵嫔是个自视甚高的,根本接受不了妧卿在她面前得意。 绿萝脚步匆匆,昨日突然降温,妧卿受了凉有些咳嗽,见内务府的炭火还没送来,她便自己跑一趟。 却不想被人拦住了。 绿萝疑惑地抬头:“觅秋?” 觅秋皮笑肉不笑:“贵嫔娘娘叫你过去一趟。” 绿萝直觉不妙:“可是我正要去给主子办事,若是耽搁了...” 第156章 “怎么?贵嫔娘娘叫不动你了?”觅秋嘲笑道,“你还以为你是在紫宸宫当差?如今你只是一个婕妤的宫女,便是宸婕妤在这儿,贵嫔娘娘要见你,她敢拦吗?” 林贵嫔今日出行带着仪仗,觅秋身后的宫人不着痕迹地立在两旁,直接将她的路堵死了。 “奴婢参见贵嫔娘娘。” 林贵嫔坐在仪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绿萝啊,你这是要去内务府?” “是,奴婢去取炭火。” 林贵嫔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这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在绿萝疑惑的目光中,她愈发得意:“宸婕妤一个从三品婕妤,用用黑炭就行了,这红萝炭,她怕是没资格用。” 绿萝这才注意到林贵嫔的宫人拿着好几筐红萝炭,其中有几筐上面还贴着昭鸾殿的名字。 她一时心急:“贵嫔娘娘,宫中的炭火都有定数,您怎么能拿婕妤娘娘的?” 她话刚说完,觅秋就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宸婕妤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娘娘想用便用了,你还当宸婕妤像从前那般受宠吗?” ------- 昭鸾殿中。 妧卿正在喝药,突然见小融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绿萝姐姐被林贵嫔的人堵住了。” “你说什么?”妧卿放下碗,迅速站起身,“发生什么了?” 玉琴过来扶住她,小融子忙道:“奴才也不清楚,绿萝姐姐本来是去内务府,谁知半道碰见了林贵嫔...” 妧卿心下一紧,猛地站起来。 绿萝不仅是陪伴了她许久的宫女,更是她昭鸾殿的人,她绝不允许外人欺负她们。 妧卿迅速换了衣裳,快步往外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群人围在两侧,绿萝跪在林贵嫔跟前,面上有一处清晰的掌印,林贵嫔在和她说什么,绿萝面色一白。 妧卿脸色冰冷地走过去,福身行礼:“不知嫔妾的宫人犯了什么错,要劳驾贵嫔娘娘动手管教?” 林贵嫔坐回仪仗上,不禁笑着:“宸妹妹的宫人见了本宫不行礼,这般不懂尊卑,本宫只好替妹妹教训她一下了。” 妧卿自然是不信她的话,见绿萝还跪在那,她眼神扫过去:“绿萝,还不过来,既然贵嫔娘娘觉得你错了,便过来赔个罪。” 绿萝一怔,连忙想起身过去,却被觅秋拦住了。 “宸婕妤,贵嫔未叫起,这做奴才的怎能扇子起身——” 没等她说完,“啪”的一声,妧卿的巴掌就甩她脸上了。 觅秋愣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她竟然被人打了? “你放肆!”林贵嫔怒了,当众打她的丫鬟,这不是相当于打在她自己脸上吗? 妧卿冷笑:“本宫和林贵嫔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这般不懂尊卑,本宫只好替姐姐教训她一下了。” 她用林贵嫔刚才的话堵她,林贵嫔气得不行,手指着她:“好啊,宸婕妤,本宫的人你也敢动。” “来人!”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僵持之间,后方突然传来淑妃的声音,原来是淑妃的仪仗经过了这。 林贵嫔这下才不情不愿地下来行礼:“给淑妃娘娘请安。” “本宫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的争执声,这是怎么了?在宫道上就闹起来,也不怕奴才们笑话。” 林贵嫔抢先开口:“淑妃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宸婕妤不分尊卑,上来就打臣妾的宫女。” 淑妃扫了一眼捂着脸的觅秋,却也没有偏信一面之词,又把视线转到妧卿身上,温声道:“宸婕妤,可是像林贵嫔说的那样?” 第157章 妧卿给了绿萝一个眼神,绿萝赶在觅秋开口前,忙将事情说了清楚。 这事本来林贵嫔就不占理,淑妃闻言眉间紧皱:“林贵嫔,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能这般欺压宸婕妤?” 淑妃有协理六宫之权,皇后近来染了风寒身体不好,她当即就道:“林贵嫔不守宫规,回去抄录宫规十遍。” 林贵嫔再不服气,但也知道这事闹到皇后跟前,皇后只会罚得更重。 她狠狠瞪了妧卿一眼,才忍气吞声道:“是,臣妾知错。” “宸婕妤,就算林贵嫔的宫女不懂事,你也不该直接动手。”淑妃叹息一声,“你入宫时日尚短不懂规矩,以后若是有事可找皇后娘娘和本宫做主,万不可这般冲动了。” “这次就小惩大诫,罚你抄写宫规五遍,明日给本宫。” “是。” 等到淑妃离开后,妧卿这才拉着绿萝起来,见她脸上红肿,有些愧疚:“让你受委屈了。” 绿萝连忙摇头:“不关主子的事,是那林贵嫔眼见这些日子皇上没有召见您,这才敢在咱们面前作威作福。” 说完她又有些担忧地看向妧卿:“主子,皇上那日见了淑妃和靖王后就冷落了您,是不是又因为靖王靖王生气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妧卿这次是真猜不准宣凛的心思。 那日后他就没再来见自己,若说是因为靖王,但她和宣嵘自上元节后再未见过,就连他的消息自己也从未再关注过了,着实猜不到那日发生了什么。 “先回去吧,若是皇上生了本宫的气,如今去了也是惹他不快。” ------ 御书房中,刘顺德战战兢兢地进来倒茶。 皇上这几日好像更加的阴晴不定了,而且还经常一个人发呆。 一会儿嫌茶太凉,一会儿嫌殿内太热,时不时抬头在找什么,看到自己又瞬间眼神变冷,把他吓得不轻。 刘顺德觉得有些惊悚。 将茶杯放在桌上后,刘顺德斟酌了会儿才说道:“皇上,刚才淑妃娘娘身边的人来回禀,淑妃娘娘罚了林贵嫔和宸婕妤抄写宫规。” 宣凛手一顿,墨水就在奏折上晕出了个小黑点。 他没说话,刘顺德以为他不感兴趣,就闭了嘴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宣凛等了半晌也没见他继续说,不耐地觑了他一眼。 刘顺德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听说是林贵嫔抢了宸婕妤的炭火,绿萝姑娘忠心护主却被刁难,宸婕妤一气之下就打了林贵嫔的宫女。” 宣凛手有是一顿,更大的墨点晕在了奏折上。 打人? 嗯,很好,不让自己吃亏。 “淑妃娘娘说主要错在林贵嫔,就罚她抄了十遍宫规,但宸婕妤不该动手打人,便也小惩大诫,罚她抄了五遍。” 她那字堪比辟邪的鬼画符,这要呈上去让淑妃看到,不得把人吓死。 “把朕库房中那方徽墨给她送去。” 刘顺德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她”是谁。 合着皇上只听到了宸婕妤被罚抄,抄得更多的林贵嫔是一点没注意到啊。 而且皇上一听宸婕妤受罚,就赏赐东西给她撑腰,这下不仅淑妃,其余嫔妃也看清了皇上的态度,这罚抄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宣凛这几日没去见妧卿,只是因为他心里乱得很,但不代表有人可以欺负她。 “吩咐内务府,宸婕妤该有的东西,一应不能少。” 暮色四合,刘顺德捧着那方昂贵的徽墨到了昭鸾殿。 第158章 “刘公公怎么来了?” 妧卿表情淡淡的,刘顺德并不能从中看透她的心情,皇上都大半个月没来了,宸婕妤就一点都不着急? 明年这个时候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宸婕妤若是继续这般不冷不热的,真失了宠可如何是好? 心里想得再多,他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恭声笑道:“娘娘,皇上命奴才给娘娘送来一方好墨。” 妧卿接过锦盒,打开就能瞧见那方徽墨,通体黑亮,不似寻常墨的味道,反而有一丝淡淡的竹叶清香。 她只看了一眼就放下,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劳公公替本宫多谢皇上。” 刘顺德脸色一僵:“娘娘,御赐之物,娘娘最好还是亲自去谢恩吧...” 妧卿这才抬眼,疑惑地看向他:“刘公公在开玩笑吗?是皇上不愿见本宫,就算本宫去了御前也进不去呀。” 刘顺德:“......” 虽然不知道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但他知道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妧卿笑着让人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他:“刘公公辛苦了,劳你回去替本宫谢恩。” 刘顺德简直不敢想,皇上听到这番话的后果。 ......后果就是宣凛很生气,但又不知道对谁生气,于是就把他骂了一顿出气。 ------ 连着几日大雨,这日终于放晴,符贵嫔解了禁足,便去淑妃宫中看大皇子,却被淑妃以大皇子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符贵嫔在路上就忍不住发火:“本宫才是煜儿的生母,那贱人凭什么不让本宫见?!” 菡香忙扶着她安抚道:“娘娘息怒啊,如今您怀着孩子,可不能动了气。” “皇上如今还在气头上,等娘娘您平安再诞下一位皇子,皇上肯定会心软让大皇子回来的。” 符贵嫔就算再不快,也只能忍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这个孩子来的太合时宜了。 她前几个月恩宠少,却没想到这般有福气,这次才能救了她。 想到这她又不由得想到妧卿,这次也不知她走了什么运,又让她逃过了。 “那贱婢再得宠又有什么用?生不出孩子,本宫早晚要收拾她!” “参见符贵嫔。” 符贵嫔吓了一大跳,看着突然出现的安采女,急忙拍了拍胸口,语气不快:“你走路没声吗?吓死本宫了...” 安采女接连被贬,整个人瞧着都憔悴了些,她只着了一件素色云纹宫装,谦卑地屈膝道:“是嫔妾不好,娘娘恕罪。” 符贵嫔平复了一下情绪,打量着安采女,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 不等她说什么,安采女就自己开口了:“娘娘放心,嫔妾也不喜宸婕妤,娘娘的话嫔妾只当没听到。” 符贵嫔冷笑:“你倒是识趣。” 安采女依旧很是恭敬:“娘娘谬赞了,娘娘是大皇子和三公主生母,腹中又有皇嗣,根基不可动摇,而宸婕妤一介宫女出身的,如今又已然失宠,嫔妾自然知道谁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符贵嫔这些日子满心都是大皇子,倒忽视了妧卿的消息,她挑了挑眉:“皇上不理她了?” “回娘娘,宸婕妤在嫔妾宫中时就和御前侍卫不清不楚的,听说前些日子又和那侍卫扯到了一处,如今皇上因为这事都不理她了。” “你怎么知道?”符贵嫔有些怀疑,安采女一个无权无势的,她都没听到的消息,安采女怎么说得言之凿凿的? 安采女面露惊讶:“这宫人许多人都在议论,娘娘许是一心牵挂大皇子,这才没听到吧。” 她又笑了笑:“不过终究只是传闻罢了,嫔妾也就与娘娘说个笑。” “嫔妾不打扰娘娘了,先行告退。” 等到她离开后,符贵嫔若有所思:“那贱婢当真失宠了?” 菡香点点头:“皇上确实许久没去昭鸾殿了。” 只是她觉得安采女那话还存疑,就像娘娘刚才说的,安采女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从哪听来这些辛秘的? 可惜如今符贵嫔满心都是对妧卿的恨,根本没去深思,只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 她恶狠狠地勾着嘴角:“这般辛秘,阖宫都该知道才是。” 第159章 “你们听说了吗?宸婕妤曾经勾搭过靖王......”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除夕宫宴的时候,不就有人撞见宸婕妤从靖王房中出来,要不是皇上下了令不准议论此事,早就传得纷纷扰扰了......” “还有这事?难怪这些日子皇上不理宸婕妤了,说不定是知道他们暗度陈仓了......” “......” 这日请安的时候,就有人想要看妧卿笑话了。 皇后先关怀了她几句,倒是林贵嫔,一见到她就一脸的阴阳怪气。 “宸婕妤称病了好些日子,如今是大好了?” 看着第一个发言的林贵嫔,妧卿微微一笑:“有劳贵嫔娘娘挂心,劳皇后娘娘体恤,嫔妾这几日都养好了。” “倒是贵嫔娘娘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抄写宫规累着了?” 妧卿话中淡淡的讥讽林贵嫔如何听不出来。 那日皇上命人送了徽墨去昭鸾殿,随后皇后娘娘又下令,说宸婕妤初入宫闱,此次惩罚便免了。 帝后都给他撑腰,倒是自己,只得规规矩矩地抄了十遍宫规。 她眼含厌恶地瞥了妧卿一眼:“许是这些日子听了些了恶心人的事情,夜里总是睡不好。” 妧卿面露关心:“那贵嫔姐姐可要当心了,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夜里睡不好,说不定是屋子里不干净,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你胡说什么?!” 林贵嫔怒视着她,若不是这是在凤仪宫,她都想跳起来给妧卿一巴掌。 妧卿浅浅含笑:“姐姐别生气,妹妹也是担心姐姐,若是实在夜不能寐,可要当心些了.....” 林贵嫔被她气得不行,不过觅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她就冷静了下来,嘴角扯着冷冷的笑: “宸婕妤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宫中如今流言纷纷,宸婕妤和靖王不清不楚,倒还有脸说别人身上不干净。” 妧卿眉目微敛,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她自然有所耳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惹了宣凛怀疑。 说实在的,若是宣凛信她,再多的流言也不足以动她根本,可若是宣凛不信,随口的一句话都能要了她的命。 旁人都没有插嘴进来,本以为宸婕妤是失宠了,可她和林贵嫔起冲突,皇上却第一时间赏赐东西安抚了她,这倒叫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符贵嫔意味深长地抿了口茶。 “皇上驾到!” 突如其来的通传声让众人一愣,这是请安的时间,皇上可从未这个时间点进过后宫。 不论众人怎么想,在宣凛一袭龙袍走进来时,都纷纷起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妧卿随着众人下拜,余光中瞥见一双龙纹靴从殿中走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在自己面前停顿了一息。 “起来吧。” 宣凛坐在上首,看着众人依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妧卿身上。 自从顾宝林生产后,他已经快要一个月没有见妧卿了。 她好像瘦了些,如玉的容颜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无意间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再是从前那般炙热的柔情,而是淡淡的疏离感。 宣凛放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握拳,薄唇紧抿着。 “皇上今日来可是有何事?”皇后让人上了茶,坐在了他身侧。 宣凛微微扬了扬下巴,就有人押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无人注意到,符贵嫔身后的菡香脸色突然一白。 “这是?” 宣凛声音没什么情绪:“如今宫中流言蜚语四处蔓延,朕倒不知,朕的皇宫成了菜市场?” 第160章 “是臣妾没有管好后宫,请皇上恕罪。” 皇后心头一紧,急忙跪了下去。 皇上这话是对自己的不满,不满她没有管理好宫中的这些闲言碎语。 皇后都跪下了,其余嫔妃自然不敢继续坐着。 “你说,是谁叫你散布这些谣言,闹得宫里不得安生。” 宣凛乍然拔高声音,听得众人都是一颤。 那个太监小栓子身上染着血,显然是受了刑,颤颤巍巍地磕头:“奴才不敢污蔑婕妤娘娘,都是她...都是她叫我做的...” 他径直指向菡香,菡香一个激灵,急忙走出来跪下:“皇上...皇上明察啊,奴婢不敢,都是这个太监污蔑奴婢啊...” 小栓子哭喊着:“奴才绝不敢撒谎,是奴才见钱眼开,这才收了她的银子在御膳房散播流言,奴才也没想到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她给奴才的银子都在奴才的厢房中收着,奴才当时留了个心眼,悄悄顺走了她腰上的一个香囊,都一并放在自己房中的...” 菡香脸色愈发惨白,香囊... 她本以为是不小心掉哪了,没想到是这个狗奴才防着自己呢。 宣凛眸色深如寒潭,他早派褚风去查清楚了,本以为符贵嫔经此一事会安分些,谁知道还是这般不知悔改。 符贵嫔像是吓傻了一般,回过神后便扶着腰身往前几步:“皇上,臣妾不知此事啊...” 菡香眼见没办法撇清自己,只好先保住符贵嫔:“皇上,都是奴婢鬼迷心窍,都是奴婢做的,和贵嫔娘娘无关!” “自从宸婕妤进宫,娘娘的恩宠就大不如前,就连娘娘如今怀着孕都得不到皇上的眷顾,奴婢不忍心娘娘每日以泪洗面,这才出此下策,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啊!” 符贵嫔泪声俱下:“皇上,臣妾每日安心养胎,反省自己,万万不敢再犯错了,求皇上明察!”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眉眼间情绪寡淡,半晌,众人才听到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菡香、小栓子,杖毙。” “符贵嫔御下不严,降为容华,禁足一月。” “宫中若再有人议论此事,一并杖杀。” “皇上.....”符容华听到这个噩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满面凄容地上前抓住男人的衣摆,“臣妾并未参与此事,皇上为何要对臣妾如此狠心?” “并未参与?”宣凛怒极反笑,“你的宫人做下的事,和你毫无关系?” 菡香从小侍奉她,自己一家子都在符家,如今自知没有活路了,万不能连累其他人。 菡香忙磕头哭诉道:“皇上,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娘娘真的毫不知情啊!” 她猛地转头怒目圆睁地望着妧卿:“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才让娘娘落到如今的地步!” 绿萝急忙挡在妧卿身前,防备地看着她。 妧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本宫?少为自己找借口,就算没有本宫,符容华就不会心生歹念吗?” “你!” “够了!”宣凛怒声道,“刘顺德,把人都带出去。” 他低头淡漠地看着哭泣不止的符容华,心下是愈发失望:“朕本以为你会好生思过,没想到你是这般不知悔改,看来你着实不适合做大皇子和三公主的生母了。” 符容华心下陡然惊愕:“皇上?” “往后,大皇子便交由淑妃抚养,三公主交由贤妃,玉碟上也不必写符氏的名字了。” “皇上!”符容华不可置信,“臣妾是煜儿的生母啊!” “你不配做他的生母。” 宣凛声音寒凉至极,刘顺德得了眼色,急忙让人将符容华扶下去:“娘娘,您还是先回宫吧。” 第161章 几人强硬地将她扶了出去,符容华却还在不依不饶地哭闹,直到声音渐渐消散在殿外。 众人都有些心惊,曾经不可一世的宁妃,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妧卿垂着头跪在地上,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都说帝王无情,对于给他生儿育女,相伴近十载的符容华,他也可以毫不留情。 从前宁妃欺辱她,妧卿恨极了她,可事到如今,也不免有一丝悲凉。 宣凛起身,走到妧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 “这次的事情,你受委屈了。” 他的意思不仅仅是这次流言的事,也是上次自己不信任她的事,她都受了委屈。 宣凛这些日子没去见她,自己关在殿中想了许多。 她伤心,无外乎是因为她对自己满腔爱意,可自己却从未给予她同等的信任。 而宣凛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他对妧卿是不一样的,他喜欢她。 妧卿垂下眼睑,声音不冷不热:“嫔妾不敢。” 宣凛感到那微凉柔嫩的小手从自己手中抽出,不禁紧抿着唇。 众人屏息凝神愈发不敢出声。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皇上今日是来给宸婕妤撑腰的,就连符容华都被发落了。 从凤仪宫中出来,宣凛叫人拦住了她。 “皇上。” 妧卿垂着头行礼,宣凛走过来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扯上了自己的御辇。 “你在和朕置气吗?”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见她想要躲避,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妧卿杏眸微红,咬着唇瓣不出声。 僵持了半晌,还是宣凛率先软下了态度:“你怎么这般倔?” 妧卿似乎很是难过,眼眶微湿:“皇上觉得是嫔妾倔?” “明明是皇上冷落了嫔妾… “嫔妾只是对自己失望,失望自己自视过高,幻想着皇上对臣妾不同,这才会摔得这般重。” 宣凛见她眼中浮起一抹晶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思绪复杂,他放软了声音:“朕并没有想要冷落你,你在朕心中是不一样的。” 她和其他人本就是不一样,宣凛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回避自己的心意,他对妧卿从来都是特殊的。 妧卿抬起眼眸望着他,她有一双很动人的眸子,像是有万千话语在其中。 “皇上这次,不知又是听了谁的话,又认为嫔妾和靖王有染。” 没等宣凛辩驳,她就继续道:“嫔妾居于深宫之中,这半年来从未见过外男,更别提和靖王扯上关系,皇上为何不信嫔妾?” 宣凛看着她伤心的面容,急忙解释道:“朕没有怀疑你,朕只是因为最近的事反省了自己,不知道要怎面对你...” “卿卿,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牵动朕的心,朕只是在想…”他停顿了片刻,耳垂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色,“朕是真的喜欢你…” 妧卿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就因为这个理由? 不过她面上还是一片凄容和不可置信:“皇上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见嫔妾?”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皇上若有何想法皆可说出来,可为何要对嫔妾避而不见?” “嫔妾早已不怨上次皇上的态度了,可这么些日子,皇上都不来见嫔妾...” “嫔妾实在是累了......” 听到这话,宣凛身上一僵,对上她心灰意冷的神情,他突然慌了起来。 “朕不准你说这些。” “皇上对嫔妾一点信任都没有,往后若是旁人再随口污蔑嫔妾几句,皇上又要冷落嫔妾、怀疑嫔妾...” 他瞳孔微缩,不等她说完,下意识地就紧紧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 “唔唔...” 妧卿反抗着,瞪大了眸子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宣凛却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吮吸着她的唇瓣,气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 等到妧卿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中,宣凛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心下又是一阵怜爱。 “朕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罚朕都可以,好吗?” 妧卿眼中满是复杂和纠结,她推开男人,偏过头声音哽咽:“嫔妾心里很乱,皇上让嫔妾静静...” “好。”宣凛怜惜地低头吻了吻她,“朕不逼你...” ------ 符容华回宫后生了好大一通气,本以为能够让妧卿和皇上起了嫌隙,没想到自己接连折损菡萏和菡香两个贴身宫人。 如今成了容华,竟然还比妧卿那贱婢低了一头! 连接贬斥,皇上是彻底不打算将大皇子还给她了。 “都是那个贱婢!”符容华目露凶光,“自从她进宫,本宫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啊!”她发狠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摔在地上,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她? 他们相伴近十年,他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婢这般狠心地对自己? “娘娘,您别难过,您还有符将军撑腰,而且大皇子已经记事,不会忘了娘娘您的....”新来服侍的青兰只得小心地安抚她,从前菡萏菡香贴身伺候,她只是个二等宫女,如今两人都没了,只能自己顶上来。 符容华面容焦灼,喃喃自语:“对,我还有父亲和兄长们,只要煜儿多在皇上面前提到我,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面色铁青,死死地抓住青兰。 “本宫要修书一封,待会儿你找人寄回府里去。” 第162章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逐渐放晴。 “今日外边天色这般好,娘娘也不出去走走吗?”绿萝抱着轻薄的被褥进来,看见妧卿懒懒地侧躺在榻上看书,忍不住碎碎念,“娘娘别躺着看书,仔细眼睛受不了。” 妧卿长叹一口气,干脆把书扔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绿萝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念叨。 将初春的被褥换好,绿萝见妧卿又打算睡觉,走过去劝道:“娘娘这些日子愈发懒怠了,这才起身一个时辰又要睡了....” “好绿萝,你饶过我吧。”妧卿娇哼着,“春乏秋困,你没听说过吗?” 绿萝失笑:“奴婢看娘娘没哪个季节是清醒的。” 妧卿哼唧一声,反驳不了。 “皇上刚才派人送了一个风筝过来,刘公公说是皇上亲手绘制的,娘娘可要看看?” 这几日皇上每次过来都被妧卿挡在门外不让进,皇上也没生气,每日都派人送些小玩意儿过来,指望着娘娘早些消气。 绿萝将风筝拿进来放在桌上,妧卿睁开眼看了看。 是一张蝴蝶风筝,振翅欲飞的蝴蝶画得栩栩如生,仔细看去蝴蝶四周还点缀着几朵小小的山茶花,想来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画成的。 她隐隐看见上边似乎题了字,便让绿萝将风筝拿过来。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男人遒劲有力的笔迹跃然于纸上。 妧卿如何不知这是宣凛在讨好自己。 他因为上次的事情有愧,不论他是真心觉得愧疚还是面子功夫,她都要给他机会好好展现一下。 将人拒之门外只是欲拒还迎的手段,男人嘛,一直惯着他,稍微低下头就心软那是不行的。 这只能让他觉得自己很好哄,三言两语就能原谅他。 太过于上赶着,只会让人轻贱。 但两人身份悬殊,妧卿不可能一辈子拒绝着宣凛。 矫情也要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那张风筝,妧卿微微扬起一抹笑:“既然如此,待会儿午后咱们就去放风筝吧。” ----- 午后。 林贵嫔出来散步,途经太液湖边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天上飞着的风筝。 觅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讶道:“谁这么大胆,在宫中放风筝?” 不怪她惊讶,毕竟宫中确实没人敢放风筝。 因为先帝的十皇子便是因放风筝出的事。 当时十皇子年仅四岁,出来放风筝时因为乳母照顾不周,竟让风筝线缠到了他的脖颈处。 等宫人发现不对劲时,十皇子已经窒息而亡。 因为此事,先帝在世时是严令禁止放风筝的。 皇上登基后虽未再提过这规矩,但是知晓内情的众人都不敢在宫中放风筝。 林贵嫔这会儿瞧见竟然有人在放风筝,当即冷笑:“本宫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绿萝你瞧,这风筝飞得好高。” 妧卿扯着风筝线走在湖边,皓腕微抬,洁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她看着飞在高空中的风筝,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羡慕和向往。 活了两辈子,她都没办法走出这红墙金瓦。 “放肆!”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呵斥,妧卿回头,便对上了林贵嫔不怀好意的眼神。 “本宫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宫中放风筝?” 林贵嫔踱步走上前,微扬着下巴:“宸婕妤,你屡次冒犯本宫便罢了,如今还敢不将宫规放在眼里。” 妧卿将风筝线交给了绿萝,微微福身:“娘娘这话,嫔妾倒是不明白了,不知哪一条宫规写了不能放风筝?” 第163章 她目露疑惑:“嫔妾虽愚钝,但也不至于连宫规写了什么都不记得。”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般:“贵嫔姐姐上次抄写了十遍宫规,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嫔妾没注意到的规矩?” “还请姐姐赐教。” “你!”见妧卿就这样轻飘飘地将自己上次的糗事说出来,林贵嫔气得不行,怒指着她,“你简直放肆!” “先帝在世时便规定了不准在宫中放风筝,宸婕妤你不懂规矩还敢顶嘴,简直放肆!” 妧卿故作为难:“可是...” “可是这风筝是皇上送给嫔妾的,贵嫔姐姐是在说皇上不懂宫规?” 四周的宫人都快要憋不住笑了。 皇上不懂宫规? 宫规都是皇上定的,还不是皇上想怎样就怎样。 林贵嫔是真没想到这风筝是宣凛送给她的。 妧卿无声地笑了笑,本不想再和林贵嫔争执下去,余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逐渐靠近的那抹明黄色。 她收敛了笑意,这次,便让林贵嫔来做自己的垫脚石吧。 妧卿上前两步,让林贵嫔的身影挡住自己,倏然挑衅地笑了笑: “贵嫔姐姐下次可要先搞清楚事实再说话,每次给妹妹找不痛快都气着自己,姐姐不累,妹妹都累了。” 她歪了歪脑袋:“更何况,姐姐这脑子,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 林贵嫔气得不行,嘴里骂了句“贱婢”,扬手就想打她。 妧卿突然往旁边小小挪了两步,倏然红了眼眶,面上一片惊慌地闭上了眼。 “放肆!” 林贵嫔的手还没落下去,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抓住,力道之大差点让她手腕都脱臼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是格外熟悉的,林贵嫔腿一软,回头就对上了男人冰冷的目光。 宣凛一袭明黄色常服,身姿高挺,面如冠玉,却是眸色森然,眼中似酝酿着簇簇火苗。 “皇...皇上?” 林贵嫔咽了咽唾沫,触及男人阴沉的脸色,急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不等男人说话,她就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皇上,是宸婕妤以下犯上,顶撞臣妾...” 妧卿没说话,只是在看到宣凛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知所措,随即急忙低下头,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宣凛走到妧卿面前将人扶了起来。 女子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却还是低着头不愿看他。 “没事吧?”宣凛有些心疼,抬手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嫔妾没事...”妧卿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男人却不放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愧疚。 又让她受委屈了。 一旁的林贵嫔见状更是惶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妧卿:“皇上,是宸婕妤无视宫规在宫中放风筝,臣妾看见后便劝她不要触犯宫规。” “可宸婕妤不仅不听,还出言顶撞臣妾,这般以下犯上,皇上明察啊!” 宣凛满腔的怒火在听到林贵嫔还口不择言地辱骂妧卿时达到了顶峰。 “触犯宫规?” 男人蓦然冷笑:“宫规何时由你定了?” “皇上...”林贵嫔呐呐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先帝在时,确是如此...” “口口声声拿先帝做筏子,朕倒不知你何时这般孝顺了?” 宣凛冷嗤:“是不是该让你去陪先帝,好尽尽孝道?” “臣妾不敢...”林贵嫔吓得不行,连连磕头,“臣妾...臣妾只是...” 不等她说完,宣凛又声音如同寒冰一般:“你说宸婕妤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第164章 这个名声不好听。 宣凛陡然朗声道:“传朕口谕,晋宸婕妤为贵嫔。” “贵嫔林氏,行为跋扈,欺辱嫔妃,贬为婕妤。” 他对上林婕妤不可置信的目光,嘴角噙着淡漠的笑意:“如此,就不叫以下犯上了。” 林婕妤瘫软在地。 宣凛回过身,看见妧卿呆呆地站在原地,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怎么?傻了?” 妧卿愣愣地抬头看他,有些犹豫地道:“皇上...嫔妾入宫时日尚浅,如何能担得起一宫主位...” “朕说你担得起你便担得起。” 他轻抚着女子柔顺的青丝,见她这般惶恐不安的样子,更是心疼。 他喜欢妧卿,不愿她居于人下受委屈,所以晋封她。 仅此而已。 他若喜爱一个人,不论她什么出身,不论她有无资历,不需要任何借口,他想晋便晋了。 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只要他愿意,便可以给她一切。 “好了,不准多想。”宣凛轻搂着她的纤腰,“还想放风筝吗?朕陪你。” 妧卿为难地看了眼林婕妤,似乎很是担忧。 落在宣凛眼中,只觉得她自己受了委屈还要为别人着想,当真是心善。 妧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嫔妾想回去了。” “好,朕送你回去。” 到了昭鸾殿,妧卿本以为宣凛会进来,却不想男人只送她到了殿门处就离开了。 妧卿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到时候了。 ------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妧卿刚进殿就感到了气氛有些沉寂。 她毫无察觉一般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位置又向前了一步,坐到了淑妃的下首。 如今宫中仅有淑妃贤妃和姜充仪在她之上,短短几月便成了正三品贵嫔,这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妧卿今日一袭寒烟紫蝴蝶穿花宫装,玲珑垂珠玉簪斜斜别在发髻上,明眸流转,面若芙蓉。 看着她这般好气色,下方不知多少人把丝帕都绞烂了。 本以为这些日子皇上不去昭鸾殿,宸贵嫔是失宠了。 谁知道几次和林婕妤发生冲突,皇上都向着她,如今竟然还给她晋封了。 她才侍奉皇上几天啊? 当真是偏心。 旁人心里想什么妧卿一概不知,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品着茶,却不料有人非要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贵嫔娘娘今日倒是来得比往常早了些。”说话的是敬嫔,也是个嘴碎的。 妧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婕妤坐在妧卿对面的斜下方,闻言冷哼一声:“宸贵嫔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醒得早。” 妧卿施施然喝了口茶,这才道:“这还得多谢林姐姐呢。” 她把这声“姐姐”咬得极重,一听就知道是在阴阳怪气。 林婕妤脸色有些挂不住,她比妧卿大了好几岁,偏偏自己如今竟然居于她之下,按照规矩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她可叫不出口。 “林姐姐一番苦心,这才让本宫能得以晋封。”妧卿手指缭着胸前垂落的几缕青丝,语气中是淡淡的嘲讽。 林婕妤被她气得不行,恨得咬牙切齿:“你少得意...” 妧卿笑得漫不经心:“姐姐这话说得,现在不得意,难不成等像姐姐这样的时候再得意?” 林婕妤差点呼吸不过来,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这时皇后走了出来,面含薄笑:“说什么呢?本宫在里边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臣妾在说,皇后娘娘昨儿赏赐了好些东西,臣妾都挑花了眼。”妧卿笑吟吟地说着。 皇后轻笑道:“你晋封得仓促,若是宫里还缺什么,就让人来和本宫说。” “娘娘想得比臣妾自己都周到,今儿一早就让殿中省就得了娘娘的吩咐送了新的宫人来,哪还缺得了什么?” 对于皇后这种一直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妧卿吹捧起来也是丝毫不害臊。 “宸贵嫔在皇后娘娘面前就是不同。”敬嫔见她口舌这么厉害,忍不住呛声,“刚听了宸贵嫔和林婕妤说话,这会儿听着宸贵嫔的话怎么这般别扭呢?” 内涵她只知道拍皇后马屁,在别人面前就是其他嘴脸。 “敬嫔别是耳朵有问题吧?” “你说什么?”敬嫔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妧卿说的话。 妧卿弯了弯嘴角:“本宫说,敬嫔该去太医院看看耳朵了。” “不然怎么好好的话,偏偏落在你耳中就别扭起来了?” 妧卿施施然地笑道:“怕是自己心术不正,总爱揣测别人的话。”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淑妃赶紧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宸贵嫔晋封的好日子,不说这些。” 从凤仪宫出来,妧卿回到昭鸾殿就看到院子又被摆得满满当当的。 “娘娘,这是皇上刚才让人送来的。”小融子看见她回来,连忙解释道。 妧卿看了半晌,才回了殿中。 傍晚,御前传来消息,今夜圣上又是独寝。 菱花镜前,妧卿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绿萝疑惑道:“娘娘这是?” 妧卿笑而不语,叫她去把压在箱底的衣服拿出来。 ----- 紫宸宫。 宣凛梳洗完准备就寝,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殿伺候他更衣。 男人坐在榻上,伸手捏了捏眉心。 突然间一缕熟悉的兰花香味萦绕在鼻尖,一双柔软的小手就在此时搭在了他肩上。 宣凛猛地睁开眼。 第165章 一个小宫女垂着头站在他身后,挽起的发髻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山茶花样式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 宣凛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 看见面前熟悉的面孔,宣凛连忙将人拉了过来:“你怎么在这?” 妧卿一身宫女的粉色衣衫,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臣妾本以为皇上今夜会过来,谁知道天都黑了都没见着人。” “等不来皇上,臣妾就只能自己过来了。” 宣凛哑然,明明是她不让自己进去。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将人带到怀中低声笑道:“是朕不好,让宸贵嫔失望了。” “不过...你想来便直接来,扮成这样是为何?” 妧卿坐在他腿上,声音软软糯糯的:“这不是怕皇上把臣妾拒之门外吗?” “还挺记仇。”宣凛轻声笑了笑。 看着她一身宫女的装扮,宣凛又不由得想起从前她还在御前侍奉的时候。 只是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加娇艳,也更加娇气了。 微弱的烛光下,看着女子娇嫩的面容,男人蓦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嘴角: “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竟然爬朕的龙床?” 妧卿搂住了男人的脖颈,呼吸间浅浅的热气洒在男人耳边:“皇上不喜欢吗?” 见男人不为所动,妧卿咬了咬嫣红的唇瓣:“皇上要是不喜欢,奴婢就退下了...” 说着她轻轻动了动,状似不小心地碰到了那硬邦邦的东西,只听得男人闷哼一声。 妧卿眼中笑意更甚,不仅没有退开,柔软的小手还顺着他坚硬的腹肌一点点往下。 “别闹。”男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喑哑。 妧卿将发髻上的青玉簪摘下,一头青丝如瀑般散下。 她双手推着男人的胸膛,宣凛顺着她的力道躺在床上。 女子跨坐在他身上,慢慢扯开了他的寝衣:“皇上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伺候您...” 在女子的撩拨下,宣凛呼吸急促且粗重,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妧卿俯下身,毫无章法地亲吻着他。 衣衫半解,白皙圆润的肩头在烛光下格外晃眼。 宣凛目光逐渐幽深,手掌掐住她的纤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腰侧。 再也忍不了了,宣凛手心用力,掐着她的腰肢就翻了身,将人压在身下。 妧卿娇哼一声,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脖颈,主动献上了红唇。 “唔...” 温热的吻从唇瓣间蔓延至脖颈处、胸前,沿着柔软的小腹逐渐向下...... 帷幔垂下,刘顺德守在外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终于舒了口气。 两位主子总算是和好了。 交颈缠绵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进去送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浓郁到散不开的暧昧气息。 皓腕垂落从层层帷帐中垂落下,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痕。 没过多久,就被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掌抓了回去。 ....... 第二日清晨。 妧卿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凉透了。 透过床幔看着外边天光大亮,她知道八成今日请安的时辰已经过了。 再者就她这样,去请安也是去丢脸。 “唔...”翻了个身,妧卿没忍住痛哼一声。 腰疼。 腿疼。 哪哪都疼! 果然禁欲良久的男人都是禽兽! 在心里把宣凛骂了几百遍,感到肚子饿得发疼,妧卿这才恹恹地叫了人进来。 绿萝一早就赶了过来伺候她,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去。 第166章 “娘娘,您慢些。”绿萝扶着她起身,却不料妧卿腿刚沾地就差点直接摔下去,吓得绿萝脸都白了。 好不容易把人扶到浴桶中,看着她满身的痕迹,绿萝咂舌:“皇上这也...” 这也太过分了吧! 妧卿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蔫蔫的趴在浴桶边缘,任由绿萝给她捏着肩颈。 “皇上去上朝了,走之前说让娘娘待会儿去御书房伴驾。” “知道了。” 妧卿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简单梳洗了一番就换好衣裳走了出去。 外边已经摆好了膳食,满满一桌子的糕点菜肴,绿萝给她盛了碗粥,让她先垫垫肚子。 “今儿殿中省又送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娘娘晋封后该有的宫人都补齐了。” “你瞧着那几个新来的如何?” 绿萝在宫中多年,也会一些看人的功夫,她答道:“奴婢瞧着倒是挺老实的,只是有一个新来的宫女佩儿,瞧着挺会来事儿的。” 一来就和她们这些大宫女套近乎,也不知是机灵还是心太大。 “都让她们在殿外干活吧,我贴身的事儿还是你和玉琴去做。” “是,奴婢明白。” 用了膳之后,妧卿就上了轿辇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正三品贵嫔,已经可以拥有自己的轿辇了,总算不用侍了寝浑身难受还得自己走着去请安。 妧卿从御书房出来的这一刻,她复宠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 众人昨夜没听到宸贵嫔去御前的消息,今日见她从紫宸宫出来,一打听,这才知道她竟然假扮成宫女进了紫宸宫。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林婕妤直接摔掉了手中的瓷碗,站起来在殿中走来走去。 “这般不合规矩的事,皇上竟也由着她?” 觅秋小声道:“皇上瞧着还挺开心的...” 林婕妤:“....” 受不了了! 宫中也不乏有宫女上位的人,只是旁人都恨不得永远不再提自己曾经当过宫女的事儿。 偏偏妧卿,还假扮成宫女去争宠! 真是自甘下贱! 妧卿若是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只会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在后宫中,只有得了皇上的宠爱那才是正经事,管她用什么手段得宠呢。 再说旁人嫔妃喜不喜欢她有什么要紧的,宣凛多喜欢她一点才是正经事。 午后,风和日丽。 妧卿她乘着辇轿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途经太液湖畔,远远的她便瞧见那沿着湖岸的一簇簇洁白,她示意轿辇停下来。 绿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笑着说道:“娘娘这些日子不怎么出来走动,不知皇上早命人在太液湖沿岸都种上了山茶花。” “如今恰好是山茶花开的季节,娘娘可要去看看?” “嗯。” 妧卿点点头,由绿萝扶着往岸边走去。 一簇又一簇的山茶花开得茂盛,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其实宫中喜欢山茶花的人甚少,众人皆爱耀眼夺目的牡丹芍药之类,而白色大多时候寓意着不祥,更何况是在宫中,这么一大片白色,格外惹人注目。 但是妧卿很喜欢。 在她小时候,家里的后山上种了一大片山茶花,每到春天她的父亲就会带着她去山上玩,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肆意奔跑,直到日落时分,父亲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带着她归家。 那也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妧卿细长的手指轻抚着柔软的花瓣,微微侧过脸,掩去那落下的泪珠。 第167章 “娘娘喜欢,奴婢给您别一朵花?”绿萝似察觉到她的情绪,摘了一朵花笑道,“奴婢待会儿叫人多摘一些送回昭鸾殿,让娘娘每日都能看到。” 妧卿摇了摇头:“罢了,就让它们开在这吧。” 她接过绿萝手中的花簪在发髻上,美人眉目如画,眸光流转间,璀璨生波,衬得这些花儿都黯然失色。 符容华没想到自己刚解了禁足,一出来就遇上了这一幕。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妧卿姣好的容颜,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凭什么她每日里活在水深火热中,这贱婢却能过得这般滋润。 如今皇上独宠着她一人,还成了贵嫔,生生压了她一头!她只恨没能在妧卿羽翼未丰时就了结了她! 绿萝率先察觉到符容华的身影,她小声道:“娘娘,符容华在那边。” 妧卿抬眸看过去,眼神扫过符容华略显憔悴的面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这像是看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的眼神,让符容华愈发生气。 她冷笑一声,走上前来:“宸贵嫔好兴致啊。” 绿萝微不可察地挪了两步挡在妧卿身前,不卑不亢地道:“符容华禁足良久,怕是忘了宫中的规矩。” “见了贵嫔娘娘为何不行礼问安?” 符容华指尖死死掐着掌心,让她给妧卿这个贱婢行礼? 做梦! 僵持间,妧卿淡淡笑了:“走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她彻底无视了符容华,从她身边掠过。 却不料符容华气上心头,一把抓住了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有孩子有家世,皇上迟早会给我复位,而你呢?”符容华冷冷勾着嘴角,“你一个低贱的奴婢,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皇上不过拿你消遣几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等着,等着看你摔下来的那天。” 妧卿蹙眉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中的恨意突然疯涌而至。 从始至终,都是她先莫名其妙针对自己,几次三番都是想直接要她的命。 她到底哪来的脸这般一副是自己害了她的模样? 余光看见一旁波光粼粼的湖面,妧卿想起那次,符容华让人将她按在水里,窒息的痛苦如同发生在昨日,让人难以忘记。 她蓦然弯了弯唇角,一把反握住符容华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人猛地往湖边拽去。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妧卿就一把将符容华推进了水里。 “啊!” 符容华发出惨叫,她根本不会凫水。 绿萝一惊,担忧地道:“娘娘...您...”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好吗? 妧卿没等符容华的宫人去叫人来,推开绿萝自己也跳了下去。 “娘娘!”绿萝吓得不行,大声喊道,“快来人,救娘娘上来!” 妧卿虽然不会凫水,但她知道这一片的水域很浅,脚都能踩到底。 只是符容华乍然被推下来,太过惊慌才会一直挣扎着害怕自己沉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符容华不住地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是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后颈。 惊恐间她勉力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妧卿平静却又隐含着恨意的眼神。 “唔...”她胡乱挥舞着双手。 妧卿抓着符容华的脑袋,像她曾经对自己那般,在她快要浮上来之际,发了狠似的将她往水里按去,一下又一下,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宣泄了出来。 符容华无助地晃动着四肢,却全然反抗不了,面色逐渐涨红,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小了下来。 她目眦俱裂地蹬着妧卿,窒息的痛苦让她面目狰狞。 “快救人!”岸上已经乱成一团。 等到宫人将两人捞出来时,符容华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娘娘,您没事吧?”绿萝赶紧拿了披风给她搭上,虽说开了春,但天气还不算暖和,她是生怕妧卿又生病。 符容华的宫女青兰脸色煞白,赶紧按压着符容华的胸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吐出了几口水。 妧卿靠在绿萝怀中,眼神厌恶地看着她。 她正想起身,就见不远处宣凛急匆匆地往这边阔步而来。 宣凛本是想着去紫宸宫接妧卿,却不料刚走到太液湖这边,就见几个宫人焦急地跑过去,一问才知宸贵嫔和符容华落水了。 男人面上倏然褪了血色,拔腿就往湖边跑去。 到了湖边,远远就看见妧卿倚在绿萝怀中抽泣着,在看见他的一瞬,妧卿隐忍的泪水一下子就掉落出来。 她挣脱开绿萝,踉跄地朝着男人小跑着去。 “卿卿...”宣凛大步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大掌抚摸着她湿润的青丝,薄唇颤抖着,“你吓死朕了...” “呜呜...”妧卿环住男人的劲腰,在他怀中无助地哭着,“皇上...臣妾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宣凛低头安抚般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朕来了,别怕...” 符容华吐出几口水,悠悠转醒过来,睁眼便看见宣凛温柔地抱着怀中的女子轻声哄着她。 她顿时差点又气晕过去。 “皇上!”符容华手指着妧卿,气得发抖,“皇上,是她推嫔妾入水的!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宣凛差点怒极反笑。 妧卿推她入水? 他面露讥诮,看向符容华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有人信吗? 第168章 对上男人毫无信任的眼神,符容华简直有口难言。 她连连摇头,慌乱地解释着:“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啊!嫔妾好好地站在那儿,是宸贵嫔将嫔妾推下去的,在场的人都瞧见了!” 宣凛目光扫过四周的人,除了昭鸾殿的宫人和青兰之外,便只有几个在太液湖旁洒扫的粗使宫人,都死死低着头不敢吭声。 绿萝急忙开口道:“皇上,今日娘娘本来是在这观赏山茶花,谁料碰见了符容华。” “符容华不仅不向娘娘行礼,还出言不逊,娘娘本不欲与她计较,谁知符容华不依不饶恶语讥讽,推搡之间娘娘和符容华便一道落入水中。” 绿萝这话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符容华不行礼问安是真,态度恶劣也是真,落水的时候两人站得极近,若不是一直注意着她们,还真难说清是怎么落水的。 在场的宫人都知妧卿受宠,不会也不敢出言反驳,宣凛更不会相信是妧卿主动推人入水。 符容华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出言不逊?”宣凛语气森然,“朕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会好好反省,没想到还是这般不堪教化。” “皇上...”听到男人这样说自己,符容华眼中满是凄苦,“皇上就一点都不相信嫔妾吗?” “你做的桩桩件件事情,朕要如何相信你?” “刘顺德。”男人收回视线,眸色寒凉,“符容华既然不懂规矩,便让殿中省派两个嬷嬷去教导她,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出来。” “皇上!” 符容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又要被禁足了?! 宣凛不再看她,弯下腰将妧卿打横抱起,快步朝着紫宸宫行去,没再给符容华一个眼神。 妧卿身上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风一吹她就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宣凛将人抱回寝殿,吩咐宫人点上炭盆,伸手就把她的湿衣裳脱了下来。 里边月牙色的寝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娇躯微微颤抖着,妧卿略显尴尬地拢了拢衣襟:“皇上的衣裳也打湿了些,您也去换一身吧...” 宣凛没接她的话,三两下就把人剥光,然后放进了浴桶中。 温热的水流拂过冰凉的肌肤,妧卿舒服地往下沉了沉,又催促道:“皇上当心着凉,快去换一件衣裳...” “知道了。”宣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嘴上答应着,腿上却没动。 他看着女子清纯无辜的小脸,幽深的眸光逐渐深邃。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揉了揉女子的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去传太医。” 宣凛换了件常服,吩咐道:“让田院判过来给她看看。” “是。”刘顺德得令走了出去。 等到妧卿收拾好走出来时,田院判已经候在外边了。 宣凛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干脆走过去直接将人抱起放在了榻上。 “皇上~”妧卿依偎在他怀中,环住了他的腰身,声音有些虚弱,“肚子难受...” “怎么了?”宣凛低头看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朝着外边扬声道,“进来。” 田院判和刘顺德走进来,余光瞥见榻上的女子蜷缩在男人怀中,而皇上还在轻声哄着她,两人不敢再看,低着头上前行礼。 “给宸贵嫔看看。” “是。” 田院判上前将丝帕置于腕间,凝神诊脉。 妧卿月事刚结束,许是刚才在水里有些着凉,竟觉得小腹一坠一坠地疼,她小脸在男人胸膛上蹭了蹭,试图寻求安慰。 第169章 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 不过妧卿也不后悔,被符容华欺负了这么多次,这次也算是让她尝尝溺水的滋味。 还让她有苦也说不出来。 “如何?”见田院判眉头紧锁,宣凛开口问道。 田院判收回手,面带犹豫:“娘娘...有些受了寒气,微臣开一副药帮娘娘驱寒...” 宣凛眸色沉了沉,很明显地察觉出田院判话没说完。 妧卿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她眼皮有些重,靠在男人怀中昏昏欲睡。 宣凛见状,放低了声音:“去书房候着。” 田院判自然知道这是给自己说的,轻手轻脚地退下。 “乖,先把姜汤喝了再睡。” 桌上已经摆着熬好的姜汤,宣凛端过来喂妧卿喝下。 喝了姜汤妧卿更是困了,抱着被子侧躺在榻上沉沉睡去,半张小脸都陷在柔软的被褥中。 宣凛指节抚过她的脸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书房中。 田院判汗流浃背:“皇上,微臣为娘娘诊脉,发现娘娘似乎曾经用过一种猛药,伤了身子,导致身体亏损,气血难调。” “猛药?”宣凛拧起眉,“是什么?” “微臣无能,许是服用的时间隔了太久,并不能诊断出来,只是...” 田院判犹豫地抬头觑了眼他的脸色,张了张嘴斟酌着说:“只是这味药使得娘娘...难以受孕...” “什么?”宣凛目光凛然,第一反应是后宫有人要害妧卿。 不过田院判接着道:“只不过时日久了,药效几乎已经消散,娘娘若是日后好生调理身子,还是可以受孕的。” “她如今适合怀孕吗?” “这...” 见他磕磕巴巴的,宣凛不耐:“你直说便是。” “是。”田院判道,“女子怀孕辛苦,生产更是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娘娘如今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依微臣之见,娘娘年岁小,可以再好生调理一年,再受孕更为妥当。” 宣凛靠在椅背上,略有所思。 妧卿侍寝的次数多,他也从未赐过避子汤,迟迟不见动静,可见田院判所言非虚。 “既然如此,往后你便专职为宸贵嫔调理身子。” “是...”田院判又有些犹豫地看着男人。 宣凛不耐地斥道:“还有什么话你一次性说完。” 田院判抖了抖,忙道:“皇上...娘娘这段时日不适合怀孕,避子汤也对身子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让宣凛最好这一年别召妧卿侍寝。 宣凛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地道:“这不可能。” 一年不能让妧卿侍寝? 田院判是老糊涂了吧。 宣凛看着他为难的神色,指节轻点了桌面,半晌他淡声道:“太医院应该有男子服用的避子药物。” 田院判和一旁一直当着隐形人的刘顺德浑身一震,齐齐跪下:“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宣凛似乎不甚在意,“这药对身体有害?” 田院判挠了挠脑袋:“这倒不是,可是是药三分毒,皇上龙体岂能有损?” 若是被人知道他给皇上喝避子汤.... 田院判感觉脖子有点疼。 “既然如此,朕都不在意,你少多话。” 宣凛三言两句就把这事定了下来,只是苦了刘顺德,脸上褶子都堆了三层高,他苦口婆心:“皇上万万不可啊!” “这...”这从来只有嫔妃侍寝后喝避子汤,哪有皇上喝的道理? “皇上若是不想宸贵嫔受孕,太医院定能研制出不伤女子身体的药物,怎能由皇上喝呢?” 田院判在一旁颤颤巍巍,这倒是高看他了。 女子避孕本就伤身,哪怕药物再温和都会有一定的损伤。 第170章 但是男子避孕的药,他这确实有一方子,效果更好且后续停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想自己用药。 “行了,朕意已决,你少多嘴。” “皇上...”刘顺德苦兮兮道,“若是传出去,奴才那是罪该万死啊...” 男人冷哼一声:“若是传出去,那必然是你嘴不严。” 刘顺德:“......” 宣凛摆了摆手,示意田院判下去写药方。 “皇上...”刘顺德还想挣扎一下。 “闭嘴。” ------- 妧卿只是有些着凉,休息了两日就没事了。 但是这几日,她发觉宣凛有些不对劲。 比如现在。 男人拿了本书靠在榻上看着,妧卿坐在一旁吃着葡萄,眼神时不时挪到他身上。 微暗的烛光下,男人高挺的鼻梁在下方投下一片阴影,眉目硬朗,周身都散发着矜贵慵懒之气。 妧卿悄悄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皇上在看什么?” 男人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原本清冷疏离的眸光柔和了些:“《史策》。” 妧卿瘪瘪嘴,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就无聊地挪开了,她弯下腰靠近男人的耳边,香甜的气息萦绕着他:“这么晚了,皇上还要看吗?” “臣妾没有它好看吗?”她抽走了男人手上的书,娇娇俏俏地依偎进他怀中,“皇上不如多看看臣妾。” 宣凛轻声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也不害臊。” 妧卿小手放在他胸膛上,指尖一点点地沿着腰腹向下,抽走了他腰间的玉带。 “皇上~” 妧卿的发梢还残留着点点水珠,粉白的小脸未施粉黛,一双澄澈的杏眸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宣凛扣住了美人的后颈,将她压了下来。 唇齿相接,妧卿嘤咛出声,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启唇与他交缠。 湿热的吻蔓延至白皙娇嫩的脖颈间,在上方印下一个个红痕,禁锢着她腰肢的手臂也愈发用力。 本以为她都这么主动了,男人下一瞬定然会扑倒她。 谁知宣凛只是搂着她亲了一会儿,便敛了眉目,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皇上?”妧卿睁开眼,眸中泛着水光,不解地看着他。 宣凛气息有些不稳,他埋首在女子的香肩处,湿热的呼吸让妧卿身子轻颤着。 片刻后,男人就推开她坐了起来。 妧卿更加不解了,这都快要十日了,男人一直不碰她。 一开始她以为是顾及着她身子尚未痊愈,可是那点小小的着凉早就好了,宣凛却还是不碰她。 妧卿闷闷地坐在榻上,看向一旁的菱花镜。 镜中的自己依旧是这幅姣好的容颜,眉目含情,面带潮红,身姿婀娜,和落水那事发生前并没什么两样。 妧卿除了不解,还有了一丝危机感。 难道男人这么快就对她的身子感到腻味了? 她不服! 见宣凛想走,妧卿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将人带倒在自己身上。 “卿卿,别闹。” 男人的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欲望,撑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宣凛何尝不想碰她,只是田院判一直没将药送来,他怕万一不小心就让妧卿怀上了,对她身子不好。 此时此刻,宣凛在心里骂了田院判数百遍。 开个药方开了整整十天! 在太医院写药方的田院判猝不及防地打了一连串喷嚏。 “阿秋——” 他揉了揉鼻子,继续奋笔疾书。 其实药方他早就拟好了,但是皇上一问起他就一拖再拖,想着最好拖几天皇上就自个儿把这事儿忘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皇上干嘛躲着臣妾?”妧卿鼓起了腮帮子,闷闷不乐地去解他的腰带,却被男人握住手腕不能动弹。 妧卿怒了。 一双杏眸含着火光。 宣凛哑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妧卿解释,若是说出来,那她必然会知道自己身子不好,难免忧心,心情不好那就对身体更不好了。 可若是不说... 宣凛看着妧卿冒着火气的眼神,他想要是不给她个解释,今日肯定会被她赶出去。 “朕...”他喉间干涩,“朕怕你累着,太医说你要休养几日。” “臣妾不累。” 妧卿固执地看着他,小嘴一瘪:“皇上是不是嫌弃臣妾了?” “哪里的话?” 宣凛赶紧哄着她,亲吻着她的眉心。 “那是为何?”妧卿的眼神逐渐往下,有些飘忽不定,难不成他最近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 宣凛满头黑线。 他干脆握住了妧卿的小手,带着她一点点往下...... 云消雨散。 妧卿蜷缩在榻上,双手红肿,娇嫩的手心差点被磨破皮。 她哀怨地抬眸看向男人。 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不能做了,谁知是她多想了,又把自己累得不行。 宣凛弯下腰亲了亲她,低声笑道: “这下满意了?” 妧卿娇娇地哼唧一声,伸出双手给他看:“皇上过分,只顾着自己....” 宣凛撩开她额间汗湿的碎发,低哑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怪朕忽略了你?” 他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撩开她的裙摆: “乖,这就满足你...” 第171章 第二日一早,宣凛就把田院判叫来训斥了一顿。 田院判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药方交了出来,还不忘叮嘱着:“皇上服用后若是有不适,可千万记得叫微臣来看看啊....” 刘顺德和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夜里。 妧卿沐浴更衣后坐在榻上给自己涂着丹蔻。 修剪得尖细粉白的指甲上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愈发衬得纤柔的手指白皙莹润。 绿萝给她画上了小小的花样,好看极了。 妧卿举着自己的手在烛光下欣赏着,由衷地赞叹:“你的手可真巧。” 绿萝笑道:“奴婢的父亲是画师,以前在家中时,奴婢也喜欢跟着父亲画些小玩意儿。” “娘娘若是喜欢,奴婢明日再给您画新的。” 两人说话间,玉琴守在门边,远远的看见銮舆停在了昭鸾殿宫门处,忙跑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妧卿赶紧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严实,绿萝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趁男人进来前退了出去。 宣凛走进来的时候,便发现殿中只点了几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蜡烛,女子侧躺在小木榻上,背对着他,似乎还在生气。 宣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环视了四周一圈。 桌上瞧着干净,但是一旁柜子上的染料摆得歪七扭八,还有些小碎屑遗留在桌面。 女子紧闭着眼,但扑闪的羽睫像把小扇子似的。 还有她露在外边的手指,指尖红红的,上边的丹蔻都还没干透。 男人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走上前坐在了床沿边。 “这么早就睡了?” 他今日特意喝了避子汤,奏折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天一黑就来了昭鸾殿。 谁知这小姑娘还在生气昨日的事。 宣凛俯下身,微凉的指腹轻轻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带来微微的刺痛和酥麻感。 妧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装睡也装不下去了,掀开被子气呼呼地坐了起来。 她杏眸一横,娇哼道:“皇上来做什么?” 都不要她侍寝,还来干什么? 宣凛瞧着她明显是不高兴的模样,可那娇俏的小表情却让人格外心痒难耐。 他拉住女子的胳膊,将人带到怀中:“朕好心体谅你,没想到卿卿却不领情。” 妧卿生气地嗔了他一眼:“那皇上便开开恩,以后日日都要体谅臣妾。” 说着她就把人推开。 宣凛失笑,从身后拥住她:“那可不行。” 他贴得极近,说话间那微弱的热气洒在女子耳畔,妧卿更气了。 不做就别撩拨她! 宣凛抱着闷闷的女子轻声哄着,握着她纤纤如玉的手指把玩着。 妧卿突然感受到男人紧绷的下腹,莫名气消了一些。 看来自己并没有失去吸引力。 她故意在他怀中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些狡黠,转身搂住她的脖子:“皇上您瞧,臣妾今日做的丹蔻好看吗?” 宣凛额间青筋若隐若现,他握着女子的指尖亲了亲:“好看。” 上边画着的是一对并蒂莲花,枝蔓交颈缠绵。 “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 宣凛蓦然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将诗句念得缠绵悱恻。 妧卿眨了眨眼,没听懂。 宣凛从一旁拿过染料和纸笔,三两下就勾勒出一对并蒂莲。 妧卿睁着眼瞧了会儿,总觉得这形状有些奇怪。 好像一对... 妧卿小脸一红,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思想太肮脏... 第172章 不知不觉间,宣凛已经将她的外衫剥去丢在了地上,女子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寝衣。 透过水红色的布料,白皙纤瘦的腰肢若隐若现。 宣凛喉间微动,突然觉得这并蒂莲若是画在她白皙的腰背上... 不知有多撩人。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在身上画这些缠绵悱恻的花样,那是一些青楼女子的做派,更有甚者,会在身上刺青,用于取悦男人。 便是想想,他都觉得有些不尊重妧卿。 妧卿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心里发誓,今夜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娇娇的声音中带着勾人的气息:“皇上今夜别走,也看一看臣妾身上的并蒂莲花...” 寝衣顺着娇嫩的肌肤滑落在地。 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 妧卿搂住他,愈发贴近了男人,仰着带着薄红的小脸去吻他。 一双澄澈的杏眸中满是单纯无辜,可眼波流转间又是撩人的妩媚。 妩媚,清纯,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却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女子身上。 让人欲罢不能。 宣凛呼吸重了些,握着她腰肢的指节泛着青白。 没等妧卿再语出惊人,突然腰间一股大力,在她的惊呼声中,男人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唔...” 娇弱的身躯贴在男人健壮滚烫的胸膛上,妧卿素来不是他的对手,一下子就被他夺去了神思。 禁欲许久的男人精力好得可怕,就着这个姿势,在小木榻上就要了她两次。 随即抱起娇弱无力的女子放在床上,又俯身上去... 外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点点雨珠滴落在窗台上,雨声中夹杂着女子耐不住地娇泣声... 粉色的帷幔晃动了整晚,一只白皙的胳膊从床帏中伸出,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帷幔的一角,半晌后又无力的松开... 妧卿像是被狂风暴雨肆虐了一整夜的娇花,蔫蔫地随风飘摇... ----- (*出自朱彝尊《沁园春》) 这夜不论她怎么求饶,男人都置若罔闻,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妧卿哭了,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撩拨他! 第二日,妧卿醒来时都已经是日暮西垂了。 看着窗外的余晖,妧卿都不敢想,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她略微动了动,便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般难受,特别是双腿内侧和腰上,青紫一片简直不能看。 缓了半晌,妧卿才叫人进来给她梳妆。 “娘娘。”绿萝伺候她洗漱,给她挽发的时候说道,“今日下朝后,奴婢听说符大公子去御书房求见。” “符容华的哥哥?”妧卿顿了顿问道。 “是,奴婢想,估计是为了符容华求情吧。” 妧卿漫不经心地用梳子轻轻梳着发梢:“绿萝,你去趟御前,便说我今日精神不振,吃不下东西,请皇上来看看。” 符容华有个好父亲好兄长,可是妧卿偏不让她如愿。 绿萝转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拔腿就朝着御书房跑去。 御书房中。 符琰在下朝后借着有事求见进了御书房,本想着替符容华求求情。 因为两人不仅仅是兄妹,且符容华在宫中多年,若是她倒台了,符家还得再送一个人进宫。可新人入宫得宠谈何容易,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符家多年来在后宫的势力都要倾颓。 谁知路淮书竟然也跟着来了。 有外人在场,他不好谈及后宫之事,只能心不在焉地站在下方听着两人说话。 第173章 路淮书恭声道:“皇上今年有意南巡,微臣已经安排好了沿途驿站,只是江南一带有多处行宫,不知皇上想要居于何处?” 宣凛想起妧卿的老家在姑苏,便道:“历年都是去江宁城,今年也这样便是。” 江宁城离姑苏很近,若是妧卿想要回家看看,他也能陪她去。 “这...”路淮书有些犹豫,“恕微臣斗胆,南方一带虽然只有江宁城最为富庶,行宫也更大,但今年江宁城闹了水患,微臣恐城内民心涣散,暗藏危机,还请皇上三思。” “无碍。”宣凛不甚在意,“江宁地方官既然管不好事,正好趁此机会换一批人。” “是,微臣遵旨。” 见宣凛心意已决,路淮书便不再多言。 他正准备退下,却见符琰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符大人?” 符琰回过神来,就见路淮书冲着他微微扬眉:“符大人若无事,不如和我一道出宫?” “这...”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上方。 宣凛微微拧眉:“还有何事?” 路淮书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一点儿也没有回避的自觉。 符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父亲在家听闻了符容华在宫中犯事,很是痛心疾首,特命微臣向皇上请罪。” 宣凛眉眼间情绪淡了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奏折:“既是符容华一人犯错,朕也罚了她,自然不会再降罪旁人。” 路淮书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符家还是太心急了。 “娘娘侍奉皇上多年,一时做错了事...”符琰根本不敢抬头看上方男人的脸色,袖中的手握成拳,勉强道,“还望皇上看在大皇子和三公主的面上,念及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皇子和三公主?”宣凛放下奏折,微扬眉梢,“大皇子和三公主已交由淑妃和贤妃抚养,往后便和符容华再无任何关系了。” “朕又如何看他们的面子,宽恕符容华?” “皇上...”符琰急切地抬头,他一直以为皇上只是在气头上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如今看来,皇上心中却当真不打算让符容华继续抚养大皇子了。 宣凛轻笑一声,眸中却宛若寒潭:“符容华若是懂事,便该知道皇子公主有个靠谱的母亲有多重要。” 男人话中的不悦符琰都听明白了,可若是皇子公主交由旁人,往后再扶持大皇子便没有那么名正言顺了。 况且淑妃母家也并不弱,如此岂不是助长了淑妃一族的气焰。 他不死心地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刘顺德推门进来。 刘顺德见殿中情景,犹豫片刻才道:“皇上,绿萝姑娘求见。” “何事?” “这...”刘顺德有些尴尬,“绿萝姑娘说,宸贵嫔娘娘一天都没用膳了,想请皇上去劝劝。” 宣凛面上闪过一丝心虚,昨天把人折腾成那样,他早上都不敢等妧卿醒过来就溜走了。 听到这个名字,路淮书和符琰面上有些异常,不过路淮书很快调理好了表情,恭声道:“既然皇上有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符琰有些不快地瞥了眼刘顺德,他们和皇上议事,这阉人倒也不知道轻重缓急,拿后宫之事来搅局。 他还想开口,但宣凛却把他的话堵回去了:“符爱卿回去吧,就算你是符容华的哥哥,后宫之事你也不该掺和。” “是...微臣告退。” 符琰再不甘心也没办法,符家就算立了功,可如今的皇帝却不是傀儡,他大权在握,根本不会任由世家摆布。 路淮书和他一道从御书房出来,看见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四下无人,符琰才冷哼一声:“路大人如今是朝中新贵,甚得皇上信任,何苦和我一道?” 也不知路淮书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比荣国公世子路淮安更得皇上信宠信,这几个月更是连连升迁,被安排进了户部办事。 路淮书面色如常:“符大人言重了,我哪比得了符家,世代栋梁。” 符琰眼神有些轻蔑,符家是草莽起家,他素来瞧不起这些世家贵族的子弟,受家族荫庇,轻而易举就能谋个一官半职。 更别提路淮书只是一个文臣,更不会被他们这些武将放在眼中。 今日若非路淮书,也许自己还能多求情几句,也不会刚开口,皇上就被宸贵嫔叫走。 想到宸贵嫔,符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女人进宫前,符容华宠冠后宫,符家在前朝也是如鱼得水,可惜自从她入宫得宠后,符家便是事事不顺。 如今符家失去了大皇子这一重要的底牌,前途更是迷茫。 符容华既然不能在后宫解决她,那便等南巡之时,在宫外解决她。 符琰逐渐起了杀心。 昭鸾殿。 宣凛走进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快到傍晚时分了,殿内却连一盏灯都没点。 宣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让刘顺德等人站远些,这才推门进了寝殿。 还没等他踏进门槛,一个软枕便朝他飞过来。 第174章 宣凛稳稳地接住了软枕,抬眸就看见妧卿坐在床上,闷闷地看着他。 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两弯黛眉恹恹地耷拉着,杏眸中还泛着湿红。 “臣妾还当皇上打算一直躲着臣妾呢。” 宣凛走到她身边,将别扭的小姑娘搂在怀中哄着:“朕何时躲着你了?朝中有事,这才来晚了些。” “是吗?”妧卿扬眉,“今日沐休,皇上今晨还走得那般早?” 明明就是因为昨夜闹得太过分,怕她生气,这才早早溜走了。 宣凛自知理亏,许多时日没碰她,昨夜实在没忍住,过分了些。 他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的帷幔上,垂下的粉色纱幔本该是柔顺光滑的,可是这会儿还能明显看出上边的褶皱。 昨夜,情至深处,妧卿实在耐不住地抓着床帘,在上边留下了道道痕迹... 妧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脸倏地一下红了。 “你还看?!”她用力捶了下男人的胸膛,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宣凛失笑:“那要不要朕找人来给你换了?” 这不是更加欲盖弥彰了吗? 妧卿连连摇头,推了他一把,转过头不想看他。 男人指尖绕着她柔顺的青丝,调侃般地道:“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妧卿正想反驳,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她一下子气势就弱了。 宣凛闷声笑着,吩咐人去传膳。 “皇上还笑?”妧卿有些许的咬牙切齿,是因为谁她才一天都能躺床上休息,连膳食都没好好用。 她推开男人想要下床,可惜两条腿抖得跟面条似的,刚一沾地就直直地向前摔去。 宣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外间走去。 妧卿尴尬得不行,小脸埋在他颈间呐呐地不出声了。 “都怪你...”她小声埋怨着,眸中的哀怨之色都要溢出来了。 宣凛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是...都怪朕。” “怪朕今日没能喂饱你,饿着朕的宸贵嫔了。”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点点旖旎,妧卿总是被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闹得小脸通红。 所幸两人刚落座不久,绿萝就带着布膳的宫人走了进来。 昭鸾殿有小厨房,膳食早就已经做好了,一直温在锅里等着主子传唤。 刚才为了去截胡,妧卿连东西都没吃,饿得不行,一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好些菜肴。 只是一下子吃得有点多,导致胃里胀胀的难受。 宣凛没怎么动筷,他抱着她,大掌在她小腹上轻轻揉捏着。 感受着手下的温热柔软,宣凛突然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妧卿本来蔫蔫地窝在男人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手指玩,闻言突然一惊。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试探她? 妧卿眼睛眨了眨,抬眸看他:“臣妾都喜欢。” 都喜欢? 宣凛挑眉,那生两个是不是太辛苦了。 在田院判帮妧卿调理好身体前,他不打算让妧卿怀孕,等到明年她再长大些,身子也好些,再怀孕生子,会更加安全。 “朕也都喜欢。”他低头亲了亲女子,“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都会好好疼爱他们。” 妧卿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了,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孩子了? 难道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消息,他有些着急了? 妧卿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按道理她这几个月侍寝的次数不少,却一直没动静。 之前太医说她身子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没有遇喜。 第175章 不过妧卿自己也不是很着急,她成为嫔妃才几个月,宣凛正是宠爱她的时候,若是现在怀孕,一年不能侍寝,男人有了新欢怎么办? 还是再等等,等到她站得再稳一些,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的孩子时,再怀孕也不迟。 这样想着,妧卿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皇上已经有三位皇子公主了,臣妾的孩子哪有什么特别...” “不一样的...” 从前他很少花心思在孩子身上,都是乳娘和宫人照顾着,但若是妧卿生下皇子,他必定是寄予厚望,从小就要亲自教养他。 若是生下公主,像妧卿一样乖巧可爱,他也会万分疼爱她。 最好是龙凤胎,一次生完,就不用再受第二次苦了。 一直到洗漱完就寝,宣凛都还在幻想着他和妧卿未来的孩子。 见女子已经背着他蜷缩成一团睡得香甜,宣凛捏了捏她的脸颊:“卿卿...” “你说,是哥哥妹妹好,还是姐姐弟弟好?” 妧卿嘤咛一声,不耐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都行...” “皇上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妧卿翻了个身,小手环住了他的腰。 宣凛眉梢微扬,感受着她纤细的指尖在自己腰上划过。 莫非她在暗示自己做点什么? 谁知妧卿嘟囔着:“梦里什么都有。” 宣凛:“......” 草长莺飞,春风和煦。 五月的京城逐渐暖和起来,宣凛早上醒来时,就发现妧卿蜷缩成一团,躲得离自己远远的。 他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冬日天寒地冻时,这小姑娘每晚都非要贴着他睡,等到现在天气暖和了,她就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 见妧卿还睡得香甜,宣凛很不高兴地捏住她的鼻子。 妧卿正做着美梦,突然一阵窒息感袭来,她倏然睁开眼,和男人四目相对。 “你干嘛呀?”她挥开男人作乱的手,娇憨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起床气。 “不是说今日要去赏花吗?还睡?” 宣凛梳洗完后走出来,看见女子还抱着被子赖床,有些好笑:“待会儿要是去晚了,可别又怪到朕身上。” 妧卿这才哼哼唧唧地起床,这种暖洋洋的天气真的太适合睡觉了。而且今日不用请安,本该一觉睡到中午,可惜淑妃设了赏花宴,她前儿应了下来,怎么也得去一趟。 “朕叫了尚服局的人下午来昭鸾殿给你量身。” 妧卿闻言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量身?不是才做了衣服吗?” 宣凛走过来捏了捏她的小耳垂:“下个月便要南巡,做几身骑装,等到了行宫,朕带你出去骑马。” 妧卿有些兴奋地握住他的手腕:“真的吗?” “朕骗你作何?”男人勾起她的一缕青丝,“只有一个月便要启程了,早些叫绿萝给你收拾行装。” 一直到男人离开,妧卿都还有些恍惚。 进宫六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 只是想到是去江宁行宫,妧卿心下又不免有些忐忑。 她在江南长大,那里有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也同样,有她这辈子再不愿想起的噩梦。 ------- 御花园。 妧卿到的时候,凉亭四周已经有不少嫔妃聚集在一处了。 看见她过来都齐齐行礼问安:“参见宸贵嫔。” “不必多礼。”妧卿淡淡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就走到凉亭中坐下。 淑妃在另一边和苏婕妤说着话,看见妧卿到来,便也过来闲聊:“宸妹妹可算来了。” “淑妃姐姐。”妧卿起身微微屈膝行礼。 淑妃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道:“好了,今日既是咱们姐妹一块赏花,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第176章 “都听姐姐的。” 淑妃在宫中素有贤名,妧卿和她聊了会儿,便有其他嫔妃凑过来,她不爱凑热闹,干脆自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欣赏着御花园中的姹紫嫣红。 突然间,身旁坐下一个人。 妧卿抬头才发现是苏婕妤。 苏婕妤自从小产后便甚少出门,除了请安时能看到她,妧卿私底下从未和她有过什么交集。 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庞,妧卿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是还在寿康宫当差时,随着宣凛去的瑶华宫。 那时候苏婕妤怀着孩子圣宠正浓,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不到一年的时间,虽然容颜依旧,可眉宇间的愁绪却是怎么都散不开的。 “苏婕妤有何事?” 苏婕妤笑道:“嫔妾见贵嫔娘娘独自一人在这,便想过来和您说说话。” “听闻皇上有意南巡,不知贵嫔娘娘可听说了?” 妧卿道:“朝中之事皇上甚少向本宫提及,不过若当真要南巡,皇后娘娘定然会告诉咱们的。” 她不知宣凛是不是只提前知会了她,可若是皇后都不曾提及,她却知道要南巡,传到皇后耳中恐怕不太好。 苏婕妤面上笑意淡了些,拿起茶盏轻抿了口:“贵嫔娘娘深得圣宠,若是南巡,皇上定然会带着您一道。” “倒是嫔妾,早已不受宠,也不知皇上能不能想起嫔妾这个人。”苏婕妤叹息了一声。 妧卿似乎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拉拢自己,好让自己去宣凛面前美言,在南巡名单上加上她? 别说她和苏婕妤根本没什么来往,便是有交情,她也不可能拎不清,在出行名单一事上指手画脚。 宣凛宠她便是知道她对朝政没有丝毫威胁,不会因为私心在朝廷政事上为自己和家族谋利。若是她去进言,保不齐宣凛就会觉得她心大了,不安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自然不能答应,只能装傻了。 “若是出行,随行之人皆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不论去或不去,本宫都听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苏婕妤何尝听不出妧卿是在敷衍她,心下微微有些不快:“宸贵嫔这便是妄自菲薄了,皇上这般宠爱你,哪有不带你去的道理。” “那就借苏婕妤吉言了。” 见妧卿怎么都不接自己的话,苏婕妤便失了些耐心,面上也不如刚才那般和善了。 这时淑妃走过来道:“两位妹妹在说什么呢?” 苏婕妤立马扬起笑,在妧卿开口前说道:“嫔妾在和宸贵嫔说,往年这赏花宴上,姐妹们都要献艺一番,不知宸贵嫔擅长什么?” 这是见不能拉拢自己,就要让她难堪了? 妧卿眉眼间冷了些,没搭理她的话。 “哦?”淑妃笑道,“往年确实有这惯例,姐妹们难得聚在一起,弹个曲儿画幅画儿,一同乐一下也好。” 淑妃都这样说了,在场的其他嫔妃自然没有不附和的道理。 苏婕妤有些得意地瞥了妧卿一眼,然后道:“既然如此,便让嫔妾先献丑吧。” 她叫宫人拿了笔墨,洋洋洒洒地画了一幅迎春花,栩栩如生。 有了苏婕妤开头,其余嫔妃要么弹奏曲子,要么写诗作画,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妧卿不像她们,出身世家,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她只上过一年的私塾,略识得几个字。 至于才艺,她只会用笛子吹几曲民间小调,放在这倒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她干脆另辟蹊径,在旁人表演的时候,折了几支花枝,手上灵活地编织着。 二公主和三公主在花丛里玩耍,三公主瞥见妧卿手里的小兔子,眼睛都直了。 她迈着小短腿跑到妧卿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放在桌上的,用花枝编成的小动物们。 “三公主喜欢这个?” 妧卿拿了个小兔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三公主蹬了两下小胖腿就想去够:“宸娘娘,玉淑喜欢这个...” 贤妃见状笑道:“宸妹妹当真是手巧,玉淑正是爱玩的时候,宸妹妹可否给她几个?” “贤妃姐姐说笑了,这些小玩意儿本就是小孩子玩的。” “既是小孩子玩的,你还编得这么起劲。” 不远处突然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众人没想到宣凛会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宣凛今日一身玄色常服,玉冠束发,高大挺拔,风姿俊朗。 他走到妧卿身前扶起她,道:“都起来吧。” 贤妃抱着三公主笑道:“皇上来得正好,玉淑喜欢宸妹妹手上的小兔子,臣妾正想让宸妹妹割爱呢。” 妧卿不好意思道:“贤妃姐姐又打趣臣妾,这些本就是做来给小孩子玩的。” “是吗?”宣凛笑看着她。 “当然了。” 妧卿娇嗔了他一眼,连忙把桌上编的小兔子小蝴蝶都拿给了二公主和三公主。 三公主爱不释手拿着小兔子,举起来给宣凛看:“父皇您瞧。” 宣凛将她抱起来:“还不快谢谢宸娘娘。” “多谢宸娘娘。”三公主声音中满是喜悦。 苏婕妤面色难看,暗骂了句:“投机取巧。” 没才艺怕丢脸,竟然想到吸引小孩子这些把戏,真是无赖。 淑妃看着眼前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微微侧过头,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假山旁,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第177章 永寿宫中。 符容华愤怒地将殿内所有的瓷具扫落在地。 她刚解了禁足,可一出门就让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妧卿那贱婢这般亲近。 是不是再过几日,玉淑就彻底忘了自己这个母妃,转而去巴结风头正盛宸贵嫔? “娘娘...”青兰大着胆子想上前劝她,却不想一个茶盏飞过来,砸在了她头上。 青兰吓得不行,急忙跪下请罪:“娘娘息怒啊...您刚解了禁足,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知道了又如何?”符容华面色铁青,“皇上如今眼中还有本宫这个人吗?” 她和妧卿一同落水,皇上问也不问就治她的罪,他的心早就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青兰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吭声,符容华厌烦地瞥了她一眼,不耐地骂道:“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若是菡萏和菡香还在,她哪里至于像如今这般,连个得力的奴才都没有。 符容华猛喝了几杯凉茶,这才抑制住心下的怒火。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收拾地上的残渣,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符容华一眼,见她脚边还有一些碎屑,恭敬道:“娘娘当心踩到这些碎片,奴才把这收拾一下。” 符容华只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生,但她这几个月一直在被禁足,宫里换了哪些人也没在意。 见这小太监手脚麻利,规规矩矩地把殿内打扫干净,符容华道:“你是在哪当差的?” 小安子急忙跪下回话:“回娘娘,奴才之前是在三公主身边当差。” 听到三公主,符容华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小安子轻声道:“三公主如今不在永寿宫中,奴才们本该遣散回殿中省,但奴才伺候三公主多年,求了公公这才能留在永寿宫做个洒扫太监...” “三公主素日里对奴才们很好,奴才想着,早晚有一日三公主会回到娘娘身边的,到时候求娘娘让奴才再去伺候公主。” “你倒是忠心。”符容华冷嗤一声。 “如今,玉淑恐怕都要忘记我这个当娘的了。”符容华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和哀伤。 皇上果然知道怎么杀人诛心,让她的孩子们离开她唤别人为母妃,他怎么能这般狠心? 小安子低着头劝慰道:“娘娘莫伤心,三公主从前日日在奴才们耳边念叨娘娘,公主是很喜欢娘娘的。” “是吗?” 符容华眼中有些许落寞,从前她嫌弃玉淑是个女孩子,不比煜儿有前途,所以在两个孩子中,她八成的精力都给了煜儿,而玉淑大多时候都是奴才们在照顾。 甚至那次,为了和妧卿争宠,她故意让玉淑着凉,这才把宣凛抢了过来。 她一直愧对玉淑啊... 符容华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若是玉淑能回来,本宫往后,定然会好好疼爱她...” “娘娘宽心,公主肯定也不希望您伤心。” 小安子环顾了下四周,突然膝行几步来到符容华跟前:“娘娘若是想让公主回来,奴才倒是有一法子...” “什么?” “贤妃就算再疼爱公主,那也终究不是亲生的。”小安子道,“娘娘是公主生母,没有人比娘娘更能好好照顾公主。” “若是皇上知道贤妃照顾不好公主,肯定会重新考虑公主的去处的。” 符容华若有所思。 转瞬她急忙摇头:“不...不行...” 她不想再利用玉淑了。 小安子磕了个头:“娘娘,三公主小小年纪便和亲生母亲分离,她心中的痛也不比您少啊...” 第178章 符容华死死攥着拳头,眼神逐渐开始动摇。 ------ 回到昭鸾殿,妧卿连忙叫人送热水进来。 “大白天的就要沐浴?”宣凛跟在她身后进了寝殿,伸手将人揽到怀中。 妧卿挣扎着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在御花园待了一日,天气又逐渐热起来,身上出了点汗,粘粘的难受极了。 “皇上在这儿等臣妾一会儿嘛...”妧卿让他坐在榻上,勾着他的手指撒娇,“臣妾一会儿就回来。” “不必了。” 宣凛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见女子迷迷糊糊的,干脆起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啊!”妧卿猝不及防地双脚离地,惊呼一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您干嘛呢?” “让朕伺候宸贵嫔沐浴。” “不要!”妧卿一听就觉得双腿发软,非常抗拒地推着男人的胸膛,“臣妾自己来就好。” “和朕客气什么?” 宣凛无视她的拒绝,抱着人进了浴房。 浴桶中已经盛满了热水,嫣红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宣凛三两下就把人剥了个精光,然后放进了水里。 妧卿小脸红红的,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羞的。 她环住自己的胳膊,往水下沉了沉,眼神飘忽的望着男人:“这里太小了,皇上出去嘛...” 宣凛微微挑眉,精准地挑出重点:“知道了,下次让人做个大点的浴桶。” “或者...”他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打在女子的后颈处,“朕让人在昭鸾殿凿一个浴池?” 妧卿:“......” 她是这个意思吗? 妧卿拘谨地靠在浴桶中,总觉得宣凛那目光,好像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他跟前似的。 氤氲水雾中,小水珠顺着她的额头、鼻尖缓缓滑落至胸前,又顺着白嫩的肌肤隐入水面。 男人掬了一捧热水从她肩头浇下,略显粗粝的大掌落在她双肩,轻轻揉捏着。 妧卿舒服地哼唧两声:“皇上的手法比绿萝还好。” 宣凛没搭理她,只是加重了些力道。 片刻后,手指沿着她的双肩缓缓向下,握住了… “嗯~” 妧卿没忍住娇吟出声,下一刻,水波荡漾,男人踏进了浴桶中。 ...... 一个时辰后。 妧卿香汗淋漓地趴在浴桶的沿边上,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宣凛从早已凉透的水中将人抱出来,擦干净后用寝衣将人裹上,这才抱着她走了出去。 这么一折腾,两人连晚膳都没用上。 半夜里,妧卿蜷缩在男人怀中睡得很沉。 宣凛倒不怎么困,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女子光滑的后背,闭着眼假寐。 可是很快,夜晚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皇上,三公主发烧了,贤妃娘娘急得不行,想请您去看看。” 宣凛本就没睡熟,听到殿外传来刘顺德略显急切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看睡熟中的妧卿,轻轻地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然后起身下床。 “怎么回事?”宣凛走到外边拉开门。 刘顺德急忙道:“今日晚上三公主就发烧了,太医去看了却一直没能退烧,贤妃娘娘这才求到御前,请皇上拿主意。” 宣凛匆忙换上衣服,提步往承明宫走去。 承明宫的动静很快传遍了后宫。 三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孩子,众人听说帝后都赶过去了,也急忙起身去一探究竟。 虽说宣凛走前让绿萝不必惊动妧卿,但绿萝见其余宫中的人都去了,还是觉得得让娘娘知道这事儿,万一是有人想害她们,也好早做打算。 绿萝进殿将妧卿唤醒,在她迷迷糊糊的眼神中简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第179章 妧卿的瞌睡立马醒了,她掀开被子起身:“咱们也去看看。” 承明宫中。 贤妃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用手帕擦着眼泪。 没等宣凛过来,符容华倒是最早跑过来的。 “玉淑!”符容华不等通报,恶狠狠地将守在外边的宫人骂了一顿,脚步匆匆地跑进来扑在三公主床前。 “玉淑?你快醒醒,快看看母妃啊...”符容华哭得不能自已,轻抚着三公主的额头。 “符容华,太医已经去熬药了,你也别着急。”贤妃见她这样也颇有触动,柔声劝道。 谁料符容华转头就是一脸恨意地看着贤妃,倒是把贤妃吓了一跳。 “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着急!”符容华咬牙道,“承明宫的宫人都是吃闲饭的吗?到底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玉淑还这么小,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 贤妃呐呐地动了动嘴唇,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玉淑本来已经睡下了,是奶娘见她踢被子,这才发现她发烧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本宫也不清楚...” 贤妃的宫女喜儿见符容华这般咄咄逼人,有些不快:“三公主睡前还好好的,我们娘娘又不能成天都守着她。” 符容华冷嘲:“贤妃娘娘没有孩子,自然体会不到嫔妾的心情。” “你!” “好了喜儿。”贤妃纵然心下不快,但此时先让三公主退烧最重要,她也不愿和符容华争吵。 “去看看,田院判来了吗?” 宣凛和皇后踏进承明宫的时候,就听见里边一阵哭闹声。 “怎么回事?” 他进来便见符容华坐在三公主床沿上哭着,而贤妃略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皇上!”符容华一见到他就猛地跪下,“求皇上让嫔妾照顾玉淑吧!玉淑年纪还这么小,她真的离不开嫔妾啊!” “符容华,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皇后见状,叫人把她扶起来。 符容华站在一旁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 “皇上,臣妾已经让人出宫去请田院判了,今夜太医院只有两位太医当值,正在给玉淑熬药。” 宣凛走到床边,见三公主烧得满脸通红,心下有些难受。 “让人先打点凉水,给玉淑降降温。”皇后提议道。 宫人去打了凉水,符容华挤开贤妃,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给三公主擦额头和身体。 她到底是三公主生母,宣凛和皇后见此也没有多言。 不多时,妧卿和其余嫔妃都赶了过来。 宣凛看见她眉眼间隐有疲惫,微微皱眉。 “这么晚了,怎么都过来了?”皇后道,“都去外殿候着吧,别扰了公主休息。” “是。” 等到田院判风风火火地赶进宫,又和其他几个太医轮番诊治,过了近两个时辰,天色蒙蒙亮之际,三公主的烧才算退了下去。 “好了,既然三公主没事了,就都回去歇着吧。”皇后出言道,熬了一夜,众人精神都不是很好。 “皇上!皇后娘娘!” 正在此时,符容华跑出来重重地跪在地上:“皇上,公主从前从未生过这么大的病,贤妃娘娘并非公主生母,如何能有嫔妾照顾得周到?皇上便让嫔妾接公主回去吧...” 贤妃自然不能让符容华这样泼自己脏水,也急忙站出来道:“皇上,臣妾绝不敢对公主不用心啊!” “昨夜公主睡觉时还好好的,半夜突然发烧,臣妾也不知是为何,还请太医们仔细诊断一番。” 宣凛紧蹙着眉,语气冷冷地问田院判:“公主为何会发烧?” 田院判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坨:“回皇上,经微臣诊脉,公主不仅是发烧,还伴随着浑身红肿发痒,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而导致的。” “公主每日的吃食臣妾都是仔细检查过的,怎么会?”贤妃担忧地道。 符容华冷笑:“玉淑年纪小,许多东西都不能吃,贤妃连自己的大公主都养不好,如何能养好玉淑?” “符容华!”皇后斥道,“你逾越了。” “嫔妾...” 她还想说什么,宣凛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闭嘴。” 符容华这才住了口,偏过了头。 喜儿将今日的膳食报上来,符容华听到其中有一道蟹肉粥,急忙道:“公主是不能吃蟹肉,蟹肉寒凉,吃多了不仅过敏还容易腹泻。” “可是...”贤妃有些着急了,“可是前几日玉淑吃了蟹肉并未有何问题。” “一次没问题难道次次都没问题吗?”符容华反驳道,“这般寒凉的东西,就算玉淑不过敏,也不该给小孩子吃!” 贤妃颇有些有口难辩。 淑妃看了眼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恰到好处地站出来道: “皇上,既然三公主上次吃了蟹肉并未有事,依臣妾之见,不如审问今日做这蟹肉粥的人,许是里边加了什么其他东西,才导致公主生病的呢?” 第180章 符容华一听这话便有些紧张,她看向淑妃:“淑妃娘娘素来和贤妃关系好,便是如此,也不该给贤妃开脱。” 淑妃一脸为难:“符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本宫不过是怕这其中有什么纰漏,若是错放过躲在暗处心怀鬼胎的人,那才是不好。” “淑妃说得有理。”皇后看向宣凛,“皇上,臣妾也觉得应该彻查今日给三公主做膳食的人,以免有所遗漏。” 宣凛看向符容华的目光有些许冷厉,他寒声叫来褚风:“去查,包括承明宫和永寿宫,一并搜查。” “皇上?”符容华面露不解,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丝惊慌,“皇上是在怀疑嫔妾吗?” 宣凛没搭理她,握着扳指的指节泛着青白。 妧卿在一旁听到他的吩咐,诧异的眼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符容华身上。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符容华若是利用三公主来争宠,那可是真的愚不可及。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青兰将符容华扶起来坐在一旁,里边三公主短暂地清醒了片刻,宣凛进去看了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个时辰后,褚风带着人回来。 他一走进殿,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符容华,符容华脸色微变,握着椅子的手不由得收紧。 “启禀皇上,卑职去的时候,永寿宫的一个太监小安子行为诡异,卑职着人把他扣下带去了暴室审问。” 符容华脸色倏然煞白。 “小安子招供,说是符容华让他在三公主的蟹肉粥里放了一些桂花粉,公主对桂花过敏,这才导致发烧红肿昏迷。” “胡言乱语!”符容华霍地一下站起来,“本宫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安子!” “永寿宫这么多人,本宫怎么可能把事情交给一个洒扫太监去做!” 林婕妤惊讶地捂住嘴:“符容华怎么知道那个小安子是洒扫太监?褚侍卫可未曾说过...” 符容华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了,她本就不算多聪明的人,从前有菡萏和菡香在旁帮衬着她,如今身边无一人可用,她做起事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我...” 符容华面色苍白至极,她看向上首的宣凛,可惜男人眼中只有冷漠和厌烦。 褚风等她狡辩完才道:“皇上,小安子屋中有符容华赏赐的银子首饰,抵赖不得。” 贤妃哭红了眼,声音中带着沙哑:“虎毒尚且不食子,符氏你怎么能这般恶毒?!” 淑妃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符容华就算想要三公主回到你的身边,也不应该出此下策,这是丝毫不将三公主的安危放在眼中啊!” “我没有!”符容华猛地甩开青兰,扑到男人脚步跪下,“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啊!嫔妾真的没有!” 她焦急地抓住男人的衣摆,目露恳切:“嫔妾服侍您多年,嫔妾如何您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是因为再清楚不过,朕才会失望。” 宣凛眉眼间皆是寒意,以及失望。 符容华做的桩桩件件事情,上次菡萏和菡香招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害过多少嫔妃,甚至利用孩子去争宠,宣凛都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贬了她的位份,已经是念在她侍奉多年,家族为国尽忠,这才网开一面。 可惜她丝毫不知悔改,今日都敢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药争宠了,那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宣凛微微阖眼,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冷硬:“容华符氏,心肠歹毒,戕害公主,贬为庶人,幽居永寿宫,无召不得出。” 第181章 “皇上?”符容华愣住了,她面色一寸寸冷下来,惨白一片。 她不再哭喊,而是直愣愣得看着男人,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流下来。 “哈哈...”符容华突然笑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皇上竟对嫔妾如此绝情...” “嫔妾侍奉皇上八年,整整八年!”她猛地指向坐在一旁的妧卿,“皇上为了这个贱婢,连连贬斥嫔妾,如今竟是要废了嫔妾?” 宣凛眼中皆是冷意:“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是宸贵嫔让你指使温氏去害苏婕妤的孩子?” “是宸贵嫔让你去残害顾氏的孩子?” “还是宸贵嫔让你给玉淑下药争宠?” 宣凛平静地看着她,眼中不再有任何情绪:“何曾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符容华苦涩一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若非皇上独宠宸贵嫔,嫔妾又怎会做出这些事情?” 她吼道:“都是皇上逼我的!” 若是他能一直像从前那般宠着自己,若是妧卿从未出现过,自己又怎么会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一错再错? “带下去。” 宣凛不愿再和她多话,没有再看她一眼。 褚风带着人上前扣住了符容华,强硬地带着她离开。 符氏出去前,妧卿不经意看向她,却因她眼中的阴狠有些心惊。 也有些唏嘘。 她有高贵的家世,也曾位列妃位,膝下有儿有女,若非被嫉妒侵蚀了内心,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把一颗真心放在帝王身上,祈求他给予同等的回应,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妧卿余光看向宣凛。 他如今瞧着宠爱自己,可未来呢? 这世上不缺美貌的女子,更不缺合帝王心意的女子。 可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守住自己的心,不让自己也沦落到符氏那般的处境。 折腾了一整夜,淑妃回到毓庆宫时已快到晌午。 她坐在软榻上捏了捏眉心,问道:“小安子的家人都安顿好了?” 采薇走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娘娘放心,小安子是咱们送去永寿宫的,他家中的老母亲和两个妹妹,奴婢都安排去城郊的庄子上了。” “都杀了吧。” 采薇给她捏肩的手一顿,指尖微微颤了下。 淑妃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她漫不经心地道:“斩草要除根,否则就是给自己埋下隐患。” “是…奴婢明白。” “煜儿今日如何?” “早晨采兰送大皇子去了尚书房,后宫的事奴婢都吩咐好了,不会有人敢在大皇子面前嚼舌根。” “这就好。”淑妃阖上眼,悠悠地靠在榻上,“快了。” “很快,煜儿就只有本宫一个母亲了。” ------ 曾经门庭若市的永寿宫如今已是一片凄凉。 除了几个看守的侍卫靠着门框打着盹外,再没有其他人靠近。 采薇给了看门的侍卫一袋银子,那侍卫一脸的谄媚:“娘娘尽管进去,这地方也没人来。” “只不过里边情况不太好。”他指了指紧闭的殿门,“一直在里边摔东西,娘娘进去可得小心些。” “有劳了。”采薇微微福身,然后扶着淑妃走了进去。 昏暗的寝殿内再不复从前的奢靡,许多东西都被内务府的人收走了,便连青兰也被调走,如今偌大的永寿宫只留着两个洒扫的小太监,再无其他人可以安慰符氏了。 “吱呀——” 殿门被推开,符氏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袋从双膝间抬起来,有些适应不了光亮地闭了闭眼。 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来做什么?” 第182章 淑妃在宫中素来是个老好人,除了因为协理六宫而和皇后来往密切些之外,对其余人都是和善客气,也不见和谁更亲密。 符氏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没想到第一个来永寿宫的,竟然是你。” “好歹姐妹一场,如今本宫又养育着煜儿,怎么也得来看看曾经的宁妃娘娘。” 淑妃让采薇留在外边,自己施施然走进来,将油纸灯放在桌上。 “煜儿最近功课很好,和本宫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淑妃随手拿着火折子点了几支蜡烛,面容隐匿在阴影中,“很快,他就只会记得本宫这一个母亲了。” 符氏慢慢撑起身子,她浑浊的脑子似乎在这一刻清明起来。 “是你?” 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茅塞顿开。 当初陷害妧卿谋害顾宝林的孩子一事,那个小太监她明明叫人送出宫去,菡萏亲眼看着他被放上水车运出宫门了,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永寿宫后的水井中? 当时她只以为是妧卿发现了什么所以将计就计,她从没想过是淑妃在帮她。 “顾宝林的事情是你做的?”符氏霍地上前几步抓住淑妃的胳膊,“你为什么要帮那个贱婢?” 淑妃笑了:“本宫总以为你虽不算聪明,也不至于是个蠢的。” “可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想不清。” 她为什么要帮妧卿? 妧卿一个宫女,从来不是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她要成为大皇子的母亲。 淑妃放下火折子,沿着寝殿慢慢踱步:“为什么宸贵嫔那么恰好地生了病,你就没想过?” 符氏僵愣在原地。 当初她也是听说妧卿去太医院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这才在此事上做文章。 没想到就连妧卿生病去取药都是淑妃操控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淑妃笑道:“宸贵嫔谨慎,且昭鸾殿的宫人都是刘顺德亲自去挑的,很难收买,想要给她下药让她生病是不容易。” “可本宫协理六宫,皇后娘娘自冬日染了风寒后便一直易感疲惫,想要在请安时的茶水糕点中下点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符氏感觉一股寒意直直窜上后背,她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淑妃一般。 这个女人当初比她还要早进东宫,可是这么多年,她竟从未发现过,淑妃竟有这般心机。 “那个小太监,也是本宫做的。” 淑妃走到符氏面前,含笑看着她:“包括这次,那个叫小安子的太监,也是本宫的人。” 符氏僵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为什么?”突然间,符氏发疯似的掐住淑妃的脖子,“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竟然是她派人来教唆自己,教唆自己去利用玉淑! 淑妃甩开她,符氏身形不稳,直直摔倒在地上,却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她。 淑妃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领,面上笑意淡了些:“因为本宫说了,煜儿只需要本宫一个母亲。” 符氏伏在地上,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当初苏婕妤一事也是你做的。”她苦涩地笑了,“还有之前,你经常在我面前说起皇上有多宠爱妧卿,你是想让我去和妧卿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淑妃早看出皇上更宠爱妧卿,所以自己和她斗起来,只要自己输了,大皇子很大的几率落在淑妃手中。 就算妧卿输了,除掉一个受宠的嫔妃,她也不亏。 “不止呢。”淑妃蹲在她面前,笑得无辜,“大公主一事,也是本宫做的。” 当初沈婕妤受宠,淑妃担心她怀上孩子,干脆一石二鸟,利用大公主直接除掉她,还拉拢了贤妃。 自从她入东宫,宣凛从未偏宠过她,这么多年她都没能怀孕生下皇子,只能将目标放在大皇子身上了。 她不会让其他人生下孩子的,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抚养大皇子,成为皇长子的母亲。 所以她最想除掉的就是符氏。 妧卿的出现倒是给了她一个便利,符氏本就沉不住气,她明里暗里挑唆几句,符氏就急哄哄地去对付妧卿,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好恶毒...”符氏如今看着她的脸,竟然有些害怕。 “恶毒?”淑妃笑了,“这宫中,谁不恶毒?你难道很善良?” “恶毒又如何?可怕的是技不如人,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淑妃站起身来,慢慢打量着永寿宫:“如今本宫是煜儿的母亲,你若是想要煜儿好,便该听本宫的话。” 符氏不解地看着她,自嘲般笑了:“我听你的话?我被囚在这永寿宫不见天日,我还能做什么?” 淑妃看着她:“煜儿是皇长子,你难道不想他继承大统吗?” “宸贵嫔这般受宠,她早晚会怀孕,只要她生下皇子,皇上眼中就再不会有煜儿的容身之处了。” 淑妃语气中充满了蛊惑:“反正你都这样了,难道你不愿为了你的孩子,再拼一次吗?” “只要除掉她,本宫保证,以后煜儿就是我们两个家族的骄傲。” 第183章 符氏被贬后,后宫之中沉寂了几日。 宣凛几日未曾召她侍寝,妧卿也乐得清闲。 这日请安结束后,她带着绿萝在太液湖边散步,沿岸的山茶花开得更盛了些,远远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娘娘可要上去坐会儿?”太液湖边有一处楼阁,在上边可以俯瞰整个太液湖,平时宫妃们也常常在这闲话家常。 “上去坐坐吧,我也有些累了。” 绿萝扶着妧卿上楼,上边已经有宫人摆好了瓜果,榻上也放着软枕。 妧卿让他们都退下,叫绿萝坐下来和自己闲聊。 微风拂面,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很是惬意。 妧卿懒懒地靠在榻上,不是很想动弹。 绿萝在一旁给她剥着葡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小碗中。 午间风声渐渐小了,温暖的日光洒在身上,妧卿感到头有些晕,倚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那味道越来越重,便连四周她都感到热了些。 妧卿强撑着睁开眼,就见绿萝趴在桌上也睡着了。 视线中有些白茫茫的,妧卿猛地清醒过来,顾不得头疼,急忙爬起来去叫绿萝:“绿萝!快醒醒!” ----- 凤仪宫。 宣凛正在和皇后商定此次南巡随行人员的名单,突然见刘顺德急匆匆地跑进来,连请安都来不及: “皇上,太液湖边的揽月阁走水了!” “走水?”皇后惊诧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刘顺德气儿都顾不得喘:“宸贵嫔...宸贵嫔还在里边!” “什么?!” 宣凛猛地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边跑去。 等他到的时候,揽月阁四周已经围了一群人,一些看热闹的嫔妃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救火的宫人侍卫不停地拎着水桶进进出出。 “宸贵嫔呢?” 宣凛一赶到,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面色蓦然一变,他随手抓了一个人,怒不可遏地质问:“宸贵嫔人呢?!” “贵嫔娘娘...贵嫔娘娘还在里边...”被抓到的那个小太监吓得发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里边。 一旁的淑妃贤妃看着男人着急的背影,心下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淑妃走到男人身旁柔声道:“皇上宽心,侍卫们已经进去救人了,宸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宣凛定定地看着熊熊烈火,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淑妃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男人似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抓起一旁的水桶往身上一倒,径直朝着烈火中跑去。 “皇上——” ...... 妧卿好不容易将绿萝摇醒,绿萝还有些迷茫,但妧卿没功夫再和她解释了。 两人都昏睡过去,其中必定有诡异。 但现在先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揽月阁四周都是易燃的草丛,且因为最近天气干燥炎热,妧卿在三楼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草木燃烧的声音。 她扯下裙摆,用茶水打湿后捂住自己的口鼻,还递了一块给绿萝,两人搀扶着往下边走去。 “娘娘...”绿萝护着她下楼,但是揽月阁的楼梯修得狭窄,吱吱呀呀的让人心慌。 “娘娘小心!”下方突然窜出来一道火焰,绿萝眼疾手快地将妧卿扯到身后,烈火灼烧到了她的衣服。 “绿萝...”妧卿心下焦急,一边咳嗽着一边快步往下边去。 走到二楼的时候,下方几乎已经完全是火海了。 妧卿眼前一黑,被熏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娘娘坚持住!”绿萝将自己的湿布给她,强硬地给她捂住口鼻,半扶半拖地带着她寻找下楼的路。 第184章 “砰——” 房梁承受不住地垮塌下来,绿萝赶紧将妧卿推开,自己却差点被压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险险逃过。 妧卿眼睛被烟熏着,视线和意识都逐渐模糊,她无助地用手在地上抓着,嘴角溢出难受的低泣声。 就在她快撑不住闭上眼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卿卿!” 在她晕过去之际,有人揽住了她。 妧卿无力地攥紧他的衣襟,最终眼前一黑,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宣凛冲进来之时便听到上方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他直接朝着楼梯往上去,褚风跟在他身后也冲了进来,拎着水桶浇灭楼梯上的火。 所幸一上来就看到妧卿的身影,宣凛顾不得其他,急忙抱住了妧卿。 褚风瞥见不远处还有个身影,也急忙扶起她往下走去。 ...... 外边。 皇后跟不上宣凛的步伐,过了半刻钟才赶过来,一来就见刘顺德在外边哭爹喊娘的。 “怎么回事?皇上人呢?”皇后急道,“宸贵嫔救出来了吗?” “皇上...皇上冲进去了。” 皇后差点眼前一黑,她吼道:“那你们还站在这做什么?快去救人!” “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刘顺德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叫着侍卫们不停地往里边浇水,见他们动作慢了些,直接抢过来自己往里边冲。 皇后和其他嫔妃们都在外边急得团团转。 特别是刚才看见宣凛冲进去的淑妃等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淑妃死死掐着采薇的手,采薇疼得额上都冒出颗颗冷汗,却不敢吭声。 沈婕妤呼吸有些不稳,焦急地看着里边,牙齿都在打着轻颤。 须臾,不知是谁喊了句:“皇上!是皇上出来了——” 皇后等人定睛看出,只见宣凛浑身都被烧得焦黑,右臂上的衣服都破了,露出被灼烧得焦红流血的肌肤。 他抱着一个女子,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 “太医!快传太医!”皇后怒声道。 宣凛抱着人大步走出烈火中。 “太医!”他将妧卿放在干净的草地上,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怒火。 众人从未见过宣凛这般狼狈的模样。 明黄色的龙袍被灼烧得不成样子,束发玉冠早不知丢哪去了,乌发略显凌乱,特别是右臂的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几个太医得了令急忙上前给妧卿查看。 妧卿被他护得很好,只有露在外边的衣服有些烧到了,昏迷是因为吸入了不少浓烟。 太医在为妧卿施针诊治,田院判看着男人冷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微臣先为您包扎一下。” 宣凛没说话,淡淡点了点头,黑眸中的情绪晦暗的可怕。 皇后在他身边不住地流眼泪,厉声斥责揽月阁的宫人: “好好的,怎么会着火?你们一个个玩忽职守,才酿成今日的祸端!” “娘娘息怒啊....” 揽月阁并无人居住,因此也只是有几个宫人负责每日的洒扫,活儿很轻松,人就不免懈怠了。 “把今日在揽月阁附近的宫人统统押入暴室审问。” 男人的声音很冷静,却让人很轻易地就察觉到了里面蕴含的风暴。 绿萝身体好,吸入了浓烟也还能勉强维持着清醒,跪在妧卿身旁小声哭着:“皇上,皇后娘娘,娘娘今日是心血来潮才会到揽月阁上小坐片刻,只是娘娘和奴婢不知怎么回事,都昏睡了过去,这才没能及时发现起了火...” 第185章 “昏睡?”皇后诧异道,“如此看来,是有人蓄意纵火,想要害宸贵嫔。” “咳咳...” 昏迷中的妧卿突然咳嗽几声,针扎的疼痛感让她悠悠转醒过来。 “卿卿?”宣凛顾不得自己的伤还没包扎好,着急地上前查看妧卿的情况。 妧卿慢慢恢复了神志,也终于瞧清楚了男人的样子。 好狼狈啊。 看见男人这个模样,她也不免有些怔愣。 “皇上...”妧卿嗓子干涩疼痛,哑着声音唤他。 “朕在...”宣凛紧紧抱着她,语气中满是害怕失去她的慌乱和恐惧,“没事了...没事了...” “呜呜...”妧卿趴在他怀里哭着,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襟,眼泪掉得又凶又急。 “皇上,既然宸贵嫔已经醒了,还是先送宸贵嫔回去,让太医仔细瞧瞧。”淑妃提议道。 宣凛将人抱起来,快步往紫宸宫的方向走去。 “好了好了,别怕了...”见怀中的女子还在抽泣着,往日灵动的美眸湿红一片,又在不停地咳嗽,男人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宣凛心中的恐慌还没有消散。 在烈火中看见昏迷的女子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恐慌感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男人紧紧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喃喃:“没事了...” 也不知是在安慰怀中的女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回到紫宸宫。 刘顺德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宫人扶着妧卿进去清洗。 “皇上,您的伤还是让太医再看看吧。”刘顺德苦口婆心地提醒着。 不等男人点头,他就赶紧把田院判抓了进来。 男人的伤口太重,被烧得通红的木梁碰到,整个右边的上臂都被灼烧得起了泡,还在冒着血。 田院判小心地将他的伤口处理好,上了药包扎后,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皇上的伤势有些严重,这几日一定不能碰水,也不能有剧烈的活动,以免伤口无法恢复结痂。” “皇上也呛了浓烟,你快看看可有事?”刘顺德催促道。 宣凛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田院判诊脉后,说道:“皇上内里并无大事,微臣开一副药,调理一番便行。” “宸贵嫔状况如何?”宣凛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浴房,问道。 “贵嫔娘娘吸入浓烟较多,且微臣发现娘娘似乎吸入了一些迷药,为避免这些东西残存在身体里,需要服药一段时间。” “下去熬药吧。” “是。”田院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赶紧退了出去。 宣凛叫来褚风:“去永寿宫查查。” “皇上怀疑是符氏?”褚风问道。 “这宫中还有谁比她更恨妧卿?”宣凛冷嘲一声。 “只是永寿宫已然成了冷宫,朕倒不觉得她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褚风会意:“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查这几日谁接触过永寿宫的人。” 妧卿梳洗完走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颤抖。 宣凛连忙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皇上...”妧卿一下子就扑到他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腰,整个人都在发抖。 “臣妾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准胡说!”宣凛轻斥道,“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是朕不好...” “朕没有保护好你...” 妧卿哭着摇头,许是这次实在太过危险,她整个人都还有些处于恐惧之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皇上又救了臣妾...”妧卿视线落在他缠满白布的右臂上,眼神中满是心疼,“您怎么就自己进来了...” 她在烈火中看见宣凛的那一刻,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她从没想过,宣凛会来救她。 宣凛有些心有余悸地将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他又何尝能想到。 在听到妧卿还没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了进去。 这是本能。 他本能地不愿失去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失去她。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这般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 夜晚,将妧卿哄睡下后,宣凛才去了书房。 褚风已经候在那儿了。 “皇上。”看见男人进来,他忙跪地请安,“卑职已经审问过今日在揽月阁附近的宫人,确实是有人趁着娘娘不备,在阁楼中放置了迷香,导致娘娘昏迷。” “揽月阁四周有油渍,是有人提前在四处倒了油,又因为最近天气干燥,火势才起得那般迅猛。”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男人平静的神色,没等男人发问便全盘托出:“被收买的小太监招供了,都是永寿宫符氏指使的。” “符氏...” 宣凛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黑眸深沉地看着手中那太监的供词。 凭符氏的阴毒,能做出这事也不为奇。 “可有谁去见过符氏?” 褚风道:“淑妃娘娘几日前曾经去过一次。” 淑妃从前和符氏关系不错,且又养着大皇子,去看她也不足为奇。 只是... 符氏倒台,受益最大的,似乎就是淑妃。 她成了皇长子唯一的母亲。 宣凛修长的指节轻点着桌面,他对淑妃的印象都很模糊了,只记得她在宫中风评不错,常年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也未曾出过差错。 真有这么完美的人? “去查查淑妃,看看她宫里的人有什么异常。” “是。”褚风应下了。 “另外,传朕口谕,赐符氏自尽。” 第186章 没等刘顺德带着毒酒白绫去往永寿宫,就传来消息,永寿宫走水了。 熊熊烈火照亮了黑暗的夜空,可这次,却没有人像揽月阁起火时那般着急,奋不顾身地去救火了。 只因里边不过是个冷宫弃妃。 符氏死得这般惨烈,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揽月阁的火是她放的,眼见事情败露,这才在宣凛下旨赐死之前自焚。 昭鸾殿。 妧卿站在窗边,从她的视角中,都隐隐能看到远处红色的光亮。 玉琴端着药走进来,见她赤着脚站在窗边,忙拿了件披风过去:“娘娘,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永寿宫的火灭了吗?” “还没呢。”玉琴眼神中也有些担忧,“火烧得太大了,把旁边的宫殿都波及了。” “听说是符氏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从里边起的火。” “永寿宫看守的人本就不上心,大晚上的更是没人在意她,这才让火烧得这般猛。” 妧卿垂下眼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她恨宁妃,现在她真的死了,自己心里却也没多高兴。 玉琴以为她是心软了,劝慰道:“符氏作恶多端,是死有余辜,娘娘别难过了。” “更何况,嫔妃自戕是大罪,皇上刚才下旨贬了她父亲和兄长,连她母亲的诰命都夺了去。” 妧卿关上窗户,没再提这事儿了。 她岔开了话题:“绿萝怎么样了?” 刚才去看绿萝的时候,她还在昏睡着。 “绿萝姐姐醒了一会儿,喝了药就又睡着了,姐姐背上有些灼伤,娘娘给的药效果很好,奴婢给她擦了之后,就不怎疼了。” “那就好,让她好生歇着。” ------ 第二日一早。 毓庆宫中,符氏身死的消息传来,淑妃眉眼间才稍稍松动了些。 “该解决掉的人都解决掉,别留下任何痕迹。” 采薇恭敬道:“奴婢明白。” 了了一桩心事,淑妃整个人看起来都愉悦了些,她懒懒地靠在榻上,问道:“煜儿起身了吗?” “还不到去尚书房的时辰,大皇子一般是半刻钟才起身。” 淑妃笑意淡了些:“他是皇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这般松懈,也不知符氏以前是怎么教孩子的。” “大皇子年幼,又自小体弱,符氏难免溺爱了些。”采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淑妃的脸色,这才说道,“再者,大皇子初来毓庆宫不久,听奶娘说,这些时日都睡得不好。” “睡得不好?”淑妃皱眉,“找太医看了吗?” “睡不好就让太医用药,晚上不睡,难怪白日里功课做不好。” 大皇子快六岁了才送到她这儿,若是自己从小养着他,根本不会叫他养成这个样子。 “娘娘,恕奴婢直言,大皇子是刚到陌生的地方这才难以安寝,若是娘娘去安抚下他,母子情谊也可加厚一些...” 淑妃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漫不经心道:“有奶娘照顾着就行了,等到晚上他从尚书房回来,再叫他来本宫跟前。” 采薇不敢多言,忙到了声“是”。 偏殿中。 大皇子的奶娘马嬷嬷眼见时辰快到了,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皇子,到时辰了,您该起了。” 走到床边,马嬷嬷竟然见床上空无一人,吓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大皇子!”马嬷嬷惊慌地在殿内喊着,又不敢去叫人,生怕淑妃知道发落了他们。 “嬷嬷...” 突然间,马嬷嬷听到柜子那儿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连忙走过去拉开柜子门,就见大皇子蜷缩在里边。 “哎哟!”马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大皇子抱出来,“大皇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躲这儿来了?” 第187章 “嬷嬷...我想母妃了...”大皇子抱着她的脖子,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在这儿...” 马嬷嬷眼眶有些湿润,她悄悄擦了擦眼睛。 大皇子还这么小,宁妃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该怎么和他说呢? “大皇子您乖乖去上学,等您长大了,就可以去见宁妃娘娘了...” 大皇子不高兴地从她怀里挣扎着下来:“我不喜欢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每天都逼着我做功课...” “我想母妃和妹妹了,我想回去!我要去找父皇!” 马嬷嬷连忙捂住他的嘴,心虚地看了看四周,正怕有人听到。 从前她在永寿宫当差,一直听说淑妃和善,对嫔妃和下人们都好。 直到来了这毓庆宫才知道,原来是说她不好的都活不下去,这活着的自然只能说她好了。 以前她还觉得宁妃脾气差,现在才知道,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阴狠的,那才是最可怕。 若大皇子的话传到淑妃耳中,他们才是别想讨得了好。 “大皇子,您乖一些。”马嬷嬷蹲下来安抚他,“待会儿奴婢带您去贤妃娘娘那儿看三公主好不好?”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母妃?” “等您再长大些,再长大些就可以见到了。”马嬷嬷摸了摸他的脑袋,抱住了他。 等到送了大皇子去尚书房,采兰回来的时候,就见余婉宁在外边踱步,也不进去。 “参见余选侍。” 余婉宁吓了一跳,见是采兰,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采兰姑娘啊...” “选侍怎么不进去?”采兰疑惑道,“奴婢去为您通传。” “不!”余婉宁连忙道,“不...不必了...” 余婉宁这段日子安静得反常,直到听闻符氏死了,这才受不了地想来找淑妃。 可是到了毓庆宫门口又不敢进去。 她就算找到了淑妃又能怎样? 那次她被顾宝林刁难,晕倒后被淑妃带回了宫,淑妃为人和善,宽慰了她很多,久而久之她和淑妃的来往就密切了些。 直到淑妃向她打听从前妧卿在寿康宫的事,余婉宁没多想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结果没几日,宫中就传出宸贵嫔和靖王有染的流言,接着符氏去告发被贬,余婉宁这才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淑妃,根本不像面上看起来那样。 可她根本什么都不敢说,究其源头,这事儿最先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若是被妧卿和皇上知道,自己也讨不了好。 见符氏一步步被贬,直至身死,余婉宁这才觉得后背发凉。 她好像上了贼船。 符氏人死如灯灭,曾经显赫一时的宁妃娘娘,如今却鲜少再有人提及。 都随着那一抹尘土消散于风中。 宫中接连两场大火,离得近的几座宫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皇后近日为了修缮宫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连着免了几日的请安。 这日宣凛下朝后来到凤仪宫。 “参见皇上。” 皇后看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笑迎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皇上的伤可好些了?” 宣凛微微颔首,坐在了椅子上:“过几日便要南巡,朕寻思着此次同行的名单还是由你决定。” 皇后叫宫人拿来一份名单:“臣妾早便理好了,前些日子皇上受着伤,臣妾一时心急,倒忘了和您说。” 宣凛接过来扫了一眼,上边有淑妃、贤妃、姜充仪等有孩子的嫔妃名字,还有妧卿、苏婕妤、沈婕妤等人,并没有皇后自己的名字。 第188章 皇后笑道:“臣妾本也想跟着皇上一道去,只是宫中失火,波及了许多地方,若是没有臣妾在宫中坐镇,难保那些宫人修缮起来中饱私囊不尽心,淑妃和贤妃一直帮着臣妾协理六宫,且孩子们也受不得热,她们要照顾孩子,让她们都跟着去臣妾也放心。” “宸贵嫔要侍奉皇上,自然也得跟着去,至于沈婕妤和苏婕妤,还有顾宝林等人,臣妾想着她们失了孩子,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你想的周到,便按着你说的来办吧。”宣凛没什么异议,后宫中有皇后坐镇,也更加安定。 皇后接过名册笑道:“太后娘娘前些日子也向臣妾提及出巡一事,臣妾瞧着太后的意思,也是想一道去。” “若是太后要去,那余选侍估计也得跟着去侍奉太后。” 宣凛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去行宫一来是去避暑图个清净,二来也是沿途巡视各郡县的民生民情。 带太后去,他还怎么清净? 见男人面色不虞,皇后试探性地说道:“听闻江宁城寺庙多,太后许是想去礼佛也说不定,再者宫里进了六月便热起来了,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留在宫中怕是不好...” “沿途近一个月的行程,太后受得了?” “这...”皇后也有些为难,避暑不带太后,这传出去怕议论皇上不孝啊。 没等她想出什么法子来,就见男人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地道:“罢了,都一道去吧。” 省得太后留在宫中生事,皇后又奈何不了她。 ----- 昭鸾殿。 妧卿自从知道要南巡后,便叫了人来给她做骑装。 尚服局的人手脚很快,给她赶制出了两套骑装,一件瑰红织金,以及一件青碧色的。 妧卿很喜欢那件红色的骑装,腰身收得很细,既轻便也很显身姿,颜色又极其衬她的肤色。 站在菱花镜前,绿萝一边给她换上一边赞叹:“娘娘穿这个可真好看,到时候去了马场上,肯定把旁人都比了下去。” “就你嘴甜。”妧卿笑道。 “可惜我不会骑马,就怕到时候带去了也穿不上。”妧卿瘪了瘪嘴。 本来宫中是有马场的,宣凛也答应了教她骑马,谁知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那男人的烧伤很重,休养大半个月才堪堪好了些。 玉琴在一旁笑得贼兮兮:“娘娘宽心,就算不能去骑马,娘娘也可以穿给皇上看啊。” 看她那一脸坏笑,妧卿拿起一个软枕就丢她身上。 玉琴笑嘻嘻地接过来,打趣道:“皇上见了娘娘这一身,肯定都走不动道了。” “谁走不动道了?” 几人谈笑间,宣凛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瞧见了女子的一身骑装打扮,不同于素日飘逸的宫装,这身瑰红色的骑装很是贴身,把不盈一握的纤腰和胸前那鼓鼓的两朵勾勒得十分清楚,鲜艳的眼色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娇艳动人。 男人眸色深邃了些。 玉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妧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扯了扯下摆,嗔道:“皇上怎么进来也不让人通传,吓了臣妾一跳。” 绿萝和玉琴悄悄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了。 宣凛一步步靠近女子,妧卿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他搂住腰肢,一下子贴在了他身上。 “皇上~”妧卿手抵在他胸膛上,被他看得有些羞涩,“皇上让臣妾先把衣服换下来。” “有什么好换的,给朕看看。” 说着,他那如炬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妧卿还是觉得她像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他跟前。 她受不了地推开男人,转身就想走。 但下一瞬,男人一手扣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她的胳膊,直接将人带到榻上,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卿卿穿骑装都是这般动人。”宣凛声音有些低哑,放在她腰侧的手慢慢摩挲着。 “还不是皇上说要教臣妾骑马。”妧卿搂住他的脖子,“等皇上伤好了,再教臣妾好不好?” “何必这么麻烦?”宣凛低声笑了笑,“现在就可以教你。” 教她骑马? 现在? 在妧卿疑惑的目光中,男人抽掉了她腰间的玉带。 ....... 云消雨歇。 妧卿疲惫地靠在男人怀中,凶巴巴地咬了下他的左肩。 谁说是这种骑马的?! 宣凛闷笑一声:“学会了吗?” 妧卿又咬了他一口。 两人缓了一会儿,男人才抱着她进了浴房。 等到妧卿收拾好出来,就见男人赤裸着上身在给自己换药,她撇撇嘴,走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膏。 “皇上伤还没好呢,就这般胡来。” 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很轻柔地给他上药。 看着他右手略显狰狞的伤口,妧卿有些心酸。 给他重新包扎好后,她抱着男人的手,轻轻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怎么了?”宣凛感觉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心疼了?” “嗯,臣妾心疼您了。” 没想到妧卿就这么应了下来,倒叫宣凛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了,这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他将人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 “皇上以后不能再这样冲动了。”妧卿咬了咬唇,“若是您因为臣妾受了伤,臣妾会难过的。” 她想要别人对她好,可她又害怕别人对她太好。 会让她愧疚。 宣凛低头吻她: “卿卿能心疼朕,就值了。” 第189章 六月初,圣驾南巡。 出发这一天,妧卿有些兴奋,早早地就起了身。 绿萝给她准备了一件梨花青薄纱缠枝花纹宫装,轻薄的裙摆上挂着雪色长珠璎珞,行动间摇曳生姿,淡淡梨花香萦绕于鼻尖。 “这次本宫只带了绿萝去,小融子和玉琴留在宫中,守好昭鸾殿。” 出发前,她叮嘱了两人一番,玉琴和小融子连连点头承诺,绝不让昭鸾殿出一点纰漏。 妧卿这才放心,带着绿萝往宫门处行去。 她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算早了,许多嫔妃都聚集在宫门处,等着上马车。 队伍会先行到京郊码头,从那儿上船一路南下,最后停留在江宁城。 前边热得很,妧卿懒得往前凑,更不想和人交谈,干脆站在树下乘凉。 柳美人此次也在随行名单中,她余光看见妧卿来了,便走过来请安。 许是因为之前有过几次交集,再加上两人都是南方人,柳美人一直对她挺恭敬的。 满宫上下,也就柳美人时不时会来昭鸾殿坐坐。 “柳姐姐不必多礼。”妧卿笑了笑,“前边儿太热,我在这躲懒,倒是被姐姐发现了。” “总归还没到出行的时辰,娘娘若是惧热,那边儿有歇息的厢房,嫔妾扶娘娘过去?”柳美人指了指一旁的厢房。 妧卿摇摇头,此次随行人员中,淑妃和贤妃位份最高,那两人都好好地站在前边儿,自己去厢房里坐着像什么话。 “太后娘娘可到了?” 柳美人摇摇头:“太后娘娘还没来,不过余选侍倒是已经在那边了。” 妧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余婉宁站在淑妃身后和她说着话,这些日子她和淑妃倒是走得近。 嫔妃们乘坐的马车一辆一辆地停在了宫门前,天气炎热,有宫人陆陆续续地往上边搬着冰盆。 妧卿正和柳美人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 “本宫的冰便只有这么一点儿?”是苏婕妤的声音,“为何宸贵嫔的马车上已经搬上去三盆冰了,本宫的马车却只有这一盆?” 接着是淑妃和事佬一般的话:“宸贵嫔按例来说是有两盆冰,但是皇上体恤她畏热,吩咐人多放了一盆。” “苏妹妹若是怕热,从本宫那儿拿一盆便是,大好的日子,不值当生气。” 妧卿来得晚又一直在后边树荫处,淑妃和苏婕妤等人都没发现她已经到了。 苏婕妤还在闷闷不乐:“淑妃娘娘好意,嫔妾不敢受,娘娘自己也只有两盆冰。” 沈婕妤觑了她忿忿不平的面孔一眼,也说了句:“从宫里去往码头也不过三四个时辰,这么多冰,宸贵嫔怕是再畏热,也用不完。” 闻言,苏婕妤冷笑一声:“皇上当真是只念着宸贵嫔一人啊。” “皇上不念着本宫,难道念着你?”妧卿施施然走上前来,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听得众人脸色一变。 苏婕妤神色有些微的尴尬,似乎是没想到妧卿已经来了。 宫人给她撑着伞,绿萝扶着她慢慢走上前来。 妧卿看了眼自己的马车,杏眸微眨:“皇上许久不见苏婕妤,就算不念着本宫,恐怕也想不起你来了。” “你!”苏婕妤脸色难看,空气中的火药味似乎一点就要炸。 淑妃不动声色地瞥了妧卿一眼,随即笑道:“苏妹妹也是随口抱怨一句,毕竟能让皇上这般惦记着,是宸贵嫔的福气。” 妧卿不着痕迹地垂了垂眼睑,怎么觉得淑妃这话像是在拱火? 第190章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她抬眼看向苏婕妤:“苏婕妤若是不满,待会儿皇上来了给他说一下便是,免得旁人以为是本宫抢了你份例中的冰。” 苏婕妤冷冷哼道:“宸贵嫔果然是能言善道。” 她从前不就是个卑微的小宫女,如今成了嫔妃,嘴皮子都利索了,竟然这般和自己呛声。 苏婕妤捏紧了拳头。 妧卿轻抬了抬下颌,白皙纤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骨扇:“苏婕妤过誉了。” “不过本宫可不比从前的苏婕妤。” 她淡淡地嘲讽着苏婕妤大不如前,从前多意气风发,整天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现在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但愿宸贵嫔能一直像如今这般。”苏婕妤咬牙道。 妧卿扶着绿萝往前几步,站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恰好在苏婕妤上首。 她轻飘飘地道:“借苏婕妤吉言了,昨儿皇上也说喜欢本宫如今的样子,苏婕妤虽不得见皇上的面,但却能和皇上心有灵犀,真是叫本宫羡慕。” 苏婕妤被她气得脸色涨红,却见妧卿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看都没看她一眼,躲在伞下黛眉轻蹙,似乎在怪这日光照热了她。 她干脆偏过头懒得再看。 “还没出宫便吵吵闹闹的。”这时,太后的辇轿行了过来,她看着行礼的众人,扶着竹清慢悠悠地走下来,视线扫过妧卿身上是略微顿了顿。 “哀家隔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说什么?” 一旁看热闹的林婕妤率先开口道:“回太后娘娘,还不是皇上太偏心宸贵嫔,给了她足足三盆冰,惹得嫔妾们羡慕罢了。” 说着她碰了碰站在身旁的齐容华,让她附和两句。 齐容华赶紧不动声色地挪开两步,继续当哑巴。 开玩笑,她哪敢说妧卿的不好。 她从前依附宁妃,宁妃倒台后,她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宫里谁都别见,生怕从前宁妃做的事牵连到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只恨不得自己是隐形的,万般不想搅和进去。 太后闻言看向妧卿。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似乎风都在偏爱她,微微扬起鬓边的碎发,顾盼生姿,让人挪不开眼。 太后是真没想到妧卿能像如今这般得宠,宣凛只宠着她一人,整个后宫都如同虚设。 若是当初知道她还有这本事,便早将她送给宣凛了,何苦把这么好用的一枚棋子拱手让人。 想到这,太后除了惋惜,更多的是不满。 若非寿康宫养着她,她能有如今的机遇? 得了宠就完全忘了旧主,简直是个白眼狼。 “是这样吗?”太后问向苏婕妤。 苏婕妤故作忧心:“太后娘娘明鉴,嫔妾只是想着,宫中嫔妃按着位份都有冰盆可用,可这若是逾越太多,难免让姐妹们心生怨怼。” 妧卿轻笑了声:“不知苏婕妤是怨本宫,还是怨皇上?” “...”苏婕妤不敢接着话。 “宸贵嫔。”太后却点了她,“皇上虽然偏疼你,但你也不该凌驾于宫规之上,多的冰便分给其他人吧。” 妧卿气极反笑,几盆冰而已,也值得她们一个个地上赶着闹腾。 她正想说话,就听见宣凛的声音: “太后既然都吩咐了,便按着太后的意思来吧。” 妧卿回头,看见圣驾停在了宫门处。 男人从銮舆上下来,一袭明黄色龙袍,高大挺拔。 她暗暗皱眉。 他什么意思嘛?? 谁知宣凛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宸贵嫔随朕同乘。” 第191章 妧卿这才开心了,无辜的杏眸眨了眨,溢出一丝笑意。 等到宣凛牵着妧卿上了他自己的马车,苏婕妤差点把手中的帕子撕碎。 与其让她一路都伴驾,还不如让她用三盆冰! 淑妃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暗骂了句蠢货。 “好了,时辰也快到了,太后娘娘和各位妹妹都赶紧上马车吧。”淑妃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很体贴地开口,“天气色大了,当心中了暑气。” 太后脸色铁青地由竹清扶上了马车,只觉得面上没光。 宣凛这样,根本是丝毫没给自己面子。 马车上。 散发着冷气的冰盆摆在四周,妧卿娇娇俏俏地依偎进男人怀中:“皇上真好。” 宣凛抬手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怎么和太后吵起来了?” 他来的时候只听见太后的那句话,倒还不知道前因后果。 妧卿恹恹地垂下眼,小手抓着他的手指捏来捏去:“还不是皇上给臣妾的冰太多了,让姐妹们吃醋了。” 还不是怪他女人太多。 妧卿在心里默默吐槽。 听着她拈酸吃醋的语气,宣凛神色不变,只是眼底却难以抑制地浮现了一丝笑意。 “起来,给朕研墨。”他敲了敲女子的额头。 哪怕是在路上,还是有许多政事要处理,刘顺德已经提前把他要看的奏折都放在了马车上。 妧卿撇撇嘴,语气懒懒的:“皇上让刘公公来研墨嘛...” “臣妾早上起得太早,好困。” “懒得你。”宣凛不容抗拒地把人从怀中揪起来,捏着她的脸蛋,“那要不要做点什么给你醒醒瞌睡?” 感受到他逐渐危险的眼神,妧卿赶紧从一旁拿过了砚盘。 男人这才放开她。 等他批完奏折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桌上的砚盘马上就要干透了。 宣凛放下笔,看着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女子,暗暗叹了口气。 “像只小懒猪。” 马车内空间很大,他将人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着。 队伍驶出京城,行驶在林间小道上,四周都是风吹竹叶沙沙响的声音,以及啁啾鸟鸣。 妧卿睡了一觉醒来,便趴在窗楹边看着外边的风景。 鸟语花香,感觉空气都比皇宫中清新了不少。 一只蝴蝶绕着她打着转,最终停在了她鼻尖。 妧卿一动不动,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可是倏然间,她感到一旁有一道阴冷的视线,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顺着感觉望过去,她便瞧见了宣嵘。 自从上元节过后,她已经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宣嵘骑在马上,一身玄色骑装更衬得人英姿飒爽,他在和一个穿着禁军服制的人说话,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只是一双黑眸中却似乎没有丝毫情绪。 妧卿微微侧过头,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像是被一条毒蛇缠绕着,让人通体生寒。 不知道为什么,妧卿觉得他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好像整个人都沉浸于阴影中。 宣嵘突然朝她笑了。 妧卿下意识地缩回脑袋,放下了帘子。 “怎么了?”宣凛在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脸,“看到什么了?” “没...”妧卿不敢和他对视,怕他误会什么,赶紧扑到他怀中,瓮声瓮气,“臣妾有些冷。” “冷?” 宣凛看着马车上的四个冰盆,干脆叫人来搬了一个出去。 妧卿双手环着他的腰,更贴紧了他。 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淡淡的龙涎香,她才觉得心安。 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越来越依赖宣凛了。 是这些日子他的宠爱让人有些昏了头脑,让她越来越贪念这样被人偏爱的感觉。 妧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便清明了许多,但她手上抱着男人的力道更重了些。 快到傍晚时分,队伍才到了码头。 宣凛带着妧卿先上了船,其余的皇亲国戚和大臣们都依次上了后边的船。 沈婕妤站在甲板上,看着落日余晖,情不自禁地吟道: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出自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沈妹妹还是如从前那般博学啊。” 沈婕妤听到声音转过头,便见淑妃和余婉宁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淑妃娘娘。”她微微屈膝请安。 “都在宫外了,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多虚礼。” 淑妃将人扶起来,望着平静的江面,叹了口气:“想当初沈妹妹刚进宫的时候,博学多识,出口成章,本宫就觉得皇上一定会喜欢你。” “果不其然,你当初受宠的程度,也不逊于如今的宸贵嫔啊。” 沈婕妤客气地笑了笑,她也知淑妃这只是客套话,她当初的宠爱,哪里及得上宸贵嫔分毫? 当初有宁妃苏婕妤等人和她分宠,宣凛每个月进后宫的时候不算多,她也就能分到个三四日。 哪里比得上如今,宸贵嫔独宠后宫。 “嫔妾入宫时间晚,不过从前在家中,也听闻过沈姐姐的才名。”余婉宁笑道,“沈家满门清贵,也难怪能教出沈姐姐这样的才女。” 沈婕妤神色有些落寞地看向远方,才女又如何?还不是在宫中寥寥余生。 “都是从前的事了,再提也没有意义。” 几人说话间,便见不远处宣凛从妧卿的房间出来,他似乎没看见她们,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皇上还真是宠爱宸贵嫔,这一路上都陪着她。”淑妃感叹道。 “咱们这些世家女子出身好又如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人家。”余婉宁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余妹妹不必妄自菲薄,皇上早晚都会看到你的。”淑妃宽慰道,“沈妹妹也是,若是你愿意去给皇上服软,皇上肯定会重新喜欢你的。” “嫔妾倒宁愿是沈姐姐受宠。”余婉宁有些不屑地看了眼妧卿的房间,小声嘟囔着,“也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沈婕妤没有接话,只是握着木栏的手渐渐收紧。 夜幕降临之际,大船逐渐驶出码头。 许是刚出宫,众人都有些兴奋,甲板上很是热闹。 可是,这些热闹都和妧卿无关。 因为她晕船了。 第192章 妧卿从来没有坐过船,没想到第一次坐船就难受得不行。 那年她进京的时候,十几个人挤在窄小的牛车上,那时她都能挺过来,偏偏今日难受到不行。 她叹息一声,养尊处优久了,倒是变得格外娇气了。 绿萝进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蔫蔫地侧躺在床上,抓着被子的手指都泛着青白,黛眉紧紧蹙起。 “娘娘,先把药喝了吧。”绿萝走床边蹲下,摸了下女子的额头,脸上满是担忧。 妧卿恹恹地睁开眼睛,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药汁,表情更难受了。 “本来就想吐,你还让我喝这个...”妧卿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 “可是田院判说了,喝了药会好受一些。” 妧卿烦躁地吸了吸鼻子,她何尝不知道喝了药会好受一点,可是她根本喝不下啊。 本来还能忍着不吐,可一喝那苦涩的药汁,却吐得更厉害了。 “去把窗户开着,这里边味道闻着难受。”妧卿小脸苍白,总觉得屋子里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绿萝去把窗户都打开了,凉风吹进来,妧卿才觉得心口松泛了些。 “娘娘还是喝点药吧,奴婢喂您。” 她从今日一早便没用过膳食,绿萝担心极了,可皇上在和朝臣议事,妧卿不准她们去打扰,只自己忍着。 妧卿摆了摆手:“放那吧,待会儿再喝。” 绿萝还想再劝,但见女子眉眼间满是虚弱,也不忍心再逼她了。 她走到桌边将药碗放下,就听外边传来淑妃的声音: “宸贵嫔如何了?” 绿萝连忙走出去,便见不仅是淑妃,还有沈婕妤和余婉宁等人。 她过去微微屈膝行礼:“参见淑妃娘娘,贵嫔娘娘身子不适不能来迎接,还请娘娘恕罪。” 淑妃忙示意她起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虚掩的门框:“本宫听闻宸贵嫔晕船,怕她有什么不适,这才来看看,请太医看了吗?” “看过了,太医也开了药,只是娘娘喝不下。” “这怎么行,不喝药怎么能好,本宫去看看她。” “这...娘娘在歇息...”绿萝犹豫道。 一旁的苏婕妤没好气地开口:“淑妃娘娘担心宸贵嫔,若是半途出了事怎么办,娘娘一片好心你还阻拦?” 绿萝不太想让淑妃等人进去打扰妧卿,谁知采薇不着痕迹地上前几步刚好挡住了她,只耽误这一瞬间,淑妃就推门走了进去。 妧卿听到动静,有些虚弱地撑起身子:“见过淑妃娘娘。” “妹妹快躺着。”淑妃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眼神中满是忧心,“怎么憔悴成这样?” “臣妾身子不中用,让娘娘担心了。” 来了这么多人,妧卿也不好再继续躺着,绿萝忙塞了几个软枕在她身后,让她半倚在床头。 “妹妹快把药喝了吧,这个时候可不能任性。”淑妃端起一旁的药碗递到妧卿面前。 妧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烦躁,她根本喝不下药,偏偏淑妃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要是拒绝岂不是会被人说不识好歹、不尊上位。 妧卿勉强笑了笑,将药碗接过来。 闻到那股子味道,她突然一阵反胃,拂开淑妃就趴在床边吐在了痰盂中。 “娘娘!” 绿萝顾不得其他人在场,忙坐在床沿抚着妧卿的后背,又叫人端水过来给她漱口。 苏婕妤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嫌弃地用丝帕捂了捂鼻子。 淑妃惊呼一声,焦急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宣凛过来的时候,便听见里边闹哄哄的,他脸色瞬间冷下来。 第193章 今日一早他便去和大臣议事,哪怕出行在外,朝政也是一丁点不能耽搁的。 丞相刚离开,小顺子就进来说了妧卿的情况,他连忙赶了过来。 “都聚在这干什么?吵吵闹闹的,扰了宸贵嫔休息。” 宣凛大步走进来,看见妧卿小脸一片煞白,整个人蔫蔫地倚在绿萝怀中,他剑眉紧皱,走过去将人揽住。 “怎么了?”宣凛抬手拂开她腮边的碎发,低声道,“晕船怎么不早些说?” “臣妾也不知道...”她从来没坐过船,怎么会知道自己晕船,“臣妾都这么难受了,皇上还说臣妾...” 妧卿一阵委屈,声音中带着哭腔,恹恹地往他怀里缩。 宣凛心疼地替她顺着后背:“没怪你。” 早知她晕船这么严重,他们也可以不走水路。 “喝药了吗?”宣凛看见放在床边的药碗,里边还是满满的。 “臣妾喝不下。”妧卿抚了抚胸口,微微喘着气,“一喝就吐。” “那就不喝了,让太医想想其他办法。”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特别是淑妃,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柔声道:“皇上,太医开了药,若是不喝,宸贵嫔怎么好得了?” 宣凛拧眉:“朝廷养着他们,连个晕船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不再理会淑妃,宣凛寒凉的视线扫向田院判。 田院判一抖,连忙站出来道:“皇上,娘娘若是喝不下药,微臣可以制成药丸给娘娘服用。” “再者,保持屋子里安静通风,食用些酸甜开胃的东西,也可以缓解。”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宸贵嫔下船,田院判默默吐槽。 闻言宣凛看向屋子里的人,不耐道:“没听到田院判的话,还不出去。” 众人脸上一僵,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淑妃也起身体贴地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若是宸贵嫔有何需要,派人来告知我一声便是。” “多谢淑妃娘娘。”妧卿勉力笑了笑。 等到人都散去,妧卿才懈力一般瘫在男人怀中,小声抽泣着:“臣妾难受死了...” “不准乱说。”整天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也没个忌讳。 宣凛见她这虚弱的样子也不能说她,只能替她拍着后背,轻声哄着她。 绿萝拿了些酸甜的蜜饯,御膳房又送了冰凉的酸梅汤过来,妧卿喝了一碗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些。 “睡吧,朕在这陪着你。” 男人扶着她躺下,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 妧卿困得不行,在他温柔的安抚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妧卿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醒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妧卿忙抬起头望过去。 男人换了一身不同于寻常的衣服。 虽然出行在外,但宣凛身为皇帝,所穿的常服也是瞄着龙纹,做工十分精致,但今日这一身,瞧着倒是寻常人家的男子穿的。 可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再普通的衣服都能穿出独特的英姿。 “好受些了吗?”宣凛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能起来吗?” 妧卿点点头,睡了一觉倒是有些精神了。 “什么时辰了?”妧卿声音有些沙哑。 “还早,收拾一下,朕带你出去透透气。” “什么?” 妧卿换了衣服,有些诧异地推开窗户,却发现船已经停了下来。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男人,宣凛却是展眉一笑:“今夜在码头停一晚,明日咱们再出发。” 妧卿一时不敢问,是不是因为她才耽搁了行程。 “走了。”宣凛见她呆呆的,笑着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第194章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妧卿走出房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会不会不太好呀?” 本来南巡路程就紧张,专门带她出去,妧卿害怕影响宣凛的名声。 “那咱们悄悄出去。”男人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道,“不给他们知道。” 妧卿:“....” 船靠着岸边停下,宣凛带着她下船的时候,四周的守卫都像是没看见一般低着头,妧卿这才松了口气,回握住了男人的手。 “咱们要去哪里呀?”妧卿四处张望着,这里不像是哪个郡县,四周都是丛林,晚上看起来有些荒凉。 不过男人在她身边,她一点都不担心。 草丛中偶有虫鸣声,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似乎还有潺潺流水声,让妧卿沉闷一天的心情渐渐舒爽起来。 “皇上您瞧!” 妧卿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他,宣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草丛中似乎有点点光亮。 “是流萤。” 妧卿拉着他往那边走去,穿过一片浅草丛,面前竟出现一条小溪,淙淙流水伴着星星点点的流萤。 宣凛看她:“喜欢?” “嗯...”妧卿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妧卿只感到面前一阵风拂过,男人的身影快速地在面前掠过,片刻后便停在了她跟前。 宣凛两手捂在一起,妧卿脑袋凑过去,他慢慢张开指缝,就见里边亮晶晶的是几只流萤。 “臣妾忘记带琉璃盏了。”妧卿有些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没办法把它们装回去。” “傻。”宣凛哼笑一声,“你腰间的香囊拿来,把它们装进去再留个小缝不就行了。” “你才傻呢...”女子不满地嘟了嘟嘴,不过很实诚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香囊。 将流萤装好后,两人正想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谁准你们抓我的萤火虫?!” 妧卿回头,就见两个衣衫有些褴褛的男人不知从哪跑出来,气冲冲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矮个子的说道:“这是我们哥俩养在这的萤火虫,你们抓了就得给钱。” 另一个高个子的附和:“没错!” 两人并没有带钱,妧卿看了看四周,微扬着下颌:“这片林子到处都飞得有萤火虫,怎么就成了你们养的?” 那两人理不直气也壮,见对面只有一个男人,妧卿瞧着又是那般瘦弱,无赖道:“不管,你们抓了就得给钱。” 妧卿有些生气地想开口,宣凛就握了握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拉去。 只是没等他说话,那矮个子男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妧卿的脸,色眯眯地道:“小娘子这般好看,你要是过来给我说几句好话,也不是不能送给你。” 宣凛瞬间冷下来脸。 妧卿从男人身后探出头,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不行,你太丑了,我对着你说不出话。” 那俩男人:“....” 宣凛笑了。 “死娘们!” 那两男人气急败坏地上来想要打人。 结果,瞬间的功夫就被宣凛打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夫君好厉害。”妧卿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男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你们等着!” 那矮个子搀扶着伤更重的高个子爬起来,一边放狠话一边跑:“有种别走,我这就找人来和你打一架!” 妧卿朝着他俩做了个鬼脸。 “他们要是真的找人来怎么办?”她回头有些担忧,并不想出来一趟就给宣凛惹麻烦。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面上却是有些愁闷地拧了拧眉:“要是人太多了,那可打不过。” “那...那我们跑吧!” 妧卿说着就拉起男人往回跑去。 看着女子的背影,宣凛嘴角微微扬起,笑意越来越浓。 呼啸的风声从两人耳边掠过,奔跑在丛林中,妧卿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放纵肆意过。 一刻钟后,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了码头边。 虽然有些累,但好似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妧卿杏眸黑亮璀璨,白皙的小脸上有了一丝红润,歪着头看向他。 宣凛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妧卿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现在开心些了吗?” 他在笨拙地哄她开心。 宣凛抱起女子,将她放在河岸边的木栏上,双手撑在她两侧。 妧卿眨了眨眸子,仰头在他嘴角亲了亲:“开心。” 墨蓝色的夜空下,江水泛着粼粼波光,面前的女子笑意吟吟,一切如同梦幻般美妙。 男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妧卿眼睫微微颤动着,在他低头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樱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随即男人的呼吸渐重,慢慢撬开了她的唇瓣,勾着她缠绵。 妧卿仰头承受着他的掠夺。 半晌,等到男人放开她的时候,女子已经是红唇潋滟,小脸绯红,她有些羞涩将头埋在男人胸膛上。 静谧的夜色下,妧卿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第195章 “皇上会永远对臣妾好吗?” 河岸边,妧卿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神很认真地看着他,再次问道:“臣妾想皇上永远对臣妾这么好。” 宣凛有一瞬的怔愣,随即眼神也逐渐认真起来:“朕会的。” “朕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宣凛的声音低沉下来,“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我的心。” “朕心悦你。” “臣妾会当真的。”妧卿眼眶有些湿润,她小脸贴在男人颈侧,声音逐渐小下去,“臣妾的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卿卿...” “你的过去我没能参与,可未来,我会疼你爱你。” “永远牵着你的手。” 宣凛语气凝重,低下头在她额间印下郑重的一个吻。 他从来不会去回避自己的内心,他喜欢妧卿,也心疼她从前的遭遇。 她受过的苦,自己没办法回到过去为她一一避免,但他会用往后的几十年去一一弥补她缺失的爱。 ------- 另一间房内。 采薇端着安神汤走进来,便瞧见大皇子坐在桌子边写字,淑妃在一旁看书。 “娘娘,时辰不早了,早些用了安神汤歇下吧。”采薇将汤碗放在一旁,余光瞥见大皇子打了个哈欠。 “皇上回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听说皇上带着宸贵嫔下船了,没让人跟着。” 淑妃这才掀起眼皮,冷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好本事,满朝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就因为她晕船,便要等着她。” 采薇小声道:“奴婢听刘公公的意思,应该是停留这一晚,明日一早便出发了。” 不过便是只休整一晚上,这样的宠爱,也是闻所未闻的。 两人说话间,大皇子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淑妃皱眉:“功课都做完了吗?” 大皇子似乎有些怕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写的东西拿上前去:“写...写完了。” 淑妃接过来看了几眼,眉眼间愈发不耐。 符氏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快六岁了连字都写不整齐,更别提背书和写诗了,更是一窍不通。 “这一篇文章就有十几个错字,拿回去重新写一遍。” 淑妃将手中的书稿甩在地上。 大皇子眼眶都红了,埋着头一声不吭。 淑妃也懒得和他废话,正想叫马嬷嬷和采兰将人带走时,大皇子突然抓起地上的文稿就朝着外面跑去。 “大皇子!”采薇叫了一声。 “还不快追上去。” 夜晚的江面风很大,船上并没有点多少灯,淑妃这下有些焦急了,也反应过来自己将大皇子逼得有些急。 “快派人去找,别惊动皇上和御前的人。” “是。” 一行人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只在地上发现了被撕碎的书稿,淑妃捡起来,眼中满是阴鸷。 果然是被符氏宠坏了,一点皇子的气性都没有。 正在她气急的时候,后边突然有人叫住了她:“淑妃娘娘。” 淑妃急忙回头,便见是靖王。 而他身边正站着眼睛红肿的大皇子,有些不服气地拉着他的衣摆。 宣嵘带着大皇子朝她走过来。 ------- 回到船上,妧卿忙叫人拿了个琉璃灯盏,把香囊中的萤火虫放了进去。 灯盏是透亮的天青色,还有几个镂空的小洞,从外边可以看清里边,但是里面的萤火虫却飞不出来。 宣凛沐浴出来,便看见妧卿趴在桌子上捣鼓她的萤火虫。 他走过去,从身后将人拥在怀中,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侧:“就这么喜欢?” 妧卿回头看向他:“臣妾喜欢流萤,而且这些是皇上给臣妾抓的,臣妾就更喜欢了。” 第196章 “嘴甜。”宣凛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时辰不早了,先去沐浴。”宣凛拿过她手中的琉璃灯盏,叫来刘顺德,“把这个挂在床边,让宸贵嫔每天睁眼都能瞧见。” “哎~奴才这就去。” 妧卿推了他一下,顶着刘顺德欣慰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 “还害羞起来了?”宣凛亲了亲她的脸颊,打趣道。 “臣妾去沐浴...” 妧卿推开他,赶紧进了浴房。 等她换了件轻薄的寝衣,擦着发梢走出来时,被等在门边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啊!”妧卿惊呼一声,“您干嘛呢?” “朕今日让你高兴了,贵嫔娘娘该怎么犒劳朕?” 妧卿扬起笑容,纤细的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仰着头在他嘴角亲了下: “任君处置...” 宣凛呼吸乱了一拍,一把抱起妧卿就滚在了床榻上。 ...... 夜里。 云消雨散。 妧卿却没什么睡意,她侧躺在男人的臂弯中,看着挂在帷帐上的琉璃灯盏。 彩色的镂空琉璃盏散发着点点光亮,隐隐能瞧见在里边飞来飞去的流萤。 她微微抬头看着男人的面容,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睡着的他比白日里稍显平和,不再透着清冷的疏离感。 平心而论,这些日子宣凛对她极好。 而他又是一个英俊潇洒,富有天下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心动。 可离江宁城越近,妧卿就越难静下心来。 除了晕船,夜里时常做着噩梦,难以安寝。 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妧卿才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脸蹭着他的胸膛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平缓下来,宣凛才缓缓睁开眼。 女子睡觉时一直很没有安全感,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小团,委委屈屈地缩在他怀中。 看着她裸露的香肩露在外边,宣凛拉过被子将她盖严实了。 妧卿小幅度地动了下,胳膊环在他的腰侧,两弯姣姣黛眉轻蹙着,眉宇间拢着散不去的忧愁。 男人指尖轻轻抚过她微蹙的柳眉,清冷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无边夜里中: “怎样才能让你高兴?” 妧卿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攥着男人衣衫的手渐渐收紧,额间溢出了点点碎汗。 暴雨如注。 接连几个月的大雨,让南方许多郡县的庄稼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百姓辛劳一年却没有收成,许多人家都食不果腹,不少村子里还发生了抢劫卖人的事件。 梁溪是遭受灾荒最严重的城市。 年轻力壮的青年早早逃了出去,但更多的是老弱妇孺,只能在家中等死。 城中,一条阴暗的巷子。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赤着脚跑在路上,除了暴雨声,隐隐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怒骂声。 “死丫头,给我站住!” 女孩咬着牙借着娇小的身躯在巷子里东躲西藏,哪怕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手脚都擦出了血,也是迅速地爬起来继续跑。 身后的叫骂声渐渐小了,女孩躲到一处柴门内,这才泄力般的倒在了地上。 “咳咳...”她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但立马捂住嘴。 透过门缝,女孩看着一群小厮打扮的男人从柴房外跑过,又等了许久,她才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城内不能再待下去了,借着暴雨,她连夜跑出了城。 梁溪城内暴乱不断,许多人都聚集在了城外的城隍庙中,想要逃难去京城。 女孩赤着脚走在乱石嶙峋的山间小路上,脚下已经痛得没知觉了,蜿蜒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 第197章 看到面前隐隐的光亮后,她再也撑不住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女孩醒过来时,已经处在颠簸的牛车上了。 “醒了?” 一旁响起一个老妪苍老沙哑的声音,女孩勉强睁开眼看过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命还真大,发那么大的烧还能活下来。”老妪从兜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水壶,有些不舍得拿给她,“只能喝一口啊。” 女孩连忙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喝了几大口。 老妪在旁边骂骂咧咧的,但到底没有伸手抢回来。 “祖母...”女孩这才发现老妪身旁缩着一个小姑娘,满眼害怕地看着自己。 女孩的动作慢了下来,恋恋不舍地咽了下口水,这才把水壶还给了她们。 “这是去哪?”女孩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破败的箱子被打开时发出的吱呀乱响。 “去京城。”老妪把她扯过来,让她靠在车壁上。 窄小的牛车上坐了三十来人,都挤成一团,所幸牛车没有顶,否则这股味道非给人都熏晕过去。 “我们离开梁溪了?”女孩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 “都走了三天了,要是你今天还醒不过来,满车的人都说要把你扔下去了。” 老妪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那天晚上她们祖孙两人逃去城隍庙,眼瞧着快到了,结果被脚下的人绊倒摔了个嘴啃泥,差点把她吓死。 看见地上爬着个和她孙女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她一时心软,骂骂咧咧地把人拖着一道上了路。 若非见这姑娘身量小不怎么占地方,否则她一个病患,车主根本不想带她。 老妪话很多,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数落女孩:“一个人也敢跑去城郊,没被狼吃了是你运气好。” 她的孙女很胆小,总是躲在她身后悄悄偷看女孩。 从梁溪到京城数月的路程,一路乞讨一路前行,讨到的食物还要给车主一半,女孩借着自己娇小敏捷,总是去铺子里抢几个包子就跑,被人抓住大不了就是打一顿。 不过大多数老板看见她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骂两句就散了。 一行人走了一个月,马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了。 死了的就扔下车,这个世道,到处都是死人。 那是个风和丽日的日子,天气久违地放晴。 女孩把老妪的尸体扔下了车。 牛车逐渐远去,那苍老的面容渐渐模糊。 她的孙女哭得泣不成声,女孩没哭,她呆呆地坐在车上。 当初她没能把自己扔下去,但现在,却是自己把她扔了下去。 ..... 三个月后,一行人到了京城。 “你要去哪里?”女孩问那个小姑娘。 “我...”小姑娘依旧很胆小,这一路上都是女孩在照顾她,她胆怯地拉着女孩的衣服,“你去哪我就去哪。” 女孩站在车水马龙的京城街道上,这里和梁溪一点都不一样,街上人满为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听说圣上已经给南方各个郡县拨了赈灾粮,也派人朝廷官员去镇压当地暴乱,就在她们离开后没几日,梁溪城就安定了下来。 如果再早一点.... 女孩没有再去想这些,这时街道上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来驱赶她们往边上去,不要挡着路。 两个小女孩躲在路边,看着一群穿着墨蓝色衣服的男人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们这是去哪?”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群男人,说是男人,可瞧着又没有正常男子的气概。 “去哪?”身旁有人听到她的疑问笑了声,“他们是太监,自然是进宫去。” “太监?进宫?”女孩疑惑地看向那人。 “太监就是去皇宫里伺候皇上和娘娘们的人,今年京城来了不少灾民,没钱的就进宫去呗,反正吃喝不愁。” “吃喝不愁”这四个字牢牢地抓住了女孩的耳朵。 等到人散去,她抓着那个小姑娘:“咱们也进宫去吧。” 之后的几日,女孩四处打听怎么进宫,知道几天后皇宫会采选粗使宫女,她迫不及待地就拉着小姑娘想要去报名。 但是宫门处就被拦下来了。 “没有户籍?”那守卫的人一脸不屑,“没有户籍你们凑什么热闹?” 女孩这才想起自己是难民,自己户籍早在被继母卖出去的时候就落在了人牙子手中。 没关系,她知道哪里有户籍。 深夜,乱葬岗。 “我...我害怕...”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闻着一堆死人腐臭的味道,跑到一边扶着树干干呕个不停。 女孩安慰她:“那你在外边站着,我去找。” 说着女孩挽着袖子一个一个地翻着尸体,总算找到一个瞧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尸。 她应该刚死没多久,瞧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也不过十岁左右,瘦瘦小小的,估计也是从哪里逃过来的难民。 女孩从她身上搜到了户籍,上面写着: 姑苏人氏,妧卿。 第198章 “妧卿?” 宣凛醒来的时候便见怀中的女子一身的冷汗,他连忙拍了拍她的脸,唤着她的名字。 妧卿死死蹙着眉尖,攥着男人衣衫的指尖忍不住地轻颤着,就在宣凛担心得想去叫太医的时候,她猛然睁开了眼。 “做噩梦了吗?”宣凛见她眼中充斥着恐惧,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别怕,朕在这。” “皇上...”妧卿似乎才从梦中缓过神来,不自觉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埋首在他胸口前轻泣着,“臣妾做噩梦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宣凛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她,“梦都是反的,朕在你身边,别怕。” 做了这样一个梦,妧卿再没有了睡意。 她的身份是假的,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冒名顶替进宫,等着她的是欺君之罪。 当初帮助她的老妪半路染了风寒,没有钱也没有药材医治,再加上她年纪大了,没能熬过去。 妧卿和她的孙女宋婉一路扶持着进了京城,可是入宫前夕宋婉后悔了,她不愿进宫去给人为奴为婢。 妧卿将这一路上所有的盘缠都给了宋婉,自己进了宫后也每个月都让人将钱拿出去给宋婉。 直到三年前,被她拜托去送银子的小太监回来,说那屋子已经空了,没有人居住。 妧卿想,宋婉八成是回梁溪去了,毕竟她们进京不久,朝廷的赈灾粮就到了,经过两年的时间,梁溪也早已恢复如常。 她那两年几乎把所有的俸禄和赏赐都给了宋婉,她就算回去,也能租个小院子过好自己的生活。 两世为人,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 不知是不是离江南越来越近,她最近总是做这些梦,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 “皇上...” 妧卿突然抬头看向男人。 宣凛挑了挑眉梢:“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 女子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如果有一天,皇上发现臣妾骗了您,您会生气吗?” 宣凛眉心微动,这几日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妧卿有什么心事,可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想逼问。 若是她想,自然会告诉自己。 宣凛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轻笑一声:那朕可能会反思,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才让你对朕有所隐瞒。” “不是的。”妧卿声音急切了些,她咬着唇瓣,呐呐道,“臣妾怕皇上知道后,就不喜欢臣妾了...” “不会的。” “什么?”听到男人正经的声音,妧卿怔怔地抬头看他。 宣凛认真道:“朕不会不喜欢你的。” 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她的全部。 不论她瞒着自己什么,只要她说,他就信。 妧卿不再说话,她垂下头,将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夜凉如水,两人虽同床共枕,却是各怀心思。 ----- 之后在船上的日子,妧卿晕船的症状好了些,但她夜里休息不好,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宣凛哪怕出行在外,朝事也是十分繁忙,沿途到了各个郡县还会进城视察,忙得团团转,也只能晚上抽空来陪她。 倒是淑妃,三天两头地来看望。 一个月的路程,总算抵达了江宁城。 江宁城地处江南一带核心的位置,四通八达,为各郡县的枢纽。 从船上下来时,妧卿腿都是软的,一路上都被绿萝搀扶着,这才勉强上了马车。 江宁城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比京城凉爽了许多,一路上行去都能看见远处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行宫建在郊外的一处山林中,刚到地方,妧卿就觉得凉气袭人,舒服极了。 第199章 马车刚刚停下来,便有人掀开了她的车帘。 “皇上怎么来了?”看着面前的男人,妧卿有一瞬的诧异,昨儿宣凛告诉她今日会很忙,在船上一个月,积压了许多奏折和政事,要与朝臣商议。 宣凛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朕担心你不舒服,先送你进去。” 妧卿拒绝的声音都还没说出口,男人就已经抱着她下了马车。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踏入了行宫。 等候在外的不仅有后宫嫔妃,还有朝臣和皇亲贵胄们,妧卿不敢挣扎,只能将头埋在男人胸前,小声抱怨: “皇上这样抱着臣妾,朝臣们会不会议论您?” 宣凛微挑眉梢,语气不甚在意:“轮得到他们议论?” “朕心疼自己的女人,有他们什么事。” 听他这样说,妧卿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行宫中居住的院落都已经安排好了,妧卿住在关雎阁,离宣凛居住的清凉苑最近,是一处十分别致的院落。 清流急湍,影度回廊。 关雎阁一面临水,两面竹林环绕,数十株翠竹映着日光,分外清雅。 湖面上远远的还能瞧见几艘画舫,湖心还有一处小岛,飞檐走壁,煞有情致。 将人送到关雎阁中,宣凛叮嘱了绿萝几句好生照顾妧卿,便先离开了。 妧卿整个人瘫倒在榻上,柔软的被褥和不再晃动的地面,总算让她能睡个好觉了。 众人抵达行宫的时候还是晌午时分,妧卿这一觉就睡到了申时末。 绿萝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便见她抱着被子在发呆。 “娘娘醒了?”绿萝走过来将帘子掀开了一点,问道:“娘娘一天都没用膳了,小厨房已经备好了娘娘爱吃的东西。” 妧卿点点头:“去传膳吧。” 等她简单洗漱一番出来时,膳食便都已经摆好了。 在船上的几日都没能好好用过膳,妧卿一下子吃得有些撑了。 傍晚,外边凉风习习,妧卿带着绿萝走在竹林中散步消食。 “娘娘有所不知,圣上登基后只来过一次江宁行宫,往常关雎阁都没人居住,今年皇上特意吩咐收拾出来给娘娘住。” 妧卿淡淡笑着:“确实是个好地方。” “柳美人住在何处?” 绿萝道:“柳美人住在语风斋,过了这片竹林就是。” 妧卿想着闲来无事,便打算去和柳美人说说话。 谁料刚走到语风斋门口,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柳美人,我们婕妤娘娘想住这儿,您啊,就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苏婕妤身边的白芷一脸的趾高气昂,苏婕妤带着好几个宫人堵在门口,倒显得柳美人势单力薄。 “怎么回事?” 绿萝扶着妧卿上前,苏婕妤看见她来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参见贵嫔娘娘。” 妧卿没有叫起,只是走到柳美人身边,对着紫凝道:“才到行宫第一天就争吵不休,你说,怎么回事?” “贵嫔娘娘...” 苏婕妤打断了她的话,不料妧卿陡然拔高了声音:“本宫有让你说话?” 苏婕妤捏紧了拳头,呼吸都重了几拍。 紫凝眼中满是愤愤不平:“回贵嫔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本来安排我们主子住在语风斋,苏婕妤住在春风阁,可是苏婕妤非说语风斋更好,想要和主子换住的地方。” “可哪个嫔妃住在哪里都是皇后娘娘一早便定好的,主子不愿意,但苏婕妤不依不饶....” 苏婕妤自然知道自己理亏,本来是想着柳美人反正是个软柿子,抢了便抢了,她又没那胆子去告状。 第200章 谁知道妧卿半路过来了。 “苏婕妤,是这样吗?”妧卿的声音严厉了些,她平日里温和惯了,乍然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苏婕妤都有些不适应。 “贵嫔娘娘,嫔妾之前生产落下病根,身子不舒服才想要住在这语风斋。”苏婕妤不愿服软,梗着脖子道,“语风斋靠近湖边更为凉爽,柳美人便是让一下嫔妾又能如何?” 妧卿慢慢走到她跟前:“照苏婕妤这说话,这行宫中最舒适凉爽的当属清凉苑,不如本宫帮你去和皇上进言,让你住进清凉苑?” 苏婕妤脸色涨红,嘴唇颤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妧卿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转头对绿萝道:“苏婕妤刚才说她落了病根,本宫怕她冲撞了皇上,你去给敬事房的人说一声,苏婕妤的牌子,往后就不必再挂了。” 她看着苏婕妤的眼神有一些嘲讽:“等什么时候苏婕妤养好了身子,再见皇上也不迟。” “你!”苏婕妤眼睛都要冒火了,若非白芷死死拉着她,恐怕她都要控制不住了。 “怎么?苏婕妤对本宫的处置有异议?” 苏婕妤咬着牙忍耐着,可她也清楚,妧卿不论是位份还是宠爱都在她之上,便是闹到皇上和淑妃面前,也没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嫔妾不敢。”她咬牙切齿地道。 “不敢就好。”妧卿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往后可别让本宫知道你仗着身份欺压嫔妃了。” 说完她不再管苏婕妤,扶起柳美人进了语风斋。 苏婕妤这才起身,愤恨地看着妧卿的背影,恨得不行:“一个贱婢出身的,如今倒天天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简直可恶至极! 白芷安慰她:“娘娘息怒,宸贵嫔也不过如今得宠些,等她失了宠,咱们再要她好看。” 谁料苏婕妤突然回头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么会说,怎么刚才不在她面前说?” “奴婢...”白芷委屈得不行。 “没用的废物。” 苏婕妤骂了一句,再也懒得待下去,快步就离开了。 语风斋内。 柳美人吩咐人去上茶,招呼妧卿坐在上首:“嫔妾宫中只有这些陈年旧茶,娘娘别嫌弃。” “怎么会。”妧卿饮了一口,茶叶虽算不上多好,但泡茶的人手艺强,口齿留香,清冽香甜。 柳美人有些愧疚:“是嫔妾给娘娘惹麻烦了。” “嫔妾倒也不是不愿和苏婕妤换地方,只是嫔妾说要先去禀明淑妃娘娘,苏婕妤不愿,这才吵了起来。” “她呀,惯是欺软怕硬。”妧卿握住她的手,“若是她再胡搅蛮缠,淑妃娘娘也不会偏袒她的。” “是,嫔妾明白。” 两人闲聊了一阵,语风斋的小太监突然进来道:“贵嫔娘娘,柳美人,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来了。” “让她进来吧。” 来的人是采薇,采薇笑吟吟地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宸贵嫔,参见柳美人。” “时辰不早了,采薇姑娘来有何事?” 采薇起身道:“回柳美人,淑妃娘娘知道了语风斋的争吵,特让奴婢过劝劝苏婕妤,谁知宸贵嫔已经处理好了,娘娘刚才忙着给大皇子检查功功课,倒是耽搁了一会儿才收到消息。” 妧卿淡淡笑道:“苏婕妤欺负嫔妃,本宫也是看到了便顺手管一下,劳采薇姑娘回去给淑妃娘娘说明缘由。” “是,奴婢明白。”采薇道,“娘娘已经罚苏婕妤抄写宫规三遍,往后必不敢再犯了。” 妧卿静静地听着她说,可心里不知为何却不太相信。 众人都才刚下船忙着休整,大皇子哪有精神做什么功课? 淑妃倒像是等事情都结束了,这才来做个和事佬。 淑妃往日在宫中最是低调,可她觉得,好像宁妃倒台后,淑妃的存在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心里想着,妧卿面上却一点不露,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采薇姑娘慢走吧。” 采薇怔了一瞬,赶紧福身:“是,天色晚了,奴婢不敢打扰娘娘和柳美人,先行告退。” 采薇离开后,妧卿和柳美人又闲聊了一阵,这才回了关雎阁。 关雎阁一片岁月静好,可其他宫中却算不得平静。 醉书斋中,沈婕妤正漫不经心地用着晚膳。 瞥见汀兰进来,她才放下筷子:“如何?” “回娘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汀兰顿了下才道:“淑妃住在霞月楼。贤妃住在荷香榭,宸贵嫔住在关雎阁....” “关雎阁?”沈婕妤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收紧。 几年前那次来江宁行宫时,她还是炙手可热的宠妃。 关雎阁是行宫院落中最精致的一处,便是那时,宣凛都没有让她或者宁妃住进去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么美好的寓意,却是属于别人的。 汀兰觑了眼她的脸色,解释道:“此次随行嫔妃的宫殿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也许只是皇后看皇上宠着宸贵嫔,这才把关雎阁给她住。” 沈婕妤苦笑一声:“若非皇上授意,皇后又怎会如此。” 时到今日,看着妧卿宠冠后宫,沈婕妤才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后悔了。 第201章 醉书斋和关雎阁相隔并不远,晚上圣驾去往关雎阁的路上,沈婕妤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铜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只是眉宇间总是有一缕淡淡的忧愁。 其实论起容貌,她确实不及妧卿,可她出身书香世家,才情出众,自带一股文韵雅致,是旁人没有的。 沈婕妤想,世上的男人果然更喜爱女子的容颜。 便是她自幼熟读诗书,苦练琴棋书画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宸贵嫔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汀兰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宸贵嫔?”沈婕妤眼神苦涩,“为何皇上可以那般信任她宠爱她,对我却那样狠心?” 汀兰着急地说道:“娘娘胡说什么呢?娘娘样貌才华样样出众,哪里比不上宸贵嫔了?” “皇上只是如今宠着她而已,以前皇上不也一样宠着您吗?” 汀兰走到她身后给她梳着一头黑发:“当初娘娘就是太要强了,皇上这才冷落了您,若是娘娘愿意去给皇上服个软,哪里还有宸贵嫔什么事。” “是这样吗?” 沈婕妤有些迷茫了。 当初流产时她才十九岁,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 宣凛冤枉她害了大公主,将她禁足,宫中的奴才最会拜高踩低,因为内务府的苛待导致她流产。 哪怕最后查出不是她害了大公主,宣凛给她升了位份,也处置了那些苛待她的奴才,可是失去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心里是埋怨宣凛的,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点信任? 因为这点怨气,在宣凛难得向她低头的时候,自己没有顺着台阶下。 自此,他就再也没来看过自己了。 而自己也憋着一股气,三年来都深居简出,不再过问其他。 直到妧卿出现,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一个人。 沈婕妤有些不甘心了,这一切明明都该是自己的。 是自己不要,才被宸贵嫔捡了漏。 ----- 妧卿刚沐浴出来,圣驾便停在了关雎阁。 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拭,连忙出去接驾。 “参见皇上。” 没等妧卿行礼,宣凛就拉住了她的胳膊,视线落在了她那还在滴着水的青丝上:“怎么头发都不擦?” 妧卿俏生生地仰着头看他:“臣妾想早些见到皇上嘛~” 她睡了一下午,精神已经恢复不少了,皎皎月光下,白皙的小脸泛着微微的潮红。 宣凛搂着她的腰肢,将人带进了屋子里。 行宫的宫殿和宫中有些许不同,外殿和内殿是连在一起的,只用一层珠帘隔开。 红烛高燃,微风吹得珠帘微微作响,给殿内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旖旎。 “皇上用膳了吗?”妧卿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坐在他身侧抱着他的胳膊,“臣妾还以为皇上今夜不来了呢。” “用过了。” 烛光下,看着她就娇艳欲滴的小脸,宣凛眸色稍稍暗了些,声音低哑:“怎么会觉得朕不来?” 这一个月她都病恹恹的,自己也素了许久,今夜怎么可能不来? 这样想着,宣凛看她的眼神就愈发意味不明了。 妧卿似乎察觉到了,耳尖都窜上了一抹绯红,她掐着自己粉嫩的指尖,小声道:“舟车劳顿,皇上也该歇歇了。” “嗯?” 宣凛抬起她的下巴,手下柔嫩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着,略显粗粝的指腹让妧卿有些疼。 她轻轻避开了男人的手,转移话题:“绿萝刚才做了冰酥烙,皇上要尝尝吗?” 第202章 见她想走,宣凛握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拽到怀里,意味深长地道:“朕更想尝尝其他的。” 没等妧卿作出反应,男人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住了她。 “唔...”女子嘤咛一声,放软了身子倚在他怀中,露出修长的脖颈,承受着男人的掠夺。 宣凛越吻越深,撬开她的唇瓣长驱直入,大掌径直扯掉了她的寝衣。 “皇上...”妧卿有些呼吸不过,推开了他,“还没熄灯...” 外间的灯太过明亮了,让她有些羞涩。 宣凛没听她的话,将人置于软塌上,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哑:“跪起来。” “不要...” 没等妧卿拒绝的话说出口,男人就强势地从身后压住了她。 ....... 门外,刘顺德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叫水的声音。 他低着头走进殿中,外间那小木榻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根本不能细看,便连木案上的果盘都散落了一地。 刘顺德不敢再看,赶紧让人将热水搬了进去,飞快地将外间收拾干净。 妧卿筋疲力尽地倒在男人怀中,双手无力地搂着他的脖子,红唇微张着喘着气,眉眼间满是红潮。 刚才出了很多汗,两人相拥的身上都有些粘稠,宣凛却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反倒是妧卿,嫌弃地推了推他,哑声道:“要沐浴...” 男人笑了一声,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妧卿眼皮子有些沉重,勉强睁着一双春潮未散的杏眸,却在触及男人后背那错乱的抓痕时有些尴尬。 看见自己那尖尖的指甲,妧卿赶紧把手缩回被子里。 宣凛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明儿就把你的爪子剪了。” 妧卿委委屈屈地起身,小脸贴在他赤裸的后背上:“明明是因为皇上太过分了...” 她晃着自己的小手在他眼前:“臣妾刚涂的丹蔻,皇上舍得吗?” 宣凛握住她的手,突然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妧卿紧张地眨了眨眼,看见男人微动的喉结,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臣妾...臣妾错了...” “明天就剪!” 说完她就推开男人想下榻,却被男人掐着腰肢,又陷入情潮之中....... 关雎阁的灯一直亮到了丑时。 沈婕妤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关雎阁的方向。 浅浅的光亮若隐若现。 在行宫的日子很惬意,皇后不在也不需要去请安。 太后带着人去了郊外的大慈寺祈福,这些日子也不在行宫中。 除了每晚要应付宣凛那无穷无尽的欲望,妧卿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平静舒适。 今日一早淑妃派了人过来,说三日后去游湖赏景,妧卿应了下来,等人走后就又懒懒地靠在了榻上。 妧卿散下了头发,一身轻薄的纱衣,躺在软榻上让绿萝给她揉着腰。 不多时,被拨来服侍她的宫女锦月进来禀告:“娘娘,柳美人来了。” “让她进来。” 柳美人来行宫的第二日就着了凉,她本身就不得宠,生了病也只是太医和妧卿去看了几次。她怕连累妧卿染上病,这几日都是闭门不见人。 妧卿起身随手绾了个松散的发髻,片刻后便听见珠帘响动,柳美人走了进来。 “贵嫔娘娘安好。” 柳美人病情初愈,原本就消瘦的身形更加纤细,一身素白色绣云纹宫装,显得整个人愈发素雅。 “柳姐姐病都好了?” “都好了,劳娘娘挂心。” 柳美人面上挂着浅笑,闲聊了一会儿她才道:“娘娘,这些日子嫔妾的宫女去太医院取药,发现沈婕妤也常去取药。” 第203章 她看了眼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听说,是调理身子,有助于怀孕的药。” 妧卿心下一跳,面上却不显:“沈婕妤虽多年不承宠,但想调理好身子也是情理之中。” 柳美人样貌不出众,家世也不显赫,她也不爱交际,也就是和妧卿有点渊源,这才熟识一些。 不过因着她和宸贵嫔交好,内务府的人都不敢苛待她了。 受了妧卿的恩惠,不管这事有用没用,至少她得让妧卿知道。 如今皇上独宠宸贵嫔,可若是沈婕妤有心争宠,因着从前的情分,难保皇上不会心软。 “娘娘,嫔妾和沈婕妤是一同入宫的,当初她确实很受宠,连宁妃都落了下风。” 妧卿眉眼间情绪淡了些,她心不在焉地挂着茶沫,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 绿萝看了一眼妧卿的神色,便知她有些不高兴了。 这些日子娘娘和皇上的感情愈发好,可在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动了真心。 她和妧卿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不希望妧卿沉溺于感情,步了宁妃的后尘。 “奴婢从前在御前当差,沈婕妤那段日子确实受宠,虽说比不得娘娘如今,但娘娘还是应该早些筹谋。” “筹谋?”妧卿扯了扯嘴角,“腿长在皇上身上,他想去哪还是本宫管得了的吗?” 她的语气有些冲,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得勉强笑了笑:“本宫知道你们的好意。” 柳美人见她没什么兴致,便也不好久留,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绿萝将人送走后,转身回到殿中,跪坐在脚踏边,轻轻给她捏着腿:“娘娘自从进了后宫,便是一番顺遂,皇上独宠着您,安逸日子过久了,难免会失了警惕心。” 妧卿睁开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绿萝道:“娘娘当初是为了躲避靖王和太后才选择了皇上,可您既然进了宫,便没办法独善其身。” “如今您宠冠后宫,可您一旦失势,多的是人想要来踩上一脚,处境只会比那些不受宠的嫔妃更加艰难。” “奴婢只是想劝娘娘,一切都要以自己为重。” 妧卿收回视线,垂下的眼睫轻轻颤着。 没错,一切都要以自己为重。 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才是最不可靠的。 爱人先爱己,谋爱先谋生。 ------ 傍晚,宣凛从勤政殿出来,刘顺德赶紧问道:“皇上可要回清凉苑?” “去关雎阁。” 刘顺德轻车熟路地喊道:“摆驾关雎阁。” 其实他也只是象征性地问问,毕竟来了行宫小半个月,皇上几乎夜夜都是宿在关雎阁。 銮舆上,宣凛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突然,銮舆猛地停了下来,宣凛睁开眼,不悦地看向前边。 刘顺德差点被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请罪:“皇上恕罪,好像是沈婕妤在前边。” 他揉了揉眼睛,将手上的油纸灯提高了些,这才看清确实是沈婕妤。 刘顺德心下一惊,沈婕妤竟然来截宠了! 听到这个名字,宣凛眉心动了动,问道:“她有何事?” “奴才去问问。” 沈婕妤一身竹叶青百合暗纹宫装,螓首蛾眉,发髻上只斜斜簪着一支珠钗,清丽素雅,袅袅婷婷。 她想了多时,终于还是难以违背自己的内心。 她是喜欢宣凛的。 从前是她太过高傲,这才导致两人渐行渐远。 但现在她愿意向他低头,这三年间,她也时常回忆从前的日子,若非她太过执拗,何至于错过三年。 沈婕妤跟着刘顺德走到銮舆前,屈膝微微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道:“何事?” 听着他冷冽的声音,沈婕妤有一瞬的失落。 若是从前,他哪里会用这般冷漠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嫔妾久病初愈,这三年间疾病缠身,为免冲撞旁人才自请幽居章台殿。”沈婕妤抬起头,一双清冷的眸子略含湿意,“可嫔妾想念皇上,三年间无一刻忘记皇上...” 宣凛听着她情意绵绵的话,不免有些乏味。 从前他确实宠爱过沈婕妤,那一批进宫的秀女中,沈婕妤不论是样貌还是才华,都是最出众的,自然讨人喜欢。 当初她小产一事,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有查清才连累了她。 那时他心里的确很是愧疚,这才会向沈婕妤低头,承诺以后还会让她有孩子的。 但是沈婕妤也是个性子执拗的,几次下来,宣凛的耐心早就告罄了。 此后沈婕妤借病长居章台殿不出来,宣凛也没那心思去哄她,时间一长,那些记忆早便淡了。 见沈婕妤如今这般情真意切,宣凛眼中的情绪有些冷。 宫中人人说她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可这一切是建立在她什么都拥有的情况上。 三年如同冷宫的生活,早叫她尝到了人情冷暖,这才起了争宠的心思罢了。 第204章 “身子既然好了,也不枉皇后一直惦记关心着你。” 男人声音淡淡的,沈婕妤听到这话心都有些凉了,他话中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三年来他根本不在意她过得好不好。 沈婕妤想高声质问他,为什么他可以这般薄情? 可是多年的教养又让她没办法声嘶力竭地说出来,只能站在原地,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宣凛不想再和她多言,抬手示意起驾。 沈婕妤呼吸渐渐不稳,她猛地抬头叫住了他:“皇上这么多年,就当真不曾想过嫔妾吗?” 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我们也曾经有过这么多年的回忆,皇上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宣凛指节轻点着扶手,神色不变:“朕曾经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深情的人,可以站在原地等一个人三年。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今再看到沈婕妤,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沈婕妤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来见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看着銮舆渐渐远去,她心痛得像是在滴血。 汀兰扶着她,见她这样有些担忧:“娘娘,皇上也许还在生您的气,毕竟皇上是天子,谁能给他脸色看?” “皇上还在记着当年的事情,这才对您说话重了些。” “是这样吗?”沈婕妤有些不确定,“可他...” “可他看我的眼神,再也不像从前...” “这宫中谁都顺着皇上,您当年拂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会记着,一时半会儿难以放下也是正常。” “再说了。”汀兰扶着她慢慢往回走,“所谓‘恨之深爱之切’,皇上定然也是这样,只要您之后好好解释,皇上会回心转意的。” 沈婕妤脚步停下来,看着銮舆前去的方向,又是关雎阁。 “如今有了宸贵嫔,他哪里还有心思想着我...” 她的声音脆弱地像是风一吹就散了,不等汀兰说话,一旁就传来女子的声音: “沈姐姐可别妄自菲薄。” 苏婕妤从阴影中走出来,沈婕妤黛眉紧蹙,有些不快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苏婕妤笑道:“姐姐可别误会,这大路朝天的,我也没想到刚过来就瞧见你和皇上在说话。” 沈婕妤面上恢复了一往的冷淡,有些讽刺地看着她:“便是如此,你留在这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姐姐明鉴啊!”苏婕妤诧异道,“如今我们都是一样不受宠的人,我看你什么笑话?” 她苦笑道:“经历了许多事,如今我也看开了些,我们好歹也认识了五年多,从前也就是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姐姐不至于记着这么久吧?” 沈婕妤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和五年前的明艳相差甚远,想起她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不由得放下了戒心。 “罢了。”她叹了口气,望着夜空的眼神有些失落,“我如今,又哪来的资格记恨你...” “姐姐可别这般消沉。”苏婕妤冷哼一声,“宸贵嫔那种宫女上位的都能得宠,更何况姐姐你?” “从前我嫉妒你得宠,如今我倒恨不得是你得宠。” 沈婕妤眉尖挑了挑,就见苏婕妤似有些不爽快:“那宸贵嫔,一天天的就仗着皇上的宠爱欺负我,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度都没有。” “至少姐姐在的时候,不会像她一样整日霸占着皇上,害得旁人连皇上面都见不着。” 沈婕妤语气淡淡:“那也是宸贵嫔的本事。” 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样在背地里议论别人的是非,淡声道:“时候不早了,苏妹妹也早些回去吧。” 第205章 ------ 关雎阁。 宣凛到的时候,就见整个关雎阁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连大门都紧闭着。 宣凛冷厉的视线立马扫向刘顺德。 刘顺德一抖,内心委屈极了:“皇上,奴才一个时辰前已经派人来告诉了宸贵嫔,您晚上会过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妧卿收到沈婕妤拦住銮舆的消息,马上就叫人把大门关上了。 刘顺德赶紧走到门边敲了敲,不多时里边就传来小融子的声音:“谁啊?” 刘顺德清了清嗓子:“皇上来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融子颤颤巍巍地道:“皇上请回吧,娘娘她歇下了...” 宣凛脸色沉下来,他一怒之下… 转身就往墙边走去,然后腿上发力,一下就越过了高墙。 刘顺德:“......” 小融子:“......” 里边,妧卿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很显然,今日柳美人那番话已经影响到了她。 所以在听到沈婕妤拦住了銮舆的消息后,她便熄了灯,让人把大门也关上了。 她不清楚宣凛和沈婕妤曾经的事,她也知道,过去发生的都不可能改变,她心底深处害怕的不过是两人旧情复燃。 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去了醉书斋? 胡思乱想间,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妧卿倏然坐起身,借着微弱的烛光,便看见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满腹委屈。 妧卿偏过头没说话,宣凛走过来坐在床边,问道:“为什么不等朕过来?还把朕关在门外?” 没等妧卿说话,他就自顾自地道:“以为朕去了醉书斋?” 他怎么猜到了? 妧卿蓦然瞪大了杏眸,差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见她的神情,宣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面色缓和了些,颇有些无奈:“朕和她不过说了两句话,一刻钟的功夫都没有。” “你就这么快判了朕死罪?” 妧卿手指抓着被角,咬着唇瓣小声狡辩:“谁知道呢?要是皇上真的去了醉书斋,臣妾难不成等一晚上?” “歪理。”宣凛捏了下她的鼻子,给她解释,“从前因为沈婕妤小产一事,朕也有责任,所以朕确实对她有些愧疚。” 妧卿抓着被褥的手指紧了紧,接着又听他道:“但那也是从前了,那件事情之后朕晋了她的位份,赏赐了她的家族,便连她这几年待在章台殿不问世事,朕也告诉过皇后,别让内务府苛待她。”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本朝对于选秀的规矩并不严,并没有不准适龄女子议亲的规定。 若是不想进宫,在选秀前定下亲事,可免于选秀。 沈婕妤的祖父又是三朝元老,便是沈婕妤已经错过了议亲,只要沈老来求情,他也没有硬要沈家送人进来的念头。 既然如此,沈婕妤出现在秀女的名单中,那便是她和她的家族自愿的了。 宫中各种争斗,只要不是闹得太过,牵扯到皇嗣,他根本懒得管,对沈婕妤的照顾也是他一时心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说他薄情也好,无情也罢,对于不上心的人,他向来如此。 妧卿听他这么说,有些阴阳怪气:“皇上对沈婕妤当真是上心,早知有沈婕妤在,还有臣妾什么事...” 宣凛失笑,他掐住女子的脸颊,笑道:“朕还是第一次知道,卿卿气性这般大呢。” “臣妾哪敢吃皇上的醋,那臣妾不早就被这满宫的醋淹死了。” 第206章 “胡言乱语。”宣凛坐在床沿,不顾她反抗地将人抱在腿上坐着,“朕说过了,朕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见到妧卿的第一面,便觉得她就该是他的。 宣凛也看出她很没有安全感。 哪怕自己几次给出承诺,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并不信他。 不过,来日方长,他总能让妧卿放下戒备,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 “朕都解释清楚了,还生气吗?” 宣凛把玩着女子纤长白皙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妧卿自知理亏,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气?皇上该夸臣妾识大体,懂得退让,不让皇上为难。” “还识大体?”宣凛故作惊诧,“分明这后宫中最爱吃醋的就是你。” “皇上胡说什么呢?”妧卿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揪住男人的脸,“臣妾最懂规矩了。” “是是是,你最懂规矩。”男人笑得无奈。 妧卿揪住他的衣领,眨了眨大大的杏眸:“皇上会觉得臣妾无理取闹吗?”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声音低沉:“朕甘之如饴。” “不过。”他话锋一转,“今日把朕关在门外,这笔账该怎么算?” 妧卿装傻:“哪有?皇上不是进来了吗?” 宣凛脸色一黑,他当然不能说他是翻墙进来的。 妧卿倏然被人压在了身下,她稍稍抬头就对上了男人黑沉的眼眸,妧卿喉间动了动,求饶:“臣妾知道错了...” “晚了。” 他真的想收拾她的时候,妧卿连话都说不出来。 任由她百般推搡求饶,也一点都不留情,直将人逼得盈盈杏眸中全是泪水,也依旧狠狠研磨着。 一整晚都没放过她。 ------ 醉书斋。 沈婕妤昨夜吹了风,今晨便有些咳嗽着凉,淑妃带了些补药过来看她。 “给淑妃娘娘请安。”过来诊脉的太医正在外间写药方,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淑妃叫了起,问道,“沈婕妤如何了?” “婕妤娘娘只是吹了风着了风寒,并不严重,喝两副药便没事了。” “嗯,下去熬药吧。” 淑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便见沈婕妤倚在榻上没精打采的样子。 “淑妃娘娘怎么来了?”听到动静,沈婕妤睁开眼,连忙准备起身。 淑妃上前拦住了她:“哎呀,姐妹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你既然病着就好生躺着。” 沈婕妤眉眼间有些憔悴,她昨天一整夜都没睡着。 淑妃问道:“怎么突然着凉了,过两日便要去游船赏景,这难得出宫一次,妹妹可别错过了。” “娘娘放心,嫔妾休息两日便好了。” 沈婕妤神色恹恹,没什么心思和淑妃周旋。 淑妃也没多待,嘱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从醉书斋出来,淑妃正准备回去,便在路上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 “什么人?”采薇挡在她面前,目光不善地看着前方的人。 只是出来闲逛,淑妃并没有带多少人,行宫的禁卫又不比在宫中,她也难免有些慌。 那个小太监抬起头,说道:“淑妃娘娘莫怕,是我们主子想见您一面。” “你主子是谁?”采薇问道。 小太监笑道:“淑妃娘娘去了便知,我们主子说了,娘娘这次要是不去,会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 淑妃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个小太监,半晌才勾起嘴角:“带路。” “娘娘!” 采薇想阻拦,但是淑妃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只得闭嘴,连忙跟了上去。 行宫各处都是竹林,曲径通幽,不多时几人就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一座假山处。 淑妃看见前方站了个男子,待他转过身,采薇没忍住惊呼出声: “靖王?” 淑妃皱起眉走过来:“靖王找本宫有何事?” 宣嵘嘴角噙着散漫的笑:“自然是有事相求。” 淑妃微微挑眉:“靖王说笑了,我一个深宫妇人,能有什么帮得到你的?” 宣嵘也不和她绕弯子,打从上次在书房,淑妃能点出他的衣服上是山茶花,他就知道淑妃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他和妧卿的事。 “淑妃娘娘如今养育着大皇子,必然不甘心只居于妃位吧?” 淑妃脸色有一瞬的紧张,随即不解道:“本宫不知靖王的意思,本宫向来只求安稳,养育大皇子也不过是皇上的意思。” 宣嵘嗤笑一声,眼神中透着散漫和嘲讽,看得淑妃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好像什么心思都被看穿了一般。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淑妃:“淑妃娘娘看看吧,看完你再说,要不要和本王合作。” 淑妃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表情却越来越凝重,甚至透着一股兴奋。 “你...”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就不用你管了。”宣嵘抽回信收好,不咸不淡地道,“若是淑妃娘娘答应了,两日后你们去游船时,便从江宁的舞乐坊请一个舞姬。” 淑妃心跳很快,短短的一息功夫,她脑子里已转得飞快,思索着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看出她的犹豫,宣嵘道:“淑妃娘娘不必担心我坑你,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看向远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且偏执。 淑妃在他阴郁的眼神中缓了缓点了点头:“本宫可以和你合作。” “只是本宫不知,宸贵嫔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宣嵘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当所有人都嫌弃她厌恶她时,她才会知道,只有他会永远站在她身边。 她也只能依赖自己一个人。 第207章 游湖这日。 妧卿起来时还有些犯困,舟车劳顿了整整一个月,哪怕休息了几日也还没完全恢复精神。 她打了个哈欠,坐在菱花镜前让绿萝给她梳妆。 “今日去游湖,湖上风大,奴婢给娘娘备了一件披风。”绿萝拿了件紫色玉兰花纹的披风放在一旁,和妧卿今日的月牙白宫装很搭。 今年进贡的云雾纱全部进了昭鸾殿,妧卿身着这件宫装便是很轻薄的云雾纱,腰间掐得极细,更衬得女子纤腰楚楚,袅袅婷婷。 因着天气热,妧卿只略施粉黛,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带着绿萝走出了殿门。 “皇上今日可要去?” 今晨宣凛很早便离开了,妧卿只知他积压了很多朝政,也没听他提起今日会不会一同去游湖。 “今早听刘顺德说,皇上叫了朝臣议事,奴婢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去。” 妧卿有些纳闷:“还说带我去骑马,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绿萝笑道:“在船上一个月,许多折子都没办法送上船,皇上忙完这几日便空了下来,定会带娘娘出去玩的。” 听绿萝这带着笑意的调侃,妧卿又有些尴尬了,说得像她很喜欢玩乐一样。 虽然也确实如此。 清风拂面,鸟语花香,这样舒适的环境下,妧卿有些犯懒,她停下来正想叫人去传轿撵,便见姜充仪带着二公主走了过来。 “充仪娘娘安好。”妧卿微微屈膝行礼,姜充仪连忙叫了起。 “宸贵嫔也是刚刚出来?” 姜充仪平日里很是低调,见她主动搭话,妧卿还有些惊讶。 “是啊,时辰快到了,臣妾怕来不及,刚想叫人去传轿撵。” 姜充仪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迟一些也无妨,淑妃娘娘和善,不会说什么的。” 妧卿和姜充仪并行往画舫走去,既然碰上了,见姜充仪没有乘坐轿辇的意思,妧卿自然不会再叫人去传了。 总不能让位份高的走路,而自己坐在轿辇上吧。 姜充仪牵着二公主,她柔声道:“玉仪,快给宸娘娘问安。” 姜充仪身边的二公主抓着她的衣袖,从她身侧探出头来看妧卿,只眨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半晌不说话。 姜充仪将二公主抱起来,柔声道:“玉仪不记得宸娘娘了吗?上次宸娘娘还给你做了小兔子玩呢。” 二公主似乎回想了一下,才抱着姜充仪的脖子小声问好:“宸娘娘安好。” “二公主也安好。” 姜充仪无奈:“这孩子从小就怕生,本宫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才养得她这般胆小。” 妧卿笑着夸道:“二公主文静懂礼,臣妾都羡慕娘娘的好福气。” 姜充仪似被她打趣得有些害臊,忙笑着说道:“宸贵嫔还年轻,来日定然也会有一位可爱的公主的。”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自己嘴快了些,这宫中人人都盼着生皇子,怕妧卿听到这话会觉得被冒犯了。 所幸妧卿没觉得有什么,她也喜欢小公主,若是以后有一个可爱的女孩也很好。 “臣妾就借您吉言了。” 两人到湖边的时候,画舫已经停在了岸边,三三两两的嫔妃正在上船。 淑妃瞧见两人一起过来,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姜充仪向来不怎么和其余嫔妃来往,怎么会和妧卿走在一起了? 不过她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朝着两人走过来:“姜妹妹和宸妹妹真是让本宫好等,就差你们了。” 姜充仪轻声道:“玉仪一路上都好奇得不行,咱们这才慢了些。” 第208章 淑妃弯下腰逗了下二公主,便道:“玉淑和煜儿都在船上了,本宫让人带玉仪过去和他们玩。” 妧卿没说话,她一直打量着这艘画舫。 画舫有两层,上方隐隐能瞧见许多宫人走动,暖阳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三人上了船,到了二层才发现其余人都已经到了。 等淑妃落了座,她便下令开船。 妧卿倚在围栏上,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河堤上弱柳扶风,时不时几只小鸟从头顶上掠过。 她心情舒适了些,和一旁的柳美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而此时的画舫下层,一群舞姬正在更衣打扮。 “琳琅姐姐,你今日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被唤作琳琅的女子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戴着耳坠,闻言嗤笑一声:“好看?不过都是去给人卖笑的,好看有什么用?” 被她怼的女子尴尬地站在原地,还是旁人看不过出言解围:“琳琅姐姐在舞乐坊十多年了,什么好看的衣服没穿过,咱们快去换自己的衣裳吧。” 那女子这才悻悻地跟着离开。 几个舞姬聚在一起悄声说道:“这是皇家行宫,咱们今日是不是能见到皇上啊?” “美得你。”另一人敲了下她的脑袋,“见到了又怎样,你我什么出身,皇上还能瞧上你不成?” 那女子不服气地扭了扭腰:“那怎么了?咱们舞乐坊的谁不是容貌出挑,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就喜欢美色。” “我刚才偷偷瞧了眼那些娘娘们,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哪是你能比,少做梦了。” 那女子不服气地哼道:“做个梦都不敢,活该你们一辈子待这儿卖笑。” 琳琅听着她们窃窃私语,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一个个真是会白日做梦。 舞乐坊是什么地方,除了一些卖身进来的,更多的是罪臣家眷,家里犯事被牵连的女眷,这个身份,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娇艳的容颜,哪怕容貌依旧,可一双眼眸中却如同一潭死水,沉寂无澜。 她五岁就进了舞乐坊,父亲本来是个小官,贪污了朝廷的赈灾粮被处决,家里逃的逃死的死,只有她,进了这舞乐坊。 一晃十五年过去,她早就认命了。 在她出神的时候,一个太监推门进来:“都快些,娘娘们都到了,弄好了赶紧上去。” “知道了公公,咱们马上就好。”带着她们过来的嬷嬷赶紧赔笑,等那太监走了,马上回头呵斥,“说个没完了,赶紧的。” “是。” 画舫行至藕花深处,一片片荷叶似乎触手可及,还能瞧见下方的小鱼儿在翻跳。 妧卿折了一朵莲蓬拿在手中把玩着,饱满白嫩的莲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时,淑妃提议道:“本宫怕你们无聊,特意叫了江宁城最著名的舞乐坊中的舞姬来给大家助助兴。” 听到“舞乐坊”这三个字,妧卿蓦然掐断了手中的绿枝。 硕大的莲蓬掉在了地上,声音很小,只有绿萝发现了。 绿萝见妧卿脸色突然一下煞白,担忧地弯下腰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妧卿指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失态,只是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还是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宸贵嫔这是怎么了?” 淑妃一直暗暗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便开口问道:“本宫差点忘了,宸贵嫔晕船,可是身体不舒服?” 妧卿摇摇头,这种行驶在湖面上的船很平稳,不像在江上那般风浪大,她坐着并没有什么感觉。 第209章 “风太大,臣妾有些头疼,让娘娘挂心了。” 现在船已经离岸边很远了,她若是提出要下船,整艘船上的人都得跟着她回去,这般兴师动众,更加惹人怀疑。 淑妃饮了口香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绿萝快去把披风拿来,别让宸贵嫔着了凉。” “如今才刚到行宫不久,许多有趣的事儿,宸贵嫔都还未遇上呢,可不能病倒了。”淑妃脸上笑意更深,眼中更是意味难明。 自打从靖王那得到了消息,她今日一直特别注意着妧卿,看妧卿那反应,她便知道靖王说得八成是真的。 若是被皇上知道这女人胆敢欺君,能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都难说,更别提让她生下皇子威胁煜儿的地位了。 淑妃在宫中这么久,除了宁妃死的时候,这是第二次,心情如此畅快。 妧卿心跳得很快,她沉浸在恐慌之中,并未注意到淑妃那意味深长的神情。 倒是沈婕妤,多看了淑妃几眼。 林婕妤欣赏了许久的荷花,有些无聊地道:“淑妃娘娘既然安排了人,就快让她们上来吧,嫔妾都要无聊死了。” 淑妃闻言笑道:“你啊,还是这个急性子。” 她冲着采薇使了个眼神,采薇立马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阵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几个衣袂飘飘的舞女甩着水袖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们一袭绯色舞衣,发髻上长长的流苏轻晃着,赤着的玉足上串着叮叮响的小铃铛,踩着节拍翩翩起舞。 柳美人饮了一口酒水,偏过头和妧卿说话:“淑妃娘娘倒是安排得好,嫔妾小时候就听说过这舞乐坊,都是些美人。” “只是嫔妾记得它以前是在梁溪城,不知怎么如今来到江宁城了。” 妧卿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垂下眼睑没有去看场上的舞女,轻声道:“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柳美人这才发现妧卿脸色不太好看,担忧道:“娘娘若是身子不适,不如禀明淑妃娘娘,早些回去歇着?” “无碍。”妧卿冲她勉强弯了弯嘴角,“没事的。” 没事的,过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人记得她,别自己吓自己了。 妧卿攥紧了衣袖。 一舞终了,贤妃赞叹道:“的确是舞美人也美,倒是可惜皇上今日不在。” 众人闻言也只是笑笑,心中却是不屑。 皇上在又如何,这样身份低贱的一群舞姬,难不成凭张脸就能进宫? 贤妃开了头,其余嫔妃也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船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舞姬们又跳了几曲,天色也渐渐晚了。 淑妃看向妧卿,陡然拔高了声音:“本宫瞧着宸贵嫔脸色实在不好,不如今日便到这吧,也该回去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妧卿身上,便连几个舞姬也大着胆子悄悄打量了一眼。 为首的琳琅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倏然愣在了原地。 ------ 勤政殿,宣凛正在批折子,刘顺德端着茶水进来,轻轻放在了御案上。 男人头也没抬地问了句:“去接宸贵嫔过来。” 刘顺德忙回道:“皇上您忘了,今日淑妃娘娘设宴游船,贵嫔娘娘已经登上了画舫,这会儿不在关雎阁。” 宣凛执笔的手顿了顿:“罢了,让她玩吧。” 刘顺德见状,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皇上,这是褚侍卫呈上来的。” 褚风每日会率领暗卫侦查行宫中各人的一举一动,再写在密信上传来给他查阅。 宣凛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却在一行字上停下来。 修长的指节轻点着桌面,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淑妃和靖王见了面?” 刘顺德一惊,淑妃和靖王? 这两人怎么扯到一块去了? 宣凛将信丢给他,淡淡道:“让褚风去查,两人说了什么。” “是。” ------ 众人下了船之后,采薇才叫人送舞乐坊的舞姬们回去。 琳琅脑袋里一团乱,直到带她们来的嬷嬷和太监上前叫人,见她呆在那儿推了她一把,琳琅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嬷嬷瞪了她一眼,拉着她的袖子赶紧退下,小声斥道,“在贵人们面前失礼,你有几个脑袋?” “我...”琳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的,到了舞乐坊,她径直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她怎么了?”一同去的几个舞姬聚在一起,看着紧闭的房门窃窃私语。 “谁知道呢?怕是没勾搭上皇亲贵胄,心里不舒坦呗。” 诸如此类的嘲讽声络绎不绝,但琳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根本不出来。 “吵什么呢?” 几个在那取笑的舞姬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乖乖站好,低低地喊了声:“秦妈妈。” “不去陪客人,在这儿躲懒?”秦妈妈啐了一口,扬手就打了她们一巴掌,“还不下去。” 几个人不敢吭声,低着头赶紧溜了。 秦妈妈走上前去将门推开,就见琳琅呆坐在镜子前。 琳琅跟了她十多年,她态度也好了不少,走上前点了盏灯:“怎么了,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她没看琳琅,只是哼了一声:“我警告你啊,别去了一趟行宫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别去痴心妄想那些王亲贵族能看上咱们,要有自知之明,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妈妈,我...我...” 琳琅回过头,眼神犹疑地看向她: “我好像看见了云栀。” 第210章 “你说什么?”秦妈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说你看见云栀那个死丫头了?!” 琳琅咽了咽口水,又有些不太确定:“很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是不是...” 云栀刚来的时候才十岁,都还没有长开。 不过她眉眼生得太美了,哪怕时隔多年,琳琅也记得当初看见她时的惊艳。 秦妈妈将信将疑:“你怕不是眼花了,她当时才多大,梁溪城当年乱成那样,她跑出去还能留条命?” 琳琅也是头疼得不行,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可能认错,毕竟当年还是秦妈妈让她去调教云栀的。可她又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记忆中云栀的样子早就模糊了,而且这世上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琳琅哎呀一声,“我真的不知道。” “便是她是云栀,您又能怎样?” 秦妈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暴跳如雷:“那个死丫头,当初竟然敢对祝员外的公子动手,害得我们在梁溪待不下去了,我亏了多少银子才能在江宁有个安身之地。” 她嗤笑:“我还以为,她早不知道死在哪儿呢,没想到她命还挺大。” “她现在在何处?我非得去看看!” 秦妈妈骂骂咧咧地就想往外走,但是琳琅赶紧拉住了她:“不行!”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她在行宫...” ------ 从船上下来,柳美人陪着妧卿回了昭鸾殿。 外边夜色渐渐浓郁,柳美人随她进殿的时候,妧卿突然脚下一软,差点被门槛绊倒。 “娘娘!”柳美人和绿萝都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 妧卿扶了扶额头,额间有些发烫,不知是不是在湖上吹多了风有些着凉。 柳美人扶着她坐下,对着绿萝道:“绿萝姑娘不如去请太医来瞧瞧,我看娘贵嫔娘娘今日一直精神不济。” 绿萝点了点头,赶紧去叫太医。 妧卿忧思过虑,再加上吹了风有些着凉,一时头疼欲裂。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还很不幸地赶上了癸水。 妧卿难受得不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难以安眠。 太医来瞧过之后开了些药,柳美人不好再打扰,看着妧卿喝了药便离开了。 她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看见銮舆停在了殿门外。 “参见皇上。” 宣凛听到妧卿病了,连忙赶了过来,此时看见柳美人也只是随口叫了句起,脚步不停地进了内殿。 紫凝扶着柳美人起身,有些羡慕地道:“皇上当真是宠爱宸贵嫔。” “不准多言。”柳美人回头看了眼殿内,也知自己不便再打扰,带着紫凝回了语风斋。 殿内。 听到男人进来的声音,妧卿勉强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疼得都没办法起身和他说话。 宣凛瞥了一眼殿内的冰盆,厉声道:“把这些都撤下去,留一个在外殿。” “皇上...” 女子哼哼唧唧地朝他伸出手,声音柔弱不堪:“皇上可算来了...臣妾好难受...” 男人走过来碰了碰她的额头,不仅烫,还冒着冷汗,瞧着可怜极了。 宣凛叹了口气,走在床边将人抱在怀中,温热的大掌掀开她的衣服,轻轻给她揉着小腹。 “不舒服怎么不早些回来?” 妧卿委委屈屈地捏着他的衣摆:“要不是在船上,臣妾就自己回来了,臣妾怕扫了她们的兴...” 男人皱紧了眉头:“以后不必管她们。” 他看向绿萝的眼神格外严厉:“宸贵嫔不好开口也就罢了,你们看见主子难受,难道不知道去禀告?” 第211章 绿萝和殿中其余的宫人跪了一地:“是奴婢失察,请皇上降罪。” 妧卿拉住男人的手,瓮声瓮气地求情:“不关绿萝的事...” 她这般除了癸水和着凉,更多的是心病,便是绿萝也管不了。 她越想越焦虑,若单单是身份造假,也许宣凛并不会生很大的气,她还有机会解释。 可她的身份那般不堪,若是宣凛得知了真相,妧卿不信他不介意。 这样想着,她攥着男人衣摆的指尖愈发收紧,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难受。 “皇上让她们出去吧,臣妾有些困了。”妧卿缓了会儿神,抬起脑袋,祈求般地看着他。 宣凛收敛了眉宇间的戾气,冷声道:“关雎阁伺候的人罚俸三月,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殿中一下安静下来,妧卿扯着男人的袖子,声音含糊不清:“皇上别走...” “朕不走,朕在这陪你。”宣凛一手替她揉着小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她,“睡吧,朕陪着你。” 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妧卿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宣凛抬手拂开她鬓边汗湿的碎发,拿了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这时,刘顺德走进来道: “皇上,淑妃娘娘等人在外边,说来看望宸贵嫔。” 宣凛不耐:“叫她们都回去,别在这添乱。” “是...”刘顺德只好出去微委婉地表达了男人的意思。 淑妃闻言也没什么不快,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便让宸贵嫔好生歇息,改日本宫再来看她。” “淑妃娘娘慢走。” ------ 语风斋。 柳美人刚回来,就见桌上放了几个大盒子。 她问道:“这是什么?” 宫人道:“回小主的话,上午您出去后,您梁溪家中父母托人送了些东西进来。” 紫凝扶着她坐下,打开了盒子,里边是一盒一盒的珠宝首饰。 “老爷夫人惦记着您,有了这些,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出去换钱,在宫中咱们也不会过得寒碜了。” 柳美人随手拿了根珠钗在手中,面上浮起笑意:“也不知父亲母亲身子如何了,如今在行宫中,和家里隔得这般近,我却不能回去尽孝。” “小主要写信吗?奴婢待会托人送出去。” 柳美人点了点头,紫凝便赶紧去准备纸笔。 柳美人漫不经心地拿着那根珠钗把玩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她面上的表情渐渐凝重。 “啪!”的一声,珠钗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而柳美人脸色乍然苍白。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宸贵嫔长得像谁了。 夜色渐暗。 将妧卿哄睡着后,宣凛走出去叫来了绿萝。 “今日发生了何事?”他问过田院判,说妧卿忧思过虑,昨天还好好的,今日出去一趟回来就病倒了,很难不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 绿萝刚逃过责罚,这会儿回想起来也觉得妧卿在船上有些奇怪。 “娘娘今晨出去便遇见了姜充仪和二公主,上船后便和柳美人坐在一处闲聊,一切都还好。” 绿萝皱眉思索了一番,有些犹豫地说道:“好像是淑妃娘娘叫了舞乐坊的人来献舞,提到这事那会儿,娘娘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舞乐坊?” 刘顺德闻言解释道:“皇上,舞乐坊是江宁城的一处歌舞坊,江宁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去那儿。”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想着来之前褚风呈上的话。 淑妃一开始安排的游船并没有歌舞,是见了靖王后,当晚便让她身边的宫女采薇去请了舞乐坊的人来献舞。 第212章 这其中,难不成有何关联? 舞乐坊... 宣凛沉下眼,叫来褚风:“去查舞乐坊。” ------ 妧卿一连躺了三日都没出门,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得人寝食难安。 清晨宣凛离开的时候,妧卿提不起精神,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他。 男人换好衣服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今日有些忙,朕晚上不能过来陪你,待会儿朕叫人接你来清凉殿一块用膳?” 妧卿点点头。 宣凛见她这副恹恹的样子,有些无奈:“都来了行宫,整日待在殿中不嫌无聊?” “行宫有一处温泉,是引的山上活水,对身体有好处。”宣凛坐在床沿,伸手把人抱起来,“等你月事过了,朕带你去,好不好?” 妧卿依偎在他怀中,强撑着精神嗯了一声:“时辰快到了,皇上您去忙吧,臣妾晌午就去清凉殿陪您。” “乖。”男人低头亲了亲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妧卿起身去梳洗,等她出来的时候,绿萝便一脸奇怪地走进来。 “怎么了?” “娘娘。”绿萝走过来说,“采薇姑娘带了个人过来,说是您的故人,求到了淑妃娘娘那儿,想要见您一面。” “故人?”妧卿描眉的手顿了顿。 她哪有什么亲朋好友?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至于继母,根本无从知道她的消息,怎么会有人找上来。 脑中飞快猜测着是谁,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妧卿思索了一阵,还是开口:“叫她进来吧。” 绿萝替她挽好发髻,扶着她出去的时候,便能看到珠帘外有一道身影,是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粗布麻衣,身形很是瘦削,瞧着有点眼熟。 妧卿脚步停了下来,她猜到了是谁。 外间。 宋婉有些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从她踏进行宫开始,东张西望的眼神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里简直太豪华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地方。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跟着妧卿一起进宫,也好过如今过得这般穷困潦倒。 她和妧卿同岁,那时听人说宫里不是好地方,主子娘娘们一不高兴就是又打又骂,运气不好小命都得丢在那。 宋婉就不想进宫了。 她拿着妧卿的钱在京城找了个住处,做些女红赚钱,再加上有妧卿每个月送来的银子,勉勉强强也能活下去。 后来遇到一个走镖的,也是江南人士,她便和他一道回江南成了亲也生了孩子,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她丈夫摔断了腿再也走不了镖了,一家四口只靠她赚钱紧巴巴地活着,过得越发艰难。 前些日子有人找到她,让她去行宫找妧卿接济,她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被她祖母救下的丫头,竟然成了皇妃。 宋婉心下确实不甘,可到了行宫,看到这皇家的富贵,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惧。 在她胡思乱想间,妧卿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宋婉眼睛都直了。 面前这个倾国倾城,雍容华贵的人,简直让她不敢认。 可仔细看来,又能看出当初的样子。 宋婉更加胆战心惊了,一口气憋在胸口,话都不敢说。 绿萝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将门关上自己守在了门边。 “宋婉?” 妧卿的声音让宋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抬头,嘴唇抖了抖:“我...我是...”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在宫中时日久了,妧卿没办法只是单纯地表达相逢的喜悦,更多的是怀疑。 “我...我听人说的...”宋婉说话磕磕巴巴,“外边都在传,我听到有人说了你的名字,这才猜到...” 妧卿没再逼问她,让绿萝上茶:“坐吧。” 宋婉和她一般大,可是见她现在的样子,明显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妧卿问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我...我就在江宁,成了亲,有两个孩子。” 妧卿没再说话,她并不相信宋婉的那一番说辞,不论她从前的身份如何,如今她是嫔妃,宫外谁敢议论她的名讳? 等了半晌不见妧卿说话,宋婉有些忐忑地开口:“我这次来并没有想和你攀亲,我只是...只是想要点钱...” 她似乎越说越难堪,头垂得很低:“看在从前我祖母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点钱,我保证,不会把你从前的事情说出去。” “我发誓!”怕妧卿不信,宋婉赶紧举起手发誓。 妧卿沉默了一会儿,才叫绿萝拿了一个盒子给她:“里边是一百两银子,不论是谁叫你来的,这一百两银子你既然拿了,便该知道什么是守口如瓶。” “我知道的,我一定不会乱说。” 妧卿并不担心宋婉将自己假冒的身份说出来,宋婉只知道这一件事,说出来对她也没好处。 从始至终她担心的都不是顶替入宫这件事,而是这之前.... 只要舞乐坊的事情没有被翻出来,一切都好说。 将宋婉送走后,妧卿揉了揉眉心,有些虚弱地倚在软榻上。 这时,锦月走进来给了她一个香囊:“娘娘,外边有个小太监,让奴婢把这个给您。” 妧卿接过来,发现香囊中是一张纸条。 她打开纸条,顿时浑身一僵。 上面是她无比熟悉的字迹: 今夜亥时,梨园相见。 第213章 午间日头正大,绿萝守在门边,看见过来请妧卿去勤政殿的小顺子,有些犹豫地道:“顺公公,娘娘刚才有些不舒服,要不...” 她正想让小顺子回去说一声,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娘娘。 话音还未落,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妧卿已经收拾好了,一点也瞧不出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绿萝赶紧上前扶住她:“娘娘可好些了?” 小顺子也担忧地道:“娘娘若是身子不适,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奴才去回禀皇上一声便是。” 妧卿摇摇头:“无碍,快到午时了,皇上还在等着本宫呢。” 而且,她有点想他了。 妧卿上了轿辇,天气炎热,正是犯困的时候,她手肘撑在把手上有些神思涣散,盯着前方发呆。 直到轿辇停下来,绿萝弯下腰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贵嫔娘娘可算来了。”刘顺德瞧见轿辇,赶紧满面笑容地走出来,“皇上让您直接进去呢。” 妧卿微微颔首,让绿萝留在外边,自己走了进去。 勤政殿是行宫中帝王的书房,平日在这儿接见大臣,处理政务。 男人坐在紫檀木书桌前,正执笔行书。 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四周都放着冰盆,散发着凉爽的冷气。 妧卿端着一壶热茶缓缓走上前,站在他身侧给他换了一杯茶。 宣凛放下笔,一抬眸就看见熟悉的容颜,眉宇间都松泛了些。 他伸手拉过女子坐在自己腿上,抬手替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怎么才过来?” 妧卿顺势靠在他怀中,声音柔柔的:“昨夜没休息好,皇上走后,臣妾又小憩了会儿,这才晚了些。” 宣凛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笑道:“自打来了行宫,你白日都要睡上好几个时辰,愈发懒了。” “天这么热,臣妾不想外出,皇上又不来陪臣妾,整日里无聊,可不就是只能睡觉了。”妧卿埋怨地嗔道,“皇上还说带臣妾去骑马,皇上怕是早就忘了。” “是是是,是朕的错。”宣凛握着她的小手在自己胸前轻捶了下,“是朕怠慢了贵嫔娘娘。” “这些日子挤压的政事多,再过两日,朕便带你去郊外骑马,好不好?” 得了男人的承诺,妧卿这才高兴了些。 两人闲聊了会儿,妧卿瞥见桌上放着几个小木盒,问道:“这是什么?” 宣凛微微抬起下颌,示意她打开。 妧卿随手拿了一个盒子,依他所言打开,便见里边是一对累丝嵌宝石缠金耳坠,如水滴般的形状,颜色鲜艳欲滴,晶莹剔透,是上好的红宝石打造而成。 宣凛拿起那对耳坠,戴在了她的耳垂上。 妧卿歪了歪头,身旁没有镜子,她便问男人:“好看吗?” “好看。” 宣凛捏着她小巧的耳垂,颇有些爱不释手,血红的颜色衬得她愈发肤如凝脂。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妧卿缩了下脖子,连忙偏过头躲着:“好痒...” 宣凛轻笑着,掐着她的腰肢,将人抱起来放在桌上,面对着自己坐着。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去吻她。 呼吸交缠,妧卿被他亲得晕乎乎的。 等到两人分开时,她已经是红唇潋滟,杏眸微湿。 “皇上不处理政事了吗?”妧卿声音还有些哑,抬手推了推他,躲闪着,“臣妾不打扰皇上了...” “不打扰。”男人笑着在她唇上轻啄着,语气含糊不清,“正好,朕也看乏了。” “不行...”妧卿推拒着,“臣妾还没...” 宣凛眉梢微挑,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想什么呢?” 第214章 “朕看折子看乏了,陪朕下下棋。” 说着他松开妧卿,往窗边的小木榻走去,留下妧卿呆呆地坐在桌上。 她脸色倏然红了一片,为自己不纯洁的想法感到羞耻。 宣凛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吞吞地挪过来,伸手拉着人坐在小书案旁:“卿卿就算想要,也得等你的癸水结束才行。” 妧卿这下子连耳垂都红了,她愤愤地瞪了男人一眼,拿起一旁的小软枕就扔给他。 宣凛稳稳地接住了,继续逗她:“怎么了?等不了吗?” “不准说了!”妧卿气急败坏,直接去捂他的嘴。 宣凛也不躲,直接在她掌心亲了亲。 妧卿:.... 好气哦。 见把人逗得差不多了,宣凛这才收敛了一些,赶紧给她顺顺毛:“好了,朕不逗你了。” “陪朕下棋。” 他摆好棋盘,把黑子让给了妧卿,示意她先。 在他的教导下,妧卿如今棋艺也算有所长进了,像模像样地执起棋子,落在棋盘上。 宣凛和旁人下棋时,棋风果决又狠厉,如同他在朝堂之上一般。 可是和妧卿下棋时便温柔了不少,经常给她放水,还会提点她该下在哪儿,就差手把手地教她赢了。 一盘棋下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妧卿险胜。 她开心地弯了弯眼眸,虽然知道宣凛让着她,但是赢了一局心情还是好上不少。 “皇上真好~”妧卿扑到男人怀中,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宣凛搂住她的腰,见她眉眼间的忧愁散了不少,轻轻捻着她的腰侧:“赢了就这么开心?” “当然了。”妧卿杏眸弯弯,“臣妾可是第一次下赢皇上呢。” “傻。”宣凛笑道。 ------- 宋婉出宫后,采薇才回去向淑妃禀告。 淑妃正绣着花,闻言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只是淡声道:“确定她见着人了?” “奴婢一直等在关雎阁外,宋娘子在里边待了一刻钟的功夫,出来的时候是锦月送她的,宸贵嫔肯定见到人了。” “她有什么反应?” 采薇顿了顿,低下头:“关雎阁守得严,奴婢没打听出什么。” 淑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采薇无用,最终才是摆摆手:“算了,出去吧。” “是...” 绣花针不经意间戳到了手指头,淑妃嘶了一声,将还未织好的丝帕扔在一旁,眼神逐渐沉下来。 半晌,她对着角落的一个小太监道:“明儿,去请舞乐坊的琳琅姑娘来给本宫献艺。” 傍晚的时候,宣凛要见大臣,妧卿便回了关雎阁。 “今夜你们都不必守着了,本宫要早些歇息。”妧卿将伺候的人都打发走后,叫绿萝找了一套宫女的衣服。 她什么都没有瞒着绿萝,绿萝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尽心尽力地帮着妧卿。 除了因为两人主仆一体,更多的是因为,妧卿是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伺候过的最和善的主子。 绿萝想到自己刚进宫时也不过七岁,辗转过好几个嫔妃宫中,不论那些人在人前多和气,背地里都不把奴才当人看。便是一些得势的嬷嬷太监,对她们这些底层的宫女也是恶声恶气。 她想,只要妧卿不赶她走,她愿意跟随她一辈子。 夜幕降临,关雎阁一片沉寂。 快到亥时,妧卿才带着绿萝出了关雎阁。 她动身的时候,远在勤政殿的宣凛,也得到了消息。 烛光下,男人看着手中的密信,眉眼间的情绪倏然冷了下来。 ------ 梨园是一座废弃的戏园。 先帝和他的兰贵妃林氏喜欢听戏,从前便在行宫的梨园养了一群戏子。 第215章 先帝和兰贵妃去后,宫中便再无爱听戏的人了,这座园子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 妧卿推开吱呀乱叫的木门,厚重的灰尘簌簌落下,绿萝赶紧拉了她一把,才免于被砸到。 绿萝挡在妧卿身前,提着灯笼慢慢打探着里边。 破旧的房屋灰败不堪,几棵老树的叶子随着微风沙沙作响,一切在夜色下都显得格外惊悚。 “娘娘,那边似乎有光。”绿萝指了指西南方的一座阁楼,二楼亮着灯。 两人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刚到阁楼下,妧卿便看见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守在下边。 看见她过来,那人垂下头恭敬道:“娘娘请上。” 他不动声色地拦住了绿萝,绿萝正想说什么,妧卿就道:“本宫的侍女得陪在本宫身边,否则本宫便不上去了。” 那小厮也并不多话,只愣了一下就让绿萝跟着上去了。 二楼亮着灯,妧卿推开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宣嵘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阿妧,你来晚了。” 妧卿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冷凝:“三更半夜的,靖王约本宫来有何事?” 宣嵘半眯着眸子,嘴角挂着笑:“着什么急?来这戏园子,自然是看戏的。” “靖王若无事,本宫也没有时间和你在这儿耗。”妧卿说着转身就想走,宣嵘却拉住了她的手,被甩开了他也不在意。 宣嵘慢慢走到妧卿身边,抬手勾起她的一缕碎发,妧卿却倏然偏过了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非心中有鬼,你又何必来赴约呢?” 妧卿一僵,是被猜中心思后的难堪。 宣嵘蓦然笑了一声:“好了,本王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今日叫你来,真的只是想和你听一场戏。” “本王唱给你听。” 这座阁楼的二层便是一个戏堂子,两人所在的地方放着几把歪七扭八的椅子,前方便是一个小小的台子。 宣嵘的声音响起: “十五年前,梁溪城有一个珠宝匠人,他手艺精巧,制成的珠宝首饰风靡整个县城,不少贵妇人都喜欢找他定做首饰。” “他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他含辛茹苦地将女儿养大,一直没有再成婚。” “直到六年前,他患上了绝症,他的女儿尚不满十岁,为了有人能照顾他年幼的女儿,那匠人便娶了同村的一个寡妇。那寡妇守寡了十多年,在村子里一直贤惠和蔼,不少人都受过她的照拂。”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匠人去世不久,梁溪城就闹了灾荒。整个县城处处充满着烧杀抢夺,生灵涂炭。” “都说患难见真情,可同样,患难也最能激出一个人心底的恶。” “那寡妇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能够活下去,竟然狠下心将匠人留下的女儿卖去了花楼换银子。” 宣嵘看着妧卿早已煞白的脸色,心底泛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感。 他嘴角扬得更高了些:“那姑娘虽被卖去花楼,却也是个烈性子,不论受到怎么样的折磨都不屈服,找准时机竟然用簪子刺伤了恩客,逃了出来。” “你说,她能逃到哪儿去呢?她应该不会胆子大到改头换面,偷了个身份进宫吧?” “嗯?你说呢?”宣嵘顿了顿,神色愈发凉薄,慢慢吐出了两个字,“云栀。” 妧卿呼吸一窒,尘封多年的往事猛然间被人拨开。 她的父亲是个珠宝匠人,虽然她的母亲很早便去世了,但是在十岁前,都是父亲含辛茹苦地抚养她长大,未曾让她吃过一点苦。 可是十岁那年,父亲患病去世,原本继母对她是很好的,在父亲刚去世的时候也会费心照顾她。 但是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那场灾荒。 家里只有三个妇孺,吃的用的都被抢了去,为了换十两银子,继母将她卖到了舞乐坊。 妧卿还记得那日,舞乐坊的人来带她走,她哭着求着,最终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舞乐坊,任由那些人怎么折磨她,她都不低头,直到祝员外的公子看上了她,想要动强。 妧卿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用簪子狠狠刺伤了那人,从窗户逃跑了。 那天下着暴雨,再加上梁溪城内乱得很,那群人没能追上她,她跟着一群难民逃出城,在城隍庙前被宋婉的祖母捡到,这才离开了梁溪。 云栀。 她已经忘记这个名字很多年了。 她从花楼里跑出来,跑出了暴乱的城内,和乱石嶙峋的山间,那时的梁溪城充斥着血腥和暴力,处处都是烧杀抢夺,她能活下来,是父亲在保佑她。 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云栀了。 她的户籍和卖身契都在舞乐坊,她没有名字没有路引,想要活下去,她只能去偷一个身份。 十岁前,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是衣食不愁,但十岁后,她吃遍了这世上所有的苦。 她想起父亲临去前,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擦掉她的眼泪,一字一句地叮嘱她: “小栀,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她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听到这一切,门外男人的脸隐匿在阴影当中。 他探向木门的手缓缓收回。 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可是里边没有厌恶,没有被欺骗的恨意。 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 第216章 妧卿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冷汗彻底将后背打湿。 宣嵘紧紧地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说,你这样一个连身份都是假,甚至还进过花楼的女人,被皇兄知道,他还会喜欢你吗?” 宣嵘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他不会。” “他喜欢的,只是那个清纯无暇,事事依赖他的妧卿。” “而不是一个不清不白,十岁的时候就敢杀人行凶的云栀。” “阿妧。”宣嵘低声唤着她,抬手想要轻抚她湿红的眼尾,眼中满是病态的偏执,“只有我,哪怕知道这一切,我都不会介意。” “只有我会无条件地信你爱你,接受你的一切。” 宣嵘语气中满是蛊惑和势在必得:“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可以去哪里。” 妧卿轻轻掀起眼眸,直视他漆黑的眸子:“这就是你的目的?” “把这一切揭穿出来,让皇上厌弃我,让所有人嫌恶我,再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接受我?” 她的一张小脸惨白,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慢慢浮现出一个惨然而凄苦的笑:“爱我?” “爱我就是把这一切的伤痛都揭露出来,再伤害我一次是吗?” 眼泪滑落的瞬间,她猛地甩开宣嵘的手,愤恨地看着他:“你尽管去说,就算是死,这辈子我也不可能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宣嵘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一些,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说?” “你是不是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证了?” “出来!”宣嵘冲着一旁的暗门处吼了一声,妧卿这才发现戏台子边上有一处小木门,只见那门从里边被推开,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谄媚地上前朝着男人笑了笑:“王爷,您有何吩咐?” 宣嵘冷笑,示意他抬头:“看看,还认得她吗?” 在他看向妧卿的同时,妧卿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是当初在舞乐坊,秦妈妈的打手之一,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留给她的印象还是很深。 那男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颇有些恍然大悟般:“是...是那个...弄伤祝公子的人!” 因为祝公子那事,整个舞乐坊差点开不下去,如何能印象不深。 妧卿捏紧了拳头,未知的恐惧像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窒息难受,险些崩溃。 哪怕如此,她也不想在宣嵘面前流露一分一毫,她微扬着下巴嘲讽般地看向宣嵘: “我说了,你尽管去皇上面前说,我对你,生生世世,都只有恨。” 妧卿径直转身离开,再没有给宣嵘一个眼神。 她带着绿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梨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匿于阴影中的男人。 妧卿走得极快,绿萝险些跟不上她。 看着前方女子单薄的背影,绿萝喉间一阵苦涩。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可看着妧卿现在的样子,她心里也万般难受。 从来没想到,娘娘曾经这般苦。 ...... 从梨园出来,刘顺德死死低着头走在男人身后,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本以为靖王约宸贵嫔出来,是他还对贵嫔娘娘贼心不死,谁知竟然听了这么一出戏。 刘顺德恨不得自己聋了。 宸贵嫔的身份是假的,这也就罢了,但她从前的身份竟这般不堪,那问题就大了。 本朝律法,没有户籍和路引一并算作黑户,是要下大狱的。 而且卖身契在舞乐坊,那就算做贱籍,贱籍女子就算从良,那也不能脱籍,比平民百姓还要低了一等,是不能为妻为良妾的。 第217章 这是先祖爷定下的规矩,因为先祖爷在位的时候,屡次有大臣为了些青楼女子闹得家庭不睦,甚至有臣子的夫人去衙门口击鼓鸣冤,这事情闹大了,先祖爷才定下这一规矩,彻底杜绝了这一隐患。 宸贵嫔的身份若是被揭穿出来,宫里非得大闹一场不可。 他悄悄瞥了宣凛一眼,只能看见男人冷硬的侧脸,没有丝毫情绪。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关雎阁门前。 看着紧闭的大门,宣凛停下了脚步。 刘顺德大着胆子道:“皇上,可要奴才去叩门?” 宣凛没做声,刘顺德也不敢再多言。 半晌,男人转身离开。 回到勤政殿,夜风瑟瑟,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刘顺德在殿内点了灯,男人便让他出去。 他放轻了脚步,轻轻带上了门。 宣凛坐在书案前,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他知道妧卿有事瞒着他,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 他也知道妧卿从前过得不好,每次提起她小时候的事,她都是敷衍着转移话题。 他派人去查过,没想到从始至终就错了,他查到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妧卿”,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宣凛心中有震惊,有不可置信,有被欺骗的愤怒,但唯独没有嫌弃。 哪怕现在冷静下来,他也从未嫌弃过妧卿的身份。 他只是心疼。 心疼她小小年纪便遭受了这些。 她还那么小,那些时日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宣凛双手撑在桌上,按着眉心,闭上眼,掩去眸中的伤痛。 游仙宫。 沈婕妤到的时候,戏台子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是很有名的一出戏——《狸猫换太子》。 沈婕妤抬步上了楼,便看见偌大的二层,只有淑妃一个人坐在那悠悠然地听戏。 “参见淑妃娘娘。” 沈婕妤走到她跟前屈膝行礼,开门见山地问道:“淑妃娘娘今日找嫔妾来是有何事?” 她瞟了一眼戏台子:“若是看戏,怎么不叫上其他姐妹们?” 淑妃闻言抬头看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道:“沈妹妹坐。” “沈妹妹博学多识,肯定听过这出戏吧?” 沈婕妤没说话,淑妃也不在意她说不说,继续自顾自道:“利益驱使下,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世上,不知道演了多少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沈婕妤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直接问道:“嫔妾不明白淑妃娘娘的话,这出戏嫔妾看过太多次,若是娘娘无事,嫔妾就先告退了。” 没等她起身,淑妃就轻笑一声:“沈妹妹真是个急性子,本宫既然找你来,定是有重要的事需要你知道。” 说着她吩咐一旁的宫人:“去把人带下来吧。” “是。” 宫人走到戏台上打断了那人,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才跟着她走了下来。 “琳琅姑娘果然是江宁城有名的美人,这歌舞戏曲样样出彩,果然是担得起这盛名。” 刚才唱戏的正是琳琅,她今日得了命来着给唱戏,还要唱什么狸猫换太子,真是不懂这些宫妃的心思。 一片珠帘隔绝了琳琅的视线,她也根本不敢抬头看。 琳琅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赔笑道:“娘娘说笑了,奴家也就是博您一笑罢了。” “听闻琳琅姑娘在舞乐坊很多年了?”淑妃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年纪也不小了,琳琅姑娘可考虑过以后?” 琳琅一怔,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脑子转了一圈才道:“这...奴家没想过这些...” 第218章 她想有什么用,不能脱籍,在哪不是一样。 淑妃突然话锋一转,让宫人拿了一幅画给她瞧,在她打开的时候慢悠悠地道:“画上的人你该认识吧?” 一旁的沈婕妤惊讶地看向她,淑妃却似乎没察觉到,只是等着琳琅的回答。 琳琅看着画像上的人,震惊地无以复加,磕磕巴巴:“我...不...不认识...” “琳琅姑娘,在娘娘面前说谎,你有几个胆子?”采薇严厉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入琳琅耳中,“娘娘自然是什么都打听清楚了,才会找你来,若是你识趣,娘娘开恩,脱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琳琅一下子就抬起头来,她自从进入舞乐坊,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想着脱籍,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执念。 见琳琅面上隐有松动,采薇趁热打铁:“宸贵嫔一个贱籍女子,竟然敢顶替入宫,这是死罪。” 沈婕妤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惊诧的目光不停地在两人身上转换着:“娘娘...”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淑妃就制止了她。 “琳琅姑娘,你若出来作为人证揭穿宸贵嫔,你便有了功,本宫再美言几句,想要脱籍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琳琅很心动,但她在舞乐坊沉浮了数十年,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听信淑妃一面之言。 “娘娘,奴家....” 淑妃看出她的犹豫,笑得和善:“琳琅姑娘放心,本宫说到做到,说要帮你脱籍就一定会办到。” 她面色突然一变:“可若是琳琅姑娘不答应,知道了这个皇家辛秘,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琳琅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啊!” “我...我愿意!” 淑妃这才笑了,让人将她扶起来:“这就对了,只要你听话,本宫保证给你脱籍,还会给你一大笔报酬。” 等到采薇将人带走后,沈婕妤面色冷下来:“淑妃娘娘今日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淑妃转头看向她:“沈妹妹曾经多得宠啊,如今被宸贵嫔抢走一切,你难道甘心吗?” 她拍了拍沈婕妤的手,语气中充满了蛊惑:“妹妹若出来揭穿这事儿,往后,这恩宠不还是你的?” 沈婕妤立即甩开了淑妃的手,面露不屑。 就算她嫉妒宸贵嫔,可她同样知道,得不得宠是看宣凛,就算没了宸贵嫔,宣凛就会重新宠爱她吗? 更何况,她和宸贵嫔无冤无仇,自己单方面嫉妒她也就罢了,为何要去害她? 沈婕妤站起身,面色冷淡:“淑妃娘娘厚爱嫔妾不敢当,娘娘另请高明吧。” 说完她行了礼便直接离开了。 淑妃脸色沉下来,暗骂道:“不识好歹。” ------ 关雎阁。 妧卿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直到日暮西沉才睁开眼。 绿萝一直守在她身旁,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娘娘睡了一天了,奴婢还担心您不舒服呢。” “我没事。” 妧卿扶着她起身,精神有些不济。 绿萝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倒是妧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昨夜你都听到了。” “是...”绿萝垂下头,“奴婢...” 没等她说话,妧卿就道:“你若是你不愿再伺候我,我会告诉刘顺德,让你继续回御前当差。” 她担心日后事情暴露,绿萝也受到牵连,不如让她先回紫宸宫。 绿萝浑身一震,连忙跪下:“奴婢和娘娘相识许久,奴婢绝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的,奴婢这辈子跟定了娘娘。” 妧卿笑了笑,将人扶起来:“我是为你好,本宫都自身难保了。”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绿萝安慰她,“皇上对娘娘的情意不是假的,就算皇上知道,也只会心疼娘娘。” 妧卿摇摇头,她不敢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 她正想说话,就见锦月进来禀告:“娘娘,刘公公来了。” 妧卿有些不安,起身走出去,就见刘顺德拿着一捧莲花进来。 看见妧卿,他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但面上还堆着笑:“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安。” “皇上今日忙不能过来,特意叫奴才给娘娘送一些鲜艳的莲花过来。”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皇上很喜欢,今晨让人去摘了开得最好的几支,送给娘娘放在殿中观赏。” “替本宫多谢皇上。”妧卿心神不宁,没听出其中的意思,只勉力扯了扯嘴角,让绿萝接了过来。 刘顺德没再多言,将东西送到后就离开了。 妧卿坐在榻上,看着那些花,眼神有些飘忽。 绿箩屏退众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娘娘听奴婢一言。” 妧卿偏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没有说话。 绿箩认真道:“娘娘应该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 “娘娘如今的一切得之不易,不可被人轻易毁了去。” “你的意思?”妧卿心跳有些快,握着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娘娘在宫中时日也不短了,对旁人心软,那就是给自己埋下隐患。”绿萝认真道,“靖王既然用那人威胁您,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更何况那又不是什么好人。” “永除后患,才是明智之举。” 妧卿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半晌没说话。 许久,她闭了闭眼,说道:“去找个手脚麻利的人,除掉他。” 绿萝这才笑了:“娘娘英明。” 绿萝领命出了行宫,与此同时,她们的一举一动都送到了御案前。 宣凛看着密信,一天都没什么表情的面庞上竟浮起淡淡的笑。 就好像养了许久的温柔小猫,竟突然亮了爪子。 他唤来褚风:“去帮她善后,别留下蛛丝马迹。” 第219章 “你说什么?” 淑妃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看着采薇。 采薇急忙垂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今儿一早,靖王的人便发现舞乐坊那小厮死在了自己家中,是上吊死的,脖子都要勒断了....” 她说着就打了个颤,一想到那场景就后背发凉。 “怎么会这样?”淑妃泄力般的跌坐回椅子上,万分不甘心,“这个节骨眼上,靖王怎么不多派些人看守,这下平白少了一个人证,还怎么去指认宸贵嫔?” 她暗骂了句废物,连忙吩咐:“让人去将琳琅还有宋婉都接到一处,别让人发现了。” “是。” 采薇正想出去,淑妃就叫住了她。 淑妃若有所思地捏着额角,这才一夜的时间,那人就死了,说是巧合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可若不是巧合,宸贵嫔能有这么干净利落的手段?还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淑妃心跳如鼓,沉声道:“你别去了,去将苏婕妤叫过来。” 等到采薇领命而去,淑妃的心才缓缓沉下去,她有些着急了,这些事情一丁点都不能经自己的手。 沈婕妤不愿意去做,这宫中多的是想要宸贵嫔死的人。 ----- 傍晚时分,琳琅和宋婉被带到了一处宅子里,她俩看着幽深的庭院,心底都莫名地开始发凉。 “这位姑姑,咱们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琳琅拉住带她们进来的那嬷嬷,忐忑地问道。 那嬷嬷斜睨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尖细:“琳琅姑娘既然答应了要去办事,就好好待在这,等着宫中的贵人传召便是。” “可是...”琳琅不解道,“我在舞乐坊待得好好的,又何必要来这儿?” “舞乐坊不比这儿安全。” 那嬷嬷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没再和两人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而她没发现的是,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有两个黑衣人翻过后墙进了宅院。 ------ 第二日便是赏花宴,妧卿起身后便唤绿萝进来给她梳妆。 她今日着了一件蜜粉色绣梨花纹苏缎宫装,一头青丝梳成高高的凌云髻,点缀着几朵珠花,清爽又不失高贵。 “娘娘昨夜休息得可好?” 妧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面容也略显憔悴。 这两日宣凛没有过来,她晚上虽不曾做噩梦,但也还是经常半夜醒来,颇有些精神不济。 那日宣嵘的话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自己心底,一日不把它挪开,她就一日难以安宁。 早上用膳的时候,绿萝见她这两日消瘦了些,便让人炖了乳鸽汤,盛了一碗放在妧卿面前。 乳鸽汤香嫩可口,平时她很爱喝。 但不知为何,今日闻着那味道竟觉得有些油腻,有点反胃。 妧卿将那碗汤推远了些,喝了几口清茶压了压那股子感觉。 “娘娘怎么了?可是这汤不合您胃口?” 妧卿摇摇头,半晌才平复下来,轻声道:“许是昨夜没休息好,没什么胃口。” 她只用了几块糕点,便出了门。 今日淑妃在湖边设宴,不仅宴请了嫔妃,还有随行的王亲贵胄和大臣们家中的女眷,等妧卿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是热闹非凡了。 妧卿刚走进园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谁不知道这是如今得皇上盛宠的宸贵嫔,便是那些随行的女眷,初到行宫那日,也是眼瞧着皇上亲自抱着宸贵嫔进了行宫。 “妾身给贵嫔娘娘请安。”不多时,妧卿身前就围了几位贵妇人。 第220章 妧卿虽不认识,但也是面带笑色地叫了起。 几人有意在她面前博个好印象,自然是特意捡了些她爱听的奉承的话说着,远处的其他人看见她们这么快就来巴结宸贵嫔了,自然也是不甘落后,找了个借口就跟了过来。 不出一会儿,妧卿四周便围了一群人。 坐在凉亭中的淑妃瞧见这一幕,捏着丝帕的手蓦然收紧,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 在行宫中她的位份最高,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和大皇子,可这些人,一来便去巴结妧卿,当真是拎不清。 采薇见她脸色不虞,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娘娘放心,琳琅和宋婉那儿奴婢都安排好了,待会看她怎么风光。” 淑妃面色稍缓,问道:“苏婕妤那儿可安排好了??” 采薇有些不屑地笑道:“苏婕妤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去找了琳琅,她是一刻也忍不住的。” “再说了,苏婕妤得您照拂,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曹操曹操到,淑妃一抬眼便看见了苏婕妤的身影,正朝着妧卿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妧卿被缠得有些累了,在场的都是人精,瞧见她隐隐露出的疲惫,立刻笑吟吟地告辞,妧卿这才得了个清净。 绿萝正想扶着她去凉亭中歇息,就见苏婕妤走过来,目光隐有不屑。 “贵嫔娘娘今日到得倒是挺早。”苏婕妤扶了扶鬓边的流苏,“不像往日,都是踩着点儿来。” 妧卿淡淡笑道:“本宫自然比不得苏婕妤整日得闲,到处晃悠。” 苏婕妤一时语塞,扯着嘴角:“皇上都两日未去关雎阁了,贵嫔娘娘近日也不用侍奉皇上,哪里又比嫔妾忙了?” “苏婕妤也知是两日。”妧卿轻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像苏婕妤一般,两个月都没见着圣驾了。” “你!”苏婕妤每次都被妧卿怼得气急败坏,但这次她只是气恼了一时,便诡异地笑了,“但愿宸贵嫔能一直这般自信。” 说完她便像是不愿再看妧卿一般,敷衍着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绿萝感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些,有些担忧道:“娘娘,苏婕妤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妧卿摇摇头,没有做声。 旁人知道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想知道,若是宣凛知道这一切,会怎样对她。 园子临湖而建,而在湖边有一处水榭,清风拂面,很是凉爽。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受邀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淑妃这才领着众人去赏花。 妧卿坐在水榭中品着茶,外边日头太大,坐在亭子里赏花也是不错的。 在场的都是些娇生惯养的贵妇人和小姐,走了一圈回来便觉得疲累,淑妃便叫宫人上了冰酥酪和新鲜的水果。 正当这时,苏婕妤站出来道:“淑妃娘娘,嫔妾有要事禀告。” “哦?”淑妃诧异道,“今日各位夫人小姐们难得聚在一起,苏婕妤有何事,不如下去再说?” 苏婕妤坚定道:“嫔妾担心夜长梦多,且此事事关重大,嫔妾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只请各位做个见证。” 淑妃一脸的为难,似乎觉得扫了众人的兴致。 坐在下首的靖王妃悠悠道:“既然婕妤娘娘都这样说了,妾身们也不会不分轻重缓急,赏花什么时候都能赏,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靖王妃一开口,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淑妃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如此,苏婕妤便说吧。” 第221章 苏婕妤走到水榭中间,轻蔑地看了一眼妧卿,这才扬声道:“嫔妾要告发宸贵嫔,冒名顶替,罪同欺君。” 下方一片哗然,众人都面面相觑,隐有不解。 妧卿猛地捏住了绿萝的手,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稳。 “你要告宸贵嫔什么?” 众人惊诧间,后方传来宣凛低沉的声音。 他缓缓走上水榭,只淡淡地扫了苏婕妤一眼,便将视线投向妧卿。 淑妃率先回过神来,率着众人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妧卿脑中有一霎的空白,她没想到宣凛会来,更没想到他会听到苏婕妤这番话。 她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 宣凛一走进水榭,便看见女子僵硬地站在那,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心下一阵心疼。 男人走到妧卿面前,将她拉了起来,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 妧卿僵硬地任由他带着自己坐下,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宣凛叫了起,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看向苏婕妤:“你要告发宸贵嫔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苏婕妤话已出口便再收不回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回皇上,宸贵嫔犯了欺君之罪。” “她根本不是什么良家姑娘,她本是舞乐坊的贱籍女子云栀,她不仅私逃,竟然还顶替旁人的身份进宫。” “我朝律法规定,贱籍女子不能为良妾,宸贵嫔欺瞒皇上,罪该万死。” 苏婕妤语气十分坚定,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说完她只觉得心中畅快,目光殷切地看向男人。 众人窃窃私语着,淑妃闻言紧皱着眉头:“苏婕妤,若无真凭实据,万不可污蔑宸贵嫔。” “嫔妾自然有证据。” 宣凛面上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似的眼神,让她心慌。 “污蔑上位,是什么罪?” 苏婕妤着急道:“皇上,嫔妾有人证,还请皇上秉公处理,万不可包庇这等欺君罔上的女人!” 淑妃看向男人,劝道:“皇上,苏婕妤这般言之凿凿,不如便见见她的证人?” 妧卿坐在男人身边,指尖忍不住地颤抖,宣凛握紧了她的手,扬声道:“去传。” 苏婕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不一会儿,宋婉和琳琅就被带了上来。 两人见到这阵仗,吓得两腿颤颤,急忙跪在地上。 “皇上,琳琅是舞乐坊的花魁娘子,她是认识云栀的,这位宋婉姑娘,便是当初和云栀一块混进难民堆里逃到京城的人,她能作证,宸贵嫔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 宣凛眉眼稍显凌厉,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扶手,问道:“苏婕妤说的可是真的?” 妧卿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指尖,想要辩解,可嘴唇动了动,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琳琅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皇上明鉴啊,奴家根本不认识什么云栀,这些都是苏婕妤逼奴家说的啊!” 苏婕妤的得意僵在脸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宋婉也是连连磕头,牙齿都在发着颤:“都是苏婕妤逼的民妇,民妇根本不认识什么云栀,当初进京是民妇和祖母两人相依为命,祖母去世后,民妇就回了江宁...” “胡言乱语!”苏婕妤顾不得宣凛还在场,指着两人怒道,“你们怎么敢信口雌黄的?” 宋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不停地重复着是苏婕妤指使。 淑妃脸色难看,似乎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再看一眼身旁男人平静的神色,淑妃心惊,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宣凛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婕妤:“这便是你说的人证?” “嫔妾...”苏婕妤百口莫辩,她求助般的眼神看向淑妃,可是淑妃只是威胁地瞪了她一眼。 “那倒是巧了,朕也有证据。”宣凛淡淡地说道,“刘顺德,把东西拿上来。” 等到刘顺德捧着托盘将东西呈上时,妧卿差点直接站起来,幸得宣凛一直握着她的手,这才没让她失态。 那上边是她的户籍。 宣凛拿起妧卿的户籍,眼神淡漠地扫过全场:“宸贵嫔入宫之时户籍便上交了殿中省,她的名字也是当初殿中省的嬷嬷改的,苏婕妤编造了这么一通话出来,意欲何为?” 众人见皇上都拿出了宸贵嫔的户籍,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都觉得是苏婕妤因为嫉妒而造谣。 只有妧卿,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明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能让她脱籍,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宣凛一个人能做到。 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将自己不清白的过去统统抹去。 宣凛将户籍放在了妧卿手中,他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弯了弯嘴角: “收好它。” 从琳琅和宋婉被带走那刻起他便知道了,派了人去威胁她们改口。 与其偷偷摸摸地解决掉这些人,不如将事情开诚布公的拿到明面上,彻底消除旁人的怀疑,这样以后才不会再有人拿这事来做文章威胁妧卿。 可是那宅子还有带走两人的人,查来查去都指向苏婕妤,而和两人接洽的人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似乎将淑妃摘了个干干净净。 可宣凛清楚,苏婕妤不过是个顶罪的,这事和淑妃还有靖王脱不了干系。 第222章 “苏氏,是谁指使你的?” 宣凛没有再废话,直接问道,“若是你如实招来,朕便饶你一命。” 淑妃握着扶手的手指猛地攥紧,她威胁般的看了一眼苏婕妤,开口道:“是啊,苏婕妤为何这样污蔑宸贵嫔,你便是嫉妒,也不该这般莽撞,当心连累你的家人。” 苏婕妤家世虽算得上不错,可淑妃的家世显然更胜一筹,从前比不了符家,但是一个小小的苏家,她还不放在眼里。 “嫔妾...”苏婕妤一阵慌乱,她本以为是必胜的局面,可为何会弄成这样? 明明淑妃找到她的时候,人证物证样样齐全,她以为一定可以将妧卿拉下马,这才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自己暴露了,淑妃却要舍弃自己而保全她。 苏婕妤不甘心。 可她也知道,淑妃做事谨慎,必定不会留下不利于她自己的蛛丝马迹,若是没能对她一击即中,倒霉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苏婕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颓败和自嘲:“都是嫔妾一个人做的,嫔妾是不忍皇上被蒙蔽。” 她看向宣凛,一字一句地质问:“皇上当真相信宸贵嫔?留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在您身边,您不会嫌恶心吗?” 她嘲弄地看着上首的两人:“事实真相如何皇上自己清楚,可皇上为了包庇宸贵嫔,就要定嫔妾的罪吗?” “你的罪,不仅仅是污蔑宸贵嫔。”宣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整日里搬弄是非,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朕便是从前对你们太过仁慈,才让你们一个个胆大妄为。” 淑妃听到这话,怀疑他在敲打自己。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坐在椅子上。 “传朕口谕,苏婕妤污蔑上位,杖责五十,废为庶人,幽居梨园。” 他看向苏婕妤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喜欢搬弄是非,听风就是雨,那就待在梨园,听一辈子的戏吧。” “皇上?”苏婕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五十大板,是要她的命吗? 幽居梨园,和打入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要对嫔妾这般狠心吗?”苏婕妤突然站起来,神色癫狂,“嫔妾为皇上生儿育女,皇上为了这个贱婢,就要置嫔妾于死地吗?” 下首的贤妃目露不忍:“皇上,五十大板,苏婕妤...苏氏一个女子,是不是太重了?” 太重了? 宣凛一点都不觉得重。 今日若是让她得了逞,等待妧卿的是什么? 是欺君的罪名,是被所有人厌弃、被朝臣口诛笔伐的名声,她们才是想将妧卿逼到死路上。 “刘顺德。”宣凛不耐地扫了他一眼。 刘顺德赶紧叫了人来,将苏氏扣住。 苏氏死命挣扎着,被拖走前还对着妧卿恶声咒骂着:“你这个贱婢!你别以为皇上包庇你你就是清白的!” “你从那肮脏的地方出来,你就是个婊...唔唔...” 刘顺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命令道:“赶紧把人带走!” 众人看了这一场戏,都缩在位置上不敢吭声,但是有些人心下到底还是因为苏婕妤的话有所怀疑。 宣凛这才看向淑妃,冷声道:“淑妃怎么看今日这一出?” 淑妃赶紧起身跪下:“皇上请治臣妾的罪,是臣妾没有管好后宫,让苏婕妤这般胡搅蛮缠,有负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期望。” “是吗?”宣凛漫不经心地觑了她一眼,“昨日你让琳琅进了行宫,难道你对此事丝毫不知?” 琳琅害怕地磕头,将一切都交代了,众人看着淑妃的眼神就有些晦暗难明。 第223章 “皇上明察,臣妾昨日确实叫了琳琅姑娘进宫,可是臣妾绝对没有给她看什么画像,也没有威逼利诱她去污蔑宸贵嫔啊!” 淑妃言辞恳切:“当时沈婕妤也在场,皇上大可问她。” 沈婕妤被点了名,心底有些不虞,但还是站起来道:“回皇上,嫔妾只和淑妃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虽不会和淑妃一同去害妧卿,可不代表她就要去帮妧卿。 她并不想此事牵扯到自己,能做的也就是明哲保身,什么都不说。 淑妃赶紧辩解:“皇上,仅凭琳琅姑娘的一番话,如何能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怕皇上去查,只请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去联络琳琅和宋婉的是靖王的人,靖王为免牵扯到自己身上,定然会处理好这一波人。 而她这边有苏婕妤顶罪,除了琳琅的一番话,她不信宣凛还能查出证据来。 “是啊,淑妃娘娘一直为人和善,怎么可能去害宸贵嫔呢?” 贤妃和姜充仪都开了口,下首的几位命妇也斗胆求了情,显然淑妃从前将名声经营得极好,都没几个人会怀疑她。 宣凛确实没办法让一群死人开口作证,他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淑妃: “既然如此,淑妃也觉得今日这一出都是无稽之谈了?” 淑妃紧紧掐着掌心,闭了闭眼。 宣凛这是在逼她,逼她澄清妧卿的名声,让其他人都不敢再议论。 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治自己的罪,干脆就留着自己,当妧卿的垫脚石。 淑妃此刻,真是恨极了。 她设了这一出想要扳倒妧卿,让她万劫不复,可现在,却要自己亲自开口还她清白。 可她无可奈何,这次是她输了。 淑妃咬了咬牙,艰难地道:“是,臣妾相信宸贵嫔的为人,定然不会像苏氏所说的那般,这一切都是苏氏因为嫉妒宸贵嫔受宠而捏造的。” “是臣妾失职,才让苏氏今日口出狂言。” 宣凛稍稍叹了口气:“虽说苏氏所为和你无关,但到底是你没有管好后宫的人,之后,你便不用再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了。” 淑妃猛地抬头,这是要剥夺她的权利啊! “皇上...臣妾知错了...”淑妃心知现在不能乱,只得认下,“是臣妾辜负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期待,臣妾会好好反省的。” “朕相信你。”宣凛轻声笑道,“你既要反省,大皇子也暂且送去贤妃宫中吧。” “皇上?” 淑妃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她能倚仗的就是权力和孩子,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宣凛并不给她狡辩的机会,起身道:“刘顺德,去接大皇子,送去贤妃处。” “皇上!”淑妃泣不成声,“求皇上开恩,皇上才到臣妾宫中不久,若是送走他,难免他不能习惯啊!” 宣凛安抚般地将她扶起来:“朕知你的心意,等你反省好了,朕自会将大皇子送回去的。” 至于什么才算反省好,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宴会结束后,宣凛带着妧卿回了关雎阁。 一路无话。 刚踏进殿中,他便下令让其他人都退下,自己关上了门。 妧卿站在那儿,微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地没有一点反应。 宣凛回过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卿卿。”他低声唤着她。 妧卿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素净的小脸上湿润一片。 “怎么了?”宣凛抬起她的下巴,就见她满眼的委屈和难过,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第224章 “乖,不哭了...”宣凛连忙替她擦着眼泪。 妧卿拂开他的手,偏过头不看他。 “皇上..皇上早就知道了...”妧卿哽咽着,“皇上现在是不是很讨厌臣妾呜呜...” “胡说什么呢?” 宣凛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偏偏她的眼泪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不停地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将他的衣袖都打湿了。 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干脆将人抱起来,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朕也没有早就知道。”宣凛好声好气地给她解释,“那夜,你去见靖王,朕就在外边听着。” 妧卿惊讶地抬头,眼泪停住了。 宣凛拿着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这行宫中,发生了什么朕都知道。” “那日你出门后,朕便跟着去了。” 看着妧卿红红的杏眸,宣凛低头亲了亲她,语气中满是心疼:“朕从来不知道,你曾经过的是那样的生活...” 如果让他早点知道,他会对妧卿更好的。 他以前怎么舍得对她发脾气? 妧卿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止不住了,她抽噎着:“那...那皇上怎么不来问臣妾?” 宣凛见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朕…朕怕你多心。” “而且靖王既然用这事来威胁你,朕想先帮你处理好,再来和你说。” “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宣凛捧着她的小脸,柔声地安慰着她,“朕永远不会嫌弃的你。” “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朕怎么会讨厌你呢?” 妧卿怔怔地看着他:“可是...” 可是这个世道,只要提起从花楼出来的姑娘,世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们,哪怕她们什么错都没有,甚至有些人也只是卖艺不卖身。 男人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换了个方向,让她面对着自己,抬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没有什么可是。” “当朕知道这一切,朕只会心疼你,只会后悔没有早一点对你好。” “这个世上,女子本就活得艰难,更何况是你这样年纪小的弱女子。” “世道从没给过她们公平,又哪来的道理嫌弃她们?” “朕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身世厌恶你,这都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余光瞥见桌上的那一盆荷花,是他昨日让人送来的。 “朕送你荷花,就是想让你安心。”宣凛碰了碰她红肿的杏眸,轻声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在朕心中,你也是一样。” 妧卿呜咽了几声,突然抱住了他,带着湿意的小脸贴在他脖颈处。 她从没想到,这世上最大的善意,竟然是宣凛给她的。 宣凛搂住她的腰,没有说话,大掌沿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安慰着她。 好半晌,妧卿才平静下来,她抬头,原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得嫣红,宣凛抬手抚了抚她的唇角:“不准咬了。” 妧卿这才松了口,依偎进男人怀中。 “臣妾小的时候,家里虽算不上多富裕,但是父亲对我很好。” 她的声音轻柔中还残留着一丝哭腔,絮絮叨叨地给宣凛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父亲,和她的幼年。 宣凛没有打断她,他缺失在她生命中的那些年,是他最遗憾的时光。 “那你恨她们吗?” “什么?”妧卿抬头看他。 宣凛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的继母,你恨她吗?” 妧卿垂下眼睑,语气低低的:“恨吧,可是如今,早也不知道她们在何处了。” 也许死在了那场灾荒中,也许举家搬到了别的郡县。 可能哪一天几人擦身而过,她都没办法再认出她们了。 “都无所谓了。”妧卿抱紧了男人,“现在,有皇上陪在臣妾身边,就够了。” 她说出这话时,已经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从前她为了让宣凛更宠爱她,也时常说些柔情蜜意的话,可那时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可现在,说出这句话时,她感到自己的心里是欢喜的。 她是真的这么想。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回道:“朕会永远陪着你。” 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日子,妧卿本就精神萎靡,靠在男人怀中和他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半晌没听到女子的声音,宣凛一低头才发现她睡着了。 男人轻轻笑了,将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打了热水,将女子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这才坐在床沿看她。 妧卿在睡梦中也很没有安全感,一手抓着他的手指,一手捏着被角,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 宣凛反手握住了她,轻声哄着:“睡吧,朕在这儿陪你。” 梦中的女子似乎听到了这道声音,紧蹙的黛眉慢慢松了,小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225章 妧卿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好眠,困扰她多日的噩梦也不见了踪影。 第二日她睁开眼时,外边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透过帷帐瞧见了外边那抹玄色的身影。 “醒了?” 宣凛掀开床帘坐在了她身边,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醒了就起来用点东西,昨天都没有用晚膳。” 妧卿抓住他的手,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刚睡醒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娇软:“臣妾没力气。” “那是不是要朕抱你起来?”宣凛掐了下她柔软的脸蛋,打趣道。 本以为照着她从前那般羞赧,定然是嗔他,谁知妧卿朝他伸出双手,娇声娇气地哼了声:“抱。” 宣凛喉间动了动,伸手将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妧卿搂着他的脖子,任由男人带着她进了净室。 半晌,等到两人出来时,外间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早膳。 妧卿早起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小半碗梗米粥和两块碧玉糕便放下了筷子。 宣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就吃这么一点?” 妧卿挪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吃不下嘛...” 这几日许是心里有事,她总是没什么胃口,平时爱吃的东西放在跟前都提不起兴趣。 宣凛将一碗牛乳推到她面前:“喝了。” 妧卿撇撇嘴,还是乖巧地端起来喝了下去。 用完早膳就听宣凛道:“去把你的骑装带上,朕带你出去。” “去哪?”妧卿一下子就双眼放光,期盼地看着他。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带你去草原上骑马,不是一直想去玩吗?” 她这几日都忧心忡忡的,带她出去散散心。 妧卿闻言便有了精神,吩咐绿萝将那两套骑装都收拾上,自己换了身轻便素雅的衣装,便随着宣凛出了宫。 江宁城外有一处草原,等到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阳光很大,但却不会觉得炎热。 妧卿在马车上时便一路都掀着帘子四处张望,什么看在她眼中都是新奇的。 宣凛将人拉回来,低头亲了亲她:“去把骑装换上了。” “在这儿?”妧卿瞪大了眸子。 男人微微挑眉:“不然呢?你还想出去换?” 虽说两人不知同床共枕了多少时日,但是青天白日的在他面前换衣服,妧卿还是有些扭捏。 她抓着衣角,无意识地撒娇:“您转过去嘛...” 宣凛被她这娇嗔的声音弄得受不了,真是越来越喜欢撒娇了。 他拿起一本书,侧过身看了起来。 妧卿拿出骑装,悄悄瞥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将衣服换了下来。 直到她换好,宣凛都没有乱来,妧卿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寻常。 她慢慢挪过去,趴在他胸膛上挡住了那本书,好奇地看着他:“皇上今日怎么了?” 怎么格外的正经? 宣凛没好气地掐着她的鼻子:“卿卿要是想,也不是不行。” “就怕你待会儿骑不了马了。” “不想不想!”妧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等到马车停下来,宣凛带着她下来,刘顺德和马场的宫人已经将两匹马牵了过来。 一匹威风凛凛高大健壮的黑马,扬着脖子无视着众人,直到看见宣凛,才低下头凑到他跟前想要蹭蹭。 它身边是一匹稍小一些的白马,一直甩着尾巴,瞧着比较温顺。 “娘娘,这匹马是马场中最温顺的马,您可要上去试试?”马倌恭恭敬敬地说道。 妧卿点点头,余光瞧见一旁的宣凛已经翻身上马,动作十分流利,一看就是经常骑马的人。 第226章 妧卿咬咬唇,在马倌的指引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踩着马镫翻了上去。 在下方的时候不觉得这马多高,直到坐上来,妧卿就有些心里发虚,她赶紧抱住马脖子。 “娘娘放松些,不必紧张,奴才先牵着您走几圈。” “给朕吧。”宣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接过了马倌手中的缰绳。 “皇上...”妧卿有些害怕,“您慢点...” “别怕,坐直,身形稳住。”宣凛一边指导着她,一边牵着缰绳慢慢地在草原上溜达。 他今日一袭玄色常服,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冷厉的眉眼愈发显得威严,但是对着妧卿说话的语气却温柔了不少。 妧卿慢慢放松下来,被他牵着走了几圈后仿佛掌握了要领,能自己骑着小跑一段路。 两人在草原上跑了一个多时辰,妧卿体力不支,双腿内侧也被磨得有些疼,宣凛瞧见她隐隐蹙着眉尖,便让她停下来。 “今日便学到这吧,改日朕再带你来。” 妧卿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摸了摸小白马的头,小白马也温顺地在她掌心蹭着。 难得出来一趟,妧卿有些不想走,眼巴巴地看着男人。 宣凛让人将小白马牵走,然后坐在黑马上朝她伸出手:“上来,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妧卿依言照做,下一瞬就被他握住胳膊,没等她惊呼出声,人就已经坐在了男人身前。 “皇上,我们要去哪里呀?” 妧卿瞧见刘顺德等人远远跟在后边,而男人似乎目的明确地带着她一路往前,往草原的另一侧行去。 “你瞧这里眼熟吗?” 走了一段路,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妧卿打量着四周,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片刻后,她身子有些僵硬,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是...” 这是她小时候生活的村子。 她小时候生活在梁溪城的青崖村,村子后边确实连接着一片草原,但是父亲不准她乱跑,所以她并不知道原来这片草原的另一边便是江宁城。 眼前的青崖村几乎已经大变样了,但还是留着许多从前的印记,让妧卿一眼便认了出来。 “皇上...为什么带臣妾来这里?”妧卿指尖颤了颤,她心里明白,宣凛既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查出她从前居住在那就很容易了,但她不知他为何要带自己回来。 男人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 “想走走你幼时走过的路。” 经历了那一场灾荒,青崖村许多村民都已经搬走了,村子里大多宅子都是空着的。 “皇上您看。”妧卿拉着他的手,给他指了指路边的一棵大树。 “这是村子里最高的一棵树,父亲说他还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这么高了。” “以前夏天的时候,每到傍晚,村子里的阿妈阿婆们就会坐在这乘凉聊天,小孩子们就在一旁玩蛐蛐蚂蚱。”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妧卿的回忆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那座小山头上曾经是村长家,我记得村长是个很和蔼的老头,只要谁家吵架了,他马上就拄着拐去劝架。” “每次我不听话被父亲训,我就跑去村长家。” 妧卿笑吟吟地说着,圆圆的杏眸弯成两弯小月牙,里边满是璀璨的光。 “还有那里,从那条小道下去就是一条小溪,村子里洗衣服洗菜都是去那儿。” 宣凛静静地听着,适时地给予回应,让妧卿越说越兴奋。 第227章 直到走到一处宅院前,她的情绪瞬间便低落了下来。 宣凛便知,这是她从前的家。 这是一处一进院,东边和西边的厢房已经是破败不堪,门窗都烂了,大堂保存得好完善一些,至少门是完整的。 院子里杂草丛生,可见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宣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进去看看?” 妧卿深吸一口气:“嗯。” 宣凛推开门,灰尘簌簌地落下,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他走在前边,把那些草踩下来,再让妧卿跟在他身后进去。 大堂的门摇摇欲坠,宣凛小心翼翼地将它推开,跃入眼帘的便是堂中木桌上摆放的两个牌位。 妧卿看见的那那一霎,瞬间湿了眼眶。 “父亲...母亲...” 妧卿怔怔地看着那两处牌位,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她都没有睁眼看过她的母亲。 可是父亲会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母亲,会画母亲的画像,会告诉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哪怕她从没见过母亲,却也知道,母亲是位温柔贤惠的女子,她很爱自己。 妧卿眼泪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我都没有准备香烛...” 早知道能够回来,她应该去准备好香烛纸钱的。 宣凛朝着刘顺德使了个眼色,刘顺德立马恭恭敬敬地捧着个盒子走进来:“娘娘,皇上都给您准备了。” 妧卿诧异地看着他,想到今日出行是男人安排的,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妧卿鼻子更酸了,她抽泣了几声:“谢谢...” 宣凛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哄着:“好了,不准哭了,要是你父母在天上瞧见了你这样子,还以为朕欺负你,让你过得不好呢。” 妧卿擦了擦眼泪,柔柔地看着他:“那..皇上等等臣妾...” 宣凛没说话,只是拿出火折子将香烛点燃递给她。 妧卿接过来,跪在了地上,朝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她正想拿出纸钱,就见宣凛点了一炷香,他撩起衣摆,跪在了她旁边。 妧卿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惊诧道:“您干什么?” 她怎么敢让宣凛跪她的父母。 他是皇帝,这世上谁能让他跪? 她父母要是还活着,都能被他吓死。 宣凛拂开她的手,挑了挑眉:“朕给岳父岳母上炷香,有何不可?” 妧卿急了:“不行的。” 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还不被文官的唾沫淹死。 她余光瞥见刘顺德站在外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里边一眼,便来那些带来的侍卫,都是背对着他们站在外边。 “朕要让岳父岳母知道,他们的女儿很好,她是我的妻子,往后余生,我会好好照顾她,再不让她吃一点苦。” 宣凛认真地看着她,妧卿怔愣在原地,慢慢松开了手。 宣凛上了一炷香,这才起身:“朕去外边等你,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 门关上的一瞬,妧卿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爱自己。 可是,这份偏爱,却是宣凛给了她。 一刻钟之后。 妧卿走了出来。 她眼眶还有些红肿,宣凛什么都没问,只是上前给她擦了擦脸:“都说完了?” “嗯...”妧卿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问道,“皇上,臣妾可不可以找人来给这里修缮一下?” 宣凛笑道:“你自己做主便是。” “多谢皇上...” ------ 行宫中。 余婉宁随着太后去礼佛回来,还未踏进自己的院子,便被淑妃叫了去。 “淑妃娘娘。”余婉宁规规矩矩地行礼,她有些怕淑妃,更别提听说了这段时日行宫发生的一切,她直觉就是淑妃在背后搞事。 “余选侍这一去是乐不思蜀啊。”淑妃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怎么,太后不管你了?” 余婉宁苦笑,太后天天骂她不中用,可她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只宠着宸贵嫔,根本不看其他人,她上赶着去除了讨嫌还有什么用? “宸贵嫔的身世你应该知道了吧。”淑妃看向她,“皇上不让人议论,你想办法在太后跟前说说。” “娘娘...”余婉宁一抖,“皇上都下令不准乱议,若是嫔妾去太后面前嚼舌根,被发现了...” 那她就惨了! 淑妃冷笑:“被发现?” “你别忘了,当初靖王和宸贵嫔的事是你告诉本宫的,若是被皇上和宸贵嫔知道,你同样讨不了好。” 淑妃嗤道:“你最好听本宫的话,不然本宫一定将你之前的事告到御前去。” 淑妃如今是恨极了妧卿,她失了宫权和大皇子,空有个淑妃的名头,什么权势都没有了。 皇上将大皇子给了贤妃,而不是皇后,明显就是在给那贱婢铺路。 他不想大皇子有个嫡长子的身份,这才把人给了贤妃,真是用心良苦啊。 现在这宫中也就太后还能收拾宸贵嫔。 余婉宁闻言眼中一阵灰败,她后背发凉,这是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了。 ----- 回到关雎阁,妧卿打了个哈欠,宣凛摸了摸她的脑袋:“去睡吧,朕还要去勤政殿,不必等朕回来了。” “嗯,皇上您也早些休息。” 宣凛离开后,妧卿正想去洗漱休息,就见锦月进来道:“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太后回来了?” 太后自到了行宫就去大慈寺礼佛,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寿喜堂。 妧卿到的时候,竟发现其余嫔妃也到了,她屈膝行礼,却没想到太后厉声呵斥: “宸贵嫔,你可知罪?!” 妧卿正想说话,却突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感袭来,她没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第228章 太后脸色铁青,第一反应是以为妧卿看见她反胃?! 她更是怒不可遏:“宸贵嫔你简直放肆!” 绿萝焦急地扶着妧卿,大声道:“太后娘娘,贵嫔娘娘身体不适,还请太后开恩,寻太医来看一看!” 淑妃脸色一变,见妧卿这样子,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立马开口:“太后娘娘,宸贵嫔刚和皇上出游归来,许是累了。” 太后气急,白天还生龙活虎地和皇帝出去游玩,这会儿一见到自己就想吐是吗? “你欺君罔上,如今又不敬哀家,简直是罪该万死!”太后指着她斥道,“皇上被你魅惑,认不清事实,舍不得处置你,哀家可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糊弄过去。” “太后娘娘,宸贵嫔这样子好像...”生养过的姜充仪看妧卿这模样有些怀疑,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淑妃打断了。 “宸贵嫔瞧着确实脸色很差,太后娘娘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否则皇上知道了定然会生气的。” 瞧着是在替妧卿说话,实则句句都在拱火。 果不其然太后脸色更差了,她惩治一个嫔妃,宣凛还能生她的气不成? “这后宫中是愈发尊卑不分,别以为得了皇上的宠爱,便可以不敬哀家,为非作歹。” 淑妃等人连忙起身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这才脸色稍霁,她目光阴冷地看向妧卿:“便是当宫女都需要清白的出身,宸贵嫔犯下此等大罪,理当处死。” 妧卿额上冒出点点冷汗,肚子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她跪坐在地上,半边身子都倚靠在绿萝身上,嘴唇打着颤,死死捏着自己腹间的衣衫。 绿萝哀求道:“太后娘娘,求您开恩...” 柳美人焦急地看着妧卿,可她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 可突然间,她瞧见妧卿素色的衣裙上渐渐晕出了红色。 柳美人惊呼一声:“血...宸贵嫔出血了...” 众人立马看过去,果不其然瞧见妧卿衣裙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而她已经脸色煞白,几乎晕了过去。 贤妃和姜充仪对视一眼,姜充仪立马站出来道:“太后娘娘,宸贵嫔万一是有了身孕...” 贤妃附和道:“是啊,宸贵嫔这样子瞧着是有了身孕,还请太后娘娘开恩,先让她起来。” 不等太后发话,贤妃就立马叫自己的宫人去请太医。 柳美人赶紧帮着绿萝将妧卿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太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若是妧卿有了孩子,而自己导致她流产... 她单单处置妧卿,还能算事出有因,可若是牵连到了皇嗣,她怎么都说不清了。 淑妃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看向妧卿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变得阴鸷。 怎么偏偏叫她有了孩子?! 不多时,田院判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见妧卿的样子就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给她诊脉。 “说不定只是小日子来了呢,这么紧张干什么?”下方的顾宝林嘀咕了一句。 淑妃听到了她的声音,心下不住地祈祷,最好只是来了癸水。 太后也焦急地看向田院判,问道:“宸贵嫔到底怎样了?” 田院判凝神诊脉,面上表情复杂地变来变去,最终他收回手,恭声道: “恭喜太后,宸贵嫔这是有了身孕。” ------ 勤政殿。 宣凛正在批阅今日积压的折子,突然间刘顺德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贵嫔娘娘在寿喜堂晕倒了。” 宣凛猛地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怎么回事?” 第229章 刘顺德觑了眼他的脸色,小心回道:“来传信的宫人说,贵嫔娘娘有喜了。” 男人脚步一顿,面上先是不敢相信,随后眼中的喜悦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有喜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从田院判说妧卿不适合马上怀孕后,他每次宠幸她前都会服用避子药。 除了那日,刚上船不久,妧卿晕船,自己带她出去散心。 那天回来有些情难自禁,忘了准备避子汤。 寿喜堂中。 妧卿已经被扶到偏殿的榻上躺着,她思绪清醒了一些,听到自己怀孕后,忍不住摸了摸还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竟然怀孕了。 妧卿一直知道自己身子不怎么好,她侍寝的次数很多,可却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自己不会怀孕。 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这么突然。 绿萝坐在床边给她擦着冷汗,心下也是忍不住的庆幸,还好娘娘没事。 姜充仪笑道:“宸贵嫔日后可要好生注意着,你第一次怀孕,会有些难熬的。” “多谢充仪娘娘...”妧卿声音虚弱极了,但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没多久,外边就响起通传声: “皇上驾到——” 宣凛大步走进来,看见妧卿躺在床上,急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众人蹲身行礼,男人只是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转头语气急切地问道:“宸贵嫔如何?” 田院判回道:“回皇上,贵嫔娘娘有些动了胎气,这才见红,微臣已经施针帮娘娘稳住胎相,只需卧床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宣凛松了一口气,看向妧卿的眼神温柔得快要溺出水:“卿卿...我们有孩子了...” 妧卿弯了弯唇角,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臣妾会保护好它的...” 宣凛柔声哄了她一会儿,这才冷下脸:“怎么回事?为什么宸贵嫔会突然见红?” 殿内的嫔妃们跪了一地,贤妃开口道:“回皇上,太后娘娘听说了关于宸贵嫔身世的流言,想要惩治宸贵嫔,这才让宸贵嫔不小心见了红。” 宣凛脸色难看至极,太后许是觉得丢了面子,这下也没有过来。 他冷声道:“太后年纪大了,该潜心礼佛,给自己积德才是。” 这话就差明着说太后缺德了。 “刘顺德。”宣凛厉声吩咐,“送太后回大慈寺,行宫庙小,容不下她。” “你这是要赶哀家走吗?” 太后由着余婉宁将她扶进来,看见妧卿那虚弱的模样,只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 宣凛的目光霍然变得冰冷:“太后若是留在宫中,朕的皇嗣还能不能平安落地都未可知。” 殿内突然火药味十足,众人都没想到皇上对太后这么不留情面。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且觉得自己冤枉,她又不知道妧卿怀孕了,而且自己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皇家的名声着想。 “宸贵嫔这一胎倒是怀得是时候。”太后冷笑,“哀家还没来得及罚你,你就见了红,还真是及时。” 太后如今是怎么瞧妧卿怎么不顺眼,认定了是她故意的,就是想挑拨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妧卿没说话,但宣凛可听不得别人这般揣测自己的女人,当即脸色沉下来: “刘顺德,没听到朕的话?” 刘顺德一怔,瞄了眼太后铁青的脸色,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靠谁吃饭的,立马叫来了御林军。 “太后娘娘请吧。” 太后气急败坏:“皇帝,你...你简直是不孝!” “太后娘娘!”贤妃蹙眉道,“太后娘娘不可乱言啊...” 第230章 不孝是一顶多大的罪名,这话要是传出去,旁人不得对皇家议论纷纷。 “太后娘娘去礼佛,不仅是祈求国运昌盛,也是为宸贵嫔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是功德一件啊。”姜充仪柔声说道。 宣凛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后:“姜充仪所言有理,太后难道不愿意?” 这么一顶高帽扣下来,太后哪怕不愿也不行了。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姜充仪,姜充仪胆子小,马上低下头,但也没在说话。 如今宫中的形势很清楚了,皇上独宠宸贵嫔,太后又没什么权利,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玉仪的前程还得靠她这个母亲去搏一搏。 姜充仪自打到了行宫便有意和妧卿亲近一些,她也不求其他,只求以后事关玉仪的婚事,能请宸贵嫔说上两句话。 宣凛的意思很明显,众人都不敢开口为太后说话。 褚风带着不情不愿地太后离开,余婉宁缩在人群后正在庆幸没连累自己,谁知下一瞬就听男人说道: “朕说过,不准任何人再议论宸贵嫔的身世,朕的话,你们不放在心上是吗?”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殿内的嫔妃腿一软立马跪了下去:“臣妾不敢。” “不敢?”宣凛冷嗤,“今日是谁在太后面前多嘴?” 余婉宁哪怕一直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男人那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浑身发抖,受不了地瘫软在地。 “嫔妾...嫔妾...”没人提到她,但余婉宁已经撑不住了,连连求情,“嫔妾只是和太后听到几个宫女嘴碎,并不是嫔妾说的啊...” “哪个宫女?” 豆大的汗珠从余婉宁头上滴落下来,她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哪来的什么宫女,都是她的借口罢了。 宣凛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淑妃,最终道:“余氏搬弄是非,贬为庶人,随太后一道去大慈寺吧。” 余婉宁彻底瘫坐在地上,她膝行几步想要求情,但手还没碰到宣凛的衣摆,就被人拖了下去。 “皇上!皇上恕罪啊!”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宣凛觑了一眼淑妃,悠悠开口道:“后宫中流言纷纷,皇后不在,淑妃身为众妃之首却没尽到管理宫人的责任。” 淑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男人道:“你回自己宫中好生反省吧。” 淑妃一愣,仓皇地抬头,男人却早已撇开了脸。 这是要将她禁足啊! 接连失了宫权和大皇子,如今还被禁足,也没个确切的时间,皇上这是怀疑上了自己,生怕自己对宸贵嫔的孩子动手。 淑妃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知道自己大吵大闹也没用,只能忍气吞声:“是,臣妾失职,理应受罚。” 宣凛看了眼妧卿苍白的脸色,本想收了淑妃的权利之后,便让妧卿学着协理后宫。 可她现在怀孕了,身子也不好,恐怕并没有精力去做这些。 贤妃和姜充仪又养着孩子,更是分身乏术,这样论起来,高位嫔妃中便只有沈婕妤了。 他顿了顿,才道:“行宫的宫务便暂且交给贤妃和沈婕妤处理,等回了宫,再交还皇后。” 沈婕妤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她倏然抬起头,心中升起一股希冀。 他还是信任自己的。 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宣凛扶着妧卿起身:“来,慢点,朕送你回去。” 妧卿肚子还有些抽疼,也不敢动作太大,只能让宣凛抱着她上了銮舆。 众人瞧着皇上这小心呵护的样子,不免都有些嫉妒,以前苏婕妤和顾宝林怀孕的时候,可没见皇上这么关心。 ------ 关雎阁。 宣凛小心翼翼地将妧卿放在床上,他还是第一次照顾孕妇,颇有些手足无措。 妧卿见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发笑:“臣妾又不是易碎的瓷器,皇上这般谨慎干嘛?” 宣凛敲了下她的额头:“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了,自然要万事小心。” 妧卿依偎进他怀中,心里还有些觉得不真实,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里面竟然有一个小孩。 宣凛握着她的手,也忍不住盯着她的腹部瞧。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妧卿嗔了他一眼:“皇上这是在为难臣妾。” “朕怎么为难你了?”宣凛疑惑。 妧卿捏着他的手指:“臣妾要是说喜欢男孩,您肯定觉得臣妾有什么僭越的心思,若是说喜欢女孩,您也会觉得臣妾只是讨您欢心才故意那么说。” 宣凛失笑:“哪来那么多歪理?” “那皇上最喜欢谁?”妧卿故意问他。 最喜欢谁? 宣凛谁道:“男孩女孩朕都喜欢。” 若是男孩子,便是要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早些立下储君,也好稳固社稷。 但是生一个像妧卿一样可爱的小公主也很好,宣凛想,还是直接生一对龙凤胎最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想着想着,他面上就挂着笑。 不过,他最喜欢,永远都是妧卿。 第231章 妧卿有些累了,将人哄睡着后,他将田院判叫进来,问道: “之前你说宸贵嫔身子弱不适合怀孕,她如今可有碍?” 想起田院判说的,妧卿曾经用过猛药伤了身子,再联系自己查到的,宣凛便知是在舞乐坊受的苦。 花楼里的姑娘几乎都不能生育,妧卿被卖到那里,自然免不了受了罪。 每每想到这,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伤害过妧卿的人千刀万剐。 舞乐坊他已经下令查封,那里本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老鸨秦妈妈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贿,往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但是欺负到妧卿头上来,随便找出些罪名都能端了它。 至于妧卿的继母,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只能打探到五年前她收了银子便离开了梁溪,茫茫人海,想找出一个人来也确实不容易。 思绪回笼,宣凛看向田院判,示意他说话。 田院判恭声道:“回皇上,娘娘如今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调理了几个月,现在受孕也并非不可。” “但一定要精心休养,娘娘如今已经怀了两个多月,最好前三月一直卧床休息,等到三月后胎相稳固再适量的动一下。” “朕知道了,以后你便专职照顾宸贵嫔的胎。” “是,微臣遵旨。” 田院判下去熬安胎药,宣凛走回内殿,见妧卿睡得香甜,便没有吵她。 这时刘顺德进来,放低了声音禀告:“皇上,路大人在勤政殿求见。” “知道了。” 又嘱咐了绿萝几句,宣凛这才起身离开。 踏出关雎阁后,他突然道:“传朕口谕,晋宸贵嫔为昭仪,册封礼等回了宫再办。” “是,奴才遵旨。” 刘顺德咂舌,宸贵嫔侍奉皇上还不到一年,如今都成了昭仪,若是孩子生下来,怕是就要封妃封贵妃了。 ----- 妧卿一直卧床养胎,直到过了头三个月,她感觉自己简直都要发霉了。 九月初圣驾便要回京,如今八月底了,来这行宫,除了去骑了一次马,什么好玩的都没机会玩。 她怏怏不乐地躺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绿萝端着安胎药走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闻到那味道,妧卿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推开:“放那吧,我待会儿喝。” 绿萝已经习惯了,刚怀孕那会儿娘娘还很自觉地喝药,至于现在,每天都要推三阻四的,实在推不过去才勉强喝掉。 药还有些烫,她将药碗放在一旁,走到妧卿身边给她捏腿。 “娘娘,奴婢听说,过两日靖王便要启程去朔北了。” “朔北?”妧卿挑了挑眉,朔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北边边境的一片荒蛮之地,常年受一些部落的骚扰。 之前宣嵘屡次挑衅,宣凛也没多在意,这次却直接将人派去了朔北。 绿萝说道:“上次用娘娘的身世来做文章便是淑妃和靖王在后边捣鬼,皇上都告诉您了,如今靖王离了京,可淑妃还在宫里待着,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妧卿点点头:“从前总以为淑妃是个和善的人,却没想到她才是深藏不露那个。” “所幸咱们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往后奴婢会多留心淑妃那边的。” 两人说话间,宣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皇上~” 妧卿一见着他就委屈地朝他伸出手,宣凛面带笑意,走过来将人搂在怀中:“怎么了?” 余光瞥见一旁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他板着脸:“又耍赖不喝药?” 第232章 妧卿赶紧摇头:“太烫了,待会儿再喝嘛...” 她眼巴巴地看着男人:“马上就要回京了,臣妾来这行宫可真是不值,除了生病就是生病。” 听着她委委屈屈的话,宣凛失笑:“这也不能怪朕啊。” “怎么不怪您?” 要不是他,她自个儿能怀孕? 妧卿气得使劲掐着他的腰侧,结果反倒将自己的指尖掐得红红的。 宣凛抱着她给她顺毛:“行宫有一处温泉,朕让人准备了药浴,太医说你胎相稳了,可以去泡泡。” “真的吗?” “真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将那碗药递到女子跟前,“把药喝了才能去。” 妧卿一狠心,捏着鼻子一下就把药喝完了,那苦涩的味道让她差点吐出来。 “慢点。”宣凛给她拍着后背,“去收拾一下,朕带你过去。” 銮舆停在月华宫前。 宣凛将人抱下来,妧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臣妾自己能走。” “乖,里边滑,朕担心你摔倒。” 他抱着女子走进月华宫,一阵隐隐的水流声便传入耳中。 男人踏上白玉台阶,四周都是帷幔缭绕,平添了一份暧昧旖旎的氛围。 妧卿酸溜溜地道:“皇上可真会享受。” 也不知他从前带谁来过。 宣凛闻言笑意更深了:“朕登基后就只来过江宁行宫一次,可别在心里胡乱编排朕。” 妧卿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不知为何,自从怀孕后总是一些小事就让她心里堵得慌,说话经常阴阳怪气的,也就是宣凛惯着她。 她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宣凛身上倏然紧绷,哑声:“别乱动了。” 他赶紧将人放下来:“进去把衣服换了。” 等妧卿换好衣裳出来,宣凛的呼吸愈发重了。 她只着了一件水红色的纱衣,因为要泡温泉,里边连肚兜和亵裤都没有穿,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对他而言简直是个折磨。 妧卿走到温泉边,试探性地用脚点了点水,这才慢慢走进去。 她趴在池壁上,抬眸好奇地看向男人:“皇上不下来吗?” 宣凛表示拒绝。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但是田院判刚嘱咐过他,妧卿胎相不稳,过了三个月也不能同房。 能看却不能吃,他并没有折磨自己的爱好。 妧卿见他这躲避的态度,不满地撇撇嘴,背对着他抬手撩着水玩。 她将纱衣褪下,白皙娇嫩的肌肤更是直直地跃入眼帘,宣凛身上有些发热,干脆想转身出去。 谁料妧卿在身后喊住了他: “皇上下来嘛,臣妾可以帮您的...” 妧卿很后悔说出那句话,本来是想犒劳下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结果差点将自己的两只手都弄破皮了。 连着大腿内侧都是红肿一片,碰一下就疼。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湿红的杏眸,语气中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娇气。” 妧卿气急地咬了口他的肩膀,却让男人将她更加抱紧了些。 宣凛抱着人从浴池中出来,将浑身都粉嫩嫩的女子用干净的衣服包裹住,这才抱着她回了关雎阁。 这么胡闹了一通,宣凛看着女子眉眼间恹恹的神色,也有些心虚,坐在她身旁碰了碰她的脸颊:“哪里不舒服吗?” “皇上还说?”妧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不想理他。 宣凛上了床,从身后将人拥在怀中:“还不是卿卿太诱人...要朕怎么忍?” 他低头在女子白皙的后颈上轻吻着,想着妧卿还有近八个月才生产,自己得忍这么久。 第233章 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 妧卿推了推他,娇声娇气地说道:“此次跟来行宫的有这么多姐妹,皇上觉得臣妾委屈您了吗?”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是孕中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有些懊恼地咬着唇瓣。 宣凛没将她这些酸言酸语放在心上,只是捏了下她的鼻子:“朕有没有别人你不知道,还吃这些醋。” 妧卿突然有些恍惚,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听到宣凛召幸过旁人了。 她莫名的心绪有些乱,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再接话,疲惫地闭上眼睛。 黑夜沉沉,不多时竟然下起了大雨。 大慈寺中。 太后刚回去两日便又被送了回来,且这次宣凛是动了真格,派了御林军在外边驻守,没有他的命令,自己连大慈寺的门都出不去。 她生了一天的气,竹清好不容易等人睡下,这才松了口气。 竹清走出来时,便看见余婉宁失魂落魄地坐在外间。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小主,时辰不早了,去歇息吧。” 余婉宁自嘲地一笑:“小主?我如今还算什么小主?” 她被贬为庶人,要一辈子和太后这老太婆待在在青灯古佛前,她年纪轻轻的,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 她眼神愤恨地看了一眼内殿紧闭的门,若非当初太后许诺的好处,她哪里会动进宫的念头。 偏偏进宫这么久了,她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因为太后和皇上关系不睦吃了好多亏,简直是亏大了。 余婉宁冷淡地撇开头:“你出去吧,我待会儿再休息。” “这...”竹清有些为难,大慈寺不比宫中宫殿那么多,只有一个主殿,主殿前方是平时太后诵经礼佛的地方,后边有一正殿和两偏殿,正殿给太后居住,西偏殿给余婉宁居住,之前两人也是这般。 可余婉宁现在明显神情不太对劲,她怎么放心让余婉宁单独和太后待着。 知道自己没什么回宫的机会了,余婉宁懒得再装模作样,对着竹清骂道:“你还不滚出去?我就算不是宫妃,那也是余家的小姐,你个奴才还不听我的话?” 竹清脸色沉了沉,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关上了殿门。 前殿和后殿是相连的,余婉宁在窗边坐了会儿,这才起身慢慢朝着太后的寝殿走去。 天空突然一阵惊雷,将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殿门的门闩上了。 余婉宁甩了甩头,自己差点就想冲进去和太后大吵大闹了,可又能如何? 还不是没机会回宫。 甚至因为她曾经名义上是天子的嫔妃,就算想回到母家也不行了。 余婉宁心中一阵悲凉,转身就想离开。 可下一瞬,她听到里边传出一声尖叫。 是太后的声音。 余婉宁吓得不行,可脚底下像是生根了一般,根本挪不动。 里边又传出一声尖叫,似乎太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余婉宁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了门,里边的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别过来!” “我没害你,你别来找我!” 床上,太后紧闭着双眼,可是苍老的脸上满是害怕,双手胡乱地扯着被子,似乎梦魇了。 余婉宁忍着害怕悄悄走过去,便听到太后呓语着: “是张贵嫔害的你,你找她去,别来找我!” “活着都斗不过我,死了还想怎样?”太后面上有些扭曲,“是我害的你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氏,你早就该死了!” 余婉宁浑身一僵,张贵嫔?林氏? 宣凛的后宫中并没有什么张贵嫔,可先帝的后宫中却有一位张贵嫔,且就连余婉宁都听说过她的事。 张贵嫔育有先帝的二皇子,虽有皇子她却并不怎么得宠,否则也不可能进宫十多年还是一个贵嫔。 而当时宫中最得宠的是兰贵妃林氏,也就是宣凛的生母。 兰贵妃进宫后便一直得先帝盛宠,生下四皇子后更是成了显赫一时的贵妃,可是红颜薄命,宣凛还小的时候她便因病去世。 先帝哀恸,一番彻查下来,才发现兰贵妃根本不是病死,而是有人在她的药中长期下毒,那毒药能让人精神萎靡,容颜逐渐老去,只需服用三个月,便如同枯竭而死。 先帝震怒,下令严查。 张贵嫔在宫中一直为人低调,所有人都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是张贵嫔。 从张贵嫔宫中搜出了兰贵妃中的毒药,她身边的宫人也招供了,便连张贵嫔本人经过拷问后也承认了。 先帝不仅处死了张贵妃,张氏一族都遭了殃,甚至二皇子都遭了厌弃,早早被发配去了封地。 那段时间,菜市场每天都是血流成河,人人自危,便是余婉宁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此事。 太后为什么会梦到张贵嫔? 还有她口中的林氏,难道就是兰贵妃? 余婉宁看着太后汗津津的面庞,心里突然躁动起来。 太后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兰贵妃那般得宠的情况下,她身为皇后,难道会坐视不管? 这事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余婉宁深吸一口气,见太后逐渐平静下来,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第234章 “你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宣凛便得到了消息。 勤政殿内,褚风说道:“昨夜余选侍...余氏找到当值的御林军,说了这些,卑职得了消息,一早便来向皇上禀告。” 宣凛眼神暗沉,他自然知道太后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他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不懂事,母亲得宠的时候,太后没少借着身份为难她。 但是母亲中毒一事,证据确凿,全是指向张贵嫔的,张贵嫔本人也供认不讳。 可是从太后的反应中,她显然知道什么。 “派人盯紧太后。”宣凛沉默良久,眼神逐渐冷厉,若是太后当真和母亲的死有关,她便是太后又如何? 他要她偿命。 “另外,去告诉余氏,若是她能将功赎罪,朕可以从轻处置她,只要她安分守己,宫中并非养不起一个闲人。” 褚风得令而去。 ----- 关雎阁。 傍晚的时候宣凛过来陪她用膳,妧卿便发现男人似乎情绪不佳。 “皇上陪臣妾出去走走吧。”妧卿用完膳,拉着男人起身,“太医说了,如今胎相稳定,要适当动一动。” “好。” 宣凛牵着她走在竹林中,妧卿靠在他的胳膊上:“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男人低头看了看她,并不打算瞒着她,将昨夜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妧卿微微怔愣,两人相处时,宣凛也会偶尔提到他的母亲。 兰贵妃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早早逝去了。 妧卿揽着他的手臂,柔声道:“皇上是觉得此事和太后有关?” 宣凛点了点头:“若是她问心无愧,怎么会在梦中说那些。” “这件事情过去太多年了,当年涉及此事的人都被父皇下令处死,张氏一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想要找出证据来,恐怕有些困难。” 妧卿思索了下,说道:“并非没有知情的人,皇上忘了先帝的二皇子吗?他被派去封地,多年都未曾回京,当年那事发生的时候,二皇子也十来岁了吧,也许他知道些什么呢?” 宣凛神色一凝,他倒差点忘了。 二哥从小就是个内敛有些胆小的人,那件事情发生后,父皇看到他就会想起他那恶毒的母亲,便将他赶去了封地。 父皇还在时,他便再没有回过京城了。 自己登基后,三年前的寿辰他回京过一次,后来他一直卧病在床,再没有回来过。 妧卿握着他的手,歪了歪脑袋:“臣妾还有一愚见,皇上可想听听?” “你说。” 宣凛听她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曾经在太后身边服侍了五年,也算是了解一些太后的性格。” “太后娘娘她,怕鬼。” 说来也是好笑,太后是真的怕鬼。 她晚上睡觉时不能熄灯,殿内要有人守夜,殿外也要有人守夜。 妧卿从前没注意过这些,这时听宣凛说,才想起来,雷雨天气的时候太后从来都是让竹清守在里边,难道就是因为她容易做梦呓语? 宣凛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似乎有了想法。 妧卿没有再多话,虽说如今她相信宣凛是真的有些喜欢他,可是事关他的母亲,多说多错,她还是没办法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什么事都和他敞开说。 “好了,不说这个了,皇上说陪臣妾出来散步,便不能垮着脸了。” 妧卿笑着甩了甩他的手,宣凛面上的冷沉也散了些,搂着她的腰继续走在竹林间。 不一会儿,妧卿便瞧见前方有两个身影。 第235章 “皇上,好像是姜充仪和二公主。” 前方,姜充仪也看见了他们,连忙上前来行礼:“参见皇上。” “充仪姐姐安好。”妧卿朝她点了点头。 姜充仪也微微屈膝笑道:“玉仪晚上吃多了,臣妾带她出来消消食,没想到遇上了皇上和宸昭仪。” 妧卿看着直往姜充仪身后躲的二公主,几日不见,二公主倒是像长高了一些,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自己。 “二公主不记得我了吗?” 妧卿微微弯下腰,二公主眨了眨眼,小声道:“宸娘娘好...” 小孩子的眼神十分澄澈,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妧卿感觉自己有点母爱泛滥,瞧见小孩子就想抱一抱。 “朕也有些日子没看见玉仪了,来,父皇抱抱。” 宣凛朝她伸出手,玉仪显然对他比对妧卿亲近很多,偷偷瞄了姜充仪一眼,然后就扑到宣凛怀中。 宣凛将她抱起来,玉仪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一般。 “皇上多抱抱玉仪,等宸昭仪的孩子出生了,再抱起来就熟练了。”姜充仪朝着妧卿笑了笑,她似乎怕妧卿看到这一幕心里不高兴,连忙这样说着。 妧卿无所谓地笑笑:“要是本宫的孩子能像玉仪一样乖巧可爱,那以后得少多少事。” 玉仪突然朝着妧卿笑了,圆圆的眼睛弯成小月牙,伸手去够妧卿头上的流苏。 “玉仪!不可无礼。”姜充仪连忙斥道。 “无碍的。”妧卿将头上那带着流苏的珠钗取下来,在玉仪面前晃了晃,“玉仪喜欢这个?” 玉仪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妧卿便将珠钗给了她。 夕阳余晖落在她身上,妧卿眉眼间都是柔软的笑意,像暖阳一般和煦温柔。 她很喜欢小孩子。 宣凛想,以后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它会有爱它的父亲母亲,他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孩子再经受那些苦难。 宣凛照旧问了些玉仪近来的情况,姜充仪都一一答了,然后便将玉仪接了过来。 “玉仪晚上睡得早,臣妾便先带玉仪回去了。” 等姜充仪告退后,宣凛从身后拥住妧卿,大掌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皇上怎么了?”妧卿侧过头看他。 宣凛摸了摸她的肚子,有些遗憾:“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妧卿没好气地嗔道:“女子要怀胎十月,皇上在说什么胡话呢。” 宣凛没反驳她,只是将人拥得更紧了些,下巴搁在她肩颈间,心中暖暖的。 从外边回来,妧卿便有些累了。 宣凛坐在榻上,轻轻给她揉着腰:“累不累?” 妧卿点点头:“今日出去了好久呀,臣妾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了,再不出去走走,这腿就要废了。” 说着她就蹬了下腿,宣凛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小腿,在有些酸软的腿肚子上轻轻揉捏着。 很舒服,但妧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收回来。 宣凛没顺着她,自顾自地给她揉着腿,田院判说过,孕妇容易腿抽筋,特别是到了孕晚期的时候,虽然妧卿现在都还没有显怀,但他可以提前学习一下。 妧卿抽了两下没抽回来,便也随他去了,反正她挺舒服的。 而且只有宣凛能够体会到她怀孕的辛苦,在她和孩子身上付出了心血,以后他才会重视自己的孩子。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妧卿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宣凛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瞥见一旁的小书案上放着几本书。 第236章 他定睛看去,竟然不是妧卿平时喜欢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而是一些史书,他一时有些惊讶。 “怎么看起这些来了?” 妧卿被他的声音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地看过去。 知道宣凛说的什么之后,她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田院判说了,小孩子在肚子里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所以臣妾给它多念念这些,以后肯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宣凛失笑,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朕还不知道,卿卿能看懂这些了?” 怕是字都不一定认得全吧。 妧卿愤愤不平地推了推他,不满道:“臣妾是看不懂,那总不能给它念话本子吧。” “皇上博学,那皇上给臣妾念念吧。” 她又马上改口:“不是给臣妾听,是给咱们的孩子听。” 宣凛捏了捏她的鼻子,拿起一本书给她念了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又带着一丝身居高位的威严,如果不是念的这些无聊的东西,妧卿觉得会更好听。 她没听多久就靠在男人怀中昏昏欲睡,宣凛低头看了看她,将书本放在一旁,抱着人起身去了净室。 等沐浴出来,妧卿反而没有了睡意。 “怎么了?还不睡。” 身旁的女子翻来覆去的,宣凛被她这无意识的动作撩拨得有些难受,干脆将人揽过来,威胁似的:“不是累了吗?” “再不睡,就别怪朕了。” “要睡的...”妧卿赶紧闭上眼,只是没过多久,她又睁开了眼睛,唤了男人一声。 “怎么?” 妧卿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臣妾睡不着,臣妾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说她是生臣妾的时候难产,才会去世。” “您说,生孩子是不是很危险?臣妾会不会...” 没等她把话说完,宣凛就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胡言乱语。”男人声音冷下来,“宫里有医术最好的太医,什么事都不会有。” “再乱说话,看朕怎么收拾你。”宣凛不自觉地语气重了些,只是他一想到妧卿的话,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袭来。 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若是因为孩子要失去她,那他宁愿不要孩子。 宣凛搂着女子腰肢的手收紧了些。 妧卿没领会到他的担忧,只是羞愤地瞪着他,怎么能打那里! 她娇哼道:“皇上过分,臣妾只是担忧...” 毕竟小时候父亲常常会提起母亲难产的事,让她觉得生孩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种恐惧从小就埋在了她的心底。 宣凛眼神暗了些:“不需要你担忧这些,朕会让太医院的太医仔细给你调养身体,你只需放宽心,好好养胎。” 妧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田院判这段时日要每日都待在宫中,包括稳婆也该早些找来。 还有回去后昭鸾殿一应的吃穿用度,都要上心。 妧卿性格纯良,又没什么心计,宫里那些腌臜手段防不胜防,只能他来留心。 他不会让妧卿出现任何意外。 ----- 九月初,圣驾回京。 启程这日,妧卿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幻想了许久的水乡、草原,谁知这一趟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只去骑了一次马,便没再有机会玩其他的了。 见她这恹恹的样子,宣凛觉得颇有些好笑:“等你生下孩子,明年正好这个时候又可以来,到那时朕再带你好好游玩,如何?” “嗯...”妧卿点点头。 不过这次回来她能回家祭拜父母,也算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解决了她的户籍,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想到这,妧卿对宣凛的态度又软了些,她拉着男人的手甩了甩:“都听皇上的。” 宣凛弯下腰在她唇上轻啄了下:“真乖。” 行宫外,马车已经到等在了宫门前。 因为妧卿晕船,再加上她怀着孕恐怕更受不了坐船,回程便选择了走陆路。 宣凛担心马车颠到她,在里边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毛毯,桌角和车壁上稍微有点棱角的地方,都用软布包了起来,还让田院判制了些安神香点上,保证妧卿路上不会难受。 看着宫人们一趟一趟地往里边搬着东西,走在后边的林婕妤没忍住嘀咕了句:“不就怀个孕吗,多金贵似的。” 妧卿没听到她这发牢骚的话,不过却落入了宣凛耳中。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没什么情绪的黑眸扫向林婕妤。 林婕妤吓得一抖,若不是宫女扶着她,下一瞬就要跪下去了。 “再让朕听到你说话,就留在行宫,和苏氏作伴。” 林婕妤腿一软,急忙跪下:“是嫔妾多嘴,皇上、昭仪娘娘恕罪...” 林婕妤只能忍气吞声,每次她和妧卿对上都讨不了好,她可不想留在这荒郊野岭的行宫,若非皇帝巡幸此处,平日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宣凛收回视线,没再搭理她,扶着妧卿上了马车。 林婕妤顶着众人看热闹的眼神,气急败坏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启程后,她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等到队伍停下来休息,立马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马车里闷死了,本宫要去走走。” 她甩开侍女,往路边的林子里走去,扯下两旁的花枝扔在地上。 这里四处都有御林军巡视,林婕妤也只是在林子边缘上散散心,侍女便没有跟上去。 听着啁啾鸟鸣,闻着野花的芳香,林婕妤才觉得心情舒坦了些。 她正准备回去,就听见不远处的大树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第237章 “你确定没听错?皇上怎么会想到召见余婉宁?” 是淑妃的声音,林婕妤心里咯噔一下,淑妃在和谁说话?还专门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好奇心驱使着她,林婕妤没有离去,反而朝着那棵大树走近了一些,悄悄躲在后边,借着茂密树丛的遮挡,听着淑妃说话。 回答淑妃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同于太监的尖细:“娘娘,千真万确,卑职亲眼看见褚侍卫在和余氏说话。” “且昨日皇上还特意派了人去大慈寺,说是看守太后,可卑职觉着像是去保护余氏似的。” 林婕妤透过树丛,瞧见是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男人在和淑妃说话。 对于他们提到的余氏,林婕妤有些奇怪,皇上才刚贬了余氏,怎么可能会派人去保护她? 显然淑妃也有一样的疑惑,她道:“可能查清褚风和余氏说了什么?” 淑妃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禁足,直到要回京才能出来。而且经过那一遭,她在行宫的许多势力都被铲除了,能用的人少了许多,消息也不如从前那般灵通。 她很担心,是不是余婉宁说出了什么,才让宣凛突然变了态度,甚至还想要召见她。 “卑职无能,褚侍卫的人口风严得很,什么都打探不出。” 采薇的声音响起:“娘娘,奴婢担心,是不是余氏想要在皇上面前立功,动了攀扯您的心思?” 淑妃脸色一沉:“若是如此,余氏就断断留不得了。” “本以为她去了大慈寺能安分一些,本宫还能留她一命,但若是她不识好歹想要污蔑本宫...” 淑妃的话没说完,可是话中的阴冷让林婕妤打了个颤,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枝桠。 “谁?” 那侍卫耳朵灵敏得很,一下子就听到了动静。 林婕妤吓得不行,慌不择路地就往外边跑去。 等淑妃几人拨开树丛过来的时候,只远远瞧见了她的背影。 “娘娘,好像是林婕妤。”采薇眯了眯眼,说道,“今日出发时奴婢注意着,林婕妤穿的绛紫色宫装。” 淑妃攥紧了拳头,颇有些头疼。 “她若是听到了什么,就别怪本宫不念及往日情分了。” 林婕妤回到马车上,吓得后背都是冷汗,觅秋瞧她这样有些奇怪,连忙扶住她:“娘娘怎么了?不是出去散散心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林婕妤掀开帘子望向外边,瞥见淑妃的身影走近,连忙扔下帘子。 “没...没事...”林婕妤拍了拍胸口,“瞧见一条蛇,把本宫吓到了。” 觅秋见状倒了杯凉茶给她:“娘娘喝口茶压压惊,奴婢待会儿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 林婕妤捧着茶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淑妃马车中。 采薇掀开帘子走进来,小声道:“娘娘,奴婢瞧着就是林婕妤,她刚才进了马车就一直躲着不出来,她平日里可是最爱凑热闹的。” 淑妃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眼神逐渐冷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采薇有些担心:“可如今在路上,咱们不好下手啊...” 淑妃蓦然一笑:“本宫和林氏好歹多年姐妹,便饶她一命吧。” 晚上,到了驿站,队伍停下来休整。 觅秋端了碗安神汤进了房间:“娘娘,喝碗安神汤再歇息吧。” 林婕妤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有事憋得慌,可她又没听完,也不知淑妃到底是有什么把柄在余氏手中。 第238章 她接过安神汤来喝了下去,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 众人准备出发时,林婕妤房中突然传来觅秋的尖叫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妧卿正在喝安胎药,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示意绿萝去查看。 只见林婕妤房中,床上躺着的人浑身红肿,脸上肿得看不出样子,觅秋眼中满是惊恐的眼泪,不知所措地喊着林婕妤。 林婕妤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只是她嘴唇都肿了起来,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绿萝被房间内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去叫来了太医。 太医诊脉后道:“娘娘应该是误食了一种毒草,导致浑身红肿,声带受损,这山林中很多碰不得的植物,娘娘要小心些啊。” 林婕妤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哇哇乱叫着,配着她那张脸,显得格外骇人。 这时宣凛和淑妃等人也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瞧见林婕妤这样子,宣凛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淑妃似乎很是惊讶,帕子捂着嘴,喃喃道:“林婕妤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看见淑妃,林婕妤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指着淑妃乱叫着,觅秋赶紧抱住她安抚着。 是淑妃,肯定是淑妃! 林婕妤眼泪掉落下来,她又没想过用这事去威胁淑妃,且她什么都不清楚,淑妃便对她下此毒手! 淑妃怜悯地看着她,柔声道:“林婕妤日后可要小心些,要听太医的话,可别到处乱跑了。” “若是有下次,说不定要比现在更严重一些。” 淑妃关心的话语中是浓浓的阴冷和威胁,林婕妤愤愤地咬唇,牙齿都在颤抖着。 “林婕妤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宣凛瞥了一眼一旁的太医,沉声问道。 太医连忙恭声道:“回皇上,婕妤娘娘误食了一种毒草,这毒草在山中比较常见,只是容易导致浑身发红肿胀,且损害声带。”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并不太相信林婕妤是误食。 她一个嫔妃,好好地待在马车中,又没缺衣短食,怎么会去吃草药呢? 且人都成了这个模样,应该不是误食一点点所导致的吧。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淑妃,却见淑妃一脸的忧心忡忡,似乎很不忍地偏过了头。 这时沈婕妤站出来,提出了一样的疑惑:“太医,这毒草只是简单的误食就能让人成这个样子?” 太医摇摇头:“回娘娘,若是只食用了一点点倒没什么大碍,婕妤娘娘这个样子,应是吃了很多。” “这怎么可能,林婕妤好好的,怎么会去吃什么草药?”贤妃疑惑道。 沈婕妤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妧卿,似有怀疑:“昨日宸昭仪才和林婕妤起了口角争执,今日林婕妤便...” “闭嘴。”宣凛沉声打断了她。 他目光清冷地看向沈婕妤:“昨日是朕开口惩治了林婕妤,难不成你想说是朕害的她?” “嫔妾不敢。”沈婕妤连忙跪下请罪。 可她心中却像是针扎一般难受,她只是提出了疑问,皇上就这般袒护宸昭仪吗?连丝毫都未曾怀疑过。 若日众人都瞧见了,林婕妤因为议论宸昭仪受了罚,若是宸昭仪为了泄私愤而去让林婕妤这样,那倒是事出有因。 除此之外,也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妧卿淡淡开口:“沈婕妤慎言,本宫昨日孕吐严重,早早便歇下了,皇上也在本宫身边,本宫如何去害人?” 第239章 “更何况,皇上已经罚了林婕妤,本宫何必多此一举。”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淑妃,自从宣凛告诉她淑妃的为人后,一旦发生这些事,她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淑妃。 可淑妃和林婕妤无冤无仇的,甚至两人关系一度还行,林婕妤无宠无子,淑妃害她作何? “林婕妤昨日吃了些什么?”贤妃看向觅秋问道。 觅秋抽泣着:“娘娘昨日只用了御膳房做的膳食,因为舟车劳顿,精神不好,晚上奴婢找太医要了一副安神汤,便再去其他了。” 若是要查,御膳房太医院都要搜查,如今急着回宫,宣凛便只吩咐了一句让人去查便离开了。 林婕妤失宠许久,后宫众人也不怎么在意她,草草安慰几句,就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只有觅秋还在伤心,抱着林婕妤哭泣不已。 马车上,绿萝给妧卿捏着腿,想到林婕妤那样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她道:“林婕妤这事倒是蹊跷,也不知太医能不能将她治好。” 妧卿揉了揉眉心:“等查出来,自然有定论。” 她虽这么说,但这事林婕妤八成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宣凛看着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对于不上心的人,素来薄情。 更何况这是后宫的事,理应由皇后去处理,他这些日子被太后的事牵着心神,又要忙着朝政,每日还要来陪她,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念念书,忙得脚不沾地,更是没心情理会林婕妤。 妧卿和林婕妤也积怨已久,只要没算计到她头上来,她怀着孕也没空理会别人的事情。 ------ 皇宫,凤仪宫中。 每隔几日,行宫发生的事情都会记录在书信上传到凤仪宫,今日青黛刚收到消息,就呈了上来。 皇后打开信纸,低声说道:“圣驾已经启程,不过回程走的陆路,大概中秋前几日能抵达京城。” 青芸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这次行宫发生了这么多事,娘娘没跟着去,倒是让贤妃和沈婕妤捡了便宜。” 皇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喜青芸这话,青黛见状忙道:“不过是暂时的,等回了宫,这些宫务自然还是娘娘打理。” 青芸还想说什么,但是青黛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皇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书信,看到林婕妤毁了嗓子一事有些怔愣:“林婕妤怎么突然这样了?” 青黛得了示意,看了信之后道:“山林中本就危险,林婕妤自己不小心,也是可惜。” 皇后似乎觉得不太寻常,不过如今人不在宫中,她也管不着,一切都要等回宫后再说了。 她将信放在一旁,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吩咐内务府一切都要打点妥当,皇上回来后没几日便是中秋宫宴,再加上宸昭仪的册封礼,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听到宸昭仪,青黛忍不住说道:“娘娘,这宸昭仪的身世在行宫是传得沸沸扬扬,您说,那是不是真的啊...” “传言怎可当真?”皇后斜睨了她一眼,不耐道,“怎么连你如今也这般多话了?” 青黛连忙垂下头:“奴婢是担心,宸昭仪如今有了身孕,恐怕等她生下孩子便要封妃了,奴婢是担心她成了第二个宁妃...” 宁妃当初仗着孩子和宠爱,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便是皇后也受了她许多气,青黛实在是担心养虎为患。 “宸昭仪和宁妃不同。”皇后淡声说道。 不仅是性格不同,便连她都能看出,宸昭仪得到的宠爱,是后宫中从未有人得到过的。 若说一点都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 但皇后同样也清楚,宣凛不是那等子昏君,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要废了自己。 只要她能忍住,不论宸昭仪多受宠,也不可能骑到她头上去。 ----- 圣驾又行了半个月,终于抵达了京城。 要赶在中秋前回宫,这一路上哪怕因为妧卿怀孕要多停下休整,队伍的速度也并未慢下来多少。 妧卿下车的时候,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虽然不晕马车,但是颠簸了一路,她孕吐又严重,一路上都没能好好休息。 宣凛扶住她,妧卿没什么力气地半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扶着自己进了宫门。 皇后和其余嫔妃已经等在宫门处了,她和宣凛见了礼,瞧见妧卿的样子有些惊诧:“宸昭仪这是怎么了?” 妧卿虚弱道:“回娘娘,路上颠簸,臣妾只是有些累了。” 虽然已经进了九月,但京城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皇后担心她受不住,便忙开口让她回去休息: “宸昭仪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本想着和宣凛说说这些日子宫中的事,但见他满腹心神都在妧卿身上,便也没再多言,体贴道:“臣妾已经让仪仗停在那边了,宸昭仪先回去吧,等身子养好些,本宫再去看你。” 宣凛见妧卿脸色苍白,也没心思在这儿废话了,将人打横抱起往銮舆走去。 “朕先送你回去。” 第240章 昭鸾殿。 知道妧卿今日回来,小融子和玉琴已经等在殿门前,看见宣凛抱着妧卿进来,连忙跪下: “恭迎皇上、娘娘回宫。” 妧卿朝他们笑了笑:“起来吧。” 宣凛抱着人进殿,妧卿身子有些发软地依偎在他怀中,脑袋搁在他胸膛上。 “还是想吐吗?”宣凛将人放在床上,弯下腰碰了碰她的脸颊,“要吃点蜜饯吗?” 妧卿点点头,她这几日孕吐严重,所幸绿萝做的蜜饯酸甜可口,吃了能好受一些。 宣凛拿来蜜饯喂给她吃,妧卿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皇上,臣妾好累...”她咬着唇,双手环着他的腰,声音中都带着哭腔,“怀孕怎么这么难受...” 宣凛心疼地低头亲她,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安慰她。 他没办法帮她分担怀孕的辛苦,只能柔声哄着她:“乖,咱们就生这一个孩子,等他,朕好好教训他,让他不知道体谅你...” 妧卿又不乐意听这话了,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想着怎么教训他? 她撇撇嘴:“不行,皇上要疼他,怎么能想着教训他呢?” “是是是...”宣凛顺着她的话应着,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这才将人哄好了。 妧卿知道他还有政事要忙,但是这会儿就很想男人陪着她,有些任性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宣凛揉了揉她的头顶,对她这粘人的样子有些招架不住。 陪了她小半个时辰,妧卿这才仰着白净的脸蛋看向他:“皇上去忙吧,臣妾没事了。” 宣凛捏了捏她的脸颊:“用完就丢?” 妧卿声音软软糯糯的:“哪有?臣妾耽误皇上这么长时间了,皇上又要忙到很晚,臣妾于心不忍。” “早些休息,朕明日过来看你。” “嗯...” 宣凛将人哄睡了之后,便起身想要离开。 妧卿蜷缩在被子里,小手抓着被角,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 男人轻叹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也想陪着她,但是这几个月在行宫,宫中许多事务都积压着,得早些处理。 再者回宫第一日,他若是歇在昭鸾殿,而不去凤仪宫看皇后,怕是又有人借机议论。 宣凛推门离开,穿过垂花廊时却险些被一个拐角跑出来的宫女撞到。 “大胆!”刘顺德呵斥了一声,那宫女吓得连忙跪下。 “皇上恕罪!奴婢急着去给娘娘熬药,一时没注意到皇上...” 闻言,宣凛的不耐消散了些,又见她手上确实拿着药包,这才淡声道:“起来吧。” “是...奴婢谢皇上。” 佩儿小心翼翼地起身,垂着头轻声道:“绿萝姐姐说娘娘夜里睡不好,刚才遣了奴婢去内务府拿药,奴婢便想早些将药熬上...”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觑了男人一眼,又赶紧垂下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刘顺德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呢? 宣凛没接她的话,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佩儿连忙后退了一步,头垂得更低了。 男人没说什么,径直抬步离开。 刘顺德紧跟在男人身后,蓦然间脑子里一片清晰,那宫女的举止很像从前的宸昭仪啊! 想起当初宸昭仪在御前当差的时候,就是那般娇怯的模样。 显然宣凛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经过那人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像是妧卿身上的香味。 “刚才那是昭鸾殿的宫人?” 刘顺德愣了一下,触及男人不耐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回皇上,应当是的,娘娘当初封贵嫔的时候,内务府添了些人。” 第241章 宣凛收回视线,语气冷冽:“若是心思不正的人,就别留在宸昭仪身边了。” 刘顺德一抖,连梁应道:“是,奴才会仔细盘查昭鸾殿伺候的人。” 另一边。 佩儿等宣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才缓缓抬起头。 她生得眉清目秀,也能称一句小家碧玉,最勾人的是那一双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别有一番风情。 佩儿理了理衣摆,专门收过腰的宫装勾勒着婀娜的身姿,她脸上只是略施粉黛,但一些细节处却是精心设计过的。 想到刚才皇上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佩儿便更有信心了。 宸昭仪都能从一个宫女当上娘娘,她又为何不能? ------ 男人离开后,妧卿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便将玉琴和小融子叫了进来。 “本宫出宫这些日子,宫中可有什么异样?” 玉琴道:“娘娘放心,奴婢和小融子一直守着昭鸾殿,宫里这段时日很是平静,除了皇后娘娘知道您有孕后送了些补品过来,其余的并没发生什么。” 小融子也点点头:“每次从内务府领的东西奴才都仔细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这便好。”妧卿笑道,“本宫如今有了身孕,嫔妃们又回了宫,昭鸾殿一应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万不可有闪失。” “奴婢明白。” 妧卿正想叫人去传膳,就见玉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玉琴怔了一瞬,这才道:“娘娘,可能只是奴婢多心了...上次娘娘封贵嫔时殿中省送来的宫人中,有一个叫佩儿的。” “奴婢之前安排她在外边修剪花枝,她也一直很勤快,只是最近,奴婢好几次瞧见她去内务府改衣服...” 玉琴又连忙道:“也许只是衣裳不合身,是奴婢多心了,只是奴婢担心有人存着不好的心思,这才想着告诉娘娘一声。” 妧卿对佩儿并没有什么印象,她嘴角的笑意敛了些,说道:“本宫知道了。” “你平日多注意着她,若是瞧见她有什么不妥的,便打发回殿中省吧。” 第二日要去请安,妧卿早早便醒了过来。 许是刚回宫,舟车劳顿的疲惫感还没完全消散,妧卿揉了揉眼睛,正想撩开帘子叫人,就瞧见窗边的软塌上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 宣凛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籍走了过来。 “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将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朕已经给皇后说了,你身子不好,往后便不用去请安了。” 嫔妃怀孕,一般都是要等到八个月临产前,得了皇后的恩典才不用去请安。 她若是现在三个多月就不去请安,未免太招人恨了。再者若是皇后心中对她有了不满,反而得不偿失。 但宣凛也是为了她着想,妧卿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地拂了他的好意。 “今日是回宫后第一日,臣妾若是不去拜见皇后娘娘,于理不合。”妧卿依偎在他胳膊上,“太医也说了,每日要多走动,偶尔去凤仪宫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也是好的。” 宣凛闻言也点点头:“要是出去,多派些人跟着。” “臣妾知道。” 等妧卿洗漱出来,殿内已经摆好了早膳。 宣凛给她加了一块枣泥糕:“绿萝说你这几日爱吃枣泥糕,朕特意叫了京城中最有名的糕点师傅进宫,往后想吃什么糕点便叫他做。” 妧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甜甜腻腻的滋味瞬间弥漫在口中。 第242章 “喜欢吗?” 妧卿点点头,她这些日子就爱吃酸的甜的,有时候一天就吃些糕点,那些带着油腥的菜,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宣凛自然不能由着她这样,又哄着她喝了小半碗梗米粥。 “这是田院判给你准备的药膳。”宣凛亲自盛了一碗乳鸽汤递到她面前,“你喝不下安胎药,便只能用药膳了,这乳鸽汤去了油腥,加了些滋补的药材,尝尝。” 妧卿深吸一口气,忍着反胃尝了一小口。 和寻常的乳鸽汤不太一样,这汤味道清冽了许多,倒是让她没那么想吐。 见她喝下去了,宣凛这才放心。 他抬手唤刘顺德来给他盛一碗。 谁知走上前的是一个宫女。 她穿着青黛色的宫装,腰间别出心裁地系着一根玉带,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来,动作间手腕处还传来一阵淡淡的兰花香。 宣凛下意识地抬头,果不其然是昨儿撞见那人。 他眼神暗下来,刘顺德是愈发老糊涂了,一晚上过去还没将人调走。 这眼神落在佩儿眼中,却以为是自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不枉她花了银子和今日伺候膳食的宫女换了差事。 她垂下眼睑,轻声道:“这汤有些凉了,小厨房还温着新鲜的,奴婢去小厨房为皇上盛一碗...” 妧卿本没注意到她,可主子用膳的时候,昭鸾殿的宫人从来不会擅自出声,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 宣凛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沉声道:“刘顺德。” 昭鸾殿中有专门伺候膳食的宫女,刘顺德和绿萝守在殿门处,听到动静,刘顺德吓了一跳,连忙弯着身子走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佩儿有些不知所措,她稍稍后退了一步,就听男人道:“朕昨日说过,昭鸾殿不必留着这些别有心思的人。” 佩儿一惊,下意识地就跪下:“皇上,奴婢...” 听到这声音,刘顺德才看清这人的脸,心下一颤,糟了。 昨天晚上宣凛在处理奏折,他在御前伺候,便将这人暂且放下,谁知这一大早的就惹出这事! “奴才该死!”刘顺德连连请罪,“奴才这就将人带走。” 他连忙挥手叫了几个小太监进来,让人将佩儿带下去。 佩儿花容失色:“皇上...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宣凛根本懒得和她说一句话,在他面前模仿妧卿,简直是故意膈应他。 妧卿什么也没说,宫中想要飞上枝头的宫女不少,她并不会对别人的行为有什么批判,若是在他地方,随她们怎么做。 可是在她的昭鸾殿,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管不好自己宫中的人,只会让其他嫔妃看笑话。 “皇上消消气。”等佩儿被带走后,妧卿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是臣妾没管好宫人,皇上别生气。” 宣凛握住她的手:“朕没生你的气。” 他看着妧卿笑吟吟的面容,突然心里有些堵得慌,她就不在意吗?若是那宫女真的得逞了,她还笑得出来? 想着想着他就有些不快了。 宣凛突然掐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还真是心大。” 妧卿隐隐懂得他的心思,挪到他身旁坐着:“臣妾相信皇上不行吗?昨儿玉琴就说了那宫女的事,臣妾本想着给她个机会,若她还是不安分,臣妾便遣她回殿中省。” 看着女子澄澈的双眸,宣凛的气消了些,他掐了掐她的脸蛋,声音有些恍惚: “朕只想,你多在乎朕一些。” ----- 佩儿从殿内被带走后,刘顺德便直接让她回了殿中省。 佩儿脸色煞白,被主子赶出来的宫人,回了殿中省也不过是分配去做一些脏活累活,哪里还有什么好去处? 她想求饶,可刘顺德冷笑:“你该感谢宸昭仪心善,否则你还能好端端地回殿中省?” 佩儿哭道:“公公,奴婢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奴婢只是想在娘娘面前露个脸...” “这话,你就说给自己听吧。” 刘顺德懒得理会她,让人送走后便转身回了殿中。 佩儿恨极了,宸昭仪自己都是宫女出身,凭什么不准皇上多看她几眼? 早膳后。 宣凛去上朝,妧卿便往凤仪宫行去。 等她到的时候,其余嫔妃几乎都已经到了,视线齐刷刷地落到她身上。 她一跨进凤仪宫,便听淑妃笑道:“本宫还以为宸昭仪今日会在殿中歇息呢,没想到到得这般早。” 看着殿内坐满了人,妧卿怎么也说不出自己到得早这话。 她自顾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叫淑妃姐姐看笑话了。” “臣妾第一次有孕,皇上太过担心,本想免了臣妾的请安,可臣妾若是不来拜见皇后娘娘,难免内心难安。” 她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绣帕,嘴角扬着羞涩的笑意:“皇上拗不过臣妾,便吩咐了抬轿的宫人们一定要慢些,这才晚了点。” 话里话外都在炫耀自己怀孕得宠,淑妃脸色一僵,暗骂了句真不要脸。 这些话也拿到明面上来说。 第243章 “在聊什么呢?”皇后笑吟吟地走出来,“你们出宫这些日子,凤仪宫许久都未这般热闹了。” 妧卿抬眸看向皇后,故作羞涩地娇嗔道:“还不是淑妃姐姐。” “非要把皇上嘱咐臣妾的那些话拿出来说,弄得臣妾怪不好意思的。” 淑妃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还会不好意思? 恕她眼拙,宫中就没有比她更不要脸的人! 青黛扶着皇后落座,皇后先是看了眼妧卿的肚子,关切道:“皇上昨日就和本宫说了,你身子重,往后就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本宫想着也是,你素来身子不好,便待在宫中好生养着。” 妧卿起身微微屈膝:“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皇后赶紧叫绿萝扶着她坐下,妧卿笑道:“臣妾出宫这些时日,都未曾见皇后娘娘,臣妾也甚是想念娘娘呢。” “这不,一回来就来叨扰娘娘,娘娘可别嫌臣妾烦。” “就你嘴甜。”皇后被她逗笑了,打趣道,“你若无事就多去紫宸宫伴驾,省得皇上还吃起本宫的醋来了。” 有时候她也很能理解,为什么宣凛会这么宠爱妧卿。 生得漂亮是一回事,这么个娇娇弱弱的美人,时常在跟前撒娇逗你开心,谁能不喜欢? 出身不好是劣势,可有时也是妧卿的优势。 这宫中多的是高门贵女,各个都端着架子摆着脸色,别说宣凛,她瞧着都心烦。 淑妃一直打量着皇后,宸昭仪怀孕,皇后就没有一丁点不快? 宸昭仪这般得宠,皇后就不担心日后她生个皇子,威胁到皇后之位? “宫中从前只有大皇子一个皇子,日后宸昭仪若是诞下皇子,大皇子也多了个伴。”淑妃看向贤妃笑着说道。 贤妃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是啊,大皇子如今也正是调皮的时候。” “贤妃妹妹带着两个孩子也是辛苦,若非本宫惹了皇上不快,也不会叫妹妹这般劳心劳神了。” 贤妃面上有瞬间的僵硬,她扯了扯嘴角:“淑妃姐姐说笑了,平时有乳母和宫人帮衬着,也费不了多大的心神。” 淑妃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依臣妾之见,若非娘娘当时不在行宫,这大皇子理应给皇后娘娘养着才是。” “大皇子本就是长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才是名正言顺。” 妧卿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刮着茶沫,似乎并未听进淑妃的话。 贤妃本就低调不爱惹事,养着大皇子时她也曾担忧,皇后会不会忌惮自己,现下听淑妃这么说,显然有些慌了。 只是没等她说话,皇后就淡声道:“本宫要打理宫务,分身乏术,贤妃出身世家,又知书达理,皇上和本宫都相信你能教育好皇子公主。” 贤妃这才松了口气,福身道:“多谢皇上和娘娘信任臣妾。” 皇后这才看向淑妃,眉眼间的笑意稍淡:“淑妃虽养育了大皇子一段时日,但本宫听说你日日都让大皇子勤学苦练,这一点你倒是要向贤妃学学。” “孩子还小,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淑妃在心中冷笑,若不是符氏的儿子资质太过平庸,她何需那样? “是,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淑妃叹了口气,“只是臣妾如今也没这福气了。” 贤妃和淑妃到底多年情谊,她柔声道:“淑妃姐姐若是想看大皇子,尽管来我这儿便是。” “那就多谢妹妹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皇后也没再抓着这事儿,转而问了些行宫中的事情。 第244章 淑妃没再多言,只是眼中的情绪暗了些。 ------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一下子就驱散了夏末的炎热,天气逐渐凉爽起来。 “天气转凉了,玉琴快去拿件披风过来。” 这日晚膳后,妧卿照例打算出去散散步。 她最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有田院判的照料,再加上她坚持每日都起来动一动,气色瞧着都比刚怀孕那会儿好多了。 绿萝和玉琴扶着妧卿慢慢走出去,落日余晖洒在院子中,别有一番风情。 几人正想出去,就见小融子一身湿哒哒地跑进来。 “哎呀!你干什么去了?”玉琴瞧他那滑稽的样子笑了,“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冲撞了娘娘怎么办?” 小融子连忙站得老远,抖了抖身上的水,这才摸了摸脑袋嘻嘻笑着:“娘娘恕罪,奴才是刚才不小心和永福宫的太监撞到一起了。” “永福宫?”玉琴撇撇嘴,“怎么和他们扯到一起了。” “永福宫住着的顾宝林,每次瞧见奴婢们都要说几句酸言酸语,就是嫉妒娘娘得宠。” 永福宫和昭鸾殿隔得不远,昭鸾殿后门出去穿过一片桃林就是永福宫。 有时候从内务府出来,从那桃林中抄近道回来就会经过永福宫。 “也不知道那小子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小融子嘟嘟囔囔着,“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奴才都没来得及避开他。” “他提着桶水,一下子就洒在奴才身上了。” 小融子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妧卿面上的神色渐渐正经起来。 “你说那是永福宫的太监?” 小融子一愣,张了张嘴:“奴才没见到他,不过他朝着永福宫的方向去的...” 绿萝也察觉到了不对:“神色匆匆,还提着水?永福宫后边就是一口井,哪里需要从外边提水?” “娘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妧卿回过头看了眼后边,才道:“你们去桃林里看看,既然那小太监形迹可疑,就别掉以轻心。” “是,奴才这就去。” “如何?” 半个时辰后,绿萝瞧见小融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连忙问道。 小融子喘着气,磕磕巴巴地说道:“娘娘所料没错,那林子里有...有一具尸体...” 妧卿一阵恶心,连忙用帕子捂着嘴,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娘娘...”玉琴给她顺着后背,看向小融子,“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咱们昭鸾殿后边?” 小融子脸色有些白,他放低了声音:“娘娘可知那尸体是谁?” 绿萝拍了他一下:“少卖关子了,快说。” “是佩儿。” “佩儿?”妧卿蹙起眉尖,佩儿才从她这儿调走没几天,就死在了昭鸾殿后边的林子里,这事怎么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等她发话,小融子就献宝似的掏出个东西来。 “奴才在那佩儿身上找到了一根珠钗,奴才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当初皇上赏给娘娘的,不知怎么到了佩儿手中。” 殿中的人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事必定就是冲着娘娘来的。 被赶出去的人死在昭鸾殿后边,身上还有娘娘的东西,若是被人发现,怎么都说不清。 “你这次倒是机灵。”绿萝夸了小融子一句,“她身上都搜清楚了,可还有其他的?” 小融子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了,奴才瞧见她胸口全是血,心口上有一道刺伤,血迹都干涸了,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 “奴才把她埋回去了,若是有人想要害娘娘,估计没多久就要闹起来了。” 还真被小融子说中了。 第245章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凤仪宫的青黛便来求见。 “奴婢给宸昭仪请安。” 妧卿虚扶了一把:“这么晚了,青黛姑娘有何事?” “娘娘,刚才永福宫的顾宝林在桃林里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她觑了妧卿一眼,又垂下眼睑,“是从前在昭鸾殿伺候的佩儿,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妧卿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绿萝连忙扶住她:“哎呀...娘娘可别激动,当心身子。” “本宫没事。”妧卿扶着她站起身,“既然和本宫有关,便去看看吧。” 永福宫。 妧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顾宝林的哭声: “皇后娘娘,刚才真的差点吓死嫔妾了。” “嫔妾本来是想去桃林里边散步消食,谁知瞧见那树底下有一块衣料,嫔妾凑进去看,竟是一具尸体!” 皇后安慰她:“好了好了,既然害怕就别去想了。” “皇后娘娘,这有人在嫔妾的宫外行凶,嫔妾当真是害怕极了。” “今日人死在永福宫外,明日若是贼人闯进永福宫内来行凶,嫔妾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被她哭得头疼,又只能安慰着她:“本宫定会查清是谁的,你别担心。” “怎么站在这儿?” 妧卿正站在殿外听顾宝林哭,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宣凛关心的眼神。 宣凛牵住她的手,又重复问了句:“外边风大,怎么不进去?” “臣妾正想进去呢,没想到皇上也来了。” 宣凛牵着她往里边走,这事虽然发生在永福宫外,但离昭鸾殿也很近,且死的那个佩儿还是从前昭鸾殿的人。 若非和妧卿有关,他才懒得管这些琐事。 宣凛刚踏进殿,顾宝林就哭哭啼啼地朝他跑过来,想要抱他。 男人一个错步,躲开了。 “皇上...”顾宝林有些委屈,抬眼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妧卿。 她咬牙:“宸昭仪怎么也来了?是做了亏心事,于心不安吗?” 妧卿失笑:“顾宝林这话说的,宫里的姐妹们不都过来了,怎么,人人都是于心不安?” “....”顾宝林哑言,似乎一下子得罪了所有在场的人。 “行了,查出什么了?” 宣凛坐在上首,见妧卿还站着,沉声道:“赐座。” 永福宫的宫人连忙上了茶水,皇后向他禀告:“皇上,死的人确实是佩儿,她前几日回了殿中省后就被派去了浣衣局干活,昨日一早同寝的宫女便说没见着人了,刚才却被顾宝林发现死在桃林中。” 宣凛面色稍冷,命人去传仵作。 妧卿只想到那人就死在不远处,就一阵反胃,一些不好的回忆接踵而至,她只好拿着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将那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给宸昭仪端碗梅子汤来。” 宣凛蓦然开口吩咐,他瞧见妧卿那样子就知道她不舒服了,这些日子她只要反胃就想吃酸的,宣凛都习惯了。 众人乍然听到这吩咐,差点把手里的帕子都扯断。 死的是冲撞了宸昭仪的宫女,且她们都听说,是那宫女想要勾引皇上才被贬走的,事情和宸昭仪定然是脱不了干系。 皇上竟然一点都不怀疑她,还想着她爱喝梅子汤? 这样的信任和关心简直让人嫉妒得红了眼。 淑妃只瞥了妧卿一眼,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褚风带着仵作上来。 “启禀皇上,佩儿是被利器刺到了心脏,当场毙命。” “是何利器?”皇后问道。 仵作回答:“回娘娘,从伤口的尺寸深度来看,应该是珠钗簪子类的东西。” “哦?”淑妃挑了挑眉,“臣妾觉得应该搜查佩儿死的地方,那四周树丛多,说不定这凶器就扔在哪儿了。” 皇后点头:“淑妃所言有理。” 宣凛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淑妃。 片刻后,才对着褚风颔首道:“去搜。” 褚风得了命,立马带着人去查看。 几个侍卫在桃林中四处搜查,褚风举着油灯仔细勘查着,突然一个侍卫过来道:“大人,那边似乎有东西。” 褚风随他过来,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他不着痕迹地走过去,将那珠钗拿起来藏在了袖中。 众人在殿中等待着,不多时褚风领着人回来道:“回皇上,并未查到任何东西。” “怎么可能?”淑妃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她赶紧扯了扯嘴角:“臣妾失言,臣妾是觉得怎么可能找不到凶器呢?” 她明明让人在佩儿身上和身旁的丛林中都放了一支珠钗,怎么会找不到? 皇后道:“罢了,如今天色太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正常,明日天亮了本宫再让人继续去找。” “既然杀了人,必定会留下证据。”皇后起身朝着男人屈膝,“臣妾管理后宫不严,是臣妾失职,但此事臣妾一定会彻查,还请皇上准许。” “就依皇后所言。” 紫宸宫。 宣凛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支珠钗,眉眼间神色冷冽。 褚风将田院判带进来后,便听宣凛淡淡道: “朕不想再看见淑妃了。” 第246章 第二日一早,皇后就召集了后宫嫔妃去凤仪宫。 昨夜那么一闹腾,众人都几乎都没能睡好,皇后出来时殿内已经坐满了人。 她的视线落在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上,下首的贤妃瞥见解释道:“皇后娘娘,宸昭仪昨夜受了惊吓,有些不舒服,一大早就请了太医,绿萝刚才来告过假了。” 皇后面露担忧:“宸昭仪可有事?她才过了头三个月,昨夜无辜被吓,也是可怜。” “待会儿本宫去看看她。” 话音落下,皇后便让人将昨夜涉事的人召进殿中。 “昨夜是谁最先发现的佩儿?” 顾宝林身边的宫女琥珀站出来道:“回皇后娘娘,昨夜奴婢陪小主去桃林中散步,是奴婢和小松子发现的。” “小松子是永福宫伺候的太监。” “佩儿被贬去了浣衣局,又怎会出现在桃林中?”贤妃疑惑道,“抑或是那人杀了佩儿,又把尸体搬到了桃林中?” 淑妃皱眉说道:“皇后娘娘,如今找不到杀死佩儿的凶器,不妨想想,佩儿一个宫女,在宫中无冤无仇的,谁能对她下此毒手。” 她字字句句都想把话题引到妧卿身上去,众人显然也被她的话牵走了思路。 佩儿想邀宠惹恼了宸昭仪,宸昭仪把人贬到浣衣局还不满意,暗自下了杀手以绝后患。 这个逻辑确实说得通。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宸昭仪?”齐容华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这时柳美人坐直了身子:“齐容华慎言,佩儿一个宫女能对宸昭仪有什么威胁?更何况佩儿是刘公公得了皇上的命令贬走的,宸昭仪怀有龙嗣,哪有心思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宫女。” 齐容华悻悻地住了嘴,众人都知妧卿如今受宠又有孕,也没人敢出来攀扯她。 查来查去,佩儿身上什么证物都没有,也找不到杀害她的凶器,也不能仅凭那伤口就断定是哪支簪子弄的,毕竟宫中的首饰相似的有很多,案情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皇后有些头疼,这事使宸昭仪受到了惊吓,皇上肯定不会轻轻放过,若是自己什么都查不出来,岂不是太过无用。 正当她头疼之际,殿外响起通传声。 下一瞬,宣凛就踏进了殿中。 “臣妾参见皇上。”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皇后捏了捏衣角,上前说道:“皇上,臣妾正在审问昨夜的事情,臣妾无能,还未曾找到凶手。” 宣凛走到椅子旁坐下,他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耐。 “浣衣局的管事嬷嬷管不好宫人,杖责五十。” “这事发生在永福宫外,永福宫的人也有失察之责,皆杖责二十。” 他一来,什么都没再问,雷厉风行地就处置了涉及此事的宫人。 皇后一怔,见他面色冷淡,黑眸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便知他心意已决,也不敢求情。 倒是顾宝林脸色一阵白,什么叫事情发生在永福宫外边? 那桃林还挨着昭鸾殿呢?怎么不说昭鸾殿的人失察,只罚她的宫人? “皇上。”顾宝林心有不忿,站出来道,“嫔妾宫中的人并不知情,平日里也很少去桃林,他们是无辜的啊!” 她还白白受了惊吓呢,没人安慰她就算了,自己的宫人还要无辜被罚,这是什么道理。 且永福宫伺候的人本就不多,二十大板虽不至于要命,但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的,谁来伺候她? 第247章 宣凛冷眼扫向她:“无辜?未能及时察觉,便是无用。” 他心里知道始作俑者是淑妃,可若非这些宫人平时玩忽职守,又怎会让淑妃有机可乘? 他们无不无辜他并不在乎,差点吓到了妧卿就是他们的错。 顾宝林瘫坐在地上,愤愤不平:“若是皇上觉得他们失职,那昭鸾殿的人又何尝不失职?宸昭仪受惊也是昭鸾殿的宫人伺候不周到,与嫔妾何干?” “你在教朕做事?” 宣凛蓦然冷笑,却让顾宝林后背发凉,她顶着那冷冽的目光,颤抖着道:“嫔妾...嫔妾只是觉得皇上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 宣凛自然知道有失公允。 可那又如何? 他就是偏袒妧卿。 他做事,不需要理由。 皇后眼见气氛冷凝,忙冲青黛使了个眼色,青黛会意地去将顾宝林强硬地扶起来。 皇后趁机上前道:“皇上放心,臣妾会责罚他们的,还有看守桃林的那几个宫人,臣妾会一并处置。” 她斜睨向顾宝林,语气中带着警告:“顾宝林莫要再闹了,好生回去约束你的宫人。” 处置完这一切,宣凛淡声道:“朕去看看宸昭仪,剩下的事情,皇后处理吧。” “是。”皇后忧心道,“等宸昭仪好些了,臣妾再去看望她。” 男人微微颔首,便提步离开了。 淑妃站在一旁恭送她,自从昨晚没搜出那两支簪子,她便知道这次计划又失败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个证物都没有了。 难道真的是上天都在保佑那贱婢? 淑妃惯会审时度势,刚才宣凛处置人的时候也没有跳出来,既然这次不能成功,那就少说点话,明哲保身最好。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宣凛离开的时候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淑妃缓缓站直身子,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回到毓庆宫。 淑妃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来重重地扔在了桌上。 采薇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难看的脸色,走到她身后给她散下头发:“娘娘别担心,该处理的人奴婢都处理好了,不会查到咱们身上来的。” 淑妃做事向来狠心,这么多年她下了这么多次手都未曾查到过她,就是因为涉事的人都被她暗地里杀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淑妃心里一阵烦躁:“次次都让那贱婢逃脱,她哪来那么好的运气?” 采薇咽了咽唾沫,低声道:“会不会是宸昭仪提前察觉到了什么?” 这次淑妃也是一时起意,那日采薇去浣衣局送脏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了佩儿在那抱怨,才想用这事恶心一把宸昭仪。 谁知还是没能成功。 “是奴婢无用...”采薇垂下头。 “自然是你无用。”淑妃冷下脸,突然甩了采薇一巴掌,“从去行宫开始,你可做成过一件事?” 采薇赶紧跪下请罪,心底却突然窜出一股心寒。 她伺候了淑妃二十多年,帮她做了数不清的事,可就这么一两次的失败,她就对自己非打即骂。 采青端着香薰进来的时候,就见采薇跪在那。 她赶紧跪下:“娘娘,太医院送了安神香来,奴婢给娘娘点上。” 采青有些怕淑妃,她并不是淑妃的陪嫁丫鬟,是淑妃进宫后才被拨来伺候的,虽然是大宫女,但平时能贴身伺候淑妃的只有采薇。 淑妃淡淡瞥了她手中的香炉一眼:“放那吧。” “是。” 昭鸾殿。 宣凛到的时候,妧卿正坐在床上喝药。 瞥见男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撑起身子,却不小心牵动了小腹,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额上瞬间冷汗涔涔。 第248章 “小心些。” 宣凛快步走过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将人揽在怀中。 妧卿缓了一会儿,等那股疼意过去,才抬眸看向男人:“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平时这个时辰他应该才刚刚下朝才是。 宣凛见她小脸苍白,往日里红润的樱唇没有一丝血色,很是心疼:“朕担心你,田院判早上来说你动了胎气,给你施了针。” 妧卿有些虚弱地扯着嘴角,昨天夜里想着佩儿的事,导致她没睡好,清晨的时候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这才赶紧去叫了太医。 所幸没什么大事,不过田院判很谨慎,还是给她施了针又开了安胎药。 妧卿紧咬着唇瓣,仰头问他:“皇上可查到是谁害了佩儿吗?” “此人当真是心肠歹毒,把那尸体放在桃林中,存心吓唬臣妾。” 想到在前几日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一墙之隔就有一具尸体躺在那儿,妧卿顿时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 宣凛没有直言,但妧卿也能猜到,如今宫中除了淑妃,还有谁整天惹是生非?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看见那双好看的杏眸中蕴含的忐忑和害怕,心底有些刺痛。 之前是他疏忽了,淑妃显然狼子野心,并不会因为受了罚就安分,留着她便是给妧卿增添了一份风险。 淑妃是留不得了。 宣凛放缓了声音,柔声道:“昨夜在佩儿的尸体边,褚风发现了你的珠钗。” “什么?”妧卿一惊,她不是已经叫人把那珠钗销毁了吗? 不过转瞬她便想通了,这幕后之人是生怕不稳妥,还放了另外的证物。 “臣妾没做过...” “朕自然知道不是你。”宣凛安抚着她,“是淑妃想要害你,你放心,这次朕不会放过她了。” “可是...”妧卿有些担忧,“淑妃娘娘的父亲是国之栋梁,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会不会冤枉了她...” 宣凛心下冷笑,他养着一群臣子,不是让他们来威胁自己的。 不过他面上却不显分毫,指腹擦过女子的额间:“别操心这些了,朕都会处理好的。” “你啊,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男人握住她的手,低低叹了口气。 淑妃的家族确实盘根错杂,但是即便明面上定不了她的罪,暗地里也要解决了她。 他不会再留下任何隐患。 妧卿没再多言,她环住男人的劲腰,缩进他怀中。 ----- 妧卿休息了几日便没事了,中秋前夕恰逢她父亲的生辰,妧卿叫人准备了些纸钱。 宫中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祭拜的,但是私底下不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妧卿怕落人口舌,便带着绿萝去后边的桃林里边打算烧点纸钱。 经过上次佩儿的事,桃林最近都没人进来。 见妧卿情绪有些低落,绿萝在一旁陪着她:“娘娘快别难过,当心老爷夫人在天上看见。” “老爷夫人若是在天有灵,看见娘娘如今过得幸福,也会安心了。” “幸福?”妧卿眼中有些茫然。 曾经逃难的时候,她觉得有吃有喝就是幸福。 后来进了宫,经历了靖王那一世,她觉得不受人欺负,能安稳活着就是幸福。 现在这些愿望都实现了,可她的心却越来越大了,她贪念宣凛的温柔,她想要他以后心中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她不敢说出来,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能够从一而终的男子,她害怕期望过多,最后失望也更重。 绿萝安慰道:“娘娘如今位份高,又有子嗣傍身,往后就算宫中有再多的人,都不会威胁到娘娘的。” “绿萝,你太天真了。”妧卿有些苦涩地扬了扬嘴角,“曾经的宁妃没有子嗣吗?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情,自己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世间的男子掌握着权势,情爱不过是他们生活中可有可无的情调,宁妃就是因为太爱一个人,才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绿萝看向她,“皇上对娘娘很好,皇上是喜欢娘娘的。” 妧卿并不否认宣凛如今是喜欢她的,他为自己做了很多,甚至在烈火中去救她的时候,连命都不顾了。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说到底就是因为两人的地位不对等,她的一切都是宣凛给她的,宣凛若是哪一日不喜欢她了,这一切他都可以收回,甚至这世上多的是女子供他享乐。 可她什么都没有,唯有坚持住自己的一颗心,这样,就算最终两人的感情终止,她也不会受伤。 绿萝见她有些当局者迷,不由得说道:“娘娘就是忧虑太多,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至少如今,皇上和娘娘的感情很好。 “奴婢的母亲曾经说过,女子只会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生儿育女,娘娘愿意为皇上生下皇嗣,您心里,是爱着皇上的。” “爱?” 妧卿有一瞬间的迷茫,可下一瞬,她强硬地忽略掉心中那一抹不自在,声音坚定:“我不爱他。” 不知是在告诉绿萝还是告诉自己,妧卿又说了一遍:“我不爱他。” 绿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两人离开后,一旁的树干后边走出来一个人。 沈婕妤看着妧卿离去的背影,眼中溢满的不可置信,以及浓浓的不忿。 宣凛对她这般好,她怎能不爱他? 第249章 中秋这日。 傍晚妧卿正准备去赴宴,仪仗刚走到御花园,就听柳美人叫住了她。 “昭仪娘娘。” 妧卿笑着叫了起:“柳姐姐不必多礼,一些日子没见,柳姐姐倒生分了许多。” 自从妧卿怀孕后,柳美人怕打扰妧卿休息,便来得少了些。 妧卿下了轿辇,两人一道往沁芳台走去。 柳美人看了眼妧卿的侧颜,低声说道:“嫔妾之前便觉得娘娘眼熟,像极了嫔妾的一个长辈,却没想到和娘娘真有这样的缘分。” 妧卿目露诧异,柳美人笑道:“也是在行宫的时候,嫔妾家里人送了些首饰来,嫔妾这才想起来。” “嫔妾小的时候,梁溪城有一位手艺精巧的珠宝匠人,我外祖母的小女儿便是嫁给了那位匠人,婚后他们来拜访的时候,嫔妾也见过几次。” 妧卿有些惊讶地看向柳美人,她从来不知道她的母亲竟和柳美人家有关系。 柳美人笑意吟吟:“说起来,嫔妾和娘娘还算得上表姐妹呢。” “难怪我当初第一次看见娘娘,就觉得眼熟。” “那...你见过我的母亲...”妧卿眼眶有些湿润,她都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我的母亲,是怎样的人?” 柳美人回想了一下:“嫔妾当时也才几岁,只记得姨母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她自小身体不好,外祖母很是宠溺她。” “每次我去外祖母家里玩,姨母就会偷偷给我吃很多糖果。” 妧卿的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若是她的母亲还活着,她小时候也应该过得很幸福。 “娘娘别难过。”柳美人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有些愧疚,“嫔妾不该说这些,忍您伤心。” “外祖母那留了姨母出嫁前的很多东西,嫔妾已经修书让她们整理一些送到京城,过几日就到了,到时候嫔妾给娘娘送去。” “多谢柳姐姐。”妧卿由衷地感谢她,当初闹灾荒的时候,家里母亲的东西都被毁的毁丢的丢,早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只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块略有破损的玉佩,她还一直收在箱底。 柳美人不由得感叹:“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是啊。”妧卿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感慨,“哪怕我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可我还是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沁芳台。 今年中秋只是家宴,并没有宴请朝臣,因此设在了太液湖边上的水榭中。 两人到的时候水榭中已经热闹了起来,嫔妃们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希望能在宴会上得了帝王的青睐。 妧卿今日身着樱紫色流云宫装,略显素雅的颜色也挡不住她的姿容。 怀孕似乎并未让她容颜憔悴,反而眉宇间多了一丝柔情,整个人瞧着更加温柔似水。 她今日只是略施粉黛,白皙的脸颊上染着淡淡的脂粉,抬眸间眼波流转,轻而易举地压倒了一室芳华。 林婕妤今日也出席了,她面上还未恢复好,嗓子也是沙哑着说不出话,可也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可以见到宣凛的机会,只能戴着面纱出来。 若是平常她定然会阴阳怪气地讥讽妧卿,但现在,她如同枯潭般的一双黑眸却一直盯着淑妃。 淑妃坐在上边,扶着额微微阖眼,她精神似乎不太好,浓浓的妆也挡不住一脸的灰败之色。 妧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如今在她之上的只有淑妃贤妃两人,而她和姜充仪的位置调换了。 第250章 落座后,姜充仪冲她微微一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众人的视线都隐晦地打量着妧卿,特别是那些没跟着去行宫的嫔妃,好奇的眼神都快要把她淹没了。 这次南巡,苏氏和余氏都被留在了江南,甚至淑妃都损失了宫权和大皇子,只有宸昭仪一个人春风得意。 这下看见妧卿进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妧卿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和身旁的贤妃说着话。 不一会儿,宣凛和皇后便到了。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宣凛踏进水榭,伸手将妧卿扶了起来:“身子好些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妧卿似有些扭捏,小声道:“本就没什么事,皇上别放在心上了。” 皇后走过来笑道:“宸昭仪如今有身孕,事事都该放在心上才是。” 妧卿故作羞涩,用丝帕捂了捂嘴角:“皇后娘娘抬爱,臣妾愧不敢受。” 宣凛牵着她落了座,这才走到上首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只是家宴,皇后安排了歌舞,一声令下,舞伎乐伎们便随着音乐依次入场。 妧卿有些无聊地靠在软枕上欣赏着歌舞,她怀着孕,酒不能喝,秋日里肥美的螃蟹也不能吃,只能坐在那儿干看着。 上首的宣凛接收到她幽怨的眼神,抬眸朝她看过来。 妧卿瘪瘪嘴,昭示着自己的不满。 男人失笑,抬手召来刘顺德,在他耳边吩咐了什么。 不多时,就见刘顺德领着几个宫人,端着几个盘子放在妧卿面前。 “这是什么?”妧卿看着桌上长得很像螃蟹的这道菜,发出了疑问。 刘顺德弯下腰笑道:“皇上知道娘娘爱吃螃蟹,但是蟹肉性寒,娘娘如今吃不得,所以叫御膳房仿着螃蟹的味道做了这道菜。” “这是用豆腐、蛋黄等做成的,娘娘可以放心吃。” 妧卿好奇地尝了一口,确实有一股蟹肉的味道。 她朝男人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宣凛嘴角噙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妧卿吃得开心,却不知道御膳房的厨子为了这道菜掉了多少头发。 酒过三巡,宣凛突然扬声道:“今年后宫诸事频发,苏氏和顾宝林的孩子都未能保住。” “宸昭仪如今怀着孕,是我朝的喜事。” 皇后面色一凝,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宣凛声音淡淡的:“宫中许多年未曾大封过了,就借着这次机会大封后宫,为宸昭仪和皇嗣积福。” 他的视线扫过下方的人:“你们需得念着宸昭仪的恩情。” 皇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大封后宫却未曾同她商量,皇上这是对她有所不满吗? 没等她细想,便听男人道:“晋宸昭仪为妃。” 除了妧卿封妃之外,姜充仪晋为姜修仪,沈婕妤晋为沈贵嫔,其余嫔位及之下的都进了一级。 淑妃虽然知道自己已经位居四妃,再往上就是贵妃甚至皇贵妃,若无大的理由是不可能晋封的,但是听到自己当真没有被晋封,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若是行宫之事顺利,大皇子还在自己身边,如今贵妃和皇贵妃之位也不是不能想一想。 偏偏这一切都被妧卿毁了。 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宣凛在位份上并不算是个多大方的人,许多潜邸旧人入宫多年了都未曾晋过位份,没想到如今沾了宸妃的福,竟然还能晋上一级。 嫔妃们看向妧卿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也隐隐明白了,如今宸妃独宠,皇上这样子是给她做脸面,让大家都记着她的好。 第251章 不过这一招显然很有效,许多人都想明白了,本身自己就不得宠,去争宠皇上也看不上自己,还得罪宸妃,倒不如好好巴结宸妃娘娘,人家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好处都足够自己余生在宫里好好生活了。 从这日之后,昭鸾殿便是门庭若市,再不复往日的冷清了。 闹得宣凛直接下旨禁止她们整天来打扰妧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中秋这日夜里宣凛去了凤仪宫,也不知他和皇后说了什么,第二日青黛带了许多的赏赐过来,加上宣凛赏赐的东西,将昭鸾殿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 从御书房出来,宣凛正准备上銮舆,脚步突然顿了顿。 刘顺德会意地上前:“皇上有何事吩咐?” 男人略微沉吟,才说道:“待会儿去将苑嬷嬷找来,让她去昭鸾殿伺候。” 刘顺德一愣,他没听错吧,苑嬷嬷? 苑嬷嬷是从前皇上的乳母,一直兢兢业业地伺候了他十多年,曾经夺嫡的时候,苑嬷嬷为了保护皇上受了伤,她家中无父无母,一辈子也没有成婚生育,皇上念及她年岁大了,便让她在紫宸宫的库房当差。 说是当差,其实看守库房是个清闲又油水多的活计,更何况还是紫宸宫的库房。 可见皇上是很信任苑嬷嬷的。 刘顺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皇上是说苑嬷嬷?皇上之前不是说苑嬷嬷年纪大了,让她在宫中养老吗?” 宣凛觑了他一眼:“苑嬷嬷精通药理,宸妃有孕在身,有个信任的人在身边照看着,朕才放心。” 他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妧卿身边,昭鸾殿宫人又太多,哪怕个个都是刘顺德亲自去挑选的,但是人心是很难揣测的,难保就有人拎不清做错了事。 苑嬷嬷懂一些药理,又在宫中数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有她照顾着,他才安心。 刘顺德见他心意已决,忙恭声道:“是,奴才待会儿就让人将苑嬷嬷送去昭鸾殿。” 昭鸾殿。 午间的时候,妧卿正在用膳,就听到外边响起了通传声。 她杏眸一亮,连忙放下筷子,拎着裙摆就朝着男人小跑着过去。 宣凛牢牢地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眼中含着笑意,嘴上却轻斥着:“毛毛躁躁的,要是朕没接住你怎么办?” 妧卿抬眸看向他,暖阳照在她身上,更衬得她眉目如画,眼波皎皎。 “皇上怎么会接不住臣妾?臣妾相信皇上。” 感受到女子全身心的信任,宣凛心情蓦然好了许多。 他拥着她走进殿中,让人坐下后才在她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小腹:“今日可还好?有没有按时吃药?早膳好好用了吗?” 妧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皇上一次问这么多问题,臣妾该先回答哪一个?” 宣凛刮了刮她的鼻尖:“朕就不该问你,该找个人来监督你才是。” 妧卿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皇上早就收买了绿萝她们,还愁没人监督臣妾吗?” 说来也是气人,绿萝她们本来是她的宫女,却偏偏胳膊肘往外拐,一旦她耍赖不喝药,就去宣凛那儿告状。 绿萝在一旁听到后笑道:“娘娘可别冤枉奴婢,奴婢是对事不对人,娘娘不好好喝药,就只有皇上能管管您了。” 妧卿瞪了她一眼,绿萝笑着缩了缩脖子。 几人谈笑间,刘顺德带着苑嬷嬷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宸妃娘娘。” “嬷嬷不必多礼。”宣凛扶了她起身。 妧卿诧异地看着苑嬷嬷,疑惑道:“皇上,这是?” “这是从前伺候朕的嬷嬷,她略懂些药理,以后朕让她来昭鸾殿伺候你。” 从前伺候他的嬷嬷? 妧卿听他这样说,又见宣凛对她的态度,便知这是他的心腹之人了。 她笑道:“多谢皇上,以后就有劳苑嬷嬷了。” 苑嬷生得面容和善,笑起来更是和蔼,她恭敬道:“能伺候宸妃娘娘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会照顾好娘娘和皇嗣。” “苑嬷嬷的梅子汤做得很好,让她去做一碗给你尝尝。” 妧卿打趣道:“苑嬷嬷刚到,皇上就迫不及待地使唤人,也不让嬷嬷歇会儿。” 宣凛轻哼一声:“朕倒是没有宸妃娘娘体贴了。” 苑嬷嬷轻声笑道:“往后娘娘地膳食便由奴婢负责,奴婢先去熟悉一下娘娘的口味” 闻言妧卿便唤来玉琴:“带嬷嬷去小厨房。” “是。” 等人出去后,宣凛才拥着她道:“苑嬷嬷是可信任的人,朕已经吩咐她了,往后你便是她的主子。” 妧卿微愣,宣凛这话便是告诉她让她放心,苑嬷嬷只听命于她一人,不会去向他告密什么的。 他知道也许自己会有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并不在意,反而让她安心。 妧卿握住了男人的手,心底像有一股暖流缓缓淌着。 ------- 有了苑嬷嬷在身边,她每日换着花样做各种药膳,妧卿多多少少能吃下些东西了,脸色也日渐红润。 这日傍晚,她照例带着绿萝沿着太液湖散步。 准备回去之际,却见前方有个人影站在路中,似乎在专门等着她。 妧卿走近了些,才发现是沈贵嫔。 第252章 沈贵嫔知道妧卿每日都要出来散步,今日她是特意来这里堵她的。 “臣妾给宸妃娘娘请安。” “沈贵嫔不必多礼。”妧卿看了眼她身后,空荡荡的,一个宫人都没有,有些诧异,“沈贵嫔怎么出来也不带着人?” 沈贵嫔起身看向她,清冷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道:“臣妾是专门来找宸妃娘娘的。” “臣妾有话想和娘娘说,不知娘娘可愿意陪臣妾走走。” 妧卿垂下眼睑思索着,她和沈贵嫔说来也没什么交集。 准确来说,沈贵嫔在宫中几乎是独来独往,也不见她和谁关系好一点。 见妧卿犹豫,沈贵嫔道:“娘娘放心,臣妾不敢对娘娘做什么。” “臣妾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只有娘娘知道的答案。” 妧卿被沈贵嫔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她稍微思索了片刻,便颔首道:“走吧。” 两人上了阁楼。 自从那次大火过后,揽月阁彻底废了,但皇后命人在太液湖畔重新修葺了一座阁楼供嫔妃们赏景休息。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绿萝扶着妧卿走了进来。 二楼临湖而建,窗户外是茂密的竹林,透过沙沙作响的竹叶可以看见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沈贵嫔有什么话要问本宫?”妧卿坐在椅子上,看着沈贵嫔站在窗边的背影。 沈贵嫔回过头,她的脸色有些许憔悴,本就瘦削的身姿显得更加单薄了。 “臣妾有时候在想,为何皇上这般宠爱宸妃娘娘?” 沈贵嫔自嘲地笑道:“每次有人污蔑娘娘,他都能无条件地信任你,在背后给你撑腰。” “可是他却从来不曾信任过我。” 妧卿也听说过沈贵嫔曾经的事情,她轻轻叹了口气:“本宫知道沈贵嫔放不下从前的事情,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日日念着,也不过是给自己徒添悲伤。” 沈贵嫔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每当我看见他这么信任你爱护你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他对我是怎么绝情的。” “一开始我会嫉妒,我会不忿。”沈贵嫔突然走到她身前,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有一丝幸灾乐祸。” “他这么宠爱你,他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吗?” 妧卿藏在袖中的指尖倏然掐紧,似乎没明白沈贵嫔这番话的意思。 沈贵嫔无视她的疑惑,自顾自地说道:“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过许多爱慕皇上,最终却落不到好的女子。” “比如宁妃,比如我。” “现在我才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会输。” 沈贵嫔手指扶在桌上,缓缓走在妧卿身侧:“我们输,是因为我们太看重皇上的爱,这才会患得患失,可你不一样。” “你不爱他,所以你可以保持理性。” 妧卿冷笑:“沈贵嫔就是为了给本宫说这个?” 沈贵嫔没接她的话,似是在自言自语:“真正爱一个人,是不可能保持理智的。” “皇上对你这般好,你这样的身份能得到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你为什么不爱他?” 妧卿看着沈贵嫔忿忿不平的样子有些无语,她爱不爱宣凛,和她有什么关系? “有的人进宫也许是为了情爱,为了家族,为了利益。”妧卿起身看着她,缓缓说道,“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精力去想什么情情爱爱。” “沈贵嫔出身世家,你无法想象在繁华的京城之外,有多少连活着都困难的人。” 第253章 “他们用什么去幻想情爱?” “所以,你选择皇上,只是因为要活命,你只是想着你自己。”沈贵嫔固执地盯着她,似乎一定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妧卿深吸一口气,略有不耐地看向她:“是与不是,与你有何干系?” “沈贵嫔若是想复宠,在这儿与本宫纠缠可没用。” 妧卿第一次发现沈贵嫔这般认死理,她们这样的贵族女子,一辈子没有缺衣少食过,满脑子都在幻想情爱,根本无法理解自己,也根本无法交流。 妧卿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无语至极,拂开她的手就想离开。 可是她刚拉开门,就见外边一个高大的背影对着自己。 妧卿脚步一顿。 是宣凛。 他怎么在这儿? 妧卿回想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还好她留了心,没有乱说。 妧卿稳住呼吸,扯了扯嘴角:“沈贵嫔约了皇上,怎么也不告诉本宫一声” 沈贵嫔缓缓走出来,她还没让妧卿说出实话,可妧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疼。 宣凛转过身,看见妧卿强作镇定的小脸,和轻轻蜷缩着的指尖,他觉得心烦意乱。 他一直知道妧卿没有那么喜欢他,至少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她最初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躲避太后和靖王的逼迫。 她的那些甜言蜜语,听听就罢了,他从未相信过。 从前他并不在乎,他是皇帝,妧卿只能是他的,不论她心里想着什么,都要对自己笑脸相迎。 这宫中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去了,宣凛从不在乎旁人的心思,只要他是皇帝,所有人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后来,等到他开始在乎妧卿的心思时,他却不敢去挑明了。 他害怕知道答案。 此时,他甚至开始厌恶沈贵嫔。 知道就好了,为何一定要挑明? 妧卿顶着男人晦暗难明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撇开眼。 宣凛伸手握住了妧卿的胳膊,感受到她小手的冰凉,语气倏然冷下来,吩咐刘顺德: “送宸妃回去。” 刘顺德低眉顺眼地走上前,也不敢看男人的脸色:“娘娘,奴才先送您回去吧。” “皇上...”妧卿张了张嘴,杏眸中藏着一丝不安。 “听话,先回去。” “朕有话和沈贵嫔说。” 男人这样说着,妧卿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宣凛回避着她的视线,她觉得心口突然痛了一下。 “娘娘...”刘顺德为难道,“您还有着身孕,先回去吧。” 妧卿咬了咬唇,她有些怯生生地抬眸看着男人,但却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 她只好跟着刘顺德离开了。 “你让朕来,便是想让朕听这个?” 妧卿离开后,宣凛冷眼看向沈贵嫔,黑眸中淡漠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沈贵嫔恳切地看向他:“臣妾不想皇上被人蒙蔽。” “臣妾是真心爱着皇上,可皇上为何要将心浪费在一个欺骗您,根本不爱您的人身上?” 宣凛低嗤一声:“朕甘之如饴。” “什么?”沈贵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看着男人自嘲般的神情,却突然僵住了。 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朕并不在乎她爱不爱朕。”宣凛一字一句道,“不管她心里想着什么,这辈子,她都是朕的人。” “可是...”沈贵嫔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可是她的心不在您身上啊!” “那又如何?”宣凛眉眼间隐有不耐,“朕和她,还有数十年的时间要朝夕相伴,总有一日,她的心会在朕身上。” 第254章 “别再用这些伎俩挑拨离间了。” 沈贵嫔面色煞白,又听男人道:“朕从前对你多有宽容,是因为朕对你有愧。” “但这并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若是这点愧疚都被你消磨殆尽了,往后,你便好自为之。” 宣凛没再看她一眼,冷淡地转身离开,只留下沈贵嫔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是我错了吗?”她迷茫地盯着暗沉的天空。 她喜欢他,所以不想让他被蒙骗,想让他看清身边的人,她真的错了吗? ------ 一连三日,宣凛都让人来说朝事繁忙,没来过昭鸾殿。 宫中便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议论着宸妃是做了什么惹了皇上生气,这才连她怀着孕都不去看她。 绿萝端着安胎药进来,便见妧卿神色懒懒地倚在榻上,盯着桌上的玉兰花出神。 “娘娘。”绿萝将药碗放在一旁,走过来关切道,“皇上已经三日没有过来了,那日皇上必定是误会了什么,您不去给皇上解释一下吗?” 妧卿蓦然回神,她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袖口:“我能去说什么?” 她那日什么都没明说,若是宣凛听到了那番话自己多心了,她现在去说什么,看在他眼中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妧卿有些心烦意乱,她好像有点看不清自己了。 突然间,外边的帘子动了动,妧卿立马期待地抬起头,却见是玉琴端着糕点走进来。 妧卿恹恹地又躺了回去,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 绿箩把她地反应瞧在眼里,朝玉琴使了个眼色。 玉琴会意地道:“娘娘,这外边的人太过分了,皇上不就是几天没来吗?他们就开始议论纷纷,想要瞧咱们的笑话。” 妧卿有些烦躁:“她们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吧。” 绿箩在一旁唱白脸安抚她:“娘娘如今怀着孕,就算是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该和皇上置气啊。” 玉琴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听说皇上这几日都在御书房,连紫宸宫都没回去过,御书房的灯日日都亮到三更天。” 妧卿捏着袖子的指尖动了动,喉咙有些发涩,她语气别扭:“皇上这么忙,我更不好去打扰了。” 绿箩笑道:“皇上是忙,还是在逃避什么,娘娘总该比奴婢们更清楚。” 妧卿盯着窗台上的小鸟发呆,绿萝叹了口气:“娘娘,该起来用膳了。” “用完膳,奴婢陪娘娘去一趟御书房吧。” “我才不去。”妧卿赌气地扯着被子,她去了说什么? 她还怀着孕,宣凛就这么和她冷战。 绿萝见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差点笑出来,她跪坐在脚踏边,耐心劝她:“那日皇上必然是被沈贵嫔那番话影响了,这才不来见娘娘。” “但皇上和娘娘经历了这么多,不说之前的,便说在行宫中,娘娘的身世爆出来,皇上可是丁点儿都没怀疑娘娘的。” 妧卿眼睫扑闪着,圆圆的杏眸中满是纠结和委屈。 “可...可他要是不信我怎么办?”妧卿可怜兮兮地望着绿萝。 绿萝道:“不管皇上信不信,娘娘态度总得摆出来,难道娘娘想一直躲在昭鸾殿不成?” “就算您想,宫中其他人也不会让您这般清净的。” 被绿萝的一番话说动了,妧卿心不在焉地用了晚膳,便让人给她梳妆打扮。 正想出门的时候,妧卿宽大的袖口不小心扫到了架子上的花瓶,花瓶摔在地上,散落的花枝在她手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哎呀!快去太医院拿药。”绿萝吓了一跳,连忙捧着她的手给她擦拭着。 “没事。”见她们这焦急的样子,妧卿哑然,怕是没等太医来,这伤口就愈合了。 没等她说话,小融子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融子闷头往太医院跑去,却在路上和刘顺德撞在了一起。 “哎哟!”刘顺德皱着老脸,“跑这么急干嘛?” 小融子一边道歉一边继续往前跑,声音夹杂在风中传来:“娘娘出血了,奴才去请太医!” 刘顺德瞳孔一张,什么?宸妃娘娘见红了?! ------ 御书房。 宣凛坐在书案前,盯着桌上的奏折发呆,执笔的手一动不动,滴落的墨点在奏折上氤氲开来。 那日他虽在沈贵嫔面前说着不在乎,但其实心中的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一直藏在心底的情绪,就这样被沈贵嫔挑到了明面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妧卿。 她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自己,堂堂皇帝,也会耽于情爱。 这时,田院判走了进来:“微臣参见皇上。” 宣凛这才抬起头,语气淡淡:“宸妃身子如何?” 田院判擦了擦额上的汗,恭声回道:“微臣今日去给娘娘请了脉,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忧思多虑,长此以往,还是对身体有害的。” 宣凛将笔扔在桌上,“砰”的一声让田院判吓得一个激灵。 “那就给她好好诊治,该用什么药就去库房里找。” 田院判有瞬间的无语,头埋得更低了:“是...微臣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好娘娘的胎。” 他在心底里吐槽,你俩少吵几次架,宸妃的身子能好上不少。 田院判正想退下时,刘顺德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不好了!” “宸妃娘娘动了胎气,血流了一地啊!” 宣凛猛地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跑去。 刘顺德只感觉一道残影从自己面前掠过。 第255章 刘顺德险些跟不上男人的步伐了,迈出门槛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还差点摔了一跤。 不过瞥见男人紧抿着的薄唇,还有那冷冽的脸色,刘顺德选择闭嘴。 宣凛甚至都忘了传銮舆,一路跑到了昭鸾殿。 看见昭鸾殿的大门,他突然恍惚了一下,想起妧卿刚诊出怀孕时见红的样子。 鲜红的血液打湿了她的裙摆,触目惊心。 宣凛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殿门。 殿中。 妧卿本想去御书房,但是被这一打岔,绿萝非要请太医来给她诊治,妧卿拗不过她,等太医来检查了一番,时辰都已经耽搁了。 绿萝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药,抬头说道:“以后殿中还是不能放这些易碎的瓷器了,要是伤着娘娘可如何是好?” 妧卿有些无语:“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受伤。” “那可不行,娘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什么都马虎不得。” 妧卿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边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侧头看过去。 下一瞬,珠帘就被人掀起,宣凛那焦急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皇上?”妧卿诧异地看着他。 宣凛快步走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怎么会流血呢?请太医了吗?”见殿中没有太医,宣凛怒声道,“怎么还不去请太医?!” “受伤?” 妧卿瞥了眼那道小得不仔细瞧都瞧不见的伤口,一时哑言。 “说话啊!”宣凛见她呆愣着,看向绿萝等人怒声斥道,“你们怎么伺候宸妃的?怎么会让她受伤?” 绿萝被他瞪得一头雾水。 妧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握住了男人的手:“皇上,臣妾没事。” “没事怎么会见红?” 见他急得脑门上都冒出了细汗,妧卿含着笑踮起脚尖给他擦了擦:“臣妾真的没事,只是不小心被花枝划到了胳膊,已经上过药了。” 说着她举着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着那泛着粉红的划痕… 宣凛:“......” 这就是伤口? 就这伤还能血流一地?? 男人重重松了口气,旋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刘顺德一眼。 刘顺德缩了缩脖子,扭头瞪了门边的小融子一眼。 小融子:? “皇上来得这般急,是在关心臣妾吗?” 宣凛拂开女子的手,声音冷下来:“朕是担心你伤着朕的孩子。” 宣凛脸色沉下来,转身就想离开。 但是妧卿本就想去找他,这下他人都来了,哪有让他就这么离开的道理。 她拎着裙摆小跑两步,从身后环住了男人的腰。 “皇上...您别走...” 感受到她跑过来抱住了自己,宣凛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低头看见交缠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板着脸道:“松开。” “我不。” 妧卿抱得更紧了。 她冲绿萝使了个眼色,绿萝赶紧抓着刘顺德退了出去,顺带着把门关上。 见宣凛不说话,妧卿干脆牵住了他的手,将人带进了内殿。 宣凛沉着脸任由她摆布着。 “皇上...您还在生臣妾的气吗?”妧卿得寸进尺地坐在他身侧,拉着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道,“臣妾那日真的没别的意思,臣妾只是想尽快打发了沈贵嫔。” 还在骗他。 宣凛冷哼一声。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从妧卿嘴里听到什么话。 他明知她没有那么喜爱他,没有那么信任他,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但是妧卿骗他他也不乐意。 可若是妧卿实话实说.... 第256章 宣凛觉得自己会更生气。 他有些懊恼,就不该来! 妧卿攥着他的衣袖,紧紧咬着下唇,挪过去贴在他的胳膊上:“皇上别生臣妾的气了好不好?” 她拉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臣妾还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难道要和臣妾置一辈子的气吗?若是被孩子听到,它还以为它的父皇不喜欢它的到来...” “朕没有这个意思。”宣凛转头看她,就见妧卿睁着大大的眼睛,眸中泪光闪烁,接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别哭了。”宣凛控制不住地心疼,板着脸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日日哭夜夜哭,也不怕孩子学了你这性格。” “臣妾性格怎么了嘛?”妧卿见他态度软了下来,顺势依偎进他怀中,讨好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还不都是皇上惯出来的。” “是,都是朕惯的。”宣凛长出一口气,使劲在她脸颊上掐了掐,见她这个样子也生不起气来了。 他就知道,只要自己见到她,就一定会心软。 “朕真是自讨苦吃。” 见她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宣凛叫人打来热水,给她擦了脸。 妧卿乖乖地坐在榻上任由他摆弄,冲他眨了眨眼睛。 宣凛用帕子揉着她的脸,冷哼一声:“把你殿里这些易碎的瓷器花瓶都撤掉,不准摆在殿中了。” 妧卿握住他的手,仰着白净的脸蛋俏生生地看着他:“都听皇上的。” 宣凛深吸一口气,连忙撇开视线,生怕溺死在她的眼神中。 这夜,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本想离开,但妧卿使尽浑身解数缠着他不让他走。 最终... 宣凛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 他想着,反正…来都来了... 盯着女子沉睡的容颜,宣凛陷入了沉思,他明明是想让自己单独冷静几天的。 ------- 毓庆宫。 采薇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淑妃趴在床上猛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都被呛得泛起潮红。 “娘娘!”采薇连忙上前给她顺着背。 “咳咳咳...”淑妃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气。 她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吃了太医院再多的药也不见效果。 “娘娘,咱们要不要让老爷从外边找个大夫来看看?”采薇瞧着淑妃如今的样子,也觉得其中有猫腻, 本来一开始只是休息不好,结果一天比一天严重,吃了许多药都没效。 淑妃疑神疑鬼地打量着殿中,突然大声道:“去把这些东西都扔了!扔了!” “肯定是有人要害本宫!”淑妃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逐渐阴冷,“定是宸妃那个贱人!” “是她要害本宫!” 采薇有些心慌:“娘娘不可胡说啊...要是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如今皇上护着宸妃,不待见她们娘娘,这些话传出来恐怕又惹些是非。 淑妃完全听不进采薇的话,她冷冷笑着:“宸妃不让本宫好过,本宫也不会放过她的。” 夜色浓郁,寒鸦四起。 成群的鸟儿从树顶掠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的树叶。 大慈寺的佛堂中很是幽暗,微弱的烛光随风轻轻摇曳着,冷硬的地板上倒映着太后的身影。 太后闭着眼跪在佛前,手上不断拨弄着珠串,嘴里轻轻念叨着。 这些日子她睡不好,夜里总是做噩梦,梦到曾经先帝还在的时候,自己汲汲为营,在后宫中艰难求生的日子。 她和先帝是先祖赐婚,盲婚哑嫁,毫无感情。 先帝是个文雅的人,喜爱写诗作画,她却并不爱这些,她小的时候余家还没败落,余家的姑娘在京中炙手可热,常常被选进皇家。 第257章 太后自小便知道,自己日后定然是嫁给皇亲贵胄做正妻,所以她从小就学些管家看账本的本事,对于诗书并不怎么上心。 先帝附庸风雅,自然和她没什么话说,有的只是表面的相敬如宾。 太后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利用自己的权力为余家谋利。 先帝登基后,余家新一辈的男儿都不太中用,无法在官场中占据重要的职位。等她的父亲去世后,余家更是渐渐开始败落。 太后这个时候才开始着急,想着至少夫妻多年,希望先帝能多照顾余家几分。 但是余家烂泥扶不上墙,就算先帝已经给了不少的恩典,太后还是不满足。 可两人本就没多少情分,太后过于得寸进尺,先帝自然不乐意。 那时太后早已不受宠,而宫中的宠妃是兰贵妃林氏,宣凛的生母。 太后一直觉得是兰贵妃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怎么看兰贵妃怎么不顺眼,想方设法地为难她。 一些后宫小事兰贵妃自然不好拿到先帝面前去说,这便让太后愈发大胆,她甚至想要了兰贵妃的命。 她认为只要兰贵妃不在了,先帝就会念及从前的夫妻情分,帮扶余家。 太后并不傻,相反她很懂得借刀杀人。 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她和兰贵妃的死有关。 从回忆中抽身,太后拨弄佛珠的速度快了些,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外边雷声大作,暴雨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太后吓了一跳,急忙叫人:“竹青!” 外边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暴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太后后背发凉,正想起身去开门,窗台上的蜡烛突然一下就熄灭了,整个佛堂瞬间昏暗下来。 “啊!”太后吓得惊叫一声,吓出了一身冷汗。 “来人啊!”她急忙跑去开门,却怎么都拽不动门板。 这时,身后其他的蜡烛也瞬间熄灭,整个佛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太后再也忍不住地尖叫起来,急切地拍打着门框:“来人啊!让哀家出去!” 月亮早已被乌云遮挡住,佛堂内伸手不见五指,突然间一股赤红色的光从脚底蔓延开,阴森诡谲。 太后吓得脸色苍白,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她不停地往后挪着,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嘴里喃喃着:“别...别过来...” “闹鬼了…啊啊闹鬼了!” 佛祖的金像上突然一阵响动,太后尖叫着闭上眼睛:“什么东西?!” “余氏,你坏事做尽,还敢在佛祖面前装模作样。”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太后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却只看到阴暗的佛像前,一身白衣的一个人披散着满头黑发,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 太后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细看,闭着眼尖叫着:“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啊!” 那道声音她太熟悉了,是林氏。 “林氏”幽幽开口:“不是你?” “是张贵嫔害的你啊!”太后牙齿都在颤抖着,苍老的面容惨白一片,“是张贵嫔嫉妒你,嫉妒先帝宠爱你和四皇子,所以她才害你的啊!” “呵。” 太后感到那道影子突然逼近,冰凉的黑发都拂到了她脸上。 太后尖叫着往旁边爬去,一边爬一边喊着:“对!就是她!真的和我没关系!” “我只是给她出了主意,她本来是想用鸩毒直接害死你的,是我换了她的药....” 那道影子顿了顿,继续逼问:“换药?” “你若如实招来,我也许还能饶你一命。” 太后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她老泪纵横,身下甚至都打湿了一片,将自己蜷缩着缩在桌子底下。 “有一种药叫美人面,是我父亲当年游历四方时在塞外发现的,那药寻常医士根本诊断不出来,若服食一个月,便可让人苍老衰败,如同自然老死一般。” “张贵嫔下了鸩毒后见你没事,还以为自己失手了,她本想再另寻机会,可是我借着她的名头,使唤她的人下了美人面。” “所以哪怕最后怎么查,都只能查到张贵嫔身上。” 太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害的人不少,所以她真的很怕鬼。 怕到晚上不能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怕到稍有风吹响动就会惊醒,怕到天天拜佛诵经,只求一个心安。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褚风扔掉头上的假发,一个口技人从佛像后探出头瞄了他一眼,得了准许立马从后边的暗道溜了出去。 褚风看了一眼还躲在桌子底下念念有词的太后,呸了一口。 他从屋子里出来,余婉宁等在外边,见状焦急地凑过来问道:“怎样?她说了吗?” 她自从知道太后的秘密后,便答应了宣凛去套太后的话,只要她立功,就不用再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寺庙里了。 知道太后怕鬼,所以宣凛给了她太医院开的药,让她每日放在太后的膳食中,可以让人神志恍惚,噩梦连连。 而褚风专门等到下暴雨的今日,寻了口技人来冒充兰贵妃的声音,特意来吓太后。 褚风瞥了一眼焦躁不安的余婉宁,说道:“太后娘娘的话,卑职会如实转告皇上,至于小主的去处,卑职会在皇上面前提及的。” 余婉宁这才松了口气:“多谢褚侍卫。” 第258章 太后是被褚风连夜押着回京的。 去江宁的时候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可是如今回京,却连囚犯都不如。 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人知道太后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都以为她还在大慈寺为国祈福。 五日后,褚风抵达京城。 这一路纵马狂奔,太后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夜里,紫宸宫。 褚风将太后扔了进来。 宣凛负手站在殿中,高大的身躯却愈发显得落寞。 太后早已经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中了计。 她从地上强撑着爬起来,对着宣凛冷笑:“你都知道了是吗?” 太后破罐子破摔:“没错,林氏是我害死的,你知道又能怎样,你能让她活过来吗?” 太后桀桀地笑起来:“当初林氏选秀入宫,哀家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一个小官的女儿,得了一时的宠爱又能如何,哀家是中宫,她也只能被哀家踩在脚底下。” 宣凛转过身,无甚波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太后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宣凛,坐在帝位上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她看着他,都会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 可太后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梗着脖子道:“先帝宠爱她又如何,他根本护不住她。若是先帝能护住她,多派人保护她,何至于让哀家得逞?” 太后冷笑道:“哀家时常为难她,先帝不是不知,可他不想管这些后宫争风吃醋的小事,是他一步步助长了哀家的气焰,才会导致他心爱的女人惨死!” “人死后他倒是开始装深情了。”太后嘲讽道,“你是她的儿子,先帝为了让你有个嫡出的身份,所以将你记在了哀家的名下。” “可是你不知道,哀家每日看着你这张和林氏相似的面孔,有多恶心。” 宣凛薄唇紧抿,眼底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 他猛地掐住了太后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想要当场要她毙命。 太后张大嘴,呼吸不上,脖子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恐惧,眼底泛起血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宣凛死死盯着她,阴沉沉的脸色让人心生恐惧。 “你以为,朕会让你这么轻松地死了?”男人冷笑,“你对我母亲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情,想要一死了之?” 他甩开太后,嫌恶地拿起帕子擦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要让你每日都在母亲的牌位前磕头祈求她的原谅。” “朕会一点点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 宣凛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余家每死一个人,朕都会让你知道,你要记住,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 太后脸色渐渐苍白,她骂道:“你这个疯子,你简直不孝!” “哀家是你的嫡母!” “嫡母?”宣凛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朕的嫡母如今在大慈寺为国祈福,你算是什么?” 他最后看了太后一眼,扬声道:“褚风。” “将她关到澜音楼。” 太后浑身一僵,澜音楼是林氏生前的居所,如今早已荒废,里边连个活人都没有。 褚风得令,抓着太后就要离开。 太后一路上破口大骂,越接近澜音楼她越恐惧,叫骂声变成了祈求声,可是没有人听她的。 将人丢进澜音楼,大门便紧紧关上了。 太后一个人在偌大的院子里,看着四周废弃的宫殿,和院中倒塌的戏台子,牙齿都在打颤。 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一直到天明,门突然打开了。 第259章 太后疯了一般跑过去:“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出去!” 刘顺德踹开她,示意身后的小顺子将药端上来:“太后娘娘,瞧瞧,这药您眼熟吗?” 太后摔倒在地上,慌不择路地想要往外爬,却被刘顺德堵住了路。 “太后娘娘忘了没关系,多喝几次就记起来了。” “这是美人面,皇上还贴心地在里边加了一味野蕈,保准您每日都能见到兰贵妃娘娘。” 美人面能够使人日渐衰老,而野蕈有致幻的功效,这两味药加在一起,便能让太后每日都活在自己最不愿想起,最痛苦的幻想之中。 任凭太后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喂她喝完药,刘顺德将人仍在院中,冷眼呸了一口。 “关门。”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永远隔绝了太后的生路。 ------ 宣凛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还是四皇子。 他出生那年母亲被封为贵妃,他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的。 从小他就天赋异禀,勤奋好学,父皇很喜欢他,母亲也以他为荣。 小时候他偶尔也会跟着母亲去凤仪宫请安,每次坐在上首的皇后都会尖酸刻薄地讽刺阴阳他们母子,可每次母亲都会安抚他,叫他忍忍。 “你父皇国事繁忙,我们就不要再去惹他心烦了,好不好?”母亲蹲在他面前,温柔地安抚着他。 宣凛点了点头,嘴上答应了,可私底下他经常跑去捉弄皇后。 今天在她的屋子里放一只蟾蜍,明儿往她的碗里丢一只毛毛虫。 他一直以为,母亲这般温柔和善的人,是会有好报的。 可是他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了。 父皇震怒,那段时间宫里宫外不知死了多少人,可是再多的命,能换回他的母亲吗? 更让他难受的是,父皇竟然想将他记到皇后名下。 宣凛哭过闹过,但父皇只是语重心长地摸着他的脑袋:“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父皇的。” 等到十五岁他开始进出朝堂时,他才明白,嫡子的身份确实能带来很多便利。 父皇是爱他的母亲的,可是这份爱掺杂了太多。 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同样,这份权力需要有人制衡。 他要顾及国事,顾及各个世家,顾及手握兵权镇守四方的将军。 他也做不到事事顺心。 宣凛曾经恨过他的父皇,可是他二十岁那年,看着垂垂老矣的父皇躺在床上那一刻,他就恨不起来。 “往后,这江山便交到你的手上了。” “父皇希望你能护好黎民百姓,也能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人。” 父皇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是那苍老的手掌还未触碰到自己,就缓缓垂下。 刘顺德是第一个发现宣凛生病了的人。 往日都不需要他去催促,到了时辰宣凛自己就会起身,但是今日眼看就要错过了时辰,刘顺德叫了几次都没人出声,他这才大着胆子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皇上?” 殿内静悄悄的,他掀起帷帐的一个角,这才发现宣凛面上有些潮红,刘顺德大惊失色,赶紧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果不其然,男人身上很烫,显然是发烧了。 “来人啊!快去传太医!” 紫宸宫一下子忙得团团转。 妧卿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用早膳。 看见小顺子匆匆跑来说明了情况,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往紫宸殿行去。 “哎哟,娘娘,您可算来了。”刘顺德一脸愁容地看向她。 “怎么回事?”妧卿面上满是焦灼,她和宣凛在一起这些时日,他一直身强体壮的,从未见他生过病,怎么突然发烧起来了。 第260章 她是知道昨夜太后被秘密押送回京,难不成是太后说了什么才惹得他生病? 刘顺德苦着脸:“奴才早上便发现皇上病了,忙去叫了太医,太医说是吹了冷风,再加上皇上心情郁结,这才发病,田院判已经去熬药了。” “只是皇上还未退烧,但皇上他不让咱们近身啊...” 刘顺德又是着急又是委屈。 刚才他想去给皇上擦擦脸,谁知那人昏睡中都那般警惕,差点把他的老胳膊拧断。 他没办法,只得派人去叫宸妃娘娘,皇上应当不会对宸妃动手吧? 妧卿听完后也颇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宣凛退烧,她提步走进去:“去打些冷水进来。” 不一会儿,刘顺德就端了盆凉水走进来,盆上还挂着两根帕子。 “娘娘,您当心点啊...”刘顺德有些担心,万一皇上对娘娘动手,等他醒来,八成又要怪自己把宸妃娘娘叫了来。 他对宣凛这种行为感触颇深。 妧卿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尖。男人额上有些冷汗,薄唇紧抿着,一双剑眉紧皱,他应当很难受。 妧卿一阵心软,连忙沾湿了帕子,给宣凛擦着脸。 刘顺德让她小心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妧卿顺利地给男人擦着脸,而宣凛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些,整个人都任由她摆布。 刘顺德:“......” 行吧,是他多事了。 该早些让宸妃娘娘来的。 他瘪瘪嘴,悄悄退了出去。 男人躺在床上,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妧卿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想也知道太后昨夜定是把他气到了。 她叹了口气,执起他的手,仔细地给他擦拭着身体。 却不想突然间,宣凛反握住了她的手。 妧卿一愣,但男人只是握着她的手,不算很用力,不会让她感到疼,但妧卿挣扎了两下,却无法摆脱。 男人嘴里还在喃喃低语着:“别...别走...” 那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威严,似哀求一般,透露着他的脆弱。 “我不走。”妧卿柔声哄着他,“快放手,我给你擦擦身上,这样退烧快。” 她说完后,男人不仅不放手,反而握得更加用力了。 “卿卿...”男人突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似乎很是不安,“别离开我...” 妧卿心头一软,低头在他耳边回应着:“我不走,你快好起来,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在她的安抚下,男人的情绪才渐渐安稳。 等帮他擦完身体,妧卿已经累得身上都出了汗,恰好田院判端着药进来,刘顺德见她眉眼间有些疲惫,忙扶着她去一旁坐下:“娘娘快歇会儿,可别累着自己了。” 妧卿担心宣凛不肯吃药,她坚持着喂他喝完药,这才在旁边歇下。 看着男人依恋般的握着她的手,妧卿低下头,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快些好起来吧...” 一个时辰后。 宣凛慢慢睁开了眼。 他昨夜睡不着,在窗边吹了一晚上的风,加上心里火气大,这才不慎病倒了。 不过他素来身强体壮,一碗药下去,现在烧已经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一睁眼便瞧见妧卿趴在他身边睡着了,而自己还握着她的手。 宣凛轻轻松开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怕妧卿这样睡着不舒服,干脆起来将她抱上床,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他虽然昏睡着,但并不是毫无意识,所以妧卿怎么给他擦身体喂药,怎么柔声细语地哄着他的,他都有印象。 她这么关心自己,她心里肯定有他。 只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而已。 宣凛心情好了,整个人浑身精神抖擞,给女子盖好被子就起身下了床。 刘顺德守在外边,殿门突然被打开。 “皇上?”他惊讶,“您醒了?” 刘顺德立马就去叫田院判,宣凛都没拦得住他。 等田院判来检查了之后,确认没什么问题,刘顺德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傍晚。 妧卿缓缓睁开眼睛,她有些疲惫,缓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她急忙坐起来,掀开帘子就瞧见那男人坐在书案边批折子。 “皇上...” 宣凛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妧卿嗔道:“这话该臣妾问您才是。” 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喃喃道:“不烫了,烧都退了...” “朕已经没事了。”宣凛将她抱在怀中,“倒是你,还怀着孕呢,哪能这般劳累。” “皇上还说,您找刘公公问问,您昏睡的时候,都不让他近身。”妧卿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好玩,搂住他的脖子,戏谑地问道,“皇上只准臣妾碰您,那以前臣妾不在的时候,谁来照顾您?” 宣凛眉宇间的情绪有一瞬的低落,他轻叹一口气:“小时候都是母亲照顾我,长大后就很少生病了。” 妧卿很敏感地察觉到了男人的情绪,她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问道:“昨日您见了太后,她和贵妃娘娘的死当真有关吗?” 宣凛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瞒着她,将太后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妧卿心下震惊,这太后也太狠毒了些,亏她还天天吃斋念佛的。 从前还以为她真的信佛,原来是亏心事做多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母亲,还认贼做母这么多年。” “这怎么能怪您?”妧卿有些心疼他,她抱住男人,小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太后也得到了惩罚,贵妃娘娘在天有灵,不会埋怨皇上的...” “卿卿...”宣凛将头埋在她肩上,“朕只有你了...” “别离开我...” 妧卿偏头亲了亲他的脸侧:“不会的...” “臣妾会永远陪着您。” 第261章 翌日,妧卿刚回到昭鸾殿没多久,玉琴便进来道:“娘娘,沈贵嫔在外边,想要见您。” “她来做什么?”绿萝面露不忿,“上次就是因为她,才害得皇上和娘娘起了嫌隙,如今皇上和娘娘和好了,她又想做什么?” 妧卿坐在榻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让她回去吧。” 玉琴得了令,便出去回禀沈贵嫔:“贵嫔娘娘请回吧,我们娘娘刚回来要歇下了,不方便见客。” 沈贵嫔没有带宫人,她固执地站在门口看着上方的匾额。 “昭鸾殿”三个字遒劲有力,一眼就能看出是那人亲手所书。 她此前从未来过昭鸾殿,也不知里边是什么样子,可是单单是这殿门外,便种着一簇簇洁白的山茶花,透过殿门的缝隙,也能看到院中架子上开得茂密的紫藤花。 全后宫的人都知道宸妃喜爱这两种花,从前的御花园姹紫嫣红,但如今满宫各处都种满了宸妃喜爱的花。 这样的恩宠,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沈贵嫔心情有些低落,可她是个倔强的性子,她一定要从宸妃那儿得到一个答案。 “既然如此,我便在这儿等着,等娘娘醒了,有劳玉琴姑娘再帮我通传一次。” 玉琴为难地看着她,若是让沈贵嫔在他们昭鸾殿外边站上一个时辰,不是明摆着说他们欺负人吗? 她皱了皱眉:“贵嫔娘娘不如先回去,等娘娘什么时候空了,您再来。” “不必。”沈贵嫔站在殿外,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玉琴没办法,只得又进去禀告了一次。 “她真这么说?” 妧卿已经卸了妆,打算小憩一会儿,闻言也有些烦躁。 她和沈贵嫔无冤无仇的,怎么最近她非得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必管她。” 妧卿用力地扯下帘子,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只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听绿萝说沈贵嫔当真一直在外边等着。 妧卿是彻底服了,她扶额:“算了,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沈贵嫔就走了进来,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面上也看不出丝毫久等的不快。 “沈贵嫔这么执着要见本宫,不知有何事?” 沈贵嫔落座后,看向妧卿,开门见山地说道:“上次的事情确实是臣妾所为,臣妾用从前的事情做借口,约了皇上过来,从而让他听到我们的谈话。” 没想到沈贵嫔说话这么直白,妧卿一怔。 “本宫不知何时得罪了沈贵嫔?” 沈贵嫔嗤笑一声:“娘娘并不曾得罪臣妾,是臣妾自己想要这么做。” “那日臣妾在桃林中看见了您和绿萝,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臣妾当时就在想,皇上这般宠爱娘娘,为了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及,为何娘娘却这般绝情?” “臣妾为皇上不甘。” 妧卿这才知道沈贵嫔这样做是为何,可她依旧难以理解。 看着妧卿茫然的神色,沈贵嫔颇有些自嘲地笑了:“娘娘是不是觉得臣妾很蠢?明明已经彻底失宠于皇上,却还是忘不掉他,甚至还会为他感到不甘。” “娘娘是不会理解的,因为臣妾爱他,所以看到他真心地去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同等的回应时,臣妾会为他感到不值。” 妧卿张了张嘴,有些无奈地说道:“感情并不像物件和钱财一般可以同等交换。你要争宠,本宫没立场阻拦你,可是本宫与皇上之间如何,也并不需要沈贵嫔你来评断。” 第262章 “臣妾早歇了争宠的心思。”沈贵嫔眼中闪过苦涩,自从她放下身段去截宠却被拒绝,她便清楚,宣凛对她并不剩下什么感情了。 从那时起,她本想安分下来,在宫中好好活着,可是听到妧卿的那番话,却让她为宣凛不值。 这才又做了错事。 “沈贵嫔觉得本宫愧对皇上,可你博学多识,应该在书上见过不少女子耽于情爱,最终却落得悲惨收场的事迹,难道你觉得一个女子只能全身心地沉浸于情爱之中?” “不,臣妾从未这样觉得。” 沈贵嫔下意识地反驳,下一瞬就听妧卿道:“可你如今做的这一切,不正好证明了你是这样想的吗?” “人活在世上并不只是为了情爱,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代表要交付自己的一切。” “爱人先爱己,若你自己都轻贱了自己,还有谁来爱你呢?” 沈贵嫔浑身僵硬。 是啊,她从小熟读史书,她见过女子也能建功立业的伟绩,更见过深宅妇人一辈子将自己寄托在丈夫身上,最终却人财两空的落魄下场。明明那个时候,她还对这些嗤之以鼻。 可不知何时起,她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她喜欢宣凛,那年皇家秋猎,她随父亲前往,从第一眼见到他便交付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恰逢选秀,她顺利地进了宫,也得到了他的青睐。 她把他当作丈夫来对待,可是后来的一切给了她重击。 沈贵嫔回想自己曾经的样子,明明就算失宠后,她幽居在自己的宫殿中,也整日读书写字,并不会患得患失,可是自从出来后,她就变了。 此时此刻,她才想明白,那是因为她嫉妒。 她嫉妒妧卿得到了她从未得到过的,再加上身边淑妃等人的挑拨,所以她才变了。 她打着为宣凛好的旗号蒙蔽自己,实际上她心底深处恨不得对宣凛说:看啊,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我才是真的爱你。 可是他们之间谁付出得多谁又付出得少,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是她给自己的嫉妒找的借口。 沈贵嫔眼眶有些发酸,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妧卿没再说话,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沈贵嫔隐隐的啜泣声。 许久,沈贵嫔才擦了擦眼尾,她眼神清明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颓败灰暗。 “多谢娘娘开导臣妾。” 妧卿笑了笑:“沈贵嫔抬举本宫了,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沈贵嫔起身行了礼:“从前臣妾多有得罪,还请娘娘见谅。” 她正想告退,却见玉琴急匆匆地走进来道:“娘娘,皇后娘娘突然吐血晕倒了。” 毓庆宫。 殿内所有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殿内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淑妃躺在床上,她脸色憔悴到几乎看出从前的模样。 从前的淑妃虽算不上容色倾城,但也是眉清目秀,雍容华贵,而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人,双眼浑浊,眼下满是乌青,散乱的发丝间隐隐能看到根根白发,活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咳咳咳...”淑妃突然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一个月前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生了点小病,谁能想到一个月后她连床都下不了了。 采青端着香薰走进来,悄悄朝着床帐方向那边瞄了一眼,猝不及防地和淑妃如枯潭般的双眼对上了。 第263章 采青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香薰差点都摔在了地上。 “呵。”淑妃蓦然发出一声冷笑。 采青连忙垂下头,恭声道:“娘娘,奴婢来给娘娘换香薰。” 说着她死死低着头走到香炉边,身后却突然响起淑妃幽幽的声音:“这香薰咳咳咳...是皇上咳咳...皇上吩咐的吧...” 采青手一抖,香薰摔进了香炉当中。 淑妃顶着头顶的帷帐,无力地笑着:“本宫早该想到的,什么病吃了一个月的药还好不了?” “除非是皇上不想让本宫好。” 采青吓得瑟瑟发抖,她急忙跪下:“娘娘...娘娘别怪奴婢...皇上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啊!” “本宫当然不怪你。”淑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本宫为什么要怪一个死人。” 采青浑身一颤,下一瞬就瞧见采薇走了进来。 她将殿门关上,一步一步朝着采青走过来。 采青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采薇捂住嘴往后边拖去。 “唔唔...”她使劲挣扎着,却敌不过采薇的力量。 没过多久采薇就回来复命:“奴婢把她关在柴房了,晚上趁人少的时候再解决她。” 淑妃猛烈咳嗽着,采薇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 采薇眼眶有些发红:“娘娘,咱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吗?要不奴婢写信给老爷,让老爷想想办法?” 淑妃冷笑:“咳咳...如今,咱们还出得去这毓庆宫吗?” “皇上是铁了心要我死,好让我再害不了他的心肝。” 淑妃眼中逐渐出现恨意,她不甘心,每次都是棋差一招,她真不甘心看着妧卿后半辈子这么得意。 “娘娘若是有事,奴婢...”采薇忍不住哭了,她虽有时觉得淑妃狠心,但她伺候了淑妃二十多年,这感情岂是一时半会儿能磨灭的。 淑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采薇的脸,她缓缓勾起笑:“若是本宫死了,你可要把本宫曾经做的事的永远保密下去。”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连累本宫的家人。” 采薇连忙点头:“奴婢不会的。”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天真,她只相信死人不会说话。 若是她活不成,会有人帮她处置好这些隐患的。 总归伺候了自己二十多年,黄泉路上,还能给自己做个伴。 “咳咳...本宫想见皇上...咳咳咳...” 采薇为难道:“奴婢出不去毓庆宫,如何能见到皇上?” “你去给守卫说咳咳...本宫有关于宸妃的事情要告诉皇上。” 淑妃知道,只要是关于那个贱婢,宣凛一定会来见她的。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她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宣凛缓步走进来,淑妃余光瞧见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托皇上的福,臣妾如今下不了床了,皇上可别怪罪臣妾。” 宣凛坐在桌边,眼皮子都没懒得掀一下:“你叫朕来有何事?” 淑妃看着男人冷硬英俊的面容,眼中有些恍惚。 一过数年,他还是如同当初的模样,而她呢,连看一下镜子都嫌弃自己的模样。 “若非臣妾提到宸妃,皇上是不是并不会来看臣妾?” 宣凛有些不耐地看向她,淑妃下意识地想躲起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可是男人的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嫌弃,什么都没有,仿佛自己什么样子在他眼中都是无足轻重。 “皇上好狠的心,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要臣妾的命。” 但凡宣凛透出一点不满她的意思,她都会提前做好准备,修书给家中让父亲帮着想办法,到时候朝中施压,自己怎么都不会像如今这模样。 可惜宣凛的心太狠,等她发觉不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自己连床都起不了,毓庆宫被御林军牢牢把守着,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宣凛的眼神极冷:“狠心?” “和你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朕还能称得上一声狠心?” “朕从前都没发现,你竟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除了宸妃的事,苏氏、符氏甚至当初大公主一事恐怕都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自从知道淑妃的为人后,他就派了人去查,不查不知道,后宫中桩桩件件的事情中,都有淑妃的影子。 包括当初大公主一事。 只可惜过了太多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不过就算如此,淑妃也必须得死。 淑妃突然笑了起来:“咳咳...皇上没有证据,仅凭猜想就要臣妾死,臣妾当真是不服!” “皇上以为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她盯着宣凛,露出不屑的嘲讽,“可你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 “你以为宸妃爱慕你吗?” “我为何能知道她的身世,这一切都是靖王告诉我的。” “他对宸妃的了解,远远胜于皇上您啊!” 淑妃再也没有力气,砰的一下躺在了床上,她盯着屋梁喘着气:“靖王不仅知道宸妃的身世,知道她的喜恶,甚至,连宸妃腰间的胎记都一清二楚。” 她放声地笑了起来。 宣凛听到胎记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倏然凛冽起来,五指忍不住缓缓攥紧。 “够了,朕来不是想听你在这儿说疯话。” 宣凛起身,没再给淑妃一个眼神,转身便要离开。 “就算我死了,宸妃也永远不可能如愿!” 淑妃在他身后怒喊着,可宣凛的脚步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我会让她也尝尝我的痛苦,她也永远别想好过!” 第264章 另一边,妧卿和沈贵嫔赶到了凤仪宫。 院子里神色焦急的宫人进进出出,其余嫔妃收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在院中等候皇后的消息,不论心里怎么想,皇后是一宫之主,所有人面上都是担忧和不安。 “皇后娘娘如何了?”沈贵嫔抓了个宫人问道。 那宫人道:“皇后娘娘今日午休起来突然吐血晕倒,太医在里边,还未查出是何原因。” “怎会突然吐血?”沈贵嫔皱眉,“皇后娘娘一直身体康健,就算前段时间有些小病,也不会这么严重啊...” 绿萝扶着妧卿,隐隐挡在她身前,防止不长眼的宫人冲撞了她。 嫔妃们都等在外殿,不多时就看到青黛端着药碗从外边进来。 “青黛姑娘,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贤妃一脸的担忧。 青黛匆匆行了礼:“太医还在里边诊治,各位娘娘请稍等片刻,若是有消息,奴婢会告诉娘娘的。” 说完她就端着药赶紧走了进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贤妃坐不住,在殿中走来走去:“也不知皇后娘娘如何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呢?” 齐容华瞥了妧卿一眼,幽幽说道:“谁知道呢?皇后娘娘一向康健,怕不是有人动了坏心思吧?” “谁这么大胆,敢谋害皇后娘娘?”顾才人轻嗤一声,似乎不太相信。 妧卿端坐在椅子上,捏着帕子的手有些紧,皇后这时出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怀孕不久,又一直得圣宠,难保不会有人揣测是自己仗着皇嗣觊觎那个位置。 她的出身本就惹人争议,再和谋害皇后的事牵扯上,未来只会走得更难。 妧卿一下子就想到了淑妃,会不会是淑妃做的。 但淑妃早已卧病在床,都一个多月没见着她了,可除了她又还会有谁? 一个时辰后。 宣凛赶过来时,皇后恰好苏醒了。 “参见皇上。” 众人见他走进院中,连忙起身参拜。 宣凛面色不是很好,皇后突然病倒,后宫一下子群龙无首,没有皇后坐镇,难免又生出许多是非。 “皇后如何了?” 青芸说道:“回皇上,太医来诊断说娘娘是中了毒才会呕血,娘娘刚刚醒过来。” 宣凛提步进了内殿。 殿内,皇后虚弱地靠在床上,青黛正在喂她喝药:“娘娘慢点,小心烫。” 皇后脸色苍白至极,看到宣凛进来,下意识地就想起身。 男人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了她的手:“不必多礼。” “是臣妾无用,让皇上担心了。”皇后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 “太医说你是因为中毒。”宣凛冷眼扫向殿内的宫人,“好好的,皇后怎么会突然中毒?” 宫人们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青黛道:“今日娘娘本来一切都好,用过早膳后娘娘去小憩了一会,谁知刚起床就突然吐血晕倒,奴婢们也不知是何原因。” “皇上。”皇后开口解释道,“臣妾本以为是这几日没休息好才会头晕,谁也没想到会中毒。” 这次中毒让她有些胆寒,她的凤仪宫都有人能安插人手进来,纵然她往日性子再温和,此时心底也不免起了怒气。 “皇后放心,胆敢谋害中宫,朕一定不会轻饶她。” 宣凛在安抚着皇后,妧卿和其他嫔妃也跟着进来探望,贤妃和皇后关系好,见皇后这样子不由得有些难过:“皇后娘娘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倒是叫臣妾们担心极了。” 第265章 皇后勉强笑道:“本宫病着,这些日子还要劳烦贤妃帮着处理宫中的事情了。” “臣妾比不上娘娘细心,娘娘还是快些好起来,才能让臣妾们安心。” 妧卿听着她们说话,适当地关心了几句,视线却停留在殿中的一盆水仙花上。 窗台边的那盆水仙花有些蔫蔫的,这样的品相,花房怎么敢送来? 还是说她多心了,皇后中毒,宫人们也无心这些花花草草。 在她出神之际,皇后有些倦怠了。 “都先退下吧,别扰了皇后休息。”宣凛发了话,众人都依次退了出去。 出了凤仪宫,宣凛才走到妧卿身边关心道:“你有着身孕,不宜在外边待久了,朕送你回去。” 妧卿看了眼凤仪宫,本想说让他留下陪皇后,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些事情上她总是过于小心,宣凛关心她,她不该把人往外推的。 她关心皇后的心情,可同样的,她也应该在意宣凛的心意。 妧卿柔柔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銮舆。 “今日可有哪里不舒服?”宣凛一上銮舆就抚摸着她的小腹,照例关心着她和孩子。 妧卿摇摇头:“臣妾一切都好,早晨沈贵嫔来和臣妾说了会儿话,接着就一道来了凤仪宫。” “沈贵嫔?”宣凛皱眉,“她来找你做什么?” 妧卿拉着他的手笑了笑:“皇上别太担心了,沈贵嫔八成是想通了,臣妾瞧着她也不像是坏的。” “你就是太容易心软。”宣凛叹了口气,妧卿是有些小聪明,但实际上她就是个性子温柔,又很容易共情别人的小女孩。 所幸沈贵嫔确实算不上多坏的人,若是她能悔改,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将人送回昭鸾殿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宣凛陪着妧卿用了膳,妧卿容易累,自己去里边歇息了,宣凛传了褚风过来,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快到亥时,宣凛这才洗漱后进了内殿。 床上,妧卿抱着被子熟睡,宣凛脱了衣服,上床将人搂在怀中。 感受到身旁的热源,妧卿自然而然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夜深人静。 妧卿却睡得不太安稳。 不知是不是今日有些累了,她觉得小腹有些坠坠地疼。 轻微的疼痛逐渐加剧,慢慢蔓延至全身,疼得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疼痛感越来越强,妧卿埋首在男人肩颈处,极小声地唤他:“皇上...” 宣凛本就没睡着,听到动静只以为她是睡不好,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可是下一瞬,颈间传来的冰凉触感却叫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卿卿?怎么了?”感受到妧卿在哭,宣凛急忙坐起身将女子翻过来,却只见妧卿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快要失去了意识。 他脸色骤变,猛地拉开帘子,冲着外边怒吼:“来人!” 在外边守夜的刘顺德被这一声吓得顿时清醒过来,他和绿萝对视一眼,连忙推开门进去。 绿萝点上了灯,妧卿身下那滩鲜艳的红色霎那间欲入众人的眼帘。 “娘娘?”绿萝吓傻了,睡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见红了? 宣凛抱着妧卿,脸色极冷,见两人进来厉声吼道:“快去传太医!” 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妧卿的手,见她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贝齿紧紧咬着唇瓣,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显然是疼得厉害。 宣凛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下颌绷得紧紧的,双眼中是暴雨欲来的冷然。 第266章 绿萝急忙打来热水,她拧帕子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自从娘娘怀孕来,她们一贯警惕,昭鸾殿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太医仔细检查过的,娘娘也从不在外边用别的宫中的东西,怎么会这样? 昭鸾殿顿时闹腾起来,田院判赶来时,众嫔妃得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过来。 这一天事情还真是多,白日里皇后中毒,大晚上的宸妃又动了胎气。 “好端端的,怎么宸妃又出事了?”欣嫔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不满地和身旁的顾才人抱怨着。 宸妃得宠,又事关皇嗣,哪怕她们睡得再熟,都得过来做做样子。 看着昭鸾殿进进出出的宫人,顾才人有些不忿地冷哼一声:“就她娇贵,整天都借着皇嗣争宠。”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身旁的欣嫔听到了,两个都是嘴碎的人,站在一起酸声酸气地议论起来。 皇后不在,宫中贤妃位份最高,只能她出来主持大局:“好了,别吵了,都在这儿等等,也不知宸妃情况如何了。” 贤妃发话,顾才人撇撇嘴,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不多时,玉琴端着一大盆血水走出来,那红色刺得众人眼睛生疼。 柳贵人眼眶都红了,她抓住玉琴问道:“娘娘如何了?” 玉琴吸了吸鼻子:“太医还在给娘娘施针。” 贤妃焦急道:“宸妃今日用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了?” “娘娘今日只在昭鸾殿用了膳食,所用的吃食都是太医和苑嬷嬷检查过才入口的,旁的就再没接触过了。” 贤妃还想问些什么,但玉琴福了福身子:“奴婢还要去给娘娘熬药,各位娘娘在此稍候片刻。” 见玉琴走了,顾才人哼了一声:“这昭鸾殿的宫人都这般傲气,主子还没发话就敢走...” 欣嫔瞧见柳贵人看了过来,扯了下她的衣袖:“行了,少说几句。” 这柳贵人搭上了宸妃,都敢给她们眼色看了。 殿内。 妧卿疼得浑身发抖,宣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防止她挣扎,好让田院判给她施针。 针扎在腿上,妧卿疼得嘤咛着哭出声,无意识地抓着宣凛的手臂,在上面留下道道红痕。 男人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柔声安抚着:“卿卿乖,别怕,马上就好了...” 他利眸扫向田院判,放低了声音:“怎么还没好?” 田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最后落下一针,这才松了口气。 “回皇上,娘娘的血已经止住了,胎儿暂时保住了。” “暂时?”宣凛剑眉紧皱,声音透着股寒意。 田院判忙道:“娘娘今日是接触了大量的麝香,这才导致动了胎气,未来一个月最好卧床静养,等一个月后胎相稳定下来,才能说没事了。” 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生怕之后宸妃又出了什么事,皇上觉得是他医术不精。 “麝香?怎么会接触到麝香?” 宣凛眸色一凉,面上顿时怒不可遏:“你们便是这样照顾宸妃的?怎会让她接触到麝香?!” 殿内的宫人顿时跪了一地,绿萝砰砰砰地磕头:“皇上息怒,奴婢实在不知,娘娘怎会接触到麝香。” “今日娘娘所用的一切东西都是苑嬷嬷和太医检查过的,没有一点问题。” 苑嬷嬷也跪在一旁说道:“是啊,娘娘的膳食都是奴婢监督着做的,娘娘食用前奴婢也尝了,确实没有问题。” 宣凛倒没有怀疑她们,只是妧卿既然出了事,那必然是有人疏忽导致的。 他声音寒凉:“除了昭鸾殿的东西,今日宸妃还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绿萝喃喃自语着,脑子努力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早晨从紫宸宫回来,接着就是见了沈贵嫔,然后便是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 绿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脑海中顿时有了思绪,她不确定地道:“娘娘今日除了昭鸾殿便只去了凤仪宫。” “当时凤仪宫很乱...”绿萝声音有些犹豫,“娘娘为免被那些宫人冲撞,一直待在院子的角落里,后来皇后娘娘醒了,娘娘便进去看望...” “你是说凤仪宫出了问题?” “奴婢不敢攀扯皇后娘娘,可是今日娘娘只去了凤仪宫,还请皇上搜查凤仪宫!” 殿内陡然安静下来,刘顺德都噤声了。 皇后素来贤惠,且她对宸妃一直都是很和善,从未有过嫌隙,怎么可能是凤仪宫有问题? 宣凛捏着手中的扳指,薄唇紧抿着,似在思考什么。 皇后中毒,妧卿按着规矩去探望,接着就动了胎气。 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去搜查昭鸾殿和凤仪宫,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褚风忙道:“是!” 看着侍卫们开始搜查昭鸾殿,又有一群御林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凤仪宫走去,贤妃等人面露不解:“这是怎么了?” “宸妃到底如何了?” 宣凛没有开口让她们进去,众人便只能等在外边。 妧卿还不知情况如何,殿外嫔妃正等得焦急,却见小顺子行色匆匆地跑进来,带来的消息却令所有人都难以相信—— 淑妃殁了。 第267章 “淑妃怎么会突然殁了?” 众嫔妃等在昭鸾殿外时,便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是十分地不可置信。 这段时间虽说淑妃一直抱恙,可从前她一直身体健康,甚至连风寒都很少感染,怎么会突然人都没了? 贤妃有些难以接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和淑妃是一道入的王府,这么多年一直感情都很好,两人都不得宠,从潜邸开始便是互相帮衬着,哪怕这些日子她发现淑妃有自己的心思,人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但到底多年好友,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贤妃险些站不住。 “娘娘,您小心些。”宫女喜儿连忙扶住她。 “怎么这么突然?”贤妃捂着胸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今日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中毒,宸妃也出事,如今淑妃姐姐竟然...” 喜儿也知自家主子和淑妃的关系好,只能安抚道,“淑妃娘娘这段时日身子一直不好,这病来如山倒,淑妃娘娘没能挺过去...” 其余人也都是一脸的惊讶,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沈贵嫔不由得看向紧闭的殿门,自从上次宸妃的身世被揭穿那事起,她便知道淑妃是什么样的人了。 连她都清楚的事情,宣凛能不知道吗? 沈贵嫔脸色有些白,后背感到凉凉的。 殿内。 妧卿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只是她流血过多,整个人都十分脆弱,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宣凛接过绿萝手中的帕子,给她擦着额上的冷汗,见她紧蹙的黛眉渐渐松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安胎药熬好了,得让娘娘喝下去。” 没过多久田院判就将药碗端了上来,宣凛伸手接了过来。 绿萝拿着软枕垫在妧卿身后,宣凛坐在床沿,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漆黑的药汁顺着妧卿尖细的下巴流在了他手上,宣凛也不在意,只是用帕子时不时地给她擦着嘴角。 等到一碗药喂完,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喝过药之后,妧卿的脸色渐渐好了些,宣凛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皇上放心,娘娘的胎已经稳住了,只要之后卧床好生休养,问题应该不大。”田院判再次把过脉之后说道。 男人紧绷的脸色略微松泛了些,他爱怜地抚了抚女子苍白的小脸,吩咐道:“好生照顾宸妃。” “去传其他人进殿。” 已然入秋,夜里风大寒凉,等候在外的嫔妃有些来得匆忙没带披风,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顾才人连嘴唇都冻白了,她牙齿打着颤:“宸妃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这么久都没消息...” 柳贵人听到她的话,怒气冲冲地回头斥道:“闭上你的嘴,你再敢这般诅咒宸妃娘娘,我定要向皇上禀告。” 顾才人冷哼一声:“柳贵人当真是抱上大腿了,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如今还敢这么大声说话。” “行了,都给本宫安静。” 贤妃本就心情不好,见她们吵吵闹闹的更是不耐烦。 所幸这时,刘顺德走了出来:“皇上请各位主子进去。” “宸妃可好了?”贤妃率先问道。 刘顺德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板一眼地答着:“宸妃娘娘已经没事了。” 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暗自冷哼,真是运气好。 贤妃率着众人走进来殿中,余光只能看到宣凛坐在上方,周身的低气压让人不由得提起了心。 “参见皇上。” 宣凛没有叫起,其余人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哪怕双腿都要发麻得没了知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第268章 过了小半个时辰,褚风才领着人回来,与他一道的还有皇后。 皇后见殿内嫔妃跪了一地,便知今日这事没办法善了了。 宸妃不仅怀着龙裔,她更是皇上的宠妃,如今人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皇上岂能善罢甘休。 皇后余毒未清,颤颤巍巍地行了礼。 “皇后怎么来了?”宣凛抬手示意她起来,刘顺德很有眼力见地搬来了椅子。 “你们也起吧。” 听到男人的声音,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由宫人扶着站起身。 虽不像皇后一样能坐着但总比跪着好。 皇后强撑着道:“此事也与臣妾有关,臣妾理应来配合皇上调查。” 宣凛没有说话,他心情很差,连一些场面上的面子都懒得给了。 他看向褚风,褚风立马道:“启禀皇上,昭鸾殿和凤仪宫都已经搜查过了,昭鸾殿一切都好,只是...” 他语气一顿:“卑职在凤仪宫寝殿中搜到了麝香...” “寝殿中的帷帐是用麝香浸泡过的,殿中的花盆中也埋着麝香,就连香炉中都燃着麝香。” 麝香味道不算重,再加上皇后中毒,寝殿中满是药味,混杂在药材中更是难以察觉。 褚风让人将帷帐、香炉都呈了上来,还搬来了一盆水仙花。 只见那水仙花蔫蔫的耷拉着叶子,显然不怎么新鲜。 褚风将土翻开,里面赫然是一大块麝香。 皇后闭了闭眼,能在她的寝殿中放这么多麝香,除了自己人还有谁能办到。 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一出借刀杀人,当真是费劲了心思。 从去岁冬天开始,她患了寒症,一直精神不是很好,所以一些宫务都交给了淑妃打理。 淑妃在这之前也几乎是天天都会在凤仪宫和她说好一会儿的话,两人还会一起处理宫务。 哪怕是她病的时候,也是淑妃来侍疾最多。 凤仪宫的人都和淑妃熟识,她的寝殿一般也只有淑妃能进去。 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被骗了这么多年。 皇后扶着青黛起身:“皇上,是臣妾没管好宫人,才会给了旁人可乘之机,臣妾无用...” 她着实是无用,自己的凤仪宫漏得跟筛子似的,却毫无察觉。 “这么多的麝香,仅凭一人很难做到。”宣凛没有理会她,他眼底情绪冷淡,“从宫外买来麝香,在放置在凤仪宫中,这其中但凡和这事有关的宫人,统统杖毙。” 褚风微愣了一瞬,太医院没有麝香,要想拿到这药只能通过外出采买的宫人,甚至...通过家里人送进宫。 如此查下去,因为这件事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淑妃,当真好样的。” 宣凛平静的语气中隐藏着风雨欲来的暴戾。 众人都被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怎么就和淑妃有关了? 不过也没人敢问,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当鹌鹑。 此后的几日,宫人人人自危,都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批一批的宫人丧命,在毓庆宫伺候的人都没能逃过一劫,而被安插在凤仪宫的宫人在查到之前就畏罪自尽了。 宣凛本想让淑妃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事一出,他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想给她。 “淑妃钱氏,谋害皇嗣,罪不可赦,今贬为庶人......” 淑妃被从玉牒上除名,贬为庶人自然也不能葬在妃陵中,一张草席草草地卷去了乱葬岗。 就连淑妃的母家也没能逃脱,宣凛找了理由将她父亲一贬再贬,若非查到钱家确实没有参与此事,恐怕如今他们也很难安安稳稳地活着了。 第269章 淑妃父亲知道自己女儿犯了事,为免殃及家人,干脆辞了官,灰溜溜地回了乡下老家。 妧卿醒来这日,宫里已经经历了一场血洗,人心惶惶,走在宫道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连平日里嘴嘴碎的顾才人等人都在祈祷妧卿赶紧醒过来,不然生怕某天就连累到了自己身上。 傍晚,落日余晖透过窗楹照在了妧卿身上。 她有些难耐地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绿萝一直守在她身边,稍微一点动静就感知到了。 她几乎是扑到床边,鼻尖一酸:“娘娘,您可算醒了!您还有哪不舒服吗?” 妧卿张了张嘴,喉咙火辣辣的,声音也是十分沙哑。 绿萝赶紧去给她倒了水,扶着她起身,又贴心地在她身后垫了几个软枕。 正当妧卿捧着杯子喝水时,宣凛恰好走了进来。 一看见她醒着,男人瞬间眼睛都亮了。 “卿卿!”宣凛大步走过来,想要抱她,可见她脸色苍白,又害怕碰到她弄疼了她。 最终他坐在床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妧卿喝了水,感觉好受些了,她问道:“臣妾睡了很久吗?” 宣凛眼中还满是担忧:“你睡了三日,若是再不醒过来...” 若是再醒不过来,田院判都要害怕自己的脑袋搬家了。 “孩子...孩子可有事?”妧卿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害怕地看向男人。 宣凛连忙安抚她:“你放心,你和孩子都没事。” “只是这些日子你要好生待在殿中休养了。” 妧卿用力地点了点头:“臣妾会的,臣妾都听田院判的。” 宣凛有些心疼她,她本来身子就不好,如今怀了孕更是一波三折。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小脸,宣凛目含愧疚,他握着女子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声音苦涩:“是朕的错,朕该早些杀了她。” 他语气中的狠厉让妧卿心下跳了跳,她试探性地问道:“这次...是淑妃...” “是。”宣凛将她昏迷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淑妃已死,往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皇后此次也有失职之责。”他一直知道皇后是个和善且心软的人,她很能干,这么多年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在宫中,有时候过于心软却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自己也很自责,本就中毒伤了身体,又因为淑妃一事被气到了,这些日子也是卧床不起。 宫务只能暂时交给贤妃,姜修仪和沈贵嫔从旁协助。 妧卿叹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罪魁祸首已然不在,皇上就不要自责了,也别怪罪皇后娘娘...” 之前哪怕宣凛没有明着给她说过,但她也能猜到,他想让淑妃死。 后宫中这些腌臜事,算不上多好听,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宣凛一开始是想要淑妃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对外便可说是久病缠身,不治而亡。 但淑妃这次将手伸到了自己和孩子身上,宣凛便再忍不了了。 废了她的位份,贬了她的家人,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 妧卿自然不忍心再怪他。 “也是臣妾不小心,当时在皇后娘娘寝殿中,臣妾就发现了那盆水仙花不太对劲,但臣妾没在意,这才差点...” 妧卿很自责,她该再小心一点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宣凛将人拥入怀中,“她的阴毒手段这么多,你哪能斗得过她...” 对淑妃,简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还好,还好她还在自己怀中。 两人温存之际,玉琴端着安胎药进来。 “田院判知道娘娘醒了,特意熬了新的安胎药送来,娘娘快趁热喝吧。” 妧卿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苦味,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田院判这些日子被吓到了,故意报复她呢? 宣凛接过来,见妧卿捂着鼻子往后缩了缩的动作,失笑道:“良药苦口,朕喂你。” 妧卿赶紧摇摇头,将药碗接过来,干脆地一饮而尽。 等他喂自己,那是加倍的苦! ------ 朔北军营。 宣嵘看着手中的密信,忍不住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的下属闻言瞄了他一眼,有心想问:“王爷,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 宣嵘将那信放在蜡烛上,烛光飘摇,他的俊容在光下若隐若现: “淑妃那个蠢货,不仅没能成事,还害得我们在宫中的人几乎都死了。” 这些年他安插在宫中的人手,几乎都因为淑妃的暴露而被宣凛一网打尽,接下来的时间他便不能轻举妄动了,免得剩下的几人也暴露,那就再无人可用了。 这次他调动了很多人,就为了帮淑妃... 不,更是为了帮他自己。 他受不了妧卿怀着那个孽种。 他无法忍受妧卿在别人身下承欢,更无法忍受她给别人生儿育女! 只要想到她肚子孕育着她和别人的骨血,他就遏制不住的起了暴虐之心。 所以当淑妃露出一点心思的时候,他便顺水推舟,想要打掉她的孩子。 她只能给自己生孩子。 第270章 妧卿身体渐渐好起来,但是未免出现意外,她这些日子都好好地待在昭鸾殿,不再出门。 皇后自从那日之后就一病不起,妧卿也只听绿萝说起,皇后体内余毒未清,又被淑妃一事惊扰了心神,一下子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如今宫中之事都是贤妃在打理,沈贵嫔从旁协助,两人之前倒也来看过她几次。 特别是贤妃,许是她之前和淑妃关系好,担心自己误会她和淑妃有勾结,三天两头地派人送些补品过来。 平时来得最多的就是柳贵人了,几乎日日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这日晌午过后,妧卿刚刚午休起来,慵懒地靠在榻上,便听小融子进来通传,说是柳贵人来了。 妧卿还纳闷呢,往日柳贵人都是未时才来,晚膳前便会离开,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早? 绿萝在一旁说道:“奴婢听说柳贵人的父亲在治理江南水患一事上立了功,皇上升了他的官,前些日子就举家动身来京城了。” “算算日子,近来也该到了,说不定柳贵人是心里高兴,想早些来找您说说话呢。” 妧卿扬起淡淡的笑,柳贵人算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了,她家里人出息,自己也替她高兴。 说话间,柳贵人就拂开帘子走了进来。 “参见宸妃娘娘。” 柳贵人每次来都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哪怕妧卿说起过好多次让她不必太拘礼,她也只是听听就罢,该有的规矩是一点不少。 “姐姐今日来这般早,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绿萝搬来绣凳让柳贵人坐下,她促狭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我听说姐姐的父亲升迁了,等柳大人安顿好了,我好送一份贺礼去。” 柳贵人笑道:“家父昨日就到了京城,我母亲也随行来了,祖母他们年纪大了,暂时还留在江南老家。” “不过也不急,等父亲往后安顿好了,再慢慢将他们都接过来。” 柳贵人说着说着突然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本是来给娘娘送东西的,总说我自己的事,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妧卿面露疑惑,柳贵人笑着说道:“上次说的,给娘娘姨母的遗物,本是想着让父亲直接叫人送到京城来,但后来父亲升了官,便想着让他们进京的时候带来,昨儿晚上父亲就派人送进宫了。” 这段时日发生这么多事情,妧卿都差点忘了这事。 她忙坐起身:“让我瞧瞧。” 柳贵人叫进来两个小太监,将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殿中。 箱子不大,但做工很是精致,可外观上已经有不少脱漆的地方,一看便知有些年代了。 柳贵人把东西送到,知道妧卿想要自己看看,便告辞离开了。 绿萝扶着妧卿下地,将箱子打开,扑面而来一股腐旧的气息。 里边面上是几件衣物,是女子穿的,上边的刺绣很是精细,一看便知穿的人身份不一般。 妧卿将那几件衣服拿出来,下边又是些小盒子,里边是一些首饰,还有一些字画。 妧卿拿起字画,上边都是一些山水林间,能看出作画之人向往山川河流的心境。 下边没有落款,妧卿也不知是不是她母亲做的。 除此之外,箱子里便在没其他的东西了。 妧卿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看着这些东西,能看出她母亲是个很有才华情调的人,却不知为何会嫁给父亲一个庶民。 第271章 柳家虽算不上什么皇亲贵胄,但是在江南一带却是顶头的地方官,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平民,靠卖手艺活为生。 自古以来,官庶少通婚,只听说过官家子弟纳妾会纳庶民女子,却很少听说官家女子嫁给平民。 妧卿有一丝疑惑,可她心中对父亲有几十层滤镜,很快就没再想这事儿了。 无意间,她打开一个小盒子,里边是几只手镯。 “这玉倒是好看,这么久了成色也这般晶莹剔透。”绿萝瞥见后,随口称赞了一句。 妧卿拿着手镯的手顿了顿,她仔细看了几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这是青玉,产自西京。” 因为西京的青玉很负盛名,每年都会上贡给朝廷,宣凛用青玉给她做了很多首饰,所以妧卿才能一眼就瞧出来。 可青玉是贡品,只有朝廷才有。 她母亲一个地方官家的女子,怎么会用到青玉? 这下绿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试探性地道:“娘娘可确定?这世上美玉众多,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 妧卿摇摇头,青玉之所以出名,除了成色好便是因为它很难复刻。 是为西京特有的,每年上贡他们都会送到宫中。 妧卿有些出神地思考着,拿着那个手镯无意识地把玩着。 突然间,她眼神一凝,手指摸到手镯内侧有雕刻的痕迹。 妧卿举起手镯,在日光下仔细观察着,这才发现手镯内侧有一个形似莲花的图案。 她又拿起盒子里的其他手镯,果不其然,每个手镯里边都有这个图形。 “好眼熟啊...”妧卿喃喃自语着,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头有些疼,绿萝赶紧扶住她:“娘娘小心,若是想不出来便罢了,咱们休息会儿再想。” 妧卿摇摇头,她突然拂开绿萝的手快步走进寝殿中,在柜子里寻找着。 “娘娘,您要找什么?” 妧卿蹙起眉尖:“我的一个箱子,当初我从寿康宫到紫宸宫的时候带的箱子。” “您歇着,奴婢去找。”绿萝赶紧扶着她坐下,转身帮她找着,“奴婢记得那个箱子,当时娘娘说里边是您这些年在宫里的东西,奴婢都收起来了。” 妧卿乍然想起来,她入宫时带着一个破损的玉佩,是她母亲留下的东西。 后来她便将那玉佩放在箱子里了,很少拿出来。 绿萝找了半天,才从柜子顶上找到那个箱子。 妧卿连忙打开,在一堆杂物下翻出了那块玉佩。 玉佩上赫然是一朵莲花。 和手镯上的图形一模一样。 晚上宣凛来的时候,妧卿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男人皱起眉头:“青玉?莲花?” “青玉是西京产的,因为数量不多,每年他们只会上贡给朝廷,至于莲花,朕倒是不知。” 他见妧卿忧心忡忡的,搂着她坐下:“你放心,朕会让人去查的。” “既然你母亲手中有西京的青玉,她许是和西京人有关系,西京先祖是游牧民族,那莲花倒是有些像图腾,一些民族会拥有自己的图腾,也许其中有什么关联。” “可母亲是柳家的人,这江南和西京相隔甚远,怎么会扯上关系?”妧卿心中满是疑惑,若非柳老夫人未曾进京,她都想将人请到宫中来一问究竟。 “臣妾现在想来,父亲从未提起过母亲的身世,也从未说过她是柳家人。” 妧卿脑中思绪渐渐明朗,一些疑惑油然而生:“若是母亲当真出身柳家,而我和父亲就住在梁溪,这么近,为何父亲从未带我去见过外祖母?” 第272章 “倒像是有意疏远一般。” 宣凛道:“朕提拔柳侍郎的时候,也看过他家中的情况,朕记得他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小女儿嫁去了扬州,族谱上并未有你母亲的记载。” 妧卿陡然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难道母亲并非柳家人,而是西京人? 可为何她会在江南?又为何会和父亲在一起,还是以柳家女的身份? “朕会传旨,让柳侍郎将他母亲尽快接来京城,到时候你传召她,一问便知。” “恰好正月的时候西京使臣会进京,若是你母亲当真和西京有关,到时候朕也会派人去询问的。” 宣凛见她皱着个小脸,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脸蛋:“好了,别愁眉苦脸的,都交给朕,朕会帮你打探清楚的。” 妧卿也知只有宣凛能帮她打听,自己就算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她柔柔地依偎进男人怀中:“多谢皇上...” “别和朕这么客气。”男人低头吻了吻她,“朕很高兴,你有事愿意找朕帮忙解决,而不是一味地瞒着朕。” 这说明妧卿在逐渐信任他,愿意依赖他。 宣凛感到心里暖暖的。 ----- 入了冬,天气渐渐冷下来。 自从淑妃死后,后宫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嫔妃们相安无事,有空还能约着一起打打叶子牌,后宫的琐事一下子少了不少。 唯一值得讨论的事情,就是前些日子余婉宁回宫了。 宣凛还复了她选侍的位份,不过将人打发到偏僻的紫琼苑去居住了。 众人不知他的意思,但妧卿知道是因为余婉宁帮着他查清了兰贵妃的死因,揭发了太后,所以宣凛留她一命,让她不必在大慈寺待着了。 余婉宁经过这一遭是真的怕了,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敢造次。 妧卿怀孕已经六个月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卧床休养,胎相慢慢稳定下来。 她的身子好了,可皇后却一直卧病在床,即将到来的除夕宫宴都没办法亲自操办。 皇后主动向宣凛提出,贤妃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分身乏术,此次宫宴便让沈贵嫔操办,妧卿从旁协助。 妧卿本以为宣凛会帮她推掉的,谁知这男人竟然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她有些闷闷不乐地跑到御书房来,拉着男人撒娇:“皇上怎么答应皇后娘娘了?” “太医不是说了吗,臣妾怀着孕哪能操劳啊?” 她实在是不爱管这些琐事,一瞧见那密密麻麻的账本她就头疼。 妧卿心里是能明白宣凛的意图,他希望自己生下孩子后能协理六宫,拥有一部分后宫的权利。 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太懒,真不爱操心这些。 宣凛把垮着小脸的女子抱进怀中,有些好笑:“旁人都巴不得能协理六宫,你怎么这般避之不及?” 妧卿撇撇嘴,旁人又不需要侍寝,也不需要怀孕养胎,闲来无事当然希望能帮着料理宫务。 就她什么都需要做。 妧卿推开男人,板着小脸:“那臣妾若是要忙于宫务,以后可就没精力伺候皇上了,皇上该少来昭鸾殿才是...” 没等她话说完,宣凛就在她的娇臀上落下一巴掌。 妧卿蓦然瞪大了眸子,怎么又打她那里?! 男人冷笑:“朕看你又欠收拾了。” “不准讨价还价,这次你就好好在旁学着怎么做事。” 宣凛一锤定音,任由妧卿怎么撒娇都没用。 没办法,妧卿只能哭兮兮地跟着沈贵嫔去凤仪宫。 摆在桌上的账本依旧是厚厚的一叠,好似小时候读私塾时的功课,永远看不完一般。 皇后在给沈贵嫔说怎么操办宫宴,宴会上要注意些什么。 “这次要宴请朝臣,座次还有菜式都要上心。” “冬天天气冷,一些热菜端上来就凉了,味道不好而且吃了容易生病,所以尽量多做些凉菜,酒水和茶都要有,有些女眷不能喝酒.....” 沈贵嫔听得很认真,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宣凛不计前嫌,不仅没发落她,还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机会,沈贵嫔已经完全想通了,复宠是不可能了,那就把握住当下。 她余光瞥见对面的妧卿坐在那昏昏欲睡,皇后顺着她的视线也瞧见了。 皇后无奈地笑道:“宸妃怀孕本就嗜睡,罢了,让她听听便好,这次还是你负责操办。” 宸妃险些小产,皇后自知是自己失职才给了淑妃可乘之机,心中有愧,也察觉到了宣凛的不满,所以她才会主动提出让妧卿学着料理宫务。 一来这本就是宣凛所希望的,二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也需要有个人帮着。 皇后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有些唏嘘,也不知明年,自己还能看见它们开花结果吗? 沈贵嫔和皇后说了许多,妧卿云里雾里地听着,像是课堂上分心的小孩一般,一会儿拨弄下桌上的盆栽,一会儿捏着自己的手指玩,就是没办法专心听讲。 沈贵嫔时不时朝着妧卿的方向看一眼,突然觉得她这调皮的模样有点...可爱...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漂亮... 沈贵嫔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273章 除夕这日,妧卿很早就醒了过来。 外边已经是飞雪飘扬,她从男人怀中起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去打开了窗户。 呼呼的冷风夹杂着雪花霎那间吹了进来,妧卿刚缩了缩脖子,就有人很快地将窗户关上。 “这么冷的天,别站在窗边吹风。” 宣凛不知何时到的她身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男人健壮的双臂稳稳地将她抱在怀中,哪怕她肚子已经很大了,男人面上也看不出一丁点吃力。 妧卿坐在床榻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看向他:“皇上觉得臣妾重吗?” 宣凛的手僵住了一瞬,似乎又想起之前被她这些无理取闹的问题支配的恐惧。 田院判说了女子孕中容易多思忧虑,妧卿很好地践行了他这一说法。 刚怀孕时她还没太闹,直到这两个月肚子渐渐大了,她便总是折腾自己。 上次她也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宣凛记得自己开玩笑说了句“重”,谁知妧卿就哭起来了,还指责自己嫌弃他。 宣凛:...... 他只好赶紧哄她,说不重。 结果妧卿又觉得他骗人,这么大的肚子哪有不重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宣凛都被她闹得有些头疼了。 只是一想到她这么瘦弱的身子却孕育着两人的孩子,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心底只留下浓浓的疼惜。 这会儿见妧卿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宣凛干脆又将人抱起来,还颠了颠,吓得妧卿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说重不重?”男人笑道,“你再怀几个朕也不会觉得重。” 妧卿被这一吓,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顺着他的话道:“皇上当臣妾是什么,还一胎能怀好几个。” 宣凛将人放下来,忍俊不禁:“一胎生好几个的话,那得是小猪才能做到。” 妧卿气得抬腿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 很轻的力道,却不小心牵扯到自己的小腿抽了筋。 “好疼...”妧卿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些,宣凛赶紧蹲在她面前给她揉捏着小腿肚子。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夜里经常抽筋,有时候来不及叫绿萝她们进来,便只有自己帮她揉一揉了。 宣凛的手法已经从生疏变得十分熟练。 “好些了吗?”宣凛一边揉着一边抬头观察她的脸色,见妧卿柔柔地点了点头,这才放缓了动作。 妧卿有些懊恼,自己最近不太能控制情绪,经常说话都不过脑子。 也只有宣凛能忍受她的矫情了。 “臣妾没事了,皇上不是说早上要去见使臣吗?不用管臣妾了。” 两人相处了一会儿,妧卿才想起他昨夜说的。 今年西京使臣进京的日子较往年早了些,前几日就到了京城,一直在驿馆等候召见。 恰逢今日除夕,宣凛便传了他们进宫。 “不急。”宣凛起身抱着她去洗漱,“见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西京算是北方较为强悍的部落国家,从前西京只是热衷于放牧,和周边部落还有中原并未起什么冲突。 直到二十年前,西京王被他的侄儿篡位,自打那之后,西京皇室就变得残暴不仁,屡屡侵犯边境郡县。 先帝在时还念着从前和西京的贸易往来,只是派人去维护边境郡县的安稳。 但是宣凛登基后,雷厉风行地将派兵将西京狠狠收拾了一顿,让他们再不敢犯事。 第274章 西京本就是仗着自己游牧民族骁勇好战,才敢屡次冒犯,但是中原兵力比他们强盛不知多少倍,被狠狠打了一场,也不敢造次了,每年上贡比谁都勤快。 宣凛陪着她用了早膳才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沈贵嫔就来了。 这次除夕宫宴,名义上虽是两人一起操办的,但实际上九成的功夫都是沈贵嫔出的。 不过遇到什么需要抉择的事情,沈贵嫔还是会象征性地来和她商量一番。 沈贵嫔轻车熟路地走进来,瞧见妧卿还懒懒地倚在榻上,不由得皱眉:“时辰就快到了,娘娘还不起身梳妆?” “时辰到了?”妧卿疑惑,“什么时辰?” 沈贵嫔眉头皱得更紧:“今日命妇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抱病,贤妃娘娘要照顾生病的大皇子,这宫中如今便是娘娘位份最大,她们自然是要来拜见您的。” 妧卿赶紧坐了起来,她还真忘了。 唤来绿萝给她匆匆梳妆了一番,刚收拾好,就听外边有人求见。 第一个进宫的是荣国公夫人,她笑吟吟地走进来行了礼,妧卿还是第一次接受命妇朝拜,所幸有沈贵嫔在一旁时不时提点着,才避免了出错。 不过就算她出了错,现如今也没人再敢说她。 荣国公夫人坐在下首,瞧着妧卿如今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妧卿时,她还在太后宫中当差,整个人瘦弱又胆怯。 便是去年除夕宴见到她时,那时她才刚有了位份不久,也还有些拘谨。 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荣国公夫人心里想着,但面上却分毫不露,只是笑嘻嘻地陪妧卿说话。 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命妇进来参拜。 她们都知道如今妧卿风头正盛,一个个都说着好话哄着她开心,昭鸾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妧卿就算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是在宫中久了,面子功夫也做得很到位,打着精神和众人聊着天。 直到靖王妃走了进来。 妧卿看见她的瞬间,脸色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刹。 “妾身给宸妃娘娘请安。”靖王妃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按着规矩行了礼。 妧卿稳住了声音:“不必多礼,赐座。” 靖王妃落了座后便是沉默不言,可她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妧卿,哪怕妧卿没看也能感受到。 殿中也有不少人打量着靖王妃,小声议论着:“上次靖王也不知犯了什么事惹了皇上,被派去了朔北,半年了都没能回来。” “这谁知道呢?不过靖王连家眷都没带去,靖王妃追去朔北还被送了回来,当真是...” 这靖王这般嫌弃自己的王妃,说出来她们都替靖王妃觉得丢人。 “许久没见靖王妃了,靖王妃一切可好?”荣国公夫人客气地问了句。 靖王妃面色平平,她抿了口茶水:“王爷不在京中,妾身还怎么能好?” 荣国公夫人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她悻悻地笑了笑:“说不定哪日靖王就回来了,靖王妃还是要保重自己啊。” “多谢荣国公夫人好意。” 靖王妃突然看向妧卿:“宸妃娘娘怀孕也有七个多月了吧,想来皇上很快就要添一位小皇子了。” 妧卿笑意淡淡:“是皇子还是公主谁也说不准,只要是本宫的孩子,本宫都很期待。” 靖王妃似笑非笑:“是啊,只可惜妾身和王爷没能有孩子,否则如今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王府。” 第275章 有些平日里和她交好的人便开始安慰她了:“靖王妃放宽心,你还这么年轻,日后会有的。” 靖王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从前王爷心里有旁人,便不和我亲近,如今他又离了京,我更是...” “哎呀!”一旁的夫人安慰她,“你啊就不该死心眼,这王爷喜欢谁你把人纳进来不就行了,这新鲜劲一过,这王府还不是你当家作主。” “就是啊...” 一夫人好奇道:“是哪家的姑娘啊?” “这...”她一脸的为难,“这还真不便说了,毕竟那姑娘已经成了婚...” “啊?这...”刚才说话那人面色尴尬,干笑了几声,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要再说下去,万一挖出哪家的丑闻就不好了。 妧卿听着她们议论纷纷,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收紧,心里暗骂了句: 真是阴魂不散。 傍晚的时候,妧卿便带着众人去了龙吟殿。 今年的宫宴设在龙吟殿。 华灯初上,耀眼的灯光照映着金色琉璃瓦。殿内传出隐隐的丝竹管弦之声,不少朝臣都已经到了,席间一片觥筹交错,谈笑生风。 女眷这边嫔妃们和命妇们都落了座,妧卿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宣凛身旁,她看着那个位置,一时有些恍惚。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能坐在这般高处。 而一切,都是因为宣凛。 妧卿坐在上首,能将下方所有人的动作都收入眼中。 她瞧见右边靠后的席位上坐着几个穿着不同于中原人的外族人士,想来应该就是此次进京上贡的西京人。 他们有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子,那女子面上戴着薄纱,看不清样貌,但从那袅娜的身段上就能看出,定然是样貌不俗。 上贡还带着这样的女子,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妧卿觉得已经很清楚了。 没过多久,外边响起小太监尖细高昂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跪拜。 宣凛一袭龙袍,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妧卿身前扶起她,牵着她的手落了座,这才叫了声“起”。 “今日是除夕佳节,各位爱卿不必拘礼了。” 一声令下,宫人端着佳肴鱼贯而入,宣凛给妧卿倒了一杯花茶,推到她面前。 妧卿笑吟吟地接了过来:“多谢皇上。” 宣凛从桌下抓住了她的手,顺着她的掌心缓缓扣住了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今年,你总算坐在了朕的身边。” 宣凛看着前方,却是在对着她说话:“往后的每一年,朕都会让你在朕的身旁,一起接受万人朝拜。” 妧卿缩了缩手指,却被他牢牢抓着。 感觉下方时不时就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妧卿还有些不习惯。 “害怕了?”瞧出她的不自在,宣凛转头对她笑道,“以后,可要习惯这些目光。” 感到他给自己的鼓励,妧卿侧过头对他灿然一笑:“只要皇上在臣妾身旁,臣妾就不害怕了。” 宣凛又捏了捏她的手指。 不过这时,下方却有人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皇上,臣今年不仅带着岁贡上京,还带了臣的妹妹,妹妹仰慕皇上多年,今日愿献舞一曲,恭祝圣上安康。” 出声的是西京二王子贺兰谨。 妧卿此前是听宣凛说过一些西京王室的事情。 西京王自己是篡位,如今几个儿子也是斗得你死我活。 西京如今的王储是大王子,可此次来上贡却是二王子领了这差事,还带着西京公主想要献给宣凛,这之中想得到宣凛支持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妧卿娇嗔地瞥了身侧的男人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宣凛却在桌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二王子和公主有心了。”男人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今日殿中已经安排了歌舞,便不劳烦公主了。” 贺兰谨面上一僵,他不信宣凛没看懂他的意思。可他拒绝了,那便是并没有掺和到他们西京王室斗争中的想法。 贺兰谨有些失望。 西京本就算不上多富饶,如今和中原关系缓和后也得了不少好处,他本人是愿意臣服于中原王朝的。 如果宣凛愿意扶持他上位,哪怕日后做个傀儡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坐在王位上的是他就行。 贺兰谨正准备退下,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便站起来道:“今日是除夕佳节,又听闻宸妃娘娘有了身孕,我们西京的舞意在祈福,臣女愿意为皇上和娘娘献上一曲,以祝贺我朝兴盛,皇嗣安康。” 贺兰诺敏的话说得很是大气凛然,妧卿便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也想看看西京的舞是什么样子。” 贺兰诺敏得了准许,当下便下去换了衣裳。 等她再进来时,殿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更多的光亮都聚集在了她所站的地方。 随着琴声响起,只见贺兰诺敏赤着脚踩在地上,手腕上、腰间还有脚踝处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她的动作利落中又带着一丝妩媚,却不会叫人觉得轻浮。 琴声渐渐进入高潮,一个晃神间,贺兰诺敏面上的面纱便飘落在地。 跃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妩媚到极致的面容。 贺兰谨瞄了宣凛一眼,却见男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贺兰诺敏身上。 他靠在椅背上,一手举着酒杯浅尝着,一手握着身侧女子的指尖把玩着,时不时视线扫过场上,却并没有多做停留。 一曲终了,贺兰诺敏一步步走上前拜倒。 宣凛抬了抬手,不咸不淡地道:“贺兰公主有心了。” “多谢皇上。” 宣凛叫人赏了一些珠宝首饰,却听贺兰诺敏道:“臣女从小便听说了许多中原的风土人情,不知皇上可否开恩,让臣女在宫中待些时日?” 领略风土人情却要待在宫中? 宣凛嗤笑一声,正想拒绝就听妧卿道:“公主远道而来,在宫中小住几日也无妨。” 宣凛拒绝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妧卿都开口留人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疑惑的目光投向身侧的女子。 第276章 贺兰谨兄妹俩打的什么主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本以为皇上都开口拒绝了,贺兰诺敏是没办法得偿所愿,谁知宸妃竟然同意她留在宫中。 下首的嫔妃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妧卿。 沈贵嫔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几日非让她看账本,把人看傻了? 不过不管旁人怎么想,贺兰谨兄妹俩倒是很高兴。 贺兰诺敏回来坐下后,贺兰谨嘱咐她:“既然有了机会进宫,你可一定要想办法留在京城。” “二哥放心吧,我自然会留下来。” 两人是一母同胞,贺兰诺敏也希望贺兰谨能继承王位,进宫一方面是为了帮他,而另一方面,她觉得只有中原的皇帝才能叫她心悦诚服。 看着上首宣凛温柔体贴地照顾着身旁的宸妃,贺兰谨感叹道:“看来这位宸妃娘娘是真的受宠,你日后可万万不能得罪她。” 贺兰诺敏极快地瞟了上方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中原人注重子嗣,她怀着孩子,我去得罪她干嘛?” 不过宸妃怀着孕,想来是没办法侍寝的,刚好方便了自己。 贺兰诺敏很自信,她觉得这些中原女子一个个含羞带怯的,哪有她们塞外的姑娘妩媚动人,她定能在这皇宫中有那么一席之地。 ------- “把她留在宫中作何?” 等到宴席散了,宣凛带着妧卿回了昭鸾殿,这才问她。 “皇上之前告诉臣妾,那个莲花的图案是传说中,西京皇室女子会在身上用特殊的药水绘制。可那也只是传说,臣妾想看看贺兰公主身上是不是也有这个图案。” 进了寝殿,宣凛扶着她坐下,在她身旁说道:“那确实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就算西京皇室女子将其绘制在身上,恐怕除了她们的贴身侍婢,也不会有人知道。” 就算知道,这些皇家女眷的辛秘,也不会有人到处去传扬。 妧卿笑道:“臣妾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但这不是贺兰公主凑巧来了吗?” 只是要怎么看她的身体,这倒是个难题。 “这有何难,她住在宫中自然需要人伺候沐浴更衣,朕让刘顺德安排个人过去。” 宣凛站在妧卿身后,亲自给她拆着头上的珠钗,如瀑的青丝一下子散落下来。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别想这些了。”男人瞧着她眉眼间的疲累感,有些心疼,“一天操心这儿操心那儿,也不多心疼下自己。” 妧卿转过头,搂住男人的腰,仰着白净的脸蛋笑吟吟地看向他:“不是有皇上心疼臣妾吗?” 宣凛冷哼一声,蓦地将人抱起来,两人一起躺在了软榻上。 妧卿钻进男人怀中,枕在他胸膛上,困得眼角泛起了泪花,只是想着今日还要守夜,这才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困了就睡。”男人低头亲了亲她,“也不差这一年。” 妧卿困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纤细的指尖缠着他的手,声音又软又糯:“可这是臣妾第一次和皇上一起守夜...” 她的声音很小,若非宣凛耳力好,差点就要错过她这句话了。 殿内香雾袅袅,火炉中的银炭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宣凛轻抚着女子的腰肢,只觉得心里愈发暖洋洋的。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要是不睡,那就做点别的。” “什么?”妧卿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水朦朦的杏眸,这副模样简直让人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狠狠欺负。 第277章 宣凛这样想着,也不受控制地这样做着。 他一个用力便将人禁锢在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妧卿养胎这些日子,两人都未曾亲近过,宣凛早就快要忍不住了。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撬开她的唇瓣攻城掠地,压迫的气息让妧卿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抵在他胸前。 “唔...”妧卿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仰着修长的脖子承受着掠夺,含含糊糊地拒绝着,“别...” 对上宣凛那危险的眼神,妧卿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她心跳得很快,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担忧。 许久,宣凛才放开她,和她鼻尖相抵,粗重的喘息声让妧卿面红耳赤。 她稍稍侧过头,埋怨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媚意:“皇上乱来...” 宣凛将人抱在怀中,头埋在她香肩处缓了许久,这才平复了身下的浪潮。 “弄疼你了?”他抬头见女子双眼红红的,一副泫泫欲泣的可怜模样。 “不疼。” 就是有点...别样的难受... 妧卿乍然红了耳尖,都不敢看他。 宣凛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自然瞧出了她的别扭,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原来,卿卿也不好受...” “不准说!”妧卿连忙捂住他的嘴。 宣凛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声,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上细细吻着,慢条斯理地吻过她的指尖。 妧卿被他闹得不行了,仰起脖子就在他下颚处咬了一下。 “大胆。”宣凛捏住她的后颈,故作生气,“在朕脸上留下印子,朕明日怎么去见人?” 妧卿鼓了鼓腮帮子:“还不是怪皇上您太过分了...” 宣凛似笑非笑:“明日若有人问起,朕便只能如实说了,是朕的爱妃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妧卿终究还是没有他脸皮厚,搂住他的脖子讨好地在他下颚上亲了亲:“皇上别乱说...” “朕怎么乱说了?” 宣凛搂着她的腰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朕该怎么说?” 妧卿弱弱地嘟囔着:“讨厌...” 男人正想说话,外边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放烟花了!” 妧卿一下子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就想跑去窗边。 宣凛没拦着她,左右殿内这般暖和,且一年就这么一次。 妧卿趴在窗边,看着天空中一朵朵绽放的烟花,璀璨的杏眸中满是喜悦。 男人从身后拥住她,陪着她一起看。 他垂下眼睑,看着女子兴奋的面容,嘴角慢慢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除夕,未来的岁岁年年,他们都要一起度过。 这日雪过初晴,柳贵人约妧卿出来赏花。 妧卿在屋子里待久了,便应了约。 出门前绿萝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玉琴等人,自从上次动了胎气,绿萝是自责万分,最近伺候她都是万般小心谨慎,连带着整个昭鸾殿的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叮嘱完玉琴,又去拿了件厚厚的大氅给妧卿披上,还多带了几个手炉,生怕她出门冻着。 妧卿乖巧地站在那任由她摆布,虽说绿萝唠叨了些,但做起事来也是让人十分放心。 “娘娘可要传仪仗?” 妧卿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了,这天气万一他们不小心脚滑...” 仪仗那么高,要是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 午后出了阳光,绿萝扶着她慢慢地往梅园走去,身后跟了不少宫人,都仔细伺候着。 妧卿到的早,便在在梅园的凉亭中等着柳贵人。 第278章 凉亭四周垂着帷幔,里边燃着炭火,很是暖和。 过了片刻,柳贵人这才笑吟吟地走进来。 “嫔妾来迟了。” 妧卿笑着示意她坐下,和她一道赏着满园的红梅:“我这些日子在殿里待着,人都要发霉了。若非姐姐叫我,绿萝还不肯放我出来呢。” 绿萝嗔道:“娘娘又污蔑奴婢,明明是太医交代了要好生静养。” 柳贵人忍俊不禁:“绿萝姑娘也是为了娘娘您好,娘娘有着身子,凡事都要小心为上。” “就是,您看柳贵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绿萝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妧卿的一举一动,瞧她想要去吃桌上的橘子,连忙将那橘子推远了些。 “这个太凉了,奴婢拿去温一下,娘娘再吃。” 妧卿无奈地瞧了眼绿萝,然后对着柳贵人道:“你瞧瞧,管我管得多严。” “你还是留着精力,等往后嫁了人,管你的夫婿去。” “娘娘!”绿萝跺了跺脚,脸上窜起一抹红色,“娘娘又拿奴婢开玩笑。” 柳贵人笑道:“绿萝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若是有心仪的对象,不妨给咱们说说。” “奴婢才不嫁人。”绿萝撇了撇嘴,嫁人有什么好的,嫁去伺候别人的一家子,那她当然更愿意待在宫中伺候娘娘呢。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她要生气了。”妧卿打趣道。 几人说话间,柳贵人瞥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她示意妧卿看过去:“是贺兰公主。” “她去的方向,似乎是御书房?” 柳贵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道:“娘娘不怎么关心外边的事,自然不知道,这贺兰公主自从除夕那日进宫后,这十来天,几乎是日日都往御前去献殷勤。” 妧卿挑了挑眉,她还真的不知道,宣凛也从未说过。 只是这日日去,未免太心急了吧。 柳贵人品着香茗,悠悠说道:“可惜,皇上一次都没见她,之前被她惹烦了,还直接叫刘公公把人赶了出去。” 说着她就有些疑惑地看向妧卿:“娘娘那日开口让她留下来,嫔妾一直不知是为何?” 妧卿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柳贵人解释。 事关她母亲,在事情没有定论前,她觉得还是守着这个秘密比较好。 毕竟柳贵人身为柳家人都不知她母亲的身世有玄机,想来当初她母亲也是有意瞒着他们的。 “西京有意向咱们示好,送公主来无外乎是想和我朝关系更牢靠,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必拒绝呢?” 柳贵人点了点头:“也是,嫔妾听说西京王室也争斗得厉害,这次来的二皇子听说比大皇子更得西京王的信赖。” 朝中的事情两人不便多聊,只浅浅说了两句便转移了话题。 只是话音甫落,妧卿就瞧见不远处,銮舆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明黄色的銮舆越来越近,妧卿这才发现那后边还跟着贺兰诺敏。 柳贵人暗暗嘲笑了声:“她还真是执着。” 两人从凉亭中走出来行礼。 宣凛本不耐烦地闭着眼,懒得理会贺兰诺敏,却听刘顺德道:“皇上,宸妃娘娘和柳贵人在前边。” 宣凛立即睁开了眼,果不其然瞧见了妧卿。 “停。” 他走下銮舆,伸手将妧卿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出来赏花?” 妧卿冲他眨了眨眼,似乎在问他怎么知道? 宣凛笑着抚了抚她的发丝:“朕瞧你一天待在殿中都要闷出病来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臣妾和柳姐姐出来赏花,倒是不知皇上这个时辰会过来呢。” 宣凛闻言脸色有瞬间的烦闷,还不是因为贺兰诺敏太烦人,他才想干脆将折子带去昭鸾殿看,省得贺兰诺敏总往御前送东西。 瞧着两人亲亲密密的,贺兰诺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本以为宣凛既然让她留在宫中,那必然是对她有意思的,这才三天两头去送东西。 她以为中原男人含蓄,是需要自己创造个机会。 可她都创造多少机会了,宣凛瞧见她还是一脸的不耐烦。 这越发激起了贺兰诺敏的好胜心。 她就不信,宣凛对自己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妧卿,这般娇娇弱弱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 这小身板,恐怕在床笫上都不能让男人满意。 她心下有些不屑。 妧卿没理会她的敌意,她留着贺兰诺敏,不过是为检验那莲花图案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听派去伺候她的人说,贺兰诺敏沐浴时都不准人进去,这才一直没机会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印记。 宣凛扶着妧卿走到凉亭中坐下,柳贵人很有眼力见地想告辞,却被贺兰诺敏抢了先:“皇上,宸妃娘娘,臣女瞧着那边的梅花开得正好,不知臣女可能去摘一株献给娘娘?” 妧卿点了点头,轻笑道:“公主若是喜欢,自然可以。” 梅园临水而建,贺兰诺敏走到水边的一棵树下,踮起脚尖去摘梅花。 略有些短的衣服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纤腰。 贺兰诺敏看了一眼宣凛,却发现他的眼神根本没在自己身上,一时气恼,脚下一不注意就踩到了一快未消融的雪团,脚下一滑,直直地朝着水边栽去。 “啊——” 第279章 “啊!” 一声惊叫,把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都吓飞了。 “扑通”一声,贺兰诺敏摔在了水里。 妧卿吓了一跳,宣凛忙握住她的手,冷着脸吩咐去救人。 梅园旁边的水并不深,但贺兰诺敏许是不会凫水,害怕得一直扑腾。 她本就穿得少,连披风都没带,挣扎间肩上的衣服都顺着手臂滑落了一截,妧卿隐隐看到上边露出了蓝色的纹路。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朝着绿萝使了个眼色。 绿萝会意,急忙走过去帮着几个宫人将贺兰诺敏扶了上来。 “哎呀!公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绿萝挤开围在她身边的宫女,自己拿着帕子给她擦着脸和脖子,装作不经意地将她本就快要滑落的衣服扯了下来。 一朵蓝色的莲花图案顿时跃入眼帘。 绿萝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拉上。 贺兰诺敏被冻得脸色发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没察觉绿萝的小动作。 她的丫鬟扶着她起身,贺兰诺敏哭哭啼啼地看向宣凛:“皇上...” 今日她为了能去御前,还专门化了精致的妆容,这下子全部花了,头发湿哒哒的,还缠着几根水草。 简直丢死人了! 宣凛没有接收到她祈求安慰的眼神,叫来刘顺德:“公主受了惊吓,送她回驿馆吧。” “是。” “皇上!”贺兰诺敏有些泄气,她不想走啊! 但是刘顺德瞧着她这模样,哎哟了几声:“公主啊,您瞧您这狼狈样,还是快去换身衣裳吧。” 说着他不知从哪掏出个小铜镜,举在了贺兰诺敏面前。 看着镜子里如同水鬼一般的女人,贺兰诺敏差点尖叫出声,根本用不着刘顺德催促,捂着脸转头就跑了。 柳贵人看得忍俊不禁。 妧卿拉了拉男人的袖子,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宣凛点了点头:“朕瞧见了。” 柳贵人告辞后,宣凛带着妧卿上了銮舆。 刚坐下妧卿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贺兰公主身上那个莲花图案,和母亲留下的首饰上的图案是一样的。” 宣凛点了点头:“看来,这确实是她们西京女子纹在身上的。” “那...她是不是知道我母亲...”妧卿有些激动。 宣凛按住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先别激动,你想想,贺兰谨和贺兰诺敏是同胞兄妹,而且他俩只比你大一岁,就算你母亲是西京王室的人,他们也不认识。” 妧卿渐渐冷静下来,是啊,她母亲和父亲成亲两年才有了她,也就是说至少在十九年前,她母亲就来到了江南。 “若是想打听你母亲的事情,许是如今的西京王一辈才知道。” 甚至也许妧卿母亲会流落到江南一带,都和西京王有关。 二十年前,正是西京王室改朝换代的时候。 这些他没有说出来,妧卿如今怀着孕不宜太激动,他会派人去西京打听,等到事情都查清楚了,再告诉她。 “这次贺兰谨回西京,朕亦会派人随行,等到了西京王宫,许是能打探出一二。” 宣凛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愁眉苦脸的,可不好看了。” 妧卿有些恹恹地依偎进他怀中,西京和京城相隔甚远,许是等她生产后,才能得到一些消息。 ------- 驿馆。 看见贺兰诺敏这般狼狈地回来,贺兰谨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贺兰诺敏愤愤地坐在椅子上,将头上的水草扯下来扔在地上。 “都怪...” 第280章 贺兰诺敏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怪谁。 “烦死了!” 贺兰谨瞧她这样不由得冷哼一声:“看来你也没什么用,那就好好待在驿馆,过两日就随我回西京。” “什么?”贺兰诺敏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想回去!不是说好了让我留在京城吗?” 贺兰谨面上闪过一丝不在然:“你又没办法留在宫里,与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如随我回去,至少回了西京,那里的男人还不是任你挑选。” “我不要。”贺兰诺敏固执地偏过头。 她才不想嫁给西京的男人,他们西京以游牧为主,那些男的一个个一身汗臭味,她才不喜欢。 她就想留在富庶的中原,中原皇室是这世上最富有尊贵的地方,她傻了才回去。 而且,她也愿意嫁给宣凛,他不仅是皇帝,且一表人才,怎么瞧着都比哥哥给她挑选的那些人好。 贺兰谨不耐地拔高了声音:“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收拾好你的东西,两日后就和我回去。” 贺兰诺敏生气地瞪着他,眼中有一丝疑惑:“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当时你巴不得我能留在宫中,日后你争夺王位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怎么现在你又突然反悔了?” 贺兰诺敏越想越不对劲,她眼神奇怪:“你不会是,不想争王位了吧?” 如今的王储是他们的大哥,也是王后所生。只是王后去世多年,他们那大哥又是个软弱的性子,贺兰谨瞧不上他,自然不愿臣服于他。 两人来之前便是不谋而合,一致想让贺兰诺敏留在宫中。若是她能吹点枕边风,有了宣凛的帮助,那王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贺兰谨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耐也有些尴尬,他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放低了声音:“我是为你好,别留在这儿,不安全。” 贺兰诺敏嗤笑:“不安全?你上哪找个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 “天子脚下,哪里不安全了?” 贺兰谨长叹一口气:“行了,我和你说不清,反正我让你走你就得走。” “人家明显瞧不上你,你留在这儿自取其辱干什么?” 说完他也懒得再和贺兰诺敏解释,转身就摔门而去。 贺兰诺敏叫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应,她愤愤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扔在地上。 过了新年后,妧卿的预产期渐渐近了。 她肚子大得低下头都瞧不见自己的脚尖,每每看到镜中的自己,妧卿都有些愁眉苦脸。 “等我生产完,会不会肚子松松垮垮的,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妧卿忧心忡忡地叹着气,听得一旁的皇后等人颇有些忍俊不禁。 “你啊,只要听太医的话,等你生产完,定然和原来一样漂漂亮亮的。”皇后笑着说道。 今日天气好,皇后身子好了些,恰逢沈贵嫔来和她商讨四月祭祖的事情,两人便到了御花园来。 因为田院判叮嘱妧卿产前要每日出来走走防止胎儿过大,所以她叫了柳贵人陪她散步,恰巧在御花园碰见了皇后等人,便干脆聚在一起闲聊。 “是啊,少偷偷倒掉几次药,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 沈贵嫔听到皇后的话,从帐本中抬起头,罕见地也开了个玩笑。 妧卿被她俩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嗔道:“皇后娘娘和沈姐姐都欺负我...” 嫔妃们都很重视自己的身材外貌,宫中的太医深谙这一点,自然会给她们开一些保持身材的药方,妧卿也不例外,早早地就开始为生产做准备。 第281章 只是她每天喝各种药实在是难受,她悄悄倒掉过两次,偏偏每次都被沈贵嫔撞见个正着。 真是孽缘! 皇后和柳贵人都笑了,沈贵嫔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几人说话间,突然瞧见不远处宣凛往这边来了。 柳贵人眼带戏谑地看了妧卿一眼:“许是皇上去了昭鸾殿发现没人,来找嫔妾们要人了。” “连柳姐姐也开我的玩笑。”妧卿气呼呼的,每次几个人碰在一起,就都爱打趣她一个人。 宣凛走进亭子中,看见这么多人都在,一时也有些意外。 他本想去昭鸾殿,结果刘顺德说妧卿和柳贵人去了御花园,这才想着直接过来找她。 “参见皇上。” 几人起身行礼。 宣凛虚扶了一把皇后,叫了声起,这才牵起了妧卿。 “今日倒是凑巧,你们都在这儿。” 妧卿娇笑道:“那皇上可是来得不巧了,扰了臣妾和几位姐姐的兴致。” 宣凛冷冷笑了一声,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是朕没眼力见了。” “哎呀!”妧卿痛呼一声,捂住额头,控诉般地看向他。 两人之间不经意透露出亲昵,若是以前,沈贵嫔恐怕还要自怨自艾一番,但如今她跟着皇后学着算账,倒好似找到了新的乐趣。 “皇后身子好些了?” 宣凛坐下后,看见皇后有了些血色的面孔,关心了一句。 皇后浅浅笑道:“比之前好些了,太医说平日多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 宣凛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他瞥见桌上摆着的账本,有些诧异地看了妧卿一眼,似乎在说,她会这么好学? 接收到他的眼神,妧卿一阵无语。 “这些都是沈姐姐在看,臣妾可没那么勤奋。” 宣凛轻笑道:“那倒是,你别给皇后添乱就好。” 妧卿心里一阵郁闷,怎么一个个都欺负她。 她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了男人的大腿一把,宣凛面色不变,却借着石桌的遮掩,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握着女子纤细的手腕,顺着她的掌心,手指慢慢地穿过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不让她再捣乱。 妧卿挣扎了几次,没能挣脱,也就随了他去。 宣凛象征性地问了皇后一些后宫的事情,顺便商量了下四月去祭祖的安排。 皇后轻咳了几声:“臣妾这身子,今年怕是没办法和皇上一起去祭祖了,倒不如让宸妃随行。” 妧卿正喝着茶呢,差点呛到。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祭祖是帝后的事情,皇后还健在呢,哪能由她去? 皇后不甚在意地笑笑:“宸妃的预产期在三月,刚好四月出了月子,你如今协理六宫,本宫不能出席,自然是你去最合适。” 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现在瞧着是好些了,但是内力虚亏严重,走几步就累得厉害。 祭祖一来二去得三日的功夫,她根本受不住。 没必要为了争着一时气,连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 况且她也不觉得妧卿会有什么越俎代庖的心思,宫权交到她手上她都不乐意,哪会有其他心思。 皇后有时候有些羡慕她,有人疼爱,这些琐事也不需要她操心,在后宫两年多的功夫,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可爱。 她笑了笑,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抛了出去。 “这事不急,等到四月再说吧。”宣凛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毕竟还有两个多月,皇后能养好身体是最好的。 若是让妧卿去,难免又有人借此攻击她。 如今朝中对他独宠妧卿颇有微词,宣凛虽不惧那些言官,但也不想那些闲话传到妧卿耳中影响她的心情。 几人说话间,小径上又走过来两个人。 妧卿定睛一看,竟然是顾才人。 她撇撇嘴,还真是热闹。 顾才人瞧见凉亭中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一下子眼睛都放光了,赶紧走了过来。 “嫔妾给皇上请安。” 宣凛面色不虞,怎么来个御花园能碰见这么多人? 妧卿觑了眼顾才人,只见她眼睛都黏在了宣凛身上,莫名地有些不高兴。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蹙着眉尖嗔道:“臣妾就说嘛,皇上玉树临风,一往那站就让人自叹弗如,皇上还不信。” 宣凛挑了挑眉,似乎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妧卿娇娇俏俏地哼了声:“若非如此,顾才人怎么都瞧不见臣妾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妧卿自己都没发现,她对宣凛有了一种占有欲。 顾才人面上一阵尴尬,这才发现凉亭中有这么多人,她赶紧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宸妃娘娘...” 皇后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轻描淡写地叫了句起。 宣凛早有些不耐了,拉着妧卿起身道:“皇后还病着便早些回去歇息,朕晚点去看你。” “是。” 妧卿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却在经过顾才人身边时突然拽住了男人的衣袖,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男人回头,却见她脸色有些发白。 妧卿只感到身下有一股暖流,肚子一缩一缩地疼了起来。 她动了动嘴唇:“臣妾...臣妾好像...要生了...” 第282章 宣凛抱着妧卿一路疾行,皇后等人也没想到妧卿突然就要生了,急忙跟了上去。 刚踏进昭鸾殿,产婆和太医已经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昭鸾殿中产房早已准备好了,宣凛将妧卿放在床上,她紧闭着眼,嘴里还在呼着痛,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好疼...” 妧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缩疼,疼得她直抽气。 宣凛被她这低低的呼痛声弄得喉间干涩,见她这般难受,心里也是坠坠地疼。 “皇上,娘娘恐怕是要提前生产了。”产婆上前来查看了情况,有些担忧,“娘娘才八个多月啊...” 民间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这宸妃娘娘的胎这几个月还算稳当,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在宣凛面前说,谁不知道宸妃得宠,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产婆也别想有好下场。 “皇上,您先出去吧,奴婢们要准备给娘娘接生了。” 妧卿还有一丝理智,听着产婆的话,松开了攥着男人衣服的手,艰难地道:“皇上...您快出去...” “是啊,产房血腥,皇上快出去吧。”产婆衣服都快被汗水打湿了,皇帝在这儿她们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宣凛握着妧卿的手,给她擦着额上的冷汗:“乖,朕就在门外,若是有事就叫朕。” “嗯...”妧卿勉力朝他弯了弯嘴角。 宣凛站直身子,看向殿中众人的脸色极冷,说出的话一字一句地戳在他们心上:“宸妃不能有一点事。”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他们,哪怕孩子有事,妧卿也不能有事。 产婆们连连应下,宣凛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 皇后等人匆忙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来就见宣凛寒着脸从产房出来。 顾才人战战兢兢地躲在皇后等人后边,根本不敢看男人的脸色。 她发誓她什么都没做啊! 谁知道为什么宸妃经过她身边时就突然早产了!? “皇上,宸妃如何了?”皇后看向紧闭的殿门,走上前问道。 听着里边传来的女子难耐的闷哼声,宣凛紧紧攥着拳,沉着声道:“她早产了。” 皇后心提了起来:“可宸妃才八个多月...” 显然她也想到了那俗语,虽说不可全信,但女子生产本就危险,相当于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怎能不让人担心。 宣凛脸色阴沉至极,身后的顾才人听到妧卿早产,腿一软,“砰”的一下就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嫔妾...嫔妾不是有意的...”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去凑热闹,这下若是宸妃有个什么好歹,皇上非得记在她头上不可。 四周异常寂静,只有顾才人地抽泣声。 宣凛根本无心理会她,若是妧卿一切都好那还好说,若是... 想到那些不好的可能,宣凛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紧紧拧着眉,捏着白玉扳指的骨节泛着青白色,女子的呼痛声越来越大,一声一声地像是锤子锤在了他的心尖上。 殿内。 妧卿死死咬着牙忍住呼痛声,因为产婆让她省着力气,以免等会生产的时候没力气。 “娘娘您得再忍忍了,你宫口还没开呢...”产婆查看着她的情况,见妧卿疼得小脸都失去了血色有些焦急,这些宫里养尊处优的娘娘怎么受得了这生产的苦... 绿萝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妧卿的手安抚着她:“娘娘别怕,奴婢在这儿陪着您。” 第283章 不知过了多久,妧卿疼得都要晕厥过去了,才感到身下突然剧烈地疼起来,比刚才简直还要疼几百倍。 “啊!”她再也忍不住地叫出了声。 “娘娘快!快用力!” 产婆的呼声让妧卿思绪回笼,她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往外想要挤出来,但是哪怕她卯足了力气,也依然没能让它出来。 “好疼...啊!”妧卿哭得泪流满面,手指死死拽着身下被汗水打湿的床褥,指甲都快要被她掰断了。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着出去,宣凛看到那刺眼的红色,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走进殿。 刘顺德和皇后见状赶紧拦住他:“皇上,您不能进去啊。” 刘顺德苦着脸,他自然不敢说什么产房污秽所以不能进,但是今日若是宣凛进去了,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皇后还有些理智,劝说道:“如今里边产婆们正在忙着,皇上若是进去难免让她束手束脚,反而对宸妃不利。” “更何况宸妃定然也不希望皇上进去惊扰她,太医们都守在这儿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她...”宣凛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心疼的焦急,“可她这么疼...” 平时喝药都怕苦,要和他撒娇的女子,如今却承受着这样的苦楚。 “多长时间了?” 刘顺德看了一眼沙漏:“回皇上,宸妃娘娘进去快一个时辰了。” 宣凛焦急站在原地都难受,他在门口踱着步:“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还没好吗?” 田院判安慰他:“皇上,宸妃娘娘是头一胎,且娘娘年岁小,恐怕这一胎要费些功夫...” 里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宣凛猛地一拳砸在墙上。 “皇上!”皇后惊呼一声,急忙拿来帕子给他擦手,“臣妾知道皇上心疼宸妃,但您也不可拿自己撒气啊...” 宣凛似乎丝毫察觉不到手上的痛,他紧紧盯着那扇门。 早知这般痛苦,他宁愿妧卿别生孩子。 之前淑妃贤妃都抚养过大皇子,可他一直没有将大皇子的玉牒记在她俩任何一人名下。 为的就是给妧卿留一条后路。 他害怕,害怕因为生孩子而失去妧卿。 也害怕,等到自己百年之后,没有人照顾她。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告诉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直到圆月初上的时候,里边终于传出了一道嘹亮的啼哭声。 宣凛浑身僵硬,直到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走出来,一脸的喜色:“恭喜皇上!宸妃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子!” “宸妃如何?”宣凛立即问道。 “娘娘失血过多,但所幸已经止住了,并无危险,只是累得脱了力,还在昏睡着。” 听到“并无危险”四个字,宣凛才重重地出了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紧捏着扳指的手指松了松,视线这才落到襁褓中的婴孩身上。 小皇子一张脸红红的,闭着眼扯着声音哭着,产婆笑道:“小皇子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呢。” 皇后和柳贵人都凑过去看,虽然刚出生的小孩还有些皱巴巴的,但是一看以后就是个活泼的性子。 宣凛抬手碰了碰他,不可否认,妧卿能生下皇子,意义是不同的。 哪怕他也很想要一个和妧卿一般乖巧可爱的小公主,但是皇子对社稷江山都有重大的意义,特别是如今他膝下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大皇子,这个皇子来得正是时候。 第284章 宣凛看了一会儿,就提步走进了产房。 里边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圆月挂在枝头,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楹洒在女子身上,妧卿静静地躺在那儿,素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宣凛缓缓坐在她身旁,抬手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 “卿卿...我们有孩子了。” “是个小皇子,和你一样可爱,你快些醒来,醒来就可以看到他了...” 宣凛瞧着她这虚弱的模样,心里还是揪得难受。 绿萝打了热水进来,宣凛伸手接过帕子,自己给妧卿擦着脸。 她爱干净,一身汗水黏糊糊的,她睡着肯定不舒服。 宣凛轻柔地将她身上擦拭了一遍,见女子蹙起的眉尖松泛了些,这才缓了口气。 陪了妧卿许久,宣凛才想起外边还有一群人在等着。 他叫来绿萝:“好生守在这儿。” “是。” 皇后等人还在围着小皇子,逗着他笑,只有顾才人,跪在那儿根本不敢起来。 皇后余光瞥见她一张脸煞白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罢了,顾才人先起来吧。”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顾才人确实碰都没碰到妧卿,按理说怎么都扯不到她身上去。 但谁让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争宠,若说妧卿是被她气到了也不是不可能。 顾才人可怜兮兮地抬头想要给自己求情:“皇后娘娘,嫔妾真的没有碰到宸妃娘娘...” 不待皇后说话,宣凛就走了出来。 顾才人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道:“皇上...求皇上明察...” 宣凛冷着脸道:“滚回你自己宫里去,以后别让朕再看见你。” 皇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次顾才人确实是有点无妄之灾,但皇嗣为重,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难免会拿旁人撒气。 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 顾才人能侥幸留得一命,什么都不敢说了,连忙谢恩:“谢皇上...嫔妾这就回去...” 她也不敢耽搁,顾不得腿上的痛,爬起来就踉踉跄跄地跑了。 ------ 第二日傍晚,余晖洒在殿中,几只小鸟站在窗楹上叽叽喳喳。 妧卿这才醒了过来。 殿内还未点上蜡烛,有一些的昏暗。 妧卿艰难地睁开眸子,便见一个身影趴在自己床边。 “皇上...”她声音沙哑至极,但这很轻很轻的一句呼唤,便惊醒了男人。 宣凛守了她一天一夜,哪怕太医再三保证妧卿没事,但没看见她醒来,宣凛还是放心不下。 “卿卿,你醒了?”宣凛连忙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妧卿轻咳了几声,宣凛连忙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坐起身,将水喂到她嘴边。 “慢点。” 男人在她身后放了几个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 “孩子呢?”妧卿环顾着四周,眼中有些急切,手指攥紧了棉被。 “你别急,孩子刚喝了奶睡着了,奶娘抱着他去休息了,朕让人将他抱来。” 不一会儿,绿萝和奶娘就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襁褓里静悄悄的,孩子睡得正熟,妧卿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宣凛坐在床沿将她抱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身前,能看得清楚些。 妧卿抬手悄然掀开襁褓的一角,就见小皇子被裹在被子里,粉粉嫩嫩的一小团,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妧卿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这是她的孩子。 “我想抱抱他。”她抬头期待地看向宣凛。 宣凛轻声道:“好。” 妧卿有些紧张地将小皇子接了过来,她靠在宣凛怀中,男人用手托着襁褓底下,减轻了她手中的重量,让她抱得舒服些。 怕吵醒他,妧卿只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就恋恋不舍地将他递给了奶娘:“抱他下去歇息吧。” 宣凛搂着她:“不再看会儿?” 妧卿摇摇头:“天色晚了,让他睡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到奶娘将人抱下去,妧卿松懈下来,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宣凛有些懊恼:“怪朕,都忘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他连忙叫人送了膳食进来,因为妧卿还在月子中,又刚刚醒过来,只能先喝些清淡的粥垫垫胃。 宣凛盛了一碗燕窝粥,舀起一勺吹了吹,这才喂她吃下去。 他的动作很温柔,妧卿身上还很疼,吃东西的动作也很慢,宣凛也很耐心,一口一口地喂着她,直到一碗粥见了底。 “臣妾好累...”简单用了点东西,妧卿就有些筋疲力尽了。 宣凛扶着她躺下,柔声哄到:“睡吧,朕在这陪着你。” 妧卿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摇头:“皇上快去休息吧,您守了臣妾这么久...” “等你睡着了朕再走。”宣凛给她拉了拉被角。 妧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那你一定要去休息...” 等到她睡着后,宣凛才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第285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到了小皇子满月这日。 妧卿生产时出血过多,虽说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田院判建议她多休养几日再下床,免得落下病根。 因此今日小皇子的满月宴她都没能去。 妧卿坐在床上,伸长了脖子时不时朝外边看去。 这些日子都是她亲自带着孩子,突然离开他这么久,妧卿不免有些焦急。 绿萝端着热水进来,见她眉眼间都是焦虑,不由地笑道:“娘娘别担心了,是皇上亲自抱着小皇子去的,哪能让他有什么差池?” 妧卿有些泄气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今晚的龙吟殿有多热闹,偏偏她这个生母不能参加。 绿萝绞了帕子给她擦脸:“等到小皇子周岁的时候,到时候肯定更加热闹,娘娘那时就不会错过了。” 妧卿这才高兴了些,她道:“今日皇上应该会赐名吧,也不知皇上选了怎样的名字,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绿萝扑哧一下笑了:“皇上不是好几次和娘娘提起吗,偏生娘娘取不出好名字来。” 妧卿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读书少,自然不敢胡乱取名字,这种靠脑力的活儿还是交给宣凛更让人放心。 两人说话间,外边终于有了动静。 妧卿一下子就撑着床坐了起来,下一瞬就见珠帘动了动,宣凛抱着小皇子走了进来。 “皇上。”妧卿连忙伸出手,“快让我看看。” 宣凛将小皇子放到她怀中,妧卿动作十分轻柔地抱着他,却见小皇子已经睡着了。 “今日满月宴,他玩累了,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宣凛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坐在妧卿身边,将他们母子二人搂在怀中。 妧卿小声问道:“皇上今日可曾给他取了名?” 宣凛摇摇头。 这个孩子是他和妧卿的骨血,其实他一早就想了许多名字,但是总觉得还不够好。 他想给他们母子最好的。 “等到祭祀大典回来,朕再给他赐名。” “不过朕想了个小名,琛,宝也,便唤他琛儿。”宣凛在妧卿耳边轻声道,“你和他,都是朕的珍宝。” 妧卿小脸一红,避开他的视线,抱着小皇子晃了晃:“琛儿...” 片刻后,妧卿突然回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抬头看他:“祭祀大典?皇上何时出发?皇后娘娘会随行吗?” “半月后出发,皇后病着,这一路都是山路,她的身体受不了。” “那...”妧卿一时语塞,不会真的要她去吧? 一来她不想让人觉得她越俎代庖,二来这一去得数日,她也不想离开琛儿。 宣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纠结的小脸,说道:“皇后身子不适,自然该贵妃娘娘代劳,否则宫中还有谁能去?” 妧卿蓦然瞪大了眸子:“贵妃?” 宣凛叫奶娘把琛儿抱了出去,这才掐着女子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是啊,贵妃娘娘。” “你为朕生儿育女,受了这么多的苦,一个位份,朕还觉得远远不够。” 妧卿乖巧地依偎进他怀中,声音很轻:“臣妾不后悔...” 她一点都不后悔,哪怕再经历一次生产的痛苦,她也不会后悔生下这个孩子。 ------ 又过了几日,冬去春来,昭鸾殿外的紫藤花冒出了花骨朵,妧卿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日清晨她早早就起了身,叫人打了一大桶热水,她要彻彻底底地沐浴。 这一个多月,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要馊了,自己都嫌弃地不想看镜子,亏得宣凛还敢抱她。 第286章 绿萝见她这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叫人送了热水进来,给她好生洗了一番。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妧卿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舒服了。 妧卿逗了一会儿琛儿,这才让绿萝给她梳妆。 “昨儿皇后娘娘来传了话,说娘娘今日出了月子,让您去凤仪宫一趟。”绿萝给她梳着发髻,拿着几根珠钗比了比,“八成是祭祀的事情吧。” 妧卿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怀胎十月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反而比之从前,眉眼间更加温柔了。 她说道:“皇后娘娘这身子养了许久也不见起色,当初钱氏真是害苦了她。” 妧卿忍不住叹气,从她进宫起,就一直听说皇后温柔贤淑,对待嫔妃宫人都很和善,当初在寿康宫的时候,太后罚她还是皇后开口求情,哪怕进了后宫,皇后也从不曾为难她。 妧卿一直记得她对自己的宽待。 过了半个时辰,妧卿到凤仪宫的时候,青黛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参见贵妃娘娘。”青黛走过来行礼,“皇后娘娘说了,贵妃娘娘来了便直接进去。” 妧卿微微颔首,扶着绿萝走进了内殿。 凤仪宫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皇后倚在榻上写着什么,见她进来立马放下了笔,笑着道:“不必多礼了,坐吧。” 妧卿还是微微屈膝行了礼,这才坐在皇后对面。 “你是第一次去祭祀,本宫整理了些要注意的事情,你看看。”皇后将桌上的一摞纸递给她,妧卿这才发现皇后写的就是这些。 上面详细地写了祭典上每个流程该做些什么,便是妧卿从未参与过看一遍也基本记在了脑子里。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这几日来问本宫便是,五日后便要出发,你的吉服来不及做新的,本宫叫尚服局把本宫去年的衣服改了下,你待会儿拿回去试试合不合身。” 皇后准备得很周到,把她能想到的都叮嘱了一遍,妧卿默默听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特别是在看见皇后眉宇间的疲惫时。 “臣妾会好好看的,皇后娘娘在宫中一定要保重身体,明年这个时候,还需要您陪着皇上呢。” 皇后淡淡地笑了笑:“这些都是些表面上的功夫,谁去都一样,你别多心,本宫不会乱想的。” 皇后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担忧,柔声安抚着:“祭祀是为了让先祖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民生安定,只要百姓好,谁去祭拜又有什么区别呢?” 妧卿这才由衷地笑了,她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出发这日,妧卿一早便起了身,换上了吉服。 只是...好似有点小了。 妧卿皱了皱眉,小声嘟囔着:“明明那日在凤仪宫试的时候没问题啊...” 绿萝也是一脸的不解,总不至于这才几日的功夫,娘娘就长胖了吧? 苑嬷嬷见状忍俊不禁,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娘娘生了孩子,身量长了些也是正常。” 她举着手在胸前比划了下。 妧卿顿时脸色爆红。 她扭捏地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好似确实是长大了些... 至于身上其他地方和未怀孕前一样,只有胸前鼓了点... “娘娘别担心,这刚生产的妇人是这样,等小皇子断了奶就好了。” 妧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给琛儿喂奶,她有些懊恼地蹙起眉尖:“这马上就要出发了,只能拿布帛缠一下了,你快去拿几块过来。” 第287章 “拿什么?” 几人在这悉悉索索地说着话,宣凛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怎么还没穿好?” 妧卿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苑嬷嬷和绿萝赶紧退了出去。 “怎么了?”宣凛不明所以,走到镜子前,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妧卿小声抱怨着:“衣裳有点小了...” 宣凛挑了挑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被单薄寝衣掩盖住的一片春色上。 他喉间动了动,好似明白衣服为什么会小了。 “没事...朕帮你...” 话音刚落,妧卿就感到腰上一疼,是男人掐住了她的腰肢。 下一瞬她就被摁到了菱花镜前,下颚被人擒住,妧卿被迫仰起头,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就落了下来。 ..... 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刘顺德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喃喃道:“皇上怎么还没出来?” 他正想去敲门,殿门倏然就打开了。 宣凛牵着妧卿走了出来。 他面上倒是神清气爽,只是妧卿脸颊上的潮红还未曾消散,且走得极慢。 许久未曾承宠,且今日时辰有些急,宣凛要得又凶又狠,妧卿根本招架不住。 所幸他还记着正事,没有一直缠着她。 妧卿努力稳着身形走到宫门处,直到上了马车,她才一下子瘫软在了地毯上。 男人将她抱起来,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不中用。” 妧卿气急地掐了他一下:“过分!” “朕怎么过分了?”宣凛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没觉得好受了一些?” 一抹嫣红迅速窜上了她的脸蛋,妧卿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自暴自弃地趴在软枕上。 太过分了! ------ 祭祀的地点在五台山上,马车不能上山,一行人需要下车步行上去。 祭典一切都很顺利,有了皇后的指导,妧卿也是很得体地站在男人身侧,完成了这次的祭祀。 只是,下山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 “看着像是要下暴雨了。”路淮书站在宣凛身后,抬眼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天空。 说时迟那时快,硕大的雨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大,瞬间就将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此时下山的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再回去山上也不安全,众人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走。 雨声哗啦,宣凛护着妧卿往下走去。 只是这个石梯比较窄,只能容三四个人同排行走,褚风和路淮书护在两人身侧靠后些的位置。 突然之间,一阵轰隆的响声渐近。 褚风一回头,便听见上方传来臣子的惨叫声。 “啊——” “是落石!快避开!” 宣凛猛地回头,看见上方巨大的石块顺着石梯滚了下来,似乎是山体滑坡造成的。 “快躲开!”他下意识地大力将妧卿推开。 等到巨石滚下去,又有一些小石头接二连三地滚落,宣凛面色沉下来:“马上下山。” 他回过头,却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了妧卿的身影。 …… 妧卿被突如其来冲击力一推,再加上脚下踩到了泥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栽去。 他们站的地方是在石梯上,两边是地势略低一些且有着微小坡度的丛林,妧卿一连滚了几下,后腰砸在了树干上,这才停了下来。 “唔...”她腰上疼得厉害,勉强撑着身子想要起身,但雨太大了,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妧卿正想起身往回走,身后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 妧卿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开始剧烈挣扎,身后那人却一言不发,强硬地拖拽着她往丛林深处走去。 “唔唔!”妧卿发狠地咬了一口那人的手掌,却只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声,那人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松。 “许久不见,阿妧性子还是这般烈。” 宣嵘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妧卿浑身僵硬住了。 男人强硬地半抱着她往丛林里边走去,任由妧卿怎么咬他都不松手。 看妧卿这般抗拒自己,宣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过转瞬即逝。 他本来是做了其他安排,想要用落石来制造意外,谁知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下了这一场暴雨,更加方便了他。 天色昏暗,闪电张狂,雨水打在叶子上噼里啪啦地响着。 四处都是参天大树,妧卿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着往哪个方向走。 她只能奋力挣扎着拖延时间,想着宣凛一定会来找她的。 “贵妃娘娘——” “妧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妧卿一下子眼睛就亮了,她死命想要挣脱宣嵘,却不想身后的男人眉眼阴骘,拖着她躲在了一处岩石后边。 透过岩石间窄小的缝隙,妧卿看见了宣凛的身影。 他面上满是焦急,身上的龙袍已经被雨水的泥泞弄得满是污渍,手臂上的布料被树枝划破,隐隐露出冒着血珠的划痕。 他满身的污渍伤痕,却还在找她。 妧卿一下子就泪如雨下。 她呜咽着,却被宣嵘死死按在岩石上动弹不得。 后颈突然一道剧痛。 失去意识前,妧卿才意识到,原来她这么心疼他。 她早就爱上了他。 第288章 祭祀的山上发生了滑坡,宸贵妃失踪,御林军立即将整座山都围了起来。 但是暴雨如注,到底还是增加了寻人的风险。 宣凛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和泥泞打湿了个彻底,但他似丝毫察觉不到一般,依旧在丛林中寻找着妧卿。 这么黑的林子,她一个人该多害怕。 “皇上,山路崎岖,雨又下得大,现在着实十分危险,您先下山吧,卑职一定会找到贵妃娘娘的。”褚风忧心忡忡地守在他身侧劝说。 路淮书也是一脸的坚定:“是啊,您是万金之躯,不可有闪失,微臣会和褚侍卫留在这儿寻找贵妃娘娘。” “闭嘴。”宣凛素来沉稳冷静的面上满是焦灼,他脚下踉跄一下,险险地扶住了树干。 情急之下,他只觉得怒火攻心,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 “皇上!”褚风和路淮书急得不行,连连劝说着。 宣凛拂开两人,脚步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朕一定要找到她。” ---- 凤仪宫。 皇后正准备就寝,却见青黛带着行色匆匆的小顺子走了进来。 此次出宫宣凛只带了刘顺德,但是小顺子是刘顺德的徒弟,也算是紫宸宫的心腹,见他脸色不太对劲,皇后问道:“这么晚了,有何事吗?” 小顺子将手中的密信交到皇后手中,看了眼四周:“还请娘娘屏退其他人。” 皇后将信将疑地觑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青黛将人都带出去。 “娘娘快看吧,祭祀回程路上出事了!” 皇后立马拆开信,越看脸色越难看。 宸贵妃失踪了?! 皇后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宸贵妃不仅是当朝贵妃,还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今她身份尊贵,又育有子嗣,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否是有人想挟持她威胁皇上。 小顺子说道:“皇上传了密信回来,还请皇后娘娘保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贵妃娘娘不在宫中。” 按着原本的计划,明日圣驾就会回宫,若是宸贵妃失踪一事传出去,会对她的名节造成十分严重的贬损,所以宣凛才会先通知皇后此事。 “本宫明白。”皇后一脸正色,她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皇上大可放心,宫中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的。” 皇后现下又是着急又是后悔和愧疚。 若是她没让妧卿代替自己去祭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 妧卿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下晃晃悠悠的,是马车行驶在崎岖的路上。 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整个人躺在马车里边。 妧卿后颈还很疼,头脑一阵眩晕,她强撑着用肩膀靠着车壁坐了起来。 马车上的帘子晃晃悠悠的,妧卿脑袋凑过去,透过时不时露出的缝隙,能看到马车行驶在山林间,两边都是树林。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是晕倒前的一切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是宣嵘带走的她。 没等妧卿理好思绪,车帘突然被掀开,宣嵘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醒了?”宣嵘面上一点都没有着急和愧疚,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走进马车坐在了她身旁。 他伸手碰到了妧卿的胳膊,妧卿像触火一般立马挣扎起来。 “别碰我!” 她昏迷了不知多久,再加上淋了雨,脸色有些发红,声音也带着丝沙哑。 宣嵘没理会她的抗拒,固执地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烫,你发烧了。” 妧卿偏开脑袋。 宣嵘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骘,默不作声地将妧卿手上的绳子解开。 第289章 一解开束缚,妧卿立马就踉跄着去够车帘,却被宣嵘一把扣住手腕,强硬地拉了回来。 “放开我!”妧卿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宣嵘顶了顶腮帮子,怒极反笑。 “阿妧的性子是越来越烈了。”他死死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肢,让人贴紧了自己。 “本王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样子。” 他迷恋地紧紧盯着妧卿的面容,似乎要将这两年缺失的都补上一般。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比他记忆中的阿妧还要美上几分,更加鲜活,更加娇艳。 宣凛宠着她,给了她这么高的位份,还有了皇子。 想到这里,宣嵘的目光陡然暗沉下来,视线移到了妧卿平坦的肚子上。 只是可惜,淑妃那个废物死得太早了,没能除掉那个孽种。 “你到底想干什么?”妧卿愤怒地瞪着他。 宣嵘勾了勾唇角:“干什么?” “本王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宣嵘低下头想要去亲她,语气中满是执着,“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妧卿猛地偏过头,她对宣嵘的触碰厌恶至极。 “靖王爷,我是皇上的嫔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劫持我又能去哪?你身为王爷,难道想一辈子躲躲藏藏?” “躲躲藏藏?”宣嵘蓦然笑了,“这大邺朝才是他宣凛的地方,而这世上,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 “比如,西京?” 妧卿蓦然瞪大了眸子,又惊又惧地看向他。 宣嵘冷笑一声:“怎么,害怕了?” 他掐住她的下颚,眼神逐渐阴冷,“你背叛本王,在宣凛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妧卿使劲挣脱他,强作镇定:“本宫的皇上的嫔妃,何来背叛一说?” “本宫劝王爷迷途知返,别一错再错了。” 宣嵘笑了起来,只是那双黑眸中却没有半分情绪:“还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他死死掐住女子的脸颊:“你分明什么都想起来了,你本该是本王的人,是宣凛他横刀夺爱,才酿成今日的结果!” 妧卿呼吸有些急促,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清明和坚定: “是,我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可那又如何?发生过的事情便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你不能放下?”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妧卿想起从前在他身上受过的伤害,情绪不由得激动了些,“你已经害了我一次,这辈子还不能放过我吗?!” “阿妧,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宣嵘见她承认,态度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想起从前,哪怕他再怎么对她,妧卿都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 她是那么温柔,娇怯,可他却不懂得珍惜,让旁人害了她。 他好后悔,这种悔恨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安寝,头疼欲裂。 “以后...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宣嵘握住她的肩膀,眼神疯狂地看向她,“我们可以去游历大好河山,去你的家乡,去塞外,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只要你在我身边...” 妧卿挣开他的手,见宣嵘这偏执癫狂的样子,她也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让他打消念头,他也不可能主动送自己回去。 妧卿没再说话,看在宣嵘眼中,便以为她是心软了。 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妧卿咬着唇瓣,疼痛感让自己清醒。 她攥着衣摆的手指发白,看见前边一晃一晃的车帘,偶尔透进来的白光,似乎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第290章 猛然间,妧卿就朝前边飞快地跑去,掀开帘子就想跳下去。 宣嵘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了,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手腕,在妧卿马上就要跳下车之前抓住了她,用力将她扯了回来。 “砰”的一下,他将妧卿狠狠摔在马车里。 “唔...”身上的疼痛感让妧卿闷哼一声,没等她回过神来,宣嵘就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身下。 “你想寻死?!”男人眉心跳动着,眼中满是怒火。 妧卿死死咬着唇,她宁愿跳车搏一线生机,也不相信他。 谁知道留在马车上,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妧卿认识他两世,自然知道他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宣嵘受不了她这般抗拒自己,他眼神阴骘,猛地俯下身想要去亲她,双手蛮力地扯着她胸前的衣服。 “放开我!” 妧卿吓得花容失色,用尽全身力气推拒着他。 她屈起膝盖,狠狠踹在男人身下,趁他浑身一僵之际,飞快地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紧紧握在手中。 宣嵘抬起头,就见妧卿缩在角落里,握着簪子死死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锋利的簪子在她白皙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见男人看过来,妧卿的手止不住轻颤着,她牙齿打着抖:“别过来...” 说话间,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鲜血顺着脖子慢慢蜿蜒向下。 她在赌,赌宣嵘并不会想让她死。 果不其然,宣嵘脸色更难看了,却没有上手去抢。 他也怕,怕妧卿真的宁死不从。 妧卿攥着簪子的指节泛白,宣嵘深吸一口气:“很快我们就会抵达西京。” “别和本王耍什么把戏。” 他威胁道:“否则,阴曹地府,本王也会追着你。” ------ 皇宫。 宣凛回宫的时辰比预期晚了些。 他们一行人在五台山找了两天两夜,都没能找到妧卿的半点踪影。 他立即吩咐封锁城门,留下褚风在五台山把守。 他必须得先回宫,否则朝臣们会生疑。 他回宫之前,皇后就将灵山寺的慧能大师请入了宫。之后没多久,凤仪宫就传出消息,说皇后请慧能大师在宫中法华殿诵经祈福七七四十九天,让宸贵妃陪同一并在法华殿吃斋念佛。 众人有些不明觉厉,怎么皇后和宸贵妃突然信起佛来了? 不过慧能大师德高望重,众人想想却也觉得合理,甚至皇上都没意见,她们自然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紫宸宫中。 夜色浓郁,皎皎的弯月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楹洒在殿中。 门突然被人推开,褚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立马跪地请罪:“卑职无能,未能找到贵妃娘娘的线索。” “城内和附近的郡县都已派人去搜查,这几日进城出城的人卑职也是仔细盘查,却...一无所获。” 宸贵妃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那日雨下的太大,山林间的足迹也早早就被冲刷干净了,寻人更是难上加难。 宣凛哑着嗓子让他起来。 他虽心急如焚,但也保持着一丝理智,知道这个关头不是迁怒于人的时候。 他面色冷沉:“五台山的地图呈上来。” 褚风将东西呈上去,宣凛仔细看着,每一条羊肠小道都不曾放过。 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地方,手指不自觉地沿着那条道慢慢滑过。 “靖王在何处?” 褚风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却很快回过神,答道:“靖王并未回京,现在应该还在朔北,我们的人一直在那监视着他。” 宣凛却从中品出些端倪。 他怎么可能这么安分? 若说谁会劫持妧卿,除了对她有执念的宣嵘,似乎再想不出旁人。 “立刻派人去朔北,宣靖王回京。” 宣凛看着地图上他圈出来的那条道,不是管道,但却是最快连通五台山和周边郡县的路,一路上都是山林,人迹罕至。 若是那日妧卿被劫持后直接沿着这条道走,恐怕在封城前就已经离开了。 宣凛再也坐不住了,哪怕都不记得几日几夜没合眼了,但他却一点睡意都无,心中的情绪已然快要崩溃。 ------ 妧卿的行踪让人一筹莫展,此时朝中却传来消息,西京进犯边境遥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让人惊诧的事,西京的兵力并不强大,否则从前也不会被邺朝收拾得服服帖帖。 驻守在遥城的宋将军也是身经百战,常年驻守边境保家卫国,就连数年前收拾西京那一战也是宋将军主领。 可是这次,西京却一连打了几次胜仗,宋将军连败了数次,好似有人洞悉了他的战略一般,每一次他的策略都会被人提前悉知,连续几次在西京人手上吃了亏。 西京阳奉阴违,率先打破了两国和约,宣凛震怒,当即下令派兵出征。 第291章 十日后,宣嵘带着妧卿到了西京境内。 一路上几人走的都是山林小道,妧卿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想要在路上留下点线索都没办法。 为免她寻人求救,夜里宣嵘都不会去驿馆,只是留着几个属下守着马车,在马车上休息。 妧卿找不到一丁点机会逃走。 看着街上和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象,妧卿心下一阵阵绝望。 西京在邺朝西边边境外,这里天气较为炎热,一路上穿过了茫茫沙漠的边界,靠近西京城内才有了点生机。 街上的人衣着打扮和中原人士也有不同,许是天气炎热,男子大多赤膊,就连女子的衣衫看起来也是十分清凉。 妧卿掀开帘子看出去时,还有男人冲着她吹口哨,不怀好意的眼神吓得她立马缩回马车内。 没过多久,马车就进了西京王宫。 说是王宫,还没有江宁的行宫看起来精致。 妧卿缩在马车内,盯着晃动的车帘,她知道宣嵘就坐在外边,而自己只要进了王宫,恐怕更没有机会逃跑了。 而且如今已经到了西京境内,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跑出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京城。 她唉声叹气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瞬宣嵘就掀开了帘子。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眼睛有些难受,妧卿揉了揉双眼,这才看出去 “下来。” 宣嵘朝她伸出手。 妧卿没理会他,扶着车壁自己走了下来。 宣嵘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着妧卿的背影,嘴角沉了沉。 “靖王爷,别来无恙。” 前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妧卿顺着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了贺兰谨和贺兰诺敏。 贺兰诺敏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善,倒是贺兰谨,略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一番。 宣嵘上前两步,挡在了妧卿身前。 贺兰谨不在意地笑了笑,走过来道:“我还道王爷还要几日才能到呢,没想到这么快。” 宣嵘面色不变,侧过头看着自己的侍卫道:“先带阿妧去休息。” 他的侍卫十一拱手道:“是。” 妧卿听着两人说话,见宣嵘和贺兰谨之间竟然很是熟稔的样子,不由得心下生疑。 他们怎么认识的? 不待她再看,十一就强硬地挡在她眼前:“姑娘随我去厢房吧。” 贺兰谨也看着她,似乎她不走他们就不会再说话。 妧卿撇撇嘴,知道打探不出什么的,干脆地转身随着十一离开。 贺兰诺敏看了贺兰谨一眼,拎着裙子就跟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 妧卿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贺兰诺敏,态度不太好地问道。 贺兰诺敏哼笑:“宸妃娘娘可得搞清楚,这是在我们西京,可不是在皇宫了。” “我的家,我爱去哪去哪。” 妧卿扭过头,懒得搭理她。 偏偏贺兰诺敏要凑过来,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怎么会跟着靖王来我们这儿?待在宫里不好吗?” 妧卿脚步一顿:“我要来?” 见贺兰诺敏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宣嵘绑来的样子,妧卿语气一变:“你觉得京城很好?” 贺兰诺敏立即说道:“那可不。” “中原地大物博,气候也好,我巴不得留那儿呢,你竟还跟着靖王来西京,当真是有病。” 妧卿这下清楚了,贺兰诺敏以为自己是自愿跟着宣嵘来的,可是宣嵘来西京究竟是为何? 到了厢房,贺兰诺敏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悻悻地走了。 第292章 妧卿却怎么都坐不住。 有侍女送了热水和膳食进来,除此之外,妧卿就没再见过其他人。 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干脆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住的厢房是在一个小院子里,院落中种着稀疏的花草,都蔫蔫的要死不活的样子。 推开门,妧卿发现竟然没有人守在外边。 她脚下微顿,看来宣嵘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跑,亦或是知道她绝对跑不出去。 妧卿也没想跑,要跑也得把路线摸清楚了再说。 她从院子里出来,沿着白天来时的路往回走。 不知不觉,妧卿看见了前方有一座屋子亮着光,她看见十一守在那儿,那必然宣嵘也在了。 妧卿提步走了过去。 书房中。 宣嵘看着面前的地图,在上方划了几个圈,对着贺兰谨道:“让你的人在这布下埋伏,宋秦八成会从这个方向偷袭。” 贺兰谨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靖王对宋将军当真是了解,前几次作战多亏了您,我们才能获胜。” 微弱的烛光下,宣嵘的面庞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贺兰谨正想说话,门却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妧卿满是怒火的脸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对上宣嵘扫过来的视线,十一立马跪下:“王爷恕罪,属下没能拦下姑娘...” 妧卿没理会他的话,径直走过来就给了宣嵘一巴掌。 “啪”的一声回响在屋子内,贺兰谨挑了挑眉。 “你们聊。”他理了理衣领,好整以暇地走了出去。 十一关上门,妧卿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你竟然和贺兰谨勾结在一起,去攻打自己的子民?” “你这是通敌叛国!” 宣嵘被她打得脸颊发麻,他擦了擦嘴角,蓦然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那是他宣凛的子民,不是我的。” 妧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你身为王爷,从小到大受着百姓的供奉,如今你却要反过来去害他们...” 她眼眶发红,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满目的失望:“你还是人吗?” 宣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苦和纠结,他嘴唇轻颤着,却是定定地看着妧卿:“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你逼我的。” 妧卿差点又想给他一巴掌。 她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他是那样面目狰狞:“是你自己欲望害了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阿妧...”宣嵘握住她的肩膀,“只要你答应我,答应和我走,我就不再继续...” 妧卿没有直言拒绝,她得暂时稳住他。 她劝道:“你和我回去,至少要去遥城,阻止宋将军这次的行动,避免更多的伤亡。” “等结束这一切,我们再说其他的,好吗?” 宣嵘缄默不言。 妧卿眼中的热切渐渐散去,她这才明白,宣嵘根本不打算去阻止这一切。 他只想逃避,只想着他自己。 “你混蛋!” 妧卿怒极,转身就快步跑了出去。 十一叫人拦住她,妧卿面色难看:“你也要助纣为虐?你没想过你是大邺的子民吗?” 十一垂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送她回去,别让她乱跑。” 宣嵘冷漠的声音传来,十一低声道:“得罪了。” 宋将军战败,损伤惨重的消息传到朝中,朝臣们彻底坐不住了。 “皇上,西京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且他们似乎对宋将军的战术很是熟悉,微臣认为,应尽早换主帅。” 宣凛微微颔首:“杨将军率领十万士兵,明日启程前往遥城。” 被点到名的杨将军身形魁梧,立马站出来道:“是,微臣领命。” 第293章 散朝后,宣凛没有回紫宸宫,而是去了法华殿。 皇后和慧能大师正在诵经,见到他,两人起身行礼。 宣凛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 “朕有话和皇后说,还请大师暂且回避。” 慧能大师鹤发童颜,虽然满头华发却不影响他精神炯炯,闻言笑道:“老衲先行告退。” 四下无人,皇后开口问道:“可是有贵妃的消息了。” 宣凛攥紧手中的扳指,沉声道:“她在西京。” 甚至,宣嵘也在西京。 在西京的探子昨夜传回的消息。 宣凛怎么都没想到,宣嵘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掳走妧卿,通敌叛国,就是因为他,宋秦才会战败。 宋秦曾经是他和宣嵘幼师的师傅,可以说宣嵘的那些战场上的谋略,都是宋秦一手传教的。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却是自己的徒弟,用自己传授的知识,反过来制衡他。 皇后见宣凛面色极其难看,她也听说了西边战事胶着,只能出言安慰:“至少已经知道贵妃无恙,咱们再想办法救她回来。” 宣凛冷静下来,说道:“朕会随杨将军一同前去西京,朝中会留下路淮书和你父亲监国,若宫中有何要事,你联系他们即可。” 皇后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皇上要亲征?” “这万万不可啊!” 宣凛抬手拉着她坐下,冷笑一声:“朕若留在京城,如何让他们放心行事。” “臣妾不明白...”皇后一头雾水。 “此次宣嵘能带走妧卿,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到?”宣凛当时也是被冲昏了头脑,竟然一时忘了这一点。 祭祀大典非同凡可,山上山下都派了重兵把守,宣嵘手中的权力早就被他收回得差不多了,如何能躲过重兵看守带走妧卿。 除非有人和他里应外合。 且这人在军中威望不低,这才能打点好看守的人,给宣嵘留下逃出去的路。 他走了,这些人才有胆子出来。 皇后依旧不明白,但见宣凛显然不准备多说,她微微叹气,握住了他的手: “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但臣妾一定会为皇上守好后宫。” “臣妾等着皇上凯旋,也等着皇上带着贵妃回来。” ------ 西京王宫。 贺兰诺敏一大早就来找妧卿。 说来也奇怪,两人在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偏偏贺兰诺敏总是来缠着她,也不管自己理不理她,反正她一个人都能叽叽喳喳地说上大半天。 妧卿坐在窗子旁发呆,她被囚在这儿,不仅自己逃不出去,也没办法往外传递消息,不知道如今战事到哪一步了。 贺兰诺敏说了半天,见她一直发呆,有些无语:“你一天天盯着天上看什么呢?” 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父皇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满王宫找不出个同岁的女子,她才不整天来热脸贴冷屁股呢。 见妧卿没反应,贺兰诺敏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问道:“你想出去?” 妧卿这下有反应,她回过头:“你能让我出去?” 对上她澄澈的双眸,贺兰诺敏有些不自在,这女人怎么长这么好看? “我当然能出去,但是你不能出去。” 她轻咳了几声:“哥哥交代过了,要看好你,因为你来了,这王宫守卫的人都多了几倍。” 妧卿泄气地趴在窗台上,继续发呆。 贺兰诺敏说:“就算不出去,在王宫里也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啊。” “西边有一片马场,我们西京人骁勇善战,骑马更是不在话下。”贺兰诺敏突然贼兮兮地笑着,“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叫一群草原男儿进宫来,赛马给你看。” “无聊...”妧卿撇过头。 贺兰诺敏不服气:“怎么无聊呢?你们中原女子才是无!趣!” 见妧卿不理她,过了片刻她又凑过来道:“那你喜欢看书吗?东边有一座藏书楼,里边什么书都有,你要是无聊就去那儿。” 贺兰诺敏解下自己的一块玉牌递给她:“喏,拿这个就可以进去。” “虽然你不能出去,但是在王宫里转一转还是没问题的。” 妧卿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这日。 她闲得发慌,漫无目的地在王宫中乱走。 在王宫中没有人拦着她,但只要她一靠近宫门,十一就会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突然间,眼前出现一座三层高楼。 西京王宫多为平层,这座阁楼瞧起来倒很是壮观,甚至上面的房梁上雕刻的样式,像极了江宁行宫的风格。 妧卿有些好奇,拿着贺兰诺敏的玉佩,顺利地走了进去。 一楼是很多藏书,二楼也是藏书。 直到上了第三楼,面前出现一间书房,上面摆放着翻开的书本,似乎不久前才有人来过。 风吹得呼呼响,妧卿有些害怕,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注意力。 她浑身像是僵住了一般,久久未能挪动。 画上的人很像她。 不过,更像她的母亲。 妧卿小时候在家中见过很多母亲的画像,父亲时常作画,每次画完都会给自己看。 他总是害怕自己忘了母亲的模样,所以一闲下来就会作画。 画上的人,和她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如出一辙。 妧卿藏在袖中的指尖颤了颤,她缓缓走过去,定定地瞧着这画像。 “你认识她?”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第294章 妧卿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她这才看到楼梯的后方有一扇小门虚掩着,一个年岁有些大的男子站在那儿,看向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很震惊。 “你是谁?”妧卿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 仔细看那男人,似乎和贺兰谨有些相像,妧卿隐隐猜到是谁了。 只是他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瘦削,脸颊上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贴着,上面满是胡茬,甚至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缓缓走上前,看向妧卿的眼神愈发的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恍惚、一丝愧疚... “你是西京王?” 妧卿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他。 男人停下来,离她几步的距离,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怔怔地在她的面容和画像上那人之间移动着视线。 “太像了...” 他喃喃自语着。 妧卿心中对母亲的身份已有猜测,但是显然眼前这人知道得更多。 她没出声,直到男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贺兰奭只听说宣凛的贵妃被带来了西京,却从未见过她,如今看着面前这人,自然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慢慢踱步到一旁的躺椅上,懒懒地靠在上方,有些松垮甚至破旧的衣服皱成一团,妧卿不由得蹙眉,堂堂西京王怎么这个样子?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贺兰奭说道:“如今西京已经落在了贺兰谨手中,我这个样子又有何奇怪。” “你知道贺兰谨和靖王勾结的事情吗?” 贺兰奭淡淡笑着,似乎并不在意。 “就算他能赢一时,但是西京和大邺的兵力相差如此悬殊,最终肯定会连累你们自己的...”妧卿忍不住想劝道,“你既然是他父亲,就该分清利弊,现在收手,还能及时止损...” 贺兰奭笑着,没回答她,却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认识画上那人?” 妧卿点点头,声音柔了下来:“她是我母亲。” 贺兰奭喃喃道:“果然...” “难怪这么像...” “那...她现在在哪?” 妧卿眼睫颤了颤:“她死了。” 贺兰奭猛地坐起身子,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 他眼眶逐渐红了,怎么会呢?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了? 在他的讲述下,妧卿终于知道了她母亲的身份。 她叫贺兰瑛,是西京的晖华公主。 贺兰瑛是前任西京王的女儿,也就是贺兰奭的堂妹。 贺兰奭是前任西京王的弟弟所出,西京王的弟弟早逝,贺兰奭从小便也是养在王宫中,和贺兰瑛一起长大。 晖华公主的母亲是中原南方人,所以她生下来便和他们传统的西京人略有不同,长得要更加瘦小、温婉。 她喜爱中原文化,甚至多次央着几个兄长带她去中原游历。 西京王宠着她纵着她,哪怕她在游历途中带回一个中原平民,一个名唤云峥的珠宝匠人,想要和他成亲,西京王都没有反对。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晖华公主成亲前夕,贺兰奭率着兵杀进了王宫中。 他想要篡位的心思再也掩不住了。 西京王当场血溅三尺,而躲在暗处的贺兰瑛目睹了这一切。 她在云峥的帮助下逃出了皇宫,逃去了中原。 贺兰奭在城楼上看着两人东躲西藏地跑走,最终手中的箭还是没能放出去。 让她走吧,一个妇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谋权篡位,杀了自己的叔叔,而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反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第295章 ..... 妧卿失魂落魄地从藏书阁中走了出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的曾经,竟然是这样。 她脚步停下来,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想着,当年母亲从刀山火海中逃出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无助和绝望。 他们一家人,都未曾被命运善待。 妧卿眼眶有些发酸,此时此刻,她无比地想见宣凛,如果他在身边,他一定会安慰开解自己。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妧卿擦了擦眼睛,转过一道弯时,突然看见前边停着一辆牛车,上面摆放着几个大水桶。 在宫中,她也曾看过这种车,是用来运水的。 妧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急忙朝着牛车走过去。 她看了眼四周,趁着没人赶紧掀开盖子,管不得里边全是水,连忙躲了进去。 盖子阖上后,里边黑漆漆的,且水很满,妧卿浑身冷得发颤,还只能仰着脸才能呼吸到一点稀薄的空气。 过了没多久,牛车就动了起来。 妧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牛车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妧卿险些没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下一瞬,盖子倏然被人揭开。 宣嵘铁青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妧卿捏了捏拳头,知道今日是走不了了。 宣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从水桶里提出来,水花溅了他一身。 他脸色难看,扯下披风动作凶狠地将妧卿裹成一团,抱着她就往厢房走去。 “放开我!” 妧卿挣扎着,宣嵘却不管不顾,一脚将门踹开,将人狠狠扔在了床上。 “走开!”妧卿躲着他的触碰,厌恶地瞪着他。 “你就这么想寻死?”宣嵘怒不可遏,“那牛车得走上多久你知道吗?没被憋死也会被冻死!” 妧卿撇开头,不想和他说话。 宣嵘眼神逐渐阴骘,他猛地扑过来,将妧卿压在身下,伸手就去扯她的衣服。 “放开!”妧卿吓得浑身发抖,使劲挣扎着,她想伸手去够头上的簪子,却被宣嵘一把握住手腕。 男人猛地一用力,妧卿就痛呼出声,手腕像是骨折了一般疼。 “不要...” 在女子的哭泣声中,宣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接而就是更加坚定,径直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衫。 “王爷!”门外突然响起十一着急的声音,“王爷,王妃追来了!” 十一一个头两个大,王爷走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怎么安置王妃,这两人在府中处得跟仇人似的,也不知王妃怎么知道他们在西京的。 宣嵘动作一顿,似有些不耐地回头。 趁其不备,妧卿赶紧一脚踹在他身下,宣嵘吃痛,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妧卿连忙揪紧衣服躲到了一旁。 书房中。 靖王妃等在门外,十一连门都不让她进去。 她脸色极其难看,宣嵘通敌叛国,连累着她也没办法在京城待下去了,所幸她一直派人盯着宣嵘的行踪,这才知道他来了西京。 在御林军将靖王府团团围住之前,她就只带着一点银子跑了。 没过多久,宣嵘走进来,看见她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无情至极:“你来干什么?” 靖王妃差点气得吐血,她指着宣嵘道:“你也有脸问?你留下一堆烂摊子,我还怎么待在京中?” 宣嵘不咸不淡:“我早提了和离,你不愿意,休书也被你撕了,你自己乐意待在靖王府,与我何干?” 靖王妃听着他这冷漠的话语,更是觉得心里难受。 第296章 他们是先帝赐婚,就算说不上多恩爱,至少在之前也是相敬如宾。 偏偏从那年开始,从他在寿康宫认识妧卿那个贱婢开始,他就很少回府了。 他倒是一心一意想纳那个贱婢为妾,可惜人家懂得攀高枝,攀上了皇帝。 自打那之后,宣嵘就是更加的阴晴不定,常常连着数月,靖王妃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也不知道他一天在做什么。 直到今年,宣嵘从朔北偷偷回来见了西京二王子,靖王妃才隐隐猜到了他的打算。 她暗自心惊,没想到宣嵘竟然这么大胆,他觊觎那个位置,想要利用西京帮他上位。 可靖王妃什么也没说。 若是宣嵘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那她就是皇后了。 倘若能这样,死几个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哪有战争不死人的。 所以靖王妃没有揭穿他的意思,反而将他偷偷回京留下的蛛丝马迹主动抹去了。 就算宣嵘不喜欢她,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以后他登基,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靖王妃想着这些,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我们是夫妻,不论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跟着我?”宣嵘蓦然嗤笑,“怎么,指望我日后还能分你点好处?” 靖王妃的心思被戳破,她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力扯了扯嘴角:“我说了,我们是夫妻,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宣嵘就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那狠厉的力道和眼神,靖王妃此刻毫不怀疑,他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渐渐没办法呼吸,脖子像是要被扭断了一般剧痛难耐,脸色涨得绯红。 “啊!”在她快要断气的瞬间,宣嵘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靖王妃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喉咙火辣辣地疼,白净的皮肤上留着一道骇人的掐痕。 她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着颤。 宣嵘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像扔脏东西一样将帕子扔在了她面前。 “若你还不识趣,本王可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宣嵘那双漆黑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看向她,靖王妃猛地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都来不及细想他话中“再杀一次”是什么意思,跌跌撞撞地就推开门往外跑。 太可怕了! 从前的宣嵘虽说脾气不好,但也不会动不动就动手想要杀人。 靖王妃有些恍惚,这真的是自己认识了五年的男人吗? 想当初先帝在时,当今圣上和宣嵘两兄弟是在朝中最得力的皇子,那时她待字闺中,总听人说起恒王冷厉,靖王风流,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她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两人,那时的宣嵘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他执着酒杯,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和一旁的人说着话,那双桃花眼看谁都多情。 无意间被他扫过一眼,靖王妃只觉得脸都要烧红了。 相比之下,宣凛就要冷淡许多,看谁都没什么表情。 之后先帝为几位皇子选妃,她嫁给宣嵘为正妃。 她也曾期盼过与夫君举案齐眉,可嫁人后她才渐渐发现,宣嵘温润的外表下,是颗极其冷漠的心。 偏偏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那个贱婢。 靖王妃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得不到,而妧卿却能得到一切。 宣嵘以为他能一直瞒着妧卿吗? 她不好过,那他们都别想好过! 靖王妃脚步停下来,蓦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妧卿正坐在院子里,院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靖王妃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她这样的神情,让妧卿一下子就回想起前世死前的场景。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靖王妃看着她的模样,冷冷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都是皇上的女人了还敢和王爷纠缠在一起!” 妧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向靖王妃的眼神不再害怕,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靖王妃勾了勾嘴角,“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也不想被永远瞒在鼓里吧?” 妧卿不感兴趣地转身就想离开,靖王妃却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放开!”妧卿用力甩开她,厌恶地说道,“如今不是在你的靖王府...” “你知不知道,当年梁溪城的那场灾荒,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妧卿想要离去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靖王妃眼神逐渐疯狂:“你的身世,王爷早就知晓,可他没告诉你的是,当年梁溪刚刚出现水灾的时候,朝廷就下令派人去赈灾,赈灾的粮食银子也早早就出发。” “可是那时皇上刚刚登基,朝中还有不少宣嵘的旧党,宣嵘没争夺到皇位,自然心有不甘,所以他们想要给皇上使绊子。” “而那赈灾的粮食和银子,就是宣嵘派人拦截,才迟迟未送到梁溪。” “直到梁溪城彻底暴乱,事情闹大了,皇上一面派人去追查那笔粮食的去处,一面重新拨了银子,这才解了梁溪的困境。” 靖王妃放声大笑起来,瞧傻瓜一样瞧着妧卿:“就这样,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妧卿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到头,慢慢蔓延至全身。 她眼眶发酸,嘴角颤抖着。 原来不论前世今生,她的所有的悲剧,都来自宣嵘。 妧卿猛地推开靖王妃,拔脚就要向外走去,却见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外边跑来。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宣嵘躲闪,又带着愧疚的眼神。 第297章 靖王妃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她一步步走到妧卿身后,靠近她说道:“他来了,你看他敢回答你吗?” 宣嵘面色难看至极,他死死捏着拳头:“找死。” 看着他暴虐的双眸,靖王妃后背发凉,情急之下,她扯下头上的簪子,用胳膊勒住了前面的妧卿,锋利的簪子紧紧抵上她的脖子。 “别过来!”靖王妃挟持着妧卿一步步往后退,“放我走!给我准备银子和马匹,否则...我要她的命!” 宣嵘神色冷若寒潭,看着神情疯狂的靖王妃,剑眉紧紧皱起:“放开她,否则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靖王妃当然不敢放开妧卿,她不想宣嵘好过,但她更不想自己连命都没有。 她挟持着妧卿慢慢后退着,焦急地看着四周的布局,心里也有些后悔,应该离开了这里再想办法告诉妧卿真相。 宣嵘脸色愈发阴沉了,他对靖王妃的耐心已经到了头。 电光火石之间,宣嵘快步上前,靖王妃下意识地举起簪子朝着妧卿的脖子刺下去。 妧卿瞳孔微缩,眼看锋利的尖头就要刺下来,宣嵘却更快一步地握住了簪子。 银簪茨在了他的手心,鲜血沿着手腕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宣嵘用力扯出簪子,狠狠地掷在了一旁。 “咣当”一声,靖王妃本就是逞强,再也受不住地瘫坐在地上。 “把她带下去。” 十一得令,上前一把钳住了靖王妃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宣嵘,你敢做不敢当!”靖王妃头发散落,神色癫狂,“你残害自己的发妻,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得偿所望吗?” “你做梦!”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宣嵘冷冷笑了一声,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下一用力,靖王妃就是两眼翻白,嘴唇都涨得乌紫。 宣嵘嫌恶地将失去的意识的女人扔在地上,朝着十一使了个眼色。 十一弯下腰,直接将人拖走了。 “你没事吧?”宣嵘快步走到妧卿面前,想要去碰她的手。 妧卿躲开他的触碰,抬眸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她说的是真的吗?” 宣嵘仓皇地抬眼,却只见女子素来温柔的杏眸中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握拳的手紧了紧,喉间很是干涩,简简单单的一个答案他却说不出口。 如果他早知那样做害得妧卿家破人亡...如果他能早些知道,他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见他沉默,妧卿心中便早知道了答案。 从前她虽恨宣嵘,但她只会自己躲着,为了远离他,她找上了宣凛。 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她恨不得他去死! 妧卿面露嘲讽:“从前我以为你只是高高在上惯了,不懂得体谅别人,可没想到你卑劣至此。” 妧卿转身就要离开,宣嵘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却不防妧卿像是触火一般用力甩开他。 “阿妧,你听我说...”宣嵘张了张嘴,她看着妧卿冰冷至极的眼神,心里知道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宣嵘急切地想要去拉妧卿,妧卿死命挣扎着,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宣嵘咬了咬牙,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却没松开对她的钳制。 “我知道从前是我错了...”宣嵘目露恳切,“我...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妧卿怒极反笑,“你拿什么补偿?” “你害的只是我吗?你知不知道那年,梁溪城内白骨成山,你害了多少人你不清楚吗?!” 第298章 “你滚!你给我滚!”妧卿用力推开他,在宣嵘不依不饶还想来拽她的时候,直接扯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一下子就浸透了衣衫,宣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只能触及那极冷的眉眼。 尽管如此,他握着妧卿皓腕的手指却愈发收紧。 妧卿手上用力,银簪更进了一分。 宣嵘苦笑:“你就这么恨我?” “王爷!”十一处理完靖王妃回来,却见到这一幕,吓得他急忙推开妧卿,扶住了宣嵘的胳膊。 看着宣嵘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十一着急得不行:“属下先扶您回去,得请大夫来看看!” 宣嵘没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妧卿,幽深的黑眸中是复杂至极的情绪。 妧卿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 宣嵘脚步踉跄了一下,十一半搀扶半强迫地扶着他往外走。 ------ 一连三日,宣嵘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初来这儿时妧卿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是转瞬过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逃走的机会,妧卿已经坐不住了。 她想起贺兰奭,若是他对她的母亲还有一丝愧疚,也许可以利用他逃出去。 妧卿想到这儿,立马起身就想往藏书阁去。 只是还未出门,就见贺兰诺敏急匆匆地跑来。 “出事了!” “什么?”妧卿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贺兰诺敏扶着桌子喘了口气:“遥城被困,你们大邺来的军队都被困在里面了。”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妧卿将信将疑,她和贺兰诺敏又没什么交情,且她是西京人,自己是大邺人,利益冲突,她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贺兰诺敏知道她不信,只得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大邺皇帝此次亲征,如今被困在遥城不远处的镇上,等不到支援。” “听我哥哥说,他带了一小队人马出来,却受了伤,但四周被把守着,恐怕没有粮草和药物...” 妧卿蓦地一个踉跄,贺兰诺敏赶紧扯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下去。 妧卿着急地死死握住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怎么会亲征?” 贺兰诺敏点了点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宣嵘不让人给你说...” 见妧卿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贺兰诺敏觉得自己也够犯贱的,人家又不喜欢她,她还在这儿为自己的敌人通风报信。 但是此次主动挑起战争,贺兰诺敏一开始就很不赞成。 西京的兵力和大邺是天壤之别,他哥哥不过是因为打了人家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有宣嵘的歪门邪道帮着,这才侥幸赢了几场。 这不大邺一增兵,西京节节败退,谁知宣嵘的人利用自己中原人的身份冒充难民混进了遥城,这才导致遥城出事。宣凛本是带着一队人去侦察路线,回来却进不去遥城,被西京的兵困在了不远处的镇上。 只是宣凛手下的人骁勇善战,且他虽登基多年,但从前也是征战沙场的,十几个人就胜了西京百人,最终还是回到了遥城。 眼下瞧着是西京占了上风,可就算如此,贺兰诺敏也不觉得能赢。 她留了点心眼,妧卿是大邺皇帝的宠妃,日后若是当真走到那一步,至少她能记着自己一份好,那就够了。 妧卿从厢房出来,径直往宣嵘的书房急匆匆地跑去。 十一在书房前拦住了她。 “我要见宣嵘!”妧卿往里边探头,神色焦灼地央求道,“你让我见见他...” 第299章 十一敛下眉目:“妧卿姑娘,王爷不在书房。” “那他去哪里了?” 十一顿了顿,最终还是告诉了她:“他在城楼。” 塞外风沙大,呼啸的冷风中还夹杂着远处草木泥土隐隐的味道。 妧卿爬上城楼,远远就瞧见宣嵘站在城墙边,眺望着远处。 这是西京王宫的城楼,从这里可以远望遥城的方向。 宣嵘一身黑色锦袍,负手站在那儿,妧卿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也曾经是大邺朝尊贵的王爷,他为什么能狠下心去残害自己的子民? 妧卿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朝着他走过去。 宣嵘早知她会来,从知晓贺兰诺敏去告诉她实情那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 见妧卿半晌不说话,宣嵘扯了扯嘴角:“怎么,不是来求我帮你的吗?” 妧卿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极力稳住声音:“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宣嵘回头,几日不见,妧卿只觉得他神色更加阴骘,脸色也有种不正常的苍白。 “两国交战,总有伤亡,怎么能叫赶尽杀绝?” 妧卿冷笑:“那你是哪国人?” 宣嵘深吸一口气:“你若是想来劝我收手,那就大可不必了。” “走到今日这一步,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宣嵘的声音很轻,慢慢消散在风中。 妧卿道:“我知道你不会收手,我只想来求你...” “求你让我去遥城...” 宣嵘眼神一凝,无声地冷笑着:“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走?” “阿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宣嵘勾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指腹捻着她的青丝,“你本来就有着西京的血脉,等贺兰谨胜了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西京王储。” “整个西京,都是你的。” 妧卿没有躲避他的触碰,她垂下眼睫:“我没有想一直待在遥城,我只想去见他一面。” “远远地见一面就好。” 宣嵘松开她的青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见一面?” “不是想去给他通风报信?或者...给他送药?” 宣嵘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声:“你知道他受伤了,知道遥城的仓库粮食都被一把火烧了,害怕他没药是吗?” 妧卿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她镇定地道:“我没有,只要你让我见他一面就行,我什么都不会带,你可以让人检查。” “可以。” 妧卿没想到宣嵘竟然答应了,脸上顿时浮现一丝错愕。 可下一瞬她就听面前的男人说:“但是回来之后,你要和我成亲。” 妧卿一下子就僵硬在原地,宣嵘也不逼她。 他利用西京去和大邺开战,只是为了趁乱带走妧卿。 如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西京撑不了多久,但是在这之前,战事胶着,宣凛无暇顾及其他,足够他带着妧卿远离这里。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只是妧卿。 说完这话,他就没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子,看着她一张小脸逐渐失了血色。 宣嵘近乎自虐地看着,哪怕知道她如今对自己只有恨,可他依旧舍不得放手。 两世的执着,他一定要个结果。 许久,妧卿轻柔的声音随着微风渐渐消散在空中: “好。” ------ 出发去遥城的这日一早,宣嵘在门口等着,妧卿过来时他发现她的脸色很是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妧卿撇开头:“我没事,走吧。” 她率先上了马车,宣嵘的手顿在半空中,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马车上,妧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宣嵘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堵得慌。 他道:“你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他,如今战事胶着,只能待在西京的营地中。” 妧卿睁开眼,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向外边,轻轻点了点头。 宣嵘只觉得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沉下脸,没再说话。 一路上妧卿都能看到往相反方向跑的一些难民。 遥城距离西京城内还有一段距离,越靠近遥城的地方百姓受到战火的波及越大,所以他们都往王宫所在的城内跑去。 这些虽是西京人,可看着他们拖家带口仓皇出逃的样子,妧卿也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 不论是战争,还是天灾人祸,受苦的永远是底层百姓。 她放下帘子,不忍再看。 遥城。 西京在遥城边上筑了高台,可以俯瞰遥城四周的情况。 宣嵘带着妧卿来到此处,越靠近遥城,硝烟的味道就越来越浓烈,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鲜血的气味。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营地后,妧卿径直上了高台。 从这里可以眺望遥城,能隐隐看清城楼上的哨兵,还有城内的景象。 目前还未打起来,显然经过几场仗,两边都需要休整。 妧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宣凛的身影,可她却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她好想他。 一直到日暮西沉,妧卿在高台上站了几个时辰,都没能见到他。 宣嵘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妧卿不想离开,她固执地紧紧捏着围栏,指节泛着青白色。 正当宣嵘耐不住想催促时,妧卿陡然挺直了脊背。 远方,一个玄色盔甲的身影缓缓走上城楼。 妧卿一下子就捂住了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第300章 看到妧卿的样子,宣嵘怒火中烧,不等他有所动作,妧卿突然转身就朝着高台下跑去。 “站住!” 宣嵘怒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妧卿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前方跑去。 “我叫你站住!”宣嵘快步追上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眸色阴沉如墨,强硬地将她拽了回来。 他看着妧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愠色渐浓,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不由得紧了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妧卿这么关心宣凛? 他们也不过才认识两年而已,而自己和她相识两世,为何她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的留恋? 妧卿眼眶湿红,一看到宣凛,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好想他。 宣嵘不欲再和她多话,语气冷凝:“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便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接下来,该完成你答应我的事情了。” 在妧卿的惊呼声中,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就往来时的马车上走去。 车帘落下,宣嵘不容抗拒地钳住她的双手,低头去吻她。 妧卿吓得又想踹他,但是这次宣嵘有了经验,将她浑身压制得死死的,埋头在她脖颈处亲吻着。 “放开我...”妧卿忍不住呜咽着,“我答应你了...那就要等成亲后...” 宣嵘停下来,抬头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拭去她眼尾的泪水。 妧卿强忍着没有躲开他的动作,生怕把人逼急了。 她颤抖着开口:“我不会反悔,但是你要等成亲后才可以...” “呵。”男人轻笑一声,“你还认不清自己的处境,还敢和我谈条件?” 妧卿紧紧咬着唇瓣,长长的眼睫上都沾上了泪水,就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宣嵘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三日后,我们就成亲。” ------ 京城。 顾才人和欣嫔坐在法华殿外不远处的凉亭中嗑瓜子。 顾才人伸长脖子望了望法华殿的方向,有些好奇地说道:“都说宸贵妃陪着皇后娘娘在诵经祈福,要七七四十九天,怎么昨儿皇后娘娘还去见了路大人,而宸贵妃一连这么些日子都没露面?” 她凑到欣嫔耳边神秘兮兮地问道:“不会,宸贵妃真的不在宫中吧?” 自从那日祭祀之后,宫中隐有流言说宸贵妃根本没回宫,但是宣凛雷霆手段处置了这些嚼舌根的人,因此便没人再敢说什么了。 但是如今宣凛不在宫中,而眼瞅着都一个月的时间,宸贵妃连法华殿的门都没出一下,众人更是奇怪了。 欣嫔抖了抖手上的碎屑:“谁知道呢?反正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要是人不能从法华殿出来,那可不就是坐实了她不在宫中。” “嫔妾听说,那日祭典路上,宸贵妃被贼人掳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顾才人压低了声音,她也是实在闲得都要发霉了,听了点闲话就来和欣嫔叨叨。 只是没等欣嫔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儿议论贵妃娘娘?” 顾才人和欣嫔腾的一下就从石凳上起身,回过头才发现是沈贵嫔。 如今沈贵嫔协理六宫,两人自然不敢得罪她。 “嫔妾...嫔妾只是随口说说...”顾才人暗道倒霉,每次聊个八卦都能被人逮住。 沈贵嫔冷眼扫过两人,淡声道:“看来欣嫔和顾才人得闲,那便帮本宫抄写一百遍佛经吧,正好本宫也要去请慧能大师诵经祈福,保佑我大邺。” 第301章 “一百遍?!”顾才人猛地抬头,一百遍不得把手都抄断! 沈贵嫔扬了扬眉:“怎么?顾才人不愿为边关的将士们和我大邺祈福?” “嫔妾不敢...只是这实在太多了...” “多?”沈贵嫔微微扯了扯嘴角,“顾才人口才这么好,想来笔上功夫也不会逊色,你们便一人抄写五十遍,三日后送来章台殿。” 沈贵嫔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顾才人和欣嫔面面相觑。 欣嫔只觉得倒霉死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也就顾才人整天嘴上没个把门,这才连累自己。 “晦气。”她起身拍了拍衣摆,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看都懒得再看顾才人一眼,扶着宫女就离开了。 顾才人默默哼了几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抄写经文。 夜深人静。 京城一片沉寂,众人都在睡梦中,却有一队人马慢慢集结,直逼皇宫的方向而去。 符琰骑在马上,铁骑踏过青石板,越来越壮大的队伍中都是他的亲兵,还有虎符能调动的将士们。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就算周围的百姓被吵醒了,打开窗户看到这一幕,都赶紧缩回了房间。 “将军,刚接到消息,说皇帝被困在遥城,丞相今日进宫求见了皇后娘娘,恐怕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 符琰闻言心放在了肚子里,看来宣嵘还是有用,这才不枉自己冒险和他合作。 他在西京拖住宣凛和十万大军,而这皇宫很快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符琰眼中的光彩愈盛,眼看宫门就在前方,他拉着缰绳的手都开始发抖。 可是突然间,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嗖”的一声射倒了他身侧的副将。 符琰立马睁大了眼睛紧紧勒住缰绳,却见原本平静的城楼上,不知何时站了满满的士兵。 “停!” 符琰立即停下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扫视一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 十万大兵去了遥城,京中只剩下了御林军那两万人,最多再有宫中的侍卫禁军,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看着黑压压的城楼,绝不可能只有御林军。 在符琰震惊之际,路淮书一袭白衣款款踏上了城楼。 “符将军当真是胆量过人啊。”路淮书幽幽笑道,“只是不知符将军带了多少兵,能不能抵得过十万大军的铁骑?” 符琰死死咬着牙,京中怎么可能还留有十万大军? 路淮书似看出他的惊讶,故作惊讶:“哎呀,忘记告诉符将军了,陛下此次出征,只带了五万人马,剩下的都留在了京城。” “西京全城的人加起来有没有十万人都难说,灭了他们需要十万人?” “蠢货。” 符琰气得不行,脑中千回百转,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狠拼一把,就算他的人少一些,但也不一定拼不过。 只是不等他举起手做手势,两边的暗巷中突然出来两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符琰的人。 路淮书趁他焦急之际,干脆地“嗖嗖”几箭射出去,符琰受了伤从马上摔在了地上。 所谓“擒贼先擒王”,主帅都一身的狼狈,其余人更是失了斗志。 不到一个时辰,路淮书就彻底控制住了符琰的人。 他从城门内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如丧家之犬般的符琰,淡声道:“押入大牢,等陛下回来处置。” 凤仪宫中。 皇后焦急地在殿中走来走去,直到看见路淮书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颗心才落了地。 第302章 “陆大人,一切可好?” 路淮书拱手道:“皇后娘娘放心,一切都处理好了。” “皇上料事如神,符家果然和靖王勾结在了一起,想要趁着西京进攻边境的时候谋权篡位,所幸皇上早已洞悉他们的举动,这才留下了足够的兵力在京中,打了符家一个措手不及。” “符家男眷都已下狱,府邸微臣已派人把守,所有女眷关押在府中,一切等陛下归朝再下定论。” 皇后眉宇间依旧忧愁,她是知道宣凛的打算的,宣凛离开前将自己的安排都告诉了她,并且路淮书和丞相等人都是可信之人,皇后也一直从他们口中得到前朝的消息。 只是她还是担心宣凛。 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他再运筹帷幄,也难免会出现意外。 人一天不回来,她就一天难以安心。 路淮书瞧出她的担忧,出声安慰道:“娘娘请放心,遥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昨日微臣收到了陛下的传信,再过不久就能回朝了。” “那边好...”皇后长叹一口气。 从宫中出来后,处理完一些琐事已经是快要天明了。 路淮书回到国公府,正准备回自己的院中休息,却见大堂内坐着荣国公夫人的身影。 “母亲起这么早?”路淮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走进大堂中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饮下。 荣国公夫人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冰冷:“陛下竟将京中大权都交给了你,我当真是小瞧了你。” 路淮书轻轻一笑:“母亲过奖了,儿子从小就听您的教导,韬光养晦,要么不出手,那么一出手就要把敌人摁死。” 杯子放在了桌上,轻微的一声却叫荣国公夫人腾的一下站起来。 她走上前就想要甩路淮书巴掌,却被路淮书扣住了手腕,他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母亲别失了国公府当家主母的风范。” 他轻轻一推,荣国公夫人就跌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养虎为患,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却夺了你哥哥的世子之位,当真是狼子野心!” 路淮书始终保持着淡笑,他道:“这不是母亲教我的吗?做人就要做人上人,那自然我也要做这国公府的人上人。” 路淮安本就资质平庸,当年荣国公夫人挑唆杨姨娘害死了他母亲,又装贤惠将自己记在了她名下,不过就是看中了他小小年纪却有经世之才,想要利用他辅佐路淮安坐稳荣国公世子这个位置。 从小她就向自己灌输兄友弟恭、尽心辅佐的思想。 路淮书忍不住嗤笑一声,尽心辅佐? 这天下能让他尽心辅佐的只有天子,他路淮安算什么东西? 宣凛任人唯贤,路淮书便知自己的机会到了。 他擦了擦手,没有再看荣国夫人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大堂。 只留下身后的荣国夫人喊得撕心裂肺: “逆子!你这个逆子!” “你简直狼心狗肺!” 路淮书眼中满是嘲讽,这便叫狼心狗肺? 等什么时候荣国公夫人去地底下给他母亲赔罪时,再用这个词形容他吧 ------ 西京。 成亲这日,贺兰诺敏早早就来把妧卿叫醒了。 她看着急急赶制出来的凤冠霞帔,虽匆忙,但用料极其讲究,挂在架子上都格外的璀璨夺目。 “哇...”她不由得绕着架子走来走去,西京人成婚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甚至看对眼了当晚入洞房都行,哪有中原人这般讲究,什么三媒六聘,纳吉问礼,搞得她头都大了。 贺兰诺敏带了几个嬷嬷进来,说是给妧卿上妆。 可是她们到的时候,妧卿的房间门还关着,贺兰诺敏嘀咕着:“不会还没醒吧?” “这么大的日子,她也睡得着...” 她走上去敲了敲门,一直没听到反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妧卿并没有在睡觉,她坐在窗边发呆,贺兰诺敏没好气地道:“喂,该起来上妆了。” 妧卿这才看了她们一行人一眼,什么都没说。 贺兰诺敏挥了挥手,身后的嬷嬷便走上前去扶着妧卿坐在了铜镜前,像模像样地开始给她梳妆。 “能在西京找到这几个会画你们中原人妆容的嬷嬷,你知道有多费劲吗?” 贺兰诺敏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哪怕妧卿不搭腔,她也能说上几个时辰。 妧卿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来了西京一个月了,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如今更像是走两步就要垮了。 妧卿垂下眼睑,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慢慢攥紧,虽说办得匆忙,但贺兰谨为了答谢宣嵘,邀请了许多西京的皇亲贵胄,今日王宫中的人会很多,看守也不会像平时那般严。 今日,是自己最后的时机了。 妧卿心跳有些快,若是今日逃不出去,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宣嵘的掌控中。 心不在焉地上好妆,妧卿在几人的拥簇下换好了喜服。 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还有众人喜气洋洋的样子,她连勉强扯起一抹笑都做不到。 贺兰诺敏从外边进来,有些不快:“时辰都快到了,怎么靖王还没来呢?” 说话间,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贺兰诺敏正想出去看,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来人一身玄色铠甲,手中的剑还在缓缓滴着血。 第303章 妧卿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宣凛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抱在了怀中。 冷硬的盔甲硌得她脸上一阵疼,但妧卿却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紧紧埋首在他怀中。 “皇上...”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男人耳中,宣凛眼睛有些发酸,轻抚着她的发丝,紧紧拥着她:“朕来晚了...” “呜呜...” “你怎么才来…” 妧卿越哭越大声,从她被带离京城之后,她就没能睡过一次安稳觉,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此刻在男人怀中,一下子就彻底泄了力。 她好累。 感受到妧卿的身躯渐渐软下去,宣凛忙低头看她,瞧着她眉眼间的憔悴,男人柔声道:“若是累了就把眼睛闭上,朕带你离开。” “这些日子一定很难受吧...”宣凛抬手扶着她的眉眼,感受到手掌下真实的触感,才觉得心终于落了地。 这一个多月,何止是妧卿休息不好,就连他也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每次一闭上眼都会想到她,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外边受苦,担心她被人欺负。 宣凛抱起女子往外走去,妧卿这才发现外边已经换了一批看守的人,为首的是褚风。 走在王宫的宫道上,四周很安静,但是地上残留的血迹能够看出之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住的厢房在王宫最偏僻的一块角落,所以前边的打斗声没能传过去。 “都解决了,卿卿不用再害怕了...”觑见她看向四周的动作,宣凛低头亲了亲她,柔声安抚道,“如今西京王宫已经被军队包围,等到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回家。” “嗯...”妧卿点点头,然后有些犹疑地问道,“那贺兰谨和...和靖王...” 宣凛顿了顿,这才说道:“朕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两人的踪影了,不过西京城被严密把守着,他们出不去的。” 这次,他要斩草除根,不会给自己埋下任何后患。 妧卿见到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这儿,便知道他已有万全的准备,就没再多言了。 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干净的房间,妧卿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总归还是在王宫中。 如今大邺占领了西京城,这个王宫中自然也归他们使用。 “今日赶不及回遥城,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再回遥城休整。”宣凛将人放在床榻上,“先将就在这儿休息一晚上。” “嗯...”妧卿点了点头,拉着男人的手却没放下。 她还穿着耀眼的嫁妆,鲜艳的红色将她本就瓷白的脸颊衬得更加莹润动人,那双本就水润清澈的杏眸中满是依赖和久别重逢的欣喜,宣凛从未见她这个模样,一时有些怔愣。 她很适合这个颜色。 宣凛心下有些愧疚,他给她的太少了,还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男人突然抱住了她:“卿卿,朕让你受苦了...” 妧卿摇头:“怎么会是皇上让我受苦?是他们贼心不改...” 晃动间,她头上的珠钗不小心打到了宣凛的脸上,妧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小手捏着裙摆有些尴尬,小声道:“我想换衣服...” 虽这样说着话,但妧卿还是轻轻拽着男人的衣袖,有些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 刚才重逢她忽略了这一点,可是她被宣嵘带走这么久,宣凛会怎样看她? 妧卿一下子就委屈了,想解释可又觉得会不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害怕他不信。 第304章 宣凛见她突然就哭了,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吻她。 “乖,你说什么朕都会信的。” “朕不在乎...” 他温柔地吻着妧卿,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紧紧地将人拥在怀中吻着。 “没...没有...”妧卿被他亲的晕乎乎的,但还是想开口解释。 宣凛轻笑一声,更加深入地吻着她。 ..... 一刻钟后,褚风唤了几个人抬了热水进来,宣凛这才放过她。 妧卿乖巧地坐在榻上,等褚风等人出去后,她还瞧见桌上多了一个包裹。 妧卿走过去打开来,发现里边是两套换洗的女装,还有小镜子、凝脂膏和几件简单的首饰。 她惊讶地瞥了男人一眼,就见他拧着热帕子走过来。 “皇上...”妧卿话还没说完,宣凛用帕子给她擦着脸,似乎要把那碍眼的妆容洗去。 这个样子虽然好看,但是不是穿给自己看的,瞧着他就心生嫉妒。 他都还没能让妧卿穿上嫁衣呢...... 妧卿被他弄得小脸皱成一团,将那明艳的妆擦干净后,又给她涂上了凝脂膏,这才压着她坐在椅子上。 他绕到女子身后给她拆了头上的珠钗,扔在了一旁。 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宣凛道:“今晚将就一下,用热水擦擦身子,等回了遥城就好了。” 妧卿点点头,只是没等她接过帕子,就见宣凛很主动地想要替她擦身子。 “我自己来就好了...”妧卿连忙躲开他的手,这会儿还是白天,两人许久未见,一时她还有些不自在... 宣凛笑着解开了她的衣裳:“你坐月子的时候不是朕每日给你擦身子吗?” “再说,你不想听听琛儿的消息...” 妧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怎么会不想? 她的孩子,才一个多月自己就离开他,虽说她知道宣凛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但是她还是很想快些回去见到他。 “琛儿很好,苑嬷嬷和绿萝在照顾他,朕离宫的时候也吩咐了皇后,暂时将琛儿送到凤仪宫去。” 妧卿默默听着,有皇后和绿萝等人在,她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等男人忙完,妧卿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小脸贴在了他颈侧。 “我好想你...” 第一次从妧卿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宣凛一下子就愣住了。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摁住她好好温存一番,将这段时日的思念宣泄出来。 男人抱住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我也想你...” 妧卿很累也很困,但还是抱着男人的胳膊不撒手,宣凛只好陪着她上床躺着。 看着她眼底隐隐的乌青色,宣凛低头吻了吻她的眸子:“睡吧,朕陪着你。” 在他柔声的安抚中,妧卿慢慢陷入了沉睡。 夜色渐浓,宣凛从房中走出,便见褚风等在门口。 “如何?” 褚风摇摇头:“还没找到靖王和贺兰谨,不过西京王宫的所有人都控制住了,城内也加强了巡逻,若是他们想要出城一定会被发现。” 宣凛面上却没放松,他提醒道:“贺兰谨在西京生活了这么多年,定然比我们更加清楚王宫还有城中的路线,一定要派人将每个关口都牢牢守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褚风正想退下,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刚才卑职去见了贺兰公主,她提供了一份西京王宫和城内详细的路线图,且她将贺兰谨这戏日子的谋划全部说了出来。” 第305章 “卑职想,她是想要投诚。” 贺兰诺敏倒是很识趣,知道大势已去,将自己知道的抖了个干净,只求活命。 “暂且留着她。”宣凛冷声道,“若是发现她提供的消息有误,直接斩杀。” “是,卑职明白。” 第二日一早,妧卿醒来的时候便发现屋子里空空的。 她知道宣凛定是很忙,也没去打扰他,就着昨夜没用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番。 等她刚推开门,便见褚风端着托盘走过来。 “娘娘,军中简陋,只有一些清粥小菜,皇上正在和宋将军商议战事,让卑职给娘娘送些吃的。” 妧卿笑道:“有劳褚统领了。” 褚风挠了挠头:“娘娘不必客气。” 他看着空落落的院落,行军自然不可能带着宫女太监,妧卿也没个人伺候,怕她无聊便道:“如今西京王宫已经都是咱们的人在把守,娘娘想出去走走也行,皇上今日会在恭庆门前练兵,娘娘若是想看,去城楼上便可看到。” “我知道了。” 在屋子坐了一上午,妧卿听到外边的号角声,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褚风留了两个侍卫跟着她,妧卿便带着两人去了城楼。 城楼四周都是大邺的士兵把守着,从上方看下去可以瞧见宣凛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城门前练兵,气势壮大。 风很大,妧卿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脸被吹得疼,正准备回去,却见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等他走近了些,妧卿才发觉不对劲。 “宣...” “别说话。” 宣嵘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我掐住了妧卿的脖颈,迅速地来到她身后挟持住了她。 城楼上的侍卫们顿时警戒起来,谁也没发觉宣嵘是怎么上来的。 宣嵘冷笑一声,这城楼有密道,只有西京王室的男子才会知晓。 “你想干什么?”妧卿感受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微微扬起下颚,“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吗?” “悔改?”宣嵘不屑地笑道,“我有何要悔改的,是他宣凛抢了我的东西。” 害怕他鱼死网破,妧卿垂下了眸子不再开口,可宣嵘却不放过她。 他抬眼看着前方匆匆赶来的宣凛,挟持着妧卿慢慢往后退,直到抵在了城楼上,下方呼呼的风声让妧卿忍不住呼吸加重。 “你觉得他会舍命来救你吗?” 妧卿一言不发,宣嵘却似乎怒了,他咬牙道:“他要是认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会要你吗?” 妧卿被他的无耻气到了,她侧过脸,眼神轻蔑地看向他:“他和你不一样。” 宣嵘险些因为她这一句话失控。 他冷笑:“你就这么自信?” “放开她!你若是现在收手,朕可以饶你一命。”宣凛走至两人面前,看见他抵在妧卿脖子上的利刃,眼中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哈哈!”宣嵘蓦然冷冷笑道,“皇兄就这么缺女人,连我用过的女人都这么舍不得?” 妧卿脸上倏然褪了血色,长长的羽睫不住颤抖着。 宣凛似乎没听到他话语中的嘲讽,只是因为他羞辱妧卿的话而捏紧了拳头。 “你以为朕和你一样?”宣凛目露嘲讽,“你口中的爱她,就是伤害她?侮辱她?想让朕误会你们然后嫌弃她?” “她是受害者,她从来没有错,在朕心中,她永远是清清白白。” 宣嵘握着匕首的手颤了颤,宣凛趁机就想上前去抢,但是宣嵘快一步挟持着妧卿又往后一退,锋利的刀刃在妧卿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划痕。 血珠冒出来,两人都不由得慌了神,宣凛立马停住脚步:“朕不过去,你不准伤害她。” 宣嵘喃喃道:“我...我没想...” 他没想真的伤害她的。 妧卿声音嘶哑,她开口道:“可你已经伤害我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总是说不会伤害我,却做着伤害我的事。” “我...”宣嵘想要辩驳,想说他没有,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知道,妧卿说的是对的。 他倏尔看向前方满是士兵的城楼,自嘲般的笑声在妧卿耳边响起: “那日,也是在这城楼上,你答应会嫁给我。” 宣嵘的声音中似乎含有无限的苍凉。 “我以为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是让我弥补我从前犯下的错。” “可是阿妧,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原地,你早就放弃我了,早就不愿等我了...” 妧卿垂下眼:“上天给了我们新的机会,那便是让我们好好生活,我可以选择新的路,你也可以。” “若是你迷途知返,你们是兄弟,他不会真的对你赶尽杀绝...” “晚了...”宣嵘看着她。 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只想和妧卿在一起,他明明不想伤害她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伤害她的人总是自己? 城楼上寂静无比,只有呼啸的风声掠过,宣嵘看着妧卿依旧温柔的容颜,心里一阵阵的痛。 他知道,哪怕重来一世,他还是失去她了。 他输了。 突然间,宣嵘带着妧卿步步后退,宣凛忍不住紧紧跟上来:“你有什么冲朕来,放开她!” 宣嵘置若罔闻,妧卿心跳如鼓,余光都快要能瞥见城楼之下了。 她感受到身后呼呼的风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宣凛下意识地往前扑去,想要拉住妧卿。 而宣嵘却在自己翻过墙垛的时候,用力将妧卿往前推开,而自己却向后倒去,直直从城楼上跃下。 重重的一声后,鲜血蔓延在青石板上... 第306章 数日来的风波,让妧卿筋疲力尽。 夜里,她睡得很沉,小脸贴在软枕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褥,两弯黛眉在睡梦中都是紧紧蹙着,似乎很不安稳。 宣凛知道今日怕是吓着她了,宣嵘死时,妧卿一直怔怔地看着那满地的血迹,久久不能回神。 男人躺在她身边,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中,大掌轻抚着她微凉的脸颊,等她慢慢睡熟,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抽出来。 他这些日子也是夜不能寐,如今妧卿终于回到了他身旁,宣凛也难得感受到了一丝疲惫。 但前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低头亲了亲女子,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他们的人找到了被软禁的贺兰奭,通过贺兰奭提供的线索擒获了贺兰谨一党人,如今西京反叛的余孽都已关押起来,此次的战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宣凛让宋将军传了简讯回京,自己去前边书房见了贺兰奭。 书房中,看着面前这个瘦得不成人样的男人,宣凛微微挑了挑眉,前几年贺兰奭还进京上贡过,也没过多久,却苍老得这般严重。 看见他进来,贺兰奭连忙跪下请罪:“是臣无能,未能管教好贺兰谨那个孽障,才导致这一场战事,请陛下降罪。” 宣凛走到书桌前坐下,没有立即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半晌,他才道:“你知道宸贵妃的母亲?” 贺兰奭不防他突然这么问,疑惑地抬起头,对上宣凛毫无温度的眼神,立马垂下眼:“是...臣知道...” 贺兰奭闭了闭眼,将那段往事告诉了宣凛。 ...... 宣凛对妧卿母亲的身份早有猜测,如今听到贺兰奭的话,也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揉了揉眉心:“她都知道了?” 贺兰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妧卿,暗暗道了声是。 宣凛没再出声。 如今贺兰谨伏诛,西京已然臣服,若是妧卿愿意,她可以替她母亲拨乱反正,那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西京公主。 只是西京反叛一事影响重大,若是被朝臣和百姓们得知妧卿有着西京的血统,恐怕未来会对她的争议颇多。 他捏了捏额角,蓦然起身往外走去。 褚风瞧见他出来,忙过来道:“皇上,队伍已经休整好,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宣凛微微颔首:“剩下的事情让宋将军留下来处理,明日大军随朕和杨将军回京。” 他顿了顿,又道:“西京往后,便归属遥城,都交由宋将军管辖。” 从此以后,世上便再无西京这个国家。 ----- 天蒙蒙亮之际,妧卿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双眼有些略微的红肿,昨夜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没能睡个好觉,眼底还残留着淡淡的乌青色。 本就浅眠的宣凛感受到身旁的动静,立刻就醒了过来,他眼神有些冷,直到发现妧卿在自己身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许久未在自己身边安寝,宣凛总是有点患得患失,担心一觉醒来她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醒了?”男人低头碰了碰她的脸颊,“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妧卿缩在他怀中,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睡不着...” 见状,宣凛干脆叫人送了热水进来,帮她洗漱之后,又让人送了些简单的早膳进来。 他给妧卿夹了一块软糕:“用些糕点,等会儿咱们就启程回京了。” 妧卿点点头,就着他的手用了两块糕点,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才准备启程。 第307章 坐上回京的马车,妧卿还有些恍惚,这一段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当真是累到了极致。 宣凛同她一同上了马车,将人抱进怀中:“卿卿...” “嗯?”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妧卿扭头问道,“怎么了?” 男人看了她片刻,这才说道:“朕已经知道你母亲的身份了。” 妧卿一愣,听他接着说:“你身上留着西京王室的血脉,若是你想,朕会让世人知道你的身份。” “你是西京公主。” 妧卿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说实话,她从未想过母亲竟是这样的身份。 可是,西京前朝早已覆灭,她的母亲也早已去世,更何况如今西京战败,归属于大邺,也不再算一个独立的国家,就算有这样一个身份,也不过是名义上说着好听。 可这个身份有利有弊,流着外族的血统,以后让世人如何看待琛儿? 显然妧卿和宣凛想到了一块,她摇摇头:“梁溪才是我的家,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父亲和母亲都在那里,我不想改变什么。” 宣凛将她拥入怀中:“好,都听你的。” “其实朕也有私心。”他语气微顿,“若是琛儿流着外族的血统,以后立他为储君,恐怕会惹人议论。” 妧卿震惊地瞪大眸子:“琛儿才多大,皇上别胡说...” 宣凛但笑不语,他知道妧卿胆怯又谨慎,便也没再说这话了。 可这江山,只能是属于他们的孩子。 回程的速度很快,纵使妧卿被颠得有些受不了,但想着能早些回去,也是极力忍耐着。 宣凛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知道她犯恶心,连忙喂了她几颗酸梅子。 “若是难受,休整一日也没什么问题。” 妧卿赶紧摇头:“我想琛儿了,想早些回去...” 宣凛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就这么着急?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再有三日就能回京了,很快就可以见到琛儿了。” 男人似有些不忿,轻哼了一声:“也不见你这么急着见朕?” “哪有?”妧卿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臣妾每日都想着您和琛儿,如今皇上在臣妾身边,而琛儿还这么小,臣妾担心他...” “是吗?”宣凛掐着她的腰肢,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朕才不信呢...” “你就只想着那臭小子...” 妧卿撇撇嘴,躲过他的亲吻,轻声哼道:“皇上不想琛儿吗?” “也是...皇上这么多嫔妃孩子,若是个个儿都想,一颗心得分成多少瓣才行?哪忙得过来呀...” 宣凛想亲她的动作顿了顿,对上妧卿挑衅的眼神,他拔高了声音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还敢编排朕了?” 接着,他就一个翻身将妧卿压在身下,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抗议声。 “我就说吧,这其中保准有鬼。” 早晨请安散了后,顾才人跟在欣嫔身后吐槽着:“这都多久了,宸贵妃还是不出来见人,皇后娘娘说是因为宸贵妃生二皇子的时候落下来病根,吹不得风,再加上皇上出征她心里担忧,她哪有那么娇弱,怎么就耽搁她来请安了?” 欣嫔余光瞥了眼身后像条尾巴似的跟着自己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和嫌弃。 上次两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被沈贵嫔听见,才挨了罚顾才人就不长记性。 平日里欣嫔觉得自己也是个爱说话的人,可顾才人更加嘴碎,难怪宫中谁都不乐意和她来往,自己总惹事就罢了,还会连累人。 第308章 欣嫔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和顾才人不顺路,我还得回去瞧瞧今日内务府送来的布料,就不和顾才人聊了。” 说完她赶紧加快了步子,从岔路口走了。 顾才人站在原地撇撇嘴,真是无趣。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顾才人看着上方空着的位置,实在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嫔妾许久没见到宸贵妃了,也不知贵妃娘娘身体如何了?” 皇后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敛下的眉眼间有些不耐,她正想说话,就听外边传来一道略显娇横的女声: “本宫倒不知道,顾才人这般关心本宫呢?” 妧卿今日一袭古纹双蝶百花裙,发髻上斜插着红宝石玉簪,眉如远黛,眼似秋水,袅袅婷婷,娇媚动人。 她扶着绿萝走进来,视线在顾才人身上停顿了片刻,嘴角浮起一抹笑:“许久未见,顾才人还是一样的爱多嘴。” 妧卿昨日半夜就回了宫。 宣凛等人抵达京城的时候特意在郊外驻扎了两日,派人先送了她回宫,免得被人猜到她是随军队一块回来的。 一来是担心有人胡乱猜测妧卿失踪一事,二来行军打仗带着嫔妃,难免惹人议论。 至于他本人,后日便可班师回朝。 顾才人脸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妧卿,难不成她真的一直在宫中? 妧卿收回视线,没再搭理她,走上前给皇后行礼道:“娘娘恕罪,臣妾昨日听到皇上马上凯旋的消息,激动得睡不着,今晨起晚了些。” 皇后笑着虚扶了一把:“也才刚刚到时辰,贵妃不必介怀。” 众人都是许久未见妧卿,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她,特别是柳贵人,神情有些激动。 妧卿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刚想把头转回来,就对上了斜对面沈贵嫔的眼神。 妧卿朝她笑了笑。 沈贵嫔连忙收回了视线,想端起茶水,却一连几下都没找准位置。 众人心思各异,但妧卿很快就自然地和皇后聊了起来,还时不时和对面的贤妃谈谈几个孩子,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请安散后,妧卿特意等了下柳贵人,两人正准备一起回去,就见沈贵嫔也跟在身后。 对上妧卿疑惑的眼神,沈贵嫔冷淡地道:“贵妃怕是忘了自己还在协理六宫,既然贵妃娘娘身子好了,臣妾自然要送些账本到昭鸾殿去。” 妧卿一阵苦闷,拉着她撒娇:“沈姐姐就饶了我吧...能者多劳,你就多担待点,把我那份都一起看了吧...” 妧卿的态度很自然,似乎从前那些龃龉都不存在。且她本就年纪小,这样撒娇卖痴的动作做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沈贵嫔微微垂下眸,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显然从前那些事妧卿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妧卿确实不太在意以前那些事,毕竟沈贵嫔也没真的对她造成过什么伤害,宫中本就时日漫长,多结交个朋友也多些乐子。 柳贵人也在一旁笑着帮衬:“贵妃娘娘还要照顾二皇子呢,一个小孩照顾另一个小孩,她定然是分身乏术了。” “好啊,连你也打趣我。”妧卿和柳贵人拌起嘴来,一路上倒是热热闹闹的。 回到昭鸾殿,妧卿还没进殿就听到一阵哭声,听得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绿萝赶紧扶住她,妧卿匆匆走进殿,就见小皇子在奶娘怀中哭得厉害,小手不停地挥着。 “怎么了这是?” 妧卿连忙上前接过孩子,抱着他轻哄着:“琛儿乖,母妃在这儿呢...” “快去请太医来!” 小融子脚下一溜就朝着太医院跑去。 奶娘解释道:“小皇子醒来见不到娘娘就一直哭,奴婢们也没办法...” “那你们就任由小皇子这样哭?也不派人去告知本宫一声?” 妧卿罕见地发了脾气,绿萝忙上前安抚她:“娘娘别生气,奴婢会好好训斥她们的。” 昨夜妧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小皇子已经睡着,直到今晨醒来,一见到妧卿他就咿咿呀呀地朝着她伸手,显然是记得她的。 妧卿把他哄睡着后这才去请安,谁知一觉醒来,发现母妃又不见了的小皇子顿时就哭闹个不停。 这会儿在妧卿怀中,小皇子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还冒着鼻涕泡泡,小手紧紧抓着妧卿散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 一刻钟后,太医匆匆赶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小皇子确实没什么问题,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皇子已经在妧卿怀中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掐了下他白嫩的小脸蛋:“你差点吓死母妃了。” 许久没见到孩子,妧卿几乎一整天都抱着他,根本舍不得放下。 晚上快歇息时候,绿萝走进来道:“娘娘,刚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皇上他们提前到了京郊,明日就回来了,让咱们一道去城楼下迎接。” “明日?”妧卿诧异地抬眼,“不是说再等两日吗?” 绿萝贼兮兮地笑笑:“说不定皇上是舍不得和娘娘分开呢...” 妧卿嗔了她一眼:“就会胡说。” 嘴上这样说着,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可以早些见到宣凛。 妧卿低头亲了亲小皇子:“明日,就可以见到你的父皇了...” 第309章 第二日一早,妧卿早早起身梳妆打扮,绿萝一边给她梳妆笑道:“娘娘嘴上说着皇上回来得太早,其实天还没亮就想着要梳妆打扮了...” 妧卿瞪了她一眼:“胡说,我只是不想在朝臣面前失了身份。” 她手指绞着胸前的头发,另一只手在盒子里挑选着首饰,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都不满意。 绿萝笑着摇摇头。 口是心非。 城楼上,嫔妃们都已经等在了那儿,妧卿的位置在除了皇后之外的最前边,她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着大军缓缓行进的景象,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这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如梦一般,如今站在宫中,她都不免还有些恍惚。 宣凛一身玄色铠甲,和朝臣们说完话,皇后便领着众人迎了上去。 妧卿看见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眼眶有些泛红。 宣凛和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走到她身前,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朕都回来了,哭什么?” 不知为何,妧卿有些控制不住,她一见到宣凛这副模样,就想起在西京的那些日子,心里总是忍不住地犯委屈。 宣凛失笑,俯下身哄她:“卿卿乖,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妧卿心虚地瞥了眼四周,虽然众人都识趣地挪开了视线,但是那时不时试探着瞟过来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有些窘迫。 她拉着男人的手,小声道:“臣妾给皇上丢脸了...” 宣凛笑意更盛:“傻...谁敢笑话朕?” 两人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妧卿便赶紧后退了一小步,示意他过去。 宣凛这才正了正神色,说道:“皇后带着她们先回吧,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晚些再去凤仪宫。” “是,皇上刚回来,一定要保重龙体。” 宣凛微微颔首,他拍了拍皇后的手:“这些日子,皇后也辛苦了。” 皇后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宣凛离开后,皇后才转身道:“行了,如今日头晒,都回去吧。” 昭鸾殿。 妧卿才回来不久,就见刘顺德走了进来。 “参见贵妃娘娘?” 妧卿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刘公公有何事?” 刘顺德脸上笑意吟吟的,宣凛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日思夜想,看起来跟老了十岁似的,“皇上说晚上会过来和皇上一道用膳,请娘娘准备着。” “本宫知道了,公公记得回去劝皇上多休息,在外边这些日子,皇上也累着了。”妧卿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宣凛一忙起来就跟不知道累似的,可她会心疼呀。 刘顺德连连应道:“是,奴才明白。” 傍晚。 宣凛忙完后便乘着銮舆往昭鸾殿的方向去,却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前方的沈贵嫔。 她站在那儿,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他。 “停。” ...... “什么?” 昭鸾殿中,妧卿一袭水红色雾纱寝衣,正坐在菱花镜前给自己上妆,刚在额上花了一个小小的花钿,就听到玉琴气呼呼地进来道。 “今夜都传了是娘娘侍寝,沈贵嫔怎么偏偏碰上皇上了?奴婢瞧着她就是故意的。” 妧卿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把手上的画笔仍在桌上,背过了身去。 绿萝轻斥了玉琴一声,见妧卿不太高兴的样子也能理解,这些日子娘娘和沈贵嫔关系尚可,可怎么突然沈贵嫔又去找皇上了? 虽说宫中嫔妃争宠无可厚非,但是娘娘心里觉得膈应也是正常。 “娘娘别生气,许是有什么误会呢?”绿萝安慰道,“再说了,沈贵嫔就算去了,皇上也会来的。” 第310章 “他爱来不来!不准他进来了!”妧卿气性大了,正想叫绿萝去把门关上,就听到宣凛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不准朕进哪?” 男人一脸笑意地走进来,视线落在她气呼呼的小脸上,颇有些忍俊不禁,“朕才回宫第一日,卿卿就要赶朕走?” 妧卿阴阳怪气:“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去处?” 宣凛走近,俯下身想去碰她,妧卿却撇开了脸。 “卿卿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宣凛有些无奈。 他伸手捏住女子的下颚,让她小脸正对着自己。 “沈贵嫔确是特意在那儿等着朕的。” 妧卿蓦然瞪大了眸子,她真是故意的! 再也不和她好了! 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宣凛长叹道:“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朕的卿卿也是应了这句俗话。” 妧卿:(╯▔皿▔)╯ “您什么意思嘛?!” 妧卿气得不行,都说了要来陪她用膳,半路上和别人说话也就罢了,还来挖苦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赶在妧卿发火前,宣凛连忙解释道:“她是来告诉朕,这段时日,顾才人几次质疑你不在宫中,她虽罚了顾才人,但是顾才人那个嘴碎的性子你我都知道,怕她在外边乱说什么影响到你,让朕多留心。” 妧卿眨了眨眼,犹豫道:“就...就这个?” 宣凛无奈地点点头:“就这个。” “就这一句话,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沈贵嫔都没去御书房找他,只是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提醒了一句,其余的什么都没再多说。 妧卿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不定:“那...那皇上不早说,害得臣妾误会了沈姐姐...” 宣凛冷哼一声,松开她的下巴,屈起指节在她额头上敲了下:“让你这般性急,话都不听人说完。” 妧卿赶紧起身搂着他的胳膊撒娇:“臣妾关心则乱嘛...” “臣妾担心皇上看臣妾看腻了,转头就去找别人...” “又胡言乱语。”宣凛坐在榻上,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她的腰肢,“下次你再胡说一句,朕就罚你一句。” “罚什么?”妧卿好奇地问道,“皇上还要罚臣妾俸禄吗?” 宣凛阴恻恻地笑了笑,然后抱起人就扔在了床上,不等妧卿撑起身子,就附身压了下去。 帷帐被粗暴地扯下来,男人带着情欲的声音响起: “罚你多伺候朕一次。” 翌日清晨,妧卿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听到绿萝在叫她: “娘娘,时辰快到了,今日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妧卿蹙着眉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小脸埋在被子里继续睡着,根本不想起床。 绿萝见她睡得沉,又想到昨夜里边闹到快后半夜了才叫水,想来妧卿这会儿定是困得紧,她便轻声道:“那奴婢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告个假,娘娘好生歇着。” 说着她就放下帷幔想要出去,却听身后妧卿嘟嘟嚷嚷地道:“别...别去...” 她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了双眼。 才去请安一次就又不去了,落在旁人眼中也不太好。 妧卿无精打采地坐起身,身侧的被褥早已凉透了,绿萝瞧见她的动作,轻声道:“皇上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天气炎热,妧卿身上的寝衣松松的垂在胳膊处,露出脖颈和胸前大片的红痕,绿萝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 “娘娘要沐浴吗?” 绿萝扶着她起身,妧卿摇摇头,她看了眼沙漏,再去沐浴恐怕就真的赶不过去了。 换衣裳的时候,妧卿瞧见自己腰侧的掐痕,蓦地想起昨夜,宣凛因为被误会,卯足了劲地折腾她。 第311章 掐着她的腰肢不断起伏着,不仅把她腰上弄得满是痕迹,连两条腿都不停地打着颤。 一些不干净的记忆涌了上来,妧卿脸色有些发红,她赶紧收回视线,飞快地把衣服换上。 今日她传了轿辇,照着她的速度,恐怕刚走到凤仪宫,请安就已经散了。 绿萝瞧见她支着胳膊撑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提醒道:“娘娘坐稳些,别栽下来了。” 妧卿没力气和她斗嘴,干脆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好不容易到了凤仪宫,妧卿几乎是踩着点到的。 她走进殿时,其余嫔妃已经到齐了,看见她眉眼间的春色,再加上那弱柳扶风的姿势,都能猜到她为什么到这般晚了。 下首几个位份低的嫔妃垂下头撇了撇嘴,倒也没敢说什么。 皇后面色如常,看见她进来笑道:“快坐吧。” “今日本宫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皇后略微寒暄了几句就说道,“马上入秋了,今年皇上打算去京郊行宫秋猎,中秋也会在行宫过,来去差不多半个月的功夫。” 众人一听,殿内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顾才人道:“不知皇上要带谁去?” 妧卿听到后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这顾才人真是哪都爱凑热闹。 只不过秋猎的事宣凛都没告诉过她,恐怕是因为他昨晚只顾着自己高兴,连正事都忘了。 妧卿小小哼了一声。 坐在她下首的沈贵嫔听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她的视线,妧卿又想起自己昨晚的无理取闹来着,有些羞赧。 “沈姐姐吃块糕点?”她捻了一块百合莲子糕递给她。 看着快喂到自己嘴边的糕点,沈贵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虽说她和妧卿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也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妧卿以为她是不爱吃这个,便将桌上的六安茶推过去:“那姐姐尝尝这个?” 沈贵嫔面上突然有一丝了然,该不会昨夜她以为自己要去争宠,自个儿闹脾气吧? 妧卿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她那性子身边人都清楚,这事儿她还真干的出来。 沈贵嫔眼神变得了然,又带着丝戏谑,妧卿咬咬唇,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在衣袖底下悄悄绞着帕子。 两人的小动作没人发现,下首还有好些嫔妃在问皇后随行的人选。 皇后淡淡笑道:“本宫还不知皇上是否要带嫔妃去,随行名单若是出来了,本宫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心里都很雀跃,今年没有去行宫避暑,若是能去秋猎也是好的。 ------ 御书房。 宣凛正坐在御案前处理奏折,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他一抬头,便和妧卿的视线对上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宣凛放下笔,朝着女子伸出手。 妧卿将托盘放在御案上,牵住他的指尖,顺着力道坐在了男人怀中:“臣妾来看看皇上嘛...” 宣凛挑了挑眉,他才不信呢。 她那个懒散的性子,平时若非他去请人,她可是很少主动来御书房的。 无事献殷勤。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透出不相信的意思。 妧卿这才笑吟吟地搂住他的脖子,贴上去问道:“臣妾今日听皇后娘娘说,下个月要去秋猎了。” “嗯。”宣凛微微颔首,却没有说其他的。 妧卿本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什么都没听到,有些怀疑地看着男人:“皇上不带臣妾去吗?” 宣凛突然想逗逗她,换上了一副正经的神色:“这次去的都是朝臣们,朕离京的时候不少人立了功,借着这次秋猎,朕再好好考察下他们,看看哪些是能用之才。” 妧卿眨了眨眼,然后呢? 就没了吗? 她疑惑的目光逐渐变得可怜兮兮,一双好看的杏眸委屈地看着他:“皇上不带臣妾去吗?臣妾从来都没去过狩猎...” “去年去行宫的时候,您还说下次教我骑马呢...” 结果她怀孕了,别说骑马了,今年连行宫都没去成。 妧卿紧抿着樱唇,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皇上让我去嘛~” “去嘛去嘛~” 宣凛快被她晃得头都晕了,本来只是想逗逗她,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好好...去去去!”男人赶紧握住她的手,满是无奈,“要带你去的。” 妧卿这才开心了,她趴在男人胸膛上:“那琛儿也去吗?” “行宫远吗?琛儿还这么小,臣妾怕他经不住路上颠簸。” 妧卿又有些纠结,若是太远了琛儿不能去,那她还是不去好了... 宣凛拍了拍她的腰肢:“不算远,三个时辰的路程,而且一路上还算平坦,琛儿也一并去。” 妧卿开心地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 “皇上真好~” 第312章 到了夏末秋初,天气渐渐凉爽。 妧卿让人在殿中铺上了柔软的毯子,因为最近琛儿实在是太活泼了,在她怀里根本待不住,就爱在地上爬来爬去。 妧卿也跪坐在地上,拿着个拨浪鼓逗他玩,小皇子围着她不住地动,伸手想要去够那个鼓。 在他快要够到的时候,妧卿就稍稍抬一下手,让拨浪鼓上的穗子从他手心划过,逗得小皇子咯咯地笑。 “二皇子当真是活泼,娘娘不在宫中那会儿,奴婢怎么逗他他都不吭声,还得是母子连心啊。”绿萝在一旁笑道。 妧卿把拨浪鼓塞进他怀里,伸手掐了他的小脸蛋:“我离宫这么些日子,回来的时候还担心琛儿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绿萝道,“您瞧平时二皇子一哭,奴婢和奶娘都拿他没办法,而您一哄他就好了。” 小皇子拿着拨浪鼓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把鼓扔在了一旁,又朝着妧卿爬过来。 他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伸手白乎乎的小胖手去抓妧卿衣裳上的腰带。 “想要这个?”妧卿解下腰间佩戴的流苏给他,可是小皇子还是不满足,一直伸手去够她。 妧卿只好把人抱起来,柔声哄着:“琛儿乖,你想要什么呀?” “他这么小,哪知道说自己要什么?”两人玩闹间,就听到宣凛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下一瞬,男人便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皇上来了...”妧卿站起身,宣凛顺势接过他怀中的孩子。 小皇子这些日子能吃能睡,养得白白胖胖的,宣凛很熟练地抱着他逗弄着。 “又瞧上你母妃什么东西了?”男人捏了下他的小手,“每次都要玩你母妃的首饰衣裳,你可是个男孩子。” 这话妧卿就不乐意听了:“男孩子怎么了?琛儿还这么小,就喜欢玩这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 妧卿走到他身旁,两人一人捏着小皇子的一只小手玩,却不成想,小皇子突然眉头一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妧卿被他这嘹亮的哭声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他的小手。 宣凛也默默把他的手塞回襁褓中。 只是小皇子哭得越来越大声了,好像在控诉两人刚才玩弄他的行为。 宣凛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大声,有些慌张地抱着他晃了晃,不太熟练地哄着:“琛儿乖,别哭了...” 平时他大多时候都是傍晚才有空过来,那个时候多是琛儿已经吃饱想要睡觉的时候,可以说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所以宣凛今日来得太早,恰好是小皇子最亢奋的时候。 任由他怎么哄,小皇子都张着嘴哭个不停。 妧卿本想把孩子接过来,但下一瞬就见宣凛调整了下抱着他的姿势,低声继续哄着,一点儿都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情,妧卿这才收回了手。 “他是不是饿了?”宣凛瞧了她一眼。 妧卿摇摇头:“才刚吃过奶,不是饿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有些尴尬。 “皇上...” 不等她话说出口,就见宣凛突然脸色一黑,然后把小皇子抱开了一点,他胸前龙袍上那团湿漉漉的污渍顿时跃入眼帘。 妧卿默默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看着宣凛一脸黑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皇上把小皇子给奴婢吧,奴婢带他下去擦擦。”奶娘赶紧上前接过小皇子。 第313章 释放了一通,小皇子这会儿十分乖巧地瞪着大眼睛,也不哭了。 宣凛深吸一口气,沉着声音吩咐道:“去打热水来。” “是。”刘顺德赶紧溜了。 妧卿忍俊不禁地走上前,觑了眼他的脸色,打趣道:“皇上别生气,琛儿这是喜欢你呢,你看他都不在臣妾身上乱来...” 宣凛作势要去掐她的脸,妧卿赶紧躲开。 等到热水打进来,宣凛连忙将脏衣服换下,使劲洗了一番,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妧卿在外边等着他出来,见他换了件常服,走上前给他理了理衣襟:“皇上不生气了吧?” “朕和一小孩生什么气?”宣凛没好气地说道,更何况是他的儿子,他只是头一次经历这个,没做好准备罢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搂住妧卿的腰肢,将她贴近自己,“朕记得,刚才你在笑话朕?” 妧卿想跑,但是被他禁锢着根本跑不掉,她连忙讨好地笑了笑:“皇上记错了吧?” “呵...”男人不怀好意地低下头,妧卿忙往后靠了靠,后背贴在了菱花镜上。 “卿卿胆子愈发大了,朕得好好教训一下你...” 说完,他掐住女子的腰肢,一下子就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梳妆桌上,后背靠着冰凉的菱花镜。 男人不等她抗拒,直接吻住了她。 妧卿揪着他的衣襟,承受着男人猛烈的亲吻,小小的鼻翼不停地翕张着,汲取着薄弱的空气。 “别...”湿热的吻顺着嘴唇、下巴,来到脖颈间,妧卿微微仰着头,胸前剧烈起伏着。 玉兰色的外衫落在地上,妧卿闭上眼,却突然听到对面的床上传来一阵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吓得她一把推开了宣凛。 声音更明显了,妧卿急忙走过去掀开帘子,却发现小皇子趴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俩。 妧卿:...... 宣凛:......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琛儿还在这儿? 宣凛一肚子火气,走过去猛地拉开门,吓了刘顺德和绿萝一跳。 “二皇子怎么在里边?” 绿萝道:“二皇子中午都是和娘娘一块睡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显然看出了衣衫不整的两人刚才准备做什么。 妧卿缩回床上,一把拉下帘子,把小皇子抱在怀中,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没脸见人了! 九月初,圣驾启程去京郊行宫。 此次出行的规模一点都不比去年去江南时小,今年是多事之秋,如今战事个各地的灾害都得到了平息,这次秋猎不仅是皇亲贵胄参与,五品以上的朝臣都能随行,也算是一种犒劳了。 如今后宫的嫔妃并不多,许多不得宠的嫔妃进宫多年都未曾出过宫,皇后便也作主众人都随行,宣凛也没有意见。 妧卿担心琛儿坐不习惯马车,一直待在马车上哄着孩子,所幸小皇子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甚至好奇地趴在马车内的地毯上东瞧瞧西看看,显然很是兴奋。 绿萝和她一道在马车上,等小皇子玩累了睡着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放在角落里的食盒:“娘娘用些点心吧,您今日出来得匆忙,早膳都没用呢。” 早上小皇子闹腾得很,妧卿为了哄他都没来得及用膳。 她确实有些饿了,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碗酥酪, 吃饱喝足后,妧卿就掀开帘子,趴在窗楹上探头看着外边的风景。 此时已经出了京城,再走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第314章 每次出宫,妧卿都觉得空气都变得新鲜了不少,虽说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但每日都看着那红墙金瓦,再美的风景都不免乏味。 马车行驶在山林中,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草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这路上都是树林,等快到行宫的时候娘娘就能瞧见草原了。” 绿萝前些年还在紫宸宫的时候去过秋猎,自然也知道京郊行宫的情况,她和妧卿说道:“行宫那边的草原很辽阔,比江宁行宫那边要壮观不少,娘娘到时候也可以跟着皇上去林子里打猎玩。” 妧卿赶紧摇头,她见不得那血腥的场面。 不过,最近沈贵嫔家里给她送了一只猫来,妧卿去看过好几次,毛茸茸的特别可爱,她也有点想要养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若是能在林子中抓到一只小兔子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给绿萝听,绿萝“扑哧”一声笑道:“这还不简单,奴婢待会儿就去告诉皇上,皇上肯定会给娘娘挑一只最可爱的小兔子。” 妧卿这才开心了。 马车走得并不算快,妧卿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她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小皇子,正想躺下也睡一会儿,就感觉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不多时,外边传来刘顺德的声音:“贵妃娘娘,皇上宣您去前边伴驾。” 妧卿扶着绿萝下车,让玉琴和奶娘进去照顾小皇子。 队伍此时已经停了下来,周围不少视线都隐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妧卿不再耽搁,连忙往前方的銮仗走去。 銮仗内,宣凛看见来人,自然地朝她伸出手:“怎么这么慢?” “皇上还说呢?”妧卿窝进他怀中,“这么多人看着,您让臣妾来干嘛?” 宣凛捏着她后颈的软肉,把人“拎”起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来给朕伴驾,还委屈贵妃娘娘呢?” 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妧卿察觉出一丝危险,顿时老实下来,娇怯地趴在他胸前:“这可不是臣妾说的,皇上自己说的话,可别用来污蔑臣妾。” 刚才在马车上为了舒适,妧卿只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头上的珠钗又被琛儿拿去玩了,几缕青丝柔顺地垂在身后,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触手即滑。 宣凛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青丝,妧卿生产后,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稚,而平添了一丝妩媚娇艳,娇嗔着看过来的一眼,让人不由得生了几分旖旎的情思。 察觉到男人不干净的心思,妧卿赶紧往他怀里拱了拱,双手环在他腰上:“臣妾困了...” “昨儿晚上皇上没来,琛儿和臣妾睡到半夜,突然就哭闹起来,臣妾后半夜都没休息好...” 宣凛抬手抚了抚她微阖的双眸,琛儿正是年纪小活泼好动的时候,妧卿平时照顾他确实很是辛苦。 她又不愿意假手于人,总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宣凛那点子旖旎的心思顿时消散了,他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困了就睡吧。” 他顺势搂着女子一起倒在了软榻上,耳边没了那小子的哭闹声,真是清静了不少。 宣凛有些庆幸地想着,还好妧卿没把那小子抱过来,否则哪能这么清净。 这段日子他总怀疑那小子是故意和自己作对,每次在昭鸾殿,一到晚上他想和妧卿亲热的时候,那臭小子就哭个不停,非得让妧卿去哄他。 等把他哄睡着后,时辰也晚了,担心折腾晚了明儿妧卿起不来床,他又不忍心继续弄她。 宣凛恶狠狠地想着,等他再大点就把他扔去尚书房,找一群夫子狠狠管教他。 没多时,男人就听见怀中的女子平稳的呼吸声,她无意识地用小脸蹭着他的胸膛,睡得很熟。 宣凛低头亲了亲她,也阖上了眸子。 一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了京郊行宫。 妧卿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她嘤咛一声,想要翻身继续睡,却被宣凛强制性抱了起来。 “乖,到地方了,回房间再睡。” 妧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顺势搂住男人的脖子:“到了吗?” 宣凛抱着她下了马车,接触到刺眼的光线,妧卿一下就清醒了。 她赶紧揪了下男人的后背:“快放我下来。” 宣凛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她:“要不要朕抱你回去?” “不要不要!” 所幸众人都才陆陆续续地下车,亦或是好奇地打量着行宫,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边。 妧卿睡得有点久,一沾地就双腿发软,宣凛连忙扶住她,掐了掐她的脸颊:“还没清醒?” “朕让人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朕过来陪你用膳。” “嗯...”妧卿乖巧地点点头,感受到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也端了起来,一副端庄乖顺的模样,看得宣凛忍不住发笑。 他揉了揉女子的脑袋,让刘顺德先送她回去。 这会儿已经快要傍晚时分了,宣凛想,妧卿睡了这么一下午,待会晚上应该有足够的精力陪自己了吧。 他扬了扬嘴角,已经能想象到晚上的美好生活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那臭小子关在偏殿。 第315章 京郊行宫很大,妧卿住在游仙宫,是离宣凛的勤政殿最近的一处院子。 院落不是最大的,但胜在景致宜人,屋子后边是一处桃林,前边种着她喜欢的山茶花,两边是小桥流水,潺潺的流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相映成趣。 站在院子里吹了吹风,一路上的疲累都被一扫而空,妧卿转头对着刘顺德道:“公公回去伺候皇上,本宫这儿有绿萝照顾着就行。” “是,那奴才先告退了。” 等到刘顺德离开后,妧卿才让玉琴去打听柳贵人还有沈贵嫔她们住在哪儿,自己抱着孩子进了内殿。 ----- 绥雅轩。 皇后一进殿就不停地咳嗽着,青黛连忙扶住她坐在椅子上:“娘娘定是刚才吹了风着了凉,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 “别去。” 没等她动身,皇后就制止了她。 “娘娘,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这生病了不看太医可怎么能行?”青黛十分担心她,娘娘本就身体虚弱,这次强撑着跟来秋猎,路上就一直难受,刚才开着窗子偷了会儿气又险些着凉。 这些都是被钱氏那个罪人害的。 一想到这儿,青黛就恨不得把钱氏从地底下挖出来揍一顿。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缓了好半晌才舒服些,她道:“才刚到行宫,皇上要处理政事,其他嫔妃也要收拾行装,本宫不想总是惊动别人。” 若是听到皇后请了太医,一群人肯定要赶过来,皇后既不想惊扰旁人也嫌人多闹得慌,干脆忍忍就算了。 况且这次宣凛本是担心她的身体,让她在宫中待着休养,是她执意要来的。 青黛只好作罢,倒了杯热水给她:“娘娘喝点热水润润。” 皇后接过来慢慢饮着,就听青黛道:“奴婢刚才瞧见夫人和二小姐了,娘娘挂念夫人,可奴婢瞧着夫人和二小姐倒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皇后的动作顿了顿,问道:“此次就只有二妹跟着来?” “应该是的,奴婢刚出宫门就派人去打探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并未随行,大公子去了蜀中还未回来,那可不就只有二小姐来了。” 青黛有些愤愤不平,说起话来也僭越了些:“奴婢就不明白了,当初杨姨娘害得您小小年纪就落下病根,养了多少年才好了些,可如今夫人还能对杨姨娘的女儿视若己出,这简直是....” 简直是匪夷所思!愚蠢至极! 难听的话她没敢说出口,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为皇后不平。 皇后眉眼间的情绪淡漠了些,她放下杯盏,淡淡道:“本宫出嫁了这么多年,二妹一直待在府中,替本宫孝顺母亲也是应该的。” “二小姐巧言令色的,真不愧是杨姨娘的女儿...” “行了。”皇后开口斥道,“就算是这儿只有我们两人,你也要记着谨言慎行。” 青黛委屈地福了福身:“是,奴婢知错了。” 嘴上说着错,可青黛眼中却还是很不服气。 也就是皇后娘娘心善才纵着二小姐,当年杨姨娘一个扬州瘦马,凭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勾搭上了庄侯爷,也就是皇后的父亲。 那之前庄侯府上连一门侍妾都没有,偏偏侯爷去一趟扬州就带回来一个小妾。 庄侯夫人一开始也是很不高兴,闹了好几次,偏偏杨姨娘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每次都在夫人发火后去侯爷面前上眼药,搞得夫妻俩关系逐渐破裂。 第316章 一直到侯夫人生下大公子和大小姐,两人的关系才算好起来。 彼时府中还没有其他孩子,侯爷和夫人也算是缓和了一些,过上了相敬如宾的日子。 五年后,杨姨娘生下了二小姐,随后几位姨娘又生下了三小姐和四小姐,没有人生出男孩,加之大少爷才学出众,夫人便渐渐将重心转移到养孩子上,懒得再关心侯爷那些风流韵事了。 那年冬天,杨姨娘竟然将才十岁的大小姐推进了湖中,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娘娘的外祖家也表了态,侯爷这才狠下心处置了杨姨娘,将人送到了庄子上。 从那以后,二小姐就给了吴姨娘照顾。 后来娘娘十六岁时就被先帝赐婚给了皇上,在王府时还能偶尔回家一趟,可圣上登基后娘娘便再难回家了。 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夫人越来越喜欢二小姐,甚至想要把二小姐记在自己名下,但大公子坚决反对,这才不了了之。 也不知道二小姐给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青黛忿忿地走出来,却在门口看见正准备派人进来通传的庄侯夫人。 “青黛姑娘。” 青黛暗骂了一声,这才收拾好表情走过去:“夫人怎么来了?” 庄侯夫人是独自前来的,还好没带着那讨人厌的二小姐,青黛脸色缓和了些。 “我想见见皇后娘娘,听闻娘娘近来身体不适,我和侯爷都很挂心。” “夫人稍候,奴婢去通传一声。” 皇后本就是因为想见侯夫人才强撑着来行宫的,闻言颔首道:“让母亲进来吧。” 片刻后,侯夫人走了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走下来扶起她:“这儿没外人,母亲不必多礼。” 庄侯夫人看着皇后略显憔悴的模样,心下也是难受,她擦了擦眼角:“钱氏那事做得也太过分了,当初在恒王府你是怎么帮她的她都忘了吧?怎么对你下次狠手呢?” 皇后道:“都过去了,母亲再如何抱怨也是无济于事。” “好了,我们母女难得见一面,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皇后笑道,“家里近来可好?我听说哥哥去了蜀中,皇上能够信任他,母亲可要叮嘱哥哥一定要好好办事。” “我知道的。”庄侯夫人顺着说了几句,语气突然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着皇后。 “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庄侯夫人这才叹气道:“最近家中是有些为难的事,还不是因为你二妹的婚事。” 皇后面色稍冷,而庄侯夫人显然没察觉到,自顾自地说道:“你二妹今年都十九岁了,我给她相看的几家她都瞧不上,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娘娘身体不好,我听说现在宫中都是宸贵妃和沈贵嫔在协理六宫。” “宸贵妃深得圣宠,如今有了皇子还有了宫权,娘娘不能不防啊。” 皇后语气淡漠,轻轻地刮着茶盏:“哦?母亲有何高见?” 庄侯夫人忙道:“你二妹天资聪颖,又生得花容月貌,我和侯爷都觉得,若是让她进宫帮着你,肯定能压一压宸贵妃的气焰。” “砰”的一声,皇后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天资聪颖?花容月貌?” 皇后蓦然冷笑道:“若是本宫没记错,二妹比宸贵妃还大上一岁,她怎么和宸贵妃比?” “更何况,母亲所说的天资聪颖,不会是小小年纪就纵着生母推嫡姐入水的聪颖吧?” 皇后眼中的嘲讽刺痛了庄侯夫人,她语气急切起来:“你听谁乱说的,你二妹当时才多大,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第317章 “是杨姨娘生性恶毒,这些年在庄子上我没少找人好好关照她,她也受到惩罚了,你何必迁怒于你妹妹呢?” “迁怒?”皇后看着面前母亲的面容,恍惚想到自己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她了。 今年除夕的时候,庄侯夫人抱病未能进宫赴宴,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的中秋。 今年处在多事之秋,皇后自己身体也不好,便没找到机会传庄侯夫人进宫,可现在仔细想想,母亲也一次都没有递牌子求见过。 不知什么时候起,曾经无话不谈的母女二人竟然陌生到这样的境地。 来之前想要见她的激动和期待慢慢消散了,皇后嘴角噙着冷笑:“母亲觉得本宫迁怒,难道本宫不该迁怒她?” “本宫多年来弱症缠身,每日都要吃那些苦涩至极的药,这么多年的苦,连怨都不能怨了?” 庄侯夫人有些为难地避开了她的眼光,呐呐道:“话虽如此,可冤有头债有主,杨氏已然认错,云儿年岁尚小,她又有什么错?” “这么多年你和你大哥不在家中,是云儿承欢膝下,我每次生病也是云儿尽心侍奉。” “去岁冬天我卧病在床,只有云儿衣不解带地在我床前伺候着,事事亲力亲为,母亲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装作看不见啊!” “够了。”皇后心里难受至极,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接见庄侯夫人就是一个错误,在这儿听着她和自己仇人的女儿母慈子孝,何其讽刺? “母亲今日来若只是为了这事,那便请回吧,本宫是不可能同意的。” “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啊?”庄侯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不想让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这世上哪家哪户不是这样?” “如今宫中宸贵妃独大,若是云儿能帮衬你,也是咱们梁家受益啊!” 皇后脸色渐渐冷下来:“本宫不仅是为了母亲你好,更是为了我们梁家好。” “莫说皇上本就没有纳新人的意向,便是有,那也不能是我们梁家的女子。” “梁家已经有位皇后了,如今大哥也颇得重用,若是再往后宫塞人,您是生怕皇上不忌惮咱们?” 庄侯夫人闻言神色顿了顿,她也并非愚蠢之人,皇后这话的道理她也听明白了,不由得有些犹豫:“可...” “不必再多说了。”皇后打断她,“二妹也已经十九了,等回了宫,若是母亲还未为她择婿,本宫便会下旨为她赐婚。” “本宫累了,母亲先回吧。” 皇后说完也不想再和庄侯夫人多言,扶着青黛的手便进了内殿,青芸走至庄侯夫人身边: “夫人请吧。” 内殿。 青黛站在皇后身后给她捏着额角:“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能在您身上打主意呢?” “您在宫中不易,她也不体谅下您,还想着利用您给二小姐谋事。”青黛心中实在是不平,皇后显然也是动了气,难得没制止她。 “本宫在想,是不是在浓厚的亲情,都会随着时间流逝...”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尾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一双凤眸如同枯竭的深潭一般波澜无惊,没有一丁点光彩。 曾经待字闺中的时候,她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子。 可是现在,在她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 皇后长叹一口气,她这一生已经过了比绝大多数人都好了,纵然有不顺心的事,也不该过多抱怨。 很快,皇后就调整好心情,吩咐道:“你去派人看好梁霁云,本宫可不觉得她能安分下来。” 青黛会意:“是,奴婢明白。” ----- 宣凛从勤政殿出来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勤政殿离游仙宫很近,穿过一条两边都是松柏翠竹的小径,便可以看到游仙宫的大门。 只是他还没跨进去,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好啊玉琴!你把我新做的裙子弄湿了!” 玉琴躲过妧卿泼过来的水,直直往绿萝身后躲去,还不忘笑道:“娘娘耍赖,奴婢都这么让着您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游仙宫的院子里有一条由外边引进来的小溪,女子赤着脚站在一旁的草地上,弯腰掬起一捧水就朝玉琴泼过去,连自己身上都被弄湿了不少。 皎洁的月光映着女子明媚的笑颜,宣凛有一瞬的恍惚,彷佛又回到了那时他和妧卿初识,在梅林中也是被她的笑颜如花攫去了心神。 一晃两年多的时光,她却一点都没变。 宣凛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先下手为强,才能让她一直这般开心。 “哎呀!” 妧卿往后退时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扭过头这才发现是宣凛。 妧卿开心地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皇上怎么才来?” 男人顺势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余光瞥见她赤着的小脚,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喉结。 妧卿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羞赧地蜷了蜷脚趾,悄悄往裙子里缩去。 第318章 “天气凉了,还在这儿玩水,也不怕染上风寒。”男人眸色沉了沉,嘴上却轻斥着,“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妧卿鼓了鼓腮帮子:“臣妾在自己宫里玩一玩怎么了?要不是皇上来了,才不会被人发现呢。” “合着还是朕不该来了?”男人眼神逐渐危险,掐着她的腰肢,让女子站在自己的脚背上,防止她继续赤着脚踩在地上。 妧卿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眨了眨眼:“臣妾很重的...” 宣凛嗤笑:“重?你怀着孕朕都能抱起你,何况现在?” 说着他故意动了动,让妧卿有些不稳地紧紧搂着他,娇嗔道:“皇上又戏弄我...” 两人说话间,绿萝和玉琴怕被责骂带着主子胡闹,赶紧去准备了热水,幸好宣凛什么都没说,抱着妧卿就进了内殿。 游仙宫中有一处浴池,是从后山上引得活水下来,虽然浴池不算大,但是修葺得很是精致,帷幔环绕,水气氤氲。 宣凛将妧卿身上的湿衣服剥光,这才将人“扔”了进去。 水并不深,只到女子锁骨下方,堪堪遮掩住胸前的春光。 水波摇曳,不多时,男人就走了进来。 ..... 妧卿趴在池壁上,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白玉镶珠,眼尾泛着湿红,粉嫩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得发白。 小巧的双足被男人捏在手中把玩着… 水波一下一下地从池壁溢出来,“啪”的一下顺着白玉石阶流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躲进了云层中,宣凛才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走了出来。 妧卿一沾到被褥就下意识地滚了一圈,背对着男人缩进被窝中,埋着头继续睡着。 宣凛上床后,将人扯过来抱在怀中,闻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门外。 绿萝和玉琴相视一眼。 早知道就不带着娘娘玩了。 ----- 行宫南边是朝臣及其女眷居住的地方,此时庄侯府女眷的厢房中却还是灯火通明。 梁霁云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庄侯夫人回来,她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笑吟吟地迎上去:“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梁霁云扶住庄侯夫人的胳膊,两人一道往房内走去。 虽说她现在心里很着急,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关心道:“母亲去见了姐姐,不知姐姐身体可好?” “女儿在宫外总听别人说姐姐病了,也没办法亲自进宫探望,实在是心下难安。” 庄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娘娘挺好的,我瞧着只是有些疲累。” “若是这样女儿就放心了。”梁霁云这才会心一笑,“我们庄侯府都靠姐姐一人支撑着,若是姐姐累坏了身子,女儿得担心死。” “什么死不死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庄侯夫人带着梁霁云坐下,见她这般关心皇后的身体,有些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梁霁云善解人意地道:“母亲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云儿啊...”庄侯夫人握住她的手,“皇后娘娘不同意你进宫,如今我们梁家在前朝也算得用,娘娘是怕外戚权势大了,皇上忌惮,也是为了咱们梁家着想啊...” 梁霁云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随即嘴角笑意更深了些:“原来就是这事儿啊,母亲多虑了,女儿不会放在心上的。” “让女儿进宫本是父亲的想法,其实女儿根本舍不得离开您,只想在您跟前尽孝。” 庄侯夫人听得心里暖暖的,拍了拍她的手:“又说胡话了,你今年都十九了,等回了京,我该给你好好物色夫婿了。” 第319章 梁霁云娇羞地垂下脑袋:“母亲说什么呢?” “母亲是不是嫌我烦了,想把我赶走?” 庄侯夫人连忙道:“怎么会?我也是怕耽搁你了,这京中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该出嫁了。” “我们先物色几个,皇后娘娘也会帮着你挑选的。” 梁霁云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多听母亲和姐姐的,只要母亲不是嫌我烦就好。” “只是母亲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犯病,女儿舍不得您。” 庄侯夫人哎哟一声,赶紧将人搂到怀中:“就数你最贴心了。” “你姐姐出嫁得早,你哥哥又常年在外,你父亲...”庄侯夫人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也罢,所幸我身边还有你,这才不叫我晚年凄凉...” 梁霁云翻了个白眼,若非看你有用,谁乐意一天伺候个老太婆。 ----- 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一早狩猎便开始了。 随着一声号角声吹响,朝臣们都聚集在了围猎场上。 “我大邺先祖马背上得天下,如今虽说天下太平,但马上的本事也不可荒废。” 秋日暖阳下,宣凛一身骑装,泛着烁烁冷光,凌厉的眉眼愈发显得他高大威严。 “今日夺得头筹者,朕必有重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内的声音响彻云霄,随着一声令下,所有年轻的男子都纵着马进了深林。 围猎会持续三个时辰,猎得最多猎物者会有丰厚的赏赐,若是入了帝王的眼,一下就平步青云了。 前朝时期,有不少臣子都是趁此机会夺得青睐。 时间很长,有不少善骑射的女眷们也纷纷骑着马进了林子,这一片围猎的地方早就清查过,有人在边缘把守,林中也有侍卫巡逻,以保护贵人们的安全。 宣凛回到高台上,看着妧卿兴致勃勃的样子,朝她伸出手:“朕带你进去走走。” 妧卿一早起来就和他冷战,谁叫他昨晚弄得那般过分,害得她今早差点赶不上围猎开始。 这会儿男人主动服软,妧卿轻哼一声,扭开了脑袋。 谁知一偏过头就和皇后还有沈贵嫔等人的眼神撞上了,她们都是一脸看戏的样子看着他俩。 妧卿赶紧扭回来。 宣凛忍住笑,弯下腰将人拉起来:“傻。” 林子很大,宣凛不放心妧卿那半吊子的技术,于是便自己带着她同骑一匹马。 他将女子置于自己身前,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拉着缰绳,自己从身后拥着她,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帮她控制着方向。 妧卿是第一次来狩猎,四周都是茂密的林子,偶尔草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妧卿紧张地望过去,不自觉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背:“皇上...会不会有蛇呀?” 宣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毕竟是深林中,若是哪里窜出来一条蛇也不是不可能。” 妧卿更害怕了,整个人都往男人怀中靠去。 她小时候在家乡被蛇咬过,而且那蛇长得好难看,一身的花纹让人浑身犯恶心。 她有些后悔,要是知道会碰到蛇就不进来了。 宣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余光瞥见女子紧张的神情,突然坏心眼地惊呼了一声:“你看那。” 妧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远处的树上有根长条的东西在晃来晃去。 她吓得尖叫一声,急忙扭过身往男人怀中躲去。 宣凛放声大笑,纵着马过去一把扯下来那条略显粗壮的藤蔓。 第320章 妧卿气急败坏地掐了他一把,吓得杏眸都泛红了:“你又骗我!” “朕怎么知道卿卿眼神这般不好?”宣凛拿着那根藤曼在女子面前晃了晃,妧卿赶紧一把将它扔掉。 “我不去了,我要回去。”妧卿扭过头不高兴地说道。 宣凛见把人惹恼了,赶紧赔罪:“是朕不好,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还有以后?”妧卿瞪大了眸子。 “没有了没有了...”宣凛搂着人亲了下,“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了好不好?” 妧卿瘪瘪嘴,正想说话就见宣凛朝着前边扬了扬下颚:“你瞧,有你想要的小兔子。” 等妧卿看过去的时候,那只小兔子已经跑掉了,只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色小尾巴。 “想要吗?” 妧卿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宣凛轻笑一声,纵着马往那边走去。 林子里兔子并不少,但是妧卿是想捉来养的,所以不能用箭,免得将兔子弄受伤。 折腾了大半天,宣凛终于抓到了一只好看的小兔子。 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只,被妧卿抱在怀里,长长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似乎还在害怕。 “还想进去转转吗?”宣凛翻身上马,问道。 妧卿摇摇头:“我想回去看看琛儿,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他睡醒了吗。” 宣凛点点头,两人便往回走去。 只是还没走多多远,面前就出现几位骑着马在林中闲逛的女子。 那几人梳着未出嫁的发髻,显然是随行的女眷,见到宣凛连忙下马行礼。 “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 男人声音冷硬,几人似有些害怕,忙往旁退了几步,将路让出来。 妧卿笑道:“各位不必拘礼,都自便吧。” “是,多谢娘娘。” 等两人离开,几人还能听到女子娇娇的声音:“皇上吓着人家了...” “贵妃娘娘好像抱着只兔子。”一个穿着鹅黄色骑装的女子探着脖子看过去,“我也想去抓一只兔子。” 另一人附和道:“贵妃娘娘好生漂亮,我都不敢看她。” “是啊是啊,声音也好温柔。” 几人携手往前走去,梁霁云落后了几人一步,扭头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她之前从未见过贵妃,今晨也是远远看了一眼,未曾看清容貌。 早知她貌美,否则也不会短短两年便从一个卑微的宫女成了贵妃。 但她都已经生了孩子,怎么瞧起来却没有丝毫影响,一点都不像庄侯府中那些姨娘,生了孩子之后瞧着一下子就老了。 梁霁云心里有些打鼓,贵妃尚且年轻貌美,她并不占太多优势。 可再美的人,瞧多了总会厌烦,她唯一的优势就是新鲜。 她才不信男人不尝鲜呢。 ----- 傍晚时分,参加狩猎的人都陆续回来,最终是褚风夺得了头筹。 宣凛借着这个机会,升了褚风为禁军御林军统领,也算是侍卫中最高的官职了。 其余一些他看重的人,也都得了封赏。 符家倒台后,宣凛清除了许多符家曾经的党羽,如今急需培养更多能用之人。 妧卿不懂这些官场上的事,她回去哄了哄小皇子,等回到营地时,篝火已经点上了。 “尝尝这个。”宣凛割下一片炙羊肉放在她的盘子中,上面撒着香料,吃起来鲜嫩多汁,香料又很好地掩饰了膻味,十分可口。 妧卿吃了许多,宣凛还特准她喝了一点酒。 等到宴席散的时候,妧卿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所幸她还记着这是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精神,坐得直直的。 可若是仔细瞧去,就会发现她眼神都没法聚焦了。 “就不该让你喝。”宣凛有些后悔了,酒劲还是这么差。 等人都散去后,他这才搂着女子站起身。 “唔...”妧卿靠在他胸膛上,小脸蹭了蹭他的脖颈,“好热...” 宣凛哄着她:“乖,等回去了,朕再让你凉快凉快...” 刘顺德跟在两人身后,闻言眼角抽了抽,皇上说话真是越来越不避着人了。 妧卿嫌热不让他抱,宣凛只好搂着她慢慢往回走。 穿过廊桥时,妧卿看着月光下在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伸手就要去够,吓得宣凛赶紧拦住她,才免于摔下去。 男人眉头皱得死紧,正想不管不顾地将人抱起来直接扛回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行宫引进了一条长长的小溪,贯穿了整个行宫。 小溪上架着廊桥,一座连着一座,站在两人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右手边不远处的廊桥上有着点点光亮,一个曼妙的身影在翩然起舞。 宣凛脸色一黑。 什么鬼东西? 他示意刘顺德过去看。 妧卿听到这声音后就停了下来,抬眸怔怔地看着对面的桥上那翩然的舞姿。 这歌声似乎让她酒醒了一些。 妧卿抬头看着男人,眨了眨眼:“她是不是在勾引你?” 宣凛:“......” 脸色更黑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男人拍了下她的腰肢,“不准乱说,我们回去。” “不要~不回去~”妧卿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那边走去。 “我倒要看看,谁敢勾引你!” 宣凛扶额。 第321章 行宫虽是建在草原深林边上,但先祖爷喜爱江南景致,当初修建行宫的时候便是满满的小桥流水、潋滟水光。 皎洁的月光下,水色朦胧,树影婆娑,除了用来行走的小径上点着灯笼,其余地方只有微弱的月色照映着。 廊桥边上恰好有一棵斜着生长的树,树影的遮掩下,隐隐约约能看见女子起舞的身影,半遮半掩的,别有一番风味。 随着几人走近,那空灵的歌声也愈发明显,女子一袭白纱,一边吟唱一边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妧卿在廊桥下停了下来,别说,她觉得这歌声还挺好听的。 宣凛赶过来拉住她的手,见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他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到湖里去。 男人这才抬头瞥了眼前方的女子,利眸微微眯起。 大晚上的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搔首弄姿,打的什么主意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刘顺德感受到他没什么善意的眼光,在心里为前边那姑娘悄悄点了盏蜡烛。 明知道如今宸贵妃专宠,还是有人不知死活地想要来勾搭皇上,这次还被宸贵妃亲眼看到了。 虽说贵妃瞧着脾气好,但是她一旦和皇上闹起来,皇上不敢对贵妃发脾气,那气不得都撒在始作俑者身上? 更何况如今是在行宫之中,后妃居住的内宫和朝臣家眷的住处是分开的,能跑到后妃的住处来,这其中不知打通了多少关系,若是查出来一个都讨不了好。 今儿能放女人进来,明儿是不是就能放刺客进来了? 刘顺德打了个寒战。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一个转身,宽大的袖子轻盈地从上方飘落,堪堪落在了宣凛跟前的不远处。 那人似乎刚看到几人,面上一阵惊讶,慌忙地过来行礼: “臣女梁霁云参见皇上。” 没等宣凛说话,妧卿就闹起来了。 她使劲拽着男人的袖子:“皇上,她怎么看不到臣妾呀?” 梁霁云面色一僵,妧卿身形娇小,刚才男人几乎把她都挡住了,且她全部心神都在男人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她。 这会儿听到这声音,梁霁云心下暗骂了一句,怎么她和皇上一起?真是碍事。 妧卿还在不依不饶:“梁小姐是不是眼神不好,还没看到本宫吗?” 梁霁云心下一堵,只得又弯下腰肢行礼:“臣女参见贵妃娘娘,天色暗,臣女没看到娘娘,请娘娘见谅。” “没看见本宫?那为什么能看见皇上?” 宣凛眼角抽了抽,怀疑妧卿到底醉没醉? 梁霁云在心里骂了无数句,怎么这么能找茬? 宣凛没等她回话,声音格外漠然:“梁家?” 朝中说得上名头的梁家,也不过皇后母家一家而已。 梁霁云似有欣喜,认为宣凛是在给她解围:“家父庄侯,皇后娘娘是臣女的姐姐。” 女子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但她做出来却格外优美,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宣凛眼神愈发冷下来,她这一出,梁家和皇后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当年先帝还在时,皇后的祖父得力,梁家得以世袭爵位,但是到了皇后父亲一代,却没什么建树。 但梁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后宫得意自然前朝要有所约束,两相平衡,宣凛觉得很好,所以并未有过提拔梁家男儿的想法。 直到皇后的弟弟及冠,确实是个人才,所以他也给了机会去历练。 第322章 如今,梁家的心是又大了吗? 宣凛心情不太好,身后的刘顺德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倒不觉得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恐怕皇后也是被自己一家子给坑了。 见男人没再说话,梁霁云柔声道:“今日中秋佳节,此情此景,臣女情不自禁歌舞一曲,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梁小姐还没回答本宫的话呢。”妧卿又插了一嘴。 梁霁云嘴角抽了抽,真是想让她闭嘴。 “臣女...”梁霁云抬眸悄悄看了男人一眼,欲语还休,盈盈脉脉,不知道还是妧卿欺负她了。 宣凛不耐地轻嗤一声:“刘顺德,去查。” “看是谁敢放闲杂人等进内宫,简直是胆大包天。” 梁霁云面色倏然煞白,连忙跪下:“皇上明鉴,臣女并非有意走到内宫来,只是...” “只是宴席刚散,臣女找不到回去的路...” 妧卿靠在男人胳膊上,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冷冷笑了声:“找不到路还有心思跳舞?” “皇上,她肯定在说谎。”妧卿拽着男人的胳膊又掐又晃的。 宣凛只好先安抚她:“朕知道,她不怀好意。” 妧卿用力点了点头:“就是,她就是故意勾引你。” 宣凛:“......” 她肯定还是醉了。 平时她在外边最会装模作样了,肯定不会这样说话。 梁霁云面色难堪,她咬着唇,抬头不屈地看向妧卿:“娘娘慎言。” “臣女清清白白,怎能由娘娘这般污蔑?” 妧卿突然生气了,上前就推了梁霁云一把。 梁霁云本就跪得双腿发软,这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还不小心坐到了小碎石上。 她疼得没忍住叫了一声。 这一声就把本就在附近的人惊动了。 宣凛却被妧卿的动作惊了一瞬,连忙伸手搂住她,生怕她去推人却把自己弄摔了。 妧卿委屈地瞪着他:“她都跑到臣妾跟前来勾引你了!”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宣凛赶紧掐了掐她的脸蛋:“是是是,都是她不对,朕会收拾她的。” “那你还看她跳舞?” “朕哪看了?”宣凛直呼冤枉:“是你先跑过来的,朕难道不是一早就要带你回去吗?” 妧卿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对不对。 “是哦...”转瞬她又换了副面孔,“那你肯定是想把我送回去再自己偷偷来看!” “......” 好说歹说,赶在其他人过来前,男人总算把她安抚好了。 妧卿有些昏昏欲睡,靠在男人怀中没什么力气闹了。 “怎么回事?”皇后的住处和游仙宫在一个方向,她本离开得早,但是庄侯夫人叫住了她,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便慢了一些。 刚好走到了这附近,听到动静自然连忙赶了过来。 谁知一过来就看见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的梁霁云,还有靠在男人怀中,看起来有些委屈的贵妃。 再看梁霁云那一身单薄的纱衣,皇后一下子就脑补出来了,定是她蓄意为之,把妧卿都气哭了。 宣凛微微侧过身,将怀中的女子挡得更严实,免得她清醒过来后倒打一耙,说自己不顾及她在外的形象。 可地上的梁霁云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下子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在场的大多是嫔妃的家眷,难得见一面自然没有这么快就离开,此时都对着梁霁云议论纷纷。 “这不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吗?” “怎么这个打扮啊?” “这还不明显?”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一看就是心思不正,圣上今年不选秀,就想自荐枕席了呗。” 第323章 这些不太好听的话都落入了梁霁云和皇后耳中。 皇后脸上一阵青色,就算再不喜欢梁霁云,但她是梁家的人,做出这样丢人的事,连累的也是他们梁家所有的人。 “是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恕罪。”皇后连忙上前屈膝请罪,“还请皇上准许臣妾带她回去。” 宣凛此时脸色不太好,心中也不免因为此事迁怒了梁家。 “皇后的为人朕自是相信,可是这内宫禁地,梁氏却如入无人之地。”宣凛目光转向一旁的庄侯夫人,“庄侯夫人也不知情?” 庄侯夫人连忙跪下,支支吾吾:“臣妇...臣妇不知情啊...” 她之前已经将皇后的话转达了梁霁云了,本以为她歇了进宫的心思,可谁知会这样... 皇后听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语气恳切:“臣妾一定会彻查此事,不论谁牵连其中,臣妾都会秉公处置。”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这事是庄侯府设计的,宣凛想要如何处置她也不会置喙。 男人脸色稍霁,虚扶了皇后一把:“朕自是相信皇后的,此事明日给朕一个答复。” “是,臣妾遵旨。” 既然事情已经交到了皇后手中,宣凛便带着妧卿离开了。 皇后冷下脸来,看向还在看热闹的众人:“时辰不早了,本宫叫人送各位夫人出宫。” 青黛叫了些人,不容抗拒地将其他人请走了。 等到在场的人都离开,梁霁云刚爬起来,皇后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非常用力的一巴掌,惊得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都振翅飞走了。 梁霁云还没站稳就被一巴掌甩在了地上,手心在青石板上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却不及脸上的疼。 她猛地瞪向皇后,眼中满是屈辱和委屈。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庄侯夫人到底还是不忍心,上前扶起梁霁云。 “云儿是有错,但是咱们先听她说说怎么回事啊...” 皇后冷笑:“还需要听她说?本宫有眼睛,在场的夫人嫔妃们也有眼睛。” 今日的事情恐怕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梁家的女儿深更半夜去自荐枕席,说起来就丢人,家里还有未出嫁的三妹四妹,大哥也未曾说亲,到时候提起梁家都会想起这桩风流韵事,哪个好人家还愿意和梁家结亲? “哭?你还好意思哭?”看着梁霁云躲在庄侯夫人怀里装柔弱,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本宫早就告诫过你们,皇上看不上你的,你非要把脸凑上去给别人打。” “如今打的不仅是你的脸,更是我们梁家的脸。” “母亲...”梁霁云一脸可怜地看向庄侯夫人,“母亲,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想去找您,可是不知道怎么碰到了皇上和宸贵妃,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 庄侯夫人见她哭得可怜,连忙安慰着:“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再说...” 皇后差点气笑了:“宸贵妃骂你?” 妧卿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 她只会暗戳戳地阴阳怪气,还从未见她骂过谁。 “够了,本宫不想听你狡辩。”皇后深吸一口气,“明日,你便去庄子上待着吧。” 梁霁云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抓紧庄侯夫人的袖子:“母亲,我不去!我不去!” 庄侯夫人也不由得埋怨地看向皇后:“同玉,你未免太无情了...” 这么多年,再一次听到自己的母亲叫自己的名字。 可却是为了旁人斥责自己无情。 皇后自嘲地笑了。 她一辈子为了梁家,如今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支持自己。 皇后眼神倏然淡漠下来,她什么都没再说,扶着青黛转身离去。 ------ 游仙宫。 妧卿一路上都乖乖地靠在男人怀里,直到回到寝殿,宣凛将人放在榻上坐好,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难受...”妧卿突然干呕了几下,将头埋在男人胸膛上蹭了蹭。 “怎么了?”宣凛抬起她的下巴,“哪里不舒服?朕叫太医来看看?” 妧卿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迷糊,这下听清了他的话连连摇头:“不要...不想喝药...” 宣凛只好叫来刘顺德:“去备一碗醒酒汤。” 等哄着妧卿喝了醒酒汤,宣凛嗅到她身上的酒味,也不知她趁自己不注意喝了多少。 他将人抱起来去沐浴。 等沐浴出来,妧卿差不多就酒醒了。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衣衫从肩上滑落了几分,她却恍然不觉,坐在床上看着男人。 “清醒了?”宣凛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妧卿又没失忆,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她嘤咛一声,缩到男人怀中搂着他的腰:“好丢人...” 她怎么能在外边说那些话,自己的形象都没了。 妧卿不想再回忆自己的糗事了,干脆先发制人:“皇上是不是怪我打扰你的好事?” 宣凛觉得好笑,掐着她的脸蛋:“又倒打一耙?怎么有气只往朕身上撒?” 妧卿嘟了嘟嘴,小声道:“那还不是因为,只有皇上惯着我...” “还算你有良心。”宣凛低头碰了碰她的脸颊,“就只会和朕闹。” “那...皇上觉得那个梁小姐跳的如何?” 妧卿眨了眨眼,故意问他。 宣凛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上,低头去吻她,唇齿缠绵间,只听他含糊地说道: “都不及朕的卿卿。” 第324章 妧卿第二日醒来时有些头疼,绿萝瞧见她皱着小脸,忙端了养身茶过来: “这是皇上吩咐太医熬的茶,娘娘宿醉肯定难受,喝点这个能好受些。” 妧卿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再也不想喝酒了。” 她还记着昨夜发生的事情,还好有宣凛在她身旁拦着她,否则都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绿萝笑道:“皇上走时也这样说了,说以后昭鸾殿里的酒坛子都要收起来。” 妧卿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接过养生茶喝了下去。 今日宣凛和朝臣们去狩猎,妧卿不好跟着去,所幸柳贵人和沈贵嫔约了她去学射箭,妧卿赶紧起来洗漱了一番,见琛儿还在睡着就放心地出去了。 等她到营地的时候,柳贵人和沈贵嫔都已经等在那了。 “嫔妾就知道娘娘会来晚些,特意嘱咐沈姐姐晚点出门。”柳贵人瞧见她过来,笑吟吟地说道。 妧卿汗颜,上前悄悄掐了她一把:“不准说了。” 柳贵人连连求饶,恰好马倌牵着三匹马走了过来,妧卿这才放过了她。 去年在江宁的时候,妧卿已经学会了骑马,因此很利落地翻身上去了,柳贵人很捧场地夸了她几句。 因为今日都是女眷,所以三人没有走远,就在林子周围骑着马打转,连四周的侍卫都能看清楚。 今日阳光很大,所幸林子很是茂密,在里边也不觉得热。 不过妧卿失算了,本以为是三人一起来学射箭,谁知除了她,另外两人都有一手好箭法。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妧卿面前飞快地射过,下一瞬就见不远处的大树上钉着一只狐狸。 还有几片树叶慢悠悠地从上边落下来。 妧卿看得目瞪口呆,只顾着拍手:“好厉害。” 沈贵嫔收回手,示意宫人上去将狐狸装起来,自己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 有了沈贵嫔做示范,柳贵人也猎到了几只小动物。 妧卿拿起自己的弓箭,很沉,她没有一丝防备,差点被带着翻下了马。 她赶紧坐稳身子,手忙脚乱地拿出箭放在弦上,照着两人的样子拉了拉弓。 “啪”的一声,箭落在了马下。 妧卿:“......” 柳贵人忍俊不禁,上前来帮她纠正姿势:“要这样,眼睛瞄准这个点,然后拉弓。” 试了几次后,妧卿委屈巴巴地给两人展示了下自己的手掌,上边都是弓弦勒出来的红痕。 “不学了,我还是看着就好...”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妧卿心安理得地把弓箭扔到了一旁。 沈贵嫔一阵无语,干脆提议道:“也出来快一个时辰了,我们出去喝点茶歇歇?” 两人点了点头。 往外走的时候,柳贵人瞥见了不远处的林婕妤,她示意妧卿往那边看:“今晨出来的时候我也瞧见林婕妤了,总觉得她现在怪怪的。” 林婕妤自从去年损了嗓子和容貌后一直深居简出,虽然查实是钱氏所为,皇后也派了太医去尽力医治,但到底是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如今林婕妤声音略显沙哑,脸上也留了些浅浅的印痕,需要用厚厚的脂粉遮掩,那脸经常被她涂得惨白一片,有些瘆人。 “她如今这个模样,自然不再像从前那般多嘴了。”沈贵嫔也瞄了一眼,只见林婕妤在三人身后有段距离的位置,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到达营地,妧卿正想翻身下马的时候,突然身下的马嘶鸣一声,猛地扬起了蹄子。 第325章 “啊!” 妧卿脚还未踩到地上,直接被甩了起来,所幸她手还死死地拉着缰绳,否则就要被甩出去了。 沈贵嫔恰好在她身侧准备帮她下马,见状立马扯住了妧卿的小腿,大声道:“松手,下来,否则马要跑出去了!” 沈贵嫔骑术很好,立即一手控制住缰绳防止马跑出去,另一手护在妧卿腰间,马儿打着气在原地扬着蹄子转圈。 妧卿心一横,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侍卫们赶了过来帮两人挡在了地上,但沈贵嫔还是摔到了胳膊,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妧卿只觉得后背一疼,但是侍卫和沈贵嫔都在她身下,倒是没有让她受伤。 “快!快去叫太医!”柳贵人急声道。 妧卿扶着沈贵嫔起身,她内疚不已地看着沈贵嫔捂着胳膊:“沈姐姐你手怎么样了?” 沈贵嫔摇摇头:“好像脱臼了,先扶我过去。” 其余在高台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忙让开道,在两边窃窃私语着。 “去把那马控制住。”妧卿吩咐道,“还有看马的马倌,都给本宫叫来。” 她才不信什么意外,安静了这么些时日,没想到宫中还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 太医匆匆赶来给沈贵嫔诊断,所幸没有脱臼,但是伤到了骨头,需要正骨静养。 沈贵嫔一声不吭地让太医帮她正骨,倒是妧卿看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非沈贵嫔,恐怕坐在这儿的就是自己了。 不多久,宣凛回来后便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立马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皇上!”妧卿立即站起来,看到候在下方的马倌,还有被几个侍卫牵着,却一直暴躁地尥蹶子的马,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宣凛。 宣凛看了眼沈贵嫔的伤,问太医:“沈贵嫔如何?” “回皇上,贵嫔娘娘伤到了骨头,但微臣已经给娘娘正骨,至少一个月内不要动这只手。” 他拧眉道:“先送沈贵嫔回去休息。” “你有没有受伤?”宣凛转头看向妧卿,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妧卿摇摇头:“只是摔了一跤,我没事的。” “是沈姐姐救了我,否则今日受伤的就是臣妾了。” 宣凛扶着她坐下:“让太医看看。” 拗不过他,妧卿只好让太医给自己把脉,直到太医也说无事,宣凛这才放下心。 他看向下方的马,冷声道:“拖下去检查。” 天色渐晚,梁霁云在庄侯夫人面前闹了一日,皇后实在懒得搭理她,直接叫人将她带离行宫,今日就趁着夜色送到庄子上去。 梁霁云想要去求庄侯夫人,却被青芸阻拦着:“二小姐还是快些吧,等到天色黑了,这山林中可就危险了。” 梁霁云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既然明知山林危险,为何现在就要送我走?” “皇后娘娘便可这般草菅人命吗?” 青芸气笑了:“若非二小姐今日一直闹腾,怎会拖到这会儿才出发?” 梁霁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就是不想走! 无奈怎么都等不来庄侯夫人的身影,她知道定然是被皇后阻拦了,心里恨到了极致。 梁霁云深吸一口气,看着堵在门口的青芸,知道今日是拗不过了,只能等庄侯夫人回了京,再想办法偷偷把自己带回去。 她冷哼一声,拿起行李就往外走去。 青芸跟在了她身后,一定要把人送上马车,免得她又耍什么花招。 夜色渐渐暗下来,四周都是嗡嗡嗡的蚊子,梁霁云心烦意乱地甩了甩胳膊,回头看青芸跟堵门神似的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第326章 皇后就是害怕自己进宫动摇了她的地位,明明她们是亲姐妹,该一起对付宸贵妃才是,偏偏皇后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梁霁云心里不甘心,瞥了眼一旁的竹林,里边黑黢黢的,也不知通向哪里。 但是不管通向哪里,肯定都比去庄子上好。 梁霁云突然将包袱往身后青芸脸上一扔,提着裙摆就往竹林中跑去,将青芸的叫喊声抛诸脑后。 她呼呼地喘着气,眼前一阵黑漆漆的,不知跑了多久,她感到脚下有些湿,差点打滑。 梁霁云连忙扶住一旁的竹子,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往前走去。 视野逐渐亮起来,她这才发现竹林靠着湖边。 手边没有灯笼,她只能借着月色前行,想要找到方向去找庄侯夫人。 没走几步,梁霁云突然捂住嘴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有两个女子正在拉扯着,一人突然使劲推了前方那人一把,“扑通”一声,一人重重地跌落进了水中。 梁霁云吓了一跳,赶紧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但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踩在了干枯的竹叶上,在寂静的夜色中声音格外响。 下一瞬,梁霁云就见那“杀人凶手”转过头,视线朝着子扫过来。 月色下,那人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梁霁云再也忍不住,“啊啊”地尖叫着就往外跑去。 “青芸!青芸快救我!”此时她也顾不得要被送去庄子上了,好歹庄子上没鬼啊! 青芸本就叫了几个太监来找她,听到声音立马寻了过来。 梁霁云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有鬼...有鬼在杀人...” 青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少装傻。” 梁霁云紧紧抓着她的袖子:“真的,真的是鬼!” 见她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青芸将信将疑地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瞧见。 她对着几个太监道:“你们过去看看。” 梁霁云抓着她不放手,青芸不耐烦地道:“你在这儿装神弄鬼也没用,赶紧走。” 正当她不管不顾地想要将梁霁云从地上拖起来时,那几个小太监慌张地跑来:“青芸姑姑,安采女....安采女溺水了。” ------ 勤政殿。 宣凛派人去传召安采女时,就听到了她落水的消息。 妧卿和柳贵人对视一眼,怎么这么巧,刚查出来是安采女收买了马倌在草料中下药,便听到她溺水的消息。 而且推她入水的竟是林婕妤。 “她不会是畏罪自杀吧?”柳贵人皱起眉,“都敢害人了,还会自杀?” 妧卿心中对安采女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之前她因为污蔑自己被贬,从那之后便一直十分低调,低调得都让人想不起这个人。 安采女被带来时,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小顺子只让人弄醒了她,便急急地把人带来了。 宣凛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将马倌的供词扔在了她面前。 “你还有何要说?” 安采女怔怔地跪在殿中,余光扫过那供词,半晌后竟是笑了。 “是嫔妾做的。” 妧卿黛眉紧蹙:“本宫倒不知,何时得罪了安采女,你竟下此狠手。” “得罪?”安采女冷冷一笑,“贵妃从第一天入宫,便得罪了满宫的嫔妃,这难道不是共识吗?” 男人沉了眸子,打断她的话:“此事是你做的,还是林氏主使?” 安采女这才看向上首的男人,目光有些怔然。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若非今日之事,皇上还记得嫔妾这个人吗?” “嫔妾已经两年未曾侍奉过圣驾,可分明两年前,皇上还是宠爱嫔妾的。” 宣凛眼底的情绪很淡,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宠爱过她。 看出他的漠然,安采女凄惨一笑:“嫔妾曾经也以为皇上是喜爱嫔妾的,可是后来才知道,皇上不过是将嫔妾当成宸贵妃的替代品!” 宣凛倏地皱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宸贵妃未曾入后宫时,您宠爱嫔妾,您说嫔妾的眼睛很好看,可是自从她进宫后,您就再也不来看嫔妾。” 直到她看见宸贵妃,才发现原来,她的一双眼睛很像宸贵妃。 闻言,宣凛这时才隐隐想起了什么。 好像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去安采女宫中的日子多些。 但他并没有把谁当成谁的替身。 他只隐隐记得那段时日,他因着妧卿的拒绝心烦,多日未曾进后宫。 皇后看了记档后隐晦地问了他几句,为免旁人猜个不停,又恰好安采女是个话少安静的人,他便多去了几次,也不过是在那批奏折。 可他从未觉得两人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哪怕现在仔细看,他也不觉得两人的眼睛像。 夸她好看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之言,去嫔妃宫中不夸她好看,难道说她难看? 谁知竟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妧卿闻言,打量了安采女一番,竟然真觉得她的眼睛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都是圆圆的杏眸。 妧卿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上方的男人。 ----【题外话】---- 宣凛:听我解释。 妧卿:呵。 第327章 “简直是胡言乱语。”宣凛冷嗤一声,拂袖站起来,“得了癔症就让太医院给你多瞧瞧,少在这颠三倒四。” 他余光瞥见妧卿不太好看的神情,生怕她误会,走到她身边想要拉她的手,谁知妧卿微微侧过身就躲开了。 男人眉梢微动,想和她解释,可又这么多人看着,他只得沉下声先处置了安采女。 “安采女谋害上位,你若是如实交代,朕还能留你一命。” 听到男人毫不留情的话语,安采女才似乎是真的相信了,他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情分。 “皇上,皇后娘娘带着林婕妤和梁二小姐来了。” 恰在这时,褚风着人押着林婕妤走了进来,皇后和还在打着颤的梁霁云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林婕妤脸色灰败,出口的声音十分沙哑嘲哳,宣凛眉头皱起,更是懒得和她废话,直接示意褚风去审问。 皇后走到殿中道:“皇上,臣妾的二妹今日出行宫之时恰好看到了林婕妤想要推安采女入水,臣妾又听闻查出纵马行凶之人是安采女,便将二妹带来了,还请皇上审问。” 梁霁云浑身发抖,看都不敢看向林婕妤,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皇上...是林婕妤,我....我亲眼瞧见林婕妤推了安采女,还被青芸姑娘抓了个正着。” 青芸回道:“启禀皇上,奴婢听到动静的时候安采女刚落水不久,奴婢及时叫了人去救她,又在一旁抓到了林婕妤,事情确实如此。” 这样一串起来,似乎事情就说得通了。 林婕妤利用安采女想要害人,事后怕被供出来,干脆下了杀手。 皇后瞥向林婕妤:“林婕妤,就算宸贵妃从前和你有些口角之争,你又何必下此狠手,自寻死路呢?” 林婕妤冷笑道:“我如今这个模样,害我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害你的人是钱氏,钱氏已然伏诛,你休得再无理取闹了。”皇后斥道。 宣凛没心思再看这场闹剧了,他只想赶紧回去将妧卿哄好。 “林氏谋害贵妃,赐自尽。” “安氏助纣为虐,贬为庶人,迁居冷宫。” 男人神色寡淡,他看了一眼殿中的其余人,视线落在了瑟瑟发抖的梁霁云身上,冷声道:“既是皇后的家人,便交由皇后处置吧。” “只是,今日之事,朕不想在别处听到任何议论声。” 皇后福身:“是,臣妾明白。” 宫闱丑事,不宜外传,至于梁霁云,本就是要送去庄子上的人,自然没办法将这事传扬出去。 ----- 月上枝头。 宣凛跟在妧卿身后回了游仙宫。 刚踏进殿中他就屏退了众人,拉住女子的手腕,将人扯到怀中:“听朕解释好吗?” 妧卿撇过头,虽说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但安采女的一番话的确让她心中有些膈应。 她瞥向男人,那眼神似乎在说,倒要听听他怎么狡辩。 宣凛张了张嘴,一时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 妧卿冷哼一声,拂开男人的手,往里边走去。 宣凛跟上来:“要去哪?” 妧卿斜睨了他一眼:“臣妾要去沐浴,皇上也要跟着吗?” “皇上还是好好想想,等臣妾出来该怎么解释吧。” 宣凛脚步顿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妧卿自己进了浴房。 若是以前,他肯定死皮赖脸地就跟进去了,但是这会儿明显能感觉到妧卿不开心,他自然不敢再进去胡搅蛮缠。 妧卿沐浴出来,换了一身素净的寝衣,轻薄的云雾纱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第328章 她走到菱花镜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自己的发丝。 男人斟酌了片刻,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丝帕给她擦着青丝。 “朕真的没有把她当成你的替身。” “当初那段时日你还在寿康宫当差,朕本就被你弄得心烦意乱,哪有功夫去看旁人。” “只是因为许久未进后宫,皇后提醒了几句,朕才去安采女的宫中。” “也不过是因为她话少,朕能得个清净。” 妧卿似信非信地睨了他一眼:“真的吗?” “皇上不觉得我们的眼睛很像?” 宣凛赶紧摇头:“朕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哪里记得她的眼睛。” “再者这宫中也从未有人说过你们像。”他微微俯下身,从菱花镜中看着妧卿的眼眸。 虽然两人都是杏眸,但这世上眼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妧卿的眼眸很澄澈,像是含着一汪春水般,眼尾一颗小小的泪痣,让原本纯洁的眸子多了一分妩媚,让人见之就忍不住沉沦。 至于安采女,因为她素来以胆小的性子示人,眼神便要灰暗许多,没有什么光彩,就算眼型好看,也不会让人有什么记忆点。 “在朕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朕怎么可能找个替身来亵渎你。” 男人侧过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就算那时你总是拒绝朕,朕也从未动过其他的心思,只是想着...” “总有一天,你会是朕的。” 妧卿紧抿着粉唇,也不知信不信他的话。 宣凛忽然凑近她,握着她的双肩将人转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擒住她的下巴,让她微微仰头和自己对视着。 “朕发誓,要是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 “死”字还没说出口,妧卿就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胡说什么呢?”妧卿又急又气,“这是能乱说的吗?” 宣凛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亲了亲:“要是你再不信,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妧卿轻哼一声,扭扭捏捏地靠进他怀中:“只此一次,下次再犯,我就不轻饶你了。” 宣凛心中的郁气这才散了,含笑地吻了吻女子的眉心: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宽宏大量了。” 绥雅轩。 皇后带着梁霁云刚走进殿中,庄侯夫人就急不可耐地跑上前来,拉着梁霁云的胳膊焦急地打量着。 “云儿没事吧?这大晚上的,怕是吓到了吧?”庄侯夫人见梁霁云一脸煞白,身上一直发抖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连带着看向皇后的眼神都带了丝埋怨。 “就算娘娘要送云儿离开,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大晚上的行宫中都会发生行凶之事,更别提那山林中有多危险。” “你就一定要这么着急地送她走吗?” 皇后坐在上首,原本还会感到疼痛的心现在似乎已经麻木了。 她离开家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母亲恐怕早就将梁霁云视为己出了。 所以为了她都可以责备自己的亲生女儿。 青芸在一旁不忿地道:“若非二小姐不听话到处乱跑,又怎会撞见那样的事?” “闭嘴!”庄侯夫人斥道,“我与娘娘说话,有你什么事?” 她冷笑:“皇后娘娘当真是纵着这些奴才了,竟敢和我顶嘴?” 青芸咬了咬牙,说话便冲了起来:“若非您是娘娘的生母,如今还能在这责备娘娘?” “可惜您只记得用自己是皇后生母这个身份去压别人,却忘了自己作为皇后娘娘的生母,向着一个外人是有多过分的事情。” 第329章 “好了,青芸。”皇后瞥了她一眼,青芸这才悻悻地住嘴。 皇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庄侯夫人的眼神逐渐冷漠:“母亲就算再心疼二妹,皇上发了话,二妹行事不知轻重,去庄子上反省几年也是好事。” 宣凛叮嘱过不能让今日之事外传,他本就因为那日梁霁云蓄意勾引的事情生气,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她,这样的人没必要留在京中了。 庄侯夫人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握着梁霁云的手低低哭泣着:“如今府中,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难得云儿还愿意日日来看我陪我说说话,你连这么一点天伦之乐都不留给我吗?” 皇后冷眼看着:“母亲以为梁霁云安的什么好心吗?” “她不过是看你有可利用之处,这才讨好你。” “那又如何?”庄侯夫人带着一丝怨气地看向她,“我又何尝不知道?” 梁霁云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谁? 庄侯夫人活了几十年,她什么都看得懂,她不过是装作看不懂。 庄侯是个无用也滥情的人,庄侯夫人早就厌烦看到他了。 她的儿子入了仕途,常年在外,女儿进了深宫,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再回家一次,其余两个姨娘生的女儿胆小如鼠,见了她话都不敢。 只有梁霁云,能够装模作样地哄着她,让她终日寂寞的时候也能幻想一丝天伦之乐。 她就活该一辈子孤孤零零的吗? 皇后怔愣住了,她看着庄侯夫人眼中的怨怼、伤心,自己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心口,难受至极。 她又何尝不想在母亲身边承欢膝下? 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是圣旨,是她该为家族做出的贡献,她从来没怨过旁人,可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怨着自己。 皇后闭了闭眼,不再看庄侯夫人,对着青黛吩咐道:“明日一早,送二小姐去庄子上,不必再来回本宫了。” 皇后扶着青芸起身,没有再看庄侯夫人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庄侯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按着自己的眉心,眼泪一点点地流出来。 内殿。 青芸刚放下帘子,就见皇后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娘娘!”青芸连忙上前给她拍着后背,可下一瞬,看见皇后手中的帕子上,染上一抹刺眼的鲜红时,青芸倏地浑身发冷。 皇后泄气般地扶着桌沿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 “奴婢去叫太医!” 青芸急得直哭,皇后却拉住她的手:“别去。” “等明日再去吧。” “这怎么行?”青芸着急道,“您...” 好端端的,竟然吐血,这怎么还能拖下去? 皇后淡淡地摇摇头,不想在今晚生张,等到明日送走了梁霁云,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谈后面的事吧。 她疲累地阖上了双眸。 ----- 纵然皇后有心隐瞒,但是第二日她就下不来床了,一直等到梁霁云被送走后,绥雅轩才传了太医。 皇后病重,随行的太医不多,在行宫中到底不如宫中方便,宣凛便下令提前回宫。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病得这般严重?” 回到宫中后,妧卿和柳贵人还有沈贵嫔正准备去看望她,在路上柳贵人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是因为梁家那二姑娘的事?” 沈贵嫔点了点头:“听闻庄侯夫人甚是疼爱那儿姑娘,恐怕因为这事没少和皇后娘娘闹。” 妧卿有些不解:“那儿姑娘也不是她亲生的,怎么就能为了她去气皇后娘娘?” “这谁又清楚?”沈贵嫔轻声道,“皇后入宫多年,和家里人的感情恐怕也不如从前了。” 这话倒是让在场的几人都为皇后感到一丝凄凉。 十六岁时就得了先帝赐婚,在宫中沉浮多年,庄侯府的荣耀可以说一大半都是因着皇后得到的,可她的付出却得不到家里人的认可。 妧卿轻叹一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到了凤仪宫,皇后休养了几日精神瞧着倒是好了不少。 妧卿进去的时候还看见床头摆了几本账簿,不由得微微皱眉。 宫中嫔妃、宫人还有前朝的太妃们加起来人多事也多,满宫的支出用度都要经皇后查看,旁人瞧着觉得不费劲,但是这么多琐碎的事情,一一处理下来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皇后哪怕病着都没办法完全松懈下来。 沈贵嫔走过将那些东西都拿开了些:“太医既然嘱咐了要好好养病,娘娘就该听太医的话才是。” 皇后有些虚弱地笑道:“本宫也是闲不下来,一天躺着也无事,索性一些简单的事情就自己处理下。” 她看向殿中的几人,说道:“既然贵妃来了,本宫便能躲懒了。” “贵妃既然有协理六宫之权,你也已经生产了,这些事情也该学着去做了。” “明日,本宫就叫人把这些都送到昭鸾殿去,若有不懂的,便让沈贵嫔从旁协助。” 妧卿指了指自己:“我?” 第330章 绿萝搬了厚厚的一摞账本回昭鸾殿。 妧卿午睡起来,绕过那一堆账本往偏殿走去,恰好小皇子也醒了,伸着小胳膊要抱抱。 妧卿将他抱起来,在殿内走了走突然觉得有些吃力,她转过头问绿萝:“你有没有觉得琛儿重了些?” 绿萝笑着点点头:“小皇子都半岁了,奴婢近日抱他也觉得比之前明显沉了些。” 小孩子长身体虽然是正常的事,但是这么明显的变化妧卿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叫来苑嬷嬷询问。 苑嬷嬷接过小皇子颠了颠,这才让妧卿安心:“小孩子本就长得很快,娘娘当初是早产,二皇子刚出生那段时日身体较虚弱,不能进补,所以长得要慢些。” “自从娘娘回宫后,这几个月二皇子瞧着就要比之前健壮些了,胃口也好,所以长得也快乐些,都是正常的。” “那就好。”妧卿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小皇子的脸蛋,滑滑嫩嫩的,手感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我听说小孩子也不能毫无节制地吃,嬷嬷往后多注意着他的膳食,一切都好适量才好。” “娘娘放心。” 苑嬷嬷本是来照顾妧卿生产的,但是她生完孩子之后,宣凛便叫苑嬷嬷留在昭鸾殿照顾小皇子,她心细又懂得多妧卿很是放心。 逗了一会儿小皇子之后,绿萝提醒她:“娘娘别忘了,皇后娘娘让您把殿内那些账本处理完,明日送去凤仪宫呢。” 妧卿瘪瘪嘴,她也不是看不懂,就是懒得看。 之前她怀孕时都是沈贵嫔包揽了这些活,偏偏现在皇后点名要她自己看。 妧卿长叹一口气,将琛儿放回了摇篮中:“不是母妃不陪你玩,母妃还有事情要做...” 小皇子似乎听懂了,乖乖地躺在摇篮中玩着自己的玩具,不吵不闹的。 妧卿让人将账本都搬到了窗台边的小书案上,她在一旁放了一张摇椅,上面铺着厚厚的毛毯,旁边点着熏香,瓜果茶点也都准备好了。 绿萝哭笑不得,这样子哪像是要看账本啊... 妧卿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一开始看她就认真起来了。 从前在寿康宫时她也帮着看过库房,寿康宫每年的收到的和送出去的东西都要入账,也都是她在打理,因此没看一会儿妧卿就熟练了不少。 傍晚,余晖映在窗楹上。 宣凛踏进殿中的时候,妧卿还专心地在写着什么。 他抬手制止了宫人行礼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走到妧卿身后,看着她脑袋都要埋到账本中了,忍不住捏住她的后颈:“也不点灯,仔细眼睛。” 妧卿吓了一跳,抬头埋怨地看着男人:“皇上怎么进来也不出声啊?” “朕瞧瞧你在做什么,这般认真。”宣凛坐在她身侧,随手拿起一本瞄了几眼,略带诧异地看向她,似乎在问,她能看懂吗? 妧卿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少瞧不起人了,这些都是我刚才处理好的。” 她扬了扬小巧的下巴,示意他看桌上那一堆叠好的账本。 宣凛很捧场地赞叹道:“贵妃娘娘真是能干。” 皇后病着,宫中位份最高的便是妧卿,这些事情理应是妧卿去做。 但是宣凛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放权给妧卿了,甚至都没有提拔沈贵嫔制衡一番。 男人眼神深邃了些。 皇后是个很懂得审时度势,顾全大局的人。 她担心自己因为梁霁云一事迁怒梁家,所以趁着病了就很爽快地放权,也是在向他表忠心,希望不要连累到她弟弟。 第331章 宣凛其实也没有迁怒的意思,梁霁云说到底也不过算是后宫琐事,不至于牵扯到前朝。 更何况皇后的身体不好,若是... 他和皇后这么多年也算是相敬如宾,皇后在管理后宫上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乱子。 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以后梁家只要不犯事,该有的荣耀他都会给。 “皇上想什么呢?”妧卿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宣凛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臣妾问皇上用膳了吗?皇上也不理我...”妧卿靠在他怀中,抓着他的手指把玩着。 “还没,朕打算过来和你一起用。” “想吃什么?” 妧卿想了想,仰着小脸,双眸亮晶晶的:“天气凉了,想吃汤锅。” 一般要到冬日御膳房才会准备汤锅,但是宣凛发话了,御膳房总管赶紧刚东西备好了送过来。 里边有羊肉、青虾、炙鹅和一些素食,看着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汤底,妧卿就觉得胃口大开。 用完膳,妧卿有些撑到了,靠在软枕上一点都不想动。 宣凛将她拉起来:“要么和朕出去消消食,要么继续看账本,自己选。” 妧卿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想睡觉了...” 男人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懒得你。” 最后在男人强硬的要求下,妧卿还是被他拉着出去走了两圈。 已经是深秋了,夜里风很大,妧卿冷得不行,直往男人怀里缩。 回到殿中时,宫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怕被男人拉着一起沐浴,妧卿赶紧抛开他先跑了进去,将殿门紧紧关上。 宣凛:“...朕有这么可怕吗?” 等到她慢吞吞地沐浴洗漱完出来,男人已经换好了寝衣,坐在床上等着她。 妧卿脚步顿了顿,对上他不太友善的目光,喃喃道:“琛儿怕是还没睡着,我去瞧瞧。” “朕已经瞧过了。”宣凛没等她逃走,就勾住了她的腰带,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拽到怀中坐下。 “别...” 妧卿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欲望,尽管和宣凛在一起两年多了,但是每次侍寝前她都要发怵,这男人精力太强了。 而且虽说平时他都依着自己,但在床上,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意乱来。 宣凛才不理会她的抗拒,擒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男人搂在她腰肢上的大掌顺着脊骨慢慢往上,扯下了她的寝衣仍在地上,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了床褥之中。 床帏的遮掩下,女子白皙的肩头印上了红痕,娇娇的低泣声慢慢从帷幔中传了出来...... 入了冬,皇后的病也不见好,除夕宴的事情只能落在了妧卿身上。 妧卿只觉得自己是在被赶鸭子上架。 皇后却道:“本宫身子不好,以后这些事情肯定都要你帮着操办,今年先让沈贵嫔在旁协助,你好生学着,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 见妧卿还想拒绝,皇后又道:“再者过了除夕没几个月就是琛儿的周岁宴了,到时候你这个当娘的难道不想亲自为他操办?” 妧卿犹豫了,皇后趁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赶紧将人赶走了。 就这样,除夕宴的事情就彻底落到了妧卿身上。 因着是她亲自操办,妧卿因为担心有什么纰漏,好些日子都忙得不行,连宣凛都受到了冷落。 妧卿是那种不做还好,一做事就十分认真,不想看到任何差错。 宣凛虽然颇有怨言,但是也只自己生闷气,并不打扰她做事的积极性。 第332章 除夕这日。 妧卿早早地就起身了,在殿外传召了内务府总管,问了许多事情。 宣凛起身的时候,身旁罕见的竟然没有人,他连忙坐了起来。 直到听到殿外隐隐传来妧卿说话的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刻钟,妧卿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宣凛已经醒了,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看着她。 “皇上怎么还不起来?” 平日里他都要早起上朝,就算沐休的时候也会起来去外边练武,妧卿倒是很少见到他赖床。 宣凛道:“今日除夕,朕忙了一年,难道不该歇歇?” 妧卿不理他,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男人觉得受到了冷落,轻哼一声就自顾自地去梳洗了。 可是等到他出来,妧卿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宣凛是真的无奈了,走过去将她手中的笔抽出来。 “宫中这么多宫人,哪里需要你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他搂住女子坐在榻上:“你只要吩咐下去,自有宫人会去做,遇到什么拿不定的再找你拿主意便是了。” 妧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第一次操办宫宴,她太紧张了。 “臣妾还不是怕出错,给皇上丢脸吗?”她瘪瘪嘴,有些委屈。 宣凛亲了亲她的脸颊:“谁敢指摘你?” 宫宴不管办得如何,朝臣们只会闷着头吹嘘拍马,哪里敢议论哪个嫔妃做得好不好? “朕知道你是重视这件事,但朕也不想你累着自己,嗯?” 妧卿这才稍稍松懈了些,靠在男人怀中抱怨道:“怎么事情这么多啊?往日看皇后娘娘办起来感觉可轻松了。” 宣凛失笑:“皇后自小就学这些,已经是习惯了,你刚接触,慢慢来就好。” “皇上会不会觉得臣妾没用?”妧卿最近总是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自己不如皇后不如沈贵嫔做事稳妥,宣凛把这些事情交给她,其中的意思她很清楚,但她总是害怕自己辜负了旁人的期待。 男人抱着她安抚道:“朕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觉得你不好?” “你是朕的女人,又不是朕的臣子。”宣凛笑道,“衡量一个人好不好,得看她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他低头轻啄着女子的唇瓣:“朕就觉得卿卿是最好的....” 妧卿被他拉着胡闹了一会儿,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不少,一直到除夕宴圆满地结束,她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 初一这日。 凤仪宫中。 青黛正伺候着皇后喝药,就见青芸喜气洋洋地走进来道:“娘娘,大公子求见?” “哥哥?”皇后倏地坐起身。 青芸看出她的惊讶,解释道:“皇上开恩,准许大公子来凤仪宫拜见,这会儿人都在外边等着了。” “快让他进来。”皇后喜上眉梢,连带着脸色都好了很多,招呼青黛给她梳妆。 等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多年未见的同胞兄长,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 “参见皇后娘娘。”梁晏忍下内心的激动,跪地行礼。 “哥哥快起来。”皇后连忙将人扶起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我都记不到,有多久未见哥哥了。” 梁晏自从及冠之后便常年在外,他没有依靠家族的荫庇,而是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前些年他还在京中时,因为官职小所以这些宫宴都没资格出席,等到他有了官衔,却又经常被派出京。 “娘娘脸色看着不太好,最近身体可还好?”梁晏面目关切,“秋猎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今我在家中,娘娘尽管放心,母亲和那些人我都会管好的。” “有哥哥在,我自然放心。” 皇后笑道:“上次这样坐着和哥哥说话,都已经快是十年前了...” “是我无用,才让娘娘在宫中受了苦。”梁晏多年来一直很是自责,哪个真心疼爱孩子的愿意让自家孩子进这深宫。 长夜寂寥也就罢了,整日还活在勾心斗角之中。 皇后也不过二十多岁,如今瞧着确实万分憔悴,哪里还有当初的开朗。 皇后摇摇头,由衷地道:“我在宫中不说事事如意,但也过得很好。”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顺心,贫贱夫妻尚且百事哀,我在宫中再不济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 皇后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后悔的,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起家族的利益。 庄侯府有爵位但没有实权,从来都是皇家姻亲很好的选择。 梁晏知道皇后向来豁达,便也不再提此事了,他道:“昨日除夕宴你未出席,我见到了贵妃娘娘,如今宫中事务似乎都是交到了贵妃手上?” 皇后点点头,认真地看向他:“哥哥,如今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站在皇上身后支持他,不要为难贵妃。” 梁晏看着她的神色,慢慢垂下了眼睑:“我明白你的意思...” 当今圣上并非任人摆布的傀儡,他大权在握,并不会在乎旁人的心思。 所以皇后是在提醒他,哪怕不表态,也不能和皇上对着来。 看着皇后单薄的身躯,梁晏闭了闭眼,忍下了眼泪。 哪怕到了如今这样,皇后也一直在为梁家,为皇上打算。 第333章 五年后。 皇后薨逝。 那一日,妧卿哭得很伤心。 这五年来,皇后逐渐将手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她,一直不厌其烦地教她帮助她。 在妧卿看来,她亦师亦友,更像是“长辈”一般,给了她从来未曾体会过的关怀和教导。 皇后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许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前日她还特意叫了妧卿带着琛儿去了趟凤仪宫。 那日。 凤仪宫中依旧是满满的苦涩药味,妧卿牵着琛儿进了殿中。 琛儿已经五岁了,满周岁的时候宣凛赐了名,单名一个“熠”字。 皇后坐在床上,瞧着精神甚至比之前还好了些,妧卿本以为是新来的御医医术了得,谁知竟是回光返照。 “来了。”皇后清浅的声音响起,她朝着琛儿招了招手,“琛儿来了,本宫瞧瞧。” 宣熠抬头看了妧卿一眼,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迈着小短腿去到了皇后床前。 “琛儿又长高了些。”皇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示意妧卿别站着了。 宣熠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聪慧,年初的时候就去了尚书房,开始由夫子教导,他乖巧地询问了皇后的病情,又像个小大人般叮嘱道:“母后要好生休养身体,您还答应了琛儿,今年去行宫的时候带琛儿去骑马呢。” 这几年朝中事多,许久未曾出京,难得今年宣凛早早放话要去南巡,所以琛儿一直记在心上。 皇后笑着:“自然不会忘。” “皇后娘娘精神好了许多,今年肯定能和咱们一道出去。”妧卿坐在一旁笑道,“琛儿嫌我管他管得严,嚷嚷着要让皇后娘娘带他玩呢。” 宣凛是将琛儿当成储君来培养,妧卿自然太过溺爱他了,导致琛儿每次想偷懒都悄悄跑来凤仪宫,偏偏皇后又宠着他,让人哭笑不得。 皇后长叹一口气,视线透过窗户望了出去:“都四月了...” 妧卿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窗外种了几棵桃花树,纷纷扬扬的花瓣随着轻风飘落在窗台上。 “是啊,都四月了,天气暖和起来,娘娘也该听太医的话,出去走走。” 皇后似乎呼吸有些难受,她咳嗽了几声:“罢了,我也懒得出去,就坐在这儿看看也是好的。” “初春雨水多,嫔妃们爱去太液湖,得嘱咐她们多看看天气,别又像去年贤妃一样,差点栽进湖中。” “秋天的时候,京城天气干燥,去年司珍房宫女私自在院子里烧杂草,差点把那一排的羌房都烧起来了,这些事情你都要记着提前嘱咐下去。” 皇后突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妧卿撒娇道:“臣妾哪即得到这么多,这不是有皇后娘娘在吗,到时候您记得提醒臣妾。” “你啊。”皇后敲了下她的额头,“就是爱躲懒。” 皇后嗔了她一眼,却还是说了许多往日很难注意到的小事。 妧卿觉得皇后有些奇怪,平时她虽然也常常操心宫务,但也不曾一下子说这么多。 直到今日,妧卿才知道,原来那是临终之言。 皇后的丧仪很隆重,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众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绿萝将妧卿扶起来:“娘娘小心些,跪了这么久,膝盖怕是都肿了。” 妧卿摇摇头:“无事。” “皇上回了御书房吗?” 宣凛上午的时候一直在,直到下午刘顺德进来说了些什么,他才离开。 绿萝点点头:“刚才小顺子来说了,让您去趟御书房。” 第334章 妧卿乘上轿辇,看着凤仪宫前飘扬的白布,又没忍住鼻尖发酸。 绿萝宽慰她:“皇后娘娘在宫中素有贤名,哪怕离世前也放心不下她肩上的担子。” “皇后娘娘信任您,娘娘更该保重好身子,处理好宫中的事情,算是了了皇后娘娘的心事。” 妧卿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到了御书房。 她见刘顺德守在门外,便上前道:“可是有人在里边?” 刘顺德连忙恭声道:“回贵妃娘娘,是梁大人在里边。” 妧卿一听便知是皇后的哥哥。 这些年皇后逐渐将宫权都交到了她的手上,而相应的,梁晏在朝中就愈发炙手可热,梁家也是水涨船高。 “那本宫去暖阁等会儿。” 妧卿正想转身去暖阁,就听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梁晏走出来,便瞧见殿外一身素服的女子,她眼眸中还残留着潮红,眉眼间满是忧愁。 “参见贵妃娘娘。”梁晏是认得她的,自打他时常出入御书房开始,便多次碰到妧卿。 妧卿微微颔首,柔声问道:“梁大人可是要离开了?” “是,微臣正要出宫,娘娘请进。”他侧过身子,将通道让了出来。 妧卿和他也不熟,点头示意后便进了殿中。 等到殿门关上,梁晏才缓缓直起身,离开前眼神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 殿中。 宣凛拿着帕子给妧卿擦了擦脸:“哭成这样,也不怕琛儿瞧见了笑话你。” “臣妾心里难受...”妧卿抽噎了几声,“怎么前日见到还好好的,今儿就...” “皇后身体一直不好,这两年也是一年比一年差,只是她从来不说而已。” 宣凛轻叹道:“年初的时候,田院判便告诉了朕皇后的身体状况,能够撑到四月,已经是极限了...” 皇后不愿说,他自然也没有去戳破。 皇后也有自己的尊严,她不想别人看着她缠绵病榻的狼狈样子,所以这些年除了妧卿和沈贵嫔等人,其余嫔妃她都很少接见了。 她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皇后这么好的人,却偏偏...” 妧卿心下难受,生老病死本是常情,她自小便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 难得过了五年平和的日子,皇后的薨逝让她意识到,原来再如何躲避,也不能阻止身旁的人慢慢离去。 妧卿突然抱紧了男人,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宣凛离开了她... “怎么了?”感受到女子情绪瞬间低落,宣凛轻抚着她的后背,“都会过去的...” “我害怕...”妧卿抽泣着,“我害怕有一天,皇上也离开我...” “朕比你大了九岁,自然有一天也会离开你...” “不要...”妧卿在他怀中蹭了蹭,更加抱紧了男人。 “朕和你开玩笑呢。”宣凛捏了捏她的小脸,“我们还有这么多年,难不成卿卿这么快就觉得朕老了吗?” 妧卿这才抬头瞪了他一眼:“不准乱说了。” “我不准你离开我...” 皇后的丧期一年后,朝臣们开始渐渐坐不住了。 这日早朝便有人提到了立后之事。 其实如今后宫的形式非常分明,贵妃独宠,其余位份高一些的贤妃、姜修仪还有沈贵嫔等人都安分守己,位份低些的嫔妃更是不敢闹腾。 再说了如今妧卿将后宫管得很好,也不会缺衣少食,何必费那心思去争宠呢?不仅得不到皇上的青睐,还把贵妃得罪了。 朝臣们也知道如今宸贵妃一家独大,膝下还有二皇子,后位是非她莫属了。 可还是有些迂腐的人,拿着妧卿的身份做文章。 第335章 宣凛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就算心里有异议也不敢开口了。后位虽没有争议,但是有些朝臣提到了选秀一事,倒是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礼部尚书提了一句,得到了宣凛一个满是寒意的眼神,于是他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选秀是礼部操办,反正他提过了,皇上不答应,那他也没办法了。 可还有些死心眼的,例如刘御史,便是极力支持选秀之人,上朝时便开始劝谏:“启禀皇上,三年一选秀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您已经罢了两次选秀,可如今宫中只有两位皇子,恐怕是不妥啊。” “是啊,皇上膝下不丰,理应广选嫔妃开枝散叶。” 宣凛谈谈觑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倏地嗤笑道:“朕膝下不丰?” “刘御史都四十多了,还只有一个女儿,朕瞧你才是膝下不丰。” “这...”刘御史汗颜,“微臣怎能与皇上相比...” 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宣凛才懒得搭理他,他有琛儿就够了,一个儿子都没有的人,哪来的脸说他? “刘御史家中也只有一位正妻,怎么不见刘御史纳妾呢?”梁晏含笑着问道。 刘御史下意识道:“我与内子感情甚好,自然不愿坏了夫妻情分...” “哦?感情甚好。”梁晏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既然刘御史都知纳妾会坏了夫妻情分,怎么还劝皇上纳妾呢?” “这不是坏了贵妃娘娘和皇上的情分吗?” 路淮书微微皱着眉头叹道:“到不知皇上哪里让刘御史不满意了,竟然提出这般恶毒的主意。” “......” 刘御史一时语塞。 其余人见如今皇上器重的荣国公世子和梁大人都表明了态度,很显然这也是皇上的想法,自然不敢出来再劝了。 更有人诧异地打量着梁晏,先皇后出自梁家,如今梁家竟然不想再送个姑娘进宫吗? 梁晏神色如常地站在那任由旁人打量,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见众人不说话了,宣凛便起身道:“退朝。” ------ 御书房。 宣凛刚回来没多久,就见妧卿走了进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朝着女子伸出手。 妧卿很自然地走到他身旁,被他搂着腰肢圈在怀中,闷声道:“我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 妧卿有些不知所措地拉着他的袖子,如今她管着后宫,后宫前朝息息相关,刚散朝便有人将朝中提到立后的事转达给了她。 妧卿当即便坐不住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位置早晚是她的,可是皇后丧期都还未满三年,她并不想这么快就... 宣凛看出她的为难,笑着亲了亲她:“朕知道你觉得愧对皇后,可是卿卿,你也为朕想想好吗?” “我很想和你站在一起。” “很想很想。” 妧卿怔愣住了,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神,里边是满满的情意和期待。 她张了张嘴,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朕也不愿你为难,立后之事非同小可,就算现在开始筹备,再选个好日子,也得个一年半载,不会这么着急的。” 妧卿眼睫颤了颤,指尖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向上,慢慢和他十指相扣:“好...” “我都听你的。” 宣凛高兴了,低头轻啄着她的唇瓣,慢慢地由浅入深... 正当他想抱着人亲热一番的时候,外边传来刘顺德的声音:“皇上,刘御史求见。” 宣凛:“.....” 他怎么这么多事? “臣妾回避一下。”妧卿连忙推开他,手忙脚乱地拉起自己的衣领,跑到了屏风后边。 宣凛只得对外扬声道:“让他进来。” “何事?” 宣凛心情着实不好,没等他行完礼就直接问道。 刘御史一愣,下意识地道:“微臣还是觉得选秀一事,应该提上议程...” 宣凛余光瞥见那盏屏风。 暗道:糟了。 刘御史却浑然不觉,还在那口若悬河:“贵妃多年未有所出,如今皇上膝下荒凉,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娇横的女声打断: “本宫有没有所出和刘御史有何干系?” 妧卿从屏风后走出来,实在忍不了了:“本宫已经生育了二皇子,皇上都不觉得本宫有问题,你倒是意见大得很?” 看到来人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样子,刘御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贵妃怎么在这儿? 早就听说过贵妃性子娇蛮,这次还真是见识到了。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宣凛。 宣凛撇开头,别看他。 这些年妧卿确实性子越来越娇气了,对他都经常蛮不讲理的,更别提对旁人了。 不过看着刘御史吃瘪的样子,他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 往日妧卿都只对他一个人发脾气,如今刘御史竟也能有这待遇。 是他的福气。 第336章 这日,妧卿午间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外边有阵响动,等她艰难地睁开眼,那声音又没有了。 她昨夜没休息好,今晨一大早又被宣熠吵醒了,那小子说夫子布置的文章他都能倒背如流,非要在去尚书房前背给她听。 妧卿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只得起来听他背书。 被吵醒后妧卿也睡不着了,她微微掀开床帏,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坐起来唤了声绿萝。 绿萝在殿外守着,听到动静连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娘娘醒了?”绿萝将床帏挂起来,扶着她起身,“娘娘才睡了小半个时辰,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妧卿摇摇头:“刚才外边有人来了吗?” 绿萝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地道:“是二皇子想进来,奴婢说您在睡觉,二皇子就有些失落。” “奴婢本想进来叫您,但是恰好皇上来了,就带着二皇子去了书房。” 妧卿拿着梳子的手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她:“去书房?他们在做什么?” 绿萝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皇上没让人进去伺候,只让奴婢照顾好您。” 妧卿若有所思,匆忙地将头发挽好,就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昭鸾殿中设了一个小书房,但显然没有御书房那般正式,妧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宣熠朗朗的读书声。 她脚步停了下来。 里边,宣熠流利地将夫子布置的文章背完,抬起小脸期待地看向男人:“父皇,儿臣背得怎么样?” 宣凛微微颔首:“不错。” 宣熠白白嫩嫩的小圆脸上立马浮现起笑容。 “你背的这些书,你可知道其中的意思?” 宣凛将他抱起来,让他能够得着书案。 宣熠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神飘忽了些:“儿臣还不理解...” 宣凛自然不觉得他一个五岁的小孩能懂这么多,他能够识文断字,将这么长的文章背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道:“能背只是求学的第一步,如今琛儿走出了这第一步,已经很棒了。” 宣熠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 “自然。”宣凛指着他刚才背过的一句话道,“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 “能说也会做才是最好的,琛儿读得懂这些句子,更需要懂得其中的道理,日后再将这些道理用到政事之中。” 宣熠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自己如今学得还不够,用力地点了点头:“儿臣会努力的,以后一定会懂得这些。” 宣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揉了揉他的脑袋,甚是欣慰。 宣熠从小就聪明,做事也认真,对于去尚书房学习一事很是积极,一点都不抵触。 倒是宣煜,虽然年长五岁,但总是隔三岔五地找借口逃学。 贤妃为此头疼不已,他也找宣煜谈过,但那孩子似乎很是害怕他,在他面前除了低着头就是一言不发。 妧卿听他们说完了,这才推门进来。 “琛儿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母妃。”宣熠一下子就从宣凛腿上跳下来,跑过去抱住了妧卿的腿。 “乖。”妧卿弯腰将他抱起来,“今日有没有好好听夫子的话?” “嗯,儿臣可听话了。”宣熠的眼睛和妧卿很像,澄澈眼中满是乖巧,让人心生喜爱。 “明日我们要去练武场,大哥说要教我射箭。”宣熠第一次去练武场,兴奋得不行。 妧卿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要好好听夫子和你大哥的话,在练武场要小心些,不要逞强,知道吗?” 第337章 “儿臣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宣熠便跑去了贤妃宫中玩,宣凛批完奏折就进了内殿,正好听到妧卿在说晚上想吃蟹肉。 “不行。” 男人一进来就打断她的话,妧卿委屈地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控诉。 宣凛走过来将人搂进怀中,点了下她的鼻尖:“太医说了,你最近不能吃性寒的东西,忘了前几日有多难受吗?” 妧卿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此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特别是来月事的时候,比以前疼得厉害多了。 她月事刚结束,宣凛还记着太医的话,要再等几日才能吃寒凉的东西。 “就一点点嘛~”妧卿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们吃汤锅,把蟹肉丢进去就不凉了。” 宣凛:“....从哪听来的歪道理?” 实在拗不过她,最终宣凛还是妥协了: “只能吃一点。” “嗯!” 等到用膳的时候,看着妧卿一连吃了三只,宣凛忍不住将她堆着蟹肉的碗拿到了自己面前。 妧卿还在吃着,两腮鼓鼓的,疑惑地瞪着眸子看向他。 宣凛慢条斯理地夹起蟹肉来吃掉:“说了只能吃一点,都吃三只了,剩下的朕帮你解决了。” 妧卿很生气,扭过了脑袋:“皇上若是不让臣妾吃,今晚就别在臣妾宫里睡。” 宣凛不怒反笑:“还威胁上朕了?” “若是琛儿瞧见你这赖皮的模样,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你。” “才不会让他瞧见呢。”正是因为宣熠今晚留在贤妃那用膳,妧卿才敢和宣凛讨价还价。 若是孩子在,她得保持好自己的形象,这种事可不能做。 话音还没落下,外边就传来宣熠的声音:“母妃,我回来了!” 妧卿差点被呛到,赶紧擦了擦手,端坐在椅子上。 宣凛忍俊不禁,这么爱面子到底是随了谁? 等到宣熠走进来,宣凛故意拿着那碗蟹肉在她面前晃了晃:“还吃吗?” “不吃了。”妧卿瞪了他一眼。 男人这才慢悠悠地当着妧卿的面,将那一碟子蟹肉吞吃入腹。 妧卿:拳头硬了。 第二日一早,宣熠便是兴冲冲地去了练武场。 可是没等到中午,小融子就焦急地跑进来道:“娘娘,二皇子在练武场受了伤。” “什么?!”妧卿一下子就站起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忙地就往外边跑去。 宣凛在御书房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立即放下笔往昭鸾殿去,却在刚推开门的时候,见刘顺德忧心忡忡地走过来道:“皇上,贤妃娘娘说大皇子不见了。” “不见了?”男人脸色冷下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没回去?” 不可否认,宣熠一出事,很多人第一反应就会想到大皇子,毕竟如今这宫中也只有两位皇子,更别说大皇子还占了一个“长”字。 宣凛目光沉下来,他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孩子,可如今这情形,却很难让人保持理智。 “去找。” 他吩咐下去,提步就往昭鸾殿走去。 昭鸾殿中。 宣熠已经被送了回来,他是练剑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没拿稳,所以那剑掉下来划伤了自己的腿,伤口稍稍有些长,流了些血。 “小融子说话大惊小怪的,奴婢之后定要好好说说他。” 绿萝见妧卿担心得不行,狠狠地瞪了小融子一眼,这话说得还以为二皇子出什么大事了。 小融子缩了缩脖子。 等太医将伤口包扎好,宣熠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妧卿的手:“母妃...” “是我不好,让母妃担心了...” 妧卿心里七上八下的,得了太医的话,确实没什么大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第338章 “以后要让宫人们都跟好,不准再这么冒冒失失了。”妧卿说话重了些,“你才多大就去拿剑,你拿得动吗?” 宣熠垂下头,委屈巴巴的:“我是看大哥拿着剑,一时好奇,就悄悄去库房里拿了一把,没想到这么重...” 宣凛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这话。 他上前先是查看了宣熠的伤口,和妧卿一样松了口气。 “父皇...” “好好养伤,虽说只是划伤,但是也要仔细养着。” 他坐在床边,问道:“是你自己去拿的剑?” 宣熠点点头,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倒是妧卿看了他一眼。 等将宣熠哄睡着,两人走出来,宣凛才道:“煜儿不见了,朕本是怀疑这事和他有关,但从琛儿的话看来确实是意外。” “怎么会不见了?”妧卿问道,“派人去找了吗?” “朕已经派人去了,你先回去歇着,朕去看看。” ----- 自从符氏去世后,永寿宫便彻底荒废了。 她是自焚而死,永寿宫虽然修葺了一番,但里边还是格外荒芜,杂草和灰尘遍布。 大皇子坐在主殿的台阶上,托着脸看着天上弯弯的月牙。 他已经是长大了,又经历了母亲早逝,早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从小就身体弱,学业上虽然不算多差,但也并不出众。 他早就知道父皇是将二弟当成储君来培养,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没觉得有什么嫉妒。 毕竟二弟这般聪明,宸贵妃又是父皇的宠妃,未来的皇后。 所以他对学业愈发不上心,时不时就逃课,反正在这宫中,越蠢的人恐怕还能活得更好。 看着永寿宫荒凉的样子,宣煜有些伤感,从前和母亲在这儿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 如今贤妃对他虽好,但总是隔了一层。贤妃从不对他生气,就连大声说话都未曾有过。 因为对贤妃而言,自己只是一个任务,一个父皇交给她的任务。她是不可能像宸贵妃对二弟那样,好了就夸错了就骂,而贤妃只求不出错。 今日二弟出事,他知道,肯定大家都会怀疑到他身上,毕竟这么凑巧,和他在一起时就受了伤。 他害怕,害怕被指责,更害怕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所以他干脆躲了起来,一点都不想面对。 宣煜将头埋在双膝中,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宣凛刚走进来便瞧见大皇子孤零零的身影。 他走过去,宣煜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起头。 “父皇...”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低着头。 宣凛薄唇紧抿,看见他这个样子,他才恍然知道自己有多不公平。 他的所有疼爱都给了琛儿,对于宣煜,不论是从前宁妃在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曾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深秋时节,天气渐凉,宣凛将披风披到了大皇子身上。 “贤妃找你都快找哭了,你出来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 宣煜紧紧咬着唇,心里难受的情绪在翻江倒海。 “儿臣...儿臣害怕...” “怕什么?” “怕...怕父皇觉得儿臣做错了事...” “你是有错。” 宣煜浑身一僵,没忍住眼眶发酸。 “你是朕的长子,也是琛儿他们的长兄,下次若再出现这样的意外,你该像一个兄长一样关心他们,而不是自己跑掉,既让贤妃和朕为你担心,也让你的弟弟妹妹们担心。” “你说你是不是有错。” 宣煜猛地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父皇没有怀疑他吗? 宣凛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外走去:“下次再出来,一定要告诉父皇和贤妃,否则大半夜的,大家都在找你担心你。” “担心我?”宣煜的声音很小,真的有人担心他吗? 两人从永寿宫出来,贤妃等在外边,看见宣煜一下子就哭了,没忍住声音大了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你要吓死母妃吗?” 宣煜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好了,煜儿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先回去喝碗姜汤驱驱寒,再找太医看看。” “是...臣妾知道。”贤妃将宣煜搂在怀中,见他手都冻得发凉,嘴里念叨着,却把自己的披风也裹在了他身上。 昭鸾殿。 看到男人进来,妧卿立马站起身:“怎么样?找到了吗?” 宣凛点点头:“找到了,他一个人跑去了永寿宫。” 妧卿神色顿了顿,随即松了口气:“找到就好,大皇子去永寿宫,也可能只是想他生母了...” 宣凛拉着妧卿的手,说道:“今日之事朕询问了练武场的人,也问了琛儿身边的宫人,确实是一场意外,但是煜儿性子敏感,是在担心我们怀疑他。” “这...”妧卿一愣,她当时只顾着担心宣熠,都没想到会怀疑到大皇子身上。 但大皇子这么想,却也不难理解。 没有母亲的人,总是更加早熟,更容易胡思乱想。 “大皇子心思敏感,也是因为他母亲早逝,难免影响了他。” 妧卿握住男人的手:“皇上以后也多陪陪大皇子吧。” 第339章 庄侯府。 梁晏刚从御书房出来,便见自家的小斯等在殿外外,说侯爷要见他。 梁晏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略一沉吟,还是回了府。 他刚走进书房,一个砚盘就朝他飞过来。 梁晏躲开了,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波澜,气定神闲地走进来:“父亲怎的这么大火气?” 庄侯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道:“我看你是蠢到家了!” “我们梁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在朝中得用的,你却为了那劳什子太子太傅的名头,把这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拱手相让?” 梁晏此前从武,今日上朝时宣凛本是选定了他出征南疆,可他却直接推辞了,随后宣凛许是为了补偿,封了他为太子太傅,日后教导太子和大皇子的武术。 昨日封后圣旨下来时,宣凛便立了二皇子为储君。 庄侯以为他是放弃了触手可得的军功,毕竟出去征战可比做个太傅要更有前途。 但是梁晏为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如今皇上因着先皇后之死对梁家多有照拂是不错,可未来呢? 庄侯和梁家旁支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但凡他真的得势,他们尾巴不得翘上天,徒惹祸端。 昔日符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未来梁家也落得像那般。 再说了,凭什么要用他的命去给梁家拼个未来? 他们也配? 显然庄侯并想不到这么多,他只觉得梁家一飞冲天的机会白白便宜他人了,对梁晏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梁晏静静地听他骂了一会儿,才淡声道:“父亲说完了?” “既然说完了,我还要进宫去见太子。” “毕竟日后,我还要教导太子武艺呢。” 梁晏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起身悠哉地拂了拂袖子,便打算离开。 “你!”庄侯一阵心梗,合着他刚才说的这逆子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可惜回答他怒火的只有梁晏远去的背影。 ------ 昭鸾殿。 妧卿倚在榻上,看着宣凛对着尚珍局送来的首饰左挑右选,有些无奈地道:“还有半年呢,皇上急什么?” 昨儿宣凛下了立后的圣旨,不仅把朝臣吓了一跳,还让她也惊讶了许久。 毕竟之前宣凛可一点口风都没透给她,就这样直接宣读了。 封后大典定在半年后,今晨尚服局的人才来给她量了尺寸,接着尚珍局就送了好些首饰的花样过来让她挑选。 妧卿的首饰已经太多了,宫中这些饰品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样式,她简单挑选了一些。 正想让人送回去的时候,宣凛进来了。 他显然比自己用心,在那儿精挑细选了半晌。 宣凛瞥见她那懒洋洋的样子,冷哼一声:“朕可不像某些人,根本不把这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朕看你最近是越来越懒了。” 听出男人语气中的怨怼,妧卿赶紧坐起身,顺势搂住他的腰身:“臣妾这是相信皇上的眼光。” “再说了,这妆容是画给皇上看的,首饰自然也该你选呀。” “歪理。” 宣凛把她的手拿开,妧卿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闹着闹着,殿里的宫人就退了出去,然后妧卿被男人压到了榻上。 “不行。” 在男人亲上来的时候,妧卿赶紧躲开了:“琛儿马上回来了。”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说法,外边马上就响起了小孩的声音。 宣凛皱了皱眉,威胁似的咬了咬她的唇瓣:“晚上再收拾你。” 第340章 宣熠跑进来时,两人已经端坐在了椅子上。 “母妃!” 宣熠欢快地扑进妧卿怀里,然后才像是刚看到宣凛,又叫了声父皇。 宣凛淡淡颔首,随即就见那小子在妧卿怀里蹭来蹭去,和她说着上午书房发生的事情。 宣凛:...... 多大了还这么粘人。 ....... 梁晏进了宫,正想去尚书房便碰见了刘顺德,告知太子回了昭鸾殿,他便随刘顺德进了后宫。 到了昭鸾殿,在殿门外便听到了里边传来女子的笑声,还夹杂着小孩稚嫩的声音。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瞧见了倚在榻上的女子,她抱着太子,芙蓉面上满是笑意,青丝散漫地披在身后。 岁月似乎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如同第一次在御书房见到她时那般姣好。 那时他便想,难怪贵妃能够独宠后宫呢。 被困在深宫中的女子,要么如先皇后一般看淡一切,要么便是满眼的野心。 可,谁会不喜欢这般单纯娇俏的女子呢? 梁晏缓缓收回了视线。 殿内,宣凛听到梁晏来了,赶紧将宣熠抱起来交给了刘顺德:“让太傅带他出去玩吧。” “不要!”宣熠挥动着四肢,想从刘顺德手中挣扎出来。 “我要和母妃一起睡觉。” 宣凛冷笑,想得美。 该他睡了。 妧卿想说话,宣凛搂着她腰肢的手突然轻轻掐了她一下。 好吧,这会儿要是不顺着他,晚上就别想好好睡了。 她只得勉强笑了笑:“琛儿去玩吧,早些回来。” 于是。 片刻后,刘顺德带着太子走了出来。 “梁大人,皇上说了,让您下午带着太子出去玩,熟悉熟悉...” 他没好意思说,是皇上嫌太子碍事。 梁晏含笑应了下来。 他在太子面前蹲下身,见着那张略有些气呼呼的小脸,问道:“往后太子便要跟着微臣学武了,太子可是不高兴?” “没有。”宣熠瘪了瘪嘴,“父皇真讨厌,每次他在的时候都要把我赶出来。” 梁晏心知肚明,无奈地摇摇头,将宣熠抱了起来。 “殿下还未出过宫吧?” 听到“出宫”二字,宣熠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是没出去过,但是父皇和母妃背着他悄悄出去过好几次,宫外一定很好玩。 梁晏抱着太子往外走去:“微臣带太子出宫看看如何?” 宣熠顿时就把和母妃睡觉一事丢在了一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梁晏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道:“走吧。” “宫外好玩吗?” “宫外好玩,京外更好玩。” “日后殿下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这大邺的河山,看看属于您脚下的每一片土地。” 宣熠似懂非懂,但是圆圆的眼睛中满是光彩。 封后大典这一日,天朗气清,是个极好的日子。 天还没亮妧卿就被叫起来了,宫人服侍她穿上了凤袍。 明黄色的衣裳是金丝银线绣出来的凤凰祥纹,镶着宝珠的腰带勾勒出女子玲珑曼妙的腰肢。 发髻上斜插着碧玉龙凤钗,两侧垂着长长的凤凰含珠步摇,行走间轻轻摇曳着。 凤冠霞帔,红唇皓齿,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华贵。 花了好几个时辰,众人才将她打扮好。 妧卿起身走了两步,这凤冠霞帔简直太重了,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平衡适应着,免得待会出去出了差错。 离吉时还有一小会儿,绿萝端了一些糕点过来:“封后大典得好几个时辰呢,娘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妧卿正好觉得饿了,赶紧坐下来吃了几口。 第341章 最近她总是饿得很快,刚才梳妆那会儿就觉得饿到有些反胃。 绿萝见她胃口好,就又去小厨房端了一碗燕窝粥。 妧卿正用着膳,柳贵人带着宣熠走了进来:“二皇子非吵着要见你,他好奇得很,我只得带他进来瞧瞧了。” 妧卿现在不方便抱他,只要弯下腰揉了揉宣熠的小脑袋:“琛儿乖,今日跟着柳娘娘和奶娘,知道吗?” 宣熠点了点头,问道:“母妃要和父皇成亲了吗?” “为什么你们没成亲就有了我?” 妧卿一时语塞,柳贵人赶紧将人搂了过去:“二皇子乖,今日是你父皇和母后的好日子,你以后就懂了。” 宣熠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跟着柳贵人,不到处乱跑了。 没过一会儿,玉琴就跑进来道:“娘娘,皇上马上就到了。” 绿萝赶紧扶着妧卿起身,又给她仔细检查了一番。 持节的内侍先到了一步。 他打开圣旨,洋洋洒洒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 “咨尔朕之宸贵妃,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出自百度百科。) 满篇的溢美之词,妧卿听得都微微脸红,还“朕之宸贵妃”....有必要写得这般肉麻吗? 等到小太监念完,凤印便交到了她的手中。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等到她抬眸,便看见宣凛站在殿门处。 他今日格外的意气风发,一身明黄色龙袍,腰间金色束带,黑发以镶玉鎏金冠束起,风神俊朗,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朝着妧卿伸出了手。 说不紧张是假的,妧卿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 绿萝扶着她缓缓上前。 等女子站在了自己面前,宣凛便握住了她的手。 帝后要从宫道上一路走至高台,祭祀天地,接受朝臣和众嫔妃的跪拜。 宣凛牵着她走在宫道上,按理说他其实可以在宫门处等着自己,但他还是亲自来了。 妧卿道:“臣妾从未想过有这一日...” 宣凛微微侧过头,嘴角含笑:“可朕想过。” “很早很早以前,朕就在想,总有一日,朕会牵着你的手,走在这条路上。” 妧卿微微愣住,很早很早以前? 那是什么时候? 可宣凛却不打算多说了。 从昭鸾殿到宫门,又从白玉丹陛上缓缓上了高台。 妧卿往下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原来站在高处睥睨是这样的感觉。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宣凛立在她身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从此以后,这万里河山,朕将与你共享。” 妧卿回握住他的手掌,与他对视着:“那...臣妾却之不恭。” ....... 一场漫长的册封典礼结束后,快要累到虚脱的妧卿被送回了紫宸宫。 刘顺德领着她踏上台阶,神秘兮兮地推开了殿门。 入目是耀眼的红色。 差点把妧卿的眼睛都晃瞎。 地上铺着火红的地毯,龙凤花烛早已点上,床褥上还撒着花瓣,隐隐露出埋在下边的核桃。 曾经没有过的洞房花烛,宣凛统统补上了。 “娘娘稍候片刻,皇上待会就来了。” 刘顺德和绿萝扶着她坐下,还不忘转达宣凛的话:“皇上说了,若是娘娘嫌累就把这衣裳换了,小厨房备上了晚膳,娘娘若是饿了随时叫人去取便是。” “本宫知道了,刘公公快去前边伺候皇上吧。”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刘顺德离开后,绿萝打算给她卸妆,妧卿却拦住了她:“等会儿吧。” ...... 月上柳梢头。 宣凛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气,显然是心里高兴,没少喝酒。 他推门进来,便瞧见妧卿靠在床沿晕晕昏昏欲睡,只是头上的凤冠压得她不敢睡。 “怎么不取下来。” 男人心疼地走过来给她捏了捏肩。 妧卿仰着头问他:“好看吗?” 宣凛由衷地点头:“好看。” “就是想多给皇上看看。”妧卿娇娇地笑道,大着胆子坐到他腿上,“毕竟皇上只能看这一次。” 床边已经摆好了合卺酒,妧卿端了起来递给他。 宣凛看着她娇媚的容颜,似要把她此刻的样子刻在脑海中。 他搂住女子的腰肢,和她喝下了合卺酒。 “我好开心...” 妧卿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地亲了亲他,双眸亮晶晶的,看得男人心神荡漾。 “我也开心。”他亲了亲女子,“总算娶到卿卿了。” 就着这个姿势,他吻住了女子的唇瓣,大掌落在她脑后,将那发冠取了下来。 如瀑的青丝散开,妧卿微喘着气,稍稍躲过了他的索取。 “还没沐浴呢...” “知道了。”宣凛又亲了亲她,似有些无奈道,“真是麻烦...” “现在就说我麻烦!”妧卿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然后宣凛也轻轻咬了咬她,两人有来有往的,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床榻上。 “沐浴啦...” “待会儿再去...” “不行!” “真麻烦。”男人状似无奈地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 “后悔也晚了!”妧卿抬头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眉眼间是温柔的笑意:“朕只后悔没有早些遇到你。” “要有多早?”妧卿好笑地看着他,“臣妾初遇皇上的时候才十五岁,再早一些,都还没及笄呢。” 宣凛低头吻了吻她:“朕还嫌不够早。” “要很早很早,早到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妧卿眼眶渐渐湿润,她抱住了男人:“有你在我身边,日后的日子再也不会苦了...” 火红的花烛燃烧着,淡淡的烛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正文完】---- 第342章 翌日。 帝后新婚,宣凛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昨夜闹得有些晚,妧卿还在睡着,小脸枕在他的臂弯中。 宣凛看了她半晌,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明明两人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可每次相处都像是初次在一起一般,让他感到愉悦、安心。 以前他从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长久的感情,直到遇见妧卿。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爱一个人。 妧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刚一睁眼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她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皇上这么看着我干嘛?” 宣凛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好看。” “油嘴滑舌。” 妧卿嗔了他一句,看到外边日光正盛,便知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动了动身子,刚想起身,就觉得肚子有些难受,马上又躺了回去。 “怎么了?” 宣凛察觉到她的异常,抬手拂开她的碎发,关切地问道。 妧卿说不上来,就觉得肚子有些坠坠的难受,像是要来癸水的感觉。 说来她都快要两个月没来癸水了... 妧卿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刚想撒娇,就猛地想到了什么。 “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宣凛低头问道。 妧卿怔怔地点了点头,抓住了他的袖子:“皇上...” “嗯?怎么了?” 妧卿张了张嘴,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可又怕是空欢喜一场。 毕竟从她生下琛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些年间她都没有再怀孕过。 她本就身子不太好,当年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落下病根,田院判早便说过她恐怕未来子嗣艰难。 妧卿摇摇头,小声道:“还是等太医来看看吧...” 两人起来梳洗之后,宣凛就察觉到妧卿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夹了一块藕花糕放在女子面前:“吃点东西,昨儿一天都没好好用膳。” 妧卿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坚持吃了些。 她望了望外边:“怎么太医还没来?” 宣凛这就奇怪了,她平时不是最讨厌看太医吗? 因着她身子不好,这几年昭鸾殿的药就没断过,每次瞧见太医过来她就恨不得躲起来,今日是怎么了? 在妧卿的翘首以盼中,田院判终于挎着药箱进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身子不适,给她看看。” 宣凛扶着妧卿坐在榻上,示意田院判过来。 田院判放下药箱,拿了块丝帕搁在妧卿的手腕上,凝神诊脉。 过了许久,只见田院判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宣凛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如何?” 男人剑眉拧起,妧卿的指尖都不自觉地颤了颤。 田院判忽然长出一口气,弯腰恭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孕了。” 妧卿愣在了原地,她察觉到男人搂在她腰间的手臂蓦然收紧了些许。 “当...当真?”宣凛喉间有些干涩。 这些年,他不是没期待过和妧卿再有一个孩子,他知道妧卿心里也有想法。 但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她偶尔提及的坐胎药什么的他都没同意,也下了令不准太医院乱给她这些药。 可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这般突然。 “千真万确,娘娘的脉象如珠滚玉,是滑脉无疑,腹中胎儿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宣凛突然着急地问道:“那...皇后身体可有恙?” 昨日立后大典持续了这么久,晚上两人又折腾到很晚,难怪妧卿会觉得肚子难受。 田院判道:“娘娘有些胎气不稳,微臣开一副药,服用三日后微臣再来给娘娘诊脉。” 第343章 妧卿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杏眸微颤,似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请放心,如今娘娘身体好了不少,胎相还算稳固。”田院判以为两人还在担心,连忙补充了一句。 妧卿眼眶红红的,抓住了男人的手掌:“我们...我们真的又要有孩子了...” 宣凛的激动也快要忍不住了,他拥住妧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是啊...卿卿...我们又有孩子了...” 妧卿有孕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嫔妃本该今日来拜见她,但是宣凛要沐休三日,不准人来打扰,因此第一次请安安排在了三日后。 众人都忍不住心下哗然,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反正这些年都是妧卿独宠,她又还年轻,有孩子不是早晚的事吗? 柳贵人等人都送了贺礼来,但是知道宣凛在这儿也不敢来打扰。 午间。 妧卿喝了药就窝在男人怀中,抓着他的手指捏来捏去。 “皇上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前皇上就说想要小公主,对不对?” “小公主还是小皇子朕都喜欢。”宣凛道,“不过朕还是希望是个安静的小公主,别像琛儿那么皮。” “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妧卿正想说他,就看见一身泥巴的宣熠跑了进来。 宣凛赶紧拎住他的后颈,将人提远了些。 “你干什么去了?”妧卿默默收回刚才想为他说话的想法。 “儿臣和大哥去抓蝴蝶,却不小心摔倒了。”宣熠在男人手下挣扎了下,但是挣不脱,“谁知那树下有一团泥泞,这才弄成这样。” 说着他微微张开一直合着的两只手,兴高采烈地道:“母后您瞧,儿臣给您抓的蝴蝶。” 妧卿笑了笑,让绿萝拿了个琉璃盏,将蝴蝶装了进去。 “赶紧去洗洗。”宣凛沉下声音,“像什么样子?” 宣熠不满地哼哼两声:“儿臣是为了给母后抓蝴蝶,父皇您都不知道去抓蝴蝶哄母后开心。” 宣凛冷笑,抓蝴蝶? 幼稚。 他似乎忘了以前给妧卿抓流萤的时候。 将人“扔”给刘顺德,宣凛嫌弃地擦了擦手:“赶紧去把他洗干净。” 妧卿笑得不行,拍了他一下:“你别对琛儿这么凶。” “朕哪里凶了?”宣凛看着自己衣袖上都有一团泥巴,立马去换了一件。 “还是女儿好,哪里会这么调皮。” “小孩子都调皮的,等长大些就稳重了。”妧卿起身给他理了理衣领,“万一我们的小公主也很调皮呢?” “才不会。”宣凛轻哼一声,“她肯定和你一样乖。” 妧卿的手顿了顿。 其实她小时候一点都不乖的。 只是后来经历得多了,才不得不乖。 这天晚上。 宣凛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和妧卿的小公主是个混世魔王,成天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摸鱼,恨不得上天入地。 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看到身旁熟睡的身影,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梦。 妧卿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往他怀里缩了缩。 “乖...”宣凛放轻动作,拍了拍她的后背,哄着她入睡。 见女子重新酣睡,他这才低头亲了亲她: “朕觉得...是个小皇子也行...” ----- 三日的清闲时光一晃而过。 宣凛这日早起的时候垮着个脸。 本以为这三日能够和妧卿颠鸾倒凤,谁知道她突然怀孕了,只能看不能碰。 这就算了,为什么三日过得这般快? 都还没腻歪够,就又要去见那群只会叭叭的朝臣。 第344章 妧卿侧躺在软枕上,见他一脸阴郁,忍不住发笑:“皇上怎么还变懒了?” 宣凛没好气的过来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待会来御书房伴驾,知道吗?” “不要~”妧卿翻了个身,“今日约了柳贵人,她女红好,我请她来画几个花样,我好给孩子绣小肚兜。” 宣凛更郁闷了。 “拿来御书房绣也是一样的。” 他软磨硬泡了许久,妧卿才答应下午去陪他。 ----- 自从知道妧卿怀孕后,宣熠也不在她面前闹腾了。 就如现在,见妧卿在做女红,他就乖乖地坐在她身旁,下巴趴在她腿上。 “母后...”宣熠抬头看她,“这是妹妹要穿的吗?” 妧卿笑道:“是啊,不过也不一定是妹妹,也可能是个弟弟呀。” 宣熠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又说:“儿臣还是想要妹妹。” “为什么?” 宣熠道:“因为父皇说,妹妹会和母后一样好看。” 妧卿耳根红了红,暗骂宣凛,怎么什么都在儿子面前说。 所幸宣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伸手摸了摸绣好的小肚兜:“儿臣小时候,母后也给微臣绣过吗?” 妧卿点点头:“当然了,你小时候用的都还在柜子里收着。” 说着她从一旁的小篮子里拿出一件小小的中衣:“母后也给你重新绣了一件,待会儿拿回去试试,合不合身?” 宣熠顿时喜笑颜开,抱着那件软软的衣裳可开心了。 ----- 一晃五个月。 妧卿这胎怀得不是特别安稳,她孕吐十分严重。 早晨宣凛醒过来时,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把妧卿吵醒了。 “时辰还早。”宣凛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小脸,“再睡会儿,朕叫人帮你把早膳温上,待会儿记得起来吃。” 妧卿摇摇头,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慢点。” 宣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大掌忍不住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昨夜睡得好吗?孩子有没有闹你?” 妧卿浑身没什么力气,靠在他怀中:“还好,最近它好像乖了很多。” 头三个月的时候,这孩子折腾得她是吃不下喝不下也睡不着,比怀宣熠的时候累了许多。 过了五个月这才稍稍好了些,至少孕吐没有那般严重了。 宣凛心疼得不行,不止一次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再也不要让她生了。 看着妧卿憔悴的模样,宣凛心底是愈发坚定了不让她再生的念头了。 他们已经有了琛儿,没必要再让妧卿吃苦。 陪着妧卿用了早膳,宣凛又叮嘱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妧卿这次发作是在半夜。 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某天夜里,宣凛突然发现身旁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他本就浅眠,立即清醒过来,才发现是妧卿发动了。 所幸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没那么手忙脚乱,立马将人抱去了产房。 产婆和宫人们都已经准备好,昭鸾殿立马闹腾了起来。 宣凛焦急地等在外边,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当看见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 相比他的焦急,产房内的妧卿倒是比第一次生产轻松了许多。 这次没有早产,孩子又一直养得很好,似乎没费多长时间,她感到体内一松,孩子就出来了。 嘹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昭鸾殿。 宣凛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 在妧卿昏睡过去前,他握住了女子的手。 “睡吧,朕在这儿陪着你。” 妧卿勉强弯了弯嘴角,实在撑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皇上,娘娘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绿萝和奶娘将孩子抱来给他瞧,宣凛这才慢慢直起身,视线落在襁褓中的小公主身上。 和宣熠刚生出来时那皱巴巴的样子不同。 小公主白白嫩嫩的,睁着一双像极了妧卿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宣凛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宣熠也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戳了戳小公主的脸蛋,一下子就把人弄哭了。 宣熠赶紧缩回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 妧卿醒过来时是下午。 余晖照在床边的男人身上,宣凛靠在床边闭着眼养神,手还握着妧卿的小手。 她动了动手指,男人立马睁开了眼睛。 “卿卿,你醒了...”宣凛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慢慢坐起身。 绿萝将小公主抱进来,宣凛让妧卿靠在自己怀中,两人一起抱着小公主。 “你瞧,是不是和你很像。” 他摸了摸小公主的眼睛,小公主似乎很亲近她,咿咿呀呀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妧卿眼眸中含着笑,好可爱。 “我想先给她取个小名。” 听到她这样说,宣凛点了点头:“都听你的,你想取什么名字?” “就叫...珠珠吧。” 这是他们的明珠。 第345章 元昭三十年。 又是一年春光明媚。 宣熠进宫的时候,瞧见昭鸾殿一如往常般热闹。 院子里种满了紫藤花,微风一吹,漫天的花瓣飘飘扬扬,穿着蓝色锦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在花丛中去抓蝴蝶。 绿萝在后边追着他:“三皇子,您慢些...” 廊下放着一张软榻,倚在上边的女子眉眼间满是温柔,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小男孩迈着胖胖的小短腿,不知何时抓了一大把紫藤花,跑到妧卿面前递给她:“母后...” “花花给母后...” 妧卿将他抱起来,眼中笑意更深了些:“烆儿真乖。” 宣烆在她怀中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突然瞧见殿门外站着一个身影,兴冲冲地伸出手:“哥哥...” 宣熠这才走进来。 他如今已过弱冠之年,搬去了东宫,宣凛渐渐将手中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导致他都没有时间每日来看妧卿。 妧卿封后之后没有搬去凤仪宫,她喜欢昭鸾殿,这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再者这儿比凤仪宫离御书房还要近一些。 宣凛也由着她,这么些年,他愈发纵着妧卿,总是觉得怎么对她好都不够。 特别是在三皇子出生后,宣凛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自从生了珠珠之后,宣凛本意是不愿再让妧卿生孩子了,因此一直让太医院给他准备了避子药。 本来多年过去都相安无事,谁知五年前他生辰那日,一没注意就又让妧卿怀上了。 妧卿生产的时候比第一次还要艰难,宣凛当场就冲进了产房,在里边陪着她生下了宣烆。 当时宣熠也等在殿外,他心中的焦急不亚于任何人。 当亲自目睹母亲生产时的痛苦,宣熠才切实地体会到,母后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当初才能平安生下他。 这些年他看着父皇母后恩爱如初,也曾偷偷瞧见母后在父皇面前撒娇。 平时连喝药都嫌苦的人,此时却那般坚强。 他曾问过母后,有没有后悔生下他。 那时妧卿似是很惊讶他会问出这种问题,却还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怎么会呢?” 宣熠想,他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妧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宣熠笑了笑:“梁夫子病了,下午的课自然也取消了。” “病了?可曾要紧?”妧卿关心了一句。 宣熠摇摇头:“只是寻常风寒,儿臣下朝后已经去看望过了。” “那便好。” 两人说着话,宣烆却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想要宣熠抱他。 宣熠无奈地笑着,抱起他颠了颠:“又长胖了。” 他抱着宣烆去院子里玩,绿萝走到妧卿身后给她捏捏肩:“太子殿下愈发稳重了。” “是啊,小时候那么调皮,谁知长大了变化这么大。” “琛儿已经及冠,本宫想着也是时候给他选一位太子妃了。” 绿萝道:“奴婢记着皇上前些日子还和您提起过这事的。” 宣凛确实和她提过,所以妧卿这几日便叫人将京中适龄的世家女子名单呈了上来,想找个时机让宣熠自己挑选。 毕竟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主见,还是看他自己喜欢谁吧。 大皇子前些年便成亲出宫建府了,二公主和三公主也择了驸马,倒是她的几个孩子还落空着。 妧卿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前两日玉淑进宫来请安,本宫瞧着她心情甚好,想来是婚后还算美满。” 第346章 “倒是玉婉,整天胡作非为。” 绿萝抿唇笑了笑:“四公主也是仗着娘娘嘴硬心软罢了...” “明儿把她叫进宫来,本宫要和她好好说说。” “是,奴婢待会儿就叫人去传话。” 宣熠陪着宣烆玩了一会儿,便道要去御书房还有事,向妧卿告辞了。 他从昭鸾殿出来,往御书房去的路上,突然旁边的林子里跑出来一个人,在他肩上拍了拍。 “皇兄!” 宣熠回过头,就看见玉婉那张和妧卿像极了的面容。 “你怎么进宫了?” 宣熠脚步不停,这个妹妹,就是因为她小时候太调皮,所以父皇给她取了个“婉”字,谁知长大了更加不着调。 但是父皇和母后都宠着她,甚至偏心到了一种程度。 玉婉长大了些,别的姑娘这个年纪都还择婿了,但她呢... 公主府每天进进出出的青年才俊数都数不清。 偏偏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大言不惭:“我是公主,多养几个男人怎么了?” “父皇还后宫佳丽三千呢。” 气得宣凛早早把她赶出宫,让她住自己的公主府去。 妧卿也拿她没办法,虽说玉婉在外边不着调,但是在妧卿面前乖得不像话,让妧卿都没法对她说重话。 玉婉皱了皱鼻子:“我想进宫和母后住几日,但是刚才去御书房,父皇不同意。” “他凭什么不同意?就准他天天缠着母后,不准我这个当女儿的在母后跟前尽尽孝道吗?” 玉婉叭叭地数落了宣凛一通,宣熠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只是想看看母后?” 玉婉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当然不敢说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本和吏部尚书的公子走得近,却不小心撩到了他弟弟。 东窗事发,她被那两人缠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干脆进宫躲躲。 谁曾想堂堂吏部尚书的二公子,还搁她面前玩假扮平民那一套。 真是难搞。 在宣熠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下,玉婉缩了缩脖子,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呀!皇兄你就帮我和父皇说说嘛~” “实在不行,让我去东宫住两天,我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没门。”宣熠拂开她的手,无情地离开。 玉婉在原地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是不死心地追上去: “皇兄~” “求你啦!” 妧卿生辰这日,后宫嫔妃很早就送了贺礼过来。 晚上要在重华宫设宴,柳贵人和沈贵嫔早早就过来帮着操持。 宣烆还小,十分粘人,妧卿抱着他,看向忙着帮她检查晚上宴会上诸多事宜的两人,略带感激道:“我的生辰,倒是让两位姐姐累着了。” 柳贵人笑道:“娘娘这是哪里话,左右我俩也闲着,自然该帮着娘娘。” 她抬头看了看窝在妧卿怀中的宣烆,笑道:“三皇子倒是比太子殿下小时候还要粘人。” 宣熠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句话,轻笑道:“柳母妃又在揭我的底了。” 柳贵人和妧卿关系好,经常来昭鸾殿,小时候也常常帮着妧卿照顾宣熠,宣熠对她自然算是熟稔。 “琛儿来了,快坐。” 妧卿叫他进殿来,宣熠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走上前从她怀中接过宣烆。 “多大的人了,还整天缠着母后。” 宣烆不满地扭了扭圆滚滚的身体,想要回去找妧卿,但是被宣熠打了下屁股,立马乖乖不动了。 说来也是奇怪,宣烆和玉婉这姐弟俩,不怕妧卿也不怕宣凛,就宣熠能治他俩。 第347章 看着宣熠如今这仪表堂堂的模样,还贴心地哄着弟弟,柳贵人笑道:“太子殿下如今长大了,确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啊,琛儿如今是越来越有做兄长的样子了。” 宣熠笑道:“母后就别打趣儿臣了,儿臣总不能还像三弟和四妹一样调皮,整日惹您心烦吧。” “皇兄又在埋汰我。” 玉婉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瞪了他一眼。 那日她苦苦央求,宣熠就是死活不同意,最后她没办法,就直接跑来找妧卿了,死皮赖脸地在昭鸾殿住了好些日子。 她跑到妧卿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母后您得管管,皇兄整天都说我坏话。” 妧卿冷笑一声:“你还用得着别人说坏话?谁不知道你的德行?” “是啊,你还打算在这儿叨扰母后多久?” 玉婉哼哼唧唧地不服气:“皇兄就爱管闲事,还是早点让他成婚,才好有人管着他。” 宣熠淡声道:“母后,儿臣觉得四妹也到了择婿的年纪,不如就和儿臣的婚事一块定了。”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儿臣觉得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就不错。” 玉婉浑身一震,气势立马弱了下来。 “我还小...不着急...” 瞧见宣熠看过来,她立马道:“不急不急,大家都不急,皇兄也不急...” 昭鸾殿一整个上午都热闹非凡,直到午后,一身玉色常服的宣凛过来,柳贵人等人这才散了。 玉婉想溜,但是被宣熠堵住了,只好赶紧缩在他身后,免得挨骂。 谁料宣凛一走进来就瞧见了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 玉婉气呼呼的,不就是在宫中多住了几日吗? 迫不及待地就想赶她走,还是不是亲父女了?! 她悄悄朝着宣烆使了一个眼色,宣烆会意地朝着男人张开双臂,扑到他怀中:“父皇您总算来了...” 宣凛弯腰抱起他,果然不再追问玉婉。 “父皇待会儿陪儿臣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宣凛捏了捏他的脸蛋,抱着他走到妧卿身边坐下。 妧卿笑道:“皇上就惯着他吧,他刚才缠了琛儿半晌,琛儿说外边风大,不让他出去玩。” 宣凛看了眼外边:“偶尔出去玩一次,不碍事的。” “再者今日是你的生辰,朕让人做了许多样式的风筝,本是想让他们放给你看。” 闻言,妧卿也起了兴致,她也很久没有放风筝了。 于是,午后一行人就去了御花园。 宫人们已经将风筝都拿过来了,大邺有放风筝祈福的习俗,宫人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风筝,上面写着一些祝贺的话语,妧卿瞧见几个风筝上似乎还是宣凛的笔迹。 男人走到她身后,牵住了她的手:“喜欢哪个?” 妧卿抽了抽手,余光瞥见几个孩子都在往这边看,有些不好意思:“放开,他们看着呢...” 宣凛一个眼神过去,三个人连忙转过头。 “这下没人看了。” 妧卿:“......” 男人从身后拥着她,带着她挑选风筝。 妧卿一眼就瞧见了一个蝴蝶风筝,蝴蝶停在一串紫藤花上,画得栩栩如生,上边的题字一看就是宣凛亲手写的。 “喜欢这个?”男人挑了挑眉,“卿卿的眼光果然和朕一样。”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上面的字可都是朕写的。” 宣凛说完看着她,等着挨夸。 妧卿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掌心,往他怀中靠了靠:“多谢皇上...” 宣凛扬眉:“就这?” “这么多人呢...”妧卿嗔道,“晚上回去再说...” “哦....”宣凛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喃,“那朕等着。” 妧卿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多大年纪了还闹。 她拿起风筝,在宣凛的帮助下顺利放飞了起来。 宣烆在宣熠怀中吵着也要放,宣熠只好带着他也去挑选了一个。 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宣烆挑了一个大雁样式的,玉婉也拿了一个。 “放不起来...” “你站好,皇兄帮你放...” 宣凛和妧卿在一旁,看着宣熠帮着两个弟弟妹妹放风筝,忍不住相视一笑。 “琛儿是个好兄长...” 宣凛笑笑:“是你教得好。” 男人搂住女子的腰肢,妧卿顺势靠在他怀中手里轻轻扯着风筝线。 “好多年没有和皇上一起放风筝了。”她蹙起眉尖想了想,“似乎还是五年前,玉婉生辰的时候...” 妧卿看着飞在天上的紫藤花,思绪忍不住回到从前。 其实那个时候她并不喜欢紫藤花,可现在,她很喜欢。 就如同两人的开始,不过是各怀着心思,可如今,她却愿意将所有的心绪都告诉他。 她害怕在感情中受到伤害,宣凛也从不曾逼她,而是用数十年的行动告诉她,自己可以信赖他依赖他。 妧卿突然十分感慨,宣凛听到她的叹息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妧卿摇摇头,“就是觉得皇上真好。” 宣凛嘴角噙着笑:“现在才知道朕好?” “皇上一直都很好。” 很好很好,好到她心甘情愿地敞开心扉,去爱他。 宣凛搂进怀中的女子,他知道妧卿的心思,可是他从不去追究她到底有多爱自己,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会携手走过一生。 第348章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屋檐上,像是珍珠掉落般响得清脆。 一袭粉色宫装的女子从外边跑了进来,站在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滴,还不忘拨弄着自己手中的山樱桃。 “秋筠姐姐快些。” 女子回头朝着身后的人笑道,她微微仰起头,姣好的容颜让手中艳丽的山樱桃都黯然失色。 “你先去吧,我回去换身衣裳。”跟在她身后的那人跑了进来,脚底下瞬间打湿了一片。 “那你可要快些,太后娘娘等着呢。” “知道了。” 女子这才转过身,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白净的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柳眉杏眸,清风微微拂起她的青丝。 妧卿正想往正殿去,就感受到身侧似乎有一道极其浓烈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对上了一个男子充满侵略性的眼光。 妧卿是认识他的。 先帝的第六子,如今的靖王殿下。 她刚被调去内殿做事不久,只在从前靖王来寿康宫的时候,远远瞧见过他几次。 妧卿捏了捏衣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怯怯地屈膝行了礼,便忙退下了。 宣嵘站在窗楹下,看着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沉沉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殿中格外明显。 ..... 妧卿只是奉茶宫女,她候在殿外,等着里边需要的时候才能进去倒茶。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殿门吱呀一声响,随即竹清的声音响起:“殿下尽管放心,太后娘娘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那便有劳太后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离妧卿很近,妧卿低着头和其他宫人一样谦卑地立在一旁,只能瞧见男人的黑金描纹靴在她面前似乎停顿了一瞬。 靖王离开后,竹清突然道:“妧卿,随我进来。” “是。” 妧卿跟在她身后进了殿,跪下行礼,却迟迟没听到太后叫起的声音。 她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事了。 太后打量着下方的女子,看着年纪还很小,可那倾城之姿却已显露无疑。哪怕一身普普通通的宫女服饰,也不难看出袅娜的身段。 难怪能让靖王看上。 寿康宫的宫女太多,除了贴身伺候的竹清还有茉芯等人,其余的人她也没多大印象。 竹清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这是前几日调进殿伺候的宫女,叫妧卿。” 本是瞧着她听话能干才将人调进殿中,没想到竟然入了靖王的眼。 太后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扬声道:“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妧卿起身后,垂着头站在下方,也不敢往上看。 太后问道:“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四了。” “才十四?”太后皱了皱眉,年纪也太小了,都还没及笄。 不过转瞬她又笑了笑,这样也好,还能留在寿康宫一段时间。 毕竟靖王府的女人可不少,靖王如今觉得新鲜,难免一到手就腻味了,还不如多留着她些日子,吊着靖王帮自己办事。 “是个懂事的姑娘,往后便让茉芯带着你做事吧。” 茉芯是寿康宫的一等宫女,妧卿有些惊讶,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入了太后的眼。 她忙屈膝道:“奴婢多谢太后娘娘。” ------ 大半年过去,这一年春天,妧卿及笄了。 她及笄这日,太后竟也让人赏赐了一些首饰,看得同屋的秋筠啧啧称奇。 “太后娘娘不会是想当你贴身伺候吧,毕竟茉芯姐姐出宫嫁人后,一等宫女的位置上一直没补上人。” 第349章 妧卿扫了一眼那些首饰,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秋筠见她坐在椅子上发呆,走过去拍了拍她:“还不快些收拾,今日靖王来请安,马上就到时辰了。” “我不想去...”妧卿垂下头,声音中的抗拒很明显。 秋筠不着痕迹地掐紧了指尖,问道:“为何?” 妧卿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靖王看她的眼神让人很难受。 妧卿又怕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堂堂王爷,怎么可能关注她一个宫女。 秋筠坐在妧卿身旁,试探性地问道:“你生得这般漂亮,有没有想过日后....” “日后什么?”见秋筠半天没往下说,妧卿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秋筠勉强笑笑,“快些吧,别又被竹清姑姑骂了。” 妧卿收拾好之后就去茶房泡了一壶茶,靖王这半年多常来寿康宫,他喜欢喝什么茶妧卿都已经记在心上了。 等到进去奉茶的时候,妧卿规规矩矩地走到宣嵘身边倒茶。 “王爷请用茶。” 她垂着头,恭敬地将茶盏捧到男人面前。 宣嵘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眸子望向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味。 他知道,今日是妧卿及笄。 过了片刻,他才抬手从女子手中接过茶盏。 可在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时,却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指腹轻轻划过她的手背。 妧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手,茶盏就碎在了两人脚边。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急忙跪下请罪:“王爷恕罪...” 宣嵘慢慢收回手,捻了捻指腹,只觉得那柔嫩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上。 “不碍事,起来吧。” 太后也开口道:“行了,下去吧。” “是...” 妧卿起身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退了出去。 走到殿门处时,她不知为何突然脚下顿了顿,微微回过头。 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宣嵘的眼神。 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妧卿呼吸骤停。 送走靖王后,竹清帮着太后捏肩:“太后娘娘,奴婢瞧着靖王今日似有些不高兴。” “妧卿那丫头不解风情,他自然不高兴。” 太后阖着眼,懒懒地道:“罢了,总归皇上如今疑心上了哀家,只能靠靖王帮一帮余家了。” “哀家便做个顺水人情。” ...... 妧卿本是因为那日的事情胆战心惊,她再傻也看出靖王对她是什么心思了。 她害怕,若是靖王开口,自己根本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但一连过了数月,却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宣嵘的心思越来越直白,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 这日傍晚的时候,妧卿进殿伺候太后用膳。 太后似乎胃口不佳,只草草用了一些便放下了木箸。 “赏你了,拿去吃吧。” 太后突然赏了一碗酥酪给妧卿,妧卿愣了一下,连忙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竹清端给了妧卿,示意她用下。 太后往常吃不完的东西也会赏赐给宫人,妧卿没有多想,在竹清的注视下慢慢喝了下去。 却没注意到太后和竹清相视一眼。 ...... 月上中天。 寿康宫偏殿的厢房中,燃着淡淡的熏香。 宣嵘推门进来,便瞧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女子。 第二日一早。 宣嵘从厢房中出来,便瞧见竹清候在外边。 “见过王爷。” 男人扯了扯衣领,嘴角噙着笑:“太后娘娘可起身了?” 竹清道:“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得偿所愿,宣嵘的心情颇好,自然不介意多给太后几分面子。 到了殿内,太后见他的神色,便知昨夜的事情他是满意的。 第350章 若非娘家出了事,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把妧卿送去靖王府,可惜她那侄儿糊涂,竟惹了符家的人。 她那侄儿游手好闲,和符家一门来京中探亲的表亲在街上起了争执,竟失手将人腿打折了。 本是口角之争,现在倒好,符家不依不饶,私底下给余家下了不少绊子。 如今宁妃在宫中势头正大,符家又战功赫赫,也不知家里人怎么管教他的,偏偏惹上了符家。 太后收拾好心中的思绪,含笑道:“妧卿年纪小,又是哀家这寿康宫出去的人,往后靖王可要好生照顾她。” 宣嵘想起昨夜女子在他身下哀哀哭求的模样,不由得喉间微动,眼神愈发深邃起来。 “自然,本王不会亏待她的。” 太后又假意关心了几句,宣嵘却渐渐不耐起来,也不知妧卿醒了没有,他想早些带她离开。 瞧出男人的耐心即将耗尽,太后也不和他绕弯子了,开口说道:“妧卿出身低微,往后在你府中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哀家想着,不如让她认一门干亲?” 宣嵘眉目微敛,他可不相信太后会为了妧卿这般着想。 若她真的疼惜妧卿,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将人送到他床上。 宣嵘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等着太后表露。 太后轻咳了一声,也有些底气不足:“哀家的侄儿成亲不久,膝下还没有孩子,若是让妧卿记个名,也不是不行...” 太后侄儿的事情宣嵘自然知道,余家和符家近来不太对付,他也一清二楚。 却没想到太后想利用他来摆平这烂摊子。 宣嵘嘴角的笑意渐冷,似在嘲笑太后过于贪心。 送一个宫女给他,却要让他去处理这般棘手的事情。 太后瞧出他不乐意,脸色也不由得冷了些:“妧卿这孩子自打进宫就来了寿康宫,这么些年也是哀家养着她。” “若非你看上了她,哀家还想着日后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太后勾了勾唇角:“她这般美貌,就算留在宫中,也未必没有出路。” 宣嵘眉眼间尽然冷下来,太后的意思,便是妧卿留在宫中,被皇帝看上也不足为奇。 毕竟妧卿是宫女,她出宫得太后或皇后下令让内务府消了她的奴籍,若是太后不放人,他还真不能将人直接带走。 太后心里也在打鼓,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会现在就向宣嵘开口。 半晌,才听男人淡声道:“认亲就不必了。” “不过太后娘娘既然帮了本王的忙,本王自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太后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宣嵘懒得再和她废话,起身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带妧卿离开了。” ...... 走到厢房门口,宣嵘的脚步微顿,隐隐听到里边传来女子的低泣声。 他推开门,便瞧见床上的女子已经醒了,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在墙角,看起来可怜极了。 妧卿昨夜是清醒的,太后给她下的迷药,在宣嵘扯开她的衣裳时,她就清醒了过来。 可不论她怎么哀求,男人都不曾放过她。 今晨醒来的时候,周身的疼痛都在提醒着,她昨夜遭遇了什么。 妧卿无助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小声抽泣着。 她怎么都想不到,堂堂太后竟然会用这般龌龊的手段。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妧卿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宣嵘朝她走过来。 女子双眸红肿,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还挂着泪珠、一颤一颤的睫毛。 宣嵘刚才因为太后生起的郁气消散了些,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 妧卿却在他触碰上来的一瞬,避之不及地躲开了。 宣嵘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眼神也渐渐阴沉。 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妧卿时不时抽噎的声音。 “不愿意跟着本王?” 宣嵘收回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这寿康宫的人,一个个都不识好歹。 妧卿没有说话,可她抗拒的表情却表明了一切。 宣嵘心情更加差了,他冷声道:“可惜已经晚了,你也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 “王爷...”妧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拂在他的心尖。 “求您...放过奴婢...” 宣嵘蓦然冷笑,抬手擒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女子抬头。 妧卿眼中满是惊慌和恐惧,澄澈的杏眸此时却是湿红一片。 “你都已经上了本王的床,还想去哪?” 宣嵘想到太后刚才说的话,妧卿这般样貌,就算留在宫中也未必没有出路... 他掐着女子下颚的手愈发用劲,在白皙的下颚处留下鲜红的指印。 她还真有这种想法不成? 感受到男人愈发阴冷的神色,妧卿更加害怕了。 她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昨夜那些记忆一下子涌入脑中,她只记得男人是如何暴虐地翻来覆去折磨她,丝毫不顾及她有多疼。 宣嵘突然甩开她,妧卿身形不稳,一下子就摔在床上。 男人站起身,冷眼瞧着她:“除了本王的王府,你哪也别想去。” 第351章 到了靖王府之后,一连数月,妧卿都未曾再见过宣嵘。 那日带她回来后,他便叫人将她安排在了自己院落中,听侍卫十二说,他最近不在京中,许是有事情要忙。 妧卿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王府的日子很是平静,她没有名分,自然也不需要去给王妃请安,宣嵘自己住的前院旁人未得允许也进不来,门口的侍卫都跟哑巴似的,除了一个丫鬟小桃会和她说说话,整个院落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妧卿住在书房旁边的小厢房中。 这夜,她正准备熄灭蜡烛安寝,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妧卿心陡然揪紧,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小木门就被人推开了。 宣嵘一身墨色锦袍,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气,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王爷...” 妧卿连忙放下剪子,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袖子,怯怯地站在那儿。 宣嵘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冰冷,后背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发疼。 若非揽下太后这档子闲事,他也不至于出京一趟遭了符家的埋伏受了伤。 他心知自己不该迁怒妧卿,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每每想起那夜她在自己身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宣嵘心中仿佛就升起了一股暴虐的快感。 他走上前,大掌毫不怜惜地擒住了她的下巴。 数月没见,她似乎又纤瘦了一些,却还是一样的娇柔。 妧卿眼中的害怕和抗拒没能躲过他的眼睛,宣嵘直接将人甩到了榻上。 “啊!” 后背猛地磕到床板上,妧卿一阵疼,可是小小的房间让她想躲都没处躲。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脱下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心底的恐惧快要喷涌而出。 下一瞬,男人就欺身而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压在了身下。 “别...” 妧卿下意识地躲闪,宣嵘却掐住她的脸颊,冷声道:“怎么,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太后送你来就是为了笼络本王。”男人轻佻地扯开她的衣衫,声音低哑,“好好伺候本王,否则...” “你以为你还能去哪?” 怀中的女子柔弱无骨,潋滟泪光更是助长了他的兴致,宣嵘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妧卿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她侧躺在床上,无助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进宫只是为了活下去的谋生之举,当初能分到寿康宫她还高兴了许久,毕竟听闻太后是吃斋礼佛之人,她想着信佛的人总不会很难伺候。 可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本以为安安分分地干活,总能熬到二十五岁出宫那日,到那时候她有了银子,有了自由,就回江南去,回自己曾经和父母住着的小村庄。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望着这小小的厢房,妧卿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过了一会儿,小桃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 妧卿赶紧擦了擦眼泪,不想让旁人瞧见。 小桃看见她醒了,便道:“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都快中午了。” 妧卿点点头,小桃便走过去扶着她起身。 被褥滑落的瞬间,小桃瞥见了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忍不住眉心跳了跳。 妧卿有些难堪地拽紧了被子。 所幸小桃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帮着她换好衣裳,又去打了热水来给她洗漱。 第352章 那日之后,宣嵘又是好些日子没有回来。 小桃见她整日郁郁寡欢的,便拉着她去后院,和她聊天。 十二从树上给两人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花,递到妧卿面前:“给。” “多谢...”妧卿接过来,打算和小桃一起做一些花蜜酱。 两人坐在廊下挑拣着篮子里的花朵,十二倚在柱子上听着她俩说话。 小桃将挑选好的花朵用水洗了一遍,正准备把它们晾晒一会儿,就瞧见妧卿用剩下的花朵编织了一个小花环。 “你真是手巧。” 小桃凑过来瞄了一眼。 妧卿笑笑:“我就会这个了,小时候父亲经常给我编。” 小桃差点被她的笑容晃了神,这么久都没见她笑过。 夕阳余晖下,美人面上似乎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从宣嵘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微扬的唇角,还有一颤一颤的眼睫。 他停下了脚步,倏然觉得心里平和了许多。 十二是第一个发现他回来了的人,他不动声色地碰了小桃一下,小桃立马反应了过来。 “参见王爷。” 妧卿连忙起身,跟着小桃行礼。 宣嵘走上前来,淡声叫了起。 妧卿一直垂着眸,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宣嵘使了个眼色,其余人便退了下去。 他走上前,看见妧卿鬓边碎发上粘着一片小小的花瓣,他突然伸手,将那花瓣取了下来。 指腹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耳垂,很快就收了回去。 感受到耳垂上的触感和男人的靠近,妧卿浑身一颤,强忍着想跑的冲动,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做什么?” 宣嵘蓦然问道。 妧卿小声道:“想做一罐花蜜...” 这句话说完,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宣嵘不说话,妧卿是不可能主动和他说话的,只能尴尬地立在原地。 男人看着她一直垂着头,只有耳垂上戴着的小小耳坠轻微的摇动着,洁白的山茶花耳坠衬得她愈发肤如凝脂。 “喜欢山茶花?”他记起似乎很多次在寿康宫见她,都是戴着这一副耳坠。 妧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宣嵘若有所思。 结果没过多久,妧卿就发现后院移植了一大片洁白的山茶花。 如今十月,正是山茶花的花期,耀眼的白色随风摇曳着。 冬去春来,这半年间妧卿过得还算平静。 直到这日,宣嵘不在府中,而王妃身边的周嬷嬷突然过来想要见她。 “今日王妃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想着妧卿姑娘是宫里出来的,便想着带你一块进宫。” 周嬷嬷面上没什么表情,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又道:“再者妧卿姑娘进府也有段日子了,王妃都还没见过你呢,正好今日也去和府里的众位女眷见见面。” 王妃都发话了,妧卿自然不敢拒绝,她便随着周嬷嬷去了靖王妃的院子。 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踏出过宣嵘的院子,乍然出来,竟觉得前方像是一眼看不到头。 靖王府修建得十分阔气,姹紫嫣红,楼宇绵延。 跟着周嬷嬷走到一处院楼,还未进去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似乎人并不少。 她知道靖王除了有正妃外,还有一名侧妃和几房侍妾,但她从未见过。 妧卿微垂着头走进来,殿中的人瞧见她的模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说话声,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王妃,妧卿姑娘来了。” 妧卿走到殿中行礼:“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第353章 靖王妃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妧卿年岁虽小,但已是倾城之姿,那弱柳扶风般的姿态,更是足以让男人心动。 靖王妃眼神悄然冷了下来,宣嵘本就少来后院,如今在书房金屋藏娇,这大半年竟是都没再进过旁人的院子。 她握着扶手的手指收紧,皮笑肉不笑地道:“起来吧。” “是,谢王妃娘娘。” 妧卿起身,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靖王妃也没让她坐下,只是自顾自地和一旁的王侧妃说着话。 但是妧卿虽没有出声,殿中还是有不少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那种打量货物般轻蔑的眼神,让人如坐针毡般难受。 “王妃今日要进宫去,咱们姐妹们就别耽搁王妃了,还是早些散了吧。”坐在王侧妃下首的一个女子懒洋洋地说道。 靖王妃听见她的声音,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喜。 方侍妾从前还算得宠,经常阴阳怪气的,但如今被冷落了这么久还敢和自己呛声。 不等她说话,王侧妃就淡声道:“方妹妹急什么,总归回去也不过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和咱们说说话怎么了?” 暗讽她失宠,独守空房。 方侍妾冷笑一声,正想说话余光就瞥见了站在角落中的妧卿。 她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姐姐可别挖苦我了,咱们可比不得妧卿姑娘,日日霸占着王爷,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话题突然引到了自己身上,妧卿愣了一瞬,连忙出声:“奴婢不敢...” 她们要是能把宣嵘带走就好了... 殿内安静了会儿,妧卿就听上首传来靖王妃的声音:“行了,都回去吧。” 方侍妾这才哼了一声,甩着帕子从妧卿身边走了出去。 只是她落在妧卿身上的眼光,却十分不善。 靖王妃淡淡地扫了妧卿一眼,什么都没说,也不叫她回去,径直进了内殿去梳妆。 殿内一下子空荡荡的,只有妧卿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她等了许久,快有一个时辰,靖王妃才悠悠然地走了出来。 “走吧。” 她瞥了妧卿一眼,扶着周嬷嬷就走了出去。 妧卿连忙跟了上去。 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靖王妃上去后,马车就动了起来。 靖王妃的贴身丫鬟看了妧卿一眼:“快些跟上。” 上了马车后,靖王妃的神色就彻底冷下来。 周嬷嬷劝道:“王妃可别做得太明显了,到底如今王爷宠着她,若是出了事,咱们不好交代啊。” 靖王妃冷哼:“我还不知道?” “只不过让她走着去罢了,难不成让她和本王妃坐一辆马车?” 她嘴角轻扯:“她也配。” 周嬷嬷道:“她只不过一个丫鬟,自然不配。但是王妃可要小心些,若是她怀上了王府的第一个子嗣...” 靖王妃眉头一皱,这她不是没想过。 只是宣嵘把人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的手又伸不到那么长。 “王爷最近都在府中,我怎么下手?”靖王妃自暴自弃地吐出口气。 周嬷嬷小声道:“王爷总有不在京中的时候,王妃可要提前做好打算啊。” 靖王妃若有所思。 她是不能让妧卿有机会怀孕的。 从靖王府到宫门并不算多远,若是平时妧卿走这么一段路不觉得多累,但是今日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又走得格外快,她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 等到了宫门处,她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 寿康宫。 太后看见妧卿也跟着来了,眼中笑意更盛。 她和靖王妃闲聊了一阵,靖王妃便说还要去拜见皇后。 “太后许久未见妧卿,不如就让她在这儿等着?” 太后自然是答应了。 “在靖王府过得如何?”等到靖王妃带着人离开后,太后便问道。 妧卿轻声道:“奴婢一切都好。” 太后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忍不住皱眉:“怎么都这么久了,你还没给靖王怀上了一儿半女的?” 妧卿脸色一僵,她从没想过怀孕这事。 落在太后眼中,却以为她是不乐意,太后语气冷了些:“从寿康宫出去的人,连个名分都没有,简直是在打哀家的脸。” “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怀不上,真是废物。” 妧卿被她说得难堪,愈发低下了头。 “竹清,把那药方拿给她。” 在妧卿疑惑的目光下,竹清拿了张药方给她。 太后道:“这是宫里的坐胎药,拿回去早些给靖王生个孩子。” 才能更好地帮她做事。 妧卿捏紧了药方,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心。 太后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毫无芥蒂地帮她做事? 她害了自己一辈子,还想自己给她当牛做马吗? 竹清觉得太后的语气差了些,便打着圆场:“妧卿难得回来,不如去和你以前同屋的秋筠说说话?” 太后也吐出口气,淡声道:“行了,去吧。” “是...” 妧卿从主殿走出来,却没有去找秋筠。 她谁都不想见,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寿康宫后边是一片竹林,妧卿走到凉亭中坐下,只想等靖王妃回来后直接出宫。 她趴在桌子上,眼眶有些发酸,没忍住抽泣了几声。 一片静谧之中,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是有人一般。 妧卿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谁?” 第354章 几片叶子也飘飘然地落下来,妧卿这才发现是一只鸽子掉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有鸽子? 妧卿从凉亭中走出去,便见地上那只小鸽子似是被藤蔓缠住了翅膀,肥嘟嘟的身体在地上跳来跳去的,想要解救自己的翅膀。 这滑稽的样子让妧卿忍不住笑了。 她弯下腰将鸽子捡起来,将它放在了亭中的石桌上。 小鸽子黑黑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发现面前的人在帮它解救翅膀,就慢慢停下了动作,安安静静地等着妧卿帮它。 片刻后,妧卿将缠绕在它翅膀上的细长的藤蔓取了下来,小鸽子立马抖了抖翅膀,在桌上绕着妧卿兴奋地跳来跳去。 妧卿的心情好了不少,伸手去逗弄它。 小鸽子用尖尖的嘴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手指,不疼,反而痒痒的。 妧卿嘴角含着笑,渐暗的霞色为她平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光。 一人一鸽正玩得开心,旁边的竹林中突然一阵“沙沙”的响动传来。 妧卿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 他站在逆光的地方,茂密的竹叶遮挡住了妧卿的视线,让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见他身着玄色锦袍的挺拔身姿。 只是妧卿直觉他在看着自己。 小鸽子扑闪着翅膀朝他飞了过去,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接住了它。 原来是他的鸽子。 妧卿缓缓站起身,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另一旁传来竹清的声音: “靖王来了。” 妧卿浑身一僵,再顾不得其他,拎起裙摆就朝着竹清的方向跑去。 走出竹林之前,她若有所感地回过头,便看见远处那男人走到了自己刚才待着的凉亭中。 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侧脸。 ...... 回到内殿。 宣嵘正在和太后说着话,看见妧卿进来,他直接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去哪儿了?” 妧卿轻声道:“奴婢出去走了走...” 宣嵘也没再多问,只是对着太后道:“时辰不早了,本王便先带妧卿回府了。” 太后脸上浮着笑:“去吧,早些回去。” 从寿康宫出来,妧卿发现只有他们两人,便问道:“王妃还没来...” 宣嵘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甚在意:“她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不知道回去?” 妧卿一噎,干脆不说话了。 等到了宫门外,妧卿看到只有一辆马车,而宣嵘是骑着马来的。 她脸色一白,她能跟上马车,可若是宣嵘骑马,她怎么可能跟得上。 就在她担忧之际,宣嵘将马匹的缰绳丢给了十一:“牵回去。” 没等妧卿反应过来,他就牵着妧卿的手上了马车。 是来的时候靖王妃乘坐的马车。 妧卿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的神色,想问又不敢问。 宣嵘靠在车壁上,懒懒地瞥了她一眼。 “有话就说。” 妧卿斟酌了一下,小声道:“王爷怎么要坐马车了?” 他知不知道这是靖王妃来时坐的? 若是靖王妃出来发现马车没了,那岂不是要走回去? 妧卿不担心靖王妃走不走得了,她只担心若是靖王妃知道自己坐着她的马车回去,以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宣嵘不是日日都在府中,而这偌大的靖王府都是王妃在管着。 宣嵘掀起眼皮,阴阳怪气的:“本王不能坐马车?” “不是...”妧卿磕巴了一下,“这是王妃来的时候坐的...” 宣嵘扯了扯嘴角,语气懒散:“走几步又累不死她。” 第355章 妧卿不再说话了。 她琢磨不透宣嵘的心思,也不想琢磨。 看着女子垂着头呆呆地坐在那儿,宣嵘说不清心里的情绪。 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告状。 蠢死了。 ----- 靖王妃从凤仪宫出来后便寿康宫向太后辞别,到了那儿才知道宣嵘竟然已经带着妧卿离开了。 靖王妃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瞬。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让自己在太后面前失态。 “既然如此,妾身也先告辞了。” 从寿康宫出来,靖王妃脸上的假笑一下子全然消失,周嬷嬷安抚她道:“王妃别生气,王爷他一贯是这个性子...” 在王府这么多年,周嬷嬷也知道宣嵘向来我行我素,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连王妃都受了他不少挖苦。 靖王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的自己的心情。 而等她到了宫门外,看见眼前空荡荡的,才是真的彻底怒了。 “他是要我就这样走回去吗?!” 周嬷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说点什么安慰她,谁能想到宣嵘这么不着调。 让靖王妃走回去,这般狼狈的样子被人瞧见了,丢的不也是靖王府的脸吗? 十一候在宫门外传达宣嵘的话:“王爷说了,今日府内马车不得空,王妃自己想办法吧。” 话已传到,十一也赶紧溜了。 靖王妃怒火中烧,就算靖王府离这儿不远,但也得走上半个时辰,且她素来养尊处优,最多也就在府内园子里转转,哪里能走这么久。 “他就是在为那个贱婢打我的脸!” 靖王妃眼神逐渐阴冷。 ----- 夜里。 紫宸宫。 刘顺德端着一壶热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男人还在看着奏折,小心翼翼地上前换了一盏茶。 他正准备退下,便听宣凛的声音响起: “今日,靖王进宫了?” 刘顺德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是,靖王妃带着府中的侍妾午后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傍晚的时候靖王也去了寿康宫,只是...” 刘顺德说着自己都觉得奇怪:“靖王去寿康宫带走了他的侍妾便出宫了,倒是靖王妃,半个时辰后才出宫。” 宣凛握着笔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道:“侍妾?” “是。”刘顺德回道,“听闻是太后去岁的时候赏给靖王的,原是寿康宫的宫女。” “出去吧。” 男人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刘顺德也只当他是随口问问,毕竟太后和皇上的关系算不上好,太后和靖王来往,皇上自然也要留心一番。 他退出殿中,将门带上。 这日妧卿早晨还在睡着,却觉得脸上痒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瞧见面前有一片白白的毛茸茸的东西。 妧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她连忙坐起身,这才发现宣嵘放了一只小兔子在她床上。 那兔子毛茸茸的身体爬到她身边来,才把她弄醒了。 看着妧卿茫然的神色,宣嵘坐在床边笑了笑:“不是说想养兔子吗?” 妧卿眨了眨眼,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 不过看着毛茸茸的小兔子,妧卿还是很喜欢,伸手戳了戳它。 “好可爱。” 午后,阳光和煦。 妧卿带着她的小兔子去了花园,将兔子放在草地上看它玩。 宣嵘跟在她身后,懒懒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目光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 兔子跑去了小溪流边上,妧卿怕它掉下去,连忙走过去将它拎起来,自己却踩到了青苔,身形晃了晃。 第356章 宣嵘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将人带了过来。 “小心点。” 妧卿咬了咬唇瓣,抬眸看了他一眼,手里却还抱着兔子。 宣嵘知他拘谨,也没说什么,微微抬了抬下巴:“去那边玩。” 小桃在草地上放了些萝卜和菜叶子,小兔子就沿着她放的东西吭哧吭哧地啃着,慢慢移动着。 妧卿看着看着脸上就不由得浮起笑意,圆圆的杏眸弯得像小月牙一般可爱。 另一边。 靖王妃每日午憩起来都会出来走走。 今日她远远就听到园子那边一阵欢声笑语。 “王妃,似乎是王爷在那边。” “王爷这个时候还在府里?”靖王妃眉头皱起,带着周嬷嬷往那边走去。 隔着一条小溪流,她便看见了宣嵘和妧卿。 妧卿蹲在草地上逗着小兔子玩,手里还拿着一根菜叶子,在小兔子面前晃来晃去,嘴角的笑让靖王妃觉得格外刺眼。 她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指尖,却在看见宣嵘时,险些掰断了自己的指甲。 男人懒洋洋地跟在妧卿身后,他穿了一身蓝色常服,素净的颜色显得他眉目间柔和了许多,看向妧卿的眼神更是格外专注。 他眼中含笑,只看着女子在他面前玩闹。 周嬷嬷扶住靖王妃,眼中也不免有些担忧:“本以为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谁知他越来越宠爱那丫头。” “太后也是不安好心,派了个人来争宠,她难不成以为为了一个丫鬟,王爷就会帮他们余家做事了?” 靖王妃沉着脸听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地刺痛她。 就算她和宣嵘一直感情算不上多好,但是她也见不得他喜欢别人。 这个贱婢,绝对不能留。 靖王妃什么都没再说,眼色阴冷地转过身离开。 ...... 过了几日,十二找到妧卿,说王爷让她去一趟书房。 妧卿推开门走进去,便见宣嵘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听到动静,宣嵘放下笔,起身朝着妧卿走过去。 他一把搂住女子的纤腰,接过她手中的茶壶。 妧卿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也不太敢问他。 纵然这些日子宣嵘对她挺好,但是从前留给她的记忆太深刻了,她看见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阿妧...”宣嵘拥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明日我要出京一趟,约莫一个月才回来。” “你乖乖待在院子里,有事就叫十二去办。” 妧卿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宣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还是怕他。 这也怪他之前行事太过分。 “等回来,我便上书,请皇兄下旨封你为侧妃。”宣嵘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委屈你了。” 妧卿浑身一僵,侧妃? 他怎么会突然想封她为妃? 看出她眼中的茫然,宣嵘什么都没再多说,他喜欢的人才不在乎什么身份高低,一个侧妃之位罢了。 宣嵘离开之后,妧卿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 毕竟他的院子谁都进不来,她自己也不会没事找事地跑出去。 这日妧卿坐在窗边做女红,突然听到一阵扑哧扑哧的声响,她一抬头,就瞧见一只肥嘟嘟的鸽子停在她的窗台上。 妧卿眼睛一亮,定睛瞧了瞧,好像是她在寿康宫看到的那只鸽子,胸前有一撮淡红色的毛,很特别。 妧卿放下针线,刚朝它抬了抬手,小鸽子就飞过来,在她面前蹦蹦跳跳。 “真的是你呀...” 妧卿趴在窗台上用手指逗它,随手摘了窗边的一朵山茶花放在了它头上。 看着那滑稽的样子,妧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人一鸽玩了会儿,小鸽子就抖了抖翅膀,叼起她放在窗台上的那朵山茶花飞走了。 让妧卿没想到的是,隔日那鸽子又来了。 还叼着一朵紫色的花放在了她的窗台上。 “这是给我的吗?” 妧卿嘴角扬了扬,拿了些糕点喂它,小鸽子跳得更欢快了。 之后的几日妧卿都能看见它,每日都叼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放在她的窗台。 过去了半个月,这日清晨妧卿醒来的时候有些不舒服,她捂着肚子躺在床上,许久没动。 最后还是小桃发现她不对劲,连忙去叫了大夫。 看着马大夫走进院子里,周嬷嬷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她冷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房间内。 马大夫给妧卿把脉后道:“姑娘是有些着凉了,如今天气渐冷,少出去为妙。” “我给姑娘开几副药,按时服用便好。” 小桃连连道谢:“多谢马大夫,奴婢这就去熬药。” 睡前,妧卿喝了药,可是到了半夜,她却觉得肚子越来越疼。 疼得她浑身冒出冷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桃...” 小桃因为担心她,睡在她房间内的小塌上,听到动静急忙起身。 “姑娘你怎么了?” 等她点上蜡烛,看见妧卿小脸一片惨白,顿时吓得不行。 “这是怎么了?” 妧卿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肚子疼,小手紧紧抓着腹部的衣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我这就去找大夫!” 第357章 马大夫匆匆地赶来,就连靖王妃都被惊动了,大半夜的也带着人过来。 十二守在门口,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放靖王妃进去,可是现在王爷不在府中,能作主的便只有靖王妃一人。 见十二还在犹豫,周嬷嬷道:“妧卿姑娘病了,若是她有什么意外你也不好交代。” “她一个姑娘家,这大半夜的你也不方便进去看,还是让王妃去看看她吧,有王妃在,下人们也尽心些。” 十二最终还是让靖王妃进去了。 房间内。 妧卿脸色苍白地侧卧在床上,马大夫给她把脉之后却说:“只是月事来了,姑娘又染上了风寒,这才有些严重。” 妧卿直觉有些不对劲,她往日来月事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痛过。 小桃也道:“可姑娘半个月前才来了月事...” 周嬷嬷和靖王妃候在床边,周嬷嬷闻言道:“这姑娘家的月事不一定每个月都准的,妧卿姑娘许是吹了凉风,这次才格外难受。” 靖王妃也目露担忧:“你若是不放心,明儿就叫人再去府外找个大夫看吧。” 妧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大夫是王府惯用的大夫,他都这样说了,许是自己太过多心。 小桃又去熬了一副药,妧卿喝下后觉得稍稍好受了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靖王妃从前院出来,嘴角渐渐勾起:“马大夫办事还是靠谱,你给他的银子别从府里拿,去城西的钱庄那儿换。” 周嬷嬷点点头:“奴婢明白,这下王妃可以放心了。” 靖王妃长舒一口气,眼中阴恻恻的:“还不够,我要让王爷彻底厌弃她。” ----- 半个月一晃而过。 妧卿这段时日都在房间中养病。 那日之后,妧卿一连几日都疼得下不了床,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劲,小桃便出府去请了一名大夫,看过之后也说只是月事罢了。 两位大夫都这样说,妧卿也渐渐不再怀疑了。 她休养了半个月,觉得好了许多,只是肚子还是时不时的有些难受。 这日晌午,小桃给她炖了乳鸽汤补身体,妧卿正喝着就听到外边有一阵响动声。 她正想问发生了什么,房间门就被人推开了。 宣嵘走了进来。 妧卿连忙放下碗站起身。 “王爷...” 宣嵘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手底下的冰凉,剑眉皱起:“怎么生病了?” 妧卿轻轻摇了摇头:“已经都好了。” 宣嵘抬起她的下巴,只一个月的时间,面前的女子却似乎又瘦了许多,脸色也格外的苍白虚弱。 他叫来十二:“去把马大夫叫来。” “奴婢没事的...”妧卿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弱,“只是风寒,再加上...来了月事...很快就好了。” 宣嵘揽着她的腰坐下:“风寒也得好好看看,瞧你瘦的。” 他忍不住皱起眉心:“我不在府中,有没有好好用膳?” 妧卿连忙点头,看了眼桌子上还未撤下的膳食,小声道:“正在吃呢...” 宣嵘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许久未见到妧卿,他有些意动,可看她柔弱的样子,也不好做什么,只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妧卿面上有些泛红,忍不住推了推他:“大夫要来了...” 话音刚落,十二就领着马大夫走了进来。 “过来给她看看。” 马大夫领命,上前给妧卿把脉,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宣嵘的心提了起来,搂着女子的手忍不住收紧。 马大夫似如梦初醒一般,略显惊骇地看了妧卿一眼,急忙跪下:“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