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出嫁，赢华丽人生》 第1章 苏家 庆元十一年仲夏初，枣树村苏家。 破旧的四方桌中间，放着一盘水煮的野菜，还有一大盘米汤和盛放在簸箕里的几张黑面饼子。米汤上漂着绿油油的野菜，清汤寡水的米汤里，依稀可见几粒碎米，黑面饼子亦是野菜居多。 陈金花作为一家之母，正在分配今晚吃食，上扬的嘴角，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男人们分得一张饼，姑娘们与两个年岁较小的男孩每人半张。 而苏大山面前奢侈的摆着一小碟炒盐，这碟炒盐只有他与大儿子苏玉林、二儿子苏玉河有资格享用。 分配好饭食后，堂屋里只听得见众人吃东西的咀嚼声，豆大的灯火不甘寂寞的微微摇晃，显示它的存在感。 苏白英放下碗筷，摸了摸明显没吃饱的肚子，意犹未尽，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陈金花等大家都吃饱后，轻咳两声，语带笑意道：“当家的，白日里钱媒婆来过咱家。” 陈金花的话音刚落，十双眼睛齐齐望向她，又转头瞧了眼面容憨厚的苏玉林，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苏玉林作为家中老大，已经二十有三，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只因家中日子艰难，亲事迟迟未定下。 苏家不是一般的穷，全家十一口挤在三间茅草屋里，前来相看的人家，见到此情景连院门都不敢进，生怕被苏家赖上，急忙找借口离开。 村里像他这般大的后生，早已娶妻生子，陈金花为此焦心不已。 这会子听说媒婆来家里，众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给苏玉林说亲，长幼有序，总不能越过他，给老二说亲。 “孩他娘，是哪家姑娘？”苏大山也认为媒婆是来给大儿子说亲，理所当然的问道。 陈金花看了眼苏白英，含笑道：“是给英娘说媒的。” 说完不等苏大山询问，接着道：“男方是七里镇宋员外，礼金给到十两之多，我做主应下了，当家的，明日把屋子拾掇拾掇。” 随着陈金花的话音落下，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苏白英，心思各异。 “娘，可宋员外已经二十有八，比三妹整整大一轮，有过两任媳妇，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苏玉林震惊过后，语气迟疑道。 他在镇上做工时，听人说过一嘴，宋员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只不知为何没有显露头角。 “他不会是想从三妹身上借寿吧？”苏玉河语出惊人道。 上回说书先生讲的就是，有户富贵人家，因寿数将近，又不想去地府报到，于是请来术士借命。 自家一穷二白，宋员外怎么瞧得上，虽说三妹长得不错，也仅限于在村里，完全不能与大家闺秀相提并论，宋员外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找到家世相当的女子。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一颤，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陈氏没好气的白了二儿子一眼，斥道：“胡说啥呢，别打岔。” 苏玉河耸耸肩，闭嘴不言，不是如此最好。 苏大山沉默半晌，未到知命之年，却已满脸苍桑，头上长出些许白发。生活的苦，让曾经俊俏的脸庞变得苍老。 虽然意动但他并未立即表态，抬眸看向苏白英，问：“英娘，你是何想法，若是不愿意，明日让你娘回绝掉。” 虽说自家日子过的苦哈哈，这桩亲事带来的好处数不胜数，但他还是想问下孩子的意见。 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若是嫁的不情不愿，往后余生将痛苦不堪，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陈金花闻言欲言又止，本来孩子的亲事，就该两人商量后做决定。如今听到他这般问，才反应过来，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满脸期待的看着苏白英，希望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白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难道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刚回过神来，便听到爹的问话，略微思索片刻，坚定道：“爹，女儿愿意。” 如此好的亲事，她当然同意，年纪大算什么，娶过两任媳妇算什么，只要嫁入宋家，往后便可吃饱穿暖。 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没有哪户富贵之家愿意娶贫家女。 宁娶大宅奴不娶穷家女，这句话不知阻止多少想通过嫁人，改变命运的贫家女。 而那十两礼金可以建两间屋子，还能让大哥二哥娶上媳妇，自己一人换两人，怎么算都觉得值。 做为家中长女，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六个弟弟妹妹。 过的是何种日子可想而知，从小到大她就没穿过新衣裳，如今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 苏大山与陈金花见她应下，紧绷的心神缓缓松懈。 只要大闺女嫁给宋员外，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再加上十两礼金，老大与老二的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英娘最近不要外出，在家仔细养着，尽量把皮子养白些，果娘去洗碗。”见事情已定，陈金花语气轻快的吩咐道。 想来宋家得到答复，很快便会差人前来商定日子。瞅了眼英娘微黑的皮肤，暗暗叹气，幸好五官端正，希望宋员外不会嫌弃吧，不然就太可惜了。 苏白果听到娘的吩咐，忙起身收拾，她已经十三岁了，知晓自家大姐马上要嫁人，嫁的还是一个老男人，心里满是担忧。 苏家兄弟见苏白英的事情落定，便起身回屋歇息，明天还要收拾屋子。 “三姐，你真的要嫁给宋员外？”苏白果洗完碗回屋，见苏白英在给小妹盖被子。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脱下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放至床架上，这才轻声问道。 苏白英瞧了眼她，语气轻松道：“当然是真的。” “可是他.....”苏白果咬了咬唇，那几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若是姐姐真的嫁与宋员外，那他往后便是自己姐夫。 苏白英似是明白她所想，解释道：“五妹，宋员外条件那般好，想嫁给他的姑娘不在少数，虽不知他为何瞧上咱家，但这是好事。” 苏白英心里清楚，自家条件太差，若是错过这次，往后怕是遇不到如宋员外这般家世之人。 以自家的条件，她早已做好给大哥换亲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会有这般转变。 姐妹四人挤在一张床上，突然里侧传出苏白芷‘呜呜呜’的哭声。 姐妹俩被这道哭声给吓住，还以为她身子不适，急忙问：“六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白芷用被子捂着脑袋，伤心欲绝的哭泣着，听到姐姐的问话，哽咽道：“三姐能不能不要嫁人，芷儿不想你嫁人。” 苏家共有兄弟姐妹九人，苏白英排第三，弟弟妹妹全是她带大的，没办法家里实在太穷，陈金花忙完家务，还要抽空去镇上接些浆洗的活计，根本没时间带孩子。 苏白芷听到三姐要出嫁，上床后便默默掉眼泪，最后实在忍不住，这才哭出声来。 苏白英听到她孩子气的话语，不由打趣道：“六妹快把眼泪收一收，可别把被子哭湿了，若是明天没有太阳，咱们岂不是要盖湿被子。” 苏白芷闻言气恼的掀开被子，娇嗔道：“三姐坏。” 谁知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苏白桔反驳的声音，“六姐胡说，三姐最好了。” 苏白芷见九妹维护三姐，暗恼道：“小坏蛋，六姐平日里白疼你了。” 姐妹几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土坯房并不隔音，苏大山与陈金花听到她们几人的笑闹声，黯淡无光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来。 “当家的，明天割些新鲜的茅草回来，把屋顶加盖一下。”陈金花絮絮叨叨的叮嘱道。 “嗯！”苏大山听话的应下。 第2章 宋清淮 苏家五兄弟挤在另一间屋里，苏玉林躺在木板床上，一时间睡意全无。 三妹的婚事他插不上手，也能猜到她为何同意这门亲事，必是为了自己与二弟。 想到此，苏玉林暗暗发誓，三妹若是在宋家过得不好，自己就算拼尽全力，也要给她讨回公道。 苏玉河则在思考宋家与自家结亲的意图，难道宋员外那方面有隐疾，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他前头两位夫人，并未留下子嗣。 只这种想法，苏玉河可不敢说出口，于是他决定，等见到宋员外后，找机会探查清楚，免得三妹嫁过去吃亏。 苏玉风想法就简单许多，苏白英在他心里，一直是聪明能干，勤劳懂事的好姐姐，既然是她的决定，自己肯定支持。 苏玉华和苏玉祥只恨自己还小，倘若三姐被人欺负，他们连忙都帮不上。 ———— 繁星点点，夜风微凉。 七里镇，东街住宅区，一辆骡车慢悠悠的往中心区域而去，最后停在一家还算气派的宅子前。 一抬头，就能瞧见笔力千钧的宋宅两字，门前两座石狮子，严肃而认真的守护在侧。 藏青色的车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里面撩开，身着宝蓝色缎面长衫的宋清淮从车内下来，脚步从容的越过石狮子跨进门槛，本打算回屋洗漱，却听守门小厮恭敬道：“老爷，老夫人有事寻您。” “嗯！” 宋清淮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淡声应下，转而往兰香院而去，小厮很有眼色的提着马灯跟上。 小厮有机会在主子跟前露脸，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在主子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尤素梅坐在圆木椅上沉思，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傍晚时收到钱媒婆传信，苏家同意这桩亲事。 如今只需劝说儿子便成，自前头两个儿媳出事后，淮儿对女色便不怎么上心，这让她怎能不急。 这次更是先斩后奏，自家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若不逼一下，怎么乖乖就范。 “请母亲安！”宋清淮走进灯火通明的兰香院，熟门熟路的来到堂屋，给上首的尤素梅请安道。 “淮儿来了，坐！”尤素梅从沉思中回神，望着眼前雍容闲雅的儿子，招呼道。略显圆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候在一旁的丫鬟杏儿见此，动作熟练的端茶倒水，而后自觉退出大厅。 “母亲，何事找孩儿？”宋清淮在圆木凳上坐下，温声询问。 “淮儿，母亲给你说了门亲事，你准备准备。”尤素梅也不藏着掖着，说明事情原由。 宋清淮闻言放下茶盏，无奈道：“母亲，孩儿是何情况，你也知晓，还是别耽误人姑娘家。” 宋清淮并无娶妻之意，想也没想便回绝，成亲于他而言，并不美好。 而他早已过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只想平平淡淡生活。 尤素梅就知晓他会如此说，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道：“母亲已经做主定下，那姑娘人品不错，父母都是本分之人。除了出身差点，其它都不错，你见过就明白了。” 她已到知命之年，不知此生能否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再说儿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叫她如何放心。 前头两个儿媳出身倒是不错，奈何心不在淮儿身上。否则怎会做出那等事，害得她至今没能抱上孙子，苏家姑娘是她多方打听后，又亲眼见过，觉得最适合自家儿子的人选。 淮儿品貌端正，也无陋习，也不知前头那俩人如何想的，真是可恨。 宋清淮听母亲这般说，瞧见她鬓边遮挡不住的华发，又想起今日访友时的情景，波澜不惊的心有些触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当真不孝，叫母亲如此操心，真是不该。 “母亲，是哪家姑娘？”想通后，宋清淮也就没再拒绝，主动问道。 “枣树村苏大山家的长女，家境贫寒却能安分守己，姑娘品性不错。”尤素梅还有一点没明说，那就是苏陈氏是个能生的，指不定女儿随她娘。 苏陈氏好生养，十里八村都知道，这年头能生九个孩子的人有许多，能全部平安养大的人不多。 当然这些话她不敢当着儿子的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暗自祈祷苏白英能遗传她娘的体质，给老宋家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孙。 宋清淮倒是知晓枣树村在那个方位，但他没去过，也没听过苏大山这号人。 罢了，这桩亲事且随母亲心意，若是个性子好的，往后好好待她，若是不好，只当家中多养个人。 经过前两次，他对成亲之事并不热衷，但听母亲说对方人品不错，又有些意动，一个人难免有些孤单，若身边有人陪着，想来也很不错。 这般想着，也不那么排斥成亲，年少时也曾幻想过，成亲后与娘子过着红袖添香的日子，只可惜现实与想像大相径庭。 “孩儿知晓，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歇息。”收拾好心情，宋清淮打算告退。 “好，你父亲那儿，母亲自会告知他。”宋士诚这几天在外盘账，说起来这事也有他的手笔，初时有三户人家符合要求，经过多番打听，最终定下苏家。 宋清淮离开后，尤素梅便起身洗漱，明天找人看下，选个好日子把事情敲定。 宋清淮回到自己院里，洗漱过后并未歇下，转而来到书房里，坐在椅子上静静沉思。 母亲突然给他定下亲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已至此，宋清淮打算听从母亲安排，往后如何，等见过苏家姑娘再做打算。 翌日。 鸡鸣三遍时，苏白英便起床穿好衣裳，往屋后厨房而去。自她学会做饭起，每日饭食便由她准备。 苏白果听见动静，起身帮忙烧火。 早饭还是野菜粥，不同的是粥里加了橡果粉。这还是去年孟冬时节，从山上采摘回来，又经过浸泡、晾晒研磨而成，是不可多得的饱腹食物。 按说苏家人都不懒，日子不应该过得这般穷苦，怎奈世事无常。 当初为娶陈氏，苏大山掏光所有积蓄，前些年苏家老两口接连生病，更是欠了许多外债。 而家中只有三亩田地，交完税后，剩余不多，夫妻俩没办法，只能拼命干活。 好在外债已经还完，只剩几个孩子的婚事没有着落。 苏白英煮好早饭，听见院中传来响动，探头瞧去，只见苏大山与苏玉林、苏玉河、苏玉风几人背了好些茅草回来。 见他们放下东西就要转身离开，忙招呼道：“爹，早饭已经好了，吃过再去吧。” 苏大山往外走的脚步不见丝毫停顿，摆手道：“等会吧！” 只要想到英娘能够嫁到镇上，还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员外郎，他就激动的睡不着，再三确定宋员外与自家结亲的原因。 只是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过也不是坏事，如此他便放心了。 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于是鸡鸣两遍后便起来忙活。 除了九岁的苏玉华与七岁的苏玉祥还在呼呼大睡，其他几人听见响动，也跟着起来。 陈金花昨夜被苏大山扰了好眠，此时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穿好衣裳出来，只瞧见几人远去的身影。 瞧了眼忙碌不已的闺女，除了有点黑外，其他还算不错，若是再白上几分，打扮一下，肯定惹眼不已。 这孩子像她爹，想当初苏大山年轻时，长相可是顶顶好的，奈何家境贫寒，不然怎会轮到自己。 脑子里东想西想，手上动作不停，用布巾把头发裹好。 第3章 收拾院落 吃过早饭后，除最小的双胞胎，苏家其他人都在院中忙碌。 苏大山小心翼翼的站在屋顶上，苏玉林站在屋沿，苏玉河则站在下方，把扎好的茅草瓦往上抛。 苏玉林接住后，交由苏大山安置，分工明确。 陈氏带着其余几人扎茅草瓦。 “玉林娘，在家呢？哟！你们这是在加盖屋顶，去年雨水挺多，不知今年如何。我家那口子待在家里闲着，也不知道去割些茅草回来。”村东头李氏的声音在栅栏外响起，说完后推开院门走进来。 她本也是碰碰运气，没成想陈氏真的在家。 往常这个时间点，陈金花早已到镇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浆洗的活计可不多，去晚了可领不到活。 “今天起得晚，反正也赶不上趟，索性在家里忙活。他婶儿，随便坐。”陈金花笑眯眯的回了句，手上动作不停。 李氏见苏家人都在，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又不好大喇喇的说出来，只得拉着陈金花到栅栏边，轻声问。 “玉林娘，上回跟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可与你家男人商量过？” 李氏听说钱媒婆来过苏家，怕事情有变，等不及陈氏想通，火急火燎的前来询问。 她娘家侄儿脑子不太灵光，若能娶到苏白英，嫂子指不定如何感激自己。 苏白英有多能干，她很清楚，陈氏这些年就没插手过家中琐事。 陈金花听她问起这事，敛起笑意，回绝道：“他婶，那事没得商量，我们不同意，也舍不得，你也别劝了，英娘可是你瞧着长大的，何苦这般作贱她？” 陈金花没想到李氏还惦记着此事，上回她提的时候，自己就明确拒绝了。莫说白英已与宋员外有牵扯，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同意白英嫁给李家傻子。 她虽然有些见钱眼开，也不会为了钱财，推女儿下火坑，宋家那边钱媒婆可是说的很明白，她才没有拒绝，可不全是那十两的原因。 李家这边，英娘若嫁过去，焉有好日子过，李氏娘家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李氏被陈金花堵住话头，犹不死心，语重心长道：“玉林娘，你家老大老二都到说亲的年纪，礼金可是有五两呢，十里八乡的谁家礼金有这多，再说有这五两，你再添些，够给玉林兄弟俩说媳妇了。” 她也是看苏家日子过得艰难，这才动了说和的心思，另外苏家男丁旺盛，尽管家中清贫，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自家哥哥只有一根独苗苗，若能与苏家结亲，看在五两的份上，娘家兄弟肯定会帮衬一把，也无人敢欺。 陈金花见她还不死心，直接抄起一旁的扫帚挥舞道：“李氏，此事到此为止，若还纠缠不休，休怪我不讲道理。” 就算再穷，她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傻子。再说女儿已经许给宋员外，更不可能和李家牵扯不清，五两银子能跟十两比么？傻子都知道如何选。 其他人见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陈氏更是冷着脸，不免有些好奇，发生了何事。 李氏被陈金花下了面子，自是不好再说，只得愤愤不平的离开。 走出老远后，转头骂道：“死穷鬼，一个赔钱货而已，能得五两礼金，已经顶天，还敢拿乔，看你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骂完不甘心的扭着腰肢离开，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却不成，她可是跟嫂子保证过的。 唉！头疼。 “他娘，何事这般生气？”苏大山站在上面，关心的问道。 “晚些时候再说。”陈金花不想在孩子跟前说这些。 苏家人忙得热火朝天，把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屋顶盖着新鲜的茅草，瞧着舒服极了。 “可算是收拾好了。”陈氏瞧着焕然一新的院子，感慨道，人多力量大，不到午时便已收拾妥当。 “爹娘，快进屋吃饭。”苏白英端着吃食从厨房出来，苏白果拿着碗筷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听到喊吃饭的声音，七岁的苏玉祥和苏白桔从屋后鸡舍旁跑过来，嘴里还嚷嚷道：“三姐，我们今天抓到好多好多虫子，大花和小花吃得可欢了。” 家中唯二的两只鸡，被陈金花分配给他俩照看，做的好每月奖励一个鸡蛋。 俩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也愿意宠着他们，属他俩的日子过得最舒心。好在小家伙挺懂事，偶尔会帮忙做些轻简的活计。 “嗯！祥儿桔儿真棒，去洗手吃饭吧。”苏白英毫不吝啬的夸奖道，还不忘叮嘱俩人洗手，抓过虫子的手，肯定不干净。 “好。”俩人异口同声道。 午饭照例由陈金花分配，只中午的桌上少了一蹀炒盐。 苏大山端起碗，想着下午没其它事，英娘的嫁妆箱子还没有着落，便吩咐道：“吃过饭，你们几人随我进山一趟。” 说完眼神从苏玉林、苏玉河、苏玉风身上扫过。 被眼神扫过的几人，忙点头应下，“好的，爹。” “爹，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苏玉华见老爹没有点自己，出声自荐道。 他已经九岁了，虽说做不了重活，但前些天下过雨，山上肯定有蘑菇之类的。 陈金花也想到这茬，接话道：“下晌英娘待在家里，其他人进山采蕨菜。” “娘，我也一起去吧，待在家中无事可做，岂不浪费。”苏白英习惯忙碌，觉得待在家里不做事，是种浪费。 陈金花扫她一眼，得！这丫头还不领情，“行了，一起吧。” 自家几个孩子都非常懂事，为此陈金花没少在外人面前夸赞他们。要说她也没怎么管过几个孩子，都是大的带小的，老大还是他祖母带大的。 后来老两口先后离世，更是欠了许多外债，孩子生下来后，她也没时间管，有心想避孕，又无多余的银钱买汤药。 再说多子多福，也就顺其自然，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先苦后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吃饭吧！”随着苏大山话音落下，众人低头喝粥，盘子里的野菜瞬间见底。 午饭过后，锁好院门，一家子往山上而去。俩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瞧见路边好看的野花，停下来扯一扯，好不活泼。 “大山，一大家子这么齐整，要去哪儿呀？”苏显忠见他们一家人外出，好奇的问道。 苏家院子座落在村西，西边的山上多茅草，进深山得经过村东，村人吃过午饭在外闲逛，见他们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走在一起，难免有些好奇。 “忠爷爷好！”苏白英等人见到他，很有礼貌的喊道。 “忠叔吃过没？去山上采些野货。”苏大山笑眯眯的跟他搭话。 “吃过了，如今山上蛇虫较多，注意些。”苏显忠望着他身边一连串的小子，笑眯了眼，听说他们要进山，忙叮嘱道。 还是大山眼光好，把陈氏娶回家，有银那家伙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钟氏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哪里比得上陈氏。 “晓得嘞。”苏显忠的心思无人知晓，苏大山打过招呼后，径直离去。 “忠叔，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他们敢在这个时候进山，肯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苏显忠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哆嗦着手道：“有银媳妇这是做何，想吓死老头子啊？” 许是刚在心里腹诽过她，苏显忠明显有些心虚。还好那些话只在心里想想，若是被这妇人知道，可不安生。 苏有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让这妇人管得死死的，连陈氏那般有福气的人都不要。 苏显忠刚见过陈氏，又马上瞧见钟氏，不免把俩人放在一起比较，结果发现钟氏完全比不上陈氏。 第4章 上山 “忠叔，你老可别冤枉人，我可担不起吓死长辈的名头。”钟氏只是随口接了句话，没成想忠叔反应这般大。 这老头莫不是在心里骂自己？否则怎会一惊一乍的，狐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泼辣如她，若是其他人，早就上前干架，哪会站这里好声好气的说话。 “行了，老头子不与你一般见识。”苏显忠被她看得心虚不已，故作生气的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不给钟氏反驳的机会。 唉！显明那支，人丁越发兴旺了，反观自己这支，大哥只得一个孙子，加上自家两个，根本比不上。 只要想到苏有银家只有一根独苗苗的原因，苏显忠就格外瞧不上钟氏，奈何他只是苏有银叔叔，没权力说道。 钟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凌乱，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又朝陈金花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儿子多了不起呀，还不是穷鬼一个，眼中嫉恨一闪而过。 陈氏这女人还真是好命，当初自己用手段抢走她未婚夫，本以为从此把陈氏踩在脚下。 万万没想到，她这么能生，想起婆婆指桑骂槐的话，就气恼不已。 怎奈肚皮不争气，这么多年只得一个儿子，其他尽是女儿，好在男人向着自己，不然定会悔不当初。 苏家人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心情美美的往山上而去。 进山前，苏大山在路边采了些野扁豆，用手揉开，使其味道更加浓郁，如此能有效的预防蛇虫。 这也是农家人常用的手段，毕竟雄黄太过昂贵，他们根本舍不得买。 “孩他娘，你们在这片地方走动，我带老大他们进深处找些木料。”来到山脚下，苏大山安排道。 “好的，你们小心些。”陈金花不放心的叮嘱，虽然这片山上没有野猪等物，小心些总没错。 “晓得了。”苏大山点头应下，带着三个儿子离开。 父子四人走后，陈金花也不磨叽，孩子们两人一组，分散寻找可食用的蘑菇等物。 苏家众人在山上忙碌着，远在七里镇的宋宅，尤氏刚从寺庙里回来。 她是去找住持选日子的，儿子愿意再娶，当然得寻个好日子，讨个好彩头。 方圆几里属青山寺最为灵验，住持也是个良善之人，尤氏每逢初一、十五若是得空，必会前往寺里拜拜，保佑家人平安喜乐。 回到兰香院，尤氏转头吩咐，“杏儿，让张嬷嬷来一趟。” “好的，老夫人。”杏儿恭敬的应声退下。 今天是她随老夫人前往寺庙，自是知道找张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不过想到老爷那般高雅之人，老夫人竟让他娶农家女，她就觉得可惜。 这些想法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万不敢有多余的心思，老夫人待人和善，并不代表她好说话。 “请老夫人安！”张嬷嬷听闻主子找她，立马停下手中活计，步履匆匆的往兰香院而来。 “芬儿，你等会去趟钱媒婆家，十日后是下定的好日子，让她通知苏家。” “好的老夫人，老奴这就出发。”张嬷嬷跟在尤氏身边最久，也最得她信任。主子吩咐的事，不问原由，只会认真完成。 张嬷嬷离开后，尤氏又想到夫君信里说今天到家，又交待道：“杏儿，老太爷回来后，进来喊我。” 事情安排好后，她便进屋歇息，年纪大了，身子骨到底不如从前，这会子全身疲惫不堪。 日子订得匆忙，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只要想到往后可能会有香香软软的小孙孙，一切都值了。 半个时辰后，杏儿进屋轻声细语的喊，“老夫人醒醒，老太爷回来了。” 杏儿一直守在屋外间，还不忘派小丫头留意外头动静。 尤氏听见喊声，睁开眼淡声问：“什么时辰？” “回老夫人的话，未时三刻，老太爷此刻正在书房。”杏儿服侍尤氏穿衣，边回答。 “嗯！”尤氏听后，加快穿衣动作。 洗漱后，整理好仪容，信步往前院书房而去，杏儿急忙跟上。 尤氏与宋士诚成亲几十载，两人从未红过脸，一直恩爱有加。就算她生孩子伤了身子，不能再为宋家开枝散叶，宋士诚也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 她膝下只得一儿一女，女儿嫁到县城，路途遥远平日里也见不到，偌大的宅子里，却没有小孩子的嬉笑声，显得过于冷清。 守在门前的小厮瞧见尤氏，恭敬的行礼，“见过老夫人。” 尤氏朝他点点头，便迈步而入，杏儿则留在外头等候。 “夫君，此行可顺利，头发怎的不擦干。”尤氏关心的询问，见他头发未干，嘴上抱怨着，却已拿起巾帕帮他擦拭。 宋士诚刚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的，听说尤氏在休息，便在前院沐浴更衣，此刻正披散着头发。 听到尤氏的声音，笑呵呵道：“劳夫人挂心了，有点急事要处理，这才如此。” 尤氏也没抓着此事不放，转而说起当下最要紧的事。 “夫君，淮儿的亲事妾身做主定下了，枣树村苏大山家的长女。今早到青山寺，与主持讨了个吉日，十日后适合下定。” 尤氏说起此事，嘴角微微翘起，语气里说不出的高兴。 宋士诚闻言，转头瞧了她一眼，笑道：“苏大山家么，淮儿同意这事了？” “嗯，也不看是谁出马。”尤氏傲娇的说道。 虽说早已不再年轻，可俩人的相处方式，与从前无甚差别。 “日子有点赶，不过那些东西铺子里都有，到时按礼数来。”宋士诚听说日子定在十天后，思索片刻如是说道。 “嗯，只要淮儿肯娶妻，说不定很快就能抱上孙子。”尤氏喜滋滋的说着。 “夫人别给他们太大压力，顺其自然便好，淮儿的身子你也知道。”宋士诚怕她想得太美，以后失望伤心，开口劝道。 “这都怪你，也不打听一下，就急吼吼的让淮儿娶进门，差点让人算计了去。”尤氏想到此事就生气，好好的儿子，差点让人毁了。 “莫生气，生气伤身，此事是为夫的不是。”宋士诚见她翻旧账，忙讨饶道。 说起这事，他也很冤枉，谁知道那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却那般狠心。 “算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晚上和淮儿一起用膳，你接着忙吧，妾身去吩咐厨房做些淮儿爱吃的菜。”尤氏知道，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只得忍下所有，毕竟这事并不全怪夫君。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呢。 ——— “三姐，快来看，这边有野鸡窝。” 苏白英蹲在松树底下采蘑菇，耳边传来苏白桔兴奋的喊声。 抬头望去，见小丫头正撅着屁股，朝灌木丛里探头探脑的瞧，小模样怪可爱的。 把蘑菇用大叶子包好后，这才起身朝她走去。 “三姐，里面还有野鸡蛋，瞧着还不少。”苏白桔吸溜着口水，喜出望外的说道。 苏白英往草丛里瞧了眼，果真是野鸡蛋。 “九妹真棒，今晚煮蛋汤，让娘给你多分点。”苏白英笑着夸奖 还许下承诺。 若是以往，定然舍不得吃，必是拿去镇上换银钱，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礼金，她觉得可以奢侈一回。 “三姐最好啦！桔儿最最喜欢三姐。”苏白桔开心的在原地蹦跳。 “九妹发现了什么宝贝，如此高兴？”不远处的苏白果听到动静，耐不住好奇过来查看。 “五姐，我发现了野鸡蛋，三姐说今晚吃蛋花汤。”苏白桔迫不及待的分享道。 第5章 吃饱 苏白果听说有野鸡蛋，又听到苏白英要煮来吃，皱巴着脸肉痛道：“三姐，咱们还是拿去镇上卖吧，自家吃有些浪费。” 自她出生后，家中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所以见到好东西，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拿去卖银钱，毕竟鸡蛋卖一文钱一个。 苏白英瞅了眼自五妹讲话起，就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九妹，失笑道：“哪里就差这几文钱了，你去找些藤条来，编个小篮子等会用。” 苏家只有一个大筐子，此时在陈氏手上，野鸡蛋可不能用大叶子随便包着，只得就地取材编一个。 “好吧。”苏白果听话的去扯藤蔓。 苏白桔见此，朝她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还好三姐没有听五姐的话，不然可吃不到蛋汤。 想到美味的鸡蛋汤，望向草丛的眼神越发火热，若不是草丛旁长满荆棘，她早就上手去拿了。 “小妹站远点。”苏白英用棍子在草丛 边敲了敲，又吩咐苏白桔离远些，这才小心翼翼的扒开荆棘。 露出几颗光滑圆润且颜色不一的野鸡蛋，数了数，竟有八个之多，晚上可以多煮两个，给大家补身子。 看了眼边上瘦瘦小小的小妹，七岁的人儿，瞧着只有五岁的模样。 “三姐，听说小妹找到了野鸡蛋，是真的吗？” 苏白英刚把鸡蛋拿出来，就听见苏白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还不待苏白英回话，她已走近，自是看见她脚边的东西，咋呼道：“小妹运气真好，这可是好东西，附近说不定还有，走，咱们再去找一找。” 说完拉着苏白桔就走，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白英瞧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揺头失笑，昨晚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这会就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也好，想到宋员外的年纪，自己在家里待不长久。 她俩离开后，苏白果就拖着几根藤蔓过来，瞟了眼地上整齐摆放的鸡蛋。 笑弯了眉眼，“不错，竟有八个，六妹跟小妹去哪了？” 刚扯藤蔓时，把这边的事跟六妹说了一嘴，以她的性子，应该会过来瞧瞧，此时却没看到她。 “呐，在那边呢。”苏白英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苏白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人拿着棍子在草丛里扒拉。 见人就在不远处，苏白果没再管她们，拿起藤蔓席地而坐，开始编织篮子。 “五妹，我去别处看看。” “好。”苏白果熟练的编织，头也不抬的应道。 斜阳慢慢落下，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霞光，田间地头的人们开始归家。 苏家人也在归家的队伍中，与他们不同的是，苏大山、苏玉林几人，扛着杉树走在前面，陈氏与苏白英等人，提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藤筐跟在后面。 筐子里装着许多蘑菇，还有厥菜，苏白果更是小心翼翼的提着装有野鸡蛋的小篮子，那宝贝的样子，生怕别人会抢走似的。 “陈氏肚皮真争气，往后福气大着呢。”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瞧见跟在陈氏身边的苏白英等人，感慨道。 “七婆，他们一家穷的要死，哪来的福气，怕不是要累死。”年轻一些的妇人，满脸不屑的接话道。 扫了眼陈氏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又瞧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几人，同样破旧不堪的衣裳，更加不屑一顾。 生这么多孩子，又养不好，瞧那孩子长得跟猴子似的，陈氏这女人怕不是有大病吧！她不止一次这般想过，只是这种想法从未对旁人提及。 “呵呵，你还年轻，且瞧着吧！”七婆也不辩解，淡淡一笑。 她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看人的眼光错不了，苏大山夫妻俩品性不错，几个孩子更是没得说，若不是被老苏头拖累，日子早就起来了。 年轻妇人满脸不服，见七婆并不打算多说的样子，到底没在多言，毕竟陈氏如何与自己无关。 再说七婆可是村长的老娘，若是从她嘴里传出自己不好的言论来，那她家的两个丫头，肯定砸在手里。 毕竟当娘的名声不好，女儿又能有多好。 苏白英到家后，片刻不敢耽搁，立即着手准备晚膳。 还不忘吩咐，“五妹，把蕨菜收拾一下。” “好的。”苏白果闻言，立刻动手整理。 陈氏则坐在一旁歇息，到底是孩子生的多，身体多少有点亏损，下午在山上爬上爬下，此刻累的不行。 苏大山挑着木桶往外走，苏玉林见此，上前接过他肩上的担子，往村中而去，那里有一口井，养着村中上下一百多口人。 于是苏大山与陈金花一起坐在院中歇息，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当家的，李氏想让咱英娘嫁给她傻侄子，这女人心眼可真坏。”陈金花想起今早李氏过来说的事，忍不住跟苏大山抱怨。 这事晚间还得与英娘说一声，免得被那女人算计了去，自己与当家的就是被人算计，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英娘身上，宋员外这边肯定没戏。 苏大山听得火冒三丈，且事情已经过去，又不好去她家闹，只得交待陈氏，“往后不要与她来往，还要防着她使坏，记得跟英娘说一声。” 那种害人的小把戏屡见不鲜，若是英娘坏了名声，得罪宋员外不说，还会无人敢娶。 “晓得了，晚些时候再与英娘说一声。”陈金花也深受其害，好在她运气好，遇到苏大山，从此远离打骂。 想起这事，她还得感谢钟氏，因为家里孩子太多，自己又是不值钱的女娃，于是被娘以六百文钱的价格卖给苏显光，给他儿子苏有银当童养媳。 而苏有银年纪小，根本不懂是何意思，外出玩耍，不免被人嘲笑，从此自己就成了他的出气桶。 唉！陈氏深深的叹口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苏白英麻利的煮好晚饭，今天菜色格外丰富，一盘炒蕨菜，一大盆蛋汤，还有蘑菇粥，虽无油水分量很足。 比起过年也不差多少，陈氏见此本想数落几句，想到家中马上会有十两进账，终是没说什么。难得的没有动手分配，而是让大家自己来。 “三姐，我要先喝汤。”苏白桔端着木碗，站在苏白英旁边急切的说着，生怕晚点就没有似的， 其他人的心思都差不多，只不过她人小不懂隐藏。 “好，把碗放在桌上，我给你盛。”苏白英用木勺给盛了一大碗，又叮嘱道：“小心烫。” “嗯嗯！”小人儿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吹着，小模样认真又可爱。 此时此刻众人的想法出奇一致，恨不得一口喝完碗里的汤，无奈刚出锅实在太烫。 喝着热呼呼的蛋汤，就着脆嫩爽口的蕨菜，别提多美味。 “嗝……” 苏白英打了声饱嗝，放下碗筷揉了揉肚子，勾唇浅笑，吃饱的感觉真好。 瞧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看来明天还得去山上一趟，如今正是野菜生长的时节，多采些回来晒成干。 晚饭过后。 “今天忙了一天，洗个澡早点睡。”陈氏见大家坐在凳子上不动弹，开口催促道。 “知道了。”几人同时应答。 “英娘过来一下。”陈氏想起吃饭前的事，叫住苏白英。 “娘，何事？”苏白英见陈氏脸色不是很好，回想了一下，刚才有没有发生不好的事。 陈氏把苏白英拉到旁边，低声嘱咐道：“李氏想让你嫁给她侄儿，他的情况你也知道，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你也小心些，别让人算计了去。” 第6章 下聘 苏白英听后，气得脸色涨红，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笑眯眯的人，竟存了这般心思。 若是嫁给傻子，自己这辈子还有何盼头，简直恶毒至极。 “娘，女儿知道了，往后避着她便是。”　苏白英既气愤又无奈，只因女子名节尤为重要，若不管不顾嚷嚷出去，而坏了名声，最后只能嫁给傻子。 想到此，仿佛有块石头堵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难受极了。 陈氏见她听进去，也不再多说，大闺女是个有主意的，必不会着了李氏的道。 ——— 天空湛蓝，白云飘荡，阳光恰到好处的温暖。 两辆骡车一前一后往枣树村而来，六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挑着箩筐跟在后面，筐子上贴着喜庆的红纸。 “这是谁呀？瞧着像是去下聘，没听说谁家姑娘许给这般人物。”路边田里忙碌的黝黑妇人，见到此情景停下动作，与身边之人讨论着。 “可能是去别的村吧，咱们村可没有谁有这本事，否则早就闹得人尽皆知，这可是很有面子的事。”瘦黑妇人听后，想着村里这几天风平浪静的，便如此猜测道。 “你说的有理，还是快点做事吧，这种好事也轮不到咱们。”黝黑妇人附和着，继续低头除草，有这功夫瞎猜，还不如把田地打理好，多得些粮食来实在。 瘦黑妇人本想再说几句，见她认真做事后，也失了闲聊的心思。 骡车慢慢往前走，有些胆大的小孩，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难得在村里见到如此阔气的骡车。 苏家堂屋内，村长笑着打趣，“大山，你消息瞒的够紧，这会子才通知咱们，也是英娘这孩子有福气。” 老族长点头附和，“英娘是个好孩子。” 枣树村苏姓居多，沾亲带故的，老族长对苏白英能找到好婆家，自是高兴不已。 有了这层关系，苏家女孩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可选择的机会便多几分。 今天是宋家说好来下定的日子，苏大山昨晚才告知村长与族长此事，并邀二人前来陪客，也有做个见证的意思。 两人用过早饭就来苏大山家里等着，苏家能攀上如此好的亲事，是他们没想到的，不过心里却很高兴。 苏家在此落户还不到百年，迄今为止，未曾出过有能力的子弟，日子不温不火的过着。 英娘此次高嫁有可能便是转机，人老成精，俩人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两位叔伯过誉了。”苏大山笑呵呵的接过话头，任谁听到自家孩子被夸会不高兴。 “嗒嗒嗒……” 门口传来马蹄行走的声音，苏大山听见动静来到门口。 却见两辆骡车停在院中，身穿枣红色衣裳的钱媒婆，从那辆老旧的骡车上下来。 “大山兄弟恭喜恭喜，千里姻缘一线牵，今天是个好日子。”钱媒婆从骡车上下来后，见到苏大山，立即喜笑颜开的说着好听话。 宋清淮随后从另一辆骡车下来，缓步行至钱媒婆身边。 “宋老爷，这位是苏姑娘的父亲。”钱媒婆热情的介绍着。 “清淮见过苏伯伯。”宋清淮待钱媒婆话落，便作揖行礼道。 “好好..钱妹子，宋老爷里边请。”苏大山不曾与宋清淮这般人物打过交道，此刻显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 “大山兄弟，快让人出来接聘礼。”钱媒婆看出他的不自在，忙提醒道。 “好，老大老二出来把聘礼抬进屋。”苏大山这才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六个大汉，忙喊苏玉林、苏玉河出来。 村长见他如此，忙上前打圆场，“宋老爷，钱妹子快进来喝茶。” “苏村长客气了，这位是苏家村长，另一位是苏家族长。”钱媒婆打过招呼后，转头与宋清淮介绍起两人身份。 “清淮见过村长，见过族长。”宋清淮同样作揖见礼，客气又有礼貌，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寒喧过后，陈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钱妹子来了，快快进屋。” 说话时，眼神扫过旁边的宋清淮，心下满意至极。 本以为是个面目平庸之辈，没想到瞧着...很是不错。 陈氏目不识丁，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 “陈姐姐恭喜，妹妹给你带乘龙快婿来了，这是苏姑娘母亲。”钱媒婆打过招呼后，又给宋清淮介绍来人身份。 宋夫人可是给她包过大红包的，如今亲事已成，钱媒婆别提有多高兴，此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清淮，见过苏伯母。”宋清淮温和有礼的打招呼。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震撼，听母亲说苏家贫寒，没成想却是如此，虽然屋顶盖着新鲜的茅草，空间却不大，来之前他了解过，苏家可是有九个孩子。 如此多人，住在这么点大的房子里，家中生活可想而知，这样出身的女子，品性会好吗？ 心中升起疑惑，难道母亲被人骗了？不确定，再看看。 带着疑问，宋清淮不动声色的跟着村长他们进屋。 苏玉林三兄弟来回两趟，才把聘礼等物，抬入苏父住的房间内。 苏白英正在厨房里忙碌，今天要招待的人比较特殊，陈氏让她好好发挥，争取给宋员外留个好印象。 苏家其他人，早被陈氏叮嘱过，让他们没事别往堂屋里去，无奈几人的心思早已飞走。 “三姐，我去看看宋员外长何模样，一会与你讲。”苏白芷实在忍不住，说完快速起身往外走。 “别……”苏白英‘去’字还没说出来，她人已经跑远了，只得闭嘴继续手上动作，实在是她也挺好奇的。 知道要嫁比自己大一轮的宋员外起，她早做好心理准备，对方长得大腹便便的可能。 苏白芷趴在门边，偷偷往堂屋里瞧着，只可惜宋清淮坐在下首，背对着门口，苏白芷只能看到他戴在后脑上的方巾。 苏玉林放置好聘礼，见她站在门口，伸手把人拉走。 由于堂屋不够宽敞，苏玉林只得把挑夫们，还有两个车夫请到院中石凳上坐着，苏玉河则给每人倒了碗水。 几位挑夫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面色如常的端起水喝，走了一路，还怪渴的。 堂屋里，钱媒婆拿出尤氏给的十两银子，大大方方的放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拿出聘礼单子。 瞧了众人一眼，笑道：“大山兄弟，陈姐姐，这是宋家的聘礼单子。” 说完把礼单往苏大山面前一推，示意他过目。 钱媒婆出身乡野，平时给十里八乡的姑娘小伙保媒，很少接触富贵人家，没成想如今倒让她开了眼。 虽说比不上真正的大户人家，可这些东西放在乡下可不得了。 想来经过此事，往后定有许多人找自己保媒，想着就很美。 苏大山拿着礼单瞧了眼，无奈纥字不识，只得拿给一旁的村长过目。 村长接过礼单扫了一眼，暗自啧舌，宋家的大手笔。 明知以苏家的境况，必定没有多少陪嫁，却舍得给这么多聘礼。 感慨过后，村长照着礼单念道：“礼金十两，喜饼一担，鸡两对，猪肉六斤，鱼四条，桂圆、花生，红枣、干荔枝若干，新鲜桑果若干，礼金盒，‘内有莲子、百合、芝麻、红豆、绿豆、红枣’，斗二米加三斤二两糖。” 尤氏共准备了九样礼品，寓意长长久久，可见她对此事的态度。 陈氏听后与苏大山对视一眼，没想到宋家如此大气，她本以为有那十两礼金就完事，没成想宋家礼数如此周全。 自家可拿不出像样的陪嫁，想到此，陈氏把钱媒婆拉到一旁，轻声道：“钱妹妹，家中情况你也知晓，宋家聘礼如此之多，这……” 第7章 初见 虽然陈氏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钱媒婆却明白她未尽之意，挑眉道：“陈姐姐放心吧，宋老夫人可不再呼这些，只要苏姑娘给宋家多生几个孩子，保管被捧在手心里宠着。” 钱媒婆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若苏白英能给宋家添丁，往后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陈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宋家不计较自家陪嫁少，她就放心了。 重新返回座位上，钱媒婆见陈大山夫妻没有其它意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婚书给他们过目。 苏大山接过后，交给一旁的村长，“麻烦村长叔帮忙看一下。” 苏村长少时在私塾念过几年书，虽说没有读书天赋，无法参加科考，却比睁眼瞎好太多，否则村长之位也轮不到他。 接过苏大山递过来的婚书，从头到尾仔细看完，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朝苏大山点点头。 “既然没问题，那咱们按个手印，这事就算成了。”钱媒婆拿出印泥放在桌面上，示意众人。 知道苏家人大字不识，尤氏请人拟婚书时，特意写了两份，如今只需按手印即可。 “陈姐姐，请苏姑娘过来按手印。”钱媒婆没看见苏白英，出声提醒道。 “英娘在厨房呢，我这就去喊她过来。”陈氏起身，笑着解释道。 村长与族长在见证人那栏，按下各自手印，苏大山在村长指导下完成。 不多时陈氏去而复返，苏白英低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 宋清淮听到动静，明白这是与自己定亲的姑娘来了，没忍住好奇，转头望过去。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位身穿补丁的瘦弱姑娘，由于她全程低着头，看不清具体长何模样。 苏白英在厨房准备午膳，被陈氏叫来堂屋按手印，路上还说她福气好。 刚走入屋内，便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想到目光的主人有可能是宋员外，苏白英忍不住羞红了脸。 转而想到这是自己未来夫婿，于是她大着胆子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柔和闪亮的眼眸。 只瞧了一眼，苏白英便知娘为何说她有福气，宋员外虽然长得不够出众，五官也没那么精致，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而他今天着一身玄青色长衫，头戴玄色方巾，显得沉稳又踏实。 苏白英满意至极，想到自己的长相，她觉得宋员外吃大亏了。 “苏姑娘，过来按个手印。”钱媒婆不知苏白英心里的想法，见人进屋忙催促道。 “英娘见过各位。”苏白英行至桌前，打过招呼后，在两份婚书上按下手印。 自此宋清淮与苏白英成为未婚夫妻，往后余生，相互陪伴。 苏白英还要准备午膳，并未在堂屋久待。 宋清淮本以为小姑娘会一直低着头，没想到她竟敢抬头瞧自己，如此甚好，不是性格怯懦之人。且目光清澈，望向他的眼神，不见算计与贪婪之意。 对于长相，他并不是很看重，而小姑娘的相貌算不上漂亮，但也不丑，眉清目秀很是顺眼。 只是皮肤晒得有点黑，手瞧着也很粗糙，看来往后得费心养着。 “三姐，未来姐夫长得咋样？”苏白英刚回到厨房，耳边就传来苏白芷好奇的声音。 她刚才看了那么久，啥也没看见，就被大哥给提溜走了。 “挺好的。”苏白英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面对六妹的问话，故作镇定道。 “三姐，你脸咋这么红，不会是发热了吧？”苏白桔听到动静，扭头看向她，却见苏白英满脸通红，于是她真诚发问。 “哈哈哈……” 厨房里其他人听见她的问话，瞧了眼苏白英通红的脸颊，立刻爆笑出声。 平时三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难得见她脸红，没想到小妹还一本正经的问她是否发热。 实在是太好笑了，一时间厨房里充满了笑声。 “行啦，我要开始煮饭，赶紧烧火。”苏白英被取笑，也不恼，开始着手准备午膳。 今天要煮二十多人的饭食，这活可不轻松，好在这事她熟悉，不至于搞砸。 “我来烧火。”苏白芷抢先说道。 起锅烧油，倒入清洗好的蚕豆，苏白英动作娴熟的翻炒。 苏白果等人在一旁帮忙，很快八菜一汤便做好，由苏玉风等人端上桌。 陈氏怀揣十两银子，心情别提多美，再加上女儿勤快又能干，根本不用她操心。 想到钱媒婆刚才透露的消息，宋家那边会给英娘准备喜服，不用她准备，如此又能省下一笔银子。 “英娘手艺不错，比我家那口子好多了。”村长边吃边夸，本来见陈氏陪他们坐在堂屋聊天，他还有些担心，如今不得不夸一句。 他家那口子随便煮啥菜，都是一勺水下去，煮熟即可，那味道可想而知。 为此他那七十多岁的老娘，不知叹气多少回，这种日子直到大儿媳进门才结束。 “来来，宋老爷多吃一些，别客气。”村长感慨完，还不忘帮忙招待客人。 本来这事该是苏大山出面的，奈何这呆子过于紧张，竟然在一旁干坐着。 “好，多谢村长。”宋清淮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般粗糙的饭食，不过在见到苏家族长与村长那满意的神情，他便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好的吃食。 于是低头认真品尝，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午膳过后，钱媒婆看了眼宋清淮，又瞧了眼苏白英，提议道：“宋老爷与苏姑娘已是未婚夫妻，去边上培养培养感情。” 就这样，宋清淮与苏白英来到院中栅栏旁，虽然已经定亲，不过俩人只是刚见面的陌生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静默无言好一会，宋清淮望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姑娘，率先打破沉默，“你叫苏白英？” 苏白英紧张至极，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如何开口，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时，耳边传来宋员外温和的询问声，傻愣愣的点头。 “我叫宋清淮，饭菜很好吃。” “宋..宋老爷安，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苏白英长么大，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离得如此之近，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磕巴，听他说饭菜好吃立刻表态。 宋清淮闻言神色一怔，望着她毫不掩饰的神色，脸上露出愉悦的笑来，看来这回母亲是对的。 “不用如此辛苦，家中有丫鬟婆子。”语气比起之前，多了一丝暖意。 谁知苏白英听后，有些恹恹的，家中之事都有丫鬟婆子来做，那她岂不是无所事事，这样会不会被他们嫌弃。 这般想着，她也就问出口，“那我要做什么？” 宋清淮见她神色认真，收敛笑意认真道：“你只需孝顺爹娘，还有照顾好我。” 他是娶媳妇，又不是丫鬟，也无需她做事。 苏白英没想到嫁给他这么好，自己这是真的被馅饼砸到了。 想到此，苏白英重重点头，保证道：“好，我会做到的。” 经过短暂的交谈，宋清淮对苏白英很满意，未见之前的那些疑虑，如今彻底消失。 于是从怀里拿出用帕子包着金镯子，套在苏白英手腕上，交待道：“这是给你的。” 苏白英瞧了眼手腕上金灿灿的镯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镯子？想到此，不可置信的抬头，呐呐道：“宋老爷，这.....” 手镯不是很大，也不算重，苏白英却觉得手腕似有千斤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呐呐的说不出话。 宋清淮送完手镯，转身往堂屋而去，事情已定也该回去了。 苏白英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衣袖，在看到自己粗糙的手时，生怕扯坏他的衣裳，连忙松开。 宋清淮看出她的不安，柔声道：“好好保管，下回再来看你。” 第8章 满意 宋清淮回去时，陈氏拿出半数礼品当作回礼，不是陈氏有多大方，而是习俗便是如此。 等人离开后，眼尖的苏白果，在看到苏白英手腕上的金镯子，立刻惊呼出声，“三姐， 这是金镯子吗？” 说完还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弄疼了它。 众人被她这一嗓子吸引，齐刷刷的看向苏白英手腕，被如此多目光盯着，苏白英有些不习惯扯了扯衣袖。 陈氏没想到宋家如此阔气，眉开眼笑道：“宋家可真大气，英娘快把镯子拿下来，娘帮你保管。” 陈氏说得理所当然，自己这辈子连银镯子都不曾拥有，想不到大女儿如此好命。 “不行，宋员外说过，这是给我的。”苏白英不意外陈氏的反应，却想也不想的回绝，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宋员外特意交待过，若她自作主张给出去，后果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说不得这是宋员外对自己的考验呢，想到此，苏白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陈氏见她不松口，只得作罢，大女儿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 有了这个认知，陈氏说不出是失望多些，还是失落更多些。 “孩他娘，英娘有她的顾虑。”最后苏大山出面解围，若是因为一个镯子，让母女之间的关系有了嫌隙，可就得不偿失。 苏白果在旁边自责不已，没想自己一嗓子，惹出这么多事。 陈氏见苏大山也不赞同自己的做法，终是没再多说，回屋整理聘礼。 那些干货就收起来，新鲜的果子得做成果酱，以免坏掉，还有那四条鱼也是，趁天气好晒成干，想着这些，陈氏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陈氏离开后，苏大山和蔼道：“英娘别放心上，你娘只是没想通，等会就好了。” 大女儿已是别人家的人了，苏大山说话的语气，比从前客气不少。 “爹，我知道。”苏白英平静道，只要爹娘明白她的意思，理解她的处境就成。 中午吃饭用的碗筷，是从村长家借的，得去清洗干净，还给村长。 “大哥，你去还碗筷吧，记得到娘那里拿些谢礼。”见爹明白自己，，苏白英便不再多说，转而吩咐苏玉林去做事。 “好。”苏玉林做为家中老大，沉稳老实，听到苏白英的话，不曾有半分犹豫。 “苏老大，听说白英那丫头定亲了，还是镇上的富贵人家，是真的吗？”苏白林背着装有碗筷的筐子，脚步缓慢的往村长家而去。 路上遇见不少村人，全都好奇的打听三妹的事，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擅长与妇人打交道，此刻被她们围着，涨红着脸不作声，绕过她们往村长家而去。 村人对他这闷葫芦的行为，气恼不已。孙氏脑子转得快，不知想到什么，立马转身往苏家而去。 她今早可是亲眼看到钱媒婆出现在苏大山家，后面跟着几个挑担子的彪形大汉，两边的筐子，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而他们回去时，筐子只剩一半，如此亲事定然成了。 虽然只匆匆一瞥，无法确定那人身份，可看聘礼的数量，由此可见他家世不差，若自家侄女能嫁给苏老大或老二，有白英那丫头帮衬，日子肯定不会太差。 孙氏美滋滋的想着，若不是两家祖上沾亲带故，她都想把闺女嫁过去，哪会便宜别人。 好在自家侄女不错，每次见到自己都甜甜的喊姑姑，否则自己怎会替她着想。 而跟孙氏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苏家几兄弟成了香饽饽。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李氏听说此事，气得在家破口大骂，“死穷鬼，难怪瞧不上那五两，原来是有更高的，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靠卖女儿发财。”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否则嫂子真让莲花嫁过去，那莲花下半辈子就悔了。 对于村里人的心思，苏白英无从得知，此刻正在院中杀鱼，镯子则被她用绳子绑在手臂上，避免外露，引来旁人觊觎。 “陈嫂子，在家吗？”栅栏外响起孙氏爽朗的声音。 “我娘在家，进来吧。”苏白英听出是村尾孙婶的声音，便喊她进来。 “英娘，这条鱼可真肥美，真不错。”孙氏见她在杀鱼，就明白大伙的猜测是真的，只是不好当面询问，拐弯抹角的夸道。 苏白英听后勾唇浅笑，孙婶是个会说话的。 陈氏在屋里整理东西，听见有人喊她，只得出来招待。 “是弟妹呀，快进屋坐。”陈氏客气的招呼道。 她与孙氏关系不算亲厚，不清楚她上门所为何事？ 孙氏多精明的人，只一眼便知陈氏在想什么，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陈嫂子，你家玉林说亲了没？”做为同村，孙氏自是清楚苏家事情，却还是多嘴问了一下。 陈氏这时也回过味来，孙氏这是想给玉林说亲，想明白后，陈氏立刻打起精神问：“弟妹，玉林还未说亲，你可是有人选？”苏玉林的亲事，一直不成，陈氏都快愁死了，不成想英娘亲事刚定，孙氏便上门询问。 孙氏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今后苏家几个小子的亲事，定然不愁，若她拖拖拉拉的，搞不好就会错过。 “陈嫂子，是这样的，我娘家侄女，正值碧玉年华，性子和善，模样在村里最是拔尖，配你家玉林如何？” 孙氏简单明了的介绍完，也不等陈氏做出决断，起身道：“嫂子记得跟大山哥商量一下，我回去了。” “弟妹慢走，这事我会与孩他爹商量的。”陈氏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绝，毕竟长媳人选可得挑个好的，娶妻不贤毁三代。 这事得男人来拿主意，孙氏这般说正合她意。 往常不怎么与村人深交，倒是不太了解他们，经过刚才的接触，陈氏对孙氏的印象极好，若侄女肖姑姑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般想着，陈氏瞧了眼正在院中整理鱼块的苏白英，也想明白这其中关键。 此时此刻对她不交镯子的事，也不那么生气了。 “英娘，刚才你孙婶说的事，可行吗？” 苏白英切好鱼块，打算用盐先腌一晚，明天再拿出来晾晒，冷不丁听到娘的话。 思考片刻后，建议道：“娘，这事得先问大哥，看他想找何种类型，咱们再去打听姑娘性格如何，跟大哥可否合适。” “你说得有道理，等你爹回来，再做决定。”陈氏觉得苏白英说得挺好，只是这事还得苏大山定夺。 苏玉林去送碗筷，苏大山带着闺女、儿子去割茅草。中午让挑夫在院外歇息的事，实在有些不妥，便决定在院旁盖间棚子，往后人多时，可在棚子里休息。 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事，好在现在想到也不迟。 ———— 七里镇，宋宅。 两辆骡车在门口停下，钱媒婆从骡车上下来，见到宋清淮，立即眉开眼笑的上前问道：“宋老爷，对苏家姑娘印象如何？” 她今天认真观察过的，宋老爷与苏丫头聊天时，神情愉悦，想来是满意的。 会有此问，便是想证实心中猜想，好跟宋夫人邀功，她们随便赏的荷包，抵得上她跑上跑下许多次。 宋清淮不知钱媒婆心里的小九九，只当她是真心实意关心此事，便大大方方的点头。 “挺好，性子实在。” 宋清淮经过前面两次，实在不想找个心眼跟筛子似的女子，小姑娘听说以后不用干活，那副失落的神情作不得假。 面对金镯子时，眼中无贪婪之色，往后有她陪在身边，应该不会太寂寞。 第9章 宋玉林 钱媒婆听到宋清淮的回答，笑眯了眼，“宋员外满意就成。” “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回来了。”杏儿轻声回禀。 宋士诚和尤氏从儿子离开后，一直心不在焉的。 苏家女他们偷偷见过，虽然算不上貌美如花，还是蛮周正，俩人有些担心儿子会瞧不上，正当他们提心吊胆时，得知儿子已经回来。 “哦，钱冰人可有跟着一起？”尤氏精神抖擞的问道。 “回老夫人，钱冰人正在花厅里喝茶。”作为丫鬟，杏儿待人接物都不错，挺受尤氏看重。 “夫君，你仔细与淮儿聊聊，妾身去找钱媒人了解一下情况。”尤氏听说宋清淮回来后，着急想知道事情进展，忙吩咐道。 “好，别急，这时辰回来，事情多半是成了。”宋士诚见她焦急温声叮嘱。 自儿子接连受到伤害，对成亲之事无所谓后，夫人这些年一直自责不已，对这门亲事十分上心。 钱媒婆坐在宋家花厅里，喝着下人泡的茶，整个人说不出的惬意。 这富贵人家连茶盏都这般好看，更别说喝的茶水了，她只听说过，若不是丫鬟介绍，定然被自己当成普通茶。 尤氏与杏儿到时，钱媒婆已经喝了一盏茶，尤氏前不久买的丫鬟，正认真的给她倒水。 “钱冰人，辛苦了，事情进展如何？”尤氏见到钱媒婆，迫不及待的询问出声。 钱媒婆见尤氏进来，立即起身，“宋老夫人安，此行顺利，宋老爷对苏家姑娘很满意。这是婚书，还请收好。” 尤氏接过婚书，翻开仔细看了看，放入袋中亲自保管。 “钱冰人坐下说。”尤氏见婚书没问题，笑容满面的请钱媒婆坐下，而她则坐在主位上。 “时辰不早了，路途遥远，奴家不便久留，下回见。”钱媒婆见事情已了，识趣的起身告退。 与其说是自己搭桥牵线，不如说她只是个跑腿的，若不是这十里八乡，数自己名声最好，尤氏不一定会找自己。 “钱冰人，一点心意，跑前跑后的挺辛苦的。”尤氏见她起身告退，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示意杏儿交给钱媒婆。 “这怎么好意思呢，奴家并未出力，宋老夫人不必这般客气。”见到荷包，钱媒婆立马推辞道。 不是她不想要，只因这桩亲事，是宋家先看好苏家姑娘，她只负责传话，而苏家这边也爽快的答应。 根本不费劲，收到荷包，自是要客气一下，实则高兴不已。 “收下吧！”尤氏见她推辞，朝杏儿使了个眼色。 杏儿接收到主子意思，直接把荷包塞进钱媒婆手中。 “那就谢谢宋老夫人了，良辰吉日选好后，告知奴家一声，奴家好去苏家传话。”钱媒婆收好荷包，忙表态道。 “嗯！” 尤氏点点头，事情还未结束，当然得麻烦她做中间人。 目送钱媒婆离开，尤氏眉眼含笑的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可惜近期没有好日子，真想马上把人娶回家。 怎么就没有吉日呢，尤氏无奈的想着。 “老夫人，苏家的回礼，老奴已整理好。”张婆子整理好苏家给的回礼后，来向主子回禀。 张婆子本来有些看不上苏家，毕竟宋清淮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是不同，得知老夫人给他寻了位贫家女，面上不显，心里惋惜不已。 老夫人准备的聘礼，她都做好苏家全部收下的举动，没想到苏家竟然只收一半。 如此倒叫她刮目相看了，毕竟苏家有多穷，作为调查之人，张婆子自是非常清楚。 尤氏听到回话，挑了挑眉，苏家是个懂礼的。至于苏家姑娘到底如何，成亲时便知分晓。 “嗯，回后院。”尤氏起身往后院而去。 张婆子与杏儿安静的跟上，花厅中只余新来的丫鬟收拾茶盏。 后院里，宋士诚和宋清淮相对而坐。 “淮儿，如何？”宋士诚身着藏青色长衫，瞧着面前沉稳的儿子，和蔼的问道。 “暂时还不错。”宋清淮想起今天见到的小姑娘，眼眸闪了闪，性子还不错，至于其它，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从她今天忙个不停的表现，且动作娴熟，不像临时起义，足以肯定小姑娘不是个懒惰之人。 “哦，只是不错吗？”宋士诚仔细观察他神色，说起苏家女娃时，并无厌恶之意，便知他是满意的，如此甚好。 宋清淮听出老父亲语气里的揶揄，不再理会，站起身弹弹衣摆，“孩儿回院洗漱一下。” 枣树村距离七里镇有二十里路，走路慢话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快的话可以提前两刻钟，坐骡车的话只需三刻钟，都是泥土路，免不了尘土飞扬的。 “去吧，等会一起用晚膳。”宋士诚扫了他一眼，嘱咐道。 宋清淮点点头，转身离开。 “夫君，淮儿还没来吗？”尤氏进来，就见宋士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轻声询问。 从钱媒婆那里得知儿子很满意苏家姑娘，本想亲口问一下，却没见到人，有点小失望。 “淮儿回院洗漱去了，等下会过来用晚膳。”宋士诚见不得她难过，出声解释。 “苏家按规矩回的礼，夫妻俩不是贪财之辈，想来那孩子不会差太远。”尤氏在宋士诚旁边坐下，忐忑不安的说着。 宋士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淮儿对她印象不错，咱们没看走眼，再说淮儿的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差。” 宋士诚的话，让尤氏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想想也是，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走不出过去的阴影，那自己抱小孙孙的心愿，岂不是实现不了。 想通后，尤氏不再纠结，“得找住持选个良辰吉日，尽快把人娶回来。” 宋士诚含笑看着她，夫人这性子，还是跟年轻时一般无二。 ———— 太阳慢慢沉下，洒下一片金色的余晖。 苏家堂屋里，众人快速扒拉着碗里吃食，吃得还是中午剩菜。 陈金花自孙氏走后，一直在思考她说的事，迟迟下不了决定，于是停下筷子说：“当家的，下晌有钱娘子来咱家说，想把她侄女说给老大，你看这事？” 陈氏所有勇气都用在应下苏白英婚事上，如今轮到大儿子的亲事，反而迟迟下不了决定。 苏大山知晓大女儿亲事定下后，儿子们肯定不愁娶媳妇，没想到孙氏这么快应反应过来，从而成为第一人。 “此事不急，待我打听一下，可别娶个搅家精回来。”苏大山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是个有主意。 苏家兄弟姐妹全竖起耳朵，想知道爹娘的决定。 “都听当家的。”陈氏很听苏大山的话，困扰她的事解决，陈氏也有心情吃饭。 得知自己很快就要娶媳妇，苏玉林挠了挠头，露出满脸傻笑。 其他几人默默撇过头，不想承认这傻憨憨的人，是他们大哥。 用过晚膳，天色已暗，无事可做的人们早早回屋歇下。 苏大山夫妻屋里，陈氏拿出宋家给的礼金，递到苏大山面前，“当家的，咱还没摸过十两的银子呢，你来摸摸看。” 想着这十两银子很快就要花掉，陈氏顿觉肉痛，谁让自家太穷。 苏大山接过银子，想起下午的不愉快，出声开解道：“孩他娘，英娘不同意把镯子给你是对的，若宋家认定她偏帮着娘家，往后定会事事防着她，孩子是个好的，咱不能给她拖后腿。” 相濡以沫多年，苏大山自是了解陈氏，若不及时开解，此事定会一直闷在心里。 第10章 挑拨 陈氏听后，夺过苏大山手中银子，用破布仔细包好藏在床板与床架之间，确保万无一失后，语气略显僵硬道：“知道啦，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 陈氏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作为一家之母，家中银钱全在她手中，这回女儿手中有贵重之物，却不想交到自己手上，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经过下午之事，已不再耿耿于怀，只是拉不下脸承认错误。 “是我没用，让你们娘几个跟着受苦。”苏大山撮了撮黝黑的脸颊，低落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没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是他的失职。 “当家的，这也不怪你，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陈氏忙出声安慰，她这辈子最幸运的是，当初被钟氏算计时，苏大山出手相救，否则等待她的是隔壁村老赖。 就算这些年日子过得无比拮据，她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还心甘情愿为苏大山生儿育女。 “睡吧！”自得知今日宋家要来下聘，苏大山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就怕事情有变，不敢透露一点风声，如今尘埃落定，终于能安心的睡个好觉。 “嗯。”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陈氏却没了睡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盘算好以后的事，同身旁之人商量道：“当家的，我打算拿一百文给英娘压箱底，多了咱们也拿不出来。” 苏大山闭着眼睛，刚要睡着，耳边传来陈氏的声音，思忖半晌提议道：“一百文会不会少了点，再加二百文吧。” 虽说英娘嫁进宋家，肯定不愁吃穿，只有一百文的话，还是有点少。 陈氏听到苏大山的话，本想拒绝，顾虑到他一家之主的面子，终是松口，“那就再加一百文，不能再多了，老大老二的亲事不能再拖，咱们乡下虽说礼金不高，至少也要二两银子，还得建两间屋子，否则没法住。” 别看孙氏火急火燎的来说和，若她娘家嫂子知晓自家连屋子都没有，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别说老二也二十岁了。 “行吧，听你的。”苏大山想到家中境况，同意陈氏的安排，女儿终究比不上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苏白英屋里，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苏白果几人围在一起欣赏苏白英手腕上的金镯子。 “三姐，原来金镯子长这样，可真好看。”苏白芷白天没机会仔细看，如今借着月光，虽然看得不甚清晰，却不妨碍她对镯子的赞赏。 “镯子好看，三姐好看。”苏白桔还小，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单纯的觉得好看。 苏白果白天就上手摸过，此时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三姐，如今瞧着宋员外还不错。” 苏白果自从知道姐姐要嫁给宋员外后，一直提心吊胆的，今天见到人后，才知自己狭隘了。 本以为快三十岁的人，又娶过两任媳妇，现今沦落到娶农家女，肯定是个歪瓜裂枣，不曾想却是个温雅之人。 苏白英闻言，脑海里闪过与宋员外见面时的情景，脸颊微微发烫。 又想起自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暗暗唾弃一番，有些不自然，“好了，早些歇息吧。”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因为定了亲，便把琐事抛开。 家中是何境况苏白英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十两银子娘怕是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好在她从未有过期待。 翌日。 天边泛起鱼肚白，苏白英煮好早食，见时辰尚早，爹娘还在田间忙碌，一时半会吃不上早饭，于是提起屋檐下的篮子外出挖野菜。 清晨，路旁的草尖被一层薄薄的露珠覆盖，不经意路过时，打湿一片裙摆。 “哟，这不是英丫头嘛，听说你与富家公子定亲了，怎的还来跟我们抢野菜，不会是假的吧？”张寡妇看到苏白英在挖野菜，想起昨天听说的事，忍不住出声嘲讽。 凭什么她苏白英这么好命，能够嫁到富贵人家去过好日子，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苏白英闻言，疑惑的抬头看向说话之人，这张寡妇平时安安静静的，今天是怎么回事，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不过自己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捏圆搓扁，沉着脸冷冷道：“与你何干，野菜又不是你家的。” 说完转身继续挖野菜，不再搭理她，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没想到这才定亲，就惹人眼红，若自己与宋员外定亲的事，彻底传开后，那些得红眼病的人，不知还会搞什么事来，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 张寡妇想不到平时瞧着好脾气的人，竟会跟人呛声，欺软怕硬的她，知道苏白英不好惹后，便不敢大声说话，转而与旁边之人说起悄悄话。 苏家人丁兴旺，张寡妇可不敢随便得罪，之前会出声嘲讽，无非是觉得苏白英面皮薄，被人挤兑不敢出声反驳罢了。 “苏陈氏为几两银子竟把闺女卖了，说得好听是定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对方指不定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呢，哪家年轻公子会娶贫家女，何况还是穷的揭不开锅的苏家。” 张寡妇气不过，小声与身旁妇人絮絮叨叨着，昨天她只听了一嘴，连男主角是谁都不知道。 妇人闻言，抬头看了眼张寡妇，默不作声的往旁边挪了几步，她可不傻，张寡妇虽说没了男人，可她现今还是苏家妇，若真的争论起来，大家多少会顾念这点情份。 而自家只是外姓人，本来在枣树村生活就不容易，若还惹是生非的话，往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嗤……”张寡妇没找到同盟，不屑的起身扭腰离开。 妇人也不恼，低头继续找能吃的野菜。 “英娘，听说你定亲了，对方是何人？”苏白英提着篮子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身后传来熟悉的问话声。 “嗯，是真的。”听到声音后，苏白英转身望着来人点头肯定道。 并没有回答她另一个问题，自从知道李氏存了那种心思后，她对苏莲儿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不知李氏的心思，作为女儿的苏莲儿知道多少，若是全部知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与自己交好。 若说她完全不知情，苏白英是不相信的，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李氏的心思多多少少会露出来。 “英娘，对方是不是不太好？”见苏白英看到自己，不似以往那般热情，苏莲儿小心谨慎的试探道。 想到昨晚娘的话，苏莲儿纠结了一整晚，天亮时终于下定决心。 苏白英讶异的瞧了她一眼，垂眸沉思片刻，露出了然之色，随后不动声色的问：“何出此言？” “若没问题，他又怎会娶农家女，这其中大有问题。”苏莲儿凑近她笃定的说道，好似完成某种事情，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些话是你的想法，还是听别人说的？”苏白英面无表情的听完，而后平静的问道。 她想知道，眼前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心里是如何想的。 苏莲儿从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不免有些着急。 又听她这样问，到底是头一回做挑拨离间的事，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心虚道：“当..当然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好好想一下是不是这个理，我得回去吃早饭了。” 苏莲儿怕再说下去会露馅，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匆忙离开。 苏白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看来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深深地看了眼远处模糊的身影，转身走进院门。 第11章 流言蜚语 苏白英前脚刚回到家，苏大山他们后脚跟着到家，草鞋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苏白果端着木盆，嘟着嘴，气呼呼的走入院中，苏白芷拿着皂角盒跟在身后，同样面色不愉。 陈氏见此，以为是孩子间的玩闹，也没有多问，毕竟小女孩吵吵闹闹的很正常。 于是招呼道：“衣裳等会再晾，先吃早饭吧。” “娘，你都不知道，村里人是如何说你与三姐的。”苏白果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跟陈氏抱怨道。 苏白芷放好东西后，接话道：“嗯，她们说的可过分了。” 她们也没想到，自家三姐订个亲而已，村里人却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陈氏瞧间了然，难怪这姐俩刚才嘟着小嘴，感情是因为那些妇人的胡言乱语。 昨天苏家来了两辆骡车，钱媒婆经常在各村走动，大伙自然认识，另一辆比较气派的骡车，他们却不认识。 众人纷纷猜测来人身份，除了知情的村长与族长家人，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胡编乱造的猜测着，传来传去，关于此事有好几个版本。 有说苏白英被陈氏卖给大户人家做妾的，有说苏白英被陈氏嫁给老翁做续弦，也有说苏白英是嫁给傻子做媳妇的，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 今早她俩去溪边洗衣裳，亲耳听见那些人谈论此事，见到她俩时不见收敛，还笑嘻嘻的问姐俩是不是真的。 姐妹俩的性子虽说有些泼辣，到底年纪尚小，脸皮较薄，根本说不过她们，最后只得气呼呼的回来。 “与她们置气做何，一群得了红眼病的人，吃饭吧。”陈氏听后神色淡淡，并不怎么生气。 这种事情，陈氏早已司空见惯，自家一直是枣树村最穷的人家，乍然间搭上富贵人家，从此过上好日子，那些人一时间接受不了，在背后诋毁几句也是很正常的。 苏白果姐妹俩，见陈氏如此平静，瞬间不气了，娘说的对，一群得了红眼病的人，无中生有罢了。 想通后，便不再纠结，还是吃饭最要紧。 早饭与往常别无二致，并没有因为家中有了银钱，就开始大吃大喝。 苏白果姐妹俩的话，苏家其他人自是全部听见，不过爹娘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做什么。 苏大山夫妻俩根本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毕竟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被说一下又不会如何。 吃过早饭，苏大山带着老大老二与老四前往四坪镇找活做。 枣树村位于七里镇和四坪镇的之间，只不过离四坪镇更近些，镇上有个小码头，父子几人想去碰碰运气。否则这么晚去，哪能找到活做。 父子几人离开后，家中只有陈氏与苏白英姐弟等人。 “娘，我和弟弟妹妹进山吧。”晾好衣裳后无事可做，苏白英便想上山找吃的，家中人口众多，米罐里的碎米一省再省，却早已见底，又要花银子去买。 若能多找些吃食，能省许多米粮，况且昨天为了招待宋员外，陈氏奢侈的买了猪油等物，家中除了刚得的十两银，并无多少文银。 “注意点，不要进深山。”陈氏本打算让苏白英在家里养着，不曾想她却闲不下来。 她等会要引水入田，无法跟着一起进山，只得温声叮嘱，好在不往深山去的话，并无任何危险。 “放心吧，娘，我知道分寸。”苏白英应下后，喊上苏白果等人前往山上而去。 苏玉祥与苏白桔听说要进山，立刻蹦跳着跟上，苏玉华则颠颠的去拿筐子，苏白英见此，伸手接过筐子，这家伙不比筐子高多少。 唉！自家真的太穷了，希望今天运气好点，多找点好东西。 曲折弯蜒的泥土路上。 “三姐，你都不生气的吗？为何不澄清一下？”苏白果听了陈氏的话，虽说气消了许多，心里仍然残存些许愤闷，见苏白英没事人一样，好奇的问道。 她非常确信，三姐有听到自己说的事，为何却无动于衷。 苏白芷跟在她们身后，悄悄竖起耳朵，想听听三姐怎么说。 “五妹，她们说的是真的吗？”苏白英见她似有不忿，打算开解一下她，免得钻了牛角尖。 苏白果闻言，摇摇头。 “那她们说的会成真吗？”苏白英又接着问道。 苏白果依旧摇头。 “那不就行了，她们说得都不是事实，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左右她们说的事也不可能成真，不过你们也很棒，知道保护姐姐。” 平静如水的嗓音，在苏白果与苏白芷的耳边响起，抚平俩人心中不忿。 “再说人心难测，若是知晓我嫁的人条件很好，只会让她们更眼红，心眼坏的话，说不得会出手搅黄此事。” 毕竟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 几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走到村中，不少无所事事的妇人，聚在一起谈论苏家之事，见苏白英姐弟往山上去，顿觉疑惑。 “不是说苏家大丫头要嫁给大户人家，怎的还进山找吃食。”青衣妇人奇怪道。 “莫不是传言有误，若她真的说了好亲，怎的还要进山。”灰衣妇人接话道。 她们几人家中境况还算不错，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天天挖野菜，于是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苏家丫头长得不赖，陈氏为了礼金肯定要卖个好价钱。”绿衣妇人接话道。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也就不曾注意路过的钟氏， 瞬间阴沉的脸色。 钟氏昨天回娘家，由于离的较近，用过晚饭才回家，对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半点不知情。 刚才见她们说得起劲，便凑上来听，却听到这个消息。 “柳氏，陈氏那女人把英丫头说给谁了，为何我没听过这事。”钟氏把青衣妇人扯到一边，满脸好奇的问道。 被叫柳氏的妇人，对上钟氏满是好奇的神情，想不到还有人不清楚这件事，立刻来了精神，“钟氏，你还不知道吗？昨天钱媒婆领着一辆气派不已的骡车到苏大山家里，后面跟着六个膘肥体壮的汉子，挑着贴满红纸的箩筐一起进入苏家。啧啧啧...” 柳氏平时就喜欢说三道四，非亲眼所见的事，也能说的头头是道，时不时加上自己的想法，事情被她添油加醋一番，与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却不妨碍钟氏听的仔细，且信以为真。 钟氏当年抢走陈金花未婚夫，这些年更是明里暗里的与其较劲，除了家中境况占了上风，其他皆比不上，现今儿女亲事被甩更远。 “昨个儿回了娘家一趟，可知男方是何人？对方条件这般好，肯定不是无名之辈。”钟氏不动声色的套话，心里打着小九九。 钱媒婆虽说在十里八乡名声不错，本以为寻她做媒之人，皆是寻常百姓，没想到她人脉竟如此之广。 自家三个待嫁的闺女，若能说到小富之家，那是再好不过，实在不行的话...... 如此她在婆婆面前，腰杆才能挺的更直。 “不知道，不过村长和族长肯定知道，昨天他俩被苏大山请去陪客呢。若是一般人家，哪用得着村长他们陪。”柳氏摇摇头，在钟氏失望的眼神中，又接着说道。 昨天他们一群人进村，引来不少人围观，只是宋清淮坐在车厢内，这些人没见过他罢了，否则也不会有苏白英嫁给老翁的传言。 “陈氏这妇人，心思可真恶毒，为了几两银子，竟把英丫头嫁给年过半百之人，拿着银子也不怕烫手。”钟氏听完后，总结道。 “是呀是呀，亏得还是亲娘嘞，造孽哟！”柳氏跟着附和，因为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第12章 再次上山 走远的苏白英不知几人离谱的言论，否则定会与她们计较一番。 “三姐，咱们去哪边？”苏玉华停在岔路口，转身询问苏白英意见，乌黑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家姐姐。 瘦弱的小男孩，身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虽然破旧不堪，胜在干净整洁。 苏白英望了眼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去山谷那边，听说那边野菜比较鲜嫩。” “好，八弟、小妹别玩了。”得到回复，苏玉华喊上弟妹往山谷而去。 山路崎岖，他却时刻注意苏玉祥和苏白桔，以防他们不小心磕碰到。 “苏家丫头，这是进山寻野菜吗，别往山涧那边去。” 姐弟几人脚步匆匆的往目的地而去，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苏白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是张猎户跟他儿子从拐角迎面走来，腰间还挂着两只野鸡三只野兔。 “张叔，小虎哥，这是刚从山上下来？”见俩人神色疲惫，苏白英便知是怎么回事，笑着含暄道。 张猎户一家四口，十多年前在枣树村落户，家中并无田地，以打猎为生，瞧那腰间为数不多的猎物，便知他们生活也很拮据。 “嗯，山涧旁有野猪脚印，记得别靠近。”张猎户虽说长得五大三粗，性子却敦厚老实。 昨日父子俩发现野猪脚印，便想拿下它们卖个好价钱，守了一整晚却毫无收获，只得无功而返。 见苏家姐弟往山上去，出言提醒道。 “好的，多谢张叔。”苏白英感激不已道，以她原本的计划，山涧是必往之地，水流充裕之地，野菜定然非常茂盛。 “走吧。”张猎户见张小虎望着苏白英离开的背影发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没用的家伙，人姑娘与他打招呼，屁都不敢放，等人离开后又巴巴的瞧着。 张猎户知道儿子的小心思，却不看好这事，更不打算提点傻小子。 走远后，苏白芷想起张猎户挂在腰间的猎物，羡慕道：“张叔真厉害，竟打到那么多野物，要是我也会打猎就好了，这样就天天有肉吃。” 说到最后咂了咂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长这么大只吃过两回肉，那味道难忘至今。 “别做白日梦了，咱可没那本事，否则哪用的着挖野菜。”苏白果闻言，出声打破她的幻想。 “五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就想想不行吗，哼...” 苏白芷满脑子都是以后天天吃肉的场景，被苏白果泼凉水后，立刻呛声道。 苏白英听着俩人的对话，唇角微微翘起，猎户不一定就能天天吃肉，就像自家种的粮食，根本舍不得吃，只能拿去换粗粮与黑面。 张猎户并无田地，一家子全靠他打猎为生，猎到野物定是拿到镇上换银钱。 在姐俩的吵闹中来到目的地，四周长满蕨根草，望着绿油油的一片，几人惋惜不已，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三姐，真可惜。”苏白果因常年吃不饱饭，而蜡黄的小脸上，露出气恼的神色。 这该死的蕨菜，它怎么就不晚几天再长呢，害她错失如此多食物。 “别叹气，我瞧着那边栀子花好像开了，今天就摘它，再找找看有没有蘑菇之类。”苏白英见蕨菜已经长开，朝另一边山丘望去，恰好瞧见微风吹拂中，露出的点点花瓣。 栀子花也是一盘好菜，去掉黄色的果卵，焯水再浸泡几日，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想到此，苏白英不再拖延，提着筐子往对面山丘而去。 身后立刻跟着一群小尾巴，苏白桔想到上次的野鸡蛋，时不时往草丛里钻，期望好运将临。 “咯咯……”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响，接着几只毛色漂亮的野鸡，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啊，有野鸡，那里肯定有野鸡蛋，三姐五姐六姐七哥快过来。”苏玉祥欣喜若狂的大喊道。 苏白英等人同样看到了，想来是自己等人的脚步声惊扰到它，这才匆匆飞走。 “过去瞧瞧，看下可有收获。”苏白果话音未落，人已走远，迫不及待的样子，好似前方有大宝藏似的。 “哇哦，又有野鸡蛋吃喽。”苏白桔开心的在原地蹦跳两下，嘴里发出惊呼声。 几人兴高采烈来到草丛旁，手中棍子敲敲打打，确定无任何危险后，四处寻找着，可惜除了几坨墨绿色的鸡便便外，一无所获。 苏白英好笑的望着，耷拉着脑袋的几人，安慰道：“好啦，鸡窝可能不在这儿，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太阳，已经辰时过半，不能在耽搁了。 想罢，脚步飞快朝开满栀子花的山丘而去。 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被她们从枝头摘下，放进筐子里，很快附近的花皆已摘完。 其中还采到不少蘑菇，收获算不错，此时太阳已升至半空。 “好了，收拾一下回家。”苏白英背好筐子，大声招呼道。 “好嘞！”五人异口同声的回道，接着就见他们提着歪歪斜斜的藤筐走来。 回去的路上，苏白果心有不甘的扒拉着草丛，恨不得从里面找出金子来。 “扑哧扑哧……”远处的荆棘里，传来阵阵响动，闻声几人精神一震，有情况.... 对视一眼后，皆从对方眼中瞧见欣喜，立即放下手中筐子，慢慢靠近声音来源处，待看到被荆棘缠住的野鸡时。 “哇，是活的野鸡。”苏白桔立刻惊呼出声，语气里的兴奋，惊的野鸡一阵扑腾，身上羽毛掉落一地。 如此良机，苏白英当然不会错过，扒开荆棘把野鸡从里面抓出来，许是知晓即将面临的命运，不甘被抓，扑棱着趐膀试图反抗。 “咝～” 望着被荆棘刮伤的手背，苏白英面不改色的把野鸡扯出来，接过苏白果递过来的草绳，将它捆的结结实实。 想到村里人的做派，扯了许多杂草，把它整个包裹起来。 随手递给旁边的苏白芷，“六妹，拿好。” “保证拿好，决不让它有机会逃跑。”苏白芷接过杂草团，大声保证道。 苏白英闻言，抽了抽嘴角，包得如此结实，它从哪里逃？ 背上筐子，瞧了眼手背上的血痕，随手扯了把刺儿菜，双手揉搓几下，往受伤的地方擦了擦。 待回到家时，已经午时三刻，早上吃的粥早已消化，肚子饿得咕咕叫。 “怎的如此晚，下回早点回来，快进屋吃饭。”陈氏午时回到家，没见到苏白英几人，便知是未回来，只得亲自动手做饭。 “娘，你猜这是什么？”苏白芷抱着一团杂草，眨巴着眼睛瞧着陈氏，让她猜其中之物。 陈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骂道：“死丫头，一团草有何好猜的，快进屋吃饭。” 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经饿，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殆尽，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还有心思跟她玩猜一猜。 苏白芷被骂也不伤心，反而扯开杂草，露出里面奄奄一息的野鸡。 “娘，你瞧，这是什么？” 陈氏见她不去吃饭，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正准备扭头开骂，看清楚苏白芷手中抱着的东西时，瞪大双眼，惊讶道：“这是野鸡？” “嗯嗯嗯……”苏白芷见她终于发现真相，点头表示肯定。 “这.....你们从哪来的？不会是从别人的陷阱里拿的吧？”这东西可不好抓，自家孩子可没这本事。 见娘怀疑野鸡来历，苏白芷小嘴叭叭，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13章 离间 确定来路没问题后，陈氏拿过野鸡，上手掂了掂，估摸着有两斤重。而后在苏白芷眼巴巴的神情中，浅笑着吩咐，“绑好放到厨房去，别让它跑了，明天让你爹拿去卖掉。” 镇上的老少爷们，喜食这些个野物，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氏喜滋滋的想着，根本没注意因她的话，而垮着脸的小儿女们。 听到娘对野鸡的安排，苏白芷轻轻的，‘哦’的一声。完全没了先前的兴奋劲，提着手中之物，恹恹的往厨房而去。 午时过半，苏大山父子几人没回来，想来是找到临时活计，因此只有陈氏与苏白英姐弟六人在家。 中午的饭食，简单的野菜汤加黑面菜饼子，清汤寡水的，半个油星子也瞧不见。 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计的众人，见到食物，立即抛开其它情绪，肉可以不吃，饭绝对不能落下。 吃过午饭，苏白英正在厨房洗碗，院子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陈氏，听说你把英丫嫁给七里镇宋员外了？”钟氏的大嗓门在院中响起，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嫉恨。 陈金花午饭过后，正打算躺下歇会，却被钟氏的大嗓门吸引。 心中纳闷不已，两家人这些年只是面子情，不知她前来所为何事。 “钟氏，这与你有何干系。”陈氏虽说挺感谢钟氏让她逃出火坑，但对她也没多少好脸色，当初若非孩他爹抢先出手相救，否则只能嫁给钟氏安排的老赖。 而大山为了娶自己，拿出全部积蓄，自此两家人默契的互不打扰，万万没想到钟氏今日会主动上门，还是打听英娘未来夫婿的事，陈金花瞬间警惕起来。 钟氏站在院中，眼神嫌弃的扫视着院中一切，苏大山家里真的太寒酸了，难怪要卖女儿。见陈氏杵在屋门口，并没有让她进门打算，钟氏的脸色难看至极。 转而坐在院中石凳上，语气不善道：“我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别不识好歹，你可知宋员外前两任娘子如何了？” 钟氏早间听到苏白英的事后，立即跑到族长家打听，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这么好的亲事，苏白英那猴丫头怎么配得上，应该由她家老三来配。 于是用过午饭，便迫不及待前来挑拨，希望苏白英沉不住气，闹一闹，待事情有了转折后，再用点银钱贿赂钱媒婆，让她在宋家老爷夫人面前说些好话，两相比较，事情便水到渠成。 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此话何意？” 陈金花本不欲理她，却不想听到这番言论，顺势坐在门口木墩上，准备听她讲解。 钟氏见状唇角微弯，不怀好意道：“你还不知道吧，宋员外前两任娘子皆是暴毙而亡，这无病无灾的，听说是被活活打死的。啧啧啧......” 其实她也不知事情真相，但只要达成目的，过程如何不重要。 苏白英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钟氏说的话，脑袋里嗡一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会打人吗？看样子并不像，可...可谁又会在脸上刻上，我会打媳妇，我不是好人的字样。 钟氏眼睛余光瞥到后方的苏白英，立刻提高声量，“听说他不能生，英娘要是嫁过去，往后也没个一儿半女傍身。” 若说之前的话，苏白英还不放在心上，再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拔凉拔凉的，假如事情真如钟氏说的这样，自己该如何是好。 陈金花没想到钟氏会说这些，先不说两家的关系怎样，若事情真如她所说，孩他爹在七里镇做工时，也应该听人说过，结合两家一直以来的关系，陈氏断定钟氏是在挑拨离间。 想明白后，她噌的一下从木墩上站起身，抄起墙边的扫帚，朝钟氏脸上招呼过去。 边打边大声骂，“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想起她以前做的恶心事，如今又来破坏英娘的亲事，陈金花憋在心头二十多年的气，瞬间像开了闸门的水库，一发不可收拾。 直打得钟氏抱头鼠窜，不敢再说什么，离去前不甘心的喊道：“陈金花，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妇人。” “呸！就知道你没憋好屁。”陈氏对着她离开的背影骂道，转身却见苏白英愣愣的呆站在墙边，整个人如失了魂魄般毫无生气。 “英娘，别听钟氏的话，没人比娘更清楚她是何人，定是想搅黄你与宋员外的亲事。” 陈氏见苏白英这副模样，后悔没早点把她赶走，否则英娘怎会听到那些话。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较量，怕是不想让自家好过，这才上门胡说八道。 也有可能存了抢亲的想法，这妇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恶心。 苏白英听到陈氏的话，抬头愣愣的望向她，在瞧见她满是皱纹的脸，和半白的头发时，恢复一些理智。 对啊，自己怎能听信谗言，就算..就算事情真如钟氏所言，她也无路可退。 嫁进宋家能让大哥二哥娶上媳妇，自己还能吃饱穿暖，想起见过一面的宋员外，他身上穿的缎面衣裳，再瞧瞧自己这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连原本的颜色都瞧不清。 想罢，苏白英下定决心，就算嫁过去会挨打，她也不会改变心意。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像往常一样，点头道：“娘，我晓得的。” 陈氏见她神色如常，不再纠着此事不放，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亲事不变就成。还真怕英娘被钟氏挑拨，而闹起脾气。 就算宋员外真的有什么，陈氏也不会同意退亲，毕竟退过亲的女子，往后很难找婆家外，还会影响家里兄弟姐妹的亲事。 更何况退亲的话，那十两礼金和聘礼都要退还宋家，她可舍不得。 钟氏狼狈的逃离苏家院子，确定陈金花没有追出来，这才停下脚步，整理凌乱的衣裳。 不知苏白英会不会闹起来，思忖半晌，罢了，还得走一趟钱媒婆家。 此事能成最好，不成的话，再找钱媒婆介绍其他条件好的后生。 “钟嫂子，你这是？”李氏见钟氏站在路上，衣裳凌乱的模样，愕然道。 钟氏听见说话声，扭头看去，竟是村东李氏，有些不自在的弹了弹衣摆，见她提着包袱，转移话题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氏本也是随口一问，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解释道：“有事回趟娘家。” “哦，那你快走吧。” “好，回见。”李氏娘家在三公里外的石头村，来回只需半个时辰。 瞟了眼李氏离开的背影，钟氏不再停留，快步往家走，一会还得走一趟杏岭村，找钱媒婆打探消息。 以往不知钱媒婆如此神通广大，竟与富裕之家有联系，自家那几个未婚嫁的闺女，只要其中之一嫁入富贵之家，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苏白英坐在门前，两手交握放在腿上，左手隔着衣裳，摸着右手腕上的镯子。 脑海里不自觉得想起，宋员外把镯子递给她的模样，还有他含笑时的样子，顿觉心安不少。 算了，多想无意，既然打定主意嫁过去，就不该东想西想，也许刚才那些事，都是钟氏造谣的，也说不一定呢。 想起她与爹娘的恩怨，苏白英感觉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可惜闪得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苏白果站在门边，小心翼翼觑着她脸上神色，见她始终面无表情，心下焦急不已，想上前安慰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14章 再次相见 正当苏白果踌躇不前时，就见苏白英豁的从木墩子上起身，吓得她立即缩回脑袋往后退，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谁知... “碰～” “嘶...” 碰撞声与呼痛声同时响起。 苏白果望着地上几人，无语道：“没事站在我身后做何，快起来吧。” 训斥完他们，转身想看苏白英要去哪里，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 偷看被逮个正着，顿时有些羞恼，硬着头皮道：“三..三姐，你还好吧？” 苏白英知晓她们这是听见钟氏的话，担心自己呢，浅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绕过他们，回屋在木斗柜里一阵翻找，从里面拿出泛黄的一个小布包。 跟过来的苏白果见此，震惊不已，三姐竟把她最宝贝的包裹拿出来。 “三姐，这不是你存的嫁妆吗？这时候拿出来干嘛。”苏白果不明所以的问道。 苏白英闻言脸红红的，白了她一眼娇嗔道：“乱说什么呢。” 这种话能大喇喇的说出来吗，要是被别人听到，不得笑话她恨嫁，竟早早给自己准备嫁妆。 苏白果见她不承认，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布包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一块成色普通的青色布料，唯一特别的是，它是一块棉布而已。 就算这样，对她们家来说，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可惜只有一尺来长，用处不大。 这还是苏白英运气好，在买来的碎布里发现它，又舍不得用，这才仔细放好。 为此苏白果还打趣她，背着娘自己存嫁妆。 今天之所以舍得拿出来，想给宋清淮缝个荷包作为回礼。 “三姐，你这是？”苏白果见她忙碌个不停，好奇的问道。 想不通三姐想干嘛，又怕她因为钟氏的话而独自伤心，一时间不敢离开她。 “给宋员外缝荷包，你去忙吧，我没事。”苏白英望着她认真道。 “好吧。” 苏白果见她确实不受影响，放心离开，坐在屋檐下打络子补贴家用。 ———— “嗒嗒嗒……” 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一辆骡车由远及近，往枣树村而来。 “快看，苏大山未来女婿上门了，这骡子真俊。”村中樟树底下闲聊的老妇人，眯眼仔细看了会，在确定来人是谁后，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身边人。 “还真是，上回只远远看了一眼，富贵人家就是好，出门子也是脚不沾地。”年轻妇人抱着襁褓，坐在石墩子上，语气酸溜溜的说着。 “小海娘子，你也别羡慕，这都是命强求不来。”老妇人见她如此，感慨道。 妇人撇撇嘴，拍了拍手中襁褓，满怀期待，苏白英能攀上这等好亲，那她闺女说不定也有可能。 宋清淮坐在骡车里，有些无奈，他是被母亲赶出家门的，理由是让他与苏家姑娘增进感情。 “吁——” 车夫忽然拉住绳子，骡车一阵颠簸。 宋清淮身形晃了晃，稳住身子问：“张成，出了何事？” 嗓声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因此生气。 张成确定自家骡车并未撞到人，这才解释道：“老爷，有位姑娘差点撞到咱骡车。” 他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直直朝他们车子撞过来，幸好他赶车能力超强，否则定会出事。 “去看下，可有受伤。” “是。” 苏玉儿倒在泥土路，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豆绿色的衣裳沾满灰尘。 然而身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里的羞耻感。 她...她竟在宋员外面前出了大糗，这般还怎么勾引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她进去躲一躲。 “姑娘，你还好吧。”正当苏玉儿懊恼不已时，张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为了不在宋员外面前露出不好的形象，苏玉儿忍痛起身，丢下一句，“无事。”转身飞快离开。 她就该听娘的话，待在家里等待时机，还好宋员外没出来，否则她都没脸见人。 “这...老爷，那姑娘跑走了，应当没事。”张成摸了摸头，意味不明道。 做为宋清淮的贴身小厮，加临时车夫，张成也跟着见过不少世面，学了几分看人的本领。 方才那姑娘望向车厢的眼神，可不简单。 “既如此，快走吧。”宋清淮听说人跑了，并没放在心上，吩咐张成离开。 “是。” 经过刚才插曲，张成驾驶的更小心，生怕有人往上扑。 “娘，三姐夫来了。”田埂边响起苏玉祥欢快的声音。 陈氏领着苏白英姐弟在田里拔草，苏大山则带着几个儿子在镇上做临工，每天早出晚归的。 双胞胎还太小，秧苗与杂草相似，陈氏怕他们帮倒忙，便让他们去村里找其他孩子玩耍。 宋员外的骡车进村时，他就发现了，于是留下小妹看家，他则跑来报信。 陈氏闻言，拔草的动作一顿，起身吩咐，“英娘，你先回家，娘把这块整好再回去。” “好。” 苏白英毫不犹豫应下，快步朝田埂走去，准备在水渠边洗漱一下。 “三姐，你腿上有蚂蟥。” 苏白英闻言低头一看，果真有两条蚂蟥吸附在脚腕处，不慌不忙的弯腰扯下扔掉。 洗净手脚后，看了眼冒出丝血迹的脚腕，在田埂边摘了几株地锦草，揉搓几下敷在伤处，末了穿上草鞋。 朝正在水渠边玩水的人儿喊，“祥儿，回家。” 苏玉祥立刻起身，“来了。” 苏家院子里。 宋清淮坐在石凳上，苏白桔怯怯的站在他不远处，嘴里吃着甜丝丝的蜜饯，还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好奇。 这就是三姐夫吗，她上回没仔细看看，这次总算瞧清楚了，嗯，长得还不算太老。 “小妹，为何这般瞧我。”宋清淮在她第三次看过来时，出声询问。 许是宋清淮给过她蜜饯的原因，也许是知晓眼前人将是她未来姐夫，苏白桔并不怕他，但也不敢乱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 爹娘交待过，在外人面前少说话，虽说眼前之人不算外人，但也只算半个家人。 宋清淮没得到回应，也不恼，转而又问：“你多大了？” “七岁。”这回苏白桔没有犹豫，很痛快的告诉他。 宋清淮还待再问，只听一道悦耳的女声从院外传来，“宋老爷，怎的坐在院子里，快进屋坐。” 宋清淮闻言转头望去，只见苏白英脚步飞快的从外面走进来，应是做事时不小心，衣裳上沾到些许泥点子，瞧着有些不修边幅。 “苏姑娘，无碍。” “还是先进屋吧，外头挺热的。”虽说有草棚挡住光线，也不适合久待。 “好，张成。”宋清淮柔声应下，转身吩咐张成去拿东西。 猝不及防被母亲赶出家门，也给他准备好礼品，但他还是亲自去买了一些。 “宋老爷，这太破费了，下回不用带这些。”苏白英看着一堆礼品，难为情道。 可不能让人觉得她家贪心，这么多东西，要不少银钱呢。 “不多，来这个你拿着，记得抹。”宋清淮从一堆东西中，拿出一盒香膏，交到苏白英手上。 这些是他特意去买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白英从未见过包装如此精美的盒子，忍不住想打开看一下，但她还是忍住了，道了声，“谢谢。” 想到那个做好的荷包，苏白英顿觉有些拿不出手，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还是决定送给他。 “宋老爷，这个荷包送给你。” 宋清淮闻言，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接过她手中荷包，小小一只，简简单单的缝合，无任何花色，胜在朴实无华。 如眼前姑娘给人的感觉一般，普普通通却充满活力。 第15章 送荷包 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最普通的礼物，不过小姑娘的一番心意，自是不能辜负，顺势挂在腰间。 如此，与今日穿的墨绿衣裳，倒有几分相配。 “特意给我做的？”挂好后，宋清淮望着苏白英垂眸浅笑，声音温和的问道。 “嗯。”苏白英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低低应了一声。 “很不错！”宋清淮见她如此，又夸了一句。 虽说荷包做工不算精细，料子普通，样子也很平常，胜在心意可贵，所以宋清淮很开心的收起来，还当场挂在腰间。 看了眼苏白英身上破旧的衣裳，比上回见到时还要破。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几两碎银递给她，柔声叮嘱，“拿着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再买点肉补身子，太瘦了。” 这还是宋清淮头一回关心女子，前头两个家境殷实，根本用不着他操心，且成亲前也只匆匆见过一面。 “宋老爷，这万万不能，你还是收回去吧。”苏白英看了眼手中碎银，急忙推辞道。 自家收了那么多礼金，今个儿又带这么多礼品，定然花费不少银钱，怎可再收他银子。 宋清淮却不容置喙，温柔且坚定道：“收下吧。” 闻言苏白英推拒的动作一顿，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默默的把银子放进口袋。 鼓起勇气道：“那..那我给你做双鞋，可好？” 宋清淮闻言，眉梢微挑，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好。” 见他同意，苏白英拿着大树叶子，请宋清淮坐下，好方便她采集鞋样。 宋清淮望着她流畅娴熟的动作，还有围着自己打转的模样，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看来往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太无聊，忍不住开始期待成亲后的生活。 一阵忙碌过后，苏白英留下鞋样，收拾好东西，交待道：“宋老爷，快到午时了，我去做饭。” 宋清淮见她一直忙个不停，阻止道：“不急，你先坐下休息一会。” 看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 苏白英不防他会说出这种话，神情茫然一瞬，呆呆道：“哦，好..好的。” 本就有些紧张，此刻坐在宋清淮身边，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墨香，心跳不自觉加快。 偷偷瞄一眼旁边男子，又飞快扭头，上回顾着害羞，都没仔细瞧一瞧，只记得他比自己还白，高高瘦瘦的，与她们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有着天壤之别。 方才偷瞄的这眼，顿觉他比上回见时更好看，墨绿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自然亲和。 宋清淮见小姑娘在偷看自己，也不出声，反而有些期待，想看看她的其它小动作。 这样的氛围只持续半盏茶，因为陈氏领着其他三人回来了。 “英娘，怎的还在这坐着，时辰不早了快去煮饭，莫让宋老爷饿着肚子。”陈氏本以为女儿知晓做饭，没成想还在堂屋里坐着，怕饿到未来女婿，忙催促道。 “伯母见谅，是在下让苏姑娘陪着说说话。”宋清淮见她被指责，起身作揖解释道。 “那..那你们接着聊，果娘芷娘你俩快去煮饭。”陈氏不防宋清淮会出口解释，只得讪讪道，她还以为是大闺女偷懒耍滑。 苏白果听到吩咐，低着头轻声应下，“好的，娘。” 苏白芷则偷偷瞧了眼宋清淮，才往厨房而去，她觉得未来姐夫真厉害，连娘都不敢骂他。 陈氏在家中地位仅次于苏大山，说得话连苏玉林都不敢反驳，她们更加不敢顶撞。 “宋老爷，你坐会儿，我去煮饭。”苏白英想起上回他夸赞的话，立刻往厨房走去，顺便带上他送来的米面。 自家只有碎米，并非上回特意准备的粗粮。 苏白英离开后，陈氏不知如何与宋清淮交流，有些局促不安。 “宋老爷坐会，她爹今日不在家，我让小华陪你说话。” “伯母随意即可。” 就这样只有九岁的苏玉华，被娘叫来陪未来姐夫聊天，好在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问。 “你以后会打我三姐吗？” 上回钟氏说他会打媳妇的事，被苏玉华牢牢的记在心里，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宋清淮听见未来小舅子的话，眉梢一挑，好奇道：“何出此言？我瞧着很像坏人？” 他实在好奇，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为何会问这样的话。 再说自己很像有暴力倾向的人吗？ 苏玉华摇摇头，“不像，可坏人脸上又没有记号，你还没回答呢。” 村里有许多人会打媳妇，他想知道宋清淮会不会打人。 宋清淮往常只与同岁之人打交道，头一回碰到有小孩正儿八经问他是否会打人，一时兴起，“哦，若我会你当如何？不会又当如何？” 苏玉华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见他说的模棱两可，肃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不会最好，否则等我长大一定打回来。” 他现在还小，不过等他长大，便打得过眼前人。 “哈哈哈……放心吧，我不打人。”宋清淮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还是认真保证道。 张成站在宋清淮身后，听到主子跟个毛头小子聊天，还一本正经的保证，有些震惊。 自家老爷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很少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却对苏家姑娘另眼相待，连带对她弟弟，也和颜悦色。 在他看来，苏姑娘远远比不上镇子里的姑娘，整个人黑瘦黑瘦的，不似那些姑娘白净。 也不知老夫人如何想的，更奇怪的是老爷还接受良好，真是想不通。 不过也不用他想通，主家的事与他们这些下人无关，安份守己最重要。 苏玉祥与苏白桔在不远处玩耍，听到屋内的笑声，好奇不已。 厨房里。 苏白英望着袋子白花花的大米，咽了咽口水，不知从何下手。 她从未见过成色好的米，更别说煮，对身后同样目瞪口呆的苏白果，吩咐道：“果儿，去把娘喊来。” “哦，好。”苏白果从呆愣中回过神，脚步飞快的朝前屋而去。 才走几步，便看见陈氏朝这边走来，眼睛顿时一亮，“娘，你快来看。” “怎的还没开始，再拖下去，饭点都过了。”陈氏见几人还没开始，不满道。 宋员外难得来一趟，若饿着肚子等饭食，当真说不过去。 “娘，你看姐夫带了啥来，白花花的大米，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苏白芷见娘又在叨叨，立刻插话道。 自家田里每年都种稻谷，可她愣是没尝过大白米，只有泛黄的碎米和黑面。 陈氏的不满被堵住，立刻上前两步，接过苏白英手中布袋，打开一看，被里面的东西晃了一下眼。 好家伙，竟是品相最好的精米，镇上卖二十五文一斤，这里估摸着有一斗吧。 “英娘，米饭我来煮，你们没做过，可别浪费了。”陈氏当下决定道。 陈氏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米，只在镇上给人帮厨时接触过一次，现今托未来女婿的福，她也有幸品尝一番。 “娘，你教我们呗，三姐马上要嫁到宋家去，他们家肯定天天吃大米，若三姐不会煮，定会被婆母嫌弃。”苏白芷小嘴特能说，几句话便把陈氏说服了。 也是陈氏有心想教，煮饭这门活计，身为女子必需学会，若是什么都不会，说亲都难。 母女几人一阵忙碌，总算在午时一刻时，饭菜全部上桌。 “宋老爷，用膳了，还有这位小哥。”陈氏客气道，又朝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成说着。 “伯母，往后喊在下清淮即可。”宋清淮之前还不觉得，他们喊自己宋老爷有何不妥，经过刚才，他想这个称呼可以改一改。 第16章 暗潮 陈氏见他说得真诚，又想着往后他便是自己女婿，也不好一直喊得这般生疏，于是点头应下。 “清淮，用午膳了。” 语气之中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客套，满是细纹的脸上，笑容可掬的望着他，就差把我很满意几个字贴在脸上。 宋清淮明显感觉到了，温声回应，“好的，伯母。” “谢谢苏夫人。”张成也是个极有眼色的，见主子对陈氏亲厚，他也嘴甜的喊道。 “喊伯母就好，喊什么夫人，咱们乡下人不讲这些。”陈氏忙纠正道，她只是普通农妇，可担不起这声夫人。 “好的，苏夫人。”张成可不敢喊伯母，否则主子成什么了。 一顿饭大家吃得非常开怀，苏玉华几姐弟从未吃过大米，自是非常珍惜，连掉在桌面上的饭粒都不放过，当然这些行为是避着宋清淮的。 午饭过后，宋清淮歇了一会，便提出告辞。 “伯母，给你添麻烦了，在下先告辞。” “清淮，你等会。”陈氏见他要走，忙喊住他。 “苏姑娘，下回见。”俩人经过上午短暂的相处，倒不似之前陌生，多了几分熟稔。 “宋老爷，路上当心。”苏白英站在他旁边，轻声细语的叮嘱道。 她非常清楚，以后得靠眼前男子生活，若能在成亲前培养出感情，那她嫁入宋家的日子，便会好过几分。 所以她必须在宋清淮面前表现得体，不会让旁人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好，下回再来看你。”宋清淮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细听的话，倒能分辨出一丝不同来，只可惜苏白英对不甚了解，没听出这丝不同来。 倒是不远处的张成，听出几分不一样的意味，不过他并未多言，安静的站在一旁，做好分内之事。 “清淮，伯母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栀子花带回去添个菜，是英娘她们几人在山上摘回来的。”陈氏拎着小半篮栀子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家中清贫，只有这些山货拿得出手，自是不能与宋清淮带来的礼品相提并论。 “多谢伯母，那清淮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宋清淮毫不犹豫的收下，脸上也不见嫌弃之色。 张成见状顺势接过篮子，转身放到骡车里。 “回见。”宋清淮看了眼苏白英，利落的转身上骡车，张成动作熟练的挥舞鞭子，骡子扬起蹄子，尾巴一翘一翘的离开苏家院子。 苏白英站在院门口目送骡车远去，正准备回屋，耳边传来隔壁大娘的问话声。 “英娘，车内那人就是你未婚夫么，瞧着很不错，还是你有福气。” “王大娘就别打趣我了。”苏白英笑着回道，绝口不提宋清淮的事。 “你这丫头，往后可有好日子过喽，到时别忘了拉拔娘家兄弟。唉，你爹娘也不容易，如今总算熬出头了。”显然王大娘是个爱操心的主，逮着苏白英以长辈的口吻一顿说教。 “王大娘说的是。”苏白英不想与她做无意义的争辩，点头附和。 “你是个好的，得闲来家里坐坐。”王大娘很满意苏白英的反应，笑呵呵的邀请道。 心里暗忖道，这丫头可了不得，未来婆家条件不错，若能亲近一二，说不得还能沾点光。 两家虽说是邻居，还是隔了些许距离的，从前往来并不密切，关系不好不坏。 告别王大娘，苏白英刚走进堂屋，就听陈氏喜滋滋的念着，“上好的饴糖，上乘的桂圆干，一小罐茶叶，还有这坛酒，闻着这酒香，就知晓是好酒。” 这些东西她只在杂货铺里见过，从不曾奢望过拥有，而宋家却能轻易拿来送人，由此可见宋家条件有多好。 光线被挡，陈氏转头见是苏白英，喜笑颜开道：“英娘，听说宋员外还拿了银子给你，快拿出来娘给你保管。” 陈金花此时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美，宋家如此看重她闺女，往后像今天这样的礼物，肯定少不了。 “娘，银子不能给你，我有用。”苏白英不意外娘会知道此事，毕竟宋员外给她银子时，八弟小妹都有看见，不过银子她不会给娘就是了。 陈氏闻言脸色一僵，许久才气哼哼的丢下一句，“随便你。” 有了镯子事件后，陈氏这回倒不怎么生气，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宋清淮再次到来，引起村里人羡慕的同时，还勾起某些人的阴暗心思。 李氏走进苏莲儿的屋里，“莲花，事情得尽快安排了，否则...” 苏莲儿听到这称呼，扯了扯嘴角，随即心头一紧，“娘，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可……” “当然，否则嫁过去的就是你，娘怎么舍得你嫁过去受罪。”李氏非常了解自家嫂嫂，当初未嫁时，她没少在嫂子那里受委屈，如今怎会让女儿嫁过去。 “娘，我要如何做。”苏莲儿不想嫁给傻子表哥，不再犹豫，轻声应下。 “此事不急，娘来安排。”李氏信心满满道，唇角上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另一边，苏玉儿因为早上发生的事，躲在屋里生闷气。 钟氏进屋见她这样，戳着她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没用的死丫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枉费老娘一片苦心。” 钟氏打听到苏白英订亲对象后，心中便有了计较，正积极的东奔西走，幻想着把陈金花的乘龙快婿抢过来。 没成能女儿如此不争气，连露脸的机会都能搞砸，根本没遗传到她的半点本事。 “娘，你就别说我啦，丢死人了。”苏玉儿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只要想到早上发生的事，她就觉得臊的慌，好在跑的快，没让那人看见她的脸。 “你还知道丢人啊，娘这几日为你的事，鞋底都磨破了，没成想你竟如此无用，实在不行让你妹妹去。”钟氏气愤至极的说着，若不是老三长得最好，且年龄刚刚好，她还真想让老四出马。 “娘～”苏玉儿闻言，立即拉着她手撒娇，这么好的亲事，说什么也要抓到自己手中，怎么可能便宜旁人，哪怕是亲妹妹也不行。 至于妹妹的亲事，等她谋划成功后，再帮小妹寻一门好亲，也不是不可以，若要与她相争，那是万万不行的。 母女俩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根本没考虑过，人家也许根本看不上她。 “行了，过几天娘带你去七里镇碰碰运气，看能否有机会搭上话，你可比苏白英那丫头强多了，可别让娘失望。” 钟氏语气不善的交待道，自己当年能够抢走陈氏未婚夫，如今玉儿也能抢走苏白英未婚夫，男人都一样，只要给点甜头，还不是乖乖就范，端看你舍不舍得下脸。 “知道啦，这回女儿一定好好表现，定要让他见之不忘。”苏玉儿摸着脸颊，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想起早上看到的骡车，苏玉儿眼里蹦射出志在必得的光。只要事成她往后出行，便能乘坐骡车，到时村里谁人不羡慕她。 对着面前的铜镜照了照，望着镜子里姣好白皙的面容，苏玉儿勾起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来，就那苏白英那黑瘦的模样，哪能跟自己比。 钟氏望着面前娇俏的闺女，满目笑意，她可不是陈氏那呆瓜，白白浪费闺女的好相貌。 “阿嚏……” 坐在骡车内闭目养神的宋清淮，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拿出帕子擦了擦。 “老爷，可是着凉了？”张成听到声音，不确定的问道，最近气温回升，照理说是不可能着凉的，但也有例外不是。 “无碍。”温和低沉的嗓音从车厢内传出来。 第17章 心思 骡车从角门驶入宅邸，停在侧院门口，宋清淮从容不迫的走下骡车，瞧了眼车内东西，“张成，把它拿到厨房去，晚上给母亲添道菜。” 这种地地道道的山货，平时可遇不到，想来母亲定会喜欢。 “是，小的这就送去。”张成不敢拖延，把骡车安放好，立马提着篮子往厨房而去。 宋清淮交待好便不再多管，缓步回到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见状，急忙朝他行礼，“老爷安！” “嗯，打些热水过来。”宋清淮丢下一句，便往书房而去。 “是。”婢女小竹清脆的声音响起，还偷偷的抬头瞧了眼宋清淮。眼中情意都快溢出来了，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奈何宋清淮就像瞎子似的，根本没往她这边看，也就没发现婢女眼中赤裸裸的情意。 被莫视小竹眼里的光瞬间熄灭，还是尽职尽责的去准备热水。 她已经十八岁了，在老爷身边伺候了六年，从洒扫的小丫鬟，成为老爷身边的大丫鬟，其中艰辛无人知晓。 年底就要放出去嫁人，本是宋家心善，可她心系老爷根本不想出府，现今新夫人马上就要过门，她该如何是好？不若趁夫人进门前，求得老爷应允。 念头刚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像野草般在心底疯狂生长，搅得她心烦意乱，许久之后，似是下定决心般，脸上重新挂上浅笑。 “咚咚咚……” 小竹抬手轻轻扣响房门，接着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去，“老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宋清淮听到声音，立刻往净房而去。 小竹立马跟了上去，候在净房外面，脑子里却在谋划，该如何向老爷表明心意。 又懊恼不已，早知道老爷不排斥身份低微的女子，她应该早早表明心意，说不得此刻已是老爷的身边人。 无论如何，自己都比目不识丁的农女要好上几分，至少她还识得几个字。 正当她愤愤不平时，那边宋清淮已经沐浴好走出净房，湿渌渌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些许。 “老爷，老夫人请你去正院用晚膳。” 张成刚走进院中，恰好见他沐浴出来，上前告知此事。 “嗯，你退下吧，不用随身候着。”宋清淮点点头，见他身上灰扑扑的，开口交待道。 “是，多谢主子。”张成高兴的应下，脚步雀跃的离开。 张成离开后，小竹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试探，“老爷，让奴婢帮你擦头发吧。” 以往老爷只让张成贴身伺候，今天却把他打发走，难道是老爷有意为之。 想到此，小竹不等宋清淮吩咐，拿起巾帕挺着发育良好的身材，缓缓朝他走去。 宋清淮察觉到她的靠近，眉头微皱，轻启唇瓣淡声道：“不用，退下吧。” 他贴身之事向来由张成经手，要么亲自动手，并不习惯丫鬟插手。 好不容易寻到近身伺候的机会被拒绝，小竹非常不甘心，却不敢违背主子的话，乖乖行礼退下。 宋清淮擦干头发，随意束起，在书房看了会书，才起身往正院而去。 膳厅里。 宋士诚和尤氏正在闲聊，见宋清淮进来，尤氏上下打量一番，惊奇的问：“淮儿，你这荷包哪来的？” 尤氏虽已满头华发，眼神却格外好，宋清淮刚进膳厅，便被她发现不同之处。 “父亲母亲安，这是苏姑娘送给儿子。”宋清淮从容不迫的请过安，方才开口解释。 “张嬷嬷，让厨房上菜吧。”尤氏见宋清淮来了，转头吩咐道。 “好的，老夫人。”张嬷嬷与门外候着的小丫头交待几句。 小丫头听到后，脚步飞快的往厨房而去，而她则识趣的候在外头。 厅内，尤氏听说是苏白英送的，忍不住夸道：“如此瞧着，是个不错的。” 苏白英也没想到，还未过门，就因为一个荷包，让婆母对她印象深刻。 苏家是何境况，尤氏当然清楚，却舍得用棉布给淮儿缝制荷包，物件普通，心意难得。 见微知着，这般她就放心了。 “嗯，母亲眼光不错。”宋清淮跟着附和。 “淮儿，明日随母亲去青山寺还愿，顺便请住持选个黄道吉日。”尤氏温声细语的安排着。 本还担心儿子会不喜欢那姑娘，现今瞧着倒还不错，是时候去寺庙还愿。 宋清淮思忖片刻，明日并无其它安排，母亲年纪大了，还在为他的事烦忧，于是点头应下，“好。” 话音落下不久，张嬷嬷领着几位清秀的丫鬟走入膳厅，手中端着盘子跟在她身后，陆续进入膳厅。 丫鬟朝主子们无声行了一礼，放下吃食便转身离开。 “父亲母亲，快尝一尝这道菜，味道还不错。”宋清淮中午在苏家吃过，陈氏又给他带了些回来，便想让父母也尝一尝，镇上很少有卖这个。 尤氏夹到碗里，左瞧右瞧没认出来，疑惑不已，“淮儿，这是何物，能吃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士诚，突然出声，“这是栀子花，只有山上才有，想来是未来亲家那里拿来的吧。” 这道菜倒是吃过几回，不过这些食物只有穷苦人家，才会不辞辛苦上山摘来果腹。 “嗯，是苏姑娘上山摘的。” 宋士诚闻言，笑看尤氏，打趣道：“夫人，未来儿媳亲自摘的菜，快来尝尝味道有何不同。” 尤氏斜睨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你也尝一尝。” 饭桌上俩人你来我往的，宋清淮淡然处之，这种场景他早就习以为常。 用过晚膳时辰尚早，宋清淮往前院而去，走在青砖辅成的走廊里，不禁想苏白英，不知可有用过晚膳，还是正在厨房做饭食。 虽然只见过两回，可他已经摸清苏白英生活作息，一天到晚不得停歇。就算如此，她还能抽空给自己缝制荷包。 想到此，宋清淮决定，等小姑娘嫁过来后，好好待她。 被他念着的苏白英，此时正在用晚膳。 苏大山瞧着碗里的吃食，不解的问：“咱家哪来的大米。” 他不记得有买大米，再说这种成色的大米，家里也买不起。 “是你未来女婿拿来的快吃吧，还有其它好东西呢，这闺女没白养。”陈氏笑呵呵的说着，无比庆幸当初同意这门亲事，否则哪有这些好东西吃。 别以为她不知道村人背地里的议论声，可那又怎样，有这些东西实在吗？ “宋员外来家里了，可有好好招待。”苏大山显然也很看重这门亲事，怕陈氏怠慢未来女婿，不放心的问道。 “你这话问的，咱家能有啥好东西，还不都是清淮带来的。”陈氏无奈的说着，家中境况太差，也幸好宋家不计较。 苏大山闻言沉默不语，低头认真喝粥，大米粥就是香，就算加了野菜，也比碎米好太多。 苏玉河喝粥的动作一顿，姓宋的家伙看中三妹哪里。算了，想不通也懒得想，只要不伤害她就行。 吃饱喝足，陈氏眉开眼笑得说着今日之事，还有宋清淮带来的礼物。 “早些睡吧。”等陈氏说完后，苏大山打着哈欠说了句，便起身回屋。 白天扛了一天货，到底不比年轻人，坐在椅子眼皮都快合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炎热，苏白英用过午饭，呆在家里给宋清淮做鞋子。 收到银子的第二天，苏白英带着银子到镇上扯了几块布。 陈氏见此心疼不已，以她的性子，有银子也舍不得花，哪舍得买整块布料，往常都是在布庄里买碎布头，衣裳哪里破损补上即可。 第18章 李氏母女计谋 苏白英纵使学得一身缝制手艺，也没有衣裳可做，不过补丁却越打越好。 穿针引线，一只男士鞋子在她手中渐渐成型，鞋面上用丝线绣着两朵祥云。 “白英...白英，在家吗？” 院门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女声，声音里透着些许急切。 苏白英闻言眉头微蹙，放下做了一半的鞋子行至院中，“莲儿，何事？” 自上回后，两人已许久不曾碰面，本以为是心知肚明的绝交，不曾想她却找上门来。 闻她语气焦急，苏白英到底看在以住的情面上，关心了一句。 “白英，你八弟他...他朝万蛇谷那边去了 ，你也知道那里面的情况。就连捕蛇人都不敢轻易踏足，更何况是七岁小儿。” 苏莲儿眉头紧蹙，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鼻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苏白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八弟出门前说是去挖蚯蚓的，好端端的为何会去那里。 “你可瞧清楚了？”苏白英半信半疑的问道，说实话她是不相信的。 祥儿性子乖巧，怎么可能主动去往危险的地方。 “是真的，我还远远的喊了他一声，只不过他没理我，头也不回的朝山谷而去。英娘别磨叽啦，快跟我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看她满脸疑惑，苏莲儿怕事情有变，拉着苏白英就朝院外跑去，神色焦急不似做假。 王氏坐在门口，见她俩神色慌张，随口一问：“发生了何事，莲丫头咋个满头大汗？” “呵呵...王大娘，没啥。”苏莲儿干笑道，说完不行待王氏再说话，扯着苏白英就跑。 “嘿，这丫头，毛毛躁躁的。”王氏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嘀咕道。 苏白英就这样跟在苏莲儿身后，朝她所说的万蛇谷而去。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村里人，然而不待开口，就见俩人急匆匆忙忙跑远，留下不明所以的村人。 万蛇谷，顾名思义，传闻谷内蛇类横行，附近村落无人敢靠近，就连捕蛇人都不敢涉足。 不过谷内是否真的有蛇，大伙也不清楚，无人敢进却是真的。万蛇谷的各种事迹，由附近村落一代代相传而来，苏家族人百年前逃难至此，知晓后，也叮嘱后人不可随意进谷，哪怕谷中植被茂盛，也从未有过进去寻找吃食的念头。 而进入此山谷，只有一条道路，且路程并不近。 也不知道祥儿往那边去做何，苏白英边跑边想，到底是什么引的他不顾危险前往。 事关弟弟的安危，苏白英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跑快点，再跑快点，希望在他进谷前赶到。 一心只想着弟弟的苏白英，不曾注意身旁之人神情，那是计谋得逞的表情。 苏莲儿眼底愧疚之色一闪而过，英娘别怪我，怪就怪你不配合，若你不嫁，糟秧的人便会是我。 凭什么你能嫁给镇上富户，而我却面临被逼迫的局面。 “呼…呼…” 苏白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莲儿扫视一圈，见已到僻静之处，伸手拽住专心跑着苏白英。 毫无防备的苏白英，被她拽的一个踉跄，不高兴的问：“你这是何意？” 她赶着去阻止弟弟范傻，时间可不等人。 正当她抬脚再次出发时，耳边传来苏莲儿讽笑声。 “别白费力气了，我骗你的。” 苏莲儿满脸嘲讽道，还真好骗，她随便编个理由，人就跟着自己出来了。 苏白英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四处扫视一圈后，心中又是一紧，“你要做什么？” 此处了无人烟，若她要做点什么，那自己还真的在劫难逃。 思及此，苏白英瞬速拉开俩人之间距离，满脸警惕的望着她。 “做什么，当然是给你送好姻缘啊，别太感谢我。放心，对方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不是你那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苏莲儿自以为是的说着，一副为她好的恶心嘴脸。 “不用你假惺惺，既然祥儿不在此，我先离开了。”苏白英故作镇定的说道，眼睛却四处打量，寻找离开的方法。 前方是恐怖的万蛇谷，来路又被苏莲儿挡住，两边是高高的山壁，无处可逃。 苏莲儿站在小路中间，勾唇冷笑，“识相点，别妄想逃跑。” 苏白英压下心中恐慌，放低姿态道：“莲儿，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走到这一步。” 苏莲儿冷眼看她，不做任何回应，一起长大又如何，怎抵得上自己终身幸福。 娘的性子，她还是了解几分的，若舅母当真要求自己嫁过去，娘肯定会答应，爹耳根子软，被娘哄几句，哪还记得她的事。 没办法，只得听从娘的安排，朝苏白英下手，只要事成，为了名声着想，苏白英定会捏着鼻子认下。 不然苏家兄弟姐妹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女子名节大于一切，严重的话累及家人。 “嘿嘿……娘子，你在哪儿？” 苏白英刚说两句话，还没找到逃离的时机，就听见一道傻里傻气的声音由远及近，苏白英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长相与李氏有三分相似，其貌不扬的脸上挂着傻笑。 嘴里不停的喊着，“娘子...娘子...” 苏莲儿见状忙朝他招手，“表哥这边。” 李石头吸溜着口水，小跑上前，语焉不详道：“嘿....表..表妹，娘子。” 一个七尺大汉，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念叨着娘子，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苏白英以往只听过此人，从未见过他，没想到如此辣眼睛。 李氏母女当真恶毒，竟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不过也得看自己配不配合。 苏白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对苏莲儿仅存的一点情分，再瞧见李石头后，荡然无存。 歇息片刻，因跑步消耗的体力恢复些许，在苏莲儿招呼李石头的时候，趁其不备，狠狠朝她膝盖踢了一脚。 “啊……” 苏莲儿当即疼的摔倒在地，双手抱住被踢的左腿，怒气冲冲的看向苏白英。 “你...你竟敢踢我。”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仿佛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对待自己。 苏白英没有接话，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连续踢了几脚。 苏白英常年干活，力气自然不小，苏莲儿吓得缩成一团，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李石头被她一连串动作吓住，立刻蹲在地上，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苏白英注意到他，想起苏莲儿此行的目的，嘴角蔓延起一抺甜笑，嗓音娇柔道：“莲儿，你我一起长大，如今我已找到好归宿，你却孑然一身，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你想做何？”苏莲儿听出她话中之意，立刻厉声尖叫。 “不做何，想给你牵个红线而已，你放心，包你满意。”苏白英好脾气的解释道。 苏莲儿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此情此景，苏白英说出这番话来，显然不怀好意。 奈何她脚受伤，根本动弹不得。 “李家表哥，你在找娘子？”苏白英柔声细语的询问傻大个。 “嗯.....” 李石头不明所以，愣愣的点头，望向她的眼里闪闪发光。 眼前这个凶凶的人，声音竟如此好听，而且她并未打自己，是个好人。 “那你见过她吗？”苏白英见他傻乎乎的，又接着问道。 李石头歪了歪头，许久之后才明白她话中之意，缓缓摇头，“石头没见过。” “那你想见她吗？”苏白英继续蛊惑道。 “嘿嘿...想的。”李石头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希冀。 抱着腿的苏莲儿闻言，满脸警惕，“苏白英你想做什么？” 第19章 事情反转 “只要你抱着她从这里走回家，往后她便是你娘子，会陪你玩过家家，还会给你做好多好吃。”对苏莲儿的问话，苏白英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耳旁风，娇软的唇瓣吐出不怀好意的话。 一番循循善诱道，完全没有欺骗傻子的羞耻心。 也不觉得骗傻子做这种事，有何不对。这本身就是李氏母女的计划，只不过换了个对象而已。 总之傻子缼娘子，是谁他又不在意，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想来李氏嫂子也很乐意吧。 只要苏莲儿嫁过去，从此便能拿捏小姑子一家，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苏莲儿听得目眦欲裂，更是吓得不轻，狠狠的瞪着苏白英，咬牙切齿道：“你敢。” “这有何不敢的，再说表哥表妹两情相悦，可是一段佳话呢。”苏白英凉凉的说道。 这事可不怪她，谁让李氏母女先对自己下手，如今算是扯平了。 “哦...娘子我来了，嘿嘿！”李石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开心的呼喊着。 苏莲儿脸色苍白，抖着手指着苏白英，尖着嗓子道：“表哥，快去抱她。” 李石头被她吓一跳，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苏白英，不自觉后退两步，这人凶巴巴的，他不敢。 “李家表哥，快把她抱回去。”苏白英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吩咐道。 要不是被打扰，说不定已做好一只鞋子，哪用的着在此处耗着。 “不要过来。”苏莲儿手撑着地面，不住往后退，此时此刻她恨死自己，为何要掺和进来。 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她都能预料到，若真的被表哥抱回去。她的名声可想而知，怕是没有好人家愿意娶过门。 可惜李石头是个傻的，根本不知她的害怕，上前抱起她便往回走，生怕怀中娘子被人抢走似的。 苏莲儿被抱起来，牵扯到膝盖的伤，疼的她险些落泪。 待缓过来后，立马捶打着李石头，嘴里骂道：“你个傻子，快放开我。呜呜呜……” 苏莲儿不住的挣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心里焦急万分，她不能这样被抱回去。 无奈傻子认死理，任她如何打骂，也不放手，飞快的往回走。 苏白英在后面冷眼旁观，幸好李氏找的人是个傻子，好糊弄，否则…… 等他俩走远后，苏白英才抬步离开。 李石头抱着苏莲儿往回走，嘴里嘟嘟囔囔的喊着娘子，在村人眼神注视下，往村东而去。 “光林闺女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大白天与自家表哥搂搂抱抱的，这行劲，啧啧啧....” 高瘦妇人看着被李石头抱着的苏莲儿，不住的摇头。 “难怪李氏最近总往娘家跑，这回还特意把侄儿接过来，大抵是想让闺女嫁给侄子吧。”边上黑胖妇人笃定的说道。 “不会吧，李氏侄子虽然长得不错，高高大大的，可他脑子不好使，莲丫头长得水灵灵的，嫁给他可惜了。”高瘦妇人摇摇头，想不通李氏为何如此行事。 本来想把苏莲儿说给自家外甥，幸好最近没时间，不然还不得被大姐骂死。 想到那副场景，高瘦妇人忍不抖了抖。 “许是脑子坏了吧，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黑胖妇人不屑的说着，显然看不上李氏这般做派。 为了巴结娘家，把好端端的女儿嫁给傻子，从莲丫头不断挥舞的动作来看，就知她并非自愿。 也是，哪个聪明人愿意嫁给傻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怎能随意糊弄。 “算了，与咱们无关，听说你在给闺女相看，可有订下来。”瘦高妇人想起听说的事，随口问道。 “呵呵！还没呢，不急。”黑胖妇人笑呵呵的打着哈哈，事情尚未定下，还不好说出来。 俩人随意聊了会，便分道扬镳。 李氏在院子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心情愉悦至极。 嫂子可是承诺过，侄儿的亲事落实后，送她三斤肉，油汪汪的大肥肉，是她的最爱。 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李氏继续哼着。 “砰～” 院门被撞开的声音，在李氏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用力撞我家院门，坏了要你赔。”李氏头也不抬的骂道。 听这语气，显然刚才这道声音，把她吓得不轻。 “姑姑，娘子。”缼根筋的李石头，没听出其中火药味，傻乐道。 娘交待过，姑姑正在帮他找娘子，如今他把娘子抱回来了，晚上就能一起睡觉觉喽。 李氏闻声看过来，这一眼险些没把她送走，傻侄子正抱着她家闺女，杵在那里傻乐。 快步上前分开俩人，抖着唇，“你...你们为何抱在一起，苏白英呢？” 也顾不得隔墙有耳，在院中大声问道，明明商量好的，只要侄子与苏白英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上门闹事，苏大山夫妻为了名声，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如此还能省下五两礼金，可谓是划算至极，谁让陈氏当初用扫帚打她来着。 只是谁来告诉她，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事情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且光天化日之下，女儿还被侄子抱着。 恐怕要不了多久，此事便会传遍附近村落，莲儿还未订亲，这可如何是好。 苏莲儿被李氏扯开，立即跌坐在地上，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膝盖，带着哭腔道：“娘，是苏白英那贱人，是她让表哥抱我回来。” “娘子，我的。”李石头虽然傻，却十分护食，见李氏拉着他娘子，立即抢回来，嘴里碎碎念道。 “你个傻子，不是说好了去抱苏白英的吗？为何来祸害我闺女。”李氏气不过，狠狠地掐着李石头胳膊。 李氏千算万算，没算到苏白英如此反击，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在她印象中，苏白英沉默寡言，只知道低头做事，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那般活泼。 而李石头的反应，出乎李氏意料之外，没想到他如此无用，此时此刻李氏肠子都悔青了。 “你先回屋，今日之事娘来解决，等大家忘记此事，娘给你找个好人家。”李氏冷静下来，朝还坐在地上的苏莲儿交待道。 反正俩人是表兄妹，到时就说是莲儿跌倒，石头好心抱她回来。 见母亲没有把她嫁给表哥的意思，苏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她便放心了。 受伤的膝盖，钻心的疼，可她此时顾不得这些，只想尽快从傻表哥眼神里逃离。 见她离开，李石头忙跟上，“娘子，等等我。” 却被李氏拉了一把，斥道：“你个二货，给你的娘子不要，非要缠着莲儿。” 本来好好的计划，却败在这傻子手里，但凡有点脑子，事情也不会搞砸。 李石头被阻止，立即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喊着，“娘子，我的。” 瞧了眼院外逐渐聚拢的村人，李氏顿感头疼。 平日里瞧着听话的人，犯起混来如此难缠，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好你个李大妮，竟如此对待我儿。”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进来。 尖利的嗓声响起，地上打滚的人，越发来劲，嘴里喊着，“娘子，我的娘子，” 很快一位白胖妇人从外冲了进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因快速走动，显得有些凌乱。 只见她来到哭闹不休的李石头身边，满脸慈爱的瞧着他，温声询问：“乖乖，你刚说什么？” “娘子，我的。”李石头见撑腰的来了，立即跟爬起来，指着正小步往房间挪的苏莲儿叫道。 林氏眼珠一转，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中，结合刚才听到的话，立马明白了大概，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20章 赔钱 她儿子真厉害，才来不久便给自己找好媳妇，若是对象换成其他人，她会更高兴。 就见她一拍大腿，骂道：“好你个李氏，竟然棒打鸳鸯，幸好我来的及时。” 林氏虽不知儿子为何看上苏莲儿，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这事也成不了，但不妨碍她胡搅蛮缠。 自儿子烧坏脑子后，林氏没少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前段时间小姑子说她有办法。 为这事，林氏没少拿好东西招待她，李氏前两天特意把李石头接来家里，说是培养感情。 李石头从小到大从未离开家，林氏昨晚一宿没睡，怕他不习惯，忍不住过来瞧瞧，却恰好撞见这事。 既然事情没成，那她给出去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得找补回来。 “不是，嫂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李氏见林氏误会，顿觉得不妙，立刻解释道。 头疼不已，她这嫂子可不好惹，今天这事怕是难了。 “不是这样，是哪样？乖乖可不会撒谎，你为了阻止他俩，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竟对她下此狠手。”林氏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自顾自的说着。 “事情不是这样的，嫂子快消消气，咱先进屋说，免得让人看了笑话。”李氏陪着笑，小声商量道。 经过刚才的事，院门口已经围了许久人，村东住户还是蛮多的，不比村西，只有几户人家。 大伙本就好奇苏莲儿为何与李石头搅在一起，于是聚在她家院外看热闹，此时正津津有味的瞧着这场闹剧。 林氏扫了眼院外众人，轻‘哼’一声，扭着肥臀朝屋里走去，还不忘拉上李石头。 李氏抺了把汗，深吸一口气，这才跟着进屋，见苏莲儿呆愣在房门前，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房。 然而苏莲儿却沉浸在后怕中，毫无反应。 “嘶.....” 苏莲儿揉着被掐的地方，疼的泪眼汪汪，看着李氏委屈巴巴的喊了声，“娘。” “还杵在这儿干嘛，回房待着去。”李氏瞪了她一眼，恨恨的说道。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哦。”苏莲儿神情恍惚的走回房，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李氏把她嫁给李石头。 若真的这样，那她还不如去死，至少还能保住清白。 堂屋里，林氏拉着李石头问东问西，从他嘴里得知事情真相，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她这小姑子太想当然了，凭什么以为别人会乖乖任她摆布，还敢教唆她儿子使坏。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要使这种腌臜手段，她儿子早就娶到媳妇了，那用得着等到现在。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不信李氏不明白，会如此毫无顾忌，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否则怎会不懂，强扭的瓜不甜。 “嫂子，这事是个误会。”李氏小心翼翼的觑着林氏，生怕从她嘴里说出让莲儿嫁给侄儿的话。 “哼...”林氏冷哼一声。 李氏面露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说：“嫂子，此事是我不对，这个你拿着，给石头买点东西补身子。” 李氏的心狠狠地疼了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就这样白白给出去，能买不少大肥肉呢，失策！ 林氏下意识捏了捏，熟悉的触感，令她心情舒畅，斜睨李氏一眼，算她有眼色。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决定不再纠着此事，再说她也瞧不上苏莲儿，还是给儿子找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才好。 “石头的事，往后不劳你费心，我可不想娶个冤家回去。”说完后，林氏不再多待，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石头显然还记得，苏莲儿是他娘子的事，频频回头。 “乖乖，别看了，她会打人的，娘重新给你找个娘子，可好？”林氏见状，停下脚步，轻声安慰。 听到苏莲儿会打人，李石头缩了缩脑袋，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林氏见他怕了，这才带着儿子离开。 李氏见人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还真怕林氏闹起来，死咬着莲儿不放，她该怎么办。 不成想林氏如此爽快，拿了银子便离开。 苏白英慢悠悠的回到家里，继续手中未完成的活计，对苏莲儿的后续一点都不关心。 两家从此刻起，也成了冤家，晚上还得跟娘说一声，免得她不知情。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季夏中旬的天气，渐渐变得炎热。 天空泛起鱼肚白，前往七里镇的路上，热闹不已。 有挑着箩筐的老汉，有挎着篮子的妇人，还有牵着小娃的娘子。 钟氏带着苏玉儿步履匆匆的往镇上而去，脸上的表情略显急切，还有一丝烦躁。 埋头赶路的俩人，没注意到苏家姐妹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三姐，那不是钟氏和苏玉儿么，她们走的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苏白芷望着俩急匆匆的背影，不爽的说道。 显然还在记恨钟氏上次说，宋员外会打媳妇的事。 “苏玉儿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去相看吧。”苏白果听到六妹的吐槽，看了她们一眼，只见苏玉儿身着浅绿色的高腰襦裙，瞧着娇嫩可人。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瞬间闭嘴不言，也不再看她们。 苏白英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钟氏如何与自己等人无关，还是赶路要紧。 今天她们是去卖络子的，顺便把攒了许久的鸡蛋拿来卖，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以往只苏白英一人前来，碍于她亲事将近，手中事物将由苏白果、苏白芷接手，陈氏便让姐俩跟着出来长见识，以免接手后掉链子。 “管她呢，三姐，你说今天能碰到未来姐夫吗？”苏白芷性子较为活泼，思维跳跃太快，刚还在说钟氏，转而又说到宋清淮。 十一岁的小姑娘，比同龄人稍微矮了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应该碰不到，他又不知晓咱们会来镇上，再说镇子这么大，到哪里去碰面。”苏白英听她说起宋清淮，摇头否决。 “那倒也是。”苏白芷点头认同。 “三姐，篮子给我提会吧。”从自闭中回过神的苏白果，拿过苏白英手里的篮子。 姐妹三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七里镇，越接近镇子，路上行人越多。 钟氏母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随我来。”随着人群走入镇子里，苏白英辨别好方向，带着妹妹朝西街走去。 那边有临时摊位，像她们这般，只需上交两文钱，算是保护费。 镇上小偷小摸的人不少，地痞流氓会时不时前来骚扰，而交过保护费，便无人敢上前寻晦气。 一整条街上摆满许多东西，如苏白英这般卖鸡蛋的，附近便不下五家，更何况还有摆在别处的。 三个黑瘦的姑娘站在一众妇人中间，显得格外惹眼。 不多时便有穿着整齐的妇人上前问价，“姑娘，鸡蛋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都是新鲜的，个头也大。”苏白芷快人快语的接话， 苏白英有意锻炼她俩，于是站在旁边不作声，任她俩发挥。 妇人闻言仔细瞧了瞧，果真如她所言，个头挺大的，于是不再纠结，“给我来十五个。” 说完，数了十五个铜板，递给苏白芷。 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竟如此伶俐，是个有出息的。 苏白果拿出大树叶子，麻利的数好鸡蛋小心包好，放入妇人提着的篮子里。 街上人来人往，妇人离开后，很快又有其他人上前询问。 价格相同，余下的十二枚鸡蛋很快被人买走。 苏白果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筐子，提出建议，“三姐，鸡蛋如此好卖，咱们抓几只小鸡崽回去养着吧。” 第21章 镇上 “对呀对呀！八弟和小妹肯定非常愿意养它们这 。”苏白芷跟着点头附和。 以往家中没有多余的银钱，也生怕养不活，浪费为数不多的文银，不敢随意添置小鸡崽。 如今少了诸多顾忌，倒是可以一试。 “行吧，先去卖络子吧。”苏白英考虑许久，最终点头同意。 现今家里境况比之前好太多，且气候宜人，抓些小鸡崽回去养，也不是不可以，如此几月之后便可收获鸡蛋。 只是这小鸡并不是那么好养的，好在如今并不差这几十文钱。 “好耶。”苏白芷立即欢呼出声。 苏白果则笑笑没说话，眼底盛满喜意，为家里即将到来的进项，而高兴。 提着空筐子，姐妹三人朝四喜布庄而去。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苏白英一手提着筐子，一手牵着苏白芷，这丫头难得来镇子里，对什么都好奇，不拉着的话，指不定就落在哪里了。 要是运气不好，被人牙子盯上，这辈子就完了。 若真落得这般下场，身为姐姐的她，这辈子都不得安生，可不得牵住么。 苏白果则牵着苏白英衣裳，紧紧跟在她身后，就怕被人盯上。 行过几条热闹的街巷，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巷尾。 四喜布庄便座落在此，宽敞至极。 位置虽然偏僻，生意却不错，进出人员还是蛮多的。 “哇！挂在那边的成衣真好看。”苏白芷头一回来此处，瞧见成衣区内挂着的样式好看成衣，发出阵阵惊叹声。 铺子里其他人听见声音，转头瞧了一眼，见是几个穷丫头，对她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怪不怪，转头挑选自己所需之物。 毕竟四喜布庄里有不少东西，皆为普通百姓所用，这种情况经常上演。 “请问姑娘有何需要？”伙计见有人进来，上前客气的询问，完全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伙计，我们是来卖络子的。”苏白英直接说明来意。 “请随小的来这边。”伙计知晓几人来意后，便把她们请到右边柜台处。 苏白英跟陈氏来过几回，知晓其中之意，安心的跟在伙计身后，往柜台处走去。 苏白果和苏白芷皆是头一回来此，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本以为前段时间三姐在四坪镇买的料子，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这里还有更好看的。 而这些料子一看便知，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低头瞧了眼身上衣裳，简直没眼看，知晓家中境况，她们也不敢奢求什么。 “齐姐，这几位姑娘是来卖络子的，你给结算一下。”伙计热络的朝妇人说道。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妇人瞥了几人一眼，爽快的应下。 “几位姑娘好，小妇人姓齐，几位瞧着挺面生的，是头一回来四喜布庄吗？”齐氏面带笑容，熟络的与几人攀谈。 “齐姐姐好，以前都是我娘来的，我们姐妹来的较少。”苏白英落落大方的与之攀谈。 拿过苏白果手中布包，把这段时间攒的络子，放在柜台上。 “烦请齐姐姐看一下。” “好的，稍等一下。”被小姑娘喊姐姐，齐氏心里高兴，笑眯眯的接过络子检查。 “平安络比较常见，卖不上价格，两文一条。桃花络姑娘们较为喜欢，价格还不错，四文一条。共有二十条平安络，十二条桃花络，共计八十八文。”齐氏检查过后，没发现什么问题，顺便把价钱一并算好。 苏白英听到结果并不意外，这个价格她们在家里就计算好了，否则陈氏哪放心让她们出来卖东西。 “数一下，可对？”齐氏拿出一串铜钱，从中拿出十二枚，剩下的交给苏白英，还不忘提醒她数清楚。 “好的。”苏白英接过铜钱，当着齐氏的面数了一遍。 “没错，谢谢齐姐姐。”确定没问题，苏白英才铜钱收进袋子里。 等几人走出布庄后，苏白英摸了摸瘪下去的口袋，有些无奈。 没办法，打络子的丝线，差不多快用完了，只得咬牙买了三十文丝线。 “三姐，我刚才悄悄地问了伙计，同心络和比翼双飞络卖得最好，且价格都不错，可惜咱们不会。” 苏白芷瞧见各种各样的花样，便向伙计打听，得出的结论，让她眼红至极。 走出布庄后，忍不住感叹出声，语气里满是可惜之意，实在是太诱人了。 也太让人难受了，仿佛有许多银子向她招手，而她却看得着摸不着。 “那些络子比较麻烦，价格当然比较贵，咱还是不要想了，老老实实的打平安络吧，进项也不错。”苏白果怕她想岔，柔声宽慰道。 六妹性子跳脱，还真怕她想一出是一出，到时浪费丝线不说，还耽误时间，岂不是更亏。 “知道啦，我就是这么一说。” 苏白芷心思被戳破，嘴硬的辩驳道。 说实话她很心动，正打算回去练习一下，没成想却被五姐说出来，只得死不承认，反正她只在心里想想，未有实际操作。 “去抓些小鸡崽吧，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回去吃午饭。”苏白英抬头瞧了太阳所在方位，出声提醒道。 一来一回得两个时辰，她们天不亮就出发，早食只随便用了点，此刻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恰巧路过包子铺，闻着蒸笼里飘散出的麦香味，三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好饿！ 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舍不得刚到手的铜板，还是再忍忍吧。 “走吧。”怕自己忍不住，苏白英扭过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眼神依依不舍的瞧向包子铺，接着脚步转了个方向，向专门卖小鸡崽的地方而去。 另一边，苏玉儿拉着钟氏，紧张的询问，“娘，我这身装扮好看吗，头发有没有散？” “好看，头发也没乱，等会一定要好好表现，只要抓住宋员外的心，还怕他不与苏白英那黑丫头退亲么。”钟氏怜爱的望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儿，信心十足的说道。 为了今天，母女俩准备了许久，望着女儿娇好的容颜，加上今天特意穿上家中唯一一件的高腰襦裙，显得格外娇俏动人，钟氏自豪不已。 三闺女长得好，就该配宋员外这般家世之人，那些个凡夫俗子根本不配上自家闺女。 忽然苏玉儿眼睛一亮，抓住钟氏手臂，指着不远处，“娘，快看，是不是那位公子？不是说他快三十岁了么，怎的如此年轻。” 钟氏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看到宋员外与一位稍显年轻的公子走在一起。 “是他，快去吧。”钟氏满脑子都在幻想，成为员外岳母后，数不胜数的好处。还有陈氏羡慕嫉妒恨的模样，一时没听清女儿说得话。 “娘，你等着，女儿很快就是员外夫人了。”苏玉儿离去前高调的说着，好似这事已经板上钉钉。 只见她径直朝那边走去，走到那位年轻公子身旁，装作不经意的撞上去。 “哎哟！” 苏玉儿尖叫一声，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年轻公子见自己撞到人，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开口道歉。 “公子，没关系的，是小女子自个不小心，不怪公子。”苏玉儿故作坚强的站起来，柔声细语的说道，再配上她娇俏动人的脸蛋，真真是我见犹怜。 年轻公子平日里也是见过不少美人，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动人的女子，望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顿觉口干舌燥。 宋清淮正与族弟说话，就见一位姑娘直直的朝他撞过去。 还不待他出声提醒，俩人已经情意绵绵的望着对方，顿时闭嘴不言。 他想，此刻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22章 认错人 钟氏在苏玉儿摔倒的瞬间，整个人都傻眼了，她没想到女儿会认错人，这下子要如何是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三姐，你看那人是不是未来姐夫？”姐妹三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中，苏白芷被街上叫卖声所吸引，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眼前一亮，前面那人好像是她未来姐夫，扯住苏白英确认道。 “瞧着有点像，不确定，走近些看下。”苏白果也朝那边看去，距离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是他，只是他身边还有旁人，咱们现在过去，有些不太合适。”苏白英眼神不错，只一眼，便确定前面那人就是宋清淮。 身边围着好些人，穿着光鲜亮丽的，而她穿着粗布裳，土里土气的，不敢贸然上前。 “有什么不合适的，走，咱过去打声招呼。”苏白芷还小，性子直来直去的，并不懂她心中所想，拉着她便往那边走去。 “六妹，等等我。”苏白果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三姐被六妹拉着走远了。 这丫头，性子也太急了。 见她俩已经走远，不再多想，抬脚跟了上去。 被拉着走的苏白英也没有想到，六妹这么虎，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宋清淮呢。 虽说俩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可她听说男子都比较好面子，自己穿着如此寒酸，他会不会觉得丢脸。 思及此，苏白英止住前行的脚步，正打算与妹妹解释一下。 却听苏白芷欢快的喊道：“三姐夫。” 自上回发现宋清淮不怕陈氏后，苏白芷就在心里偷偷喊他姐夫，此刻没注意便脱口而出。 宋清淮见族弟与陌生女子如此不知分寸，正准备先行离开，就听到有人喊姐夫。 有点好奇，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得这般大声，寻声望去，却见他未婚妻略显羞涩的站在不远处。 “苏姑娘，五妹六妹，何时来的？”宋清淮快走两步，来到三人面前，轻声询问。 “姐夫，你在这儿干嘛呢？”苏白芷姐夫叫出口后，觉得顺口至极，索性也不改了。 这样还比较亲切，并在心里偷偷想着，要是下次娘骂她时，姐夫能施以援手，就更好了。 “族弟那边出了点意外。”宋清淮朝她们随口解释，心里对这声姐夫受用极了。 没想到六妹如此嘴甜，等下给她些蜜饯。 不远处，苏玉儿正含羞带怯的瞧眼前人，见他也直勾勾的看向自己，心中得意不已。 订过亲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的美貌勾住，只要她再加把劲，很快就是员外夫人了。 如此美梦却被苏白芷一声姐夫打破。 “他是宋员外？”听到苏白芷的声音，苏玉儿便见站在一旁的男子朝那边走去，上前两步不可置信的问道。 “苏玉儿，你怎么在这儿？”苏白芷惊讶的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苏白英几人才注意到苏玉儿。 不是她们眼神不好，而是苏玉儿恰好被挡住。 “哦——” 看了看她身边的男子，苏白芷轻哦了声，好似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今日穿得如此亮丽，原来是来会情郎。 苏玉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认错人了，瞧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脸红一阵白一阵。 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若她当真勾引宋员外，肯定会被她们看见，现今被她们误会，也不错。 至少不会传出她勾搭苏白英的未婚夫，毕竟并非什么好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玉儿，娘有些不舒服，陪娘去趟医馆。”钟氏被一连串的事情，搞得头晕目眩，见苏家姐妹出现在此，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苏玉儿匆匆离去。 完全不给几人问话的机会，当然苏白英她们也没打算搭理她。 看着娘俩离去的身影，姐妹三人并未多想，以为她是来相看的。 “兴弟，你先回去吧，其它之事下回再议。”宋清淮与年轻男子交待一声。 宋兴望着佳人离开的背影，恋恋不舍，啧，人美名字也好听，玉儿，寓意美丽动人。 正当他浮想联翩时，被族兄的说话声拉回思绪。 “清淮兄，她们是？”看了看面前几人，不解的问道。 这几位姑娘是谁，为何族兄见到她们，便推掉自己的约。 不怪他不清楚，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苏玉儿身上。 “这是我未婚妻和姨妹，失陪了。”宋清淮坦坦荡荡的介绍道。 “哦，好的。”宋兴呆呆的应道，怎么也没想到，文雅大气的族兄会找这么个未婚妻，完全上不了台面。 一言难尽。 且瞧他的神情，好似挺满意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难道是眼神出现问题了。 这也不应该呀，前面两个嫂嫂瞧着还不错，现今这个像个没长开的豆芽菜，还是棵黑豆芽，难道年纪越大口味越特殊？ 难解。 只一会功夫，宋兴脑子里便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晕乎乎的离开。 “苏姑娘，可是要去买东西？”不相干的人离开后，宋清淮温声询问。 苏白英想过他也许会嫌弃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难道她听说的事不对？ 不确定，再看看。 “嗯，我们要去抓些小鸡崽，宋老爷你去忙吧。”苏白英红着脸说道，又怕耽误他的事。 “无防，并无急事。”宋清淮瞧了眼小姑娘，不甚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一抺暗红。 嗯！这就害羞了。 “你个死丫头，人都没搞清楚，就往上扑。”钟氏拉着苏玉儿远离几人后，戳着她脑门，咬牙切齿的骂道。 “娘，不是让你与确认过的吗，我哪知道会认错人。”苏玉儿哭丧着脸，小声辩解道。 她又不认识宋员外，娘又没说清楚，还好意思骂她。 “你不认识他，为何不早说，现在好了，丢脸丢大了，还被苏白英那丫头瞧见，如此好的机会，竟被你搞砸。”钟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她花了不少银子打点，这才有此机会。 却不想，被蠢丫头搞砸，她都快气死了。 她还以为女儿见过宋员外，没成想她根本没见过，搞出这种乌龙来。 “娘，刚才那位公子也很不错，要不咱换个人。”苏玉儿想起刚才撞到的那位公子，羞红着脸问钟氏。 那公子长得比宋员外还要好看，又年轻，身上穿的也是缎面料子，想来家中日子也不错，若是嫁给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他能跟宋员外相提并论么？”钟氏刚才并未仔细看那位公子，此时见她如此说，立即嘲讽道。 不是她看不起那人，宋家在镇上可是排得上名号的，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娘，那公子穿着缎面料子呢，瞧着一股子书生气，且他还年轻，若是将来考中举人或进士，也不是不可能。”苏玉儿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立刻给钟氏画大饼。 “你可瞧仔细了？不会是糊弄老娘的吧？”钟氏明显心动了，还有几分不放心。 “娘，女儿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瞎说。”苏玉儿见她意动，上前抱住她手臂，嘟着嘴撒娇道。 她才十五岁，宋员外足足大了她十三岁呢，年纪那么大，自己风华正茂时，他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没得选时，她自是不敢有意见，否则只能嫁给泥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如今有了其他目标，自是要争取一番，万一成功了，往后便是富家夫人。 “行了，此事为娘知晓了。”钟氏沉着脸说道。 这个女儿长得好，无论如何也不能砸手里。 谋算宋员外的事，算是彻底没戏了，若是那位公子家境不错，倒是不错的人选。 刚才那人瞧向玉儿眼神，她在熟悉不过，那是男子见到感兴趣的女子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第23章 买鸡苗 苏玉儿见钟氏松口，立刻抱着她手臂摇晃，承诺道：“娘最好啦，你放心，等女儿当上富家夫人，定会好好孝敬您的。到时候女儿给你买个金镯子，这可是村里头一份，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这些年村人虽然没有当面议论钟氏，背地里可没少说，毕竟她当初嫁给苏显光的事，并不光彩。 钟氏想到这段时间的忙碌，都成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再听到女儿的话后，立刻眉开眼笑。 女儿如此懂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母女俩一起幻想以后的好日子，根本没想过，事情是否真的会，按她们所想的那般发展。 苏白英这边，径直朝买卖各种家畜崽崽的街角而去。 一靠近，鼻尖立即萦绕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宋老爷，要不你在外面等会，我很快就好的。”见宋清淮眉头紧锁，苏白英知晓他定是不习惯这里的味道，小心提意。 这边进出的人，皆是常年与家畜打交道，身上也有淡淡的味道，像宋清淮这种富家子弟，怕是从未来过此处。 “无碍，走吧。”宋清淮不想被小姑娘看轻，放缓呼吸若无其事道。 他确实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味道真真是一言难尽，且这里卖得东西，有些他根本就不认识。 苏白英见他不听，不再劝说，眼睛四处扫视一圈。 最后停在一位妇人身上，只见她面前摆着个大筐子，上面用草帘盖着。 不时有‘叽叽叽’的声音从筐子里传出来，不用想，里面定是苏白英她们需要的小鸡崽。 眼睛亮了亮，快走几步上前掀开草帘一角，瞧了眼淡黄色，毛茸茸的鸡崽崽，询问道：“大娘，如何卖的？” 妇人抬眸扫了几人一眼，见是三位姑娘与一位穿着不凡的男子，暗中嘀咕，这男子明显与几位姑娘不是一路人，不知为何凑到一起，不过这跟她没多大关系。 笑呵呵的回道：“姑娘好眼光，我家的鸡苗已经满月了，且活蹦乱跳，你瞧精神着呢。” 说完把草帘子拿开，让她能够看清楚一点。 妇人本是孵来自己养的，奈何女儿马上要出嫁，人手不足根本养不过来，只得忍痛割爱。 “姑娘喜欢的话，这里只剩八只了，六文一只，共四十八文。” 苏白英与两个妹妹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露出满意之色。 “大娘，少一点的话，我全要了。”苏白英习惯性的讨价。 能省一文是一文，积少成多。 苏白果见姐姐讲价，偷偷瞟一眼宋清淮，怕他觉得姐姐斤斤计较。 苏白芷则两眼放光的瞧着自家三姐，不愧是她三姐，讲价的样子格外迷人。 她要努力学习，成为最会过日子的女子。 “这，姑娘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能再少了。”妇人还真没想到，小姑娘还会同她讨价，有些为难道。 “大娘，时辰也不早了，日头越来越晒，再拖下去，小鸡苗晒伤了，可就得不偿失。”苏白英见她没有一口回绝，顿觉有戏，轻言细语的劝说道。 妇人闻言，有些犹豫不决，小姑娘说的在理，否则她也不会用草帘子盖着。 “那就少两文吧。”妇人终是松了口，她家中还有其它事，早卖完早走人。 “大娘，四十五行吗？我今天手头不凑巧。”苏白英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妇人扫了她一眼，这姑娘是个会过日子的，一文钱的亏都不吃，肉痛不已，“行吧行吧，筐子拿过来。” “谢谢大娘。”苏白英见她松口，顿时眉开眼笑，放下筐子，小心翼翼的把鸡崽子抓过来放进去。 宋清淮站在一旁，把她一系列动作瞧在眼里，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讨价还价如此驾轻就熟。 不是个大手大脚之人，往后管理家中事物，定不会胡来。 “姑娘，你是个会过日子的，是哪个村的，可有婚配？大娘村里有好些不错的小伙子。”妇人对她印象不错，想起家中儿子还未娶妻，有些意动，边抓小鸡崽，边套话。 宋清淮听得眉心一跳，这是当着他的面挥锄头挖墙角。 他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多谢大娘好意，我已经订亲了。”苏白英不防她会说这种话，扫了眼宋清淮，连忙拒绝。 可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的人。 “这样啊，太可惜了。”妇人满脸遗憾。 把鸡崽全部移到自家筐子里，苏白英起身告辞。 “谢谢大娘。”付过银钱后，苏白英道了声谢，准备离去。 宋清淮摸了摸口袋，出门竟忘了带银钱，失策。 “姑娘等会，这些碎米也送你了，鸡苗还太小，要细心些。”妇人把给鸡崽准备的吃食，送给苏白英，时候不早了，鸡崽还小可不能饿到。 “多谢大娘，我们会仔细照顾它的。”苏白英笑着保证。 她知道大娘这是舍不得，毕竟是她花了心思养的，如今要卖掉，心里肯定放不下。 再次感谢大娘后，几人这才转身离开，“走吧。” 东西买好后，苏白英不再逗留，她还记得宋清淮闻不惯这里的味道。 走出这里后，苏白英停下脚步，“宋老爷留步，我们要回家了。” “苏姑娘，既然遇到了，用过午膳再回去。”宋清淮出声邀请。 若没碰到，不知者不怪，可遇见了，还让未婚妻与姨妹空腹回家，那就说不过去。 “这也太麻烦了，我们还是回去吃吧，要是回去晚了，娘在家会担心的。”苏白英以为宋清淮是让她们去他家里，忙摇头拒绝。 什么东西都没准备，空着手上门吃饭可不好。 “不麻烦，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食材什么都是现成的。”宋清淮猜她可能误会了，开口解释道。自家酒楼，几句话的事。 距离成亲之日，还有三个月，这段时间宋清淮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往外跑。 今天本来准备在家里画画，族兄突然来访，这才随他出来走一趟，却不想半路上遇到苏白英。 “那好吧。”见不是去他家里，苏白英松了一口气，点头同意。 还未成亲，就带着妹妹去他家里吃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听村里人说，富贵人家规矩多，若是贸然上门，惹得未来婆婆不喜，哭都没地哭去。 “随我来，筐子我来提。”宋清淮见她提着筐子，出于绅士风度，想帮她提一下。 “不用了，我提得动。”苏白英想都没想便拒绝，开玩笑，哪好意思让他帮忙提筐子，里面可还有鸡苗呢。 “好吧，跟上。”经过刚才之事，宋清淮对她又多了几分了解。 苏白英带着两个妹妹跟在他身后，往酒楼走去。 望着他挺直的脊背，苏白英有一丝不确定，自己真的能与他一起走下去吗？ 宋清淮虽说比她大一轮，条件确是一等一的好，自己大字不识，往后该如何交流。 苏白英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本来以为只要给他生几个孩子，吃饱穿暖就可以，如今看来这些远远不够。 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其它牵扯，否则如何维系下去，这事需得从长计议。 苏白果比较懂事，静静地跟在姐姐身边，苏白芷则较为活泼，东张西望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酒楼伙计瞧见宋清淮，恭恭敬敬上前，“见过东家。” “楼上竹字号雅间，上些招牌菜。”宋清淮交待几句，便带着苏白英几人往二楼走去。 行至木梯拐弯处，正准备抬脚往上去时，恰巧从楼上下来几位衣着华丽的男子。 第24章 酒楼用膳 三人相貌不俗，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气息，身后跟着各自的小厮。 见宋清淮与几位姑娘站在一起，眉梢微挑，却没有出声询问，朝他们点点头错身离开。 宋清淮颔首回应，显然是认识对方的。 “苍兄，听说宋清淮与贫家女订亲，想来就是其中之一了，长得跟个黑豆芽似的，想不通他为何同意。” 走出酒楼后，绯色衣裳的年轻公子，没忍住回头瞧了眼木梯上几人，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富家子娶贫家女，若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倒也说得过去，可那女子姿色连他家丫鬟都不如，真想不通，宋清淮如何想的。 这般模样的女子就是送给他做妾，他也是看不上的，更何况是正妻之位，也就宋清淮那个老鳏夫，才看得上。 “许兄，此事与咱们无关，莫像长舌妇似的。”苍天南闻言皱了皱眉，毫不客气的指责道，再说这是宋家的事，跟他们毫不相干。 况且在背后议论人家私事，不是君子所为。 夫子常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许兄这是把夫子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许超被怼，脸色难看一瞬，该死的苍天南，自己只是把听到的事说与他们知晓，便被他说成长舌妇，可恶。 要不是看他家世不错，与他交好能让祖父高看他几分，否则谁愿意捧他臭脚，自以为是的家伙。 “许兄，苍兄说得对，院试在即，别被这些琐事分散注意力。”叶北辰怕俩人吵起来，忙转移话题。 实则有点看不上许超，不过是家中有点文银罢了，便瞧不上穷苦百姓，宋清淮想娶谁是他的自由，用不着他在这里嘲笑。 宋清淮学识渊博，当年有望考中秀才，可惜突然沉寂下来，至今无人知晓原因。 许超脸黑无比，没想到平常事不关己的人，今天会为那几个穷丫头出头，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门前，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当真是好样的。 他只是常听夫子提起宋清淮，又同为七里镇人，知他要娶农家女为妻，还是如此普通的女子，难以理解，这才多嘴说了一句。 却不想被说成长舌妇。 “小弟家中还有事，告辞。”许超心里不舒服，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暴走。 苍天南毫不在意他的情绪，也告辞离去，留下叶北辰站在原地无语凝噎，好好的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楼下发生的插曲，雅间里的几人毫不知情，此刻正喝着伙计端上来的茶水。 “苏姑娘，我出去一趟。”宋清淮交待一句，便起身往外走。 苏白英乖巧的点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心里难免有点紧张，捏着衣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宋清淮离开后。 “三姐，未来姐夫竟然请我们来酒楼吃饭，我还是头一回进酒楼呢。”苏白芷坐在靠椅上欣喜不已。 若非有未来姐夫带着，她们怕是连酒楼的门都进不了，更何况是在里面用膳，怕是口袋里的所有铜钱加起来，也只够一盘素菜。 苏白果翻了个白眼，“谁还不是头一回，收起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给三姐丢脸。” 六妹这咋咋呼呼性子，何时才能改变一下。 “三姐，五姐说我没见过世面，你快管管她。”苏白芷被说教小嘴一嘟，立即找苏白英告状。 她是说不过五姐，这不还有三姐嘛。 “行了，安静点。”宋清淮离开后，苏白英轻呼一口气，见她俩还有心思斗嘴，无奈道。 宋清淮找来酒楼伙计，低声交待几句，这才重新回到雅间，见姐妹几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才坐下不久，门外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 几名伙计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得到允许，领头伙计径直推开房门。 朝几人恭敬的行了一礼，满脸笑容道：“东家，几位姑娘，菜已经好了。” “嗯，放下吧。”宋清淮淡声吩咐。 四菜一汤放下后，伙计说了声，“请慢用”便安静的退下。 “苏姑娘，五妹六妹请用膳！”宋清淮客气的招呼她们。 望着桌上的红烧肉，小鸡炖萝卜，还有两个时令蔬菜和鸡蛋汤。 苏白英姐妹三人，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这些菜也太诱人了吧。 “多谢宋老爷。”苏白英轻声道谢。 苏白果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谢谢宋老爷。” “谢谢姐夫。”苏白芷到底年纪尚小，没有那么多顾忌，大喇喇的说道。 “无需言谢，快吃吧。”宋清淮见几人坐着不动，略微思忖便提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蔬菜。 其他几人见他动筷，这才着手用膳。 “嗝……” 苏白芷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长这么大头一回体会饱腹的滋味，这感觉真不赖，希望这种事多来几回。 吃饱喝足后，苏白英提出告辞。 “宋老爷，谢谢款待，我们该回家了。” “好，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宋清淮不再挽留。 “这多不好意思，我们走回去一样的。”苏白英万万没想到，宋清淮如此体贴，忙摆手拒绝。 “听话。”宋清淮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苏白英当场愣在原地。 “谢谢宋老爷。”苏白英知道拒绝不了，索性爽快的接受，自己未婚夫的心意，总是拒绝也不好。 走到门口时，便见一辆骡车停在旁边，车夫静静的坐在车缘上。 “老伯，去枣树村。”宋清淮行至骡车前，与车夫交待道。 车夫黝黑的脸庞，笑的满脸褶子，朗声应道：“好嘞！宋老爷，小的保证把人安全送到家。” 宋家骡车今天没在府上，无法前来，这辆骡车是雇来的。 “宋老爷留步，下回见。”苏白英坐在骡车里，与宋清淮轻声道别。 “姐夫，回见。”苏白果被一顿饭收买，与苏白芷一起喊姐夫。 宋清淮朝三人点点头，站在一旁目送骡车远去。 小姑娘皮肤瞧着比起之前细腻几分，想来有乖乖涂抹香膏。 “三姐，这里还有东西，不会是旁人落在这里的吧？”苏白果提着筐子，刚准备放下，便瞧见车内放着不少东西，惊呼出声。 “不清楚，问一下老伯。”苏白英看了一眼，并未多想。 掀开帘子，朝前头赶车的老伯问道：“老伯，里面有包东西，可是前头客人落下的。” 车夫慢悠悠的驾着骡车，听到苏白英的问话，笑呵呵的回：“是宋老爷让人拿来的，这是给姑娘的。” 他常年混迹七里镇，自是认识宋清淮，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只不知是真是假。 这不前不段时间，传出他与一位农家姑娘订亲，起初大伙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却是真的。 思及此，车夫不由感叹，“姑娘，还是你有福气，竟能嫁给宋老爷，往后有好日子过喽。” 苏白英还没从宋清淮又送她东西中回神，就听见车夫这番话。 心里赞同不已，没错，此时此刻苏白英也这般觉得，她还没嫁过去呢，宋清淮便送这送那的，往后成亲肯定不会比这差。 “老伯说的是，宋老爷很好。”这般想着，便出声附和。 “宋老爷除了死了两任娘子外，其他方面都不错，想当年他也是夫子寄于厚望之人，若无意外，早已是秀才之身，只可惜……” 车夫较为健谈，话匣子一打开有些收不住，虽说有几分夸张，可却不是假话，惋惜的摇摇头。 “嗯，确实挺可惜的。”苏白英点头附和。 第25章 嫉妒心 “那可不，还不是被前头那俩位给连累的，唉！”车夫常年在七里镇走动，倒是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 里头姑娘将来可是宋家当家夫人，有意帮着说几句好话，若能得她青睐，有机会与宋家长期合作，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 要知道宋家的产业，从杂货铺到酒楼，其中可需要不少车马，与宋家合作的车把式传出，宋老东家出手非常大方，他眼馋许久了，奈何没有门路。 苏白英听他说起宋员外前头两位，心中升不起半分波澜，她并不知事情真相，也不打算多问，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不会影响往后生活。 再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而她只要过好当下，透过小窗瞧着外头景色。 路边绿油油的禾苗，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美好又静谧。 “陈氏，难得见你出来闲逛，到底是要做员外岳母的人，日子就是好过，宋家给了多少聘金？” 枣树村，闲聊的妇人们见陈氏出现在大树底下，惊奇的出声询问。 一年到头忙碌不已的人，今天竟出现在大伙聚集的地方，众人有种天要下红雨的即视感。 “不多，也就够老大娶个媳妇。”被问及礼金，陈氏打着哈哈道。 这帮人当真闲得慌，连这事也敢问出口，也不知道找点事做。 “那宋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只给几两银子聘金呢。又不跟你借，有必要藏着掖着嘛。”吴氏尖细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 一双三角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雀斑，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陈氏寻声望去，冷笑一声，“吴氏，你这话说得好笑，咱庄户人家，闺女的聘金最多二两，我家丫头又不是天仙。” 吴氏这妇人，简直就是枣树村的搅屎棍，家中日子没比苏大山家好多少，至少苏大山家贫是外在因素，而她家穷完全是自找。 但凡她有陈氏一半勤快，日子也不至于过成如今这般。 现今苏白英一朝嫁入富贵人家，从此脱离贫穷之列，吴氏心里自是不得劲，没少在背后编排陈氏。 “这话你自己信不，乡里乡亲的，有必要像防贼一样吗？”吴氏眼睛一眯，不依不饶道。 陈氏这女人，整日忙个不停，婆婆还在时，没少拿她来说事，她一个被家人卖掉的女人，怎能跟她比。 “跟你有关系吗？管好自己的事吧。”陈氏斜睨她一眼，蠢货，自家男人的裤腰带都管不住，还好意思在外头乱咬人。 说来这事也巧，陈金花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遇到这种倒霉事，她自是不会说出去，只当不知道。 但不妨碍她偷偷嘲笑吴氏。 “你……”吴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确实与她无关。 “你俩别吵了，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把关系闹僵。”柳氏拉了拉吴氏，劝解道。 同为苏家人，把关系闹得太僵，让旁人看笑话。 陈氏瞟她一眼，这妇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怎么不出声。 陈氏心情不是很好，几个丫头去镇上还没回来，往常这个点早该到家才对，此时已过了饭点，还不见人影，不知是否碰到事情耽误了。 这时远处走来两道身影，一瞧便知不是姐妹几人，陈氏见此担心不已，也没心思理会柳氏等人。 张氏见她一直朝村外张望，出声询问：“陈大嫂，你在看什么？” 陈氏看了眼说话之人，见是村长小儿媳，脸色好了不少，“哦，英丫头她们去镇上还没回来，这不是担心她们出事，过来问一下有没有人看见英娘。” “哦，二嫂今天去过镇上，不过她买了点东西就回来了，应是没看到英娘。”张氏想了想说道，心中纳闷不已，往常也不见陈嫂子如此。 “姐妹三人一起，怕是有事耽搁了，我再看看。”陈氏自我安慰道。 这时前方两道人影逐渐清晰，陈氏看清两人后，眉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下，没想到是钟氏母女。 钟氏带着女儿，慢悠悠的往回走，看了眼不远处的村落，总算快到家了，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你若是争气一点，咱今天说不得就能坐骡车回来。” 说起此事，钟氏还有几分不甘心，为宋员外这件事，她鞋子都磨破了两双。 钱媒婆那边行不通后，她花大价钱请镇子上游手好闲的汉子，让他帮忙留意。 今天如此好的机会，却被死丫头搞砸，气死她了。 否则以当时情景，女儿与宋员外相谈甚欢的画面，被苏白英亲自瞧见，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娘，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不说清楚的。”苏玉儿走了一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搁得她脚底生疼。 她也想坐骡车，哪怕是牛车也不错，可惜娘太小气，觉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配坐骡车。 再说她又不认识宋员外，一眼便瞧中那年轻公子，哪怕心中有疑虑，也不曾向钟氏确认。 “不怪你怪谁，难不成还能怪到我身上。”钟氏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这闺女除了长得好看外，其它一无是处。 对此结果她非常不满意，那人家世能跟宋家比吗？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打听那公子家庭情况。 “钟氏，今个儿怎么空手而归？玉儿今日穿的这般好看，莫不是去相看未来夫君？哈哈哈……” 好事者惯来见不得旁人好过，见母女二人脸色不是很好，立刻嘲笑出声，认定她们这是相看失败。 “呵呵，今早走得急，忘记带银子了。”钟氏瞧了陈氏一眼，避重就轻的说道。 她做的这事，有那么一点不光彩，哪怕事情没成，也不能让人把事情抖出来。 陈氏若知道她的打算，还不得撕了她。 “你这也太倒霉了，白跑一趟。”村人不带恶意的接道。 “嗯，我这肚子饿得咕咕叫，就不陪各位闲聊了哈，我得回去祭五脏庙，回头再聊。”钟氏说完便匆匆离开。 苏玉儿被夸好看，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跟在钟氏身后目不斜视的离开。 这时一辆骡车缓缓从远处驶来，见此众人眼前一亮。 “哟，这又是谁家亲戚，咱们村是不是要发迹了，这段时间总有骡车进出村里。” 柳氏感叹道，眼里的羡慕不要太明显。 “还真不好说，村长大孙子，今年准备下场考试，若是考中，就是秀才之身，身份地位可不是咱们这帮泥腿子可比。”马氏跟着附和。 “张氏，听说你家大侄子读书天赋很高，有几分把握？”柳氏凑到张氏旁边，向她打听苏伯年学习情况。 要是村里能出一名秀才，往后村中姑娘与后生的嫁娶问题，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若真是如此，她闺女的亲事在等等也无妨。 “能不能考中不清楚，不过年哥儿学习很认真，每天早起晚睡，夫子还经常夸奖他呢。”张氏见众人把话题传到自家人身上，立刻出声维护。 这些年全家一起供苏伯年读书，张氏心里如何想的，没人知道，至少表面上寻不到丝毫错处。 结果如何就看今年院试，是龙还是虫很快见分晓。 若能一飞冲天，整个家族将以他为荣，自己做为亲婶娘，好处自是少不了，要是往上走一走，得个一官半职，她就是官老爷的婶娘，在村里谁不高看一眼。 “嗒嗒嗒……” 蹄子踩踏地面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第26章 村中日常 骡车径直往村西而去，陈氏见状似有所觉，“诸位慢聊，我先回去了。” “车里坐的莫不是英丫头，看来宋家很满意她呢。”看着陈氏匆忙离去的背影，柳氏猜测道。 此刻众人想法难得一致，陈氏这女人命真好，穷了半辈子，靠着女儿的亲事，逆风翻盘了，看来多生孩子还是有好处的。 同时在心里盘算，自家闺女是不是该培养起来，往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旁人心里的想法，陈氏丝毫不知，脚步飞快的朝家走去。 苏玉祥苏白桔正在院墙旁数蚂蚁，见骡车停在院门外。 探头探脑的瞧着，猜想着骡车里的人是谁？直到车帘撩开，看清来人后，两人欢快的跑上前。 “三姐五姐六姐，你们回来啦！” “嗯，把筐子拿回去，小心点。”苏白果拿着着装有鸡崽的筐子先下来。 苏玉祥兄妹俩接过筐子，随意一扫，立马惊呼出声，“哇！是小鸡崽好可爱。” 筐子里的鸡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在筐子里不安的叫唤着，一时间‘叽叽’的声音响彻众人耳边。 苏白英听见俩人的惊呼声，抿唇一笑，提着宋清淮准备的东西下车。 “姑娘，告辞。”确定东西拿完后，车夫坐上骡车，与苏白英告辞后，一甩鞭子掉头离开。 陈氏与骡车擦肩而过，被蹄子扬起的灰尘，呛了一下，顿时心下暗恼。 刚跨进院门，就大声嚷道：“你们几个败家丫头，手里捏着几个银钱就乱花，几步路的事情，也要花银钱雇骡车。” 早知如此，就该把她手中银钱拿过来，真是乱来，手指缝这么宽，将来可是会被婆家嫌弃的。 屋里的姐妹几人，听到陈氏的指责，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娘可真会给人扣帽子。 “娘，你可别冤枉人，骡车是姐夫雇的。”苏白芷听到陈氏的话，躲在苏白英身后回嘴道。 “娘，如今家中还算宽裕，我做主抓了几只小鸡崽回来养，长大后多少能添个进项。”苏白英对陈氏指责的话，没有多大反应，娘这是还记着她不上交银钱的事呢，拐着弯数落她。 不急不缓的拿出今日所得交给她。 陈氏听说是未来女婿雇的车，面色讪讪的，接过苏白英手中铜板，丢下一句，“小鸡崽让小八小九来照顾，锅里给你们留了饭。” “谢谢娘，不过在镇子上遇到宋老爷，我们吃过了。”苏白英淡声解释道。 “这是什么？”陈氏数完铜板后，这才看到桌上的包袱，不解的问道。 “不清楚，是宋老爷给的。”苏白英随口答道。 说着打开布包，瞧见里面的东西时，默了默，他这是啥意思？ 苏白果探头一瞧，“哇，这些料子真好看。” 上午还只能看，不能摸的好料子。下午就摆在她家，意想不到的惊喜，未来姐夫真是个大好人。 “这...是宋员外给的？”陈氏瞧见后，也惊得瞪大眼睛，这些料子少说都得几两银子，看来宋家对英娘确实很满意。 如此她心里也能好过一点，这段时间村里人的闲话，她也听到一些，心里多少有点担忧，在见到这些东西后，却彻底放下来。 姐妹三人齐齐点头，苏白英则暗想，他这是嫌弃自己衣裳太破了吗？ “既然如此，英娘就收起来吧。”陈氏瞧着颜色鲜亮的布料，想也知道这是给谁的，闷闷的说道。 “嗯。”苏白英没有多言，拿着包袱进屋，这是宋员外的一片心意，她自会好好珍惜，等他下次来时，穿出来给他看。 “英娘这段时间别外出，在家好好养一养，若成亲时还是如今这副模样，不是给他丢脸嘛。” 陈氏瞧了眼她手中包袱，若有所思道。 “好。”苏白英轻声应下。 本来无所谓的她，经过今天的事，好像明悟了什么，不再推辞。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半月有余，孟秋时节，天气渐渐变的炎热。 苏白英早起煮好早饭，端着衣裳去河边搓洗，却碰到许久未见的苏莲儿。 看清她如今的模样，苏白英暗自惊奇，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瘦成皮包骨。 不过想起她做的事，装作没看到她，找了个位置放下盆子，开始搓洗衣裳。 苏莲儿眼角余光扫到苏白英，连忙低下头，藏起眼中怨毒之色。 她这段时日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娘因她损失一两银子，没少折腾她。 “英娘，我怎么感觉你变白了？”张氏端着盆子走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惊讶出声。 怪不得宋员外瞧得上她，就这长相，好好养着的话，可不得了。 “婶子，是真的吗？可能是最近没怎么晒太阳吧。”苏白英笑着回道。 “是比以前白了。”河边其他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附和出声。 心里羡慕不已，同是枣树村人，苏白英再过不久便要过人上人的生活，而她却毫无改变。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怎么就不是自己呢？ “应该的，你娘准备给多陪嫁啊？婶子跟你说，这女人的嫁妆越丰厚，在婆家的日子越好过。”柳氏以过来人的语气，明目张胆给陈氏挖坑。 恨不得苏白英回家便与陈氏吵起来，就算她如今不在意，等她嫁人后，被婆母指着鼻子骂时，心里难道会没有想法。 “柳氏，她们家是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种话。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事，便以为旁人与三婆一样吧。”张氏皱着眉不赞同道。 柳氏的事，她多少知道一点，当年三婆因她陪嫁少，成亲后没少给她脸色看，直到生下长子后，日子才好过点。 但也不能一杆打死所有人吧，宋家若在乎陪嫁，又何必与大山哥结亲。 “哼，我就是这么一说，听不听在她自己。”见张氏帮着她，柳氏冷哼一声。 苏白英拿着棒槌敲打着脏衣服，耳边听着她们说的话，柳氏这话虽说有些不中听，却是大多年轻媳妇会经历的事，不过以她家条件，陪嫁还是不要想了。 默默的洗好衣裳，端着盆子起身，“婶子们慢慢洗，我先走了。” “这就洗好了，动作真麻利。”沉浸在聊天中的妇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加快手中动作。 一直默不作声的田氏，此时抬头瞧了眼离开的苏白英，心中惋惜至极。 自家那个傻儿子，自听说她订亲后，一直闷闷不乐，若不是她家兄弟姐妹太多，而自家条件又太差的话，倒是好儿媳人选。 苏莲儿躲在末尾洗着全家衣裳，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里闪过无数念头，终是没有胆子尝试。 “莲丫头，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也想嫁了？”这时有人注意到苏莲儿，想起她的事，调侃道。 不久前，大伙都以为李氏会把她嫁给娘家侄子，没想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此时见到她，八卦的小火苗立刻被点燃。 “没...没有。”冷不丁被点到，苏莲儿惊了一下，结结巴巴道。 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前段时间一直避开旁人，今日却不小心睡过头，本以为她们已经忘记那件事，却不想还是被人拿出来说事。 手里的棒槌不自觉加重几分力道，衣裳都快被她捶烂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想找个啥样的，说出来婶子帮你与留意一下。”与李氏不太对付的妇人起哄道。 “不..不用了，我洗好了。”苏莲儿怕她们再说下去，剩下的衣裳随意在水中晃了晃，放入盆子里起身离开。 第27章 苏白芷的担忧 “如此小家子气，难怪她舅母瞧不上。”妇人满怀恶意道。 “此话怎讲？”旁边之人接话道。 苏莲儿被表哥抱着的画面，在村里传了一阵子，众说纷纭，尽管这事已经听过不少次，再次听说，还是好奇不已。 实在是版本太多，大伙全当听个笑话。 被人问起，妇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河边响起，“那天......” 离开的苏莲儿并不知晓，众人如何议论她，只是当她端着盆子到家里，李氏恰好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看到自己里衣放在最上面。 立即火冒三丈，放下锄头上前两步，拧着她耳朵，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回，男子的衣裳要放在上面，怎么就是记不住。” 苏莲儿单手捂着耳朵，站在旁边一声不吭。方才慌里慌张的，忘记娘交待的话。 “还不去把衣裳晾好，杵在这儿做什么。”见她傻傻的站着不动，李氏又骂了一句。 这死丫头怕是要砸手里，托媒婆帮忙说亲，这么多天过去，却了无音讯，李氏越想越气。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出那一两银子，让嫂子带回去得了，至少还有五两聘金，要是砸手里不得亏死。 “这就去。”苏莲儿心中暗恨，都怪苏白英不配合，否则娘怎会如此对她。 只是她已经跟苏白英闹翻，更没胆子对她下手，只能在心里咒骂她。 李氏发泄一通后，顿觉心情舒畅，正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晾衣干上的亵裤，有一抺刺眼的暗红。 ‘啪...’ 苏莲儿被打的后退两步，眼眶微红，耳边传来李氏的斥责声。 “没用的赔钱货，衣裳都洗不干净，拿去重新洗，早食也别吃了。” “知道了。”苏莲儿红着眼，拿起衣裳放入盆中，端起盆子脚步匆匆往门走去。 *** 苏白英端着洗好的衣裳到家，家中其他人也陆续从外头回来。 “孩他爹，回来啦！先用膳。”陈氏见人到齐后，安排大伙用膳。 “八弟，小妹吃饭了。”苏白英麻利的晾好衣裳，见两小孩待鸡舍旁，出声招呼道。 “来啦！”两人放下手里的破瓦罐，拍了拍手便朝堂屋跑去。 谁知跑到门口时，却被苏白果挡住，“先去洗手。” “哦！”偷懒被抓包的俩人，立马转身去洗手。 因着宋清淮的贴补，如今苏家桌上的吃食，比以往常稍微奢侈那么一点，盆里的粥比从前要浓稠些许。 陈氏拿着勺子，分配好吃食，一时间屋内只听见众人喝粥的稀疏声。 苏大山喝着碗里略显浓稠的稀饭，心里开怀，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扫了眼苏玉林，沉声道：“天气越来越热，镇上的活计并不多，孩他娘，老大的亲事该定下来了。” 陈氏闻言脱口而出，“孙氏娘家侄女，我托人打听了下，风评不错，性子沉稳。当家的，你觉得如何？” 大儿子的亲事，陈氏可不敢马虎，将来他们得跟着老大两口子生活，若老大媳妇不是个好的，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苏大山想了想孙氏为人，嗯，是个爽利之人，对婆母也不错，没传出不好的言论，于是点点头。 “若是个好的，孩他娘就请媒婆上门说和吧。早点订下来，等英娘婚礼过后，便可提上日程。” “好的。”陈氏爽快应下，前的时间父子几人早出晚归的，此事这才耽搁下来。 “娘，未来大嫂好不好看？”苏白芷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打听具体情况。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陈氏没好气的斥责道。 苏白芷吐了吐舌头，缩着脑袋不作声。 至于当事人苏玉林，黝黑的脸颊一片驼红，却故作镇定。 早饭过后，苏白英从屋里拿出两套衣裳，朝陈氏走去。 “娘，这两身衣裳，你和爹各一套。”这是她用宋员外给的银子，买布料做的衣裳，爹娘辛苦半辈子，还未穿过如此体面的衣裳。 “你这孩子，有几个铜板，也不知道存起来，我跟你爹整天忙个不停，无需穿的这么好。”陈氏接过衣裳，用她那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语气嗔怪道。 嘴上说着客套话，轻抚衣裳的手，却格外轻柔，生怕碰坏似的。 自从把苏白英说给宋员外后，陈氏面对她时，多多少少会觉得亏欠这个女儿。 “爹娘，你们也不容易，女儿没有别的本事，只能给你们做身衣裳，以表孝心。”婚期越来越近，苏白英最近时常在想以后的事，无论怎样她都要把日子过好。 若有机会，家中兄弟姐妹她也会提携的，当然这一切，得她在宋家站稳脚跟后，方能着手安排。 “好孩子，是爹娘对不起你，家中情况你也知晓，咱家给不了太多陪嫁，手中银钱留着别乱花，将来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陈氏知道，大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仍不放心的叮咛道。 “我知道的，娘。”家中是何情况，苏白英一清二楚，否则她也不会同意，用自己亲事换那十两聘金。 比起村里其他姑娘，动不动被打骂，她从小到大却没挨过打，这桩亲事爹娘也没有强迫她，是她心甘情愿的。 因为她非常清楚，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或许不久的将来，会给大哥换亲也说不一定。 苏大山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做为一家之主，没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是他失职，更是靠着女儿的聘金，才能娶上儿媳妇。 明知如此对女儿不公平，可他无力改变，只怪自己没本事。 “我去隔壁村木匠家看看，嫁妆箱子做好了没。”心里不得劲，苏大山找了个理由，起身往外走。 “尽量走在树阴下，别中暑了。”陈氏瞧了眼外头，不放心的叮嘱道。 “嗯。” 苏大山离开后，苏白英回屋继续手中活计，还得给宋家父母做鞋子，虽说时间上来得及，可她也不敢耽搁。 给宋员外做的鞋子，至今还摆放在五斗柜里，还没找到机会送给他。 苏玉林拿着镰刀往外走，再过不久三妹便要成亲，得多备些柴火。 听爹娘的意思是，今年他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柴火更是不嫌多。 “大哥，去哪儿？”苏玉河瞧见大哥往外走，随口问道。 “去山上砍些柴火，一起吗？”苏玉林顺势邀请道。 “等一下。”说完跑进柴棚，拿着柴担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苏白果跟苏白芷坐在门边打络子，即明亮又晒不到太阳。 “五姐，你见过未来大嫂吗？”苏白芷化身好奇宝宝，满怀期待望着她，希望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没见过，这事轮不到咱们发表意见，安心等着嫂嫂过门。”苏白果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丝毫不受影响。 “要是未来大嫂不好怎么办，小花自她嫂子进门后，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有时她大哥帮着一起打呢。” 苏白芷满脸担忧道，说起小花的事，声音不自觉抖了抖，就怕自己步入她后尘。 若是未来嫂嫂同小花嫂子一样，那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爹娘还在，还轮不到嫂子当家做主，小花那是爹娘都不在，才会这样。”苏白果听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静会瞎想。 爹娘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再说大哥，也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妹妹的人。 “我这不是害怕嘛，小花身上青青紫紫的，我可不想跟她一样。”苏白芷噘着小嘴，嘟囔道。 第28章 成亲前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快点干活吧。再拖下去，一下午便要过去了。”苏白果安慰过后，还不忘催促她快点做事。 手脚麻利点，一天也能赚个四五文，这个数目可不少了，要知道她爹搬一天货，也才十五个铜板呢。 “知道啦，就知道催催催。”苏白芷没好气的回道。 苏白果白了她一眼，没再搭理她，低头认真做事。 家里其他人也没闲着，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苏玉风与苏玉华偷摸着，跑到几里之外的秀才村，这里有间私塾，他俩就躲在外头偷听。 秀才村原名小茶村，后来村里出了名秀才，于是改为秀才村。 而当年的秀才，几次乡试皆未通过，从此歇了往上走的心思，回村开办起私塾，至今为止几十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秀才，已变得垂垂老矣。 此刻正摇头晃脑的念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兄弟们俩躲在外头，听得如痴如醉。 ******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到季秋时节，一场小雨过后，空气变得清新，不似以往燥热，凉爽的天气让人倍感舒适。 而苏白英成亲之日，即将来临。 “希望后天没有雨吧，否则路都不好走。”陈氏望着被小雨打湿的地面，忧心忡忡道。 “应该会停下来吧，等傍晚注意下可有晚霞。”苏大山背着手站在一旁，附和道。 草鞋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巴，一看便知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当家的，回屋把湿衣裳换掉，莫要着凉。”陈氏见他衣裳尽湿，忙催着他去换掉，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浪费银钱不说，人也遭罪。 “嗯。”苏大山听话的进屋，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年轻时候，他还是很惜命的。 此时苏白英呆在建好不久的土坯房里，手里拿着红盖头，低头认真的绣着，只差几针便可收尾。 这间房是给苏玉林成亲用的，如今苏白英快要出嫁，陈氏便让她先住进去，到时从新屋出嫁。 “三姐，这是我编的同心络，送给你与。希望你与姐夫同心同德。”苏白果把精心编织的络子，送给苏白英当做添妆礼。 苏白英接过同心络，细细打量一番，末了勾唇浅笑，“多谢五妹，姐姐很喜欢。” “三姐给，这个最好看的送给你，你别嫌弃。”苏白芷拿着桃花络，别别扭扭的说着。 姐妹几人并无体己钱，只得花些心思编个络子，了表心意。 “好，谢谢六妹。”苏白英笑着收下。 拉着俩人坐在床沿，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就要嫁人了，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都得自己扛着。 毕竟宋家不是一般人家，被冷待或是被欺负，苏家族人怕是不会给她讨公道。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苏家根本比不上宋家。 唉！ 长叹一声，轻声叮嘱，“往后家中之事，你俩多费心，八弟和小妹还小好好教导。” 听着三姐殷殷叮咛，苏白果慕的红了眼眶，哽咽道：“知道了，三姐你就放心吧！” 脑海里闪现过往种种，有做错事时三姐训斥她的画面，也有细心教导她为人处世的三姐，十几年的陪伴之情，叫她如何舍得。 苏白英见她情绪不高，摸了摸她脑袋，略显枯黄的头发，有点干燥。 笑着打趣，“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豆，六妹可在旁边看着呢。” “三姐～” 苏白果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抬手擦掉眼角晶莹，暗自平复心绪，她可不想被六妹笑话。 “三姐，往后可要经常回来。”苏白芷偷偷崇拜着宋清淮，开心的叮嘱她常回来，完全没了初时的不舍。 “好。”苏白英浅笑着回应， “咚咚咚……” 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 苏白芷听到声响，起身开门，看清屋外之人后，轻声唤了声，“娘。” 陈氏穿着粗布衣裳，虽然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 “英娘，娘进来了。” 话音刚落，陈氏便走进屋内，不大的屋子瞬间有些拥挤。 “娘，您坐。”苏白果见陈氏进来，连忙起身让开位置。 陈氏拍了拍衣摆处不存在的灰尘，坐在床边，细细瞧着大变样的女儿。 暗自点头英娘底子好，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不曾外出，脸蛋比之前白了不少，与镇子上的姑娘一般无二。 “你俩去把喜字剪一下，免得明天着急忙慌的给忘记，我与英娘说说话。”陈氏看了眼姐妹俩人，吩咐道 “知道了。”俩人异口同声道。 等她俩离开后，陈氏从怀里取出两串铜钱，递给苏白英。 “英娘，这是爹娘给你的体己钱，收好。不是娘舍不得多给，一来家中情况不允许，二来宋家日子不错，你嫁过去不愁吃喝，根本用不着自个掏银子出来。” 陈氏也知道与十两聘金相比，这两百文来确实有点少，可家中境况如此，根本拿不出多余银钱。 苏白英收下两串铜钱，低声道：“娘，女儿知道的。” 她没有推辞坦然收下，尽管觉得爹娘给得有点少，但家里的情况她非常清楚。 再说爹娘把她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不似旁人那般，养不起便丢掉，再说她也做不出撒泼打滚的事。 “你也别怨爹娘，那十两礼金，建了两间屋子，还有给你大嫂的聘金外，剩下也不多了，你二哥的亲事也得提上日程，是爹娘没用，苦了你了。”陈氏怕她心里不舒服，握着她的手，把家中境况细细说与她听。 大闺女自小便很懂事，知道帮忙带弟弟妹妹，人还没有灶台高，便垫着凳子帮忙煮饭。 苏白英回握住陈氏的手，保证道：“娘，女儿不怨，您放心，女儿就算嫁人了，也会时常惦记着家里的。” 娘家兄弟姐妹过得好，她才能安心待在宋家，再说她也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自己过着好日子，不管兄弟姐妹死活。 见她说得情真意切，陈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英娘是个好孩子，是他们做爹娘的亏欠她，希望她嫁入宋家能过上好日子。 如此她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好孩子，嫁入宋家后，要孝顺公婆，与女婿好好过日子。”陈氏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后天便是成亲之日，有些事情还得再过一遍，以免到时出错。 头一次嫁闺女，有些礼数不清楚，还得请教村里老人，可别闹了笑话才好。 陈氏走后，苏白英看着手里的铜板出了神，良久之后才起身，把它与之前余下的银角子放在一起，当做体己钱带去宋家。 听说那些个富家夫人不好伺候，也不知道她未来婆母性子如何，还是会像村里人说的那般，整天刁难自己。 “唉！” 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于事无补，还是安心待嫁吧。 ****** 七里镇，宋宅。 与苏家冷清场面不同的是，宋家忙得不可开交，府中各个角落，被丫鬟婆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尤氏坐在花厅里，扭头问身边之人，“张嬷嬷，把库房里的红绸拿出来，让丫鬟们扎些好看的花样，明天来挂起来，还有喜字剪的如何，够不够用？” 虽说儿子不是头一回成亲，可她却格外看重此次婚礼。 事不过三，若这次还是不成的话，她怕儿子从此孤独终老。 张嬷嬷候在她左侧，等尤氏停下后，这才一一回禀，“回老夫人的话，喜字剪了六十六对，至于红绸扎得花样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29章 胆大妄为 尤氏听完张嬷嬷的禀告，觉得六十六对还差那么点意思，于是吩咐道：“嬷嬷，喜字再剪一些，凑齐九十九对，寓意长长久久。” “是，老夫人说得有理，老奴等会就去安排。”张婆子笑着应下。 确认嬷嬷记下后，尤氏心安不少，不是她迷信，有时候吉利一些的数字，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 她希望小俩口能长久走下去，哪怕没有孩子，等她与夫君百年后，儿子身边有人陪着，不至于孤单寂寞。 思绪不受控制的飞散，尤氏抬手拍了拍脑门儿，大喜的日子，她这是想什么呢，怪不吉利的。 暗自‘呸’了好几声，这才重新安排其它事务。 “杏儿，去把厨房管事叫过来。” “是，老夫人稍等。”杏儿应下后，当即朝厨房而去。 尤氏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确保后天宴席能够顺利进行，这才放下心来。 瞧了眼阴沉的天色，“嬷嬷，派个小厮去杂货铺说一声，送些油纸布过来，以防万一。” 得做两手准备才好，天气如此反常，可别行至半路下雨，新娘淋雨可不太好。 “是，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张嬷嬷应下后，还不忘恭维一句。 “好了，去安排吧。”尤氏摇头失笑，摆手示意她离开，嬷嬷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给她戴高帽。 不过谁让她喜欢听好话呢。 不多时厨房管事跟在杏儿身后进来，尤氏事无巨细的交待道，把一切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方才感觉到疲惫，起身回屋歇息。 走在焕然一新的府邸，尤氏心中感慨万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今她身子骨越来越差，经不起再次打击。 夫君与淮儿也一样。 宋清淮的院子，从里到外都整修了一遍，柱子上刻着的花开富贵栩栩如生，微风吹过，鼻间好似闻到阵阵花香，由此可见尤氏的用心。 院中铺满青石板砖，别的院子可没有这些。 小厮正往里面搬家具，卧室内摆放着精美的雕花拔步床，古朴又典雅的屏风，还有凉榻、桌柜、衣柜椅子等家具。 而这些家具全部用上好的樟木制做而成，具有很好的防虫作用，用上十来年根本不成问题。 小竹站在院子外面，看着进进出出的小厮，还有正往里搬的东西，内心嫉妒不已。 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老爷，奈何有贼心，没贼胆，几次三番犹豫不决，竟白白错过良机。 眼看距离成亲之日越来越近，她的心像被小猫狠狠挠过一般，痒痒的。 “你这丫头不在老爷身边伺候，站在这里做什么？”张嬷嬷经过此处，见小竹愣愣的杵在廊外，走近几步斥责道。 如今府中正是缺人手，这丫头还有闲心站在此处发呆。 “见过张嬷嬷，婢子奉老爷之令，过来看一下情况如何。”小竹怕被骂，随口编了个借口。 张嬷嬷在府里地位可不低，仅次于几位主子，她一个小丫头可得罪不起。 张婆子闻言，不好再说什么，主子的命令在离谱，做为下人也得无条件听从，“既如此，那你就在这儿仔细看着，可别出了差错才好。” 说完不待她回话，立即扭身离开，略显丰腴的身子走得飞快，完全不受半点影响。 小竹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有些退却的心，再看到张嬷嬷后，立马坚定不移。 她可不想过苦日子，有机会更上一层楼，无论如何她都舍不得放弃。 否则就像张嬷嬷这般，虽说在府里地位很高，却永远低人一等，而她则不同，只要爬上老爷的床，一切皆有可能。 届时以她的聪明才智，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挤掉农家女，坐上正妻之位。思及此，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径直离开。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夜晚，雨天的夜格外暗沉，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 净房内，水汽氤氲，宋清淮坐在木桶里闭目养神，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得发红。最近忙着成亲事宜，身体有些疲乏，睡前泡个热水澡，会舒服许多。 守在门外的张成，突然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瞧了眼净房，刚想开口说一声，腹中传来阵阵绞痛，来不及交待，便朝最近的恭房跑去。 生怕晚一步，就发生不可描述之事。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闭目养神的宋清淮听见声音。 眉头一皱，不明白张成在他洗澡时进来做何，冷声喝道：“张成出去。” 他可没有在外人面前暴露的习惯。 小竹推开净房门，隔着屏风，隐约可见里面之人的轮廓。 听见宋清淮说的话，更是理都不理。 只要过了今晚，她就有可能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再也不用做倒伺候人的活。 心脏‘砰砰砰’的跳得飞快，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深呼一口气，她快步上前，能不能飞上枝头就看今晚。 宋清淮见来人并未离开，有些不悦，睁开眼睛，刚想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脖颈处被一手柔软的手臂环上，鼻尖瞬间被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包围，立马屏住呼吸，拿下环在脖子上的手。 隐忍着怒气，沉声喝道：“退下。” 他现在全身上下无任何遮挡物，不好直接起身，否则早就起身离开。 却没想到，来人竟然胆大包天至此，“老爷，奴婢心悦你，今晚让奴婢伺候你可好？”小竹不管不顾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反正已经走出这一步，她不相信有人会放过到嘴边的肉。 若是不能在老爷成亲前，就把身子交给他，等他成亲后再行动，终是失了先机，也不能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说一遍，出去。”宋清淮神情格外冷漠，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件死物，兴不起半分波澜。 同时在心里给张成记了一笔，等会在收拾他，连个门都看不好。 “老爷，奴...奴婢...”小竹被他冷厉的眼神吓住，结连话都说不利索。 身子更是抖的厉害，她没想到老爷竟然如此冷漠，她都如此主动了。 她可是听说了，那乡下村姑，长得黑不溜秋的，根本不与自己相提并论，且自认姿色不错，老爷竟对她无动于衷。 难道老爷就喜欢那一口？ 不管了，事已至此她已无路可退，反正老爷此刻行动不便。 于是她扯开外裳，朝他扑了过去，她可是听府里婆子说过，男子根本管不住下半身，只要自己豁的出去，还怕成不了事吗。 只是还不等她扑到人，就被一股大力掀飞，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上。 同时传出“砰……”的一声。 东西倒地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净房内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竹趴在冷硬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老爷面如寒冰的神色，一阵恍惚，事情为何与婆子们说得不一样？ “老爷，发生了何事？” 张成刚从恭房回来，听见屋里的动静，下意识的问了声。 “张成，给我滚进来。”宋清淮带着怒意的声音，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出来，把张成吓了一跳。 顾不得腿肚子的麻木感，朝净房里冲了进去，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深切体会老爷的冲天怒气。 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引得老爷发这么大火。 张成还不知道，他家老爷正承受美色的诱惑呢。 “老爷...”摔倒在地的小竹，听到张成的声音后，脸色瞬间煞白。 完了。 第30章 开脸 宋清淮面色冷如寒霜，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瞧着安分守己的婢女，会这般胆大，竟敢在他成亲前做出爬床的行为。 他看起来像是色中饿鬼吗？ “老爷，这……” 张成看清里面的情景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小竹为何穿成这样出现在净房里，此情此景，老爷叫他进来，真的合适吗？ 宋清淮扫他一眼，冷声吩咐，“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交给母亲处理。” 正当张成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宋清淮不带感情的冰冷嗓音。 声音中的冷意，激得他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应道：“是。” 刚才匆匆一瞥，老爷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吓得他立马低下头。 扯起地上的人，就往外面拖，他怕晚一步，自己跟着遭殃。 小竹听到对自己的处罚，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中，不...这不是真的。 那些婆子们不是说，男子不会拒绝投怀送抱的女子吗？ 为何老爷不接受，难道自己还比不过那农家女。 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老爷定是顾忌即将过门的夫人，这才拒绝自己。 不行，她得去求求老爷，保证不与夫人争宠，求他留下自己，只要留下来，往后还怕没有机会吗。 思及此，她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张成的钳制，嘴里说着，“老爷，能不能留下婢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清淮闻言，双眸如利箭般射向张成。 张成被他如此盯着，汗毛倒立，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出净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净房里，等人都离开后，宋清淮立即搓洗被碰过的地方，好一会才起身穿衣。 蠢货，算她走运，若不是后天就是成亲之日，他哪会轻易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 真是什么都敢想。 尤氏洗漱好正准备歇下，却见张嬷嬷神情严肃的走进来。 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老夫人，老爷那边……” 尤氏听完事情始末，恼怒不已，“既如此先关在柴房里，明天发卖掉，叮嘱府里人，管好自己不要乱说。” 这丫头当真糊涂，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竟想通过这种行为，爬上淮儿的床，也不看如今是什么时候。 倘若淮儿当真纳了这丫头，她那未过门的儿媳，岂不是颜面扫地，将来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事便会传遍十里八乡，届时宋家多年清誉，也将会毁于一旦。 且这丫头也太不识好歹了点，本着积德行善的原则，府中丫鬟满十八岁后，她都会放出府去，是嫁人或是留下继续当差，皆由自己决定。 “是，老奴这就去办。”张嬷嬷暗暗叹气，小竹这丫头长得水灵，可惜脑子不够聪明。 竟敢在这时爬床，但凡她换个时间，老夫人说不定还会出手帮忙，老爷后天便要成亲，若此时传出老爷与府中丫头苟且。 未来夫人会不介意吗？旁人又该如何想，还是年轻了点，容易冲动不顾后果。 张嬷嬷摇摇头，下去安排老夫人交待的事。 “发生了何事？”宋士诚靠坐在床上，隔着屏风，只瞧见有下人进来禀告，没听清说得什么，见老妻神色不愉，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府里丫头不省心。”尤氏不想脏了他耳朵，便没有说出事情真相，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说出来徒增烦恼。 再说府里事物是她打理，没管好后院之事，是她失职，没脸在夫君面前抱怨。 宋士诚见她不想说，便不再追问，瞧她脸色不太好，于是拍了拍床榻，“近来你也累了，快上来歇着吧。” “好。” 尤氏关好房门，屋内只留一盏灯火，绕过屏风，躺在古色古香的拔步床，许是累极，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宋士诚转头瞧了她一眼，放下围帐，闭眼睛睡觉。 ****** “咚咚咚……” 卯时刚过，苏白英的房门便被陈氏敲响。 苏白英昨晚丑时才睡下，此刻被敲门声吵醒，只得撑着沉重的眼皮，艰难的起身开门。 微凉的晨风吹过，吹散了她浓浓的困意，“娘，时辰还早。” 声音里透着沙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早了，起来洗澡洗头，别耽误时间，娘请了黄奶奶来给你梳头，可别拖拉。” 陈氏说完就往厨房走去，锅里还烧着热水，她得去看着火。 苏白英知道分寸，靠在门边磨蹭一会，才转身拿出宋家准备的喜服，放在床上，摆放好洗澡用的大盆，转身到厨房打热水。 村里习俗，新娘子成亲时，不仅要穿新衣裳，还要从头到尾洗干净。 苏白英打着哈欠，抬头瞧了眼偏西的弯月，确定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她才放心的打水洗漱。 路程遥远，若是下雨的话，泥土路可不好走，到时肯定很狼狈，谁不希望成亲之日美美的。 “热水在桶里，动作快点。”陈氏见她进来，朝边上的木桶努了努。 “谢谢娘。” 苏白英单手提着木桶，朝屋里走去。 等她洗漱好，穿戴整齐后，便听见厨房传来说话声。 黄氏推开半掩的栅栏门，朝有光亮的厨房走去。瞧见陈氏忙碌的身影，问了句，“大山媳妇，英丫头起了没？” “黄婶早，那丫头在洗漱，您坐一会。”陈氏见到她，脸上堆起笑恭敬道。 黄氏可是村长媳妇，枣树村福气最好的妇人。 “没事，等一会也无妨。”说着她便找 凳子坐着。 苏白英听到动静，打开房门倒掉污水，这才去喊人。 “黄奶奶安，麻烦您了。” “你这丫头，客气啥。”黄氏笑眯眯的说道。 她做为村里公认的最福气之人，经常给村里姑娘梳头开脸。 “英丫头这身衣裳真好看，瞧着竟有几分大家闺秀之感，宋家倒是好眼光。”黄氏将她细细打量一番，赞赏道。 英丫头随她爹，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难怪宋员外会同意此事。 苏白英被夸，面露羞涩，宋员外送的香膏她一天也不落的擦着，总算有几分成效，皮肤不似之前粗糙，白嫩了不少。 加上她底子好，气色也不错，瞧着倒有几分赏心悦目，不怪七婆会夸奖。 “黄奶奶过奖了。”苏白英红着脸回道。 “老婆子可没瞎说，时辰不早了，先回屋梳妆吧。”黄氏拿着小布包，笑呵呵的说道。 小布里是等会要用到木梳与长线。 “好，黄奶奶请随我来。”苏白英领着她回到屋里。 “英丫头，有点疼忍着点。”说完后，黄氏拿着一根长线，两头系在一起打了个结，绕几个交叉，成“剪刀”状。 只见她手持长线，在苏白英脸上、中、下弹了三下，同时嘴里念叨着，“上弹敬天地父母，中弹祝夫妻和顺，下弹子孙满堂。” 再次左中右弹了三下，念道：“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 仪式完成后，黄氏又用食指和拇指绷紧长线，用牙咬着线的另一端，把线贴着苏白英脸上，两手和嘴同时向外撑开。 苏白英只感觉脸上传来阵阵刺痛，紧咬牙关忍住痛意，静等事情结束。 开脸结束后，黄氏放下手中长线，拿起桃木梳，神情严肃的给苏白英梳妆，边梳边念。 一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二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三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 苏白英安静的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任她摆布，没过多久，一个好看的垂云髻便梳好。 黄氏看了看有些单调的发间，拿起一旁的红色带子，随手挽了几下，一朵漂亮的红色头花便出现，装饰上瞬间增色不少。 第31章 成亲 “哇，这是我三姐吗？跟个仙女似的真好看！黄奶奶好厉害啊。”苏白芷起床洗漱后，就往苏白英屋里来，站门口便迫不及待往里一瞧，立马被她的装扮惊艳到。 屋里这个眉目清秀，宛如山水画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子，竟是她朝夕相处的三姐。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白果听到她的惊呼声，跟着一探究竟，也被苏白英的扮相惊艳住。 “真好看！”真心实意的夸道。 没有脂粉，苏白英脸上只擦了点香膏，因着刚开脸的缘故，脸颊粉嫩嫩的，再配上红艳艳的唇瓣，显得格外动人。 “好了，英丫头本就长得好，如今只是更好看了而已，注意着点妆别花了。”黄氏叮嘱一声收拾东西离开。 黄氏做为村里最有福气的‘三全’之人，经常给附近村落的姑娘开脸梳妆，苏白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谢谢黄奶奶。”苏白英头一回装扮的如此隆重，感觉整个人都不像自己，僵硬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就怕动一下，发髻会散掉，妆会花掉。 到时又得麻烦黄奶奶，帮忙整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院中来了不少村里大娘婶子们，时不时有人进屋瞧一眼，每个进屋的人，都会夸一句“真好看、有福气”之类的话。 有真心夸奖，也有假意，不管旁人是何种心思，苏白英都笑盈盈的回一句，“谢谢夸奖。” 没过多久，她感觉脸都快笑僵了，大喜的日子又不好冷着脸，只得吩咐，“九妹，把屋门关一下。” 苏白桔年纪小，家中事务也插不上手，陈氏便让她陪着苏白英。 “好的，三姐。”说着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只是还不待她去关门，门口便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英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苏白英听见声音，无奈的开口，“进。” 苏白桔打开房门，退回原来位置。 苏檀儿领着八岁的妹妹进来，看清苏白英的模样后，打趣道：“英姐姐，你今天真好看，若不是眉眼间还有一点相似之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白英的容貌是同辈中最出挑的，只是从前皮肤黝黑，大伙不曾注意罢了。 苏檀儿是村长家的孙女，与苏白英的关系不算亲密，倒也不错，至少碰到一块都会聊上几句。 而苏莲儿则是她最好的密友，如今俩人已经闹翻，苏莲儿自是没脸过来。 苏白英笑着招呼，“檀儿妹妹快坐下说话，桔儿带着香儿去玩吧。” 苏白桔听话的带着苏香儿到一边说话，俩小姑娘年纪相仿，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只听小丫头悄悄的靠近苏白桔，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说：“桔儿妹妹，你三姐姐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说完后，偷偷摸摸的瞧了眼苏檀儿，说道：“比我姐姐好看，要是咱俩能换一下就好了。” 语气里的羡慕之意不要太明显，恨不得这就是自家姐姐。 苏檀儿听到这话，暗自磨了磨牙，这丫头竟敢嫌弃她不好看，回去再好好收拾一顿。 定叫她再也生不出这等心思，真是欠收拾。 苏桔儿却将她的话当了真，急眼道：“不行，三姐是我的，不能跟你换。” 苏白英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无奈的笑了笑，转头问：“檀儿，你不是在县城学绣艺吗？怎的这时候回来啦，难道出师了？” 苏檀儿今年十四岁，前年她娘托关系，把她送到县城如意坊学技艺，很少见她回村，今日见到人难免过问几句。 “英姐姐，我离出师远着呢，是其它原因啦。”苏檀儿被问及学艺之事，随意找了个理由。 那些糟心事，并不适合这种时候讲，再说就算说了，英姐姐也帮不上忙，除了徒增烦恼外，并无其它办法。 “英姐姐，听说你要嫁入富贵之家，那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苏檀儿抛开烦心事，转而关心起苏白英的事。 她在县城知道不少大户人家的秘密，本以村里妇人扯头发，骂架已经够吓人的了。不曾想那些个老爷夫人们，动不动就要人命，简直颠覆了她的想像。 不知宋家人品性如何，特别是那宋员外，脾气禀性怎样。 “宋老爷还不错，想来他父母应该也不错吧。”苏白英心里也没底，可她不曾后悔应下此事，等成亲后再与宋老爷培养感情。 “如此便好。”苏檀儿有点不放心，又不能因为她听说的一些事，便毫无根据的猜测宋家。 俩人有搭没一搭的聊着，等苏檀儿与妹妹离开后，屋内又只剩苏白英与苏白桔姐妹俩。 “砰砰砰……” 院外响起爆竹声，唢呐声与锣鼓声由远及近传来，喜庆的乐声响起，苏家院子瞬间热闹至极。 苏白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便知晓这是宋清淮他们到了。 苏玉林苏玉河几兄弟，远远看见迎亲的队伍，立马关上栅栏门。 宋清淮胸前绑着大红花，穿着红色的喜服，头戴玉冠，利落的从马背上下来，这一个动作，收获许多少男少女的心。 透过半人高的栅栏，少男们眼神火热的，望着那匹高大健壮的马，少女们则被宋清淮身上的气质所惑，眼红苏白英的好运。 看着紧闭的栅栏门，钱媒婆尽职尽责的上前敲门。 “砰砰砰....” 苏玉林在里面装模作样的问道：“何事？” “接新娘。”钱媒婆大声回道，一旁的唢呐声都盖不住，她中气中足的声音。 苏玉林按习俗把门打开一条缝，钱媒婆趁机把红包递进去，如此反复三次，院门才打开。 宋清淮与接亲之人，还有请来的唢呐班众人，吹吹打打的进入苏家院子，八抬大轿一起抬入院中，本来还算宽敞的院子，瞬间有些拥挤。 苏白英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热闹，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中。 热闹过后，宋清淮被人簇拥着，来到苏白英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苏白英已经盖上红盖头，宋清淮上前牵起她的手，到堂屋行拜别礼。 苏大山和陈氏坐在高堂，望着走进来的俩人，眼眶微红，女儿从今往后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冠上夫家姓，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女儿一面，想着便有些难过。 哪怕平日里再忽略这个女儿，到了出嫁时，心里还是会不舍。 “岳父请吃小婿一杯茶。”宋清淮先给苏大山敬茶。 “岳母请吃小婿一杯茶。”又给陈氏敬了杯茶。 苏白英则跪下朝俩人磕了三个响头，略带哽咽的声音隔着喜帕传出来，“望爹娘保重身体，女儿会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苏大山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把昨晚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望你成亲后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夫妻和睦，把日子过好。” 陈氏此时已经忘了想说的话，只交待一句，“望我儿平安顺遂，夫妻和睦。” 宋清淮牵起苏白英，再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苏家院子。 其间唢呐声不断，气氛热闹至极。 “英娘～”苏白英坐进喜轿时，忽听外头传来陈氏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白英终是没忍住落了泪，从此嫁做宋家妇，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从此起称作娘家。 虽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这里却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如今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难免不踏实。 村里人目送他们离开，“苏大山就陪嫁两个箱子，这也太少了吧！” “嗨，他家什么情况，能有这些就不错了，听说英娘身上的喜服都是宋家准备的。” 第32章 拜堂 宋清淮坐在高头大马上，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八人抬的花轿跟着在后面。 唢呐班众人坐在骡车上跟在他们身后，遇到人时，唢呐声便会响起。 后面还有三辆骡车，分别载着嫁妆，还有抬嫁妆的人，再有就是接亲人与苏家族长，村长和苏玉林、苏玉河、苏玉华、苏玉祥等送亲之人。 这送亲之人，也是有讲究的，其中有老有小还有青年，且是双数。 沿途路过不少村落，大伙纷纷猜测，是谁家娶亲排场这般大。 “不知谁家闺女，竟嫁的这般好，简直掉进福窝窝里。”妇人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壮汉抬着的花轿，羡慕道。 “咋，嫁给我让你受苦了不成？”妇人身边的汉子，闻言没好气道。 “呵！呆子，我就随口一说，你竟较真了。”妇人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转身回屋。 其实这种场面，与其它富贵之家相比，只能算是小场面，只是普通人家成亲，条件好的话雇辆牛车代步，条件不允许的话，只能走着到婆家。 所以大伙才会好奇，是谁如此好命。 有消息灵通之人，或有亲戚在枣树村的，见到这阵仗便知晓花轿内坐着何人。 怎一个羡慕了得。 苏白英坐在八抬大轿里，外头的唢呐锣鼓声时不时传入耳中，内心深处的慌乱不安，渐渐平静下来，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会努力把日子过好。 宋家宅邸，门前两座石狮子的脖子上，分别挂着朵大红花，朱红色的大门两侧挂着红灯笼。 宅院里门窗各处贴着大红双喜，院中树梢上也挂着红色绸带，不少地方绑着大红花，满眼望去一派喜庆。 府中丫鬟婆子小厮穿着同色新衣，有条不紊的做着手中之事。 此时正门大开，宋士诚与尤氏穿着暗红色衣裳，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眼角眉梢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宋老哥嫂夫人恭喜恭喜，祝令郎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与宋家有生意往来的陈笠，见夫妇俩站在门口迎客，忙上前作揖行礼，好话张口就来。 “陈老弟、弟妹，欢迎前来参加犬子的成亲礼，里边请。”宋士诚笑呵呵的回礼，侧身邀请他进门。 尤氏则与他夫人寒喧，“弟妹快里边请，今日比较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见谅！” 府中宾客盈门，她与夫君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难免有疏忽之处。 事先打声招呼，不至于让人觉得被怠慢。 “不必挂怀，我们就先进去了。”客套几句，陈家夫妇便朝里走去。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有宋家族人，还有尤氏娘家亲戚，再有就是宋清淮好友等人，待客人来的差不多时。 尤氏派去盯梢的小厮匆匆跑回来，喘着粗气道：“老太爷老夫人，接亲队伍到镇子口了。” 宋士诚听后，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快，快把爆竹拿出来摆放好。” 尤氏听说他们快到了，转头急忙道：“快把火盆端过来。” “是。” 听到吩咐的小厮，把爆竹搬到门口摆放好，丫鬟动作麻利的端着火盆，放在大门前。 一切就绪，夫妇俩站在大门口，不停的朝街口望去。 远远看见自家儿子坐在高头大马，宋士诚立即喊了声，“放。” 随着他话声落下，小厮拿出火折子，点燃爆竹。 “砰砰砰……” 燃起的爆竹火花四溅，震耳欲聋，气氛瞬间变得欢快热闹。 爆竹声停下后，‘嗒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宅邸前。 随着烟雾渐渐消散，接亲队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到达目的地，唢呐锣鼓声吹得更加起劲，一群看热闹的人站在不远围观。 “一直听说宋员外要娶贫家女，我还不相信，此刻不得不信。”围观之人，语气之中带着惋惜。 “咱们看看热闹就好。”边上有人接话道。 “快闭嘴，新娘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盖头挡住，又看不到容貌，有啥好激动的。” 围观之人的话语，只有他们身边人听到。 宋清淮站在花轿前，尤氏安排的全福之人吴氏，早已候在大门前，此刻站在轿前。 吴氏身为亭长媳妇，上有公婆健在，下有儿孙满堂，是不折不扣的全福之人，若非尤氏亲自上门邀请，她也不会出现在此。 只见吴氏满脸推笑的说着吉祥话，“新娘下轿，吉祥福到，新娘美貌似天仙，天地注定好姻缘。” 随着话音落下，轿帘被掀开，从外头伸进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苏白英见状把手放入她掌中，随后走出花轿。 从花轿出来后，红绸的一端就放入苏白英手里，另一端由宋清淮牵着。 吴氏完成下轿礼后，便被尤氏安排的丫鬟请入府中，好好招待。 后面则由喜婆跟在苏白英身边，提醒她跨火盆，跨门槛，直到来到大堂外。 宋士诚与尤氏已经坐在高堂上，望着门外俩人的目光，饱含着无边的慈爱，静等新人行拜堂礼。 随着傧相的一声高唱，“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 宋清淮与苏白英牵着红绸，缓步走入大堂。 待俩人站定，傧相立即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俩人同时转身，朝天地跪拜下去，待俩人起身后。 傧相再次高喊，“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后，宋清淮牵着苏白英往他院中走去，行至门槛处，还会小声提醒她抬脚。 穿过拱门，绕过回廊，走了足有一刻钟，才来到宋清淮所住的清风院。 取自‘标序盛德，必见清风之华。’指清新高洁的品格。 苏白英整个人晕乎乎的，身边人如何说，她便跟着做，喜婆一路跟随俩人来到新房。 待苏白英端坐在拔步床上，喜婆端着放置秤杆的托盘，笑着说：“还请新郎掀盖头。” 跟着进来看热闹的小媳妇，与小孩子立刻跟着拍手起哄，“哦，看新娘喽。” 苏白英听着众人起哄声，脸上传来阵阵热意，尽管有盖头挡住众人视线，还是觉得羞赧忍不住垂下头。 眼睫垂下透过盖头，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上面还有一些金色的花纹，显得贵气又好看。 宋清淮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起秤杆，轻轻挑起床上之人的盖头。 苏白英感觉眼前一亮，下意识抬头望去，撞入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他只需静静的注视着你，便让人不由自主得沉迷其中。 宋清淮在苏白英抬头的瞬间，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艳，不过他素来沉稳，瞬间便恢复如常。 盖头掀开后，屋内众人看清苏白英的长相，立刻发出一声，“嘶……” 有那不拘小节的妇人，小声与身旁之人议论，“没想到乡下泥腿子，也能生出如此好看的姑娘，怪不得能让宋老爷点头，换成是我碰到这样的，我也愿意。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那可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娇嫩着呢，谁不稀罕。” 众人并未在房里久待，便有丫鬟前来告知，外头已经开席。 一时间屋里只剩宋清淮与苏白英，空气瞬间安静。 宋清淮在苏白英不远处坐下，温和的询问：“累不累？” 苏白英垂着脑袋，听到他的问话，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终是没胆子说出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宋清淮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牵起她的手揉了揉，“我出去招待宾客，再让母亲给你送些吃食，累了就先歇会，晚些时候还要闹洞房。” 第33章 温和的尤氏 耳边传来宋清淮温和的说话声，苏白英没忍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飞快低头。 “知道了。”小声回道。 宋清淮见她听进去，又揉了揉她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苏白英见他要离开，起身扯住他衣袖，忐忑不安的问：“那我要喊母亲还是娘？” 宋清淮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明白她话中之意后，随即道：“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怎么喊都行。” 说完后，又揉了揉她的手，转身走出房间。 宋清淮喜欢揉她手的动作，让苏白英有些惴惴不安，他这是何意。 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索性不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纵使有隐情，她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而此刻屋里只剩她一人，苏白英这才放松下来，成亲太累人了，比砍柴还要累。 幸好有喜婆提醒，她只需跟着做便成，若非如此，今日肯定出糗。 而这些事她娘也不知道，而她整个过程更是紧张不已，凭着不能丢脸的想法，完成这场成亲礼。 重新坐回床上，感觉屁股底下有东西，起身看了看，待看清是什么后，苏白英眼睛亮了亮，是桂圆红枣干。 这些东西她只吃过一次，还是宋家给的聘礼，娘只给了几颗，任她如何省着吃，也很快就吃完。 如今再见到它们，不免有些心动，不过想到这是放在床上的，许是有什么说法也说不定，忍着没有伸手去拿。 为免控制不住自己，苏白英转头打量屋内摆设，先不说她刚坐的床有多气派，就说这屋里的摆件，就没几样是她认识的。 除去桌椅板凳，她只认识刚才坐过的床，若非床的形状都差不多。苏白英有可能也不认识，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床，上面雕刻着许多图文，有她不认识的花草树木，还有小孩儿在其中玩耍。 那惟妙惟肖的胖模样，别提多可爱。 而这些家具，皆贴着红色双喜，看上去喜庆又美观。 “咚咚咚……” 正当苏白英打量房间，努力回想着，把它们与自己听过的物件对号入座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白英瞬速端正坐好，生怕自己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落入他人眼里。 尤氏端着一碗吃食进来，放在桌子上，瞧着坐得端端正正的苏白英，满脸笑意道：“好孩子饿了吧，母亲给你端了盘糕点过来，先填填肚子。” 苏白英闻着糕点散发的香甜味，肚子越发饿了，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这会感觉可想而知。 看着满脸温和的婆母，苏白英顿觉受宠若惊，她这婆母与她听说的不一样，跟恶婆婆一点都不沾边。 难道真的是自己命太好，连婆母都比别人好，她有点不敢相信。 收起百转千回的心思，想着娘交待的话，苏白英起身朝尤氏行了一礼，“谢谢母亲。” “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尤氏看到苏白英如今的变化，满意极了，她就说这孩子底子好。 果真没让她失望，看着苏白英的容貌，尤氏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未来小孙孙的模样。 肯定是个白白净净，精致可爱的小娃娃。 “你先吃着，母亲让厨房给你单独做了份吃食，一会让人送过来。”交待几句后，尤氏怕自己待在屋里，苏白英会不自在，于是转身离开。 苏白英谨记陈氏说得话，礼多人不怪，见尤氏转身离开，起身恭送，“母亲慢走。” “嗯，别傻站着了，去吃点东西吧。” 尤氏离开后，还不忘把门带上。 确定尤氏真的离开了，苏白英这才来到桌前，坐在凳子上，拿起糕点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送。 一口下去，糕点的口感细腻，软软糯糯的，带有淡淡的甜味和香气，让人吃了还想吃。 苏白英一口气吃了好几块，以前只在村长爷爷家吃过米糕，味道跟本不能相提并论。 许是吃的太急，喉咙有点干，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后，苏白英又忍不住感慨，就连喝茶的杯子都如此好看。 此时此刻苏白英才真正意识到，她与宋家的差距，绝不是几个孩子就能填补的。 是她太天真了，本来以为只要给夫君多生几个孩子，就能过上好日子，如今瞧着屋内摆设，就知宋老爷是个有内涵的人。 自己见识浅薄，俩人怕是聊不到一起去，本就没有感情，时间久了，可不得出问题么。 看来娘的经验之谈，在宋家毫无用处，她得另想办法。 思及此，苏白英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想，她该如何提升自己。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苏白英思路，罢了，刚成亲这事还不急，先放一放，把今天过了再说。 “进来吧！” 苏白英觉得她今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进来吧’。 早上在苏家，时不时有人进屋看她，到了宋家还是如此。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半大姑娘，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屋里。 “奴婢茶儿，见过夫人。”丫鬟放下食盒，朝苏白英行礼道。 头一回被人如此称呼，苏白英手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只得故作镇定道：“好，辛苦你了。” 茶儿是尤氏刚买的丫鬟，打算调教好后，让她服侍苏白英。 只见她动作麻利的把吃食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这才提着空食盒，对苏白英说：“夫人请用膳，奴婢先行告退，碗筷等会奴婢再来收拾。” 茶儿时刻谨记老夫人的交待，不许在屋里打扰夫人用膳，说完脚步飞快的离开。 苏白英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索性提起筷子吃了起来，桌上每道菜都很清淡，苏白英就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吃得非常满足。 此时此刻，苏白英不得不承认，自己命确实好，而她能够嫁入宋家，从今往后都不会饿肚子。 苏白英放下筷子后不久，茶儿进来收走碗筷，同时还重新端了盘糕点进来。 吃饱喝足后，苏白英感觉有些困倦，早上起的太早，昨晚又很晚睡，要不是之前一直处于紧绷中，也许早就哈欠连连。 清风院距离大厅较远，那边的喧闹完全影响不到这边。 等会还要闹洞房，她还是小憩一会，不然等下没精神。 这般想着，苏白英便靠在床柱边，眯着眼睛小憩，根本不敢上床睡觉。 而前厅却热闹不已，尤氏从清风院离开，交待好余下的事后，便去女眷那边招待前来的各家夫人与姑娘。 而宋士诚和宋清淮则招待男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苏家前来送亲的人，宋士诚打过招呼后，便安排宋家族长代为招待，而他则忙着招待其他人。 苏玉林兄弟几人，也是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眼花缭乱的，感觉眼睛都不够看了。 他们这桌兄弟四人，再苏家族长与村长，宋家族长与同村人，几个没过世面的人，只顾着捚头干饭。 “予之兄，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之日，老弟敬你一杯。”徐季羡说完端起酒杯，豪爽的一口闷。 予之是宋清淮的字，他的字是书院夫子给取的，‘予’的含义为交口称赞、功勋卓着。它的寓意为恩惠、杰出等。 可见夫子对他的期望有多高，迄今为止提起他，还会摇头可惜。 “是呀是呀，予之兄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兄弟们还怪担心的，如今总算有人陪伴左右。”赵东旭端着酒杯接话道。 宋清淮自第二任夫人走后，一直独身到至今，身为他好友，赵东旭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第34章 闹洞房 宋清淮的终身大事落定， 这事除了宋父宋母最开心，还有与他来往密切的徐季羡与赵东旭最高兴。 这不拉着他喝了好几杯酒，若不是宋清淮得去别桌敬酒，怕是脱不开身。 各府女眷被安排在偏厅，丫鬟们端着各色菜肴穿梭其中。 尤氏满脸喜色，时不时和身边人说几句话，只见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尤氏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时隔壁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尤姐姐，令郎成亲这么大的事，你家闺女为何没有露面，按说县城离咱们这儿也不算远，怎会抽不出时间回来，别是觉得自个高人一等，瞧不上小地方出身的爹娘了吧。” 许郭氏满脸堆笑，说出口的话，却刺耳无比。 尤氏转头扫她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皱了皱眉，这郭氏也太不识趣，竟然挑拨自己和女儿的关系。 虽然她也疑惑女儿的行为，却不会给郭氏看笑话的机会，于是她淡然一笑，“有劳许夫人关心，怡儿有事走不开，你也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回趟娘家哪有那么容易。” 尤氏虽然性子温和，也不是那令人随意欺负的主，竟是挑郭氏的痛处踩。 七里镇老一辈子的人，谁不知道当年许家限制郭氏回娘家。 要说郭家条件也不错，可惜家中父母偏爱独子，从小教导几个女儿，嫁人后要记得拉拔弟弟。 郭氏便经常拿许家钱财接挤娘家，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便被许家父母发现，于是不准她再接挤娘家人。 如今郭氏身份早已不同，可这事却成了她永远抺不掉的污点。 没想到尤氏竟然当众说起这事，哪怕她并未指名道姓，在座的各位那个不人精，怎会猜不透她话中之意。 “你……”郭氏气得说不出话，又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只得悻悻闭嘴。 见她安分下来，尤氏蹙着的眉松缓下来，以前怎么没发现郭氏是这种人呢。 竟敢当面编排她闺女，只是淮儿成亲这么大的事，怡儿只让捎了封信回来，不知被何事绊住。 尤氏心中有事，不过此时宾客满堂，不容她多想，打起精神招呼众人。 周围的夫人们，见郭氏如此没眼色，皱了皱眉，这般拎不清的人，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 郭氏装模作样了大半辈子，不曾想今日破了功。 都怪宋倩如那贱人，勾得她儿子非他不娶，等自己上门提亲，又拒绝这桩亲事，让他儿子至今还念念不忘。 而宋倩如却高高兴兴的嫁到县里，所嫁之人虽是小门小户，却是书香世家。 ****** 苏白英靠在床柱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突然‘砰’的一声，脑袋撞到柱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用手揉了揉额头，抬起头茫然四顾。 还不待她彻底清醒，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听到动静苏白英抬眸望去，见是之前给她送吃食的丫鬟。 只见她往里面看了眼，见苏白英安静坐在那里，朝她福了福转身离开。 苏白英满脑袋问号，这是什么意思？初来乍到的她有些拘谨，纵使疑惑也没有问出口。 只是没等想明白，宋清淮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入房间。 众人进屋后，第一反应便是朝苏白英所在之处看去。 大伙看清新娘长相，心里同时想到，这真的是农家出身，不是富贵人家养在乡下的姑娘。 这也太好看了，完全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黑不溜秋的。 “小嫂子好。”众人客气的喊了声。 苏白英被这么多人盯着，顿时紧张不已，好在这些人并无恶意，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再说她夫君还在屋里，谅他们也不会对自己怎样，于是鼓起勇气回了句，“你们好。” 宋清淮脚步踉跄的走到苏白英跟前，旁边立刻有人起哄道：“哇哦，亲一个！亲一个！” 宋清淮平时以温和闲雅的形象示人，让人忍不住想看他的另一面。 “别急一步步来，先喝交杯酒。”赵东旭在一旁帮腔道。 “是及，先把酒满上。”立刻有人接话，很快两杯酒就被端了过来。 苏白英何时遇过这种事，躲在宋清淮身后，胆怯的望着众人。 宋清淮感觉到身旁人的不安，握着她手轻声安抚道：“别怕！” 苏白英轻‘嗯’一声，站在他身边。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新郎新娘请喝交杯酒。”见酒已准备好，立刻有人吆喝道。 在众人起哄声中，宋清淮与苏白英端起酒，双手交叉喝完杯子里的酒。 “咳咳咳……” 随着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苏白英被呛得咳个不停，胃部如火烧般灼热。 宋清淮见状，连忙倒了杯茶给她，“喝点水润润喉。” “谢谢老爷。” 苏白英从前只闻过酒味，从未喝过，却不想它的味道如此辛辣，想不通那些人为何要花银子找罪受。 “好，爽快！”屋内响起大伙的叫好声，门外的候着的丫鬟听到声音，不免有些好奇。 “茶儿姐姐，新夫人有多黑呀？”与茶儿差不多大的丫鬟，撞了撞她手臂，满脸好奇的打听道。 “叶儿，不管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话，往后都别说了，可别中了他人诡计，不过夫人并不丑，相反还很好看。”茶儿想着俩人一同进府情意，出声提醒道。 屋内声音透过敞开的房门，传入俩人耳中，再加上茶儿刚说的话，叶儿不禁有点害怕，她的这张嘴总是快过脑子，若是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听见，指定被骂一顿。 “哇哦，再来一次。”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是有人用绳子吊了颗果子，让他俩去咬，又在俩人即将咬住之前拿掉果子，俩人毫无意外的碰到一起。 于是就有了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 苏白英起初还怕他们看不起自己，不曾想他们完全不在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清淮端方有礼，与他相交之人，品性都不错。 “宋兄，接下来，我出上联你来对，若是对不上来，就背着小嫂子在屋里转一圈。如何？”徐季羡见俩人之间的氛围不够融洽，眼珠一转，脑中灵光乍现，提议道。 “徐兄还得是你，脑子就是转得快，就这么办，快出题吧。”赵东旭立即附和出声。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转圈，转圈……” 成亲之日，宋清淮也没有出声拒绝，点点头。 “咳....在下不才，宋兄听好了，上联：一朝喜结两姓爱。”徐季羡轻咳两声，扫了眼喜庆的房间，背着双手说道。 “徐老爷好文采。”屋内其他人笑着恭维道。 转而把目光转向宋清淮，盼望他对不上，如此便能看到他背新娘转圈的画面，定然十分有趣。 众人恶趣味的想着。 宋清淮单手背后，看了眼身边人，思索片刻接道：“百岁不移半寸心。” “啪啪啪……” 见他对上，众人纷纷拍手，虽看不到他背新娘子转圈有点遗憾，但不妨碍众人高涨的热情。 “对的好对的妙，宋兄才华不减当年，不愧是你。”赵东旭高兴道，虽然很想看他背媳妇，只不过见他学识亦如从前，也真心为他高兴。 徐季羡见他答对，也不气馁，转而对着其他人道：“徐某不才，接下来交给众位仁兄了。” 徐秀羡话声刚落，有人立即喊道：“在下这里有对，上联：玉树风前花并蒂。” 他话音刚落，宋清淮温润的声音随即响起，“绣帏月下鸟双栖。” 第35章 洞房 宋清淮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叫好声。 赵东旭见他接连答对，立马再出一题，“宋兄听好了，上联：伴侣百年无二意。” 苏白英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何意思，只能从众人叫好声中，知道宋清淮全部对上，站在旁边跟着一起拍手。 想不到他学识如此好，望向他的眼里闪闪发光，这么优秀的男子，往后便是她夫君，更是她孩子的父亲，想想便让人高兴。 宋清淮似有所觉，扭头瞧了眼苏白英，只见小姑娘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目光纯粹又直白，如湖水般清澈明亮，不带任何算计，让他沉寂多年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眸光微动，片刻归于平静。 轻启唇瓣，胸有成竹道：“玉堂燃烛灿琼花。” 毫无疑问，又迎来众人阵阵掌声。 赵东旭见难不倒他，转头与徐季羡商量一番，“宋兄，接下来你肯定答不上来。” 说完挺了挺胸膛，在屋内走了两圈，方才信心满满道：“上联：交颈鸳鸯并蒂花下立，宋兄请对下联。” 宋清淮垂眸思索片刻，毫无头绪，瞧了眼身边之人，嗯，就这体重转一圈完全没问题。 爽快的朝众人说道：“宋某不才，甘愿领罚。” 他也并非输不起，说完后立刻蹲下身，转头看向苏白英，轻声道：“娘子，上来吧。” “小嫂子，快上去吧。”大伙见他如此爽快，立刻兴奋不已，见苏白英迟迟不动，在一旁起哄道。 有位急性子的妇人，见苏白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顾不得礼数，上前把她推到宋清淮背上。 柔软娇小的身躯附上来时，宋清淮背脊有瞬间的僵硬，随即便恢复正常。 “哦豁，转圈...转圈....” 在众人笑闹声中，宋清淮背着苏白英在屋内转了一圈，方才停下。 见到新郎背新娘转圈的画面，大伙心满意足的离开，房里总算恢复平静。 苏白英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除了小时候被大哥二哥背过，长大后头一回被人背，由其是这人还是自己夫君，感觉格外不同。 怦怦乱跳的心，许久不曾平息。 “来人。” 宋清淮瞧了眼凌乱的房间，朝外面喊了声。 守在外头的丫鬟，听到主子的声音，立即进屋。 “见过老爷夫人。”茶儿和叶儿进屋，低着头恭敬道。 “留下一人打扫屋子，另一人带夫人去沐浴。”看了眼俩人，宋清淮交待一声。 “是。”俩个小丫鬟异口同声道。 苏白英听到他让自己去洗澡，嘴唇动了动，想说她早上刚洗过，身子很干净。 终是没有说出口，想来富贵人家比较讲究吧。 此时的苏白英还不知道，嫁入宋家后，简直颠覆了她前十六年的认知。 茶儿比较老实，听到主子吩咐，立马来到苏白英跟前恭敬道：“夫人，请随奴婢前来。” 苏白英朝她微微点头，跟在其身后。 叶儿见茶儿主动去服侍乡下出身的夫人，撇了撇嘴，马屁精。跟着泥腿子出身的夫人有何出息。 茶儿说完后，又到衣柜里拿了套红色的里衣，这才带着苏白英往净房而去。 苏白英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不时打量眼前的丫鬟，看着与五妹差不多大，做事却干脆利落。 而宋家果真如夫君所说的那般，凡事都有丫鬟来做。 “夫人，里边请。”茶儿推开净房门，领着苏白英进屋，就见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大木桶。 “茶儿，要去哪里提水？”苏白英看了眼木桶，问出最关键点。里面空空如也，她得先去打水。 茶儿闻言愣了愣，没想到夫人会问这种问题，正准备回答时，门外进来两个婆子，俩人抬着热水。 这下不用茶儿开口解释，苏白英便明白，原来富贵人家，连洗澡水也有人抬。 热水放好后，茶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就见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抓了把干花，放入浴桶。 很快热气氤氲的净房里，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苏白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发生，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大开眼界。 直到茶儿上前解她衣裳，方才回神，连忙捂住衣襟，急忙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从懂事起，她都是自己洗的，可不敢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就算对方是女子也不成，姑娘家的清白很重要。 “夫人，这是奴婢该做的事。”茶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可是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是这批中表现最好的，否则也不会被分到新夫人院中。 她还听说，前天晚上有位姐姐行事不当，被老夫人发卖了。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呢，在牙行里就听说过，七里镇就属宋家奴仆日子最好过。 女子到二九年华时，便有机会脱离奴籍，只需交一笔数量不多的赎身银子。 如今听到夫人不用她伺候，茶儿有点不解，试图解释清楚。 “你出去吧，我不习惯有人站在旁边。”苏白英维护清白的决心，非常坚定，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待在净房。 “好吧，奴婢在屋外候着，夫人您有事喊一声。”最终茶儿拗不过苏白英，转身出了净房，守在门外。 等人离开后，苏白英轻呼一口气，不敢耽搁，连忙脱掉衣裳坐入浴桶内。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全身，苏白英感觉身子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等她从净房出来时，宋清淮已经洗漱好，穿着红色里衣坐在床榻上等她。 屋内红烛摇曳，此情此景，苏白英顿时有些紧张，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娘说让她听夫君的话，还有忍一忍就过去了，她没听明白是何意，只是与宋老爷单独相处，她就紧张不已，心更是跳的飞快。 宋清淮见她站在门口不动，起身朝她走去，顺手把门关上。 “怎的站在这儿，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宋清淮拉着她往里走。 苏白英同手同脚的跟在他身后，一时不察两只脚拌在一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宋清淮反应极快的把人拉住，事发突然没控制好力道，再加上苏白英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这一拉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娇软的身子落入怀里，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花香，清心寡欲许久的宋清淮，立即有了反应。 “英娘...” 怀里抱着新鲜出炉的娘子，他又不是柳下惠，于是一把抱起怀中之人，朝床榻上走去。 “啊...”身子突然腾空而起，苏白英惊呼一声，小手紧紧的抓住他衣襟，生怕自己不小心摔下去。 水灵灵的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又想到娘说让她一切听夫君的话，便安静的窝在他怀里。 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宋清淮把她放在床上，放下围帐，红烛映衬下，女子娇柔的娇躯躺红色被褥上，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清纯又青涩，迷人又妩媚，让人忍不住想要掌控她的所有。 这般想着，宋清淮不再疑迟，低头吻上她粉嫩的唇瓣。 苏白英嘴唇被他吻住，从未经历过此事，有些不知所措，呆愣愣的看着宋清淮，万分不解，他咋还吃自己的嘴。 “英娘，闭眼。”宋清淮见她如此，诱哄道。 苏白英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她牢记她娘交待的话，要听夫君的话。 于是她乖乖闭上眼睛，如此一来，感受更加清晰。 他的吻像火一样，将她的身体各处点燃，心更是不受控制的跳得飞快。 不知所措的她，娇喘吁吁的轻唤，“夫君～” 娇滴滴的声音，让男人瞬间失控。 烛火摇曳，一室旖旎。 第36章 缠绵 翌日。 晨光熹微，苏白英睁开惺忪的眼睛，烛光摇曳中，勉强能够看清屋内情景。 红彤彤的一片，使其脑子瞬间清醒，忆起她昨天已经成亲的事实。随着昨晚的记忆涌入脑中，身体的感官越发清晰，腰酸背痛的。 虽然不想动，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娇气。 咬着牙忍痛起身。 “时辰尚早，再睡一会。”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宋清淮顺势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模糊不清道。 “夫...夫君，今天不一样。”苏白英听到他声音，不自觉的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面红耳赤的解释道。 村里的规矩，新婚小媳妇第二天需得早起，给全家人做早食。 这事她熟，并不觉得有什么，况且宋家还有丫鬟婆子，她只需准备一两种即可。 宋清淮闻言没在阻止，撑着脑袋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十分舒畅。 待她拖着疲软的身子坐在床沿，扶着床柱站稳朝衣柜走去，她的嫁妆箱子就摆放在衣柜边，里面装着两身换洗衣裳。 只是没走两步，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子往一边倒去。 “啊～” 苏白英惊呼出声。 宋清淮本就一直关注她，见此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 苏白英站稳后，怕他觉得自己没用，连忙解释道：“我平常不这样的。” 宋清淮闻言心神一荡，抱着人就往床上去，垂眸看了她一眼，狠狠地吻上去，如此人儿，他怎能不喜。 爱怜道：“英娘，你真是个大宝贝！” “夫君～” 苏白英娇柔婉转的喊着，内心欢喜至极，她想让这份宝贝更久一点，于是学着他的样子，轻咬他嘴唇。 虽然不知夫君为何喜欢亲她的嘴，但她却不讨厌，反而很是喜欢。 宋清淮禁欲许久，如今得了趣，方才又被娘子无意间肯定，越发来劲。 本想亲一下便放手，却被她青涩吻，搅得失了分寸，一发不可收拾。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苏白英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得顺从的闭上眼睛，忘了思考，也想不起做早食的事。 激情四溢，食髓知味。 早晨的阳光下，风轻轻的吹过，带来阵阵花香，显得生动又活泼。 宋清淮牵着苏白英的手，走在前往堂屋的回廊里，丫鬟茶儿则捧着托盘跟在俩人身后。 苏白英则脚步虚浮的被宋清淮牵着走，想起自己没有为公婆做早食，心里难免有点紧张。 不知等会婆婆要如何惩罚她，会不会像村里人说的那样，罚站或罚跪。 只要让她吃饱饭，就算是罚跪，她也不怕。 “夫君，家中除了父亲母亲姐姐外，还有哪些人？” 苏白英对宋家了解不深，只知道她夫君有位嫁到县城的姐姐，其他并不清楚。 听说富贵人家，都会纳几房小妾，不知夫君有没有？ 等下会不会见到她们，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堂屋。 古色古香的堂屋里，此时好不热闹。 “嫂子，乡下来的媳妇就是不知礼数，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她，往后可得好好教导，免得给宋家丢脸。”丁氏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自从传出宋清淮要娶贫家女，丁氏就上门劝过，奈何尤氏不听她的。 “弟妹无需多言，你若是有事，可先行离开，不必勉强待在这儿。”尤氏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 丁氏做为堂婶，在不在场本就无所谓，如今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尤氏可不会惯着她。 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再次成亲，儿媳更是她亲自挑选的，丁氏说这话不是在打她脸吗。 “我也是为你好，这乡下泥腿子可不简单，到时候家被搬空了，你可别后悔。”丁氏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半死。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再说英娘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尤氏虽说性子温和，嘴皮子功夫可不差。 自家儿媳哪轮得到丁氏来说，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家里，若她不护着些，等下说不定就传出新媳妇不得婆母喜欢的话。 届时儿媳该如何伤心，再说左邻右舍也会瞧不起她，往后外出也会被人看轻。 俩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有些紧张，眼见自己说不过尤氏，丁氏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朝上首的宋士诚说道。 “堂哥，你来评评理，弟妹刚才可有说错话，穷山恶水出刁民，你家才貌双全的小子，如今娶了个乡下泥腿子，可不可惜？” 奈何宋士诚端着茶盏，一手拿着盏盖，轻轻吹了吹，根本不搭理她。 这下子可把她气坏了。 丁氏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尤氏排在最前面，长得一副好容貌，更是被夫君捧在手心里护着，根本没受过婆婆的磋磨，而她完全相反。 “丁氏，你就少说两句。尤氏，她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有几分道理，世事无常，凡事多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曾氏见俩人争吵不休，端起长辈姿态出声劝说。 旁边还有小辈们在，这般不顾脸面，成何体统。 “是，叔母。”正准备大吵一架的俩人，顿时安静下来。 已至古稀之年的曾氏，瞧着精神头不错，作为族中长辈，昨晚被宋士诚夫妻留在府里过夜，也有为苏白英造势的意思。 人老成精，如她这般高寿之人。在族里和份量可不轻，若是苏白英能得她夸奖，会少很多闲言闲语。 苏白英与宋清淮进来时，就见屋内坐满了人，有年轻的小媳妇，也有年长的妇人。 全是生面孔，苏白英望着屋内众人，感觉眼睛都不够看的，脑袋更是晕乎乎的，这么多人她如何记得住？ 握着宋清淮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宋清淮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 “哟，小小年纪长得如此勾人，难怪起不了床。”丁氏没想到农家女，长得这般好看，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猛得窜了上来，不管不顾的骂道。 若她当年有如此美貌，至于拴不住夫君的心吗？ 宋清淮温和淡然的神色，在听到她的话后，表情阴沉得如同被风吹过的乌云，让人感到阵阵不安。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上首的宋士诚率先出声，“丁氏，家中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贵的大佛。仇伍，送客。” “是。”守在宋士诚身后的灰衣大汉，应声而出。 根本不给丁氏撒泼打滚的机会，扯着她后衣领往外拖。 妇人之的小打小闹，宋士诚本不打算多管，只是没想到丁氏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般讽刺自家儿媳。 其他人同样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如此他如何能忍，干脆利落的把人赶出府。 算是给在座的各位提个醒，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得想清楚了再说。 宋清淮朝老父亲投去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转头看了眼娘子，见她神色惊慌。 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 苏白英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没开始敬茶呢，就被不认识的妇人针对。 自己又没得罪她，为何要这么说她。 只是还不等她委屈，公爹就把人解决了。 宋清淮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丁氏被毫不留情的拖出去，屋内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不敢开口劝说。 要知道宋氏族人能有如今的地位，宋士诚功不可没，虽说沾亲带故的，可宋士诚直系血亲，只有宋清淮与宋倩如。 将来这偌大的家业，可都是宋清淮的，妻凭夫贵，苏白英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第37章 护短 若在新妇敬茶时找茬，往后要有事求到她跟前，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宋家的产业，轮不到她们这些外人插手。 再说了，是个人都有脾气，怎么可能毫无芥蒂，众人心里怀着的小久久，默契的没有出声。 这时嬷嬷端着两盏茶上前，宋清淮端起其中一杯，递给苏白英，示意她上前敬茶。 苏白英早就被公爹护犊子的行为收买，此刻端着茶杯无比恭敬道：“父亲请喝茶。” 宋士诚爽快的接过完茶盏，喝了一大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亲自递给苏白英，满目慈爱道：“这是父亲的一点心意，望你二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苏白英双手接过红包放好，从茶儿捧着的托盘里，拿出一双男士布鞋，“多谢父亲，这儿媳亲手做的鞋子，手艺粗糙，请您收下。” 宋士诚挑了挑眉，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这儿媳是个知理的，还知道给他准备礼物，笑呵呵的接过。 瞧了眼，“嗯，不错，你有心了。” 见公爹并不嫌弃，苏白英转而端起另一杯茶递给尤氏，同样恭敬无比，“母亲请喝茶。” 尤氏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特别是看到儿子神清气爽的模样，便知俩人昨晚过得很好，虽然机会渺茫，她还忍不住期待。 笑意盈盈的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放下。 不待尤氏开口，极有眼色的大丫鬟杏儿，端着托盘上前一步。 尤氏从中拿出一对玉镯，拉过苏白英的手套了进去。 在看到她手腕上的金镯子时，眼神闪了闪，心下越发满意。 是个有主意的，如此她便放心了。 拍了拍苏白英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微微皱眉，这也太瘦了，往后得好好补补。 压下心中想法，温声道：“淮儿媳妇，这对玉镯是母亲当年陪嫁，现在把它交给你。母亲要求不高，望你二人今后琴瑟和鸣。” 苏白英红着脸，“多谢母亲，这是儿媳给您做的鞋子，望母亲喜欢。” 心里则松了一口气，她这婆母还怪好的，没有警告她不许这不许那，还送给她一对非常好看的玉镯，是自己见过最好的婆母。 村里年轻小媳妇们吐槽婆母的话，她可没少听，本以为天下婆母都不好，却原来婆母也有这般好的。 尤氏接过鞋子看了眼，眉梢微挑，夸道：“不错。” 宋清淮又领着她给族中长辈，还有一些旁系子弟见礼。 其中数曾氏辈分最高，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走到她面前。 “见过叔祖母。”宋清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有礼的打招呼。 苏白英跟在他身边，朝座位上的曾氏行了一礼，乖巧道：“侄孙媳见过叔祖母。” 曾氏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白英，良久才悠悠开口。 “相貌不错，心思简单，侄媳妇眼光不错，今后需得好好教导，以免日后给宋家丢脸。” 曾氏虽说在族里辈分很高，可惜儿孙不争气，还得倚仗宋士诚，即使心中不满，她也不会说出来。 只得违心的夸道，毕竟她反对也没用，还可能得罪宋家最有能力之人，何苦呢。 尤氏笑眯眯的接过话茬，“叔母说的及是，这孩子心思纯粹，好好引导一番，往后定能成为淮儿的贤内助。” 显然尤氏对苏白英抱有很大的期待。 曾氏心里一哽，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尤氏竟还当了真，抿了抿嘴，终是没再开口。 罢了，她只是个外人，还是少说几句。 跟屋内众人打过招呼后，丫鬟便将早食端上来。 “先用膳。”尤氏招呼一声，堂屋里交头接耳的众人，纷纷围桌而坐。 “啧，没想到清淮哥还挺中意这个乡下媳妇的，俩人还是牵着手进来的。”身着淡绿色裙裳的十四五岁少女，满脸兴味的与身边之人说着悄悄话。 “看中有什么用，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蓝色衣裳的年轻妇人，扫了不远处的苏白英一眼，想着那些传言，恶毒的说道。 宋清淮这回可是第三次娶妻，前头两个可没活多久，私下里有不少人传他克妻呢。 而以宋家的条件，镇上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只是不知婶娘为何选了这位，瞧着一无是处，一点礼数也不懂。 “说得也是，听说她只比我大两岁呢，怪可惜的。”少女嘴里说着可惜的话，表情却满是幸灾乐祸。 “别说了，先用膳吧。”年轻妇人抬头看了眼走来走去的丫鬟，碰了碰少女，悄声提醒道。 看热闹是一回事，她可不想惹火烧身，家中男人现今无所事事，她还想让他去宋家酒楼做事。 苏白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此刻正看着桌上吃食感叹。 没想到就一个早食，就有这么多花样，她见都不曾见过，一时间无从下手。 宋清淮坐在她边上，见她握着筷子发呆，转头问：“怎的不动筷，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苏白英飞快摇头，端起面前摆放的碗喝了一口。 软糯香甜的味道瞬间填满口腔，满足感弥漫全身，苏白英捧着碗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喜欢这个？”宋清淮见她吃得欢，凑近她轻声问道。 “嗯，夫君这是什么？”苏白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转而问起碗中吃食是何物。 她看了眼，其他人吃得和自己不同。 “这是母亲特意让人给你炖的燕窝粥，喜欢就多吃点，养身子。”宋清淮解释道。 想来母亲与自己想法相同，觉得娘子太瘦，需要好好养一养。 “好的。”苏白英轻声应道，虽不知燕窝粥是什么，但她听说是养身子的好东西，便点头应下。 无它，只因她想养好身子，早日为宋家传宗接代，如此便能在宋家站稳脚跟。 俩人交头接耳的画面，尤氏看到后，露出满意的笑，先前还觉得淮儿会不喜这个儿媳，没想到结果让她意外。 如此便好，只是儿媳身子骨差了点，得好好养着，争取为宋家添丁进口。 “英娘，来尝尝这个枣糕味道还不错，还有这个香煎蛋饼。”尤氏见她只喝碗里的粥，忙招呼道。 “好的，谢谢母亲。”苏白英受宠若惊道。 尝了下婆母说的枣糕与香煎蛋饼，个中滋味大字不识的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 其他人见尤氏如此看重苏白英，忍不住盯着她看，想看一看她有何特别之处，能让尤氏另眼相待。 看来看去，除了长相不错外，其他并无不同。 早膳结束后，由宋士诚带着几人来到府中祠堂，给祖宗牌位上过香后，又把苏白英的名字记录在族谱内。 苏白英从此刻起，被冠上宋姓。 一切事情处理好后，宋清淮带着苏白英回屋休息。 昨晚他有点不知节制，早上又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娘子怕是累得不轻。 宋清淮也没想到，本是为了安母亲的心，却不想苏白英意外的合他眼缘。 走到清风院外，苏白英指着院门上的几个大字，扭头问宋清淮。 “夫君，咱们住的院子叫什么名字？” “清风院，英娘记住了吗？”宋清淮指着匾额上的字，念给苏白英听。 “记住了，叫清风院。”苏白英在心里默念好几遍，望向宋清淮点头道。 不出意外的话，清风院可是她下半辈子 要住的地方，她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苏白英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想法刚冒头，便一发不可收拾，瞧了眼身旁眉眼舒朗的男子，勾唇浅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38章 妥协 回到屋里，房间已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床单被褥皆已换成新的，半点不见昨晚留下的狼藉。 “英娘，去歇一会。”宋清淮见她捂着小嘴打哈欠，温声说道。 心下难得有些愧疚，他也不是毛头小子，昨晚竟不知餍足，且食髓知味。 “好的，夫君。”苏白英实在撑不住，没想到娘口中的痛一下，会这般磨人，比上山砍柴，下田插秧还要累人。 苏白英躺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宋清淮盯着她熟睡的容颜，看了好一会。 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小娘子，他还挺满意，性子也不错，往后好好引导一下，说不得俩人还真能白头到老。 想到此，他不由失笑，再看一眼床上之人，放下围帐，转身离开房间，往隔壁书房而去。 即使不打算科举入仕，宋清淮每天还是雷打不动的抽出两个时辰看书。 从书架里拿了一本以前常看的书籍，坐在圆木椅上，翻开后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今天他的心格外不平静。 脑中总是浮现昨晚的旖旎之事，小娘子青涩又大胆，让他欲罢不能，一再失控。 实在看不进去，索性放下书籍，起身回屋陪他的小娘子。 总归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没必要委屈自己。 ******* 丁氏被仇伍从后门扔出去，房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盯着紧闭的木门，丁氏狠狠的啐了一口，“呸，把个乡下丫头当宝贝，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本来宋清淮要娶谁，跟她毫无干系，只是最近她知礼懂事的儿子，正闹着要娶乡下女。 经过打听，那小妖精竟是枣树村的，是苏白英未出五服的堂妹。 虽说俩人相遇不是苏白英的手笔，丁氏还是不喜泥腿子出身的她，为此特意留下来过夜，就是想看看她有何不同。 不曾想是个勾人的小妖精，气血上勇，没控制住脾气，于是把气全撒在苏白英身上。 本以为只是个乡下丫头，堂伯哥不会落自己面子，结果却是她被扔出门。 骂了一通后，她才饿着肚子往回走，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连个早膳都没捞着。 宋兴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朵珠花，心下有些着急，他与玉儿已许久不曾见面，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可有想他。 想到爹娘的态度，看来他得另想法办，要是在拖下去，玉儿以为自己骗了她，伤心欲绝之下另嫁他人，可怎么办？ 这般想着，在知道丁氏回家后，收拾好自己，朝她院子走去。 “夫人，少爷在院外求见。”丁氏雇的老嬷嬷刚把吃食端进屋，出来后便见宋兴站在院门口踌躇不前，于是转身帮他递话。 丁氏饿得不行，刚吃了两口，便听说自家宝贝儿子来了，立刻吩咐，“兴儿来了，让他进来吧。” “是。”老嬷嬷闻言转身离开，对主家近来发生事，她一清二楚，却没有多嘴劝说。 老老实实做好该做的事，其它事只做不知。 “少爷，夫人请你进去。” 宋兴在门口踱步，想着等会见到娘该如何说，才能让她同意自己娶玉儿姑娘。 “嗯。”在听到嬷嬷的传话，朝她点了点头，朝屋内走去。 “娘。” 丁氏头也不抬的吃着手中卷饼，恨恨的咬了一口，早知道她就吃过饭再说话，还能给自家省些吃食，还是经验不足呀。 宋兴见娘这个时辰吃早膳，心下不解，不过他也不敢多问，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等待。 等她吃饱喝足后，才抬头看向傻儿子，不用想就知道他为什么前来，却还故作不知的问：“何事？” “娘，儿子与玉儿的亲事，你跟爹商量好了没？”宋兴开门见山的问道。 自他说要娶玉儿姑娘后，娘就以他要科考为由，不让他出门，就连昨天清淮哥成亲，他也听话的没去凑热闹。 用娘的话说，他要参加科举，需要安静看书，看热闹只会耽误他。 “上回娘不是说了么，这事等院试过后再谈，如今你的首要任务是备考，这时候怎好分心。” 丁氏瞟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画大饼，心里则想着，这事她是不可能同意的，等科举过后，兴儿成了秀才老爷。 就是县令千金，她儿也配得上，一个乡下丫头，怎能配得上自家儿子。 简直是痴心妄想。 “娘，可是儿子不想等那么久，见不到玉儿，孩儿无法静下心来。”宋兴毫大喇喇的说出实情。 院试在明年八月，还要等十个多月，让他如何忍受相思之苦。 然而这话听在丁氏耳里，却成了赤裸裸的的威胁。 只见她脸色铁青，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手中的绢帕，生生忍下怒火。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不敢去赌，也怕毁了自己的梦。 只得软声哄道：“兴儿，你先回去看书，娘晚些时候与你爹商议一番，看是先订亲，还是成亲，总要有个章程。” 丁氏很想大声说不同意，可她非常了解宋兴，脾气倔的很，若不答应他，怕是不肯好好学习。 那官家老夫人的梦，将会彻底破灭，往后怎么在尤氏面前抬头，她等这天可是等二十多年了。 夫君比不上她就算，反正儿子才是她的依靠，万不能被比下去。 “真的吗？娘可不许骗儿子。”宋兴喜不自禁的反问。 只是能经常见到玉儿，那些枯燥无味的书籍，他也能忍受。 “娘何时骗过你。”丁氏不满的瞪他一眼。 “儿子这就回屋温书，娘别忘了答应儿子的事。”宋兴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起身离开。 只要娘同意他的亲事，为了玉儿，他可以努力一下，争取考中秀才。 丁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该死的小妖精。 对兴儿影响如此之深，看来得从长计议。 而被她念叨的小妖精苏玉儿，正被钟氏戳着脑门骂。 “死丫头，你不是说宋公子要来提亲，这都过去半个月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钟氏本想帮女儿把苏白英的夫婿抢到手，却不想女儿阴差阳错下，看中别的男子。 看在那男子各方面条件不错的份上，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半个月前说要来提亲的人，现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变卦。 本来还想在苏白英成亲前把此事散播出去，两相对比，自家女婿年轻又上进。 比陈金花女婿不知好了多少倍，往后村里人只会羡慕自己。 却不想白高兴一场。 “他不会骗我的，女儿明天去镇上，问一下是怎么回事。”苏玉儿纤纤玉手拿着一缕青丝轻轻搅弄，不确定的说道。 她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宋公子，不知他那边是何情况。 不能再等下去，万一事情有变，她得做其他准备。 “你最好能嫁给宋公子，否则就给杨老爷做妾。”钟氏放下狠话后，扭着丰腰走了。 钟氏被苏白英成亲的场面震住，那般热闹的场景，她看的嫉妒不已。 再加上女儿这里毫无进展，不免有些着急。 死丫头半点本事没有，连苏白英那黑丫头都比不过。 枉她费尽心思，结果银子花了不少，事情却没办成。 苏玉儿吓得一哆嗦，杨老爷已年过半百，她连宋员外都瞧不上，又怎会给杨老爷做妾。 她前段时间常去镇上，倒是听过不少流言，这杨老爷可不是什么好人，府里小妾一大堆。 且他夫人心狠手辣，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容不得其他女子生下孩子，抬进府的妾室，皆被灌绝育药。 第39章 用膳 苏白英一觉醒来，感觉身子被人搂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猛得睁开双眼。 见是宋清淮，又想起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这才放松下来，看着他熟睡的脸庞。 不自觉看呆了去，夫君并非俊俏之辈，却极其耐看，再加上他皮肤比一般人白净，根本不是乡下汉子可比的。 她大哥二哥长相不错，奈何皮肤黝黑，若与夫君站在一起的话，旁人第一眼只会注意到她夫君。 细细欣赏片刻，她还真如旁人所说，他不行，经过昨晚她无比确定，他很行。毕竟娘说过，若他不行的话，新婚夜她就不会痛。 思及此，她红着脸凑上前亲了一下，却被他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刺到，猛的缩回脑袋。 如此好看的男子，往后是她夫君，自己可得好好对他，在他心里占据重要位置。 再给他生几个孩子，完美。 苏白英想的认真，也就没注意到宋清淮被她亲吻时，微颤的眼睫。 等苏白英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走出房门后，宋清淮睁开紧闭的双眼。 眼里一片清明，这哪是刚醒之人的样子，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陷入沉思。 看来小娘子对他很满意呢，想罢，男子笑如春风，若此时苏白英在此，怕是又要看呆了去。 谦谦君子，雍容闲雅，令人难以抗拒。 苏白英看了眼半空中的太阳，竟然一觉睡到午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迹。 “夫人，老夫人差人传话，请你和老爷到正厅用午膳。”茶儿坐在西耳房外，见她出来，立即起身说道。 绣了一半的帕子，放在小篮子里，歪歪扭扭的线路，一看就知道是刚学不久，垂在身侧的手指红肿一片。 苏白英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对她红肿的手指，并未多言，这点伤在她看来并不严重，只要能学到绣艺，一时的疼痛算什么。 刺绣手艺一般人可不教，茶儿有机会学习，苏白英为她高兴。 若她有高超的绣艺，家中情况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洗漱好，整理好衣裳，苏白英推门进屋，准备叫醒宋清淮。 “夫君，你醒啦，母亲让咱们到前厅用膳。”苏白英见宋清淮睁着眼睛，笑意盈盈的转述。 “娘子，等一会，为夫去洗漱一下。”宋清淮温声回道。 苏白英身子一颤，清润温和的嗓音，像根羽毛似的扫过心尖。 只得茫然无措的点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宋清淮见状勾唇浅笑，还真是敏感。 前厅里，此刻只有宋士诚与尤氏，还有各自伺候的人，不似早上热闹。 那些人用过早膳，便各自离去。 “父亲母亲安。”苏白英跟在宋清淮身后，进入大厅，见到他俩立即福身行礼。 出嫁前，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时刻谨记这些礼数。 “英娘，快过来坐，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往后不必如此。”尤氏笑眯眯的招呼道。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对这个儿媳越来越满意。 一开始只是看中她体质，觉得陈氏好生养，身为她女儿，说不定会遗传到这种体质。 只见一面，便火急火燎的定下亲事，却不想误打误撞之下，儿子还挺满意，尤氏爱屋及乌，对苏白英的态度自是不差。 主子们落坐，丫鬟婆子立刻上前伺候，端茶倒水。 “英娘，可还习惯？”尤氏温声询问，突然来到陌生环境，不管是谁都会不适应。 她是过来人，自是明白其中艰辛，所以也愿意宽容几分。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一切都好。”苏白英红着回道。 平生头一次在大白天的睡觉，她有些不好意思。 “习惯就好，有事商量着来，一家人坦坦荡荡，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尤氏不想旧事重演，意有所指的说道。 苏白英不知内情，并未听出她话里的其它意思，只当婆母在提点自己，于是乖巧点头，“好的。” 宋士诚神色温和的坐在上首，见儿子面色如常，瞧着与以往无甚区别，目光却时常停在儿媳身上。 便明白几分，于是开口道：“清淮，杂货铺最近缺人手，明日儿媳回门时，把苏家几兄弟请来帮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苏白英嫁过来，儿子还是那么个情况，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便想着补偿一二。 苏家日子不太好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况且苏家兄弟性子还不错，昨晚他特意观察过，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好，听父亲的。”宋清淮对他的安排毫无意见。 家中众多产业，宋清淮只接手了酒楼，其它铺子并不归他管，自是不会拒绝父亲，更何况得利的还是他舅兄。 “多谢父亲。”苏白英起身朝宋士诚行了一礼，感激不已道。 家中是何境况她非常清楚，那十两聘金已经用了一大半，三亩良田的产出根本不够家中嚼用。 虽说闲时男人们会去打短工贴补家用，却不是长久之计，也做不长，收入并不多。 没想到她才嫁过来，公爹就给家中兄弟安排事，叫她如何不感激。 “无需如此多礼，一家人何需言谢。”宋士诚态度温和道。 嘴上说着不用多礼，心里却受用不已，谁不喜欢知礼懂事的人呢。 几人聊天的间隙，丫鬟端着膳食进来了，一盘盘美味至极的佳肴，摆在八仙桌上，足有十道菜。 有荤有素，又有汤。 苏白英咽了咽口水，本以为昨晚的吃食已经很丰盛了，却不想今日的菜色与昨晚不相上下。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用膳，气氛和谐至极。 虽说宋家父母温和好说话，但初来乍到的苏白英，只敢夹面前的菜，筷子根本不敢伸向别处。 尤氏见她如此，朝宋清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苏白英夹菜。 太没眼力见，如此怎能讨媳妇欢心，别以为把人娶回家就万事大吉。 接收到母亲的眼色，转头一瞧。啧，小娘子胆子也太小了，“娘子，尝下这道菜味道如何？” 苏白英捧着碗专心扒饭，白花花的大米饭她只吃过一回，那味道至今难忘，却不想宋家顿顿吃白米饭。 幸好当初没有拒绝这桩亲事，否则这些好吃的哪轮得到她。 能吃到这般好吃的米饭，她就很满足了，对桌上的各色菜肴，自是不敢下筷子。 却不想夫君竟然亲自给她夹菜，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小声道：“谢谢夫君。” “自己家里，别太拘谨。”宋清淮见她如此客气，宽慰道。 “好。”苏白英并非胆小之人，只是刚嫁到过来，一切都不熟悉，这才如此行事。 午膳过后，宋清淮拉着苏白英回院，路上给她讲解了下府中布局。 父亲母亲住兰香院，而清风院在东边，西边怡然院本是大姐的院子，如今空置着，下人们则住在后罩房。 苏白英认真听着，知道府里并无妾室，松了一口气，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自己心眼不多，还是乡下出身，并不知如何拢络男人的心。 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尤氏勾了勾唇角，淮儿的终身大事有着落，她便放心了。 转而想起女儿的事，忧心忡忡道：“夫君，怡儿是何情况，她弟弟成亲这般大的事，她只遣人送了些礼回来，人却推说没空，不知发生了何事？” 女儿本就嫁得远，鲜少回娘家，母女俩已有两年未见，本以为这次能够见一面，却不想…… 宋士诚拍了拍尤氏手背，“夫人莫急，许是真的有事，待为夫派人打探一二。” 第40章 坦诚相告 女儿并未如自己所想般回来，尤氏难免着急上火，女子嫁到夫家，若是婆母不慈，日子可不好过。 “当初我就不同意怡儿嫁到马家，你非说他家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不是那等会磋磨儿媳人家，可你瞧瞧淮儿成亲这么大的事，怡儿也回不得娘家。” 说起这事，尤氏便一肚子怒火，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坚持己见。 女儿若是嫁到镇上，离的近不说，在自己眼皮底下，婆家根本不敢欺负她。 “是是是，为夫的错。”宋士诚无话可说，当初一心想着女儿高嫁，再加上淮儿读书天赋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定能谋个一官半职。 如此与马家结亲，也算门当户对，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会走到如今这步，倒是苦了怡儿。 待在马家，而她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这多年只说日子过得很好，到底怎样他们并不清楚。 宋家在七里镇说得上话，可在县城里却不够看，成了他们口中小地方之人。 更何况马家还是书香世家，女婿马连云已是举人之身。 “要是当初不松口，如今哪会有这些事。”尤氏叹气道。 “怡儿性子要强，再说外甥也那么大了，事情不一定就是我们想的那样。”宋士诚见她唉声叹气的，安慰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做父母的，操心太过也不好。 “我这不是见她没回来，有点担心。”反正她不承认，自己有被郭氏影响到。 “儿媳身子有点儿瘦，你还是盯着厨房，多给她做些好吃的，补一补，养好身子，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孙儿了。” 宋士诚见她逮着女儿的事不放，不得不转移话题，拿刚过门的儿媳妇说事。 说到苏白英的事，尤氏暂时把女儿的事放下，离的太远，她着急也没用。 见他拿苏白英的身子说事，瞪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昨晚就交待厨房的人注意，只是苏家常年吃野菜黑面那些东西，儿媳的肠胃怕受不住过于油腻的食物，只能慢慢增加。” “无防，左右他们还年轻，不急于一时，咱们再活几年也不成问题。”宋士诚怕她着急，劝解道。 俗话说，心急抱不到小孙孙，还得慢慢来。 “嗯，知道啦。” 尤氏睨了他一眼，这事哪用得着他提醒。 尤氏昨晚有点兴奋，睡得有点晚，早上又早起忙碌许久，此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夫人累了就回屋歇着吧，怡儿的事，为夫让人去打探一下。”宋士诚见她打着哈欠，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哄道。 “嗯。”尤氏也不逞强，年纪越来越大，精力大不如前。 苏白英在府里逛了一圈后，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竟能嫁入宋家。 简直是瞎眼鸡叼虫子——走狗屎运。 这座宅邸占地，比自家田地还要大，跟她家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法比。 由于上午补了一觉，此时俩人精神饱满，在屋内大眼瞪小眼，一时有些尴尬。 尽管昨晚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架不住俩人只有几面之缘的事实。 苏白英想到鞋子还没送出去，便从箱子里把它拿出来，眉眼弯弯的看着宋清淮，“夫君，这是我给你做的鞋子，看下喜不喜欢。” 宋清淮接过鞋子，看了看，不动声色道：“英娘辛苦了。” 宋清淮头一回收到娘子送的礼物，心下高兴，面上却不显。 娘子女红一般，不能跟他脚上的鞋子相比，这份心意却不一般。 听到宋清淮的话，苏白英满面羞红，眼里透着喜悦。 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宋清淮不由想起她偷亲自己的事，那一刹那心跳漏了半拍。 与此刻如出一辙，把鞋子随手往柜子上一扔，伸手把人搂进怀里，炙热的吻随之落下。 苏白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半晌反应不过来，直到感觉唇上传来轻微痛意，这才回过神来。 顺势搂住他的劲腰，仰头迎接这场狂风暴雨。 宋清淮被她这乖巧柔顺的模样取悦到，吻得越来越不温柔，带着些强势和占有，印下他的专属痕迹。 许久之后，俩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宋清淮搂着浑身无力的小娘子，无比满足。 片刻后，宋清淮平静下来，一把抱起苏白英朝椅子走去。 身子冷不防被抱起，苏白英有片刻的无措，下意识抓住他衣襟。 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惊慌，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想到她初尝情事，宋清淮压下心里的冲动。 柔声哄着，“别怕。” 苏白英从未被人如此抱过，难道这就是大娘婶子们说的年纪大会疼人，如果真是这样，她希望这份疼爱久一点。 宋清淮坐在椅子上，苏白英被他紧紧抱住，似是想起不好的事，表情有些沉重。 “英娘，有些事为夫不想你从旁人口中得知。”宋清淮面色严肃的说道。 那些明里暗里的传言，宋清淮亲耳听过不少，从前他无心再娶，也就没有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如今他已娶妻，该有的尊重他会给到，有些事也该说清楚，免得听信他人谗言。 苏白英从他怀里抬头，疑惑道：“何事？” 见他神色严肃，自己继续待在他怀里，有些不合时宜，动了动身子打算起身，却被他抱的更紧。 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难道娶自己真的有隐情？唉！该来的总会来。 垂下脑袋，搅弄着衣角，忐忑不安的等着。 “英娘应该知晓，为夫前头有两任夫人的事吧？” “知道。”苏白英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不明白夫君说这事做什么，那是之前的事，再说人都不在了，她并不介意。 若非有这些事，如他这般好的条件，根本就轮不到自己嫁。 “外界皆传她们去世了，其实不然，第一位夫人与我自小定亲，不过两家离得远，我与她只在成亲前见过一面。 并不知她心有所属，而她碍于父母之命嫁过来，结果可想而知，我们和离了，只是碍于名声并未说出去。” 苏白英听得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子嫁得不如意可以和离。 宋清淮说起第一位夫人，表情没有过多 变化，简单几句话概括。 “另一个，那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嫁过来后，被有心之人引诱，给我下绝育药，幸好发现的早，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到底虎狼之药，终是伤了根本，大夫断言，往后子嗣艰难。”宋清淮说起这些的时候，满脸的厌恶与憎恨。 他是家中独子，肩上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自是恨极了那人。 苏白英没想到会是这样，感受到他愤怒的心情，伸手紧紧搂住他，轻柔安抚给予安慰，没有问原因。 想不到夫君还经历过这种事，想想就可怕，此刻她也想到了，夫君子嗣艰难，那她想通过生孩子在宋家站稳脚跟的想法，岂不是泡汤了。 后知后觉得苏白英，顿觉晴天霹雳，惊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也找到宋家娶自己的原因，大概是觉得她好拿捏，没有家世背景，没胆子嫌弃宋清淮生育能力低。 事实也确实这样，就算事先知道宋老爷子嗣有碍，为了那十两聘金，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嫁过来。 俩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半晌无语，苏白英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想骂人，可惜那人不在跟前。 “英娘，抱歉。”宋清淮许久之后，轻声的道歉。 “夫君不必如此，也许孩子很快就来了。”苏白英柔声安慰。 出嫁前娘跟她说了许多，再加上乡下妇人避讳少，经常在一起口无遮拦的说八卦。也就导致苏白英谈论起生孩子的事，并无半分难为情。 又想到大夫只说他子嗣艰难，表示还有孕育的能力，如此她便放心了。 第41章 回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清淮已然接受现实，本来他都不打算娶妻的，不忍拂了母亲心意，这才同意她的安排娶苏白英过门。 有时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只一眼，宋清淮就确定，苏白英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 尽管她不是很漂亮，孤身许久的宋清淮，竟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此事。 如今选择把事情和盘托出，也是打算与她执手下去。 若是藏着掖着，宋清淮也担心，刚过门的小娘子被人用同样手段蛊惑。 身为家中独子，倘若没有后嗣，偌大的家业到时候会便宜谁，还真不好说。 “英娘，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接近你，记得告知为夫。”宋清淮平复好心情，柔声交待道。 “嗯，夫君放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苏白英重重点头，诚心实意道。 虽然大字不识，但她知道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方能战胜一切困难。 “为夫信你。”见她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模样，宋清淮抬手揉了揉。 光滑细腻的肌肤，手感不错，看来香膏效果很好。 可以多买点。 “夫君，你可以教我识字吗？”苏白英本来还想慢慢来，刚才宋清淮的坦诚相待，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既然已是夫妻，就不该藏着掖着，于是她鼓起勇气提出来。 宋清淮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要求，看着她，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着玩，正色道：“娘子想学，为夫定然倾囊相授。” 如此也好，娘子品性不错，家中产业众多，人情往来都不简单，若她大字不识，恐会惹人笑话。 父亲年事已高，正打算让他接手家中产业，在此前把小娘培养出来，男主外女主内，不失为一桩美谈。 见他应下，苏白英高兴不已，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夫君真好！” 娘说过，男人有时就像小孩一样，让她有事没事多夸一夸，嘴要甜。 宋清淮许久不曾听到如此直白的夸奖，摇头失笑。 ****** 翌日，是苏白英回门的日子。 尤氏早已吩咐张嬷嬷准备好回门礼，此时站在垂花门前，不放心的叮嘱，“淮儿英娘，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外头风大，母亲快回屋吧。”宋清淮满脸温和道。 苏白英静静地站在一旁，在婆母眼神望过来时，朝她微微一笑。 门口停着两辆骡车，骡蹄时不时抬起，尾巴一翘一翘的，很是有趣。 告别尤氏后，宋清淮带着苏白英坐进前面那辆，另一辆是尤氏准备的回门礼。 “走吧。” 随着宋清淮的一声令下，张成鞭子轻轻一甩，骡子听从指令出发，后面的车夫立即甩鞭跟上。 骡车‘哒哒哒’的离开。 苏白英坐在车内，撩起帘子一角观察周围，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在绿树掩映下，这些房屋显得宁静优雅。 苏白英目不转睛的看着，本以为宋府已经够奢华的了，没想到这附近还有更华丽的屋舍。 以往从未来过这边，根本无法想象富裕人家的生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是其中一员。 总感觉不真实，像做梦似的。 宋清淮见她看得认真，想起她从前过的日子，也就没有阻止，有意纵着她。 毕竟娘子还小，得好好宠着。 骡车晃晃悠悠的行走在路上，出了镇子口，加快速度灰尘四散，苏白英便放下帘子。 苏玉儿走在前往七里镇的路上，天刚亮就出发，走走停停快一个时辰了，总算远远看到镇子口。 两辆骡车从对面驶来，车轮滚动间，尘烟四起，苏玉儿见状捂住口鼻，侧着身子让道。 不经意抬头时，瞥见驾车之人熟悉的面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苏白英，还真是阴魂不散。 身为钟氏的女儿，俩人没少被钟氏拿来做比较，从前是她压苏白英一头。 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 却不想如今俩人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别。 望着远去的骡车，越想越不甘心，看来得给宋公子点甜头尝尝，否则娘真的会把她送给杨老爷做妾。 那她这辈子注定被苏白英踩在脚底。 枣树村苏家。 陈氏一大早便起来，把苏白果姐妹几人指使的团团转。 “果娘，去把院子扫干净，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芷娘，衣裳不要挂在前院，把晾衣杆移到后院去。” 陈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今天可是英娘回门的日子。 姐妹俩只得无奈应下，“知道啦。” “玉林娘，听说宋家商铺众多，能不能跟你家女婿说一说，给我家小子安排个差事？”刘氏吊着个三角眼，站在苏家栅栏外，大言不惭道。 刘氏家住苏家斜后方，从前苏家日子不好过，陈氏整日里不是在做工，就是前往做工的路上，两家往来并不密切关系一般。 现今苏白英嫁到宋家，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左邻右舍瞧在眼里，心中自然有想法。 “福娃他娘，这事可不行通，铺子里的伙计都有定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插人进去。”陈氏干脆利落的拒绝。 开玩笑，真有此等好事，只会让自家儿子去，怎么可能便宜外人。 再说她儿子整日游手好闲，自己可不想给女婿找麻烦。 “玉林娘，宋家铺子那么大，总要请人的，银子让别人赚，还不如让自己人赚。你帮忙说和一下。”刘氏不死心的劝说道。 “这事行不通，你就别想了。”陈氏扭过头不再搭理她。 刘氏被拒后，只得恨恨的回家。 两辆骡车，迎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驶入苏家院子。 “宋家条件真不错，不知回门有什么？”金氏站在门口，望着进入苏家的两辆骡车，与隔壁妇人议论着。 “应该不少，可是来了两辆骡车呢。”妇人羡慕道。 苏白英平日里沉默寡言，从不见她与村里姑娘们玩耍，安安静静的做事，谁也没想到她会有此造化。 都说女子嫁人，好比重新投胎，嫁得好幸福一生，嫁得不好痛苦一辈子。 “这谁说得准，搞不好就是做样子的。”金氏嘴硬道。 骡车刚停下，宋清淮牵着苏白英下车，苏家兄弟姐妹听到动静，立刻停下手中事物。 上前热情的招呼道：“妹妹妹夫，姐姐姐夫，回来了快进屋。” 苏白英着一身粉色绸缎裳，娇俏灵动。 宋清淮着玄色衣裳，沉稳又内敛，俩人站在一起，莫名和谐。 “女婿，英娘回来啦，快进屋坐。”陈氏见两人回来，笑容满面道。 女儿真给她长脸，嫁得这么好，最近村里人看见自己，主动跟她打招呼。 以前这些人见到她，恨不得躲远远的，就怕自己跟他们借银子。 “爹娘 ，大哥二哥弟弟妹妹。”苏白英笑着与家人打招呼。 “岳父岳母，舅兄姨妹们好。”宋清淮跟着喊道。 一番客气后，张成与另一位车夫，把回门礼提进屋里。 礼品摆在桌面，有糖、肉还有酒和茶，每样分量都不轻。 随便一样拿出去，都是非常有面子。 陈大山在后院整理鸡舍，听到动静停下手中活计，走进屋内，正巧看到张成把酒坛放下。 黝黑苍老的脸上，笑得满是褶子。 “爹。”苏白英眼尖的看到他，立即喊道。 “岳父。”宋清淮紧跟着喊道。 “哎！”苏大山笑呵呵的应下。 女儿嫁得好，他面上也有光，本是村里透明般的人物，如今可是村里最有话题的人。 第42章 找茬 桌面摆满了礼品，陈氏朝儿子们使眼色，示意他们把东西搬到房间去。 “女婿坐下喝茶。”苏大山嘴笨不知说什么，只一个劲的让人喝茶。 “好的，谢谢岳父。”宋清淮态度温和有礼，没有半分看不起的意思。 陈氏则拉着苏白英到屋里，悄声问：“英娘，女婿待你如何？有没有圆房？” 被问及圆房之事，苏白英面上绯红一片，有些结巴道：“挺..挺好的。” 说起此事她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问这事的人还是她娘。 陈氏见她面色潮红，就知女婿那方面没问题，虽说钟氏说起时，她没表现出来，还是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家中境况，让她做不出悔婚的事。 毕竟大儿子年纪大了，二儿子也到说亲的年龄，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家中急需银钱，也抱着侥幸心理。 “如此便好，宋老夫人可有为难你？”陈氏接着问道。 “公爹婆母都很好，娘你放心吧。”苏白英实话实说，转而安慰起陈氏。 说实话，婆母的态度是她没想到，从小到大听过不少婆婆虐待儿媳的事，本以为天底下婆母都差不多，却不想是她见识浅薄。 “那就好，听说他家里有不少丫鬟婆子。” “嗯。”苏白英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婆母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茶儿早上还想跟来伺候呢，她没同意罢了。 她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姑娘，习惯事事自己动手，身边时刻跟着个丫鬟，她还不适应。 “宋家条件好，虽不知他为何看中你，若想要站稳脚跟的话，还得尽快怀上孩子。”陈氏拉着苏白英语重心长道。 说起生孩子的事，陈氏便以过来人的语气，给女儿传授经验。 十里八乡的，谁有她能生，且全部带大。 苏白英只顾点头，并未把宋清淮生育困难的事说出来。 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她还是清楚的。再者说出来徒增烦恼罢了。 母女俩在屋里嘀嘀咕咕许久，快到午时，陈氏才进厨房煮饭。 苏白果已经准备好所有食材，此时正在烧火焖饭。 “娘，饭已经好了，可以炒菜啦。”见陈氏进来，苏白果连忙说道。 苏白英随后进来，看到灶台上切好的鸡块，不由感叹，她娘今天可真大方，竟舍得杀鸡招待他们。 “英娘，你去陪女婿聊天，厨房乱糟糟的，可别把衣裳弄脏了。” 说着便把苏白英推出厨房，苏白果姐妹几人则被她拘在厨房帮忙。 无奈之下，苏白英只得回到堂屋，只见屋内几人神情激动。 苏玉林满脸真诚道：“妹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绝不给你丢脸。” 苏玉河点头附和，脸上满是惊喜。 苏玉风满脸羡慕的看着大哥二哥，他也很想去，却很懂事的没有提出来，家中田地很快就要收割了，他得留下帮忙。 苏大山满是褶子的脸庞，不住抖动，显然是太过激动造成的。 苏白英走进堂屋，在宋清淮旁边坐下，轻声喊道：“夫君，你把事情告诉哥哥了？” “嗯。”宋清淮点点头，望向她的眼里满是温柔。 昨天把话说开后，俩人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新婚燕尔的，感情瞬速升温中。 而苏白英已经会写宋清淮这几个字，虽然写得又大又丑，但不妨碍某人心里高兴。 不多时陈氏喊吃饭的声音响起，菜一盘盘端上桌，香味扑鼻。 用过午膳后，村里胆子大的妇人，结伴来苏家看打听情况，明里暗里的问陈氏，能否帮忙说和，把自家儿子安排进宋家铺子做事。 把陈氏搞得头痛不已。 钟氏知道苏白英今天回门，吃过午膳连碗都没洗，扭着腰就往苏大山家而来。 栅栏门大开，钟氏不客气的走进来，眼神扫视一圈，见堂屋外坐满了人。 苏大山在堂屋里陪着宋员外，于是她眼珠一转，好似没看到黑着脸的陈氏，拉着苏白英的手来到堂屋外。 苏白英冷不防被人拉住，来人力气还不小，一时不察被她拉到屋外。 刚要挣脱束缚，耳边传来满是恶意的话语。 “英娘，婶娘咋瞧着你脸色不怎么好，惨白惨白的，身子这么瘦别是有啥大病，不能生吧。”钟氏吧啦吧啦一顿输出，在场众人被她这一番话，惊得张大了嘴巴。 好家伙，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行事，钟氏这妇人可真有一套。 苏白英听得火冒三丈，她脸色白那是因为皮肤好。疲倦肯定是有的，毕竟刚成亲，夫君又要的勤，特别是昨晚，夫君在书房里教她写字，教着教着就抱到在一起。 干柴烈火的，自是一发不可收拾。 钟氏嗓门不小，而她刚才的话，堂屋里的宋清淮怕是都听到了。 若自己不做声，岂不是莫认她的话，当下皮笑肉不笑回怼道：“婶娘，听说你眼神不太好，好点了吗？你年纪也大了，我们家的事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苏白英的话音刚落，一道“扑哧”声传入众人耳中。 苏白英回头一看，竟是宋清淮，当下脸色绯红一片。 夫君会不会嫌弃自己牙尖嘴利，苦恼不已，暗地里把钟氏拖出来骂了好几遍，才解气。 陈氏怕女儿再说下去，在女婿心中留下泼妇的形象，立即开口赶人，“钟氏，你个不要脸的，我家不欢迎你。” 这些年俩家相安无事，最近却没脸没皮的找上门，还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要是女婿相信了她的话，女儿在婆家哪还有好日子过。 望着钟氏离去的背影，陈氏暗恨不已，晚上和当家的去她家一趟，省得总来恶心人。 赶走钟氏后，陈氏转头对宋清淮解释道：“女婿，你别听她乱说，英娘身子骨好着呢，保证能生大胖小子。” “嗯。”宋清淮点点头，看着苏白英满脸笑意。 其他人被钟氏这样一闹，也不好意思在留下来，纷纷起身告辞。 心中对钟氏的做法一百个看不上，好好的来这一出，把她们的计划都打破。 下次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众人离开后，苏白英还在为刚才的事懊恼，宋清淮低沉温和的嗓音响起。 “娘子，刚才很可爱。” “我...我..”苏白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红着脸支支吾吾。 宋清淮好笑的看着，刚才张牙舞爪的小娘子，如今变成小鹌鹑。 他也没想到，娘子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等宋清淮离开后，陈氏数落道：“英娘，男子大多喜欢娴良恭顺的女子，下回不可如此鲁莽。” 苏白英对此不置可否，垂着脑袋安静听着，思绪早已飘远，若下次碰到这事，她还是会怼回去。 钟氏那话也太难听了，说她身子不好，这不是把宋家的脸扒在地上踩。 她在宋家吃好，喝好的，身子骨能差吗，每天早上还有一盏甜甜的燕窝呢，听夫君说是养身子的好东西。 陈氏说了半天，见她毫无反应，就知女儿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得做罢。 “三姐，姐夫对你好不好？”苏白果等陈氏离开后，这才凑上前轻声问。 “你姐夫很好，无需挂怀。”苏白果柔声回道。 苏白芷和苏白桔也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道，无外乎问她在宋家过好不好。 苏白英从随身荷包里，拿出油纸包着的糖块，分给几人，余下的则让苏白果交给苏玉祥他们。 “三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苏白桔嘴里含着糖块，口齿不清的问道。 若三姐常回来，那她就能吃到甜甜的糖了。 第43章 回途 望着小妹天真的小脸，苏白英想了想，“等大哥成亲时再回来。” 刚才了解到，大哥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她肯定要回来的。 二哥的亲事定在明年，对方里是杏花村李家三女儿。据说是二哥无意间看到一次，回家让娘差人去打听，对方父母知晓是苏家后，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这门亲事。 最近媒婆经常往家里跑，其中有好几户人家看上苏玉风，只可惜他才十四岁，说亲还早了点。 众人这才做罢，就连十三岁的苏白果，也有许多人家来问，想趁早把人定下来。 自苏白英出嫁后，苏家一改往日沉寂，变得热闹极了。其中有媒婆进进出出，也有村里人前来拉关系。 以往纵使有人来说媒，在看到苏家的条件后，也会马上转身离开。 本来她家就有一穷二白的名声在外，根本没有人上门提亲。而村里人更是见到他们，就绕道而行。 有时候，还有需要赘婿人家，请媒人上门说和，深受其害的陈氏咬死不同意。 陈氏经历过十多年水深火热的童养媳生活，明白赘婿的日子并不比童养媳好过。 “好耶。”苏白桔想到再过不久，又有糖吃，立即拍手称好。 其他俩人无语的瞅着她，真是个贪吃的小丫头。 ****** 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申时，宋清淮与苏白英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爹娘，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让大哥传话，下回见。”苏白英站在骡车前，与苏大山他们道别。 “好，路上小心，无需记挂家里，与女婿好好过日子，孝敬公婆。”陈氏抹了抹眼角，交待道。 苏玉林苏玉河兄弟俩，一人提着一筐蔬菜过来，那青翠欲滴的模样，显然是刚摘不久。 “三妹妹夫，自家种的带回去添个菜。”苏玉林说完后，径直提着筐子，放在另一辆骡车里。 “谢谢大哥二哥。”苏白英笑着道谢，对家里给的蔬菜，并未推辞。 “多谢舅兄。”宋清淮见苏白英收下，也跟着道谢。 对于岳家的事，他不发表意见，一切由小娘子决定。 临走之前，苏白英看了眼几个妹，似是想到什么，把陈氏拉到一边，低声交待几句。 只见陈氏笑得满脸褶子，不住点头。 “夫君，走吧。”苏白英交待好后，来到宋清淮身边，轻声道。 “好。” 骡车很快离开苏家院子，陈氏与苏大山一路把人送到出村的岔路口，才不再往前。 苏白英撩起帘子，朝俩人挥手告别。 眼眶不自觉泛红，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爹娘整日里忙着赚钱，对她并没有多少疼爱。 孩子对父母终归有依赖，如今出嫁了，往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心里总归有点不舍。 “娘子，别难过，想回来与为夫说一声，即可。”见她情绪不高，宋清淮牵起她的手，安慰道。 娘子就该开开心心，没有烦恼才对。 “多谢夫君。”怕他觉得自己矫情，苏白英连忙收敛情绪道谢，并未接他的话。 若无重要之事，外嫁之女怎可常往娘家跑，那样的话，夫家会被人说闲话的。 夫君对生自己好，她可不能不顾及这些。 ****** 七里镇，钱来客栈。 二楼的客房里，一对男女紧紧相拥在一起。 “宋公子，伯父伯母可是不同意咱俩的事？”苏玉儿抿着小嘴低落道。 说着双手抵在他胸膛上，轻轻的推了推，力道轻像小猫轻挠似的。 在她有意无意的引诱下，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经得起如此挑逗，当下把人抱得更紧。 “玉儿，娘已经同意了，只待挑选个好日子，再请媒婆上门提亲。”宋兴抱紧怀中之人，轻声哄道。 软玉温香在怀，宋兴红着脸紧紧抱住，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怕吓到他珍之重之的姑娘。 苏玉儿见状有些失望，还得故作惊喜，“公子，此话当真？不会是在骗玉儿吧。”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苏玉儿从小就知道，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引得同龄男子对她大献殷勤，只是她被钟氏洗脑，觉得村里人配不上她罢了。 更是勾得宋兴对她死心塌地，为此不顾父母反对，想把人娶回家。 宋兴似是怕怀中人不信，低头看着她点头认真道：“没骗你，是真的。” 苏玉儿水汪汪的眼眸，就那样瞅着宋兴，羞涩无比，“玉儿信你。” 年轻气盛的宋兴，被心上人如此看着，仅剩的理智一点点瓦解。 低下头，吻上女子红艳艳的嘴唇，一瞬间心灵的碰撞，让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全身酥麻不已。 毫无章法的亲吻着。 苏玉儿见他终于上钩，立刻伸手勾住他脖子，回应他的吻，带着他享受亲吻的美好。 苏玉儿从小被钟氏调教，对男女之事早已开窍，只是以前没找到练习的对象。 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来找宋兴，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当初她娘就是用这种方法成功挤掉陈氏。 宋兴无师自通的抱着人往床榻上去，苏玉儿知道差不多了，再不阻止，怕是真要失身与他，娇喘着推拒道：“别，宋公子。” 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被珍惜，再说女子失节事大，她不敢拿下半辈子去赌。 “玉儿，抱歉，我会负责的。”宋兴被制止恢复一丝理智，哑声保证道。 “嗯。” 抱着温存许久。 宋兴瞧了外头天色，有些不好意思，“玉儿，我得回去了。” 他是偷跑出来的，若被他娘发现俩人见面，反悔不同意这桩亲事，可就不好了。 “公子，不能再陪玉儿一会吗？”苏玉儿故作委屈道。 她知道如何能让人心疼，娇滴滴的小模样，把宋兴死死拿捏住。 “玉儿，回去注意安全，等我。”宋兴摸了摸她的脸，最后咬牙忍住想要留下来的冲动，说完往她手里塞了个银角子，就转身离开。 苏玉儿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悦的撇了撇嘴，胆小鬼，没担当，这点事都搞不定。 若不是怕被娘送到杨家做妾，她才看不上这种没主见的男子，亏得自己舍了宋员外，选择他。 抛了抛手里的银角子，竟有一两之多，总算没白费力气。 把银子贴身藏好，退掉房间离开客栈。 本打算今天见不到宋兴的话，就在镇上歇一晚，如今瞧着时间尚早，脚程快点的话，天黑前能到家。 凑巧的事，她又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苏白英，看着滚滚而来的尘烟，捂着鼻子暗骂。 阴魂不散，怎么哪都有她。 而被她暗骂的苏白英，靠在宋清淮怀里睡得正香。 回程时骡车驾驶的较慢，凹凸不平的泥土上，车厢一晃一晃的，加上昨晚没休息好，不多时脑袋便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 模样有点可爱，宋清淮怕她撞到车壁，把人往怀里带，拿起一旁备用闲置的外裳给她盖好，以免着凉。 宋清淮成过两次亲，还是头一回感受到，为人夫的快乐。 前两次失败的经历，让他一度不敢再成亲，就怕重蹈覆辙，父亲母亲见他无心成婚，也不忍心逼迫于他，这才让他逍遥许多载。 如今却发现，不是所有女子都如前两位那般，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只是他的身子，今生不知能否有属于自己的子嗣。 在这件事上，终是他亏欠了小娘子。 同时下定决心，往后只要小娘子安分守己，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让她余生在自己庇佑下，活的潇洒随性。 第44章 腿麻 骡车径直从侧门驶入，停在侧院门口。 “英娘，快醒醒到家了。”宋清淮柔声唤着怀中之人。 若非他脚麻了，定舍不得在此时叫醒她。 苏白英睡得正香，被夫君温柔的声音喊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见自己被他搂着，慌忙起身。 只是她才站起身，腿肚子一阵酸麻，随即扎入宋清淮怀里。 “娘子，白日那什么不太好，更何况还在外头。等晚上好不好？”宋清淮见她投怀送抱，把人搂在怀里，确定她没事后，笑着出声调侃。 苏白英闻言，脸色瞬间爆红，狠狠瞪他一眼，夫君也真是的，自己是那种人吗。 从他怀里出来，坐在一旁缓解腿部酥麻，扭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宋清淮看着小娘子在他面前逐渐展露天性，勾唇浅笑。 “嘶～～”见把人惹毛了，宋清淮故意轻嘶出声，想引起她注意。 涉世未深的小娘子，果真如他所愿，转身焦急询问，“夫君，哪里不舒服，可是刚才撞到哪了？” 苏白英怕自己把人撞出个好歹，那她还怎么过好日子。 “为夫腿麻了。”宋清淮见她如此着急，不再逗她，悠悠道。 “哦，那咱们歇一会再下去。”苏白英红着脸，小声说道。 张成停好后，见车内俩人迟迟不下来，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只得上前敲了敲车架，出声提醒，“老爷夫人，到家了。” 宋清淮暗骂一句，没眼色的家伙。 嘴里交待道：“嗯，把东西拿到厨房去，吩咐厨娘煮上。” “是，奴才这就去办。”张成说完朝另一辆骡车走去，两筐子蔬菜重量不轻，喊上另一位车夫，两人一起把筐子抬进厨房。 待俩人恢复正常，这才牵着手走下去，只是并未回清风院，而是来到尤氏住的兰香院。 “老夫人，老爷夫人朝这边来了。”杏儿远远看见俩人朝这边走来，立即进屋向尤氏回禀。 尤氏拿着账本翻看着，闻言眉头一松，吩咐道：“去厨房给夫人端些点心过来。” “是。”杏儿应声退下。 心下暗想，老夫人还真疼新夫人，时刻不忘给她准备吃食。 新夫人命真好，能够嫁给老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要说以前她还有一丝丝幻想，在经过竹儿的事后，早已歇了其它心思。 她已经十九岁，去年求得老夫人同意，在府上多做几年差事，不过是存了几分念想，如今是不成了。 “请母亲安。”俩人进屋，朝上首的尤氏问安道。 “回来啦，坐一，我让厨房备了些糕点，杏儿那丫头已经去拿了，你俩吃点在再回院。”尤氏暗中观察一番，见俩人面带喜色，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语气轻快道。 尤氏真怕儿子为了宽她的心，与儿媳演戏骗她呢，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还有清风院传出来的只言片语，终于肯定，儿子没有忽悠她。 “多谢母亲。”苏白英笑盈盈道谢。 兰香院离厨房比较近，几人说话间，杏儿已经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进屋。 “老爷夫人请慢用。”杏儿把盘子放在小桌上，朝两人行了一礼，退到一边候着。 宋清淮把糕点往苏白英面前移，示意她拿着吃。 苏白英不好拂了婆母心意，加上她确实也想吃，便伸手拿了一小块。 自从嫁入宋家，时常吃到美味香甜的糕点，还不带重样的。 软糯中带着丝嚼劲，口感非常不错，苏白英连续吃了好几块才停下。 尤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家里多了个人，气氛就是不一样，往常厨娘做的各色糕点，都是撤下后，由丫鬟婆子们分了吃，久而久之厨娘都不乐意动手。 这两天有人捧场，厨娘又有了动力，看那精致的摆盘，便知她费了不少心思。 淮儿这两天脸上也多了些许笑容，不似从前那般了无生趣。 “英娘，喜欢吃如意糕的话，可吩咐厨娘多做一些。”尤氏笑眯眯的说道。 恨不得把刚娶进门的儿媳养的白白胖胖，好给她生几个健健康康的孙儿。 “谢谢母亲，你真好。”苏白英孩子气的语气，逗笑了尤氏。 “母亲，儿子与英娘风尘仆仆的，容我们回院洗漱一下，等会一起用晚膳。”宋清淮见母亲喜欢小娘子，自是乐见其成。 便做主晚膳全家人一起用。 “嗯，去吧。” 尤氏点头应下后，宋清淮看了身旁小女人一眼，起身往外走， 接收到夫君的眼神，苏白英咽下口中糕点，起身朝尤氏行了一礼，跟着离开兰香院。 望着离去的俩人，尤氏看了眼天色，朝身边人吩咐，“杏儿，去厨房说一声，让庆娘子做道养身子的药膳。” 药膳用时较长，好在还来的及。 儿媳太瘦了，不知道有没有遗传到她娘的体质。 如今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唉！ “好的，老夫人奴婢这就下去传话。”杏儿应下后，转身朝厨房而去。 “杏儿姐姐，如此着急忙慌的，去哪儿呀？”叶儿在府里闲逛，想找机会调离清风院，这两天在府里走来走去，看见杏儿便上前搭话，想和她搞好关系。 想着等她出府，接替她的位置，或是帮着说下好话，换个地方伺候。 “叶儿，你不在夫人身边伺候，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杏儿做为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自是有许多人讨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内心深处反而生出一丝窃喜，瞧，新进门的夫人，在丫鬟心里的地位，还不如自己呢。 叶儿眼珠一转，低落道：“夫人不喜人伺候，这不是被打发出来了嘛。” “哦，没事就去扫院子，或是找些其它事做。”杏儿与她无甚交情，随口敷衍道。 说完不再理她，转身离去。 叶儿望着她背影，撇撇嘴，扭着小身子往另一边而去。 苏白英回到院中，立马吩咐婆子备水，洗漱好后，换了身清爽新嫩的衣裳。 翠绿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如同山间仙子，娇俏动人。 宋清淮竟有一瞬间的呆愣，小娘子越来越好看了，如同那盛开的春日之花。 苏白英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理了理耳边碎发，缓解尴尬。 宋清淮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娘子，离开晚膳还有一些时间，去书房把昨日识的字，练习一遍。” 再不转移一下注意力，怕是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他如今的定力是越来越差了。 苏白英对识字一事，热情高涨，连忙点头，“好的，夫君。” 说完脚步轻快的朝书房而去，把宋清淮抛在后面。 被抛下的男人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走进隔壁书房。 娘子如此好学，他也不能落下。 苏白英来到书房里，坐在宋清淮给她准备的位置上，往砚台上倒了点水，拿起墨条认真的研磨。 动作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分心。 宋清淮见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坐在自己位置上，拿起平时看的书，认真看着。 翻页时，抬头看一眼旁边的小女人，气氛静谧又温馨。 今天他不打算教她认识新的字，等她牢记后，再学习其它。 苏白英握着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宋清淮’三个字。 “娘子，这一横要这样写。”宋清淮看了会书，发现有些无趣之后，便放下书籍，来到苏白英身后，看她写字。 见自己的名字，被她写的歪歪扭扭，没有半分美感，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运笔。 苏白英正认真写字，手却冷不丁被握住，有片刻愣怔，很快便回过神。 自己怎能在这个时候分心，真是该打。 第45章 认真习字 苏白英收敛心神，认真记住运笔的先后顺序。 一个细心教导，一个认真学习，时间不知不觉已到酉时，窗外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屋内不似之前明亮。 “娘子，今日已晚，明日再来吧，去洗下手，等会去前厅用晚膳。”宋清淮出声喊停。 娘子可真聪明，才一天，便写得有模有样。 “好吧。”苏白英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不情不愿道。 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上面还沾着黑乎乎的墨汁，鼻间闻到淡淡的墨香，顿觉心旷神怡。 畅想自己在不久的将来，漫步在文字的天地中。 思及此，苏白英脸上露出傻笑。 宋清淮屈指弹了下她脑袋瓜，“想什么呢，快去洗手。” “哦，没什么。”苏白英被弹脑瓜崩，下意识用手去摸。 额头瞬间沾上墨汁，本人却毫无所觉。 “噗呲～” 宋清淮被她这迷糊的反应逗笑了，把人带到净房，用帕子帮她把墨汁擦掉，又用香胰子把手洗净。 苏白英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心里涌出一阵暖流，陌生的感觉，让她有片刻的怔忡。 “夫君，我自己来，让人看见了不好。”苏白英回过神来，红着脸呐呐出声。 这样子有失他男子气概，若被旁人知晓，可是会笑话他的。 “怕什么，为娘子效劳是为夫的荣幸。”宋清淮笑着打趣。 苏白英看着自己的小手，被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握住，赞美的话脱口而出：“夫君的手真好看。” 她早就注意到这双手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夸赞。 她的手要不是抹了几个月膏，根本没法看。 宋清淮垂眸瞧了眼小娘子，见她双眼亮晶晶的瞅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微微上扬的唇角，反应出男人的好心情。 “走吧，去用膳。”某人心情很好的往膳厅走去，身后跟着个红着脸的小娘子。 宋士诚从外头回来，正打算回屋换身衣裳，就见自家夫人往外走。 赶忙询问：“夫人，这是去哪儿？” 心下不解，快到用膳的时辰，怎的还往外跑。 “夫君回来了，淮儿夫妻要陪我用膳，你也一起来吧。”尤氏见到他，叮嘱一声，便往膳厅而去。 “好。”宋士诚点头应下。 瞅了眼风风火火的夫人，摇头失笑，看来这个儿媳没选错。 前头两个儿媳，一个整日里愁眉不展，另一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却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酉时末，屋内烛火通明，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美食。 宋清淮和苏白英进来时，宋士诚和尤氏已经坐在上首。 “英娘，快过来坐。”尤氏热情的招呼道。 苏白英被婆母如此对待，已经适应良好，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 行了一礼，喊了声“母亲”，在她下首坐下。 刚坐下，尤氏便把当归炖猪蹄推到她面前，“来，英娘，这是养身子的药膳，快吃吧。” 苏白英听说对身子好，道了声谢，拿着勺子搅了搅，见是猪蹄汤，还有几味不认识的东西。 不过无所谓，总之婆母不会害自己。 而她对孩子的事并未完全死心，总想着把身子养好，说不定孩子就来了。 虽说夫君如今对她很好，可若没有孩子，这样的宠爱能有多久，有了孩子就不一样。 所以养好身子是必然的，万一自己遗传到娘的体质，却因为没有调理好身体，孩子身体受损就不好了。 宋清淮看了眼她喝的汤，眼神暗了暗，瞅了母亲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总归是养身子的药膳，娘子吃了没有坏处，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 饭后。 宋清淮和苏白英慢慢走回清风院。 丫鬟提着宫灯在前方引路，走廊边还有石灯照明，朦胧的灯光下，两人相携而行。 女子娇俏动人，男子沉稳内敛，走在一起好不和谐。 回到院中，稍微洗漱一番，打发走伺候的丫鬟，躺下歇息。 黑暗里，宽大的拔步床上，苏白英规规矩矩的躺在里侧。 闻着身边人气息，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悄悄地红了。 苏白英只要想到那些，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扯过被褥把头盖住，掩耳盗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初为人妇，对这件事难免有几分新奇，却不敢表露出来。 宋清淮本打算今晚放过小娘子，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却被身旁人的小动静，搅得心猿意马。 索性不再压抑，大不了今晚克制一下，浅尝辄止。 把人往怀里一捞，凑到她耳边，“娘子，既然睡不着，不如做点别的。” 苏白英突然被抱住，惊得小嘴微张，还不等她把嘴巴合上，宋清淮炙热的吻随之落了下来。 帷幔飘动，一室旖旎。 ****** 兰香院内。 尤氏穿着一身里衣，头发披散着，拿过一旁的香膏，抹在手上揉搓着。 看了眼床榻上的宋士诚，问：“夫君，怡儿那边有消息了吗？” “夫人，莫不是急糊涂了，这才过去两天，哪有这么快的。”宋士诚有些无奈道。 夫人真是关心则乱，再说，以他在县城的人脉关系，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查清事情真相。 “我这不是担心嘛。”尤氏坐在床边，悠悠道。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从怀疑女儿在婆家日子过得不好，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根本停不下来，恨不得马上知道女儿的消息。 宋士诚轻轻的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夫人放宽心，女婿饱读诗书，通情达理，不会亏待咱闺女的。” 读书人最重名声，若传出虐待媳妇的事，并不利于往后发展。 尤氏叹了口气，“但愿吧。” 好在儿子的人生大事已经解决，不然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操心孩子们的事。 宋士诚看着她鬓边白发，不忍她操心太过，“怡儿那边的事，我让人留意着呢，她也不是小孩子，还能被欺负了不成。” 尤氏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得暂时放下此事，“睡吧。” 吹灭里屋灯火，只余外间一盏灯，放下帷幔躺下歇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枣树村，苏大山屋里。 微弱的灯火下，陈氏把收到的回门礼打包。 看着手上的包裹，陈氏与苏大山说着她的打算，“当家的，玉林媳妇的定礼再加这两样，玉河媳妇也选个日子，把定礼送过去。” 苏大山看了眼，“行，你给包些茶叶，我明天请村长帮忙选个好日子。” 村长识文断字，能看懂皇历。 “好，英娘今日与我说，让咱们别急着给果娘定亲。”陈氏应下后，想起女儿离开前说的话，笑着告诉自家男人。 苏大山闻言，愣了愣，片刻后想明白其中关键，“英娘，这是打算……” 话说一半，怕自己会错意，硬生生止住话头。 陈氏点头肯定道：“嗯，英娘让咱们再等一等，待她在宋家站稳脚跟，再看看能否在镇上寻户条件不错的人家。” 说到最后，陈氏唇角上扬，暗黄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来。 大女儿嫁得好，若她愿意拉拔娘家兄弟姐妹，自家往的日子可想而知。 老大老二从明天开始，去宋家铺子做事，每月有固定的银钱，家里的日子差不了。 “这事先别说出去，免得村里人眼红。”苏大山想了想，交待道。 最近家里发生的事，让向来老实的汉子，学会玩心眼子。 “我知道，这要是说出去，那不是给咱闺女找麻烦嘛。”陈氏睨他一眼，没好气道。 第46章 外出 苏大山笑着挠了挠脑袋，笑呵呵道：“我这不是怕你说漏嘴嘛，村里都是些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家从前如透明人一般，大家并不会过多关注，如今却不同，时不时有人来家里串门。 还都是想把儿子塞进宋家铺子做事，别说只是同村，就是自家那几个小子，女婿没开口，他都不敢想。 怕是从明天开始，自家会更热闹。 “我可不是碎嘴之人，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陈氏边收拾边反驳道。 见把媳妇惹毛了，苏大山不敢再说，只呵呵傻笑。 忙忙碌碌大半辈子，如今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 时光荏苒，苏白英已经嫁入宋家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里，她整日待在家里学习，那刻苦的模样，比起那参加科举的学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宋清淮都看不下去，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出透透气。 九月下旬，风微凉。 “娘子，回屋加件个大氅，为夫带你出去走一走。”用过早膳后，宋清淮瞅着越发娇俏的小娘子，吩咐道。 苏白英疑惑的抬眸，不明白夫君为何要带她出去。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感情瞬速升温，少了刚开始时的客气，想不明白就问：“有何事？” 宋清淮有些无奈，“为夫带你出去走一走，娘子忙着学习，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适当的休息一下。” 谁家娘子如她这般，只想着读书习字，对逛街毫无兴趣。 以前听好友抱怨过，夫人喜爱逛街，买钗环衣裳之类的。自家夫人却与旁人不一样，恨不得住进书里。 苏白英想了想，确实如此，“那好吧，夫君等我一下。” 两人这几天在院子里用膳，丫鬟收拾碗筷的功夫，苏白英便回屋披了件杏色大氅。 最近婆母喊人给她做了不少新衣，还都是一些颜色新亮的衣裳。 如今不用做重活，倒也不用担心弄脏。 每天吃饱喝足，才过半个月，苏白英明显感觉自己胖了一圈，脸上也长了一点肉。 身材比之前圆润几分，个子也高了一点，简直大变样。 胸前鼓鼓囊囊的，对此宋清淮感受最深。 “走吧。”宋清淮着月白色长裳，与着杏色大氅的苏白英走在一起，瞧着格外清新相配。 为了不显老气，宋清淮最近添置不少亮色衣裳，往年常穿的玄色与蓝色衣裳，早已放置一旁。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不例外。 尤氏听说儿子带儿媳出去玩，连忙吩咐丫鬟备干果点心。 “夫君，咱们去哪里？”苏白英以前来镇上，来去匆匆的，并没有闲心逛街，对七里镇也不太了解。 “先去茶楼，那边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不错，午膳就在外面用，未时三刻戏班子有出新戏，为夫带你去看。” 宋清淮边走边说，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 苏白英只在二哥口中听过说书人，并未真正见过，更是从未听过，对此多了几分期待。 不知他今日要讲什么故事，故事内容是真实还是虚构？ 还有戏看，更是平生头一回。 想到此，苏白英朝他甜甜一笑，娇软道：“都听夫君安排。” 侧院门口，张成早已套好骡车，等候在此。 见两人出来，立即放好脚凳，以便主人踩踏。 “老爷夫人，坐稳了。”张成转头提醒道，驾着骡车往府外而去。 宋家在南街住宅区中心位置，距离街市有点路程，走路的话需得两刻钟，坐骡车的话，会快一点。 “嗯。”宋清淮低沉温和的嗓音，透过帘子传了出来。 车子“哒哒哒”的朝目的地而去，不多时停在香茗茶楼门口。 车子停稳后，宋清淮先行下车，苏白英随后跟上。 “就是这里了，人挺多的咱们走吧。” 宋清淮左右观察了下，带着苏白英朝里走。 苏白英第一次走进茶楼这种地方，以往从门口匆匆而过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走进这清雅别致的茶楼。 “客官里边请！”茶楼伙计端着托盘，行走在大堂各处，有眼尖的伙计看见俩人，立刻上前招呼。 “楼上可还有雅间？”宋清淮扫了眼大堂，询问道。 “有的，只剩地字号那间，客人要的话，请随小的前来。”伙计笑眯眯的说道。 “嗯。”宋清淮听说只剩一间，眉梢微挑，茶楼生意挺不错的。 “两位客官，这边请。”伙计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苏白英一走进茶楼，就好奇的四处张望，随即被大堂四周的圆柱吸引全部目光。 柱子上涂有古朴大气的朱、黑色彩绘，围栏上雕凿的人物花草活灵活现。 宋清淮见状，牵着她的手跟着伙计身后，往楼上雅间走去。 几人谈话的功夫，张成停好骡车，跟着进入茶楼。 不过他没有随俩人上楼，而是大堂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 楼上地字号的雅间，靠近楼梯处，隐蔽性还不错，房门一关，便能隔绝外头说话声。 “客官请！”伙计推开门，恭敬的候在一旁。 “来壶碧螺春，再来几碟糕点。”宋清淮吩咐一声，便带着苏白英坐下。 “好的，客官请稍等。”伙计应声退出雅间，随手把门关上。 “夫君，茶楼里真热闹。”苏白英感慨道。 “嗯，以前有来过吗？”宋清淮浅笑着问了句。 苏白英摇摇头，“没有。” 伙计很快就端着茶和糕点进来，还有一小碟瓜子。 “娘子，尝一下。”宋清淮给苏白英亲自倒了杯茶，邀她品尝。 “好，多谢夫君。”苏白英端着茶杯，笑着道谢。 近半个月，俩人形影不离的，宋清淮有意培养她，品茶一事也包括在内。 在他的教导下，原本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人，如今品茶的能力没学到多少，姿势倒是有模有样的。 苏白英道过谢后，端起茶杯，先是看了看茶色，又闻了闻，最后小口慢饮。 宋清淮把她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暗赞，他娘子就是聪慧。 “嗯，味道比不上夫君泡的。”苏白英放下茶盏后，想了想才道。 “呵呵，娘子有进步，吃点糕点。”宋清淮被她的话取悦到，轻笑一声，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苏白英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糕点，拿了块尝了尝，眼睛微微一亮，这味道真不错。 笑眯眯的招呼道：“夫君，这个糕点好吃，你也尝一尝。” “好。” 俩人在雅间里品茶，吃糕点，好不惬意。 “叮叮叮……” 一阵铃铛响起，引起苏白英的注意。 好奇的问：“夫君，这是做何？” “说书先生要开始讲故事了。”说着推开桌旁的窗户，恰好能看到大堂中的高台。 苏白英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说书呢，不知道他会讲什么故事。 探头往楼下一瞧，好家伙，刚才还有些空位的大堂，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只是高台上并无人，“夫君，说书先生还没来呢。” “别急，他等会就来。”宋清淮不假思索的解释，明显是这里的常客。 他话音刚落，苏白英就见一名着深蓝色长裳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 男子留着短须，相貌平平，瘦瘦高高的，身上有股书卷气。 许是常在茶楼酒肆内说书的缘故，对堂内座无虚席的场面习以为常。 从容不迫的走上高台，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神情不卑不亢。 “先生，今日讲什么故事？”有人见他上台，立刻高声询问。 第47章 茶楼听书 “大家别急，稍等片刻，在下何时让各位失望过。”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接话。 对自己即将要讲的故事，格外有信心。 说完后，男子拿起界方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响起。 吵闹的大堂瞬间安静，男子这才沉声开口，“江湖风险多，人心更难测。各位看官，今天在下要讲的故事，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话说，玉仙湖内住着两条千年锦鲤精，她们法力高强，姐姐名为锦绣，长得清丽出尘，美得令人惊叹。 妹妹名为锦玉，貌若天仙，姐妹俩苦修千年，成仙之路却遥遥无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枯燥乏味。直到有一天，姐姐救回一个身受重伤的俊美书生。 妹妹说：“姐姐，此书生来历不明，趁他未醒之迹，赶紧把他送走。” 姐姐看着昏迷不醒的书生，被他俊美的外貌所惑，说什么都不同意把人送走，指责道：“妹妹为何如此狠心，一个虚弱书生罢了，能对咱们做什么呢。” “姐姐，你别忘了龟婆婆说过的话了，人类最是阴险狡诈，万一他是那些天师派来的人，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锦绣斩钉截铁道。 姐妹俩为此事，发生了千年来最激烈的争吵，锦绣一气之下，带着书生离开玉仙湖。 书生在锦绣精心照料下，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书生俊美非凡，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如玉。一双眼睛更是清澈透明，如同稚子般干净，高耸的鼻梁，眉毛如远山般清幽，俊美的面容，犹如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 锦绣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心里顿生好感。 这天，锦玉如同往常一般，在洞府内修炼，却听洞外传来锦绣的声音。 “妹妹，姐姐要离开玉仙湖了，保重！” 锦玉修炼正处在关键时刻，听到这话，连出来阻止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姐姐，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离开。” 中年男子故事讲得非常有趣，听他说书，就像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户，精彩绝伦。 苏白英从未听过这种故事，对锦鲤精的事，半信半疑。 于是她看向宋清淮，这个在她眼里无比厉害的人，“夫君，你说世上真的有锦鲤精吗？” 她只听过狐狸精，黄大仙等故事，还未听过锦鲤成精。 宋清淮勾唇一笑，小娘子还真迷糊，连这也相信。 只见他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故事。” 苏白英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楼下高台，竖起耳朵继续听。 只见中年男子，抚了抚短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锦玉阻止不及，只好安慰自己，锦绣好歹有千年修为，不至于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欺负了去。 便不在管此事，认真修炼，期待有一天能够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而跟着书生离开的锦绣，一路上遭遇多次刺杀，为了保护书生，不得不显露自己的不凡之处。 此时书生才知晓她是锦鲤精，锦绣本以为他会害怕，却不想他非但不害怕，还对她的崇拜不已，时常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单纯的锦绣，慢慢陷入情爱之中。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大伙不防猜一猜，俊美书生与貌美的锦鲤精，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中年男子说完后，不管众人反应，转身走下高台。 “冷姐姐，你说那锦鲤精会嫁给书生吗？”粉衣小姑娘，好奇的问着对面之人。 大堂左侧由屏风隔出一小片地方，里面坐着几位姑娘，穿着绸缎衣裳，一眼便知家世不错。 “应该会吧。”冷秋霜抽了抽嘴角，随口说道。 叶菲儿两手托腮，向往道：“那她们一定生活的很快乐，俊美的书生与娇美的锦鲤精，突破世俗的阻碍，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哇，想想就很美好。” 冷秋霜见她又在幻想，抬手敲了敲她脑门，无奈道：“菲儿，这只是故事，你说的这些不可能发生。说不定那书生只是利用锦鲤精呢。” 冷秋霜从小到大被母亲严格管教，早已看透世间百态，理智又清醒，从不渴望情爱。 不像叶菲儿，从小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不知人间疾苦，总是幻想有一天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冷姐姐，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叶菲儿脑子里畅想着各种未来，冷不防被她泼了盆冷水，不高兴的嘟起唇。 说书人离开后，两名伙计抬着一架琴走上高台，身后跟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不多时茶楼内响起一道悦耳至极的琴音。 苏白英的雅间恰好在左侧上方，下方几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入她耳里。 心里也在猜想书生与锦鲤精的故事，不知他们是幸福的在一起，还是分道扬镳？ “娘子，为夫带你出去逛一逛。”宋清淮对中年男子说的故事，不置可否，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看了眼天色，离午膳还早，坐在茶楼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带娘子出去逛街。 “哦，好的。”苏白英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却不知结果，心里一直念着。 两人从雅间下来，不凡的容貌，加上鲜亮的衣裳，引起不少人关注，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他们，一扫而过。 “兄台，那位可是宋员外？瞧着不太像。”清瘦男子认出宋清淮，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身穿月牙白衣裳的宋清淮，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跟以往的形象大不相同。 “的确是他，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没说错。”高个男子扫了眼他身边的女子，意有所指道。 “嘿，他这乡下来的小娘子，长得还不赖，怪不得会同意。”清瘦男子经他提醒，也注意到宋清淮身边的苏白英，不看不知道，待他看清楚面容后，语气别提多酸了。 不怪他嫉妒，他家娘子虽说家境不错，却不太好看，脸上长了不少麻子，皮肤偏黄。 别人的娘子长得那么好，为何他的娘子那般差劲，想不通。 宋清淮来到柜台前，说了一声，“掌柜的，记在宋家账上。” 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认出来人身份，语气客气道：“好的，宋老爷宋夫人，慢走。” 宋清淮朝掌柜点了点头，带着苏白英往外走，把身后的议论声抛之脑后。 俩人刚走出茶楼时，与门口之人擦肩而过，宋清淮并未在意，苏白英此刻满脑子都是刚才之事，根本没注意身边人。 对方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是才成亲吗，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乡下黑妞也太可怜了。”许超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 宋清淮乡下的媳妇他可是见过的，长得黑瘦黑瘦的，他就说嘛，怎么有人愿意娶乡下之人，原来如此。 “许兄，站在门口做何？”叶北辰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之人没有跟上，回头喊道。 “就来。”许超应了声，朝茶楼走去。 “二哥，你不在家好好看书，来茶楼做什么？”叶菲儿瞧了眼叶北辰，嘟着嘴娇蛮道。 “菲儿，冷姑娘。”叶北辰听到声音，见是他妹妹和冷家姑娘，打了声招呼。 “叶姑娘冷姑娘，我们来喝茶，要一起吗？”许超见到俩人，眼前一亮，把刚才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热情与俩人攀谈。 “不用，我们正要回家。”冷秋霜不喜许超看她的目光，清清冷冷的拒绝道。 第48章 挖坑 张成早在宋清淮他们下楼时，便出去牵骡车，这不宋清淮和苏白英走出茶楼，他便驾驶着骡车过来。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宋清淮扫了眼苏白英空荡荡的发间，吩咐道：“张成，你去酒楼那边要一间厢房，我与夫人再逛一逛，待会步行过去。” “好的。”张成没有多言，听话的驾着骡车往酒楼而去。 张成离开后，宋清淮看了眼不远处的首饰店，“娘子，走吧。” 苏白英虽不清楚他要去哪里，出于对他的信任，并未多言，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街道上人潮涌动，苏白英漫步在热闹的大街上，内心深处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宋清淮领着人径直走进玉宝轩，店铺伙计见有客人上门，扬起笑脸上前招呼，“两位客官里边请。” 苏白英看了眼面前店铺，扯了扯宋清淮衣袖，凑近他轻声问：“夫君，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娘子发间太过单调，为夫送你一套头面，等会好好挑选。”宋清淮瞧了她一眼，如实道。 是他的疏忽，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若此事传出去，难免被人拿出来说嘴。 苏白英摸了摸头上发钗，解释道：“夫君，家中首饰盒里有许多钗环，不必再买。” 婆母给她准备不少首饰，只是她不习惯戴这些，总是担心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掉了，只得时刻注意着。 碍手碍脚的，她后来干脆把那些首饰收起来，整日里沉迷识字，没想到夫君会注意到这些。 宋清淮听后，并未离开，反而拉着她往里走，“来都来了，还是选一套吧，家里不缺这点银钱。” 小娘子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是被那不了解情况的人瞧见，会觉得娘子不受婆家喜爱，从而瞧不起她。 伙计见俩人穿着不凡，又是一副生面孔，精明的眼睛一转，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在台面上，“客官请看，这可是店里新进的头面，是用翡翠制作而成的。 光这套头面，可是老师傅们花了半个月，精雕细琢而成。你瞧这簪子，发钗，耳坠做工精细，样式是府城那边传过来的，总共只有两套，现今只剩最后一套。” 伙计拿出这套首饰，用他那三寸不让之舌说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这套首饰好看是好看，无奈价格实在太贵，镇上没有几人消费得起。 宋清淮闻言，看了眼盒子里的首饰，说实话，这里面的门道，他根本不懂。 只觉得好看，主体色调为银色与翠绿，雕刻着精美的花朵，雅致又大气。 娘子戴起来一定好看，思及此，也不管苏白英是何反应，直接吩咐道：“就这套吧，多少银子。”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三根手指比划道：“客官，这套头面做工较为繁琐，要价比较高，三十两。” 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套首饰在他手中卖出去，掌柜定会对他另眼相待。 镇上能买得起这套头面的人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掌柜的见府城里卖得好，拿了两套回来，无奈大半年都过去了，只卖出一套，这套放在铺子里许久。 苏白英在听到要三十两时，瞪大了一双眼睛，拉着宋清淮打算走人，掌柜的心也太黑了，就这几件首饰就要三十两。 边往外走边说：“夫君这也太贵了，咱不买。”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还是宋清淮给的几两碎银。宋家给的聘金，她一眼都没看上。 如今听说一套头面就要三十两，简直超越了她的认知，这不当吃不当喝的，浪费银钱。 正当她拉着宋清淮往外走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哟，这不是宋员外么？带着小娘子来买首饰，如此精美的首饰，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配吗？” 郭氏想不到会在首饰铺看到宋清淮，想起尤氏那天暗讽自己的话，就想从她儿子身上找回来。 看了个大概，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搞事情。 苏白英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站定后瞧了她一眼，歪着脑袋问：“请问你是哪位？” 郭氏见她不认识自己，于是挺直腰杆介绍道：“本夫人夫家姓许，是七里镇有名的大户，你不认识也正常。” 语气里的傲慢与轻蔑犹如实质。 苏白英本就不是软柿子，如今被人无缘无故的针对，不反击一下，都对不起自己，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状似无意的问：“哦，许家很厉害吗？” “那当然，许家在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郭氏仰着头高傲道，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嫁入许家，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 “如此说的话，许夫人定能轻松拿下这套头面的吧？”苏白英话风一转，朝伙计面前的首饰盒指了指。 “那当然。”郭氏想也没想就顺口接道。 跟在她身边的姑娘，拉了拉她衣袖，郭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怒骂出声，“好你个土包子，竟然诓我。” 这套首饰明显适合年轻人，根本不适合她戴，买下来纯属浪费。 苏白英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不会吧不会吧！许家老夫人竟然连三十两的首饰都买不起，哪来的脸自许大户人家。” 她能撑起家中重任，还不被村里人欺负，性子可不好拿捏。 若她性子软弱，早被人欺负惨了。 伙计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本以为这套首饰卖不出去了，却不想峰回路转。 立马笑眯眯的拿着首饰盒，和郭氏介绍道：“许老夫人，您老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独辣，这套首饰在镇上可是独一无二的，您看？” 伙计睁着眼睛说瞎话，根本不怕得罪许家。 郭氏瞬间被高高架起，瞧了眼围观的人群，若她不买的话，要不了多久，镇子上便会传出，堂堂许家老夫人，连一套头面都买不起。 许家的声誉，恐会一落千丈，这对家族的发展极为不利。 丢财和失誉，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思及此，郭氏深吸一口气，勉强扯起一抹笑，“确实不错，价格也合适，伙计包起来吧。” 说完立刻扭过头，这套头面根本不值这个价，刚才她就是看中宋家小子不懂，这才出口挑衅。 是想激他买下这套首饰，却不想被个乡下丫头，反将一军。 “好嘞，你稍等！”伙计眉开眼笑得把首饰盒包好，双手捧上。 郭氏示意身边之人接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尤氏难缠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也这么难搞，自己竟在她手上吃亏。 宋清淮全程观望，小娘子真厉害，竟懂得用激将法。 经此一闹，宋清淮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顺着苏白英的力道往外走。 “夫君，我妆匣里有不少首饰，全是母亲送过来的，真的不用再添置。”苏白英把人拉出去后，还不忘解释清楚。 虽说家里有余钱，可也不能乱花呀，再说她不喜欢戴太多首饰，总觉得碍事。 “好吧，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酒楼用膳。”宋清淮无奈，只得点头应下。 本想给她选套头面，却不想被许家婆子搅黄了，娘子不喜首饰，回头给她点银子。 “我还真的有些饿了，咱们快走吧。”苏白英摸了摸肚子，夸张道。 被她如此一说，俩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宋清淮脸上也上几分笑意。 说实话，前两任夫人与他不够亲近，宋清淮自是不会生出给她买首饰的想法。 第49章 巧遇 宋清淮和苏白英一踏入酒楼，守在旁边的张成立刻上前回禀，“老爷夫人，楼上梅字号雅间。” 宋清淮点点头，“嗯，再来几道招牌菜。” 苏白英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间酒楼，此时静静地站在宋清淮身边。 宋清淮交待好后，带着人正准备朝楼上走去，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清淮哥，你也来用膳吗？” 宋兴刚踏入酒楼内，就瞧见前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真是他，立马出声打招呼。 “嗯，你这是？”宋清淮转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在看到他身边跟着一名女子时，露出不解之色。 这小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看书，竟带着姑娘在外闲逛，俩人靠得如此近，是何关系？ “清淮哥，这是嫂子吗？咋瞧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宋兴看到他身边站着的苏白英时，立马惊呼出声，直接忽略宋清淮的问题。 几个月前他有幸见过一回苏白英，那黑瘦黑瘦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以至于，娘不同意他去参加宴席时，他虽然不情愿，却没有反驳。 他实在接受不了，清风朗月的清淮堂哥，要娶一个乡下黑丫头。 宋清淮虽不理解他反应为何这么大，但还是轻轻点头，“嗯，英娘，这是族弟宋兴。”跟苏白英说了下他的身份，见他不打算介绍身边之人，便不打算多聊。 苏白英听说他是夫君族弟，朝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白英姐，好巧。”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苏白英这才注意到站在宋兴左侧的苏玉儿，神色微惊，这两人怎么搞到一起了。 瞧他俩这熟稔的模样，并不像是刚认识的。 疑惑道：“苏玉儿，你们这是？” 苏玉儿看了眼她身边的男子，心下不解，不是说宋员外快三十了，怎么瞧着不太像呢。 瞟了一眼身边年轻气盛的男子，不自觉挺起胸膛，就算瞧不出来又如何，毕竟年龄摆在那儿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红着脸瞧了眼宋兴，羞涩道：“他..他是....” 苏玉儿故意结结巴巴，满脸娇羞的样子。 宋兴见状，接话道：“我是她未婚夫，玉儿，你与嫂子认识吗？” 后知后觉的他，总算反应过来。 苏玉儿听到他承认俩人关系，白皙的脸颊浮上两朵红云，瞧着比涂了上好的胭脂还要醉人。 宋兴不自觉看呆了。 “兴哥哥，你是宋员外的族弟，好巧，我跟白英姐是堂姐妹呢。”苏玉儿露出夸张的表情，好似头一回知道此事。 苏白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与苏玉儿的关系并不好，由于父辈之间的恩怨，她俩平时见面也没有话聊。 再说她俩的日子天差地别，她整日里忙个不停，而苏玉儿则被钟氏娇养着，平常根本见不到面。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宋兴不可思议道。 苏白英听到苏玉儿的话，蹙了蹙眉，虽说她说的话是事实，可她俩之间何时这般亲近了。 而且苏玉儿今天的反应有点奇怪，抬眸仔细打量她片刻，想不通她为何如此。 “兴弟，为兄就不打扰你们用膳了，下回再聊。”宋清淮时刻注意着苏白英，见状直接打断道。 再则站在大堂也不太好，影响其他客人。 “哦，那好吧。”宋兴转头扫视一圈，见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听话的点头应下。 宋清淮的学识是宋家同辈中最好的，若不是被伤了心，说不得如今已是举人出身，再不济也是秀才。 尽管清淮哥如今没有功名傍身，却挡不住他的崇拜之心，对他说的话，自然不会不听。 苏白英跟着宋清淮身后往楼上而去，把苏玉儿抛在脑后。 对她搭上宋兴的事毫无兴趣，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对旁人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好奇之心。 “玉儿，咱们也走吧。”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宋兴没再打扰。 其实他还挺好奇的，嫂子嫁给清淮哥才半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好神奇。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苏玉儿，苏白英五官本就长得周正，奈何皮肤常年暴晒有太阳底下，黑瘦黑瘦的。 而她却被娘养的白白嫩嫩，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更何况自己长得还不错，这也导致她的美貌在村里数一数二。 稳稳压了苏白英一头，原本这是自己唯一的优点。 如今苏白英不再黑瘦，脸上也长开不少，看着水灵灵的，她根本比不上，心中的嫉妒之火，早已燃起。 望着她的背影，眼里的怒火，好似要把前方之人烧个对穿。 雅间内。 “娘子，不喜欢的话，往后不搭理便是。”宋清淮见苏白英皱眉，出声宽慰。 岳父一家在村里的处境，他多少知道一点，娘子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嫁给自己，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毕竟俩人要相伴到老的，若是一方整日里愁眉不展的，另一方也会受到影响。 苏白英尽管思绪万千，终是没有说出口，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没想到而已。” 以钟氏凡事要与她娘比较的性子，苏玉儿会嫁到镇上，她毫不意外，对此她不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没想到事情这般凑巧罢了，好在只是族兄，与她关系不大。 伙计知晓东家要来，后厨早就备好菜品，俩人坐下没多久，菜便陆续端上桌。 “娘子，多吃点。”宋清淮忙招呼她用膳。 “好。”苏白英拿起筷子，抛开其它，认真吃着桌上饭菜，半点都不舍得浪费。 用过膳，在酒楼后院歇息片刻，宋清淮下午带着苏白英来到戏园听戏。 待两人回到府里时，已是暮色四合。 苏白英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抱着下骡车的。 宋清淮抱着小娘子，心下感慨，看来自己得锻炼一下了，否则很快就要抱不动了。 娘子最近长了不少肉，比起之前沉了不少。 ****** 枣树村继苏白英的婚事后，又迎来了一桩让人羡慕至极的亲事。 那就是苏显光家的老三，被镇上富户家的公子看中，嫁过去就是少奶奶的命。 听说那公子明年还要参加科举，若是成功了，往后就是秀才娘子。 秀才多么难得的人才，十里八乡有秀才功名的人，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村中大树下，几名妇人拉住路过的钟氏，巴结讨好道：“玉儿她娘，你家玉儿从小就班水灵，一看就很有福气，往后可得多照顾一下村里，别像某些人，自家儿子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不管村里人死活。” 捧钟氏的同时，还不忘踩陈氏一脚。 自从苏玉林苏玉河兄弟俩去镇上做工的事，村里知道后，酸言酸语就没停过。 如今苏玉儿也要嫁到镇上去，众人恨不得巴上钟氏，想从她手里搞点好处。 钟氏就喜欢戴高帽，如今这帮人还踩着陈氏捧她，心里别提有多美。 不过她可不傻，对她们说的做工一事，闭口不言。 连陈氏那个傻女人都知道拒绝，她怎么可能揽过来。 就见她单手插腰，捏着嗓音道：“你们快别说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婿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说完怕她们缠上自己，飞快的往家走。 今早，宋家请了媒婆来家里说和。 村子不大，有点风吹草动的，过不了多久就传遍村里。 “呸，神气什么，这还没成呢，尾巴就翘得这么高。”等钟氏离开后，刚才还捧着她的妇人，立即朝她背影啐了一口。 “咱们村风水不错，女孩好好养着，还是有几分用处的。”灰衣妇人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道。 第50章 苏玉林成亲 雨疾速落下，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落叶的气息。 苏白英站在廊沿处，望着外面的雨丝，紧了紧身上大氅。 想着明天的事，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娘子，怎的站在外面快回屋，当心着凉。”宋清淮撑着油纸伞，从院子外走进来，见她站在门外，忙招呼道。 宋清淮说话声拉回她跑远的思绪，“夫君，回来啦！” “嗯，下回不可站在外头吹风。”宋清淮点点头，牵起她的手朝屋内走去。 感觉到手中凉意，握在一起搓了搓。 曾经略显粗糙的手，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养护后，如今已是白皙柔软，如丝绸般光滑。 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宋清淮头一回发现，原来他对女子的柔荑，有着别样的喜爱。 面对夫君的爱护，苏白英朝他露一个甜甜的笑，转而忧心忡忡道：“夫君，明天是大哥的大喜之日，若是雨不停歇的话，泥土路怕是很不好走。” 还有就是大哥成亲时，下雨的话，接亲肯定不方便。 宋清淮看了看外面下个不停的雨，默了默，这的确是个问题。 想了想才道：“娘子无需担心，等会为夫让张成给骡车加层油纸，确保明日不被雨淋。” 家里有骡车，只需做好防护措施，在大的雨也不怕。 再说泥土路经过常年累月的踩踏，并不会陷得太深。 “也只能这样了，夫君，今早那般匆忙出门，出了何事？” 宋清淮见她问起此事，语气轻松道：“酒楼出了点事，问题不大，已经解决了。” 最近镇上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新奇又美味，客人都被对方引走不少。 掌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一大早找他前去商量对策，他回府后又在父亲书房待了许久。 只是这些事情，不好说与娘子听，徒增烦恼罢了。 苏白英听他说没事，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成亲许久以来，他每天都抽出许多时间陪自己，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反常。 这才有此一问，既然他说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老爷夫人，可否摆饭。”茶儿见主子回来了，且天色也不早了，上前询问道。 “可。”宋清淮朝丫鬟点了点头，简洁明了道。 “还请老爷夫人稍等片刻。”茶儿说完抬脚匆匆的离开。 宋清淮瞧了眼丫鬟离去的背影，不解的问：“娘子，母亲不是派了两个丫鬟给你吗？另一个怎的不见人影。” 前段时间还能看到另一个丫鬟凑上前，这两天怎么只剩这一个。 可别是瞧着娘子好说话，就敷衍行事，背着自己欺负她。 提起另一个丫鬟，苏白英想起那丫头说得话，好笑的摇了摇头，“夫君你知道的，我不习惯被人伺候，前段时间禀明母亲，把她调到别处去了。” 虽说那丫头确实不像话了点，但她本就来自乡下，凡事喜欢亲力亲为，见她待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样子。 只好告知婆母，让她把人弄走。 再说她学习认字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心放在丫鬟身上。 “有事喊府中婆子，无需自己动手。”宋清淮知道她不是被下人糊弄，便不再多言。 苏白英看了他一眼，乖巧的点头，“好的，夫君。” 自从嫁入宋家，她就过上舒服的好日子，整日里不用干活，这让一天到晚习惯了忙碌的她，很是不适应。 好在她一开始就找到消磨时间的事做，否则定会在院子里开垦一块地出来种菜。 府中好些地方种着没什么用处的花，幸好她理智还在，并未闹出笑话。 俩人说话的功夫，茶儿领着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走进来，把饭菜摆好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俩人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动作麻利至极。 宋清淮见此，对留下来的这个丫鬟，还算满意，除了年纪小点，其它倒没啥问题。 茶儿心思单纯，被分配到清风院当差，没有因为要伺候的主子来自乡下，而看不起她，反而认真伺候着。 做为被家里推出来的姑娘，她没有半分怨言，反而认真做事，静等十八岁出府，这也让府里的主子们对她另眼相待。 府中婆子，虽然对这位乡下来的夫人好奇不已，却不敢抬头多看，没见叶儿那丫头，都被她撵出清风院了吗。 没等丫鬟退下，宋清淮拉着苏白英绕过屏风，来到桌前坐着，“娘子，快坐下用膳吧，等会菜凉了可就不好吃。” 苏白英见到吃食，当然不会客气，毕竟她嫁入宋家最初的目的，就是每天都能吃饱而已。 如今的生活，简直超出她的想象，就像泡在蜜罐里，甜丝丝的。 坐下后，先给宋清淮夹了一筷他爱吃的煎豆腐，这才端起厨娘给她准备的药膳，小口小口的喝着。 厨娘手艺很好，药膳炖得飘香四溢，味道好得不得了。 晚膳过后，俩人洗漱过后，早早歇下。 翌日。 天微亮，天朗气清。 昨日的雨不知何时停下，用过早膳后，苏白英与宋清淮便告别尤氏，坐上骡车朝枣树村出发。 苏玉林今天成亲，苏白英身为客人，只稍稍打扮了一下，衣裳颜色也不出挑，保证不会喧宾夺主。 未来大嫂她还未见过，若她今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出现，肯定会得罪大嫂。 只是她就算没有特意打扮，却还是娇美至极。 不枉厨娘每天坚持不懈的药膳，连续两个月，如今她感觉身体好的不得了。 ****** 枣树村，苏大山家。 苏玉林今天成亲，激动的整晚没睡，陈氏一醒，他便从自己屋里出来。 陈氏打开堂屋大门，被站在院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谁后，压着声音道：“老大，你杵在这里做何？不会是整晚没睡吧。” 这孩子，不就成个亲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苏玉林，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从今个儿起，就要有香香软软的小娘子，心里当然高兴。 如今他有了固定差事，再加上娇妻在怀，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心情可想而知，他哪还睡得着。 第51章 众人的震惊 听到陈氏的问话，苏玉林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娘，我睡不着，有什么事要做？” 苏玉林随便找了个借口，总不好说是因为太兴奋，导致一整晚没睡吧。 不怪他这么兴奋，村里与他同龄之人，孩子都好几个了，而他才娶妻。 陈氏压下心中疑惑，摇摇头，“没什么事，快回屋再歇一会。” 苏玉林做为家中老大，除了祖父祖母在世时，过了几年好日子，近些年为这个家付出很多。 若非有苏白英的聘金，苏玉林的亲事怕是现在也没个着落，更别说还有苏玉河。 ****** 骡车行驶在泥泞的路上，速度缓慢又颠簸。 苏白英和宋清淮尽管提早出发，到枣树村时，已是巳时，苏玉林随着迎亲队伍去接新娘子。 “女婿英娘，你们来啦，快进屋坐。”陈氏听到动静出来，见是宋清淮的骡车，立刻迎上前。 “娘。”苏白英下了骡车，朝陈氏笑意盈盈的喊了声。 “岳母。”宋清淮见到陈氏，客气有礼的打招呼，给足了陈氏面子。 陈氏看清苏白英的容貌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还是她家闺女吗？ 咋变化这么大，要不是在自己家里，她还真的不敢相信。 陈氏请来帮忙的本家的大娘婶子们，看清苏白英的长相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大山家的闺女，才嫁出去两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老话说的对，女大十八变，还真的没有说错。 而她的变化，引得其他人羡慕不已，“这宋家的风水养人，苏家丫头嫁过去几天就大变样，可见是用了心的。” “确实如此，这丫头底子不错，以前饿得面黄肌瘦，倒是不显眼，如今被养的白白嫩嫩，竟如此好看，像大山年轻的时候。”旁边人接话道，语气里的羡慕之意犹如实质。 “嗯，大山年轻的时候，可是个俊小伙，若非……”妇人点头附和，只是话说一半，猛然想到大喜的日子，也就没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免得影响心情。 然而在场众人皆明白，她的未尽之言，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苏白果姐妹几人，见姐姐回来，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打招呼。 待看到苏白英鲜亮的装扮时，瞅了眼身上的衣裳，止步不前。 心里同时想到，姐姐变化好大。 年龄尚小的苏白桔，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想法，上前牵起苏白英的手，“三姐，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说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她，眼里的渴望之意，明晃晃的表露出来。 苏白英摸了摸她脑袋，从随身荷包里拿出几颗糖果，眉眼弯弯道：“小馋猫，拿去吧。” 又把剩下的一些糖果分给苏白果和苏白芷。 收到糖果的三人，笑眯眯的，“谢谢三姐。” 陈氏瞧见后，看了眼宋清淮，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道：“下回可别再拿糖果给她们了，浪费那个银钱干嘛。” 糖可是金贵的东西，老大成亲的喜糖，她只舍得买一斤应个景。 “娘，也没多少，让她们甜甜嘴。”苏白英柔声细语道。 不甚宽大的堂屋，此时坐满了人，只不过都是苏家族人。 陈氏当年被卖之后，与娘家那边就断了联系，这些年家里过得艰难，两家也没有来往。 宋清淮进屋后，屋里几人便起来打招呼。 苏大山见到宋清淮，起身招呼，“女婿来了，快请坐。” 纵使明白这是自家女婿，苏大山还是被他气场影响到，说起话来，有点底气不足。 宋清淮朝他点头示意，声音恭敬道：“岳父。” 张成提着东西跟在身后，一起走进堂屋，苏玉华看到后，连忙上前接待。 小少年朝他客气一笑，“辛苦张小哥，坐下喝口茶。” 无奈他年龄尚小，张成可以轻松提起的东西，他提起来就有些困难。 “苏公子，不必客气，放到哪儿，小的提过去就好。”张成听到他的称呼，有点受宠若惊。 这位可是老爷的小舅子。 陈氏把苏白英拉到一旁，迫不及待的问：“英娘，肚子可有好消息？” 陈氏在看到她的变化后，就知道女儿在夫家过得很好，比自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她最关心的便是子嗣问题，毕竟女婿已经二十八岁了，翻年便是二十九，宋家两位老人定然很着急。 当初选择英娘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能生，此时可不得拉着女儿关心一下。 苏白英被问起这事，脸色唰的通红一片，吱唔道：“娘，还..还没有。” 自从得知夫君身子有碍子嗣后，她虽然没有死心，却也没想过，马上就能怀上。 “也对，这才过去两个月。”陈氏不知宋清淮身体情况，听说没有怀上，不免有些失望，转而又释然了，女儿才嫁过去两个月，日子还长着呢，不急。 母女俩又说了会悄悄话，陈氏便去忙了，等苏玉林接回新娘，就要开席。 苏白英看堂屋人还挺多，便没去凑热闹，搬了条凳子，坐在屋门前。 “英丫头，看你这样子，在夫家过得不错。”张氏爱凑热闹，今天这样的场面，怎能少了她。 这不见苏白英坐在这里，立刻上前搭话。 “张婶子。”苏白英见是村长儿媳，客气的打招呼。 “苏玉儿的事，知道不？听说她找的那男子，是宋员外族弟。”钟氏最近在村里，走路都带风，恨不得全村都知道，苏玉儿要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 张氏半信半疑的，在看见苏白英后，便上前打探一下。 “嗯，确实如此，那人是夫君的族弟。”苏白英听她问起，这才想起之前见到的两人，点头确认。 见苏白英点头，张氏感慨万千，“呀，婶子还以为是钟氏编的，却不想是真的，听说那公子明年还要参加科举，若是考中，往后苏玉儿就是秀才夫人，啧啧啧，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读书人的待遇，张氏可是清楚的很，这可是贫苦百姓改变命运的关键。 第52章 意外 苏白英闻言附和道，“确实不错。” 苏玉儿的事她不感兴趣，俩人只有面子情，关系并不亲厚。 “新娘子来喽！”还不待张氏再往下说，院外传来小孩的呼喊声。 院子里的人听见后，立刻拿出爆竹摆放在院门口。 “砰砰砰……” 爆竹声响后，就见苏玉林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顶四人抬的花轿，后面跟着不少送亲之人。 被委以重任的黄氏，整了整衣裳来到花轿前，说着吉祥话，请新娘下花轿。 此时院门前后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不少妇人眼红不已，以前大伙对苏玉林没什么想法。 自从苏白英嫁到镇上，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苏家往后的日子差不了。 想明白后，大伙纷纷上门说和，奈何被孙氏抢先一步。 众人心里那个气呀。 “竟被孙氏抢了先，我娘家的侄女长得也水灵，要不然哪轮得到她侄女儿。”院外瞧热闹的妇人，见此情景眼红道。 苏玉林可是在镇上做活，若是搭上他，让他在苏白英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家儿子也能到宋家铺子做事，怎么说每个月也有三百文钱。 “你侄女才十三岁，宋家老大可都二十五了，亏你说得出口。”站在她旁边的妇人，没好气的接话道。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算苏家日子好起来，那也只比她们好一点点而已，哪用得着如此夸张。 “十三岁怎么了，我听说府城里那些个官人，就喜欢年纪小的，娇嫩着嘞。”妇人不以为意道，再说以前家里条件不好的人家，十一二岁就嫁人的都有，晚一点圆房而已。 妇人听到她的话，往旁边挪了挪，这也太狠了，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新人拜过天地后，新娘子就被送入新盖的屋子里。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过后。 苏白英端着吃食推开喜房，看了眼坐在床上的秀丽女子，笑意盈盈道：“嫂嫂好，我是白英，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衣，秀丽温婉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 孙小苗没想到会是苏白英给她送吃食，受宠若惊的接过，“谢谢三妹。” 偷偷的看了眼大姑子，心下暗叹，她这大姑子长得真好，不怪宋员外会看中她。 “嫂嫂不必客气。”苏白英送过吃食后，怕她不习惯，便离开喜房。 孙小苗等她离开后，才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着。 能够嫁入苏家，她心里是高兴的，往后只要她不犯错，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她嫁的是老大，将来要赡养老人，不知婆母性子如何？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孙小苗放下已经空了的碗筷，扬声喊道：“请进。” 随着她的话声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苗，在吃饭呢。” 孙小苗欣喜的抬头，“姑姑，已经吃好了。” “嗯，可还习惯。”侄女的亲事，是她亲自保的媒，难免多了几分关注。 “还好。”孙小苗含糊道。 “姑姑别的也不多说，好好过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孙氏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为了这桩亲事，她可是得罪了大哥大嫂，若小苗不争气，又或是不满意，她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姑姑，放心吧，小苗知道的。”显然孙小苗也很清楚，这桩亲事有多抢手，姑姑回家说的时候，大伯母便有意让十五岁的堂妹嫁过来。 只是姑姑没同意，为此大伯娘没少欺负娘，好在她娘也不是好惹的。 三婶也心动不已，若不是她闺女还小，怕是也想抢了这门亲。 姑侄俩又说了好些悄悄话，孙氏才离开新房，院外热闹不止，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苏白英给孙小苗送过吃食后，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抬眼往桌上一扫，好家伙，盘子里的菜吃得干干净净，就连菜汤也没剩下。 好在后面还有其它菜，否则她今天还得饿着肚子。 只是这边菜刚放下，七八双筷子齐齐往盘子里去，苏白英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她还是等会去厨房找点吃的吧。 “英娘，肚子可有动静？”盘子空了后，同桌婶子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看着苏白英光鲜亮丽的模样，大喇喇的问道。 “还没。”苏白英摇了摇头。 “你这身子骨不行呀，婶子当年成亲一个多月，便有了喜脉，你这都这么久了，怎的还没有动静。”婶子骄傲的说着，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苏白英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爽极了，本来子嗣这块，她就要比旁人难，好好的吃个饭，还被人如此针对。 当下满脸好奇的问：“婶子，你为何与旁人不一样？我看村里的嫂子们，大多都是成亲半年或一年才会开怀，有的还要两三年？” 妇人被她的话噎住，一时半会找不到反驳的话，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毕竟很少有人如她那般。 “哈哈哈……” 桌上其他人一阵哄笑。 被她这样一闹，大伙也不敢随意拿她开涮。 正当大伙散席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紧接着栅栏门，被拍得‘啪啪啪’作响。 “陈金花，快出来。”一道尖锐老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众人不明所以，走到栅栏边往外瞧，外面站着一个佝着背的老妪，身边跟着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三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 望向苏家院子眼神满是贪婪，只是再看到院子里的人时，脸上有过片刻的茫然。 这么多人，哪个才是陈金花？ 看清外面的人后，院内众人一时没了声响，大伙平日里偶有争吵，但面对外敌时，还是会出面维护。 门外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事？”族长威严的声音响起。 老妪见有人问话，那双混浊的眼睛透过栅栏看向族长。 咧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不客气道：“我们是陈金花的娘和她兄弟一家，让她出来请我们进去。” 第53章 未曾谋面的外祖母 听到老妪的话后，院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个年长的老人，眯着眼仔细打量她们。 总算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看出年轻时的影子，只是这差距也太大了。 “还真的是她，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如今找上门来做何？”人群中有人问道。 有脑子活络的人，瞧了眼苏家院子，撇了撇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上门打秋风呗。 陈氏带着几个孩子，正在厨房洗碗，邻居王氏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玉林娘，门外有个老婆子，说是你娘呢。” “砰～～” 陈氏手里的碗应声而碎，顾不得心疼碎掉的碗，陈氏抖着声音不确定的问：“花娘，你再说一遍？” 王氏见她如此模样，又重复了一遍，“门外有个老婆子，说是你娘呢。你被卖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她们就找上了来，当心点。” 俩人比邻而居，往日里各自忙碌，没有过多交流，情分到底不同，想着她刚看到情景，王氏终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陈氏这些年过得如何，住在隔壁的她看在眼里，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娘家人就找上门来。 前面三十多年都不来看一眼，却在这个时候上门，让人不得不多想。 陈氏激动的心，再听到这句话时，缓和了几分，说实话，她连爹娘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刚才会失态，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小时候被打骂时她也会想，若是没有被卖，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缓过神来的她，对苏白果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继续洗碗，把各家的碗盘分开放。” 中午吃饭的碗，都是从各家借来的，想到自己刚才还打碎了一个，心疼不已，这可是要赔银钱的。 “知道了。”苏白果等人听话的应下。 她对所谓的外祖母也很好奇，不过还是手里的事比较要紧，洗好后得还回去。 陈氏脚步匆匆的走出厨房，儿子成亲的大喜事，竟发生了这种事，还是趁早解决。 “五姐，咱娘不是被卖掉的吗？”陈氏走后，苏白芷不解的问道。 她从小就听村人说，她娘是童养媳，是没有娘家的人 。地位比不上那些有娘家撑腰的婶子们，幸好她爹人品好。小时候她不懂，后来长大一些，三姐才告诉她，何为童养媳。 苏白果点点头，“嗯，快点洗，等会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说着加快手中动作，苏白芷不时往厨房外瞧一眼，耳朵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奈何离得有些距离，什么也没听到。 苏玉河与苏玉风拿着箩筐进来，就见六妹一直往外瞅，不知发生何事的他们，只当妹妹还小想出去玩。 把洗好的碗，按位置放入箩筐，等下方便还回去。 “二哥四哥，那个卖掉咱娘的人来了。”苏白芷见他俩不知道，快言快语道。 苏玉河拿碗筷的手顿了下，复又继续刚才的动作，就在苏白芷以为他没听懂时，他才开口，“这事得看爹娘的意思，几十年不出现，此时出现不是什么好事。” 苏玉河脑子好使，不过他们做为晚辈，还真做不了什么。 苏玉风停顿片刻，接着做事，这事轮不到他发言，还是把手头上的事做好。 堂屋里，族长坐在首位，丁老婆子一家被他请到堂屋里。 苏大山坐在族长旁边，身后坐着苏白英与宋清淮，还有苏玉林。 孙家送亲之人，得知此事后，打算留下来观看，毕竟孙小苗才嫁过来，就遇到这种事，他们得帮着撑腰。 村里其他人，全都围在堂屋外看热闹，毕竟生活单调，偶尔看下热闹调节一下。 陈金花过来时，差点挤不进去。 无可奈何的她，只得出声，“让一让。” 众人自觉给她让开一条道，望着她的眼神满是同情。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声，“陈金花也是个苦命的，从小被卖不说，如今日子刚好过一点，娘家人就找上门。”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对她的嫉妒消失，转而改为同情。 若她娘家人，体体面面的上门，众人也不会这般说，可刚那几人的态度，一眼便知不是好相与的。 族长本不想管这事的，可想到苏大山夫妻的性子，又怕他们吃亏，这才留下帮忙处理。 再者就是他想卖苏白英一个人情，以后有事找上门时，她能看在今天的事，出手帮忙，“丁氏，老夫记得，陈氏可是被你卖掉的，如今找过来所为何意？” 丁草花佝偻着背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转个不停，打量着屋内众人，猜测他们的身份，在看到苏白英夫妇时，眼睛一亮。 她可是听说了，赔钱货的女儿嫁给有钱人，日子好过得不得了。 听到族长的问话后，立马丧着一张脸，无奈至及道：“苏族长，你这话说的，金花也是老婆子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年卖她也是迫不得已，但凡生活好过一点，老婆子就算吃糠咽菜，也会把她拉扯大。” 说完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反正这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赔钱货当时还小，怕是早已忘记当年之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退一万步来讲，自己是她老娘，她还能不听自己的话吗？孝字当头，若是传出不孝的名声，别的先不说，至少儿女亲事就够呛。 陈氏恰巧听到她这番话，脸上神色僵了僵，没有说话默默走到苏大山身边。 丁氏根本不认识她，扫了她一眼，继续抹着眼角。 屋里这么多人，她只认识族长一人，只要哄住他，其它事就好办多了。 族长面无表情的听着，没再说什么，只在陈金花站定后，问道：“陈氏，你还记得她吗？” 陈金花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摇头，且不说她当时只有六岁，被卖后整天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想起她们，久而久之，自然把她们忘到脑后。 只记得自己是被亲娘卖掉的，至于亲娘的长相，抱歉，她记不住了。 “花呀，是为娘对不住你，这些年你受苦了。”丁氏听到族长的问话，便知刚才进来的妇人就是她女儿，声音悲泣道。 第54章 理直气壮的要求 陈氏面无表情的听着，内心深处却惊涛骇浪，刚才在厨房还没什么感觉，见到丁氏后，当年那种绝望，立刻涌上心头。 本以为早就忘掉的记忆，冲激着她的大脑，那些年所受的苦，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这些年她恨过，也怨过，最后消失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只剩麻木，若非苏显光看不上自己，若非当年的阴差阳错，说不得早就不在人世。 当年只有六岁的她，跟随爹娘逃荒到此，本以为有了落脚点，结束颠沛流离的日子，从今以后要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爹娘会把她卖掉。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卖掉她，是因为弟弟需要她照顾，如今到达目的地，自然不需要她。 再说把她卖掉，能换些银钱，还能省粮食，简直一举多得。 用爹娘的话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盆水迟早都要泼出去，早点总比晚点好。 忆起过往种种，陈氏面寒如霜，冷冷道：“你我之间的母女情分，早在三十六年前就已结束，如今上门所为何事？” 这么些年，两家从未联系过，今天冷不丁上门，陈氏不得不多想。 若非夫君性子宽和，不嫌弃她没有娘家帮衬，否则她的日子只会更苦。 丁氏抹着眼角，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花呀，你怎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娘也是为你好，跟着我们整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还不如到未来婆家去过好日子。 你爹因为你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不前些年一病不起，临走前还放不下你。” 说完看了眼她身边的苏大山，“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吧，瞧你如今的日子过得多好，可见爹娘当年的眼光不错。” 其实陈氏的消息她知道的不多，怕她受不了苦日子跑回家，这么多年从未来往。 却不想前段时间听说她的事，这不立马拖家带口的上门，想从中讨一点好处。 “噗呲～” 堂屋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 听着她不要脸的话，陈氏一双手颤抖的厉害，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气的。 “你直接说明来意吧，其它的不必多说。” 做为当事人，当年的事，虽说只记得七七八八，可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时至今日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希望从前如何，今后一如既往就可，老死不相往来，她已经过了需要娘家帮衬的时候。 身为枕边人的苏大山，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怕她气坏身子，粗糙黝黑的大掌，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给她无声的关怀。 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握在一起，陈氏郁结的心平静了许多。 苏白英站在爹娘身后，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从小到大，她玩伴少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她比较忙，还有一半是因为她娘是童养媳的缘故。 宋清淮也没想到，来吃个喜酒会发生这种事，只得坐在一旁观望事态发展，在需要他的时候出面解决。 而今日的主角苏玉林，坐在后面双拳紧握，他大喜的日子，就这样被毁了。 若非对面之人是他所谓的外祖母，他都想上前揍一顿出气。 只能说丁氏是个会选日子的，虽然她是无意的。若是平常时候来苏家，哪有这么多人看热闹，偏偏在苏玉林成亲这天来。 丁氏见她不接话，拉着陈金宝介绍道：“闺女，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弟弟弟媳，还有三个侄儿，分别是老大陈安，老二陈平还有老三陈康。这是你们的姑姑，快叫人。” 陈家几个小子，自是明白今天上门所为何事，立刻乖乖叫人，“姑姑，姑父好。” 陈氏没有给他们好脸色，也没有恶言相向，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收回目光，当年她也是非常疼爱弟弟的。 虽说卖自己的是爹娘，可谁让他是受益者呢。 族长见两方扯来扯去，就是不说正事，看清陈氏对此事的态度，于是开口问，“丁氏，你们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再扯下去天都要黑了，他还有其他事要忙，不可能把时间耗在这里。 丁氏本来气势汹汹的上门，想以生身之母的身份拿捏陈氏，没想到她家这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怕吃亏的她，于是改用亲情牌，却不想陈氏根本不搭理她。 这跟她想象中的抱头痛哭，相差甚远，见苏家族长再次问起此事，只得说出来意，“这不是我外甥女，嫁给了有钱的大老爷么。听说他们家铺子众多，我这几个孙儿，长得人高马大手脚也非常勤快。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能不能给他们安排个差事？”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白英才是她女儿呢。 饶是见多识广的族长，此时也被她的无耻惊震到。 “不行。”陈氏气得大吼一声，没想她上门打的这个主意。 别说两家已经多年不往来，就算来往密切，她也不可能同意此事。 听到陈氏不同意此事，丁氏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氏，用她那缺了门牙的嘴骂道：“他们可是你亲侄儿，你怎么这么恶毒。” 那眼神恨不得把陈氏撕成碎片，之前装出来的温情荡然无存。 “这老婆子想啥美事呢，英丫头就算要帮衬，也该先紧着咱们。”王氏实在听不下去，站在人群里嘀咕道。 毕竟她们这些人可比丁氏好多了，至少缺盐或找上门寻求帮助时，她们还是会出手相助。 邻里邻居的，总有头疼脑热的时候，谁也说不准何时需要帮助。 “就是就是，这老虔婆想得真美，族长快把她赶出去。”人群里有人听到这话，顿觉王氏说得有理，立即出声附和。 她们也反应过来，苏白英就在里头看着，陈氏明显不待见这老婆子，碍于孝道，不好出手赶人，若此时由他们出面把人轰走，卖她一个好，将来有啥好事，定会想到她们。 毕竟她是宋家主母，将来掌权时，少不了人手帮衬，到时候肯定先考虑她们。 第55章 无赖的一家子 族长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听到村里人义愤填膺的话，看了眼陈氏，见她双眼通红，并未开口附和。 族长一时犯了难，丁氏是陈氏的母亲，他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插手，刚才留下来是看他们来者不善，如今知晓她们真实来意，倒是不好说什么。 有句老话说得好，血浓于水，说不定啥时候两家就和好如初，那他自作主张将人赶走，过后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陈氏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朝族长行了一礼，看向众人大声道：“当年丁氏以六百文的价格把我卖掉，说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是生是死，与老陈家毫无关系，虽说万般不舍，奈何父母之命不可违，只得听从他们安排。时至今日我重申一遍，我苏陈氏从此与老陈家再无瓜葛，还请众位乡亲见证。” 说完看着丁氏等人，冷冷道：“还请离开我家。” 陈氏话声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氏，望着陈氏温声细语道：“大姑姐，这些年娘却时常挂念着你，小儿的差事你无需理会，只希望往后常来往，咱们女子有娘家撑腰，和没娘家撑腰，是不同的。” 内心鄙夷不已，死老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几十年没来往，不想着搞好关系，竟直接说明来意。 若她是大姑姐，也不会同意此事，温水煮青蛙的道理都不懂。还得她出面，白活这么多年。 陈氏这才看向这个弟媳，容貌普通，露出来的肌肤却白皙至极，破旧不堪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再仔细瞧了眼他们一家，几个小的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打扮成这样来她家，是怕她粘上他们，还是来哭穷希望英娘出手帮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对他们本就没有多少亲情，更不会为了他们给英娘增添负担。 亲家能给老大老二安排差事，已经非常看得起她家，若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这，要求那的。 英娘在宋家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本就属于高嫁，若还不知足，被休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她哭都没地哭。 看透她们的伪装后，陈氏说起话来，更加不客气，“这位夫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说得那些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二十多年都过来，没道理如今过不了，咱们之间没有往来的必要。” “你......”徐氏话头被堵住，一时语塞，这些年在夫家过得如鱼得水，头一回说话不好使。 本以为今日之事板上钉钉，却不想这大姑姐如此难说话，看了眼她男人，示意他开口说句话。 听说自家男人还在襁褓时，是大姑姐喂大的，想来感情定然不同。 陈金宝接收到娘子的眼神，立刻红着眼眶看着陈氏，悲怆道：“大姐，是弟弟没用，这些年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爹娘怕给你增加负担，这才没有上门。如今家里日子尽管还是不如从前，到底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往有他们帮忙分担，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若非看透他们的把戏，陈氏说不得还真的会相信他的话。毕竟他说得那么真诚，一丝破绽都找不出来。 当年逃荒时，几乎都是自己背着这个弟弟，对他的感情自是不同。 这么多看过去了，当年那个瘦小孩童，已经长成壮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思及此，陈氏闭了闭眼睛，沉痛道：“不必再说了，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我已无心理会，还请几位离开我家。” 堂屋看热闹的人，见状自动让开一条道，方便他们离开。 “平日里看不出来，陈氏这女人心还挺硬，连亲娘都不认，当真不孝。”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却没人附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氏的情况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清楚，当年她过得是何种日子。 天不亮就要起床做早膳，还要洗全家人的衣裳，砍柴做农活，总之一天到晚没有空闲的时候。 晚上还要伺候一家老小洗脚，地位连丫鬟都不如，简直就是一头老黄牛。 还是免费的，若非苏显光看不上她，说不得这种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旁人哪怕心疼她，也没有理由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花了银子买来的。 丁氏看了眼徐氏，眼里深处闪过一丝恐惧，今天事情没办成，回家后怕是不好过。 看了眼周围的人，咬了咬牙就地一滚，大声嚷嚷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家快来看呀。女儿不认亲娘了，不孝女呀，不孝女，要逼死亲娘嘞。” 不管有没有效果，希望徐氏看在她如此卖力，别把她赶出门。 陈氏冷漠的看着她，扫了眼看热闹的人，喊道，“老大老二，把人丢出去。” “好的。”苏玉林苏玉河异口同声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苏玉林早就想上手，奈何爹娘没有发话，做为晚辈不好自作主。 苏玉河收拾好厨房过来，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他是个孝顺的，娘的话那有不得的道理。 兄弟俩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拖出院门，瘦弱的老婆子，很轻易地被两兄弟扔出门外。陈金宝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逃野似的离开。 村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离开各回各家。 堂屋里只剩族长与自家人，还有孙家人。 陈氏这才松开紧握着的手，朝族长行了一礼，“多谢族长。” 若没有族长的支持，她说出那番不认亲娘的话，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她。 有了族长的震慑，往后有人说三道四，族长知道后，定然会帮忙训斥一二。 老族长知道陈氏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叹了口气，“往后好好过日子，其它的事无需担心。” 做为族长，别的事他帮不上忙，一些流言蜚语，他还是能够阻止的。 丁氏等人一番闹腾，时间已经申时过半，离晚膳时间也不远了，陈氏干脆道：“大伙先坐一会，我去热几个菜，用过晚膳再走。” 第56章 离开 陈氏快步朝厨房走去，直到远离众人视线，这才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木墩子上。 苏白英紧跟其后，见状担心不已，上前轻声询问，“娘，你还好吧。” 其他几人也跟了过来，守在外面，全都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陈氏缓了许久，才平复好心情，擦掉眼角的泪水，背对着苏白英摇了摇头，“没事，让果娘进来帮忙就行，厨房脏乱你出去呆着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怨恨也消磨殆尽。 只是丁氏的出现，让她想起从前的事，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太过痛苦。 这也是钟氏抢了苏显光，她不恨钟氏的原因。 苏白英见她情绪缓和，就放心了，轻声应道：“好。” 她娘可不是软弱之人。 苏白果走进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氏，见她神色平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万万没想到，自己外祖母是这副模样，小时候不懂事，见村里小伙伴经常去外祖家，她还挺羡慕。 今天亲眼所见，打破她一切幻想，她想象中的外祖母，应当温和慈爱，却不想，现实中的人邋里邋遢不说，还胡搅蛮缠。 最小的双胞胎，此时也安静的守在厨房外，眨巴着双眼，望着陈氏在里面忙碌。 苏玉林兄弟俩扔完人，拍了拍满是泥沙的手，这老婆子滚地板，也不看场地。 苏玉林洗过手，便往新房走去，娘子刚过门，就发生这种事，还是去瞧一瞧，可别把人吓到。 孙小苗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担心不已。 被强行扔出门的丁氏，还有陈金宝等人，脸色难看的离开。 感受到周围人看他们不屑或鄙夷的眼神，几人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家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最后灰溜溜的离开，这种结果是他们没想到。 “没用的死老婆子，连点小事都办不好，没脑子。”徐氏边走边骂，脸都被她丢光了。 丁氏被骂后，也不敢回嘴，扁着嘴看向陈金宝，希望儿子帮自己说说好话。 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陈金宝摸了摸肚子，看都不看丁氏一眼，腆着脸走到徐氏身边，“娘子，身上可有吃食？” 他也没想到，陈氏如此不待见他们，连口茶水都没有。 徐氏睨了他一眼，指桑骂槐道：“没有，吃什么吃，没用的老东西。” 本以为可以在苏家大吃一顿，却不想搞得如此狼狈，还真是小瞧了她。 再看一眼老婆子脏乱不堪的衣裳，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免得粘到自己身上。 最小的陈康，嘟嘟囔囔的抱怨道：“祖母也太没用了，自己女儿都管不住，还把咱们都赶出来，真丢脸。” 其他人看了一眼，并未出声阻止，显然心里想的差不多。 丁氏抹了抹脸角的泪水，心里难过至极，儿子儿媳嫌弃她不中用，如今连她一手带大的孙子，也开始嫌弃她了。 唉，她的命怎么这苦？老头子去得早，儿子只听媳妇的话，根本不管她，以后她该怎么办？ 苏白英离开前，往陈氏手里塞了一两银子，“娘，这个你拿着，去布庄扯几尺料子，给家里人做几身厚实些的衣裳，免得冬日里难熬。” 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她只能偷偷接济一点，多的也没有，毕竟她手上银钱都是宋清淮给。 东西入手，陈氏下意识的捏了捏，待明白是何物后，嘴唇动了几次，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家里的银钱，全都用在老大的亲事上，接下来还有老二的亲事，处处需要银钱。 陈氏拉着苏白英的手，旧事重提道：“要孝顺公婆，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争取早日怀上孩子，如此才算站稳脚跟。” 看了眼骡车边上的男子，苏白英点了点头，“知道啦，时辰不早了，下回见。” 再不走，等会黑灯瞎火的，昨日还下过雨，路滑不好走。 “三姐姐夫，下回见。”苏家兄弟姐妹，在旁挥手告别。 宋清淮看着小娘子含笑走近，与苏大山陈氏，还有旁边的小舅子小姨子告辞后，这才扶着她走上骡车。 张成朝众人抱拳示意，鞭子一甩，骡子扭着屁股离开苏家院子。 骡车内，宋清淮牵着苏白英的手，柔声询问：“娘子，累不累？” 他没想岳母还有这样的经历，此时此刻方才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人生百态，冷暖自知。 苏白英眼眶微红，声音闷闷道：“夫君抱歉，这事传出去，怕是要连累你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要不了一两天，就会传遍十里八乡。 若她们家不起眼，也掀不起啥风浪，只是她嫁入宋家，一举一动备受关注。 有个风吹草动的，够她们说上许久。 宋清淮揉了揉她脑袋，“傻瓜，夫妻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再说哪有十全十美的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苏白英把头靠在他肩膀，感觉身体被掏空似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宋清淮只以为她累到了，搂住她的纤腰，不再说话。 只有骡车“哒哒哒”的声音，车厢内一片寂静，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今晚注定不平静，苏白英直到府里，也未醒来，宋清淮半边身子都麻了。 于是轻声喊道：“娘子，快醒醒，到家了。” 苏白英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头晕眼花，难受的唤了声，“夫君。” 接着就不省人事，这下子可把宋清淮吓坏了，朝外头大声喊道：“张成，快去请大夫。” 张成应了声，人就朝府外跑去。 而他忍着麻痒，抱起苏白英往清风院而去，衣角翻飞，一阵风似走远。 府中下人见状，连忙跑到兰香院告知尤氏此事。 尤氏正在院子里散步，听说此事，立刻朝清风院走去。 边走边问：“可知夫人出了何事？” 语气里的关心，毫不作假。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第57章 有喜 “淮儿，英娘如何了？发生了什么事？”尤氏着急忙慌走进屋内，见苏白英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叠声的询问道。 不是去喝喜酒吗？怎会昏迷不醒的回来？ “母亲，大夫还没来呢。” 宋清淮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娘子离开岳家之前，还好好的。 于是趁大夫没来之前，把苏家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可恶，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尤氏气愤的说了声，便没再多言。 儿媳怕是多想了，可怜的孩子，等会醒来好好与她说清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英娘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乍然来到她们家，还没适应过来，娘家又发生这种事。 不多时，张成拉着气喘吁吁的老大夫走进来。 “柳大夫，我儿媳突然昏迷不醒，快过来看下她这是怎么了？”尤氏看到大夫，立马招呼道。 “宋老夫人，待老朽喘口气再说。”柳大夫放下药箱，气息不稳的说道。 他倒是想快点，可大夫把脉需得心平气和，否则脉象做不得准。 “好好，你坐着歇一会。”尤氏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宋清淮拧了张湿帕子，放在苏白英额头上，满脸担忧的望着她。 柳大夫情绪稳定后，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脉枕不紧不慢的来到床前。 扫了眼床上之人，把脉枕放在床边，他则坐在不远处，“宋老爷，把令夫人的手放在脉枕上。” 闻言，宋清淮把苏白英的手从被褥里拿出来，轻轻放在脉枕上，“麻烦柳大夫了。” 柳大夫看了他一眼，暗自惊奇，宋员外自娶亲后，变化挺大的。 这个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抛之脑后，专心把脉。 只见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一会皱眉，一会点头，许久之后，眉目松缓道：“恭喜宋老爷，宋夫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情绪波动过大，再加上空腹许久，这才昏迷不醒。问题不大，醒来后好好养一养。” 尤氏和宋清淮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好半晌后，尤氏才抖着声，不确定的问：“柳大夫，是真的吗？” 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满含期待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柳大夫。 就怕这是一场梦。 柳大夫抚了抚胡须，一边把脉枕收好，一边回答道：“老朽的话，何时有假，况且宋老爷的身体，调养的不错。” 柳大夫是七里镇有名的大夫，宋清淮的身体情况他非常清楚。再者他医术非常好，经常有人慕名前来就医。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这事就八九不离十。 宋清淮直到柳大夫都离开了，方才如梦初醒，连忙跑出去拉住他，“柳大夫，在下娘子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的？” 柳大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交待道：“宋夫人身子骨还算结实，不过底子较差，多吃些好的补一补，否则孕期怕是不好过。” 这些事只要生养过的妇人都知晓，不过宋员外既然问起，他柳某人也不是吝啬之人。 宋清淮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就怕听漏哪句话，导致娘子有闪失。 “老天保佑，宋家终于有后了。”尤氏站在屋内双手合十，神色严肃嘴里念念有词。 宋清淮回屋，见到母亲如此模样，眼眶瞬间红了。 这些年为了他的事，母亲没少操心，如今总算有了盼头。 “母亲。”轻轻的开口喊道，喉咙发紧，声音低哑。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天知道他有多渴望孩子，如今总算实现。 “哎，淮儿，好好照顾英娘，我亲自去厨房交待一声，让她们备些吃食。”尤氏自儿子娶妻后，就开始盼小孙孙，一度以为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了。 没成想终是等来了。 苏白英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便见宋清淮坐在床边，望着她傻笑。 看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颤着声问：“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可别吓她。 宋清淮回过神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不已，“娘子，你怀孕了，我要做父亲了。” 自从得到消息后，昨晚一夜未睡，就怕她有个万一。 当年得知自己子嗣艰难后，他同样一夜未眠，只不过两者的心境，截然不同。 苏白英闻言，被子底下的双手，轻轻抚上小腹，这里面有个小生命，她要做母亲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她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良久方才回神，看向宋清淮再次确定道：“夫君，当真？” 整个人晃晃匆匆的，感觉像踩在云朵里飘忽不定，就像在做梦。 宋清淮重重点头，给予她肯定的答案，眼神宠溺的望着她。 苏白英看着他，傻傻的说：“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提起这事，宋清淮没好气的敲了敲她脑门，“回自己家，竟还能饿肚子。” 说完朝门外喊道：“茶儿，去把饭菜端来，顺道与老夫人说一声，夫人醒了。” “好的，老爷。”茶儿高兴的应道。 步伐轻快的往厨房走去，在岔路口时，找了个丫头帮忙报信。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她可得好好照顾，万万不能出差错，昨晚老夫人可是承诺的，只要夫人平安生子，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奖励一两银子呢。 为了银钱，说什么也要护住未来小主子。 苏白英摸着脑袋满脸委屈，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控诉。 她本来打算散席后去厨房找吃的，谁知后来会发生那种事，根本无心用膳。 嘟囔道：“这是个意外。” 宋清淮帮她揉了揉，“好啦，接下来好好养身子。” 说着把她扶起来穿戴整齐，还想扶她去净房。 苏白英根本不习惯，连忙摆手拒绝，她只是怀个孕，哪用着如此娇贵。 记得她娘怀弟弟妹妹时，挺着个大肚子，下地干活呢。 茶儿很快就提着食盒过来，宋清淮端着碗拿过勺子，准备亲自喂她。 “夫君，我自己来。”说着接过他手里的碗。 第58章 反应 苏白英直到把食物吃进嘴里，才有真实之感，本以为孩子不会来的这么快，却不想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有孕一事，就连她也没想到，白天娘还问她可有身子，自己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晚上就确诊出喜脉。 不过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如此她在宋家算是站稳跟脚了。有了孩子傍身，往后只要不犯大错，夫君也不会对她如何。 更何况她并不傻，夫君性子还不错，好好经营的话，无病无灾的活到寿终正寝，完全没问题。 宋清淮早膳也没吃，此时见她醒来，也有了胃口，俩人坐在一起安静的用早膳。 望着身边人，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想起昨天的事，心里暗忖，往后得亲自盯着她用膳，可别重蹈覆辙。 尤氏接到消息后，过来嘘寒问暖好一阵，最后还敲打了院子里的下人，就怕底下人照顾的不够仔细。委屈了她的小孙孙，这可是宋家第一个孙辈。 下半晌，宋士诚刚回府，就从夫人口中，得知自己要当祖父的消息。 “夫人，消息属实吗？”尽管知道夫人不会骗他，宋士诚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尤氏扬起的唇角始终翘着，笑盈盈的看着宋士诚，重重点头，“是真的，柳大夫亲自确认过的，我当时就在身边。” 宋士诚严肃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还是夫人眼光好，给淮儿选了个好媳妇。” 宋士诚真心实意的夸奖道，幸好当初没有反对夫人的决定，如今才能有此转变。 儿子最近的变化，做为父母全都看在眼里，对此非常满意。 “那当然，英娘是个好孩子，昨天……”尤氏把苏家发生的事告知他，顺道吩咐，“那家人如此不要脸面，咱们也得做好准备，可别被他们粘上，否则往后可就没好日子过。” 宋士诚听后眯了眯眸，那双精明的眼里，暗芒一闪而过，随即沉声道：“夫人放心，跳梁小丑而已，无需理会。”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决定等会让人去打探一下，以防万一。 宋家虽说在七里镇盘据多年，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可镇子就这么大，想踩他家上位的不在少数。 镇上益利有限，想要发展的更好，只能不断踩着旁人上位。 “你心里有数就好。”尤氏随口一说。 宋士诚歇了一会，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尤氏，“夫人，瞧为夫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尤氏接过来，看了眼花纹缠绕的盒子，不大的盒子，四四方方的，想来里面是首饰之类的吧 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笃定道：“是玉钗吧。” 宋士诚淡淡一笑，“夫人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尤氏依言打开，只见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根簪子，不过不是玉簪，是珠簪。 簪子顶部镶嵌着一颗圆润光滑的珠子，散发出淡淡的贵气。 “真好看，我都一把年纪了，戴这个合适吗？”尤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却还嘴硬道。 宋士诚拿起簪子，插入她发间，嘴上不忘夸道：“合适，怎么不合适，我夫人戴着就是好看。” 这可是他逛了好几间铺子，觉得最合适夫人的。 “你不是去打探怡儿的消息吗，怎么还去买首饰了？”尤氏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询问道。 夫君还有闲心给她买礼物，看来怡儿确实有事走不开。 “怡儿说没事，那几天她婆母恰好生病，走不开而已，不过人倒是瘦了许多，不似以往有精神。” 尤氏彻底放下心来，“如此便好，晚膳一起用吧。” 宋士诚点点头，自是没有反对，家里添丁的好消息，确实该好好聚一下。 “杏儿，走一趟清风院，就说老太爷从县城回来了，请老爷夫人一起用晚膳。” “好的，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守在门口的杏儿，闻言立即往清风院而去。 经过几个月的认知，再加上竹儿的前车之鉴，杏儿已经歇了其它心思，只待明年出府。 彼时，清风院内，宋清淮正在教苏白英识字，美其名曰，给孩子树立好榜样，让他从小做个知书达理的人。 “老爷夫人，老夫人身边的杏儿姐姐前来传话。”书房内的气氛温馨至极，茶儿实在不想打破，奈何老夫人派人来传话，只得硬着头皮进来禀告。 苏白英看了眼身边之人，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吩咐道：“请她稍等片刻。” 茶儿站在书房里，眼眸低垂，听到夫人温和的声音，舒了一口气，“好的夫人。” 呜呜呜.....老爷太严肃了，还是夫人温和，声音也很好听，还很聪明。 夫人刚嫁进来时，可是连家具都认不全，如今识文断字不说，大字也写得有模有样。 茶儿离开后，苏白英从椅子上起身，婆母谴人前来传话，不好把人晾太久，于是问道：“夫君可要一起。” 苏白英本就随口一问，几步路的距离，她还不至于如此粘人。 宋清淮怕她如昨晚那样，突然晕倒昏迷不醒，“一起吧。” 同时在心里决定，待会让母亲再调个丫头过来伺候，娘子身边得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他承受不起任何意外，毕竟他身体情况摆在那里，不可能那般幸运。 杏儿百无聊赖的坐在矮凳上等着，趁主子不在，抬眼四处打量，屋内摆设处处透着精致。 随处可见的小玩意，每件价格都不低，是她们买不起的存在。 心里暗想，夫人命是真的好，若非嫁给老爷，这屋子里的摆件，怕是一辈子都摸不到。 如今还有了身孕，当真好命。 从今往后，被全家人捧在手里宠着，可谓是山鸡变凤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苏白英与宋清淮一起进入屋内。 惊的她立马回神，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杏儿，见过老爷夫人。” 俩人在主位上坐定后，宋清淮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苏白英只得温声开口，“麻烦杏儿姑娘了，母亲有何事吩咐？” 第59章 奖励 杏儿垂眸，无比恭敬道：“这是奴婢该做的，老夫人邀请老爷和夫人一起用晚膳，老太爷从县城回来了。” 苏白英闻言眉梢微挑，原来如此，“知道了，晚点我们会过去的。” “好的，奴婢告退。”话传到后，杏儿便告辞离开。 苏白英点点头。 ****** 膳厅里。 光影重重，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吃食，苏白英碗里堆得满满当当，都是尤氏吩咐厨娘做的，又让贴身嬷嬷给她布菜。 苏白英看着碗里的饭菜，品着嘴里的美味佳肴，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以往连野菜稀粥都吃不饱的人，如今竟然不愁吃喝。 用过晚膳，待丫鬟婆子把碗筷撤下去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士诚，这才笑着看向苏白英，“儿媳可有什么想要的？” 只要不过分，看在她为宋家延续血脉的份上，他可以满足她一切要求。 他已到知命之年，同龄人都已经要做曾祖父了，而他连孙子的影子也没瞧见，如今总算有了好消息，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孙子，当然孙女他也稀罕，心里别提多高兴。 在能力范围内，满足她的一个心愿，也是可行的。 苏白英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多月以来，她与公公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说实话，她有些怵他，实在没想他会如此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何意，也没听说谁家儿媳怀孕，还有奖励的。 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搅着手帕看向宋清淮，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见不得娘子无措的小模样，宋清淮眉梢微挑，反问，“父亲，你准备给什么？” 宋士诚难得见他如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笑骂道：“这是准备替你娘子做主了，说说看？” 宋清淮难得心情不错，懒懒散散的靠坐在椅子上，“就西街的杂货铺吧。” 小娘子没有嫁妆傍身，如今有这等机会，当然不能手软。 宋士诚不见半分疑迟，哈哈一笑，“可以，明日让人把铺子契书给你。” 苏白英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她马上就是有铺子的人了。 公公可真大方，她何德何能，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给夫君。 “等英娘坐稳胎后，把亲家接来住两天。”尤氏笑眯眯的接话道。 苏白英闻言，眼眶微红，她没想到婆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除了送亲之人，她爹娘连宋家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以前他们待自己也很好，却从未开口邀请爹娘来做客。 而爹娘怕给她造成负担，从未主动上门，想想就很心酸。 “谢谢母亲。”苏白英收敛好心情，朝尤氏道谢。 尤氏见她如往常一般，不骄不躁，满意点头，“好好养身子，有想吃的，吩咐丫鬟去厨房说一声，可别像昨晚一样。” 苏白英乖乖的应下，“好的，母亲。” 把该交待的都说了，尤氏便让俩人回去，“回去休息吧，淮儿不可胡来，知道吗？” 又怕儿子不懂事，缠着儿媳胡闹，特意叮嘱道。 宋清淮无奈的应道：“知道了。” 真是的，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虽说头一回当爹，但他可不是会乱来的性子。 宋清淮领着苏白英逃也似的往外走，就怕晚一会，母亲想起什么来，又拉着他继续念叨。 为了耳朵着想，他还是先走为敬。 回院子的路上，牵着苏白英的手不放。 “夫君，谢谢你。”苏白英靠近他，轻声说道。 她夫君真好，经常给她买东西不说，今天还给她要来一间铺子。 若是她，可想不到这个，也不敢开这个口。 宋清淮看了她一眼，傻娘子，这有什么好谢的，往后这些都要交到他手上，夫妻一体，她同样跟着受益。 如今只不过放在她名下而已，就感动成这样，还得再教一教。 如此单纯，可别被人卖了，还反过来帮人数银子。 不过他就是喜欢她的单纯，思及此，望向她的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 没过几天，七里镇不知从哪，传出一则流言，以极快的速度传开。 “听说了吗，宋员外的岳母竟是童养媳，最后却另嫁他人，你们说，这其中的猫腻，啧啧啧.....”街边茶摊上，几位妇人坐在一起闲聊。 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外出闲聊，可见她们的碎嘴能力。 左边穿厚袄子的妇人接话道：“你这消息落后了，我可是听说她连生身之母都不认呢，这心肠可真够硬的。就算当年不得已卖了她，人如今不是后悔了么，竟然连口水都不舍得给。” 这帮人对陈金花的事，如此了解，就连丁氏都不知道的事，她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啧，上梁不正下梁歪，宋员外可是娶了她家大闺女，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穿着灰色袄子的妇人，故作惊慌道。 最先开始说话的那妇人，白眼一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半斤对八两。” “你说的有道理。”这话引起另外的肯定。 茶摊人数不多，几人故意大声嚷出来，这些话全数传入其他几人耳中。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几人说得起劲，突然有人满脸好奇的坐过来。 几名妇人对视一眼，立马给她科普，“当然是真的，我隔壁邻居的儿子，他岳家就是枣树的，那天她恰好回娘家，全程观看呢。” 来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她们，意味深长道：“好巧。” 宋士诚让人时刻关注着，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入他耳中。 前院书房里，李艺明翘着个二郎腿，随意的坐在宋士诚对面，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呸，这玩意真难喝。” 宋士诚无语的看着他，笑骂道：“不识货。” 李艺明是镖局的大师傅，与宋士诚有几分交情，镖局内龙蛇混杂，是消息来源最快的地方。 前两天宋士诚请他打探流言的出处。 粗犷的脸上，不见半分羞赧，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动作靠着，嘴上无所谓道：“我一个大老粗，品不来这等附庸风雅之物。” 第60章 事情解决 宋士诚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李兄弟，可有查到什么？” 李艺明听他问到正事，收起懒散的神情，身子稍稍坐直了些，“宋老哥，盯着你的人不少呢。这次的流言事件，除了许家暗地里插手外，还有杨家。” 李艺明看似粗犷，脑子却很活泛，利用镖局的特性，做起了消息买卖。 就连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他也能跟人家说上几句话，人脉之广不可想象。 宋士诚沉思片刻，眯眼道：“许家和杨家么，果然是他们。” 许家和杨家发展方向与宋家相差无几，如今成了气候，怕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话已带到，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需要帮忙让人联系我。”李艺明说完利落的起身往外走。 走前还不忘拿起矮榻上的银票，这可是他的辛苦费。 宋士诚看他离开后，朝门外喊了声，“仇伍，把淮儿找来。” “是。”仇伍刚才就守在门口，自是听到屋内俩人的谈话。 再想到最近铺子里时常出现意外，还有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不自觉皱起眉头。 好在主子不是软包子，否则也赚来这份家业。 苏白英穿着皮毛制做的外裳，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惬意的靠坐在躺椅上看书，时不时拿着毛笔做个记号。 宋清淮则坐在一旁陪她，书房里的气氛，安静祥和。 “咚咚咚……” 急切的敲门声，打破屋内沉静的气氛，把沉浸在书海中的俩人，唤了回来。 宋清淮眉头蹙了蹙，有些不爽，是谁这么没眼色，“进。”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悦，张成缩着脑袋，小声禀道：“老爷，老太爷请你过去，有事商量。” 宋清淮默了默，想来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吧，“知道了。” 起身对苏白英叮嘱道：“英娘，为夫离开一会，你自己看会书，若有不认识的字，等我回来再说。累了就回屋歇着，识字不急于一时。” 苏白英起身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温柔浅笑，“嗯，快去吧，别让父亲久等。” 宋清淮揉了揉她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苏白英瞧了瞧被他揉搓过的手，心下暗叹，夫君果然更喜欢她的手。 ****** “父亲，可是有眉目了？”宋清淮清冷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宋士诚点点头，“嗯，是许家和杨家，淮儿，你如今也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这事交给你去处理。” 本该早早接手家中产业，前些年念着他受伤，他这把老骨头，才咬牙硬撑下来。 如今时机正好，他很快就会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宋清淮愣了愣，看着父亲头上的白发，爽快的应下，“知道了。” 父亲忙碌了大半辈子，往后这个家就由他来守护吧。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宋士诚欣慰的点头，儿子总算是振作起来了。 半年前他还在考虑，是否要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教养，免得儿子一直颓废下去。 最后实在不甘心，偌大的家业旁落他人之手。 于是这次由苏家引起，针对宋家的流言，在苏白英不知道的情况下，销声匿迹。 季冬时节，寒风凛冽。 此时苏白英已有两个月身孕，除了胸前鼓鼓囊囊的，腰肢仍旧纤细如常，丝毫看不出有身孕。 这天她正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件半成品的衣裳，低头认真的缝合。 瞧那颜色与样式，一眼便知是给男子准备的。 “夫人，你真厉害。”茶儿坐在小凳子上，捧着下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苏白英瞧了她一眼，想起家里的妹妹，神色缓和道：“茶儿，你多大了？” 茶儿立即翠声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二岁。” 她伺候夫人这么久，夫人头一回跟她说这么多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叶儿当初与她一起分到清风院伺候，前不久被老夫人调走，如今做着洒扫的活计，那活可不比伺候夫人，累人极了。 前两天碰见她时，原本还算白嫩的手，如今已经开裂。 为此茶儿庆幸不已，幸好她有认真做事，否则下场肯定与叶儿一般无二。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仆俩人头一回如此交流，没了以往的恭敬客气，多了几份真心。 苏白英出身农户，不会时刻端着夫人的架子，且事事亲力亲为，使茶儿内心焦虑不安，就怕自己不得主子喜欢，于是处处小心。 “娘子，这是给为夫做的衣裳么？”宋清淮进屋时，看到苏白英手上的半成品，高兴的问道。 茶儿见他回来，立刻起身退出去，把空间让给夫妻二人。 宋清淮只在成亲时收到她亲手做的衣裳，后来还有荷包鞋子之类的。 苏白英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夫君好眼力，累了吧，快坐下。” 说完便拉着他坐在椅子上，而她则站在后面，帮他捏肩。 最近宋清淮忙着接手家中产业，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回来时又满身疲惫，苏白英见此有些心疼，却无能为力。 只得在他回家时，尽量让他轻松一点。 宋清淮舒服的喟叹出声，伸手把人拉过来，抱坐在腿上，靠在她脖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哑着声音道：“娘子，无需如此，你还怀着身孕呢。” 苏白英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这几天两人只在晚上才能说上几句话。她怕，长此以往下去，本就不深的感情会淡了。 此时自是不会扫兴，乖巧的任他抱着，享受片刻的宁静。 “夫君，辛苦了。”苏白英知道，他是为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这才每天早出晚归的。 从前只需管理一间酒楼，如今公公把产业家中全部交给夫君打理，刚接手，许多事情都得亲自过问，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孩子乖不乖？可有闹你。”宋清淮抱着苏白英，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靠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脸庞相贴，宋清淮说话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痒痒的，暖暖的，让她陶醉在这种微妙的感觉中。 第61章 头面 苏白英身子不自觉放软，纤细的背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夫君，孩子还小呢。” 宋清淮凑近她耳边，温声呢喃，“是吗？为夫检查一下。” 素了许久的人，刚开荤不久，又不得不忍着，个中滋味不为外人道。 苏白英哪经得起他如此挑逗，怀孕的身子本就敏感，此时已经面红耳赤。 “夫君～” 一声夫君喊得，娇媚至极。 “小娘子，还真磨人。” 宋清淮实在想念得紧，奈何情况不允许，只能一亲芳泽，慰藉一下也好。 深入而缠绵的亲吻，唇齿间交织着两颗心的旋律，令人陶醉、沉迷其中。 许久之后，宋清淮才放开怀中之人，喘着粗气，“娘子，以后记得补回来。” 他也没想到，小娘子会令他如此着迷，要说他也不是那毛头小子，以前对这方面并不热衷，否则哪能清心寡欲那么多年。 却不想如今这般失态。 苏白英被吻得浑身无力，靠在他怀里小口喘息。 听到他的话，根本不敢回答，红着脸埋在他怀里不作声。 翌日。 宋清淮用过早膳就出门，苏白英想着男人昨晚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拿起未完成的衣裳继续缝制。 茶儿照例陪在身旁，手里拿着帕子在绣，如今她的差事只有一个，便是时刻陪伴在苏白英身侧。 其它事由新来的丫鬟接替。 上次苏白英昏倒的事，吓坏了宋清淮与尤氏，现在她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 为了孩子着想，苏白英非常听话的接受这个安排，再说，她也非常需要这个孩子。 做了一会针线，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苏白英放下活计，“茶儿，陪我出去走走。” 茶儿停下绣帕子的动作，拿起衣架上的大氅，“夫人，披件大氅再出去，免得着凉。” 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就这样出去，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到时夫人受罪不说，做为贴身丫鬟的她，肯定讨不了好。 好在苏白英很在意自己的身子，听话的披上大氅。 杏色的大氅，让她像开在冬日里的月季花，娇艳欲滴。 “夫人，老夫人在前面。”茶儿眼尖的看见不远处的尤氏，出声提醒道。 苏白英循声望过去，果然见至尤氏从对面走过来，于是上前见礼，“见过母亲。” 尤氏看见她，脸上立刻挂上灿烂的笑容，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英娘，这么冷的天，待在屋里就好，出来做什么，快到母亲屋里暖暖身子。” 苏白英无奈，只得被她拉着走，再说她也不想挣扎，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婆母愿意对她好，她只有高兴的份。 毕竟比起那些动不动搓磨儿媳的婆婆，自家婆母不知好了多少倍。 走进兰香院，尤氏便吩咐丫鬟，前去厨房拿点心吃食过来。 紧接着便是关心的询问声，“英娘，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苏白英被安置在椅子上，丫鬟还贴心的在椅子上放了张垫子，全方位保护着。 苏白英乖巧的回道：“谢母亲关心，除了有点嗜睡外，其他都很好。” 尤氏满意的点头，“如此便好，这孩子是个会疼人的，当看我怀你大姑姐时，吐得连床都下不了。” 正当婆媳俩人交流着怀孕的各项事宜，张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请帖。 “老夫人，这是宋兴老爷的成亲请帖。” 尤氏接过去看了眼，诧异道：“这事是真的吗？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这姑娘是哪里的人，以丁氏的性格不应该如此低调才对。” 以她对丁氏的了解，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露出风声才对。 可这帖上说得是十天后，事情确定是真的吗？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是真的，听说那姑娘也是乡下的，丁夫人不好意思说出去。”显然张嬷嬷特意打听过，才之拿着帖子进来的，面对尤氏的问话，有条不紊的回答。 尤氏看了眼帖子，感叹道：“乡下姑娘若是个好的，也不错，不过以丁氏的性子，那姑娘怕是要受苦。” 相识多年，虽然与丁氏来往不多，却已看透丁氏的为人。 苏白英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婆母与张嬷嬷的对话。 丁氏？难道是敬茶那天，对她恶意满满的妇人？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芜湖！那天还嘲笑她来着，如今轮到她自己了，真解气。 苏白英在心里暗暗的偷笑。 “英娘，可要出去瞧热闹？” 正当苏白英暗爽不已时，婆母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 苏白英连忙把头摇成波浪鼓，“不用了母亲，我还是待在家里吧，安静。” 危险期还没过，她可不想到处乱跑，若是不小心受惊，或伤到孩子，她哭都没地哭。 见此尤氏并未说什么，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希望儿媳能够待在家里。不过儿媳要是想去的话，就算不赞同，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儿媳只是怀孕，她不能因为没发生的意外，阻止她外出走动。 “好，那你就待在家里吧。嬷嬷，去把柜子里的刻有海棠花的盒子拿过来。”尤氏高兴之余，朝张嬷嬷吩咐道。 “好的夫人。”张嬷嬷抬眸飞快的看了苏白英一眼。 从前被太阳晒成黑黑的脸蛋，如今白皙光滑，长相精致，坐姿端正。一眼看上去，与镇子里娇养长大的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学识方面是没办法企及，可这些都是可以学的。 苏白英有点好奇，婆母这是何意，直到张嬷嬷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对此，她越发好奇。 尤氏从张嬷嬷手上接过盒子，用帕子擦了擦，打开后递给苏白英，“英娘，这套翡翠头面你收好。” 这套翡翠头面是夫君，前些年夫君从府城带回来的，只是淮儿接连发生意外，她也没心思戴这些。 苏白英飞快的扫了盒子一眼，只见里面摆放着几件镶嵌着碧绿清透的翡翠发钗、簪子、坠子，好看至极。 只一眼，苏白便收回眼神，摆手拒绝，“母亲，这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着自己戴吧。” 第62章 送头面 尤氏直接把盒子往苏白英怀里一塞，“拿着吧，母亲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些，还是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再说这些东西迟早都要交到她手上，如今只不过早点拿出来而已。 上回淮儿带儿媳出去挑头面的事，却坑了许家老婆子的事，她后来都听说了。 心里也很解气，如今觉得这个儿媳哪都顺眼，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当初符合要求的有好几位姑娘，奈何她就是看中了英娘。 苏家的条件是几家最差的，初时她也犹豫过，经过调查后，她发现除了姑娘的真实性子外，其他的她都满意，这才下定决心。 不管这姑娘真实性子如何，能够小小年纪撑起家中重任，应是坚韧不拔，不怕困难之人。 如今回过头来看，自己实在太有先见之明，她满意，儿子也满意，并且再过不久她就能抱上香香软软的小孙孙。 一套头面而已，她给的心甘情愿。 苏白英最后在婆母的坚持下，收下了这套头面。 起身朝尤氏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尤氏心里高兴，索性大手一挥，“一家人无需如此，等会再让衣尚阁的绣娘，给你做几身衣裳，搭配着这套头面。” 苏白英感动不已，本以为婆母之前已经够好了，没想到她怀孕之后，更加不同。 虽说婆母看中的是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可直接受益人是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难怪娘一直叮嘱自己，要尽快怀上孩子。 十里八乡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婆母，真想不通，夫君前头那两任夫人，怎么舍得伤害他。 不过还要感谢她们，否则哪有自己什么事，虽然这样想不应该。 张嬷嬷站一旁，看着老夫人脸上松快的笑意，内心感慨不已。 不得不承认，老夫人挑得儿媳的眼光，比老太爷不知强了多少倍。 哪像前两位，一个整日里愁眉不展，好似旁人欠她银子似的，另一个更加可恶，直接给老爷下药，简直恶毒至极。 还是眼前这位夫人性子好，对老爷嘘寒问暖的，脸上笑意盈盈的，瞧着就喜欢。 ****** 七里镇许家。 许大财坐在书房里，满脸怒气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 怒气冲冲道：“你们几个没用的，白长这么大，一点本事都没有，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人抓住把柄，反击回来。” 他许大财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定是随了郭氏那女人。 许超看着老爹无能狂怒的模样，弱弱的开口，“父亲，儿子再过不久要参加院试，能不能先行离开？” 反正这事与他无关，没必要留在这里挨骂，有些同情的看了大哥二哥一眼。 许大财这才看到站在后面的小儿子，面色缓和几分，“超儿，好好学习，爹等着你高中，给老许家光宗耀祖。” 不难看出他对小儿子的期望，还有对读书人的敬重。 “知道了。”许超说完就推开门走了，无视身后大哥二哥幽怨的眼神。 他本以为父亲召集哥哥们，是有什么好事，这才跟着一起来到书房，谁知是去挨骂的。 如此他当然得开溜，至于兄弟之情，抱歉他没有。 “老大，你来说一说，损失了多少？”许大财显然还未消气，声音沉沉道。 许乐被老爹点到，不得不站直身子，声音坚涩道：“父亲，前前后后大概有三四百两吧。” 要知道七里镇，人口也就那么多，这三四百两是他们家两三个月的收入，如今直接打了水漂，不怪老爹生气。 家中开销，还有人情往来，哪一样不需要银子，损失的这笔银子，简直要了他们的老命。 他们家老许家跟宋家可没得比，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很快被人抓住把柄，还反杀一波，致使损失惨重。 许大财气得破口大骂，“那还不去想办法补救，杵在这里做什么。” 骂完大儿子，看着精神不振的二儿子，没好气的骂道：“老二，能不能做点正经事，整日里在外头鬼混。” 本来按他的计划，要不了几年宋家就得完蛋，却不想宋家小子竟然再娶。 许高摆了摆，吊儿郎当的说：“父亲，咱们家有大哥和你操持，哪有我什么事，我去喝酒了。” 说完也不看他的脸色，推开门径直离开。 “你……”许大财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终究没有骂出口，说起来老二会变成如今这样，还是他造成的。 坐在书房里沉思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罢了，有些事急不来，需得从长计议。 等他搭上符师爷，这事就好办多了。 ****** 苏玉儿嫁给宋员外族弟一事，陈氏心里是有些担心的，上回女儿回来时，时间不够，竟忘了问一下。 “当家的，你说玉儿那丫头会不会给英找麻烦呢？”陈氏愁容满面道。 苏大山沉默许久，想到钟氏那个疯女人，心里也没底，“明天让老大去宋府问一下。” 女儿嫁过去这么久，他们为了不给英娘添麻烦，从未主动去过宋家。 想起钟氏的性子，陈氏还真就怕苏玉儿给自己女儿使绊子。 “如此也好。”陈氏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同意苏大山的主意。 两人还不知道女儿怀孕的事，否则哪会在家里胡思乱想。 果然晚上苏玉林苏玉河兄弟俩回来时，陈氏喊住正要回屋的苏玉林，“老大，你明天寻个时间，去宋府问一下，苏玉儿嫁给宋员外族弟，对英娘有没有影响？” 苏玉林这段时间在铺子里做事，对宋家的事多少了解一些，摇了摇，“娘就放心吧，妹婿家在南街住宅区，宋家族人住另一边，苏玉儿手可伸不到那么长。” 娘不会是以为，宋家族人跟他们村似的，全部住在一起吧。 再说妹婿可不是护不住媳妇的人，想起镇上的流言，苏玉林对宋清淮的能力，佩服不已。 本来他还挺担心的，却不想没过几天，就销声匿迹了。 第63章 担心 陈氏听了儿子的解说，总算没那么担心，到底不放心，叮嘱道：“不管怎样，你明天趁休息时间，跑一趟宋家，确认一下。” 苏玉林最是听话，对此没有半分意见，“知道了，娘。” 事情交待好，陈氏也没有其它要说的，转身回屋。 苏玉林火急火燎的回屋，却没在屋里瞧见自家娘子，也不没在意，娘子勤快想来是在厨房里忙着。 他在铺子里忙碌了一天，哪怕天气寒冷，也出了一身汗，准备拿盆子去厨房打些热水回屋，擦洗一下。 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看见盛水用的盆子，正当他打算出去找一找，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循声望去，就见他娘子端着一大盆热水进来，心疼娘子的汉子，连忙快步上前，“娘子，快放下，为夫在家里，这些个重活喊一声即可。” 孙小苗柔柔一笑，也不争辩，推了推他，“好，快去洗漱吧，等会水该凉了。” 孙小苗嫁过来才明白，苏家条件并没有姑姑说的那样好，不过她即以嫁过来，自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索性她性子温和，只要男人老实肯干，知道疼人就行。 苏玉林没想到娘子会给自己端水，心里美得冒泡泡，“谢谢娘子。” 翌日午时。 苏白英用过午膳不久，正在屋里消食，门房前来禀报，说是她大哥来了。 侧门口，苏玉林站外面，任府里的小厮如何邀请，都不为所动。 直到苏白英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妹夫府上的小厮也太热情了，他快要招架不住，“三妹，这边。” 苏白英听说大哥寻她，还以为家里出事了，一路上脚步飞快，茶儿跟在她身后，胆 战心惊的。 此时站在苏玉林面前，小心翼翼的问：“大哥，是家里出事了吗？” 苏玉林愣了一下，不明白妹子话中之意，不过在看到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明白她这是误会了。 连忙解释道：“家里没事。” “那就好，先进去再说。”只要不是家里出事，其它的她并不着急。 “三妹，不用了，我说完就走，苏玉儿要嫁给妹夫的族弟，娘担心她会给你使绊子，你自己注意点。” 苏白英没想到大哥来寻她，就为这件事，心里有些感动，“放心吧，她还没这个本事，再说你妹子可不是软柿子。” “那就好，我先回去做事了。”苏玉林说完，不等苏白英回话，便直接跑开了。 铺子离这里较远，来回一趟费不少时间，他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被掌柜发现，留下不好的印象。 “哎，大哥……”苏白英想伸手拉住他，却见他早已跑远。 她话还没说完，大哥跑得也太快了。 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身影，这才转身回府。 尤氏下半晌从张嬷嬷口中得知，苏玉林午时来过府外。听说兄妹俩只说了两句话，想来没什么要紧事，她也就不再关注。 ****** 宋府偏厅。 苏白英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搭在脉枕上，柳大夫正在认真的把脉。 此时距离诊出喜脉，已过两个月，尤氏不放心，再次请柳大夫上门诊脉。 “宋老夫人，宋夫人的身子养得不错，孩子发育良好，其他问题不大。”宋家大厅里，柳大夫收回手，点头满意道。 做为大夫，最喜欢听话的病人，显然宋夫人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这样自己少受罪外，又不给他增添麻烦，否则出事后，还得喊他上门。 尤氏在柳大夫诊脉时，一直紧握的手，在听到柳大夫的话，终于放松下来。 退去紧张的心情，理智回拢，“辛苦柳大夫了，外头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柳大夫也不客气，“那应麻烦了。” 若非看在私交不错的份上，他哪会亲自上门，而他还有一事要交待。 杏儿在尤氏开口时，就把先前泡的茶倒掉，重新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柳大夫请用茶。” 柳大夫坐下后，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轻啜一口，这才悠悠道：“老夫把脉时，感受到宋夫人中脉和下脉两个都有跳，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宋夫人怀得是双胎。” “什么？”尤氏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带桌上的茶盏也被她撞到，茶水倒得满桌都是。 望着苏白英的小腹，满脸的不可思议。惊讶过后，是满脸的喜悦。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消息。 苏白英摸着小腹呆愣住，她...她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内心充满喜悦。 可高兴过后，她又有些紧张，双胎可不太好生产。 当年生小弟小妹时，娘整整痛了一天一夜，若非她娘经验丰富，可能就撑不住。 如今她头胎就是双生子，这可如何是好，她可不想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叫另一个女人娘亲，思及此，脸上血色全无。 望向尤氏的眼神茫然无措，尤氏高兴过后，也反应过来，再看到苏白英的神情后，立即明白她的担忧。 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捏了捏，安慰道：“英娘别怕，咱们好好养身子。” 唉，到底年岁小了点，如此她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 思及此，尤氏转头看向喝茶的柳大夫，此时她也明白了，为何柳大夫今日一反常态的留下来。 立刻心领神会的问：“柳大夫，双胎生产不易，你见多识广，可有好的建议？” 柳大夫对尤氏的吹棒非常受用，再则他留下确实有话要说，并没打算藏着掖着，于是直接说：“多走动，注意别太劳累，还有保持好心情。不过由于宋员外的身体情况，孩子体质可能有点差，要有心理准备。” 尤氏和苏白英听得心惊胆战，孩子的体质可能不好。这句话把婆媳俩从兴奋的情绪里拉出来，拔凉拔凉的。 苏白英抖着声音问：“柳大夫，有解决办法吗？” 手不自觉的捏紧衣摆，眼睛紧紧盯着柳大夫，生怕从他嘴里听见‘不能’。 那样的话，她承受不起，夫君更加承受不住。 第64章 孩儿有异 柳大夫在尤氏和苏白英灼灼的目光中捋了捋胡须，“若是其他大夫还真没有办法，不过老夫手里恰好有一张药膳方子，孕期服用，能改善胎儿体质。” “真的吗？”尤氏与苏白英异口同声道，本来绝望的心，立刻升起满满的希望。 柳大夫也不绕弯子，直接写下方子，“往后一日三餐，按方子里的准备，切记保持心情愉悦。” 尤氏如获至宝，拿着方子反复观看，还不忘给张嬷嬷使眼色。 张嬷嬷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偏厅，没多久手里拿了个荷包进来，把它交给尤氏。 尤氏接过后，亲自递给柳大夫，客客气气道：“柳大夫，这是老妇人的一点心意，孩子的事，往后还劳您多费心。” 柳大夫接过后，捏了捏，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心里越发满意。 宋家不愧是七里镇的大户，每回诊金都给的很痛快，对他也很是尊敬。 苏白英更是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谢过柳大夫。” 多余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说得多不如做的多，她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往后柳大夫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与夫君自是不会推辞。 她想夫君也是这样想的。 “好了，老夫就先离开了。”柳大夫提着医药箱，心情愉悦的离开。 尤氏朝张嬷嬷吩咐道：“嬷嬷，去送一送柳大夫。” “好的，老夫人。”张嬷嬷连忙快走几步，在柳大夫前面引路。 苏白英而露担忧的喊了声，“母亲～” 尤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孩子，辛苦你了。” 都怪那该死的毒妇，把淮儿害得如此惨，本以为英娘怀上孩子，就万事大吉，却想不到还有这等隐患，若非柳大夫医术高明，那这孩子岂不是很难保住。 想到这些，尤氏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她苦命的孩子。 苏白英摇了摇头，这是她自愿的，本来她对夫君前两任夫人没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撕她的脸。 若非她们，自己的孩子怎会受到影响。 晚间宋清淮回府后，得知这个消息，沉默许久，握着苏白英的手，低声道歉，“娘子，对不起。” 此事，是他对不起娘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让娘子嫁给他后，跟着提心吊胆。 若是他能护好自己，娘子也不用经受这些苦痛。 苏白英回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眼里含着泪光，语气温柔且坚定道：“夫君，这不怪你，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我嫁给你。” 世间之事，像书里说的那样，没有一帆风顺，不如意的事情也是常态，只有经历过挫折，才会更懂珍惜。 这不是夫君的错，不应该怪他。 兰香院内。 尤氏拿着帕子正在暗自垂泪，都怪她当初觉得夫君闯南走北有见识，也就没有阻止他给淮儿订下亲事。 不想只是一放手，事情就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不然哪有这些事，也不知英娘用了药膳，小孙孙出生后，体质会不会好一点。 不过想来也没有其他孩子那么健康吧，她活蹦乱跳的小孙孙哟。 正当她眼泪越擦越多时，宋士诚回来了，见她坐在屋中垂泪，连忙上前询问：“夫人，这是被谁欺负了？” 尤氏心里的火气正没处撒，他来得正好，于是接下来，尤氏一抹眼泪，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把淮儿害惨了，如今还连累我的小孙孙。” 宋士诚刚回来，还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没头没脑的被骂，不明所以，想说什么，在看到夫人的眼泪后，又止住话头。 转头想问一问张嬷嬷，自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屋里空无一人。 张嬷嬷在宋士诚进屋时，她就很有经验的退出房内。 天知道，夫人有多久没有掉眼泪了，上回如此难过，还是老爷诊出子嗣艰难那天。 今天又得知未来少爷身子骨可能不强壮，任谁得知这样的消息，都冷静不了。 更何况自家主子只是哭一下而已。 最后宋士诚被她哭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用哄小孩的方法，“好夫人，快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往后可就看不到小孙孙喽！” 尤氏一听眼睛坏了，会看不到孙儿，立马停下，从怀里拿出帕子擦眼泪。 见她终于停止哭泣，宋士诚这才开口问：“夫人，跟为夫说说怎么回事，孙儿不是好好的待在儿媳肚子里吗？还是说儿媳出事了？是谁干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惹的尤氏瞪了他一眼，“哼，还不是你老眼昏花，给咱们儿子找了个毒妇，害了淮儿不够，如今还连累孙儿。 今天柳大夫说，咱孙儿往后身子骨可能不强。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 宋士诚听后，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神情恍惚。 这事确实怪他，若非他有眼无珠，又怎会引狼入室，害了儿子不说，如今还牵连到孙儿身上。 若孙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简直是老宋家的罪人。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这事应该有救，否则夫人不可能只骂他两句，肯定早就上手打了，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可有转圜之地？” 对他这快就发现端倪，尤氏毫不意外，“柳大夫给开个药膳方子，至少在生产之前，儿媳一日三餐都少不了。” 宋士诚闻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完全没办法，他就放心了，“那就好。” “好什么好，英娘从此以后，每天都要吃那苦苦的药膳。”尤氏没好气的骂道。 尤氏性情温良，对于苏白英往后要与药膳为伍一事，她是心疼的，不过为了孩子，只能亏欠儿媳了。 与之前那些补气血的药膳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草药，草药有多难喝，相信只要生过病的人都清楚。 那种难以下咽的感觉，不是谁都有勇气。 宋士诚想了想道：“那也没办法，儿媳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胎也坐稳了，赶在除夕前把亲家接过来住两天，让亲家母安慰一下。” 第65章 交出体己 尤氏闻言并未反对，不管她如何心疼儿媳，却不会说出让她别喝药膳的话。 于是认同的点头，“我明日便派张嬷嬷去枣树村接亲家他们，还有客房也得好好收拾一下。” 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儿媳，又想起苏家的境况，尤氏提议道：“苏家兄弟姐妹众多，听说最小的孩子翻年也才八岁。 要不和儿媳商量一下，咱们出银子，让他跟私塾先生念几年书，要是读书天赋好，好好培养培养，考个秀才什么的，淮儿往后也多个助益。 若是没有天赋，识字的话，随便找个账房先生的活计，生活肯定没问题，也给淮儿减轻一些负担。”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想法，反正家里有银子，也不差那点花销。 儿媳娘家兄弟过得不好，淮儿哪能做到袖手旁观，与其将来后悔，何不趁现在改变。 还有一个原因，她只有一个儿子，女儿嫁得远，舅兄有能力的话，淮儿便多个可信任之人。 舅家有本事，她孙儿也能多几人护着，总之不亏。 宋士诚诧异的看了眼自家夫人，没想到她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虽说那孩子年岁大了点，可也不算晚。 好生培养的话，将来说不得真能成事，就算不成于他们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如此甚好。 于是拍手赞同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亲家来时，和他们说清楚。” 夫妻俩的打算，清风院的苏白英根本不知道，此刻她正在吃那难以下咽的药膳，每一口都咽的很是艰难，不过为了孩子有个好身体，她只得硬着头皮咽下去。 宋清淮坐在旁边，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暗暗发誓，娘子为他如此，往后定不会辜负她。 待苏白英放下碗后，他立马端起茶杯，举到她嘴边，轻声哄着，“娘子，快喝点水漱口，去去苦味。” 苏白英嘴里一股子中药味，心安理得的享受夫君照料。 孩子是两个人的，他虽然不能替自己承受怀孕之苦，但这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做一下的。 等嘴里的苦味散去，苏白英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握着宋清淮的手，撒娇道：“夫君，有一点点苦，明日可不可以买些蜜饯回来呀。” “好，听娘子的。”宋清淮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递到苏白英面前。 “夫君这是何意？”看着面前的银票，苏白英不明所以的问道。 她在家好吃好喝的，根本用不到这多银子，夫君在外行走，比她更需要银子，不会是想让她自己去买蜜饯吧？？ 见她满脸疑惑的模样。得！小娘子这是忘记了。把银票往她怀里一塞，顺口解释道：“这是西街铺子的盈利，你收好。” 听说是铺子的盈利，苏白英拿起来瞅了一眼，五张十两面值的银票。 看清数量后，苏白英惊的张大了嘴巴，才两个月就有五十两，要知道普通农户举全家之力，一年能存下个三五两就顶天了。 这还要家中劳动力多，且勤快肯干，才有这个收入，若是懒惰成性，吃饱饭都成问题。 而她的杂货铺，两个月就有五十两，按这个势头下去，一年的收入岂不是有三百多两，啧，简直不要太爽啦！ 苏白英瞅着手里这几张轻飘飘的银票，一扫先前的不愉快，眉眼弯弯的看着宋清淮，“既如此，那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说着就把银票仔细收好，这可是她的私房，若她不同意，谁也拿不走。 公爹铺子交给她后，而她又不会经商，便让宋清淮帮忙管理，这都忘得差不多了，却不想夫君还记得此事，还把收益交到她手上。 这是她第二次收到大额银票，第一次是公爹给的敬茶礼，二十两，被她仔细的收好。 手里的这些，也得想个办法藏起来。 瞧着小娘子脸上的笑意，宋清淮心中微动，“娘子喜欢的话，为夫往后赚多多的银钱，娘子负责保管好不好？” “好呀！”苏白英爽快的点头，先前沉重的气氛，经过这个插曲，已经荡然无存。 宋清淮在苏白英点头后，想了想，从衣柜暗格内拿出一个樟木小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还有一把小巧的铜锁。 一眼便知，盒子里装着好东西。 只见宋清淮拿出贴身配带的一串钥匙，从中找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钥匙，插入锁头里，轻轻转动两下。 “咔哒”一声，锁头应声而开。 然而宋清淮显然知晓里面有什么，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交到苏白英手上，“娘子，里面是为夫这些年存下的家底，如今交给你保管。” 苏白英瞧着手里的盒子，小小的盒子似有千斤重，夫君把私房都交给她保管，是否说明自己在夫君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一时反应不过来。 嗫嚅道：“夫君，这...” 宋清淮含笑看她，轻声道：“收好。” 刚开始他只是不忍母亲难过，这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见到人时，觉得小姑娘性子不错。 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姑娘，于是他欣然同意。 成亲后两人相处也很愉快，娘子又是个勤奋好学，对此他更加满意。 既然注定要一起走下去，那么银子交给她保管，是应该的。 见他坚持，苏白英也不再推辞，把盒子放在桌上，当着宋清淮的面打开。 小小的盒子里，装着几锭银子，还有一些碎银，大概三十几两的样子。 银锭下面整齐摆放着一叠银票，苏白英拿出来数了数，竟有五百多两。 没想到夫君竟有这么多体己，而今却全部交到她手上，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保证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随即当着他的面，把今天收到的五十两银子，一起放进盒子里，重新上锁，钥匙拔出后，却没有还给宋清淮，而是自己收好。 这是他们夫妻俩私有财产，与公中无关。 第66章 报喜 宋清淮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打扰，任她在屋里转悠。 看她明显想找地方藏银子，却犹豫不决皱眉的模样。 瞧着有那么一点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许久之后，见她实在为难，好心建议道：“娘子，还是放在暗格里吧，那里除了为夫外，再无旁人知晓，放在里面绝对安全。” 苏白英头一回拿着这么多银子，总觉得不管放在何处，都不安全，正当她在屋里转圈圈时，夫君清润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清楚他说的话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夫君之前放在里面，没有发生意外，那她也不用在找地方，敲了敲脑袋瓜子，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吧。”说着走到衣柜前，瞧了眼不隔板下不起眼的暗格，暗自点头确实隐蔽，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想不到里面另有玄机。 东西放好后，夫妻俩便洗漱歇下。 怀孕本就累，苏白英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黑暗中，宋清淮抱着熟睡的娘子，眼里一片暗沉，当初真不该放过那女人，只是灌了绝育药，还真便宜她了。 从前忘却的记忆，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又浮现在心头，让人心情糟糕至极。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幸好有她。 被子底下的手，轻轻覆在苏白英小腹上，想要确认孩子们的安全。 无法想象，这里面有两个小生命，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老天还是眷顾他的，想罢便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张嬷嬷用过早膳，就被尤氏打发去枣树村接人，顺便送年礼，此时骡车就快到目的地。 陈氏带着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大扫除，再过不久便到除夕，家里许多东西都要拿出来洗。 苏玉林和苏玉河天还没亮就出发前往镇上，苏大山用过早食扛着锄头去地里忙活。 张嬷嬷到时，就见到一幅忙碌的景象。 站在外面，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她的到来。 “咚咚咚……” 敲了敲栅栏门，引起里面之人注意。 苏白果听到到响动，转头看了眼，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以为是来问路的，上前询问：“请问你要找谁？” 张嬷嬷朝她行了一礼，“姑娘安，老奴姓张，是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来此有事寻找苏老爷与苏夫人，还请姑娘通传一声。” 苏白果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话中之意，第一反应是，难道三姐出事了？随后一想，又觉不对。 大哥二哥天天待在镇上，有事他们肯定知道，这么想着，便打开栅栏让开身子，“张嬷嬷，进来说话吧。” 院里其他人听到动静，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的张望着。 “娘快出来，宋家派人来了。”随着苏白果的一声大喊，其他也知晓来人身份。 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来人四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半成新棉袄，干净整洁。 一双眼睛精明的扫视着众人，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陈氏从屋里往外搬柜子，这些家具得趁天气好的，全部洗好晾干。 听到女儿的呼喊，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衣裳，笑着上前。 还不待她开口，张嬷嬷便恭敬道：“见过亲家夫人，奴婢姓张，今日前来除了送年礼外，还有一则喜事告知。” 没想到夫人长得那般可人，亲家夫人相貌平平，想来夫人是遗传自亲家老爷。 陈氏见到她，下意识的捏着衣角，她以前经常给人浆洗衣裳，常与各家管事嬷嬷打交道，而那些低人一等的嬷嬷，脾气都不太好。 想到嫁入宋家的女儿，松开紧握的手，客气道：“张管事，屋里请。” 站在屋外说话可不好，冷风吹得人头晕，还是把人请进屋再说。 张嬷嬷跟在陈氏身后进屋，车夫留在原地搬东西，苏玉风见状上前帮忙。 陈氏给张嬷嬷倒了杯水，方才不紧不慢的问：“张管事刚才说的是何喜事？” 见她问到正事，张嬷嬷笑眯眯的回，“亲家夫人，我家夫人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老夫人特意派老奴前来，邀请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过府一叙。” 陈氏闻言，欣喜的反问：“英娘真的怀孕了？” 张嬷嬷肯定的点头。 得到回应后，陈氏更加高兴，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 嘴里喃喃道：“那就好。” 如此英娘才算是在宋家站稳脚跟，而她也彻底放下心来，当初钟氏的话，在她心多少有点影响。 苏玉风搬东西的手一顿，三姐有身孕了，他要当舅舅了。 头一回当舅舅的少年，心里激动不已。 陈氏高兴过后，这才想起眼前人方才说，让她与当家的去宋家。 思及此，连忙吩咐苏玉风，“老四，去把你爹叫回来。” “好的，娘。”暗自窃喜的少年，听到吩咐，高声应道。 转身往田地方向跑去，脚步飞快，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爹。 此时院里的其他人也知晓，这位嬷嬷上门所为何事。 除了最小的双胞胎不懂事外，其他人都为自家姐姐高兴。 苏玉风离开后，陈氏立马问起苏白英的身体情况，“张管事，英娘的身子如何？可有什么反应？” 转而想起自己怀孕时并没有反应，英娘是她女儿，想来也没什么反应才对。 但她还是紧紧盯着张嬷嬷，等她回答。 “回亲家夫人的话，夫人除了嗜睡外，其他一切正常。”张嬷嬷挑好的方面回答，其它事一概不说。 这件事轮不到她来说，还是等老夫人亲自与亲家夫人说吧。 她只要把人接回去就成。 “好好好，张管事等会，我去换身衣裳。”说完转身回屋换衣裳。 宋家是大户人家，她们上门可不能穿的破破烂烂，否则女儿脸上也无光。 正在锄地的苏大山，听到儿子的话后，连忙扛着锄头回家。 一路上脚步飞快，苏玉风跟在后面追。 村里人见父子俩你追我赶的，不由的撇嘴。 苏大山女儿嫁得好，就是不一样，如今连田地都不拾掇了。 第67章 情意 村人虽然嘴上嫌弃，心里却羡慕不已，同时在心里埋怨，这等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身上，老天可真不公平。 着急赶路的苏大山，可不知自己被人羡慕嫉妒了。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只会憨憨的笑，不会放在心上，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何必与不幸之人计较。 一路小跑着回家，扫了眼院子外的骡车。知道宋家人还在家里，可他还是忍不住大声问道：“孩她娘，听说英娘有孕了，可是真的？” 陈氏听到声音，忙上前招呼道：“当家的回来了啦，是真的，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等会随张管事去宋府一趟。” 女儿嫁过去这么久，两老口从未去过宋家，连他家院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如今亲家派人来接，他们当然要前去看看。 说起来是他们拖累了女儿，若是自家家世与宋家相当，根本没有这些顾虑。 苏大山看到堂屋里坐着的人，朝她点点头，和陈氏说了声，“我这就去。” 陈氏提着篮子，从罐子里拿出五十枚鸡蛋，准备给苏白英补身子。这些鸡蛋都是新鸡生的，蛋的个头比较小，她本来准备留着过年吃的，如今正好拿给女儿补身子。 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些拿得出手，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狠了狠心，拿着竹耙子来到后院，朝正在找到东西吃的老母鸡扑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老母鸡，直接被陈氏按住，翅膀被绳子绑住。 家里有两只老母鸡，如今也不怎么生蛋，还是给英娘补身子吧，另外一只就留着过年吃。 准备好后，陈氏跟孙小苗交待了声，两人就跟着张嬷嬷走了。 着急忙慌的陈氏，都没时间去看年礼。 来时的骡车被塞的满满当当，本以为回程时，骡车会松快些，却不想出现这等事情。 车厢内张嬷嬷坐在右侧，苏大山和陈氏坐在左侧，陈氏护着手里的篮子，生怕车子颠簸时，把鸡蛋打碎。 另一个篮子里装着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母鸡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给安静的车厢，增添了些许生趣。 老俩口一路上轮换着抱篮子，小心翼翼的护着，身上的新衣裳弄得皱巴巴，也不在意。 张嬷嬷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夫人的亲生父母，轮不到她来说教，没得得罪了人。 ****** 苏白英起床时，身边的位置早已冷却，夫君想来早就出门了，拥着被子起身，感受到空气中的冷意，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哆嗦。 连忙起身穿好衣裳，天气越发冷了，今年冬天是她过得最舒服的一年，屋里有炭火，夫君身上也是暖烘烘的，像个大火炉似的。 抱着他睡，晚上半点不觉得冷，更不会如往年那般，半夜冷的睡不着。 胡思乱想的洗漱好，茶儿立马端着药膳进来。 “夫人，用早膳啦！” 苏白英瞅了眼她端着的药膳，鼻间隐约闻到一丝苦味，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知道了，放到桌上吧。” 茶儿放下药膳，望着夫人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同情，她虽说年纪小，可晓事的早，昨日柳大夫说未来少爷或姑娘身子骨不好。 夫人为了小主子们，往后都得服用苦苦的药膳，不知为何会这样，唉！ 小丫头为自家主子担忧不已，太难了。 苏白英对小丫头的心思毫不知情，此时正端着药膳，一口一口的吃着，此时她很庆幸，自己不像村里那些个嫂子，怀孕后吃什么吐什么。 若真是那样，她肚子里的孩子，身子骨可能会更差。 苦着脸把药膳吃得一干二净，接过茶儿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缓了会，苏白英披着大氅在院子里散步，活动四肢锻炼身体，为生产做准备。 宋清淮早上起来，看了眼怀中之人。想着她昨晚皱眉吃药膳的样子，立刻起身穿好衣裳，洗漱好，连早膳都没用，便往卖果脯的铺子里去。 奈何他去的太早，掌柜的还没开门，不过来都来了，只得在门口等。 他买好蜜饯后，立即往回赶，见娘子在院子里散步，便知自己晚了一步。 在门口顿了顿，提着油纸包缓步靠近，“娘子，瞧为夫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说着打开其中一包，递到她跟前。 苏白英听到他的声音，抬眸望去，立即被他手里的蜜饯吸引住，“哇，是蜜饯。” “走，回屋去看。”宋清淮牵起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 苏白英回屋后，迫不及待捻起一根条状物蜜饯，放入口中尝了尝，却不知是何物。 味道很不错，酸酸甜甜的，歪着脑袋问：“夫君，这是什么？” 宋清淮把纸包往她面前推了推，介绍道：“为夫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每种各买了些，这是桃子做的，另外几包分别是，蜜枣、蜜瓜、杏子还有梅子，娘子都尝一下。” 他也没想到，小小的蜜饯竟有这么多门道，各种各样的味道，看得他眼花缭乱。 苏白英每种口味都尝了一遍，觉得都很好吃，仔细收好放进柜子里，留着以后慢慢吃。 她虽然没说什么，宋清淮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 随着“吁”的一声，骡车稳稳的停在宋宅前。 张嬷嬷率先起身，“亲家老爷夫人，到了，请随老奴前来。” 苏大山和陈氏俩人听说到，紧张的理了理衣裳，提着篮子跟着张嬷嬷下去。 张嬷嬷带着两人走进府内，随手指了两个小厮，让他们帮忙提东西。 又指了名小丫鬟，前去通报尤氏。 一行人来到偏厅，张嬷嬷吩咐丫鬟泡茶招待着，“亲家老爷夫人，稍坐歇息。” 尤氏得到消息，理了理衣裳，立刻朝偏厅走去，另外吩咐，“杏儿，去请夫人。” “好的，老夫人。”杏儿跟在尤氏身后走出兰香院，尤氏朝偏厅走去，而她则脚步匆匆的往清风院而去。 第68章 到宋家 苏大山和陈氏一路走来，都不敢抬头乱看，生怕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会给女儿丢脸。 夫妇俩想得很简单，他们不能给女儿助力，那就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此刻俩人紧张的坐在偏厅里，身下的椅子，是他们这辈子坐过最好最贵的，屋子里的装饰摆件他们见都没见过。 丫鬟泡好茶水，静静的守在一旁。 尤氏走进厅内，迅速的打量两人一眼，只见夫妻俩穿着虽然普通，却干净整洁。 而离夫妇俩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两个篮子，上而居用布盖着，倒是瞧不出里面有什么，想来也能猜出一二。 俩人许是常年做惯了农活，身子有些佝偻，露在外面的双手，粗糙不已。 快走几步笑眯眯的打招呼，“见过亲家公亲家母。” 苏大山和陈氏听到声音，立马知晓来人身份，站起身陪着笑，“见过宋老夫人。” 只一眼俩人就惊奇不已，这就是宋老夫人吗，不愧是富贵人家，瞧着比她们还年轻。 要知道宋老夫人可比陈氏大了十来岁呢，瞧着却比她还年轻，若非头上的白发，说她只有四十岁，别人也不会怀疑。 尤氏打趣道：“喊宋老夫人就太见外了，坐下喝茶，英娘等会就过来。” “呵呵，好。”老实的夫妻俩，根本不知如何回话，紧张的搓着手，附和道。 尤氏一眼便知夫妻俩的性子，不是那油嘴滑舌之辈，难怪能教养出英娘那般好的姑娘。 这般想着，尤氏温声细语的询问，“亲家近来可好？” 苏大山没有说话，陈氏小心翼翼的开口：“托亲家的福，家中日子过得不错。” 家里情况也确实如此，有了苏大哥苏二哥的工钱，家里的日子比往年不知好了多少倍。 往年这个时间，父子几人找不到事做，只能待在家里，进项不稳定，日子可想而知。 一家子吃喝靠那点田地的产出，根本就不够，每年除了到山上摘野果子，还得花银子买一点，否则根本不够。 老大老二在铺子里做工，家里省了两个人的口粮，如此可谓一举多得。 尤氏温柔的声音，让陈氏不自觉放松下来，英娘婆母人瞧着不错，不像镇上其他人，瞧见他们这些乡下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对他们横眉冷对的，好像多看一眼，会脏了她们的眼睛似的，这种情况尤氏感受最深。 毕竟她是靠给人浆洗过活，经常与各家女眷打交道，然而真正的富贵之家，根本不请外人浆洗，只有那种请不起下人，又不想自己洗，手里恰好有几个余钱。 正当几人聊天时。 得到消息的宋士诚，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亲家公亲家母，欢迎来府上做客。” 苏大山夫妇俩见到宋家大家长，刚放松下来的神情，立马变得紧绷。 “宋老太爷好。” 宋士诚哈哈一笑，打趣道：“亲家这般见外，可是对宋某有意见？” 苏大山不知他在开玩笑，还以为他真的这样想，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亲家公。” “没有就好，亲家坐下说话。”宋士诚两句话下来，厅内气氛瞬间不一样。 宋清淮前段时间比较忙碌，于是今天打算在家陪娘子一天。 忙碌的日子，他格外想念俩人待在书房，一起看书的日子。 正当俩人待在书房里情绵绵时，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咚咚咚……” 宋清淮语气不悦的问：“何事？” 茶儿被老爷的语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颤着声回，“老爷，老夫人身边的杏儿姑娘过来传话，请老爷夫人前去偏厅。” 她也不想做个没眼色的丫鬟，奈何老夫人的话不得不听。 老爷也违抗不了，不是吗？ 听说是母亲请他们过去，宋清淮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抱着苏白英起身，帮她整理好松散的衣襟，“娘子，走吧，看下母亲找咱们有何事？” 苏白英脸色微红道：“好。” 眉眼带着几分风情，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比起之前越发迷人。 待两人走进偏厅，却在里面看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清淮忙朝俩人打招呼，“见过岳父岳母。” 苏白英上前两步，惊讶的问，“爹娘，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爹娘来了，还要婆母派人来通知她，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嫁入高门，就瞧不起自家爹娘。 都不去门口迎一下。 陈氏见到女儿，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小声解释，“是亲家早上派人来接的我们。” 这是临时决定的，今天之前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宋老夫人请来做客。 听到娘的解释，苏白英瞬间想起，之前婆母说的话。 没想到婆母说到做到，还真的把她爹娘请来了。 尤氏笑着看母女俩互动，知道俩人肯定有话要说，于是起身：“亲家母与英娘许久不见，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去厨房看一看。” 说完带人离开偏厅，亲家头一回上门，为表重示，她得亲自去一趟厨房。 宋士诚与苏大山寒暄几句，也起身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几人。 宋清淮扶着苏白英坐下，与苏大山夫妻解释道：“岳父岳母请坐，英娘怀有双胎不宜久站。” “双胎！”陈氏听说女儿怀的是双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下子屋里几人目光，全都朝她望过去。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陈氏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了笑。 忧心忡忡道：“英娘头胎就怀了双胎，生产这一关可不好过。” 她生了那么多胎，生双胎的时候也差点缓不过来，更何况英娘还是头一胎。 苏白英自从得知怀有双胎后，本就有些担心，只是放在心里没表现出来，如今听到娘的话，有些后怕的喊了声，“娘～” 陈氏见自己的话吓到她，立刻出声安抚，“英娘别怕，好好养胎。你是个有福气的，肯定不会有事。” 宋清淮听到这话有些后怕，握住苏白英的手。 以前也听说过有人生孩子去世，只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痛不痒的，如今听说娘子生产这关难过，吓得脸色都白了。 第69章 母女闲谈 宋清淮到底是个大男人，惊怕过后，立马询问解决办法，“岳母，你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还请告知小婿，此事该如何防范？” 毕竟岳母可是生过双胎的，在这方面，她的经验是别人比不了。 陈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英娘这丫头，说她福气好吧，她又碰到这种事，有多少鲜活的姑娘过不了生产这关。 说她不好吧，她又怀上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双胎。 好在英娘从小干活，身子骨还算结实，于是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两人，“怀孕时吃食跟上，身体健康，生产里保存体力，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生了九个孩子，除了最后两个，大概是年龄大了，加上日子艰难，吃食这方面也没跟上，又加上是双胎的缘故，生得格外艰难外，前头几个可是生的很快，基本没受多少罪。 什么都不懂的俩人，见陈氏说得轻松，便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的苏白英，问起家里的事，“娘家中境况如何？” 陈氏笑呵呵的回，“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好，比往年好多了。” 见大女儿在婆家受宠，她也就放心了，说实话，当初为了十两聘金，她没有经过当家的同意，便私自做决定。 幸好女儿懂事，知晓家里的难处，应下这门亲事，否则落下个出尔反尔的名声，儿女就别想找到好人家。 而今女儿日子过得好，还有余力帮衬娘家，陈氏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那就好，嫂子如何？”苏白英最关心的，其实是新进门大嫂，想知道她的为人。 要知道，这可是用她的聘金娶回来的，若她性子不好，搅得家宅不宁，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笑话。 说起大儿媳，陈氏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嫂子性情温和，是个好姑娘，你大哥很满意。” 来年把老二的婚事办好，她就能松快几年。 老四暂时还没到年龄，总算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她上半辈子忙忙碌碌的，盼望下半辈子能过上，悠闲自在的生活，现下看来，很快就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苏白英看着娘脸上松快的神情，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来，对生产一事，也没那么害怕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害怕也于事无补，只有尽全力。 思及此，苏白英打算带娘到处走一走，顺便说些体己话，“那就好，夫君，你陪爹聊天，我带娘四处走走。” 宋清淮柔声叮嘱，“好，小心些。” “会的。”苏白英带着陈氏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陈氏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英娘，娘抓了只老母鸡给你补身子，还有一篮子鸡蛋，让厨房每天蒸一碗鸡蛋羹。 鸡蛋可是好东西，多吃点补身子。” 陈氏嘴里念叨着，脚却往放篮子的地方走去。打开盖着的粗布，示意苏白英看里面的东西。 苏白英瞧着篮子里圆滚滚的鸡蛋，嗔怪道：“娘，鸡蛋给家里人补身子就好，下回不许带了。” 陈氏见女儿只说下回不许带，心下松了一口气，女儿怀有孕，娘家人若什么表示都没有，女儿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没事，上回抓的小鸡崽已经开始生蛋，家里不缺这些。”陈氏笑呵呵的解释道。 姐妹几人抓回去的八只小鸡，竟有五只母鸡，两只公鸡，还有一只小鸡不知是何原因，半途死掉了。 虽说冬日里鸡已经不怎么下蛋，每天也能捡上一两枚，五十枚鸡蛋也不算多，再说新鸡下的蛋个头小，拿到镇上也卖不上价。 陈氏交待完，便跟着苏白英往外走。 偏厅里，留下宋清淮和苏大山，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老实汉子，不停的搓着手。虽说对面之人是自己的女婿，无奈两家悬殊太大，以致他在宋清淮面前直不起腰。 说话做事，也就放不开。 “岳父，请喝茶。”宋清淮瞅见自家岳父的动作，有些无奈，虽然他长得不是很俊美，可也没到面目可憎的地步，没道理会把人吓到。 “哎，好。”苏大山干巴巴的应道。 偏厅内，宋清淮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苏白英却带着陈氏在府上逛了起来。 茶儿远远跟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夫人，生怕她出现意外。 “娘，等女儿肚子再大一些，就让果娘来住一段时间，学些有用的，倒是有底气说门好亲事。”苏白英与陈氏说着自己的打算。 自己嫁的好，也想妹妹们嫁得好，将来能够守望相助。 陈氏惊讶的瞧着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英娘，你……” 怕自己会错，陈氏话说一半，怎么也说不下去。 大女儿嫁得好，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拉拔其它几人，只是她说不出口，却没想到女儿会自己提出来。 苏白英点点头，解释道：“嗯，夫君学识不错，女儿嫁入宋家后，就跟着夫君学认字，虽然没有学多久，简单一些的字，还是能够认出来的，果娘若能识些字，说亲时，也能多个选择。” 妹妹从小跟着她，做为长姐有能力时，自会帮忙谋划一二。 陈氏听得心潮澎湃，嘴唇抖动几次，话不成句，只一个劲的说着，“好好好……” 两人在院中逛一圈，最后来到清风院，“娘，这里就是女儿住的院子，进来坐一会。” 陈氏一圈逛下来，都不知要用什么言语形容，难怪有许多人挤破脑袋，也要拼命往富贵窝里钻，住的地方如此奢华。 身上穿的是绸面衣裳，吃得是食物精细，其他更加不用说，好吃不说，还能顿顿吃饱。 简直像人间仙境，谁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呢。 不怪乎村里人人眼红，她家英娘嫁得好，如今总算知道好在何处。 陈氏心里自豪不已，她陈金花命不好，没过上好日子，可她女儿过得比别人过得好，还懂事的不得了。 她怎能不高兴，抬手抹掉，因高兴而沁出的眼泪。 苏白英在前面带路，并未注意到身后人的情绪，也不知陈氏的心思。 第70章 诉说 “那就是夫人的娘吗，跟夫人一点都不像？瞧着得有五十多了吧，比老夫人还大。”几个洒扫的丫鬟，躲在角落里偷懒，嘴里讨论着府里的新鲜事。 夫人以农家女之身嫁入宋家，这事在丫鬟们心埋下嫉妒的种子，只因有竹儿的前车之鉴，这才暂时歇了心思。 不过闲暇时间，会在一起议论，只要背着主子，其它人也不会多管闲事。 “一介农妇，能有多好看，夫人的美貌，还不是成亲后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若是嫁普通人家，常年累月的下地，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另一个丫头说出自己的见解。 “纷儿，你说的好有道理。”其他人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立刻恭维道。 被叫纷儿的丫鬟，仰着头得意不已，她可是她们家最机灵的，若非家里日子过不下，爹娘也不会卖了她。 至于为何不卖其他姐妹，还不是因为她脑瓜子好使，要是勾上大户人家的少爷，那她就能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宋府没有年轻的少爷，唯一的老爷又不好女色，任她在聪明，也无计可施。 只能在小丫头面前摆摆谱，一点意思都没有。看来得想想其他出路，思及此，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不自觉望向清风院。 夫人初来乍到，身边肯定没有贴心人，若她向夫人投诚，想来定能得她看重。 清风院内，苏白英正与陈氏聊天。 茶儿从外头走来，朝俩人行了一礼，“夫人，亲家夫人，午膳已经好了，老夫人请你们前去膳厅。” 苏白英闻言点点头，“好，知道了。” 又看向陈氏，“娘，先去用膳吧。” 陈氏刚被女儿哄着吃了几块糕点，此时倒不觉得饿，只是到了饭点，不吃也不行，更何况还是在宋家，“嗯，走吧。” 膳厅里，宋士诚和尤氏坐在主位，苏大山坐在左边，宋清淮坐在右边，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苏大山的神情，明显放松不少，没有先前的紧绷感。 苏白英带着陈氏过来，尤氏瞧见后，连忙招呼道：“亲家母，英娘快过来坐。” 招呼两人的同时，朝一旁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会意，悄悄地退出去，不多时，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被丫鬟们端上桌。 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丫鬟时不时端菜进来，不过每盘菜的分量不多，只有几筷子。 苏大山和陈氏见此情景，惊得合不拢嘴，这就是富贵人家吃饭的排场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哪像她们家，煮粥时恨不得多放几碗水，那样也能喝个水饱。 见苏大山和陈氏迟迟不下筷，尤氏立马热情的招呼，“亲家公亲家母，快尝尝，都是些家常菜，别拘束。” “好..好。”陈氏木呆呆的回道。 心里的震惊，无人知晓，此时她脑子里想的是，就宋家用膳的排场，她女儿能否吃得饱？ 陈氏为何有此疑问？因为她面前摆放的碗，只有巴掌大小。 以她的食量，最少得吃四碗，到时她哪好意思。 只是当她看向女儿时，却见她面前摆放着一个大瓷碗，散发着一股子药味，里面的吃食明显与其他人不同。 疑惑的问：“英娘，你吃的是啥？” 苏白英闻言，随口解释道：“补身子的药膳，爹娘，快吃吧，等会菜都凉了。” 事已成定局，娘就算知道，也于事无补，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尤氏怕耽搁下去，药膳凉后药性打折，于是打岔道：“亲家母先用膳，有何疑问，等用过膳再说。” 陈氏不是傻子，听出尤氏话里有话，想到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便压下心中疑虑，拾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吃着。 苏大山瞟了她一眼，心大的汉子，并没多想。 再说他也没有心思多想，因为宋士诚拿出一坛青竹酒，邀他一起喝酒。 午膳过后苏大山毫无意外的喝醉了，被小厮搀扶着去客院休息。 而尤氏则与陈氏移步到偏厅，有些事需要说开，免得日后生出嫌隙。 苏白英怀孕比较嗜睡，被宋清淮扶着回清风院。 偏厅内，尤氏让丫鬟备好茶水糕点，这才打发其他人出去，留下张嬷嬷守门。 尤氏瞧了眼陈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亲家母，不瞒你说，当初说亲时，有让媒婆与你说，我儿子嗣艰难。 其实是，淮儿前些年被人下药，伤了身子难有子嗣，想着亲家是个能生的，又想着英娘或许也是如此。 事实证明，我当被的想法没错，英娘进门不久，便有了身孕。 只是淮儿的伤，终是留下隐患，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孙儿，身体天生就比旁人弱。” 尤氏一股脑说出来，这些话积压在她心底许久，如今总算找到人诉说。 也不管陈氏是何想法，她也不担心陈氏说出去，淮儿可是她女婿。 陈氏听得云里雾里，总算在最后听明白了，她未出世的小外孙，身子骨比起普通小孩会弱那么一点。 想到自己外孙一出生，身子就很脆弱，陈氏脑腔里好似有股无名火窜出来，咬牙切齿道：“何人如此恶毒？” 又想到女儿什么也没说，对自己守口如瓶，她就心疼。 家中孩子众多，而她又整日里忙着赚银子还债，与几个孩子的感情并不深，可任哪个做父母的得知此事，还会心平气和。 尤氏手里攥着帕子，捂着胸口，满脸痛心疾首的说着，“是我那第二任儿媳，瞧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却冷心冷肺。她若不愿意，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说清楚不就好了，何必嫁过来后，趁大家对她毫无防备之时，行此待丧尽天良之事。” 说起第二任儿媳时，尤氏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因为给她灌了绝育药的事，尤氏还有些不忍心，毕竟一个女子失去做母亲的权力，终是太狠了些。 如今她只恨自己当初心软，没有让她偿命。 陈氏听后，倒是气顺不少，毕竟那人早就死了。 第71章 喜从天降 陈氏想着人都不在了，便没那么气愤，一颗心全赴在，她还未出世的外孙身上，“亲家母，这可怎么办？大夫如何说？” 尤氏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感觉心情松快许多，见她问起解决办法，倒也没藏着，“柳大夫手里有个药膳方子，长期服用，能改善胎儿的体质。” 只是效果如何，尤氏也不敢保证，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陈氏想起女儿用膳前吃的那碗药膳，一时无言。 虽然心疼女儿终日与药膳为伍，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毕竟女儿已经嫁进宋家，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为宋家生儿育女乃天经地义。 作为娘家人，她们根本做不了什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高嫁的弊端。 不过亲家跟自己说这么多，肯定还有旁的事，她洗耳恭听便是。 尤氏见铺垫的差不多，才开口问：“亲家母，听说你家最小的男孩翻年就八岁了？” 陈氏满脸问号，不知她问这事要做什么，这话与刚才说的事，有何干系？ 陈氏想不明白，索性丢开，实话实说道：“亲家母，小儿明年确实八岁了。” 说完静等尤氏的下文，陈氏可不觉得，她是无意间问起，肯定有其目的，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是这样的，我与当家的商量了下，由宋家出银子，送孩子去私塾识字，若天赋异禀，考上进士，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也能护着他体弱的外甥。” 尤氏的话音刚落，陈氏失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好悬，差点摔在地上。 站稳后，陈氏连忙反问道：“亲家母，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不行，若那孩子没有读书的天赋，岂不是浪费银钱。” 陈氏虽然很心动，可她不敢保证祥儿是那读书的料，若宋家是花费许多银钱，祥儿却考不上，可如何是好。 毕竟不是谁都有读书的天赋，更何况老苏家这么些年，从未出过有读书天赋的人，她可不觉得自家整日捉虫喂鸡的小儿子，有读书的天赋。 尤氏有些诧异她的拒绝，沉思片刻，便明白她的担忧，转而安慰道：“亲家母放心，若那孩子没有读书天赋，识得一些字，将来也能在铺子里帮忙。” 得到尤氏的保证，陈氏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生怕一个眨眼不注意，美梦破碎。 送祥儿去私塾读书，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供一个读书人需要不少银子。 普通人家根本供不起，以苏家的境况，连温饱都成问题，自然没心思想这些。 尤氏看她的反应，便知此事已成，“自是真的，只等亲家同意，除夕过后，便可进私塾跟先生学习。” 儿子想要单打独斗有些困难，必须趁早培养一些帮手。 儿媳娘家兄弟众多，是最好的选择。 见尤氏说的肯定，陈氏笑眯眯的应下，“好，多谢亲家母。” 一番言谈下来，两家算是达成共识。 尤氏说了一大堆，此时已然精神不济，掩嘴打了个哈欠。 “亲家母，这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利索，我让人带你去客房休息，今晚在府里住一晚。”尤氏实在撑不住，眼角沁出生理性的眼泪，为免在亲家面前失态，匆忙说道。 “住一晚就不用了，时间尚早，我们一会就回去。”陈氏没想到她会开口留人，连忙摆手拒绝。 多年以来，陈氏从未在旁人家里留宿，不是她不愿意，而是没地方可去！ 从小被卖，连娘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苏大山倒是有两个姐姐，只是嫁得比较远，还是俩姐妹嫁在同村。 本来关系还不错，可自从公婆去世后，渐渐的不再来往。 如今冷不丁被邀留下过夜，陈氏总觉得不得劲。 尤氏也不跟她争执，直接一锤定音道：“就这么说定了，其他的明天再说。” 陈氏本就不擅长争辩，于是留宿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嬷嬷，带亲家母去客房歇息，再派个小丫头去伺候。”见她无话可说，尤氏对守在门口的张嬷嬷吩咐道。 而她自己则回香兰院休息，坐在铜镜前捶了捶腰，到底是年纪大了，坐久了腰也不舒服。 杏儿站在她身后，动作麻利的帮她把头上钗环卸下，还贴心的给她捏了捏肩，又揉了揉腰。 尤氏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着，半盏茶后，觉得差不多了，才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停手。 等她躺下后，杏儿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门。 陈氏在张嬷嬷的带领下，走到客房门前，想着亲家老爷在里面休息，她就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在房门外交待了声，“亲家夫人，客房到了。” “好的，多谢张管事。”陈氏客气的道谢。 想到夫人交待的事，张嬷嬷抬眸朝四周扫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洒扫丫头，忙招手示意。 纷儿拿着扫帚三心二意的扫着，见张嬷嬷朝自己招手，眼睛一亮，立马放下扫帚，小跑着来到她跟前。 兴冲冲的问：“嬷嬷，您找奴婢有何事？” 张嬷嬷一指陈氏，“你手里的活停一下，先伺候亲家夫人。” 纷儿先是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随后又似想到什么，高兴的应下，“好的，嬷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亲家夫人。” 她早上还想投靠夫人来着，下午就被嬷嬷安排伺候亲家夫人，接近夫人的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 “嗯，是个机灵的。”张嬷嬷对府中丫鬟了如指掌，眼前这个小丫头，脑子灵活，想来是个知分寸的，如此她就放心了。 安排好陈氏，张嬷嬷脚步轻快的朝兰香院而去，为免主子醒来后寻不到她。 苏白英见到爹娘，怀孕后不安的心得到慰藉，此时窝在宋清淮怀里，睡得安稳至极。 而宋清淮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孩子来的猝不及防，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孩子因他受到牵连。 此消息于他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但 他在娘子面前，又不能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怕影响她的心情。 第72章 小心思 陈氏回房后，坐在椅子上发了许久的呆，心情激荡不已，根本静不下心来休息。 估摸着女儿差不多醒来时，便让丫鬟纷儿带路去找苏白英。 说来惭愧，英娘早上带她到处逛了一圈，还去过女儿的院子，可她只顾着惊叹，根本没记住去女儿院子的路。 好在亲家心细，给她安排了个丫鬟，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苏白英刚醒不久，便见茶儿带着她娘进来。 宋清淮见状，连忙起身招呼，“岳母，进来坐。” 茶儿提着热水进来，放下后便退至外间，顺带把纷儿也带下去。 陈氏坐下后瞧了眼宋清淮，欲言又止，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的忐忑模样。 宋清淮看到了，垂眸给陈氏泡好茶水，又给苏白英倒了杯热水。 孕妇注意事项，宋清淮可是仔细询问过柳大夫的，事关孩子，他可不敢马虎。 做好这些后，起身对苏白英说道：“为夫有一点事未处理，娘子跟岳母好好聊聊。” 苏白英朝他笑了笑，轻声应道：“好，去吧。” 等宋清淮离开后，陈氏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儿，许是怀孕的缘故，比做姑娘的时候，圆润了些许。 瞧着好看极了，若非眼前之人真真切切是她的女儿，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别人怀孕的时候，都是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可倒好，越来越水灵。 苏白英知道她娘有话说，直接问道：“娘，屋里没有其他人，你有啥事，直接说吧。” 陈氏想了想，先问了一句，“英娘，女婿的身体情况，你知不知道？” 苏白英看了她一眼，暗想她娘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不动声色的反问，“娘为何这样问？” “亲家母把事情都和为娘说了，苦了你了。”陈氏说着，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事已至此，陈氏说不出其他的话，毕竟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 知晓是婆母说的，苏白英便放心了，她还以为府里的丫鬟嚼舌根，被娘给听到了。 “娘，这事女儿是知道的，夫君成亲时便与女儿说清楚了。” “你婆母说要安排祥儿去私塾读书，你觉得可行不？”陈氏又把尤氏的打算告知她，当家的喝醉了人事不醒，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 苏白英诧异的抬头，见她娘不像开玩笑，看来是确有其事。 想不通婆母的用意，不过对她并无坏处，且还是为自家弟弟好，她当然没有意见。 点头赞同道：“去吧，就算成不了大器，将来也能养活自己，没有坏处。” 陈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女儿不愿意。 毕竟供养一个读书人，花费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家里是供不起的。 苏白英只当她娘是来询问她的意见，根本不知她真正的心思，否则定然骂她一顿。 她可不是有气会往肚里咽的人，长姐的位置可不好坐，若没点手段，底下的弟弟妹妹可不服管教。 苏大山一觉醒来，已经下半晌，捂着头痛不已的脑袋，在床上缓了一会，就见陈氏从外推门进来。 连忙问：“孩他娘，什么时辰了？怎的不早点喊我起来，夜路可不好走。” 陈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已经酉时了，亲家留咱们住一晚。” 这人酒量不好，还与亲家公喝得那么起劲，也不怕头疼。 这般想着，便见他捂着脑袋，心下一软，上前帮他按了按。 同时把尤氏的话复述一遍，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说与当家的听。 苏大山听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英娘这丫头有福气，咱们做爹娘的没用，如今事事靠着她，回去敲打敲他们几个，免得生出旁的心思。” 虽然家里的几个孩子，品性都不错，可财帛动人心，贫富差太大时间久了，难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老大的媳妇，进门时间尚短，到底是何秉性，他们也没摸透，还有未过门的老二媳妇，又是何秉性，一切犹未可知。 陈氏不赞同道：“这话是何意，他们几个都是好的，再说英娘嫁得好，帮衬一下家里，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陈氏见识过宋家的奢华，心里的某些想法悄悄改变，早就忘了初心，恨不得女儿多多帮衬娘家。 苏大山常年游走在各个镇子里做工，多少听过一些事，懂得做父母的要一碗水端平，否则容易家宅不宁。 听到陈氏的话，苏大山眼睛一瞪，“这话往后可不许再说，特别是在英娘面前，若是寒了她的心，往后远离咱们，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说实话，苏大山内心深处，有些认可陈氏的话，但他知道维持表面公平。 如今只有靠着大女儿，家里的情况才会好起来。否则以他们俩的本事，连温饱都做不到，更别说其他。 夫妻俩一起说着悄悄话，忽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陈氏知道宋家父母的为人后，胆子也大了起来，“谁呀？” “亲家夫人，该用晚膳了。”纷儿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纷儿今天很高兴，下午的时候，她与夫人身边的茶儿熟悉起来，只要跟她搞好关系，往后让她帮忙说说好话，那她的好日子可就不远了。 对陈氏的态度，好的不得了。 心里暗道，还是这个老太太命好，生的女儿能够嫁入宋家，成功改变贫穷的命运。 听说老太爷还把夫人的哥哥，安排进铺子里做事，真可谓是一人嫁得好，全家跟着享福。 “知道了。”陈氏大声回道。 接着又开始催促苏大山，“当家的，听到没，用晚膳了。” 说起吃的，陈氏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想起中午那些菜的滋味，可真是人间美味，只是份量太少了，还没吃过瘾呢，盘子里就没有了。 好在数量够多，否则根本不够。 又想到自家的吃食，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就连府中丫鬟吃得都比他们家好。 对此陈氏表示深深的羡慕。 第73章 提议 晚膳过后，尤氏把要送苏玉祥去读书的决定，与宋清淮和苏白英说了一遍，毕竟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白英因为听她娘说过，倒不觉得惊讶，毫不知情的宋清淮，却满脸震惊。 父亲母亲想法可真不错，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氏与宋士诚并不是那小气之人，府里每年给青山寺捐不少银钱，而青山寺用这些捐款给穷苦百姓施粥。 养一个读书人，确实不在话下。 说起读书之事，宋清淮脑子里不自觉想起，那个小小的少年，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可会打他的姐姐。还放话说，若是欺负他姐姐，他长大后要打回来。 心思一动，话便脱口而出，“我记得七弟翻年后，也才十岁，让他一起跟着去私塾吧。年纪还小，待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事，何不趁现在学些本事，将来也能用得上。” 屋里几人齐齐看向他，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宋清淮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道：“多学一点总没有坏处。” 苏家几兄弟里，只有他敢对自己放话，是护短的性子。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尤氏自然支持儿子的决定，“那就按淮儿的意思来，亲家你们意下如何？” 心里还挺高兴，小俩口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 尤氏想得很开，对自家往后要供两个读书人的事，毫不在意心大的很。 说实在的，尤氏过了大半辈子好日子，如今只想抱上小孙孙，其它的事已不被她放在眼里。 当然这个愿望放在其他人家里，轻而易举就能实现，而他们家可谓是千难万难，好在她眼光好，一眼看中英娘，这个愿望才能这么快实现。 “怎好如此，万万不可。”苏大山忙摆手拒绝，有一个就很好了，却不想女婿会开口，让老七跟着一起读书。 尽管心里高兴，还是出声拒绝，可不能给亲家留下贪心的印象。 宋士诚坐在主位上没说话，那双精明的眼睛，把在坐几人的神色收入眼里。 亲家公亲家母脸上的欣喜，儿媳听说这事的震惊。 手指敲了敲桌面，待几人看过来时，扬了扬眉，做下决定，“行了就按淮儿的意思，时辰不早了，回屋休息去吧。” 被决定下半辈子的两人，此时还在家里嘀咕，爹娘怎么不回来。 随着宋士诚的话落，众人离开膳厅，苏大山陈氏跟着丫鬟回客房。 宋清淮搀扶着苏白英走得小心翼翼，茶儿提着马灯走在前面，为主子照亮眼前之路。 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缠绕不休， “夫君，谢谢你。”想到他为自己做的事，苏白英只能干巴巴的说着感谢的话。 宋清淮瞧了眼走在前面的丫头，凑近苏白英耳旁，意有所指道：“娘子，为夫可不要你口头上的感谢，你自己记住，等孩子落地后，再一起补偿于我，如何？” 男人露骨的话，落在已知晓情事的苏白英耳里，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在油灯昏黄的光蕴中有种朦胧美。 宋清淮不自觉看呆了去，他总感觉娘子怀孕后，更有韵味了。 眼眸移至苏白英腹部，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可惜，唉！ 苏白英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盯着自己，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 宋清淮被瞪了也不生气，感觉还满新鲜的，娘子自嫁过来后，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他看在眼里都替娘子累的慌，只能尽量给她安全感。 翌日，用过早膳。 苏大山便提出告辞，尤氏和苏白英商量后，准备了几匹棉布，够全家人做一身衣裳。 尤氏本来还想准备一些干果，被苏白英拒绝了，干果昂贵不说，更不顶饿。 门口外。 陈氏再次叮嘱，“英娘，好好养胎，有事让你大哥带个信。” 陈氏比谁都希望女儿在宋家过得好，只有她过得好，才有能力帮衬娘家，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能否在宋家站稳脚跟的关键。 苏白英穿着厚实的衣裳，站在门口处，听着娘的唠叨声，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 “知道了，爹娘路上小心些，让车夫慢点。”苏白英乖巧的点头。 一阵冷风吹来，陈氏缩了缩脖子，转头踏上骡车，回头朝站立不动的苏白英说了一句，“外头风大，回屋吧。” 目送着骡车远去，苏白英这才转身回屋。 骡车里，苏大山和陈氏相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宋老夫人这么大方，她那一篮子鸡蛋和一只老母鸡，竟换回这么多布料，够每个人做一身衣裳，若是用剪裁的精细一些，还有富余。 其实尤氏想得很简单，儿媳懂事，还为他们家生儿育女，她当然愿意对苏家好一点。 而苏家父母能够拿一篮子鸡蛋和老母鸡，来给儿媳补身子，代表看中她宋家子孙。 陈氏摸了摸旁边的料子，心中高兴不已，又想起女儿说的话，抬头笑着告诉苏大山，“当家的，英娘想让果娘过段时间到宋府去陪她，有意帮衬果娘寻个好夫家。” 苏大山想到女儿的变化，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跟以往的行为举止大不相同，却格外赏心悦目。 果娘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若能跟在大女儿身边学习一段时间，将来再定能寻一门好亲。 苏大山感叹道：“英娘愿意教，这是好事，就连宋家的丫鬟都礼数周到，是果娘她们几个比不上的。” 不过也不能怪孩子礼数不周，毕竟吃都吃不饱的人，哪有空闲时间学习礼仪。 再加上村里人随意惯了，谁没事闲的，要求自家女儿学习这些。 陈氏想起宋家父母的安排，有些不确定的问：“当家的，你说华儿和祥儿有读书的天赋吗？” 乡下人，没有一点家底，谁敢送孩子去念书，这可不是一两年，而是七八年，甚至十多年才能看到效果。 其中束修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笔墨纸砚的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要不少银子。 第74章 悲惨的遭遇 苏大山瞅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还没开始呢，不好说，孩子平日看着挺机灵的，念书的话看天赋，外加努力。” 想起此事，苏大山也很高兴，两个孩子，哪怕只要有一个考上秀才，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夫妇俩大字不识，可谓是吃尽苦头，如今儿子有机会去念书，他们比谁都高兴。 “是这个理。”陈氏点头附和。 骡车很快到达枣树村，停在苏家院门前。 “亲家老爷夫人，小的告辞。”车夫把人送到后，一甩鞭子，调转方向离开。 苏大山刚想请人进屋坐一会，人就驾着骡车跑远了。 隔壁王氏见夫妇俩昨儿早上坐着骡车离开，此时才回来，便有些好奇。 “玉林娘，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还有骡车专门接送，不会是英丫头有什么事吧？” 王氏显然对苏家之事了如指掌，知晓能留夫妇俩过夜的，如今只有刚嫁出去的苏白英。 瞧这两口子的高兴劲，还有手上拿着的东西，想来是有好事发生。 陈氏听到她的问话，笑呵呵的回道：“呵呵，英娘怀了身孕，亲家接我们过府看望呢。” 两家离的不远，关系还算不错，陈氏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以免村里人胡乱猜测，传出不好的言论来，无所事事的人，传闲话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 王氏听说是这事，有些不可置信，“英丫头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可真是好福气，只要生个带把的，往后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她对苏白英嫁入宋家的事，并没有半分嫉妒，反正她女儿早已出嫁，就算没有出嫁，也不是谁都能嫁进富贵人家。 倘若不是享福的命，就算嫁进富贵窝，要不了多久，也会变得不幸。 听到旁人说自家闺女有福气，陈氏心里别提多舒服，扬起笑脸，“多谢他婶子吉言，昨日离开的匆忙，家中还有事情，下回再聊。” 陈氏想着家里的事，也不知昨天她离开后，余下的事，她们有没有做完。 “行，你先忙。”王氏说完就转身回屋。 陈氏站在院门口聊天，苏大山已经拿着布匹进屋。 “娘，你回来了。”孙小苗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跟陈氏打了声招呼。 “嗯。”陈氏淡淡的应了声，便朝屋内走去。 宋家送来的年礼，她昨天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娘，你回来了，三姐身子如何？”苏白果从厨房出来，见到陈氏，便问起苏白英的情况。 “你三姐好着呢。”对于让她去宋家的事，没有说出来，毕竟事情还没定。 “那就好。” 而苏大山夫妇俩被骡车送回来的画面，被村里人瞧见，闲来无事的妇，到处打听。 在得知苏白英怀孕后，众说纷纭。 “钟氏，白英那丫头都怀孕了，你家丫头说不定也有了。”柳氏双手拢在袖子里，迎着冷风，缩头缩脑的调侃着钟氏。 钟氏闻言，气得脑仁疼，“我家丫头嫁过去一个来月，哪有这么快，再说我家女婿还得参加科考，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说起这事，钟氏就觉得憋闷，女儿回门那天说，婆母要求小夫妻分房睡，理由还是现成的，那就是女婿要专心科考，不可为男女之事分心。 钟氏哪怕知道，对方这是看不上自家闺女，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男子一但尝过情事，便不知节制，多年苦读，若因为此事前功尽弃，那可就闹了大笑话。 如此她女儿怎么可能怀孕，不要命了吗。 柳氏听到这话，也不敢再编排她家的事，万一玉儿那丫头好命的成为秀才夫人，是她们这些人得罪不起的。 “你说苏白英怀孕了，消息属实吗？”钟氏想到听说的事，不确定的问道。 柳氏见她感兴趣，肯定道：“当然是真的，我刚从那边过来呢。” “看来传言是假的。”钟氏听后，喃喃自语道。 柳氏眼睛唰的一亮，像闻到腥味的猫，立即追问：“什么传言？” “没什么。”钟氏不想搭理她，直接离开了。 留下柳氏站在原地吹着冷风，厚实的棉袄，因为太过老旧，穿了跟没穿似的。 不过钟氏的话，彻底勾起她的好奇心。 俩人口中的苏玉儿，此时正蹲在井边洗一家人的衣裳。 丁氏穿着用细棉布做的袄子，坐在不远处盯着她，嘴里时不时骂一句，“贱人，动作快点，再磨蹭下去，午饭也不用吃了。” 只要一看到苏玉儿，丁氏就想起儿子用科考的事，逼自己答应娶这个女人过门。 望着水井边瑟瑟发抖的人，臭丫头，敢跟自己斗，还不是落在她手里， 如此还省了请婆子的银钱，又能给自己出气，可谓是一举多得，早知道如此，她早早让她进门，还能多省几个月的银钱。 感受着火盆里的热气，丁氏懊恼不已，失算了。 苏玉儿手指通红肿胀，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本以为嫁给宋兴，就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死老太婆这么恶毒，拦着他们不许圆房不说，还把自己当做丫鬟使用。 每隔一天，就要洗一大盆衣裳，没洗完或不听话就没有饭吃。 从小到大，因为长相是众姐妹中最出色得，她都没做过重活，平时待在屋里绣绣花。 嫁人的这段时间，她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自从回门过后，她便被丁氏关在家里，不许外出，整日里待在屋子里，而宋兴每日要念书，早出晚归的。 俩人又没睡在一起，丁氏有意拦着，导致她想找人告状都不行。 一开始她还敢反抗一二，可最后的结果以她饿得头晕眼花结束，几次下来，苏玉儿已经怕了。 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看了眼红肿的手指，还有耳边传来的叫骂声，苏玉儿只能把恨意压在心底，麻木的摆弄着手中衣裳。 在心里不断的默念，十年媳妇熬成婆，她还年轻，不急，不急..... 第75章 隐忍 丁氏还在不远处，不停的骂着。 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苏玉儿记恨上，只等她动弹不得时，或其它机会，好一击必杀。 正当丁氏骂得正欢时，宋兴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大冷的天，被自家娘指使着洗衣裳。 顿时满脸心疼，怒气冲冲的对丁氏吼道：“娘，你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欺负玉儿。” 说完丢下手中书箱，朝苏玉儿身边走去，苏玉儿听到他的声音时，眼眶立刻蓄满眼泪。 在宋兴来到身边时，咬着唇扭过身不理他。 见她不理自己，宋兴连忙好声哄着，“玉儿，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丁氏被儿子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心中燃起熊熊烈火，不过在见到儿子的脸色时，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却故作镇定的问：“兴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对面娘的问话，宋兴尽管不满她背地里搓磨他媳妇，还是淡淡的应了声，“夫子家中有事，从明天开始不用过去。” 见他站在外头，丁氏不由的催促，“哦，外头冷，快过来烤火。” 见儿子脸色缓和，丁氏对让苏玉儿洗衣裳的事，也变得理直气壮。 自己是她婆母，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更何况只是洗几件衣裳。 又死不了人，乡下妇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她苏玉儿比别人高贵吗。 思及此，丁氏顿觉自己有理，立刻挺直腰板。 然而宋兴却没听她的，而是拉着苏玉儿进了他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立刻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歉，“玉儿，对不起。” 万万没想到，玉儿在家里过得是这种的日子，他却一无所知，实在是不应该。 苏玉儿埋在他怀里痛哭出声，这段时间以来，她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恶婆婆一不高兴，就不给她饭吃。 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她实在不想经历这些，只能咬牙忍着等待时机。 可能连老天爷都在帮她，竟让宋兴提早回家，揭开婆母的真面目。 可是看宋兴这态度，想来是不会给自己讨回公道了。 想明白后，她哭的更大声，人已经嫁过来了，她又没有其他退路，只能趁现在博得宋兴的愧疚感。 “不怪你，是我不好，不得婆母喜欢。”于是她从宋兴怀里退出来，用袖口抹把眼泪，声音低落道。 “玉儿，你放心，我等会就与娘说说，她往后定然不会如此。”宋兴说话的同时，眼睛也看到苏玉儿红肿的手。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扶着苏玉儿坐下，怒气冲冲的离开，准备去找他娘理论。 苏玉儿勾起一抺冷笑，死老太婆，她今日所受的苦，来日定当加倍还回来。 看着肿胀不堪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她要好好记住这一刻。 耳边响起丁氏的叫喊声，还有宋兴的轻哄声，男人果然靠不住，看来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爹那般，愿意被她娘拿捏。 这让她想起苏白英，听说她在宋家极其受宠，宋老夫人给她置办了许多衣裳，还有首饰等物，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用干活。 身边还有丫鬟伺候，日子过得舒服极了，若是当初没有撞错人，如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是不是就是她苏玉儿。 ******* 苏白英送走爹娘，心中松快不少。 想不到公公婆婆如此看中自己，竟然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提出供养两个弟弟念书。 茶儿跟在她身后，望着夫人姚条的身材，心中暗叹，旁人怀孕身材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圆滚滚，夫人倒好，脸蛋越来越娇艳不说，身材只比刚入府时，胖了那么一丢丢。 很难想象再过几个月，她的肚子会变成何种模样，毕竟里面可是有两个小孩呢。 正当茶儿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前面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见过夫人。” 苏白英抬眸望去，只见前方有位身着深灰色衣裳的丫头与她见礼，看衣裳颜色，她便明白眼前小丫头是府里的粗使丫头。 宋府粗使丫鬟或婆子，一律穿深灰色衣裳，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皆穿浅灰色衣裳。 眼前人瞧着倒有几分面熟，不过苏白英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于是朝她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茶儿见纷儿盯着夫人看，心中立即生出紧迫感，她..她这是想跟自己抢夫人吗？ 这可不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快步跟上夫人。 原地只留纷儿痴痴望着俩人的背影，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接近夫人，让夫人注意到她。 离开的苏白英可不知道，府里有个小丫鬟，心心念念想到她身边伺候。 苏白英回屋后，想到公爹与婆母对自己的重视，于是从箱子里拿了块布出来，准备给俩老做身衣裳。 当做新年礼送给俩人，以表孝心。 茶儿看着她忙碌，见她拿着藏蓝色的料子，以为她要给自己做衣裳，大着胆子问：“夫人，你这是要做衣裳吗？这颜色会不会太老气了？” 与苏白英相处久了，茶儿也摸出她脾气，不会轻易发火，更不会打骂丫头出气。 苏白英闻言，头也不抬道：“嗯，这是给婆母做的。” 嫁入宋家这几个月，不用下地干活，也不用上山砍柴，除了看书外，她还跟府里负责缝补衣裳的伍娘学习女红。 苏白英从前只会简单的缝补，有机会学习更好的技艺，她可不会放过。 茶儿听说是给老夫人做的，便没再多言，转而在旁边帮忙。 苏白英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两天后做好两身衣裳，时间比较赶，衣裳上并没有绣花色，看着较为淡雅。 “娘子，为夫的新年礼物呢？”宋清淮在一旁看着，语气酸溜溜的说道。 苏白英叠好衣裳，难得见到夫君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捂嘴偷笑。 笑过后，苏白英的小鼻子嗅了嗅，然后惊呼道：“哇，好酸呀！” 宋清淮被她搞怪的模样逗笑了，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道：“调皮。” 第76章 互送礼物 见他说起礼物之事，苏白英也不藏着，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玄色腰带，递给宋清淮。 “夫君，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可喜欢？” 苏白英为这条腰带，花费了不少心思，上面还绣着祥云，看上去栩栩如生。 虽然腰带上绣祥云看着怪怪的，谁叫她只会这一种花样呢，好在她用了一些巧思，成品看起来倒是别具一格。 宋清淮收到礼物后，肉眼可见的高兴。 “多谢娘子，为夫很喜欢。不过你如今怀着孕，不可累到了。” 这条腰带不是他所有腰带里最精致的，却是最有意义的，宋清淮开心的收下。 俩人同床共枕，宋清淮当然知道苏白英给他准备礼物的事，不过娘子想给他惊喜，做为夫君，当然要配合。 把腰带小心收好，宋清淮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娘子，猜猜为夫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苏白英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活泼的夫君，有点无语，之前那个沉稳的夫君哪去了？ 自从她怀孕后，夫君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天比一天开朗。 不过谁让他是自己夫君呢，只好配合的猜道：“是坠子吗？” 宋清淮摇摇头，“不对，再猜。” 苏白英故作沉思，“嗯...是镯子吗？” 宋清淮缓缓勾起唇角，遗憾道：“也不是。” 苏白英嘟着嘴，撒娇道：“猜不到，夫君直接给我吧，打开看看就知道啦！” 宋清淮见她嘟着红润润的唇瓣，动人心弦却不自知，压下心底的躁意，不再逗她，打开盒子递到她面前。 苏白英接过来，往盒子里看去，只一眼，她便被盒子里的簪子吸引了所有目光，只见一支白玉簪子，静静的躺在红色绸布上。 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英花，雕刻的栩栩如生，高洁又优雅。 “这根簪子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夫君。”苏白英从这根簪子上看到他的用心，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她从来不知自己的名字，竟还是一味药材，而她还从夫君的书房里看到过白英花的样子。 夫君费尽心思画白英花，原来是用在这里，如此用心她怎会不喜。 苏白英笑的眉眼弯弯，落在宋清淮的眼里，格外娇美动人，迷了他的心。 伸手拿起簪子，轻轻的插入她发间，簪头那朵白英花露在外面，衬得苏白英越发娇美。 看着眼前的人儿，宋清淮再也忍不住心中悸动，低头吻住扰乱他心神的红嫩嘴唇。 夫妻俩因为礼物的事，而引发的情动，一发不可收拾，在屋里磨蹭了半晌。 若不是苏白英怀有身孕，今天肯定走不出屋子，此时她只感觉手酸得厉害。 宋清淮神清气爽走出屋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眉眼带笑，显然心情不错。身后跟着媚眼如丝的苏白英，脸上还有情动后的余蕴。 俩人相携来到兰香院。 尤氏正在查看礼单，看着单子上的东西，尤氏眉头越皱越紧。 马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自家送去的回礼，一年比一年多，而他们家却越来越敷衍。 瞧这几匹布的样式，还是去年时兴的花样，明晃晃的瞧不上宋家，也不知怡儿在他们家受了多少委屈。 尤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娘家离得远，连帮忙撑腰都做不到。 宋清淮和苏白英到时，就看到眉头紧皱的尤氏。 “母亲，为何事烦忧？”苏白英自从公爹和婆母要送弟弟去私塾念书后，打心底里把她当作母亲来爱戴。 见她如此，关心的话便脱口而出。问完后，俩人也不用尤氏招呼，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尤氏看见他俩，眉间的愁绪散了不少，叹着气解释道：“这是马家送来的年礼，看着丰厚，这料子的花样子，却是去年时兴的，也不知你大姐她过得如何。” 前段时间夫君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女儿在马家过得很好，如今送来的年礼，却这般敷衍。 尤氏的心又提了起来，怡儿也是个倔的，也不知道让人带信回来。 苏白英理解她的担忧，看了宋清淮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宽慰道：“母亲放心，过完年让夫君亲自去趟县城看望大姐，好叫您放心。” 尤氏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不已，这个儿媳是个好的。 人心换人心，婆母愿意出银子让自家弟弟念书，那么大姑姐若有事，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不过她如今有了身孕，只能动动嘴皮子，让自家夫君出面。 尤氏满脸愁容，“只怕怡儿不肯说实话，前段时间你们父亲亲自走了一趟，回来说是一切正常。” 说起这事，她就头疼，女儿的性子倔得很，怕他们担心，从不提在马家的事。 宋清淮在旁边听了一会，这事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前些年对身旁的事漠不关心，如今才知自家大姐在马家可能过得不好。 于是承诺道：“母亲放心，孩儿过完元宵就去县城打探打探。” “如此也好。”尤氏想了想就点头应下。 本来她也有此打算，如今淮儿愿意前往，她更加放心。 解决了女儿的事，尤氏这才随口问道：“你俩过来有何事？” “母亲，儿媳给你和父亲做了身衣裳，这不做好了就给送过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可有要改动的地方。”苏白英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手艺一般，比不上那些绣娘，只不过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礼物。 宋清淮顺势起身，把托盘放到尤氏面前。 尤氏拿起来看了看，针脚还算细密，虽不能跟专业的绣娘比，胜在用心。 尤氏满意的点头，想到她还怀着孩子，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有心了，如今怀有身孕，有事吩咐下人去做。” 她肚子里的可是宋家未来的希望，可容不得半点损伤，要是因为这些事，而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 话是这么说，尤氏的心里到底是高兴的，连女儿的事都放在一边，反正急也急不来。 苏白英也不争辩，乖巧的应下，“谢母亲关心，儿媳会注意的。” 第77章 闹剧 尤氏很满意苏白英的态度，此事也就揭过不提。 毕竟儿子还在旁边看着，她也不是恶婆婆，没道理儿媳辛辛苦苦给自己做衣裳，还不领情，她只是更关心孩子罢了。 “母亲，父亲的那份麻烦你帮忙转交，英娘久坐不得，儿子先带她离开了。”宋清淮见不得小娘子受委屈，又不好跟母亲大小声，只得找个理由把人带走。 尤氏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去吧。” 看着俩人离去背影，尤氏转头问张嬷嬷，“芬儿，我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张嬷嬷冷不丁听到主子喊她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除了老夫人，府里还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而老夫人平常也跟着大伙一起喊她张嬷嬷，导致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想起老夫人刚才的话，张嬷嬷嘴角抽动两下，“主子只是关心夫人罢了，老爷和夫人会理解的。” 她冷眼瞧着，夫人小小年纪可不简单，听说她如今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只是写得不够端正。 可见夫人是个心思玲珑之人，肯定明白老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尤氏却毫不在意，“但愿吧，只要小孙孙安然无恙，被甩脸子也无所谓。” 苏白英被带出兰香院，整个人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歪着脑袋疑惑的问：“夫君，你这事？” 走出来后，宋清淮也醒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多想。 算了，下回给娘子买礼物时，给母亲也带一份。 “没事，为夫想多陪陪你。”宋清淮很自然的接道。 “那咱们在院子里走一走吧。”苏白英顺势着他的意思说道，其实她明白夫君是在维护她，只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婆母只是过于关心孩子，又没有打骂于她，更没有克扣她，比起村里那些吃不饱还要被打骂的媳妇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由于怀的是双胎，苏白英这两天感觉腿肚子有些紧绷，便想走一走，若是怀孕走动的少，将来孩子可不好生。 俩人正在院子里溜达，却听门口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此时离正门不远，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宋清淮不悦的皱起眉头。何人在门外吵嚷，这般不知礼数。 看了眼身边的娘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游廊，用商量的口吻，“娘子，门口有人闹事，为夫过去看一看，你在游廊旁歇一会，可好？” 苏白英侧耳听了听，听出有妇人的声音，怕他抹不开面子，“我与你一起过去看看，待会不出门便是。” “好，万事有我。” 守门的小厮见到宋清淮和苏白英过来，立刻恭敬行礼，“见过老爷夫人。” “外头发生了何事？”宋清淮直接问道。 小厮垂着头，想到外头的闹剧，有些无语，压着声音道：“回老爷的话，外头是兴老爷和他母亲。” “是他，他们不进府，在门口闹什么？”宋清淮不明所以的问道。 显然也知道守门小厮不清楚，也不等他回答，看了眼苏白英，径直朝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就见宋兴与丁氏站在不远拉扯，两人旁边站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瞧着有几分面熟，好像是兴弟的娘子。 宋清淮快走两步，上前不悦的问道：“兴弟，堂婶你们这是做何？” 这么冷的天不待在家里，在这里拉拉扯扯，也不嫌丢人。 宋兴见宋清淮出来，讪讪的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清淮哥，我.....”刚想说在他府上借住几天。 丁氏在他即将开口时，尖声打断，“闭嘴，老娘不同意。” 丁氏急得连粗话都喊出来，可见她对宋兴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多抵触。 丁氏有多嫉妒尤氏，只有她自己清楚，之前宋清淮娶乡下媳妇，丁氏心里可高兴，也因为高兴过了头。 还以为宋士诚和尤氏的想法与她差不多，就想奚落一下新妇，一时没收住有些口不择言。 最后被堂伯哥丢出门，可谓是丢脸至极，以至于她好长时间不敢上门打秋风。 如今儿子为了那个乡下来的小贱人，要离家出走，还是在除夕的前两天。 这话要是让他说出口，被尤氏知道了，她的面子往哪搁。 其实丁氏想多了，尤氏可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因为她一般都是无视丁氏，若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两家还有一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哪会让她登门。 宋清淮皱了皱眉，抬眸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眼前三人身上，好脾气道：“婶儿，兴弟还有弟妹有事进来好好说，站在门口惹人笑话。” 这里是住宅区，前后左右都有人家，自家门前发生争吵，早有人出来看热闹，若是再不出声阻止，要不了多久，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片住宅区。 丁氏被他一提醒，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站着不少人，明目张胆的看热闹，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纵使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但想想她以往看热闹时的劲头，想来也没有好话。 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灰尘，呵呵干笑两声，“呵呵，没什么事，婶子与兴儿闹着玩吗，家中还有事，婶子就先走了。” 说完扯着宋兴头也不回的离开，而宋兴看到周围人的目光后，脸红耳赤的低下头，任由丁氏扯着他离开，只是经过苏玉儿身边时，不忘拉上她。 一直没作声的苏玉儿，在离开前瞧了眼宋府，没想到宋员外的府邸如此气派，刚刚惊鸿一瞥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身上早已没了从前的影子，若非对她熟悉至极，根本认不出来。 再看自己，衣裳上虽然没有补丁，一点也不保暖，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补丁摞补丁。 压下心里的不甘，被宋兴拉着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自己挑的这个男人失望至极。 宋清淮见几人走后，也转身回府。 苏白英站在门槛内，看清外面几人的面容时，不得不感叹一声，好巧，没想到丁氏竟是宋兴的母亲。 这个在她敬茶时，出声嘲讽她的妇人。 第78章 落荒而逃 宋清淮转身回府，牵起苏白英的手，“娘子，回屋吧。” 苏白英有些好奇，苏玉儿她们在闹什么？便问道：“夫君，他们为何跑到咱府门口争执？” 最后还落荒而逃，有些无聊的她，生出几分好奇。 宋清淮摇了摇头，“不清楚，左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否则丁氏早就进府，找母亲哭诉了。” 苏白英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好奇苏玉儿的事了，同是苏家族人，苏白英也没了看戏的心思。 慢慢的往清风院走去。 羞愤离开的丁氏，一路上沉着脸，直到走进家门，这才甩开宋兴的胳膊。 气呼呼道：“带着你娘子回屋待着去，没事别出来碍老娘的眼。” 丁氏育有三个孩子，只得一个宝贝疙瘩，从小捧在手心里，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他。 宋兴身上穿的是绸缎料子，她自己则穿着粗棉布，如今为了个乡下丫头，与她大小声，丁氏虽然泼辣，却拿这个宝贝疙瘩没办法。 宋兴见他娘松了口，立即接着苏玉儿进屋，小娘子娶进门许久，每天看得着摸不着，可把他急坏了。 早知离开家出走这招效果如此好，他哪会等到现在，简直是虚度光阴。 回房后，立刻抱着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只是在摸到苏玉儿的脸颊时，觉得皮肤不够细腻，不过被情欲掌控的脑袋瓜，没有想太多，此刻只想得到她。 俩人之前偶有亲密，却只是浅尝辄止，并不深入交流，终于把人娶进门后，又被娘拦着，天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多难受。 丁氏见状，只得恨恨的盯着房门，暗骂一句，“狐媚子。” 无奈又委屈。 只怪自家男人太忙，根本没时间管孩子，而她又狠不下心不管教，从前听话懂事的儿子，自从遇到苏玉儿这个女人后，就开始不听话。 而今她毫无办法，只希望兴儿能以学业为重，千万不要沉溺于情事中。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罢了，明日再敲打敲打俩人。 ****** 两天时间，眨眼而过。 今天是除夕日，府里一大早便忙碌起来。 苏白英身处在热闹的氛围中，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往年可没有时间精力好好过除夕。 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苏家，恨不得一天到晚外出寻找吃食。 奈何冬日里，外头根本找不到入口的食物，于是除夕这天，其他人家至少能吃上一顿肉，他们只能闻闻味。 饿着肚子，早早上床躺着节省体力。 哪有府里这么热闹，门窗贴着对联，还有那精美别致窗花，就连树杈上也挂着红色布条，喜庆极了。 “夫君，府里真热闹。”苏白英看着这一切，转头与宋清淮说道。 宋清淮扫了眼笑容满面的丫鬟小厮，感慨万千，往年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望着毫无所觉的娘子，勾唇浅笑，意有所指道：“往后府里只会更热闹。” 再过不久，孩子便会从娘子的肚子里出来，府里已经几十年没有添丁的喜事。 而他也以为，此生没有做父亲的机会，却不想娘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罢，把眼前人揽入怀中，轻轻拥着她。 轻声呢喃，“谢谢你，英娘。” 苏白英只顾四处张望，并未听清他说的话，于是问道：“夫君，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 然而宋清淮却不再提及，转而与她一起看众人忙碌。 晚膳过后，苏白英收到六个大红包，家里其他三个人给的，每人两个，一个是给她的，另一个给肚子里的孩子。 “谢谢父亲母亲，还有夫君，英娘厚着脸皮收下啦。”收到红包的苏白英，眉开眼笑的道谢，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压岁红包。 人生中许多第一次，全部发生在宋府，想想还真是幸运。 “这孩子，一家人这么客气做甚。”尤氏笑呵呵的嗔怪道。 心里却非常受用，儿媳目前看着不错，知礼懂事。 “天气寒冷，你俩早点回屋歇着，无需守夜。”宋士诚见东西已经给出去了，便开口催促俩人离开。 宋士诚做为一家之主，总是不苟言笑，话虽不多，却句句说到点子上，办的都是实事。无论是大哥二哥的差事，还是七弟八弟念书的事，背后都少不了父亲点头。 苏白英对他很是尊敬，宋清淮同样如此，再他开口后，俩人听话的起身，苏白英朝两人福了福身，“父亲母亲，明日见。” 宋士诚和尤氏点点头，目送俩人离去。 老俩口对视一眼，宋士诚严肃的脸，立马松缓下来，对着尤氏笑得开怀。 身为枕边人的尤氏，知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 回屋后，苏白英把红包拆开，里面是两张十两的银票，其它几个同样如此，捧着一叠银票，苏白英笑得眉眼弯弯，整整一百二十两呢。 都将成为她小金库的一部分，尽管她已经有五百多两，可握着这些银票，苏白英的内心还是非常雀跃。 宋清淮在一旁看着，不由的失笑，娘子还真坦爽，把自己的喜好完完全全表露出来。 不过他却很喜欢，总比那些内心喜欢，却还端着架子的人好太多。 翌日。 今天是岁旦日，尤氏早早出发前往青山寺，请住持为苏白英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要不是路途艰险，青山寺所在之地太过崎岖，尤氏说不定会拉着苏白英一起。 用过早膳，府里有些冷清。 宋清淮提议道：“娘子，为夫带你出去走走。” 苏白英低头看了眼肚子，并未显怀，想着她也很久没出门，迟疑的点了点头。 “嗯。” 见她同意，宋清淮吩咐不远处的丫鬟，“茶儿，去把夫人的大氅拿来，那件水红色的。” “好的，老爷。”小丫头说完转身飞快的离开。 老爷带夫人出去逛街，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出去玩？ 这般想着，小丫头跑得更快了。 夫人自查出有孕后，整日待在府里，而她做为贴身丫鬟，可不得待在府里么，哪也去不了。 第79章 意料之外 苏白英披着水红色的大氅，梳着好看的妇人发髻，一根白玉簪子斜斜的插在发间，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迷人，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回头瞧一眼。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各家铺子门前贴着对联，路上行人穿着新衣裳，满脸笑容的从她面前经过。 人来人往的街道，满满的烟火气。 苏白英看着这副场景，刹那间有一丝恍惚，这样的热闹她从未见过。 宋清淮察觉到她的异样，靠近她轻声道：“娘子走吧。” 娘子自怀孕后，整日里担惊受怕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孩子，心情一直紧绷着。 他都怕她这样下去，身子承受不住。 正好趁今天出来放松一下，也许会好一点，毕竟孩子才三个月，离瓜熟蒂落还早着呢。 “嗯。”苏白英紧紧跟在宋清淮身边，生怕被别人挤到，手下意识的护在小腹前。 宋清淮侧身挡在前面，以免她被不小心被人撞到，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很期待。 但也不能因为孩子，把娘子困在府里，要是闷坏了可如何是好。 走了一路，宋清淮怕苏白英累到，见不远处的茶摊有空位，便提议，“娘子，咱们去前边歇一会。” 苏白英倒不觉得累，以前可是山上田间跑的人，这点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好。” 一路来到茶摊前，桌旁围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嘴里还时不时议论着什么。苏白英探头看去，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两名男子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棋盘，明显是在下象棋。 苏白英对这个一窍不通，扫了眼便不感兴趣。 “伙计，上壶热汤。”宋清淮拉着苏白英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扬声喊道。 伙计听到来壶热汤，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这儿可是茶摊，客人来这里当然是喝茶闲聊的，没见谁来茶摊喝汤的，这不放茶叶的热汤，喝在嘴里没滋没味的。 于是伙计扬起笑脸，恭敬的问道：“客官，您方才说的是热汤？” “嗯，这是茶钱。”宋清淮点点头，末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角。 伙计收到茶钱，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端热汤来，保证热乎乎的。” 既得了银子，又省了茶叶，伙计高兴的端着水壶过来。心里暗暗想到，这样的客人，多来几个就好了。 此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转而又被新来的客人喊去上茶。 宋清淮把苏白英面前的杯子，用热水过了一遍，这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娘子，喝杯水暖暖身子。” “好。”苏白英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捧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 暖暖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再加上刚才走了一路，也或许是怀孕的缘故，竟然觉得有些燥热。 松了松身上大氅，试图减轻一丝燥意。 宋清淮时刻关注她，见状温声询问，“娘子，怎么了？” 苏白英停下拉扯的动作，红着脸解释，“许是衣裳穿的太多了，感觉有点热。” 宋清淮摸了摸她的小手，感觉暖乎乎的，瞧了眼不远处，帮她把大氅解开，交给一旁的茶儿。 “此处有火炉，等离开时再穿上。” 苏白英闻言转头四下望去，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一个大火炉，难怪这里围满看热闹的人。 苏白英对此并不反对，“好，听夫君的。” 解下大氅后，苏白英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也有心情四处张望。 正当她看得兴起时，耳边传来一道轻咦声，“咦，这不是宋兄么，这是陪夫人出来玩吗？” 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名不认识的青年男子，满脸惊奇的望着他们。此人相貌平平，却穿着绸缎衣裳。 一看便知此人小有家产，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宋清淮全部注意力都在苏白英身上，先前并未注意的他，听到声音这才转头看向来人，见是熟识之人，朝他点点头，“嗯，林兄。” 林子杰和宋清淮是同窗，父母在镇上开了个小酒馆，与宋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两人算是老熟人。 不过关系处得一般，他可是听说宋清淮的夫人，是乡下人来着，眼前之人瞧着一点都不像。 也没听说宋清淮有纳小妾之类，便试探性的问道。 果然如此，他就说嘛，乡下之人没点特别之处，宋家怎么可能会把人娶进门。 脑子里东想西想，面上却一本正经的与苏白英打招呼，“林某见过宋夫人。” “林老爷好。”苏白英礼貌的应答。 林子杰打过招呼后，便继续去围观下象棋，他一个大男人，凑在别人夫妻之间像什么话。 见人离开，宋清淮也没在意，转而与苏白英聊天，对周围人的反应，毫不在意。 方才林子杰与宋清淮的对话，清晰的传入众人耳里。 宋家在镇上，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却也不差。 况且宋清淮之前还娶了两任媳妇，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不知何时传出宋清淮克妻的流言。 一时间宋家在镇上很有话题。 就算如此，还是有许多姑娘想嫁入宋家，毕竟宋家的条件摆在那里，嫁过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当家做主。 可惜宋清淮没有再娶的意思，不想几年后，却娶了个农家女为妻，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而苏白英自嫁入宋家后，沉迷于识字，出府的次数少之又少。 众人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传闻中的黑丫头模样。如今瞧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就是宋夫人吗？这容貌与冷家姑娘有的一拼，真不知道是谁传出，她是黑丫头的话。”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语气里透着不解，显然对之前传出这话的人，产生怀疑。 茶摊里坐着的人，本就是镇上的住户，而众人传播闲话的速度可不慢，没多久宋员外娶的农家女，比冷家姑娘好看的话就传得到处都是。 而事件中心的俩人，从茶摊上离开后，继续四处闲逛，对此毫无所觉。 当然就算知道，宋清淮也只会夸，‘大伙有眼光。’ 第80章 私心 翌日。 宋清淮带着苏白英回娘家，尤氏准备好礼物，站在偏院门口，不放心的叮嘱，“淮儿，母亲让人在骡车铺了好几层软垫，你坐在旁边注意着点。” 宋清淮与苏白英对视一眼，无奈道：“知道了，母亲，快进屋吧。” 苏白英知道婆母担心，保证道：“母亲，儿媳会注意的。” 尤氏见俩人答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车。 儿子也不小了，她还是少操点心吧，还能多陪孙儿几年。 宋清淮扶着苏白英坐上骡车，待她坐好后，才吩咐，“张成走吧。” “好的，老爷。”张成对此驾轻就熟，一甩鞭子，便朝镇子外而去。 都不用主子吩咐，张成就已放慢速度，毕竟车厢里坐着未来小主子，可得仔细着来，万一有个什么，他可赔不起。 马车上，宋清淮与苏白英商量，“娘子，可要把七弟八弟接来府上居住？” 小舅子年纪还小，要是来回走路的话，他有点不放心。 苏白英闻言，摇了摇头，“让他们走路吧，顺便锻炼一下身体，上回在一本游记里看到过，若是身子骨太差，科举时有可能晕倒，要真是如此，就太可惜了。” 虽说弟弟还未开蒙，她可不想弟弟成为身体羸弱的白面书生，当然她还有一点小心思，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夫君了。 她可不想在夫君心里，留下不好的形象。 宋清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本以为娘子会同意他的提议，却不想娘子竟拒绝了。他这段时间跟着父亲接手家中产业，听过不少人谈论自家夫人一心为着娘家，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娘家去。 只是想不通娘子为何不同意，要知道枣树村到镇上，坐骡车的话需要三刻钟，走路的话得半个时辰外加两刻钟。 小舅子还小，来回走这么远的路可不轻松，宋清淮就是知道这些，才会提议让他俩住家里。 许是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娘子，此事父亲母亲也同意。” 苏白英看着他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大哥二哥每天来回往返，他俩跟着一起走，不用担心遇到坏人。” 她也不是那无的放矢之人，这点路程对他俩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还能锻炼他们的意志力。 “好吧，听娘子的。”宋清淮见她坚持，便没再劝说。 话赶话说到这儿，苏白英便把心里的打算说与他听。 “夫君，我想让五妹来府上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宋清淮还以为她在府上觉得无聊，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好，娘子若是无聊，把六妹九妹一起接来玩，母亲定然很高兴。” 他对几个小姨子的印象挺深，小小年纪便知道帮家里干活，从她们的身上，能够看到娘子小时候的影子。 想来娘子小小年纪也像她们这般，忙个不停吧。 见他答应的爽快，苏白英浅浅一笑，“好。” 骡车晃晃悠悠的停在苏家院门口，宋清淮牵着苏白英下来时，苏白桔苏玉祥已经从院子里跑到俩人跟前。 甜甜的喊着，“三姐，三姐夫新年好！” 苏白英站定后，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八弟九妹新年好。” 宋清淮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俩人，“拿着，姐夫的一点心意。” 苏白桔苏玉祥把手缩在背后，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投向自家三姐。 苏白英朝他们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她和夫君一起准备的，除了大哥二哥外，其他弟弟妹妹都有，不多每人二十文。 “哇哦，谢谢姐夫。”兄妹俩兴奋的在原地蹦跳。 他们长这么大，头一回收到红包，这一刻宋清淮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无比高大。 陈氏等人听到声音，从屋内走出来，“女婿英娘，你们来啦，快进屋坐。” 苏玉林苏玉河今天休息，全都待在家里。 听到动静全都出来迎接，再看到三妹的瞧间，便觉眼前一亮。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三妹像变了一个似的，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 不过俩人如今在铺子里做事，胆子大了不少，早已没了当初见到宋清淮时的紧张，淡定的打招呼，“三妹妹夫，新年好。” 苏白英与宋清淮跟着陈氏走进堂屋，苏玉林苏玉河兄弟俩去接张成手里东西。 “张管事，这些东西我们来提，快进屋坐坐。”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堂屋里聊天，孙水苗提着热水进来，苏白果端着杯子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堂屋。 手里的杯子，还是陈氏特意镇上买回来的，就是为了招待客人。 从前家里可没有茶杯这种东西，苏白果端着杯子，从厨房走到堂屋，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打破。 一番客套后，宋清淮把准备好的红包给出去。 苏大山想阻止，被苏白英制止，“爹，这是夫君的心意。” 只一句话，苏大山便不再多言。 而陈氏拉着苏白英进屋，坐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英娘，累不累？要不要躺下歇一会。” 女儿肚子怀得可是宋家的宝贝疙瘩，可容不得半分闪失。 苏白英摇了摇头，“娘，没事，车厢里有软垫。” 陈氏又接着问：“那就好，这几天孩子还好吧？” 虽然才分开几天，陈氏却觉得过去很久，这几天她想的很明白，宋家父母愿意供老七老八念书，是看在女儿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面上。 可不是看在英娘面上，虽说这样想很过分，可事实确实如此。 苏白英见娘只关心她的肚子，也不生气，毕竟她已经过了需要娘关心的年纪，笑着回，“挺好的，娘可有跟弟弟说起念书的事？” “还没呢，这不是想过完年再说，正好待会全家人都在，用过午膳再说吧。”陈氏和苏大山商量过，觉得过完年再说。 私心里还是希望由苏白英说出口，这样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才更牢固，将来儿子若有事，女儿才会更尽心。 “也好，就让他俩跟大哥一起走路去私塾。”苏白英顺口提了一嘴。 陈氏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那句住在宋府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女儿如今怀有身孕，若她开口，宋家父母未必不同意，可这样一来她们家就落得一个贪得无厌的名声。 传出去可不好听，她还是要脸的。 不是苏白英小气，若是让弟弟住在家里，短时间内确实花不了几个银钱，可长年累月下来，可就不少了。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想把弟弟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 有句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当一个人过惯舒坦的日子，下意识的便会排斥去过苦日子，而她不想成为扶弟魔，只得狠下心来从根本解决。 第81章 告知 陈氏如今也不敢反驳大女儿的话，就怕她撒手不管娘家的事，要知道他们这些娘家人，如今在英娘这里，可都是拖累。 要是挑三拣四的，万一她狠下心不不管这些，就凭他们老俩口，根本过不上好日子。 大字不识的他们，只能买苦力，而苦力是最不值钱的，镇上一抓一大把，他们并没有任何优势。 “果娘的事，娘也没告诉她，你到时一并说了。”陈氏打起精神转移话题。 苏白英想了想，叮嘱道：“那就过段时间再说吧，这事还没和婆母说，至少也得过了元宵。” 毕竟没有谁家儿媳元宵还没过，就把妹妹领到婆家去住的。 “你安排便成。”陈氏知道这个女儿有主意，却不想她如此有主意。陈氏此时庆幸自己没有打骂过她，否则可没有这些好处。 也庆幸当初媒婆来说媒时，她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此事，若是没有这门亲事，肯定也找不到相同条件的人家。 也是英娘这丫头主意大，以当家的意思，肯定会让她把亲事退了。 母女俩在屋内说悄悄话，厨房里孙小苗和苏白果正在煮饭，今天的吃食格外精致。 主食是上等的精米，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约两斤左右，这些都是宋家送来的年礼。 尤氏明白苏家情况，想着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如送米面这些来得实在。毕竟苏家最缺这些，而那些干果可不顶饱。 陈氏除夕那天也只舍得炒一点肉沫，让众人尝了尝肉味，其余都放在屋里，等苏白英回来在煮。 孙小苗处理着手中食物，这才明白姑姑把她说给苏家的用意。 虽说苏家日子过得一般，可只要有大姑子在，家里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这不连大米这等精贵的吃食，婆母也能拿得出来，不用说她也明白，这些肯定不是婆母买的，而除了大姑子别无他人。 思及此，做起事来更加用心，抬眸看着苏白果那习以为常的模样，心中微动。 小声询问：“果娘，你吃过大米饭吗？味道好不好？” 苏白果对这个大嫂的印象不错，而她问得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大大方方的点头。 “嗯，上回姐夫送来的，至于味道如何，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不过你等会就知道了。” 原谅她大字不识，形容不出当时的感觉，只好这般说道。 闻着木甑子里传出来的阵阵清香，孙小苗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没再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口水会忍不住流下来，那可太丢脸了。 不多时厨房里传出阵阵饭香，肉香混合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堂屋说话的苏家众人闻到这股香味，全都不自觉的咽口水。 大的还能克制一下，几个小的蹬蹬的往厨房跑去，虽然吃不到，先闻闻味也不错。 苏大山被自己的反应搞懵了，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缓解尴尬。 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干巴巴的问：“女婿，英娘这几天身体情况如何？” 宋清淮若非了解他，知道他不善言辞，否则都要以为他问得不情不愿，毕竟谁像他这般，把关心的语气，说得如此干巴巴。 宋清淮慢条斯理的回，“多谢岳父关心，娘子身体情况正常，请您放心。” 转而看向一旁的苏玉林，关心道：“玉林兄，在铺子里做事可还习惯？” 苏玉林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摸了摸脑袋，咧着嘴笑道：“谢谢妹夫关心，习惯的，铺子里的人都很好，特别是掌柜对我们不错。” 苏玉林俩兄弟在宋家杂货铺里做事，平时帮忙卸货搬货等。 这对他们兄弟俩来说，非常简单，铺子里没人知晓兄弟俩与东家的关系，大伙对他俩也多有照顾。 苏玉林苏玉河对此非常满意，这可比在码头搬运好太多。 宋清淮见他并没有觉得做苦力有何不对，心下满意。 陈氏和苏白英从屋里出来，就见宋清淮和几人聊天，苏大山在旁边时不时插上一句。 几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见是她们俩，苏玉林想到自己能娶上媳妇，还是托三妹的福，又想起她还怀着身孕。 笑着迎上前，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三妹，身子还好吗？小外甥已经三个多月了，上回大哥去看你时，怎么不说一声。” 苏白英想起他说完就跑的画面，笑着打趣道：“大哥，你还好意思说，那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是谁呀？” 苏玉林显然也想起这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可以用膳了。”苏白果甩着手上的水珠，来到堂屋通知大家。 “好，老大老二去把桌子摆放好。”苏大山吩咐道。 被叫到的两人，立刻起身到苏玉河房里，把新打的八仙桌抬进堂屋。 家里孩子多，以前勉强能挤一桌，如今儿子娶了新妇，女儿带着女婿回来，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 苏大山与陈氏商量过后，决定请木匠师傅打一张新的桌子。 而新桌子抬回家后，一直放在苏玉河的屋里，还是第一次用呢。 不大的堂屋，摆上两张桌子，立刻变得拥挤，好在不影响什么。 肉蒸干菜，鸡块煮萝卜，蒸鱼干，炒白菜等，每道菜分成俩份，上桌的菜满满当当，下桌的只有小半盘。 第82章 得知 饭后，苏白果苏白芷姐妹俩很自觉的收拾桌子，由于午饭是孙小苗掌勺，所以洗碗的事，也一并交给姐妹俩。 而姐妹俩吃到美味佳肴，对洗碗的事毫无怨言。 “五姐，要是三姐能经常回来，多好啊？”苏白芷抓了把草木灰，洗着油乎乎的碗筷，回味着嘴里的肉味，感慨道。 虽然苏白芷说得含蓄，可苏白果还是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别做白日梦了，三姐哪能经常回来。” 苏白果要大一些，自从苏白英嫁人后，家里的活计都落在她身上，好在没过多久孙小苗便进门了，身上的活有人帮着分担，否则她还真忙不过来。 这时她不得不感叹三姐的毅力，这么多年如一日的重复这些活计，还能抽出空去山上砍柴，挖野菜。 而她们姐妹几人，虽说有帮衬着做事，到底想着她们年岁小，有些事情三姐不让她们去做。 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三姐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岁，而她记得三姐八九岁便垫着石头，在厨房里忙碌。 苏白芷嘟了嘟嘴，“难道五姐不想吗？” 她可是瞧见五姐偷偷抹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想三姐了，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她也偷偷哭了好几次。 也就小妹年纪小，没心没肺的到处抓虫子。 苏白果闻言，顿了顿，继续手中活计，她当然想，可嫁出去的女儿，回一趟娘家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遇到不讲理的婆婆，日子可就难过了，这些事她没少听村里那些妇人提及。 好在听娘说过，姐夫的母亲人很好，如此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三姐回来，她一直忙碌，都没时间与她说几句话。 俩人洗好碗筷，整理好灶台，便迫不及待的朝堂屋走去。 堂屋里，一家人齐齐整整坐着，苏白英手里捧着一杯热水。 宋清淮看了眼苏玉华和苏玉祥俩人，今天他俩格外安静，坐在堂屋里，听大人们讲话也不出声。 想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宋清淮勾了勾唇，他等着看小舅子变脸。 带着不为人知的想法，宋清淮毫无征兆的说道：“玉华、玉祥，我们决定送你俩去镇上私塾念书，你俩意下如何？” 除了苏大山夫妇和苏白英，其他人皆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也太幸运了吧！ 苏玉林和苏玉河已经二十多岁，到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十五岁的苏玉风，不上不下的年纪，差事轮不到他，念书也轮不到他，看了眼比他小四岁的七弟，失落的垂下眼眸，罢了，反正家里还有几亩田，那他就留在家里种地好了。 他们五兄弟全都不在家，田地里的活计可都要落在爹娘身上，如此他就待在家里吧，这样想着，苏玉风的心里便没那么难受。 而被消息砸懵的苏玉华和苏玉祥，前者满脸震惊，后者满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他，难道他刚才偷偷去挖虫子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吗。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自己可是家里的大功臣，这些鸡可都是吃了他喂的虫子，才能早早下蛋的。 想罢，挺了挺瘦弱的小胸膛，看吧看吧，他可是喂鸡小能手。 其他人不知小孩子的心思，还以为他知道自己要去念书，做出表态呢。 苏玉华明显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转变，不过他怕事情有变，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望着他三姐夫，语气认真的问：“三姐夫，华儿已经十岁了，此时去念书会不会太晚？” 宋清淮见他努力控制喜悦的表情，暗自点头，定力不错，若是认真学习，说不得还真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对此他还挺期待的，“不晚，只要你有心，肯努力，不管何时都不晚。” 闻言苏玉华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保证，“那就好，小子一定不辜负姐姐姐夫的心意。” 从今往后，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去私塾念书，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躲在窗外，羡慕那些坐在讲舍里，却不认真听讲的学子们。 听到他的保证，宋清淮满意至极，“你们元宵过后，便要进私塾念书，做好准备，至于笔墨纸砚这些，府里备了不少，到时候拿去用就好。” 挺着小胸膛的苏玉祥，终于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糊里糊涂间，他就被定去下念书的事，从此早起晚归。 见宋清淮说完，苏白英接过话头，“华儿祥儿，你俩就跟大哥二哥走路去私塾。” 话一出口，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他们家到七里镇可是有十五六里路呢，走路的话得半个时辰，外加两刻钟。 “三姐，这.....”苏玉华傻眼了，他刚只顾着高兴，没想起这茬，此时经她提起，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为了念书，他还是咬牙点头，“没问题。” 事情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定下，其他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屋内众人心思各异，不明白她宁愿让亲弟弟走路，也不把他们接到宋府去住。 孙小苗坐在苏玉林旁边，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袖，小声：“七弟八弟还小，让他们住在宋府，还不用走路，岂不是更方便？” 苏玉林虽然老实，却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知道娘子只是不懂，并没有其他心思。 转头与她解释，“英娘刚嫁入宋家，又是给我和老二安排差事，又是安排七弟八弟去念书的，如今没道理还要住到人府里去。况且，三妹可做不得宋家的主。” 孙小苗这才明白其中关键，点点头不再多言，三妹做不了宋家的主，她何尝不是做不了苏家的主。只是苏家比较穷，没有什么好图的而已。 这般想着，她整个人瞬间沉默，罢了，她一个新妇，还是少插手为妙，要是自己乱出主意，惹得婆婆不喜，可就亏大了。 苏白英瞧着七弟眼神坚定的模样，心下宽慰，“好好念书，争气些考个秀才回来，让爹娘高兴高兴。” 第83章 保证 苏玉华听着三姐的话激动不已，目光灼灼的望着苏白英，点头保证，“华儿，会努力的。” 后知后觉的苏玉祥，也跟着附和，“祥儿，也会努力的。” “好，都努力。”苏白英笑着应和道。 时间不知不觉已未时过半，苏白英朝宋清淮使了个眼色，她中午药膳还没吃，得早点回去补上，否则孩子要是有个万一，眼泪流干也于事无补。 夫妻俩眼神对视，立即明白其中之意，宋清淮笑着起身，朝二老拱手道：“岳父岳母，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就先告辞。” 陈氏想留他们用晚膳，也好让兄妹几人拉近关系，于是开口挽留，“英娘难得回来一趟，用过晚膳再回去也不迟。” 女儿难得回来，陈氏就想多留一会。 苏白英凑近她耳语了几句，知晓轻重缓急的陈氏不再多言，丢下一句，“等一下”转身回屋。 苏大山本想附和陈氏的话，却见女儿在孩他娘耳边说了几句，孩他娘便回屋，大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多言。 只轻声叮嘱，“路面不平整，小心一点。” 宋清淮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因为他知道，这是岳父对娘子的疼爱。 苏白果一直没找到机会与三姐说话，如今听说她要回去，也顾不上那么多，挤上前拉着她的手。 轻声询问：“三姐，小外甥可有调皮？” 自从得知三姐怀孕，她担心不已，就怕姐姐像村里青菊嫂子那样，整日吃不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亲眼见到，还是不放心的再问一遍。 苏白英摸了摸她泛黄的头发，柔声道：“果娘长大了，知道关心姐姐啦，放心吧，你的小外甥很乖。” 又摸了摸凑过来的苏白芷，“咱们的芷儿也很懂事。” 苏白芷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正要开口撒娇，“啪”的一声，手臂被陈氏狠狠的拍了一下。 苏白芷无缘无故被打，立刻不高兴的质问：“娘，你好好的做何打我。” 陈氏没好气的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丫头，你三姐如今怀着身孕，可经不起折腾。” 苏白芷听她娘如此说，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好，眼神时不时看向苏白英的肚子。 三姐的肚子都没鼓起来，她小外甥在哪儿呢？ 陈氏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叮嘱道：“英娘你们要回去，娘也不留你们了，这篮子鸡蛋带回去，你这情况，娘也帮不上忙，万事小心点。若是不舒服，就请大夫来看看。” 娘家注定是她的拖累，如今也只能说些好听话，实际却什么也做不了，陈氏也明白这点，这才和村里人换了这一篮子鸡蛋。 苏白英认真听着，“好，女儿会注意的，有事让大哥来宋府寻我。” 最后朝众人点点头，在宋清淮的搀扶下走上骡车。 陈氏提着鸡蛋上前，宋清淮看了眼苏白英，在她的示意下接过篮子，放在车厢里。 等骡车走远众人方才回屋，孙小苗看着自家男人，轻声道：“夫君，明天回我娘家吧。” 孙小苗嫁给苏玉林两个多月，因为苏玉林白日里要去镇上做事，晚上回来不是行夫妻之事，便是累的倒头就睡。 两人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好在这男人虽然比自己大了七岁，却是个疼媳妇的。 而孙小苗并不是那掐尖要强之人，俩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今天为了迎接苏白英夫妻俩，决定明天去孙小苗娘家。 “好，等会和娘说一声。”苏玉林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把玩。 苏玉林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对孙小苗很满意，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孙小苗看他心情不错，于是试探性的开口，“夫君，那个能不能割点肉回去？” 宋家送的年礼里，足足有十斤肉呢，除夕那天娘只切了一小块，今天切了两斤左右，家里还有不少，就是不知道婆婆愿不愿意。 想着先试探一下自家夫君的意思。 苏玉林皱了皱眉有些为难，想着娘子第一次对他提要求，咬了咬牙，“娘子，为夫等会跟娘提一提。” 孙小苗见他答应，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抱着他胳膊，“谢谢夫君。” 正在清点礼物的陈氏，还不知道她屋里的肉，已经被老大俩口子惦记上了。 ****** “吁.....” 骡车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却在转弯时，差点撞上路中央的俩人，张成慌得立马拉住绳子。 宋清淮眼疾手快的扶住苏白英，在确定她没事后，方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成看着离骡车不远处的俩人，缓了缓跳个不停的心脏，心有余悸道：“老爷，兴老爷与其夫人站在路中，小的方才转弯时差点撞上他们。” 这俩人也真是的，站在路中央不动，要不是骡子走的慢，这俩人都得进医馆。 张成话刚落，前方一道喝骂声传了过来，“你眼睛长头顶上的么，没看到前面有人吗？横冲直撞的，撞到人你赔得起吗？” 苏玉儿抚着胸口，也不看来人是谁，连珠炮似的一通乱骂。 气死她了，家里那个老虔婆，早早驾着骡车回娘家，把他们丢在家里不管。 早上走路回娘家，如今还要走着回去，她夫君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刚停下来歇一会，就差点被撞。 宋清淮听到外面之人的骂声，撩开帘子，没理会叫骂的苏玉儿。 瞅着背对着他们的宋兴，温声问道：“兴弟，你这是要回去么？” 宋兴在苏玉儿骂出声时，便转过身去，没想到娘子平日里瞧着温温柔柔的，骂起人来如此泼辣。 转念想着她会这样，也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些感动，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脸皮薄，毕竟过错方是他们这边，只好转过身不欲理会。 却不想娘子的骂声刚停，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惊讶的转过身。 “清淮哥，你们这是回镇上吗？”问完后，宋兴便知自己是多此一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 第84章 小离别 宋清淮对他还算了解，一眼便知他这是怎么回事，用下巴点了点车缘处，漫不经心道：“若不嫌弃就在这儿凑合一下吧。” 宋兴瞧了眼车厢，想来里面定然坐着嫂嫂，反正只要有坐的地方，他就很满意了。 早上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枣树村，回去还要走一个时辰，他娇嫩的脚底板可受不了。 于是扯着苏玉儿，坐在车缘处，朝车厢行了一礼客气道：“多谢清淮哥和嫂嫂。” 苏玉儿此时总算知道来人是谁，想到刚才自己那泼辣的样子，暴露在夫君面前，暗暗的瞪了一眼驾车的张成。 转头想起苏白英坐在车厢里，而她们却要坐在外面吹冷风，脑子一热话不过脑子。 脱口而出，“白英姐，你是不是对玉儿有意见？” 苏白英本就不喜欢她，也没打算搭理她，对夫君的做法不反对，毕竟外面那人是他族弟。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喜，就不同意他捎带族弟，那样岂不成了个无理取闹之人。 却不想苏玉儿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自己对她的不喜，不是一直摆在明面上的么。 自家娘当初在她祖母跟前，吃了不少苦头，出嫁时还掏空爹所有的银钱，虽然不多，可也够一家人吃大半年。 而那些银钱可是爹搬货赚回来的，能存下余钱可谓相当不容易。 本想直接怼回去，不过想到夫君还在身边，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泼辣的一面，转而文诌诌的问：“此话何意？” 苏玉儿理直气壮的反问：“这么冷的天，你让我们坐在车缘边吹冷风，不是对我有意见的话，还能是什么？” 宋清淮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若是不满意，尽可下去走路。” 他只是不想娘子和其他男子待在一处，哪怕自己就在身边，他也不允许，这才让宋兴坐在外面。 而这个族弟妹，竟把矛头指向娘子，他如何忍得了旁人欺负自家娘子。 宋兴见他生气，扯了扯苏玉儿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再说下去，可就要下去走路来着。 他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脚底钻心的痛，他是傻了才在这时候得罪清淮哥。 思及此，立马朝车厢处抱拳道：“抱歉，娘子不懂事，还请嫂嫂别与她一般计较。” 苏白英淡淡的回道，“无碍。” 因为她一般都是无视，根本不搭理她。 苏玉儿还想说什么，最终在宋兴的示意下，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巴，同时在心里嫌弃不已，百无一用是书生，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 早知道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勾搭他，眼神往车厢处瞄去，男人就该像宋员外那样，护得住自己娘子。 苏白英无奈的看了眼宋清淮，她都还没开始，人就被自家夫君给解决了。 牵起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骡子慢悠悠的走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直到在镇子口停下，宋兴下了骡车，站定后忍着痛意道：“谢谢清淮哥和嫂嫂。” 多亏路上遇到清淮哥，否则他的脚肯定得废掉。 “嗯，张成走吧。”宋清淮帘子都没撩一下，清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 张成甩着鞭子，从他面前过去，扬起阵阵灰尘。 回府后。 宋清淮看了眼篮子里的鸡蛋，吩咐道：“张成，把篮子提到厨房去，往后给夫人加菜。” 张成提着篮子，恭敬的应下，“好的，老爷。” 心中腹诽，亲家夫人上回拿来的鸡蛋还没吃完，今天又拿回来一篮子，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其实陈氏想得很简单，宋家的一切吃食都要用银钱买，她家有鸡蛋不用花银钱，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宋清淮与苏白英径直回到清风院，茶儿见俩人回来，立刻端着热水过来，伺候俩人洗漱。 苏白英洗过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茶儿，去厨房把药膳端过来。” “好的夫人，稍等一会，奴婢马上就回来。”小丫头翠声应道。 说完脚步飞快的朝厨房而去。 “茶儿妹妹，走的这么快做什么？”纷儿时常徘徊在清风院附近，打算与夫人来个偶遇啥的。 见到茶儿出来，便上前打招呼，想和她搞好关系。 却不想茶儿见到她后，跑得更快了，眼前人不怀好意的接近自己，茶儿可不想与她交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纷儿跺了跺脚，看了眼清风院，不甘心的离去。 ******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已过元宵。 苏玉华苏玉祥兄弟俩，已经被宋清淮安排进镇上的私塾念书。 私塾里有四位先生，一位四十多岁的举人老爷，还有三名三十来岁的秀才。 此间私塾名声不错，宋清淮特意差人打听过，否则他也不放心把小舅子交给他们。 安排好苏玉华俩兄弟的事，宋清淮便准备前往县城。 苏白英穿着宽松的衣裳，在衣柜前往外拿长衫，嘴里念叨着，“夫君，此去县城不知要待多久，还是多带几身衣裳，免得换洗不方便。” 宋清淮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自成亲后，俩人从未分离过，一时间有些舍不得。 上前拥住忙个不停的人儿，在她耳旁轻声道：“娘子，为夫很快就回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苏白英其实也有一点不舍，借着收拾行李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如今被他抱在怀里，顺势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口。 闷闷的说：“夫君，外出要小心一点，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由于怀双胎的原因，才三个多月，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苏白英拉过宋清淮骨节分明的大掌，放在微凸的小腹上，让他感受孩子的存在。 提醒他外出时，要保护好自己，以免她在家里担惊受怕。 宋清淮也不知道此去需要多长时间，抱着人小声哄道：“娘子若是觉得无聊，可把五妹她们叫来家中，让她们陪你聊天。” 听他说起此事，苏白英为了让他安心，于是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他，“夫君放心吧，此事我已与母亲说过了，过两天让五妹随大哥过来。” 第85章 小住 夫妻俩你侬我侬了好一会才分开，最后收拾行李的事，还是宋清淮自己动手整理的。 他实在舍不得苏白英受累，于是让她在旁边监督。 元宵过后第三天早晨，宋清淮带着张成一起往县城而去。他此次前往县城，不只看望姐姐这一件事，还想在县城买间铺面。 既然他已接手家中产业，便想往外发展，将来能给孩子最好的一切。 此时苏白英还在床上睡觉，怀孕之后比较嗜睡，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宋清淮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才转身离开。 熟睡中的苏白英根本不知道，她的亲亲夫君趁她睡着时，悄悄离开了。 等她醒来时，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掌心传来冰凉一片。有片刻的怔愣，夫君竟然连招呼都不打。 茶儿听到动静进来，见她摸着床的另一边，以为她在难过，安慰道：“夫人，老爷很快就回来。” 苏白英看了她一眼，嗔怪道：“老爷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不叫醒我？” 本来还想送一下他，如今倒好，人趁自己睡着时悄悄的离开了。 茶儿讪讪道：“老爷卯时过半就走了。” 苏白英听到宋清淮离开的时间，默了默，以往这个时辰她早就起床了，如今怀着孕，连睡觉时间都延长了。 想罢她也没空想宋清淮的事，她得振作起来，书房里的书还没看完呢，还是趁现在多学些东西要紧。 用过早膳，苏白英来到兰香院，准备和婆母说一声，她想把家中妹妹接来住一段时间。 “英娘，可要派人去接一下？”尤氏对于她要请妹妹上门小住的事，完全没有意见，还贴心的询问她是否要派人去接。 “不用，让她跟大哥过来便好。”苏白英笑着拒绝道。 尤氏见她拒绝，也没在坚持，转而吩咐，“那好，清风院旁边的耳房一直空置着，等会让人收拾一下，缺什么找张嬷嬷，她管着府里库房的钥匙。” 苏白英想了想，清风院旁边确实有间耳房，只是门上挂着锁头，她也没进去过。 原本她还想着让妹妹住客房，如此倒是不必了。 思及此，苏白英笑眯眯的恭维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儿媳就没想到。” 尤氏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心中熨帖不已，往年家里男人外出时，偌大的府邸除了下人，就只有她一人，如今她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眼神又往她微凸的小腹看去，嗯！再过不久还会更热闹。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孩童绕膝的场景。 这般想着，看着苏白英的眼神越发柔和。 苏白英出了兰香院，便交待茶儿去杂货铺传话。 苏玉林回家说起这事时，苏白果惊喜不已，内心如同锅里烧开的热水，滚烫滚烫的。 苏白芷在旁边确认道：“大哥，这是真的吗？三姐可有说起我？” 刚才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死心的询问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苏玉林。 苏玉林在苏白芷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 见此，水汪汪的眼眸，立刻黯淡无光，失落的垂下脑袋，三姐怎么就没想起她呢？ 陈氏早就知道此事，听到消息毫不意外，见六丫头也想去，出声阻止道：“好了，果娘收拾一下东西，明早随老大一起去镇上，芷娘在家里帮你嫂子搭把手。” 心里则打算着，等苏白果回来后，就可以把学到的知识教给底下的妹妹。 苏白芷还是比较怕陈氏的，听到她发话，便不再出声，羡慕的看着苏白果，恨不得自己就是五姐。 孙小苗听说这事，眼神闪了闪，终是什么也没说。 翌日。 苏白英算好时辰在府门口等着，远远看见苏玉林和苏白果朝这边走来，上前微微一笑，“大哥五妹，你们来啦。” 苏白果挽着一个小包袱，看到苏白英的那一刻，快走两步上前欢快的喊道：“三姐。” 苏白英轻“嗯”一声。 来的路上，大哥和她说，三姐怀孕比较嗜睡，她还以为一时半会见不到三姐了呢。 却不想三姐竟在门口等她。 “三妹，铺子那边早上比较忙，大哥就不多待了，有事让人来传话。果娘，好好听你三姐的话。”苏玉林和苏白英打了声招呼，又叮嘱苏白果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苏白英看了眼苏白果，见她穿着新衣裳心下了然，“走吧。” 苏白果跟在苏白英身后跨过门槛，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门槛都比别人家高，瞧着都有膝盖高了。 跨过门槛，穿垂花门，沿着右边的廊道往里走，苏白果望着府里的一景一物，一时间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连廊道旁的柱子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草动物，真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想到娘交待的话，让她进府后不要东张西望，只得紧紧跟在姐姐身后。 一路来到清风院隔壁的耳房，苏白英推开房门，捂嘴打了个哈欠，“果娘，你今后就住这里，先进去歇一下，我先回去睡个回拢觉。” 苏白果紧了紧手上的包袱，看了眼宽敞 屋子，比她们姐妹几人睡的那间房要大上许多，有点受宠若惊。 看着三姐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心疼，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三姐你快去歇着吧，我不会乱走的。” 苏白英孕期反应与旁人不同，别人是吃什么吐什么，而她是嗜睡，但凡早上起得早一点，就浑身不舒服。 怕苏白果不适应，这才硬撑着身子到门口接人，如今早已困得不行。 茶儿安静的跟在身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人。 关心道：“夫人你还好吧？” 苏白英又打个哈欠，说了声，“先回屋吧。” 她也没想到，没睡够的反应如此大，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吧。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下回问下柳大夫是怎么回事吧。苏白英往回走的路上，暗暗想着这事。 苏白果望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心。 第86章 忧心 苏白英回房后倒头就睡，直到一个时辰后才醒来，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想着果娘进府后直接被她扔在屋里，还没去见过婆母，便起身穿衣。 茶儿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屋里传出动静，立刻进来伺候，先帮苏白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又伺候她洗漱，打理好自己，苏白英吩咐道：“茶儿，去把果娘叫过来。” “夫人稍等片刻。”茶儿人小动作却不慢，苏白英的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往外走。 她可是答应过老爷，要时刻跟在夫人身边，如今不得已离开一会，她恨不得立刻把人带过来，好缩短她离开夫人身边的时间。 苏白果安静的待在屋里，不敢有丝毫动作，就怕给自家三姐添麻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她还是白吃白喝，怎么敢惹麻烦。 她可是听村里人说过，富贵人家规矩多，万一她出去乱走坏了规矩，被亲家夫人知道，暗地里给三姐眼色看，可就不好了。 干坐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她从小包袱里拿出一捆丝线，准备打络子。 得亏她临走前灵机一动，听说宋府有丫鬟婆子做事，那她在这里又不用做事，便想着带一些丝线过来，闲时打些络子贴补家用。 等茶儿敲门时，苏白果已经打好一个桃花样式的络子，正在收尾。 听到敲门声，心下一喜，想来是姐姐醒来要见她了，放下络子，欢快的起身开门。 见是跟在姐姐身后的丫鬟，眼前瞧着比她高半个头，脸上却稚气未脱，想来跟自己差不多大。 认出她后，苏白果迫不及待的问：“可是姐姐醒了？” 茶儿没想到夫人的妹妹这般小，都没有自己高，也不知道多大了。 相貌倒是与夫人有五分相像，就是皮肤比较黑，想来经常在外晒太阳。 不过乡下姑娘大多这样，心里这般想着，行动上更是找不出一丝错处，朝苏白果行了一礼，“见过苏姑娘，夫人已经醒了，请随奴婢前来。” 苏白果一听，果真是姐姐醒了，“麻烦姑娘带路。” 昨晚娘可是交待她在宋府要客气有礼，不能给姐姐惹麻烦，苏白果牢牢记住。 茶儿见她只态度有礼，笑容温和几分，“好。” 苏白英正在吃红豆糕，这可是她怀孕后，婆母特意让厨娘做的，说是对孩子好，为此她这段时间经常吃。 “三姐，你还好吗？”她显然还记得苏白英之前离开时的模样。 苏白英柔柔一笑，朝她招了招手，“果娘快过来坐，饿了吧，先吃点糕点。” 家里的伙食苏白英非常清楚，哪怕如今条件不错，可节省惯了的人，哪舍得胡吃海喝。 早上她磕睡得厉害，倒是没想起此事，五妹怕是早就饿了。 苏白果听话的上前，瞧着桌上精致的糕点，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桌上的点心看着就很好吃，她好想吃一口，又想到娘的交待，坚定的摇了摇头，“三姐你多吃一点，我...我不饿。” 苏白英拿了块糕点，往她手里一塞，“吃吧，厨房里还有。” 苏白果这才听话的吃起糕点，只是吃了一块，便停下动作。 见状苏白英也不再勉强，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吧，去老夫人那里坐一会。” 听说要去见宋老夫人，苏白果显得有些拘谨，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嫌弃自己。 不过既然来了，肯定要去见一见主人家，否则显得没礼貌。 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终归有些胆怯，扯了扯苏白英的衣袖，小声问：“姐，老夫人好不好相处？” 苏白英好笑道：“放心，婆母很和善的。” 五妹这副样子，让她想起自己初见婆母那会，也如五妹这般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引得婆母不高兴。 脑子里幻想着听到过的各种惩罚，只是那些惩罚她一个都没有经历，如今想来有点好笑。 尤氏知道儿媳妹妹今天要来，早就吩咐厨房备好点心。 只是在见到苏白果的刹那，尤氏心颤了颤，眼前这姑娘翻年已经十四岁，瞧着却像十一二岁似的。 见她跟在儿媳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眸，好奇的望着自己，心下一软，伸手招呼道：“好孩子，快过来坐。” 这要是她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养成这般模样，不怪英娘想把她接过来住。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庆幸，英娘之前虽然黑瘦，个头却不矮。 要是跟眼前姑娘似的，儿子怕是不愿意。 苏白英带着苏白果走上前，“母亲，这是儿媳五妹，名白果。” 苏白果见她面容慈祥，和村里的那些老人不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于是大着胆子上前见礼，“见过亲家夫人。” 她接下来要在府里久待，可不能没有礼貌。 呦，还是个有礼貌的小丫头，尤氏暗自点头，苏家虽然穷了点，在教养孩子这块没得说。 见微知着，尤氏话里也多了几分真心，“瞧这孩子瘦的，肯定没吃饱饭，此时还不到饭点，先吃块糕点填填肚子。” 苏白果看了眼自家三姐，见她点头，这才走到尤氏跟前，听话的拿着糕点吃了起来。 “坐下慢慢吃。”府里除了族里的小孩会过来玩，平时可没有孩子来玩，尤氏对苏白果的到来挺满意。 “母亲，儿媳最近越来越嗜睡，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苏白英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有些担心，便想问一问婆母。 虽说婆母生育经验没有她娘多，好歹也生过两胎，总比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强。 “如今可会不舒服？”尤氏一听，这还得了，立马关心的问道。 如今孩子的事，可谓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闪失，听到儿媳说的话，立刻着急不已。 再说儿子刚出远门，她更加要护好儿媳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否则等儿子回来，她都没脸见他。 “没有不舒服，先前早起时，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很想睡觉，特别没精神。母亲这种反应正常不？”苏白英不解的问道。 第87章 孕期有异 尤氏虽说一把年纪，可她对这方面的事，也不怎么懂，更没听过谁怀孕有这种反应。 倒是常听人说，谁家小娘子怀孕后，口味变得奇奇怪怪，也有人吃什么吐什么。 对此她也是糊里糊涂的，想不通又怕出问题，连忙喊道：“嬷嬷，去请柳大夫，要快。” 语气里的急切，任谁都能听出来。 苏白果见状吓得糕点也不吃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白英，满脸担忧，黑瘦的小脸皱巴成一团。 苏白英看到后，好笑得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虽说不懂为何会这样，但她身体此时却没有任何不适，想来应当没事。 这般想着，她便出声安慰，“母亲，别担心，问题应当不大。” “英娘，不舒服要说出来，可别闷在心里。”尤氏想着她年轻不懂事，不放心的叮嘱道。 孩子还在肚子里，看不见摸不着，要是在肚子出点事，外人还真察觉不到。 “母亲放心，儿媳心里有数，这也是头一回发现。”苏白英点头保证道，之前一直睡到自然醒，倒是没有发现。 她肚子里这一胎，虽然怀得容易，养胎却不容易，如今更是出现这种现象，不知是好是坏。 婆媳俩忧心忡忡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大夫到来，苏白英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坐在椅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托大了。 要是真有什么，她可承担不起，孩子对她来说可谓相当重要，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你听进去就好，一切等柳大夫把完脉再说。”尤氏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松了一口气，这要不听劝，那她孙子可就危险了。 柳大夫很就被张嬷嬷请来了，说来也巧，她要是晚一会，柳大夫就要出门采药。 而他这一出门，没有两三天可不会回来，为此张嬷嬷庆幸不已。 尤氏看到柳大夫的身影，把事情快速的说了一遍，“柳大夫，快看看老婆子的儿媳身子可有不妥之处，她最近特别嗜睡，且没睡够就没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尤氏心慌意乱的，生怕来之不易的小孙孙，一不小心就夭折，望着柳大夫的眼神殷切至极。 柳大夫本打算出门采药，却不想临走前被宋府下人喊住，只说夫人不太好，具体又说不个所以然。 只得匆匆忙忙往宋府而来，如今听到尤氏所说的状况后，他反而不怎么急。 不慌不忙的放下药箱，“宋老夫人稍安勿躁，待老朽把个脉。” 柳大夫拿出脉枕，放在小方桌上，先看了眼苏白英的脸色，脸色不似上回红润。 苏白英见状连忙把右手放在脉枕上，方便大夫把脉。 她对自己的身体健康非常在意，苦了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吃喝不愁，当然爱惜不已。 茶儿极有眼色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盖在苏白英手腕上。 柳大夫撩起眼皮，扫了眼她暗哼一声，把手搭在苏白英手腕处，静下心来认真把脉。 尤氏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柳大夫的一举一动，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只可惜柳大夫神色自若，尤氏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 苏白果更是站在苏白英身边，双手紧握，满脸紧张的看着大夫把脉，连呼吸也下意识的放轻。 片刻后，柳大夫示意苏白英换一只手，苏白英听话的把左手放在脉枕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些不好的想法，不受控制的涌入脑中。 苏白英越想心越乱，就在她眼眶不自觉泛红时，柳大夫收回把脉的手，顺势捋了捋胡须。 在众人屏息凝神中，慢悠悠的开口，“宋夫人这种情况并不是生病，而是少时食不裹腹导致的内里空虚，后来调养过一段时日，只是时间尚短，怀孕后月份越大这种情况越明显。老夫写张调养身子的方子，好好调养问题不大。” 这种情况在乡下比较常见，柳大夫说的轻描淡写，尤氏却听得揪心不已。 她的大孙子身子骨本就差，如今儿媳的身子也不争气，幸好发现的早，往后好好调养吧。 尤氏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早知儿媳肚子如此争气，身子骨却不争气，就该把她身子调养好，再怀孕，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苏白英听后，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只要有办法解决就好，起身朝柳大夫行了一礼，“多谢柳大夫，那就麻烦你了。” 尤氏回过神来，跟着附和，“辛苦柳大夫了。” 说完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立马会意，转身朝里间而去。 柳大夫开好方子，交给一旁的茶儿，“宋夫人按此方子服用半个月，情况好转便可停下。” 苏白英想着又要喝苦药，眉头紧蹙，不过为了孩子好，再苦也不退缩，“好。” 柳大夫见事情交待好，便收拾好药箱。 尤氏对柳大夫尊敬更胜从前，对方三番两次出手，往后可能还要麻烦他，尤氏半点不敢怠慢，从张嬷嬷手里接过荷包，起身亲自递给他，“多谢柳大夫，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柳大夫看了眼不大的荷包，欣然收下，“宋老夫人客气了，告辞。” 尤氏笑着点头，“好，嬷嬷送一下柳大夫。” 柳大夫离开后，尤氏看着苏白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她的小孙孙可真不容易。 “英娘，往后好好休息吧。”尤氏不放心的交待道，看了眼瘦弱的苏白果，“五姑娘，也让厨娘炖些药膳调养一下。” 尤氏未嫁之前，家中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过得不错，嫁人后更是越过越好，从未受过苦。 也听说过穷苦人家，常常会吃不饱，这也是她捐赠银钱给青山寺的原因，只是从未接触过罢了。 说亲时她就知道苏家条件不好，可她见苏大山和陈氏都是勤快之人，想着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苏白英听到婆母的话，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第88章 行事有度 苏白英万万没想到，婆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此时此刻婆母在她的心里，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苏白果听到尤氏刚才的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跟着道谢，“谢谢亲家夫人。”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常听村里妇人数落婆婆如何搓磨她们，打骂都是轻的，一个不顺心，就罚不许吃饭。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三姐的选择没有错。 尤氏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儿媳怀孕如此辛苦，若还斤斤计较，恐她心里不舒服，要是气出个好歹得不偿失。 而她冷眼瞧着，儿媳心里有家人，却行事有度不糊涂，自家也不差这点东西，不防大气一些。 尤氏摆了摆手，“一家人无需客气，往后当心些，时辰也不早了，你俩就在这里用膳吧。” 苏白英看了眼苏白果，笑着应下，“好。” 三人和和乐乐的用过午膳。 苏白英带着苏白果告别尤氏，回到清风院。 苏白果见自家三姐一边吃着药膳，还要喝药调理身子，看得她心疼不已，回到清风院后，带着哭腔道：“三姐，你辛苦了。” 自三姐嫁入宋家后，又是给大哥二哥安排差事，又是给七弟八弟安排私塾念书。 说着简单，没想到背后却付出这么多，她看着都觉得难受，三姐却面不改色的吃完。 苏白英诧异的看向她，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心细，摸了摸她脑袋，“好啦，随我来书房。” 苏白果红着眼，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进书房。 “果娘，三姐让你来宋府是有目的，接下来你下午来书房学认字。”苏白英走进书房，拿起书严肃的说道。 她这般辛苦付出，为家中姐妹考虑众多，也是想让家中兄弟姐妹往后能过上好日子，不必事事依靠自己。 只有其他兄弟姐妹全都成长起来，扩宽眼界，她往后的日子才会清静自在。若家中姐妹只有她一人过得好，久而久之，这日子可平静不了。 苏白果惊讶的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来宋府是照顾怀孕的姐姐，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三姐....谢谢你。” 苏白果感觉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没想到有一天，她能以女子之身学习认字，这个恩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 苏白英认真道：“认真学，六妹和九妹就交给你了。” 姐妹几人一视同仁，如此往后嫁人才有选择的余地，否则嫁给庄稼汉，一眼看到头的日子，连点念想都没有。 苏白果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点头坚定道：“好。” 三姐怀着身孕为她铺路，自己可不能拖后腿。 接下来的日子，苏白果跟着苏白英学习认字。态度认真极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她得抓住。 尤氏听到后，眯着眼睛笑了，她这儿媳头脑清晰，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 如此她就放心了。 ****** 时间悄悄流逝，苏白果已经在宋家住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整个人变得大不相同，像抽条的稻穗，成熟稳重。 这天午膳刚过，门房来报，苏大老爷在府外求见。 苏白英闻言，让人把苏玉林请进府。 前院偏厅内，苏玉林坐在椅子上等着苏白英的到来，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瞟去。 远远看见苏白英挺着微凸的小腹朝这边走来，他立刻起身上前。 关心道：“三妹，身子可还好？” 苏白英带着苏白果进来，“很好，谢谢大哥关心，坐下说。” 苏玉林坐下后，才把目光看向大变样的苏白果，五妹来宋府一个月，看着比之前高了不少，不禁感叹宋府的水真养人。 “五妹比离家前高了不少。” 苏白果心想，能不高么，亲家夫人让厨房天天给她做调理身子的药膳，她吃了那么多好东西，要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岂不是对不起那些进了她肚子里的好东西。 苏白英小心翼翼的坐好，这才看向苏玉林，问道：“大哥，可是家里有事？” 五妹住了这么久，大哥都没来看一下，此时前来肯定是有事。 苏玉林闻言，唇角不自觉上扬，一看就知是好消息。 “你嫂子有身子了，还有玉河岳家那边希望把成亲的日子提前，娘让五妹回去。” 苏玉林言简意赅道，再说五妹在宋府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苏白英听说大嫂怀孕，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做姑姑了，眼底笑意蔓延，“恭喜大哥，嫂子身子可还好？” 说起这事，苏玉林憨厚的脸上，露出傻傻的笑，“你嫂子除了总想吃酸的外，其他一切都好。” 苏白果听说大哥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心里有丝不舍，不过她已经在宋府待得够久，如今家中有事，她肯定是要回去的。 “那就好，二哥再有两个月就到日子，如今怎么提出这样的要求？”苏白英转而问起苏玉河的事。 “说是为了省些口粮，爹娘商量过后觉得没什么，便同意了，日子定在十天后。”反正都要嫁过来，早点晚点没区别，如今家中宽裕，这点口粮还是有的。 苏白英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她们家往年这个时候，早已没有余粮，“好，我知道了。” 看了一旁的苏白果，“大哥你先回铺子，晚些时候我让人把五妹送过去。” 闻言，苏玉林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再不走，等会被掌柜发现他不在，肯定会不高兴。 目送大哥离去，苏白英看着长开不少的苏白果，交待道：“果娘，回去后每天也要抽时间看书，不可懈怠。” “嗯，三姐放心。”苏白果重重点头。 这些东西是她改变命运的根本，若自己不努力，谁来替她努力？ 这段时间在宋府住着，富裕人家过得日子，与穷苦人家过的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苏白英见她如此听话，暗自点头，身为姐姐管不了她一辈子，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第89章 思念 下半晌，苏白英便让茶儿把苏白果送到杂货铺。 闲下来的苏白英，坐在书房里翻看宋清淮的书信，摸着信纸上的字微微出神，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真快，夫君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除了每隔五天寄封信回来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习不习惯。 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你们的爹爹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陷入沉思，忽然放在小腹上的手，没有预兆的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苏白英还是感觉到。 “呀...”苏白英立刻惊呼出声，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动了，就好神奇。 守在门外的茶儿听到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紧张推门进来，“夫人，出什么事了？” 苏白英看向进门的茶儿，满脸温柔道：“孩子刚才动了下。” 手还放在肚子上，期待孩子的回应。 茶儿自从苏白英怀孕后，为了能更好照顾她，专门与府里的老人请教过怀孕事项，如今听到苏白英的话，高兴的恭维道：“小主子真机灵。” “那可不，我得写信告诉老爷。”孩子第一次胎动，这么有意义的时刻，必须得告诉夫君，让他跟着高兴高兴。 说干就干，苏白英立刻起身动手研墨，不过她如今的身子重，远不如从前轻盈。 茶儿见状毛遂自荐道：“夫人，奴婢来吧。” 苏白英看了眼隆起的肚子，确实不太方便，也不坚持，“行吧。” 茶儿没做过研墨的活计，不过这难不到她，只见她拿起墨条，学着苏白英从前的样子慢慢研墨。 苏白英在一旁看见后，夸了句，“不错。” 茶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是夫人教的好。” 茶儿无比庆幸自己能在夫人身边做事，主子脾气好，从不打骂下人。 有个跟她一起被卖的同村伙伴，前不久在镇上看见她，听说经常被主子打骂呢。悄悄地撩起衣袖给自己看，细瘦的手腕布满伤痕，瞧着恐怖极了。 对于茶儿的心理活动，苏白英并不知晓，专心致志的给宋清淮写信。 而被她惦记的宋清淮，此时刚从外面回到客栈，张成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伙计看见俩人，热络的上前招待，“宋老爷，是在大厅用膳，还是小的端到房里去？” 宋清淮清润的脸上，冒出些许胡茬，神色有些疲惫。 听到伙计的问话，客气道：“麻烦伙计送到房间来吧，先提些热水上来。” “好嘞。”伙计笑眯眯的应下，瞧这热络的态度，显然认识的时间不短。 宋清淮在此处客栈住了整整一个月，客栈里的伙计都认识他。 宋清淮回到楼上客房，张成紧跟着进屋，给他倒了杯水，出声询问：“老爷，店铺已经修整好了，何时启程回七里镇？” 已经离府一个月，该办的事也办好了，有经验的掌柜和伙计明天就到县城，他们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再过几天吧，有夫人的信吗？”宋清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回答道。 “夫人的信还未到，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吧。”张成不确定的说道。 宋清淮点点头，有些想念家中的小娘子，也不知孩子有没有闹她，想着便有些出神。 张成见状，识趣的闭嘴，老爷又在想夫人了。以往那个无欲无求的老爷，自成亲后就一去不复返。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一室宁静。 张成立马上前打开房门，见伙计提着热水，侧身让其进来。 宋清淮靠坐在木桶上，闭眼放松，又想起大姐的事，一时不知如何解决。 罢了，到时回去问下母亲的意见再说吧。 ****** 清晨的空气清新又宜人，枣树村大树底下。 几名妇人聚在一起闲聊，看着苏大山家的方向指指点点的，柳氏看着其他几人，幸灾乐祸道：“大山家的老二今天娶亲，而他要娶的竟是梧山村钱家的闺女，啧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家老二自苏白英嫁进宋家后，可是有许多人想把自家侄女或亲戚介绍给他，可惜陈氏还没来得及相看，就被毫不相干的钱家截胡了。 如今听说有好戏看，秉着你不好，我就高兴的原则，众人都想知道柳氏口中的好戏是什么？ “柳氏，你知道怎么回事啊，快说说是何情况？”张氏手里端着刚洗好的衣裳，本来只想过来打声招呼，却不想听到新鲜事，索性放下手中木盆，打算洗耳恭听。 “是呀是呀，快说说呗。”金氏跟着附和，金氏家中有人做早膳，无所事事的她，就喜欢到大树底下说三道四。 尽管这个消息她已经听过好几回，再次听到时，还是兴奋不已。 柳氏在村里有个外号，人称大嘴巴，且消息灵通，苏玉河岳家在七八里之外的梧山村，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柳氏却能打听出来，可见其打探消息的能力。 柳氏站在树下，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妇人，一手叉腰扫了众人一圈，抬了抬下巴，“梧山树钱家在他们村可出名了，知道什么原因吗？” 众人摇摇头，她们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知道钱家的事。 柳氏满脸得意继续说道：“这钱家媳妇生孩子这块跟陈氏有得一拼，不过她比较倒霉，足足生了七个闺女，才得了个宝贝疙瘩，而玉河要娶的是钱家老三，大伙说说，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娶进门后，若是生不出儿子，可不得有好戏看了嘛。” 陈氏能生，还一连生了五个带把的，那些看不起她出身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她坏话。 许多连两胎都生闺女的小妇人，都会被婆婆刺上一句，‘连陈氏都比不上’。 尽管大伙心中有气，可陈氏能生是事实，她们确实比不了。 “哦～”有明白的妇人，发出了然的声音。 也有那年轻些的妇人，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不解的问道：“这里面有何门道？” 第90章 未归 年长的妇人听到这话，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姑娘很有可能和她娘一样。” 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的小妇人，惊的瞪圆了一双小眼睛，有那么神奇吗？她咋没听说过。 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在家忙碌的陈氏毫不知情，今天是老二娶妻，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办过几次喜宴的陈氏毫不生疏，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各项事情。 这时门外来了一辆骡车，苏白桔看到后，还以为是三姐回来了，因为只有她每次回来都坐骡车。 气派的骡车，看的她羡慕不已，因为她还没坐过骡车，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 高兴的朝屋里喊道：“娘，三姐回来啦！” 陈氏闻言从后屋转出来，看到门口果然停了辆骡车，车夫是位四十来岁的汉子，跟着女婿来过两回。 陈氏快走两步来到骡车旁，朝车厢内喊道：“英娘。” 车夫见状朝她行了一礼，客气有礼道：“见过亲家夫人，夫人身子不便，差老奴前来送礼，还请亲家夫人体谅。” 陈氏神色一僵，立即笑呵呵的附和，“无防，一切以身子为重，老三过来搬东西。” 陈氏本想跟女儿拉近一下关系，没想到她却没回来，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怀个孕而已，哥哥娶亲这般大的事，就派了个下人送礼回来。 尽管心里不舒服，可她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传到女儿耳中，以后不管娘家人的死活。 苏玉风听到娘的喊声，立刻来到院子外，和车夫一起把车厢内的东西搬进屋里。 骡车进村，引得不少人前来观望，看到不是苏白英回来，有好事者立刻大声问道：“玉林娘，你家英娘咋没回来，不会是瞧不上她二嫂吧？” “呵呵，这也说不定，听说钱家女儿专生姑娘。”有人刚从大树旁经过，听了那么一嘴，立刻添油加醋道。 陈氏听得心里一个咯噔，这事不会是真的吧，不过钱氏立马就要嫁进苏家，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想罢，沉着一张脸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她的嘴。” 要不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一定不放过传出这话的人，这是看不得她家好过，专门说这些话来恶心自家。 院外的人，听到陈氏放的狠话，立刻作鸟兽散，生怕陈氏逮住她们，让她们交出说这话的人。 陈氏尽管在心里安慰自己，是她们胡说八道，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亲家夫人，府里还有事，老奴就先告辞。”车夫搬完东西后，立刻提出告辞。 “吃过午饭在走吧。”陈氏开口挽留道。 这毕竟是宋家的下人，若是不留饭的话，怕人心里不舒服。 “不用。”显然车夫说要走，并不是说说而已，离开的步伐毫不疑迟。 王氏来苏家帮忙，也听到她们的话，见陈氏面色不愉，看在邻里邻居的份上，出声宽慰，“玉林娘，那些人的话可不能放心上，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这姑娘还没嫁过来，就开始败坏人名声。” “一群得了红眼病的人，别让我知道谁传出来的。”陈氏听她这样一说，也反应过来，这是眼红她家过得好呢，只是这话却在她心里生了根。 “英娘怎么没回来？”王氏刚才可是听到桔丫头喊三姐，怎么没看到人。 陈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没有表现出来，强颜欢笑道：“英娘怀孕不便出行，让人送了些礼回来。” 想当年她怀着身孕还要下地干活，还要去镇上给人浆洗衣裳，哪有这么娇贵。 王氏想到宋员外的年纪，点头附和，“那倒也是，毕竟是宋家将来的小主子，这要是有个万一，可不得了。” 宋员外不会生的事，她也听人提起过，只是很少听说有男人不会生的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宋员外前头夫人，没留下一儿半女却是真的。 陈氏鼻子里哼气，却没回答王氏的话。 王氏没得到回应，便没在多言，身为过来人，她看得出来，陈氏自女儿嫁入宋家后，便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管闲事，反正与她无关。 苏白桔没看到苏白英回来，难过了一下下，又跑到后院里喂鸡了。 苏玉祥去私塾念书后，家里的几只鸡就由她负责，可不得好好伺候它们。 毕竟鸡蛋的味道，她最喜欢了。 热热闹闹的一天，在傍晚日落时分归于平静。 翌日。 钱三丫得知苏家那个嫁到宋家的大姑子，竟然没有回来时，心中有些不满，她为什么没回来？是看不上自己吗？ 不过她刚嫁进来，还没在婆家站稳脚跟，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 树上蝉鸣之声，听得众人心焦不已。 “啊....”屋里人一声接一声的呼痛声，清晰的传入屋外之人耳中，宋清淮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看向一旁的尤氏，语无伦次的问道：“母亲，可有法子减轻一些痛楚？” 尤氏也担心儿媳的身子，毕竟双胎不好生产，可听到儿子说的傻话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瞧瞧他说得是什么话，“淮儿，别杵在这儿，坐下耐心等待，这才刚开始。” 宋清淮在原地转圈圈，根本静不下心来，毕竟屋里呼痛的人，是他放在心里的小娘子。 小娘子正在给他生孩子，娘子的肚子大的让他心惊，生怕有个万一。 宋士诚坐在一旁，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没出息。” 尤氏没忍住刺道：“当初不知道是谁，听到孩子的声音后，就晕了过去。” 尤氏想到儿媳是双胎，她也怕有个万一，吩咐一旁的张嬷嬷，“你去把柳大夫请来，让厨房把参汤备上。” “是。”张嬷嬷得到吩咐后，立刻朝外走去。 府里马上就要添两个小主子，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是知晓主子为此操了多少心。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只差最后一步，而夫人能否挺过生产大关，也尤为重要。 这般想着，她脚步越发快了。 第91章 生子 苏白英躺在床上，一缕青丝凌乱粘在额头上，薄薄的衣裳已汗湿一片，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尤氏请来的两名稳婆，瘦稳婆熟练的指挥丫鬟行事，胖稳婆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她俩是镇上有名的稳婆，尤氏半月前就把俩人接来府上好吃好喝的供着。 就怕苏白英突然发动，只因柳大夫说过，双胎有可能提前生产。 胖稳婆见她一直喊个不停，生怕她等会没力气，于是出声提醒道：“宋夫人，忍着点节省些力气，你这可是双胎，要是体力不支，孩子和大人都很危险。” 苏白英闻言咬紧牙关，忍住即将溢出口的痛只呼声，最多在疼痛来临时，闷哼出声。 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可不想因为不争气，输在生孩子这一关。那她筹谋的一切，不都成了空。 守在外面的宋清淮听不到她的呼痛声，立刻凑到屋门口，朝屋里大声问：“娘子，如何了？” 苏白英听到他的声音，想开口说她好疼，可想到稳婆让她节省体力的话，只得咬唇积攒力气。 门外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胖稳婆实在不堪其扰，来到门口解释道：“宋老爷，宋夫人无事。” 听到苏白英没事，宋清淮松了一口气，娶了三任夫人的他，只有苏白英最得他心。如今她还在为自己生孩子，宋清淮自是不希望她出事。 柳大夫很快就被张嬷嬷请来，开个助产的方子交给丫鬟，吩咐三碗水煎成一碗，就被宋士诚请到偏厅去喝茶。 从早上一直到下半晌，丫鬟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直到傍晚霞光漫天时，一声孩童的啼哭声，响彻在众人耳中。 宋清淮站在房门外，听到这声啼哭，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尤氏也松了一口气，只要第一个孩子顺利生下，接下来就很快了，果然一刻钟后，又响起一道啼哭声。 声音洪亮又清晰，听在宋清淮和尤氏等人的耳里，如同仙乐一般悦耳。 体力耗尽的苏白英，在听到孩子的声音后，来不及问声是男孩，还是女孩便不省人事，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狠狠休息一下。 若非不服输的念头支撑着她，说不得中途就坚持不下去。 瘦稳婆瞧见后，立刻吩咐丫鬟，“给宋夫人整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苏白英再次醒时，四周寂静无声，手立刻向腹部摸去，高高隆起腹部，除了软乎乎的软肉外，孩子已然不见。 转头四处张望，只见床边不远处，她夫君正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却不见她的孩子，正准备爬起来找一找，却浑身无力的跌回床上。这一动作扯到不可描述的部位，疼得她脸色扭曲。 宋清淮被她起身的动静吵醒，见她满脸痛苦的模样，立刻询问出声，“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白英缓了好一会，方才哑着声音问，“孩子呢？” “孩子在母亲那边，为夫不会照顾小孩，只好让母亲代劳。”宋清淮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温柔，小心翼翼把人扶起身，又贴心的在她后背放了个枕头。 苏白英听说孩子在婆母那里，便放心了，只要孩子还在，她就不担心。 宋清淮想起她刚才难看的脸色，又问了一声，“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白英摇了摇头，她刚才只是不小心扯到下身，并无不适之处。 “是男孩还女孩？”她生完后就陷入沉睡，根本不知孩子的性别。 宋清淮嘴角上扬，“两个都是男孩，娘子很棒。” 他也没想到两个都是男孩，哪怕两个女孩他也会喜欢，却不想是两个男孩，这对宋家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以他的身子，恐难再有孩子，有男孩继承家业，比什么都强。 “那就好。”苏白英听说是男孩，也松了一口气，她并非不喜欢女孩，只是这世道女孩儿坚难。 “娘子饿了吧，屋里温了鸡汤，为夫给你端过来。”宋清淮说着起身去外间给她端鸡汤，如今三更半夜的，府里厨娘已经歇下，不过尤氏早已想到。 在外间放了个小方炉，正好把鸡汤温在上面，等人醒来就能喝。 苏白英靠在床上，看着他为自己忙碌，心安不少。 宋清淮端着鸡汤过来，坐在床边，理所当然的准备喂她。 苏白英从未让人喂过，一时有些羞涩，红着脸伸手，“夫君，我自己来吧。” 宋清淮眸中带笑得望着她，躲过苏白英伸过来的手，“娘子辛苦了，为夫喂你吧。” 今天娘子在屋里生孩子，他在屋外心急如焚，虽然娘子是母亲让他娶的，可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娘子的性子，还有其它各方面他都喜欢。 若非娘子家世差，不然自己也娶不到她。 苏白英身子虚，本就没多少力气，见状便由着他。 一口一口的喝完鸡汤，苏白英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问清楚，“夫君，孩子的身子骨如何？可有叫柳大夫瞧过？” 她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喝鸡汤时才想起来，往常吃饭必不可少的药膳停了。 宋清淮把碗筷放在食盒里，方才告知她实情，“身子骨比普通小孩差一点，不过柳大夫有留下方子，往后乳母照方子喝药，仔细照料，孩子长大后便与常人一般无二。” 还有一点他没说，柳大夫提议让两个孩子习武，也可强身健体。 只是孩子还太小，说这些为时过早，娘子刚生产完，可不能耗费心神想这些。 听说长大后与常人一样，苏白英松了一口气，她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接下来就是仔细养着，这对家大业大的宋家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喝过鸡汤后，苏白英还未缓过来，不多时又开始昏昏欲睡。 宋清淮帮她把后背的枕头拿掉，让她能够睡得舒服一点。把人往里面挪了挪，自己也躺上去休息。 宋清淮躺下后，一时半会却睡不着，头一回做父亲，往后身上担子又重了一些，不过他背的心甘情愿。 第92章 平安 苏白英平安生产的消息，第二天便被尤氏安排人传回枣树村。 陈氏得知女儿生了两个男孩，眉开眼笑的回屋，给一早准备好的小鞋缝上小虎头。 等苏白英再次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精神好了不少，脸色至少比昨晚多了一丝血色。 茶儿守在床边，瞧见围帐里的人有了动静，立刻上前撩开慕帐。 眉开眼笑的问道：“夫人，你醒啦！” 苏白英刚睁开眼睛，就瞧见茶儿笑眯眯的模样，忽略掉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轻轻的“嗯”了声。 接着又问：“什么时辰了？” 茶儿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翠声道：“辰时过半，夫人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厨房拿吃食。” 茶儿用热水帮苏白英擦了脸和手，这才匆匆往外走，打开房门就见纷儿守在外面。 吩咐道：“纷儿，你去兰香院回禀一声，就说夫人醒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心想攀上苏白英的纷儿，在一次意外中因护主有功，被苏白英调到清风院做事。 如今是清风院的丫鬟，虽然不是主子身边的贴心人，不过纷儿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安安分分的做事。 听到茶儿的话，立刻惊喜道：“夫人醒了！太好了茶儿姐姐，妹妹这就去通知老夫人。” 说着转身往外走，等人走远后，茶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纷儿都离开，夫人身边岂不是没人守着。 拍了拍脑袋，心中懊恼不已，自己这是因为夫人醒来太过高兴，导致想事都不过脑子了，往后可不能这么粗心。 正想出去找个人来顶一下，就见老爷从院门口进来。 立刻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老爷，夫人已经醒了，奴婢正要去厨房拿吃食。” 宋清淮看了眼她，颔首吩咐，“嗯，快去快回。” 说完越过她推开房门，朝里间走去。 人未到声先至，“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白英靠坐在床上，只见帘子微动，她夫君高大的身影，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宋清淮刚从外院书房过来，与父亲商量两个孩子的名字，争执不下，想着娘子差不多该醒了，索性不做无谓的争吵，来看为他生儿育女的娘子。 苏白英听他问起自己的身体情况，脸色微红，自是还没好全，不过伤处比较私密，更不好与夫君提起，只得含糊其辞道：“已经好多了。” 说完后，眼睛都不敢看向他，生怕自己娇情的落泪，谁能想到，生孩子是如此的疼痛难忍，以前见她娘一个接一个的生，她还以为很简单。 宋清淮在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把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她脸色比昨晚红润了些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若是不舒服就说出来。” “好。”苏白英把头靠在宋清淮肩膀，闭眼轻声应道。 昨天生产的时候，在她快坚持不下去时，就在想若是自己不在，夫君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别的女子。 而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要喊别人为母亲，她就心痛不已。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靠着这一个念头，她硬是咬牙坚持下来。 宋清淮拥着怀中人，心中无比满足。 还不等俩人多说几句，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听尤氏在门外喊道：“英娘，母亲进来了哈。” 宋清淮从床上起身，一本正经道：“母亲进来吧。” 还没跟娘子说上几句话呢，母亲就来破坏气氛，这些想法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尤氏得到回应，立刻撩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抱着襁褓的妇人。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抱着的定是刚出生的双胞胎。 苏白英看到尤氏，立刻喊了声，“母亲。” 声音没有往日的朝气，软绵绵的。 “哎，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尤氏见苏白英靠坐在床上，立刻惊呼出声，上前把她按回被窝。 刚生完孩子，可不许坐着。 想着屋里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儿子，瞪了他一眼，“尽添乱，刚生产完的妇人，可不许久坐，这要是没养好，往后可是会腰疼的。” 宋清淮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他哪里知道这些，怕母亲逮着自己不放。 看向抱着孩子的奶娘，转移话题道：“母亲快别说了，娘子还没见过孩子呢，快让她看一看。” 尤氏经儿子提醒，这才想起自己不是来数落儿子的，而是抱着孩子过来给儿媳看的，毕竟是她辛苦生下来。 立刻朝两位妇人招了招手，“你俩把哥儿抱过来，让夫人看一下。”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靠近雕花拔步大床，眼睛只敢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不敢乱瞟，生怕惹了主家厌弃，把自己赶出去。 家里可还有孩子要养，奶娘的活计，可比浆洗衣裳高多了。 孩子们一进门，苏白英的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瞟过去，只是隔着襁褓，什么也看不见罢了。 如今孩子来到近前，忍不住直起上半身，探头看向襁褓里熟睡的孩子，红彤彤的皮肤，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苏白英左看看右看看，兄弟俩长得差不多。 抬头看向尤氏，迷茫的问：“母亲，这那个是老大，那个是老二，可有特别之处？” 尤氏呵呵一笑，“这个好认，老大左边耳门有个红点，老二则没有。” 说着从其中一位妇人手里接过襁褓，抱着孩子凑近苏白英，好让她能够看得清楚一点。 苏白英好奇不已，撑起身子看向被婆母抱在怀里的孩子，果真在孩子的耳门处，看见一个米粒大小的红点。 惊奇道：“母亲，真的有哎。” 宋清淮也跟着凑上前去，他昨天只匆匆看了一眼，人就被母亲抱到兰香院，他还真不知道，此时也好奇的看着。 暗自点头，不愧是他儿子，自带暗号，往后不用怕分不清谁是谁了。 屋里几人看得新奇不已，茶儿提着食盒掀帘进来。 尤氏见状，“英娘，你先填饱肚子，母亲等会再进来。” 第93章 喂养 尤氏等人来到外间，苏白英则在茶儿的伺候下，用完迟来的早膳。 一碗鸡丝粥，外加两个水煮蛋，还有一碟时令蔬菜。 宋清淮在一旁看着，只见娘子头上抱着布巾，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等茶儿提着食盒出去后，尤氏只身一人进来，红光满面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苏白英刚吃过早食，靠坐在床上，见婆母进来，乖巧的喊了声，“母亲。” 尤氏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温声询问：“英娘，俩孩子你是打算自己喂养，还是让奶娘来喂养？” 虽说请了两个奶娘，可尤氏还是想知道她的想法，若苏白英要自己喂养，她也不会阻止。 苏白英听到婆母的话后，柔柔弱弱的开口，“母亲，儿媳想亲自喂养孩子。” 说完后身子晃了晃，有些坐不住，原本只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此时变得惨白惨白的。 宋清淮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她，看着尤氏说道：“母亲，英娘的身子自怀孕后，就一直不太好，孩子还是交给奶娘来喂养吧。” 娘子怀孕后吃了不少药膳，要是亲自喂养，少不得要再吃上个一年半载的，宋清淮有些舍不得。 于是驳了苏白英的话，选择让奶娘来喂养。 尤氏觉得儿子说的在理，跟着劝解道：“英娘，好孩子，母亲知你想亲自喂养，不过你这身子如今也吃不消，还是好好坐月子，把身子养好最要紧。” 在她看来，孩子谁来喂养都一样，儿媳若能静下心来好好调养身子，将来说不得还能再给老宋家添几个孩子。 宋家人丁是否兴旺，可就全靠儿媳了。 最终，苏白英在夫君与婆母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听母亲安排。” 其实她对是否亲自喂养孩子这件事，也很纠结，若要亲自喂养，势必要投入诸多心思，如此便没有心力与夫君培养感情。 本就感情不深的俩人，久而久之，说不得就淡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要掌家权。 她很清楚，能在宋家站稳脚跟的原因，除了孩子就是夫君的宠爱，还有自身能力。 以后孩子有奶娘喂养，而她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听说身子骨不好的人，寿数也不会太长。 尤氏见她同意，笑意浮上眉眼，“好，你安心坐月子，这段时间孩子就住在兰香院，等你出了月子，把隔壁屋子收拾一下，再让孩子住进去。” 苏白英乖巧的应下，“都听母亲的。” 婆母想多看看孩子，她没什么不同意的，不管如何，这都是自己的孩子，等出了月子再与他们培养感情。 如今他们还小，除了吃就是睡，她倒是不担心与孩子离心，再者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尤氏很满意苏白英的听话，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还担心苏白英不同意呢。 此时此刻心思各异的婆媳俩，想法不同，结果却出奇的一致。 宋清淮在一旁看着，不发表任意见，孩子谁来带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安然无恙的长大。 尤氏心满意足的离开清风院，带着孩子回到兰香院。 宋士诚拿着几本古籍，正在翻阅，就见自家夫人兴高采烈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妇人，且手上还抱着熟悉的襁褓。 疑惑的问道：“夫人怎么把孩子抱回来了？” 自家夫人不是个霸道的性子，怎的如今却霸着孙子不放，可别把儿媳弄哭了。 尤氏哼了一声，解释道：“孩子这段时间就住兰香院了，等满月后再回清风院。” 多年夫妻，尤氏岂会不知他的想法，真是的，自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儿媳没意见就成。”宋士诚闻言，随口回道。 复又继续翻阅古籍，想从中找两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出来。 尤氏把孩子安排好，便让人吩咐厨娘多做些补身子的膳食，送到清风院去，把夫人的身子养好。 清风院这边，自尤氏离开后。 苏白英让茶儿扶着去了趟净房，而后又重新躺回床上，感觉身子虚弱至极。 实在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既然婆母愿意帮忙，她自是非常愿意。 说实话带孩子这事，她一点都不陌生，底下的弟弟妹妹，除了比她小两岁的四弟不是她带的，其他几人都是她照顾的。 就连母亲后面两次坐月子，都是她伺候的，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两句话能够概括的。 苏白英躺在床上，脑子里东想西想的。 宋清淮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过来，递给苏白英，“娘子，为夫这里想了好些个名字，你看一下，哪个合适。” 苏白英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懵圈，是她眼睛出问题了吗？ 两个名字而已，用得如此夸张吗？ 他们几兄妹的名字，还是祖父提着几斤粗粮到隔壁村，请一位老童生取的，当时她还没出生呢。 老童生给取了好几个，有男孩的名字，也有女孩的名字，她生下来按顺序套上去，根本没费多少心思。 实在想不通，于是也这般问了出来，“夫君，一个名字而已，决定不了，请私塾先生帮忙取一个也行呀。” 宋清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耐心解释道：“孩子的名字，寄托着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为夫想选一个寓意好的名字。” 苏白英还是头一回听说名字的意义，原来富贵人家，连取个名字都有讲究，不像村里人，名字都是随便取的。 愰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夫君你慢慢选，反正不急，不过老大老二叫着不太好，要不先取一个小名如何？” 宋清淮一听来了兴趣，“娘子想到什么了？” 苏白英思索片刻，“就叫平平和安安吧，希望兄弟平安长大，可行？” 这一胎怀得极其不顺，本来孩子身子骨就差，如今生算是挺过第一关，往后只要小心一些，平安长大根本没问题。 宋清淮想了想，觉得这名字还不错，点头附和，“好，就叫平平安安，待会为夫去兰香院告知母亲他们。” 第94章 取名 这边夫妻正商量着孩子的小名，尤氏那边已经着手安排孩子的洗三事宜，除了差人去枣树村通知孩子的外祖苏家外，还安排人去通知宋家族人。 家中添丁的喜事，怎么也要热闹一番，更何况是一次添了俩个，这可是极其长脸的事。 尤氏自然要大办一场，要不然不足以表达她对俩个孙儿的看重。 而收到消息的众人，反应不一而足。 做为孩子的外家，那高兴劲自是不必说。 而收到消息的宋家族人，反应就有意思多了。 宋清淮不能生育的事，有那消息灵通的宋家族人，多少知道一些，这不想得就多了一点。 而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可谓是改变命运的捷径，只要家中小子能入宋士诚的眼，过继给宋清淮做儿子，以后继承宋家产业。 身为生身父母的他们，好处肯定少不了。 只是如今一切成了空。 而消息送到丁氏手里时，她正在院子里数落苏玉儿。 听说尤氏一下得了两个孙子，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打发走送信的人。 丁氏也没了其它心思，盯着苏玉儿平坦的肚子，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呸，整天不要脸的勾着兴儿，却连个孩子都怀不上，真不知道娶你回家干什么？” 长得一副狐媚样，就知道勾着她儿子做坏事，却不想是块瘦田，种不出庄稼。 苏玉儿气的不行，不敢明目张胆的回嘴，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唇，该死的老婆子，等她动弹不得的时候，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想到苏白英竟然好命的一次怀了俩，心里也嫉妒的要命，可惜她肚子不争气，大半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苏玉儿如今学精了，知道男人靠不住，更不敢明着和丁氏对着干，讨好的笑道：“娘，你别生气，晚上夫君回来后，我们努力努力，说不定也能一次怀俩个。” 生孩子而已，说得好像她不会似的，等她再努力一下，说不得就有了呢。 不得不说丁氏调教人的手段不错，这不苏玉儿如今被她捏在手里。 也不怪苏玉儿会妥协，毕竟这个家里公爹不管事，且经常不着家，夫君不是个能顶事的，根本护不住她，若是再不识趣，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丁氏闻言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回屋。 对自己在抱孙子这块输给尤氏的事，耿耿于怀，连带都没心思打压苏玉儿。 ****** 宋清淮陪苏白英用过午膳，等她歇下，这才起身往兰香院而去。 孩子在那边，他自然要时常去看一看，还要告知父亲母亲，他们给孩子取了小名的事。 尤氏正在吩咐丫鬟婆子，准备明天洗三要用的东西，看见儿子进来，只随意扫了一眼，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宋清淮见母亲只扫了他一眼，都不稀得搭理自己，有些无奈，只得在椅子上坐下，等她忙完手头的事。 尤氏见儿子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事情告一段落，才不客气的问：“不好好陪着英娘，来这里做何？” 宋清淮见状打趣道：“母亲这是有了孙子，便不待见儿子了吗？” 母亲以往见到他，可不是如今这态度，他这是失宠了，宋清淮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句话。 尤氏好久没在儿子脸上，看见如此轻松的神色，催促道：“说正事。” 她忙着呢，可没功夫说些有的没的。 宋清淮也不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娘子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儿子特来告知母亲一声，老大叫平平，老二叫安安。” 尤氏轻声复述一遍，“平平安安，这是希望孩子能够平稳安宁的成长，寓意不错，往后就这么喊吧，至于大名，你父亲也不知要拖到何时去。” 宋清淮见母亲没有意见，起身说道：“儿子去看一下孩子们。” “去吧。”尤氏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以往见到儿子时，尤氏少不得要嘘寒问暖一番，如今有了香香软软的小孙孙，对儿子的关心便不如从前。 好在宋清淮也不在乎这些，转身朝孩子所在屋子走去。 孩子刚出生，除了吃就是睡，宋清淮走进屋内，就见两个小人儿睡得香甜无比，小嘴还无意识的动了动。 奶娘见男主子进来，俩人无声的行了一礼。 宋清淮摆摆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心中感慨万千，本以为此生无缘的孩儿，如今就在他眼前。 怎么看怎么顺眼。 ****** 翌日。 天光微亮。 枣树村苏家院里热闹不已，今天是孩子洗三的日子，做为外祖家，苏大山和陈氏自是要前往宋家看望自家闺女和外孙。 苏白芷起床后，便一直在陈氏身打转，嘴里不停的说道：“娘，我还没去过三姐家，你今天就带我去吧。” 五姐说过，三姐家里如何气派，更是天天吃着大白米饭，日子好过的不得了。 自听说后，她就想去三姐家见识一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缠着娘答应带她去。 要是平时她还真不敢如此放肆，这不是三姐添了对双胞胎，娘的心情看着还不错，她才敢如此痴缠。 陈氏正往箩筐装东西，闻言骂道：“你去添什么乱，一边待着去。” 陈氏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还插着一根素银簪，整个人瞧着比以往年轻许多，至少不再满脸愁容。 苏白芷被拒绝后，嘟着嘴，却不敢再提去宋家的事。 苏大山从屋里走出来，恰好看见老四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一身破旧的衣裳上满是泥点子。 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箩筐，吩咐道：“老四，去洗漱一下，等会一起去宋家。” 苏玉风愣了一下，没想到爹会让他跟着去宋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好的。” 脚步飞快得朝厨房走去，他早上还没吃，如今肚子饿得不行，就算要去宋家，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苏白果端着一大盆衣裳从外面回来，瞧她吃力的样子，显然是一个人端回来的。 孙小苗挺着个大肚子，见她回来，立刻帮忙一起晾衣裳。 第95章 送礼 陈氏扫了眼周围，却没看到老二媳妇，“果娘，你二嫂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两人一起去洗衣裳，人却没有一起回来，这是跑去哪去躲懒去了？ 苏白果想起那个二嫂，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二嫂和村里的婶子们聊天呢。” 陈氏听得一阵气闷，她也没想到老二媳妇是个能说会道，才嫁过来不久，就能和村里的妇人们聊到一起去。 说了几回也改不了，她索性便不管，只要不做出阁的事就行。 陈氏抛开不省心的儿媳，交待道：“爹娘一会要去宋家，你在家照顾好你大嫂，看好芷娘和桔丫头。” 苏白果也想去宋家看小外甥，可她知道娘是不会同意的，只得压下心里的想法，乖巧的应下，“娘，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嫂嫂和妹妹的。” 交待好事情，苏大山挑着箩筐往村外而去，陈氏和苏玉风连忙跟上。 孙小苗看着公爹和婆母离去的身影，有些羡慕，她还没去过宋家呢。 总听夫君说宋家如何气派，真想去看一看，她这辈子没机会住，有机会过过眼瘾也不错。 看了眼长开不少的二姑子，孙小苗对宋家更好奇了。 究竟是怎样的人家，能够善待儿媳的妹妹，想来大姑子的日子更好过吧。 等钱三丫吹嘘完回来，没见到公婆的人影，语气不好的问：“果娘，爹娘呢？” 苏白果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二嫂在不高兴，为什么呢？ 不紧不慢的回：“爹娘去三姐家了，二嫂找爹娘有何事？” 去大姑子家了？钱三丫有些生气，公婆怎么都不等她，她刚还和村里人吹嘘，说她大姑子生了对双胞胎，还都是男孩，且她还要去宋家的事。如今告诉她，公婆早就离开了。 往后让她如何在村里立足，更可气的是今天过后，她要成为村里人的笑柄。 思及此，立刻问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在想要不要追上去，话都放出去了，这要是明天别人问起，她说自己没去成，那她往后说得话还有人信吗？ “有两刻钟了。”虽然不知二嫂问这个做什么，苏白果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钱三丫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只有衣摆处有两个补丁，其它地方除了有些发白外，看着还不错，想罢转身朝院外走去。 “二嫂，你要去哪儿？”苏白果见她转身往外走，随口问道。 “我去追爹娘他们，要是走快一点的话，还能赶得上。”钱三丫留下一句，脚步飞快的往外走，一个转弯，便不见了人影。 公婆不带她去，她有脚难道还不能跟上去吗，总不会把自己赶回来吧。 苏白果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转身回屋做其它事，这事她可管不了。 孙小苗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只看到钱三丫远去的身影，抿了抿唇，有些羡慕二弟妹这性子。 反正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站了会，便回屋缝制小衣裳去了。 ****** 而宋家这边，尤氏想着枣树村离七里镇挺远的，亲家要是来镇上，只能走路过来，看在俩个孙子的面上，于是派了辆骡车去接他们。 两方人在路上碰到，苏大山得知亲家还派人来接他们，笑得满脸褶子。 把箩筐放进车厢，人也跟着上了骡车，有骡车坐，谁还会傻的走路。 钱三丫远远看见这一幕，嗓子都喊哑了，陈氏等人也没听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骡车远去。 她又没去过大姑子夫家，根本找不到地方，只得灰溜溜的回去。 骡车来到镇子口，接上苏玉林一起往宋家而去。 宋家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此处，只需上前说几句好听话，就能从小厮手上领取两枚红鸡蛋。 一时间热闹不已，消息传遍这一片住宅区，许多人闻声前来。 不多时尤氏准备的鸡蛋，便全部送完，好在东西准备的够多，前面来的人都有领到，只是后来的人就没有了。 等苏大山他们到时，门口早已恢复平静。 陈氏进来门后，立刻被人带到清风院，让她陪着苏白英聊天。 苏大山父子三人则被带到偏厅喝茶，里面坐着不少宋家族人。 苏白英靠在床上，看着茶儿领着她娘进来，招呼道：“娘，你来啦，茶儿，去端些糕点过来。” 陈氏尽管不是第一次进女儿的屋子，还是被她屋里的装饰摆件震撼到。 别的不说，就苏白英身下的拔步床，看上去就很不错的样子，更别说屋里其他摆件。 想着家里的床，只是山上随便砍的树搭建而成，她就觉得腰酸。 看着女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陈氏收回思绪，关心道：“英娘，身子可还好？” 陈氏生了不少孩子，且她每次都生得非常快，所以生孩子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看苏白英脸色不好，这才问道。 “有点不舒服。”面对自己的亲娘，苏白英不再逞强，实话实说道。 陈氏闻言，不甚在意道：“养两天就好了，当初娘生你们几个，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你也别一直躺在床上，下来走一走，伤口才能好的快。” 说完四处瞧了瞧，“孩子呢？” “孩子在婆母那里。”苏白英听到她娘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没有出声反驳。 刚经历生子之痛的苏白英，不想对生她的人口出恶言，只当她娘见识浅薄。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孩子生得快，几乎没受什么罪。从疼痛到生产，只需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陈氏听说孩子在尤氏那边，“你这婆母不错，如此你便安心养好身子，争取再怀几胎。” 陈氏以自身经历来说事，她能以童养媳的身份，在枣树村站稳脚跟，就是因为她能生儿子。 若她接连不断生女儿，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哪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苏白英有些无语，听听她娘说得是什么话，还在怀几胎。 只得敷衍道：“娘，孩子还小，先不说这个。” 恰好这时茶儿端着糕点进来，苏白英连忙招呼道：“娘，如意糕是厨娘的最拿手糕点，你快尝尝，看下味道如何？” 经历了生产之痛，让苏白英的心柔软了许多，否则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出声纠正。 如今只好转移她娘的注意力，免得一个劲劝她再生几胎。 第96章 看望 苏白英生完孩子才两天，还没从生产的阴影中走出来，根本没有再生孩子的打算。 却不想她娘竟还劝她再生几个。 她难道不要休养的吗？ 此时此刻做为刚生产完的小妇人，苏白英不得不佩服她娘，竟不怕那生子之痛。 苏白英只要想到那撕心裂肺的痛，便有些害怕。 陈氏见女儿不想提这事，便也不再多说，自上回她和孩他爹抱怨了一句，孩他爹竟数落了她许久。 而她也彻底认清现实，大女儿如今已经出嫁，不是从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女儿，再者女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顿觉肚子有些饿，索性坐在一旁吃起了糕点。 “娘，怎么没把妹妹带来？大哥他们有来吗？还有大嫂二嫂她们？”苏白英询问道。 这些人都没来过宋家，平时娘怕人说闲话，孩子洗三这样的好日子，娘竟然没把她们带来。 陈氏吃完一块糕点，随口说：“你这刚生完孩子，操那么多心干嘛。家里只来了四个人，你爹和你大哥还有老四，再说你大嫂怀着身孕不便前来，索性让她们都留在家里，等孩子满月再说吧。” 若是知晓亲家会派人来接，陈氏说不得会把其他人都带来，只是车夫碰到她们时，已经走了小半路程，哪好意思再回去。 “行吧。”苏白英讶异的看了眼她娘。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茶儿的声音响起。 “请众位夫人稍等，容奴婢进屋通禀一声。”茶儿看眼前这一群人有些头疼，却不好阻止，只得进屋禀告。 毕竟来者皆是客，身为丫鬟的她，不好下了客人的脸面，否则就会传出不好的流言来。 丁氏瞧了眼这个没长开的小丫鬟，不耐烦的打断道：“我们这些做长辈来看她一个小辈，哪还用得着通禀。” 丁氏本就瞧不上乡下出身的苏白英，自然不会给她留面子，带着一群人挤开拦路的丫鬟，朝里屋走去。 苏玉儿和丁氏来参加洗三宴，本来没打算来看苏白英。却被杨家夫人挑起话头，说是想看一看生出双胞胎的人长啥样。 是不是和她们不同，不然为何只有她苏白英能生双胞胎，别人却不可以。 七里镇说得上名号的大户之家，分别有做米粮生意的冷家、还有做绸缎生意的苍家、做酒水生意的叶家，另外还有杨家和许家，再有就是一些小富之家。 杨家在镇上做着茶叶生意，而他们几家，维持着表面关系，私底下是怎么回事，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而尤氏之所以会请他们前来，也是因为一些人情往来，还有就是想炫耀一番。想当初这几家，但凡家里添个丁，必定要给尤氏发请帖，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白英听到外头的动静，蹙了蹙眉，看着门口的方向，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心中奇怪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宋家如此嚣张。 丁氏带着一群人进屋里，就见苏白英半靠在床上，屋里还有一名不认识的老妇人。 直接来到苏白英面前，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呦，侄媳妇听说你生了对双胞胎，快抱出来让大伙瞧一瞧，跟着沾沾喜气。” 丁氏可不相信，双胞胎能有多健康，更是在心里恶毒的想着，说不定是两个病恹恹的孩子。 屋里一下子挤进来许多人，本来还算宽敞的屋子，瞬间变得有些拥挤，陈氏一个不注意就被人挤到角落去。 苏白英看着这些人，毫无顾忌的闯进屋里，一看就不像好人。而眼前的这位妇人，她也想起是谁来着，于是不冷不热的回道：“瞧婶娘说的，婆母怜惜侄媳刚生完孩子，不能受累，这不把孩子抱过去帮忙照看，怕不能让各位如愿了。” 苏玉儿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丁氏那个老太婆刁难苏白英，却没讨到好。 勾唇冷笑，还真以为谁都可以任她拿捏，不过看到苏白英面色红润的模样，她又有些不爽。 眼看丁氏受挫，周围却没人出面帮忙打圆场，毕竟她们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而挑起此事的杨林氏，只敢躲在后面，冷眼瞧着事态发展。 她今天来宋家，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丁氏眼珠一转，教训道：“侄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能把孩子交给婆婆带，我那堂嫂可不年轻，哪经得起孩子的折腾。” 只要想到因为苏白英，她被人扔出府的事，哪怕事情过了快一年，她还记得当时的滋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苏白英的名声搞臭。 尤氏听说丁氏带着一群人进了清风院，有些不放心，想着过来瞧一瞧，顺便把人带走。 却不想走到屋门口，就听丁氏说她年纪大了不中用。她才刚抱上孙子，身子骨好着呢。 这口气她能忍得下才怪，“丁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尤素梅的儿媳何时轮到你来挑刺了。” 丁氏听到这个声音，气焰瞬间弱下去。 看着尤氏，故作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你好，谁家儿媳生个孩子如她那般娇情，还把孩子丢给你带。” 尤氏不耐烦听她说这些，一挥手打断她的话，“行了，别在这儿打扰英娘休息。” 其他来看热闹的人，在尤氏出声的瞬间，便悄悄退出清风院。她们敢在苏白英面前放肆，可不敢瞧不起尤氏。 而她们大多数人是来宋家打探消息，想看看宋家这乡下媳妇，值不得深交，有没有能力撑起宋家。 毕竟宋家产业众多，若是个可交之人，或是结儿女亲家，其中好处数不胜数。 不一会屋里只剩陈氏，尤氏这才看向她，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亲家看笑话了。” 自家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让亲家看到，尤氏有些难堪，毕竟这是她的疏忽，早知丁氏如此不靠谱，她就不念那点同族之情。 “这事不怪亲家，英娘也没吃亏。”陈氏摆手道，她女儿可不是软柿子。 第97章 洗三礼 苏白英见不得婆母自责，出声安慰，“母亲无需如此，儿媳可没给她好脸色，说不定明天就会传出儿媳不敬长辈的言论，届时母亲可别怪儿媳。” 苏白英一番俏皮话，把尤氏逗得眉开眼笑。 “呵呵，英娘做得好，在自个家里无需害怕，母亲给你撑腰。”尤氏如今对苏白英可谓是满意至极，根本舍不得说她半句不是。 更何况这还不是她的错，那就更不可能把事情怪到她头上。孰轻孰重尤氏分得清楚，再说她也不是那种为所谓的好名声，就委屈自家儿媳的人。 还有那丁氏，两家还是少些往来吧，免得在自家摆长辈的谱，没得膈应人。 “亲家，你多陪英娘聊聊天，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尤氏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不打算久待，毕竟今天是孩子的洗三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她得去招待众人。 “好，亲家不必管我，先去忙吧，英娘这边我来看着。”宋家今天可来了不少人，且个个穿着得体，身为女主人肯定很忙。 尤氏交待好后转身离开，出门时看到茶儿，不放心又说了一遍，“茶儿，你守好门，可别让人进去打扰夫人休养。” 尤氏还指望着儿媳妇好好调养身子，再给宋家添几个孙子，毕竟谁会嫌孙子多呢。 巴不得越多越好。 “好的，老夫人。”茶儿恭敬的应下，半点不敢怠慢，这可是府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就连老太爷都得听她的话。 身为小丫鬟的她，当然不敢违背老夫人的话。 屋里陈氏亲眼目睹女儿被刁难，心里有些难过，那些人敢如此看轻英娘，还不是觉得她娘家没人，可让人随便欺负。 尽管气愤，可事实上确实如此，自家只是庄户人家，根本不能为女儿撑腰，好在亲家人不错，会护着英娘。 思及此，陈氏上前拉着苏白英的手，声音哽咽道：“英娘，苦了你了。” 陈氏已经许久没有拉过女儿的手，感受到手中嫩滑的肌肤，陈氏都不敢用力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这细嫩无比的小手。 心中感慨不已，嫁入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从前粗糙的手，如今已然细腻柔滑。 陈氏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细腻与粗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动声色的缩回手。 苏白英听到陈氏的话，快速往门口处扫了一眼，反驳道：“娘说什么呢，女儿如今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好，哪里苦了。” 她娘这话要是传到婆母的耳里，可不好。 陈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看了眼门口，希望那小丫头没听到她说的话。 “是娘的不是，孩子名字定了没？”陈氏看着紧闭的门，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大名还没定下来，我给起了两个小名，老大带平平，老二安安。”苏白英提起孩子，满脸的温柔。 母女俩围绕着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前院这边，一切事宜准备好后，尤氏派人来清风院请陈氏，“亲家夫人，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大小爷和二少爷的洗三礼要开始了，老夫人请你前去观礼。” 杏儿面对陈氏时态度无比恭敬，这位可是两位少爷的外祖母，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且没什么见识的乡下老妇，可改变不了她身份比自己尊贵的事实。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陈氏闻言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面带倦意的苏白英，“英娘，娘去参加平平和安安的洗三礼，你先歇一会。” 陈氏虽没见过俩孩子，却从苏白英口中得知俩孩子的名字，还有如何区分兄弟俩。 “好。”苏白英也想参加儿子的洗三礼，可惜她刚生完孩子，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有点可惜，她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洗三礼呢。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而前院这边，可谓是热闹非常，两个盆子放在大厅中央，前来参加洗三礼的亲友，都会往盆子丢铜钱或银角子等物。 而今天的主角平平安安，穿着红色的绸缎小衣，窝在奶娘怀里熟睡。 “清淮家的果然厉害，像她娘，是个能生的。”人群里的宋家族人，看着奶娘怀里喜庆的娃娃，感慨道。 “确实如此，一胎就得了俩。”身边之人跟着附和，想当年她要是有这能力，岂会在婆家受几年的气。 胖瘦稳婆分别从奶娘手里，接过呼呼大睡的平平和安安，把他们抱在怀里，用手搅拌盆子里的水，边搅还边念，“长流水，水长流，聪明伶俐寿年长。” 念过后，动手把孩子的小衣脱掉，熟睡的小人儿，许是感觉到不舒服，皱着小眉头，却没有醒任由他人摆动。 直到稳婆把光溜溜的孩子放进盆子里，猛然接触到水，平平立刻“哇哇”的放声大哭。 另一边的安安胆子比较大，刚接触到水的时候并未哭，一双小手胡乱的抓着。只是再听到平平的哭声时，小嘴一扁，跟着放声大哭。 大厅里瞬间充满了孩子的哭声，还有围观众人的笑声。 “这两孩子哭声大，将来是个有能耐的，像他祖父。”人群中有人说了句。 稳婆听着孩子的哭声，毫不受影响，拿着巾帕给孩子洗身子，边洗还边念，“先洗头，做王侯。再洗脸，做知县。后洗腰，做官一辈更比一辈高........” 洗好后，尤氏身边伺候的人，连忙拿着巾帕上前，把俩个小主子包裹好。 盆子里银角子和其他等物都归稳婆，胖瘦稳婆看着盆子里银角子，还有银戒子等物，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这趟没白来，这一天的收入，抵得上过去小半年收入。 等孩子穿好衣裳后，还要完成最后的洗三礼，两个小家伙刚被折腾了一顿，此时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一着四周，乖巧的不得了，稳婆见状拿起梳子给孩子梳头，边梳边念，“三梳子，两辫子，长大做个大孝子。” 梳完后又拿着一根葱，往孩子头上轻轻打了三下，边打边念，“一打挺聪明，二打更伶俐，三打做个状元郎。” 等稳婆的一套动作完成，尤氏立马让人把孩子抱下去。 第98章 满月 陈氏满脸新奇的看着这一切，她生了这么多个孩子，从没搞过这一套，每次就简单的洗一下，哪有这么正式。 当真是长了见识。 热闹散尽，已未时过半。 “亲家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啦。”事情结束后，苏大山与陈氏便不打算多待，夫妻俩对视一眼，陈氏起身说道。 苏大山和陈氏习惯忙碌，如今有机会歇着，感觉浑身不舒服。 陈氏虽然不再帮人浆洗衣裳，可家里家外的活也不少。 宋士诚和尤氏忙着送客，此时才空下来，听到他们说要回去的话。 当然不同意。 尤氏连忙挽留道：“亲家母，用过晚膳再走不迟，有骡车送你们回村，不会太晚。” 一下子得了俩个孙子，尤氏自然不会怠慢苏大山与陈氏等人。怎么说也是宝贝孙子的外家，看轻他们岂不是看轻宝贝孙子。 此时若让亲家就这样离开，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无需如此麻烦，走路回去也很快的。”陈氏还想拒绝，却被宋士诚摆手打断。 “用过晚膳再走吧，等会让人去把孩他舅都叫过来，晚上一起坐骡车回去。” 宋士诚做话做事比较爽利，不耐烦一件事拉拉扯扯半天，于是一垂定音道。 宋士诚喜得两个孙子，别提有多开心，中午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若不是家里还有客人要招待，他可不会控制。 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郁气，随着孙子的诞生烟消云散。 宋家家大业大，族长明里暗里的提了几回过继的事，他都找借口推托，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如今总算好了，不用担心产业无人继承，思及此，看向苏家众人的眼神更加温和。 尤氏见状连忙吩咐，“张嬷嬷，带亲家公亲家母和孩他舅去客房休息。” 尤氏忙了一上午，身子也有些吃不消，到底年纪大了。 “好的，老夫人。”张嬷嬷尽管脚酸至极，可听到主子的吩咐后，还是尽职尽责的办事。 而她对陈氏等人的态度，恭敬至极，早已没了当初的偏见。 想当初老夫人让老爷和苏家姑娘订亲时，她在心里为老爷可惜，如今想来还是主子有远见。 与宋家和乐融融气氛不同，丁氏回府就被宋士文扯进屋里。 “丁氏，你在堂哥府上做了什么？”宋士文皱眉不悦的质问道。 想着堂哥让他管好自家夫人，他就呐闷不已，丁氏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却也有几分见识，怎会得罪隔房堂伯。 丁氏冷不丁被夫君质问，抬眸瞧着其面上神色，见他眉头紧蹙，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便知他不知事情真相。 松了一口气，故作不解的问：“老爷为何这样问？” 宋士文见她装傻，也没了耐心，下了最后通牒，“罢了，不管做了什么，明天老老实实的去和嫂子道歉，否则........” 丁氏听着这威胁意味十足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屋里只剩她一人。 ******* 时间很快来到孩子满月这天，苏白英一大早起来，让丫鬟备了一大桶热水，把自己泡在浴桶里狠狠地搓洗了一顿。 月子期间，天气炎热，身上也总是汗津津的，还不能痛快的洗澡，只能用热水擦洗，根本不舒服。 如今总算结束了，天知道她有多难受，感觉身上都有异味了。 “夫人，你还好吗？”茶儿站在净房外，扬声问道。 心中担心不已，夫人这都洗了快半个时辰，不会是出事了吧。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进去伺候主子沐浴。 苏白英坐在浴桶里，水也换了两次，身上的皮肤，已经泡的皱巴巴，可她还在不停的搓洗着。 听到茶儿的声音，不舍的起身，“没事。” 等书白英收拾好出来后，已是一刻钟后。 茶儿见她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松了一口气。 苏白英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丫头，我只不过是多泡了会，有什么好担心的。”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苏白英面色红润，皮肤白里透红的，好看至极，这不茶儿就被她的笑容给迷得住。 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等反应过来时，脸颊瞬间爆红。 天呐...夫人也太好看了。 好一会，才红着脸小跑着跟上。 纷儿守在门外，见苏白英从净房那边过来，也被她的变化惊了一瞬，回过神来立即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她觉得夫人出了月子后，更加好看了。 不过再看到红着脸的茶儿时，有些莫名其妙，“茶儿姐姐，你脸为何这么红？” 茶儿瞄了眼进屋的苏白英，见主子没有关注她，方才朝纷儿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主子太好看，造成的吧。 不得不说纷儿这丫头有点手段，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让茶儿卸下防备。 两人如今相处的很好。 苏白英进屋后，就见宋清淮坐在椅子上，而他面前放着一张小床，两个小娃娃安静的睡在里面。 见状，苏白英上前小声的问：“夫君，怎么把孩子抱过来了？” 月子期间，孩子跟着婆母住，清醒时，奶娘会把俩人抱过来给她看。 宋清淮看了眼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帮他们掖了掖被角，方才回道：“母亲要准备满月宴比较忙，便让孩子回清风院住。” 一个月过去了，孩子也长开了不少，皮肤变得粉粉嫩嫩的，穿着大红色的肚兜，四仰八叉的躺在小床上，怎么看怎么可爱。 苏白英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们睡觉的样子，立刻被他俩的睡姿征服。 苏白英立刻把自己的发现，与自家夫君分享，“夫君，孩子好可爱。” 宋清淮早已见过他俩睡觉的模样，本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娘子特意提起，顿觉娘子说得对，点头附和，“确实很可爱。” 突然苏白英小声惊呼道：“夫君，孩子的眉毛长得像你，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每次过来都戴着帽子，苏白英还真没怎么注意孩子的眉毛。 夫妻俩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站在小床前对着孩子的长相，争论个不休。 门外的茶儿和纷儿听到她俩争论声，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自从有了小主子后，老爷和夫人越发孩子气了。 如今竟因小主子的鼻子像谁，而争论个不停。 第99章 哄孩子 最后的最后，苏白英郁闷极了，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竟然一点都不像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宋清淮见她不高兴的嘟着嘴，宽慰道：“娘子，别生气啦，孩子头发像你，又黑又密。” “夫君无需说这话哄我，孩子长得像谁都一样。”苏白英郁闷过后，便想开了，不管孩子像谁，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宋清淮见她不相信，连忙证明道：“娘子，为夫没骗你，你看一下就明白了。” 苏白英将信将疑地看过去，孩子的头发果真又黑又密，垂落在孩子的小脑袋上，再看一眼宋清淮浓密的黑发，苏白英“哼”了一声。 算是相信了他的话，孩子安然的熟睡着，还时不时努努嘴，说不出的可爱。 苏白英越看越喜欢，轻轻戳了戳老大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时，熟睡中的孩子好似受到惊吓，眉头皱了皱，哇哇大哭起来。 苏白英吓了一跳，看向一旁的宋清淮收回做怪的手。 宋清淮赶紧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摇晃着，一边轻声安抚，“平平不哭，爹爹在这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宋清淮对于哄孩子的事，已经驾轻就熟。 不似刚出生那会，连抱一抱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老大的哭声，熟睡中的老二也跟着‘哇哇’大哭，苏白英看了眼宋清淮怀里的老大，又看了眼大哭的老二，认命的附身抱起他。 孩子在宋清淮的怀里很快就停止了哭泣，缓缓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说来也怪，苏白英怀里的安安，在哥哥不哭后，他也跟着停下，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好似察觉到陌生的环境，扁了扁嘴，一副要又哭出来的样子，苏白英立马发出声音逗他。 宋清淮抱着孩子，走到苏白英身边，俩人把孩子放在一起，却不想兄弟俩竟拉着对方的手不放。 苏白英见状，打趣道：“兄弟俩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感情就是好。” 宋清淮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幸福。 欣慰道：“兄友弟恭，本该如此。” 苏白英暗自高兴，这么点大的奶娃娃，就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不愧是她和夫君的孩子。 俩孩子的感情好，可比感情淡薄要好的多。 孩子玩了一会，抱到偏厅让奶娘喂饱后，便又沉沉睡去。 宋清淮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转身坐在椅子上，拉过苏白英细嫩的手，揉了揉，“明天孩子的满月宴，母亲不打算大办，天气太热，等孩子百天或周岁再大办。” 其实说不大办，只是不请无关紧要的人，亲戚族人还是要请的，而孩子的外家肯定会来。 “听母亲的。”苏白英没什么意见，毕竟操办这些很累人，母亲年纪大了，身子骨肯定不如从前。 累坏了可不好。 宋清淮微微一笑，娘子通情达理，能娶到英娘，是他前世修来的福。 心思微动，起身把人抱坐在腿上，环住她腰肢，感受到怀中软绵绵的身子，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自从娘子怀孕后，因着担心孩子，他隐忍至今，如今娘子终于出月子，虽然吃不着，却能抱着过过瘾。 闻着娘子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宋清淮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娘子，为夫好想你。”男人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好的说着话，突然被抱起来，苏白英被宋清淮这连串的动搞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亲密，苏白英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想到他是自个夫君，又放软了身子，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生过孩子的身子比较敏感，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气息，苏白英轻声呢喃，“夫君～” 如今是大白天，两人还算克制，只紧贴在一起，没有下一步动作，不是不想，而是怕控制不住。 宋清淮有询问过大夫，妇人生产完的注意事项，大夫明确说过，至少得休养两个多月。 为了娘子的身体着想，宋清淮极力克制自己。 虽然孩子都出生了，可此时还是白天，苏白英怕他忍不住，担忧道：“夫君，你......” 宋清淮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抬头揉了揉她脑袋，“娘子，你身子还没恢复好，再等等...” “嗯！”听出他的话中之意，苏白英羞涩的低头。 她是不是太不矜持？怎么能这么想他。 她这脸红羞涩的模样，落在宋清淮眼里，其中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就见宋清淮眼神一眯，看了眼小床上的小人儿，抱着人朝屏风后走去，坐在梳妆台前的圆木椅上。迫不及待的吻上那心心念念的红唇。 苏白英愣了一瞬，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生怕有人推门进来。 宋清淮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轻咬其唇瓣，“娘子专心点。”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唇又覆了上去，细细研磨温柔又霸道。 许久之后，俩人才从屏风内出来。 苏白英红着脸，宋清淮却眉目舒朗，牵着小娘子的手不放，俩人之间围绕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只是这样的氛围没维持多久，就被孩子‘哇哇’的大哭声破坏的一干二净。 苏白英探头一瞧，好家伙，原来是小安安张着小嘴哇哇大哭，这哭声震的人耳朵发麻。 苏白英熟练的抱起孩子，摸了摸小屁股，手心处传来一股湿意，秀丽的脸上漾起温柔的笑，“小家伙挺爱干净，夫君倒点热水过来，给他擦洗一下。” “好。”宋清淮对如何照顾孩子，并不熟悉，只能听从娘子的话。 守在外头的奶娘听到动静，敲了敲门小声询问，“夫人，可要小妇人帮忙？” 苏白英熟练的给孩子擦洗，动作娴熟，听到奶娘的话，抽空回道：“不用。” 宋清淮站在一旁帮忙，动作虽然生疏，却有在认真学习。 第100章 谈话 照顾小孩的事，苏白英可谓是轻车熟路，除了最开始有些生疏外，不一会就得心应手了。 宋清淮看着她熟稔的动作钦佩不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娘子，真棒！” 苏白英抱着孩子，欣然接受他的赞美，“那当然，带孩子我最有经验了，不过夫君也很棒，已经学会哄孩子了。” 苏白英自夸的同时，还不忘夸赞宋清淮，她依旧记得孩子出生后，夫君只敢看着，根本不敢上手抱，后来婆母把孩子放在他怀里，夫君当时的表情，她至今历历在目。 他就像一个雕塑一般，动也不敢动，仿佛怀中抱着易碎瓷娃娃。就这样，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两刻钟，等孩子重新回到婆母怀里后，他的两只手都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 “咚咚咚......” 正当夫妻俩互相吹捧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宋清淮的声音低沉而又严肃，像是被惊扰的雄狮，带着被打扰后的不悦，开口问道：“谁？” 声音里的不悦，让茶儿不禁缩了缩脑袋，硬着头皮回禀，“回老爷的话，老太爷请您去前院书房一趟。” 宋清淮听到她的话后，顿了顿，父亲找他，难道是孩子的名字确定了？ 宋清淮暗自思忖着父亲的意图，眼波流转间，看着怀抱着幼子的娘子，轻声叮嘱道：“娘子，若是累了，便歇息一会，孩子交由奶娘照看着。” 带孩子的艰辛，宋清淮岂能不知，好在孩子由奶娘喂养，否则娘子定然会心力交瘁。 “我知晓，父亲找你定是有要事，快些去吧。”看着夫君如此关怀备至，苏白英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柔声催促道。 如今的苏白英，日子过得如浸在蜜罐里一般舒心，夫君温柔体贴，孩子可爱。她吃穿不愁，整个人如熟透的水蜜桃一般白里透红，娇艳欲滴。 谁能想到，一年前的她，还是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瘦弱丫头，如今真是天差地别。 前院书房中，宋士诚端坐在雕花圆木椅上，右手食指轻敲桌面，左手则拿着宣纸，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是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显示着他愉悦的心情。 宋清淮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孩子出生后，父亲就把产业交给他打理，自己则天天待在家里逗弄孩子。 这副笑容已经在他脸上停留了整整一个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父亲，您找孩儿来有何事？”宋清淮拉过一把椅子，在宋士诚身旁坐下，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宋士诚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看过来，将手中的宣纸递给宋清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孩子的名字，为父想了两个，你来看看如何？” 宋清淮好奇地接过宣纸，父亲为了这两个名字，耗费了如此多精力，他倒要看看是哪俩个字。 只见薄薄的宣纸上书写着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宋允桉和宋允晟。 看着这两个字，宋清淮暗自点头，“桉”，寓意着旺盛的生命力，如苍松般顽强坚韧，茁壮成长。 “晟”，寓意着如阳光般璀璨，能够照亮他人，带来希望。 “寓意不错，那就听父亲的，老大就叫宋允桉，老二叫宋允晟。”宋清淮点头应下，难为父亲翻了那么多书。 宋士诚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嘴角微扬，斜睨儿子一眼，心想取名字还得是他。 宋清淮看着父亲如孩童般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满月后，选个良辰吉日，把名字载入族谱里。”宋士诚想起两个可爱的宝贝孙子，喜笑颜开地说道。 每天含饴弄孙，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真是令人陶醉，宋士诚懊悔不已，为何不早点把产业交给儿子。 “好，全听父亲的。”宋清淮对此并无异议。 “听说许家背地里搭上刘师爷，让人盯着点。”宋士诚虽说不管事，可消息却灵通得很。 宋清淮显然也知道这消息，只见他嘴角微扬，勾唇冷笑，“父亲不用担心，那刘师爷的地盘在县城，手还伸不到七里镇。” 许家发展的方向与宋家如出一辙，想取代他们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你心里有数就成，县城那边的铺子，提前做下安排。”宋士诚语重心长地指点着儿子，生怕他在外面被那些牛鬼蛇神给算计了。 “儿子知道。”宋清淮认真地听着，将父亲的话牢记于心。 父子俩在书房里谈论许久，直到用午膳时才出来。 宋清淮要回清风院陪苏白英，便没有多做停留。 宋士诚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儿子总算恢复未出事前的活力。 这个儿媳娶得真是好，旺家。 宋士诚心情愉悦地回到兰香院，尤氏看到他这副模样，早已习以为常。 打趣道：“小孙孙不在这儿，你来做什么？” “瞧夫人说的，为夫来这难道只是为了看孙儿吗，还不是因为夫人在这儿。”宋士诚笑眯眯地接过话茬。 尤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张嬷嬷摆膳吧。” “好的。”张嬷嬷强忍着笑意回道。 宋士诚轻轻一撩衣摆，优雅地坐在尤氏身边，端起丫鬟送过来的茶，轻啜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孙儿有名字了，老大宋允桉，老二宋允晟。” “我的乖孙总算有名字了，允桉、允晟，真不错。”尤氏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与此同时，苏白英也得知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才疏学浅的她不明就里。 于是她落落大方地问道：“夫君，这其中有何深意？” “皆代表平安顺遂的意思，寓意甚好。”宋清淮眉眼带笑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苏白英恍然大悟道。 轻声念着‘允桉、允晟’心里满意至极。 苏白英轻声呢喃了好几遍，这才将目光投向宋清淮，娇声说道：“夫君饿了吧，该用膳了。” 第101章 对比 天气一如既往的晴朗，万里无云。 尤氏派了两辆骡车前往枣树村，打算把孩子的外家全都接来。 陈氏时不时地往院门口张望，直到看见熟悉的车辆，连忙朝屋里喊道：“孩他爹，把箩筐挑出来。” 骡子停在苏家院外，两名车夫从各自的骡车上跳下去，走进院内朝陈氏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亲家夫人。” “麻烦两位管事了。”陈氏客气道。 有骡车来接，陈氏决定全家一起前往宋家。 村里的人看着宋家的作派，不由地感叹：“苏家丫头真是有福气，你瞧这嫁给宋员外才多久，孩子一生就是俩，还有苏大山这一年的变化，身上穿的是棉布衣裳，还能吃得起精米，瞧他们一家子，哪还有以前寒酸的样子。” 只因女儿嫁得好，全家都跟着享福。 同样嫁入宋家一族的苏玉儿却很少抛头露面，更是大半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两相对比下，谁的日子过得滋润，可谓是高下立判。 钟氏提着菜篮子从菜地里回来，路过大树旁时，有人好奇的问：“钟氏，听说你女婿去县城参加科考了，恭喜你啊，很快你就是秀才的丈母娘了。” 说话的人虽然知道讨好钟氏没什么用，但要是事情是真的，到时候多少能捞到点好处。 钟氏被人恭维着，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微微一笑，故作谦虚地说：“这事还不一定呢，不过我女婿学问很好，应该能取得好名次。” “大山家的三丫头孩子都满月了，你家玉儿怎么还没消息？”有人看不惯钟氏得意的嘴脸，不经意地问道。 钟氏的脸色瞬间僵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事事都要和陈氏比个高下，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就算是拍马也赶不上陈氏。女儿的肚子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想到女婿的情况，她又释然了。 想罢，钟氏又笑容满面，“女婿要参加科考，自然是无暇顾及这些风花雪月之事，玉儿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众人见钟氏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便信了几分，也怕惹恼了钟氏，赶忙转移话题道：“大山一家刚坐着骡车出村，应是双胞胎满月了。” “宋员外喜得麟儿，必定要大操大办一场，听说洗三那天，宋老夫人出手可大方了，说几句好话，就能得两个鸡蛋呢。”旁边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酸溜溜地接过话茬。 听到这话，有人感慨道：“咱们村离得太远，不然还能借着这层关系，去蹭一顿饱饭。” 钟氏见她们转移了话题，提着篮子回家去了。 被她们议论的苏大山一家，坐上宋家派来接他们的骡车，不紧不慢地向镇上驶去。 还算宽敞的车厢里，坐着陈氏、孙小苗、钱三丫还有苏白果姐妹几个。 陈氏看着面色潮红的钱三丫，出声警告道：“老二家的，到了宋家闭上你的嘴，还有你们几个也是，都给我老实点。” 陈氏怎么也想不到老二媳妇是这么个德行，爱凑热闹也就罢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什么事都往外说。 这要是在宋家胡言乱语，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们家。要不是不好做得太过分，她真想把她留在家里。 钱三丫闻言撇撇嘴，“知道啦，娘。” 她只是喜欢说些闲话，又不是没有眼色，宋家那样的人家，她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乱说话。 陈氏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孙小苗，轻声问道：“老大家的，还撑得住吗？” 孙小苗摸了摸肚子，“没事的，娘。” 骡车走得并不快，她还能忍受。 苏白芷和苏白果交头接耳，苏白桔好奇地把小脑袋探过去，想听她们在说什么。 这一幕温馨又和谐，另一辆车上坐着苏大山和苏玉风，还有陈氏准备的满月礼。 ****** 清风院，苏白英身穿一袭浅蓝色的衣裳，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一头青丝用一根玉簪固定住，更显得清新脱俗，如同仙女下凡。 “夫人真美。”茶儿看着眼前清雅脱俗的主子，忍不住赞叹。 关于乡下出身的夫人是如何嫁入宋家的事，茶儿也听府里的人说过，不得不承认老夫人看人的眼光独到，竟然给老爷选了位如此出众的夫人。 苏白英瞪了茶儿一眼，对着铜镜照了照，“一般而已。” 宋清淮走进屋子，见到此番情景，眼眸幽深如潭水，娘子愈发迷人了。 苏白英听到声响，转头见是自家夫君，抿唇一笑，朝着他缓缓走去，娇声问道：“夫君，我穿这身衣裳合适不？” 宋清淮定睛凝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娘子，只见她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裳，清新的色调与她的气质相互映衬，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娇嫩欲滴。 宋清淮一时看呆了，他一直都知道娘子的美貌，却没想到稍作打扮，便如此动人心魄。 苏白英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唤道：“夫君~，可是有何不妥？” 宋清淮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心中暗自懊恼，自己都快到而立之年了，竟然有一天会被娘子的容貌惊艳到，真是太丢人了。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道：“很好看，走吧，岳父岳母快到了。” “好。”苏白英应了一声，跟着他一起往隔壁厢房走去。 厢房里，奶娘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踱步，见到苏白英和宋清淮进来，连忙向两人行了一礼，“见过老爷夫人。” 王氏和李氏是尤氏请来照顾平平和安安的奶娘，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尤氏给她们做的素色衣裳。 看着敦厚老实，干净明快。 王氏和李氏都是镇上的人，奈何家境贫寒，平日里靠给人浆洗衣裳维持生计。 王氏无意间听说宋家在给未出世的孩子请奶娘，看了看因长期洗衣裳而变得发白的手指，毅然决定到宋府一试。 李氏的情况与王氏如出一辙。 第102章 满月小宴 苏白英瞥了两人一眼，从王氏手中接过平平，宋清淮则从李氏手中接过安安，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宋清淮看着怀中的儿子，又瞧了瞧身旁的娘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走吧。” 一群人朝着招待客人的正厅走去。 与此同时，苏大山一行人也抵达了宋家，今天宴请的宾客并不多，只有苏家与宋家族人。 苏白英走到正厅门口时，就看到自家爹娘、弟弟妹妹、大嫂，还有一位陌生的秀美小妇人。 苏白英想起娘说过二嫂颇有几分姿色，想必她就是二嫂了吧。 她扬声招呼道：“爹娘，大嫂二嫂，四弟五妹六妹小妹，快进屋坐。” 宋清淮也跟着附和道：“岳父岳母，嫂子和弟妹们进屋坐。” “英娘女婿，你们抱着孩子，快进屋吧。”陈氏看了眼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催促道。 “三姐姐夫。”苏玉风和苏白果几人，看着容光焕发的苏白英和风度翩翩的宋清淮，有些害羞地喊道。 孙小苗挺着大肚子，一手扶着后腰，朝着两人笑了笑。 一行人朝正厅走去，苏家带来的礼物，由小厮抬到偏厅，那边有小厮负责登记。 钱三丫看着光彩照人的大姑子，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心想，如果把大姑子哄开心，是不是也能穿上漂亮的衣裳。 不过她也不傻，知道这事不能光明正大地做，只好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地跟在众人身后。 正厅里坐着宋家族长，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年轻一辈的只来了寥寥几个，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 尤氏看到苏大山他们，满脸含笑地走过来，“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来啦，孩他舅和小姨，这两位是舅母吧，快快请进！” 尤氏热情地招呼着众人，看到孙小苗和钱三丫梳着妇人发髻，安静地站在陈氏身后，便大胆地猜测道。 “亲家夫人，我们前来叨扰了。”陈氏笑着接话道。 与尤氏接触过好几回，陈氏没了初见时的担忧，俩人也能有来有往地聊天。 满月宴在热热闹闹中落下帷幕，送走宋家族人后，尤氏便安排苏大山等人到客房休息。 苏白英则带着陈氏和孙小苗等人，到清风院聊天。 刚进院，苏白桔就仰着小脑袋看着苏白英，“三姐，小外甥在哪儿？桔儿想去看一看。” 苏白桔自从知道三姐生了小娃娃后，就心心念念地想和小外甥玩，之前只看了一眼，顾着吃好吃的，她还没和他们说上话。 此时吃饱喝足，她又想起他们，这才迫不及待地提出来。 苏白英揉了揉她的头，朝隔壁厢房一指，柔声细语道：“平平和安安在里面睡觉，桔儿想看就进去吧，可别把他们吵醒哦。” 苏白英对这个自幼带大的小妹甚是喜爱，见她想看孩子，也不忍心拒绝。 苏白芷厌烦听大人们说话，急忙说道：“三姐，我也要去看。” “去吧。” 得到应允，俩姐妹像风一样朝隔壁跑去，陈氏见状斥责道：“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安静点。” 小厅里，陈氏端坐在椅子上，孙小苗拘谨地坐在她旁边，而钱三丫却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苏白果安静地坐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白英，手不时摸向口袋。 陈氏喝了一口丫鬟刚端上来的茶，随口问道：“英娘，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白英在她对面坐下，轻声说道：“挺好的，身上都长肉了。” 说完，她指了指脸颊，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 陈氏打量了她一眼，确实比之前胖了一点点，不过还是不够富态。 她劝道：“女子圆润一些才好看，你如今这样就很好，不像之前那般，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不好看。” 孙小苗坐在一旁，有些无聊，不停地搅弄着衣角。婆母和大姑子的对话，她根本插不上嘴。 苏白英见状，把桌上的干果和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热情地说：“大嫂，吃点干果还有红枣，这个补身子。” “谢谢三妹。”孙小苗礼貌地致谢。 她与这个大姑子相处不多，只在她嫁过来当天，俩人说过几句话，后来也只是匆匆打过招呼，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在与夫君的聊天中略知一二。 即便如此，她也对这个大姑子钦佩不已，年纪轻轻就担起了家中的重任。 “三妹，这个中堂可真是美轮美奂啊，瞧这上面的雕花，栩栩如生，简直令人大开眼界！”钱三丫在当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坐在苏白英身边，惊叹连连。 钱家在梧山村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比一般人家过得好一些，这都得益于钱三丫的两个姐姐，她们有着精湛的绣艺。 上头有两个事事能干的姐姐，钱三丫各方面都不如她们，索性她也不强求，整天在村里闲逛，家长里短的什么都知道。 梧山村也有几户家世不错的人家，钱三丫在他们家见过精雕细琢的中堂，可与眼前这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话多，坐下吃糕点。”陈氏听到她的声音，眉头一皱，把糕点往她面前一推，还是吃能堵住她的嘴。 太聒噪了。 钱三丫撇了撇嘴，拿着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大姑子的日子真好过。 苏白英见状笑了笑，“三嫂要是喜欢，等下带些回去。” “那就多谢三妹了。”钱三丫笑容满面道。 陈氏看了眼钱三丫，没说什么，转而忧心忡忡地问：“山岗村叶家小子看上果娘，这事你怎么看？” “叶家小子多大了，可有差事？”苏白英闻言，瞥了眼面色羞红的苏白果，轻声询问道。 “在私塾念书，年方十八，媒婆来家提了一嘴，你爹说要考虑一下。”说实话叶家的条件，陈氏挺满意的。 还在念书，将来若是考上秀才或举人的，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不过孩他爹让她来问一下英娘的意见，这才趁机说起此事，家中几个孩子的婚事，本来无需通过大闺女，可这不是她嫁得最好。 又把苏白果接到府中教导，苏大山怕她有其他打算。 这才让陈氏来问一下，倘若苏白英这里有更好的选择，当然推掉叶家。 第103章 讨主意 苏白英听闻对方尚在私塾苦读，不禁好奇地问道：“可曾打听过他的学问如何？还有家中情况又如何？” 对于妹妹的婚事，苏白英尚未有定论，若是有良配，先订下来也未尝不可。 叶家小子若是天赋异禀，将来没准能考取秀才，甚至更进一步，也是极有可能的。 陈氏被女儿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心惊不已，她听说对方条件不错，还是个读书人，便有些心动不已，反而忘了问这些事。 而这些问题孩他爹也提过，英娘如今想事比自己还要周全几分，不怪孩他爹看中她。 “这事娘还没来得及问，反正果娘还小，此事倒也不必着急。”陈氏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在女儿面前，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没想到。 就如当初媒婆来家里给大女儿说亲一样，她听到宋员外的条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苏白果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毕竟这关乎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岂能置身事外。 在听到对方是读书人后，苏白果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那点好感在苏白英的几句话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娘说不清楚，苏白英有些无奈，建议道：“还是派人打听一下吧，我记得雨花姐前些年嫁到山岗村，找她打听一下，如果叶母好相处，这事就能考虑。” 女子嫁人就如同再次投胎，这要是嫁入了好人家，自然一生顺遂。 可要是嫁入了穷凶极恶之家，那这一生可就坎坷了。 “你爹也是这么想的。”陈氏出声附和道。 随后，陈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若是丁氏来宋家哭诉，让人直接把她扔出去。” 陈氏想起抛弃她，最近又经常来家里闹事的人，就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叮嘱道。 苏白英愣了一会，才想起丁氏是何人，疑惑道：“女儿知道了，发生了何事？” 陈氏沉着脸不说话。 苏白果看了眼面色不愉的陈氏，小声解释道：“她经常来家里闹事，还说儿子儿媳对她不好这类的话。” 一开始，她娘还能板着脸把人赶出去，现今态度已经软化，用不了多久，那人就能登堂入室了。 苏白英暗叹一声：“这事娘自己看着办，女儿没意见。” 若娘要原谅对方，她也没有立场反对，毕竟那人是她的生身之母。 陈氏诧异的看向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她以为英娘会强烈反对，却不想她竟说出这番话。 陈氏其实不是对丁氏心软，而是她听说读书人需要有个好名声，她怕传出不好的言论，毁了孩子们的前程。 听到大女儿的话，她决定回家后与孩子们商量一下，此事的解决办法。 因为这件事，陈氏一脸沉思，苏白果趁机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虚心请教道：“三姐，这是我写的字，给你过目。” “我看看。”苏白英接过纸张，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字迹有进步，芷娘她俩有跟着学吗？” “三姐放心吧，我每天早上都会抽出半个时辰来教她俩认字，除了字写得歪七扭八外，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苏白英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华儿如今在私塾念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他俩。” 傍晚时分，苏玉林几兄弟也被人接到了宋府，一同用晚膳。 夕阳西下，如血的晚霞映照在屋檐瓦舍之上，美不胜收。 宋府门口，苏白英在陈氏临上骡车之前，往她口袋里塞了一锭五两的银锭子。 娘家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洗三和满月她娘竟然礼数周全，想必是花了不少银钱。 既如此，她定然不会装作看不到，贴补一二也是应该的。 骡车里，陈氏摸了摸口袋，满脸欣喜。 目送着骡车远去，苏白英这才转身回房，天气炎热，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刚进院子，茶儿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夫人，水已经备好了。” 苏白英朝茶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嗯，孩子们睡了没？” 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能干了，许多事无需吩咐，也能事先安排妥当。 极有眼色，且不多话。 “两位少爷刚擦洗过身子，还没睡呢，奶娘抱着他们在屋里玩耍。”茶儿提起小主子，满脸的笑意。 主仆俩边说边往屋里走，拿上换洗衣裳，苏白英交待一声，“我先去洗漱了。” “夫人慢走。”茶儿知道主子不喜人伺候沐浴，很是识趣地没有跟上，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当苏白英从净房里出来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屋里，在昏黄的油灯下，宋清淮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左手拿着账本，桌上放着镶有银边的算盘。 时不时弄一下算盘，认真又专注，苏白英一时看呆了去，她夫君的气质可真好。 许是经常看书的缘故，身上还有一股子书卷气，温和又无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宋清淮正在看上个月的账本，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娘子披头散发地走进来，发梢处不时有小水珠滴落。 他放下账本，起身来到她身边，“娘子，头发怎么不擦一下？”母亲可是交代过，就算出了月子也要注意，否则留下头疼的毛病就不好了。 见夫君如此在意自己，苏白英展颜一笑，撒娇道：“这不是打算回屋擦么。” “坐好，为夫帮你擦。”宋清淮从她手中接过巾帕，认真地给她擦着湿发。 “那就多谢夫君啦！”苏白英笑眯眯地应承下来。夫君愿意对自己好，她可不会推辞，心安理得地接受。 屋里燃着驱蚊的艾草熏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 苏白英嗅了嗅，“夫君，今天的熏香怎么与往常不一样？” 宋清淮轻笑一声，“娘子的鼻子可真灵，这是府城那边送来的新货，在县城里卖得不错，为夫让人送了些回来。” 听着头顶的轻笑声，还有夫君像夸小孩子的语气，苏白英白皙的脸颊绯红一片。 第104章 管家权 宋清淮看着娘子羞涩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随即满脸无奈。 苏白英感受到夫君灼热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夫君，县城的铺子生意很好吗？” 宋清淮点点头，随即想到娘子看不到，便轻声应道：“嗯，已经开始盈利了。” “夫君真棒。”苏白英眉眼弯弯的夸奖道。 宋清淮听着娘子的夸奖声，唇角不自觉上扬，不过，娘子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夸奖孩子似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认真地给她擦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柔软的青丝，仿佛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激起心中阵阵涟漪。 他压下心里的悸动，认真擦拭着手中的青丝。 待头发彻底擦干后，苏白英已经昏昏欲睡，宋清淮见状轻声哄道：“娘子，困了就早点歇息吧。” 苏白英迷迷糊糊地起身，打着哈欠道：“夫君也早点歇息。” 说完便朝里间走去，她实在是太困了。 宋清淮看着她倒头就睡，有些心疼，幸好晚间不用带孩子，否则连个好觉都没有。 翌日。 苏白英在清风院用过早膳，尤氏身边的杏儿便前来传话。 “夫人，老夫人请你去兰香院一趟。”杏儿站在苏白英面前，态度无比恭敬。 这位乡下来的夫人，如今已经彻底站稳脚跟，只要安分守己，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杏儿说不出的羡慕，可惜这等好事轮不到自己，而她再过不久就要出府嫁人了。 她不求未来夫君有多出息，至少懂得上进。 “好的，麻烦杏儿姑娘。”苏白英客气的道谢。 对方是婆母身边的丫鬟，苏白英自然不会怠慢。 前往兰香院前，苏白英到隔壁厢房看了眼孩子。 此时，王氏和李氏正吃着早膳，见到苏白英进来，她们拘谨地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她们之前住在兰香院，虽然经常抱着孩子过来，但到底与苏白英相处时间不长。对于宋家这位乡下出身的夫人，她们一点也不了解，相处时难免有些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她的眼。 俩人小心翼翼的模样，苏白英视若无睹，她深知日久见人心，说再多也无用。 她温声细语道，“你们继续吃，我看下孩子。” 说罢，苏白英往孩子的小床边走去，王氏和李氏哪敢继续吃，赶忙放下碗筷跟在她身后。 “孩子昨晚可还好，醒了几次？”苏白英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轻声询问。 王氏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应承道：“回夫人的话，平平少爷昨晚醒了四次，而且每次醒来都要玩一会再睡。” 李氏见王氏如此小心谨慎，她也不敢造次，“回禀夫人，安安少爷同样如此。” 两个孩子住在同一间屋，习惯都一样。 苏白英点点头，交待道：“好好照顾少爷。” “是。”王氏和李氏异口同声道。 说完，转身朝兰香院走去，心中暗自思忖，婆母找她所为何事？左思右想，实在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去想。 尤氏端坐在兰香院内，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躁，已经一个晚上没有看到孩子了，若不是还有事情交代，她早就去清风院看她的乖孙了。 张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把一箱子账册抬到尤氏面前，禀告道：“老夫人，东西都在这儿了。” “嗯，下去吧。”尤氏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时不时向门外张望，直到苏白英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脸上才立刻露出笑容。 待苏白英跨进屋里，还没等她行礼，尤氏就抬手招呼道：“英娘，快过来坐。” 苏白英眉眼弯弯，朝着尤氏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这才在尤氏不远处坐下，看到婆母这般急切的模样，心中不禁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般想着，苏白英也开口询问，“母亲，发生了何事？” 尤氏看着眼前端庄秀丽的儿媳，心中甚是满意，“英娘，母亲年纪大了，往后只想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不想再操那么多心了，所以母亲打算把家里的管家权交给你。” 苏白英愣了一下，本以为还要等几年才能接手的管家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自己手里。 苏白英虽然有些心动，可她从未接触过管家理事，担心自己做不好，羞涩地说道：“母亲，儿媳从未管过家，怕是难以胜任。” 尤氏见她只是担心做不好，并未表现欣喜若狂的神色，心中的满意度又增加了几分。 “无事，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来问我。” 见婆母真心实意把管家权交给自己，苏白英喜笑颜开地应承下来，“谢母亲信任，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白英可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既然婆母愿意放权，她自然就敢接手，反正有婆母撑腰，不懂还能向她请教。 儿媳是个果敢之人，尤氏指着不远处的箱子，“嗯，这些账本是这些年府中开销，还有一些人情往来，你先拿去看看。” “好的。”苏白英看着满满一箱的账本，心中暗自惊叹，这么多，她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心中暗自腹诽，但她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尤氏见事情交待完了，便问起孩子的情况，“昨晚孩子有哭闹吗？晚间醒了几次？”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袭来，可见尤氏对那孙子的爱重。 提起儿子，苏白英的脸上满是温柔，“回母亲，两个孩子昨晚醒来四次，儿媳出来时还未醒，如今应该快醒了吧。” 她就知道，以婆母对孩子的看重，肯定会问起孩子的情况。 还好她出门前有特意去看了孩子，否则一问三不知的，婆母还以为她不看重孩子呢。 “你如今要管家，母亲就帮你看孩子，如何？”尤氏总算说出她的目的。 苏白英在婆母满眼希冀的目光中，微微颔首，还是那句话，婆母愿意帮忙看管孩子，她是非常乐意的。 同住一个屋檐下，想看孩子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而她还能学习管家理事，男主外女主内，她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妥当，夫君才能全心全意在外面打拼。 第105章 赞同 “多谢母亲，儿媳定当努力学习，若有疑惑之处，还望母亲不吝赐教。”苏白英巧笑嫣然地说道。 “好，放心大胆去做。”对于这个亲自挑选的儿媳，尤氏甚是满意。 自从她嫁入府中，府里便添了几分热闹，儿子的脸上也多了些生气，不再像以前那般死气沉沉。 如今孙子也有了，且儿媳聪慧伶俐，趁着自己还有精力，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定能更好地辅佐儿子。 苏白英本就觉得婆母通情达理，如今更是对她钦佩有加，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放权的。 苏白英离开兰香院，身后跟着两名粗使婆子，抬着满满一箱账本。 平平和安安兄弟俩在清风院住了两天，又被送回祖母的兰香院。 苏白英则开始接手管家之事，傍晚时分，宋清淮回院后，本想站在厢房外看一眼儿子，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满脸疑惑，孩子们去哪儿了？ 难道在她们屋里？正待转身之际，耳边传来娘子轻柔的问话声。 “夫君，你回来啦！”苏白英看一下午账本，眼睛都看花了，恰好天色已晚，便收好账本，准备到院子里走走，却见宋清淮傻乎乎地站在厢房门口。 “娘子，孩子在屋里吗？”宋清淮看到苏白英，开口问道。 苏白英伸了伸懒腰，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解释道：“孩子在母亲院里。” “发生了何事？孩子怎的又被抱到母亲那里去了？”宋清淮十分不解，孩子在清风院待得好好的，为何又回到兰香院，他实在想不出其中缘由。 不会是娘离不得孩子，来把孩子抱走的吧。 “母亲让我学管家，我怕忙不过来，就把孩子们接过去了。夫君累了吧？先去洗漱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兰香院看孩子，顺便陪母亲用晚膳。”苏白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提议道。 宋清淮闻着身上若有若无的汗味，嫌弃的皱了皱眉，“娘子说得在理，为夫先去洗漱一番，免得把暑气带给孩子。” 对母亲把管家权交出来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瞧着夫君疲惫的神色，苏白英体贴的说道：“好，夫君坐下歇一会，我去拿换洗衣裳。” 最近这些天，稻谷金黄，正是收割的好时节，宋清淮一大早就去田庄视察。 虽然没有下田劳作，可对于养尊处优的他来说，还是挺累人。 听到苏白英体贴的话语，宋清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那就多谢娘子了。” 苏白英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浅色常裳，走到宋清淮面前，“夫君，我们走吧。” 虽说准备衣裳这些小事，有丫鬟去做，无需她亲自动手，不过苏白英喜欢亲自为宋清淮准备。 两人一同来到净房，只见水桶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苏白英将衣裳放在架子上，轻声细语地叮嘱道：“夫君，好好泡一下，缓解一下疲劳。” “嗯。”宋清淮一脸享受地看着苏白英，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苏白英走出净房，看到不远处的丫鬟，便朝她招了招手。 纷儿正在打扫院落，见主子朝她招手，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恭敬地说道：“夫人，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纷儿，你去兰香院传句话，就说老爷和我待会要过去用晚膳。” “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办。”纷儿听到吩咐，立刻应了下来。 她心中暗自高兴，只要夫人能注意到她，她就有机会成为夫人身边的红人，到时候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吗？ 尤氏得知儿子儿媳要过来用晚膳，心中欢喜不已。家里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淮儿以前没事可不会来她院里用膳，除非她特意要求。 早知有如此变化，她应该早点让淮儿娶妻。转念一想，淮儿那身子骨，若非碰到英娘，恐怕也很难怀上孩子。 想到这里，尤氏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如今这般就很好，人要学会知足。 宋士诚抱着平平从门外走了进来，便瞧见自家夫人坐在椅子上发愣，出声打破一室沉寂，“夫人，在想什么呢？快来抱一抱安安。” 宋士诚说罢，朝着身后努了努嘴，示意她去抱小孙子。 尤氏见状，嗔怪道：“晚上外面蚊虫那么多，把孩子抱出来做何？” 虽然嘴里埋怨着，但尤氏还是熟练地从李氏手里接过了孩子。 宋士诚笑呵呵地反驳道：“白天太热了，孩子一直待在屋里，趁着晚上凉快些，出来透透气免得闷坏了。” 尤氏抱着小孙子，坐在椅子上逗弄着，眼神温柔的望着怀里乖巧的小孙孙，心情好极了。 扭头看了一眼大孙子，随口说道：“等会儿淮儿夫妇俩要过来用膳。” “呵，做了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听说你把管家权交给儿媳了？”宋士诚感慨道，随即想到回府时听到的消息，便问了一声。 “嗯，英娘性子不错，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还能帮到淮儿。”尤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有就是她年纪大了，如今儿媳也有了，是该放下一切，好好享受生活。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人儿，更何况还有比管家更重要的事。 在决定让儿子娶苏白英之前，尤氏就想过，如果儿媳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那她就辛苦一点，再帮着管几年家。如今见儿媳性子不错，她也就不用操那份心了。 毕竟家业迟早要交到年轻人手里，宜早不宜迟，若是她抓着管家权不放，时间久了，儿子儿媳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 “此事你决定就好，淮儿已经接手了，为夫往后就在家里陪孙儿，还有夫人。”宋士诚温和道，以他对尤氏的爱重，自然不会反驳她的决定。 夫妇俩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闲聊着，奶娘和丫鬟们都站在不远处，低着头默不作声。 当宋清淮和苏白英洗漱好走过来时，只见两个孩子安静地待在父亲母亲的怀里，两只小手晃来晃去，可爱极了。 “见过父亲母亲。”行过礼后，两人上前从他们手中接过孩子。 第106章 接手 宋士诚看着乖巧的孙儿被抱走，本想拒绝，转念想到往后每天都能抱着，便不再遗憾。 理了理衣袖，他慢条斯理地说：“淮儿，如今你已全盘接手，为父从明天开始就待在家里，往后便由你全权负责，若有不懂之处，或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问为父。” 他也是个劳碌命，别人像他这般年纪，早已在家颐养天年，而他还要外出东奔西跑，如今总算卸下重担。 宋清淮看了父亲一眼，见他脸上布满皱纹，头上白发苍苍，心中不禁一动。 “好，儿子定不负所望。”宋清淮看了眼怀里的儿子，爽快地答应下来，总不好叫父亲一直陪着他。 以前他打算参加科举，后来这方面的心思淡了，如今儿子也出生了，他该承担起家庭的重任。 否则，娘子和孩子谁来养？总不能叫父亲帮忙养吧！ “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用膳了。”厨房的饭菜做好了，张嬷嬷轻声提醒着，宛如一阵春风拂过众人的耳畔。 端着各种食物的丫鬟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张嬷嬷身后。 “摆膳吧。”随着尤氏的话音落下，端着食物的丫鬟们如鱼贯般进入屋内。 孩子还小，醒来的时间不长，在父母的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奶娘见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提醒道：“少爷，奶娘抱你回屋睡觉。” “路上小心点。”苏白英把孩子交给奶娘，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的，夫人，小妇人会注意的。”王氏和李氏刻意压低声音回答，声音轻得好似羽毛落地。 王氏听着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心却提了起来。别看夫人年纪小，可老夫人已经把管家权交到她手上。这意味着这个家一切事宜，皆由夫人做主。王氏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年轻的夫人觉得她不中用，将她辞退。 她毕竟没有卖身，做得不好，随时随地会被别人取代。 王氏的心理活动无人知晓，而李氏更加小心，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得罪了主家。 毕竟这份差事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可不敢出半分差错。 这边奶娘抱着孩子离开，尤氏见状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不愧是尤氏身边的老人。 无需多言，便提着马灯追上奶娘，生怕外头不够亮堂，磕着或碰着孩子，孩子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容不得一丝差错。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菜肴，苏白英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吃食，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吃了一个月没滋没味的食物，这两天终于吃上美味的吃食，苏白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那模样像一只饿了许久的小馋猫。 “英娘，乳鸽汤养身子多喝点。”尤氏把鸽子汤往苏白英面前推了推，叮嘱她多喝一点。 怀孕最伤身子，尤氏还想儿媳再给她生几个大胖孙子，可不得想着给她调理身子。 苏白英听话的盛了一碗汤，朝尤氏甜甜一笑，“谢谢母亲。” 不管婆母是出于何种目的，苏白英还是要感谢她，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有补身子的汤，她可不会放过。 一家人和乐融融用晚膳。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般，转瞬便来到了九月中旬。 苏白英手中拿着一份请柬，上面写着冷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冷家在七里镇的地位非同一般，镇上最大的米粮铺子是冷家的产业，方圆几十里大大小小的镇上都有冷家开办的粮铺。 与宋家的关系不咸不淡，若不是冷家老夫人六十大寿，也不会广撒请柬。 苏白英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又无先例可循，既然不懂，当然要去请教婆母。 再说她对冷家了解不多，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处理府中事宜。 兰香院内，尤氏自从交出管家权后，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整天不是逗弄孩子，就是摆弄花草，或者听听话本子。 没错，无所事事的尤氏，为了打发时间，迷上了听话本子。 杏儿出府后，苏白英在牙行重新买了几个丫鬟，其中一个是落魄秀才家的姑娘，识得几个字，于是苏白英让她陪婆母解闷，却不想尤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苏白英过来时，尤氏正躺在靠椅上，闭着眼睛听丫鬟念话本子。 “见过夫人。”诗画看见苏白英进来，看了眼尤氏，以为她睡着了，轻声行礼道。 “嗯，母亲这是睡着了。”苏白英看了尤氏一眼，轻声问道。 “应是睡着了的。”诗画也不太确定，因为不久前老夫人还指责，话本子里的大家闺秀不守妇道。 “那我等会再来，你照顾好老夫人。”见婆母睡着了，苏白英便不打算多待，反正请柬的事，等会再问也不迟。 浅眠的尤氏，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缓缓睁开那双犹如深潭般深邃的眼眸。 看到说话之人是苏白英，尤氏敛下眸底的神色，开口询问：“英娘，来找母亲所为何事？” 苏白英从旁边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尤氏身边，把手中请柬递给她，“母亲，这是冷家送来的请柬，冷老夫人六十大寿。礼物是按惯例，还是拒绝？” 尤氏看了眼大红色的请柬，不紧不慢地说道：“按惯例吧，两家只有表面上的情分，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儿媳知道了。” 得了婆母的准话，苏白英知道该如何行事，也不着急离开，孩子住在隔壁，等会要去看一看。 “母亲，新来的丫头伺候的是否尽心？” 闻言，尤氏看了眼越来越自信的儿媳，满意地点了点头，“英娘眼光不错，这丫头甚合我意。” 诗画听到苏白英的话后，一颗心差点提到嗓子眼，生怕老夫人觉得她一无是处，毕竟她只会念书，其它事务做得并不好。 得到婆母的夸奖，苏白英心下安定，“母亲满意就好。” 她还怕婆母不满意，毕竟这个丫鬟除了识字外，并无其它特别之处。 诗画听到老夫人的回答，感激不尽，暗暗发誓，往后一定好好读话本子。 第107章 赴宴 天空湛蓝如宝石，和煦的微风宛如母亲的手轻轻抚摸，让人感觉舒适宁静。 苏白英身着暗绿色兰花齐胸襦裙，头上插着一根翠绿色的玉簪，端庄又雅致，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望着镜中秀雅灵动的女子，苏白英抬手摸了摸发髻，满意地点头，毫不吝啬地夸道：“茶儿的手艺越发精湛，待会自己到匣子里拿二十文钱。” 苏白英如今掌家，收买人心的手段，已然用得驾轻就熟。 茶儿得到主子的肯定，满脸兴奋，如一只欢快的小鸟，“奴婢谢夫人赏。” 待茶儿冷静下来，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苏白英便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吧，茶儿等下随我去冷家赴宴。” 茶儿没想到夫人会带她去冷家，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朝苏白英的背影行了一礼，“谢谢夫人。”起身后，看到夫人窈窕纤细的背影，立马快步跟上。 院外的纷儿，看着茶儿和夫人离去的身影，满眼的艳羡，如狼一般，往上爬的心思更加坚定。 苏白英来到尤氏院中，这是她嫁入宋家后，第一次外出做客，尤氏肯定要亲自带她。 尤氏着一身深蓝色圆领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插着两根白玉簪，加上这段时间休养，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苏白英进屋见到此情景，笑着恭维，“母亲，穿这身衣裳，瞧着年轻了不少。” “老了，不中用喽。”尤氏叹气道，平平安安如今醒来的时间越来越久，尤氏白日里陪他俩玩耍，竟会觉得累人。 “母亲年轻着呢。”苏白英笑着接话。 “你就匡我吧，先去看下孩子。”尤氏说完，朝隔壁厢房而去。 苏白英跟在其身后，脚步轻快，宛如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王氏和李氏见到两人，立刻起身行礼，“见过老夫人，夫人。” “嗯。”尤氏轻声应道，移步至小床边，凝视着两个胖娃娃，只见他们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肉嘟嘟的小手，小脚不停地踢打着，显得活泼又可爱。 苏白英望着两个孩子如此可爱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看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被戳脸蛋的小人儿皱起小眉头，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了过来。 “这小家伙可真机灵。”尤氏见状笑着夸赞道。 看过孩子，尤氏再三叮嘱王氏和李氏要悉心照料孩子，苏白英和尤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吧。”话毕，尤氏率先朝门外走去。 苏白英紧随其后，茶儿与张嬷嬷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上。 车夫早已备好骡车，待主子们上车后，立刻挥动鞭子，驾着骡车朝冷家疾驰而去。 冷家位于七里镇东街的莲花巷。 今天是冷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收到了请柬。 苏白英等人抵达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骡车和马车，各家的车夫都聚集在门口不远处的棚子里喝茶。 “母亲，当心脚下。”骡车停下后，苏白英亲自搀扶着尤氏下车。 张嬷嬷和茶儿本想上前帮忙，却被苏白英婉拒了。 走进冷家大门，苏白英的目光立刻被里面的景色吸引住了，不愧是镇上的米粮大户，其府邸的奢华程度比宋家不知道强了多少。 “贵客请随奴婢前往宴客大厅。”训练有素的丫鬟，面若桃花，微微一笑，上前迎接。 “有劳姑娘前面带路。”尤氏温声说道，示意张嬷嬷将随礼送到旁边的登记处。 丫鬟领着一行人来到宴客大厅，前往大厅的路上，百花争艳，美不胜收，苏白英不敢东张西望，眼睛余光扫到这些花卉，心中暗自惊叹。 冷老夫人端坐在大厅，身边围着许多前来祝寿的人。 尤氏带着苏白英上前，有人看到她们，窃窃私语，“宋老夫人身边跟着的，就是她那乡下出身的儿媳吧，长得如此美艳动人，难怪能被宋家看中。” 苏白英嫁入宋家，并未在外走动，许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还是头一回见。 “确实不错，难怪会传出那样的流言。”之前可是有传言，宋家这位夫人容貌堪比冷家姑娘。 冷老夫人看到尤氏进来，立刻出声招呼，“尤妹妹来啦，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精神抖擞。这位就是令郎媳妇吧，长得真是闭月羞花。” 冷家这位老夫人，长得慈眉善目，望向苏白英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宋清淮子嗣艰难的事，肯定瞒不过她们这样的人家，否则以宋家的家世，哪怕有过两任媳妇，她们也想拉拢。 “谢姐姐，生辰快乐，有几年没见了吧，英娘确实不错。”尤氏见旁人夸奖自家儿媳，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冷家二老爷是凉县的父母官，前些年冷老夫人跟随儿子在凉县住着，却不想前段时间突然回来。 “你这儿媳是个有福气的，一举得了两个大胖孙子，尤妹妹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冷老夫人笑着打趣道。 由此可见，两人以前的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要说冷老夫人和尤氏两人，当年可是宋家村出了名的两朵金花，两家当年逃难至此，却不想一个嫁给了宋家子弟，一个嫁入了冷家子弟。 不过冷家与宋家的关系一般。 谁也不曾想到，两人的夫婿会有如此成就，只可惜冷老太爷前几年因病去世。 “那可不。”尤氏满脸骄傲，提起自家孙儿，尤氏想起出门时见到的场景，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在座的人，大多知道怎么回事，本以为宋家很快败落，偌大的家业，她们家族或许能分一杯羹，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看向苏白英的目光，充满打量。 “英娘，不必坐在我们这些老家伙边上，去和那些年轻人说说话。”尤氏与冷老夫人话家常，见苏白英坐在她旁边无所事事，出声提点道。 第108章 交友 “是啊，年轻人在一起自然比较有话说。”冷老夫人随声附和，手朝着不远处轻轻一指。 苏白英顺着冷老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种事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母亲，冷老夫人，你们先聊，刚刚进来时看到院里的花开得不错，儿媳想出去逛一逛。” 尤氏点了点头，“嗯，去吧。” 苏白英带着茶儿从大厅走出来，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大家彼此都不熟悉，而她也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自然不会贸然上前与人搭讪。 于是，她朝着外头走去，在远处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开始观赏园中的景色。 只是，冷府今日着实热闹，凉亭才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一群富家姑娘朝这边走来，嘴里还说着些什么。 由于距离有些远，苏白英并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本以为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打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不过，这里是冷家府邸，大家都是客人，苏白英便没有起身相让。 “你是谁？”这时，一道轻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白英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长相甜美可人的姑娘正站在她面前，轻声回答道：“我是宋家媳妇，你是？” “我叫苍蓝蓝，你就是宋家那个生下双胞胎的媳妇啊，你长得可真好看。”苍蓝蓝满眼好奇地看着苏白英，心里暗自纳闷，如此纤细的腰肢，是怎么能生出两个胖娃娃的呢？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而且，她还长得这么漂亮，这让喜欢漂亮事物的苍蓝蓝更加好奇了，她一屁股坐在苏白英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听说你以前又黑又瘦，你是怎么变得这么白的？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丹药啊？”心思单纯的苍蓝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她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苏白英听到这话也不生气，毕竟她以前确实如苍蓝蓝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好遮掩的。 苏白英抿唇轻笑，“苍姑娘好，哪有什么奇药，不过是早晚不间断地涂抹香膏，坚持一段时日，才会如此。” 苍蓝蓝只是想跟好看的姐姐说话，对苏白英如何变白，兴趣并不大。 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好看的人，无论男女。 “蓝妹妹，她一个乡下来的，哪里好看了。”跟着苍蓝蓝一起过来的杨如玉，见她凑到苏白英跟前，冷落自己等人，有些不爽，出声讥讽道。 原本姣好的容貌，因嫉妒而变得面目狰狞。 叶元霜柳眉微蹙，扯了扯她的衣裳，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心中有些不悦，哪有人会当面诋毁人家，实在太无礼了。 苍蓝蓝原本高兴的神情，在听到杨如玉的话后，上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苍蓝蓝从小被父母娇宠着，性子天真直率，有什么说什么。 会与杨如玉、叶元霜成为好友，也是因为她俩长相不错，可再好看的容貌，也有看腻的一天，如今她正沉浸在苏白英的美貌中。 自然容不得旁人诋毁，否认苏白英的美貌，不就等于嘲讽她的眼光不好。 “蓝妹妹……”杨如玉被怼得满脸惊愕，那乡下妇人哪好看了，一股子穷酸劲，蓝蓝竟然为了她凶自己。 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跑走了，她再也不要讨好苍蓝蓝了。 叶元霜见人跑掉了，她也不去追，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 于是和苏白英打了声招呼，“宋夫人好，我是叶元霜，久仰大名。” 叶元霜虽然没见过苏白英，可关于她的事迹，常常传到她耳中。 最先开始传出宋员外要娶农家女，她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家，猜测宋家这是想找一个家世差的女子，如此就算得知宋员外子嗣艰难，也不会生出不轨之心。 对她有几分同情，不过同情归同情，却不会提醒她事情真相。 后来又听说她长得丑，黑瘦黑瘦的，众人又有些同情宋员外，总之事情不断，今天终于见到真人。 “叶姑娘好。”苏白英温声回应。 “苏姐姐直接喊她霜儿就行，叫姑娘太见外了。”苍蓝蓝自来熟的接话道。 苏白英对她俩的印象不错，再说婆母带她出来交际，便是想让她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将来或许能帮到夫君。 等到喜宴开始时，三人已经成为了好友。 前往大厅的路上，苍蓝蓝抱着苏白英的手，撒娇道：“苏姐姐，听说双胞胎大多长得一样，我可以去看一下吗？” 水灵灵的眸子，犹如一汪清泉，一眨不眨的望着苏白英。 苏白英很喜欢苍蓝蓝的性子，于是点头应下，“可以，蓝妹妹随时可来府里寻我。当然若是叶妹妹想来的话，也可一起。” 苏白英的话音刚落，苍蓝蓝便迫不及待地接话道：“那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哈。” “嗯，一言为定。”苏白英欣然应下。 几人说说笑笑地朝宴客大厅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后，有一道嫉恨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紧紧粘在几人身上。 “蓝蓝，这边。”刚走进大厅，便有人朝苍蓝蓝招手。 苍蓝蓝见状，连忙朝对方挥了挥手，“苏姐姐、叶姐姐，嫂嫂喊我过去，咱们等会见。” “嗯。”苏白英点点头，与叶元霜告别后，转身朝婆母所在之处走去。 付芳菲见自家小姑子，拉着一位陌生的小妇人，再看对方的长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她坐下后，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好奇地问道：“蓝儿，方才那人是谁呀？” “是宋家那位生了双胞胎的夫人，嫂嫂，她长得可真好看，嫁给宋员外真是可惜了。”苍蓝蓝随口解释道，最后还惋惜地加了一句。 付芳菲听明白了小姑子话中之意，纤纤玉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无奈道：“你呀，就少说两句，有何好可惜的，若非宋员外，她也许还是那个黑瘦黑瘦的乡下姑娘。” 第109章 绸缪 苍蓝蓝眨了眨眼睛，心里觉得嫂嫂说得甚是有理。嘿嘿一笑，“嫂嫂所言极是。” 然而，她仍然难以想象苏白英那黑瘦的模样，实际上，苏白英之前并没有大家传闻的那样糟糕不堪，否则尤氏也不可能同意。 至少她的底子还不错，如果不是常年遭受风吹日晒，她的皮肤也不至于变得微黑，好在只要稍加调养就能变白。 付芳菲微微一笑，她这个小姑子性格倒是不错，除了天真无邪一些，说话也比较直爽。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增添了几分忧虑之色，小姑子如今也有十四岁了，性格还是如此单纯，真担心她出嫁后会受人欺负。 苍蓝蓝端着茶杯，一边喝水，小脑袋不停地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她刚刚结识的美人姐姐坐在哪里。 不过冷家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她并没有看到美人姐姐的身影，但她也不着急，反正已经认识了，大不了以后去宋府拜访就是。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便被丫鬟婆子们端了上来，一时间，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白英第一次参加宴会，吃着嘴里的美食，不禁暗自点头，这味道比家里的厨娘做的还要美味几分。 耳边传来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些菜味道真是好极了，看来冷家请来的厨子手艺相当不错啊。” “确实如此，听说这厨子是从县城庆丰大酒楼请来的，味道堪称一绝啊。”有知道内情的人解释道。 “难怪味道如此可口，这大师傅的手艺就是不一样啊，上回在那谁家吃席，那味道，啧啧啧……简直是难以言喻。”说着，手上的筷子却不停地夹着菜。 苏白英默默地吃着，每道菜都浅尝辄止，不得不承认，这大师傅的手艺确实相当出色，当真美味至极。 而冷家能够请来这样的人物，可见其人脉关系之广，毕竟县城大酒楼的大师傅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吃饱喝足后，冷家这边为女子举办投壶活动，还请了戏班子前来唱戏，一时间热闹非凡，犹如过年一般。 尤氏和苏白英出来有大半天，有些不放心家里的孩子，于是提出告辞。 冷老夫人在听戏，冷大夫人过来送客，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相端庄大气，身着枣红色襦裙，瞧着越发年轻，犹如那盛开的牡丹一般。 只听她柔声劝道：“宋老夫人、宋夫人，这样早回去做何，用过晚膳再走不迟，府里有投壶的活动，哪边还有戏班子唱曲。” “冷大夫人留步，家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尤氏笑呵呵道。 苏白英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看着婆婆与冷家大夫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着。 “宋老夫人、宋夫人执意要走，我也不多留，这些寿饼带回去，添个好彩头。” “嗯，下回见。”尤氏示意张嬷嬷接过，冷大夫人丫鬟手中的油纸包。 车夫一见主子出来，立刻驱使着骡车上前。 几人坐稳后，车夫挥动鞭子，骡车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去，迅速驶离冷家所在的莲花巷，将热闹远远地抛在身后。 回府后，婆媳俩马不停蹄地朝着兰香院而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一眼孩子。 尤其是尤氏，平时隔一会便要去看一下大胖孙子，今天有事耽搁，此时此刻想念得紧。 等婆媳俩走进孩子住的厢房内，只见到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酣，兄弟俩的睡姿如出一辙，肉嘟嘟的双手举过头顶，活像个“大”字。 那模样，瞧着格外有趣，苏白英和尤氏站在小床边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王氏和李氏见两位主子进来，生怕吵醒小主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无声地朝两人行了一礼，待她俩出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已经相处了两个多月，她俩还是不敢在女主子跟前放肆。 “这俩孩子像他们的父亲，乖乖巧巧的，让人省心。”尤氏感慨道。 苏白英还是第一次听婆母说起夫君小时候的事，竖起耳朵想要多听一下，却听婆母来了一句，“年纪大了，浑身不舒服，母亲先回屋歇着了，英娘你也回屋歇会吧。” 好奇心刚被勾起，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打断了，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见婆母满脸疲惫的样子，又不好缠着她继续说下去，只好等下回。 苏白英想要走进夫君的心里，毕竟夫妻恩爱的日子才有盼头。 “好，儿媳回清风院了。”尽管心中遗憾，苏白英也只得收回好奇心，向婆母辞别。 回到清风院，茶儿手中提着冷大夫人给的寿饼，这是她首次随主子外出，心情犹如一头活泼的小鹿，四处乱撞，激动不已。 宴席开始时，各府的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她也结识了不少小丫头。 苏白英见她如此高兴，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禁轻笑道：“茶儿，你退下吧，我要歇一会。” “好的，奴婢先给你打些水来吧。”茶儿听说她要休息，立刻从架子上拿着木盆出去，打水来给主子洗漱。 苏白英本想自己动手，却不想这丫头如此伶俐，事事周全，心中暗喜。 纷儿听到动静，从隔壁耳房出来，见苏白英站在房门口，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夫人，您回来啦。” 早上目送夫人带着茶儿去赴宴，内心深处的嫉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想了很多。碍于年纪太小，许多事都做不了。 最后决定，从今日起，她要在主子面前装巧卖乖，争取让她看见自己的好，从而取代茶儿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嗯，我这没什么事，你下去歇着吧。”苏白英看了纷儿一眼，这丫头当初在她怀孕七个月时，差点滑倒时扶了自己一把，这才把她调来院中做事，只是给她安排的事，皆是轻松简单的。 不过见她如今这样，自己好像做错，对方可能不想如此度日。 不过府中主子少，事情也少，再观察一段时日，看能不能安排她去照顾平平安安。 孩子如今还小，奶娘还顾得过来，再长大一些，两个奶娘可不够，她得提前备好伺候的人。 免得急急忙忙，寻不到可心意的人。 第110章 来客 “夫人，水来啦，快过来洗漱吧。”苏白英思绪翻飞时，茶儿欢快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般传来。 循声望去，就见满脸笑意的小丫头，端着一个木盆从远处袅袅走来。 盆子里的水，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晃来晃去，时不时溅一点出来，把小丫头胸前的衣裳打湿一小片。 苏白英见状，叮嘱道：“快去换衣裳免得着凉，下回少装点水或喊嬷嬷搭把手。” 茶儿吐了吐舌头，讨饶道：“知道啦，夫人快别说奴婢啦，下次不会了。” 纷儿看着俩人的互动，羡慕不已。 ****** 翌日。 午膳过后，苏白英从兰香院回来，因着宋清淮外出不在家里，晚上睡得安稳，此时并无睡意，便坐到椅子上，手里拿出前些年的账本。 希望从中学到一点东西，再有就是锻炼算术能力，她并不懂算术之法，好在有婆母从中指点。 否则她连算术都不会，若大家业让算术不精者管家，出差错是迟早的事。 正当她全神贯注练习术数时，却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苏白英在帐本上夹了根毛草，眉头微蹙，“何事？” 茶儿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夫人，府里来了位表姑娘，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听闻此事，苏白英蛾眉轻挑，好奇心被勾起，对这表姑娘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自家婆母小时候逃荒至宋家村，与阿娘相依为命，根本就没有姐妹，而公爹这边的亲戚，她还没认全。 一时间也猜不到，这位表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白英的好奇心愈发强烈，她把看到一半的账本收好，打开房门，瞥了一眼小丫头的神色，轻声说道：“嗯，走吧，去看看。” “夫人，听说这位表姑娘长得很美，奴婢却觉得夫人您才是最好看的。”茶儿跟在身后，压低声音说道。 有人猜测表姑娘在即将出嫁的年纪来到宋家，是打着嫁给老爷的主意。茶儿年纪尚小，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还没影儿的事，她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了各种情节，此刻正为自家夫人打抱不平呢。 苏白英对此不置可否，这些人刚听到表姑娘进府的消息，便开始胡乱猜测，看来是太清闲了。等下得好好敲打敲打，免得他们乱说话，坏了表姑娘的名声。否则，没有的事也会被传成事实。 兰香院偏厅内，尤氏端坐于主位，眉头紧锁，满脸的不可置信，明显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 而在她下方，一位面容柔美的女子，犹如一朵初绽的荷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女子大约十六七岁，身着一袭如烟似雾的绿色裙裳，皮肤略显苍白，宛如羊脂白玉。她的柳眉弯弯，如柳叶般轻盈，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恰似两颗明亮的宝石，衣裳虽有些凌乱，却难以掩盖她的风华。 “意儿，你母亲当真……？”不在了，尤氏满脸惊愕，不敢置信地问道，后面的话像是被噎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秋知意端坐在椅子上，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舅母，母亲三年前就已经离世了，侄女此次冒昧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秋知意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 尤氏凝视着眼前这个与小姑子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思绪瞬间飘回了二十几年前。 那个明媚的女子，仿佛是春天里最娇艳的花朵，被家人宠爱着，天真烂漫地幻想着才子佳人美好的爱情故事。 只因为公婆不同意她嫁给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她竟然瞒着家人，与人私奔，从此音信全无。没想到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时，却是天人永隔。 见秋知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尤氏安慰道：“罢了，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吧。” 环儿见自家姑娘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又咽了回去，想起姑娘的叮嘱，最终还是沉默了。 苏白英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婆母面带沉思，宛如一座雕塑；而她的下首坐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 迅速扫视了一下厅内情景，就见屋里多了两位陌生女子，一位秀美绝俗，一位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明显是丫鬟的模样，不动声色地走近，“见过母亲。” “嗯，英娘来啦。”尤氏见她进来，笑着让她上前。 苏白英在尤氏旁边坐下，看了眼下首处的女子，“母亲，听说表妹来了，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了吧。” “嗯，这是你们小姑家的女儿，名唤秋知意，往后就住在家里，你待会去安排一间屋子。”尤氏简单介绍了下来人身份。 其它的并未多说，毕竟小姑子已经不在了，没必要拉出来再说一遍，勾起孩子的伤心事。 “知意见过表嫂。”秋知意福身行了一礼，看到苏白英如此年轻，眼底好奇之色一闪而过。 母亲可是说过，舅母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且年纪都不小。 为何表嫂瞧着这么年轻，难道舅母后来又生了位表哥吗？ 不过好奇归好奇，却没有问出来，往后就住在府上，迟早会知晓的。 见她如此知礼，苏白英笑得如春花绽放，“表妹好。” 听说秋知意要长住，苏白英想了想府中布局，商量道：“儿媳知晓了，怡然院旁边有间厢房，儿媳瞧着不错，就让表妹住那儿，可行？” 尤氏想了想并无不妥，“你安排就好。” 如今是儿媳在管家，这些事情当然交给她处理。 “谢谢舅母，表嫂。”秋知意本来还担心未曾谋面的舅母不欢迎自己，没想到舅母二话不说就同意。 “好孩子，安心住下。”尤氏也是不忍心，毕竟这是小姑子唯一的血脉，若不收留，要是出了事，夫君还不得与自己离心。 这些年夫君嘴上不说，身为他的枕边人，怎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秋知意柔声应下，“全凭舅母安排。” 尤氏见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吩咐道：“嗯，你先回屋洗漱一番，你舅父今天外出访友，等他晚间回来，再一起叙旧。” 第111章 尴尬 苏白英见婆母面带倦意，转头吩咐道：“茶儿，你带表姑娘去厢房，再吩咐人送些热水过去。” 茶儿看着面容姣好的表姑娘，想起婆子们的话，不禁拿她与夫人做比较，最后得出对方不如自家夫人的结论。 正当她走神时，耳边传来夫人的声音，她连忙回过神来，“好的夫人，表姑娘请随奴婢前来。” 秋知意看了眼面前半大的丫头，又看了看上首默不作声的舅母，摸不清表嫂的意图，但见舅母没有出声反对，便乖乖起身，向尤氏和苏白英行了一礼。 正当她转身离开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咕噜~” 厅内众人的目光，全都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秋知意捂着肚子，满脸尴尬。而她身边的丫鬟，也羞红了脸。 秋知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肚子太不争气了，原本白皙的脸颊，红的像胭脂一样。 尤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小姑子离世的消息扰乱了情绪，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想到这里，尤氏满脸自责：“是舅母的不是，意儿用过午膳再去厢房吧，正好让丫鬟先回屋整理一下。” 秋知意只好重新坐下。 苏白英朝茶儿使了个眼色，茶儿立马心领神会，去吩咐丫鬟办事。别看茶儿年纪小，她可是苏白英身边的红人，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拼命讨好她，对她吩咐的事，没有不应的。 不多时，便有丫鬟提着食盒而入，此时已过饭点，开火做饭已然无望，厨娘只得简单做了两碗面，里面加了两个鸡蛋。 秋知意吃着热腾腾的食物，眼眶通红，自从父亲姨娘离世，已经许久无人关心她了。 尤氏见状并未出言安慰，一来刚认识不久，二来坏情绪需要发泄出来，若闷在心里久了，憋出病来可不好。 苏白英没想到一碗面，对方竟然落了泪，难道厨娘的手艺有这么好，都感动得哭了。 不过想想厨娘的手艺，她又沉默了，自己刚嫁进宋家时，还不是被厨娘的手艺征服。 只不过如今已经习惯，这才少了惊艳之感。 秋知意默默吃完，见环儿放下筷子，方才起身，“让舅母和表嫂见笑了，意儿这就回屋洗漱。” 尤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去吧。” 若是婆母还在，知晓她疼爱的女儿，最终为人妾室，且早早离世，不知会作何感想？ 见人离开，确定对方听不到这边的谈话后，苏白英看向婆母，好奇地问：“母亲，儿媳为何从未听闻小姑的事，她嫁到了哪里？为何只有表妹前来？” 她嫁进宋家这么久，并未听过姑姑的事，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尤氏沉默一瞬，方才悠悠道：“唉，遇人不淑啊！淮儿她小姑当年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只可惜被淮儿祖父祖母宠坏了。 一心想嫁给才子，后来被人哄骗，不经父母同意，一声不吭地跟着那人离开，对方虽说家世不错。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不落了个妾室名分，如今那男子英年早逝，而她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 尤氏说完心有戚戚，她这小姑子也是个心狠的，这些年连个音信都没有。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心想嫁给才子的小姑子，不顾一切跟人跑了，最后只得了个妾室的位分，哪还有脸说出来。 若是让人知晓宋家姑娘给人做妾，这不是拖累族中姑娘嘛。 苏白英听完沉默了，没想到事情如此曲折。 心中感叹不已，有时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仅存在故事中，现实生活中哪会有这些，有也只是他人为你设下的陷阱罢了。 不过这些想法只有那些天真单纯，不愁吃喝的女子才有，像她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根本没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白英见尤氏面有倦意，轻声细语地叮嘱道：“母亲累了就回屋歇一会吧，表妹那边有儿媳盯着，不会出任何差错。” “嗯，辛苦你了。”尤氏确实累了，也不再厅内待着，起身朝屋里走去。 苏白英却没有直接离开，转而来到隔壁厢房。 王氏和李氏正在打瞌睡，听到动静见当家夫人进来，心里一惊连忙起身见礼，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女主人怪罪。 压低声音行礼，“见过夫人。” 苏白英摆了摆手，看了眼睡得香甜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奶娘，交待道：“往后平平安安睡着后，你俩也跟着补眠，不过万事以孩子为重，可不能孩子醒了，你们还在睡觉，明白吗？” 苏白英也清楚，孩子晚间还要醒来玩耍，若奶娘不养好精神，晚上哪有力气照顾孩子。 王氏和李氏对视一眼，喜笑颜开地应下，“谢谢夫人，小妇人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少爷。” 宋夫人虽然出身低微，但心地善良，犹如菩萨转世，难怪会被宋家相中，这可真是善有善报啊！ 从此以后，王氏和李氏俩人照顾得更加尽心尽力。 秋知意这边，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怡然院隔壁，一间还算宽敞的厢房。 里面刚被打扫过，许是久未住人的缘故，屋里空荡荡的，连条凳子都没有，更别说床和桌子柜子等物了。 环儿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姑娘，这...舅老夫人难道要咱们睡地板吗？” 秋知意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这才压低声音斥责，“环儿，下不为例。”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若不识趣，太过斤斤计较的话，恐怕会遭人非议。 环儿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主仆俩从临江府逃出来，身上没带银两，还是姑娘当了唯一的玉簪，这才凑够前来七里镇的路费。 还有找人购买假路引，一路跌跌撞撞到达目的地，身上所有的盘缠全部花完，而她们主仆两已经饿了一天，否则也不会出现之前那种事。 第112章 来信 环儿被斥责后心里很不服气，她只是为姑娘打抱不平而已，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哽咽着说道：“可是姑娘，屋里空空如也，咱们今晚怎么睡啊？” 舅老夫人若是不想收留姑娘，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欺负人呢？她们又不是非要赖在这里不可。 秋知意无奈地扶额，这丫头说话不过脑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挑拨是非呢。 她用纤纤玉指戳了戳环儿的脑门，柔声解释道：“你这丫头，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咱们突然前来投奔，府上没有合适的房间给咱们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再说表嫂肯定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耐心等待就好。” 要不是这丫头忠心耿耿，还有一把子力气，秋知意也不会带上她。要知道，一张路引就要三十两银子，雇镖师就要十五两银子。 而她的玉簪成色并不好，卖不上好价钱。如今好不容易到舅母家，可不能因为这丫头的几句话，让舅母讨厌自己。 经过姑娘的解释，环儿终于安静下来。她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好在姑娘不嫌弃她，还愿意带着她。 暗下决心，一定不能给姑娘拖后腿。想通后，她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果然，秋知意的话音刚落不久，就见丫鬟婆子们抬着床板、柜子、桌子过来。 虽然都是旧的，但样子还不错，床头雕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床架上还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 环儿见事情果然如自家姑娘所说，立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还是姑娘聪明啊！ “还请表姑娘在外头等一会儿，容奴婢们把东西摆放好，以免磕碰到您。”一位年长的婆子来到秋知意面前，客气有礼地说道。 并没有因为表姑娘前来投奔而看不起她。 “辛苦众位了。”秋知意本想打赏一下他们，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摸了摸胸前的青丝，缓解这无比尴尬的情形。 看来得想办法赚银子，幸好她这些年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练就了一手好绣艺。往后不愁吃穿，再绣点帕子屏风之类的活计，眼前的困境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丫鬟婆子们见表姑娘衣着光鲜亮丽，还以为能得到赏钱，没想到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只得悻悻地离开，只是心里给她贴上了吝啬鬼的标签。不过也是宋家主事人心地善良，连带着丫鬟婆子的心思也不坏，并没有出声嘲讽。 事实上，秋知意今天穿的衣裳，是最好的一件，其它的路上找当铺当了。 待厢房里只剩主仆俩时，环儿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秋知意，“姑娘可真聪明，还真被你说中了，屋里的摆设看着挺不错的，往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环儿想起在秋家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好她们跑出来了。 闻言，秋知意赞同地点了点头。自从父亲和姨娘去世后，她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本来日子苦点也无所谓，可嫡母竟然要把她嫁给年过五旬的知府大人做小妾，只为给她儿子铺路。 那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嫡兄，那个鼻孔朝天的兄长，凭什么要为了他牺牲自己。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过后，一个婆子探头进来，见主仆俩注意到她，说道：“表姑娘，热水已经抬入隔壁净房了，请尽快去洗浴。” 秋知意笑着道谢：“好，谢谢嬷嬷。” 苏白英从兰香院离开后，想了想今天刚来的娇客。晚上公爹回来，肯定要聚一聚。恰巧茶儿从不远处走来。 吩咐道：“茶儿，去厨房通知福大娘一声，晚膳做几样拿手菜。” “好的，夫人。” 厨房管事福大娘，见茶儿过来，满脸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般上前，“茶儿姑娘，可是夫人有交待？” 福大娘人如其名，白白胖胖的，看着福气满满。她掌管着厨房采买事宜，兼任厨娘一职，手底下管着两名厨娘，还有几名小丫头和洗菜切菜的婆子。 因着厨艺精湛，很得主子的欢心。 茶儿经常与她打交道，见状也笑眯眯地回应道：“福大娘好，夫人吩咐你，晚膳做几道拿手菜，为表姑娘接风洗尘。” “好好，没问题。”福大娘满口应下。 苏白英回到清风院没多久，便有小厮拿着信件过来，茶儿还未回来，纷儿接过信件，便去敲书房的门。 “夫人，老爷来信了。” 苏白英刚坐下不久，手里的账本没翻两页，闻言立刻起身。 她快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接过丫鬟手中的信，确定是夫君的信，随口道：“下去吧。” 孩子满月过后不久，夫君便外出巡视，如今已有一个多月，除了时不时递封信回来，也没个准信。 苏白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从头到尾快速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急事之后，这才慢悠悠的重新看了一遍。 薄薄的一张信纸，并未写太多，只简单交待了他所在的地方，还有即将前往之地。 看完后，苏白英盯着信内容，思绪却不知飞到哪儿，一个多月不见，她还怪想念他的，不知道夫君有没有想自己？ 正被苏白英念叨的宋清淮，此时正在县城的福云酒楼。 刚到县城的他，为了赶路午膳还没用，此时与张成正坐在酒楼大堂，等伙计上菜。 主仆俩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是生面孔，引得他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在广山县热闹繁华，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凡几，众人好奇过后，便不再关注。 “客官请慢用。”伙计端着饭菜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下后，礼貌地招呼一声，便知趣地退下。 这两位客人，一眼便知刚进城。 宋清淮端起碗筷慢条斯理的用膳，哪怕饿极了，用餐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说不出的好看。 见张成有些不习惯，宋清淮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出门在外不必太过讲究，吃吧。” “谢谢老爷。”张成看着老爷吃饭的样子，再看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一时间有些脸红。 第113章 回忆 享用过姗姗来迟的午膳，宋清淮扫视了一眼满是灰尘的衣裳，随口吩咐道：“张成，去订两间客房，中等即可。” “好的，老爷，小的这就去订房间，您稍等一会。” 张成离开后，宋清淮悠然自得地喝着伙计端过来的茶水，虽是普通的茶叶，但用来招待一楼的客人，却也绰绰有余。 福云酒楼之所以名声在外，自然是有其道理的，酒楼东家确实有几分本事。想到镇上那间半死不活的酒楼，宋清淮不禁心中一动，觉得此法或可借鉴一二。 看来，这县城还是得多待些时日，多走访几家。能够长盛不衰，必定有其独到之处。 不多时，张成便拿着房间对牌过来，禀报道：“老爷，房间在后院二楼，地字五号和六号。” 宋清淮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让人抬些热水过来，洗漱一下。” “是。” 等宋清淮泡进木桶时，时间才过去一盏茶的功夫，足见酒楼伙计的办事效率之高。 靠坐在浴桶里的宋清淮，一边泡着热水澡，一边想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思绪也渐渐飘远，飞到了家中的娇妻和儿子身上。 也不知道娘子有没有想他，两个孩子有没有长高长肉，会不会找人聊天？ 又想起被婆家待见的大姐，宋清淮暗下决心，明天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马家，把父亲的意思转达给她，至于之后如何抉择，就看她自己的了。 傍晚时分，宋士诚坐着骡车回府。刚走进兰香院，娘子便迎了上来，笑意盈盈道：“夫君，回来啦，小妹的女儿来投奔咱们了。” 小妹？那个在他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年的小妹，他唯一的妹妹。 有女儿了？还来投奔他？那小妹呢？ 宋清淮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小妹怎么没来？她这些年在哪里？为何没有半点音信？” 尤氏叹了一口气，“小妹三年前就走了，至于为何没有音信，许是觉得没脸吧。当年带走她的那个人，家中已有妻室，小妹只能委身为妾，你也知道她心气高，如此怎会让家里人知道。” 小姑子比夫君小了整整十六岁，那是公婆的老来女，真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却遇人不淑。 宋士诚闻言，沉默了，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许久之后，哑着声音说：“既然那孩子前来投奔，想来定是过得不太好，往后就让她安心住下吧，全当养了个女儿。” 小妹出生时，他已经十六岁了。母亲生下他后，一直不曾有孕，身为独苗苗的他时常被人欺负。母亲气不过，四处求医问药，这才有了身孕。 本想着生个男孩，谁知十月怀胎，生下的却是娇娇软软的小妹。母亲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小妹也是她亲生的，便也没说什么。因为小妹年纪最小，长得又好看，全家人都宠着她，却不想被人骗了去。 尤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已经让英娘整理了间屋子出来，就在怡然院隔壁的厢房。不过我看她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明天还得让绣娘过来量下尺寸，裁几身衣裳。” 宋士诚笑着恭维道：“有夫人安排，为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外甥女多大了？” “今年十六了，至于婚配一事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吧。人刚来就提这事，搞得好像你这个舅舅不欢迎她似的。”尤氏想得比较多，没道理人刚来投奔，就急着把人嫁出去。 小姑娘心思细腻，可别又偷偷摸摸跑掉，况且那丫头长得那般水灵，可是很容易被人觊觎的。 宋士诚也不是个莽撞之人，经自家夫人一提点，便也想到其中关键，“夫人所言极是，为夫已经一天没看到乖孙了，先去看一眼，等会一起用晚膳。” 说完不等尤氏回话，便迫不及待地往平平安安所在的屋里走去。 “夫君……”他俩不在屋里。尤氏后面几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走远。 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人就急匆匆地跑回来，哪还有半分稳重可言，嘴里还囔着，“夫人，我的乖孙去哪儿啦？怎么不在屋里。” 尤氏见他如此有些好笑，真是个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奶娘抱着两人出去透气了，许是在清风院。” 孙子在儿媳院里，他不方便过去，“哦，如此为夫先去沐浴吧，免得待会被乖孙嫌弃。” 说罢，他转身回屋拿换洗的衣裳，婆子们则主动去准备热水。 天色渐暗，府邸各处陆续点亮了油灯，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苏白英抱着平平，李氏抱着安安，一行人从清风院出发，前往尤氏所在的兰香院。途中，经过秋知意的厢房门口，“茶儿，去看看表姑娘在不在。” “是。”茶儿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上前轻轻敲了敲，然而，许久都不见有人回应。 “夫人，表姑娘不在屋里。” “嗯，那走吧。”一行人继续朝着兰香院走去。 此时的兰香院内，宋士诚端坐在主位，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确实与小妹有几分相似，如此看来，小妹怕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好孩子，往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何事，就跟你表嫂说，或者找你舅母也一样。” 秋知意知道，舅父这是承认了自己。她的心终于落了地，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跪下，朝着宋士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意儿，多谢舅父。” 这其中，有对舅父的感激之情，也有姨娘对家人的愧疚之意。 她还记得，姨娘之前对家人只字不提，只因为妾室没有资格有娘家人。 后来，姨娘病重在床时，时常说起当姑娘时的趣事，是那么的鲜活。 这让从小谨言慎行的秋知意无比向往。 这也是她逃出来后，选择来这里的原因。她想看一看姨娘长大的地方，还有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 第114章 相谈甚欢 苏白英到时，就见公爹婆母与表妹相谈甚欢，公爹那原本严肃的脸上，竟然带着丝丝笑意。 想来表妹的到来，他是高兴的，只可惜那未曾谋面的小姑。 “请父亲母亲安，表妹好，可还习惯？”苏白英抱着孩子走进屋内，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又温声细语地与秋知意说话。 表妹初来乍到，又是那么个情况，苏白英对她多了几分耐心，更何况对方还是公爹的亲外甥女。 自从嫁进宋家以来，公爹虽说不苟言笑，但他对大哥他们的照顾可真不少。 投桃报李，对方的亲戚家人，她报以同样的善意。 尤氏看到苏白英进来，眼神便落在她怀里的小娃娃身上，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往她这边走来，“英娘来啦，哎呦，祖母的乖孙快过来，让祖母抱一抱。” 说罢，接过苏白英手里的奶娃娃，小奶娃胆子大得很，不哭不闹。 宋士诚自是不好从儿媳手中接孩子，好在还有一个孩子在奶娘手里，夫妇俩一人一个抱着。 两个多月的孩子，已经会发出“啊啊”的声音，不多时厅内便响起大人和小孩的“啊”声。 秋知意看着这一切，有些反应不过来，刚还端庄优雅的舅母，见到小侄子时，竟然如此活泼。 方才一脸严肃的舅父，同样如此，难怪姨娘一直念叨着家人，如此温馨的场景，实在是少见。 在秋家孩子只是争宠的工具，她那高高在上的祖母，从不抱孙子孙女或曾孙，只叫奶娘抱过去，她远远的看一眼，若合眼缘便叫上前逗弄一番。如此真心实意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情感，她还是头一回见。 真是大开眼界，看来她的选择没有错，有点期待以后的生活了。 下午她也找人打听了府中情况，眼前这位表嫂竟是表哥的第三任娘子，出身不高，却运气极好，嫁过来没多久便一举得男，还是一胎双男。 就此在宋家站稳脚跟，舅母更是手把手教她管家之事，而她也很聪明，从大字不识的农家姑娘，到如今的信手拈来，就像那破茧而出的蝴蝶，令人眼前一亮。 往后可得与表嫂打好关系，想罢她便凑上前去，看着尤氏怀里的胖娃娃，白白嫩嫩的小模样，张着无齿的小嘴，流着口水，一个劲的“啊啊”，活脱脱像个小糯米团子。 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众人的说话声，转来转去的，可爱极了，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所有烦恼全都可以忘掉。 看得她心痒难耐，也想上手抱一抱，于是小声开口，“舅母，可否让意儿抱一抱小侄儿？” 尤氏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娇柔的模样，不放心的问道：“意儿以前有抱过小孩吗？” 秋知意老老实实地回道：“回舅母，不曾。” 她怎么可能抱别人的孩子，万一被人陷害，可没有人帮她作证。 “那你在边上看着就好，等孩子再大一些再抱，如今太小很容易受伤。”尤氏可舍不得孙儿受一点伤，也怕伤了侄女的心，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秋知意被拒绝也不生气，毕竟她也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软乎乎的一团。既然舅母如此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再者她从小惯会看人脸色，不做惹人厌烦的事。 “舅母，小侄儿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见舅母不是针对她，拉了拉孩子的小手，温声询问。 尤氏看了眼孩子的耳门，确定是谁后，笑容满面道：“孩子耳门有红点的是老大，大名宋允桉，小名平平。你舅父手里的是老二，大名宋允晟，小名安安，两个半月。” 边说边逗弄着怀中小人儿，平平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好似在说着什么。 “宋允桉宋允晟，平安顺遂之意，当真是好名字。”秋知意投其所好的夸道。 尤氏听到对方夸自己的小孙孙，可比夸她本人还要高兴，上扬的嘴角一直翘着，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直到张嬷嬷出声提醒，“老太爷老夫人、夫人、表姑娘，用膳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只见桌上不知何时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令人眼花缭乱。 把孩子交给奶娘，示意她们抱着孩子下去，尤氏重新把目光放在秋知意身上，“意儿，先用膳。” 苏白英朝茶儿使了个眼色，茶儿心领神会，拉着环儿往外走，来到后厨大堂处，府中下人用膳的地方，为她介绍着府中事宜。 宋家下人并不算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二十多号人，三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对环儿的到来，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经过一下午，他们已经知道，有位表姑娘前来投奔，往后府里多一位主子，对此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要认真做事就行。 尤氏见秋知意有些拘谨，开口缓和气氛，“意儿往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尝下这些菜合不合口味，若有什么想吃的，让厨房给你做即可。” 秋知意捏紧手中的筷子，红着眼眶，“多谢舅母。” 用完晚膳，苏白英率先起身告退，“父亲母亲，你们与表妹好好聊聊，儿媳回屋了。” 苏白英看得出来，公爹和婆母与表妹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不可能对亲妹妹的过往毫不关心。 尤氏点头应下，“嗯，去吧。” 苏白英离开后，直接来到儿子所在的厢房，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因着要管家理事，她没有亲自带他们，不过每天至少要来看他们几次。 刚走进厢房里，就见奶娘抱着他们在房间踱步，时不时拍一下他们的背，见到女主子进来，无声的行了一礼。 苏白英见状便知，孩子可能要睡觉了，不自觉的放轻步子，凑近后，俩小孩半眯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苏白英看着他们，眸中满是柔情，又看了眼屋内情况，确定有点驱蚊的艾香。 还有小床上的帐蔓没有破损，小声交待了几句，这才放心的离开。 第115章 处境 次日清晨。 东方的天空泛出鱼肚白，九月下旬的早晨，凉意丝丝袭来。 县城青花巷中间的一处二进院落里，宋倩如像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习惯性地穿衣起身。 她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还是吵到身边沉睡的人。只见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宋倩如见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生怕把他吵醒，影响他白天念书。 整理好自己后，她急忙来到后院的水井边。井边的大木盆里，放着全家人的换洗衣裳。 她要赶在婆母醒来之前把衣裳洗完，否则等待她的，将是婆母的冷眼和责骂。 瘦弱的身子站在井边，吃力地拿着木桶打水。从小没做过粗活的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一桶水从井里提上来时，只剩下半桶。 没办法，即使经常做这些活计，她似乎还是天生不擅长，就像以前一样，连一桶水都提不上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干活。 宋清淮在酒楼用过早膳后，连铺子都没去，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青花巷，敲响了马家的大门。 上次他就想把大姐接回家，可惜大姐不同意，说怕影响族中姐妹。他只打听到大姐在马家过得不太好，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所以也就没有坚持。 如果宋清淮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姐，在马家过着如仆人般的生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门房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上的小窗，往外看了一眼，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问道：“请问您找谁？” 宋清淮见对方没认出自己，皱了皱眉，说道：“烦请通报府上二夫人一声，就说她娘家弟弟前来拜访。” 门房闻言，一双小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他就说怎么觉得对方眼熟呢，原来是二夫人的娘家弟弟。 去年来过一回，只是二夫人在马家犹如那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日子过得与下人一般无二，而她娘家离得远，更是鲜有人上门。 即便有人上门，老夫人也会惺惺作态一番，二夫人在家里的艰难处境，对方自然也是发现不了。 “还请舅老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小厮说完便拉下小窗口，撒腿往正院跑去，这件事得先禀告老夫人。 正院里，向氏刚用过早膳，坐在椅子上看着二儿媳擦拭桌子。 看着对方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向氏心里就一阵厌烦，当初要不是听说她家有点银钱，自己又怎会同意儿子娶她，真是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对方就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一开始她还只敢嘴上训斥，到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正当她心中暗爽时，耳边传来守门小厮的声音，“老夫人，二夫人的娘家弟弟前来拜访。” 向氏撩起眼皮看了宋倩如一眼，只见对方满脸茫然，显然事先并不知晓。 这才看向小厮，淡声吩咐，“把他请到前院偏厅，就说二夫人有事耽搁一会。” 娘家弟弟来了又能怎样，既然已经嫁进马家，那就是马家的人了，生是马家的人，死是马家的鬼，这辈子都得给她们当牛做马。 向氏看了眼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宋倩如，不管不顾地骂道：“宋氏，快点干活，不把桌子擦干净，就别想出去见人。” 根本不顾及她的颜面，小厮尚未离开，便破口大骂。 宋倩如刚听说弟弟来了，沉浸在即将见到家人的喜悦中，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没想到就被眼尖的婆母发现。 听到向氏的声音，宋倩如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显然对她十分惧怕。 宋清淮在偏厅里等了两刻钟，茶都喝了好几杯，还不见大姐前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大姐被打得下不了床，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时，才见他大姐身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缓缓朝这边走来。 “大姐，你还好吗？”宋清淮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除了比上回见到时更瘦外，并无伤痕之类。 “淮儿，大姐没事。”宋倩如看着自家弟弟，强压下心中的苦闷，故作轻松地说道。 还没等宋清淮再问什么，她便转移话题道：“恭喜淮儿做父亲了，父亲母亲身体如何？” 弟弟的孩子出生，她也很想回去看看。 自从夫君考中举人后，婆母越发看不上她，找各种理由折磨她。要不是为了孩子，还有族中姐妹的颜面着想，她怎会如此听话。 宋清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许久之后，“大姐，父亲母亲身体健康，此次前来，父亲让弟弟带一句话给你，若是在马家过得不好，不必有太多顾虑，无论你做何决定，父亲都支持。” 宋清淮说这话时，没有压低声音，变相地告诉大家，姐姐是有娘家撑腰的人。 宋倩如闻言，眼眶瞬间湿润了，一直压抑的情绪，似乎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却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哽咽地说道：“好，大姐知道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可若是和离后，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往后还要娶妻生子，若有个和离过的母亲，哪会有好姑娘嫁给他。 儿子读书天赋不错，将来考取功名时，父母和离的事，有可能成为他的阻碍。 “弟弟得在县城待一段时间，过几天再来看你。”作为弟弟没能成为姐姐的依靠，是他的失职，不怪大姐受了委屈选择往肚里咽。 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告诉大姐，家里会坚定地支持她的任何决定，好让她能够挺直腰板，不再委屈求全。 言罢，往她手里塞了几张银票，便匆匆离去。大姐在马家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从他踏入马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竟没有男主人前来接待，去年他来时，姐夫还装模作样地陪着说了一会话，可今日却连面都不露。 其实，这都是向氏在作祟。她根本就没有通知马连云，在她眼中，宋家不过是乡下来的小门小户，根本不配她儿子亲自出面。 第116章 隐秘心思 宋倩如手里紧紧握着银票，如同攥着自己的命一般，她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将银票塞进里衣内侧的口袋里。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让婆母知道她手里有银钱，那这钱肯定就留不住了。 宋清淮离开后，宋倩如立刻回屋换上破旧的衣裳，因为等会还要去干活。 “走了吗？说了什么？”向氏端坐在圆木椅上，双手拢在袖子里，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说不出的惬意。 其实向氏也怕宋倩如会不管不顾地把事情说出去，马家在青花巷内属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放眼整个县城根本不够看。 马老爷有秀才之名，如今在私塾里教书育人，大爷同样也是秀才之名，托关系在县衙找了个吏役差事，虽然地位低下，但说出去也很好听。毕竟是在县衙办事，在不知内情人的眼里，属于顶顶好的差事。 而二爷马连云如今已是举人，正准备参加来年的会试，马家称得上书香门第。 向氏自儿子考中举人后，就开始各种看不上二儿媳的出身，儿子想要更上一步，儿媳的出身就差了那么一点。 无奈家里的银钱不够充裕，还需要宋家的银钱补贴，所以她一直打压宋倩如，又怕她选择鱼死网破，从而把孙子拘在身边。 “回老夫人的话，舅老爷说不管二夫人做何决定，他都支持，二夫人会不会……”离开马家？后面几个字，丫鬟实在难以启齿。 丫鬟也想不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如此对待二夫人。不过她只是个下人，自身都难保，二夫人再怎么样也是主子。 等二老爷考中进士，再谋个一官半职，那二夫人可就是风光无限的官夫人了。 向氏闻言心里猛地一跳，她坐直身子，急切地问道：“宋氏是什么反应？” “二夫人没什么反应，只说知道了。”丫鬟如实禀告。 闻言，向氏重新靠在椅子上，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何滋味。 江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生怕婆母不管不顾，导致宋氏那女人起反抗之心，那她的小金库岂不是没了进账，再说走了一个好欺负的宋氏，再娶一个厉害的回来，可就得不偿失。 于是出声提点，“母亲，听说那人还要在县城待上一段时日，最近就让二弟妹好好歇一歇，她可不能走。” 说完朝向氏眨了眨眼。 宋家每年给的年礼可不少，还有其它节礼，足以说明宋氏娘家财力雄厚， 还舍得为她花银子。 若非宋氏心软，马家这些年可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 向氏听出江氏的言外之意，对着丫鬟吩咐道：“老大家的说的在理，让二夫人回屋歇着吧，这几天不用她洗衣裳了。” 宋倩如正在厨房洗菜，就见婆母身边丫鬟过来，起先她还不以为意，以为对方是婆母派来监视她的。 直到对方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二夫人，老夫人让你回屋歇着去，这几日也不用洗衣裳了。” “哦，好。”宋倩如根本没听清丫鬟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应道。 等她反应过来丫鬟说了什么后，惊得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不用洗衣裳了？”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厨房里其他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了一大跳，平日里只顾低头做事的二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老夫人？平常恨不得二夫人一刻不得闲。 宋倩如恍恍惚惚地回到屋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想着婆母的用意。 想着想着已是满脸泪水，若非弟弟出现，她怕是还在洗菜，如此，她更加不能回娘家，弟弟好不容易娶妻，若有个和离归家的大姐，名声总归不太好。 想罢拿出泛黄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摸了摸身上的银钱，她是不是该立起来了？ 思及此，眸光又暗淡了几分，夫君只听婆母的，凡事只会让自己忍让，可她这些年的忍让，只换来了婆母的变本加厉。 还有妯娌的嘲笑，而娘家送来的东西全都进了她们的口袋，想想就觉得气闷，等小弟下回再来，与他说一说这事。 从马家离开的宋清淮，心里犹如针扎般不是滋味，他是多么希望姐姐能过得好，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成为姐姐坚实的后盾。 张成紧跟在主子身后，见他面色阴沉地从马家出来，便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出声打扰。 回头望了眼马家大院，那红墙绿瓦的建筑气势恢宏，令人惊叹。他不禁想，姑奶奶在他们家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委屈？ 而且他们家的下人嘴巴也严得很，刚才趁着老爷进去的间隙，他与守门的小厮聊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而附近的几户人家，也都大门紧闭，仿佛与外界隔绝，根本无法打听到任何消息。 走出青花巷，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宋清淮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烦躁。 张成将骡车从寄存处牵过来，默默地站在他身旁。许久，见他没有动静，便轻声喊道：“老爷！” 宋清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后的骡车，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车厢内传出他毫无感情的声音：“去铺子里看看吧。” 县城的铺子，交由信任的掌柜打理后，他平常只是通过书信与之联系。家中琐事繁多，他还未曾亲自来看一眼。 宋家杂货铺位于西街的一个巷子口，位置颇为显眼，生意也十分红火。 主仆二人抵达铺子时，由于时间尚早，铺子里没有多少顾客，掌柜正指挥着伙计们整理铺面。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宋清淮刚踏进铺子，就被眼尖的伙计发现，立刻热情地上前招呼。 宋清淮微微挑眉，对这名陌生的伙计颇有好感，心想吴掌柜的眼光果然独到。 “虎子，这是东家，还不快去忙你的。”吴掌柜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东家站在铺子里，赶忙上前亲自接待。 第117章 危机 “东家，您是何时抵达县城的？铺子里满是灰尘，还请移驾后院。”吴掌柜弓着腰，毕恭毕敬地说道。 宋清淮朝掌柜点点头，率先朝后院走去，吴掌柜与张成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赶忙跟上主子的脚步。 “这就是咱们东家吗？看着好年轻啊！”吴掌柜刚才的话，伙计们都听到了，一时间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偷偷瞄上一眼，想看看这位从未见过的东家到底长什么样。 “确实如此，看上去真是年轻啊，有点像学富五车的学子呢。”伙计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大伙说了几句便散开了，没有继续围在一起，足见吴掌柜管理属下很有一套。 后院大厅内，吴掌柜亲自给宋清淮泡了一壶茶，又斟上一杯茶水，这才立在一旁，向宋清淮汇报着近一年铺子的情况。 “东家，铺子盈利一直呈上升趋势，前景一片光明，只是……”吴掌柜看着眼前年轻的东家，心中感慨万千。 他跟随老东家已经三十年了，如今少东家上任，没想到他不仅经商天赋出众，还有几分胆量，竟然把铺子开到了县城，而且还大获成功。 只不过盈利太好，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怕是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看着吴掌柜欲言又止的神情，宋清淮一脸严肃地说道：“吴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吴掌柜闻言也不再纠结，本来他就打算写信告知东家，如今东家亲自前来，他岂有不说之理。 “是这样的，最近有不少人来铺子里闹事，已经赔了不少银钱，小人本也打算写信回禀东家，怕是惹人眼红了。”吴掌柜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让他头疼不已，这是他的失职，没有打理好铺子。 宋清淮听罢并没有多生气，若是一年前的他，听说这事肯定会不知所措，经过一年的历练，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绪。 在听到吴掌柜的话，此时他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外来者在县城做生意，若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很快就会被人排挤或打压。 “可知被谁盯上了？”县城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小镇来的小人物，在县城里毫无人脉关系，若是有人故意针对，他根本玩不过。 “这...小人实在不知，对方并未亲自出面。”吴掌柜有些为难，他只是一个小掌柜，对方不露面的话，就如同大海捞针，根本查不出来。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想想办法。”宋清淮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姐的事还没有解决，铺子又出了事情。 吴掌柜叹了一口气离开，本来铺子盈利高，他还挺高兴，如今却巴不得盈利少一点，至少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老爷，这...”张成站在旁边，也听到掌柜的话，忧心忡忡。 县城某处富丽堂皇的院落里，一位小厮模样的人，快步从外头进来，附到一位青年的耳边低语。 只听那青年反问道：“消息属实吗？” “少爷，千真万确，咱们的人听到那老掌柜喊他东家。”小厮弓着腰，谄媚地回答道。 他负责盯着那家杂货铺，要知道因为那间杂货铺，四少爷负责的铺子盈利比往年少了一小半，还被老爷狠狠骂了一顿。 “派人再去闹一闹，若是识相的关了铺子，本少爷不介意放他们一马，若是不识相，就别怪本少爷用非常手段。”青年把玩着手中折扇，神色不明地说道。 他显然没把宋清淮他们放在眼里，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事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底下就有一大堆人抢着去办。 “是，少爷英明。”小厮恭维道。 青年用扇子敲了敲小厮的脑门，“去吧，注意着点，别闹出人命。”若是闹出人命，父亲可不会保他。 “是是，少爷放心，小的一定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小厮很快退出院子。 出了院子后，方才直起身子，快步朝外走去。 县城发生的事情，七里镇的苏白英等人毫不知情。此时，她正在偏厅接待罗绣娘。 昨天表姑娘只提了一个小包袱进府的事，她也看在眼里。无需等婆母发话，早起时她就让人把成衣铺的罗绣娘请来，准备给表姑娘做几身衣裳。 “宋夫人安，怪不得早起时有喜鹊在枝头叫唤呢，原是你要光顾奴家生意呀！ 瞧瞧这些都是铺子新进的花样，每一种做成成衣，都很好看，这可是府城那边传过来的呢，请您挑选。”罗绣娘小嘴如同抺了蜜，拿着一本样册，打开递给苏白英，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晃花了人的眼。 宋家自从娶了新夫人，时常光顾铺子里的生意，罗绣娘可不得小心捧着。镇上成衣铺子可不止她一家。 “罗绣娘，您先别急着忙活，人还没到呢，先喝杯茶歇一歇。”苏白英接过样册放在一旁，满脸笑容地邀请她喝茶。 苏白英倒是见过罗绣娘好几回了，她身上穿的衣裳，除了少部分是自己做的外，大多数都是在罗绣娘铺子里做的。 罗绣娘愣了一瞬，宋家只有一位年轻的夫人，她原本以为是眼前这位要裁衣裳呢，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这样啊，好的。”说着，罗绣娘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不多时，就见秋知意跟在茶儿身后，袅袅娜娜地走进了偏厅。 罗绣娘只觉得眼前一亮，七里镇很少见到如此貌美的姑娘，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不知道她与宋家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宋夫人亲自给她张罗衣裳等物。 秋知意也没想到，表嫂会请人来给自己裁衣，可见表嫂是真心接纳自己了。 她心里感动不已，若是自己买布料做衣服的话，应该会省不少银钱，等会儿找个机会跟表嫂提一下吧。 这般想着，秋知意缓步走进厅内，来到苏白英跟前，盈盈一拜，“知意见过表嫂。” 说不出的好看。 第118章 及时止损 “表妹，莫要拘谨，快快上前选些喜欢的样式，再让罗绣娘量一下尺寸，为你做几身合身的衣裳。”苏白英轻挥玉手，示意她上前挑选花样。 她刚才粗略看了一下，罗绣娘样册上的花样繁多，每一套都令人眼前一亮，表妹天生丽质，穿上必定美若天仙。 “谢谢表嫂。”秋知意仅有两套换洗衣裳，见表嫂真心实意要给自己裁制衣裳，便落落大方地应承下来，日后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苏白英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罗绣娘，有劳了。” “宋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奴家的分内之事。”罗绣娘喜笑颜开。 她又看了看秋知意，不禁夸赞道：“表姑娘生得真是花容月貌，这镇上怕是找不出几人能与之相较。” 说完，她从随身布包里拿出木尺，开始为宋家表姑娘丈量尺寸。 尤氏虽然不管事，但府里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自会有人到她面前禀报。听闻苏白英请绣娘上门给秋知意量体裁衣，她甚是满意。 不愧是她千挑万选的儿媳，如此善解人意，又好生养，没有半分小家子气。 待罗绣娘离开后，秋知意这才轻声细语道：“表嫂，意儿会做衣裳，买些布料自己做就行。” 话毕，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又怕苏白英误会，赶忙解释道：“意儿并无他意，只是自己做能省些银钱。” 她觉得让表嫂如此破费，实在过意不去。自己与环儿在宋家白吃白住，如今还要裁剪衣裳，实在浪费。 “表妹放心，家中这点银钱还是负担得起的，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苏白英深知秋知意的想法，因为她自己也是穷苦出身，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处。 出声宽慰道，宋家家大业大，岂会差这点银钱，再说侄女儿初次登门，公爹定然不愿见到自己抠抠搜搜的模样。 两人说了一会话，苏白英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便与秋知意告别，去忙自己的事了。 秋知意从偏厅出来后，径直朝着兰香院而去，初来乍到的她，需得与舅母亲近一些，多陪陪她说话，若是不仔细经营，时间一久，她在府里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从宋家出嫁，亲事这块还得仰仗舅母帮忙操持。 自是不想给舅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家这边岁月静好，县城那边却是一片狼藉。 宋清淮还没来得及从后院离开，就听见前面铺子里传来一阵打砸声。 还有掌柜的呼喊声，“别打了，快住手。” 吴掌柜气得要死，这帮人每天都来惹事，且捣乱后就跑，等他请来衙役，根本就找不到他们身影，而且衙役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你们是何人？”宋清淮出来后，就见四五名大汉拿着棍子，在铺子里乱打乱砸，刚才还是整洁的地面，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你是这里的东家？少爷让我们给你带句话，识相的就自己滚蛋，否则后果自负。”大汉得到指示，见到宋清淮出来，放下狠话，而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他们倒也不想闹出人命，虽然他们并不怕，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毕竟少爷的那些兄弟们，可是对少爷的位置虎视眈眈，时刻盯着他，就等他犯错好将他拉下马。 宋清淮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感觉，头一次对权力产生了渴望。 如果他有权有势，这些人还会如此肆无忌惮吗？还有马家，敢看不起他们宋家吗？ “东家，这可如何是好。”吴掌柜让人把门关上，来到宋清淮身边，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 这些货物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被那些该死的人给砸了。 这一刻，宋清淮想了很多。听到吴掌柜的问话，他无比冷静地说：“吴叔，先把铺子打扫一遍，再派人打听清楚，那些人是谁家派来的。只要银子给到位，肯定能打听出来。”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爬得够高，这些公道迟早都会亲自讨回来。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家里还有娇妻和孩子在等着他，可不能做不理智的事。 “好的，东家。”吴掌柜立刻去办这件事。他在县城待了一年，自然知道哪里的消息最灵通。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要去打听，只是要花费的银子不是他能做主的。 现在东家发话了，他自然要把这件事办好。 伙计们动作迅速地打扫着铺子，没想到对方越来越过分，看来他们的工作很快就要没了。 吴掌柜直到傍晚时分才从外面回来，而铺子里的伙计早就被宋清淮打发走了，只剩下两名从七里镇来的伙计，守在旁边。 他们倒不担心没事可做，毕竟跟了东家几年，回七里镇也有活干，只是可惜这间铺子，他们可是花了很多心思，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却不想招人嫉妒。 “东家，对方……”吴掌柜的声音有些干涩，得知对方的背景后，他已生不起半点其他心思，那是宋家惹不起的存在。 宋清淮连午膳都没用，一直在铺子里等，见吴掌柜吞吞吐吐，心里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何人？” 吴掌柜哑着声音说道：“是崔家，仅次于六大家族的崔家，其势力不可小觑，听说马上就能赶超白家。” 这些是他下午打听到的，而这几大家族在县城盘踞不知多少年，崔家是近几年才起来的，族中的姑娘，全部用来联姻，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县城有周、杜、吕、程、唐、白六大家族，而崔家是仅次于白家的存在。 听说崔家有位庶女在县令的后院极其得宠，他们连申冤都没人接。 “崔家吗？记下了，吴叔把铺子盘出去吧，过几天一起回七里镇。”知道是谁后，如今又没能力报复回去，宋清淮便不再坚持下去，及时止损。 第119章 转变 吴掌柜闻听此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东家会不顾一切地去报复，好在东家还保持着理智，赶忙应道：“好的，东家。” 宋清淮离开铺子，马不停蹄地赶回福云酒楼，面无表情地回屋，吩咐伙计送来吃食，还有热水洗漱。 张成看着主子这副模样，忧心忡忡，生怕他想不开。 此时此刻，宋清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下定决心，要重新参加科举，为自己也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他们。 若非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宋清淮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如今也算是完成少年时未完的梦想。 当年的打击，让他放弃学业，而今他有了想守护的人。 “老爷，你还好吧？”张成见主子一直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中愈发慌乱，轻声呼唤了一声。 宋清淮抬头看了看张成，见他满脸忧虑，开口安慰道：“无妨，吴叔那里你帮着处理一下，等处理完就回去。” 暂时的忍让并非懦夫之举，他现在没有实力反击，只能奋力前行。 “好的，老爷。”张成叹了口气，应了下来，然后退出了屋子。他觉得老爷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宋清淮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感觉手脚僵硬，他才上床躺下。 接下来的几天，宋清淮没有踏进铺子一步，任由张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而他则把县城逛了个遍，四处打听县城的各方势力。 不过，崔家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招惹的，对此他并不畏惧，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未成亲前，他的生活平淡如水，犹如一潭死水。如今，他的生命中好不容易多了一丝乐趣，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有发奋图强。 离开前，宋清淮再次敲响了马家的大门。 小厮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打开了一扇门，恭敬地说道：“舅老爷安好，请随小的前来。” 守门小厮惯会察言观色，眼前这位上次在马家露了个面，二夫人就不用做粗活。 由此可见，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小厮自然不敢怠慢。 他将人领进偏厅，随手喊了名丫鬟看着，然后像脚底抹油似的，飞快地往后院跑去。 二夫人娘家弟弟再次登门，这事必须禀告老夫人，至于禀告二夫人？那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丢了饭碗。 小厮弓着腰，偷偷瞄了一眼上首之人，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老夫人，二夫人的弟弟又来了，小的已经把人引到偏厅。” 向氏这几天心情郁闷至极，宋氏这几天不干活，她都找不到乐子。 同时心里也很矛盾，生怕宋氏不管不顾地闹起来，那她还真没办法。 如今听说宋氏的弟弟又来了，她想阻止，又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宋氏没那个胆子。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板着脸吩咐道：“让老二家的去见一面。” 向氏身后的丫鬟，领命退下。 宋倩如这几天不用干活，只敢躲在厢房里缝补衣裳，根本不敢踏出厢房一步，生怕碰到婆婆或笑里藏刀的大嫂。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宋倩如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针扎进了手指，她也顾不得处理，急忙起身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见是婆母身边的丫鬟，她才稍稍安心，就怕婆母知道她手里有银钱，来找她的麻烦。 询问道：“桃姑娘，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春桃脸上并无恭敬之意，淡淡的转速，“二夫人安，舅老爷在偏厅等你。” 春桃看着眼前的二夫人，觉得她有点可怜，同时又觉得她不争气，跟在老夫人身边，她可是知道宋家年礼有多丰厚。 比大夫人娘家多了不止一倍，明明应是府里最有钱的主，却活得像丫鬟。 按她说，老夫人会如此待她，全是二夫人自己惯出来的。 听闻弟弟来了，宋倩如喜形于色，“谢谢桃姑娘。” 春桃看着她的笑，不禁心中一动，二夫人笑起来宛如春花绽放，要是圆润一些，肯定更加明艳动人。 “不用谢。”她不过是个传话的。 宋倩如踏入偏厅，就见自家弟弟一脸淡漠地坐在那里。 她快步走近，“淮儿，可是要回去？” 宋清淮听到大姐的声音，迅速收敛好所有情绪，看向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姐，考虑的如何了？” 宋倩如闻言面露难色，在他身旁坐下，嘴唇嗫嚅好几次，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淮儿，大姐不能让宋家蒙羞，若大姐归家，会影响族中姐妹的亲事。” 世风日下，世人可不管是非对错，他们只会把罪责归咎到女子身上。 宋家可不是父亲说了算，她不能那么自私，不顾族中姐妹的将来。 见大姐不打算归家，宋清淮只好提议道：“听说姐夫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若金榜题名，大姐尽量跟着一起去赴任吧。” 考中进士，只要不是个木头脑袋，谋个一官半职还是轻而易举的。 宋倩如心里发苦，婆母哪会让她如愿，不过为了让弟弟安心，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姐知道了。” 沉默过后，宋清淮问起许久不见的外甥，“子昂可还好？” 说起儿子，宋倩如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语气轻快地道：“子昂勤奋好学，夫子对他赞赏有加呢。” 若非为了儿子，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当年嫁入马家时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悲凉。 好在多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日子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如此便好，多多保重。”宋清淮说着便起身，准备告辞。 大姐不打算离开，也不好强行把人带走，只得努力上进，争取成为她的后盾。 “淮儿，大姐没本事，这两双虎头鞋是给孩子准备的，你带回去。”宋倩如听到他说要走，拿出这两天做的虎头鞋。 侄子出生，她没能回去看一眼，婆母管得严，也没机会买什么好东西，只能从箱底翻出一些碎布料，拼凑出两双虎头鞋。 第120章 留下 宋清淮接过虎头鞋，只一眼便看出这料子陈旧，绝非今年所出，一时间心中疑虑丛生，大姐的日子究竟过得怎样？ 他又问了一遍：“大姐，马家人对你好吗？姐夫对你如何？” 问完，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大姐露在外面的皮肤并无伤痕，回想大姐刚才走路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异样。 他只得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奈何宋倩如打定了主意，反问道：“淮儿为何如此问？婆母和夫君都对我很好，你放心吧。顺便帮大姐给父亲母亲问声好。” 马家在县城虽说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宋家惹不起的。大伯哥如今在县衙做事，就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宋家也绝不是对手。 没必要因为自己，闹得两家不愉快。 “没事就好，大姐注意身体，弟弟下回再来看你。”宋清淮见问不出什么，也没从大姐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稍稍放心了些。 想了想，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大姐手里。这些，不过是县城铺子盈利的一小部分。就算大姐被婆母刁难，有银钱傍身，总归不会饿着。 “淮儿，大姐有吃有喝的，用不上这么多银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宋倩如哪里好意思再收弟弟的银票，如今他已成家，若弟妹知道他这样行事，恐会心中不快。 “拿着吧。”宋清淮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可他还没走两步，衣袖就被大姐拉住。 只听大姐轻声细语道：“淮儿，往后马家送多少节礼，你们回多少就行，无需再添。” 说完，不等宋清淮反应，她就把银票塞进他怀里，然后转身往院子里跑去，生怕慢了一步，那银票又会回到自己手中。 宋清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银票，想着前两天才给了一百多两，应该没这么快花完，也就不再坚持，转身离去。 跑开的宋倩如，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被向氏身边的丫鬟请到正院。 还未站定，迎面飞来一盏茶杯，里面盛满滚烫的热水，“啪”的一声，砸在她脚边。 顿时碎片四处飞散，有些溅到她身上，好在有衣裳遮挡。 紧接着便是婆母中气十足的骂声，“为何不要银票，你可知府里的开销有多大，子昂再过不久要交束修，你男人再过不久就要前往上京赶考，路费、住宿处处需要银钱打点。” 面对婆母的责骂，宋倩如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任由向氏在那里无能狂怒，自己最多做些粗活而已，毕竟就算银钱给了婆母，自己也得不到好，凭什么呢？ “二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家中境况，竟然把银钱往外推，不怪母亲会生气。”江氏在一旁煽风点火，生怕向氏火气不够大。 江氏瞧着宋倩如，内心深处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小门小户出身，却能嫁给前途似锦的小叔子，而她只能嫁给没什么前途的老大。 要不是自己出身比宋氏高那么一点，被婆母责骂的人就是她了。 宋倩如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她并非阿谀奉承之人，也不想奉承向氏。 看着十棍打不出一个屁的宋氏，向氏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只得把人赶去做事，来个眼不见为净，“滚去洗衣裳。” 宋倩如闻言立即转身离开，她已经习惯如此，前两天歇在屋里，还有些不习惯。 儿子年纪尚小，还不能成为她的靠山，夫君耳根子软，唯婆母之命是从。只要再忍几年，待儿子有出息后，看谁敢瞧不起她！ 至于夫君，她从未放在心上。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江氏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宋氏，到手的银钱竟然还往外推，不然她的小金库又能进账了。 眼珠转了转，江氏挑拨道：“母亲，二弟妹越来越不听话了，等二弟考中进士，成了官老爷，她岂不是要骑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哼，她敢。”向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幽光，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唉！二弟妹的身份终究低了那么一点，在仕途上根本帮不上忙，若二弟有个强有力的岳家，也许早就成了官老爷，母亲就是官家老夫人了。届时，县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夫人，还不得恭恭敬敬的称您一声老夫人。” 江氏说完，拿着帕子捂住嘴装模作样道：“瞧我这嘴，净说些没边的话。” 向氏闻言眸光闪了闪，显然有些心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马家说是书香世家，只是说着好听罢了，跟真正的书香世家，相差得十万八千里。 当年马老二到了说亲的年纪，向氏本想挑一挑，可惜…… 县城有声望的家族根本看不上马家，身份低微的她又瞧不上，千挑万选后，才选择家中富裕，且兄弟读书天赋不错的宋家。 本以为能够互帮互助，没想到宋家却沉寂下去，除了有点银钱外，根本帮不上忙。 离开的宋清淮还不知道，他前脚才走出马家大门，他大姐就被向氏打发去洗衣裳了。 只是他来了两次，马家都未留饭，对大姐说的话，不禁有了猜疑，只不过大姐不说实话，他便以为只是简单的刁难。 这才放心的离开，张成驾着骡车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坐直身子。 “走吧。”宋清淮坐好后，这才淡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深深地无奈。 “好的。”张成今天都懒得与守门小厮打交道。 两人来到城门口，与吴掌柜等人会合，驾着骡车便往七里镇而去。 而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崔家小厮，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告知了自家少爷。 “当真走了？”青年漫不经心问着，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显然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遇见，而结果与之前相同罢了，激不起他半分兴趣。 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这种人家，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 第121章 归家 几天后，苏白英拿着绣绷一针一线认真的练习，秋知意在旁边时不时提点一下，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忽见茶儿气喘吁吁跑来，“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往兰香院而去。” 苏白英闻言立马站起身，把绣绷往针线筐里一放，惊喜道：“夫君回来啦！” 说完看向秋知意，“表妹，一起去见见你表哥。” 她俩这段时间相处的十分融洽，秋知意绣技出神入化，知道苏白英绣艺一般，便毛遂自荐要教她绣艺。 年龄相仿，秋知意常年在嫡母手下察言观色，最是懂得如何讨人欢心，两人相处的非常不错。 “嗯，表嫂快走吧。”秋知意看了眼喜上眉梢的苏白英，笑着应下。 兰香院内，尤氏与宋士诚刚把宝贝孙儿哄睡着，终于有了闲暇时间，正悠闲地喝茶闲聊。 却听门口传来丫鬟的问安声，“老爷安。” 夫妇俩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好久不见的儿子，气定神闲地走进来。 宋清淮走进兰香院，没想到父亲也在，眉头微微一挑，“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宋士诚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回来就好。” 尤氏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不已，“黑了，也瘦了。” 想必在外奔波劳累，吃了不少苦，连忙吩咐身边丫鬟，“诗画，去厨房通知一下，晚膳多做些老爷爱吃的菜。” “是，老夫人。”诗画领命退下。 “可还顺利？”宋士诚看了眼儿子，见他神色自若，随口问道。 宋清淮刚坐下，听到父亲的问话，沉默片刻，选择如实相告，“其它一切都好，只不过县城那边的铺子，出了点状况，吴叔跟着一起回来了。” 父亲母亲并非不能承受事情，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而他计划参加科举的事情，肯定是要告诉他们。 家中产业，恐怕还要辛苦父亲几年。 宋士诚微微眯起眼睛，坐直身子，“出了何事？” “此事稍后再说，儿子先去看看平平安安。”宋清淮离家许久，非常想念孩子和娘子，想等看过她们，晚些时候再说。 他刚打算起身，就听到让他日夜思念的声音。 “见过父亲母亲，夫君回来啦！”苏白英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 宋清淮转头看向门口，他日夜思念的小娘子，俏生生地向他走来。 宋清淮不自觉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娘子。” 这一刻，宋清淮的眼里，只有苏白英一个人。 秋知意见表哥的眼里，只有表嫂，心里感动不已，这世上像表哥这样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 走进屋内，向宋士诚和尤氏行了一礼，“见过舅父舅母。” 相互对望的两人，方才回过神来，宋清淮疑惑地看着屋里的陌生女子。 这人是谁？听她喊父亲母亲舅父舅母，是哪位堂姑的女儿吗？怎么会在他家里？ 他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娘子，用眼神询问她这个人是谁？ 苏白英见夫君不解地看着她，开口解释道：“夫君，这是表妹，小姑的女儿。” 小姑的女儿？ 宋清淮脑子里闪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杳无音讯这么些年，如今总算有消息了。 脑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分毫，客气道：“表妹好。” 秋知意福身一礼，“见过表哥。” 表兄妹见过礼后，宋清淮想着许久不见的儿子，便拉着苏白英的手，满脸带笑地说：“父亲母亲，儿子从县城带了些礼物回来，等会张成会让人送过来，晚些时候一起用膳。” “去吧。”尤氏知他心意，微笑着点头同意。 宋士诚一直在想铺子的事，可见儿子明显不打算现在说，也没有强求，事情已经发生，早说晚说都一样。 夫妻俩拉着手一起来到隔壁厢房，不巧的是两孩子刚睡着，只能看着孩子睡颜。 看到孩子的瞬间，宋清淮更加坚定心里想法。 “夫君，先回屋洗漱一番，路上辛苦了。”看完孩子，苏白英见自家夫君满身疲惫，体贴地提议道。 “如此甚好。” 净房里水气氤氲，宋清淮靠坐在木桶里，苏白英亲自帮他擦洗。 “夫君，这个力道可还行？”小别胜新婚，夫君刚从外头回家，苏白英恨不得时刻粘在他身边。 便想帮他擦背，让他松快松快。 “刚刚好，娘子可有想为夫。”宋清淮语气里的暧昧，像羽毛一样轻拂过苏白英的心。 看到妻儿的宋清淮，暂时忘记了外头的不愉快。 此时此刻，娇美可人的娘子正在给自己擦背，宋清淮心中不由地泛起了涟漪。 苏白英羞红了脸，自从怀孕后，怕对孩子不好，两人不敢有任何亲密举动。 后来孩子满月后，宋清淮又外出巡视，更没有机会在一起，此时跟着他来到净房，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苏白英含羞带怯的嗔了他一眼，娇声道：“夫君这话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要是不想他，会跟着一起进净房，会想着帮他擦背吗？还不是想着他，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浴桶内的宋清淮见状，身下不由一紧，忍不住一把将人拉进浴桶里，“哗啦”一声，桶里的水溅了一地。 “啊...唔...”突如其来的动作，使苏白英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声。 随即唇便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许久之后，宋清淮才停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说着：“娘子，为夫也很想你呢。” 苏白英差点喘不过气来，此时靠在他的胸口，小嘴微张说不出话来。 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略带胡茬的脸颊，满眼心疼，“夫君瘦了。” 这才一个多月，变化如此之大，看来银钱也不好赚。 “娘子可要疼疼为夫？”宋清淮勾唇一笑，哑着嗓音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苏白英感受到夫君的变化，如今她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于是鼓起勇气搂住男人的脖子，娇艳欲滴的红唇亲了上去。 第122章 娘子，可高兴? 宋清淮身子一震，瞬间反守为攻，扣住苏白英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此，手慢慢往下移，熟练的解开怀中之人的衣裳，苏白英乖巧的配合，不多时屋里便响起水花的撞击声。 还有女子的娇喘声，与男子的低吼声，久久不曾停歇。 最后宋清淮抱着苏白英回的房间，还贴心的帮她把头发擦干。 “娘子，可高兴？”宋清淮瞧着媚眼如丝的小娘子，亲了亲她额头，轻声询问。 心中升起无限满足感，此生何其有幸，能得一娇人儿相伴左右。 “嗯。”苏白英也不害臊，大大方方的承认。 他们是夫妻，如今连孩子都生了，扭扭捏捏的话显得她过于矫情。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直到晚膳时分，方才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朝着兰香院走去。 路上，宋清淮想起下午见到的表妹，“娘子，表妹从哪里来？怎么没看到小姑？” “小姑三年前就去世了，表妹是从临江府逃出来的，往后就住在家里了。”苏白英简单地说了下秋知意的事情。 宋清淮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刻他无比渴望权势，想要安稳度日，如今怕是不能了。 好在从现在开始改变，也为时未晚。 还没走进兰香院，便听到孩子的哭声，夫妇俩快步朝院子里走去。 就见尤氏怀里的孩子紧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声音之洪亮，差点掀翻了屋顶。 再看宋士诚怀里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宋清淮快走几步，从尤氏怀里接过孩子，看了眼，认出大哭不止的是平平，便出声哄道：“平平不哭，爹爹在这儿。” 苏白英因着下午之事，脚步还有些虚浮，这才慢了一步。 此时走近尤氏跟前，轻声询问：“母亲，平平为何哭闹？” 这俩孩子很少如此哭闹，不知是何原因。 尤氏皱着眉，担忧不已，“许是哪里不舒服吧，张嬷嬷已经去请柳大夫了。” 宋清淮看着满脸泪水的小人儿，满脸的心疼。 一时间只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还有哄孩子的声音，苏白英在旁边心急不已，奶娃娃不会说话，只一个劲的哭，大人们除了着急，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母亲，孩子从何时开始哭闹的？”苏白英急得团团转，又找不出原因，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尤氏想了想，方才回道：“喝过奶不久，难道是奶水有问题？不可能呀，两个奶娘的吃食一样，没道理只有王氏的奶水有问题。” 尤氏听苏白英这样问，不由得猜测道。 随后又打翻她的猜想，奶娘吃的是最新鲜的食材，根本没有吃坏肚子一说。 实在想不通，只能等着大夫前来。 虽然苏白英有带孩子的经验，可不懂医，如今孩子哭闹不止，明显是不舒服才会如此，她却毫无办法。 好在柳大夫很快就来了。 尤氏满脸焦急，对着柳大夫说道：“柳大夫，麻烦你给看一下，这孩子为何如此哭闹？” 柳大夫也不多话，直接放下药箱，坐在矮凳上，沉着稳重，“把孩子抱过来，老夫先把个脉。” 宋清淮抱着孩子，坐在矮凳上，方便柳大夫把脉。 可惜哭闹中的孩子不配合，双手犹如小泥鳅般动来动去的，根本无法把脉。 苏白英见状，上前帮忙稳住孩子的手臂，此时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犹如猴子屁股般通红。 尤氏见此心疼不已，恨不得以身替换。 片刻后，柳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犹如定海神针般沉稳，“孩子有些积滞，待老夫给小公子揉一揉肚子，再开帖药，让奶娘喝上一两日，便可痊愈。” 说着掀开孩子的衣襟，大手轻柔地在孩子腹部揉了几下，柳大夫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几下过后，孩子便停止了哭泣。 “谢谢柳大夫。”苏白英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见孙子没啥大事，尤氏也跟着道谢，同时在心里念叨着，菩萨保佑。 等柳大夫离开后，天色已然犹如泼墨般漆黑，安顿好孩子后，众人才开始用晚膳。 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尤氏看着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一个劲的往他碗里夹菜。 还不忘给他介绍桌上的新菜色，“淮儿多吃点，这道水晶肴蹄，肥而不腻、酥香嫩鲜，是临江府特色菜，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谢谢母亲，儿子自己来。”宋清淮看着碗里冒尖的菜，犹如小山般高，无奈的说道。 不过这道菜他是头一回见，看着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吃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难怪能成特色之一。 “不错。”细细品尝后，宋清淮给出极高的评价。 尤氏笑呵呵的说着，“那就多吃点，英娘还有知意自己动手。” 说完顺手给宋士诚夹了一筷子菜，看着碗里的菜，宋士诚勾了勾唇角，看了眼对面的儿子。 宋清淮看着父亲这幼稚的举动，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端起碗挡住唇边的一抹笑意。 瞥了眼身边的小娘子，宋清淮动手给她夹了一筷水晶肴蹄，也不忘给尤氏夹一筷。 苏白英碗里多了一块水晶肴蹄，转头微微一笑，娇声道：“谢谢夫君。” “到底是当了父亲的人，都知道心疼母亲了。”尤氏看着碗里的菜，喜笑颜开。 以往儿子可不会如此煽情，不枉她费心帮他把媳妇娶进门。 宋士诚看到后，暗自冷哼一声，心里骂道：“臭小子。” 自己可是他父亲，竟如此厚此薄彼。 父子俩的暗自交锋，桌上其他人并不知道，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过晚膳。 秋知意知道表哥刚回来，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起身离开。 打发掉下人，四人坐在一起，尤氏率先开口问道：“淮儿，此次外出遇到何事？” 儿子先前说的轻描淡写，她还是担心不已，逮着机会便问出口。 “可是有人眼红？”姜还是老的辣，宋士诚想到儿子说的话，便猜到事情真相。 第123章 有点傻 苏白英没有听到先前的话，此时听到公爹和婆母的话，加上俩人严肃的表情，她也觉察出一丝异样。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夫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清淮深吸一口气，“父亲说的对，咱们铺子盈利太好，招人眼红了，对方来头很大，咱们惹不起，只好把铺子关了。” 宋清淮说得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铺子被人打砸的时候，心里有多痛。 那可是他的心血，崔家人的一句话，他就得灰溜溜地离开。 苏白英听出他语气里的沉痛，伸手牵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宋清淮反手握住。 尤氏听完后，出声安慰道：“人没事就好，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家里银钱够花，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倘若不自量力与之抗衡，最后受伤的肯定不会是对方。 苏白英在旁边连连点头，婆母的话非常在理，幸好夫君足够理智。 宋士诚看了眼自家儿子，以他对儿子的了解，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否则不会如此正式，“你有何打算？” 只是关一个铺子而已，用膳时提一句便可，哪用得着如此。 宋清淮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敏锐，竟能知道自己还有其它事要说，目光在屋内几人脸上扫过。 这几人是他最亲的家人，是会无条件支持他的人，思及此，语气坚定道：“我决定去参加科举，只有手里的权力足够大，旁人才不敢欺负咱们。” 宋士诚听到他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宋士诚的儿子，有出息。” 不愧是他的种，没有因为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 “淮儿，母亲支持你。”尤氏笑眯眯地附和道。 她儿子当年也是夫子眼中的好苗子，若非前头那两个，又怎会无心科举。 以淮儿的才学，说不定早就是一方父母官了。 苏白英的手在桌下，与宋清淮的大掌十指紧紧相扣，转头看着他，“夫君，往后就安心念书吧，我和孩子们都支持你。” “多谢父亲母亲，还有娘子，我会好好念书的，不会让你们失望。”家人无条件的支持，让宋清淮感动不已。 他已经许多年没接触过与科举相关的书籍了，心里难免有几分忐忑，为免县城的事再次发生，他也要全力以赴。 宋士诚手指轻敲桌面，喝了一口茶，方才开口道：“今年的乡试是赶不上了，明年去参加院试，再去书院学习两年，到时再一鼓作气。” “嗯，父亲与儿子想到一块去了。”宋清淮点头附和道。 院试每年都会举行，乡试和会试三年一次，不巧的是乡试在今年举行，宋清淮已然错过，只能等下次。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尤氏因着儿子重新参加科举一事，忘了女儿的事。 此时方才想起，便问：“淮儿，可有见到你大姐？马家人是不是欺负她了。”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怕给家里添麻烦，这么多年没说马家一句不是。 从那逐渐减少的年礼，可以看出马家人并不看重女儿。 宋清淮想到大姐的事，有些无奈，“大姐什么也没说，身上也没有不妥的地方，不过马家看不上咱们家，却是真的。” 自己两次进马家，没有男主人接待不说，连一顿饭都没有。 宋倩如送的两双虎头鞋，尤氏看见了，女儿竟然用陈旧的料子，给她宝贝侄子做鞋子，这日子过得真是如履薄冰啊！ “唉，怡儿是个倔的，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出来，马家小子也是个没用的，护不住自己媳妇。”尤氏忧心忡忡的说道。 女婿考中举人她还挺高兴的，却不想是个没有担当的人，连媳妇都护不住。 淮儿身为男子，有些事怕是不方便，搓磨人的手段数不胜数，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宋士诚皱了皱眉，“罢了，这是她的选择，话已经说得那么直白，她还要留在马家受苦，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的，此事到此为止。” 她什么都不说，身为娘家人想要为其讨公道，都师出无名。 尤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士诚，喃喃道：“夫君....” 他们子嗣不丰，只有俩个，女儿更是从小宠到大，性子难免单纯了些，不懂夫君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宋士诚看懂尤氏的眼神，反问道：“夫人有何办法？” 他们倒是想打进马家，可女儿不配合有什么办法，但凡她开口，宋家就算比不上马家，只要豁得出去，马家也吃不消。 或者归家，家中还能少她一口吃得？ 若他们不管不顾地打进马家，最后女儿选择留在马家，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比如今还差，简直就是暗无天日，他们不敢赌。 “对了，大姐让咱们年礼跟马家差不多。想来那些东西也到不了大姐手上。”想到临走前大姐说的话，宋清淮毫不隐瞒。 “还不算太蠢。”宋士诚越想越气，闻言更是破口大骂。 宋清淮把事情交待完，便拉着苏白英的手离去，把空间留给父母。 苏白英听完大姑姐的事，觉得她有点傻，娘家有银钱，只要把夫君的心笼络住，在婆家还有谁敢欺负。 若夫君靠不住，把银钱握在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般。 不过这些想法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尽管婆母对她还不错，可到底不是亲母女，始终隔了一层。 夫妇俩临走前到厢房看了眼孩子，见他们已经呼呼大睡，还是小孩子单纯，不做假，不舒服就哭，高兴就笑。 不像大人的世界，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认。 “娘子，别动。”宋清淮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插入苏白英头间。 感受到他的动作，苏白英抬手摸了摸，又摇了摇，“夫君好不好看？” 宋清淮很喜欢她的性子，不做作，“好看，娘子最好看。” 第124章 嘴硬心软 “谢谢夫君。”苏白英主动挽住宋清淮的手臂，笑靥如花道。 成亲这么久，苏白英已经摸出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夫妻相处不必太过客气，且男子大都喜欢柔弱一些的女子。 从宋清淮外出还不忘给她带礼物，就可以看出苏白英在他心里的位置，绝对不会太低。 “夫君，大姐那边咱们私下给她些银钱，可别饿着。”苏白英高兴过后，又想起大姑姐的处境，提议道。 夫君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如今她在婆家过的不好，苏白英知道夫君肯定不会不管。 既然要给，何不由她来说，还能在夫君心里留下好印象。 “嗯，听娘子的。”宋清淮眉眼带笑地凝视着身边之人，不愧是他娘子，就是大气。 宋清淮禁欲了那么久，岂是一个下午就能满足的，看着活泼娇俏又善良可爱的小娘子，心中一动，拉着她走进角落里，低头便吻住那樱桃小嘴。 “唔～～～” 苏白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张望，这可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看到，往后还怎么管理府中事物。 宋清淮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轻轻咬了她一下。 “嘶....”苏白英吃痛一声，声音娇娇软软的。 “专心点。”宋清淮停下，不满地说道，难道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竟然在这时候分心。 “会有人看到。”苏白英娇声解释。 她可不想被人看见，外头可不安全，随时会有下人从此处经过。 “那咱们回屋吧。”宋清淮见她不是想别人，又自信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快步往清风院而去。 月光如水般洒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时不时交缠在一起，似一幅朦胧的水墨画，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两人回到屋里，宋清淮迫不及待地一把抱起娇人儿，往拔步床走去。 回屋后，苏白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如一只娇俏的狐狸，顺势勾住他的脖子，璨然一笑，“夫君～” 宋清淮只觉得“轰”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烟花在脑中炸开。 声音暗哑，“娘子～” 低沉又撩人，苏白英耳根一热，脸颊瞬间绯红一片。 垂眸望着身下之人，宋清淮再也忍不住，结实有力的身子，如饿虎扑食般附了上去，幔帐摇曳，一室旖旎，月亮都羞得躲进云层。 ****** 兰香院内，等看不到儿子儿媳的身影，尤氏立刻瞪着自家夫君，埋怨道：“夫君，为何不再想想办法？怡儿可是咱们的心头肉，你怎么忍心不去管她。” 要不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尤氏早就想破口大骂，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俩，尤氏这才质问出声。 宋士诚端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无奈叹气，“夫人还不了解为夫么，刚才只是一时气话，不过这事确实急不得，明日为夫给怡儿去封信，再劝一劝。” 宋士诚也想不通，自己与夫人都不是那性格软弱之人，为何女儿如此好欺？ 竟被马家那群人拿捏住，早知道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书香门第说得好听，内里却如此行劲。 “怡儿让咱们年礼少送一些，那样的话，她在马家岂不是更难过。”尤氏年轻时也受过婆母的气，只不过有夫君护着，倒没受过什么苦。 宋士诚好笑地看着尤氏，“夫人犯傻了不是，明着不多，咱们暗着可以多给一些，马家老太太总不可能去翻儿媳屋子吧。” 尤氏总算露出一丝笑颜，看了眼漆黑的天色，起身道：“早点歇息吧。” 翌日。 苏白英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想着昨晚两人的疯狂，白皙无瑕的脸颊，染上醉人的红云，拖着酸软疲惫的身子起床。 茶儿听到动静，敲了敲门，“夫人，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了。” “嗯。”苏白英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 茶儿年纪尚小，自然不懂得这些，心中仍旧为主子的状况担忧。 “娘子醒啦！”这时，宋清淮抱着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为父亲的他离家许久，回家后只想与娘子亲昵一番，再与孩子亲近亲近，培养一下感情。 “都怪你。”苏白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她起得晚，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始作俑者的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苏白英看了眼他怀中的孩子，发现是安安，想起平平的情况，担忧地问道：“平平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过他昨天身体不舒服，为夫就没有抱他过来。你看咱们的安安，长得可真好看。” 孩子虽然长得像宋清淮，却比宋清淮更精致，如今已经长开的他，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确实好看。”苏白英每次看到孩子，都要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句，“好看。” 不愧是她的孩子，长得就是好看。 用过早膳后，两人便抱着孩子来到兰香院，只见尤氏抱着平平，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平平乖巧的待在她怀里，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见过母亲。” “英娘来啦，快坐。”尤氏听说儿媳让儿子暗地里给怡儿体己，对她越发满意。 更何况苏白英还给她生了两个小孙孙，贴心又乖巧，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白英从尤氏手中接过孩子，温柔的询问孩子的情况，“母亲，平平昨晚可有哭闹？” 尤氏斜倚在椅子上，慈爱地凝视着怀中的孩子，轻声说道：“没有，睡得可香了，多亏有柳大夫。” 昨晚她忧心忡忡，数次起身探望。 此时，宋清淮也抱着孩子凑了过来，怀中的孩子小脑瓜子转来转去，小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四处寻找可聊天之人。 尤氏见状，面露喜色，“安安比较活泼，还爱撒娇。平平比较安静，有做大哥的风范。” “活泼些讨喜。”宋清淮边说边逗弄着怀中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柔情，快到而立之年才初为人父，他总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献给孩子。 “那倒也是。”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尤氏环顾四周，心中感慨万千，这幅幸福的场景，她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象。 第125章 温馨 院子里弥漫着和谐的气息，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浓郁的幸福。 秋知意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目光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姨娘临终前的执念，不是她最爱的父亲，而是她成长的地方。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欢喜和爱护。 思及此，秋知意不自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缓缓地走近他们，动作优雅的行礼，“见过舅母，表哥表嫂好。” “意儿来啦，快过来坐。”尤氏看到她来了，笑着向她招手。 对于这个侄女，她是心疼的，年纪轻轻就失去双亲，又在嫡母手下艰难求生。 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尤氏就想对她好一点。 “表妹好。”苏白英抱着孩子笑着与她打招呼。 宋士诚朝她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接着逗弄怀里的孩子，对秋知意的美貌视若无睹。 秋知意并不在意，微笑着坐在尤氏身边。 见尤氏气色不佳，关切地询问：“舅母，昨晚没睡好吗？” “年纪大了，觉也少了。”尤氏避重就轻地回答。 知道女儿的日子不好过，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舅母年轻着呢，再说小侄儿们还需要你照顾。”秋知意知道尤氏有多在意两个孙子。 她也没想到，表哥竟然娶了三任媳妇。不怪她刚见到表嫂时，会觉得奇怪，以为舅母在姨娘离开后，又生了一位表哥呢。 好在她不是多话之人，若是大大咧咧的问出来，那场面得多尴尬。 宋清淮见表妹来了，把孩子交给尤氏，嘱咐道：“母亲，儿子去前院找父亲有点事。” “去吧。”尤氏接过孩子，随口应道。 她的态度是那么随意，仿佛眼里只有手里的宝贝孙子。如今，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孙子，对儿子的事那是毫不在意。 宋清淮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就像那落山的夕阳，一降再降。他朝着自家娘子望去，见她正看着自己，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娘子，为夫去去就回。”想罢，他交待一声，朝秋知意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苏白英颔首。 既然决定参加科举，便无心打理家中产业，父亲还得再辛苦几年。 宋清淮离开后，尤氏看了眼如花似玉的侄女，不禁感叹，小姑子当年的眼光真是不错，那男子家世良好，只可惜家中早已娶妻，若不曾娶妻，未必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又想到自家女儿，尤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事事难料啊，马家当年求娶自家女儿时，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如今却…… “舅母，为何叹气？”秋知意不解地问道，为何表哥回来后，舅母却兴致不高。 按理说，表哥回来，舅母应当满心欢喜才对，怎么会叹气呢？ “无事，意儿往后找夫婿，可要擦亮眼睛，可别重蹈覆辙啊。”女儿的事，尤氏不便透露，只得含糊其辞道。 就怕眼前貌美如花的外甥女，步入女儿的后尘。 “意儿听舅母的。”秋知意对嫁人之事，并不期待，只是女子早晚要嫁人，到时麻烦舅母帮忙挑选就行。 只要男子勤劳肯干，家中干净无小妾之类，都可。 尤氏闻言，也没拒绝，“好，舅母定当给你好好寻摸，找那种家世简单的。” 太过复杂的人家，日子可不好过，妯娌之间的攀比，公爹婆母的偏爱，处处都是问题。 “意儿谢谢舅母。”秋知意笑着感谢，只是脸上并无羞涩之意。 苏白英在旁边听着，并不发表意见，表妹长得如此好看，只要走出宋家，届时肯定会有许多人前来提亲。 只是表妹从小便在府城长大，即便如今落魄，可她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家小姐，哪怕只是庶女，嫁给富商或小官也都是绰绰有余的。 七里镇可找不出符合条件的人家。 不过这只是她的想法，表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宋兴老爷考中秀才，丁夫人差人送来请柬，您看？”这时张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梅红色的请柬。 尤氏看了一眼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朝着不远处的王氏招了招手，“王氏，把孩子抱回屋吧。” 王氏和李氏见状，连忙上前，分别从尤氏和苏白英手里接过孩子，往厢房走去。 等孩子被抱走后，尤氏捏了捏酸痛的手臂，挑眉问道：“日子定在何时？” 宋兴竟然考中秀才，丁氏那女人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回老夫人，定在三天后。”张嬷嬷如实回答。 苏白英听到宋兴的名字，诧异的挑眉，苏玉儿的夫君考中秀才，钟氏岂不是又要去娘跟前得瑟了。 尤氏接过请柬看了眼，“行，知道了，此事就让英娘去吧。” 她可不想去看丁氏的脸色，不想就知道，肯定是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过年轻一辈还是得多走动走动，免得走出去，连自家人都不认识。 “好的。”苏白英没有推脱，应下此事。 前院书房。 宋士诚端坐在圈椅上，看着面前的儿子，那张原本死气沉沉的面庞，如今已变得成熟稳重、生机勃发。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淮儿，为父就再辛苦几年，你安心念书。” 宋清淮赶忙起身，作揖行礼，“儿子，多谢父亲成全。” “臭小子，跟为父这般客气做甚。”宋士诚笑骂一句。 宋士诚接过儿子递过来的产业，暗自叹气，他才享受一年的清闲日子，又要整日忙碌个不停。 “父亲，儿子回屋看书了，明日再去私塾请夫子指点一二。”宋清淮见事情交待清楚，便起身告辞。 如今他的时间异常宝贵，容不得半点儿浪费，虽然有信心，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去吧。”宋士诚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离开。 随着关门声响起，宋士诚的思绪被拉回从前，刚才他在淮儿身上看到了少年人特有的那股冲劲。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淮儿便一蹶不振，他在旁边看着，却无能为力。 第126章 处置 苏白英甫一踏出兰香院，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清风院，一心想着前往书房查阅账本，研习术数，力求做到一目了然。 她深知夫君志在科举，自己也万不能懈怠，否则长此以往，二人必将渐行渐远，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心中如此盘算着，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一只脚刚跨过院门，却猛地顿住，神色不定地望着书房门口。 只见她院中丫鬟，正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脸上的表情甚是怪异。 这丫头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是想偷她的东西？可书房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还是说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苏白英连忙收回迈出去的脚，站在院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丫鬟有任何举动。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原来是茶儿，抬手在唇上比了一下，示意她噤声。 茶儿虽然不明就里，还是顺从地放轻脚步，靠近门口往里瞧，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纷儿这是要做什么？ 主仆二人在院门口站了半晌，也没见她有下一步的动作。 苏白英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转头轻声对茶儿吩咐道：“茶儿，纷儿的行为如此怪异，你日后多留意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丫鬟只是行为怪异，又没有其他不妥之处，苏白英便想着把她调离此处，再让茶儿留意一下她。 茶儿看了一眼纷儿，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然后朝苏白英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件事办好，绝对不会让她伤害您分毫。” 夫人对她这么好，她一定要保护好夫人。 而此时的纷儿站在书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只见老爷正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书，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俊俏。 她进了清风院后，老爷整日里忙前忙后，她还从未见过老爷这副模样。 想起父亲将自己卖入大户人家的初衷，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主子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只可惜她今年才十三岁，年纪确实小了些。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夫人不也比老爷小十二岁吗？再过两年老爷依然年轻，不必着急。 想得太入神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苏白英将头靠过来，轻声询问：“纷儿，在看什么？” “呀...”纷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摔倒。 眼疾手快地扶住墙，这才稳住身子，惊疑不定的看向苏白英，懊恼的低着头，心却砰砰乱跳。 怎么办怎么办，竟然被夫人抓了个现行。 外头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书房里的宋清淮。 只听他扬声询问：“谁在外面？” 同时在心里想道，书房需要安静的环境，看来要好好约束一下院子里的下人了。 苏白英语气淡然：“夫君，没什么大事，只是丫头没站稳。” 宋清淮听到她的声音，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墙边的小丫头，皱起眉头：“娘子，传令下去，书房周围除了你我，其他人不得靠近。” “好。”苏白英知道他要专心看书，便欣然同意。再说，纷儿这丫头的目的还没弄清楚，让她远离书房更为妥当。 苏白英领着丫鬟来到偏厅，一脸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冷冷地问：“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没做什么，刚才只是...只是....”纷儿没想到会被夫人当场抓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哪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难道要告诉夫人，她想长大后爬上老爷的床？那她肯定没有好下场。 苏白英见她言辞闪烁，也失去了耐心，直接打断道：“行了，无需多言。从今日起，你去负责打扫府里的走道，还有浇花。” 府中主子寥寥无几，她院子里的事情，茶儿足以应付，些许琐事，她顺手便解决了，这些丫鬟几乎无用武之地。 况且夫君需要静心学习，院子里丫鬟太多，难免会扰了他的清静，只得将她调离此处。 听闻要被赶走，纷儿猛地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夫人，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反问：“夫人.....奴婢并未犯错，为何要赶走奴婢？” 纷儿嘴硬，心中却忐忑不安，毕竟她的那些心思还未付诸行动，只要她闭口不言，就无人知晓。 “本夫人无暇顾及你是否做错了事，清风院容不下你了。”苏白英凝视着她慌乱的眼神，语气平缓地说道。 苏白英尚能和颜悦色，只因她不晓得这丫鬟的龌蹉心思，倘若知晓这丫鬟妄图爬床，定会将她速速发卖出去。 做贼心虚的纷儿，霎时沉默不语，低垂着头，缓缓朝外走去。 无妨，只要还留在府中便好，待她长大成人，便可付诸行动，届时夫人也年老色衰了吧。 本不欲赶走这丫头，可她方才的神情，着实怪异。 处置完心怀鬼胎的丫鬟，苏白英来到书房，将账本搬了出来。 她需要处理府中事务，夫君也需要安静的环境，共处一室多有不便，好在房间颇为宽敞。 宋清淮见娘子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只得无奈起身，帮忙一同搬移。 本想与娘子同处书房，怎奈佳人不允，他也担心自己会因娘子分神，影响学习，便也不再坚持。 “夫君快回房读书吧，这里交给我便好。”东西搬完后，苏白英将宋清淮往外推。 宋清淮被推着往外走，脸上尽是宠溺之色，“好好，为夫这就去读书，为娘子挣一个诰命回来，可好？” 苏白英俏皮的眨了眨眼，“那就辛苦宋大人了。” 她不求什么诰命，只求夫君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平安喜乐而已。 夫君重新奋发，为他高兴的同时，也担心他冲动行事。 宋清淮宠溺的刮了刮她小鼻头，“好的，宋夫人。” 第127章 大嫂生产 时间如白驹过隙，孩子的百日宴已过去些许日子，苏白英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账本，思绪却早已飘到了枣树村。 大嫂这几天就要生产了，也不知道是侄儿还是侄女呢？ 想着想着，她又继续埋头看起账本，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如今看账本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 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到，那天见到苏玉儿的场景，曾经如花似玉的人儿，如今憔悴了许多，可那高高扬起的头颅，仍与从前一般无二。 苏白英摇了摇头，努力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抛开。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账本上，刚翻了两页，耳边就传来了茶儿的声音：“夫人，大舅老爷过来了，正在前院偏厅呢。” “嗯。”苏白英心中暗想，难道是大嫂生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刚刚还想着这事，大哥就来了。 苏玉林坐在偏厅里，手中捧着茶杯，脸上挂着憨傻的笑容。一想到家里的媳妇和胖小子，他的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这一切都多亏了三妹和妹夫，要不是三妹嫁入宋家，他和二弟的亲事哪能如此顺利。 苏白英走进偏厅，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憨笑的大哥，她笑眯眯地问道：“大哥，可是嫂嫂生了？” “呵呵，是啊，三妹你怎么知道的？”苏玉林傻乎乎地笑着，反应过来后，疑惑地问道，难道三妹嫁入宋家后，还学会了未卜先知不成？ “大哥，你的脸上可不就写着吗。”苏白英打趣道。她这个大哥心思单纯，那一脸藏不住的傻笑，再加上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她怎能猜不到他的来意。 “是个大胖小子，嘿嘿。”苏玉林的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恭喜大哥，大嫂何时生产的？”苏白英喜不自禁地为大哥感到高兴。 村里和他一般大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为人父了。 “昨日戌时降生，三妹，大哥还得去药馆抓药，就先行一步了。”苏玉林说完，想到家中啼哭不止的胖小子，便迫不及待地告辞。 苏白英听闻他要去抓药，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大嫂身体不适？” 苏玉林面带羞涩，挠了挠头，难为情地说道：“并非如此，你大嫂奶水不足，我去药馆抓点药。” 苏玉林匆忙离开，边走边说，似乎恨不得立刻拿着药包飞奔回家。 “没事就好。”苏白英如释重负，只要大嫂平安无事就好。 将大哥送出门后，苏白英回到院中整理礼品，打算这两日回一趟枣树村。 得知苏大嫂生子，尤氏满心欢喜，“英娘，回去时多备些东西，要不要买只奶羊？” 尤氏听说苏大哥坐了一会儿就走，埋怨苏白英没有留客，孙儿的大舅登门，不留饭就走，传出去可不好听。 尤氏可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不希望有不好的流言传出。 苏白英只好如实相告，尤氏这才打消了买奶羊的念头。 “也好，如今你当家作主，需要什么就去库房取用，若是家里没有，就去铺子里拿，不必节省。” 尤氏如此大方，也是因为了解苏白英不是那种有点好东西就往娘家搬的人。 否则她哪会这么早就交出管家权，她可不傻。 苏白英感激不已，喜笑颜开道：“多谢母亲，儿媳明白。” 尤氏轻嗔她一眼，“一家人何须言谢，如此外道。” 午餐时，苏白英将此事告知宋清淮，夫妻二人一同用膳，无拘无束，边吃边聊此事。 宋清淮看着眉眼带笑的小娘子，贺道：“恭喜娘子荣升姑姑，咱们的平平安安要当哥哥了。” 苏白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夫君所言极是，我娘家这边，他俩便是最大的孙辈了。” 他们几兄妹的孩子，当属平平和安安最大。 大哥年长她七岁，孩子却比自家的小，想来着实令人心酸。 “夫君，我打算明日回趟娘家，天黑前便归来。” “嗯，路上小心。”宋清淮轻声嘱咐。 “好。” 苏白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宋清淮碗中。两人相视一笑，眼里情意绵绵，宋清淮嘴角轻扬，“多谢娘子。” 次日清晨。 兰香院。 “英娘，早去早回。”尤氏看着苏白英从孙儿房中出来，关切地叮咛。 “好的，母亲。” 苏白英探望过孩子，这才携带礼品乘坐骡车回枣树村。 苏家院子里，这两日热闹非凡，孩子的啼哭声时不时传出来。 钱三丫待在屋里绣花，听着隔壁传出来的哭声，头痛欲裂，忍不住高声嚷道：“大嫂，孩子哭闹，你就不能抱抱哄哄吗？” 自从孩子降生，整日哭闹不休，害得她觉也睡不好。如此哭闹，根本静不下心来绣花。 一直未能怀孕，本就心情烦闷，如今还要整日受此折磨，心中的烦躁愈发难以抑制。 本来喜爱凑热闹的她，因迟迟未有身孕，不敢出门闲逛，生怕旁人询问，为何还未有身孕。 都怪孙氏，为何这么早怀上，就不能等等她？孙氏过门不久就怀孕一事，如一把利剑，刺痛了她的心。 隔壁屋里，孙小苗头上缠着布条，面色苍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生机，虚弱地躺在床上。这次生产，显然让她吃尽了苦头。 苏白果看着怀中孩子，那小脸哭得如那猴子屁股似的，通红一片，伤心大哭的小模样，让她心疼极了。只能抱着他，边哄边走，“大嫂，还是没有奶水吗？” 苏白果首次当姑姑，对大侄儿的喜爱之情如潮水般汹涌，难以自抑。 如今见他饿得哇哇大哭，心如刀绞，转头焦急地看向自家大嫂。 孙小苗同样心急如焚，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艰难的开口，“还没有，许是药效还没开始吧。” 苏白果闻言，如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把孩子放下，“嫂子，你先看着孩子，我去煮点米汤。” 为今之计，只有用米汤喂养，又想到侄儿挑嘴不吃的样子，她只希望侄儿饿得很了，张口吃一点坚持住。 第128章 回娘家 苏白果匆匆离开后，直接找到陈氏，火急火燎地喊道：“娘，快拿些大米给我，大嫂奶水还没来，宝娃一直哭个不停。” 孩子的小名，是苏玉林起的，至于大名则还未取。苏大山目不识丁，苏玉林等人的名字，还是隔壁村老童生取的，于是他便将给孩子取名字的重任，交给在私塾念书的苏玉华和苏玉祥。 谁让他俩是家里最有学问的呢。 陈氏听闻大儿媳还没有奶水，不禁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这可如何是好，宝娃又不喝米汤，这都已经饿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说着，她便从屋里抓了一把大米出来，满脸愁苦，担心她的大胖孙子再哭下去，就要变成瘦猴儿。 苏白果接过大米，如箭一般冲向厨房，孩子饿得不行，一刻也耽搁不得。苏白桔见状，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厨房，帮忙烧火。 苏白桔已经八岁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陈氏虽然期望她们姐妹几人都能嫁入高门大户，但也不会娇惯她们，什么事都不做。 这也是以防万一，若是将来没有嫁入高门，也不至于成为一个废物。 “五姐，你说三姐今天会来吗？”苏白桔对苏白英可谓是朝思暮想，至于到底是想念她这个人，还是想念她给的糖果，那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不清楚，应该会来吧。”苏白果边往小锅里倒水，边回答小妹的话。 她也好久没有见到三姐了，思索片刻后，又说道：“就算今天没来，明后天肯定也会来的。” 听着若有若无的孩子哭闹声，苏白桔撅起小嘴，嘟囔道：“宝娃真会哭。”她记得三姐家的孩子乖巧可爱，哪像自己的小侄儿这般爱哭。 苏白果白了她一眼，无情地嘲笑道：“你还说宝娃呢，你小时候才爱哭鼻子呢。” 小妹出生之时，娘的奶水严重不足，还是三姐到隔壁村长家，借回一头奶羊，八弟和小妹这才得以茁壮成长。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小妹当年还是奶娃娃一个。 “五姐，才没有呢。”苏白桔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跺了跺脚。 看着小妹赌气的模样，苏白果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好生看着火，千万别让它灭了。” 待苏白英的骡车停在门口，姐妹俩端着碗从大哥屋里出来，脸上写满了忧虑。 然而，一见到院门口的骡车，她们便激动地迎了上去，“三姐，你可回来了！” “嗯，娘在吗？”看着姐妹俩的穿着，苏白英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明明买了好些料子回来，为何妹妹的衣裳上还是补丁叠着补丁？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吩咐车夫把东西搬进院里。 “娘去菜地了。三姐，小外甥们没有一起回来吗？”苏白桔踮起脚尖，朝车厢里张望了一番，见没有其他人，满脸失落地问道。 她着实喜爱那两个小外甥，他们乖巧可爱，从不哭闹。 苏白英摸了摸苏白桔的头，温柔地说道：“没有呢，他们还小。桔儿要是想他们了，可以去府里看他们。” 车夫提着东西，紧跟在几人身后，往堂屋走去。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东西终于搬完了。 “夫人，奴才先回府了，晚些时候再来接您。”车夫喝了口茶，恭敬地对苏白英说道。 苏家他已来过数次，此后暂无要事，方才有此提议。 “好，路上小心些，申时过半再来接我。”苏白英痛快地应允。 苏白芷端着满满一盆洗净的衣裳，远远望见自家院门口停着一辆骡车，不用想，必定是她三姐回家了。 往回走的脚步不自觉加快，奈何木盆沉甸甸的，走得有些气喘。 “三姐、三姐。”还没进院门，她就开始大声呼喊。 苏白果闻声，把手中的空碗塞给苏白桔，便向院门走去。 苏白芷与车夫擦肩而过，望着骡车渐行渐远，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满面地看着苏白英，“三姐，这次回家要待多久啊？” 见车夫离开，苏白芷还以为她三姐这回要在家里过夜呢。 苏白英在她满心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傍晚就走。” “哦。” 苏白芷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精神，端着盆子去晾衣服。 钱三丫听到院子里的声响，知道是苏白英回来后，立马从屋里跑出来。 快步走向苏白英，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热情似火，“三妹，你可算回来了，二嫂可想你了。” 苏白英搓了搓手臂，心中纳闷，她这二嫂是怎么了，怎会如此热情？ “二嫂好。”苏白英礼貌地笑了笑，轻声喊道。 —————— 题外话，因身子不适，今天两章字数有点少，宝贝们见谅哈！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129章 探望 虽然与二嫂接触不多，但她听娘说过，二嫂喜爱串门子，今天竟然没有出门，实在稀奇。 钱三丫盯着堂屋里的东西，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东西搬到自己屋里。 见家里只有三姐妹，外加两位嫂嫂，苏白英疑惑地问道：“爹和风儿去哪儿了？” “爹和四哥去山上摘橡果了，今天去的地方很远，我们才没去。”苏白芷心直口快地回答道，一边抖着手上的衣裳，还不忘回应苏白英的问题。 苏白英这才想起，每年十月到十一月是摘橡果的季节，橡果虽有些涩口，却是饱腹的美味佳肴。 苏白英回到堂屋，拿了两套小衣裳和鞋子，说道：“我去看看大嫂。” “好，不过三姐动作轻一些，宝娃哭闹了好久，现在总算睡着了。”苏白芷轻声提醒道。 苏白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向孙小苗的房间。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孙小苗早已听到动静，然而她刚生产完，身体极度虚弱，无法起身。 见苏白英进来，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三妹，你来了。” 孙小苗不止一次听夫君提起这位与自己同龄的大姑子，称赞她行事能力出众，远超他人。 “嗯，大嫂感觉如何？”苏白英关切地问道。 “除了身子有些不适外，其他都还好。”孙小苗说着话，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身上，眼中满是母爱的光辉。 苏白英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她身旁。将提来的东西搁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款款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这想必就是她的小侄儿了，小家伙的脸蛋红扑扑的，皮肤皱皱巴巴，模样算不上俊俏，却让人看着格外顺眼，喜爱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大嫂辛苦了。”看着熟睡的小侄儿，苏白英轻声说道。 “身为苏家的儿媳，为苏家传宗接代是分内之事。”孙小苗并未因诞下儿子而自视功高，毕竟眼前的大姑子可是一次性生下两个男孩，自己着实无法与之媲美。 “大嫂脸色欠佳，是没有休息好吗？”孙小苗面露倦容，脸色极差，苏白英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 “初为人母，也许是还不适应，晚上总是辗转难眠。”孙小苗无奈地说道。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孩子又啼哭不止。哪里能睡得踏实，若不是白果帮忙，她恐怕会更加憔悴。 苏白英听闻，起身嘱咐道：“那大嫂快歇息歇息，带孩子极费心神，得养好精神。” “好。”孙小苗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加之确实疲惫不堪，也就不再强撑。 苏白英离开后，强打精神的孙小苗再也抵不住如潮水般的困意，沉沉睡去。 “三妹，你可有让人怀孕的妙方？”苏白英刚踏入堂屋，钱三丫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说着异想天开的话语。 钱三丫眼馋苏白英带回来的东西，一直待在堂屋不肯离开。 但家中是陈氏主事，她不敢造次。陈氏看着和善，可管教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第130章 娘家事 苏白英见二嫂的眼睛粘在那些东西上，却没有私自去动，对她的印象不禁好了几分，却没想到二嫂看见自己，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苏白英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二嫂，这事你找二哥就行了，妹妹我可没有办法。” 苏白英说得简单明了，以为钱三丫听到这话会感到难为情，不再提及此事，却不想她毫不羞涩，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三妹你能一次怀两个男孩，肯定有不得了的办法，是不是娘偷偷传授给你的。” 钱三丫认为婆母能生，一定是有什么秘诀，而大姑子能这么快怀上孩子，肯定与陈氏有关。她不敢找陈氏求证，从苏玉河的只言片语中，觉得苏白英是个好脾气的，这才想着从她这里讨要方法。 苏白英无语地看着她，“二嫂，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别人说吗？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钱三丫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真心觉得，婆母这么能生，若说没有秘诀她是绝对不信的。 “二嫂，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多和二哥研究研究，说不定小侄儿就来了，此事到此为止。”苏白英见五妹六妹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她们，怕影响到她们，赶紧结束话题。 “玉林娘，你家白英回来了。” 陈氏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拔草，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再仔细一听内容，竟然是说她家英娘回来了！不确定地反问：“石头娘，你可看清楚了？” “这还能有假？咱村里就只有你家英丫头有福气，每次回娘家都有骡车接送。”石头娘羡慕地说道。 以前苏家可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如今却已翻身。谁让她肚皮争气，生了一个好女儿，一朝飞上枝头，全家都跟着享福。 “石头娘你先忙着，我回家去看看。”陈氏见她不似说假话，立刻到隔壁地里拔了几颗大萝卜，与石头娘客套了一声，提着篮子就往回走。 “要说最有福气的，还得是玉儿那丫头，她夫君可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可比商户出身的宋员外强多了。”陈氏走后，先前没作声的妇人出声反驳。 “柳牙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那秀才老爷家的日子可不好过，玉儿那丫头未成亲前，多水灵呀！前不久在镇上碰到她，整个人老了五岁不止。谁家日子更好过，一目了然。”石头娘不赞同她的话，说出自己的观点。 而且她还听说，那秀才老爷的娘可不好相与，玉儿那丫头八成是被婆母折磨成那样的。而宋员外家就不一样了，白英那丫头嫁过去后，越来越水灵，可见日子过得多滋润。身为过来人的她们，怎会不明白这其中门道？ 被叫柳牙娘的妇人，闻言无话可说，实在是苏玉儿前段时间回村时那憔悴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只得干笑道：“呵呵，你说的有道理。” 陈氏脚步如飞，将身后的议论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谁人背后无人说？只要她的日子过得好，就少不了那些眼红之人的说三道四。 而苏家这边，苏白英前脚刚应付完钱三丫，后脚就赶忙询问起孙小苗的情况：“果娘，小侄儿晚上是不是哭闹得很厉害啊？大嫂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呢。” 刚才大嫂强打精神与自己说话的模样，她可是瞧得真真切切，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退出来了。 说起此事，苏白果就满面愁容，“大嫂的奶水还没来，宝娃又不肯吃米汤，整晚哭个不停。刚才兴许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勉强吃了小半碗米汤，不久前才睡着。” 娘的身子不太好，伺候大嫂坐月子的事情，就只能落在她身上。如今大嫂没有奶水，小侄儿饿得不行，她着实心疼得很。 “大哥不是去药馆拿了药吗，没有起到作用吗？” 苏白果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那药昨天就吃了，没什么效果。” “再等等看吧，不行就去买一头奶羊。”苏白英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只能如此说道。 “奶羊恐怕不好买，附近几个村都没有卖的，连养羊的人家都找不出来。”苏白芷在一旁插话道。 “无妨，到时候去镇上打听一下，总能买到的。”七里镇那么大，只要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一只奶羊？ 钱三丫眼馋那些好东西，一直待在堂屋听她们说话，听到这里，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暗抱怨：大嫂可真没用，连孩子的口粮都没有，还得花钱去买奶羊。 “果娘，你大姐回来了吗？” 姐妹几人正商量着小侄儿的口粮问题，院门口传来陈氏高亢的声音。 苏白果生怕她娘的大嗓门，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小侄儿吵醒，连忙朝院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你小声点，别把宝娃吵醒了。三姐在堂屋呢。” 其实，不用苏白果提醒，陈氏已经看到了她身后的苏白英。 “娘。”苏白英喊了一声。 ““哎，回来啦，骡车哪去了？”陈氏适才没在院子瞧见骡车，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被骗了。 “女儿让车夫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 “也好，屋外风大，快进屋坐坐吧。”陈氏边说边把篮子交给苏白果，洗完手便朝堂屋走去。 陈氏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未见到宋清淮和孩子们的身影，于是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嗯，夫君意欲参加明年的院试，正在家中刻苦攻读，孩子们又离不开奶娘，故而不便一同前来。” 陈氏闻听，脸上的诧异之色稍纵即逝，转而笑道：“如此甚好，说不定来年你就是秀才夫人了，身份可就大不相同啦。” 其实，她心中所想却是，钟氏那婆娘近来总是明嘲暗讽，说自家英丫头只能嫁作商人妇，这辈子都比不上玉儿那丫头。 她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女婿年岁也不小了，却不想今日竟得此喜讯，当真是意外之喜。 就凭女婿那副仪表堂堂的模样，考上秀才必定不在话下，陈氏对女婿有着十足的信心。 第131章 询问意见 “那就借娘的吉言，若夫君考中秀才，那您就是秀才的岳母，说出去倍有面子。”苏白英满脸笑容，随声附和。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陈氏刚踏进堂屋，目光就被那一堆东西吸引，嘴里说着客套话：“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婆母没说什么吧？” “都是些补身体的好东西，家里多的是，婆母没有意见。”苏白英看了一眼那堆东西，轻声解释。 这些可是滋补身体的物品，家里人以往经常吃不饱饭，身体多少受到影响，吃些好的滋补一下。 像红糖、银耳这样的上等好物，家里的库房有很多，她这次回来特意拿了不少，还有大米等一些吃食用品。 爹娘操劳一生，身体落下不少病根，平时看着没事，如今上了年纪却经常这里疼那里疼，如果能吃得好些，状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陈氏打开包裹查看，除了大米、红枣、红豆、红糖这些她认识的，还有好几样从未见过的东西。 “英娘，这几样是什么？”陈氏望着手中如同树根一般的东西，满脸茫然，不知有何用处。 “娘，这是党参，和鸡一起炖非常滋补。还有这是银耳，和红枣一起炖，加点红糖，也是滋补身体的佳品。”苏白英逐一介绍。 担心陈氏舍不得用，特意补充道：“娘，这些东西不好存放，要早点吃完，要是坏了就太可惜了。” 陈氏听得云里雾里，这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娘，咱们中午就炖党参鸡汤喝吧，大嫂刚生完孩子，正好可以补一补，说不定奶水就有了呢。”钱三丫两眼放光，直接开口劝说陈氏，理由找得天衣无缝，让人无法反驳。 陈氏本欲责骂她一句，可当看到一旁的苏白英时，又想起哇哇大哭的孙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家中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招待英娘，她就借花献佛一回吧。 想通之后，便扭头吩咐一旁的苏白芷：“芷娘，去后院抓一只鸡过来。” “好嘞！”苏白芷兴高采烈地往后院鸡棚跑去。去年抓回来的鸡苗，中途杀了几只，如今只剩下四只。 这些鸡一天能下两三个鸡蛋，收入还算不错。今天又要杀掉一只，苏白桔年纪较小，刚才一直跟在苏白英身边打转，安静得不像话。如今听说她的鸡要被杀掉吃肉，顿时心如刀绞，带着哭腔央求道：“娘，可不可以不要杀花花它们？” 这些鸡可是她精心喂养长大的，好不容易养大，却从七八只变成四只，再杀的话就所剩无几了。小丫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氏，希望她能收回刚才的话。 只是还没等陈氏开口，苏白芷已经抓了一只鸡过来，还顺道从厨房拿了一个碗，动作娴熟地将鸡脖子抹了。苏白桔看得目瞪口呆，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花花没了。 “小妹，别哭了，再哭等会儿不许你喝鸡汤。”苏白芷听到哭声，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警告道。 苏白桔一听不许喝鸡汤，立马止住哭泣。这怎么可以！她喂养的鸡，凭什么不让她喝鸡汤？她就要喝！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囔道：“坏六姐。” 苏白果将篮子里的萝卜尽数洗净，适才从厨房走来，瞧见六妹手中的鸡，便道：“正好，待会留些鸡肉用来炖萝卜。” 陈氏深表赞同：“嗯，待会交由果娘下厨。” 钱三丫不善厨艺，自孙小苗怀胎六月后，家中诸般琐事皆由苏白果操持。 陈氏成了家中最为清闲的老太太，每日无须操劳任何事，是否做事全凭她的心情。 “知晓了，娘。”对于烹饪之事，苏白果已驾轻就熟。 钱三丫有了吃食，便格外勤快，随着姐妹几人一同前往厨房，帮忙烧水。 热闹的堂屋须臾间仅剩苏白英和陈氏二人。 “娘，叶家之事打探得如何了？”念及妹妹的亲事，苏白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上回孩子百日之时，她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无暇询问此事。 “叶家小子品性尚不明了，只是家境颇为贫困，兄弟姐妹四人，他排行最末。叶家两个兄弟不愿供他读书，叶母便想为他娶一门亲事。”陈氏忆起打听到的事，颇有些举棋不定。 叶家为了供他念书，已然家徒四壁，听雨花那丫头的言外之意，叶家的其他两个兄弟不愿再供着小弟读书，毕竟他们也有妻儿要养活，总不能为了弟弟读书的事，与媳妇和孩子心生嫌隙。 而叶家相中果娘的缘由，甚是简单，无非是苏家的大女儿嫁入高门，若是妹妹日子过得清苦，定然会出手相助。 苏白英听完，沉吟半晌，“娘，此事已过许久，叶家可曾另寻他人？” 苏白英觉着此事不太靠谱，若叶家真有此等打算，自家拖延至今未予答复，他们想必早已等不及了。 “不得而知，你爹也觉得不靠谱，我便未应承下来。”为此事，她愁苦不堪，唯恐误了女儿的好姻缘。 “此事就此作罢，叶家此举显然是想让果娘供他读书，但凡有点志气，怎会有如此龌蹉的念头。咱们家门户低微，将来他若中了秀才或举人，必定还需要其他助力，果娘定然会遭抛弃。” 苏白英可不是白读了那些圣贤书的，她博览群书，尤其是各种游记，里面记载的形形色色的事迹，真可谓让人大开眼界。 就比如叶家这种情况，男子借着岳家的势力发迹后，便恩将仇报，对岳家开刀，还美其名曰在岳家受尽委屈，实在是不要脸至极。 陈氏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此刻也不再纠结，转而说道：“英娘，你去镇上好好打听打听，果娘已经十四岁了，最多明后年就得定下来，若是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人家了。” 苏白英没有推辞，“若有合适的人选，女儿自会帮忙牵线。” 第132章 提要求 母女二人在堂屋轻声细语了许久，待苏白果她们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做好时，仍不见苏大山和苏玉风的身影。苏白英疑惑地问道：“爹和四弟中午不回家吗？” “附近山上的橡果都摘完了，你爹和老四今天去的地方较远，一来一回太费时间和力气，中午就不回来了。”陈氏边说边拿着抹布擦拭桌子。 “那给他们留一些吧。”苏白英说着便走向厨房，却被陈氏拦住。 “你坐着就好，娘去。” 话落，陈氏风风火火地朝厨房走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陈氏恼怒的呵斥声。 “老二媳妇，你是几百年没吃过好东西吗？竟敢提前偷吃，等下别上桌吃饭了！” 陈氏气得直跺脚，老二媳妇做事不行，居然还学会偷吃了。 “娘，儿媳就是想尝尝味道。”钱三丫被抓包后不仅不害怕，还嬉皮笑脸地解释道。 她那没脸没皮的样子，让陈氏一阵无语，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拿着两个空碗，盛了碗鸡汤和萝卜鸡块，留给苏大山和苏玉风晚上吃。 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鸡汤，陈氏忍不住问道：“果娘，你大嫂的吃食盛出来了吗？” “已经端过去了。”苏白果正在炒最后一道菜，闻声头也不回地答道。 “下次炖汤时多放些水，萝卜有那么多，也不知道多放一个。”陈氏到底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苏白果还没回话，边上的苏白芷便接了过来：“放太多味道就淡了。” 五姐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还不是因为鸡肉就那么一点，萝卜放太多就没味道了。 钱三丫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娘，这样刚刚好。” 事已至此，陈氏也只能警告道：“下不为例。你们这些不会过日子的丫头，下次煮肉菜时可不许如此。” 用过午膳，陈氏便使唤钱三丫去洗碗，自己则和孩子们坐在堂屋里闲聊。 门外传来村长媳妇的声音，“金花，在家吗？” 陈氏探头一望，原来是村长媳妇和她的大儿媳，赶忙起身相迎，“在家呢，婶儿和檀儿娘快进来喝杯茶。” 黄氏和花氏此番前来本就有要事，自然也不拘谨，大大方方地坐下。 “黄奶奶，花婶子好，这些零嘴味道挺不错的，快尝尝。”苏白英满脸笑意地打着招呼。 “好，英娘这是回来看小侄儿了。”黄氏乐呵呵地接过话茬。 陈氏为两人倒了杯茶，在一旁坐下，喜笑颜开地说道：“可不是嘛，这孩子惦念着她的小侄儿，带了好多我见都没见过的补品回来呢。” 任谁都能听出她满心的欢喜，还有那按捺不住的炫耀之意。 “英娘真是个好孩子，你家现在也算是起来。”黄氏和陈氏你来我往，相互夸赞着，其他几人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花氏见婆婆东拉西扯，始终不提今天过来的正事，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黄氏看了一眼大儿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大儿媳什么都好，就是不善言辞。 “金花，山岗村叶家的小子想求娶果丫头，可有这回事？”黄氏见气氛不错，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确有此事，不过我家丫头年纪还小，所以就没应下来，婶儿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陈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村里就这么大，媒婆上门的事想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干脆承认。 “叶家前两天托媒人到家里说亲，我们有些拿不准，就过来问问你。”黄氏也不遮掩，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家檀儿有一门好绣艺，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如今她哥哥又考中了童生，家里就想给她找个读书人做郎君。 恰巧叶家托人来说亲，花氏有些心动。而她前不久曾听村里人提过一嘴，不同意此事，婆媳俩为此事产生了分歧，这才来找陈氏问询。 “叶家的情况婶儿了解吗？”陈氏不好明说，只得含蓄地提醒。 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若她们认为叶家不错，自己却在背后说三道四，将来叶家小子飞黄腾达了，岂不是自己的不是。 花氏听到这里，按捺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叶家虽然穷了点，但只要叶家小子考中秀才，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再说，檀儿有一手精湛的绣艺，还可以接些绣活。” 在她看来，叶家小子如今在私塾念书，只要考中秀才，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黄氏却摇了摇头，大儿媳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真有那么好，陈氏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苏白英坐在旁边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陈氏听出了花氏的话外之音，担心弄巧成拙，便不再接话，转而说起其他事情。 黄氏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穿了陈氏的心思，拉着花氏起身告辞。 钱三丫见屋里只剩自家人，便凑近苏白英，压低声音说：“三妹，你二哥在铺子里干活，每天累得像头牛，你能不能给他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 “二嫂，铺子里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苏白英看了她一眼，果断地拒绝。 钱三丫见她拒绝，双眼瞪得浑圆，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那可是你的亲二哥，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老二家的，你给我回屋去，别在这儿胡言乱语！”陈氏听到她的话，眼皮猛地一跳，还没等苏白英开口，就率先出声打断。并用凌厉的眼神警告钱三丫，仿佛在说：“你要是再敢说下去，就等着回娘家吧！” 说实话，陈氏最初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可还没等她和苏白英商量，就被苏大山知道了。苏大山虽然本事不大，但绝不是个贪财之人，他把其中的道理细细讲给陈氏听。如今，陈氏的想法早已改变，自然不会允许儿媳有这种念头。 钱三丫迫于陈氏的威严，只得悻悻地回屋，但她的一双眼睛却仍旧紧紧盯着苏白英。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转，申时刚过不久，院门口传来骡车行驶的响动。苏白英闻声望去，随即起身向陈氏告辞，“娘，我就先回去了。” 第133章 央求 “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你爹他们等会儿就该回来了。”陈氏终是忍不住开口挽留。 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陈氏实在想多留她一会儿。 “夜路难行，女儿就不多留了。大嫂若是没有奶水，就去买一头奶羊，可不能饿着宝娃。”临走时，苏白英仍不忘大嫂的事，仔细地交待着。 孩子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白日里睡得格外香甜，她都不好进屋打扰大嫂休息。 “你嫂子的事，娘会妥善处理的，你无需挂念这些，只需好好孝敬婆母，照顾好女婿和孩子们。”陈氏站在骡车前，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其实陈氏心里也明白，有些事女儿懂得比她还多，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只因她清楚地知道，娘家无法给女儿提供帮助，若在其他方面还不用心，时间一长，不等几个孩子长大，女儿就会与家里疏远。 苏白桔今天也不出去找小伙伴玩耍，一直跟在苏白英身边。听说她要离开，紧紧拉着她的衣角。 “桔儿要不要去三姐家里玩两天？”苏白英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轻声问道。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问道：“可以吗？” “不用了，你如今要操持家事，她去了只会捣乱。”陈氏连忙拒绝。 苏白桔原本闪亮的双眼，在听到陈氏的话后，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垂着小脑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苏白英见状，直接道：“就让小妹跟着去吧，她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过段时间我会让人送她回来。” “好吧，要去就换身衣裳，穿得破破烂烂像什么样子。”陈氏只得妥协，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催促道。 女儿带回许多布料，人人都有两套新衣，但大家平素还是偏爱旧衣。 家中光景渐好，往昔从未有贼惦记，现今夜里却常有动静，若是家人日日新衣在身，那还了得。 “太好啦，三姐等等我。”事情突转，苏白桔兴奋地跳了起来，蹦跳着回屋，从柜子中取出自己的衣裳。 换好后，又拿了一套换洗的衣裳，迅速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苏白英身后，生怕她娘下一刻就改变主意。 苏白芷羡慕地看着，却乖巧地没有开口，大嫂刚生产完，五姐要帮忙照看，她得帮忙洗尿布和衣裳，根本无法脱身。 钱三丫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三妹，可别忘了二嫂说的话哟！” 钱三丫待在屋里，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并未说错，所以趁苏白英离开时，再次提醒。 有时候，她男人归家后，累得倒头就睡，对其他事毫无兴趣，长此以往身体累垮了，该如何是好。 苏白英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铺子如今由公爹打理，她根本无从插手，更别提参与了，再说她也不打算插手。 “别理她，赶紧走吧，再磨蹭天就要黑了。”冬季天黑得早，早点离开为好，免得待久了，老二媳妇提出更夸张的要求。 “好的，娘、五妹、六妹，二嫂我走了。”苏白英招呼一声，带着苏白桔登上骡车。 陈氏看着骡车渐行渐远，这才狠狠地剜了钱三丫一眼，“老二媳妇，明天你回娘家待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来。” “娘，为啥？”钱三丫惊愕地瞪大双眼，不服气地反问。 “老二在铺子里干活，哪里轮得到你来说长道短？庄户人家有的是力气，这可比在码头上搬货物轻松多了。”陈氏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 苏白果和苏白芷见状，赶紧走开，生怕被二嫂事后找茬儿。 “娘，我哪说错了？三妹可是宋家的当家夫人，给夫君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钱三丫不服气地反驳道。 “此事不必再提，明早记得回娘家，别等我亲自送你回去。”陈氏不想再与她争执，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 女婿本来就很优秀，如今又要准备参加科举，以后自家少不了有麻烦英娘的地方。 今天幸亏女婿没来，要是让他听到老二媳妇这番话，他会怎么想她们？英娘又该如何自处？ 钱三丫呆立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婆母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要将她赶回娘家。 她娘家的日子虽还过得去，但她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好意思回娘家白吃白喝？要是让人知道她是被婆母赶回娘家的，那她下面的妹妹们可就不好说亲了，别人肯定会猜测钱家的女儿是不是品性不好。 否则怎么会被赶回娘家，要是爹娘知道她惹事，肯定会把她赶出家门。 钱三丫越想越害怕，慌忙躲回屋里，只能等夫君回来，让他帮忙求情了。 夜幕降临，苏大山和苏玉风推着板车，从外面缓缓归来。板车上放着三个箩筐，筐子里堆满橡子。 “孩他爹，今年的橡子比往年少了许多啊！”陈氏看着筐子，不禁感慨道。 “今年只有我和老四去，人手少，收获自然就少了。”苏大山把筐子放下来，无奈地解释道。 为了这些橡子，他们父子俩片刻都不敢停歇，不然恐怕连这一点，都收获不到。 陈氏随口感慨了一句，并没有别的意思，话锋一转，说起了白天的事情，“今天英娘回来了。” “英娘是来看老大媳妇的吧！怎么没留下用晚膳？”苏大山看了一眼堂屋，静悄悄的，疑惑地问道。 “夜路不好走，桔丫头跟着去玩了。” “过几天就让老大去接回来，可别待太久，英娘如今要管家，可不能给她添乱。”苏大山皱了皱眉，随即吩咐道。 不多时，苏玉林几兄弟一同到家。 “开饭啦！”苏白果算好时间，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出来，高声喊道。 钱三丫被陈氏责备了一顿，生怕被赶回娘家，乖乖地帮忙做事。 见到自家男人回来，立刻拉着他走到一边，轻声细语地乞求道：“夫君，我今天惹娘生气了，等会帮忙说几句好话，求求娘别赶我回娘家，好不好？” 第134章 惩罚 苏玉河身着一袭细棉布，肩上沾染了些许灰尘，钱三丫瞧见后，伸出玉手轻轻拍了拍。 见他闷不吭声，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娇声道：“好不好嘛？” 苏玉河劳累了一天，本以为回到家里会轻松一些，却不想自家媳妇竟惹娘生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又抵挡不住她的撒娇卖萌，只得无奈地问：“说说看，何事惹娘不高兴？” 钱三丫见夫君询问此事，撅起小嘴不高兴地抱怨，“我会惹娘生气，可都是因为你。今天三妹回来，这不是见你整日劳累，就想让三妹帮忙安排一些轻松的活计。三妹不同意也就罢了，娘还不高兴，让我明天回娘家去，你说我冤不冤？” 她可不是为了自己，婆母也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夫君的死活。 苏玉河听闻，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往后不许再提此事，待会我去跟娘说一声，先去吃饭吧。” 娘子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铺子里的事情，三妹根本插不上手。再说他和大哥大字不识一个，轻松的活计也轮不到他们。 钱三丫见夫君站在自己这边，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苏玉河被媳妇亲了一口，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 苏玉林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跑，他已经一整天没见到娘子和孩子了，实在是想念得紧。 苏大山坐在堂屋里，左等右等不见几人前来，便朝苏玉风使了个眼色。 苏玉风如今已经认命，整天跟着苏大山在田间地头忙忙碌碌，对爹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 这不，苏大山的一个眼色，他便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往外头走去，在院子里喊了声，“大哥、二哥二嫂，吃饭啦。” 苏玉河拉着钱三丫从旁边走了出来，苏玉林也推开房门，应道：“知道了。” 他已从娘子口中得知，三妹来过了。还有柜子上那精致的鞋子和小衣，无一不表示三妹对自家孩子的喜爱。 心情极好的走进堂屋，在苏大山右手边坐下。 桌边围满了人，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坐着，苏玉祥看着旁边的空位置，心中有些担忧，小妹哪次吃饭不是最积极，今晚怎么没来，难道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那清灵灵的目光，便望向不远处的苏白果，“五姐，小妹怎么没来吃饭，是不舒服吗？” “不是，她去三姐家玩了。”苏白果摇了摇头。 “哦，那就好。”经过文字的洗礼，那个往日只知抓虫喂鸡的小毛孩，已经出落成彬彬有礼的小童。 看着桌上的鸡汤，众人心照不宣，这肯定是中午剩下的，不过没有人嫌弃，都捧着碗喝得津津有味。 虽然味道淡得几乎没有，但他们可不会嫌弃。 等众人停下碗筷，陈氏看了一眼钱三丫，“老二媳妇惯会胡言乱语，明天回娘家待一些时日，其他人也一样，往后不许跟英娘提任何要求。” 陈氏就是故意的，老二媳妇不是个省心的，就她那顺杆爬的性子，必须要一次性拿捏住，否则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钱三丫一听，焦急地去扯身边人的袖子，娘竟然在饭桌上讲，这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呀！ 苏玉河握住她的手，顶着压力开口，“娘，三丫她知道错了，能不能换成其它惩罚？这不年不节的回娘家，旁人肯定议论的。” 说完，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苏大山，他知道，只有爹说的话，娘才会听。 苏大山对目视而不见，看向陈氏，意思再明显不过，一切由她做主。 陈氏瞧了眼二儿子，轻声敲打道：“老二啊，做人切不可贪得无厌，以往你在码头搬货的时候，哪有现在轻松，可别想岔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从英娘嫁入宋家后，她的心态就变了，若不是孩他爹及时纠正，说不定她就要酿成大错。 如今老二媳妇的事，看似问题不大，若长此以往，再吹吹枕边风，老二岂不是要被带坏。 日子才好过一点，人心就不齐，这可不是好兆头。 苏玉河被说得面红耳赤，“知道了。” 钱三丫见婆母一句话，夫君就不敢再说，气得甩开他的手，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屋里其他几人，知道始末的默不作声，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更加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苏大山敲了敲桌子，“都散了吧！” 苏玉林赶紧回屋，问自家媳妇发生了何事，苏白果姐妹俩收拾碗筷。 只有钱三丫还赖在凳子上，不肯起来，借着桌子的遮挡，扯着苏玉河的手轻轻晃着，还朝他使眼色。 苏玉河被缠得没了办法，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念在三丫是初犯，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陈氏斜睨了他一眼，冷淡地问：“老二，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二的心是越来越大了，若不再敲打敲打，说不定就要兄妹离心了。 苏玉河听明白了娘的话，有些羞愧，低着头保证道：“娘，儿子知道错了，三丫也已经知道错了，就让她洗半个月衣裳，可好？儿子保证，她往后一定不会再有这些心思了。” 陈氏看着二儿子低声下气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责罚，转过头去，终是松了口：“一个月，往后少出去闲逛。” “好，都听娘的。”苏玉河忙不迭的保证。 陈氏没再理会他俩起身回屋，希望老二家的能改一改性子。 钱三丫听说不用回娘家，如释重负，可想到要洗一个月的衣裳，嘴角便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数九寒天，那小溪里的水冰冷刺骨，仿佛要把人的手给冻掉，她的手怕是要遭殃了。 陈氏回到屋里，见苏大山正在泡脚，坐在他对面脱掉鞋袜，与他一同将双脚浸泡在热水里。 陈氏叹气道：“早知道老二媳妇是这么个脾性，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要是不改一改这性子，将来老二家的日子可真是要难过喽。” 第135章 明辨是非 苏大山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打趣道：“你呀，就是个爱操心的命，难不成还能守着他们过一辈子。”转而问道：“老二媳妇说啥了？” 苏大山忙了一天，累得像头牛，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陈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老二的意思，还是他媳妇的意思，竟让英娘给老二安排轻松些的活计。” 英娘嫁入宋家后，给家里带来多少好处，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差事，老二媳妇竟然觉得不好，还想换轻松的活计，真是异想天开。 苏大山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赞同道：“孩他娘做得对。” 只要他们做爹娘的能明辨是非，英娘就不会感到心寒，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不会太差。至于他们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还会去管呢。 透过昏暗的油灯，陈氏看着苏大山头上的白发，突然说道：“英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明个儿让果娘做来，给你补一补。” 苏大山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身子好着呢，用不着补。给老大媳妇补身子吧，宝娃不是还饿着么。” 想起刚出生的大胖孙子，苏大山的脸上乐开了花，可一想到孙儿的情况，他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想起孙子的事，陈氏也很苦恼，“老大媳妇太不争气了，实在不行，咱就去借一头奶羊吧，宝娃嘴巴挑得很。” 往常村里有人没有奶水，喝一副药下去，立马就有效果，孙氏竟毫无成效。 “嗯，你看着安排。” 夫妻俩有商有量，就像那平静的湖面一样，温馨而又美好。 ****** 此时宋家宅邸，苏白英牵着苏白桔下了骡车，并未立刻回清风院，而是来到兰香院。 尤氏看见苏白桔，立刻朝她招手，犹如见到亲生女儿一般，“桔儿，快过来吃糕点。” 晚膳时间还未到，尤氏如今特别喜欢孩子，更别说是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看着面前和蔼可亲的尤氏，苏白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桔儿见过亲家夫人。” 别看她年纪小，前两次来宋府时，陈氏没少交待她。 “好孩子，无需如此客气。”尤氏拉着她的手，感觉到手心里的粗糙，心下讶异，这孩子还是个勤快的。 与尤氏打过招呼，苏白桔拉着苏白英就要去找小外甥，“三姐，咱们去看平平安安吧。” 尤氏见她如此活泼，犹如一只欢快的小鹿，笑道：“去吧，外头天冷，孩子待在屋里玩耍呢。” 苏白英也想孩子，喜笑颜开地接话道：“好，儿媳也一天没见孩子们，还怪想的。” 苏白桔拉着苏白英的衣角，一蹦一跳的走在旁边，脸上的表情犹如盛开的鲜花。 虽然家里有了小侄儿，可在苏白桔心里，最喜欢的还是两个小外甥。 厢房里，已经四个多月的平平安安，根据柳大夫留下的药方精心调养，身子骨已经与正常小孩一般无二，此时正被奶娘抱在怀里，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波浪鼓，你摇一下，我摇一下，咯咯咯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不断传出来。 王氏和李氏见到苏白英，立刻起身行礼，“见过夫人，苏姑娘。” 苏白英接过离她最近的安安，“无需多礼。” 苏白桔见状想去抱另一个小外甥，奈何她年纪尚小，根本抱不动。 王氏只得坐在椅子上，方便她看孩子。 “小外甥，小姨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呀？”苏白桔拉着平平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 平平见有人跟他说话，拿着波浪鼓的那只手，兴奋的晃个不停，一时间厢房里响起“咚咚咚”的鼓声，伴着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苏白英怀里的安安听到动静，也跟着一起晃动着小手。 宋清淮得知苏白英回来，从清风院匆匆过来，得知她来看孩子，脚步一转朝厢房而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笑闹声。 因看书而紧绷的心神，立刻放松下来。 上前接过苏白英怀里的孩子，嗓音轻柔的问道：“娘子，回来了。” 苏白英背对着门口，并未第一时间看到他，直到人到身边才发现，眉眼弯弯的望着他，“嗯，我回来了，还把小妹带来玩两天。” 苏白桔听到声音，转身有些拘谨的问好，“姐夫好。” 宋清淮身上气势威严，苏白桔有些怕他，在他面前乖巧得像只兔子。 “嗯，来了就多玩两天。”宋清淮对此并没有意见。 这时门外响起张嬷嬷的声音，“老爷、夫人、苏姑娘，用膳了。” “就来。”苏白英扬声回道。 宋清淮把孩子交给一旁的李氏，又拉了拉平平的小手，叮嘱道：“要好好照顾孩子们。” “是。”王氏和李氏低头应下。 宋家给的工钱在镇上可谓是首屈一指，每天的吃食更是她们闻所未闻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天需要喝药，不过跟银钱和吃食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王氏和李氏俩人吃得面色红润，珠圆玉润，走出去不清楚情况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夫人呢。 宋清淮和苏白英带着苏白桔来到偏厅时，尤氏和宋士诚已经坐在桌上等着了，秋知意则坐在下首。 丫鬟们端着热气腾腾的菜，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 “父亲母亲，表妹。”苏白英和宋清淮率先开口打招呼。 苏白桔跟在苏白英身后，怯生生地喊道：“亲家老爷，亲家夫人。” 说完看了看秋知意，有点茫然，不知如何称呼，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苏白英。 苏白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喊秋姐姐吧。” 对面相柔美的秋知意，小丫头胆大许多，脆生生地喊道：“秋姐姐好。” 秋知意笑眯眯地回道：“苏妹妹好。” 说罢，还从怀里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苏白桔，“这是姐姐亲手绣的，给你玩吧。” 秋知意在百日宴那天见过眼前的小丫头，只不过那天人多，两人并未说话。 表嫂待她不薄，这是表嫂的妹妹，一个香囊她自然不会吝啬。 苏白桔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香囊，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甜甜道：“谢谢秋姐姐。” 第136章 决定 “不必言谢，苏妹妹喜欢便好。”秋知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眸亮晶晶的，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单纯而清澈，全然不似秋家的孩子，哪怕年仅六七岁，心眼也多如牛毛。 陷害、争宠等手段，无一不精通，哪像眼前的小姑娘，如表嫂一般心地善良，宛如一泓清泉。 “好啦，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先用膳吧，再磨蹭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尤氏见几人相处融洽，笑逐颜开地打岔道。 屋内挂了好几盏油灯，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苏白桔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屋子，再想想自家吃晚饭时那昏暗的光线，心中羡慕不已。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在自家三姐身旁，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肴。 苏白英见状，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这可是厨房福大娘的拿手好菜，定是婆母特意让加上去的。 苏白桔低着头，专心地扒拉着碗里的大白米饭，心中乐开了花，她又吃到美味的米饭。 以前三姐拿回去的大米，她娘总是会掺着糙米一起煮，味道与这相差甚远。 吃到美味的米饭，小丫头连菜都顾不上夹了，冷不丁的碗里多了块肉，她抬头对着苏白英咧嘴一笑。 秋知意看着小丫头心满意足的模样，心中的郁闷之气瞬间消散，比起那些食不果腹的人，她的生活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想通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看向苏白桔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表嫂出身农家，在她的心中，一直认为农民有田有地，理应能够吃饱穿暖，如今看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此时，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众人，决定还是等明日再说。 用过晚膳，苏白英带着苏白桔离开，宋清淮跟在两人身后。 清风院门口，茶儿站在那里，不停地向外张望，见到苏白英一行人，立刻上前行礼，“见过老爷夫人，苏姑娘。” 苏白英见到茶儿，轻声吩咐道：“嗯，茶儿，去让人准备些热水，带白桔下去洗漱一番，隔壁厢房收拾出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隔壁厢房奴婢已经让人收拾妥当，被褥那些都铺好了，苏姑娘洗漱好就可以入住。”茶儿是个能干的，先前车夫送行李过来，顺便带来夫人的交待，她便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苏白英很满意茶儿的办事能力，看向一直拉着她衣角的小妹，柔声哄道：“桔儿，跟茶儿去洗漱，等下就可以去休息了。” “好的，三姐、姐夫明天见。”苏白桔乖乖地跟着茶儿离开。 确定边上没人后，宋清淮牵起苏白英的手，两人一同走进清风院。 “小侄儿可还好？”宋清淮想起她回娘家的目的，关心地问了一句。 “宝娃，看着比平平他们当初要大一些，很健康。”苏白英忆起见到的小侄儿，脸上满是笑意。 世事难料，一年多前若有人告诉她，说自己以后会成为富家夫人，她肯定会觉得对方在开玩笑。 从小到大，见惯了穷人家女孩儿的悲惨下场，不是给兄弟换亲，就是为了高价礼金像货物一样买卖。却不想，她如此幸运，能嫁给风度翩翩的夫君。 “嗯，平平安安可是双胞胎，小一点很正常。”宋清淮捏了捏她的手，轻笑出声。 苏白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揉捏着，有些无语。她算是发现了，夫君特别喜欢揉捏她的手。 她抬起另一只手瞧了瞧，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明白夫君为何喜欢揉捏。想不通就不想了，两人回到屋里，宋清淮出去一会儿，不多时拿着一本书回来。 苏白英今日外出，原定要看的账本一页也没看，便坐在油灯下认真地翻看起来。 宋清淮在她旁边坐下，屋里只剩书页翻动的声音，静谧安然。 时间悄然溜走，宋清淮不时抬头望向眼前的娇人儿，只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账本，时不时拿笔演算一番，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勾唇浅笑。 宋清淮不自觉地看呆了去，手中的书再也看不下去，索性放下书本，专心欣赏起眼前的美人来。 直到苏白英因看得太久而眼睛疲劳，不经意间抬头，却见自家夫君正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诧异的问道：“夫君，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清淮轻笑一声，拉过苏白英的手，柔声细语道：“为夫在看娘子呢。” 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暧昧，苏白英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瞥了他一眼，大着胆子反问：“可好看？” 宋清淮怔愣一瞬，没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忽地轻笑出声，“呵呵，娘子自然是极美的，为夫都看呆了呢。” 苏白英的脸颊变得更加通红，宛如染上醉人的胭脂，娇艳欲滴，真是应了那句话，灯下看美人，黛眉轻轻翘，柳眼含嫣然。娇颜如花蕊，纤手似新蔷。 宋清淮一时看呆了，情不自禁地吻上美人如樱桃般娇艳的嘴唇。 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过美妙，或许是夜色太过温柔，两人许久之后，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宋清淮轻轻环住苏白英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娘子，该去洗漱歇息了。” 苏白英被他温柔的面庞所迷惑，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好。” 等人走出屋后，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又沉浸在夫君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了。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待脸上的热度稍稍减退后，这才抬脚往净房走去。 房内已备好了热水，苏白英倒了些热水，简单擦洗一遍，如今正值寒冬，倒也不必天天沐浴。 宋清淮看着小娘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起往净房而去。 孩子都生了，娘子还是如此可爱，性子一如从前，是他喜欢的样子。 洗漱好，俩人一前一后回屋，宋清淮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搂住小娘子，低头品尝她的甜美。 片刻后便不满于此，一把打横抱起怀中之人，脚步稳健的往拔步床而去。 苏白英猛然被抱起，不禁轻声惊呼出声，“啊.....” 随即传来男子低沉而温柔的哄声，“别怕。” 床幔落下，遮住一室春光。 第137章 苏白桔得机遇 次日清晨，宋清淮陪苏白英和苏白桔在清风院用过早膳，便拿着这些天写的策论，打算出门请教老夫子。 虽说他的学问不错，对科举之事信心满满，但他深知学无止境，虚心求教方能更进一步，毕竟这世间人才辈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考上。 苏白英站在宋清淮面前，帮他抚平衣襟处的褶皱，柔声细语道：“夫君慢走，中午要回来用膳吗？” 宋清淮想了想，温柔地回应道：“不了，为夫打算中午请夫子去酒楼用膳。” “好，银子够用吗？”听说他中午要请客，苏白英关切地问道。 “娘子放心，银子够用。”宋清淮捏了捏她的手，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手里触感细腻柔滑，让人爱不释手。 “好。”苏白英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走远。 宋清淮告别了娘子，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行至院门口时，似有所感，忽然转头看向屋门口，却见小娘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苏白英没想到他会回头，朝他展颜一笑，摆了摆手。 宋清淮与她遥遥对望，挥手告别，转身心情愉悦地离开。 苏白桔站在一旁，确定姐夫离开后，轻轻拍了拍小胸脯。姐夫的气势比她爹还要强大，她实在有些害怕。 苏白英转身，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好笑地摇了摇头，嗔怪道：“你姐夫脾气挺好的，桔儿不必如此怕他。” 苏白桔吐吐舌头，“知道了。”下意识的反应，她也控制不住。 姐夫其实从未对她大小声，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见状，苏白英也不勉强，“走吧，去兰香院。” “好耶。”苏白桔一说起兰香院，就想起白嫩可爱的小外甥，整个人兴奋不已。 姐妹俩整理好衣裳，确定没有不妥之处，便往兰香院而去。 茶儿并未跟着，而是去厨房安排夫人交待的事。 秋知意用过早膳，打算去兰香院找尤氏培养感情，却在途中遇见苏白英姐妹俩，停下步伐，待俩人走近时，轻声与之交谈。 “表嫂，苏妹妹，你们也是去舅母那里吗？” 苏白英见她着一身浅紫色衣裳，宛如一朵盛开的紫丁香，忍不住夸道：“嗯，去看看母亲和孩子，表妹这身衣裳真别致，如同花仙子下凡一般，怪好看的。” 苏白桔双眼亮晶晶地喊道：“秋姐姐好。” 秋姐姐可真好看，比昨晚好看好多倍。 秋知意揉了揉苏白桔的小脑袋，小脸微红道：“谢表嫂夸奖，一般般啦！表嫂若喜欢这个样式，意儿明个儿给你做一身。” 秋知意从小跟着名师学女红，刺绣裁衣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那就先谢过表妹了。”苏白英也不跟她客气，爽快地应下。 苏白桔跟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叹，却没有丝毫嫉妒、不甘等负面情绪。 秋知意见此勾唇一笑，眸光闪动，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诱哄道：“苏妹妹可想学女红？” 苏白桔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她，不解的问：“女红是什么？” 原谅她孤陋寡闻，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这个词。能吃吗？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秋知意懵了一瞬，想起她的处境，转而柔声解释道：“女红是指，针线、刺绣、编织等，可明白？” 秋知意在宋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啥事都不用做，舅父舅母待她犹如亲生女儿，表哥表嫂更是待她如亲妹妹，她便想回报一二。 平日里给他们做些衣裳，或鞋子之类的，只是昨天看到苏白桔时，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把一身精湛的刺绣手艺，教给这个小丫头。 只因小丫头眼中的纯真，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是她不曾拥有的，也是她心之所向，只是.... 苏白桔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转头看向苏白英，“三姐，桔儿可以吗？” 苏白英诧异地看了眼秋知意，见她不似开玩笑，低头看着自家天真无邪的小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桔儿，还不谢谢你秋姐姐。” 苏白英最近除了学习管家理事，空闲时便跟着秋知意学刺绣，自然知道她绣艺有多高超。 苏白桔虽然不太懂，但她向来最听话，几乎是苏白英的话音刚落，苏白桔那甜甜的声音便响起，“桔儿，多谢秋姐姐。” 女红是什么她听不懂，可刺绣她是知道的，村长家的檀儿姐姐，就是在县城学过刺绣，听说她绣一张帕子，能卖十几文。 一副桌屏，能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村里人听说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她也偷偷羡慕过，而今秋姐姐竟要教她刺绣，想着那沉甸甸的铜板，苏白桔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 苏白英生怕她一个不注意，撞到廊柱上，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往前走。 苏白英本就对秋知意心存好感，此时此刻更是感激不已，“谢谢表妹。” 苏家根基太差，尽管她绞尽脑汁，妹妹们也只认得一些简单易懂的字，并无一技之长，而刺绣一道她更是毫无头绪。 只会绣一些简单的祥云图样，其它花色根本绣不好。 “表嫂无需如此，桔儿妹妹天真可爱，我很是喜欢。”秋知意微微一笑。 她会如此，除了真心喜欢苏白桔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今府里是表嫂当家，而她在府里白吃白喝，表嫂未曾有过半句怨言。 将心比心，她也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而苏白桔到来的时机恰到好处。 一行人走进兰香院，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听着这悦耳的笑声，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香甜。苏白英不自觉勾起唇角，朝里走去。 第138章 请教 几人直接走进厢房，不用想，听屋里的动静，就知尤氏肯定在里头。 “母亲，老远就听到平平和安安的声音，他俩为何如此高兴？”苏白英走到尤氏身边，笑着问道。 “舅母安。”秋知意一如既往的有礼。 苏白桔小孩子心性，早就快跑着来到平平和安安跟前，看着他们。 听到秋知意的问安声，这才跟着福身问安，“亲家夫人安。” 小小的人儿，有模有样的行礼，看着还怪可爱的。 尤氏笑呵呵道：“好好，你们怎么凑一块过来了，不用每日过来，天寒地冻的，待在屋里不舒服吗？” 这几个孩子都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每天都来陪她，说也说不听。 如今她有乖孙陪伴，巴不得她们别过来，以免打扰她与孙儿玩乐的时间。 “母亲，瞧您说的，整天待在屋里，人都要闷坏了。”苏白英笑着回道。 了解婆母的性子后，苏白英与她说话，少了以前的拘谨，变得俏皮起来。 而尤氏也乐得见她如此，儿媳性子好，对儿子体贴入微，更是给宋家添了两个金孙，尤氏找不出半分错处。 儿媳愿意和她亲近，尤氏是高兴的，她可不是那种无理搅三分的性子。 “舅母，这是有了乖孙，就看不到我与表嫂了呢。”秋知意跟着凑趣。 尤氏故作不满道：“哼，当我不知道你俩的心思吗？还不是想来看我乖孙，哪里是来看老婆子的。” “哟，这都被您发现了，舅母当真厉害。”秋知意夸张的说道，逗得尤氏哈哈大笑。 先前淡雅脱俗的气质，此时荡然无存，只余小女儿的俏皮与灵动，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尤氏看着日渐开朗的外甥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孩子终于恢复，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不再小心翼翼。 刚来宋家的她整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由此可见，之前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她与夫君根本不敢询问秋家的事。 小姑已经不在人世，就算问了又能如何？始作俑者早已不在，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用心呵护小姑留下的血脉。 从外甥女的言谈举止中可以判断出，秋家是宋家招惹不起的存在，就连知意在此处的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秋知意便起身告辞，顺便把苏白桔也带走了。 “英娘，她俩这是要去哪儿？”尤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一旁的苏白英。 她实在想不明白外甥女为什么会和桔儿玩到一起，两人年龄相差太大，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表妹打算教桔儿刺绣。”苏白英倒是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 尤氏眼中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随即摆了摆手，“罢了，随她高兴吧。” 虽然不知道意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也不会阻止。 苏白英抱着平平，坐在椅子上，小家伙在她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差点就抱不住。 “还是让奶娘来抱吧，这俩小家伙现在可调皮了。”尤氏见状，连忙说道。 儿媳还是太瘦了，看来得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她好好补一补。 苏白英看着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的胖儿子，心中不禁感叹，当年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瘦瘦弱弱的，四个多月也没长多少，和怀里的胖儿子简直没有可比性。 “刚才只是没注意，儿媳还抱得动。”苏白英抱紧小家伙，确保他不会摔倒，这才笑着说道。 “淮儿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尤氏没看到儿子，多嘴问了一句。 以往都是夫妻俩一起过来看孩子，今天儿子怎么没跟着。 “夫君约了夫子见面，要下午回来。” “哦，难怪。”尤氏了然。 “啊啾......”宋清淮无缘无故打两个喷嚏，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而他对面专心致志看策论的万夫子，被这道声音给拉回思绪。 “你这家伙，总算有了几分当年的模样。”白发苍苍的万夫人笑骂道。 作为宋清淮的夫子，万正德对他放弃科举一事，可谓是痛心疾首。 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却更比当年更有气势，可谓是锋芒暗藏。 如此倒也不算太坏，懂得掩藏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过，引人注目。 “夫子，当年事出忽然，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宋清淮避重就轻道。 当年之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任谁经得起大好年华时，被诊断出子嗣艰难，还是枕边人亲手暗害导致的事。 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为黑暗的日子，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好在遇到了娘子，否则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哪还会想着重新参加科举。 “借口，罢了，总归是为时未晚。”万夫子瞪了他一眼。 当年的事传得那沸沸扬扬，只因他俩任娘子，都是嫁给他不久后，便传出死讯。 隐隐约约传出他克妻的名声，怕是这里的事情不简单吧，否则怎么失了上进心。 万正德人老成精，心里犹如明镜一般，对于很多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说起策论上的问题，指出他觉得不妥之处，“这几篇策论写得不错，这其中几处稍稍改动一下，是否会更加贴合实际，看着更顺眼一些？” 万正德是举人出身，当年家境贫寒，考中举人后，再也供不起他念书。 于是他不再苦读，而是找了份教书的活计，养活自己和家人，一入行便是几十年。 如今已至花甲之年，早已不再教书育人，可当宋清淮找上门来时，他还是尽心尽责地教导他，帮他指点迷津。 这也是他毕生所坚持的，尽管他早已不再教书。 “夫子还是一如当年，学生佩服不已。”宋清淮经过老夫子的指点，先前觉得怪异的地方，如今读起来通顺易懂，犹如醍醐灌顶。 忍不住出声夸赞。 第139章 变故 日子不紧不慢地流淌着，苏白桔每天跟着秋知意学刺绣，小小年纪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纵使手指被针戳得红肿不堪，也绝不轻言放弃，勤勤恳恳地练习着针法。 苏大山双脚泡在热水里，对着在油灯下缝补衣裳的陈氏，交待道：“孩他娘，桔儿在宋家待了有十天了吧？明天让老大去接回来，一直待在宋家也不妥。” 陈氏手中的动作不停，“有十天了吗？那明早让老大去接回来。” 苏白桔是几个姐姐带大的，平常并不黏着陈氏，陈氏对苏白桔的感情也很一般，不在身边，也不怎么想念。 经苏大山这么一提，陈氏才惊觉她已经离家十天。 苏大山搓了搓双脚，感觉水有点凉，这才拿着破布头擦脚，穿好鞋子。 想起女儿那瘦弱的模样，心疼地吩咐道：“孩子有点儿瘦，每天多出来的羊奶，给桔丫头匀一小碗，好好养着，往后嫁个好人家。” 这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孩子们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八岁的丫头，远不如村长家的孙女，相同的岁数，却比人家矮一大截。 以往一直忙忙碌碌，倒是没发现这一点，如今日子好过了不少，苏大山不再去镇上找散活做，待在家里经常和孩子们见面，这才发现其中的差距。 陈氏闻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看了苏大山一眼，有些奇怪，孩他爹怎么突然关心起此事，嘴里应道：“嗯，都听孩他爹的。” 苏大山不说，陈氏还真没注意到这些，毕竟她个头也不高。 次日午时，苏玉林应娘的要求，来宋家接人。 “大哥，嫂子和侄儿可好。”苏白英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大哥，柔声问道。 苏玉林被问及娘子和孩子时，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憨憨地回道：“都好，大哥还得谢谢三妹送的奶羊，宝娃长得可好了。” 苏白英回府后，心中始终惦记着娘家侄儿，次日一早便差人去铺子里询问大嫂的情况。得知她还没有奶水，二话不说，直接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头奶羊送回枣树村。 她名下的杂货铺，生意还不错，赚到不少银钱。对于她来说，一头奶羊的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听说侄儿长得好，苏白英高兴得合不拢嘴，“那就好。” 寒暄过后，苏玉林看了看门外，“九妹呢？娘让我来带她回去。” 苏白英岂能猜不到大哥此行的目的，当下便回绝道：“九妹在学绣花，大哥回去跟娘说一声，小妹过些时日再回去。” 小妹的绣艺刚刚上手，回枣树村可没人教她。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府里也不缺她一口吃的。 苏玉林挠了挠头，眉头紧皱，迟疑不决道：“三妹，这...不太好吧。” 他心里有些担心，小妹在宋家白吃白喝的，亲家老爷他们可会有意见？ 苏白英一眼便看出了他的顾虑，连忙安慰道：“大哥放心吧，婆母和夫君都不是小气之人。” 见她如此说，苏玉林也不再坚持，“那行，大哥回去做事了，过些时日再来接小妹回去。” “嗯，大哥慢走。” 苏白英一直将大哥送到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回院。至于大哥来的事，苏白桔根本不知，此刻的她正在屋里认真绣着帕子。 经过十天的针法练习，秋知意终于让她根据所学，绣一朵花或一棵草出来。 这会子苏白桔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仿佛手中的针线是她最亲密的伙伴。眼神专注而明亮，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随着她的一针一线，一朵小野花逐渐在帕子上形成。 苏白英悄悄地来到她身后，看着她专心致志的小模样，心中满是欣慰。看着那逐渐形成的花朵，她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没想到小妹竟有如此出色的刺绣天赋。 她放轻脚步，缓缓离开，生怕惊扰了这美好的画面。回到屋里，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心中却充满了对小妹的期待。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里。 老掌柜愁眉苦脸，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地说道：“东家，好些地方收不到货，对方每次都在咱们前头，以高于咱们的价格收走货物，长此以往下去，可如何是好。” 铺子进货渠道被泄露，他们已经丢失好些货源，铺子里的货品越来越少，就像被薅光了毛的羊一样，来铺子买东西的人，得知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他都快愁死了。 宋士诚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神色不明，这明显是有人在针对宋家，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手指轻敲桌面，沉声交待，“看能不能重新找货源，多派些人手出去，走远一些也无妨。” 想来是他年纪大了，行事手段过于温和，这才给了对方错觉，以为他宋士诚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思及此，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微微眯起，想着幕后之人的意图，忽而勾唇浅笑。 既如此，他这把老骨头就陪他们玩一玩，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 老掌柜得到主子的吩咐，打起精神应道：“好的，东家。” 心里还有些可惜，那几家货源品质不错，新货源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主子既然发话，再难他们也要去办，只要银钱到位，想来要不了多久，此事就能解决。 老掌柜离开后，宋士诚坐在书房里沉思许久，看来有人不想屈居于宋家之下，开始有所行动了。 只不过他能把小杂货铺做到如今的地位，要是没有几分手段，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此。 再说宋家除了杂货铺外，田产也不少，就算铺子经营不善，也不会饿着。 想罢，宋士诚提高嗓音，朝门外喊道：“仇伍，进来！” 仇伍是宋士诚的贴身随从，三十多岁的年纪，曾差点饿死街头，幸得宋士诚出手搭救，自此便忠心耿耿地跟随在其身旁。 守在门口，刚才老掌柜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担忧不已。 进入书房后，他眉头紧皱，语气狠厉道：“主子，待揪出幕后黑手，定要狠狠惩罚他们。” 第140章 计谋 仇伍话里的语气，引得宋士诚诧异不已，这家伙如今脾气渐涨，难道是没有媳妇的原因？ 想到这里，宋士诚竟然出了神，以往让他成亲，说什么不想之类的，如今怕是开窍了。 只是这家伙开窍的也太晚了点，罢了，只要有想法，无论何时都不晚，等下就让夫人帮着张罗一下，以夫人那毒辣的眼光，肯定能让这家伙满意。 暗自做好决定，这才示意他上前，在他耳边轻声吩咐道：“仇伍，你这样......如此....这般..” 只见仇伍的眼睛越来越亮，听完后一拍双手，激动道：“主子好计谋，定要叫那人血本无归，小的这就去办。” 宋士诚颔首。 仇伍走出书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心中暗暗想到：主子也太坏了，不过他喜欢，嘿嘿嘿！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对方的下场，一定很好玩，想着脚步飞快地朝外走去，他得赶紧去找人去办主子交待的事。 这事还得找些陌生面孔，以防对方认出来。 看着仇伍兴奋离开的背影，宋士诚更加坚定刚才的想法，这家伙是时候成亲了。 他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初衷。 离开的仇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主子的逼婚，而且这次不容他拒绝。 宋氏杂货铺。 一位身穿细棉布，头上包着布巾的小妇人，缓步走进铺子里，站在柜台前，对伙计说道：“伙计，来一斤红糖，再来一斤香醋，要贵一些的那种。” 说着把准备好的竹筒递过去，笑容温和地看着伙计。 然而，听到妇人的要求，伙计却不像以往那样笑容满面地走上前，反而皱起了眉头。 原来，妇人要买的这两样东西，不久前就已经卖完了。派去补货的伙计，不仅被人打了一顿，还空手而归。 老掌柜已经去禀告东家此事，以往提货都会提前一两天，就是以防这种事情发生，可不想对方太不要脸，竟派人打伤前去提货的伙计。 伙计只得面带歉意道：“抱歉，这位夫人，本店红糖和醋恰好缺货，不好意思。” 这句话他都说了一早上，此时说得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根本不带停歇的。 妇人原本笑着的脸，一听这话，立刻插腰骂道：“怎么就没货了？我家那口子就好你家卖的醋，一顿不吃就跟少了魂儿似的，你说没有就没有了，这叫我家那口子怎么哟！” 说到最后，小妇人还带上哭腔，看上去犹如风中残荷，摇摇欲坠，可怜极了。 经她这一声喊，路过的人群，立刻围拢过来，对着宋家铺子指指点点。 “这宋家铺子不会是想趁机提价吧，否则怎么会突然没货呢。”不明真相的路人猜测道。 “不会吧，宋家这些年从未如此行事，想来是其他情况。”有那理智的路人分析道。 要知道，宋家铺子在镇上开了几十年，价格公道，从不哄抬物价，有许多人特意来这边买东西。 伙计看着不断围拢过来的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还请夫人见谅。” 早已没了以往的伶牙俐齿，心里急得犹如猫抓一般，不停祈祷着掌柜回来。 “咦，铺子里东西怎么这么少？是不是快关门了？”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本就是一些好事之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闻言全都抻着脖子往里看。 “还真的是呢，宋家铺子遇到何事了？为何货品如此少，难道真要关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一时间铺子被围的水泄不通，老掌柜从后门走进铺子，就瞧见门口围满了人。 有些纳闷，铺子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可惜铺子里货品不多。 还不等他可惜多久，就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一听就是有人故意搞事。 要是铺子要关门的消息传出去，让人以为是真的，往后想要再起来，可就难上加难。 思及此，掌柜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正色道：“诸位，且听老夫一言，宋家铺子供货出了些许问题，这才导致货物紧缺，不过东家已经找到应对之法，还望众位不要有所误会。” 宋家在七里镇的名声向来不错，众人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而已，铺子关不关门，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经过老掌柜一番解说，纷纷转身离去。 这让对家安排过来捣乱的人，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傻眼不已，连个观看的人都没有，他要如何抹黑宋家。 只得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般回去禀告。 许家书房。 许大财听着底下人的汇报，怒发冲冠，骂道：“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没人围观，不会花点银子请人去围观，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小厮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心中也有怨气，心道：说得倒是轻巧，又不舍得给银子，天上又不会掉银子。反正他是不可能贴银子来办这事的。 纵使心中气闷至极，却不得不陪着笑，“老爷息怒，是小的无能。” 许大财骂了一通后，想起宋家铺子的事，顿时神清气爽，高兴地一挥手，“罢了，滚下去吧。” 反正他已经摸清了宋家提货的渠道，对方拿不到货，长此以往，关门是迟早的事，他只需耐心等待。 小厮垂着头，恭敬地应道：“是，老爷。” 说完弯着腰退出书房。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听书房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许大财只要一想到，再过不久许家就要压垮宋家成为镇上首屈一指的大户。 人们只会记得如日中天的许家杂货铺，而宋家杂货铺则会如流星般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他就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为了这一天，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地谋划，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却不料事情会出现纰漏。 迫不得已想出如今这个办法，可是费了他不少银钱，好在总算有了成效，不枉他费心费力付出。 第141章 齐人之福 许超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父亲开怀大笑，心里有些疑惑，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不过想到他此行目的，父亲心情如此好，那他所求之事，肯定十拿九稳。 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房门，“咚咚咚……”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许大财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坐好后，扬声道：“进来！” 许超推开房门，见屋里只有父亲一个人，压下心中狐疑，“父亲安。” “超儿，何事？”许大财见是小儿子，面色柔和轻声问道。 小儿子已是秀才之身，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许大财最近时常出门炫耀，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如今见到他，皆会客气地喊一声“许老爷”。 许超在父亲面前坐下，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父亲，儿...儿子想成亲。” 想起上回见到的人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好看的姑娘。 当下立誓，自己一定要得到她，只可惜她的身份，让他纠结了好久。若非那风姿绰约的身影时常闯入他梦中，令他想念非常。这才下定决心前来告知父亲。 许大财闻言，敛起面上神色，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哪家姑娘？说出来为父给你参谋参谋。” 小儿子的婚事，许大财可不想随便订下，他理想中的小儿媳，家世必须比自家高，能在学业上帮助自家儿子。 许超被问及此事，有些心虚，“是...是宋家表姑娘。” 父亲早就说过，要给他娶一个高门贵女，本来娶谁都无所谓，他的心里除了家族产业，就是努力往上考，争取考中进士。 可自上回在街上见过宋家表姑娘，他便动了心，再也不想将就。 许大财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七里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宋家前不久来了位孤女，宋士诚那老狐狸，放出消息说那人是他的外甥女。 宋家有位姑奶奶当年失踪，而那人声称自己就是那位姑奶奶的孩子。 许大财时刻关注宋家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此消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寄予厚望的儿子，有一天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老许家的男儿，难道真要栽在宋家女儿的手里吗？ 老二因为宋家女，整日里过得浑浑噩噩，家中给他娶的媳妇，看都不看一眼。 整天在外喝酒听小曲，难道老三要步入他二哥的后尘，不行，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许大财看着儿子，认真道：“超儿，那宋家表姑娘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你，为父已经帮你定了门亲，只是还没来得及告知你罢了。” 许大财自从儿子考中秀才，他就托关系往县城使劲，希望搭上县城大户人家，前些天那边终于回信，事情刚有了点眉目，还没定下来。 本打算等事情定下再说，却不想儿子来了这么一出，只得提前说出来。 “儿子就想娶宋家表姑娘，至于学业上的事，儿子可以靠自己。”许超眸光闪了冷漠，语气坚定道。 许大财想也不想的拒绝，“此事没得商量，对方可是县城崔家旁支庶女，身份可不是宋家表姑娘可比的，只要娶了崔家姑娘，往后的路不知道好走多少倍，为了搭上这条线，为父不知砸了多少银钱，你可不能犯糊涂。” 许大财提起此事，就一肚子的气，自己辛辛苦苦为他铺路，他却整出这些破事来。 许超闻言有些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可是儿子就是喜欢她。” 许大财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能一巴掌扇醒他，“如今你已是秀才之身，那孤女也没什么背景，要是实在喜欢，为父过几天跑一趟宋家，让她给你做妾吧，也算看得起她了。” 为避免老三步老二的后尘，许大财想出这么个主意，料想宋家也不会拒绝。 毕竟再过不久，宋家的铺子就撑不住了，到时自己再许诺一些好处，宋士诚还不得把外甥女乖乖地送进许家。 许超成功被父亲说服，乖顺地应下：“都听父亲的。” 做为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美妾和前途他都想要。 “回去等为父的好消息吧。”许大财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着。 此时此刻，正在屋里绣花的秋知意，不知道怎么的，手指被针扎了一下，“嘶～” 环儿听见声音，着急忙慌道：“姑娘，怎么了？” 秋知意看了眼微红的的手指，摇了摇头，“没事。” 接着专心致志的绣花，却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打她的主意了。 当天下午，宋清淮收到掌柜的汇报，西街杂货铺好些东西都没货了，来找他讨主意。 宋清淮听到掌柜的禀告，十分不解地问道：“掌柜，为何会如此？” 杂货铺的货源一直很充足，没道理会突然没货。 掌柜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主子，总铺那边没有货，听说货物被人截胡了。库存本来就不多，几间铺子一分，就所剩无几，很快就没货了。” 宋清淮最近无暇顾及铺子里的事，听掌柜的意思，宋家名下铺子，皆面临着相同的问题，“知道了，回去等消息。” “是。”掌柜先告退离开。 宋清淮起身，脚步从容地往前院书房而去。他要去问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士诚靠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品着茶，静候底下人的消息，仿佛此事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那几家供货人，他早已不屑一顾，将他们归入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行列。 往后，宋家与他们再无瓜葛。若不是两家合作多年，他怎会对他们毫无防备，以致酿成今日之局面。 “咚咚咚……” 宋士诚手指轻敲桌面，连头也没抬，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进。” 房门被推开，还不待来人说话，宋士诚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事情办得如何？” “父亲。”宋清淮喊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传入宋士诚耳中，他诧异抬头，“淮儿，你怎么过来了？” 第142章 反击 “父亲，听说铺子里出了问题，是怎么回事？”宋清淮在他对面坐下，方才开口问道。 听到掌柜的禀告，宋清淮心里有些慌，还以为崔家人打算来个斩草除根，追到七里镇来。 宋士诚看了眼儿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为父自会处理好的，还有几个月就要院试了，你准备得如何？” 宋清淮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他深知自己作为家中的一份子，不可能在明知有事的情况下，还心安理得地享受，把事情推给年迈的父亲。 宋清淮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把宋士诚面前的茶杯满上，放下茶壶后，这才开口问道：“可知是谁在背后使坏？” 冷静下来后，他算是看出来了，父亲半点不急，想来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他也就放心了。 只要不是崔家人搞出来的事情，父亲就能解决。 宋士诚冷哼一声，“哼，还能有谁？不过是一只臭虫而已，真以为搭上符师爷，就能在七里镇横着走了？” 宋士诚对许家的野心洞若观火，只可惜前些年宋家下一代没有着落，许家起势后，他便没有出手打压。更没有往外扩张产业，毕竟银钱够花就好，若是他拼死拼活积累无数财富，却无人继承，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身为一个有脾气的人，宋士诚自然做不到如此豁达。 宋清淮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字，抬眸看向自家父亲，好奇地问道：“许家么？父亲可有应对之策？” 知子莫若父，宋士诚见此，便知他这是打算插手此事了，于是顺水推舟道：“淮儿有何办法？” “许家的银钱已经捉襟见肘了吧？”宋清淮想了想，问了句。 许家作为后起之秀，家底与宋家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如今出手对付他们家，想来已经耗费了不少银钱，而他们只需设下陷阱，引许家往里跳，再趁机哄抬价格，以许家想取代宋家的野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不愧是我儿子，咱俩不谋而合，不过货源是个棘手的问题。”宋士诚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得有充足的货源，不久前他才让人去寻找，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 就算找到，品质和价格方面，也得他亲自出马去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的人品。 “这个父亲放心，儿子知道一户人家，他们祖传的手艺，因为配方被人偷了去，而且对方颇具势力，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目前在二十里外的桃花村，重操旧业，只是还没有名气，知道的人凤毛麟角。”说起此事，也是机缘巧合，宋清淮上回巡视铺子，突遇瓢泼大雨，只得就近避雨。 恰巧来到那户人家，一番交谈下来，宋清淮对那户人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只不过铺子的货物有固定来源，他就没有提及此事，只留下一锭碎银匆匆离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想来那户人家会很高兴，毕竟宋家铺子多，需求也多，只要达成合作，还愁货物卖不出去吗？ 宋士诚听完后，一拍大腿，“好，为父马上让人去办这事，让许老头大出血一回。” 接下来，父子俩就着此事展开议论，许久之后，宋士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 他眯着眼睛看向自家儿子，直起上半身，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不愧是我的种，颇有你老子当年的风范，不错，继续保持。” 宋清淮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心里默默吐槽：父亲这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黑着脸起身，丢下一句，“父亲，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来处理，院试在即，儿子回屋看书去了。” 说完，他也不等宋士诚回答，转身打开房门，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宋士诚高兴地哼起小调，心中暗道：臭小子，竟然敢跟他老子甩脸子。 可怜他这把老骨头，还要继续劳累。 宋清淮回到清风院，透过小窗瞧见苏白英正在做衣裳，瞧那颜色，不用猜就知道是给自己做的。 宋清淮对此期待不已，娘子在跟表妹学刺绣，低头看了眼脚上的云纹靴子，暗想，不知道这回娘子会在衣裳上绣何种花样？ 自从娘子过门后，但凡娘子做的衣裳鞋子，或其它一些小物件，上面皆绣着各式各样的云纹。 这让原本随意的他，从此穿着云纹样式的衣裳，也渐渐喜欢上它。 看着小娘子柔美的模样，宋清淮如痴如醉，直到苏白英不经意抬头，瞧见他站在屋外，出声问道：“夫君，站在外头做甚？快进来。” 屋里点着火盆，非常暖和，宋清淮走进屋里，立刻感觉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温。 “娘子，在给谁做衣裳呢？”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是为自己所做，他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苏白英轻声细语地解释，“夫君，这是给你做的春裳，听说科考时不能穿袄子，便想着用厚实些的布给你做身衣裳。” “谢谢娘子，时间还早，慢慢来，仔细着眼睛。”宋清淮没想到娘子想得如此周全，感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想起铺子里的事，便与她说了一声：“娘子，铺子里最近出了点事，这个月收入会少许多，不过你放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相处许久，宋清淮早已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个坚强好学的女子。再者，他们同为一家人，娘子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若是藏着掖着，还自以为是好意，娘子要是知道后，说不得会伤心。 苏白英听说铺子出事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拉着宋清淮，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仔细询问。 见她问起，宋清淮有意教她，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包括如何反击。 苏白英听得两眼放光，如星辰般闪烁，满是钦佩地看着他：“夫君，你好厉害。” 宋清淮勾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不知为何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好？ 第143章 悲愤 看着眼前亮晶晶的双眸，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宋清淮微微低头，在她明亮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轻笑出声，“娘子更厉害。” 苏白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青天白日的，她怕自己失态，慌忙转移话题，“夫君，西街的铺子会置很久吗？” 宋清淮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应道：“嗯，不过空置不了多久，为夫与父亲便能解决此事。恰逢年节，届时多赚点银钱给娘子买首饰。” 苏白英看了眼不远处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个小匣，里面放着许多杈环首饰，好些一次都没戴过。她摇了摇头：“首饰就不用了，已经多的戴不过来，有银钱还是存起来买些田产。” 身为农家人，苏白英觉得手里有田有地，才能安心。银钱再多，总有花完的一天，田地每年都有产出，有源源不断的进项。相比首饰来说，她更喜欢田地。 宋清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好，都听娘子的。为夫让人帮忙留意一下，若有人要卖田地，咱们就买下来。” “好，此事就交给夫君了。”苏白英对田地买卖这块并不懂，夫君手里有人，还是交给他来办吧。 ******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着，镇子里盛传宋家铺子经营不善，即将关门大吉的消息。 府中下人听到风声，一时间人心惶惶，府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低迷。有好些没签卖身契的婆子和小厮，都来到苏白英这里请辞。他们生怕宋家铺子关门后发不出工钱，对于这些人，苏白英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签过卖身契的下人，则个个忧心忡忡，生怕主家失势后，自己会被卖到别处。由于宋清淮打过招呼，苏白英根本不担心这件事，还有心情带着秋知意和苏白桔外出听戏。 苏白桔坐在骡车里，兴奋得像只小麻雀，她长这么大，从未去过戏园，时不时就撩起帘子往外看。 “桔儿妹妹，你就这么高兴吗？早知道你喜欢听戏，姐姐就不会拘着你绣花了。”秋知意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出声打趣道。 同时，她也很佩服苏白桔，这么小的年纪就能静下心来学习绣花，而且天赋还不错。 苏白桔被调侃后，放下帘子，小脸微红地澄清道：“秋姐姐，桔儿很喜欢绣花的。” 生怕秋知意不教她绣花，改带她出来听戏，不仅浪费银钱，还会荒废绣艺。 秋知意见状，笑着说：“好啦，姐姐逗你玩儿呢。” 苏白英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笑，环儿和茶儿则坐在一旁偷笑，桔儿姑娘实在是太好骗了。 环儿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主子，会心一笑，幸好姑娘跑出来，否则哪会如此自在。 不多时，她们便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了骡车，带着丫鬟走进戏园，却不想迎面碰上了冯氏。 冯氏身为许家大夫人，自然知道一些内情。看见苏白英还有心情出来听戏，立刻出声嘲讽，“宋夫人，听说宋家铺子都快关门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出来听戏？” 冯氏身后跟着几名夫人，见冯氏针对苏白英，为了樊上许家，跟着附和，“就是，要我说呀，还是赶快回家收拾些值钱的首饰，到时好拿到当铺去换银子。” 苏白英连看都懒得看几人一眼，转头疑惑地问道：“表妹，我怎么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你有听到吗？” 秋知意强忍着笑，“确实有几只蚊子在叫呢，表嫂无需理会，咱们快进去听戏，听说编了一道新戏，晚了就没位置啦。” “那咱们快走吧。”苏白英说完，拉着她和苏白桔，朝里面走去。 苏白英这意有所指的话，把冯氏几人气得不轻，奈何对方并未指名道姓，又不好拦着她们。 否则就坐实了，自己就是那恼人的蚊子。 “看你能嚣张多久，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冯氏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 “冯姐姐，咱不与乡下人一般见识，新戏就快要开始了，可别错过最精彩部分。”冯氏身后的妇人开口劝道。 “林姐姐说得对，快进去吧。”几人簇拥着冯氏往里走。 ****** 县城青花巷，马家。 向氏屋里。 江氏坐在向氏旁边，伺候的丫鬟被她们打发到外头守门，屋里只剩婆媳二人。 江氏柔声细语询问：“母亲，儿媳昨日与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了，对方可是崔家姑娘，还是嫡女呢，这崔家可是仅次于六大家族，生意遍布附近几个县，实力不容小觑。这事要是成了，马家也会跟水涨船高。” 向氏有些意动，可想到儿子的交待，迟疑道：“你二弟走之前交待过，让我好好照顾宋氏，要是你二弟回来，知道咱们做的事，可怎么办？” 那宋氏女人确实一无是处，嫁过来这么多年，生了一个儿子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老二子嗣如此单薄，被休弃也是活该。 可是儿子走前叮嘱过她，宋氏不能出事，否则外界就会猜测、造谣她儿子考中进士后，嫌弃小户出身的发妻，这才使计除掉她。 江氏见向氏犹豫，又加了一把火：“母亲，若二弟能娶到崔家女，夫君在县衙的位置，说不得能升一级，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听说大儿子能升一级，向氏激动不已，“此话当真？” 虽然二儿子比较有出息，可向氏却更喜欢大儿子，如今老大有机会往上走，向氏当然不想错过。 江氏点头保证道：“千真万确，儿媳从未骗过母亲。” 江氏确实没说谎，可她没说的是，崔家女儿刚被夫家休回娘家，听说是因为下毒谋害当家主母。 江氏巴不得小叔子娶一个搅家精回来，搅黄他的仕途，否则等他成长起来，自己还得看二房脸色过活。 屋内屏风挡着的角落里，宋倩如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眼底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第144章 恨意 宋倩如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了不让夫君分心，谨遵夫训处处忍让，就连娘家送来的年礼，都交给婆母处理。 她事事以夫君为先，哪怕每日起早贪黑，也毫无怨言。 只盼着夫君能够安心科考，儿子能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却不想夫君这都还没考中进士，婆母和大嫂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除掉自己，好为大哥还有夫君铺路。 她越想越伤心，本以为只要忍到孩子长大后，或者夫君考中进士，就可以跟着夫君一起赴任，从此脱离苦海。 可如今，她听到了什么？本就酸软无力的身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如遭重击，只能软软地躺在角落里，听着婆母与大嫂的密谋。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此时此刻宋倩如不由得庆幸，她在擦拭屋内的灰尘，因为身子虚弱，加上没用午膳，撑不住而饿晕在屏风后。若是没有听到这些话，她肯定会死得不明不白。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求生的本能，让她忘记害怕，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只听向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宋氏老实木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根本找不到借口休弃她。” 在向氏眼里，宋氏性子太软，像个面团一样，任人揉捏，是个没用的。而大儿媳江氏强势有手段，能为老大谋划，才是个能干的。 江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确定丫鬟听不见后，才凑近向氏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两日后主簿夫人举办宴会，到时就以官夫人要交际为由，把宋氏带去。然后设一个捉奸在床的戏码，让众人都看到，如此，宋氏只有以死谢罪，否则昂哥儿往后还怎么做人。” 向氏闻言，盯着江氏，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头一回觉得大儿媳如此陌生，仿佛变成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人。 江氏竟将人命关天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纵使她再不喜宋氏，也从未想过要取她的性命，最多只是让宋氏多洗些衣裳，不停歇地做事，还有就是吃些冷掉的饭菜罢了。 宋氏毕竟是孙儿的生母，看在孙儿的薄面上，向氏都不曾对宋氏动过手。 而老大媳妇与宋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开口却想要她的性命，此时此刻，向氏不得不多想，她以后是要跟着老大生活的，等自己年老体衰时，江氏究竟是会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还是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向氏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向江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谋害婆母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谅江氏也没这个胆子。 说服自己后，向氏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太好吧，昂哥儿往后可是要参加科举的，若有个通奸的亲生母亲，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不行，再想想其他办法。” 江氏暗骂一声，死老太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强压下心底的火气，耐心劝解，“母亲，若不如此，无论咱们想什么办法，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只有这样，他人议论的对象就变成了宋氏，与二弟毫无关系，说不定还会同情二弟呢。” “再说只要把崔家姑娘娶进门，昂哥儿就是崔家的外孙，与宋氏可没有半点儿关系，在广山县内，有谁敢得罪崔家。” 江氏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苦涩得令人难以下咽。 见向氏还是犹豫不决，江氏悠悠道：“夫君有了崔家的提携，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又岂是一个宋氏能比得上的。” 听到大儿子的前途，向氏终于狠下心来，松口道：“罢了，谁让宋氏命不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宋倩如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生出一股滔天的恨意，自问没有对不起婆母和大嫂的地方，她们却要如此对待自己。 该如何是好，自己在马家形单影只，根本无人会施以援手，若江氏的阴谋得逞，那她为了娘家姐妹和孩子，定然会选择自我了断。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那双不停流泪的双眼，不知何时泪水不再流出，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眼神。 转而又变得死气沉沉，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江氏她们抗衡。 “无论你做何决定，家里人都会支持你。”突然弟弟说的这句话闯入宋倩如的脑海，如同黑暗的屋里，照进了一丝光亮，宋倩如全身激动得难以自抑。 她必须想办法回家，与父亲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该如何解决。 耳边不断传来江氏和婆母的声音，宋倩如已经没有力气悲伤，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已经晕过一回，若非方才听到的话太过惊悚，她早就再次晕过去了。 江氏说服婆母后，便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厢房，坐在铜镜前，看着脸颊上日渐增多的细纹，心情烦闷。 再看一眼匣子里的首饰，基本都是宋氏娘家送来的，被自己私自拦截了下来。 宋氏那个愚蠢的女人，凭什么如此得宠，当年宋氏进门的嫁妆，比自己多了一倍，让她成了青花巷的笑柄。 经过这些年的处心积虑，终于把宋氏踩在了脚下，活得连丫鬟都不如。 铜镜里倒映着江氏那扭曲的面容，照顾她的丫鬟不小心瞄了一眼，吓得立马低下头。 大夫人太可怕了，还是二夫人性子好。 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不喜欢性子温柔的二夫人，却看重心如蛇蝎的大夫人。 “如花，过来。”如花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上前。 小声道：“夫人，奴婢在。” 江氏见她如此，伸手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往她手臂内侧拧去，如花紧咬着唇瓣，确保没有一丝声音泄露，否则等待她的是更残酷惩罚。 向氏看着江氏离开的背影，呆愣许久，最后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断的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马家，宋氏身为马家儿媳，能为家族出一份力，是她的荣幸。 宋倩如躲在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静静等待离开的机会，她在向氏屋里的事，可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她将小命不保。 第145章 准备逃走 向氏强行安慰自己后，便挥手让丫鬟退下，去内间休息了，宋倩如看准时机，像猫一样悄悄地回到自己屋里。 她焦急地在屋里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苦思冥想离开的办法。 还不等她想出办法，门外就响起熟悉的声音，“二夫人。” 宋倩如听出来人是大嫂身边的丫鬟，大嫂这是要开始行动了吗？不，方才听她的意思，还要过两天，至少这两天她还是安全的，只要想个办法跑回娘家，江氏等人也没办法。 她定了定心神，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轻轻打开房门，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问道：“如花，何事？” 如花看着二夫人温和有礼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叹，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二夫人这样好的人，却被老夫人弃如敝履，而蛇蝎心肠的大夫人却被老夫人温柔以待。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放柔声音，“二夫人，我们夫人有请。” “是何事？”宋倩如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声音也有些发颤。 “奴婢不清楚，二夫人跟奴婢过去便知。”如花有些同情二夫人，觉得她的日子比自己这些丫鬟还要苦，说话的声音无比柔和。 宋倩如沉思片刻，觉得现在不是和江氏翻脸的时候，还是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走吧。” 两人绕过长廊，穿过月亮门来到东厢房，就见江氏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宋倩如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江氏，恨不得上手抓花她的脸，心中暗自感叹，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与婆母的谈话，还真不知她的真面目，可真是太会伪装了。 宋倩如垂下眼眸，强忍着心中的恨意，上前一步，一如既往地温顺，“见过大嫂。” “弟妹无需多礼，快进来坐。”江氏热情地握住宋倩如的手，那凉凉的触感，就像一条毒蛇缠在手上，让人从心底感到厌恶。 宋倩如强忍着甩开她的冲动，跟江氏进门，怕眼底的恨意出卖了自己，始终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江氏见此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这个弟妹这些年一直沉默寡言，要是哪天变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才叫奇怪。 也不绕弯子，江氏直接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弟妹，以二弟的学识，考中进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往后跟着二去任上，可不能整日待在家里，得外出交际的，大嫂想着让你提前适应一下，打算过两天带你参加主簿夫人举办的宴会。” 江氏一副为弟妹着想的好嫂嫂模样，宋倩如看着她的表演，不得不佩服她的恶毒。 “大嫂，弟媳从未参加过这种宴会，还是不去了吧，免得给夫君丢脸。”宋倩如颤着声拒绝。 沉浸在计划即将得逞的兴奋中，江氏并未注意到宋倩如的不同。 听说她不想去，立刻劝说道：“此时不学更待何时，明天咱们去铺子里买身新衣裳，到时跟在嫂子身边就行，放心吧，万事有大嫂。” 说到最后，还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寡淡的脸上挂着计谋得逞的笑。 听到明天出去买衣裳，宋倩如眼眸一亮，她正愁出不去，既然机会来了，那她一定要抓住，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她还年轻，可不想就这样死掉，让父亲母亲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报复江氏等人，宋倩如此刻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想着逃命，等夫君从京城回来再说。 若夫君觉得自己帮不上他，想要和离或休弃，她也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举动。 至于孩子，到时与他说清楚，相信他会理解的。 “那就麻烦大嫂了。”宋倩如告别江氏，回到自己屋里，思考着明天逃跑的计划。 七里镇，许家。 一名小厮犹如离弦之箭般朝书房狂奔而去，嘴里还大声呼喊着：“老爷，不好了，宋家找到货源了！” 许大财这两天心情犹如那晴朗的天空一般，宋家已经关了好几间铺子，相信要不了多久，所有铺面都得关门大吉，想必宋士诚那老东西，已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吧。 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自得不已。 下一刻小厮呼喊声透过房门传了进来，许大财失态地打翻桌上的茶盏，茶盏在桌面上打了一个转儿，“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许大财顾不得心疼自己宝贝的茶盏，连忙起身打开门，急切地问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所有的货源都收走了吗？” “老爷，那货郎是外地来的，咱们事前也不知道，宋家已经派人前去商谈了。”小厮焦急地解释道。 “这样，带上所有的银钱，抢在宋家之前，把所有货物拿下。”许大财听说宋家找到货源，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出声吩咐道。 事到如今，许大财可不允许事情出现变故，必须阻拦一切可能。 “老爷，账面上的银钱不多了。”小厮为难得说道。 许大财手背在身后，在屋里焦急的转了一圈，“去把账房叫过来。” “好的。”小厮不明白老爷找账房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去喊。 账房跟着小厮走进书房，恭敬地行礼，“老爷，叫小的来有何事？” 许大财心一狠，吩咐道：“老邓，拿上本老爷的私印，去钱庄借一万两银子，急用，速去速回。” 老邓闻言，惊得抬起了头，“老爷，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利钱可不低，要是出现意外，可不得了。” 许大财哪里听得进去这些，摆了摆手，“不必多言，去吧。” “是。”老邓见劝不住，也不再惹人嫌，他只是一个账房。 许家这边的动作，根本瞒不住宋士诚和宋清淮。 苏白英听完戏后，逛了一下就回府了。看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下人，心中不禁沉思起来。 看来丫鬟小厮还是有卖身契比较好啊，还得买些年纪小的回来好好调教一番，把此事记在心里，打算过两天再买。 在兰香院用完晚膳，又陪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这才往清风院而去。 宋清淮像往常一样，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 苏白英心中惦记着铺子的事情，随口问道：“夫君，事情如何了？” 第146章 上门 “许家已经落入陷阱，要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彻底解决。”宋清淮想起下午收到的消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听说许家竟然在钱庄借了一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届时还不上，后果很严重呢，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夫君，许家能把生意做得这般大，怎么没发现不对劲？”苏白英好奇地问道，在她看来，许家人既然能设局陷害自家，那应该不蠢才对，为何这回如此不理智。 宋清淮轻笑一声，解释道：“他们太心急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若他们能安分守己，即使比不上那些大世家，在七里镇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许家老三又考中秀才，只要好好培养，说不定会成为一方父母官，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许家心大，想要踩着宋家往上爬，这就怨不得旁人出手反击。 苏白英仔细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府中的丫鬟小厮越来越少，只剩下他们二人牵手踏月而行，气氛温馨而宁静。 “夫君说得极是，能够嫁给夫君，是英娘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苏白英感慨道。 嫁给夫君后，苏白英学到了许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最初，她只是希望能吃饱穿暖，而今，她想要的更多了。 不过她可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只会不断提升自己，然后借由夫家势力慢慢成长。 宋清淮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一动。他又何尝不是呢？本来只是听从母亲的命令，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心就被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所牵动。 如水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宋清淮凝视着身边的人，动情地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是娘子的到来，让他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快乐，也让他感受到了被人时刻关心的温暖。 夫妇俩在月下互诉衷肠，眼中只有彼此。 直到一声“啊嚏”，打破了他们之间温馨的气氛。 回过神来的两人，有些脸红，宋清淮赶忙脱下身上的挂子，轻轻披在苏白英身上，柔声叮嘱，“娘子，下回出来时，记得多穿件衣裳，莫要着凉了。” 苏白英微微发冷的身子，披着带有他体温的挂子，如沐春风，瞬间温暖了许多。 看着身边人，她有些羞涩地说道：“想着路程不远，这才没披大氅，咱们快些回去吧。” “好。”宋清淮拉着苏白英的手，闲庭信步地朝清风院走去。 次日，用过早膳，宋清淮在书房里看书，苏白英则像往常一样到兰香院陪孩子玩耍。 秋知意和苏白桔也陪在身边，这几天发生的事，并未刻意隐瞒，连下人都知道的事，秋知意与苏白桔自然也听说了。 这不，俩人特意减少绣花的时间，陪在尤氏身边，生怕她心情不好。 正当几人逗着孩子时，茶儿从门外进来禀报：“夫人，门外来了位媒婆，要不要去见一见。” 苏白英把孩子递给候在一旁的王氏，疑惑地问道：“媒婆来府里所为何事？把人请到偏厅，我马上过去。” 说完好似想到什么，看了眼旁边貌美如花的表妹，凑到尤氏耳边轻声说道：“母亲，媒婆上门是想给表妹说亲的吧？你看这事……” 到目前为止，家里符合条件的也只有表妹了。 尤氏看了眼秋知意，嗯！意儿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 小姑子不在，自己身为长辈，确实该张罗起来。 想到这里，尤氏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吧，咱俩过去听一下，若合适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前院偏厅内。 “你说什么？许家那小子异想天开呢，竟敢让我家意儿给他做妾，刚考上秀才就开始飘了？真是白日做梦，还请立刻离开。”婆媳俩来到偏厅，听到媒婆的来意后，尤氏立刻火冒三丈，更是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许家竟然让意儿给许老三做妾，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苏白英惊呆了，许家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一边对宋家产业下手，一边还想让表妹过去做妾。 他们哪来的自信？自家会败落？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羞辱，真是卑鄙无耻！ 也够下作的！ 潘媒婆坐在下首，感受到宋家婆媳俩的怒气，却毫不在意，想着许老爷交待的话，转而提起许家的条件，“宋老夫人、宋夫人莫生气，让奴家把话说完。听说宋家铺子快全部关门了，许老爷亲口许诺，等贵府表姑娘过门，货源的事就有转圜之地。” 说完，她还一脸得意，仿佛觉得宋家占了大便宜。 苏白英见婆母气得不轻，听着媒婆这番不要脸的话，冷着脸沉声道：“让许家死了这条心，我们家姑娘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区区一个秀才，就敢做齐人之福的美梦，我看他也走不了多远。慢走不送！” 说完，苏白英扶着尤氏往外走。婆母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样的气。要是媒婆再说些难听的话，把婆母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潘媒婆气得半死，她做媒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宋家这位乡下来的媳妇，竟敢落她面子，等下出门，可得帮着喧传喧传。 只是纳个妾而已，要不是许家给的银钱多，她也会走这一趟呢，没想到却被宋家婆媳如此怠慢。 “潘媒婆，请吧。”主子走后，张嬷嬷留下来善后，看着眼前这个穿红戴绿的老婆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尤氏走后，心中仍然愤闷难平。她性子柔和，平日里旁人在她面前都是客气有礼的，哪里有人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所以她根本没有与人争吵的经验。 此时此刻，尤氏恨不得挠花许老三的脸，竟敢觊觎她视如亲女的意儿。 苏白英见此，连忙出声安慰，“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许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方才之事就当是一阵耳旁风，听过便罢。” 第147章 付诸行动 尤氏心中的闷气，被儿媳的温言软语给抚平，“英娘说得对，母亲方才就是太生气了，只要一想到意儿被那么个恶人惦记，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 意儿多水灵啊，许老三竟然要她做妾，简直是异想天开。 苏白英也很无语，不知道许家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家会把表妹送去做妾。就算铺子关门了，家里还有三百亩田地呢，做一个小地主，根本不愁吃喝。 苏白英一直以为宋家只有铺子，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亩田地，根本就饿不着。 “母亲，先让他们嚣张几天，父亲和夫君会给咱们出气的。”苏白英一路安慰着尤氏，她还指望着婆母给她带孩子呢，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好，不气了，等会在意儿面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那丫头喜欢胡思乱想。”快到兰香院时，尤氏特意叮嘱道。 “听母亲的。”苏白英本来就很喜欢秋知意，更别说对方还教自家妹妹刺绣，自然不会多嘴。 ****** 青花巷，马家。 天刚蒙蒙亮，宋倩如就起床收拾好自己，将所有的银钱都藏在身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府后再行动。 她心里装着事，整晚都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再也躺不住了，赶紧起身忙碌。 宋倩如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这是她第一次做出格的事，心里像有一面鼓在砰砰地敲个不停，生怕被人看出来。 为了缓解慌乱的心绪，宋倩如打开房门走到外面。冷风如刀割般吹过，单薄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慌乱的心，这才冷静下来。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了，衣裳也不去洗了，就那么站在院子中央久久不动。 眼睛直直看着向氏的院子，儿子就住在那里，住在一个屋檐下，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当真可悲。 这般想着，宋倩如便往那边靠近，她就要逃离这里，临走前想见一下儿子，哪怕只有一眼。 马子昂晨起读书，感觉有道目光如针般紧盯着自己，疑惑的抬头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只得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小小少年如青竹一般，瘦弱的身体挺直而立，他要努力读书，争取早日考中秀才，那样他在这个家里才有话语权，也能护住母亲。 微微出神一瞬，便又专心致志的读着手里的书，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坚定。 躲在不远处的宋倩如，听着儿子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不禁红了眼眶。 纵使夫君有万般不是，可儿子却是个好的，如今自己就要抛下他，希望儿子能想通。 宋倩如很想过去抱一抱他，再说上几句贴心话，可看着儿子旁边站着的小厮，她就歇了上前的心思。 痴痴的望着儿子，直到他背着书箱准备去书院，宋倩如这才落寞的走回房间。 直到早膳结束良久，江氏身旁的丫鬟过来催促，她才慢悠悠地踱步到正厅。 江氏一见宋倩如，便忍不住抱怨道：“弟妹，你这动作也忒慢了些，快些走吧。” 要不是为了将她骗出马家，江氏才不会如此耐着性子。 宋倩如实在不想听她唠叨，便低着头轻声道：“大嫂，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江氏急忙起身，“罢了，赶紧走吧。” 向氏自早上起便一直没露面，自从做出那个决定，她便有些不敢面对宋倩如。说到底，向氏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良知的，只可惜这点良知实在微不足道，与她儿子的前途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弟妹，大嫂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以咱们家二弟的资质，顶多只能当个偏远之地的县令，能否升迁，夫人们的交际可是至关重要的。”江氏看着宋倩如一言不发的样子，按捺不住地卖弄起来。 她最喜欢看宋氏自卑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宋倩如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出马家院子，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只觉得自己仿佛重获新生。 只有逃出去才有无限可能，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 “弟妹，快些跟上。”江氏见宋倩如站在门口发呆，连忙出声提醒。 被江氏的声音拉回神智，宋倩如随口应道：“就来。” 马家只有一辆骡车，每天要接送马老大上下衙，现在还未回来，她们只能徒步走到街头，那边有专门拉客的骡车。 来到热闹的街道，江氏朝一处地方使了个眼色，而那边站着一名满脸麻子的男人。 只见他朝江氏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江氏勾唇轻笑，带着宋倩如继续向目的地走去，想着夫君即将升职，连带着看宋倩如都顺眼了几分，还算有点用处。 宋倩如的心脏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个不停，眼珠子四处乱转，寻找逃脱的可能。 江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她的贴身丫鬟紧紧跟着她，这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 “二夫人，快走吧，大夫人已经走远，再不快点就跟不上啦。”如花一无所知，见江氏走远，还一个劲地催促她。 宋倩如满含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可能要连累她了，不过生死存亡之际，可管不了那么多。 看准时机，躲在旁边的摊位后面，就见如花焦急地四处张望，还有江氏满脸怒气的质问。 “二夫人呢？” “奴婢不知，许是往前面去了。”如花看着面目狰狞的大夫人，缩着脖子小声说道。 心中纳闷，怎么一转眼，二夫人就不见了，还有大夫人为何如此可怕，那眼神像是要吃掉她。 “还不快去找。”江氏怒吼出声，气死她了，要是被宋氏逃掉，夫君就别想升官，有可能差事都保不住。 该死的宋氏，竟敢坏她好事，等找到人后，可别怪她不讲情面。 宋倩如等她们散开后，静静地等了许久，确定人都走远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小嫂子可是遇到了难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摊主把一切看在眼里，见宋倩如出来主动询问道。 第148章 转变想法 宋倩如看着眼前面善的摊主，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想牵连太多无辜之人。 “谢谢大哥的好意。”话音未落，她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旁边的巷子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摊主大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可怜的人，不过对方既然不让自己插手，他也不好多管闲事。 江氏找不到人，立刻派人去城门口守着，宋氏若要离开，城门口是必经之路。 而宋倩如这边，扎进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之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站在巷子中，看着前方四通八达的小巷，一时间犯了难，这可怎么办，哪条路才是出口？ 路上人来人往，宋倩如始终不敢开口询问。自嫁入马家后，除了开头几年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近些年她深居简出，很少与陌生人打交道，一时间有些怯懦，不敢上前与人搭话。 呆呆的站在路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妹子，傻站在这儿干嘛呢？”直到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一道爽朗的声音传入耳中。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呆愣中的宋倩如思绪拉回，转头一看，见是一位身着细棉袄的老大娘，慈眉善目，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宋倩如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大娘，我...我迷路了，出口要往哪边走？” 老大娘就住在这附近，为人热情，听到宋倩如说自己迷路，立刻自告奋勇道：“大妹子别怕，这里大娘熟得很，这就带你出去。” 宋倩如感受着陌生人的善意，不禁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大娘。” 陌生人尚能如此，为何朝夕相处的大嫂和婆母却想要她的命，难道她的命就如此廉价？ “不用客气，这条巷子弯弯绕绕的，不熟悉这里的人，确实容易迷路。”老大娘热情地说着，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倍感温暖。 “幸好遇到您，否则……”宋倩如后怕不已，纵使她嫁到县城十多年，出门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独自逃跑的想法，实在有些不理智，若没有人带路，她恐怕连这条巷子都走不出去，更别说回到二百里之外的七里镇了。 要是马家人找到她，随便放出一点风声，说她与人私奔，那可真是众口铄金，百口莫辩。 “大妹子，听你这口音，刚从外地来的吧。”大姐走在前面，随口问道。 “嗯，挺远的。”宋倩如恍惚一瞬，自嘲地笑了笑。 嫁入县城十多年，她却没怎么出过门，与刚来此地的人简直毫无二致。 两人边走边聊，转了几个弯，“大妹子，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了，下回可得注意些。” 宋倩如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谢谢大姐。” 告别热心的大姐，宋倩如看着有些熟悉的路，迈着坚定的脚步往回走，既然不给她活路，那她就谋一条生路。 “二夫人，你刚才去哪儿了？”才走几步，就被留在这里的如花发现。 如花都快急疯了，方才大夫人的眼神，好凶残，若是今日找不到二夫人，她的下场肯定很惨。 想不到平日里只会欺负二夫人的大夫人，也有如此着急的一面。 “刚才被人撞了一下，扭到脚踝，缓过来后，就没看到你们，大嫂呢？”宋倩如轻声解释道。 如花搅着帕子，“大夫人回去喊人了。” “哦，咱们先回去吧。”宋倩如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大嫂是怕她跑了吧。 循规蹈矩了三十多年，她突然想放肆一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买衣裳了吗？”如花跟在后面，傻乎乎地问。 “不了，先回去吧。” 江氏急匆匆地回府，与向氏说了一声，便让府里的丫鬟小厮出来寻人。 等她领着一群丫鬟小厮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却在巷子口遇见了往回走的宋倩如。 瞅着眼前真真切切的人，江氏松了一口气，质问道：“弟妹，刚才去哪儿了？” “大嫂，方才被人撞了一下，扭到了脚，在路边的摊位旁坐了一会。”宋倩如还是那套说辞，不管她信不信，反正又没人瞧见。 “既是如此，那就回府吧。”江氏本以为宋氏是知道她的打算，这才趁此机会逃走，如今见她回来，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莫说她不知道那事，就是知道了，以宋氏蠢笨胆小的性子，只会躲起来偷偷地抹眼泪，根本不敢逃走。 “嗯，大嫂请。”宋倩如柔柔弱弱地说道。 妯娌俩人的动作，引起周围人的好奇，就有那好事之人，上前询问：“马夫人，发生了何事？” “呵呵，无事。”江氏打着哈哈，随口糊弄了下，扭身回府。 “那就是马二夫人吗？除了有点瘦外，长得挺周正的，难怪能嫁给前途无量的马老二，只是她很少出门，性子有点孤僻。”巷子口闲聊的人，听到江氏与宋倩如俩人对话，纷纷议论起来。 宋倩如被向氏管着，根本没有时间外出与人闲聊，若不是刚才瞧见她与江氏站一起，还有两人的对话，众人恐怕都不认识她。 “马老二确实有出息，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官老爷了。”有知晓马老二近况的人，满是羡慕地说道，为何优秀的人，总是出自旁人家。 “若真是如此，那这二夫人怕是要退位让贤了。”这时有人小声嘟囔着。 这话一出，犹如在加热的油锅中滴入一滴水，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能吧，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况且马二夫人并无过错，岂能休妻。”有那正直的人反驳道。 “负心多是读书人，马老二若要休妻另娶，马二夫人也只能认命，乖乖接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若是宋倩如在此，肯定会为她们鼓掌，只因她们猜得八九不离十。 向氏听说宋倩如跑了，心情极为复杂，她既希望江氏能找到宋氏，又有那么一点不忍心，毕竟宋氏与她们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更是她孙儿的亲娘。 第149章 理所当然 正当向氏纠结不已时，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因着府里丫头都被江氏叫走，无人使唤，向氏只得亲自出门查看。 却见宋氏跟在老大媳妇身后，都快走到她院门口，这是逃跑失败了？ 暗叹一声，天意如此，看来宋氏注定要为马家付出。 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回来就好，下去吧。” 江氏本想让婆母教训一下宋倩如，却不想婆母是这个态度，只好作罢。 “弟妹，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下午再去买衣裳？” “衣裳就不用了，弟媳那里有一套之前没穿过的新衣，明天凑合一下。”宋倩如善解人意道。 既然决定明天宴会要反击，她得去准备一些东西，确保万无一失。 江氏撇了撇嘴，抚了抚鬓边的发丝，“那也行，明天记得装扮一下。” 说完转身回屋，徒留宋倩如站在向氏院门前发呆，路过的下人见状，皆摇头叹气。 她们这位二夫人，性子当真软和，不管老夫人与大夫人如何争对，全都默默忍下，从不抱怨，也不反驳。 这种性子若嫁入那相亲相爱的人家，定是家人的掌中宝，可惜眼神不好，嫁入马家。 刚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大夫人竟会觉得二夫人跑路了。 宋倩如回过神来，忽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回到自己屋中，清冷的房内，只有她一人。 瞧见床头整齐摆放的两个枕头，宋倩如突然上前，把属于马连云的那个枕头，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没用的男人，等他从京城回来，就与他和离。马连云就像那枕头一样，软趴趴的，没有一点骨气。 将心中的闷气一吐为快后，宋倩如便开始为明天的宴会做准备。大嫂既然要设计自己失身，那么肯定会在茶水里动手脚。 想到这里，宋倩如立刻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 七里镇许家。 潘媒婆从宋家出来后，气呼呼地来到许家。许大财不在府上，郭氏听说有媒婆上门，还以为对方要给自家儿子说亲，立刻让人把她请到正厅说话。 “潘妹子，今天怎么有空上门啊？”郭氏刚走进大厅，就笑盈盈地与潘媒婆打招呼。 潘媒婆可谓是名声在外，专为富裕人家说亲，听说她县城里也有熟人。 许家如今适龄的只有老三，自老三考中秀才后，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无奈许大财早就叮嘱过，儿子的婚事他来安排。 郭氏为此气恼不已，奈何夫君的话，于她而言就如同那圣旨一般，不可违抗。 “许夫人，你家三少爷的事，奴家没有办成，宋家不同意把表姑娘送过来。”潘媒婆面色不好地说道。 “什么表姑娘？潘妹子在说什么呢？”郭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突然听说此事，满脸都是问号。 “郭夫人还不知道啊？许老爷托奴家到宋家去说亲，给贵府三少爷纳妾，对方是宋家表姑娘。”潘媒婆见她不明所以，好心地解释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位表姑娘长相如何，竟被许家三少爷看中。最奇怪的是，许老爷竟然同意了此事。 更令她好奇的是，郭氏竟然不知道此事。这家人可真奇怪，正妻还没过门，就先纳小妾，还是父亲张罗这事。 真不知道是许老爷看中了人家姑娘，还是三少爷看中了人家。潘媒婆恍神的功夫，脑子里已经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郭氏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怒火中烧，“潘妹子，我家老三如今可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孤女出身的女子，就是给咱家做妾都不行。” 潘媒婆听了这话，嘴角扯了扯，许夫人这话说的，好像人家已经答应了似的。 她看了一眼有些不正常的许夫人，觉得没必要再聊下去，于是起身告辞，“奴家已经把话带到，就先告退了。” 许家这边的事，既然成不了，她也不想多待，还是撮合其他有情人吧。 “潘妹子慢走。”郭氏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屁股却像粘在椅子上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等人走远后，郭氏立刻起身朝儿子院里走去，夫君不在家，她得先去问一问儿子。 好好的怎么会看上宋家表姑娘，可是对方勾引老三。 许超手里拿着书，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父亲昨天找了媒婆，也不知道媒婆什么时候去宋家。 在他看来，一个表姑娘而已，宋家肯定会为了铺子的生存，答应他们的条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许超放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耐烦地吼道：“谁呀？” 不知道他要看书吗？这些没眼色的下人，还敢来敲他的门。 面对儿子的坏脾气，郭氏不敢吭声，隔着房门轻声细语地说：“超儿，母亲进来了。” 见儿子没有反对，郭氏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 许超听到动静，抬头扫了她一眼，不爽的问道：“母亲，你找孩儿有何事，若无要事，还请离开，儿子要看书。” 儿子对自己的态度，郭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悠然自得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柔声问道：“儿呀，你为何想纳宋家表姑娘？咱们家和宋家的关系，可不太好。” 许超听闻，眼睛一亮，“媒婆来回话了？如此就劳烦母亲选一个良辰吉日，去宋家把人接过来。至于宋家人的想法，无需在意。” 许超兴奋不已，父亲的动作真是雷厉风行，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超儿，宋家表姑娘没同意，若你真的想纳妾，你表妹年纪正好，母亲明天就让人去说一声。”郭氏喜不自禁地说着。 超儿注定要娶高门女，纳妾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反正都要纳妾，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侄女就很不错。 想来大嫂她们会原谅自己这些年的过错，不是不想接济她们，主要是她被管的太严，根本找不到机会拿好东西回去。 这次可不一样，只要侄女进了许家大门，姑侄俩互相扶持，日子别提多好过。 第150章 叹气 郭氏身为婆母，却被大儿媳压制着，心里不得劲，奈何对方出身比她高，加上一家之主许大财力挺，郭氏拿她毫无办法。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如今儿子纳妾一事正合她意，不过人选得是她娘家侄女。 许超还没来得及从美人拒绝的打击中回神，就听到母亲说要把表妹抬进门。那个五短身材的表妹，怎能与宋家表姑娘相提并论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儿子对表妹没有其他想法，还请母亲莫要提及此事，以免坏了表妹名声。” 许超没说出口的是，要是表妹趁机赖上他，那可如何是好？ 郭氏幻想着和侄女一起把控许家后院，却听到儿子说对侄女没想法，一下子就急了。 “超儿……” 郭氏刚唤了一声，许超便沉着脸打断她：“母亲，儿子还要看书，无事便离开吧。” 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的样子，郭氏只得起身离开，但让侄女给儿子做妾的心思却没有断。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 兰香院。 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尤氏坐在梳妆台前，手持桃木梳，漫不经心地梳着头发，望着镜中日益增多的白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无缘无故为何叹气？”宋士诚洗漱完毕进屋，恰好听到自家夫人的叹气声，疑惑地问道。 之前儿子尚未娶妻，夫人整日唉声叹气还能理解，如今孙子都出生了，还有什么烦心事。 尤氏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今早许家请媒婆上门，想让意儿给许老三做妾，被我打发走了。就许老三那种货色，也敢打意儿的主意，哪怕是正妻之位，我都看不上，更别提妾室了。” 提起这件事，尤氏就气得火冒三丈。 宋士诚这几日忙着给许大财下套，并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夫人莫生气，就让他们再猖狂几天。” 尤氏闻言扭头看向他，“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铺子出了事，府里人心惶惶，尤氏虽然知道，但并未插手，毕竟夫君和儿子都不是好惹的，用不着她操心。 而且她也不懂生意上的事，只专心照顾孩子。 “嗯，夫人再耐心等几天。”宋士诚卖了个关子。 “歇息吧。”尤氏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催促，反正过几天就会知道。 今早的事在尤氏心里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侧身看着身边之人，轻声问道：“夫君，可有相熟的好儿郎？意儿已经十六，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侄女生得如花似玉，这亲事可不能马虎，否则就对不起死去的小姑子。 宋士诚想也不想就说道：“淮儿不是要参加科举了吗，书院里学子众多，届时选个条件都不错男子，说不得将来还能成为官夫人，这事就交给他吧。” 绝不承认自己眼光不好，总能完美的错过好对象，而选择歪瓜裂枣。 一双儿女的亲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儿子还被他挑的儿媳，搞得差点生不了孩子。 尤氏越听眼睛越亮，忙不迭的附和，“嗯，夫君说得对，让淮儿挑个家世简单的，意儿有手艺傍身，日子总归不会太差。” 宋士诚累了一天，此时困得不行，拉了拉被褥，“睡吧。” 尤氏半点睡意也无，随口道：“你先睡吧，容我再想想。” 清风院，亥时初。 宋清淮从书房回屋，见娘子坐在油灯下绣花，脚边放了火盆。 专心致志的模样，让人不忍破坏此刻气氛，宋清淮不自觉放轻步伐，走到她旁边。 苏白英抬头扭了扭脖子，却不想撞入一双温柔的眼眸中，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夫君，什么时辰了？” 眼神扫过小娘子手里的衣裳，只见上面绣着一簇傲然挺立的竹子，宋清淮见此很是喜欢，却故作平静道：“已经亥时了，明天再绣，晚上伤眼睛。” 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娘子刚学会绣花，就给他做衣裳，四舍五入，在娘子心里自己最重要。 苏白英乖巧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宛如一只慵懒的小猫，“好吧，明天再收一下尾，这件衣裳就彻底完成啦。” 宋清淮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心中犹如被春风拂过，暖洋洋的，他牵起那娇俏人儿的手，一同走向床边。 嘴里念叨着：“辛苦娘子了，慢慢来，可别累着了。” 虽然高兴娘子把他放在心上，为他做衣裳，宋清淮也怕她会累着。 苏白英调皮地耸了耸肩，娇嗔地说：“哪会累着呢。” “为夫听说晚上绣花，对眼睛伤害极大，娘子往后还是莫要如此了。”宋清淮突然想起曾听人随口提过这么一句。 “好，听夫君的。”既然夫君会担心，那她尽量在白天完成。 次日，宋士诚用完早膳，便派人将宋清淮请到前院书房。父子俩在书房里密谈许久，等房门再次打开时，宋清淮的神色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回到了清风院。 宋士诚却背着手，大步流星地朝外头走去，一看便知是要外出。仇伍则阴沉着脸，默默地跟在后面。 ****** 枣树村，苏家。 “老大，等会去镇上把小九接回来，小九一直待在宋家也不是个事。”苏大山放下碗筷，看了眼对面的大儿子，不紧不慢地交待道。 “知道了，爹。”苏玉林停下了喝粥的动作，干脆地应道。 苏玉林和苏玉河所在的铺子，昨天才宣布关门，他俩今天只能待在家里。 吩咐完老大，苏大山又看向二儿子，“老二，跟我去山上砍柴。” 苏玉河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好。” 自从去镇上干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上山砍柴了，冷不丁听到父亲的吩咐，苏玉河还有些恍惚。 钱三丫听到公爹的安排，心中有些不满，轻轻撞了撞苏玉河的胳膊，压低声音嘟囔道：“夫君，爹也太偏心了，为何去接人的事，不让你去。” 第151章 接人 堂屋并不宽敞，钱三丫的嘟囔声，犹如蚊子哼哼一般，清晰地传入在座几人的耳中。 苏大山身为公爹，不好出声训斥，只看了一眼苏玉河，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 这一眼没有任何话语，苏玉河反而更羞愧。 陈氏撩起眼皮瞥了眼钱三丫，“老二媳妇等会跟着一起上山。” 陈氏肠子都悔青了，娶了个懒货回来不说，还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除了有几分姿色，毫无用处。 “娘，儿媳又没说错，你怎么还让我去山上。”听到婆母让自己跟着上山，钱三丫不满地抱怨道。 大嫂自从生了孩子后，整日带着一个孩子，啥事不做，她还没说什么呢。 凭什么去镇上接小妹的事，不能让夫君去，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婆母就让她上山，气死她了。 陈氏轻飘飘地说了声，“不去就回娘家。” 老二媳妇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洗了一个月的衣裳，刚停两天，又开始作妖。 孙小苗看了一眼二弟妹，想不通她为何管不住嘴，啥话都往外冒。 苏玉河在娘子的话出口时，就知道坏了，果然爹和娘更不待见三丫了。 傻娘子，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看看场合，在饭桌上公然指责爹偏心，虽然没有大声说出来，可她的声音也没小到哪里去。 陈氏的话一出口，钱三丫就缩了缩脖子，连忙拉了拉苏玉河的衣袖。 示意他帮着说话，苏玉河有些无奈，可谁让她是自己娘子，只好硬着头皮说：“娘，别与三丫计较，她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 陈氏轻哼一声，继续喝着碗里的粥，对二人不理不睬。 老二如今看着还算本分老实，再与钱三丫生活下去，难免会动些别的歪心思，晚上得跟孩他爹商量一下，要不要分家？ 人多事杂，以前日子贫苦，整天只想着如何节省口粮，四处寻找吃食，如今日子好过了，反而不如从前团结。 娶进门的媳妇儿各有心思，人心不齐，乱家之象。 苏玉林没想到只是去接小妹，就惹出这么多麻烦事，得找个机会和二弟说一声，让他管好弟妹。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娘子，温柔体贴，孝顺爹娘，还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桌上的几人各怀心思，苏白果与苏白芷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默默喝粥，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心里则想着，小妹在三姐家待了一个多月，每天好吃好喝的，回来肯定大有变化。 苏白芷最为羡慕，五姐和小妹都去过三姐家，只有她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待在家里。 气氛有些沉闷，苏玉林迅速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后，说道：“娘，我去镇上了。” 他想早点去，回来还能去山上背一捆柴回来。 “去吧，记得带些新鲜的菜和鸡蛋，早去早回。”陈氏嘱咐道。 她又想起铺子关门的事，有些担忧地说：“顺便问一下英娘，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玉林听到娘的话，停下脚步，等她说完才答道：“知道了。” 苏玉林背着东西走后，孙小苗也跟着放下筷子，打了声招呼回屋带孩子去了。 苏白果姐妹俩收拾碗筷，陈氏起身朝屋里走去，把这段时间攒下来银钱拿出来，数了一数。 家里全部银钱加起来，堪堪只有七两左右，老大老二没了差事，往后怕是...... ******* 苏白英从兰香院归来，端坐在屋里绣花，昨晚剩下一些尾巴，收一收再过一遍水，等夫君参加院试时穿，肯定俊美非凡。 苏白英拿着成衣欣赏时，茶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夫人，舅老爷过来了。” 大哥？他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接小妹的？ “嗯，把衣裳拿去过下水。”苏白英点点头，轻声吩咐道。 “好的，夫人。”茶儿乖巧地应下。 待她看到衣裳上的刺绣，茶儿狠狠地羡慕了，夫人的绣艺真是突飞猛进啊，不久前只会绣云纹，跟着表姑娘学了一段时间，如今竟能绣出如此好看的竹子来。 那竹子看上去栩栩如生，犹如真的一般，说不出的好看。 苏白英还不知道，自己的绣艺已经震撼到茶儿。 苏玉林坐在偏厅，看着偏厅里的摆设，纵使已经见过不少次，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 “大哥。”苏白英走到门口，就朝里面喊道。 “三妹，你还好吧？”苏玉林见她进来，把苏白英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大哥，别担心，我好着呢。”苏白英知晓大哥这是担心自己，不便向他透露内情，只好如此说道。 “小九呢，我来接她回去。”苏玉林坐在宽敞精致的屋里，浑身不自在，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苏白英也猜到他为何而来，方才过来时，已经让苏白桔收拾行李。 “小九在收拾行李，用过午膳再走。” 大哥几次过门，都没用午膳，苏白英有些过意不去，开口邀请。 苏玉林还想着回家砍柴，拒绝道：“用膳就不必了，我去看一下平平安安就回去，这筐子菜你让人腾出来。” 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筐子，满满一筐新鲜的菜，上面还放了几十个鸡蛋。 “孩子在婆母院里，大哥随我来。”苏白英带着他去看孩子，顺便让门外的小厮把筐子里的菜拿到厨房去。 苏白英带着苏玉林见过尤氏，这才领着他去看孩子。 苏玉林到时两个孩子正在翻身玩，胖嘟嘟的小身子，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绸缎小衣，宛如两个可爱的小团子，左翻一下，右翻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孩子的小动作，苏玉林憨憨地笑道：“这俩孩子像妹夫，瞧着很可爱。” 孩子已经长开不少，宛如两个精致的瓷娃娃，眉眼更像宋清淮。 奶娘见到两人进来，起身行了一礼，无声的退到一边，等待主子吩咐。 “确实更像夫君，大哥，宝娃如何了？”苏白英问起侄儿的近况。 第152章 算计 提及儿子，苏玉林脸上的笑容，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呵呵，宝娃如今很好，长大了不少。” 孩子没有办满月宴，最近府里事多，苏白英便没有回去，闻听孩子长大不少，也跟着笑道：“那就好。” 兄妹俩聊了一会，苏白桔便匆匆走来，“大哥，三姐。” 苏玉林看着眼前可爱的小丫头，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小妹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仅长高长胖了，就连皮肤也变白了，原先瘦巴巴的小姑娘，如今变得圆润可爱，与之前相比，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这要是在外头遇见，他不一定能认出来。 不过想想宋府的伙食，小妹有此变化，苏玉林也不觉得意外，笑问：“小妹长高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苏白桔有些不舍，不过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迟早是要回去的。 她乖巧地回道：“已经收拾妥当，是现在就回吗？” 苏玉林看了看天色，“就现在吧。” 天色尚早，自从有了差事后，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家里的事都是四弟在做。 也不知道铺子什么时候开门，趁现在有时间，能帮着做一点是一点。 “还是用过午膳再走吧！”苏白英出声挽留。 “不了，下回再说吧。”苏玉林摇头拒绝。 苏玉林坚持要离开，苏白英见此，只得让人准备了一些干果、米粮等物带回去。 “大哥，等一下，我去和秋姐姐道个别。”苏白桔一路小跑而来，还没来得及与秋知意打招呼，见大哥急着离开，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匆匆丢下一句，就如一只活泼的小兔子般，朝外跑去。 苏白桔跑出兰香院，朝秋知意所在的厢房而去，两人依依惜别一番。 苏玉林带着苏白桔走后，苏白英便回了清风院。 还有不到一月，便是除夕，府中人情往来，年礼得事先准备起来，事情还挺多的。 与此同时，县城南街一处院落。 主簿夫人举办宴会，邀请了不少夫人，还有待嫁姑娘前来，其用意不言而喻，因着主簿家公子到了说亲的年纪。 江氏善于钻营，厚着脸皮找覃夫人要了张请帖，想着结交些有权势的夫人，好为自家夫君铺路。 骡车里，宋倩如安静地坐着，紧张得手心冒汗，今日之事凶险万分，庆幸的是她早有准备。 江氏瞥了眼瑟缩着的宋倩如，眉头微微皱起，“弟妹，你这身衣裳虽然花色不错，但有点陈旧，等会见到覃夫人大方一点。” 江氏此时有些后悔带她出来，穿成这样，胆子又小，实在拿不出手。不过今天也不是带她出来结交朋友的。 “知道了，大嫂。”宋倩如摸了摸手腕，低头应道。 骡车缓缓驶入覃府所在的巷子口，车夫等几人下去后，驾着骡车离开，打算下午再来接人。 江氏看了眼不远处的宅院，“弟妹，走吧。” 宋倩如拘谨地走在江氏身边，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一个是伺候江氏的如花，还有一个是临时叫来凑数的。 覃府今日热闹非凡，各家夫人带着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娇俏动人。 宋倩如头一回参加这种宴会，除了江氏，谁都不认识。只得找处角落，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众人说笑，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而江氏进来后，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坐着的覃夫人，她立刻喜笑颜开地走上前去，“见过覃夫人，几日不见，夫人越发年轻了，头上的玉兰花簪远远望去，好似真花一般，真是好看。以前不曾见过，是新出的款式吗？” 覃夫人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才从脑海里扒拉出江氏这号人来，抚摸着头上的簪子，骄傲地说：“马夫人真是好眼光，我这簪子可是从府城那边弄来的，县城里的工匠可做不出来。” 她今天特意盛装打扮，就是想告诉别人，覃家在府城有关系。 江氏在屋里转了一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等她想起来时，转头环顾四周，就看到宋倩如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也不和身边的人交谈。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宋氏真是上不了台面，只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在外根本帮不上二弟的忙。想到这里，她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了。 江氏快步走到宋倩如身边，“弟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坐着多无聊啊。” 宋倩如紧张的心，随着江氏的靠近，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站起身来，小声地喊道：“大嫂。”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马夫人，这位夫人看着好眼生啊，是谁呀？” 江氏回头一看，原来是常夫人，俩人的夫君同为小吏，之前见过几回。 便笑着回道：“是常夫人呀，这位是我家弟妹，平日喜欢待在家里，不常外出走动。” 常夫人显然和江氏很熟，对马家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听到江氏的话，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看到宋氏唯唯诺诺的样子，便打消了与之交好的念头，转身离开去找别人聊天了。 江氏看到这一幕，朝着不远处站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心领神会，端着托盘朝她们走来。 丫鬟从她们身边走过时，江氏突然喊住她，“你过来一下。” “夫人安好，可是欲品茶？”丫鬟将托盘高举至江氏面前。 江氏轻拈起其中一杯，如春风般温柔地递给宋倩如，“弟妹，口渴否？午膳尚需等待片刻，先品茗一杯，暖暖身子。” 宋倩如全身紧绷，如临大敌般凝视着江氏，只见她接过茶杯时，手指似无意般轻触了一下。 宋倩如的心猛地一沉，事情恐怕难以善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茶盏，受宠若惊道：“谢大嫂。” 然后当着江氏的面，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将帕子掩于唇前，而帕子里藏着一个棉布包，借着擦拭嘴角的动作，把刚入口的茶水吐了出来。 第153章 自食恶果 江氏见此，松了一口气，随后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等着药效发作。 看向宋倩如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隐隐的兴奋。 宋倩如虽不知江氏下了什么药，见时间差不多时，便开始装头晕。 “弟妹，你怎么了？”江氏时刻注意着她，见此关心道。 表面功夫做的相当到位，旁人见状，忍不住羡慕，“马夫人可真善良，恨不得她是我嫂嫂。” 宋倩如心中冷笑不已，猫哭耗子假慈悲，面上却痛苦的揉了揉头，“大嫂，我头有点晕，不知是不是昨日着了凉，我先回去了。” 江氏闻言，心下一紧，“宴席还未开始，弟妹要不在覃府客房里休息一下，用过午膳再走不迟。” 宋倩如面露难色，“大嫂，这..在旁人家里歇息有些不妥，还是回府吧。” “天寒地冻的，路途又远，没有骡车回去也不方便，还是在此休息吧。”江氏不疑于力的劝说着。 心里却气得半死，该死的宋氏，事情真多，且在忍你一会儿。 宋倩如缩着单薄身子，小声道：“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 “走吧，我带你去。”江氏装模作样的扶着宋倩如，喊了名丫鬟带路，往覃府客院而去。 在经过一个妇人旁边时，朝她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那人心领神会，与身边的丫鬟耳语几句，丫鬟领命而去。 宋倩如一直注意着江氏，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那位妇人她也认识，是江氏娘家弟媳。 江氏祖上出过进士，如今早落魄，只能窝在小县城里，端着清高的架子，日子过得无比清贫。 江氏姐弟俩却与众不同，打小就善于投机取巧，姐姐嫁入了书香门第的马家，如今听闻崔家嫡女被人退婚，江家弟弟不愿娶她回去，便教唆江氏想办法。 宋倩如对此毫不知情，还以为江氏娘家人只参与了陷害她。 江氏扶着宋倩如，见她软绵绵的，急忙出声安慰，“弟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给大嫂添麻烦了。”宋倩如有气无力地说着，把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一言不发，暗自积聚力量。 覃夫人经常举办宴会，府里特意准备了许多客院。 丫鬟领着俩人来到客院，客客气气地说道：“两位夫人，这里就是客院了，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新洗过的。” 江氏担心事情败露，忙把人打发掉，“多谢姑娘带路，你先走吧。” “好的。”丫鬟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想到，这位夫人真是和善。 江氏扶着宋倩如，眼神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窗户外放着一朵花的房间。 她嘴角微微上扬，今天一过，马家二夫人的位置就会空出来。等崔家女过门，夫君就该升职了。有了崔家的提携，主簿和县丞的位置只要操作得当，都有可能坐上。 覃夫人每次参加宴会，身边都围着一群人追捧着她。 江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如今只要除掉宋氏，她也有可能过上被众人簇拥的日子，想想就心花怒放。 她收回飘散的思绪，扶着宋倩如艰难地往里走，心里暗暗咒骂，该死的宋氏，看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死沉死沉的，她这一路走来手都酸了。 要不是怕事情败露难以收场，江氏才不会亲自动手。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内，江氏正准备把人扶到床上，却不想身边的人突然动了，抬手朝她的脑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 江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跌入床上，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精神奕奕的宋倩如，“你……” “大嫂，你就好好享受吧，弟妹我无福消受，就先告退了。”宋倩如语气温柔，轻声细语地说着，说完后不等江氏再开口，抬起手朝着她脑门又是狠狠一击。 江氏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倒在床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宋倩如虽然才疏学浅，见识浅薄，但也知道人的头部最为脆弱，这才朝着脑门砸去，这可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看到江氏真的晕了过去，宋倩如这才开始后怕，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抖着手把江氏的头发弄乱，给她盖好被褥。 而后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瞧，确认外头空无一人后，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宋倩如离开后不久，就有一名男子像幽灵一样鬼鬼祟祟地摸进屋里，没过多久，屋里就传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宋倩如毕竟是第一次做坏事，此刻她的心脏像打鼓一样砰砰直跳，手也抖得厉害。 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到树丛后呆坐许久，直到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这才低垂着脑袋，朝着覃夫人接待客人的偏厅走去。 “马二夫人，怎么站在外面？快进屋暖和一下。” 刚到门口，宋倩如就和覃夫人打了个照面，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好，谢谢覃夫人。” 覃夫人也是刚刚听常夫人提起过，这才勉强记住了她。要是，再过几天可能就记不得了。 就在众人准备用膳之时，一个丫鬟神色慌张，满脸焦急的从外头跑进来，在覃夫人耳边轻声低语。 覃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的脸拉得老长，活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愤怒地低声骂道：“简直太放肆了，竟敢在我家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这件事传到与我不对付的县丞夫人耳里，我的脸还往哪搁！” 她不过是小小的主簿夫人，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大多家世不显，而她之所以请这么多人前来，就是想借她们的口，传出她家在府城有关系的谣言。 如此一来，那些高门大户，选女婿时，才会考虑到这层关系。 大户人家的儿女亲事，都是权衡利弊，多方考量后，才会利益最大化。 平复好心绪，覃夫人故作镇定，起身朝众人说了声，“失陪一下。” 便带着丫鬟朝客院而去。 众位夫人见此，眼珠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覃夫人走得如此匆忙，可别是遇到什么难事，以免覃夫人受到伤害，咱们理应过去看一下。” 第154章 事发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如今有人起了头，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咱们跟上去瞧一瞧，可别出事了才好。” “走吧。” 一群人像蜜蜂一样，呼呼啦啦地跟在覃夫人身后，宋倩如见状心知肚明，定是东窗事发了。 于是她理了理衣裳，悄悄地跟在众人身后，想知道覃夫人是何反应，会不会彻查此事？ 这边覃夫人气冲冲地来到客院，让身边的嬷嬷进去把人拉出来，两个狼狈不堪的男女被拉了出来。 只见江氏衣裳凌乱，昏迷不醒的被嬷嬷放在一旁椅子上，男子却神色清明，被人拉出来时，还在整理腰带。 男子见有人来了，知道表演的时候到了，立刻按照商量好的话，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这不关小人的事，都是她勾引的小人。” 众人闻听此言，看着江氏的目光里，全是鄙夷与不屑，“江氏可真不要脸，一把年纪了，竟还做出这种事。” 覃夫人心下明白，江氏这是让人算计了，皱了皱眉心下不喜，“嬷嬷，把人送回马家，顺便给她请个大夫。” 覃夫人不想理会这些糟心事，便让身边人把人送回禀去，至于后续与她无关。 “好的，夫人。”覃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领命，上前扶着江氏。 覃夫人扫了眼地上跪着的男子，“把人捆起来一并送去马家。” 宋倩如看了眼覃夫人，难怪江氏敢在覃家设计陷害她，这是看准了覃夫人不会追究此事。 “江氏可真浪荡，平日里装得一副温柔娴淑的样子，亏我还想把家里的侄女儿说给她儿子，幸好还没行动。”看着江氏被人扶出来，众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丢人现眼，好好的宴会被她给搅黄了。” 你一言她一语的议论着，江氏娘家弟媳，本来兴冲冲跟着众人过来，准备看宋倩如笑话，却不想房里的人是自家大姑子。 瞬间不敢说话，生怕被人知道，坏了江家名声。 宋倩如跟着一起回了马家。 “什么？江氏与人有染，还被人抓奸在床？”向氏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覃府的嬷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嬷嬷垂眸面无表情的说道：“是的，马老夫人，奸夫一并带来，奴家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管向氏是何反应，朝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向氏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氏，还有五花大绑的男子，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家门不幸啊！” 向氏越想越气，突然看见一旁的宋倩如，见她完好无损，便知江氏这是被宋氏给算计了。 “宋氏，是不是你？” 面对向氏的质问，宋倩如故作惊讶，“母亲，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向氏见她装傻，老大成了绿王八，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被嬷嬷请来的大夫见状，立刻上前救治。 宋倩如瞥了眼地上的向氏，还有门外探头探脑的下人，轻声吩咐道：“你去县衙把大爷请回来，等会大夫看过后，把老夫人和大夫人抬回屋，至于他，暂时先关进柴房吧。” 随手指了一个小厮，让他去县衙喊人。 “好的，二夫人。”被她指到的下人，不情不愿的应道。 而她则转身回屋，根本不打算管她们。 回屋后，宋倩如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包袱，府里乱糟糟的，她得趁江氏还没醒，回娘家避一避风头。 夫君不在家，大伯若是出手对付自己，她肯定逃脱不了，毕竟自己让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府，以往守在大门处的小厮，此刻不知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宋氏，你家大嫂怎么回事，竟然被人抬着回府？”宋倩如一走出大门，就被看热闹的人团团围住。 有人见她身上背着包袱，好奇地问道：“宋氏，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倩如朝众人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多谢诸位关心，我回一趟娘家。” 话毕，她便迈步往外走去。她得去书院把儿子接走，若将他独自留在府中，等江氏醒来寻不到自己，定然会找儿子的麻烦。 马子昂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夫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让他收拾好东西出去。 正当他疑惑之际，却见自家母亲站在门外。 他立刻迎上前去，焦急地问道：“母亲，您怎么来了？家中出了何事？” 宋倩如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家中出了点小事，母亲已向夫子请好假，给夫子添麻烦了。” 跟夫子告别后，宋倩如带着马子昂离开书院，边走边问路，一路走到车马行，花了大价钱雇了一辆马车，朝着七里镇的方向驶去。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可是父亲来信让我们去京城？”马子昂出于对母亲的信任，强忍着一直没问，直到马车驶出城门，这才忍不住问出口。 “不是的，母亲带你回外祖母家。”宋倩如望着儿子消瘦的脸颊，柔声说道。 “好的，儿子听母亲的。”马子昂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何在此时回外祖家，但他心里清楚，母亲绝对不会害自己。 而远在七里镇的尤氏还不知道，女儿已经快要回来了。 苏白英拿着往年的礼单，有些犹豫地问道：“母亲，给大姐的年礼和往年一样，这样可以吗？” 这可是她头一遭处理这些事情，实在是六神无主，彷徨无措，这才来到兰香院询问尤氏。 尤氏坐在火盆边，眉头紧蹙，犹如麻花一般，“马家的年礼晚些时候再送，等他们年礼到了，看情况再回礼。” 女儿在马家过得并不如意，往年她都是挑好的送过去，希望马家老婆子看在重礼的份上，对女儿好一点。既然怡儿用不到，还是按照礼数来吧。 “好，听母亲的。”苏白英也看了礼单，这收到的年礼与送出的犹如云泥之别，她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这才过来询问尤氏，免得送少了，惹得婆母不高兴。 至于其他人，只要按照礼单增添或删减即可，她得预估好数量，提前购买才行。 第155章 到门口 苏白英得了婆母的指示，做准备时还是尽量多准备一些，就怕婆母反悔，还要重新去买。 时间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不紧不慢地流走。许大财不断地抢先宋家一步，收到各类货源，导致宋家铺子全部关门。 “昨天铺子盈利多少？”许大财听说宋家铺子关门了，立刻带着随从来到自家铺子，询问盈利情况。 如今镇上除了几家小杂货铺，就数许家铺子最多，货物最全。 掌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回东家，昨日净赚一百两。” 这可是除去各项成本，以往每天能有个三十两就顶天了，如今竟多出好几倍。 “哈哈，不错不错，好好办事。”许大财笑得合不拢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精神抖擞。 “是，东家。”掌柜佩服得五体投地，东家本事真大，根基深厚的宋家就这样被东家轻松拉下来。 “老爷，小的们又发现了一家货源，宋家已经派人前去提货，咱们要不要拦截。”这时外头跑进来一名小厮。 此人是许大财派去监视宋家一举一动的，此刻面带喜色前来禀报。 许大财一听宋家找到货源，立刻大声道：“去，赶紧派人去提货。银子不够，再去钱庄借。” 只要阻断宋家货源，许家就一家独大，银子就会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许家，想想就很美。 这边宋士诚躲在背后，每次让人从外头弄回来的货，他都让人故意透出一点消息，让许大财花大价钱买去。 其中的利润，让从商多年的宋士诚都啧啧称赞，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数着手里的银票，宋士诚决定收网，再这样下去，底下的伙计就该没饭吃了。 几天后，宋家铺子一夕这间全部开门，“砰砰砰”的爆竹声像打雷一样此起彼伏，听到声音的众人，全都好奇地朝声音处涌来。 老掌柜站在铺子门口，扯着嗓子喊道：“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宋家杂货铺重新开张啦！今日只要消费满三百文，就送一两大米，六百文送二两，以此类推哟！” “掌柜的，货物价格可有涨价？”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 掌柜闻言，精神一振，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笑呵呵地回道：“大伙放心，宋家杂货铺童叟无欺，价格与原来一样。” 问话的这人，手头拮据，年尾女儿要出嫁，好些东西没置办好，却不想许家铺子的东西贵得离谱，她手里的银钱，根本买不了多少。 恰好走到宋家铺子这里，就见铺门大开，伙计们喜气洋洋地摆弄着爆竹，于是好奇地停下来观望，却不想听到这个好消息。 “好，掌柜的大气，咱们就不客气了哈，还请掌柜准备好大米，可别不够送。”得到确切消息，当即有人走进铺子，有一就有二，一时间铺子里人满为患。 铺子的事告一段落，宋士诚也有时间在家逗弄孩子。 兰香院正厅，王氏和李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宋士诚一看到孩子，兴冲冲地喊道：“祖父的宝贝孙孙，有没有想祖父呀？” 说着就接过王氏手里的平平，而尤氏也熟练地接过安安，两人抱着孩子，犹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讨论着孩子的一切。 宋士诚发现平平的牙齿长了一点点，立刻惊呼道：“乖宝都长牙齿了，可真厉害，不愧是老夫的孙儿。” 孩子长得就是快，只是一段时间未见，变化竟如此之大。 尤氏白了他一眼，“真是大惊小怪。” 别看尤氏说得云淡风轻，刚发现此事时，她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别提多有趣。 王氏和李氏退到一旁，听着俩人的对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羡慕。 富贵人家的孩子，就像那春天里的嫩苗，长得可快了，哪像她们家孩儿，都快七个月了，牙齿还没长出来。 暗自叹息，谁让她们命不好呢，若有夫人的运气，她说不得也能嫁入高门。 苏白英正在库房清点货物，一些干果之类的，摆得整整齐齐，这些都是要拿来送礼。 “夫人，门口来了位自称大姑奶奶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库房设在前院，守门小厮听说来人是府里的姑奶奶，不敢怠慢，立刻前来禀报。 苏白英愣了一下，马上快过年了，大姑姐却带着孩子回来，这是发生了何事？她的心猛地一沉，可千万别出事。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立刻吩咐小厮：“你去兰香院告知老夫人，我去门口迎一下。” “好的，夫人。”小厮高声应下，转身就往兰香院而去。府里的姑奶奶回来，这可不是小事。他守门得有两三年了吧，还从未见过呢。 “麻烦张嬷嬷核对一下，我去迎一下大姐。”小厮走后，苏白英立刻把手中账本交给张嬷嬷。 “好的，夫人，老奴一定认真核对。”张嬷嬷神情有些激动，姑奶奶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念了好些年，总算再次见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马家受了委屈，才会在这时回来。张嬷嬷担心不已，不过夫人交待下来的事，马虎不得，只好老老实实的做事。 苏白英快步走到门口，就见门旁站着两个弱不禁风的人，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那妇人与婆母有几分相似，眉清目秀的，宛如那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确定身份后，苏白英扬起如春花般灿烂的笑脸上前，热情的招呼道：“是大姐吗？我是苏白英，宋清淮的娘子，外头风大快请进，小厮不懂事，竟让大姐在外头站着，当真不应该。” 宋倩如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小娘子，这么好看的人儿，竟是她弟媳，就挺意外的。 “弟妹好。”说完推了推身边的儿子，“昂儿，叫舅母。” 马子昂瞧着眼前这个清丽秀雅的女子，竟是他舅母，瞧着也没比自己大几岁，辈份却很高。 第156章 相见 马子昂毕恭毕敬地向苏白英作揖行礼，“子昂拜见舅母。” “好，外面寒气逼人，快进屋聊。”苏白英见两人衣衫单薄，赶忙招呼道。 宋倩如紧跟在苏白英身后，望着熟悉的房屋瓦舍，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了，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是否还硬朗。 马子昂则静静地跟在母亲身后，对外祖家他感到很陌生。他小时候来过两次，但当时年纪还小，已经记不太清了。 兰香院这边，宋士诚和尤氏正抱着孩子玩得兴高采烈，突然听到小厮来报，说大姑奶奶回来了。 尤氏吓得手一松，差点把孩子掉地上，回过神来，她立刻将孩子递给旁边等候的奶娘。 “怡儿回来了？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尤氏语无伦次地说着，边说边向外走去。 贴身丫鬟诗画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扶住她，生怕老夫人不小心摔倒。 宋士诚见她如此激动，把孩子递给奶娘，吩咐道：“你们抱着孩子回屋吧。” 女儿突然回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以她们娘俩的性格，少不了一顿痛哭流涕，可别吓着孩子才好。 “是，老太爷。”王氏和李氏异口同声地回答，把孩子包好后，抱着回了隔壁厢房。 宋士诚看了一眼远去的夫人，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报信的小厮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几人在离兰香院不远处的廊檐下相遇，尤氏看着眼前瘦得脱了相的女儿，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 她上前紧紧抱住女儿，“怡儿，我的儿啊！” “母亲！”宋倩如的声音带着哭腔。 看到母亲满头白发，泪眼朦胧的样子，再被母亲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宋倩如强忍着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许久不见的母女俩抱头痛哭，呜呜呜的哭声不绝于耳。 苏白英站在一旁，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之前只是听说大姑姐日子过得不如意，如今亲眼瞧见大姑姐的模样，那面色苍白如纸，身躯瘦弱如柴，显然是经常吃不饱。 宋士诚晚了一步出来，见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拍了拍尤氏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哭，怡儿已经回来了，有事进屋说吧。” 尤氏回过神来，拿着帕子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 她拉起宋倩如的手，说道：“怡儿进屋说。” 这时，她才注意到女儿身上背着的包袱，看了两眼，抬手拿起其中一个，交给一旁的宋士诚，另一个则自己拿着。 尤氏满心满眼都是女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身后的外孙。宋士诚瞧见了，上前摸了摸外孙的脑袋，这孩子一如既往地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子昂见过外祖父，见过外祖母。” 宋士诚点了点头，说道：“好孩子。” 尤氏这才注意到外孙，见他瘦弱的小模样，又差点落下泪来，满脸慈爱道：“好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说完，她便招呼着众人进屋。苏白英看了眼众人，转身朝清风院走去。心想，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大姐回来的消息。 看来，买丫鬟小厮的计划得提上日程了，否则连个跑腿的人都找不到。 宋清淮坐在书房里，拿着书安静地看着，时不时拿着毛笔写下批注和见解。若有不明白的地方，用笔做上记号，每五天去夫子家请教。 苏白英走进书房，见夫君正在认真学习，对自己的到来浑然不觉。想了想，又悄悄退了出去。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反正大姑姐已经回来了，午膳肯定是要一起用的。 退出书房后，苏白英朝厨房而去。刚走进厨房，耳边传来福大娘的叫骂声，那声音中气十足，仿佛要冲破屋顶。 “死丫头，手脚快些，洗个菜都磨磨蹭蹭的，能不能干了！” 苏白英柳眉一皱，不疾不徐地走进厨房，宽敞的厨房里，胖胖的福大娘，正指着一个小丫头破口大骂。 瞧着那陌生的丫头，苏白英蛾眉紧蹙，应是来府里帮忙的。 福大娘正骂得起兴，听到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就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夫人，厨房里又脏又乱，您有什么事让茶儿姑娘递个话就成，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 这变脸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苏白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今个儿大姑奶奶回来，午膳准备一些拿手好菜。” 福大娘立刻谄媚地回道：“好的，夫人放心，今早上街恰好遇见卖野味的，老奴买了一只野鸡和野兔，还是活蹦乱跳的呢。” “嗯。”苏白英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竟还有野味，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对于福大娘责骂小丫头一事，她并未插手。 福大娘送走夫人，转身见其他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在偷看她，立刻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做事，一群懒骨头！” 众人被骂也不生气，“夫人真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就像黄莺出谷一般，一点也不像乡下姑娘。” 福大娘眼睛一瞪，“还不快做事，夫人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夫人确实不错，比前两位夫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福大娘在宋府待了十多年，府里的事她不说全知，也知十之八九。 老爷那么好的人，就该配夫人这样好的人。 苏白英安排好后，这才往兰香院而去，在院门口碰见得到消息前来的秋知意。 “表嫂，听说表姐回来了，这是真的吗？”秋知意在屋里绣花，听到环儿说府里的大姑奶奶回来了，赶忙放下活计匆匆赶过来。 苏白英点点头，“嗯，大姑姐和外甥俩人，进去吧。” 想来婆母和大姑姐应该停止哭泣了吧，方才特意避开，就是怕大姑姐和婆母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哭。 “好。” 俩人一同走进兰香院，靠近正厅时，就听见尤氏中气十足的骂声，犹如河东狮吼一般。 第157章 气愤 “该死的向老婆子，竟敢让你做下人的活计，还有你这不争气的丫头，不赶紧回娘家，竟乖乖地听话做事。”尤氏哭过后，问起女儿在马家的境况，宋倩如支支吾吾不肯说。 还是马子昂把母亲在家里的境况，遭受的境遇说了一遍，只他每天要去书院念书，对母亲在府里的遭遇不甚清晰。 说得含糊不清，毕竟宋倩如洗衣裳，做粗活时都是避着他，而府里其他人都听向氏的，也不会在他跟前嚼舌根。 尽管外孙说得含糊，可尤氏人精似的，几句话就从宋倩如嘴里套出事情真相。 女儿的遭遇，让她痛心不已，更气得是女儿不知反抗，傻傻地听那老虔婆使唤。 在家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嫁到马家去，竟在她们家当牛做马，自家每年还傻傻地送那么多礼品过去，想想就气得要死。 恨不得打开女儿的脑袋瞧一瞧，里面是不是空的。还是自己生她时，只生了一个脑壳。遇到事情不告诉娘家就算了，还乖乖的听话。 苏白英和秋知意听着婆母的骂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尤氏扫到门口的俩人，喊道：“英娘意儿进来吧，你们也来听听，以后被人欺负了，可别和你大姐一样，不知反抗。” 儿媳嫁到自家，肯定不会经历那些事，尤氏主要是担心秋知意，这丫头的亲事她已经托付给儿子，虽然想找家庭情况简单的人，保不齐会遇到那种婆母不慈。 “父亲母亲，大姐。”苏白英进屋打了声招呼，在尤氏不远处坐下。 “舅父舅母安好，见过表姐。”秋知意行礼后，在苏白英旁边坐下。 宋倩如垂着头，耳边时不时传来母亲的骂声，正当她悔恨交加时，听到母亲温和的声音。 英娘想来就是弟媳了，可另一个人是谁呢？耐不住好奇，抬头瞧了一眼，只觉那姑娘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又听她喊自己表姐，暗想，许是族里那位堂姑的女儿，扯了扯唇，始终笑不出来。 尤氏瞥了她一眼，“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这是你小姑的女儿。” 宋倩如惊得瞪大双眼，小姑竟然有女儿了！“父亲找到小姑了？她去哪儿了？” “你小姑不在了，这事以后再说，先说说你在马家的事？这次回来是想通了吗？”尤氏可没忘记她的事。 宋倩如看了众人一眼，有些难以启齿，不知如何开口。 知女莫若母，尤氏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开口保证道：“不必遮遮掩掩，英娘和意儿都是好的，放心吧。” 与儿媳相处一年，对她性子还是了解的，意儿这丫头，性子也不错。 宋倩如看了看儿子，她做的事还真不好在孩子面前提及，不过想到自己决定，终是开了口。 “女儿不慎听到婆母与大嫂的密谋，她们妄图让人玷污女儿的清白，届时女儿必然不堪受辱轻生，她们便可为夫君另娶高门贵女，只是大嫂最终自食恶果。” “啪”的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士诚拍在桌上的手掌微微颤抖，足见他的怒气之盛。 苏白英嫁进宋家一年有余，还是头一回见公爹如此动怒，不过马家人的胆子确实够大，竟敢谋害人命。 尤氏更是心疼得不行，“该死的马家人，怡儿此次回来就别走了，子昂就在镇上念书。” 马子昂听着母亲的话，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尤氏等人。 他万万没想到，祖母和大伯母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为了给父亲另娶一位贵女，竟然想要母亲的性命，也不知道父亲是否知晓此事？ 幸好母亲识破了她们的阴谋，否则他此刻已经失去了母亲，对于大伯母自食恶果的事，他根本无暇顾及。 母亲为了自己，吃了太多的苦，以前他总想着快点长大，就能保护母亲，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对于宋倩如的话，苏白英还是第一次听到，惊的瞪大一双美眸，她没想到县城里的人如此不讲道理，连人命都敢谋害。 村里人不和，最多就是相互扯头发打一架，或者叫人打砸一通，还从未见过有人谋害他人性命。 而大姐的妯娌竟然如此恶毒，幸好大姐躲过去了。不然婆母和夫君他们该有多伤心。 气愤过后，尤氏回过神来，看着女儿那瘦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疑惑地问道：“女婿呢？你过得如此艰难，他都不护着你吗？” “他、他让我忍一忍，这次他不在家，上京赶考去了。”宋倩如也不瞒着，经过这么些年，她对马连云那一点点感情，早已消磨殆尽。 若不是儿子还小，她也不会受制于向氏。 宋士诚冷哼一声，一锤定音道：“哼，没用的男人，不要也罢。等他回来就与他和离吧，子昂也不要回去了。” 宋家还养得起她们俩，没得回马家去让那老婆子搓磨，早知如此，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终归是女儿性子太软，让向老婆子拿捏住，若是性子强一点，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尤氏白了他一眼，“当初要不是你说县城好，马家书香门第要脸面，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不会搓磨儿媳妇，我才同意了此事。” 提及此事，尤氏肠子都悔青了，她不插手儿女的亲事，是觉得夫君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识人这方面应该比她强，却不想儿子差点被毁，女儿差点丢命。 她这一双儿女，当真是命运多舛。 宋士诚心虚不已，马家的亲事，是他欠考虑了，当时想着儿子读书天赋不错，把女儿嫁入书香世家，将来能够互相帮助。 却不想，事情会发展到如今地步，后悔也晚上，幸好女儿还在，否则..... 秋知思坐在椅子上，听着表姐的话，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种事情在府城，也屡见不鲜，只不过那些人的手段可要高明许多倍，犹如魑魅魍魉，让人避之不及。 且让人抓不到把柄，也幸表姐的大嫂手段低劣，否则表姐早就成了一具红粉骷髅。 第158章 担忧 宋清淮一直在书房里，直到传来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放下手里的书，就见小娘子推门进来，嘴里说着：“夫君，用膳了，大姐回来了，中午在兰香院聚一聚。”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宋清淮惊得站了起来，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大姐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受了委屈？” 苏白英点了点头，“嗯，差点丢了清白，幸好大姐运气好，躲过去了。” 宋清淮闻听此言，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苏白英把自己知道的，与宋清淮细细讲了一遍。 宋清淮听完后，胸口起伏不定，“该死的马家人，欺人太甚。” 万万没想到，马家婆媳俩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攀高枝，竟把主意打到大姐身上，让大姐给崔家女腾位置。 宋清淮听到崔家两字，心里的怒气，怎么也压不住，铺子被砸时的无力感，再次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苏白英见他胸口起伏不定的样子，立刻上前轻扶道：“夫君，莫生气，气坏身子不划算。” 夫君自从县城的铺子被迫关门，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如今听到大姐差点因崔家女丢了性命，更加气愤。 只是如今的宋家与崔家相比，太过渺小，只能如乌龟一样隐藏起来慢慢谋划。 “走吧，去兰香院，只有大姐一个人吗？”宋清淮平复好心情后，拉起苏白英的手朝外走，边走边问。 “不是，和孩子一起。” 夫妻俩走进兰香院，就见王氏和李氏俩人抱着孩子，尤氏正给宋倩如介绍两个孩子。 “怡儿，快来看看，你的两个侄儿，和淮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宋倩如看向两个孩子，果真如弟弟小时候一般，两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活脱脱像两个小团子，一副寻人聊天的可爱模样。 宋倩如见此，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来，从怀里拿出绸布包裹，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两条银锁项链。 给孩子挂上后，“母亲，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如何分辨？” 尤氏热情的介绍道：“这个好分，老大耳门有个红点，名允桉，老二则没有，名允晟。小名平平和安安。” 提及宝贝孙子，尤氏脸上的笑容如春日的阳光般灿烂，这可是她盼了多年的孙儿，疼都疼不过来。 马子昂瞧着俩个可爱的小表弟，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宋清淮走进来，声音温和如春风，“大姐，回来就好。” 无需其他言语，他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大姐身后，虽然现在还不够强大，但他坚信终有一天自己会强大起来。 用过午膳，苏白英见宋倩如母子俩神情疲惫，体贴地说道：“大姐，怡然院已经收拾妥当，你和子昂去休息一下，安心住在家里。” 怡然院是大姑姐未出嫁时的住处，这么些年哪怕空置着，每隔一段时间，婆母就会安排人打扫，如今只需铺上被褥即可。 尤氏揉了揉眉心，“去吧。” 对于苏白英的安排，尤氏非常满意，自从见到女儿起，就沉浸在女儿所受的苦中，根本没想起住处一事，却不想儿媳已经安排得如此周到。 “好，给弟妹添麻烦了。”宋倩如早上站在门口时，还有些忐忑，生怕弟媳不乐意她上门，如今瞧着，弟媳不但长得温婉动人，心眼也如菩萨般善良。 “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苏白英柔声细语道。 宋倩如带着儿子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士诚突然开口，“淮儿，你明个儿去私塾跟夫子打声招呼，往后子昂就在镇上念书。” 马家是回不去了，孩子的学业不可懈怠，只能在镇上找间私塾。 “好。”宋清淮没有推脱，干净利落的应下。 “我去休息一下。”尤氏方才大哭一场，悲愤交加之下，此时已经撑不住，打算进屋歇一会。 宋士诚与宋清淮三言两语安排好，马子昂在七里镇的学业。 而县城青花巷马家，早已乱成一锅粥。 那天向氏自昏迷中醒来时，感觉手脚发麻，躺在床上犹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话都说不利索。 身边只有小丫鬟伺候着，两个儿媳也不在身边，被她放在心上疼宠的老大，更是不见人影。 “大...大爷，在哪儿？”瞧着床边的丫鬟，向氏吃力的问道。 丫鬟撇了撇嘴，“大爷守着大夫人呢。” 向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却无处发泄。 马老大被小厮喊回来，还以为自家媳妇计谋得逞，心里美滋滋的。也就没注意到小厮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同情之色。 兴冲冲的回到家，却被下人告知，娘子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摘都摘不掉的那种。 瞧着昏迷不醒的江氏，马老大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贱人，竟敢给老子戴绿帽。” 江氏被这一巴掌扇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摸着脑袋，“夫君，这是在哪儿？嘶，我的头为何这么痛！” 见她醒来，马老大立刻质问，“江氏，为何要给老子戴绿帽？” 江氏头痛欲裂，听着马老大声声质问，晕倒前的记忆涌入脑中，脸色瞬间煞白。 顾不得其它，立刻摇头解释，“不，夫君，你听我说，都是宋氏那贱人害的。” “怎么回事？” “宋氏明明知道我们的计划，却装作一无所知，最后竟然把我打晕，呜呜呜……”江氏说完后，捂着脸如泣如诉地哭了起来。 马老大气得七窍生烟，宋氏不死，他如何能往上升，如今不仅功亏一篑，还把自家夫人搭了进去。 他盯着江氏看了许久，心中暗自叹息，可惜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官吏，崔家女哪怕是二嫁，也绝对看不上自己，否则…… 江氏哭了许久，不见夫君有何动作，便偷偷瞟了一眼，却被他眼神里的狠意吓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哭声也戛然而止。 自己已经失了清白，夫君不会是想要休了她吧？这可如何是好，孩子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若自己被休，她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第159章 气晕 想到此处，江氏鼓起勇气，紧紧拉住马老大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夫君，求求你原谅我吧！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啊！” 江氏嫁给这个男人多年，对他的了解可谓是深入骨髓。以往，看在孩子的份上，加上她也没做错什么，还能帮衬着他，这才对她宠爱有加。可如今，自己让他丢了男人的尊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马老大用力扯开江氏的手，他的眼神就像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良久，他丢下一句：“此事稍后再议。” 然后转身离去，是休妻还是丧偶，他得仔细斟酌一番。 马老大想起让他蒙羞的罪魁祸首，便气势汹汹地来到宋倩如厢房前，怒吼道：“宋氏，你给我出来！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于是，他随手抓了一个丫鬟询问，这才得知宋氏趁乱逃走了。 直到晚上，也不见她回来，一同失踪的还有侄子。这下子，马老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氏这个女人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然后一走了之。 一时间，马老大也不知道她是去京城找老二了，还是回了娘家。 江氏给他戴绿帽的事，很快在县衙里传得沸沸扬扬。这几天，他上下衙都被人指指点点，脸都丢尽了。 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阴沉着脸。儿子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就要参加院试。如果现在休掉江氏，恐会影响他的发挥，只能咬牙忍下一切。 只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不，马老大今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 江氏正躺在大屋里，马老大牵着那女子的手，直接走了进去。 “江氏，从现在开始，你搬到耳房去住。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以后如花负责照顾云娘。” “夫君，你……”江氏刚想反驳，却在看到马老大那吓人的眼神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如今她已没了清白，哪还有脸继续住在正屋，夫君这几天连屋都不回，江氏害怕被休，只得灰溜溜地起身搬东西。 对于县城发生的一切，刚到七里镇的宋倩如一概不知。 此时她正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半眯起眼睛，仿佛要将连日来的疲乏都洗去。 洗着洗着，宋倩如突然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走出来后，才知自己以前有多傻。 在马家当牛做马这些年，夫君开始几年还会心疼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夫君如今早已将她视若无睹。 她又何必如此作贱自己，一切都毫无意义。 随着女儿的归来，宋士诚也开始收网，随着宋家铺子开门，许家铺子门可罗雀，许多高价收来的货物，积压在库房里，根本卖不出去。 而宋家这边价格依旧与往常一样，顾客们口口相传，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还是宋家杂货铺东西实惠，许家铺子贵得离谱，还缺斤少两的。” “是呀是呀，去找他们理论，还被骂了一顿，真是气死我了。” 而许家书房，随着小厮进进出出，还有屋里传出的打砸声，便知许大财的心情有多糟糕，只听他阴沉沉的声音响起，“宋家的货到底从哪来的？” 小厮大冷的天，额头冷汗却不断冒出，许家这些天高价收了不少货物，假若宋家铺子不开门，年后那些货物便可卖完，如今怕是连本金都回不了。 “咱们前面收来的货，都是从宋家手上拿的。”小厮闭着眼睛战战兢兢地说完，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老爷让他盯着宋家，宋家人搞的这些小动作，他却毫无所觉，落得如此下场。 “砰”的一声，许大财听完小厮的禀告，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听到响动，小厮抬头一看，就见老爷一头栽倒在书桌上，连忙大声喊道：“快来人呀，老爷晕倒了。” 一时间门外呼呼啦啦进来许多人，郭氏还有许家几位少爷，也被下人喊了回来。 “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郭氏满含希冀地看着大夫。 “许老爷，乃气急攻心所致，醒来喝几副药就没事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拿起笔写好药方，交给守在一旁的郭氏，提起药箱起身离开。 郭氏听说只是气急攻心，松了一口气，没大碍就好。 许乐刚从县城回来，就遇到这事，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温声细语地问道：“我父亲因何晕倒？” 小厮听着大少爷温和的问话声，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大少爷看似好说话，私底下可凶残。 “是...铺子里的事，宋家铺子重新开张，咱们库房里有许多高价收来的货，怕是连本都收不回来，老爷在钱庄借了两万两白银。怕是......”小厮颤抖着身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许乐听完，咬了咬后槽牙，“去外头跪着。” 他只是一段时间没回来，家业就快被父亲搞没了，竟然敢找钱庄借银子，这是有多自信？ 宋家在镇子上盘踞多年，岂是轻易能扳倒的？上回只是一个小流言，自家就亏了不少银钱，父亲还看不清现实。 他这次出去一趟，眼界开阔不少，自家这样的条件，在县城里比比皆是，还真算不上什么。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把手中货物脱手，时间越久越棘手。 “传令下去，库房里的货，低于宋家铺子的价格出售，越快越好。”钱庄的银子得尽快还了，拖得越久利银越多，届时家中全部产业卖掉，都不一定能填上。 “是，大爷。”随从立刻去处理此事。 许乐又看了一眼许超，“母亲准备一下，请个媒婆随我去趟县城，给老三聘娶崔家姑娘。” 他此次前往县城除了拓展生意，还有就是给老三寻摸亲事，前不久他就来信与父亲提过，已经物色好崔家姑娘，父亲对此也没意见。 郭氏根本没听过崔家，反问：“老大，崔家家世如何，你弟弟如今已是秀才之身，一般的姑娘可配不上他。” 第160章 除夕夜 许乐瞧了母亲一眼，解释道：“崔家在县城势力极大，犹如参天大树，不过与老三订亲的只是旁支姑娘，嫡支的姑娘哪怕是庶女，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人家。” 三弟只是一个秀才，能不能考上进士还两说，崔家岂会把嫡支姑娘嫁过来。 还不等郭氏接话，许乐又道：“母亲无需操心这些，你只需出面请媒人即可。” 自家母亲小户出身，犹如井底之蛙，眼里只看得见眼前一亩三分地，还有一心只想着娘家，幸好父亲不糊涂，否则家里的产业已经姓郭了。 郭氏听说崔家如此强势，心里有些不舒服，老大媳妇强势不说，如今老三媳妇家世更强，等她过门，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哪敢搓磨她。 谁家婆婆做成她这般，掌不了家不说，媳妇身份一个比一个高。 这些想法郭氏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知道了。” 许超对于他俩的话，提不起半分兴趣，他只知道，自家斗不过宋家，想纳宋家表姑娘为妾的想法，怕是犹如镜花水月，难以实现。 失魂落魄的离开主屋，脑海里不断出现那道曼妙的身姿，此生怕是无缘了。 不过想起崔家姑娘，许超好似活了过来，只要自己站得够高，美人自然会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 ****** 转眼间就来到除夕，宋倩如待在娘家吃好喝好，犹如被春雨滋润过的花朵，比来时丰腴不少，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随着铺子全部开张，府里又缺人手，苏白英在牙行买回不少签死契的丫鬟小厮，婆母心善，只买活契的丫鬟小厮，且十八岁时许他们归家。 这样固然不错，可府里一旦有何风吹草动，他们就如惊弓之鸟，无心做事。 就说这回，出事后走了不少仆从，许多事情无人做。 一家人齐聚兰香院正厅，宋士诚环顾在座的人，儿子儿媳、女儿外孙、外甥女皆在，他不禁举起酒杯感慨道：“一家人总算聚齐了。” 他与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后，家里便只剩下儿子。前些年儿子出了事，整个宅邸都死气沉沉的，就算是除夕夜，气氛也是沉闷无比，哪像如今这般热闹，不仅多了两个小孙孙，女儿带着外孙回来，再加上外甥女，可谓是热闹至极。 “少喝点，多吃菜。”尤氏看了他一眼，担心他喝多了身体不适，温柔地提醒道。 “为夫高兴，今天多喝一点也无妨。”宋士诚想着近一个月的进账，还有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就高兴。 虽然受了不少委屈，就女儿回府前的那一出，也算出了一口气。而他托人打听马家近况，传回来的消息让他心里舒服极了。 “父亲母亲，谢谢你们，还有淮儿和弟媳、表妹，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宋倩如看着在座的家人，心中百感交集。往年在马家，除夕虽被允许上桌，可婆母却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多夹一筷子好菜，弄得她毫无食欲。 回到娘家后，她不用早起，也不用擦洗家具、打扫庭院等。 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和儿子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称呼。 早知如此，她早就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以往的那些顾虑，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太多，原来走出来竟是如此容易。 “大姐，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安心待在家里，父亲母亲自会为你做主的。”苏白英看着大姑姐，笑意盈盈地说道。 她对大姑姐甚是心疼，未出嫁时，她觉得只要每餐能吃饱，就算被婆母和夫君打骂也无所谓。 可嫁过来后，婆母慈善和蔼，夫君温柔可亲，还能衣食无忧。 公爹还为娘家兄弟安排差事，送小弟读书，桩桩件件都让她感激涕零。 而大姑姐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不停歇的做事，日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表姐，恭喜你脱离苦海，向前看，苦尽甘来，好日子在后头。”秋知意也笑着安慰。 表姐的日子比她还苦，做为家中庶女，父亲在世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父亲和姨娘相继离世，她的日子就举步维艰，好在她绣功精湛，嫡母只让她每天做绣活，吃食上倒不曾苛刻。 一家人和和美美，马子昂看着如此充满活力的母亲，少年心里感动不已，若非因为他，母亲也不会被祖母牵制，每天重复着那些粗活，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下，变得粗糙如树皮。 了解一切的他，对父亲是有怨念的，自己被祖母看得紧，不知母亲遭遇，可同床共枕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视若无睹？ 如今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对外祖等人是感恩戴德的。 吃饱喝足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屋里燃着火盆，如春天般温暖，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时，呼呼大睡的平平和安安醒了过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不见人来，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宋清淮和苏白英听到哭声，连忙来到小床边，一人抱一个，“宝宝别哭，爹爹和娘亲抱抱哈！” 除夕夜，王氏和李氏回家过年，今晚孩子由苏白英夫妇自己带。 好在孩子不认生，否则还真不好办。 “祖母的乖孙孙这是饿了，来先喂他喝奶。”尤氏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羊奶，放在桌上，从宋清淮手里接过孩子。 苏白英抱起孩子，动作熟练地把湿尿布换了，递给一旁的宋清淮，又从婆母手里接过另一个孩子，如法炮制，这才洗手喂他们喝奶。 奶娘伙食不错，奶水充足，俩孩子经过柳大夫确认，已无任何不足之处，两人如今胖嘟嘟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别提多可爱。 今天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头戴一顶红色虎头帽，虎头虎脑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尤氏抱着舍不得放手，“英娘，平平今晚跟我睡，你们就带安安，如何？” 第161章 带孩子 苏白英瞥了一眼婆母怀中的平平，轻声说道：“母亲，孩子晚上要醒好几次，您身子恐怕吃不消。” 苏白英对于婆母看孩子并无意见，只是孩子晚上频繁醒来，她担心婆母身体承受不住。 毕竟婆母年事已高，若是累倒了，可就不好了。 “没事，年纪大了觉少，一两天没啥问题。”尤氏心有不甘，孙儿出生了，她却不能天天带，只能请奶娘来。 若是儿子没有那些事，早在十年前她就抱上孙儿了，那时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哪像现在这般，抱久一点，胳膊就酸痛难耐。 “那行，平平晚上就跟母亲。”见婆母如此坚持，苏白英只好同意了。 “你俩早点回屋吧。”孩子吃饱后，尤氏便开始赶人。 宋清淮接过安安，苏白英拿起一旁的包被，将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手提着马灯走在前面，另一只手端着瓷碗，里面装着孩子要喝的羊奶。 在寒冷的夜色中，曾经牵手漫步的两人，今晚因为怕冻着孩子，脚步变得异常迅速。 府里的下人，离家近的都已经回家了，只剩下一些住得远的，或者在家里不受宠的留在府里。 使得府里冷清不少。 回到屋里，苏白英接过孩子，“夫君，我来抱孩子，你去倒水洗漱吧。” 隔壁屋里放着小方炉，平时可以烧点热水，供主子们晚上洗漱用。 “好，你和安安玩一会儿。”宋清淮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然后从架子上拿起木盆向外走去。 “呀～”安安被捏了脸，嘴里发出咿呀声。 “儿子，你这是不满意被捏脸吗？”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苏白英笑着问道。 孩子咿呀的回应可爱极了，仿佛在说：“就是不满意！” 苏白英越看越喜欢，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作乱的手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 宋清淮洗漱完，端着热水进来时，就瞧见母子俩拉着手玩闹的画面，温馨至极，唇角缓缓上扬，放下木盆靠近两人，柔声道：“娘子，去洗漱吧！” 苏白英把孩子交给宋清淮，就着他端进来的热水洗漱了一番，顺便给孩子也洗了一下，夫妇俩便逗着孩子玩。 “娘子，咱儿子还挺乖的。”宋清淮瞧着咯咯笑个不停的儿子，转头与苏白英说道。 “嗯，这样才好，否则咱俩今晚可搞不定他。”苏白英点头附和。 当初弟弟妹妹小的时候，认准了她，有一次她身子不舒服，让娘带一晚，哭得可伤心了。 翌日，新年第一天，尤氏按照惯例，早早起床乘坐骡车前往青山寺烧香拜佛，不过今年却多了宋倩如与秋知意，还有照顾两人的丫鬟，孩子则由宋士诚照看。 等宋清淮带着孩子来到兰香院，被告知老太爷带着大少爷去了前院书房。 闻听此言，宋清淮看向苏白英，交待道：“娘子，你带着安安回清风院，为夫去前院把平平抱过来。” “好。” 抱着孩子往回走的苏白英，有些感慨，去年这个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前院书房里，宋士诚抱着平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像模像样地教着。 宋清淮推门进来时，就瞧见这样一幅场景，父亲一本正经的念书，平平坐在他怀里东张西望，时不时“咿呀”一声，仿佛在和父亲对话。 宋清淮连连摇头，无奈说道：“父亲，孩子还小呢。” 宋士诚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早点培养孩子读书的兴趣，将来考个状元回来。 宋清淮上前去，把孩子从老父亲怀里抱出来，提议道：“孩子我抱走了，父亲若是无聊，就带子昂出去逛一逛，那孩子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里读书，可别憋坏了。” 提起外孙，宋士诚叹了一口气，那孩子自从知道女儿在马家的处境，读书就更加勤奋了。 起身摆了摆手，“为父知道了，快走吧。” 宋清淮用大氅把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离开书房。 宋士诚随后跟上，前往马子昂所在的住处，准备听儿子的话，带外孙出去走一走。 马子昂正坐在窗前，认真地看着书，突然，光线被挡住了。抬头一看，只见外祖父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立即起身，“子昂见过外祖父。” 宋士诚站在窗外，抬了抬下巴，“嗯，披件大氅出来，外祖父带你去镇上逛一逛。” 马子昂有些为难，不过想到外祖年纪大了，难得邀请自己出去一趟，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应下，“这...好吧！” 放下手里的书，拿起衣架上崭新的墨色大氅，披好跟在宋士诚身后往外走。 清风院这边，宋清淮抱着孩子回到屋里，刚把孩子放下，就听到院门口传来声音。 苏白英心道，许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下人来找她拿主意，便说：“夫君，你看着点孩子，我出去看一下。” “去吧。”宋清淮看了一眼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孩子，点了点头。 苏白英来到院门口，就见张成领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小娘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想来这就是张成刚娶的娘子。 张成见苏白英出来，用手碰了碰身边之人，而后朝她深施一礼，“见过夫人，这是小的娘子。” 张成娘子腼腆的笑了笑，福身行礼，“见过夫人。” “嗯，你俩进来吧。”苏白英热情地邀请道。 张成半个月前告假回家成亲，没想到新年第一天，就带着娘子过来拜见主子。 “好。”张成本就有事，苏白英一说，便欣然同意了。 郑燕子扯了扯张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夫君，你说的事能成吗？” 张成一把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吧，主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肯定能成。” 说完拉着她的手，跟在夫人身后，往待客的偏厅而去。 因着府里丫鬟不多，苏白英亲自给俩人倒了杯茶，“你俩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爷一会过来。” 苏白英知晓张成一大早过来，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便去喊宋清淮。 第162章 带孩子回娘家 苏白英回屋，轻声道：“夫君，张成带着他娘子过来了。” 宋清淮闻言看向她，微微一笑，“娘子，这事还得你来安排，为夫之前承诺过张成，等他成亲后，若是愿意，他娘子也可来府上做事。” 张成作为他的随从，满十八岁时早已为自己赎身，只不过张成做事向来妥贴，也没有其它心思，便一直跟着他做事。 此次张成回家成亲，宋清淮便承诺他，可以把娘子一起带过来，届时在府里找个事做，夫妇俩就不用分开，张成做事也能更用心。 苏白英想了想，“这样啊，厨房里缺人手，到时就让她去厨房帮忙吧。” “娘子安排就好。”宋清淮说完便出去了，有娘子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苏白英让她去厨房帮忙，也是有考量的，夫君二月份要去参加院试，等结果出来，夫君肯定要离家去书院学习，届时她肯定要跟着一起去。 张成身为夫君最得力的随从，定然要随着他们一起，如此他夫人肯定要跟着。 两个孩子并排躺在榻上，苏白英往他们手里塞了一个玩具，就坐在旁边陪他们玩。 宋清淮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见他回来，苏白英惊讶了一瞬，“怎的就回来了？” 她这夫君瞧着温润清雅，说话做事却雷厉风行，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事情说完就好，他俩还要回去，就不多留。”说着便靠过来，抱起安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明天是初二，得回娘家一趟，两个孩子自出生起，就没回过外祖家，苏白英瞅着宋清淮，商量道：“明天带着孩子一起回枣树村吧？” “是该去一趟。”宋清淮没有拒绝，点头应下。 ******* 次日清晨。 宋宅门口，尤氏忧心忡忡地问道：“就你俩带着孩子，忙得过来吗？羊奶多带一点吧，免得饿着我的宝贝孙子。” 孩子要去外祖家，奶娘又没回来，只有儿子儿媳俩人带着他们，尤氏是一万个不放心。 “母亲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外头风大快进屋吧。”苏白英把孩子递给车上的宋清淮，转身跟婆母保证道。 “好，孩子不能走夜路，早点回来。”尤氏本想让丫鬟跟着，无奈儿媳没同意。 “好。”苏白英好脾气的应道。 等她上车坐稳后，车夫一甩鞭子，骡子“哒哒哒....”地朝目的地跑去。 尤氏站在门口，望着骡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回屋。 回到兰香院，宋士诚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打趣道：“乖孙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如此？” 尤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孩子自从出生后，就没离开过我身边，想到要一整天见不到乖孙，我这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你不懂。” 这家伙时常外出，根本不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宋士诚见状连忙哄道：“夫人别难受，为夫一会要去族长家，要不要一起去？” 尤氏想了想，族长家没什么意思，开口拒绝，“不了，怡儿和意儿在家，我待在家里陪她俩，你带着子昂出去，为人处世这块有点欠缺，你带在身边教一教。” 外孙在府上许久，尤氏也发现了，这孩子懂事是真懂事，奈何为人有些古板，小小年纪做事一板一眼的，少了些少年人活力，便想让夫君带出去锻炼一下。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为夫不及夫人。”宋士诚朝着尤氏深深地作了一揖，感慨道。 “为老不尊，还不快去。”尤氏佯装嗔怪道。 这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她面前故作姿态，真是不知羞耻。 “呵呵呵....夫人莫恼。”宋士诚大笑着离开了兰香院。 经他这么一闹，尤氏那点不舍之情，都被他给闹没了，想明白后，尤氏无奈地笑了笑。 而在回枣树村的骡车上，苏白英和宋清淮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看着孩子鼻头上的那一点锅底灰，宋清淮终于还是没忍住，“娘子，这是何意？” “哦，这是一种习俗，为了辟邪。” “还有这种说法？以前倒是没见过。”宋清淮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了，他确实没有机会见到。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枣树村。 苏家一大家子今天全都待在家里，迎接苏白英他们的到来。 钱三丫本来是想回娘家的，奈何苏玉河没有同意。待在屋里生闷气，觉得夫君不重视她。 骡车一到院门口，苏大山和陈氏等人就听到了动静，呼呼啦啦十几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宋清淮抱着孩子率先下了车，站稳后，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苏白英下车。 陈氏见状，立刻从苏白英手里接过裹成一团的孩子，嘴里念叨着，“外祖母的小乖孙，来外祖母抱一抱。” “岳父岳母，舅兄弟妹们新年好。”宋清淮等苏白英站稳后，转身朝着苏大山和陈氏等人行礼。 “妹夫、姐夫新年好。”一时间，行礼问好声此起彼伏。 苏大山喜笑颜开地跟着道：“新年好啊，女婿、英娘，快抱着孩子进屋暖和暖和。” 苏白英看了眼抱着孩子的宋清淮，转而吩咐道：“大哥二哥四弟，你们把车厢里的东西搬进屋里。” “好嘞，三妹你们快回屋吧，这里就交给我们。”苏玉林拍着胸脯，催促道。 屋外寒风凛冽，如刺骨钢针，孩子还小，如何受得了这等苦楚。尽管包裹的严严实实，苏玉林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进堂屋，不大的堂屋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苏大山招呼着两人坐下，桌底下放着的火盆，让人感到温暖如春。 陈氏坐下后轻轻解开大氅，孩子那白嫩嫩的脸蛋儿露了出来，好似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光滑，还有那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似的，瞧着真是可爱极了。 苏白芷没忍住，从陈氏手里抢过孩子，惊呼道：“好可爱的小外甥，姨姨抱一抱。” 第163章 选择 陈氏才瞅一眼，手里的孩子就被抢走，不禁骂道：“死丫头，轻一点，毛手毛脚的可别伤着孩子。” 苏白果和苏白桔也想抱孩子，见宋清淮手里还有一个，大着胆子凑过来，“姐夫，孩子给我抱一抱吧。” 宋清淮解开大氅，把孩子从里面抱出来，递给苏白果，至于眼巴巴的苏白桔，被他自动忽略。 苏玉华和苏玉祥见此，连忙凑到两个姐姐跟前，“五姐、六姐让我抱一抱。” 他俩忙着读书，自孩子出生后，他们只见过两面，还不曾上手抱过。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抱一抱，都不想错过，苏白果瞥了两人一眼，“你俩会抱吗？要是抱不好，磕着碰着怎么办，不过你俩过来虚抱一下。” 苏白果本想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过看在他们是孩子亲舅舅的份上，还是让他俩过了一把瘾。 钱三丫和孙小苗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孙小苗抱着孩子过来，见苏白果抱着孩子身边围满了人，和苏白英打过招呼后，走到几人身边。 苏白芷见状，抱着孩子一本正经地介绍道：“平平，这是你表弟宝娃。” “咿呀～”平平见有人跟他说话，高兴地抬手回应。 见他回应，苏白芷更加兴奋了，想让两人拉个手，“你知道呀，来拉个小手。” 孙小苗抱着孩子上前，把手靠过去，夸道：“平平真可爱。” 又瞧了瞧苏白果手里的孩子，“安安也很可爱，长得真好，孩他姑可真会养孩子。” “平平和安安乖巧可爱，宝娃太爱哭了。”苏白桔站在一旁中肯地说。 回家的这段时间，苏白桔时常半夜听到孩子的哭声。 一个多月的孩子，除了哭就是吃，还有就是睡，一点都不好玩。 而苏玉林几兄弟和车夫搬了两趟，这才把东西搬完。 苏玉林瞧着一堆米面、肉、酒水，还有布匹等物，数量竟比去年还多了一些，不禁暗暗称奇，三妹在夫家竟如此得宠。 再对比他准备给岳家的礼物，简直没法看，几兄弟对视一眼，关好房门喊着车夫去喝茶。 钱三丫的心思全在苏白英带回来的礼物上，见苏玉河出来，立刻上前拉着他出了堂屋。 指了指屋里，撒娇道：“夫君，晚些时候跟娘提一下，带一些回我娘家呗！” 宋家送来的礼物，肯定都是好东西，若她能带一些回去，那可是很有面子的事。 “这些事娘会处理的，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苏玉河想起大哥说的话，还有爹透露出来的意思，不打算惯着钱氏，轻斥道。 爹在背地里警告过他，要是管不好媳妇，就把他们分出去。他可不想成为村里人的笑柄，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没发芽，就被按下去。 钱三丫目的没有得逞，抱着苏玉河的手臂不松手，“夫君，这可是给你长脸的事，要知道我那几个姐夫，条件都不错，要是咱们提着三瓜两枣回去，他们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俩。” “咱家条件就这样，有什么好比的。”苏玉河不以为然道。 苏玉河经过爹和大哥的相继提醒，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这会子根本不接钱三丫的茬。 “你....”钱三丫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扭身进了堂屋，黑着脸坐在苏白英边上，拿起桌上的零嘴吃了起来。 陈氏气恼不已，眼刀不断朝钱三丫身上飞去，奈何一点用都没有。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吩咐，“果娘、芷娘，老二媳妇，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准备午膳。” “知道了，娘，这就去。”苏白果和苏白芷没有异议，只有钱三丫神似霜打的茄子，离开前还抓了把零嘴。 把陈氏气得够呛，女婿还坐在旁边，陈氏不好多说什么，暗地里瞪了苏玉河好几眼，老二竟被这样的女子迷住。 孩子重新回到苏白英和宋清淮手中，不多时孩子玩累了，眯着眼睛睡着了。 “女婿、英娘，把孩子抱到床上去吧。” “好的，娘。”苏白英抱着孩子起身。 “让他俩来我屋里睡吧，被褥前几天刚洗过。”陈氏起身打开屋门，走进去时，被堆在地上的东西惊了一瞬。 等宋清淮离开后，陈氏拉着苏白英的手，坐在床沿，小声道：“英娘，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婆母可有意见？女婿没说什么吧。” “娘，放心吧，这是婆母准备的。”苏白英笑着安慰道。 她准备的礼物中规中矩，和去年一般无二，多出来的那部分是婆母加上去的。 至于原因，苏白英也能猜到几分。 这是见她对大姑姐的态度好，爱屋及乌罢了。 “如此，娘就放心了。”听说是尤氏准备的，陈氏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宋家觉得她们贪心，从而对女儿有意见。 “娘，果娘的亲事如何了？” 五妹翻年就十五岁了，苏白英对她的亲事，还挺上心的。 “有两户人家，你爹正在犹豫，不知选哪家。”陈氏眉头紧锁，苦恼道。 “条件如何？” “两家人，钱家是四坪镇富户，说得是家中小儿子，今年刚过童生试，年十八。另一户大柳树村，姓吴的秀才，年二十，靠着寡母一针一线供出来的。除去家境，姓吴的那位学问要好一点，你爹还在考虑。” 陈氏把两家条件都说了一遍，苏白英沉思片刻，“若想日子平安顺遂，钱家这边日子肯定会好过一点，至少不愁吃穿。 若想出人头地，吴家小子心性坚韧，将来有无限可能，端看五妹怎么选择。” 陈氏叹气道：“你爹想让你帮着分析一下，钱家父母风评不错，与大儿媳相处融洽，街坊邻居称赞有加，至于吴家寡母，性子刚烈，与邻居多有口舌，不过吴家小子品行端正，听说夫子很看好他。” 苏大山一时间犯了难，显然钱家小儿子于读书这块，天赋不高，将来的日子一目了然。 而吴家小子将来极有可能平步青云，那么身为他的娘子，身份同样水涨船高。 第164章 定下 “端看五妹如何想，若是想陪吴秀才白手起家，那就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若是想平安喜乐，那就选钱家，我都会支持。”苏白英表态道。 其言下之意很明显，不管苏白果选择谁，只要有困难，她都会出手相助。 陈氏得了她的准话，便放下心来。 而苏白英从陈氏的叙述中，也大概猜到爹娘的意思，询问自己的意见，就是想让她帮衬一二。 母女俩在屋里窃窃私语，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苏大山不管见了宋清淮多少次，在面对他时，还是会不自觉地紧张。 他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握在一起，不停地搓着，嘴里嗫嚅了好半天，才问：“女婿，听英娘说你要参加科举，准备得如何了？” 宋清淮拱手作揖，“谢岳父关心，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对于院试，宋清淮信心十足，若不是那些事，他早就成为秀才了。而今不过是把以前学过的知识再学一遍，一点都不难，难的是乡试和会试，不过时间还早，两年时间足够他在书院里学习了。 为了孩子和家人不受人欺负，还有与崔家的恩怨，宋清淮都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华儿，祝姐夫金榜题名。”苏玉华拱手作揖道。 一旁的苏玉祥见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苏玉林几兄弟和车夫坐在下首，一句话也插不上，本来他们就不敢和宋清淮多说话，提起科举，就更无话可说了。 很快，苏白果和钱三丫几人就把午饭准备好了，孩子也睡醒了。 把孩子喂饱后，苏白英和陈氏抱着孩子坐在桌上吃饭，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有鸡、肉、鱼还有豆腐丸子，虽然花样不多，但分量却很足。 刚好坐满了两桌，再过几年，恐怕还得再添一张桌子。 苏大山环顾着满屋的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年迎娶陈氏时，村里的人都嘲笑他。 毕竟陈氏是苏有银的童养媳，身材瘦小，用村里人的话说，那就是不好生养。 起初几年，他常常被人嘲笑，但随着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再也没有人嘲笑他了。如今，村里人谁不羡慕他，谁不说他有福气？ 热热闹闹地用完午膳后，钱三丫在陈氏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收拾着碗筷，嘴巴撅得老高，仿佛能挂上一个油壶。她心里愤愤不平，凭什么孙氏什么都不做，而自己累得要死，还得不到婆婆的一句好话。 然而，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大家都围在苏白英和宋清淮身边。 “爹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未时过半，苏白英接收到宋清淮的眼神示意，便向父母提出告辞。 “好，等一下，娘去拿点东西。”女儿带着孩子，陈氏便没有挽留，转身回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回礼。 告别家人后，苏白英和宋清淮抱着孩子坐上骡车，离开了枣树村。 “玉林娘，英娘这就回去了，怎么不在娘家吃过晚饭再走呢？”邻居王氏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骡车，好奇地问道。 陈氏担心女儿被人误会，连忙解释道：“英娘带着孩子，晚上走夜路不安全。” 村里人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搬弄是非。如果自己不解释清楚，说不定等会儿就会传出英娘看不起娘家的言论。 “那倒也是，五丫头都快定亲了，你家老四有相中的姑娘没？”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陈氏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邻里邻居的，苏家的一点风吹草动，王氏都了如指掌。前段时间媒婆频繁上门，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没呢，这知根知底的姑娘，可不好找啊。”陈氏叹了口气。 经过钱三丫的事情后，陈氏对儿媳妇的要求更加严格了，必须是知根知底的，否则一概不考虑。 这要是再娶一个如钱氏那般性子的姑娘进门，家里岂不是要闹得鸡飞狗跳了。 “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四，性格温柔如水，与你家老四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哪个？”陈氏狐疑道。 王氏面色讪讪道：“我弟弟前头媳妇留下的孩子，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性格有些绵软，配老四正正好。” 她也是看出来了，苏家老两口怕是想留老四在家伺候田地，这才想把侄女介绍过来。 老四若娶一个厉害的媳妇回来，苏家的日子，哪有现在这么平静。 光老四留在家里伺候田地的事，就得闹得天翻地覆。 “我和孩他爹商量商量，成与不成都会告知你一声。”陈氏听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玉风媳妇的性格，确实不宜太过强势，否则看着其他人日子越过越好，心里肯定会不平衡。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王氏说完便扭身回家了。 王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苏家日子越来越好，别看他现在田地不多，将来肯定不止这几亩，到时候侄女儿嫁过来，那日子，还不是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陈氏回屋后，见苏大山靠在床上，把刚才的事提了一下。 苏大山眉头紧皱，“在后娘手底讨生活，没点心眼可长不大，还能得到姑母的同情，这手段可不简单。” 经过二儿媳这一遭，苏大山对儿媳妇的人品，格外在意。 “这事不急，先把果娘的事确定下来。”陈氏本来有些意动，被苏大山这一番话，给击得粉碎。 “那就吴家小子吧，人口简单，上头只有寡母，嫁过去就是秀才夫人，就算考不上，日子也不会太差。至于钱家，还是算了吧，谁知这其中有何内情。”苏大山深思熟虑过后，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决定同意吴家的提亲。 陈氏早就知道苏大山中意吴家，如今也不意外，“行，那就吴家的，过两天我给媒婆去个信，果娘也十五了，早点定下来，日子选在年底或明年都可。” 因着英娘嫁得好，其他几个姑娘的亲事，陈氏和苏大山格外上心，女儿嫁得好，全家跟着沾光。 第165章 前往县城备考 苏白英从娘家返回府邸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毕竟除了娘家，并无其他亲戚可走动，索性她在家里也能待得住。 这不，初二过后，王氏和李氏俩人就回来了，孩子有人照看。 新年伊始，秋知意见家中女眷都不外出，不是待在屋里就是闲聊，灵机一动问道：“舅母，可会打叶子牌吗？” “年轻那会玩过，近些年都没碰过。意儿想玩了？”尤氏笑眯眯道。 秋知意点头，“嗯，有点儿无聊，咱们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 “我也有十多年没碰，都快忘了。”宋倩如感慨不已。 “表嫂呢？”秋知意见苏白英不说话，问道。 苏白英头一回听说这个，迷茫的摇了摇头，“没玩过。” “没事，很简单的，一会我教你。” “好，不过府里没有你说的叶子牌。” 尤氏听得心痒痒，摆手道：“外头应当有卖的，一会让人去买一幅回来，咱们下午玩。” 自从把管家权交给苏白英后，尤氏就沉迷话本子，恰巧这段时间没找到好看的话本，有些无聊。 秋知意提到叶子牌，她便想玩一下，打发时间。 “好。”苏白英应下，随后便吩咐下人去买。 接下来几天，兰香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直到元宵过后才消停。 ****** 云消雨歇后，宋清淮抱着喘息不已的苏白英，手掌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还有一个月就是院试，为夫打算提前去县城备考，以免路上出现意外，或被其它事耽搁。” 温热的气息轻拂在耳畔，酥酥痒痒的，苏白英缩了缩脑袋，“好。” 沉默片刻，苏白英仰起脑袋，在宋清淮下巴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娇声道：“夫君，我想陪你去县城，可好？” 宋清淮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发出愉悦的笑声，“好，有娘子陪着为夫，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苏白英实在累极，在宋清淮怀里如小猫般蜷缩着，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夫君，睡吧！” 不多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宋清淮把怀里人搂得更紧，随即也沉沉睡去。 兰香院正厅。 苏白英一手抱着孩子，一边与尤氏说话。 “母亲，儿媳打算陪夫君去县城参加院试。” 尤氏毫不意外苏白英的决定，“你想去便去吧。” 如今家里仆从众多，孩子有奶娘照看着。府里的琐事有她操持着，儿媳离开一段时间，根本不成问题。 宋倩如坐在一旁，听着她俩的对话，抬头看了眼苏白英，只见她提起自家弟弟时，那眼眸里仿佛有星辰闪烁，满是柔情， 而弟弟经历了那些事后，还能遇到如此善良的姑娘，可真是老天有眼。 至于她自己，今生恐怕是体会不到，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视若珍宝的滋味了。 暗暗叹息一声，罢了，如今这般也很好，何必奢求那么多呢。 距离院试开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此时动身前往县城，时间刚刚好，晚了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事情敲定后，苏白英就开始着手安排府中事宜，还有行李。 “茶儿，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福大娘准备一些干粮，带在路上吃。” “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茶儿立马朝厨房走去。 福大娘得令后，立刻安排人手和面，做那喷香酥脆的干面饼子。 随着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下人们经过清风院时，都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老爷。这可是府里的大事，不能有半点差错。 春寒料峭，宋清淮和苏白英早早起床，洗漱好，前往兰香院用早膳。 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把行李搬到骡车上。 “淮儿，放宽心。”宋士诚看着沉稳内敛的儿子，只说了一句。 “英娘，在外照顾好自己和淮儿，凡事低调一点，太高调容易惹人注目。”尤氏拉着苏白英的手叮嘱道。 “好的，母亲。”苏白英乖巧地点头。 出门在外，确实不宜过于张扬。 宋倩如轻声叮嘱：“淮儿和弟妹路上小心些。” “嗯，会的。”宋清淮点点头。 “意儿祝表哥高中榜首，表妹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秋知意笑盈盈地恭贺道。 “借表妹吉言。”苏白英笑着打趣。 依依不舍地告别众人，又抱着孩子亲了亲，宋清淮和苏白英坐上骡车。 “燕子，在府里等我回来。”张成娘子眼巴巴地守在一旁看着，显然还不习惯张成的离开，眼眶红红的，哽咽道：“好，小心点。” 最后张成红着眼眶，一甩鞭子驾着骡车往外而去。 宋士诚和尤氏等人，站在门口，直到那骡车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院。 “以淮儿的学识，秀才应该不在话下，就怕他背负太多，把自己逼得太紧。”尤氏感叹道。 这孩子自从决定参加科考后，整个人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也不知是好是坏。 “放心吧，淮儿聪明着呢，若不是被耽误，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官老爷了。”宋士诚听到自家夫人的话，笃定道。 不是他自夸，而是儿子读书天赋着实不错，当年夫子可是说过，儿子考中进士，绝对没有问题。 尤氏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这话可别在淮儿面前说，压力太大。” 尤氏对权势没有太多想法，只希望孩子平安喜乐。只是世事无常，儿子自县城那事后，心里有了目标，做父母的只能支持。 宋倩如走在两人身后，笑着看俩人斗嘴，唇角弯了弯，心中满是羡慕，父母的感情犹如一坛老酒，经过时间的沉淀，愈发香醇，这么多年了，两人从未红过脸，相处方式与以前相差无几。 做姑娘时她也幻想过，嫁人后，她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奈何只她一个人在苦苦坚持。 原来一厢情愿，根本长久不了。 骡车里苏白英和宋清淮挤在不大的座位上，有些难受。 瞧着堆满半车厢的东西，宋清淮没忍住问道：“娘子，怎么准备这么多行李？” 第166章 路上 “都是一些用得上的，衣裳还有被褥，届时租一处小院，比住客栈强多了。”苏白英艰难地伸了伸腿，小声辩解道。 她也没想到车厢不够大，装了这些好东西，他俩差点坐不下，就像两只被硬塞进盒子里的大猫。 宋清淮笑看她一眼，“还是娘子想得周到，等下歇息时，把东西重新摆放一下，给咱们腾出一点空间，后面几天可不好过。” “嗯，听夫君的。”苏白英也是头一回出远门，只想多带一点东西，根本没想到车厢空间有限，根本装不下。 “夫君，到县城要多久？”苏白英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的街景还是熟悉的，她还没走出七里镇呢。 “快的话三天就能到，慢的话得四天。” 县城距离七里镇还挺远的，路上还得休息。再者他们又不急，晚两天也无所谓，提前一个月出发，几天的路程，根本无需担心进不了考场。 “哦，挺远的。”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着，苏白英昨晚兴奋得睡不着，此时晃悠得脑壳晕乎乎的，上下眼皮忍不住打架。 就见她靠坐在车壁上，脑袋随着骡车的走动，一晃一晃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懒猫。 宋清淮见状，大掌一捞，把人往怀里一带，扯过一旁的大氅，把她娇好的身子，遮盖的严严实实，“娘子，靠在为夫怀里睡吧。” 说罢，调整好坐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还不忘朝外头吩咐道：“张成，慢点。” “好的，老爷。”张成不知老爷为何如此，不过他最听话，什么也没问，直接放慢速度。 这也是宋清淮看中他的点，听话。 宋清淮一手搂着苏白英，另一只手拿着书，时不时翻一页。 此时此刻，枣树村苏家。 元宵过后，陈氏便迫不及待地给媒婆递了话，这不，吴蒋氏立刻就风风火火地张罗开来。 陈氏希望尽快定下来，至于蒋氏为何如此执着于儿子娶妻，就是怕儿子考中举人或进士时，被有权有势的人家抢去做赘婿。 “果娘，等下吴秀才上门，你可得好好表现。”陈氏瞧了眼清秀可人的二女儿，不放心地叮嘱道。 白果虽不如英娘好看，可也差不了多少，稍稍打扮一下，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苏白果红着脸应道：“知道啦！” 自从早饭过后，娘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要是吴秀才是个好的，她当然会好好表现。 嫁过去就是秀才夫人，这样的人家，若非看在姐夫的面上，根本没她什么事。 苏大山有过一次经验，这次表现得极为淡定，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三丫手里拿着一把瓜子，靠在房门前，时不时呸一声。 陈氏本就紧张，听到不停歇的呸声，气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骂道：“钱氏，要么就别吃，要吃就把瓜子壳接好，院子里刚扫过的地，被你这样一搞，等会怎么见人。” 以前陈氏还会给她一点面子，骂她都会背着人，如今陈氏是一个面子也不想给。 家里有一点好东西，她就恨不得拿回娘家，又懒又馋，还是个碎嘴子。 手里有一点铜钱，恨不得马上花掉，老二手里的私房钱，全被她用来买零嘴吃了。 村里如她这般的新妇，还真少见，钱家父母俩也不知怎么教孩子的。 老大媳妇就不会这般，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她还生了一个大胖孙子。 钱三丫靠在门框处，不以为意地说：“娘，对方是来相看五妹的，又不是来相看地面的，干不干净根本不影响。只要五妹足够优秀，院子里哪怕全是杂草，也同意，若五妹眼歪嘴斜的，哪怕院子扫得再干净，人还要跑。” “闭嘴吧，回屋待着去。”陈氏被她的长篇大论，吵得脑袋嗡嗡直响，直接把人赶回屋。 就钱氏这张臭嘴，可别出来乱说话，把亲事搞砸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关上。 陈氏狠狠地瞪了房门一眼，分家的事不能再拖了，钱氏这女人不服管教，她年纪也大了，还是少操点心吧。 钱三丫关上房门后，躲在屋里偷笑，她就是故意的，不然等会又要她洗菜、切菜。 大嫂都不做，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做，这是陈氏的女婿，又不是自己的，有什么好操心。 心里这般想着，人已经躺回床上，翘着个二郎腿，嗑着瓜子，好不惬意。 “陈姐姐，在家吗？”正当陈氏想再说几句，院门外响起爽朗的声音。 陈氏顿时顾不上教训钱氏，满脸笑容地朝院门口走去，“在家呢，快请进。” 媒婆领着吴家母子，还有一位婶子，走进苏家院子。 蒋氏一进院子，便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心里暗暗嘀咕着，听说苏家大女儿嫁到七里镇，夫家日子很不错。 看这院子摆设，想来没拿夫家东西回娘家撑场面，这般想着，对这门亲事越发满意。 双方见礼过后，又各自介绍了一番，苏白果躲在后窗，悄悄朝堂屋瞅了一眼。 吴秀才身材高挑，皮肤微黑，身穿一身青色长衫，看着文质彬彬，又透着几分温和。 外表还不错，不知性格是怎样的，若是各方面都不错的话，她愿意赌一把，输了做一辈子秀才娘子。 赢了，一辈子风光无限。 “陈姐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越儿如今已是秀才，打算两年后参加科举，以我儿的本事，成为举人和进士，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今日前来，我是抱着十二分的真心，来求娶苏家五姑娘，将来决不会亏待苏家姑娘。”蒋氏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大山本就属意吴家，对于这次见面，两家心知肚明，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蒋氏这番表态，赢得苏大山和陈氏的好感。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满意之色。 苏大山朝陈氏使了个眼色，陈氏会意，“好，就冲蒋妹子的这一番话，这桩亲事我同意。” 第167章 途中 “陈姐姐放心吧，吴秀才学识渊博、相貌堂堂，苏姑娘温婉动人、清秀可人，两人犹如天造地设一般，往后的日子必定如鱼得水、越来越好。”媒婆见亲事已成定局，想着即将到手的媒人钱，喜笑颜开地在一旁帮腔。 苏白果和吴云越吴秀才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躲在窗外的苏白果听到这结果，面若粉霞地走进厨房准备午膳。 苏白芷瞧见她脸上的娇羞，凑近挑眉问：“五姐，对未来姐夫可还满意？” 苏白果恼羞成怒，嗔怪道：“死妮子，休要胡言乱语，快去烧火。” 说完扭转身子背对着苏白芷，生怕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喜悦。 蒋氏本就对苏白果十分满意，中午吃饭时，得知满桌的菜肴皆出自苏白果之手后，更是喜上眉梢。 儿媳如此能干，儿子娶了她之后，必不会受苦受累。 蒋氏并非不知，迎娶富家姑娘，儿子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可她也清楚，那样的日子，儿子定然无法接受。 送走蒋氏母子，还有做陪的婶子和媒婆。 陈氏将苏白果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果娘，吴秀才品行端正，虽然家境贫寒，但也只是暂时的，以他的才学，考取举人犹如探囊取物。往的日子定然差不到那里去。” 陈氏担心她嫌弃对方贫穷，心有不满，碍于父母之命嫁过去，又不好好过日子。 苏白果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轻声说：“女儿知晓了，娘，我听你和爹的。” “如此甚好。”陈氏欣慰地颔首。 ******* “老爷，前方不远处有间茶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片刻？”张成远远瞧见前方有间茶肆，扭过头问道。 宋清淮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到正午时分。 轻启唇瓣，淡声吩咐道：“停一下。” “好的，老爷。”得到回应，张成一拉绳子，放慢速度朝茶肆驶去。 宋清淮瞧着小娘子的睡颜，只见她小脸扑扑，不忍心开口叫醒，不过路上茶肆不多，错过这间，下午可就遇不到了。 天气寒冷，喝点儿热水暖一暖，于是轻声喊道：“娘子，醒醒。” 苏白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夫君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轻声喊了声：“夫君。” “嗯，娘子醒了，起来到外间喝口热水。”宋清淮的嗓音温润清亮，犹如天籁一般。 “好。” 苏白英动了动身子，“嘶～”一阵酸麻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娘子，怎么了？”宋清淮一直注意着她，见状连忙问道。 “夫君，腿麻了。”苏白英苦着脸说道。 因着刚睡醒，声音有点沙哑，宋清淮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 他压下眸底深处的悸动，轻声安慰道：“为夫给你揉一揉，一会就好。” “嘶～，夫君轻点儿。” 坐在外头的张成，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声音，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能立刻飞走，这是他能听的吗？ 老爷和夫人也太.....太会找刺激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自家老爷的声音传了出来：“罢了，为夫抱你下去吧，等会缓一缓，下午把车厢里的东西重新摆放一下，多留一点空间出来，脚就不会麻了。” “呼～”张成轻吐一口气，原来是他想多了，夫人只是腿麻了。 他默默地停好骡车，眼角余光瞥见帘子微微晃动，便极有眼色地走上前撩起，方便自家老爷下来。 宋清淮站定后，苏白英娇柔的声音响起，“夫君放我下来吧，缓一缓就好。” “好。” 午膳时分，茶肆处在官道旁，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此处，皆会停下歇息，喝碗热汤或茶水饼子。 苏白英腿部的麻意逐渐消散后，拉了拉宋清淮的袖子，轻声道：“夫君，好了，咱们过去吧。” 三人行至茶肆前，目光所及之处，皆已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不会没位置了吧？ “店家，可还有位置？”张成见此情景，高声问道。 “客官，有的有的，这边请。”一位身着粗棉布衣的中年男子，立刻小跑着上前。 他带着几人来到角落处的空位上，待几人坐下后，这才躬身问道：“客官请坐，需要点什么？” 宋清淮看了眼四周，见其他人桌子上除了汤，就只有饼子，心中了然，这里恐怕只有这些。 于是说道：“来三碗热汤，再来六个饼子。”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店家满脸堆笑地应下。 苏白英坐下后，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本以为路上只能吃干饼子就凉水，没想到还有路边茶肆。 不多时，店家端着托盘过来了，三碗热汤和饼子，放下后，“客官，请慢用。” 奶白色的汤上，漂浮着一点翠绿的葱花，丝丝缕缕的热气袅袅升起。 宋清淮端过一碗汤，放在苏白英跟前，温柔地说：“娘子，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而后端起另一碗，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苏白英端起粗瓷碗，学着宋清淮的动作，慢慢地品尝着。 汤中带着淡淡的肉香，还有细碎的肉沫，原来这汤汁是用大骨头精心熬煮而成的，美味无比。 伸手拿起一张饼，这饼薄厚适中，酥脆的饼皮，轻轻咬下，醇厚的麦香，如春风般拂过唇齿之间。 看着简单，味道却格外的好，跟家里的厨娘做出来的相比，简直是不分上下。 转头见宋清淮还在喝汤，忍不住出声催促，“夫君，这饼子酥脆可口，快尝尝。” “好，娘子喜欢的话，走之前带一点，路上饿了再吃。”宋清淮见她吃的香甜，宠溺地笑道。 “不用了，冷掉就不好吃了，车上带了干饼子。”苏白英心疼银子，拒绝道。 张成等主子动了后，立刻端起碗，如牛饮水般喝了一大口，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坐在外头赶车，尽管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却也耐不住寒风如刀割般凌冽。 第168章 租赁院子 用过膳后，稍作休憩，苏白英等人便结账，辞别了此间茶肆。 “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店家收过银钱，殷勤地恭送几人。 来到骡车旁，宋清淮将行李取出，把箱子往外移，其他物品则紧靠里面的半截车厢，如此一来，空间瞬间变得宽敞无比。 “娘子，好了，上来吧。”不多时，宋清淮就将一切整理妥当，撩开帘子呼唤道。 苏白英上车一看，只见前方摆放着一个箱子，便疑惑道：“夫君，这是要坐在箱子上吗？咱俩可不轻，会不会把箱子坐坏？” 宋清淮好笑地摇摇头，“不会，放心坐吧，没事的。” 苏白英坐好后，感觉自己就像个无用之人，时时刻刻都被夫君照顾着。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可是陪夫君赶考的，此行的目的就是照顾他，如今却反了过来。 暗暗告诫自己，接下来不能再这样了，万不可耽误夫君读书。 这般想着，接下来的几日，苏白英事事都抢着做，能不动用宋清淮就绝不动用。 四天后，午时初。 苏白英坐在骡车里，撩起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巍峨的城门宛如巨人般矗立在眼前，镇守着城内的安宁。城门高耸而庄严，由巨大的石块和厚重的木材堆砌而成，岁月的刻刀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城门上方，“广山县”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宛如游龙，可见书写之人的书法造诣颇高。 城门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久经磨砺，泛着微弱的光芒。 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农夫们扛着新鲜的蔬菜和粮食，堆积如山，商队们驾着骡车排成长龙，蜿蜒曲折，宛如长蛇。 有人背着行囊，行色匆匆，好似疾风骤雨。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带着各自的故事和希望，如百川归海般汇聚在这座城门下。 骡车随着众人进入城门，一条宽敞而曲折的街道映入眼帘，两旁店铺林立，还有各色摊位，有卖吃食的，有卖绢帕和日常用品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苏白英瞧着城内热闹的场景，不禁暗自感叹，本以为七里镇已经足够热闹，却不想县城更加繁华。 张成驾着骡车穿过热闹的街道，直接来到牙行，时间还早，路上苏白英与宋清淮商量过，打算租一处小院，安心备考。 骡车停下后，张成扭头提醒道：“老爷，牙行到了。” 宋清淮骨节分明的大掌，撩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转头吩咐，“娘子，你坐在车里等着，为夫进去询问一下，要是没有合心意屋子，今晚就去客栈歇一晚，明天去另一家牙行看。” “好，要环境安静的小院。”苏白英提醒道。 “嗯，娘子放心，为夫知晓。”宋清淮揉了揉她的手，轻声道。 牙行里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宋清淮怕苏白英有危险，便让她待在车内。 瞧着晃动的车帘，苏白英伸了伸腿，总算是到地方了，一路上坐在箱子上，硬邦邦的木箱子，坐得她腰酸背痛。 宋清淮走进牙行，扫视一圈，径直来到租赁屋子的地方。 靠在躺椅上的中年牙人见有人过来，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一番，见来人穿着普通的绸缎衣裳，瞬间得出结论，来人不是大肥羊，瞬间失了兴趣，懒洋洋地问：“不知客官，是要买院子还是租赁？” 态度敷衍极了，宋清淮瞧了他一眼，好脾气地问：“某想租赁一处环境清幽的小院，不知可有合适的院落？” 牙人见只是租赁院子，小意思，不过银钱太少，他还看不上，于是高声喊道：“小米，过来接待一下。” “来了。”只听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 宋清淮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步履匆匆朝这边奔来。 小米是牙行学徒，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朝宋清淮行了一礼，“客人请随小的来。” 把宋清淮请到旁边坐好，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才坐下仔细询问。 听完宋清淮的诉求，小米立刻报出几处符合要求的地方。 “客官，按你的要求，南街杏花巷，还有秀才巷和南平巷，这几处靠近书院，周围的住户皆是学子和书院的夫子。” 小米自幼便在牙行摸爬滚打，其眼力之好，自是非同凡响，刚才只是匆匆一瞥，便猜出眼前人的身份。 结合宋清淮提出的要求，再加上院试迫在眉睫，小米迅速报出几处地址。 宋清淮听完并未立刻表态，而是转而问道：“宽敞否？” “小人所说的这几处院子，皆符合客人的要求。”小米满脸的真诚。 宋清淮思考片刻，此次来县城，大概得住一个多月，于是决定先去杏花巷这边的小院看一下。若是不错，就定下来。 想罢起身道：“烦请米牙人前面带路，先去杏花巷看一下。” “好的，客官这边请。” 一前一后两辆骡车来到杏花巷，巷子宽敞得足以容纳两辆骡车交错而过，两边高耸的院墙，院墙边蹲着几个小孩儿，正叽叽喳喳地不知说着什么，好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画卷。 苏白英掀起帘子看得津津有味，“夫君，这里环境不错，若是合适，咱们就住这儿吧。” 宋清淮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揉捏着，神色宠溺，“好，听娘子的。” 苏白英闻言，唇角带笑，手指轻轻勾了勾他掌心，难怪夫君初次见面就送她香膏。 骡车转过两个弯，停在一处小院门口。 “客官，里边请。”小米等几人站定后，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成照看行李，宋清淮和苏白英跟在牙人身后，跨过门槛，入目的情景，让人眼前一亮，院中有棵石榴树，树下摆放着石桌石凳。 除了正院，还有东西两间厢房，还配备了桌椅板凳和木床，苏白英挺满意的，扯了扯宋清淮的衣袖。 宋清淮立即会意，朝她点点头，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瞧见水井，于是问道：“米牙人，此间院子可有井？” 第169章 非常满意 “有的，在后院呢。”说着，牙人带着宋清淮和苏白英朝后院走去。穿过狭长的走道，就见高耸的院墙，院墙边有一口井，不远处还有一间厨房和柴房。 瞧着不大，却五脏俱全。 宋清淮瞧了苏白英一眼，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便知她非常满意。时辰也不早了，拖拖拉拉也没甚意思，于是宋清淮直接拍板，“就这里吧，如何租赁？” “不贵，一个月只需二两文银。”米牙人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间院子位置好，二两银子还真不贵，牙人非常自信。 宋清淮算了一下，若是住客栈，一天至少要五十文以上，两间一天就一百文，爽快的点头，“可以。” 签好租赁契书，夫妻俩正式租下此间院子。牙人拿出钥匙交给两人，“客官，有事可来牙行寻找小人，告辞。” “慢走不送。”宋清淮客气地说道。 张成见状，牵着骡车从侧门进去。 随后，几人打水把东厢和西厢卧房打扫干净。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太阳已经西斜。 宋清淮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找到正在奋力擦拭桌柜的苏白英，“娘子，停一下，今晚出去吃。” 早前准备的干饼，中午已经全部吃完。 苏白英慢慢地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腰，恹恹道：“好，只能这样了，柴房里一根柴都没有，就是想自己煮都不行。” 好久没有这般忙碌了，她那娇生惯养过的身子，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宋清淮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上前帮她轻轻按揉腰背，“娘子，辛苦了。” 他有些后悔没带丫鬟，否则这些粗活，便可交由丫鬟来做，娘子只需负责监督就好。 失算了。 苏白英动了动感觉好受一点，“夫君，好了。” 喊上张成，关好院门，三人朝外头走去。走出巷口，不远处就有一家小饭馆，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断有人从外头往里走。 饭馆规模不大，伙计如穿花蝴蝶般在大堂中穿梭，忙碌不停。掌柜的见三人进来，高喊一声：“客官请随便坐，大头，有客人来了。” “好嘞！”只听伙计高声应道，尽管忙碌，脸上始终挂着一抺亲和的笑。 随后放下手中端着的菜，来到几人面前，满脸笑容地递给几人一块木牌，“客官，这是今日的菜单，请您过目。” 宋清淮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红烧肉六十八文，小鸡炖蘑菇七十八文，红烧鱼四十六文，清水白菜十八文...... 苏白英探头一瞧，好家伙，这价格也太贵了，猪肉一斤才三十文，他这一盘肉钱都能买两斤肉了。 “来一份红烧肉，一份干豆角炒肉，再来一份青菜汤。”宋清淮瞧了一眼，点了几个菜，就把木牌还给伙计。 “好嘞，客官请稍等，马上就好。”伙计说完立刻高声喊道：“一份红烧肉、一份干豆角炒肉、一份青菜汤。” 掌柜写好单子，放在一旁，立马就有厨房打杂的伙计前来拿走。 苏白英拉了拉宋清淮的衣角，靠过去轻声道：“夫君，这也太贵了，明天还是把厨房收拾出来，咱们自己做吧。” 要是天天这样吃，虽说吃得起，可她就是心疼银子。 “好，听娘子的。”宋清淮对食物并不挑剔，当然是娘子说什么，都没意见。 他看向对面的张成，吩咐道：“张成，明早去街上买些木柴回来，再买几个木桶和木盆。” “好的，老爷。”张成点头应下。 没过多久，两菜一汤就端了上来，还有一小盆米饭。“客官请慢用。” 盛好饭后，宋清淮夹了一块肉，放在苏白英面前的碗里，温柔道：“娘子，尝尝味道如何？” 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肉块，苏白英不禁垂涎三尺，就这色泽和诱人的香味，六十八文花得绝对值。 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肉汁瞬间充满口腔，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肉质酥软，香气四溢。 苏白英品尝过后，喜笑颜开地给宋清淮也夹了一块，欢快地说：“夫君，这道菜好吃，快尝尝。” “好，喜欢就多吃一些。”宋清淮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 苏白英对着他甜甜一笑，随即低头吃饭。 见娘子如此俏皮可爱，宋清淮嘴角微扬，端起碗不紧不慢地吃着。 “老爷夫人，小的就不客气了。”张成见主子已动筷，便也端起碗说道，然后夹了块肉配着米饭大快朵颐。 待放下筷子时，苏白英借着桌子的遮挡，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双颊绯红，她竟然吃撑了。 有点儿丢脸，自从嫁入宋家后，从未短过吃食，不过味道却不能与这间饭馆的菜相提并论。 厨子做菜的手艺，堪称一绝，比府里的厨娘强了不少。 “走吧。”宋清淮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笑意。 结过账，走出饭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全都步履匆匆。 两旁的铺子前，挂着两个灯笼，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晃动。 宋清淮牵起苏白英的手，温柔地说：“娘子，天太黑了，为夫牵着你。” “嗯。”苏白英低着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朝小院走去，张成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老爷和夫人紧握的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老爷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真是深藏不露。 ****** 七里镇宋家，兰香院。 尤氏瞧着外头的天色，算了算，儿子儿媳已经离家四天了，心中不免牵挂，“不知淮儿和英娘到了没有？有没有吃饭？” 宋士诚刚从门外进来，就听见夫人的这番话，知她担心，出声宽慰，“夫人莫担心，淮儿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肯定不会让自己饿着。” “我知道，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其实尤氏是担心儿子科举考试。 虽说夫子常夸他天赋高，可那已经过了七八年，如今并不年轻，万一落榜，不知能否振作起来。 第170章 夫妻夜话 “夫人担心那臭小子作甚，为夫外出可不见你如此担心，哼！”宋士诚见尤氏神色恹恹的，出声打趣道。 “你出远门时，我也非常担心的好吧，只是你没看到而已。”尤氏瞥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驳。 “这样说来，是为夫冤枉了夫人，夫君给你赔个不是。” 尤氏知他在逗自己，嗔了他一眼，扭身上床睡觉。 孩子大了，做父母的哪能管一辈子，还是早点睡觉，明早陪可爱的小孙孙玩。 宋士诚见此，摸了摸鼻子吹灭油灯，跟着上床睡觉。 尤氏躺下后，一时间也没有睡意，无意间想起过年前许家针对自家的事，随口问道：“夫君，许家如今怎样了？” 尤氏对这些事是真不上心，但凡用点儿心思在这上面，就能知道许家如今的状况。 宋士诚躺下后，双手置于腹部，闻听尤氏的话，唏嘘不已，“许家大小子是个有主见的，当机立断把那些货物低价卖了，回本不少，虽不至于赔光，但也伤筋动骨了，短时间内翻不起风浪。” 他也没想到许家大儿子有野心，能力也不错，若非许大财太过心急，说不得自家还真会被他搞垮。 尤氏低低的骂了一句，“活该！” 许大财想做大，这事无可厚非，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使下作手段。 有本事把铺子开到县城，或府城，这样旁人还能高他一眼。 宋士诚听到尤氏的骂声，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夫人的性子还像从前一样直爽。 “不过许家搭上了县城的崔家，许老三未过门的媳妇，是崔家旁支姑娘，有崔家撑腰，想要对付他有点儿难办。” “崔家的手还能伸到镇上吗？最多也就在县城里威风一下罢了。”尤氏满不在乎地说。 宋家的根基在七里镇，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烂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是盘踞七里镇多年的宋家。 提起崔家，尤氏的声音忍不住抬高，若不是崔家人捣乱，淮儿的铺子也不会关门，重新参加科举。 官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就像那话本子里常说的，没有背景的官员，常常会被人推出去挡灾。 “夫人放心，为夫可不是吃素的，为夫打听到，那崔家姑娘是个相貌丑陋的女子，咱们可得看好意儿，万一那许老三丧心病狂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身为男人，最了解男人，一旦有了执念，很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尤氏刚放下的心，被他这么一说，又提了起来，“知道了，明天跟意丫头说一声，让她最近别出门。” 只要意儿不出门，许家老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 夫妇俩躺在床上，说着闲话，不知不觉间，身边传来轻微的鼾声。 宋士诚转头一看，黑暗中隐约可见夫人安静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第二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苏白英就穿衣起床了。 宋清淮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娘子，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刚睡醒的他，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暗哑，温声细语说话的时候，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撩人而不自知。 苏白英的耳根微微泛起红晕，“醒了就起来吧，等会还要打扫院落。” 昨天只清理出睡觉的地方和正院堂屋，其他地方还没整理好。 苏白英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根银簪，素雅清淡的簪子，插在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更衬得她气质超凡脱俗。 “为夫与你一起。”两人一同起身，拿着巾帕来到后院井边，用前任租户留下的破木桶，打了小半桶水，就着冰冷刺骨的冷水洗漱。 冰凉的寒意，让两人精神一振，动作迅速地洗漱完毕。 “娘子，是与为夫一同出去吃早膳？还是给你带回来。”宋清淮整理好仪容，看着正在涂抹香膏的小娘子，轻声问道。 “一起出去吧，回来时再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 两人刚刚走出厢房，就看到张成打着哈欠从对面厢房走了出来。 “老爷夫人安。”张成连忙恭敬地打招呼。 “嗯，我们要出去吃早膳，你也一起吧。”宋清淮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又关心地问了一句，“脸色为何如此之差？” 张成闻言，脸色通红一片，这让他如何回答，难道要说是想媳妇，想得睡不着，那不是让主子看笑话吗。 “许是赶路累着了。”支吾半天，也没想到好的借口，只得随口说道。 “等会儿回来再补觉，先去用早膳。”说完，他带着苏白英向门外走去，张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清晨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小吃，有卖煎饼的、有卖包子的、还有馄饨摊子，一阵晨风吹过，各种各样的香味，四处飘散。 苏白英吸了吸鼻子，目光如同被香味吸引的蝴蝶，朝着香味飘来的地方望去，就见不远处的街旁，搭了一个棚子，一对老夫妻穿着素净的衣裳，围着锅炉忙碌个不停，几张陈旧的木桌摆在里面，零星坐着几人正大快朵颐。 喷香扑鼻的味道，从沸腾的锅中不断溢出，钻入过路的行人鼻间。 摆设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宛如一位朴素的老者，透着岁月的痕迹。 苏白英拉了拉宋清淮衣袖，轻声说道：“夫君，咱们去吃汤面。” “好。” “店家，来三碗羊肉汤面。”苏白英瞧了眼木牌上的字，扬声吩咐。 “好嘞，客官随便坐。”老汉应了一声。 此时天色尚早，出来吃早膳的人不是很多，老汉很快就端着三大碗汤面过来。 苏白英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面条的口感十分筋道，仿佛在她的舌尖上跳起了一场欢快的舞蹈，让人感受到独特的嚼劲和风味。 苏白英忍不住感叹，县城里真是藏龙卧虎，就连街边卖汤面的老夫妻，手艺都好得令人惊艳。 第171章 帮倒忙 用过早膳，苏白英和宋清淮来到附近杂货铺购买所需物品，油盐酱醋，还有米面等物，张成则去街市买木柴和菜。 苏白英回到家中，又投入到洗洗刷刷的劳作中，宋清淮也没闲着，帮着一起，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动作并不熟练。 苏白英对此非常满意，夫君愿意帮忙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胜过许多人。 “夫君，累不累？打扫得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苏白英感动之余，体贴地说道。 “好，去歇一会。”宋清淮见打扫得差不多了，拉着苏白英的手，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休息。 这时，侧门处传来一阵响动，两人齐齐望去，只见张成推开侧门，手里提着肉和萝卜，身后跟着两名挑着木柴的壮汉。 苏白英看到柴火，顿时感觉身上黏黏的，难受极了。 等人走后，苏白英迫不及待地起身，“夫君，我去烧些热水，等会洗漱一番。” 昨天太晚了，又没有柴火，再加上连日奔波，实在累极了，所以没有沐浴就上床睡觉了，早上起来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身上难受极了。 “好。”宋清淮跟在她身后，一起朝厨房走去。 看着娘子脚步匆匆的模样，宋清淮的眼中满是温柔。 两人来到厨房，苏白英熟练地点火烧水，宋清淮帮不上忙，便拿着水桶去井里打水。从小到大，有丫鬟小厮伺候的大少爷，哪里会打水呢？水桶脱钩浮在水面上，根本无从下手。 宋清淮站在井边，望着井里的木桶，担心这新买的桶还没用就完蛋了。 苏白英在厨房里左等右等，眼见锅里为数不多的水都快烧开了，夫君还没把水提进来，她满脸疑惑地探出头来。 见宋清淮手里拿着钩担，如同雕塑般无措地站在井边，眉头紧皱地看着井里，脸上一副苦恼不解的神色，苏白英于是问：“夫君，怎么了？水桶去哪儿了？” 宋清淮脸上难得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如同一只无辜的小鹿般眨了眨眼，指着井口，“在下面，快沉下去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昨天见娘子手一晃，一桶水就如同变戏法般打了上来，瞧着轻而易举，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难度竟然这么大。 苏白英走过来，探头往井里一瞧，好家伙，今天刚买的木桶，如同喝醉酒的醉汉般斜斜地飘浮在井面，晃来晃去的，不时有水进入桶里，再不提上来，木桶很快就会沉下去。 苏白英无奈地扶额，“我来吧。” 她接过宋清淮手里的钩担，如同熟练的猎手般将钩担放入井里晃了几下，就稳稳地勾住木桶，顺带打了一桶水上来。 宋清淮认真地看着苏白英的动作，明明很简单，为何自己却打不到水，他实在想不通。 苏白英见他陷入自我怀疑中，吩咐道：“夫君，快提回厨房。” 宋清淮回过神来，手里提着水，心里已经决定以后打水的活计，就让张成来做。毕竟他们要在此处生活一个多月，这些粗活不好让娘子来做。而他不会做，只能交给张成。 懵懂无知的张成，就这样被自家老爷安排了打水的活计，即便他知道，也无法拒绝，毕竟他只是个下人罢了。 热水烧开后，夫妻俩痛痛快快地洗漱一番，还给张成留了一点热水。 时间已到午时，苏白英提着米和菜，来到厨房准备煮饭。 宋清淮还想帮忙烧火，苏白英却不同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么会烧火呢？别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张成洗完澡出来，听到自家老爷要烧火，急忙拦住，“老爷，烧火这种小事，就交给奴才吧。” 自家老爷可是金贵人儿，怎能进厨房烧火呢？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宋清淮被抢了活计，又被苏白英推出厨房，只得背着手离开。 “张成，柴火多少一担？”苏白英瞧了眼干燥粗壮的木柴，好奇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十二文一担。”张成嘿嘿傻笑两声。 苏白英扫了他一眼，吩咐道：“不错，明天再买两担回来，就按这个标准。” “好的夫人。”张成听话地点头。 中午做了两道简单的炒菜，小炒肉和炒萝卜，外加一盆米饭。 饭菜做好后，张成拿着碗拨了一点菜，一个人回屋吃。 宋清淮本想让张成在堂屋一起吃，见他这样，便没有多说。 午膳过后，苏白英让宋清淮去看书，她还有衣裳要洗，转身往后院走去。 宋清淮没有回屋，而是来到张成厢房前，“张成，去给夫人打水。” 张成刚躺下准备歇一会，老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来了。” 苏白英刚打了一桶水上来，就见张成过来，二话不说拿着钩担和木桶埋头苦干。苏白英往前院瞧了一眼，唇角弯了弯，认真搓洗着手里的衣裳。 娘说得没错，年纪大会疼人。 张成将空桶都装满水后，“夫人，水用完了就喊一声。” “嗯。”苏白英洗完衣裳，挂在厢房外晾晒，肚兜等贴身衣物则挂在屋内通风。 堂屋旁边有前主人留下来的书房，宋清淮也不嫌弃，擦拭干净便在里面温书。打开窗户，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如金色的纱帐般带着丝暖意。 宋清淮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苏白英从窗外经过，刻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他。 事情忙完后，苏白英坐在石凳上休息，却见张成从厢房出来，径直走到她跟前，“夫人，骡子的吃食不多了。” 苏白英愣了一瞬，拍了拍脑门儿，她把这事给忘了，“好，你等一下。”说着转身回屋拿银子，这些事她也不懂，还是交给张成去办吧。 张成离开不久，苏白英就听到敲门声，疑惑的歪了歪头，她们昨天刚搬进来，会是谁在门外？ 怕敲门声吵到宋清淮，快走两步轻轻打开院门，探出脑袋朝外张望。 只见一个清秀妇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第172章 邻居 苏白英望着眼前的陌生妇人，狐疑地问道：“请问你是？” 张秀秀看清这位邻居的长相后，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柔柔一笑，娇声说道：“妹子好，我是隔壁院的，夫家姓胡。家里做了一些糕点，给你送些尝一尝。” 张秀秀租了隔壁院子，不过比苏白英这间要小一点。当初她看院子时，对这间院子的布局非常满意。听说要二两银子一个月，因着囊中羞涩，只得放弃。 苏白英一听，立刻打开院门，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嘴里说着客气话：“胡夫人好，这怎么好意思呢，应该我先去拜访你才是，快进来坐一坐。”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把人引到石榴树下，面带愧色道：“胡夫人请见谅，刚搬进来，到处乱糟糟的。” 说着回屋泡了杯茶出来，“胡夫人请喝茶。” 随后一起坐下，两人经过一番自我介绍，苏白英得知她男人也是来参加院试的。 只不过他已是童生，而宋清淮还是白身，还需通过县试和府试，才有资格参加院试。 张秀秀本以为，舍得租赁二两银子一月的院子，这家人条件定然不差，却不想苏白英穿着普通绸缎，连个回礼都没有。 知道无任何便宜可占，张秀秀拿着空盘子，起身故作温柔地说道：“宋夫人，我家老爷还在家里，就不多留了，下回来我家串门。” 苏白英没想到会有人前来串门，根本就没准备待客零食，懊恼不已，也就没注意到张秀秀前后的细微变化。 热情的把人送出门，“好，胡夫人慢走。” 张秀秀转过身，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一盘糕点只换了一杯茶，哼，谁要喝那苦不拉叽的茶。 她气鼓鼓地回到自家院子，坐在廊道上看书的胡柯见她耷拉着脸进门，好奇地问：“你不是去隔壁了吗？怎么拉着脸回来，是被对方欺负了？” 张秀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到自家夫君的问话，惊得她立马回神，扯起一抹假笑，“没有，方才差点摔跤，心情有点差。” 张秀秀心里很清楚，她这夫君最是古板，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打着占便宜的心思与人交好，肯定会大发雷霆。 胡柯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小心一些，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张秀秀有点心虚，赶紧把盘子放到厨房，然后像只兔子一样逃回房间，生怕再说下去，被夫君看出端倪。 夫妻俩成亲三载，聚少离多，在胡柯心里，自家娘子的性子，还像成亲时那般，活泼可爱。 他根本不知道，人心易变，眼前人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而苏白英还想着，明天买些糕点或其它东西，去隔壁拜访，毕竟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再者，对方的夫君是一名童生，要是能力出众，将来也许能和自家夫君一起入朝为官。 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她可不能给夫君拖后腿。 苏白英端着糕点走进堂屋，宋清淮恰好停下歇息，透过窗口看到苏白英手中端着盘子，便问：“娘子，你手中端着的是什么呀？” 苏白英笑眯眯地回答：“夫君，这是隔壁邻居送来的糕点，你要尝尝吗？” 宋清淮摇了摇头，“为夫不喜欢吃这些糕点，你吃吧。” 对于娘子这么快就结识了邻居，他没有多问，毕竟娘子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 “那好吧。”苏白英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尝了尝。 不够甜，口感粗糙，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苏白英还是把手里糕点吃完。 第二天一大早，苏白英就起来煮饭，摊了几张饼，熬了一锅粥。 宋清淮醒来时，苏白英已不在床上，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在厨房。 “娘子，多睡一会，不必这么早起。” 苏白英把粥盛出来，听到他的话，转头认真道：“夫君，英娘是来照顾你的，怎么能睡懒觉，饿到夫君可怎么办。再说，我还等着夫君高中后，做官夫人呢。” 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一副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作派。 宋清淮心里一阵感动，顺着苏白英的话道：“还请宋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好好学习，让你成为官夫人。” “好，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小小的厨房里，气氛格外温馨。 “夫君，我出去逛一下。”早膳过后，苏白英和宋清淮说了一声，打算出门熟悉周边环境，顺便买点糕点作为回礼。 她可不会做糕点，只好花点银钱去买，希望对方别觉得自己没有诚意。 毕竟对方可是亲手做的，自己却是从外头买的。 “娘子，让张成驾骡车带你去吧。”宋清淮怕她脚痛，轻声提议道。 “不用，我先走了哈，一会就回来。”苏白英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如飞，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外飞去。 她要好好逛一逛县城，领略一下城里的繁华。 然而，刚出院门，她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苏白英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宋夫人”喊得是她，脚步依旧不停地往前走，直到耳边再次响起一声，“宋夫人。”她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声“宋夫人”喊得是自己。 她朝着张秀秀歉意一笑，“胡夫人，抱歉，方才我在想事情，没有听到。” “无事，宋夫人要去哪儿？”张秀秀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气，故作温柔地问道。 “我打算去逛一逛附近的街市，胡夫人要一起吗？”苏白英热情地发出邀请。 一个人逛街，总归有些无聊，有人陪着一起说说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苏白英想法单纯，如同一张白纸，根本看不出来张秀秀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好呀，宋夫人，我正好要去书斋给夫君买墨条，咱们就做伴一起过去式”张秀秀温声细语道。 虽然苏白英身上无利可图，张秀秀也不想与她交恶，只是语气没有之前热络。 “好，走吧。” 第173章 眼红 两人一同上街，都是初来乍到县城，抛开其他心思不谈，张秀秀还是个健谈的性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从书斋到菜市，直到巳时过半，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回家，苏白英手上拎着好几个油纸包，还有一刀上好的五花肉。 油汪汪的，张秀秀一路上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块肉，不愧是租得起大院子的人，衣裳料子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吃食上却如此大方，一次就买五斤肉。 不像她，夫君科考的盘缠有限，若不是为了能安心温书，根本舍不得花银子租院子。 平时省吃俭用，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昨天那么大方送糕点给邻居，就是想从对方身上捞点儿好处。 张秀秀眼珠子转了转，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苏妹妹，你夫家条件应该很好吧？” 苏白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刚认识就问这话，是何用意？ 于是多了个心眼，“一般般，能吃饱饭而已。” 财不外露的道理，苏白英还是懂的，哪怕是在爹娘面前她都没提过，更别说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了。 张秀秀显然不信，撇了撇嘴，怕再问下去对方会起防备心。 本来还觉得对方穷酸，一上午逛下来，又不觉得了，再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身上捞点好处。 转而问起其他的，“你家郎君此次科考，有几成把握？” “不清楚，尽力就好。”虽然苏白英对自家夫君此次院试信心满满，但她可不会傻乎乎地往外说。 那不是给夫君招惹是非么，万一有人嫉妒使坏怎么办？ 张秀秀自以为是地安慰道：“过不了也没关系，我夫君第一次参加，因为太过紧张就没有过。” “呵呵，那倒也是。”苏白英笑着应和。心里却想着，夫君肯定能一次就过。 尚未开始，怎知结果如何？夫君如此优秀，考取秀才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此事心知肚明即可，无需告知他人。 二人边走边聊，临近院门时，远远望见自家夫君站在门口，似在与人交谈。 只听身旁的张秀秀问道：“苏妹子，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你可认识？” “那是我夫君。” “你家郎君，看着年纪可不小。”张秀秀惊讶道。 随即解释道：“苏妹子，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白英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可她的夫君看着比自家夫君还要年长，张秀秀一时惊诧，言语便有些没过脑子。 “无妨，夫君确实比我年长。”苏白英不觉得夫君年长有何不妥，反而年长更具包容性，也更懂得疼人。 说着话，二人已至院门口，只见宋清淮走上前来，先是朝张秀秀点了点头，接过苏白英手中的东西，看到她被勒得通红的手指，心疼地说：“下回让张成跟着，东西让他提。” “就这么点儿东西，我拿得动。”苏白英缩了缩手，小声嘟囔。 张秀秀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心生羡慕，再瞧了一眼还站在原地，背着手看向这边的夫君，突然有些心塞。 为何别人的夫君如此温柔体贴，自己夫君却如此木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经对比，除了学识稍强一些，其他方面真是处处不如。 张秀秀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打断道：“苏妹子，下回再聊。” 情意正浓的二人，突然被打断，苏白英这才想起身边还有旁人，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张秀秀：“好，张姐姐，这些糕点你拿回去吃。” 两人逛了一圈，称呼上已经改变，不再是生孰的胡夫人、宋夫人，而是称对方姐姐妹妹。 “使不得，苏妹妹留着自己吃吧。”张秀秀嘴角里推拒着，手却很诚实地接过糕点。 这里面可是赤豆糕呢，她还没吃过呢，只是份量有点儿少，不过看在价格不便宜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果然对方是个傻的，自己一盘粗糙糕点就换了一小包精致的点心，不错不错，可以多多来往。 胡柯背着手站在门口，见宋清淮如此行事，眉头紧蹙，宋兄也太没有男子气概。读书人的手，可是拿笔写字的，待看清小妇人长相后，心中了然，难怪一把年纪还没考中秀才，原来如此。往后少与之来往，可别连累到自己。 见自家夫人还傻站在那儿，胡柯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秒就会玷污他的眼睛。 “苏妹妹，谢谢你的糕点，姐姐先回家了，下回再约。”张秀秀心知肚明，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开。 苏白英与宋清淮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特别是宋清淮，方才还聊得好好的，一会功夫就变脸，如此阴晴不定，不可深交。 “夫君怎么出来了？”苏白英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宋清淮笑看她，打趣道：“还不是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为夫怕你走丢。” 不巧的是刚打开门，门口站了一个人，本不欲理会对方，谁知对方特没眼色，凑过来搭话，他也不好甩脸子。 苏白英瞥他一眼，“夫君说得哪里话，我这么大个人，哪会走丢。” 夫君也太小看她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院，张秀秀站在院门口，关门的手一顿，原来夫妻之间还能如此亲昵，就像那交颈的鸳鸯，让人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自家夫君是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 “夫君，县城的东西比镇上还贵，下回可别忘了。” 听着她的碎碎念，胡柯心里烦闷，“好了，拿过来吧。” 张秀秀瞬间不说了，从提着包裹中，拿出用粗纸包着的墨条递给他，随后一阵沉默。 与隔壁沉默的气氛不同，宋清淮放下东西后，接过苏白英的手，轻轻按揉。 待红痕消除后，不容置喙道：“明天声采买的活计交给张成，娘子有何要买的，交给他便是。” 娘子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没道理来县城后，如此操劳，原本娇嫩白皙的手指，被如此摧残。 宋清淮再一次后悔没带丫鬟，不然煮饭的活计也可交出去。 第174章 马连云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其间，张秀秀来串过几次门，苏白英也去过隔壁一回。不想，对方夫君全程黑着脸，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苏白英哪还待得下去，直接告辞回家。 本想着与人为善，为夫君提前拉拢一些同僚，不想对方如此态度，苏白英也歇了与之交好的心思。 张秀秀来过几次，没讨到什么好处后，也不再来了。 宋清淮有些疑惑，问道：“娘子，这两天怎么不和隔壁张娘子玩了，闹矛盾了吗？” 娘子能交到好友，宋清淮还挺高兴的，这样她也不至于太无聊。 苏白英也没瞒着，如实说道：“那胡童生不知怎么回事，整日黑着个脸，好像别人都欠他银钱似的，还是算了。我昨个儿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轻薄的料子，给夫君做衣裳吧。” 宋清淮听了，眯了眯眼睛，在心里把对方划入了不可交的行列。 “那好，累了就出去逛逛，别总闷在家里。” “嗯嗯，夫君放心吧。”苏白英点头应下。 夫君若是考中秀才，少不了要参加一些宴会，到时候肯定得穿得光鲜亮丽些。她和表妹学了一手好绣艺，如今她的手艺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除了做些日常的家务，她根本找不到事情做。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来县城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天傍晚，宋清淮从外头回来，心情极好。 “夫君，何事如此高兴？”苏白英难得见他这样，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宋清淮脸上挂着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回答道：“娘子，为夫今天在登科茶楼里结交了一位好友。等院试结束后，我想请他来家里做客。” 显然，对方的学识和人品都很不错，否则也入不了他的眼。 随着前来参加院试的学子越来越多，各处的茶楼酒肆也变得热闹起来，时常举办一些诗会。宋清淮去了几次，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学子。 像今天如此高兴的，还是头一遭，往昔那些学子，多多少少有些瞧不上宋清淮，觉得他年纪如此大，连童生都没考上，学识肯定不够。 “那好，届时我一定盛情款待。”苏白英头一回见他这般模样，喜笑颜开地应和道。 “嗯，还有十天就要县试了，这些天为夫不打算出门了，在家好生歇息，为考试做准备。” “好，我会备好考试时的吃食，夫君放心。”苏白英非常支持。 “有劳娘子了。” 苏白英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整整齐齐地叠好后放在柜子上，“先用膳吧，一会该凉了。” “好。”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早早歇息了。 ———— 此时远在京城的马连云，几经波折终于收到家中的书信，看完兄长信中所述之事，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宋倩如那软绵绵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再看信上说，娘子和子昂都不见了的事，马连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几天就是春闱了，他寒窗苦读二十余载，眼看着就要金榜题名了，此时抛下一切回去找娘子和孩子，实在不甘心。 第175章 心动 纠结许久后，马连云最终决定留在京城继续参加会试。 再说娘子也不是小孩子了，希望她不要傻乎乎地带着子昂来京城，千里迢迢的，万一在路上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最好是回娘家，如此有岳父岳母护着，他就放心了。 虽然他对宋倩如早已没了夫妻情分，可儿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正当马连云拿着书信忧心忡忡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马兄，在吗？” 听到声音，马连云收好信件打开房门，来人是他前不久认识的举子封一鸣，他笑容可掬地问道：“封弟，何事？” “马兄，为了感谢你上回的帮忙，你嫂子在家里整了些好菜，走，去家里用膳。”封一鸣笑容满面的说道。 会试在即，京城里汇入各地举子，人多是非也多，封一鸣无意间得罪了人，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随手丢在巷子里，马连云经过，善心大发扶着他去医馆，分别时，留下联系地址。 “封弟客气，用膳就不必了。”马连云推辞道。 然而封一鸣不由分说拉着他，“走吧。” “大哥，你回来啦！” 马连云随着封一鸣的脚步刚迈入院门，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仿佛林间的百灵鸟在歌唱。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院中，眉眼弯弯地望着门口。 当她看见陌生男子时，脸颊上泛起一抹红霞，犹如娇艳欲滴的牡丹，娇美动人。 马连云看得目不转睛。 “咳咳……马兄，这是在下的妹妹。”封一鸣看到他的样子，脸上满是自豪。 马连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封弟真是好福气。” “呵呵，马兄过奖了，以后我妹妹就是你妹妹。”封一鸣没有注意到马连云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马连云笑而不语，跟着他往堂屋走去。 封之桃见大哥带陌生男子回家，红着脸跑进屋里，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脸娇羞。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坐在床沿上，玉手轻抚脸颊，露出傻兮兮的笑。 “马兄，请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可见封一鸣是真心实意地请他吃饭。 只是马连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向里屋瞥去，想要再看一眼刚才的那位娇美的姑娘。 没想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自己，还能遇到心仪的女子。 然而，他又有些沮丧，自己已有家室，孩子都十几岁了，封弟怎么可能同意妹妹做妾呢。 “马兄，来，干一杯。”毫无所觉得封一鸣拿着酒壶，给马连云倒了杯酒。随后拿起杯子，和马连云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嗯！祝封弟金榜题名！”心情低落的马连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两人好似多年未见的兄弟，只听封一鸣大着舌头道：“马兄，你以后就是我封一鸣的好兄弟了，有用得着弟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第176章 考试 “多谢封弟抬爱。”马连云情绪有些低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马连云如同一滩烂泥般，摇摇晃晃地回到客栈。刚到客栈门口，就见贴身随从满脸惊恐地迎了上来。 “二老爷，你去哪里了，可让小的好找。”小厮见到他，如释重负，急忙搀扶起他往回走。 随后的日子里，马连云如同着魔般，时常往封一鸣家里跑，只为了看一眼封之桃。至于下落不明的宋倩如，除了提笔给岳家去了一封信后，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也想不起来。 满脑子只有，那娇美可人的封姑娘。 ****** 晨光熹微，凉风习习。 苏白英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洗漱过后，便来到厨房做早饭，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宋清淮心疼苏白英，不顾她的阻拦，在牙行买了个小丫头回来，帮她做事。 “芽儿，去烧火吧。”苏白英洗好锅，轻声吩咐道。 “好的，夫人。”芽儿乖巧地应道。 随后，她动作麻利地点火。小丫头从小就做惯了粗活，对于如今的生活，满意得不得了。 在牙行里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卖到那种地方。也庆幸自己长相普通，否则早就被人挑走了。 哪能过上如今的安稳日子，做起事来格外积极，要不是她做出来的吃食实在难以入口，说不定做饭的活计都要被她包揽了。 用过早膳后，苏白英送宋清淮到贡院门口。从张成手里接过篮子，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夫君，吃食都在这里面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一句“在家等你”，说得情意绵绵，她那明亮的双眸如同星辰般璀璨，倒映着他的身影，眼眸中盛满了对他的鼓励和支持。 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其实她的心里早已如同一团乱麻，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扰乱他的思绪。 宋清淮心下微微动容，不顾众人的异样眼光，抬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望着她的眼眸，神情认真道：“好，娘子在家等我。” 说完接过篮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贡院。 经过一道又一道检查过后，领着刻有丁乙号的木牌，找到相对应的号舍，把篮子放在隔板上，从中拿出研台和墨条，往研台里倒了点水，不紧不慢地开始研墨。 他的动作认真又仔细，一圈一圈用力均匀的研磨，不多时，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宋清淮这才停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 苏白英目送他进入贡院，带着张成和芽儿转身离去。 县试和府试过后，接下来便是院试，其间有三天休息时间。 苏白英准备买点好菜庆祝一下，一大早就带着芽儿，亲自到菜市挑选。 出来时，芽儿手里提着一只鸡，苏白英提着篮子，里面有肉还有新鲜的时令蔬菜。 张秀秀走在两人身后，瞧着苏白英提着的肉，还有丫鬟手里的鸡，羡慕不已。 随后想到什么，又快走两步追上两人，“苏妹妹，你家夫君县试考得如何，能过否？” “多谢胡夫人关心，结果还未出来，一切犹未可知。”苏白英已经看透了她的伪装，对她不像先前那么热络，但也没有到恶言相向的地步。 张秀秀的脸色扭曲了一瞬，高兴个什么劲？年纪那么大还是白身，肯定过不了。 这般想着，脸上又重新挂满笑容，就算考中童生又怎样，院试能不能过还不一定呢。自家夫君这次可是有九成把握呢，就先让她高兴两天。 想罢，她阴阳怪气道：“是吗？那恭喜苏妹妹了，很快就是秀才夫人了。” 那假惺惺的样子，苏白英瞧着眼睛疼，于是她快走几步，把对方远远地甩在身后。 当初自己怎会觉得对方良善呢，人心隔肚皮，这话还真不假。 看着苏白英远去的背影，张秀秀恨恨咬牙，等夫君考上秀才，看自己怎么奚落她。 随后她提着几棵萝卜和一小块肉回家，低头瞧着手里的肉，和对方篮子里那一大块肉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人比人，气死人。好在夫君的学识比对方夫君强。 苏白英回到小院，开始炖鸡汤和做肉干。考试时不能带热食，做些肉干配着薄饼吃，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芽儿则端着衣裳，蹲在井边认真洗漱。自从芽儿来后，苏白英每天只需煮饭即可，衣裳和碗筷都由芽儿接手。 张成负责提水和采买，今个儿要不是苏白英想出去走一走，这些事情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行。 不多时，瓦罐里飘出诱人的香味，还有肉干独有的咸香。这味道飘出窗外，附近几户人家，闻着鼻间传来的香味，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 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有那不懂事的孩子，立即哭闹起来。 宋清淮闻着味来到厨房，探头往里瞧，“娘子，在做什么呢？好香啊！” “做肉干呢，夫君可要尝一尝？”说着，苏白英从锅里夹了一块肉上来，体贴地吹了吹，递到宋清淮跟前。 宋清淮极其自然地张开嘴巴，两人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之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相处得极其融洽。 “娘子，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为夫可有口福了。”宋清淮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夫君喜欢就好，一会烤干后，装起来带进考场吃。”听到他的夸奖，苏白英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嗯，娘子聪惠。” 娘子给他准备的吃食，相当不错，除了一些有权势的家族子弟，带进去的吃食比较精致外，其他学子的吃食，可没有他精致。 上回坐他对面的学子，一到用膳的时辰，眼神若有若无的瞟过他手里的煎饼，不停咽口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由轻笑道：“娘子，这是想馋得旁人无心科考吗？” 第177章 勾唇浅笑 “哪有这般夸张，果真如此的话，夫君可要护着英娘，否则那些落榜的学子还不得活撕了我。”苏白英笑嘻嘻地说道。 她眉眼灵动，宛如那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宋清淮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白嫩的脸颊，“调皮。” 盛出香气四溢的肉块，摆在火盆上烤时，苏白英便推着宋清淮往外走，“午膳马上就好，夫君先去外头等着。” 宋清淮出了厨房后，苏白英手脚麻利地炒了两个菜。 芽儿洗好衣裳过来，见饭菜已经好了，立刻端进堂屋。 芽儿端着鸡汤，闻着诱人的香味抿紧唇瓣，生怕控制不住口水流进盘子里，届时老爷和夫人吃不成，把她重新发卖了。 苏白英端着菜随后出来，经过书房窗外时，喊了一声，“夫君，用膳了。” “来了。”宋清淮放下书本，起身来到堂屋。 刚坐下，苏白英就给他盛了一碗饭，双手接过后，无奈道：“娘子无需如此，下回为夫自己来。” 娘子可不是下人，哪需要做这些事。 “好，下回夫君给我盛呗。”苏白英俏皮地眨了眨眼，适时提出自己的要求。 以夫君的学识，一飞冲天是迟早的事，而她要做的是，在他微末时陪在身边，慢慢在他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引导他对自己付出相同的情感。 如此一来，待到将来高中时，才不会为了前途做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 闻言，宋清淮起身拉着苏白英坐下，神色温柔道：“好，娘子辛苦了，为夫给你盛饭。” 说着当真拿起碗，从盆子里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她跟前，还贴心地把筷子也放好。 苏白英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谢谢夫君。” 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夫君科考辛苦了，喝些鸡汤补一补，养足精神对付接下来的考试。” 宋清淮端起鸡汤，正打算喝一口，苏白英出声提醒道：“有点烫，吹一下。” “好，多谢娘子提醒。” 感受到娘子的关心，宋清淮嘴角不自觉勾起，吹了吹碗里的汤，如饮甘霖般喝了一口。 味道鲜美，不愧是他娘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时间一晃而过，宋清淮毫无意外获得院试资格，而今天就是院试结束的时间。 苏白英带着张成和芽儿等在贡院不远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院门口，生怕错过。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申时过半，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出来，一个个都如霜打的茄子般，面如菜色，脚步虚软无力。 “夫人，他们出来了。”张成和芽儿见状，同时喊出声来。 “嗯，看到了。”苏白英点点头，紧紧盯着门口处，虽然和夫君约好地点，仍怕他出意外。 她可是瞧见了，有好些人是被人扶着出来的。 直到在人群中，瞧见精神奕奕的熟悉面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夫君，这边。”抬手挥了挥，清脆悦耳的声音，淹没在喧嚣的人众中。 奇迹般的，宋清淮好似听到一般，抬眼望向这边，那双向来温润的眼眸，此刻笑意盈盈，快步朝她走来。 苏白英站在原地等他，见他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心里升起淡淡的喜悦。 直到他来到身前，苏白英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道：“夫君，咱们回家。” “好。”宋清淮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张成，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牵起她的手，如珍似宝地护着，朝不远处的骡车走去。 张成和芽儿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很快回到小院。 苏白英亲自端着准备好的红枣粥，宛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飞到宋清淮身边，“夫君，这两天受苦了，先喝一碗热粥，垫垫肚子，再去洗漱一下。” 随后又轻声吩咐道：“张成，把热水抬到耳房去。” “好的，夫人。”张成颔首应下。 宋清淮眉眼带笑的看着小娘子为自己忙碌，如沐春风，“谢谢娘子。” 苏白英娇嗔地瞪他一眼，“夫君如此客气作甚。” 说着坐下同他一起用膳，夫君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她在外面同样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好了，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 宋清淮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此时夜色已浓如墨，从耳房出来，抬头望着天上繁星点点，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点缀在浩瀚的夜空中。 暗自思忖，明天定是个好天气，不如带娘子出去逛一逛，玩一玩，听说县城郊外有处桃林，如今已是二月下旬，想来景色应当不错。 这般想着，脚步一转回到厢房，苏白英见他披散着湿发，立刻拿着巾帕上前，“夫君快坐下，我给你擦一擦，晚间凉意重，可别着凉了。” 男人长身玉立，端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优雅。 昏黄的油灯下，原本周正的模样，更添几分飘逸，苏白英看着这样的他，心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砰砰乱跳。 给宋清淮擦拭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暗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只属于她的男人，又不是第一回见，有何好害羞的。 宋清淮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以为她是做事累到了，从她手里拿过帕子，“娘子歇一会，为夫自己来。” 娘子嫁入宋家后，还不曾如此劳累过，宋清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像擦头发这样的小事，还是他自己来吧。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拒绝，就是不想拂了娘子的好意。 还有就是，他心底深处隐秘的小心思，想看小娘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 再经过前两位后，宋清淮多少有点不自信，只是平常隐藏的好。 再说小娘子比他小了一轮，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信，无它，只因娘子如今太美，与初见时的模样相差甚远。 虽然娘子的这些改变，皆是他带来的，然而被伤过的心，又岂是随意可治愈。 苏白英在旁边陪着，见他放下帕子，且湿发已干时，起身关好门窗，“夫君，早点歇息。” “好，走吧。”宋清淮等小娘子躺好，这才吹灭油灯，上床揉着香香软软的小娘子，闭眼沉沉睡去。 第178章 桃花林 次日清晨。 晨风轻柔地拂过，空气清新宜人。 苏白英悠悠转醒，一双清亮的眼眸映入眼帘，眼眸中倒映着小小的她。 屋内明亮一片，她心中明白，自己这是睡过头了。 “夫君，你醒了怎的不叫醒我？”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 这娇软的嗓音传入宋清淮耳中，好似撒娇一般，他揉着她纤腰的手臂，不由的一紧。 因为要参加院试，他已经清心寡欲了一段时间，此刻怀中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娘子，若说没有半分想法，那他就不是正常男子了。 于是，不等苏白英再次开口，他便翻身压了上去。 “啊.....唔....” 一声惊呼响起，随后便被堵住，只余一声呜咽。 柔软的唇被吻住，最初的惊讶过后，苏白英玉手便搂住男人的脖子，试着回应他。 宋清淮本没有其他想法，昨晚暗自决定今日带娘子出门逛逛，无奈娘子太过诱人，让他情难自禁，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失控，怀中人娇喘的小模样，让他愈发着迷，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 再也按捺不住，也不想再忍，他顺从心底的渴望。 衣裳尽褪，床幔摇晃。 许久之后，云消雨歇。 宋清淮搂着苏白英，轻轻吻着她微湿的发间，轻抚她的后背满足地叹息。 “娘子，再歇息一会儿。”宋清淮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起身穿衣。 苏白英撑着脑袋看着他，眼眸中满是柔情，心中暗自庆幸，竟让她遇见这么好的夫君。 宋清淮起身没多久，苏白英也跟着起床，只是双脚刚落地，便感觉有些腿软。 若不是实在饿得厉害，她肯定会继续在床上歇着。 坐在凳子上，随意挽了个发髻，插了根银簪做装饰，便起身往后院走去。 芽儿早已起床洗完衣裳，见她出来，连忙殷勤地帮忙打水。 “夫人，奴婢早上煮了粥，是否还要煮点别的？”她小心翼翼地禀告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以往每天早起的夫人，今个儿却没有早起，她便自作主张煮了锅粥。此刻，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夫人觉得她多事，从而厌弃了她。 “不用了，就喝粥吧。时辰也不早了，早膳喝点粥，等午膳再做点好吃的。”夫人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好的，夫人。”宋清淮从厨房端着两碗粥出来，见苏白英正在洗漱，便轻声招呼道：“娘子，过来用早膳。”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让人如沐春风。瞧着他的举动，苏白英眉眼带笑，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好，马上就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宋清淮的变化很大。以前在家时，一切都由丫鬟婆子动手，他根本没有如今这般体贴。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苏白英捂着脸偷偷地笑了。 回到屋里，擦了点润肤的香膏，便朝堂屋走去。只见宋清淮端坐在那里，静静地沉思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前的碗筷未动，一瞧便知，他这是在等自己。 苏白英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的声音仿佛一阵微风，轻轻地吹过宋清淮的耳畔。 宋清淮回过神来，解释道：“娘子，等会儿为夫带你去郊外踏青。听说那里有片桃花林，美不胜收，咱们去逛一逛。” 苏白英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好呀，要不要准备一些吃食？”她来县城这么久，只在这附近溜达一圈，其他地方都不敢去。人生地不熟的，她怕遇见人牙子。 她可是听说，有些人牙子专门拐带一些姑娘和年轻妇人，给她们灌下哑药，然后送到青楼楚馆。只要进去，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人摆布。 如今有夫君陪着，还有仆从跟随，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宋清淮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方才开口道：“不用准备，等会到酒楼打包一份饭菜，用小方炉温着，中午就在桃花林用膳，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吧，听夫君的。” 宋清淮嘴角上扬，心情犹如春日的阳光般灿烂，娘子对他的依赖，竟让他生出时刻把人护在怀里的心思。 说着，两人几口喝完碗里的粥，可见那外出游玩的心是多么迫切。 吩咐张成套好骡车，带了套衣裳以防万一，便带着芽儿坐上骡车，一起朝城外出发。 路过酒楼时，张成停好骡车，进去打包了几个菜和馒头，当作午膳。 骡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前往桃花林的路上，半个时辰后，方才抵达桃花林。 桃林外停了不少骡车和马车，远处人影绰约，想来是城中闲散人家，前来观赏美景。 张成和芽儿留下看车，苏白英和宋清淮挑了处人烟稀少的小路，并肩走进桃林深处。 一眼望去，成片成片的粉色，让人目不暇接，树枝上挂满了含苞待放的粉色花骨朵，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微微张开，好不热闹。 “夫君，这一片桃林，每年结的桃子，怕是都吃不完吧。”她是个俗人，这般景色面前，她只想到桃子成熟时的样子。 “此处桃林是县城周家的，周家人脉极广，自然不愁销路。”宋清淮带着她，沿着桃林周边，走走停停，慢慢欣赏。 这样的美景，难得一见，苏白英看得尽情，突然来了一句，“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苏白英话音刚落，宋清淮接道：“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宋清淮满脸赞赏，“娘子，好文采。” 他也没想到，小娘子竟有如此才能，能出口成诗，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是夫君教得好。”苏白英不动声色地给他戴起了高帽。 “是娘子聪慧。”夫妻俩站在桃花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夸赞着。 随后心情极好的继续往里面走，偶尔眼神相撞，皆从对方眼里，瞧见深深的情意。 可以说，苏白英方才的那句诗，惊艳到宋清淮，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别提有多美。 如此聪惠的娘子，只属于他一人。 只要一想到，娘子还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成就感爆棚。 第179章 放榜 因着早上的胡闹，苏白英没走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用帕子垫了一下，便一屁股坐下歇息。 宋清淮见此，也跟着坐下，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时不时抬手比划着，偶尔从苏白英口中，蹦出一句诗词，嗓音犹如黄莺出谷，意思简洁明了。 又很贴切，宋清淮的双眼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亮晶晶的，好似发现了稀世之宝般闪闪发光。 看着这样的娘子，宋清淮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他人窥视。 “宋兄，你也来逛桃花林吗？这位是？” 两人正聊得起兴时，一道惊讶声从不远处传来。 抬眼望去，只见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身材修长结实，玉树临风，身穿白色衣裳，外披墨色披风，显得清俊飘逸。 那俊逸的容貌，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不经意间流入出来的气势，一眼便知，对方身份定然不凡。 苏白英随意扫了一眼，暗自惊叹了一番，便又垂眼坐着不动。 宋清淮看清来人是面容后，赶忙起身朝来人拱了拱手，“杨兄弟，这是拙荆，娘子，这位就是为夫与你说过的友人，姓杨。” “原来是嫂子，失敬失敬。”杨欧笑着与苏白英打招呼。 苏白英起身礼貌回应，“见过杨公子。” 杨欧瞧了眼苏白英，心下暗想，想不到宋兄竟然老牛吃嫩草，不过这是旁人私事，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兄，小弟还有要事要忙，先行一步，下次约个时间见一面。”杨欧很有眼色，见宋清淮夫妻同游，打过招呼后，便颔首微笑着离开。 刚刚出声，实属无奈，此路是外出的必经之路，否则他也不愿做一个煞风景的人。 “好，回见。”宋清淮微笑着送别。 苏白英打过招呼后，站在宋清淮身后，一言不发，直到人走远后，方才坐下。 “夫君，杨公子瞧着气势不凡，定然出身贵族，这样的人物，怎会来苦兮兮的广山县？” “许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苦衷吧，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停车的地方用午膳，再去不远的茶肆歇脚。”宋清淮牵着苏白英的手，往回走，边走边说。 “这里还有茶肆吗？”苏白英四处张望着，并未瞧见夫君嘴里的茶肆，满脸的不解。 “嗯，前方拐个弯，桃林风景不错，经常有学子或富家公子姑娘过来踏青，便有人在前方开了几间茶肆，还有歇脚的客房。”宋清淮解释着，显然提前做好准备。 桃花林占地面积之广，难以想象，特别是桃花盛开时，前来游玩的人不计其数。 而有闲情逸致来赏花的人，家里或多或少有点儿银钱，这也导致茶肆生意不错。 纵使孟冬时节生意惨淡，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好。”苏白英对此没啥意见，此处他并不熟悉，听夫君安排就好。 直到申时末，夫妻俩心满意足的离开桃林，坐着骡车回到城内，进入城门时。 宋清淮温润的嗓音从车厢内传出来，“张成，找间酒楼停一下。” 张成拉着绳子的手顿了下，“好的，老爷。” 随后放慢速度，停在味茗轩门口。 在酒楼用过晚膳，才回到小院。 接下来的几天，宋清淮陪着苏白英几乎逛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圈下来，两人买了许多金银首饰，还不忘给家里人也带一份。 贡院外，聚集着来自各地前来参加院试的学子，他们或三五成群地守在贡院东墙边，或满眼期待地眺望着，或幻想着自己金榜题名后的美梦，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一定要考中的话语。有些学识不错的人尚能保持平静，但他们的眼里多少还带着一丝紧张。 毕竟考官批改卷子时，多少会带着自己的喜好。如果运气不好，恰好写到考官忌讳的内容，那么成绩就会作废。这种事情在以前也时有发生。 宋清淮和苏白英起了个大早，来到贡院附近的茶楼上坐着，等待结果。 “夫君，外头的人可真多啊。”苏白英站在窗边，往贡院那边望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嗯，广山县管辖下有二十多个镇，还有数不清的村庄，人数当然不少。”宋清淮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没有丝毫慌张。 苏白英看了看不停走动的学子，又看了看气定神闲喝着茶的宋清淮，好奇地问：“夫君，你都不紧张吗？” 她看到贡院门口的那些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明显是紧张的表现。 宋清淮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紧张也无济于事，还是安心等待结果吧。” 说完，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口中的茶香。皱了皱眉，这只是普通的红茶，味道并不好。随后，放下茶盏，起身来到苏白英身后，望着不远处的人群。 辰时三刻，几名官吏拿着长长的黄色绢布，将其挂在东墙上。等到官吏离开后，众人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疯狂地呐喊着：“不可能，怎么没有本公子的名字？”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爹娘，儿子没给你们丢脸。”有人欣喜若狂地喊着。 也有小厮模样的人，冲出人群，“少爷中了，我家小爷中了。” 一时间，状况百出，拥挤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呼声，和悲痛声，犹如惊涛拍岸，此起彼伏。 任谁寒窗苦读数十载，信心满满参加科考，本以为考中秀才，十拿九稳的事，却榜上无名时，那种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张成也挤在人群中，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只得踮起脚尖，拼命往前看去，仰着头，脖子都酸了，还没看到他家老爷的名字。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家老爷不会落榜了吧？ 又想到老爷决心参加科考，温习书本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耳边听着落榜学子的崩溃大哭声，又释然了。 抱着全部看完的心态，继续往前面看去，第十名、第九名……第四名宋清淮，正当他准备往前看时，终于反应过来，第四名旁边名字，好像是宋清淮这三个字。 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仔细确认。 第180章 书院 只见他家老爷的名字，安安静静的待在第四名旁边，再三确认后，张成瞬间心花怒放。 高声喊道：“中了，我家老爷中了。” 喊完转身推开人群朝外头跑去，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听到喊声的人，满脸羡慕，继续抬头看着榜单，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寻找自己的名字，宛如寻宝一般。 “夫君，张成回来了。”苏白英眼尖，远远就见张成朝茶楼跑来，像一阵风。 “嗯。”宋清淮只一眼，便心中有数，张成如此兴奋的样子，想来结果是他想得那般。 抬眼朝县城某处望了一眼，垂眸沉思，区区秀才而已，还不足以憾动那些人，还需继续努力。 不多时张成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老爷中了，第四名。” 苏白英握着宋清淮的手，激动不已，脸颊因为兴奋泛起微微红韵，宛如盛开的桃花。 “我就知道，夫君一定能考中。” 宋清淮但笑不语，一切尽在掌握中，只在听说排第四名时，眉梢微挑，复又平静如常。 垂眸瞧见小娘子脸上灿烂如花的笑容时，眼神柔和些许。 兴奋过后，苏白英提议，“中午去酒楼用膳，庆祝一下。” “都听娘子的。”宋清淮没有意见，张成和芽儿做为下人，更加不会有意见。 一行人走出茶楼，不时瞧见小厮或学子从贡院那边走过来，有神情兴奋，也有低落神伤的。 还有那承受能力差的，直接晕倒过去，场面乱成一锅粥。 然而这一切都影响不了，苏白英的好心情，自家夫君已是秀才，从今往后宋家不再是普通的商户。 带着兴奋的心情，一行来到离住处不远的小酒楼。 刚从骡车上下来，还没走进酒楼，耳边传来一道带着炫耀的声音。 “苏妹妹，你们这是来酒楼用膳吗？我家夫君已是秀才老爷了，还是二十名呢。不过榜单上没有你家夫君的名字，别灰心，说不定下次就中了。”张秀秀自顾自的说着。 胡柯一大早就等在贡院东墙边，告示贴出来后，他就从后面往前找，本来都快绝望了，却不想在二十名的位置上，瞧见自己的名字。 确定考中后，也顾不得去看其它，高兴冲出人群与枕边人分享。 张秀秀嫉妒心作祟，问起隔壁家的情况，胡柯并未看见宋清淮的名字，理所当然的以为他落榜，根本就没想过，人家名次可能比他高。 “胡夫人此话是何意？谁告诉你我家夫君落榜了？”苏白英不客气的反问。。 本想着与人为善，特别与夫君同届的学子，毕竟官场波诡云谲，说得什么时候就被人无故针对，她帮不上忙，也不想拖后腿。 却不想对方如此不识相，次次粘上来，想把自己和夫君踩在脚底下。 “难道不是吗？榜单上可没有你家夫君的名字。”张秀秀理所当然道。 自己夫君可是二十名，苏白英男人之前可是白身，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家夫君，落榜不是正常的么。 “不好意思，要让胡夫人失望了，我家夫君排名第四。”苏白英一本正经的说完，不再理会张秀秀，朝酒楼走去。 本来她想低调一点，却不想有人不允许。 张秀秀闻言气得半死，家境不如人家，如今连夫君也被比下去，瞪着苏白英的背影，满脸不甘。 “丢人现眼，回家吧。”胡柯站在旁边，脸红一阵，青一阵。 没想到这个他瞧不上的邻居，学识如此渊博，竟然排到第四。 原本还沾沾自喜的他，瞬间脸黑如锅底，特别是刚才自家娘子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想想就很尴尬。 张秀秀瞪了眼酒楼，默不作声的跟在夫君身后往回走。 而苏白英则心情舒畅的走进酒楼，很快就有伙计过来。 “客官里边请。” “楼上可有厢房？”宋清淮扫了眼大堂，沉声问道。 “抱歉客官，厢房已满，楼下隔间还有空余，不知客官能接受否？”伙计赔着笑脸，恭敬道。 “那就隔间吧。” “好嘞，客官请随小的前来。”伙计引着几人，往隔间而去。 点了几道菜，苏白英和宋清淮喝着伙计送来的茶水，静等着菜肴上桌。 “杜家那位天才，这次竟然只得第二名，老弟可知第一名是何许人也？” “没听过，许是那个犄角旮旯走出来的平民小子吧。想来他也走不长，杜家人有多霸道，怎能忍下这口气，肯定会暗地里找他麻烦，唉！可惜了。” 听着隔壁传来的说话声，苏白英和宋清淮对视一眼，还好夫君只是第四名，平日里低调不冒进。 这要是被人记恨上，以他们如今的身份，面对强权，只有被欺负的份。 “此次前十有好几位非锦山书院学子，往年可不是这般，自从冯老退下后，学院是一年不如一年，明争暗斗的，哪里还有从前的风骨。” “老兄甚言，要是传入那些人耳里，你我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怕甚，敢做还怕人说。”话是这样说，可接下来两人谈话声，压得很低。可见还是怕隔墙有耳，传入他们所说之人的耳里。 隔壁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宋清淮认真听着，眉心一蹙，他本还打算前往锦山书院学习呢，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思忖间，伙计端吃食进来，把此事放在一边，陪着娘子认真用膳。 隔壁两人的对话，苏白英也听见了，她清楚宋清淮的打算，心里也有点担忧。 照他俩的意思，锦山书院如今虚有其名，且明争暗斗的厉害。 那夫君想要继续求学的想法，怕是要落空，这可如何是好。 香喷喷的米饭，吃在嘴里都不香了。 宋清淮见状，安慰道：“娘子无需忧，为夫自有法子解决。” 苏白英闻言眼睛亮了亮，对呀，自己没办法，夫君见多识广，不可能没办法。 想通后，苏白英不再想学院的事，把心思放在面前的吃食上，“嗯，夫君快尝尝这道菜，味道极好。” 第181章 秀才 “娘子喜欢，就多吃点。”宋清淮的声音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柔和，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面对小娘子时，耐心十足。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认真回应。 张成和芽儿坐在旁边，脸上的喜色，如春花绽放，怎么也压不住。两人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只要想到老爷往后就是秀才，而自己还是秀才老爷身边的红人，那种自豪感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以老爷的能力，往上考是必然的，举人、进士，说不定几年后就是朝廷命官。张成想象着自己身为老爷身边的第一人，肯定会有许多人前来讨好巴结。届时自己昂着脑袋，对前来讨好之人不屑一顾，转身离开的画面，一定非常带感。 想着想着，张成偷偷笑出声来，“哈哈....” 顿时，隔间内其余三人，不解地看着他，芽儿年纪尚小，在确认老爷夫人是好人后，也没有刚来时的胆小。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瞅着他，“张大哥，你为何笑得如此，嗯..奇怪？” 张成回过神来，见老爷和夫人用一副“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他，还有小丫头好奇的小模样，脸颊瞬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太尴尬了。 他扒拉两口饭掩饰，无奈小丫头好奇心重，盯着他不放。他只得凶巴巴道：“小丫头，问那么多做甚，快用膳。” 芽儿被凶，缩了缩小身子，不再盯着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的张大哥，如此凶残，往后可得离他远点儿。 午膳结束后，一行人回到家里。 院试结果出来，次日便有衙役前来报喜，顺便发放盖有官府印记的秀才牒文。由此牒文方可继续参加乡试。 宋清淮早早起床，待在家里迎接，苏白英把昨晚准备好的荷包交给宋清淮，一会打赏报喜的衙役。 平时紧闭的大门，今日大开，张成和芽儿时不时跑到门口往瞧一眼。 “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晃悠。”苏白英坐在厢房门口，拿着绣绷一针一线认真刺绣，宋清淮拿着书坐在她身边，被张成和芽儿影响，只得出声阻止。 “知道了。”两个恹恹的应道。 还不待两人离开，就听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还有男子哄亮的问话声。 “请问宋清淮宋秀才可是住在此处？” 宋清淮放下书，几步来到门口，见是两位身穿灰白相间衙役服的男子，拱了拱手，“两个差爷好，正是在下，屋里请。” 衙役满脸笑容，走进院内，朝宋清淮拱手，客气道：“恭喜宋秀才，这是秀才牒文，还有县令大人的请柬，三天后申时，县令大人在县衙举办宴席，为此次新晋秀才庆祝，望宋秀才赏脸前来。” 态度极其恭敬，这位可是排名第四，不出意外的话，往后的成就不是他们可以比的。 “好，还请衙官转告大人，在下一定准时前往。”宋清淮接过牒文和请柬，回复道。 县令做为地方官员，治下出了能人，他面上也有光，当然能拉拢一二就更好。 “那好，告辞。”衙役还得去通知其他人，提出告辞。 宋清淮把准备好的荷包塞进领头衙役手里，“一点心意，二位辛苦了。” 衙役极其自然的接过荷包，掂了掂，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露出满意的笑。 不枉他费尽心思争取到这份差事，一趟下来，收了不少打赏。 衙役离开后，苏白英凑过去，“夫君，牒文是何模样？” “给。”苏白英拿过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庆元十三年仲春末，有广山县七里镇宋清淮在科举比试中，各方面表现皆为甲等，由主考官副考官一致认可，特命其为生员，特此证明。 字句简洁明了，苏白英看了又看，随后递给宋清淮，认真交待道：“夫君，好好收着。” “嗯。”宋清淮接过郑重点头。 这可是身为秀才的凭证，有了它方可继续科考，必须好好保管，要是丢了，可不好补办。 “县令宴请，三日后，我手里的这件衣裳正好完工，届时夫君穿着去参加宴席。” “娘子无需着急，穿旧衣去也无妨，只要整洁即可。”宋清淮不知从哪听说，刺绣伤眼睛，便给她规定了刺绣时间，不许她熬夜或久坐。 “夫君莫担心，来得及。” 为此苏白英反抗过，奈何对她千依百顺的夫君，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好，累了就休息。” 宋清淮上回听说刺绣伤眼睛，生怕娘子不分昼夜刺绣，到时年纪轻轻的眼睛就模糊不清，可就不好了，反正家里不缺银钱。 “好。” ****** 远在京城的马连云，此时迎来了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站在龙虎墙前，盯着黄榜上自己的名字，揉了好几次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大声喊道：“天不负我。” 虽然名次靠后，可只要上榜，从今往后就会不一样。 成为一方父母官，或留下在繁华的京城发展，一切皆有可能。 他将会是马家近百年来唯一的进士，光耀门楣的重任在他身上实现了，而他的事迹将载入族谱，后代子孙皆以他为荣。 “恭喜马兄，金榜题名。” 马连云挤出人群，封一鸣便笑着上前恭贺，眼里是藏不住的失落。 自问学识不比马兄差，如今他榜上有名，而自己却名落孙山，其中差距太大，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见到好兄弟，马连云笑呵呵的问：“封弟，为兄只顾着高兴了，还没看完，以封弟的学识，定然考得比为兄好，你排在第几呀？” 封一鸣扯了扯唇，声音干涩道：“小弟不及马兄，并未考中。”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不想榜上无名，又要等三年，从前富裕的家境如今也捉襟见肘。 马连云闻言，收起脸上的笑意，伸出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兄弟，别丧气，大不了三年后再考，你还年轻，三年而已。” 第182章 成就好事 封一鸣无奈地苦笑一下，除了继续努力，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马兄，去小弟家里，让你弟妹整几个小菜，好好庆祝一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马连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封之桃那张娇美的容颜，自己成为贡士的消息，忍不住想与之分享。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他就心满意足。 封之桃与方氏自封一鸣离开后，就站在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方氏更是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封之桃瞧见方氏粗糙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很快就掩饰过去。 她娇声娇气地说：“嫂子，你别念了，念得我心慌。” 方氏的手停顿了一下，陪着笑脸说道：“嫂子心里不踏实，桃儿，不知你哥这次能否考中？” 公爹留下来的银钱，经过这么些年的挥霍，已经所剩无几，夫君只知念书，要不是靠她做些针线贴补家用，哪还有余钱。 此次若是不中，还得等三年，可怎么熬？ “嫂子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哥肯定能中，上回要不是爹娘离世，我哥早就成了进士。”封之桃信誓旦旦地说。 否则她也不会十七岁，还不找婆家，为了爹娘守孝是一方面，还有就是等哥考中进士，身份有所提高，找一个条件好的夫婿。 “但愿如此，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等你哥成为朝廷命官，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桃儿喜欢什么样的，嫂嫂与你哥帮你寻一寻。” 方氏瞧着自家水灵灵的小姑子，心里满意极了，小姑子与夫君相差九岁，她嫁过来时，小姑子也才十一，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自是希望小姑子能嫁个好人家。 说到嫁人，封之桃脑中浮现出马连云那张成熟稳重的脸，还有他夸自己时的话。 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如天边的云霞般动人心弦，方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夫君与小姑子的相貌当真是好看。 她是个爱颜的，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护着，不让她做一点粗活。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封之桃，立刻娇羞道：“嫂子，你说什么呢。” 她怎么会想起马举人呢，他可是有正头娘子的。 “好好，嫂子不说了。”方氏宠溺一笑。 话声刚落不久，两人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探出脑袋，朝外头瞧去，果真见到封一鸣和马连云往这边走来。 方氏封之桃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冲出小院，方氏站在封一鸣面前，“夫君，如何？” 封之桃站在方氏身后，“哥，中了吗？” 封一鸣摇了摇头，“回屋说吧。” 方氏心猛的一沉，这是落榜了。 精气神瞧间萎靡，此次不中，还得在熬三年，为了夫君能安心科考，也为了尽心照顾夫君，成亲六载，没有要孩子，本以为很快就要苦尽甘来，夫君考中进士，再生几个可爱的宝宝，却不想.... 封一鸣刚进小院，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娘子，快去整个几个好菜出来，庆祝马兄成为贡士，再去打壶酒来，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方氏闻言，眼睛都气红了，旁人高中，与他有什么关系，上赶着给人庆祝，好酒好菜难道不花银子的吗？ 碍于情面，方氏不好发作，不情不愿的进了厨房，点火的时候，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气得，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而封之桃在听说马连云考中时，眼睛亮了亮，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偶尔目光相撞时，两人皆快速移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心大的封一鸣，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滔滔不绝的说着，仿佛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方氏流着泪，做了一桌子好菜，连午饭都没吃，便回屋躺着去了。封之桃回到自己屋里，时不时想起方才的画面，心脏砰砰乱跳。 堂屋里只剩失意的封一鸣，和心绪难平的马连云。 封一鸣因着落榜，心情不愉，一杯接着一杯，马连云因为高兴，还有方才佳人崇拜的目光，多喝了几杯。 两人喝得醉醺醺，最后不知怎的，马连云摇摇晃晃地摸到封之桃屋里，瞧着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时难以自控，一把抱住她与之行了鱼水之欢。 而封之桃确定马连云对自己有意后，从他平日里的话语中，确定他对家中发妻并无感情后，半推半就的成了好事。 勾着马连云的脖子，封之桃脸上尽是快意的笑、 只要男人心里有她，届时自己跟着他去任上或留在京城生活，家里那个，就让她待在老家，替夫君孝顺公婆，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相信以她的美貌，定能把夫君捏在手心里，正妻不正妻的，有何关系？ 远在七里镇的宋倩如，还不知道，夫君在京城已经有了新欢，母子俩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哪怕知道她不见，只写了一封信，其它一概不管，没有半点夫妻情份可言。 此时此刻的她正与秋知意逛街，秋知意因着舅母的提点，在家里闷了许久，绣了不少好看的桌屏，想着事情过了这么久，便约着表姐出门逛街，顺便把绣品拿到绣坊换些银子。 舅父和舅母还有表哥表嫂待自己不错，她想买些布匹给小侄儿们做两身衣裳。 这边秋知意刚走出家门，就有人跑去许家告知许超。 收到消息的许超，阴恻恻的问：“可是真的？” 前来禀告的小混混，一脸讨好，“回许少爷的话千真万确，四哥说不定已经得手了。” “这是赏你的。”许超丢了块碎银给他，起身脸色阴沉的出了家门，恨恨的想，宋家对他们家所做的一切，就让秋知意来偿还吧。 若非宋家的打压，家中生意也不会一落千丈，让他连拒绝崔家女的机会都没有。 订亲时见了一面后，许超恶心的几天吃不下，想不通，这世上怎么有人长成那样，脸上坑坑洼洼不说，还大小眼。 难怪要找小门小户出身的夫婿，否则崔家门第那般高，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哪有自己什么事。 家中不落败，他还有拒绝的权力，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183章 被绑 秋知意和宋倩如在人群中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随后便人事不知。 等宋倩如和两个丫鬟，感觉不对劲时，人已不知所踪，紧张的四处寻找。 宋倩如确定表妹不见后，焦急不已，抖着手吩咐，“环儿，快回府告知母亲她们，调派些人手过来帮着找一找。” 环儿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整个人晕乎乎的方寸大乱，姑娘刚还在她身边，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听到表姑娘的声音，方才如梦初醒，“对对对，奴婢这就回府喊人。” 说着提起裙摆往回跑，宋倩如和伺候她的丫鬟继续寻找，两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乱转。 直到瞧见熟悉的铺面，方才想起，自家在镇上可是有好几间铺子的，可以寻求帮助。 环儿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府里，冲到兰香院，喘着粗气道：“舅..舅老夫人，求您救..救救我家姑娘，呜呜呜....” 说完直接跪在地上，朝尤氏砰砰的磕起头。 尤氏惊得打翻桌上茶盏，“砰”的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让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连忙追问：“好丫头，快起来说清楚，意儿出了何事？” 环儿抬手抺了把泪，“姑娘突然间就不见了，奴婢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环儿六神无主，心里慌得要死，她们姑娘自从来到七里镇，只外出过几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不会有人针对她才对。 该不会是秋家人找来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要是被抓回去，下场难以想象，越想越害怕，身子不自觉颤抖。 “芬儿，快、快让府上的丫鬟小厮去街上找表姑娘，动静小一点。”尤氏颤着声吩咐道，还不忘交待一声。 “是，老奴这就去。”张嬷嬷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 转身出了兰香院，集结府里所有的丫鬟小厮，表姑娘长得那般貌美，可别是被镇子上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给祸祸了。 思及此，两条腿倒腾的更快了，恨不得立刻找到表姑娘。 张嬷嬷走后，尤氏看向旁边的丫鬟，“诗画，你去找老太爷。” “是，可是奴婢不知老太爷在何处?”诗画爽快的应下，一时间又犯了难，老太爷时常外出，她根本不知上哪儿去寻。 尤氏思索片刻，“先去铺子里看一下，没有的话，就去茶楼和酒楼找一找。” “好的。”诗画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环儿朝尤氏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舅老夫人。” 话罢，起身朝外走去，她得去寻找姑娘。 尤氏站在院中，焦急的走来走去，脑子里不断猜想着，是何人绑了意儿。 隔壁厢房听到动静的王氏和李氏，抱着孩子站在屋门口，朝正屋张望着。 不知主家这是出了何事，王氏看了两眼，“李姐姐，咱们还是回屋待着吧。” 李氏看了眼走来走去的尤氏，“进屋吧，咱们只管带好孩子就成。” 就算知道出了何事，她们也帮不上忙，还是带好孩子要紧。 而被人打晕扛走的秋知意，被人安放在一处空置的院落。 “四哥，这娘们可真他娘的好看，要不咱们先玩一玩。”一个穿着破衣烂裳瘦高男子，看着床上美得不可方物的秋知意，眼冒绿光道。 “你小子不想活，可别拉上老子，许家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被称四哥的人，一掌拍在瘦高男子头上，不客气的骂道。 他们可是靠许家，才能在镇子上混口饭吃，要是惹了许家少爷不快，他们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如今还得罪了宋家，要是再得罪许家，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知道了。”瘦高个不情不愿的应道。 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许家少爷能玩这么好看的女人，他们只配去下等楚馆。 嘴里应道，眼睛却盯着床上之人，一刻都不想离开，得不到人，看一看也好。 “走了，许少爷一会就过来，可别节外生枝。”四哥扫了眼床上美得不似真人的姑娘，拉着瘦高个出了房门。 像他们这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人，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银子可比女人有趣多了。 得到消息往外走的许超，却在门口被自家大哥喊住。 “老三，着急忙慌的去哪儿？”许乐见弟弟不去书院，也不好好温书，拦着严肃的问道。 “大哥，弟弟有事出去一趟。”许超心虚的捻了捻手指，故作镇定道。 自从父亲出事后，家族产业交由大哥管理后，又押着他去崔家下聘后，他就有点儿怵他。 “无事就回屋温书，乱跑什么？”许乐沉着脸训道。 区区秀才而已，不好好温书，乡试能过才有鬼。 “回来再说。”说完错身离开，最烦大哥管东管西。 为了家族赔上他的婚姻，如今还要押着他念书，烦人。 被大哥这么一耽搁，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真扫兴。 许乐转头瞧着三弟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知他不满意崔家姑娘，可谁让崔家有权有势，罢了，随他高兴吧。 有了崔家相助，许家在县城的铺子无人敢惹，收益是镇上的几倍，之前亏掉的银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至于宋家，他不是不想报复，只是奈何不了而已。 许超离家不远，就有人前来递小话，“许三爷，人已在小院。” 闻言，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微微颔首，“知道了，干的不错。” 脚步飞快的往院而去，那是他决定藏娇的好地方，空置许久终于迎来它的女主人，只要夺了她的身子，还不是乖乖任自己摆布。 至于宋家那边，任他们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头上，更不怕崔家丑女知道，想来她也有自知之明。 因着此事不光彩，许超并未带贴身随从，只身前往。 刚进小院，就被守在外面的几人拦住，被称四哥的人陪着笑，食指和拇指搓了搓，“许三爷，人已经在屋里，那个...” 意思不言而喻，纵使需要仰仗许家，可得罪了宋家，他们得出去躲一阵，没有银钱可不行。 第184章 故作镇定 许超斜了他一眼，随意地解下腰间的荷包，然后随意地往他身上一扔，“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够了吧？” “够了够了，许三爷里边请。”说完侧开身子，让他进屋。 随后一挥手，“走了。” 瘦高男子看着许超进屋，满脸的羡慕，有银子就是好，这等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听见四哥的喊声，不情不愿的离开，临出院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银子不香吗？快走，咱们去乡下躲一躲，小心被宋家报复。”四哥掂了掂手中钱袋，心情极好的说道。 他敢做这样的事，就不怕宋家报复，只要随便寻个地方躲藏，宋家也拿他们没办法。 “四哥，咱先去花楼逛一逛，明个儿再走吧。”一个脸上长着大痦子的男子凑上前，建议道。 他们还没去过花楼呢，倒是经常瞧见旁人进去，听说里面的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皮肤嫩得一碰就留印子。 “宋家耳目众多，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然而四哥却不为所动，小命和玩女人比起来，当然是小命要紧。 “胆小鬼。”被拒后，痦子男不敢反驳，小声嘀咕道。 一行人快速离开，与前去许家报信的两人会合，买了些干粮，朝镇外而去，离开避风头。 这边许超进屋后，就见日思夜想的美人乖巧的躺在床上，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瞬间气血沸腾。 脚步不受控制上前，坐在床边，伸出手抚上她光滑如雪的脸颊。 “美人，你是我的，乖，小爷这就来疼你。”嘴里念叨着，随后起身脱掉外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之人。 这可比崔家那女人好看多了，要不是为了家族，他怎么会同意娶那丑女人，不过没关系，娶回来后要如何，谁都管不着。 秋知意眼皮动了动，睁开迷茫的双眸，望着上方的帐蔓，脑袋一片空白，这是哪里？ 这里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惊得三魂丢了两魂，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是谁？ 为何在脱衣裳，联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她这是被人敲闷棍。 摸了摸后脖颈，故作镇定道：“公子是何人？这里是何处？” 许超见人醒来，也不着急，柔声细语的安抚，“美人不必惊慌，在下仰慕你已久，差人上门提亲，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彻，只要你乖乖跟着小爷，从今往后锦衣玉食，无需寄人篱下。” 秋知意皱着眉头，坐直身子，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房内非常简洁，除了一张架子床，并无其它摆件。 自己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错外力，根本对付不了一名成年男子。 看来对方有备而来，望着他逐渐减少的衣裳，心瞬间慌乱起来。 退至床尾，而后慢慢起身，略显惊慌道：“你别乱来，” 纵使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面对这种情景，还是会惊慌，失了清白的女子，余生可不好过，更何况像她这种情况。 舅父和舅母能容得下失了名节的她吗？越想越害怕，一步一步后退。 许超说完那些话，便不再多言，红着眼睛褪去中衣，慢慢朝美人靠近，欣赏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美人就连蹙眉的样子，都别有一番风情。 如此貌美的女子，从今往后就是自己的，想想就兴奋得浑身发颤。 嘴上说着，“别怕，我会疼你的，乖乖的跟着小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否则只能....” 威胁意味十足。 秋知意此时心慌得不行，暗下决心，她就是死也不会让眼前人得逞。 只希望舅父舅母别太伤心，表哥表嫂恩爱白头，表姐能脱离苦海。 这般想着，眼里闪过一抺决绝，愤怒的盯着眼前男子，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奈何不了他。 被她这样盯着，许超心里越发亢奋，“别这样看着我，小爷可不会怜香惜玉。” 秋知意步步后退，直到身子抵在墙边，脖颈处一抽一抽的疼，腿有些软，抬手搭上一旁的床柱，用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手刚触碰到柱子，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手扶着的柱子有点松动，真是老天有眼。 许超慢慢走过来，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美人在身下动情的模样。要是宋家两个老不死的知道，他们外甥女被自己糟蹋，会不会气得吐血。 想想就很兴奋，无奈没有只能自己偷着乐，可惜了。 宋士诚约了几名老友，在茶楼里喝茶闲聊，交换各地的信息。 不经意抬头，却见自家夫人的丫头，满脸惊慌的走进花楼，无助的四处张望。 见此情景宋士诚连忙起身，抱拳道：“诸位失陪了，今日老夫请客。” “哎，老宋，出了何事？”有那反应快的，立刻出声询问。 只瞧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咱们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头戴六角帽的老者，指着宋士诚离开的方向，不解的问身边人。 身边戴着瓜皮帽的老者，摇了摇头，“许是有急事吧。” “说到哪儿了，继续。”头裹幅巾的老者，瞥了眼楼下的丫鬟，催促道。 相识多年，宋士诚有何能奈，他清楚得很，无需担忧。 与其担心宋士诚，不如担心与之为敌的人，就拿上回的事来说。 许家花了大价钱，都没能搞垮宋家，最后差点完蛋，听说产业缩水一半。 几人继续未完的话题，宋士诚急步下楼。 诗画站在大堂旁，眼睛四处扫视，看见自家老太爷从楼梯上下来，立刻小跑上前。 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太爷，表姑娘在街上被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老夫人让奴婢来寻你。” 仇伍不知何时出现，闻听此言，一挑浓眉，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招惹主子。 希望没有事吧，这要是有何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185章 相遇 宋士诚听完诗画的禀告，立刻往外走，边走边交待，“仇伍，你去镖局寻李镖师，让他调派些人手，帮忙寻找表姑娘，速度快点。” “是，主子。”仇伍飞快朝镇西而去，李艺明所在的镖局，就坐落在那儿。 宋士诚亲自前往宋家杂货铺，调动各处伙计，帮忙一起找人。 偌大的七里镇，有心藏匿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想要不动声色，还是有点儿难度，只要有心总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一时间镇上风起云涌，街道各处多了许多人，行走在路上的行人，不时会被人拦住，寻问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有那胆小的，都不敢街上闲逛，跑回家躲起来。 众人遍寻不着的秋知意，此时正冷漠的瞧着，地上生死不知的许超。 就在刚才，许超脱得只剩是里衣，瞧着面前楚楚动人的美人，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妄念，朝她扑了上去。 却不想被秋知意一棍子敲下来，毫无防备的他，“砰”的一声正中脑门，捂着晕乎乎的脑袋，瞪大眼睛颤抖着唇瓣，“你.....” 随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看着地上的登徒子，秋知意抬脚狠狠地踹了两脚，犹不解气，拿起他脱下来的外衣，把他手和脚都绑起来。 “死变态，让你不安好心，让你掳走姑奶奶。”后怕过后，秋知意抖着手，拿着棍子往他身上招呼。 其间许超被痛醒，很快又痛晕过去。 秋知意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这才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耳朵贴着门边，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反手把门关好。 至于里面的人，会如何，她可管不着，没有要了他的命，就很好了。 出了小院，根本不知此地是何处，只得往左边走去。 “砰～” 秋知意捂着鼻子，下意识后退两三步，眼眶红红的抬头，她的鼻子好痛，眼前人的胸膛也太硬了吧？ 外表瞧着斯斯文文，内里却截然相反。 “抱歉。”苍天南望着眼前娇美动人的姑娘，面带歉意道，嗓音清润柔和。 小姑娘入怀的瞬间，心跳骤然加快，而她离开后，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秋知意脸颊绯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撞到陌生男子怀里。 “是小女子无状了。”随后不好意思道，方才只着急赶路，转弯时没注意前面有人。 说完打算离开，自己突然不见，舅父舅母肯定很担心，她得赶紧回去。 苍天南瞧着眼前姑娘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在她错身离开瞬间，出声喊住她，“姑娘如此着急，可是有急事？在下骡车就在不远处，可借姑娘一用。” 秋知意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回身打量了下，见他满脸正气，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穿着不凡，想来家世不错。 想了想，便同意了，“那就多谢公子，请问公子贵姓？” 还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如今有人送她回去，那就再好不过。问清楚对方底细，也好上门感谢。 苍天南拱了拱手，谦和有礼道：“在下姓苍，名天南，不知姑娘贵姓？” “小女子姓秋，多谢苍公子。”秋知意温柔浅笑，方才砸人的狠劲消失的一干二净。 从小在秋家长大，她的善良所剩不多，是留给那些给对自己好的人，对伤害她的人，绝不手软。 等宋士诚带着人找到小院时，就见许超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秋知意不知所踪。 瞧着许超这副样子，不难猜出经历了什么，一摆手，“沿路往回找，看人是否回家。” 天知道，收到消息说外甥女是许超让人掳走的，有多心慌。 “是。”身后的伙计小厮忙不迭的应道。 对屋里躺着的人，选择暂时性失明，皆表示没瞧见。 一群人快速退出小院，而此处位置偏僻，根本没人注意此处的异样。 苍天南一路把人送到宋府，秋知意道过谢后，头也不回的进府，苍天南目送着美人进府，这才放下车帘。 他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挺直了脊背，眼神深邃如潭水，轻声吩咐：“走吧，回府。” 车夫没有多余的话，驾着骡车回府，瞧了眼树枝上的绿芽，暗道，春天来了。 尤氏头都转晕了，这才坐下休息，就听见熟悉的喊声。 “舅母。” “意儿，回来就好，可有受伤？”抓着秋知意的肩膀，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宋士诚就带着人回府，见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又转身出府。 今日帮忙寻人的那些伙计，还有镖局里的那些人，必须出面感谢一番。 另一边，气派宽敞的大宅子里，苍天南一回府，直奔父亲书房。 苍云君正在摆弄棋盘，见小儿子进来，立刻招手，“南儿，陪为父手谈一局。” 苍天南在父亲面前坐下，拿起一旁的白子，毫不犹豫的放下。 父亲的脾气他知道，若不陪他下完这盘棋，肯定不会理会自己所说之事。 见儿子如此果决，苍云君抬眸看了他一眼，笃定道：“你有事？” 苍天南放下手中的棋子，直视着他，语气郑重道：“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说说看？”苍云君瞥了他一眼，来了一丝兴趣，不过不多，继续盯着棋盘，思考下步该如何走，随后眼前一亮。 “儿子想娶宋家表姑娘为妻。”苍天南虽然醉心学业，对家中产业毫不在意，可对镇上的风吹草动，还是了如指掌。 自是知道宋家来了位表姑娘，只是一直没见过，却不想今日一见，一颗心便落在她身上。 那般美好的人儿，他不想错过，而她今日无缘无故出现在偏僻之处，神色慌张，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来在宋家过得并不好吧，毕竟寄人篱下的生活可不好过。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哪怕不是这样，他也想娶她过门。 苍云君闻言，目光终于从棋盘上离开，瞧着对面身形挺拔的小儿子。 傻小子这是开窍了？ 第186章 告别 苍云君挑眉问道：“为何？” 往常不是没提过此事，这小子要么装听不见，要么说自己还小，不想成亲之类的，怎么今个儿主动说要成亲。 被问及此事，苍天南惯常淡然的神情，罕见的红了红，“儿子心悦她。” “好，为父知道了。”苍云君爽快的点头。 儿子难得来求自己，说什么也要同意，宋家表姑娘他也听说过，手底下的掌柜上收到过她绣的桌屏，绣艺十分精湛。 若能成为自家儿媳，将来南儿专心科考，她管理布庄，小两口的日子差不了。 在苍云君答应的瞬间，苍天南清俊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宛如春花绽放般灿烂。 此时远在县城的宋清淮，听从母亲的要求，帮表妹物色未来夫君。 时间飞快，眨眼之间就到了县令宴请的日子。 此次考中的两百名生员，聚集在县衙大堂处，宽敞的大堂，瞬间变的拥挤，宛如闹市。 宋清淮手持请柬进入大堂时，无人理会，这些学子中并无几人识得他。 “宋兄，恭喜。”杨欧眼尖的瞧见他，立刻上前打招呼。 “杨兄弟，同喜。”宋清淮在这里见到他，毫不意外，毕竟杨欧学识渊博，只不知他是第一名还是第三名？ “你们说杜公子会不会来？赌坊有一半人压他是案首，好些人血本无归，听说赌坊赚了不少呢。”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还是有不少人听到。 毕竟杜家公子学识渊博，天才之名早已传遍广山县，县城里有许多姑娘都爱慕于他，对他这次下场科考，抱有很大的信心，且坚定不移的认为，其能一举拿下案首。 却不想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肯定不会来，杜家是何背景，怎么可能来参加这种宴会。” “要是我的话，肯定也不会来，多丢脸呀。” 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宋清淮和杨欧对视一眼，转身寻了处安静的地方。 “杨兄，家中可有娶妻？”宋清淮看着面前的人，样貌堂堂、学识过人，且人品贵重，是夫婿的不二人选。 自家表妹容貌昳丽，秀外慧中，配杨兄弟绰绰有余。 “不曾，不过家中长辈已为杨某定好亲事。”杨欧如实回答。 宋清淮闻言有点遗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转移话题，“杨兄后天可有时间？” “抱歉，小弟明日准备离开广山县，还会再相见的。”杨欧此次来广山县参加科考，另有目的，如今事情已经办完，自是不会多留。 “本想请杨兄去家里坐坐，如此只能有缘再见了。”宋清淮遗憾道。 宋清淮非常欣赏杨欧为人和学识，本打算结交一番，往后为官之路上，也能多个朋友。 如今只能止步于此，往后如何再说吧。 “咱们京城见。”杨欧背脊笔直，看向宋清淮的眸光里带着赞赏。 宋清淮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虽然起步晚，只要有能力，不管何时都能一飞冲天。 “好。”宋清淮点头应下。 正当两人还待说些什么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快看，那是不是杜公子？”就听前方有人惊讶道。 自高中后，杜公子这个名称时常出现，宋清淮对盛名在外的杜公子，多了几分好奇，视线随着众人目光望去，果真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步伐闲适的朝他们这儿走来。 长相一般，周身萦绕着一股书卷气，温润清贵。 只见他径直来到两人跟前，不管众人异样的眼光，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此时的杜京墨犹如一颗明亮的星星，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目光定定的看着杨欧，许久之后，“你确实比我强，不过我不会输给你的，咱们乡试见。” 说完不等杨欧有所反应，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杨兄弟，案首该不会就是你吧！”等人离开后，宋清淮凑近杨欧，不确定的问道。 杨欧淡定的点了点头，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也知道杜家人几次来家里请他过府一叙，不过他没有理会。 却不想对方竟追到这里来，看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打量，杨欧皱着眉，“宋兄京城见，杨某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他来宴会，就是想与宋清淮告别，如今话已说开，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提前离开吧。 宋清淮抱拳道：“后会有期。” “他不会就是今年的案首吧，真年轻，难怪杜公子无话可说。”看着杨欧离去的身影，周围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是的呢，前十有好几位咱们都不认识，看他的气质不像是犄角旮旯出来的，不知是哪家子弟。” “快别说了，县令来了。” “县令终于来了，可惜前两名都不在。”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断传入耳中，宋清淮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偶尔与看得顺眼的学子交谈一番，这届学子年纪轻轻，像他这般岁数不多，因着成熟稳重的气质，还挺受人欢迎的。 县令进来后不久，邀请大伙坐下，就有丫鬟端着菜肴上来。 挺着个大肚腩的县令，坐在上首，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坐下，不时有学子上前敬酒。 宋清淮随众人一起上前，“学生宋清淮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胖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就是排名第四的宋清淮？” 宋清淮点点头。 县令将人打量一番，点头满意道：“嗯，不错，好好努力，争取乡试考出好名次。” “学生一定尽最大努力。”宋清淮垂眸，不卑不亢道。 众人这才知道他就是此次第四，等宋清淮坐回位置时，不时有人上前敬酒，与之搭话。 毕竟能考上第四，学识差不到哪里去，如今与之交好，将来有事求上门，看在同乡的份上，伸手帮忙也说不一定。 推杯换盏，直到戌时末，众人才醉醺醺的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县令笑眯眯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师爷，如何？” 符师爷陪着笑，“大人，一群书呆子，无需理会。” 第187章 县令 县令眉头紧皱，满脸愁容，“看来那事与他们无关，以防万一，还是派人盯着他们。” “是，小的就去办，保证不出一丝差错。”符师爷点头哈腰道。 心里也很焦急，若是查不出来账本被谁偷走，要不了多久，他们都得完蛋。 “去吧。”县令烦躁的挥了挥手。 宋清淮刚出县衙大门，张成便上前搀扶，“老爷，奴才扶你上车，夫人准备了醒酒汤，一会记得喝。” 宋清淮并未喝多少酒，只不过怕出事，假装不胜酒力而已，听到张成的话，轻声回道：“嗯。”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喜悦。 苏白英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抵着扶手撑着脑袋，眼睛盯着别处，一副走神的模样。 宋清淮进屋就瞧见小娘子神思不属的样子，上前轻声询问：“娘子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苏白英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见他站在跟前，连忙起身，帮他把披风解下来，“夫君何时回来的，离家这么久，有点儿想平平和安安了，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咱们？” 说到孩子，宋清淮也挺想他们的，拍板决定，“娘子既然想孩子们，明早起来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如今已是秀才，至于进书院的事，不急于一时，先回家一趟再说吧。 “行，时辰不早了，厨房里有热水，先去洗漱吧。”苏白英皱了皱鼻子，鼻间满是酒味，回屋帮他拿了身换洗衣裳，便催他去洗漱。 “好，娘子困了先睡吧，为夫很快就好。”从她手里接过衣裳，宋清淮揉了揉她的手，温声叮嘱。 “知道啦，你快去吧。” 宋清淮提着油灯，来到耳房，张成已经放好热水，快速洗去一身酒味，立马穿好衣裳回屋。 二月底的气温，还是挺冷的，特别是沐浴的时候。 苏白英已经在床上躺好，宋清淮进来后，吹灭油灯，立即钻进被窝里。 “嘶～好冷。” 凉意随着宋清淮的动作一起钻入被窝，苏白英冷得一哆嗦，惊呼出声。 宋清淮一把将人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一会就不冷了，夫君身上温和。” 苏白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次日清晨。 晨光熹微，苏白英从宋清淮怀里醒来，动了动身子，打算起来，却被宋清淮搂住动弹不得，“娘子别动，让为夫抱一抱。” 接下来要赶路，且这回还多了个小丫头，途中不能搂抱。 “起来收拾行李，再待下去可就起不来了。”苏白英推了推他。 宋清淮绝不承认，是娘子太诱人，让他大早上生出别的心思。 搂着人不放，透过帐蔓，瞧了眼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娘子，时辰尚早，咱们做点其他的。” 苏白英心跳漏了一拍，还不等她回话，炙热的气息靠近，唇被堵住。 等苏白英起床时，天色已经大亮。 张成正在收拾东西，芽儿在一旁帮忙，只是回去的行李比来时还多。 苏白英刚出来，张成就过来禀告，“夫人，行李太多，装不下去，怎么办？” 苏白英扫了眼地上的东西，“捡一些要紧的带回去，其它的你送到善堂去，也算积德行善了。” 上回逛街时发现一家善堂，里面有好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基本都是女孩，也有缺胳膊少腿的男孩，见此情景，她当时就捐了五十两，不多，一点心意而已。 这次出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这些带不走的行李，想来她们也不会嫌弃。 “好的，老爷去牙行了，小的这就把东西送到善堂去，锅里温着早食，夫人先用吧。”张成说完，把一些带不走，和剩下的两捆柴，一起搬到骡车上。 等宋清淮领着牙人进来时，发现张成不在，问一旁的芽儿，“芽儿，张成去哪儿了？” 芽儿恭敬的垂眸，“回老爷的话，张大哥给善堂送东西去了。” “宋秀才大善。”牙人听着芽儿的话，立刻恭维道。 牙行消息非常灵通，对于名下小院的租客，自是多有关注。 宋清淮考中秀才的事，他们自然一清二楚。 他都打算好了，往后这间小院他就租给学子，噱头都想好了。 届时就说，只要住进此间小院，定能考中秀才，相信那些学子为了这个好彩头，肯定愿意花大价钱。 “米牙人妙赞了，举手之劳。” 随后领着牙人四处检查，确保院子没有损坏，结清银钱撕毁契约。 巳时三刻，一切准备妥当，米牙人等他们离开后，关好院门回牙行。 小院的动静不小，隔壁的张秀秀听到响动，把院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看着隔壁。 见他们坐着骡车离开，这才打开院门，望着远去的骡车，有些后悔，没有好好维持两家的关系。 以夫君的学识，考中进士只是时间问题，对方同样如此，以苏白英的性子，肯定能从她手里占到不少便宜，如今可惜了。 胡柯把张秀秀一切行为看在眼里，不耐烦的问道：“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何？” 张秀秀吓了一跳，随口说：“隔壁的离开了。” 胡柯听说宋清淮离开了，皱了皱眉，不解的呢喃，“离开了，他不进书院学习吗？” 纵使考中了秀才，不进书院好好学习的话，乡试可过不了。 随后便把宋清淮他们抛之脑后，还是想想怎么进书院吧。 “进来磨墨，少掺和其他事，往后要时刻记住，你是秀才夫人，不是市井泼妇，说话做事前，多想想。”自上回在酒楼门口，被苏白英嘲讽后，胡柯改变了许多。 对张秀秀管束极为严肃，放任的后果，便是得罪了宋清淮，好在对方只是秀才而已。 不过这事给他提了个醒，若不好好管教，往后得罪其他人呢，毕竟他不可能止步秀才。 胡柯虽然比较古板，可不傻，丢了一次脸后，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看不起宋清淮，纯属是看不惯他围着女子转，女子于他而言，只是传宗接代的而已，没必要用心。 第188章 表妹亲事 五天后未时，宋家侧门前，小厮瞧见张成熟悉的脸庞，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打开了大门，点头哈腰道：“快请进。” 骡车长驱直入停在二门处，小厮极有眼色的上前，摆放好车凳。 苏白英和宋清淮下车，瞧见旁边停了辆陌生的骡车，有些疑惑，家里来客人了？ 苏白英看着下来的芽儿，吩咐道：“张成，一会带芽儿去张嬷嬷那儿，让她看着安排。” 小丫头初来乍到，得熟悉府中事物，不适合待在她身边，更何况还有茶儿。 “好的，夫人。”张成点头应下。 芽儿乖巧的站在张成身后，对主子的安排，不敢有半分意见。 安顿好小丫鬟，夫妻俩直接往清风院而去，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得先洗漱一番，才好去见儿子。 茶儿得知夫人回来，立刻从厨房跑回清风院。 再见到苏白英的瞬间，眼眶有些湿热，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老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小丫头自从来到宋府，就在苏白英身边伺候，主子出门却没带着她，有点失落，却不影响她学习的心，这不趁主子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在厨房帮忙学习厨艺，争取下回跟在主子身边。 苏白英见到茶儿，脸色和缓，“嗯，让人抬些热水来。” “好的，热水一会就来。” 说着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立刻喊人去厨房抬水。 等两人洗漱好，准备前往兰香院时，茶儿却道：“老爷夫人，老夫人在前院正厅。” 想起方才看见的骡车，宋清淮问道：“谁来了？” 茶儿笑眯眯回，“苍家公子来向表姑娘提亲。” 苍家在七里镇的名声，可比宋家响。 宋清淮和苏白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疑惑，自家与苍家关系一般，对方怎会前来求娶表妹？若他没记错的话，苍家只剩苍天南还未成婚。 “咱们先去看孩子吧，表妹的事有父亲母亲把关。”苏白英提议道。 “好。”宋清淮对此没有意见。 王氏和李氏抱着孩子玩闹，瞧见苏白英和宋清淮进来同，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见礼，“见过老爷夫人。” “嗯，孩子们近来可好？”苏白英接过王氏手中的孩子，轻声询问。 “回夫人的话，少爷们很好。”王氏垂眸，恭顺道。 宋清淮抱过安安，孩子许久不见父亲，早已不记得他，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苏白英怀里的平平同样如此，夫妻俩有点无奈，好在孩子没有哭闹。 这时，苏白英从怀里拿出两对精巧的金镯子，镯子上挂着两颗小铃铛，轻轻晃动一下，便有叮叮当当的响声。 俩孩子听到响声，圆溜溜的眼睛立马看向苏白英，怀里的平平，立刻伸出手去抓。 安安整个身子朝苏白英扑过去，宋清淮立刻抱好。 “夫君，看来孩子很喜欢呢。”苏白英拿着镯子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嗯，喜欢就给他们戴上。”说着从苏白英手里拿了一对，坐在椅子上，给孩子戴好镯子。 小家伙似是知道什么，戴好后，时不时抬一下手臂，听到响声，扯着嘴笑个不停。 见孩子喜欢，苏白英笑眯眯道：“瞧他俩高兴的，等俩人会走路了，给他俩脚上也戴个铃铛。” 宋清淮听后，转头认真的问怀里小娃娃，“儿子，要不要呀？” “咿呀...”肉嘟嘟的小人儿，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听着像是与人聊天。 得到孩子的回应，宋清淮自动理解成，“他这是同意了。” “嗯。”苏白英甚少瞧见夫君孩子气的一面，笑着附和。 夫妻俩陪孩子玩了许久，直到尤氏送走媒人，回到兰香院。 “你俩回来了，如何？”尤氏听说儿子和儿媳回来了，媒人走后立刻回兰香院。 屋里其他见尤氏进来，无声的行了个礼，退至一旁。 “母亲，近来可好，夫君已是秀才之身。”苏白英见到婆母，立刻抱着孩子凑上前，眉眼带笑的与之分享喜悦。 “母亲，儿子回来了。”宋清淮较为克制，表情与以往并无二致。 “好好，我儿有出息。”尤氏笑得满脸褶子，嘴里不住的说着好。 尤氏自从有了大孙子后，感觉身体都矫健不少，如今儿子又考中秀才，她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接着兴冲冲道：“可真是双喜临门，晚上庆祝一下。诗画，让厨房晚上多做几道好菜，通知下去，这个月月钱翻倍。” 今天是个好日子，外甥女得了门好姻缘，儿子考中秀才。 尤氏突然发现，自从儿媳进门后，家里喜事不断，说不定儿媳是个命里带福的。 “是，老夫人。”诗画高兴的应下。 主家过得好，她们这些下人才有好日子过。 几人重新坐好。 “母亲，苍家为何会来提亲？”宋清淮听到母亲说双喜临门，便知表妹的亲事这是定下了，不免多问了一句。 提起这事，尤氏顿了顿才说：“苍家小子，看上意儿那丫头，便让媒人来提亲。” 至于意儿与苍天南的相识过程，尤氏没有多说，那件事已经过去，没必要在拿出来说一遍，反正罪魁祸首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 宋清淮想了想苍家的情况，点头赞同道：“苍天南品行不错，苍家家风清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门不错的亲事。” 尤氏叹了口气，叮嘱道：“母亲也觉得不错，你姑姑不在了，意儿能依靠的只有咱们，父亲母亲年纪大了，也护不了她多久，往后你和英娘多照看着点。” “儿子知道。”宋清淮点点头。 苏白英手撑着孩子的胳肢窝，让他站在自己腿上蹦跳，听到婆母的话，跟着附和出声，“母亲放心，表妹就是我们的亲妹妹，宋家往后就是她娘家。” 尤氏眉眼带笑，“你是个好的，如此母亲就放心了。” 对儿媳的话，尤氏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早早交出管家权。 第189章 改变想法 孩子们玩累了，像两个小懒猫一样窝在俩人的怀里，眯着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仿佛小鸡啄米，很是可爱。 宋清淮和苏白英瞧着儿子可爱的小模样，舍不得撒手，尤氏出声催促，“你俩把孩子放下，这样抱着睡不舒服。” 俩人只得把孩子放下，瞧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苏白英的心软得像一滩水。 几人移步到兰香院正厅。 诗画极有眼色的端茶倒水，又吩咐院子里的小丫鬟去厨房拿糕点。 得到消息的宋倩如和秋知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起来了兰香院。 “母亲，如此高兴，让女儿猜一猜，可是淮儿考中了？”宋倩如还未走进正厅，就听到几人的说笑声，立刻打趣道。 又关切的看着苏白英，“好久不见，弟妹在县城还好吧？” 在娘家过了一段时间舒心日子，宋倩如性子开朗不少。 “舅母，表哥表嫂好。”秋知意规规矩矩的行礼打招呼。 “大姐、表妹，一切都好。”苏白英眉眼弯弯的回。 “今天双喜临门，自从英娘进门后，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尤氏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是母亲眼光好，儿子还要谢谢您。”宋清淮跟着附和。 一时间厅里笑声不断，可当众人瞧见宋士诚黑着脸从外头进来时，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 尤氏见状，立刻不高兴道：“你个老头子，臭着个脸作甚？难不成儿子考中秀才，你还不高兴了。” “淮儿回来了？”宋士诚愣了一下，抬头扫了一圈，这才发现一家人都在这儿。 宋士诚黑着脸从外头进来，吓得小厮不敢上前禀告，怕被骂，导致他并不知道宋清淮回来的事。 在尤氏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尤氏接过打开，信纸皱巴巴的，仿佛被人狠狠蹂躏过的花朵。 屋里其他人看着宋士诚不好的脸色，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生怕被骂。 “该死的，竟如此狠心。”尤氏看完后，忍不住骂道。 骂完后，又有些无力，相隔万里，又拿他没办法。 “母亲，发生了何事？”宋清淮见母亲如此，关心道。 尤氏越想越难过，听着儿子关心的话，眼眶一红，不想在小辈跟前失了面子，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还不是那该死的马连云，得知怡儿失踪，不着急就罢了，还写信过来质问我们。”尤氏被马连云不客气的话，气得七窍生烟，难怪夫君会黑着脸回来，同样被气得不轻吧。 宋倩如坐在下首，听着母亲的话，神情恍惚，她有多久没想起马连云了，如今听到这个男人的消息，她的心竟然平静如水。 回娘家这段时间以来，日子过得舒心，她都快忘了，马家那些人还未解决。 “怡儿和子昂就安心住在家里，马家如今鸡飞狗跳的，他又远在京城，有事也指望不上他。”宋士诚黑着脸道。 宋倩如听完父亲的安排，抬头直视着他，语气平淡而坚定，“父亲，烦请打探一下他的消息，若是高中进士，女儿就去找他，可不能便宜了他人，这么些年在马家所受的苦，怎么也要找补回来，还有子昂，有个进士出身的父亲，往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若是没有考中，女儿就待在家里等。” 方才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以前她想得是和离，与马连云一刀两断，刚才瞧见母亲眼泪的那一刻，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她在马家受了那么多年委屈，凭什么要轻易放过他。 “算了，大好的日子提他做甚，没得扫兴。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别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事。”尤氏平复好心情，阻止道。 在她看来，女儿还年轻，没必要与马连云耗一辈子。 宋倩如没再开口，今日这样的日子确实不适合提其他。 尤氏看了眼秋知意，吩咐道：“今天苍家上门提亲了，意儿从明日起，在家里绣嫁衣吧。” “苍家动作这么快？”宋士诚诧异地挑眉，前天苍云君来找他谈，今天就让媒婆上门，这速度够快的。 “要不是昨天没准备好，都等不到今天。”尤氏瞥了他一眼，这才看着秋知意。 “嗯。”秋知意红着脸，声音如蚊子哼哼。 “恭喜表妹。”苏白英笑着恭喜。 “谢谢表嫂，也谢谢舅父舅母为意儿亲事操劳。”秋知意红着脸道谢。 马子昂从私塾回来，见宋清淮和苏白英，小小少年郎规规矩矩的打过招呼，坐在旁边不发一语。 天色逐渐暗淡，屋内点起油灯，下人们端着各色菜肴进来，交谈声隐于唇齿间。 苏白英夹了一筷子炒笋，清爽可口，感叹，“还是家里的菜好吃。” 见她喜欢，尤氏笑眯眯的招呼，“喜欢就多吃点，这笋是你大哥今早拿过来的。” 随后想到，“对了，你家五妹的亲事定了，对方是个秀才。” 苏白英点点头，毫不意外爹娘的选择。 “嗯，儿媳明天回去看一下。” “去吧。”尤氏并不反对她回娘家。 晚膳过后。 “淮儿怡儿，随为父来书房一趟。”宋士诚起身背着手，往前院书房而去。 外头候着的小丫鬟，立马提着马灯，走在前方，为主子们照亮前进的路。 正厅里只剩尤氏、苏白英，还有秋知意和马子昂。 “外祖母、舅母、表姨，你们慢聊，子昂先行告退。” “嗯，早点休息吧。”尤氏颔首。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更何况是赶了几天路的苏白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尤氏见状，“英娘赶路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确实困了，苏白英也不强撑，“好，母亲也早点休息，表妹也是。” “嗯，表嫂慢走。” 苏白英走后，尤氏看向秋知意，“意儿，过来舅母身边，咱俩好好聊一聊。” 秋知意红着脸坐到尤氏旁边，轻声唤道：“舅母。” 尤氏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意儿，你娘不在，秋家更是容不下你，宋家就是你娘家，往后要是受委屈就回来，可别如你表姐那般，自己死撑着，除了吃苦受罪外，没有其他意义。” 第190章 鹿山书院 秋知意听着尤氏的这一番话，感动极了，红着眼眶握紧她的手，“舅母，谢谢你，意儿明白。” 姨娘没了，前来投奔舅家前，她从未想过会有如今的日子，不想舅父舅母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如今更是怕她成婚后被欺负，说出如此推心置腹的说，叫她怎能不感动。 尤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傻孩子，宋家人丁不算兴旺，你舅父只有你娘一个妹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到底过于单纯，不懂人心险恶，被情爱冲昏头脑，这才.....” “你要记住，情爱是最甜蜜，也是最伤人的，把握好相处的度，不过份沉迷，又能让男子时刻感受你的情意，抓住他心的同时，又能守住自己的心，掌握主动权。” 提起小姑子，尤氏忍不住多了说几句，她只希望外甥女过得好。 秋知意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眸中带泪，露出灿烂的笑，“舅母放心，意儿知道了。” 这边两人说着体己话，书房那边，宋士诚和一双儿女相对而坐。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气氛逐渐变得沉闷。 良久之后，宋士诚目光如炬的看向宋倩如，提出自己的想法，“怡儿，为父希望你和离，之前的话，就当你是一时冲动？” 宋倩如被父亲盯着，有瞬间的慌乱，垂眸瞧见手腹处的薄茧，忽得抬头直视他的眼，认真道：“父亲，女儿在马家懦弱无能的活着，想的不过是夫君考中后，能带着儿子和他去任上，远离马家那些人，如今成功在即，若就这般放弃，女儿不甘心。 还有马家这些年收了咱家那么多好处，怎么也要还一些回来。” 而且她不想便宜了别人，毕竟和离对男子并无半分影响，于女子而言却有诸多不便。 宋士诚见她说得认真，看向宋清淮，“淮儿，此事你怎么看？” 宋清淮看了眼大姐，三十出头的年纪，许是日子过得不如意，瘦得脱了相，活脱脱一个骷髅架子，这还是养了许久的结果。 “儿子自是支持大姐和离，若大姐有不同想法，也无妨，往后弟弟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听着儿子和女儿的话，宋士诚沉默半响，叹了一口气，“怡儿回去再考虑一下，马连云的事为父托人打听一下，等有消息再做决定，先回去吧。” “是，多谢父亲。”宋倩如道谢后起身，走出书房，抬头仰望头顶的星空，呼出一口浊气，眼眸变得无比坚定。 等在耳房里的小丫头，立刻提着马灯过来，静静站在她身后。 宋倩如瞥了一眼小丫头，“走吧，回院。” 书房内，宋士诚看着面容坚毅的儿子，“淮儿，往后有何打算？” “儿子本想进锦山书院，只不过锦山书院，如今不比从前，明争暗斗太多，不利于学习，儿子准备去临江府鹿山书院。”自从听说了那番话，他就在思考去哪家书院合适，鹿山书院名声远扬。 只是离家太远，他才想着与父亲商量一下。 “鹿山书院确实不错，美中不足的远了点，不过我与你母亲身子骨不错，还能再帮衬你几年。” 宋清淮点点头，“儿子虽说基础扎实，眼界还差了点，鹿山书院的夫子，皆是进士出身，眼界和人脉不是锦山书院可比的。” 宋士诚微微颔首，“你有成算就好，宋兴年前就去临江府，届时可以找他打听一下。” “嗯，等儿子在临江安顿好，父亲和母亲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生活。” “还是算了吧，我与你母亲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宋士诚摆了摆手。 两人皆已过知天命之年，还是待在家里陪着孙儿长大，折腾来折腾去，万一水土不服，可是会要了老命。 “那成吧，若儿子有幸考中进士，谋个外放的地方官，届时再接您和母亲过去生活。” 宋清淮没说考不中，当如何，因为他会尽全力。 宋士诚这回没有拒绝，点头应下，“好，孩子还小就留在家里，让英娘跟着你去。” 父子俩商量好后，宋清淮起身告辞，“父亲早点歇息，儿子回去了。” “嗯。”宋士诚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脑子里思索着，儿子和女儿的事。 宋清淮回到清风院后，就见正屋微微亮着灯，院里安静得只剩耳边拂过的风声。 揉了揉眉心，不自觉放轻脚步，撩起门帘，提着的马灯随手放在外屋桌上，就着盆里的水简单洗漱一番。 抬步走进里间，绕过屏风，透过帐蔓隐约可见床上之人微微起伏的胸膛。 娘子这是睡着了？ 三两下脱掉外衣，撩开帐蔓轻巧的躺好，习惯性的把人搂进怀里。 熟睡中的人儿，嗅到熟悉的味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宋清淮嗅着怀里人身上散发的馨香，闭上眼睛很快入睡。 这边夫妻俩睡得香甜无比，府里其他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秋知意脑中不断响起舅母的话，还有上回见到清俊青年。他送自己回来时，那红透了的耳根， 宋倩如则是想着，再见马连云时，该以何种态度对他，如何为儿子谋划，还有自己。 俩人的夫妻情分已然荡然无存，不过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也了解几分，耳根子软，除了学识不错外，人情世故这块还不如马老大。 只要拿到后院的管家权，为儿子和娘家谋一些好处，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她并不擅长勾心斗角，明天去请教表妹，有了主意后，宋倩如也有了睡意。 宋士诚从书房回到兰香院，就见尤氏从隔壁厢房出来，诗画提着一盏马灯陪伴在侧。 快走几步，从诗画手里接过马灯，朝她使了个眼色，“孩子还没睡吗？” 诗画会意，朝两人行了一礼，退出兰香院。 “刚睡下，怎么这么晚回来？” 宋士诚叹了一口气，“怡儿想去找马连云，淮儿过些时日要去临江府，此去少说也得两三年。” 第191章 远门 “淮儿要想出人头地，离家是避免不了的，孩子还小，就留在家里吧，让英娘随他一起去，照应他的日常起居。”尤氏看得比较开，儿子离不离家，她没有意见，只要孙子留在家里就成。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 宋士诚闻言，哈哈一笑，“咱们不愧是两口子，夫人的想法与为夫一样，臭小子哪有孙儿香，要是儿媳再生个乖乖巧巧的孙女就更好了。” 尤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得了吧，儿子是何情况，你不清楚吗？有孙子还不满足，尽想些有的没的。” 儿媳怀孙儿时，喝了多少碗药，孙儿出生后奶娘又喝了多少药，才有如今的体魄。 “为夫也就这么一说，夫人息怒。”宋士诚讨饶道。 两人拌着嘴，慢慢走回屋，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儿子如今无需老两口操心，女儿的事一直没有解决，如今她还想回到马连云身边，也不知是好是坏。 宋士诚闭着眼睛酝酿睡意，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一时也没了睡意，“夫人，怡儿性子太软，从明日起，你多教教她，至少别被马连云拿捏住。” “唉，这傻丫头，非得争这一口气。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子昂若想有个好前程，怡儿还真不能和离，继母有几个是好的。”身为女人，尤氏不得不承认，女儿的想法没问题。 “随她去吧，她也大了。” ******* 次日一早，苏白英在晨光中醒来，阳光如同金色的纱幔，透过窗户的缝隙，轻轻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眸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清澈而明亮。 宋清淮见小娘子醒来，轻声说道：“娘子，今日回去多带些礼物，和爹娘说一声，咱们过几天要出发临江府，一两年内可能回不来。时间紧急，为夫等会要去办理路引，代为夫向爹娘问声好。” “好，知道了，孩子们要带去吗？”苏白英第一时间便想到孩子。 “孩子还小，父亲母亲帮咱们照看着，实在想的话，等孩子大一点，让父亲母亲带着他们一起去临江。”宋清淮柔声宽慰。 “如此也行，起来吧。”苏白英同意了，孩子确实还小，而她也想出去见识一下，只得等孩子大一点，再带在身边教导。 收拾好自己，用过早膳，告别婆母和孩子们，带上礼物坐着骡车匆匆回了娘家。 枣树村。 苏大山家，近两年一直被村里人羡慕嫉妒着。 自从大女儿嫁给镇上的宋员外后，就从全村最穷，一跃成为村中上游，若非底子太差，成为村里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照这势头下去，成为枣树村富户，只是时间问题。 这不二女儿定给大柳树村吴秀才，虽说秀才家底薄了点，可再怎么说那也是秀才，假以时日，定能苦尽甘来。 苏大山两口子，命真好，听说他家两个小子，在读书上天赋不错。 路边地头里，有人瞧见一辆熟悉的骡车朝枣树村而来，停下动作议论道：“那不是宋家的骡车么，大山家的闺女回娘家了，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 “我家闺女咋没这个命呢？要不然也不用下地干活，陈氏如今日子过的可滋润了。家里厨房不时飘出香味，她家大儿媳没有奶水，特意买了头奶羊回来，啧啧啧，以往哪有这条件。” 这语气，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陈氏，不用下地，还能过上好吃好喝的日子。 哪像她们，还需在田里和泥打架，没件好衣裳不说，还吃不饱。 骡车里的苏白英，并不知村里人对自己的羡慕，她轻轻撩起帘子，想看下到哪里了，就见道路两旁的田地里，不少人拿着锄头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挖着。 原来已经到三月，枣树村养牛的人家不多，且大多数人舍不得雇牛来犁田，只能用锄头来挖。 骡车快速通过，忙碌的人们，似是找到话题，围绕着苏大山家，讨论个不停。 人群中，有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子，看着骡车远去方向，眼里露出浓浓的恨意。 特别听着旁边人说：“莲儿，你以前不是跟白英最要好，如今怎么不来往了，她嫁得那么，让她给你寻个好人家，就不用在家里当牛做马了。” 苏莲儿听到这话，眼底的恨意都快藏不住，连忙低下头去，有对她娘的，也有对苏白英的恨。 若她乖乖嫁给表哥，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女孩卑贱，特别是坏了名声的女孩。 自从她被表哥抱回家，舅母还看不上她起，就没有媒人上门，到是有那娶不到媳妇的光棍，可惜娘要的聘礼太高，已经两年了，她还没嫁出去。 妇人没得到回应，没好气的骂了一声，“傻子。” 苏家院落。 骡车停在栅栏外，苏白英从车上下来，推了推栅栏门，发现门从里面插着，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孙小苗抱着儿子在屋里，听到叫门声出来一看，“三妹回来了。” 说着快步过来开门。 “大嫂，家里其他人呢？”苏白英好奇的问道。 那边车夫把礼物全部拿出来。 孙小苗如实道：“娘带着五妹去镇上买布料了，六妹和九妹去田里帮忙，二弟妹回娘家了。” “哦，娘她们何时出发的？路上都没碰到她们。”苏白英说着，拿着礼物往堂屋去，车夫跟在她身后。 “娘和夫君他们一起走，应该就要回来了。”孙小苗轻声细语的解释着，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见到苏白英显然很高兴。 随后疑惑的问：“三妹，昨个儿夫君还说你在县城呢？” “昨天下午到家的，听说五妹定下来了，回来看一下。”说着已经走到堂屋，放下手里的东西。 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一两趟可拿不完，苏白英没有停顿，和车夫俩人一起把东西搬进来，堆在堂屋里，像座小山似的。 孙小苗看得目瞪口呆，“三妹，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宋家也太大方了吧，三妹每次回来都带礼物不说，这次还是以往的两倍不止。 第192章 回村 “我要出远门，一年半载的回不来，索性这次回来多带点东西回来，都是一些吃食，花不了多少银钱。”苏白英随口解释道。 这些东西铺子里多的是，要不了多少银钱，不过婆母确实不错，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吩咐人把东西搬到骡车上。 东西全部搬进来后，苏白英把目光落在大嫂怀里的奶娃娃身上，拍了拍手，唤道：“宝娃，来姑姑抱一抱。” 从孙小苗怀里抱过宝娃，掂了掂，感觉重量不轻，“小家伙长了不少，我是姑姑哦。” 随后抱着孩子坐在长凳上，从口袋里拿出荷包，里面装着一对银手镯，是给孩子的百日礼物。 苏白英拿出手镯，准备给孩子套上。 孙小苗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推拒，“三妹，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苏白英把镯子套进孩子白嫩嫩的手腕上，握着肉嘟嘟的小手晃了晃，小铃铛发出叮铃铃响声，“这是我给孩子的，大嫂不必多言。” 宝娃很给面子，露出无齿的笑容，看的人心都化了。 “宝娃，很喜欢对不对？” “啊啊....”孩子是个健谈的，见有人和他说话，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口水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流出，孙小苗从怀里拿出帕子，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拭。 擦完后，孙小苗才想起，三妹进屋这么久，她忙着聊天，竟连最简单的待客之道，都忘得一干二净。 “三妹，孩子麻烦你抱一下。”说着风风火火朝厨房走去。 很快就端着两盏热茶过来，苏白英一盏，就连车夫都没落下。 “三妹喝口茶润润嗓子。” “好，谢谢大嫂。”苏白英微微一笑。 车夫更是受宠若惊，起身双手接过，客气道：“谢谢苏大夫人。” 车夫喝了一口茶，待在屋里不自在，起身禀道：“夫人，小的带骡子去找点吃食。” “去吧。”苏白英颔首。 孙小苗把宝娃接过来，示意苏白英喝茶。 姑嫂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一些家中琐事。 院外传来苏白芷惊喜的声音，“三姐，真的是你！” 苏白桔软呼呼的声音，跟着响起，“三姐，我好想你。” 苏白芷在田里除草，听人说她三姐回来了，起先她还有些不相信，昨晚大哥还说三姐在县城未回，今天就来家里，来人再三保证，爹才让她和九妹回来看看。 苏白英扭头一看，就见六妹和九妹穿着破旧的衣裳，上面还带着泥点子，正快步朝堂屋而来。 两人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像盛开的鲜花一般，显然非常欢迎苏白英回来。 “嗯，六妹九妹，许久不见，你俩长高了不少。”苏白英打量两人一眼，笑眯眯道。 两人洗干净后，立刻坐到苏白英旁边。 “三姐，县城好不好玩？那里的人是不是都拿鼻孔看人？”苏白芷小嘴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苏白桔同样好奇的等着她回答，亮晶晶的眼眸里，盛满了好奇，像两颗黑宝石一般。 苏白英笑着捏了捏两人的小脸，“哪有那么夸张，大多数人都不错。” 正当姐妹几人 聊得正欢时，钱三丫从外头走进来，瞧见苏白英在家，哼了一声扭着腰肢回屋。 “砰”的一声，门被她用力关上，振得几人耳朵发麻。 苏白英不明所以，看向苏白芷，“二嫂这是怎么了？” 苏白芷小小年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她一直闹腾，爹娘把二哥二嫂分出去了，自此见到我们，她就这副死样子。” 一家子和和气气的不好吗？搞成这样走去惹人笑话。 她虽然年纪小，知道的事可不少，村里那些兄弟不和的人家，日子并不好过。 苏白英惊讶极了，“啊，二哥怎么说？” 二哥没成亲前挺好的，怎么连媳妇都管不住，如今被分出去，没有爹娘和兄弟的帮衬，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 苏白芷撇了撇嘴，“还能怎么说，谁让他管不住二嫂，每次娘罚二嫂，他都心疼的不行，时间长了，娘便不想管他们，索性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苏白桔跟着点头附和，显然娘的做法极其赞同。因为二嫂经常让自己和六姐给她洗衣裳，知道她和五姐学认字，总在背地里骂她赔钱货。 孙小苗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听着小姑子的发言，默不作声，同时在心里庆幸，听了姑姑的话，听话不作妖。 如今婆母看中，夫君爱戴，还有儿子傍身，与小姑子的关系也不错，日子过得不知多好。 陈氏和苏白果提着篮子，走在回村的路上，田边干活的人见到她，立刻大声嚷道：“玉林娘，这是从镇上回来，你家英娘为何没等你一起？还让你们娘俩走回来。” 陈氏好一会才明白她话中意思，不高兴的反驳，“英娘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哪能知道我在镇上。” 这帮人想挑拨离间，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先前问话的人，被陈氏都堵住话头，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旁边立刻有人接过话茬，“玉林娘，你去镇上，都不去看一眼外孙的么？白瞎了英娘每次带回来的好东西。” 话语里的挑拨之意更加明显，陈氏瞥她一眼，“你管得可真够宽的，是不是太闲了。” 她那是不想去看外孙么，每次去宋家，没有空手出来的。 去得太勤，这些人又有话说，真是闲得慌。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快步朝家走去，昨天老大还说英娘没回来，今天她就来家里，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来得及回去做午饭。 “果娘，走快点。”语气有点儿急切。 苏白果见娘如此，出声提醒道：“大嫂和六妹她们在家。” 所以不必如此着急。 “你大嫂带着孩子，芷娘手艺还得再练一下。” 苏白果嘴上说着不急，却走得飞快。 田里的妇人，瞧着陈氏母女俩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得意什么，还不是靠卖女儿，才有如今的富贵。” 谁还没个女儿，等她女儿大了，也给她找户有钱人家。 第193章 贵重礼物 陈氏和苏白果到家时，就见苏白芷和苏白桔像两个小尾巴一样围在大女儿身边。儿媳抱着孩子坐在一旁，一瞧便知，几人并未着手准备午膳。 还不等陈氏开口指责两个小的，苏白英便起身打招呼，“娘回来了。” 陈氏笑容满面的问：“英娘何时回来的？” 苏白果凑上前，小声喊道：“三姐。” 苏白英点了点头，“昨天下午到家，听说五妹亲事定下来了，回来看看。” “你回来的正好，果娘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 苏白英有点诧异，“怎么这么快？” “吴秀才打算去府城念书，想早点成亲带着老娘和妻子一起走，赶是赶了点，既然定下了，早晚要成亲，我和你爹商量后，便没拒绝。”陈氏解释道。 不是她不同意，亲事已定，果娘早晚都是吴家的人，那吴秀才既然有这心，她自然不她拦着。 苏白英了然，“原来如此，果娘出嫁时，我可能不在家，不过添妆礼我会准备好的。” “你要去哪？”陈氏不解的反问。 其他人亦是盯着她。 “夫君已是秀才，准备去府城书院念书，我打算跟着一起，这次回来，便是同你们告别的，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女婿是个有本事，女婿的学业要紧，果娘成亲不在就不在吧。”陈氏爽快的回道。 钟氏时常在她面前炫耀，如今自家女婿考中秀才，往后不用受她的气。 二女婿同样是秀才，真想立马跑到钟氏跟前，与她分享这件事，再欣赏一下她抓狂的神色。 苏白果得知三姐不能参加她的婚礼，有点儿失落，不过却没说什么。 陈氏见时辰也不早，连忙吩咐，“果娘快去煮饭，你们两人去帮忙。” “好。”几姐妹异口同声应道。 苏白果从篮子里拿出一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朝厨房而去。 幸好娘今天大方的买了一刀肉，否则连盘荤菜都没有，岂不委屈了三姐。 苏白果几人离开后，陈氏这才注意到屋里堆放的东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英娘，下回别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家里如今富裕不少，能填饱肚子，前段时间还买了一亩中等良田，如今嚼用不成问题。”陈氏看着一堆东西，脑子里想起刚才那几人的话，觉得自家确实有点贪得无厌。 每回宋家拿来的东西，全都收下，回礼却是自家地里不值几个铜板的菜。 纵使宋家家底厚，也经不住女儿这般挥霍，万一女婿或亲家觉得英娘顾娘家，生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娘，你就放一百个心收下吧，这些都是婆母准备的，夫君考中秀才，婆母高兴，再有就是女儿此去，一两年内回不来，这些东西不多。”苏白英认真解释。 又从中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陈氏。 “这是什么？”陈氏说着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做工精致的银簪，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陈氏看着手中的银簪，说不出的喜欢，嘴上却推拒着，“娘一把年纪，哪用得如此花哨的簪子，留着自己用吧。” 苏白英不喜欢拉扯，“女儿在县城特意买给你的，收下吧。” 包袱里还有几朵珠花，苏白英递给陈氏，“娘，这几朵珠花，两个嫂子和果娘她们每人一朵，剩下一朵，你留着吧。” 这些还是交给娘分发，给婆母和大姑姐她们的礼物，昨天着急忙慌的，都忘了给，今晚回去再给吧。 “浪费这些银钱做何，下次不必带这些，农村丫头戴着头花，还怎么做事。”陈氏嘴上埋怨，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陈氏看着手中的银簪，像是看到了宝贝一般，爱不释手。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仿佛这银簪是天上的星星掉落到她的手中。 苏白英没有说话，这些珠花簪子并不需要多少银子，给婆母挑选的玉簪比这要贵重得多，不过婆母辛苦照看孩子，贵一点也是应当的。 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免得娘听了心里不舒服。 陈氏打开紧锁的屋门，把东西搬进屋，瞧见两坛酒的时候，开始碎碎念，“你爹的酒量并不好，给他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爹又没有其他的爱好，晚上喝杯小酒，睡眠质量都会好一点。” 陈氏彻底没话说了，默不作声地搬着。 大女儿如今主意正，她是管不着了，也没有权力管。 若说女儿刚出嫁时，她存着拿捏住她的想法，几次下来，她早已歇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发现，女儿更愿意主动给，而她主动讨要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就像女婿第一次见面时送的金镯子，后面给的银子，她一次也没要出来。 苏大山和苏玉风满身泥污走到院门时，瞧见宋家车夫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手里牵着吃得圆滚滚的骡子。 几人打过招呼后，一起走进院子。 打水洗漱干净，这才进屋，入目的便是两坛酒，苏大山立刻笑得满脸褶子。 苏白英见到他，立刻喊了声，“爹。” 苏大山扫视一圈不见宋清淮，问一旁的大女儿，“英娘回来了，女婿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夫君有事要忙，女儿便一个人回来了。” 苏玉风腼腆地喊了一声，“三姐。” 苏白英乍然见到苏玉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奇道：“嗯，一段时间不见，四弟比之前高了半个头不止，瞧着比大哥还要高了。” 苏玉风呵呵傻笑，被三姐夸了，有点小激动，不枉他每顿多吃一碗饭。 五兄弟，只有他在家跟着爹得种田，上山砍柴。 爹娘看在眼里，再加上他们几个不在家吃午饭，自然省了不少粮食，而这些省下来的食物，都进了他嘴里。 如今他可是家里长得最高的，为此他暗自窃喜许久。 陈氏抬头看了眼儿子，不解道：“风儿确实长得快，不知像了谁个子如此高。” 她个子娇小，孩他爹个子也不高，两人生的孩子，除了没长大的几个，英娘和果娘比她高，儿子比孩他爹高一个头，老四比其他人都高。 第194章 可怜可恨 陈氏想不通孩子们为何有此变化，但不妨碍她高兴，管他为什么，反正都是她的孩子，给她养老送终，百年后摔盆扶灵。 “应是吃食变好的缘故，女儿瞧着富裕的人家，孩子大多个头高大。”苏白英看着高大结实的弟弟，心里为他高兴。 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从小并不得爹娘宠爱，如今留在家里伺候田地，却无半分怨言，可见人品心性都不错，等她有了田地或产业，可放心交给四弟打理。 “爹娘，吃饭了。”苏白芷端着碗走进堂屋，苏白桔拿着筷子跟在身后。 “嗯，英娘过来坐吧。”陈氏立刻招呼道。 “好。” 用过午膳后，苏白英和陈氏说了会话，便提出告辞。 过几天要出远门，她得回去收拾行李，家里一切正常，也没什么要交待。 陈氏也没有挽留，女婿有出息，女儿当然不能离开女婿身边，这男人有点本事，最喜红袖添香之举。 这要是不在身边，难保他不会变心，到时只能以泪洗面。 告别家人，苏白英坐上骡车，车夫甩着鞭子，朝村外而去。 恨意滔天的苏莲儿，回家后被李氏打了一顿，午饭都没吃就被赶出家门。 气不过的她，决定给苏白英一点教训，拿着大石头躲在路边，等苏白英乘坐骡车过来，用手里的石头砸骡子。 骡子受惊肯定会发狂，那么车厢里的苏白英不死也要脱层皮，运气不好的话，还会毁容，看那宋员外还会不会要她。 苏莲儿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苏白英毁了容貌后，被宋家赶出家门，苏家重新成为枣树村最穷的人家。 想着想着，苏莲儿忍不住露出“嘿嘿嘿”的傻笑。 只要想着苏白英即将到来的下场，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此时的苏莲儿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露出尖锐的獠牙，凶狠地盯着村口，只要苏白英一出现，便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苏白英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人针对，靠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突然“砰”的一声，石头砸在车厢上的声音，苏白英慕然睁开双眼，眉心微蹙，“发生了何事？” “夫人，有人拿石头砸车厢。”车夫安抚着受惊的骡子，边回答主子的问话。 也不知是谁如此胆大，竟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惹她们。 “停一下。”苏白英也想知道是谁，直接叫停。 对方这是冲着她命来呢，幸好准头不够，这要是打中骡子，发起疯来的骡子，可不是上了年纪的车夫能够控制的。 这般想着，等骡车停好后，苏白英立刻下去查看。 苏莲儿有点遗憾，竟然没有打中骡子，见车夫停下骡车，立刻转身就跑。 她的身子瘦弱不堪，根本不是苏白英的对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车夫不认识她，苏白英可是认识自己的，要是告到娘跟前，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苏白英站定后，就见不远处一个瘦弱的女子，正拼命往村里跑。 只是那速度，着实有点慢。 不过她可不会因为对方弱就不追究，反而快走几步，拦住对方去路。 苏莲儿被拦住，心里慌得要死，把头埋得低低，怕瞧见对方鄙夷不屑的目光。 苏白英一时没认出来是谁，沉着声音问：“你是谁？为何用石头砸我骡车？” 见对方低着头，直接揪着她头发往上提，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看清是谁后，苏白英放开手，嘲讽道：“啧，原来是你，死性不改，难怪嫁不出去。” 苏白英可没忘记对方之前想毁了自己，不过见她如此狼狈，苏白英没了找茬的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算是恶有恶报。 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让人痛苦的方式，并不是打骂，而是比对方过得好，让她活在痛苦煎熬中。 苏莲儿被迫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连苏白英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脑子里只有苏白英白皙娇嫩的肌肤，和色泽艳丽的衣裳，两相对比，犹如云泥之别。 自卑的情绪，自心底深处由然而生，不敢在看对方一眼，更升不起半分恨意，说实话，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转身离开的苏白英，没有发现，道路不远拐角处，站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目光痴痴的望着她。 直到骡车远去，这才把目光落在苏莲儿身上，盯着她看了一眼，眸光闪了闪，随后转身离开。 没过两天，枣树村坏了名声的苏莲儿，被人发现与人私通，而瞧见此事之人觉得晦气，闹得人尽皆知。 李氏觉得晦气，把她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苏莲儿，只得跟着坏了她名声的男子，只是能做出毁人名声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往后日子可想而知。 苏白英坐着骡车回到宋宅，换了身衣裳，吩咐茶儿整理出行要用的东西，而她前往兰香院看两个孩子。 马上又要离开了，她想多陪陪孩子。 尤氏得知她在厢房，便寻了过来。 “英娘，此次前往府城，多带两个丫鬟，有事吩咐她们去做。”尤氏知道在县城那段时间，一日三餐是苏白英准备的，有点儿心疼。 儿媳自嫁入宋家，一直娇生惯养着，好不容易养得白白嫩嫩，这要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太可惜了。 苏白英瞧了眼爬得正欢的儿子，看向自家婆母，“知道了，母亲，儿媳准备带茶儿和张成媳妇去府城，至于芽儿，儿媳瞧着她是个本份的，等嬷嬷教好规矩后，让她帮着照看平平和安安。” 听着她的安排，尤氏觉得没什么问题，“如此甚好，不过平平安安这里，一个丫鬟可不够，还得再加一个。” “另一个母亲看着安排。”苏白英对婆母信任有加，平平安安可是她亲孙子。 “好，孩子们在家里，你就放心吧。”尤氏再三保证，就怕儿媳舍不得离开，届时苦了自己儿子。 做为母亲，当然希望儿子有人照顾，丫鬟小厮可没有娘子贴心。 第195章 虎威镖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一切东西准备就绪，此次出行路途遥远，为了安全起见，宋清淮准备与镖局同行。 从七里镇到临江府要走一个多月，一路上要经过不少危险地段，跟着镖队同行，安全这块有保障。 “淮儿，注意安全。”宋士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尤氏站在一旁，没忍住，一手拿着帕子擦眼泪，一手拉着苏白英的手，不放心的交待道：“淮儿和英娘，你俩出门在外互相扶持，有事商量着来。” “母亲放心，儿媳晓得。”苏白英红着眼眶，保证道。 平平安安乖巧被王氏和李氏抱着，不时‘咿呀’两声，跟本不知道，父母即将出远门。 苏白英转身抱了抱他们，又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强忍泪水，又与宋倩如和秋知意告别。 坐着骡车往镇西虎威镖局而去，苏白英和宋清淮一辆骡车，茶儿和燕子坐后面那辆骡车。 骡车哒哒哒驶进虎威镖局，镇上远行的商队进进出出，还挺热闹的。 有镖局跑堂的小哥，瞧见他们过来，认出赶车的张成，立刻上前热情道：“宋老爷来了，请往这边来。” 张成朝他点点头，话不多说，跟在对方身后，朝左边集结的队伍走去。 汇入车队末尾，张成喊住带路小哥，“小哥，我们还得租一辆马车，带车夫的。” “行，稍等片刻，小的这去办理，押金五十两。”小哥一点情面都不讲，报价后，站在一旁等待答复。 镖局有马车出租，不过得交付押金，这也是防止有人租借不还。 “好，没问题。”骡车停下后，宋清淮下了骡车与之交涉。 很快茶儿和燕子两人随同大半行李被转移到马车上。 镖头清点好人数，插上印有虎威镖局图标的旗子率先出发，其他人紧随其后，苏白英她们被安排在队伍中间，后面是拉着货物的骡车和镖师。 苏白英稳定好情绪，撩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顿时被外头长长的队伍惊到了，“夫君，队伍这么多货物，会不会太打眼？” 宋清淮瞧着娘子红红的眼眶，有点儿心疼，拉过她的手，柔声安慰，“不怕，镖师们武艺高强，咱们非常安全。” 宋清淮当年受了伤，跟随镖师外出过一段时间，自是知道他们的本领。 见小娘子眉头紧蹙，宋清淮接着道：“再者那些商队都有自己的护卫，就算遇到土匪，咱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为夫会保护你的。” 他这一番话下来苏白英安心了许多，松开紧蹙的眉头，“要是真遇见土匪，我和夫君一起。” 他们出发前，可是准备武器的，虽说只是带着尖头的木棍，可那头上装了一层铁皮，坚硬程度可见一斑。 苏白英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如今要去府城，着实有些担心，毕竟商队货物多，土匪们只要打劫几车，货物值钱的话，十天半个月不愁吃穿。 宋清淮瞧了眼外头的车队，妇人比较少，年轻的妇人就更少了，于是交待道：“娘子待在车里，下去的话，记得戴上幕离。” 苏白英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轻声应道：“好。” 随后从包裹里拿出妆盒，挑出其中一个瓶子，宋清淮不知她要做什么，静静地看着。 这时，苏白英轻轻地打开瓶子，那瓶子就像一个害羞的姑娘，将自己的真面目展示在人们面前。 就见苏白英从中挖了点膏状物，在掌心里揉搓几下，接着往脸上涂抹，很快白皙娇嫩的肌肤，立刻变得蜡黄，一副长期没吃饱饭的样子，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瞧着竟比宋清淮还要大，苏白英左右照了照，没发现不妥之处，把手和露在外面的脖颈都涂了一遍，这才罢休。 “娘子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真不错。”宋清淮夸道。 娘子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着实令他眼前一亮，这可比戴幕离强多。 出门在外，过分美貌可不太好，容易引起一些心思不纯之人的觊觎。 苏白英挑了挑眉，“不错吧，这是表妹教的，我可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 她决定出远门后，表妹让丫鬟去药馆买了些野莴苣回来，磨成粉状与香膏搅拌后，涂在皮肤上水洗不掉，不怕被人识破。 宋清淮点了点瓶子，夸道：“表妹是个聪慧，想来她从临江府安全抵达七里镇，有它一份功劳。” “嗯，表妹长得那般好看，若不遮掩一二，哪能安然无恙抵达，这要是中途被人拐走，咱们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表妹的存在。”苏白英之前没到这些，如今想想都后怕不已。 幸好表妹聪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见到表妹来家里，没出过远门的苏白英，根本就没想安全问题。 难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有远行经验的人，事先会预设一切意外，从而想好解决方案，顺带准备好一切所需。 “嗯，往后多照看着些。”宋清淮深以为然的点头。 身为男子，宋清淮可想不到这些办法，娘子如今的装扮，确实安全许多，表妹这份情，他领了。 苏白英伪装好，兴致勃勃的撩开车帘，欣赏外头的风景，季春时节，万物复苏，道路两边绿意盎然，瞧着心情不自觉跟着变好。 这时两名镖师从旁经过，眼神不经意扫过车窗，被苏白英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乖乖，这宋员外的娘子，长得也太伤眼了，不知宋员外如何下得去嘴。 难怪有传言说，宋员外的娘子像黑豆芽，豆不豆芽暂且不知，却一脸蜡黄，瞧着真丑，宋员外竟能和她待在一起，勇气可嘉。 他们佩服不已，其中一人撞了撞还愣在那里在的同伴，“别傻愣着了，快走吧，去洗洗眼睛。” 他们也没想到，宋员外的眼光如此特别，不过这与他们无关。 只是男人碎嘴程度不比女子差，不多时，队伍里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苏白英骡车旁，假装不经意扫一眼，就想瞧一瞧，他们口中的宋夫人，有多丑。 第196章 装扮 “啧啧啧，宋员外那般雅致的男子，夫人却......可真是一言难尽。”见过苏白英如今装扮的人，摇头叹息道。 “丑是丑了点，不过宋员外的命格奇特，前头那两个倒是好看，可惜不长命，这个却安然无恙，许是命该如此吧！”有那性情敦厚之人，帮忙找补道。 小镖头见几人交头接耳的，斥责出声，“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做甚，好好巡视，出了纰漏总镖头怪罪下来，有你们好受的。” “知道啦。”几人一哄而散。 宋员外乡下夫人容貌平平无奇，这事不一会就在车队中传开，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苏白英偶尔听到一两句闲言碎语，与宋清淮相视一笑，出门在外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午时停下歇息，苏白英大大方方的走下骡车，茶儿立刻拿着两张小板凳过来，夫妻俩坐在树荫下，拿着厨娘准备的五香味肉干和饼子不顾形象的啃了起来。 镖师们只需保证众人安全，至于吃食他们并不管，不过镖队有带煮饭的厨娘。宋清淮知道后，让张成拿些铜板过去，讨了些热汤过来，毕竟干巴巴的饼子，实在是难以下咽。 “夫君，明天咱们自己开伙煮些稀粥吧，加些肉干味道应当不错。”苏白英咬着硬邦邦的肉干和饼子，提议道。 “好，娘子安排下去便是。”宋清淮没有意见，这回带了下人，这些事情由她们来做便可。 茶儿和郑燕子蹲在后面，看着自家夫人变得如此模样，满脸惊奇，却谁也没说出来。 苏白英艰难地咽下嘴里干巴巴的饼子，又喝了口热汤，感觉胃里暖暖的，转头看向后边的茶儿和郑燕子，吩咐道：“郑娘子，往后煮饭的活计，便由你来负责，茶儿从中协助。” 郑燕子抬眸飞快的瞄了眼苏白英，见她不像开玩笑，红着脸轻声道：“夫人不嫌奴婢的手艺一般就好。” 她只是普通农家女，之前在家里煮饭简直至极，煮熟了便可，自从进了宋府厨房，她才知道吃食原来有那么多讲究，她只学了点皮毛。 手艺一般，如今夫人让她煮饭，虽然有点胆怯，却应了下来。 “无妨，多练手即可。”苏白英对吃食倒不怎么挑嘴，她自己的手艺也没好到哪里去。 “嗯，奴婢一定用心练习。”郑燕子郑重其事的点头。 张成在一旁满脸傻笑，夫人这回出门，能带上燕子，他别提有多高兴了，如今还给她安排了如此体面的差事，这是看得起他张成。 也是主子看得起他，给他如此殊荣，往后一定好好办差，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吃饱喝足后，众人歇了一会，镖头便大声吆喝道：“整顿好，出发了。” 大伙立刻收拾好东西，上了各自骡车或马车。 宋清淮扶着苏白英上了骡车，没注意到身后传来异样的眼光，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自家娘子的容貌，可不是他们这帮糙汉子，可是得见的。 茶儿和郑燕子坐上马车后，郑燕子看着茶儿年轻稚嫩的脸，却不敢小瞧了去，客气道：“茶儿姑娘，往后还需你多多关照。” 别看茶儿年纪小，可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听说前后有好几名丫鬟伺候过夫人，只有她留下来。 可见其能力和手段，郑燕子可不想得罪了她，不然就是夫君也保不了自己。 “郑娘子客气了，咱们都是下人，只要把主子们伺候好即可。”茶儿笑着回道，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寻不到一丝错处，也让郑燕子闭上了嘴，不再提及此事。 茶儿若知晓郑燕子如何想她的话，一定会告诉她，照顾夫人无需太多心眼，只需认真做事便可。 之前伺候夫人的丫鬟，可不是她使计赶走的。 随后两人便不再说话，毕竟茶儿不是个话多之人。 晚上一百多人的队伍，寻了间大客栈住了进去，货物和骡车、马车停在客栈后院，镖头派人轮班守夜。 苏白英一行人要了两间房，苏白英和宋清淮一间，茶儿和郑燕子一间，至于张成，则在留在马车里守夜，虽然车内都是些常用品，可也值不少银钱。 “娘子，你先洗漱吧。”晚膳过后，客栈伙计给每间客房送上热水，宋清淮见苏白英一脸倦容，便让她先洗。 苏白英也不推辞，坐了一天的骡车，此刻只想躺下休息，闻言拿着换洗衣裳，俏皮道：“好，劳烦夫君再等一会啦！” “嗯，去吧。”宋清淮望向她的眼里，满是宠溺。 他也没想到，已到而立之年的自己，还能遇到令他心动的女子，且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小娘子，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吧。 洗漱好，夫妻俩歇下不提。 七里镇宋府，兰香院正屋。 尤氏坐在椅子上，拿着帕子擦着湿发，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前，接过她手中帕子，动作轻柔得给她擦拭着。 “平平安安今天下午哭个不停，哄了许久才停。”尤氏与宋士诚闲话家常道，说完还捶了捶自己的臂膀，年纪大了，累得够呛。 尤氏只是感叹一句，谁想宋士诚却酸溜溜道：“这是想淮儿俩口子了吧，淮儿和儿媳妇这几天每到下半晌，就陪着俩个臭小子玩闹。” 他每天都去看那两臭小子，有时晚去一会，也不见两人找他，太偏心了。 “咋，你吃醋了？”尤氏好笑得看着他。 一大把年纪了，还和自个儿子争宠，对象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奶娃娃，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是那种人吗？”宋士诚把头撇到一边，嘴硬道。 诗画听着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对话，强忍着笑意，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谁能想到，平日里严肃正经的老太爷，私底下竟如此，嗯，可爱呢。 不行，她快忍不住了。 “你就嘴硬吧，也不知淮儿他们到哪儿了，晚膳吃过了没？”尤氏瞥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 第197章 苏白果成亲 “他们走得是官道，沿路有客栈、村庄，无需担心吃住问题。”宋士诚宽慰道。 “出门在外，吃食哪有家里方便，怕不是在啃干饼子吧。”尤氏也不是那不知事的少女，自是明白出门在外有多不便。 不过想到儿媳带着小锅，身边还有丫鬟随行，便不那么担心了。 “早点休息吧，想那么多做甚，淮儿都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愣头青。”宋士诚哼唧道。 这时尤氏的头发也干了，丫鬟放下帕子，行礼道：“老夫人，奴婢告退。” “去吧。”尤氏摆了摆手，起身朝里间走去。 诗画吹灭外间的油灯，关门退出。 ****** 一夜好眠，苏白英天色微亮就醒了，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夫君何时起的，她怎么都不知道，起身穿好衣裳，拿着盆子来到客栈井边打水洗漱。 伙计见到她神色如常，躬身道：“夫人，可需要热水？” 苏白英摇了摇头，“不用。” 伙计退至一旁，等苏白英过去后才离开。 “娘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宋清淮从后院出来，见苏白英在洗漱，柔声问道。 “睡饱了就起啦。”苏白英不自觉得撒娇道。 声音娇软甜腻，客栈里住着许多人，清晨时分热闹至极，而井边人来人往的，有那听到如此动听的声音，忍不住侧头想看一眼她的长相，入目的是一张蜡黄的脸颊，吓得脚步一个趔趄快步离开。 苏白英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眉梢微挑。 宋清淮背对着来人，并未注意方才的事，只觉得娘子挑眉的动作甚是可爱。 温声询问：“饿了吧，客栈里有热乎的包子和烙饼，还有豆浆，娘子想吃哪个？” 苏白英略微思索片刻，开口道：“吃包子配豆浆，再来点烙饼，中午配着喝稀粥。” “好。”宋清淮浅笑着应下。 等苏白英洗漱完后，茶儿和燕子才从房间里出来，满脸愧疚。 行至苏白英跟前，“对不起夫人，奴婢起晚了。” “无妨，去洗漱吧。”苏白英把人赶去洗漱，在家时她也是能自己动手，就不麻烦旁人，两人皆是头一回出远门，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的。 “是。”两人见夫人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立刻跑去洗漱。 而另一边镖局里的镖师们，在客栈后院埋锅造饭，他们人多，若在客栈里用膳，得花不少银钱。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整装出发。 一个月后，平安抵达临江府城外。 “今晚大家在此处歇一晚，明早进城。”镖师的吆喝声传遍整个队伍。 “总算到了。”苏白英下了骡车，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从春寒料峭的三月走到春意盎然的四月，总算快到临江府，一路上虽没出意外，众人也累得够呛。 因着走得是官道，虽然弯了些远路，却安然无恙。 “娘子，受累了。”宋清淮从骡车上下来，清雅温和的脸上带着点疲惫，因赶路来不及打理，下巴处长出些许胡须，瞧着儒雅随和。 “出一趟远门，真不容易。”苏白英感慨道。 上回去县城，要不了几日，不赶时间晃晃悠悠的，倒不觉得难受，这次路程远不说，路面也不怎么平整，有时一天下来，屁股都是麻的。 后面用蒲团垫着，才感觉好受一些。 “确实，下回咱们走水路。”宋清淮提议道。 苏白英借着骡车的遮挡，揉了揉酸麻的屁股，不解的问：“你不是说，走水路要转好几趟吗？” “嗯，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船舱里有房间，可以躺着休息。”宋清淮解释道，不过坐船适合轻装简行。 “哦，那有机会体验一回。” “好。”宋清淮看出她的不适，不动声色的帮她挡住旁人的视线。 安顿好后，几人要来热水洗漱，洗去一身疲劳。 另一边大柳树村吴家，今天是吴秀才娶妻的大喜之日，因着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还是村里许多姑娘的最想嫁的人。 因此苏白果拜过堂后，有许多不服气的姑娘，挤进不大的屋子里，想看一看，吴秀才娶回来的娘子，与她们有何不同。 “你就是越哥哥的新娘子，长得也不怎么样，他为什么娶你，却不娶我？”说话的姑娘着一身红色衣裳，显然存着与苏白果比较的心思。 语气里的伤心之意，让人忍不住想出言安慰，不过可不包括苏白果。 只见她坐在床上，瞥了眼说话的姑娘，不冷不热的来了句，“大概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长得不合他心意。 “你，不要脸。”红衣姑娘被这句话气哭，抺着眼泪跑走了。 苏白果撇了撇嘴，真脆弱！ 其他人见苏白果不是软包子，议论声小了许多，虽然乡下人说话不拘小节，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话这么直接的。 苏白果没理会众人的闲言碎语，静静的坐着，有点遗憾三姐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到府城没有？ 听夫君的意思，成亲后她们也要前往府城，不知会不会遇到三姐他们。 想着事，对她们说的风凉话，毫无反应，如此行事却让蒋氏非常满意，不愧是识文断字的女子，行事做派不是村里姑娘可比的。 沉得住气，如此才配得上自家优秀的儿子。 她看上苏白果，除了苏白英的关系外，还有就是听说苏白果识文断字。 这才动了心思，只要娶了苏白果，儿子和宋员外成了连襟，多少还是有点好处的。 “咳咳...”蒋氏端着吃食，在外头轻咳两声。 围着的人听到她声音，转头一看她的神色，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一哄而散。 蒋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她们不是没想过讨好她，借此嫁入吴家。 却每每被蒋氏吓得打退堂鼓，不敢靠近她半步。 寡妇门前事非多，蒋氏用泼辣掩盖真实性子，时间久了，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加上她也看不上这些人，于是将计就计。 如今儿媳过门，她们却来胡说八道，蒋氏气得不行，拉着一张脸。 第198章 差点迷路 哪怕儿媳不落下风，她也不太高兴，谁家好姑娘像她们这样行事，在人新婚时，说些有的没的，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 蒋氏把吃食放柜子上，爽朗道：“果娘，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她们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拿着棍子打出去。” 苏白果愣了一下，娘说她婆婆性子泼辣，让她与其相处时软一点，却不想婆母是个护短的，如此她便放心了。 思及此，苏白果温声道谢，“谢谢娘。” “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蒋氏一摆手，朗声道。 她性格泼辣，本来还担心儿媳会怕她，却不想儿媳是个胆大的。 越看越满意，家里只有她们母子俩，如今又多了一个，不久之后还会更多，她就高兴。 百年之后，她也有脸面对孩子他爹。想到孩他爹，蒋氏心头莫名一酸，擦了擦眼角的泪，丢下一句，“快吃饭吧。” 转身离开屋子，顺带把门带上，防止旁人进去打扰儿媳吃饭。 苏白果端起碗筷，瞧着米饭上油汪汪的五花肉，扬起唇角笑了。 婆婆人还怪好的，不是刻薄之人，孤儿寡母的生活肯定不容易。 “咕噜...”肚子的抗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再想东想西，扒拉着碗里的饭。 院子安静后，吴云越满身酒气的进屋，见新娘子乖巧的坐在床上，咽了咽口水。 没话找话，“娘子，饿不饿？” 话音刚落，不好意思的偏过脸，就瞧见柜台上放着的空碗，瞬间红透耳根，太尴尬了。 “夫君，方才娘送了吃食过来，已经不饿了。”苏白果柔声解释道，化解了房里尴尬的气氛。 “咳，我去端些热水。”吴云越拿着空碗，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房门后，脚步飞快朝厨房而去。 正在厨房整理碗筷的蒋氏和村里妇人，见吴云越端着木盆过来打水，开口打趣道：“还真看不出来，吴秀才还是疼媳妇的。” “那可不，吴秀才是个好后生，村里不知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却被外村人捡了便宜。”有那么点儿心思的人，语气酸溜溜的说道。 她家姑娘对吴秀才有意思，蒋寡妇却看不上，平时假装不在意，却不想她一直记在心里。 “秀才娘子来历可不简单，镇上宋员外新娶的媳妇可是她姐姐，秀才娘子还识文断字，就这一点，村里那些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有那知晓内情的人，出声解释道。 说不出的羡慕，吴秀才能娶到她，也算是门当户对。 吴云越没理会众人调侃，打好热水朝几人点点头，客气道：“辛苦各位婶娘了。” 这些人虽然说着酸叽叽的话，心地却不坏，这些年帮了他们母子不少忙。 “大家互相帮助，吴秀才客气了。”婶子本来酸溜溜的说着，不想吴秀才一本正经与她们道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 吴云越端着热水进屋时，苏白果已经把头上的珠花拆卸下来。 “娘子，快来洗漱。”还贴心的拿了块新帕子。 随后转身离开，守在门口。 洗漱好后，新婚的小夫妻俩，既紧张又期待，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 翌日。 春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和泥土的味道。 望着窗外绵绵不绝细雨，苏白英叹气道：“夫君，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 宋清淮站在她身后，瞧着阴雨绵绵的天幕，温声道：“瞧这架势，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等会为夫和张成进城，把房子租好，雨停下来再搬进去。” “好。” 说罢两人出了房间，茶儿和燕子守在门口不远处。 “老爷夫人安。”两人行礼问安道。 宋清淮微微颔首，苏白英看了两人一眼，“嗯，去吃早饭吧。” 几人走到大堂处，就见张成打着油纸伞，从外头匆匆进来，油纸伞被雨水浸湿，靠在廊沿处，一不时地上多了一小片积水。 径直朝他们走来，“老爷，虎威镖局的人要离开了，问咱们可要一起？” “已经到了城外，你去把费用结清，等下随我进城租院子。”说着看向苏白英。 苏白英会意，从荷包里拿出银票递给张成，“结清后，回来用膳。” “好，谢谢夫人。”张成离开前，特意看了郑燕子一眼，见她精神状态不错，撑着伞走入雨幕中。 郑燕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人影消失在前方拐角。 早膳过后，宋清淮和张成离开客栈，苏白英送走他们便回了房间。 宋清淮这一走，就是一整天，苏白英站在窗口处，望着外头的细雨，有点担心宋清淮。 “夫人窗口风大，着凉就不好了。”茶儿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 夫人时不时就要站在窗口往外看，想不通，这雨有什么好看的，只得认真归劝。 苏白英翻了一个白眼，这小丫头越来越爱管了，她还不是担心夫君出意外。 不过小丫头一片好心，她也不忍责怪，只得吩咐，“行了，你去吩咐伙计备些热水，一会老爷回来要用。” 说着关上窗门，时辰不早了，想来夫君也快回来了。 “好的，奴婢这就去。”见夫人关好窗门，屋内不再有冷风灌入，茶儿才放心退出屋子，去寻找客栈伙计。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客栈各处亮起昏黄的油灯，宋清淮和张成踏着雨水归来。 身上的衣裳，没有一处是干燥的，苏白英在天色暗下来时，就守在客栈门口，此时见他安然回来，松了一口气。 快步上前，“夫君，出了何事？怎么这么晚回来。” 见他衣裳全湿，焦急道：“快回屋用热水泡一泡，茶儿，你去熬两碗姜汤。” “好的，奴婢这就去。”茶儿往客栈后厨匆匆而去。 “无事，第一次来府城不熟悉路，走岔了好几次。”宋清淮解释道，抖了抖油纸伞上雨水，跟在苏白英身后往客房走去。 是他大意了，明天得寻个老乡带路才成，否则连住处都找不着。 第199章 花言巧语 “明天找个老乡带一下吧，人生地不熟的，确实容易走错路。”苏白英提议道。 “娘子和为夫想到一块去了，城里道路错综复杂有点难搞。”宋清淮有点后怕。 此事说出去，还怪丢人的，堂堂秀才老爷，差一点在府城走丢，这要是让人知道，定会被人嘲笑许久。 “可有租到院子？” “租好了，前院有点儿小，后院有一块菜地，正屋带两间厢房，在学院附近，五两银子一个月。”宋清淮轻声说着院子情况。 “有点儿贵，不过也能理解。”越接近府城，客栈费用和物价都比别处高了不少，能在学院附近租到房子，就很不错了，更何况还是带院子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客房门口，苏白英定下明天行程，“要是明天没下雨，咱们就搬进去吧，夫君好早点进书院学习，耽误一天都是损失。” “好，听娘子的。”宋清淮没有意见。 回屋没多久，伙计就送来了热水，宋清淮洗漱好后，茶儿的姜汤已煮好了。 敲门进来后，又给隔壁的张成送了一碗。 晚膳就在各自房屋里吃，苏白英看着面前的菜，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是为夫的不是，让娘子跟着担心了。”宋清淮面带愧色道。 三十年以来，头一次遇见这么尴尬的事，去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有牙行伙计带他们到租住的院落。 只是签好契书后，离开时绕了好几圈，下雨天街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着实狼狈。 “你又不是故意的无需自责，快用膳吧！再耽搁下去，我真的要饿坏了。”苏白英俏皮一笑。 “好。”宋清淮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炒肉，这才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在外走了一天，确实有点累，中午跟着牙人四处奔波，只啃了一个烙饼，之前灌了一碗姜汤，胃里热辣辣的，有点儿不舒服。 急需填饱叫嚣的肚子，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饭。 ＊＊＊＊＊ 此时远在京城的马连云殿试结束，三甲同进士出身，因着上回酒醉之事，纳了封之桃，随后在封一鸣不远处租了一处小院。 带着随从和封之桃一起住在狭窄的小院里，过着节拘的生活。 没有宋倩如的银钱支持，马老大因着江氏的事被人嘲笑，又没有崔家的帮助，错过往上升的机会，根本不搭理马连云要银子的请求。 马连云出发时，身上带了好几百两，不乱花的话，根本不会如此窘迫，可谁让他纳了个美妾呢。 纵使封一鸣再把他当兄弟，也接受不了自家水灵灵的妹子被他糟蹋，虽然没有狮子大开口，却咬死不同意。 马连云没办法，拿出大半身家，方才打动封一鸣同意把妹妹嫁给他。 今天是揭金榜的好日子，他有幸成为进士，虽然名次差了点，好歹已是同进士出身，好好谋划一下，怎么也是朝廷命官。 刚从大舅哥家庆祝回来，拉着爱妾的手柔声问：“桃儿，为夫如今已是进士出身，往后会是朝廷命官，你想留在京城，还是去其他地方？” 说完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连郎，桃儿想去别的地方，这样就没有人知晓桃儿的身份，届时桃儿便能光明正大的待在连郎身边。”封之桃一脸娇羞道。 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想做他的正妻，哪怕只是假的。只是京中规矩多，纵使没人认识她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陪他参加宴会。 要是谋个外放的官，人生地不熟的，她便能以正室的名头，陪他参加宴会，就算事情败露，因着马连云的身份，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马连云很享受封之桃对他的依赖，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这是在宋倩如身上感受不到的。 宋倩如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无趣。 把人抱在怀里，轻声诱哄，“好，那为夫就依桃儿的意思，咱们就谋个外放的官，不过为夫的银钱不太够，桃儿明天可否去舅兄那里借一点？” 封之桃闻言身子微僵，自从跟了马连云，从前被嫂子娇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根本不会做饭。 时常回去蹭吃蹭喝，现今还要回去借银子，这让好面子的她，如何开得了口。 “连郎，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兄长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你给的聘礼，兄长让妾身带过来了。”封之桃为难的说道，年轻的她，哪是马连云的对手，一两句话就哄的她吐露私房。 “真的吗？好桃儿，为夫真的需要这笔银钱周转，能不能借给为夫用一下，届时加倍还给桃儿，可好？”马连云在她耳边柔声保证道。 等了一会不见怀中人应答，蹙了蹙眉，语气越发轻柔，“桃儿，有了银钱为夫便可托关系，谋一个正七品知县或从七品布政使都事，实在不行正八品的县丞也不错，这样就能去到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到时为夫便对外公布，你是我的正妻，可好？” 为了把她的银钱哄骗出来，马连云可谓是谎话连篇，根本不顾后果。 若宋倩如在这里的话便会发现，这个男人骗枕边人的银钱时，嘴跟抺了蜜似的，说得好听极了，句句说到人的心坎上。 “真的吗？连郎可不许骗妾身。”封之桃被他画的大饼，砸得晕乎乎的，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见她意动，马连云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一笑，“为夫何时骗过桃儿。” 要说马连云也里好命，从小因着学识好，被父亲母亲宠着，长大后因着家世不上不下，父亲便给他说了门家境富裕的妻子，想借岳家的银钱供他念书，毕竟马家标榜书香门第，瞧不上行商之事，可生活又离不开俗物。 这时候选一门家境富裕的岳家，是非常必要的，于是就有了宋倩如。 不必为银钱操心的他，纵使已经三十五岁，瞧着比实际年龄小了四五岁，身上有着成熟男子的魅力，封之桃很快就沉浸在他的花言巧语下，且还不自知。 第200章 分工 马连云拿着封之桃给的银子，数了数，除了他给的一百两聘金外，还有多了二十两。 感动不已的看着她，“桃儿，为夫不会忘了你的付出，明日为夫就去托关系，很快你便会心想事成。” 掏出全部私房的封之桃，还没意识到，男人的话最不可信，还美滋滋的做着官夫人的美梦，幻想着被人追捧的场景。 喊她马夫人，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心里如同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靠在马连云怀里，情意绵绵道：“连郎，遇见你是桃儿一生之幸。” 得偿所愿的马连云，唇角扬起一抺浅笑，望着怀中人目光中柔情似水。 两人深情的对望，慢慢地靠在一起，墙上的人影重叠、交缠，最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次日清晨。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微凉的春风徐徐吹拂，说不出的清爽怡人。 吃过早食后，苏白英欢快道：“夫君，天公作美，咱们快收拾东西出发吧。” “好，先去租一辆骡车，把行李全部搬过去。”说完宋清淮起身去安排，之前在镖局租的马车，昨天已经结清费用，并分道扬镳了。 鹿山书院位于临江府城南，抵达租住的小院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红墙绿瓦，小小的院落瞧着有些年头，墙头长着绿色的青苔，偶有几根绿草随着微风晃动，像是同人弯腰打招呼，竟有几分野趣。 张成拿着钥匙打开厚重的木门，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小院，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石子小路，和小路两边湿润的泥土。 目之所及，一间正屋和左右两边各一间厢房，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能在繁华热闹的临江府，租到如此雅致的小院，挺难得的。 “娘子，可还喜欢？”宋清淮站在旁边，柔声询问。 “很不错，夫君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苏白英挺满意，笑着夸了一句。 夫妻欣赏着院子里的一切。 张成拉着骡车从后门进入，随同的还有另一辆。 骡车停好后，张成与旁边的老汉商量道：“老伯，烦请你帮忙搬一下行李，多加二十文铜钱，可行？” 老汉黝黑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行，只要东家不嫌弃老汉粗手粗脚就成。” 老汉家在城外，专门给人拉货，像搬货这种力气活，可难不到他。 有人帮忙搬东西，行李很快就搬完，结清费用后，张成笑呵呵的送走老汉，关好后门回到前院。 茶儿和郑燕子帮着一起整理，房间干净整洁，看来牙行有派人打扫。 如此只需简单擦洗一遍即可，郑燕子以后负责厨房事宜，进院后，便一头扎进厨房，油盐等物放好，记住所缺物品，前去找苏白英汇报。 “夫人，厨房里有许多东西急需购买。”郑燕子站在苏白英跟前，汇报着所需之物。 苏白英听完后，淡声道：“嗯，知道了，去把张成喊过来。” 张成很快就来了，“夫人，你寻小的来，有何要事？” “采买日常所需，往后便交由你负责，月底把见账本给我就成。”苏白英知道张成识字，便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是，小的定不负夫人信任。”张成有些激动，夫人把采买的差事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 “用过午膳后，把所需物品补上。”苏白英敢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张成，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张成压下上扬嘴角，大声应道：“是。” 午饭简单吃了一点，张成驾着骡车，带着郑燕子去买所需用品。 “夫君，这边隔一间屋子出来，当做书房可好？”苏白英站在卧房门口，指着靠近窗边的位置，提议道。 正屋有堂屋和卧室两间房，卧室比较大，除了一张架子床外，还有一个衣柜，有很大的空间，隔一间书房出来绰绰有余。 “好，听娘子的。”宋清淮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有安静的环境，在哪看书都一样。 规划好房间布局，苏白英拿出本子写写画画，记录一些明天所需用品，明天好让张成照着清单上所写的去买。 茶儿整理好自己的住处，来到正屋，轻声询问：“夫人，奴婢屋子已经整理好了，可还有其它事？” 她发现夫人能自己动手的事，便不用她们这些下人来做，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郑燕子负责厨房的差事，而她在夫人身边伺候，却无事可做形同虚设，不免有些着急。 苏白英停下笔，抬眸看了小丫头一眼，见她绞着帕子，很想有事做的模样，思索片刻，还真没什么事。 扫了眼院子外面，瞧见石子路旁的泥土，眼前一亮吩咐道：“若无事的话，后院不是有块空地么，去整理出来，届时买些菜种回来，撒下去，还能节省几个铜板。” “好的，夫人。奴婢马上去整理菜地。”茶儿听到吩咐，尽管有些苦恼，还是听话的往后走去。 站在后院，望着眼前杂草丛生的空地，一时间犯了难，没有工具，她要怎么翻地，四处扫视一圈，不远处的柴房落入她眼里。 快步跑过去，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正想去问夫人怎么办时，眼角余光瞄到隔壁的院墙。 一拍脑门，她怎么傻了，自家没有隔壁说不定有啊。 回屋拿了几个铜板，敲响隔壁的院门。 温卿卿坐在院中晒太阳，圆润的脸上挂着一抺浅笑，听到敲门声，瞥了眼身边的丫头。 绿竹会意，打开一条门缝，见是陌生的姑娘，疑惑道：“请问你找谁？” 茶儿行了一礼，介绍道：“姑娘好，奴叫茶儿，是隔壁宋家的丫鬟，想问一下你家可有锄头？” 绿竹丢下一句，“等着。” 快步走回院子里，“夫人，隔壁新来的邻居，她家丫鬟来借锄头，可要借给她？” 温卿卿蹙了蹙眉，“我记得咱们之前好像买了一把锄头来着，你去找出来给她吧。” “是。”绿竹撇了撇嘴，朝后院杂物房走去。 第201章 规划 绿竹看着眼前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忍不住皱起眉头，仿佛那是一件令人厌恶的物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裹住锄头的木柄部分，仿佛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最后，她走到门口，将锄头递给一旁等待的茶儿，轻声说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使用一下。” 接着，她连那块帕子也不要了，直接递给了茶儿。茶儿面带微笑，开心地接过锄头，并将自己怀里的铜板放在绿竹手中，“这只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说完，茶儿拿起锄头，满心欢喜地往回走。 绿竹看着手中的十枚铜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回到温卿卿身边，伸出手展示铜板并努了努嘴，“夫人，这是那个丫头给的谢礼。” 温卿卿随意瞥了一眼，语气平淡道：“你收起来吧。”对于这点小钱，她根本不在意，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心中默默祈祷这一胎能够平安无事地留下来。 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返回屋内。这个院子虽然规模不大，每一处都透露着精致和优雅。 随处可见的名花，屋内的装饰，皆不简单。 茶儿提着锄头从侧门回到后院，动作生疏的开始锄地。 苏白英整理好房间，打算去后院帮着拔草时，却见茶儿拿着锄头，正吭哧吭哧挖着。 “茶儿你哪来的锄头？”苏白英好奇的问道。 苏白英没想茶儿这么厉害，竟能找来锄头，她只是想让茶儿来拔个草而已。 茶儿起身，撩起耳边掉落的碎发，笑意盈盈道：“奴婢从隔壁借来的。” 苏白英看了眼锈迹斑斑的锄头，从茶儿手里接了过来，“我来吧，你歇一会。” 茶儿锄地的动作并不熟练，两分地而已，堪堪只整好一半。 手里突然一空，茶儿一时有些不适应，阻止道：“夫人，这些粗活还是奴婢来吧。” “你动作有点慢，如今时节正好，早点整理好明天便可买种子。”苏白英说着话，一锄头下去湿润的泥土粘在锄上，还挺重的。 已经两年没下地的苏白英，除了开始那两下没找到感觉外，不一会动作麻利起来，剩下一分地不到一刻钟就搞定。 茶儿看着自家夫人一气呵成的动作，佩服不已，暗道：夫人可真厉害。 “茶儿，把锄头还给人家。”苏白英本想提点东西亲自感谢，无奈今天刚搬进来，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索性不再提及，想着明天买些糕点之类的，再去拜访感谢邻居。 “好。” 这时后门一阵响动，苏白英看过去，就见张成牵着骡车进来，郑燕子坐在边缘。 瞧见苏白英，两人立刻喊道：“夫人。” 苏白英颔首。 随后转身回屋，鞋子粘满了泥土，手心火辣辣的，得回屋歇一会。 至于张成采买是否会藏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相信张成不是那目光短浅之辈。 郑燕子平生头一回买这么多东西，心情有点不平静，见到苏白英时有点不自在，怕被责怪乱花银钱。 却不想夫人连瞧都不瞧一眼，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被主子信任的感觉如此美妙。 宋清淮一下午都在整理书房，苏白英再次进屋时，看到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窗户旁边被一块蓝色的布隔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宋清淮从家中带来的那两箱书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再加上一张桌子和椅子，拉上帘子，这里就变成了一间简单，而温馨的小书房。 书院附近的小院着实难以寻觅，如果不是因为来回不便，苏白英甚至想要搬到郊外去住。那里两进小院，每月租金不过五两银子。 望着大变样的屋子，苏白英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夫君，你真是太厉害了！” 宋清淮的动手能力让她刮目相看，她拿出一双干净的鞋子换上，将沾满泥土的鞋子放在门外。 宋清淮环顾四周，看着略显空旷的房间，说道：“等明天再去买张书桌回来，以后我们再慢慢添置其他东西吧。”他对这个临时的家充满了期待，相信通过他们共同的努力，这里会变得越来越舒适、温馨。 “好，明天咱们一起去铺子里挑选。”苏白英坐在小凳上，揉了揉火辣辣的掌心，久不做事，竟如此娇气。 宋清淮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蹲下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着，就见原本白皙娇嫩的手心通红一片，惹人怜爱。 宋清淮手指戳了戳，耳边传来轻轻的吸气声。想着她先前吩咐丫鬟的话，再加上她离开的时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娘子这是闲不住，去后院翻地去了，心疼道：“粗活往后交给张成去做，娘子只需安排下去便成。” 说完从行李中，准确无误的找出香膏，打开从里面挖了一点出来，抺在苏白英红彤彤的掌心处。 “涂点香膏缓一缓，等会让张成去买药膏。” “一会就好，哪用得着如此。”苏白英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抽回自己的手。 两人为着这事，扯了好一会，直到茶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老爷夫人，用膳了。” 两人方才如梦初醒，他们为了一件小事，耽误如此多时间。 两人的姿势也从苏白英坐着，宋清淮蹲着，变成宋清淮坐在小凳子上，苏白英坐在他怀里，气氛暧昧至极。 “去用晚膳了。”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异样，苏白英故作镇定地起身，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宋清淮起身整了整衣裳，平复好后，方才抬步往外走。 堂屋里，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方桌上，摆着两道菜，炒鸡蛋和炒青菜，再配上两碗大米饭，简单又饱腹。 苏白英坐在长凳上，等着宋清淮来一起用膳。 宋清淮在苏白英边上坐下，手刚搭在桌子上，“啪嗒”一声，桌子晃动了一下。 宋清淮扭头看向苏白英，眼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为何会如此？ 娇生惯养的少爷，根本没遇过这种事，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第202章 小院生活 “无事，桌脚有点儿高低，明天找块石头垫一下就好了。”苏白英淡定的端起碗，夹了一筷子菜吃起来。 宋清淮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不适应，好在他不是矫情之人，明白始末后，也就淡然处之。 张成他们几人，端着饭菜回屋吃，左边厢房宽敞些，苏白英便让张成夫妻俩住，茶儿住右边厢房。 晚膳过后，忙碌了一天的几人，关好院门，安然入睡。 苏白英躺在床上，方才想起家里的两个孩子，窝在宋清淮怀里，“不知平平和安安，有没有想我们，明天写封信回去报。” 宋清淮拍了拍怀里人的背，安抚道：“娘子无需忧心，孩子如今还小，家里条件比较好，若跟着咱们出来，路上受罪不说，连住的地方也不够宽敞。” 可若让他独自一人外出求学，宋清淮可不放心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待在家里，虽然清楚娘子为人，可经受过背叛的男人，心里也会不踏实。 “嗯，只是想着孩子们，小小年纪父母都不在身边，心里有一点不得劲。”在家时，虽然不是自己带，可每天能见好几次，如今出来了，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 “趁孩子还小努力一把，提高身份地位，届时孩子也大了，可以接到咱们身边，接受最好的一切。”宋清淮柔声哄道。 “好，咱们一起努力。”这些道理苏白英不是不明白，之所以提起此事，只是耐不住心中的思念。 不然她也不会跟着宋清淮出来，安心待在家里带孩子管理家中之事，可比在外奔波要轻松许多。 只因她清楚的明白，只有跟在夫君身边，才能学到更多东西，从而增加自身见识，往后成为与他比肩的女子，而不是躲在夫君身后的娇花。 “乖，睡吧。”一路奔波，不多时两人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灰蒙蒙的，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雾。 苏白英醒来后，见四周黑沉一片，以为还早，本打算再睡一会，奈何昨晚睡得比较早，根本睡不着，只好起身穿衣。 宋清淮被枕边人的动静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见苏白英在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 扬唇打了声招呼，“娘子，早！” “夫君，早！天还未亮，还能再睡一会。”苏白英随意挽了个发髻，插了根玉簪，摸了摸感觉差不多，准备往外走。 却被宋清淮叫住，“娘子等一下。” 苏白英停住往外走的步伐，转头望向宋清淮，挑眉无声的问：何事？ 宋清淮上前，帮她把玉簪重新插过，又从妆盒里拿了一朵海棠色的珠花，瞅了瞅给她戴上。 “簪子歪了，珠花戴着好看。”宋清淮看了看她的脸，抿了抿嘴，待苏白英抬脚时，再次出声。 “娘子，你脸上的伪装，可以洗掉了。” 娘子无论如何他都喜欢，再怎么也比初见时要好，不过如今已经安全抵达临江，没必要再扮丑。 苏白英摸了摸脸，这才想起脸上的装扮忘了洗，手因为时常洗漱，已经褪色许多，再加上屋里没有铜镜，她便把此事忘到九霄云外。 “多谢夫君提醒，我都忘了，呵呵。” 说着就往外头跑，她得去准备一盆盐水，洗掉脸上的妆扮。 本以为时辰还早的苏白英，走出房门就见张成在院里打扫，茶儿在洗衣裳，厨房上空炊烟袅袅，组成一幅热闹的人间烟火图。 苏白英愣了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卯时末。”茶儿离得近，抬头回了一句。 “已经这么晚了，这天色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苏白英感慨一句。 她还打算出去买东西呢，这样的天气，外出一趟多有不便，下雨天路滑，鞋子湿了一时半会也不干，她还是安分点待在家里吧。 这般想着，拿着木盆往厨房而去。 忙碌的郑燕子见她进来，恭身询问：“夫人，可是要热水？” 嘴上问着，手却拿起木勺，另一只手打开锅盖，舀了一勺热水。 倒在苏白英放在一旁的木盆里，而苏白英往里倒了些粗盐，这才端着盆子走出厨房。 郑燕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夫人洗脸怎么还要用盐？ 难道盐水还有美肤的功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般想着，郑燕子决定买一点盐，偷偷试一下。 苏白英不知自己的操作，引得郑燕子误会，决定用盐水洗脸。 此时她站在井边，刷过牙后，用帕子沾着盐水洗脸，一点一点洗去脸上的暗色，露出光洁嫩白的肌肤。 宋清淮穿戴好过来洗漱，瞧见她露出来的脸蛋，恍惚一瞬，娘子扮了一个月的丑，冷不丁卸下伪装，真的惊艳到他了。 他怎么觉得娘子比从前更好看了？ “娘子，你这皮肤瞧着比之前白了不少，难道那药泥还有其他功效？” 苏白英没带铜镜，对着盆里的水照了照了，瞧得不甚清晰，没看出白在哪里，“不清楚，没听表妹说起。” 宋清淮只随口一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看这天气，等下肯定会下雨，娘子就在家里待着，为夫和张成出去即可。” “好，那就辛苦夫君啦！”苏白英并无意见。 郑燕子端着早膳进屋，走进堂屋才想起来，桌子会晃动，朝外头喊了一声，“成郎，进来一下。” 张成听到娘子的喊声，丢下手里的扫帚，快步来到堂屋，“燕子，出了何事？” “桌脚不平整，你去找东西垫一下。”郑燕子催促道。 昨晚天太黑，加上饭菜并无汤水，摇一下也无所谓，今早的吃食可是热腾腾的稀粥，这要是晃出来，烫到主子可就不好。 张成扶着桌子摇了摇，看好后，转身朝院子走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一小块碎石进来。 垫在桌脚下，又晃了晃，确定无事后，“燕子，快放下。” 郑燕子这才放下托盘，摆放好早膳转身离去。 来到宋清淮和苏白英不远处，禀道：“老爷夫人，早食已备好。” 第203章 做油靴 苏白英抬起头，“夫君，去用早膳吧。”声音悦耳动听，犹如黄鹂鸟一般。 宋清淮神色温和，端着洗漱用具，一起往堂屋走去。 郑燕子偷偷瞄了眼苏白英，被她白嫩的肌肤晃了神，感叹道：夫人的皮肤真好，就像那剥了壳的鸡蛋白嫩光滑。 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坚持用盐水洗脸，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皮肤如同夫人那般白嫩。 苏白英没注意到郑燕子的异样，与宋清淮走进堂屋，坐在凳子上，看了眼陈旧的四方桌。 “夫君，待会重新买一张桌子。”苏白英朝面前的桌子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如此陈旧的桌子，摆在堂屋有点不合适。 “好。”宋清淮没有意见，家里缺的物件不少，再说他们也不差一张桌子的银子。 “还要买锄头，再买些糕点，拜访邻居用。” 宋清淮颔首。 雨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苏白英望着屋外的雨幕，转身回屋翻出绢布和桐油。 待会夫君回来，脚上油靴肯定湿哒哒的，一时半会怕是干不了。 此次出行四季的衣裳倒是带齐了，鞋子只带了几双，如今碰到雨天，她得赶紧做几双油靴出来应急。 茶儿守在一旁，见夫人拿着绢布和桐油等物，便知她要做什么。 “夫人，可是要给老爷做油靴？” 苏白英点头，看了眼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雨，叹道：“嗯，这段时间怕是都要下雨，油靴得多备几双。” 茶儿拿过绢布摆放好，往上面刷桐油，苏白英裁剪布头做鞋垫。 两人坐在堂屋外，光线明亮不伤眼睛，认真做着手里的事。 茶儿刷好桐油，雨也渐渐停了，苏白英见她无所事事，便吩咐道：“茶儿，你出去打听一下，隔壁都住着些什么人，有何背景。” 初来乍到，邻里邻居的关系得处好，有事相求时，才不至于无人帮衬。 “好的，夫人。”茶儿应了一声，便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她深知夫人吩咐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好。 宋清淮回来时，身后跟着一辆骡车，车上放着桌椅等物。 “桌子就放在这儿吧，辛苦各位了。”送走木匠铺的伙计，宋清淮转身回屋。 苏白英正欣赏雕工精美的梳妆台，宋清淮凑了过来，温声询问：“夫人，可还喜欢？” 苏白英摸了摸上头栩栩如生的花纹，重重点头，“喜欢，谢谢夫君！” 她本想买一块铜镜就好，却不想夫君不声不响的，给了她如此大的惊喜，虽然用料不如家里的，做工精致太多，不愧是人才辈出的府城。 “娘子如此客气做甚，真想感谢的话，就用其他方式，可行？”宋清淮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处，痒痒的，苏白英缩了缩脖子，看了眼不远处擦拭桌子的茶儿，确定她听不见后，偷偷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笑话他。 宋清淮被娘子瞪，也不生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苏白英脸皮不比他厚，提着糕点喊上茶儿往外走。 “夫人，奴婢打听到，昨日借锄头给咱们的那家人，听说家中男主子在府衙做事，却不常回来，夫人姓温，还有伺候她的两个下人。” 茶儿小嘴巴巴的介绍邻居的情况，因着距离近，几乎是在茶儿的话声刚落，两人也来到隔壁院门外。 茶儿上前敲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如雷贯耳，响彻在这不大的小院里。绿竹守在主子身后，看了眼院门，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夫人向来不喜欢与人往来，小院除了大人回来时，会热闹些外，平常可没人来敲她们家门。 “会是谁呢？”绿竹心想。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嘴一撇，抱怨道：“夫人，定是昨日那丫头来借东西了。” 温卿卿自从再次怀孕后，心里总觉不踏实。从前喜静的她，如今听着外头的敲门声，心中莫名觉得踏实，这孩子说不得是个喜闹的。 思及此，她瞥了眼小丫鬟，“绿竹，去看看。” “哦。”夫人发话，绿竹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茶儿站在门口，苏白英距离门口几步远。 绿竹扫了茶儿一眼，问：“今天想借什么？” 茶儿摆了摆手，“今日不是来借东西的，奴家夫人前来拜访贵夫人。” 绿竹瞥了一眼苏白英，见对方穿着普通缎面衣裳，有点看不上，不过她只是个丫鬟，做不了主子的主，丢下一句，“等奴进去禀告一声。” 说着快步回屋，“夫人，隔壁那位夫人，过来拜访您，可要奴婢打发掉她。” 温卿卿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请她们进来吧。” 绿竹都想好要怎么奚落门外的两人，却听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虽然诧异，却不敢违背，“是。” 苏白英和茶儿站在外头，脑子里则在猜测小院主人的身份，男主子在府衙当差，女主子为何会住在这里？ 就算她不熟悉府城，也听说过府衙在城中，距离此处不知有多远。 此时的苏白英还不知道，有一种身份，叫外室。 而小院里的女主子，就是临江府通判肖廷修的外室。 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就是大门从里面打开，绿竹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进来吧。” 苏白英朝她笑了笑，颔首道：“辛苦姑娘。” 说完看了眼茶儿，小丫头会意，从怀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小荷包，塞入绿竹手里，“姐姐别嫌少。” 绿竹收到荷包，脸上立马露出笑容，觉得茶儿顺眼许多。 笑容满面道：“两位请随奴婢进来。” 她跟着夫人，还是头一次收到外人打赏，虽然不多，可谁会嫌银钱烫手呢！ 当然是多多益善啦，再来多少她都不嫌多。 温卿卿神色雍懒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抬眸望去，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新来的邻居竟然如此貌美。 第204章 拜访邻居 雨后，微风轻拂，像是一只轻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人们的脸颊。 苏白英身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裙摆轻轻飘动，宛如活泼灵动的少女，跟随着身前的小丫鬟走进小院。 远远望去，屋檐下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面斜靠着一个身材丰满、面容姣好的小妇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茶，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小妇人听到动静，一双含情的杏眼缓缓望过来，眼神迷离而慵懒，像是刚刚睡醒一般，又仿佛是被微风轻轻拂过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当她看到苏白英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一抹淡淡的微笑所取代，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亲切。 苏白英走到小妇人身前，微微欠身行礼：“肖夫人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夫家姓宋。今日特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温柔和亲切，宛如天籁般动听。 温卿卿起身，用手拢了拢头发，然后微笑着说：“原来是宋夫人啊，我姓温，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温姐姐。” 随后上下打量着苏白英，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新邻居瞧着很年轻呢，也不知对方是何来历。 若是以往温卿卿定然兴不起与人结交的心思，然而这次怀孕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自从跟了心心念念的男人，做他见不得光的外室已有八年，前些年出于某些原因流掉一个，肚子里的这胎，让她有点患得患失。 总想找人说说话，而新搬来的邻居来的正好。 “温姐姐好，一点心意请收下。”苏白英从善如流的唤了声温姐姐，顺手把油纸包递过去。 温卿卿看了眼绿竹，绿竹连忙上前接过。 “谢谢宋夫人，请坐。绿竹，去泡盏茶来。”温卿卿珠圆玉润的脸上，挂着几分真切的笑。 打一照面，便知眼前小妇人瞧着年纪小，却是个知礼数的，不是贪小便宜之人，如此倒也不排斥与她交好。 苏白英坐下后，笑着道：“好，我既唤你一声温姐姐，姐姐往后唤我苏妹妹或白英即可。” 她对眼前这个温温柔柔，且富态十足的邻居，挺有好感的，往后还要往来，叫宋夫人有点见外。 “好，往后便喊你苏妹妹吧，苏妹妹这口音有点像广山县那边，来此可是陪夫君念书？”温卿卿不经意的问道。 “是的呢，温姐姐知道广山县？难道你也是广山人？”苏白英惊讶的问。 没想到在府城，能碰到知晓广山县之人，实属难得，苏白英有点激动。 绿竹端着茶过来，听到苏白英的话，接过话茬，“宋夫人请用茶，我们夫人可不是广山县那种小地方出来的，而是来自宜平县。” 说完后，绿竹脸色一僵，完了，她又乱说话了，怎么就改不了嘴快的毛病。 苏白英默了默没有接话，心里嘀咕，温姐姐人瞧着不错，丫鬟有点口无遮拦，广山县那么大个县，怎么在她嘴里成了小地方。 温卿卿脸颊抽搐一瞬，绿竹这丫头老毛病又犯了，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却道：“苏妹妹勿怪，绿竹这丫头没有旁的意思，她说话常常不过脑子，别往心里去。” “呵呵，无妨。”苏白英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被绿竹这么一打岔，气氛有些尴尬。 苏白英端起茶喝了一口，起身告辞，“温姐姐那什么，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欢迎我家玩。” 温卿卿起身相送，“苏妹妹有空再来。” 等苏白英和茶儿离开后，温卿卿戳了戳绿竹脑门，恨铁不成钢，“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往后少说话。” 这丫头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她就喜欢这样的，可这丫头有话直说，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 当着人家的面，说人来自小地方，亏得对方大气，没有当场翻脸。 绿竹捂着额头，满脸委屈，“夫人，奴婢往后不说就是了，你别戳奴婢了，疼！” 夫人也不看下，指甲有多尖，好在她是个皮糙肉厚的，否则肯定破皮。 那广山县她听都没听过，不是小地方是什么？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不敢说出来。 训过绿竹后，温卿卿重新躺在椅子上，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一段前尘往事，也不知那人如今怎样了？有没有续娶？孩子多大了，早知自己会沦落为外室，八年前可还有勇气离开？ 绿竹见主子没再说教，立刻乖巧的站在旁边做鹌鹑状。 苏白英离开后，又带着糕点拜访了另外两家，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并未多留。 回家后，郑燕子立刻禀道：“夫人，可以用膳了。” “好，摆膳吧。” 洗过手后，苏白英坐在新买的长凳上，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四方桌，手搭在桌面上，却纹丝不动，感慨道：“银子没白花。” 宋清淮温和一笑，“嗯，咱们要这里待两年，迟早要换何不趁早。” 夫妻俩心情很好的用膳，宋清淮动作优雅，苏白英久而久之也学到一点，与从前仪态大相径庭。 待两人停下筷子，宋清淮问：“邻居如何？” “还行，目前看不出来是何品性，慢慢相处吧，时间还长。”苏白英想了想，回道。 拜访了前后左右三家，只在肖家坐了片刻，另外两家在门口聊了两句，了解不深。 宋清淮叮嘱道：“嗯，不喜欢的话不必勉强。” 苏白英勾唇一笑，“好，夫君放心，我可不是软柿子。” 她这话让宋清淮想起回门那天，小娘子为护他，怒怼村里妇人的场景，扬起一抺浅笑。 “为夫明天去书院打听一下，何时举行放院测试。” 苏白英对此不是很懂，建议道：“好，上回买的澄泥砚，还是新的，可以拿去走走关系，看能否打听到阅卷夫子的喜好。” “娘子的想法不错，不过却不适合用在书院，大多有学问的夫子，都有自己的脾气。”宋清淮赞道，却不打算实行。 第205章 情意绵绵 苏白英并未因此而气馁，她深知自己见识有限，所提的建议未被采纳也属正常。 “如此一来，只能依靠夫君的真才实学了。不过夫君如此出众，区区入院考试，定然不成问题。”苏白英眉眼弯弯夸赞道，眉目流转间，说不出的灵动俏皮。 宋清淮听后，心中不禁感到愉悦，虽知小娘子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内心仍忍不住欢喜。 朝苏白英作揖，用他温润清雅的嗓音道：“承蒙娘子的吉言，为夫必定全力以赴考好这场试。” “嗯，信件寄出去了吗？多久到家？”苏白英颔首，随即关心起书信之事。 “托镖局的人帮忙带回去，怎么也得一个月吧。若是下雨的话，肯定会延迟。”镖师们走得路与来时相同。 饭后，碗筷已被茶儿收拾干净，宋清淮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向屋内。 苏白英尝试挣脱了几下，却发现无法抽出，只好任由宋清淮拉着。 赶了整整一个月的路，二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密接触过了。 此刻小手被夫君牵着，他还不时揉捏一下，动作轻柔像是羽毛拂过，心间痒痒的，苏白英不禁红了脸。 青天白日，如此亲密还挺不好意思的。 正当苏白英想入非非时，却被宋清淮拉到书桌前，只见男人满脸温和，“娘子，坐着感受一下，可还行？” 苏白英脸一黑，原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夫君根本没有其他心思。 还好她刚才没说不该说的，否则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僵着脸回，“还不错，椅子有点硬，久坐的话，臀部肯定不舒服。” 宋清淮手搭在椅子上，弯腰凑近苏白英，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所言甚是有理，那就劳烦娘子帮为夫缝一块垫子，可好？” 苏白英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被他如此一撩拨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他说什么都答应，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垂下眼眸，唉，男色误人。 她可不想被夫君笑话，方才差点出糗，可不能在一件事上摔两次。 敛起躁动不安的心，故作平静道：“好，夫君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宋清淮按住肩膀，“不急，娘子明天在做不迟。” 同时心里有些遗憾，娘子定力可真好，明明都快上钩了，最后关头却忍住了。 既然娘子不主动，那他主动好了。 想罢，不再多说，勾起她的下巴，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苏白英被勾起下巴吻住时，有点蒙，刚不还在讨论缝垫子的事吗，怎么就亲上了？ 只是很快她就想不起这些事了，随着男人炙热的吻，而呼吸急促。 许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宋清淮一把抱起苏白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牵牵圈住不盈一握的腰肢。 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可喜欢夫君的谢礼？” 苏白英被问的面红耳赤，小手轻轻捶了他胸膛一下。 “唉哟～”宋清淮怪叫一声。 苏白英瞥了他一眼，夫君越来越幼稚了，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两人闹了一会，宋清淮扣在她腰的手一紧，随后便听到男人哑着声音说：“娘子挑起的火，得负责灭。” 说完不待怀里人反应过来，抱着人大步流星往床上而去。 踢掉鞋子，人影交叠，帐蔓落下，挡住床上旖旎风光。 ****** 枣树村这边，苏白果今日回门。 午膳过后，陈氏拉着苏白果回屋，殷殷叮嘱，“果娘，去了府城想办法联系上你三姐，出门在外多留点心眼，女婿是个有本事，你容貌不如你三姐，性子就得温和一些，好拿捏他的心。” 苏白果坐在床沿，认真听着，不时点头附和。 长这么大，娘除了成亲前晚嘱咐她一些事，这是第二次如此教导她处事。 “女儿会时常与家里联系的，娘放心吧，女儿知道轻重。”苏白果平时不声不响，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 这得归功于陈氏，整日早出晚归，根本不顾孩子的死活，全扔给苏白英，兄弟姐妹几个，小小年纪便能做自己的主。 更何况她如今还识文断字，虽说理解不了过于深奥的文字，可一些简单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夫君有秀才功名，会一直进步下去，对于娘说的话，她也会认真思考，毕竟抓住夫君的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吴家家境贫寒，你懂事一些，待女婿考上举人进士，日子肯定会好起来，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他出息后，也不敢随意休弃你。”陈氏语重心长道。 二女儿看似比大女儿嫁的差，可二女婿有本事，一切都是暂时的，陈氏和苏大山都很看好他。 “娘，女儿知晓的。”苏白果乖巧点头。 她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嫁人后，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唯一不同的是，赌夫君往后会飞黄腾达罢了。 既已嫁过去，她自会好好过日子。 “你能明白就好，家里帮不上忙，一切靠你自己，目光放长远一些。” 苏白果听到后面那句话，眉梢微挑，她娘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爹教的。 母女俩在屋里嘀嘀咕咕，堂屋里苏大山坐在上首神色如常，脸上没有面对宋清淮时的不自在。 “岳父放心，小婿会照顾好果娘的。”吴云越向苏大山保证道。 刚成亲就要带着娘子出远门，吴云越面对岳父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这是不可避免的。 成家立业，后院安稳，他才能安心科考，娘也不用担心他被世家贵女看上，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嗯，往后好好过日子，有事商量着来，若果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别动手，好好与她说，果娘这孩子性子温和，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苏大山神色认真道。 苏玉风坐在着旁边，听到爹说的话后，起身放话道：“若你敢欺负五妹，我定不放过你。” 高大的身躯，站在窄小的堂屋里，压迫感十足。 等苏玉风说完后，苏大山才出声喝道：“老四坐下，怎么说话的。” 第206章 回门告别 苏玉风被老爹斥责后，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木着脸坐下。 苏大山随后笑着看向吴云越，“女婿，风儿只是担心果娘，别与他一般见识。” 吴云越看了苏玉风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抺温和的笑容，“四哥也是为了果娘，如此兄妹之情，令小婿羡慕不已。” 苏大山见他真的不介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玉风的那番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 毕竟，他和苏白果之间只差了一岁，自幼便一同跟随在三姐身后成长，彼此间有着深厚的兄妹之情。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话时，不仅仅是出于礼貌或者敷衍，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吴云越正是看出这一点，没有生气不说，还有点羡慕。 他家中没有兄弟姐妹，体会不到兄友弟恭的情感，如今在娘子与舅兄身上看到，书本中描述的兄妹之情，有点感慨。 孙小苗抱着孩子躲在屋里，苏白芷和苏白桔在厨房洗碗。 苏白桔把碗筷放进厨柜里，小小的人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一旁踮着脚洗锅的苏白芷，“六姐，五姐也嫁人了，你什么时候嫁人？” 自从三姐嫁人后，五姐也嫁人了，九岁的她已经知道嫁人后，姐姐就不能时常回家，要很久才能见一面。 姐妹四个，只剩下她跟六姐两人，要是六姐也嫁出去，就只有她一个人。 晚上睡觉没人陪，绣花识字也没人陪，想想就难过。 苏白芷回头瞪了眼她，“小妹说得什么傻话，你六姐我才十三岁，嫁人还早呢。” 苏白桔被瞪后，也不生气，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六姐说她嫁人还早，抿着没有门牙的小嘴，“如此我就放心了。” 只要六姐不是马上嫁人，她就放心了，被瞪一下也无所谓。 已经十三岁的苏白芷，知晓自己最多再过两年，也会被嫁出去，听到小妹的话，嗔怒道：“咋，你想让我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看着三姐嫁人后，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她也偷偷幻想过，不过在看到五姐夫的条件后，便明白自己往后的夫婿，大概与五姐夫差不多，或者更差。 少女怀春，总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这事被不知事的小妹提起，多了几分羞恼。 苏白桔见六姐生气了，虽不知为何如此，却飞快的摇头道：“绝对没有。” 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下场可是很惨的，村里前不久发生的事，给她小小的心灵留下深刻的印象。 村里坏了名声，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苏莲儿，前段时间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去了。 厨房整理干净后，苏白芷唤道：“走吧，和五姐道个别。” 姐妹俩推开爹娘的房门，陈氏和苏白果听到响动看向门口，见姐妹俩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们。 陈氏瞥了两人一眼，“站门口作甚，进来吧。” 陈氏如今对姐妹几个的态度，比前两年好了不少，虽然没到嘘寒问暖的地步，也比之前事事不上心好太多。 “娘，五姐。”两人进门笑嘻嘻的喊道。 “你们姐妹几个聊聊吧，娘出去一下。”陈氏把空间留给姐妹几人，她则去堂屋与女婿说话。 苏白芷性子比较活泼，坐下后，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五姐，此番一别，再见不知要到何时，出门在外注意身体，若是姐夫欺负你，就回来告诉爹娘还有大哥他们。” 离别在即，听着六妹喋喋不休的说着，苏白果不自觉红了眼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叮嘱道：“知道了，你俩在家好好学认字，九妹针法要多练习，有技艺傍身，往后才不愁吃穿。” 嫁人后，她最担心两个妹妹，娘如今家务半点不沾，大嫂要带孩子，家务就落在年幼的妹妹身上，怕她们在忙碌中，丢掉以后依杖。 两人点头，“知道啦。” 因着大柳树村距离枣树村较远，又没有代步工具，吴云越和苏白果早上是走路来的，天气不好，走夜路不安全，两人没用晚饭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苏白果夫妻俩，村里好事的妇人，逮着陈氏问：“玉林娘，果娘大包小包的提走，你这是贴补了多少？” 陈氏白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说着就离开了，二女婿条件不好，她也想贴补，奈何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陈氏如今越发神气了，两个女婿都是秀才，只要其中一个成为官老爷，苏家就不得了。”看着陈氏头也不回的离开，妇人话语里的酸味，老远就能闻到。 “你可别忘了，苏家老七和老八还在私塾念书呢，两个总有一个出人头地吧。要不了十年，苏家就能成为村里最有能耐的人家，往后见到陈氏，别再阴阳怪气了，得罪了她可没好处。”有那明智些的妇人，劝解道。 只是听进此话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对苏大山家，那是又嫉又恨，嫉妒苏家的好运气，恨不能替之。 提起此事，众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思，回家督促自家孩子去了。 自从苏白英嫁入富户人家后，枣树村不少未出嫁的姑娘，婚嫁顺遂许多，也有小户人家求娶枣树村姑娘，其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为得就是借此攀上宋员外。 有那聪明的人家，让自家姑娘暗地里与苏白果她们交好，只可惜苏白果姐妹几个，一天到晚十分忙碌。 王氏坐在自家门口，远远的瞧见陈氏，立刻起身凑近，小声问：“玉林娘，我上回提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陈氏想了一会，才记起她说的是何事，语气和缓道：“风儿才十六，说亲还早了点，家里刚办完喜事，也没银子建房子，再等两年吧。” 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建房子，老大老二成亲都建了新房，没道理老四成亲就没有，再说家里只有三间房。 闻音知雅意，王氏知道这是没瞧上自家侄女，暗暗叹息一声，她本想给侄女谋个好夫家。 第207章 帮忙介绍 却不想陈氏不同意，做为姑姑她尽力了，只能怪侄女儿没有享福的命。 被拒后，王氏也不好在缠着陈氏，转而羡慕道：“你家姑娘有福气，一个比一个嫁得好。” 陈氏没有接话，转而夸起王氏的孩子，“你家宾子也争气，快出师了吧。” 提起自家孩子，王氏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来年年初出师，届时便可说亲了，可否托英娘在镇上帮忙寻摸一下，看能否有合适的姑娘？” 王氏的男人和苏大山同辈，儿子苏玉宾今年二十，十五岁起跟着木匠师傅学手艺。 王氏只得一双儿女，女儿早早出嫁，如今孩子都两个了，儿子还未说亲，因着有门手艺，王氏总想找一门家世好的姑娘。 但她没有门路，媒婆介绍的姑娘条件与她们差不多，想借岳家发迹的话，不太可能。 若苏白英能够帮忙介绍个镇上的姑娘，哪怕其他方面差一点，都无所谓。 陈氏连忙拒绝，“花娘，还真不凑巧，英娘出远门了，一年半载也回不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宾的亲事可以托他师傅帮忙，他手艺不错，常年行走在大户人家，肯定认识不少人。” 生怕她提出其他要求，陈氏在一旁给她出主意。 王氏脸色一僵，说起儿子的师傅，她不是没想过，可惜儿子不争气，得不到师傅的欢心，对方就算有好事，也想不起自家棒槌儿子。 “不瞒玉林娘，宾儿的性子老实，笨嘴拙舌的，不得他师傅看重，大户人家的姑娘眼高于顶，可瞧不上乡野之人。”王氏为能娶个门第高的媳妇，不惜在他人面前揭儿子的短。 “钱媒婆手上姑娘多，你不妨找她问一下。”陈氏不想掺和这事，只得把钱媒婆推出来。 如今钱媒婆名声大噪，镇上一些条件不错的人家，时常让她帮忙牵线。 至于那些富裕人家，儿女亲事都是利益最大化，无需媒婆牵线。 王氏眼前一亮，“当真？” “没骗你。”陈氏肯定道。 “多谢玉林娘告知此事，我这就去找孩他爹商量一下。”王氏说着，急匆匆的往回跑。 陈氏回到家里，见钱三丫坐在门口，手里拿着瓜子悠闲自得的嗑着。 顿时火冒三丈，只是老二两口子已经被分出了，她也不好插手二房的事。 辛苦了老二，起早贪黑当差赚来的银钱，却败在这女人手上。 恨恨的白了她一眼，终是没忍住，“老二媳妇，没事的话就去山上捡蘑菇，多少也是一碗菜。” 钱三丫撇撇嘴，“娘也管得太宽了吧，咱们已经分家了。” 说完怕陈氏说个没完，转身‘砰’的一声关门回屋。 山上蛇虫鼠蚁众多，她可不想去遭罪，待在家里躺着不好吗。 陈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走进堂屋，看到苏大山，抱怨道：“老二媳妇这副模样，将来有了孩子，可怎么过？” 苏大山喝了口茶，“操心这些作甚，等有了孩子，她自会改变。” 老二媳妇是个懒的，不思进取总想着出去闲逛，孩子出生后没人帮忙，想不改变都难。 “还好英娘她们勤快，否则咱们的日子会更难。”陈氏坐过去，感慨不已。 夫妻俩想不通，钱家是如何教女儿的，竟养出这么个性子。 而他们也是傻，没有好好打听姑娘品行，就把人娶进门。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这么多做什么。”苏大山心大，根本没把此事放心上。 再说老二自己都没说，他们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看开一些。 “英娘离开一个多月，也不知到府城没？”陈氏转而提起苏白英。 “不清楚，有女婿在身边，能出什么事。”苏大山也没出过远门，对此并不了解，不过他对宋清淮很信任，倒不怎么担心。 夫妻俩人口中的苏白英，此刻浑身无力的窝在宋清淮怀里，脸颊绯红。 宋清淮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问：“娘子今天格外热情，可是也想为夫了？” 苏白英很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又不想露怯，抬起那双清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一本正经道：“嗯，确实想了。” “好，是为夫的不是，竟没察觉到娘子的想念，该罚，为夫今晚补上可好？” 苏白英连忙拒绝，“不用，你明天要去学院，可不许乱来。” 第一印象很重要，若明天去书院表现不好，或神色萎靡不振的话，夫子看不上，拒绝他入院请求可不好。 待两人起身出门时，天色已晚。 在府城的日子清闲又自在，宋清淮通过入院考试，成为鹿山书院丙一班的学子，每天早出晚归，为乡试做准备。 苏白英整天待在小院里，后院的两分地，一分地种白菜，另一半打算种茄子、豆角之类的。 天朗气清，晨风习习。 苏白英看着难得的好天气，“张成，把骡车套上，出去逛一逛。” 来府城十来天了，还没出去逛过，这两天都是晴天，外头的路定然好走。 “好。”张成朗声应下。 茶儿听到苏白英喊话，立刻回屋拿上体己钱，站在苏白英身后，“夫人，奴婢准备好了。” 苏白英颔首，看向不远处的郑燕子，“郑娘子留下看家。” 郑燕子点头，“好的。” “行，那我们走了，厨房里有缺漏的话，告知张成。”苏白英叮嘱道。 无论如何家里都得留个人，围墙虽然很高，小偷有的是办法进来，刚来府城就被偷家，可不是好兆头。 “夫人，骡车套好了。”张成过来禀告。 “走吧。” 说着率先往后院走去，骡车进出只能走后门，坐着骡车驶出巷道，朝街市而去。 茶儿撩起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象，不时发出惊叹声。 “夫人，这户人家府邸真气派，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苏白英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座宅院确实不错，七里镇找不出同它这般气派的宅院，县城里倒是见过。 也不多就是了，宅院修得如此富丽堂皇，家世应当不差。 第208章 府城机遇 “这户人家听说是某位大人的祖宅，里面住着一位老管家和两个粗使婆子。”张成听到两人的对话，出声解释道。 他时常外出采买，常听人提起，至于是哪位大人，大伙并不知晓，当然普通人对朝廷官员了解不多。 “怪不得那般气派，不愧是有权之家。”茶儿感叹一声，便抛之脑后，转而看向前方的绣楼。 苏白英看着茶儿的样子，摇头失笑，这丫头总算像个孩子，以前总是木着一张脸，不言不语，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原来私底下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看来府城的一切，比镇上更吸引她。 来到城南街市口，苏白英走下骡车，张成拉着骡车走向不远处的茶摊，那边坐着一个老汉，张成上前交了五个铜钱，领了一块木牌，骡车暂放在此处。 街上人来人往，行人脸上带着丝丝笑意，身上的衣裳甚少瞧见补丁，如此可见，生活在府城内的百姓，生活不错，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夫人，好了。”很快张成就停放好骡车过来。 “走吧，去逛一逛。”话罢，苏白英率先朝前而去。 走在街道上，听着周围的叫卖声、谈笑声、马蹄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热闹的生活乐曲。 而众人挑选物品时或站，或弯腰，或蹲的动作，形成一幅闹市街景图，生动活泼、趣味十足。 不愧是府城，许多雕工精致的摆件，随便扔在摊位旁，却无人问津。 苏白英并没有特别要买的，漫无目的闲逛着，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小巷，这里摆放的东西，她从未见过。 摆摊的妇人们，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素色粗布，做工粗糙，挑选物品之人，皆是着粗布衣裳的妇人。 听着她们游刃有余的交谈声，苏白英明白 ，原来她们把这个买回去，经过处理再卖出，赚取其中的费用。 如此情形她是头一回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白英来到一位妇人跟前，“大娘，这是什么？” 头发半白的妇人，听到问话声，把望向他处的目光转过来，眼前几人穿的光鲜亮丽，这是误入此处的富家夫人。 眼神一暗，还是认真解释道：“回夫人，这是自家种的苎麻，另看它有点儿短，颜色暗沉，可并不影响效果，你看老妇人身上穿的衣裳，就是用这个做的差别不大。”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去年产出的苎麻被村长压价，可家里男人生病急需银钱，那点子银子，根本不够，只得把前年品相不好的苎麻拿出来，看能不能卖出去。 来来回回半个多月了，还没有卖出去，前两天淋了雨都变色，再卖不掉，只能自己留用。 苏白英拿了把苎麻仔细看着，用力扯了扯，韧性十分好根本扯不断。 这是一种陌生的物种，至少在她这里是这样，广山县其他地方有没有，她不知道，反正七里镇是没有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看向眼前妇人，把她拉到一边，商量道：“大娘，可否把制作粗布的技艺传授于我，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妇人看了她一眼，想起家里的男人，狠了狠心，咬牙道：“只要夫人给老妇十两，老妇就把此技艺教给你。” 这种手艺她们村人人都会，只要家里种了苎麻的人家，都会这门手艺，在她看来不值几个铜板。 她敢狮子大开口，就是看准了眼前富家夫人不懂。 苏白英看了其他人一眼，看出那些人苎麻品相比眼前好太多。 心下明白，自己被人当成肥羊了。 不过自己的想法若实现，好处决不是十两可比的。 想明白后，苏白英不再纠结，“行，不过你要送些种子给我。” “好，种子今天没带来。”妇人激动的搓了搓手，孩他爹的药钱凑齐了。 富家夫人就是好骗，后悔没多要一点，不过十两也足够了。 “这个好办，我让随从送你回去拿，你带着苎麻种子跟他回来，再把技艺教给我。这是五两银子，算做定金。”苏白英从荷包里拿出小锭银子，递给妇人，朝张成使了个眼色。 张成会意，“大娘，这边请。” 大娘看了眼光鲜亮丽的苏白英，决定赌一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大不了老命一条。 妇人布包收起来，“好，走吧。” 苏白英沉声道：“张成巳时过半，茶摊处碰面。” “好的，夫人。”张成虽不知夫人要做什么，但他听从安排。 “夫人，你买那个苎麻做什么？咱们又没有地种？”等人走后，茶儿好奇的问。 苏白英站在巷子口，看着张成和那妇人远去的身影，笑了笑，“本夫人自有安排。” 她不甘心成为男人附属物，之前一直想做些什么，却找不到方向，今日误打误撞来到这条巷子，瞧见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苎麻。 可以做衣裳的一种好东西，忆起未说亲前的日子，十六年没穿过一件新衣裳，倘若当时村里有苎麻，肯定会自己动手做衣裳。 哪会过得那般苦呀，如今好了，只要掌握了这门技艺，便可慢慢发展。 不急，如今还早，自家底蕴太弱，还动不了世家大族的利益。 两人接着逛街，大多时候都是凑热闹看一看，苏白英习惯节俭，能不花银子就不花。 街道很长，还有许多岔道，苏白英怕迷路没敢乱晃，老老实实的走正道，看着时辰差不多。 这才扯了扯茶儿衣袖，“茶儿，走了。” 茶儿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瞧，苏白英兴趣不大，像这种热闹之地，最容易出事。 还是离开的好，茶儿很想再看看，却不得不听主子的话，没看到结果有点遗憾。 挠心挠肺的茶儿，没忍住问道：“夫人，你说那姑娘会跟谁走？” 原来人群中有位姑娘卖身葬哥哥，长相柔弱的貌美姑娘，同时被两位公子看中，皆想买下她。 这下就犯了难，年轻气盛的公子哥，谁也不服谁，都想得到美娇娘。 第209章 织造 于是街道旁上演两男争一女的好戏，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便有了茶儿踮脚的那一幕。 “不清楚，少往热闹的地方钻容易出事。”苏白英不置一词，拉着茶儿往回走。 她们对府城之事不熟悉，表妹倒是从小在府城长大，也说不清府城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因秋家已败落，勉力维持从前的做派，不然怎会刚出孝期，嫡母就想把她送给知府做妾，为兄长铺路。 等两人走到街口时，张成和那位妇人已经站在那里，不时看向街道这边。 待苏白英走到近前，妇人紧张的搓了搓手，拘谨的上前打招呼，“夫人好。” 苏白英颔首，“嗯，走吧。” 回到租住的小院，妇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苏白英身后。 张成扛着木架子走在最后，苏白英回头看了一眼，看不出是何东西。 一行人来到前院，木架子放在走廊里。 妇人从包袱里拿出一缕苎麻，站在苏白英跟前，小声道：“夫人，麻烦用盆子打点水来。” 苏白英看了茶儿一眼，茶儿会意，很快端来一小盆水。 “夫人，先要把苎麻泡在水里，泡软即可。”妇人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事先泡好的苎麻。 苏白英不解的看着她，“大娘，你这是？” “夫人，是这样的，苎麻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软化，老妇从家里带了些泡好的过来。” “好，你接着讲。”苏白英点头示意她继续。 妇人坐在凳子上，“夫人，看好了，接下就是绩麻，先劈开成丝，再将两根劈开后的麻线搓捻在一起，形成麻线。粗细自己掌握，当然线纱越细越好。” 苏白英认真看着，茶儿和郑燕子也被她喊来观看。 妇人被好几个人围着，有点儿紧张，捻线的手颤抖不已。 苏白英看不下去了，安慰道：“大娘，别紧张。” 妇人被苏白英安抚到，接下来手稳了不少。 一刻钟后，苏白英见大娘只捻了一点出来，薄薄的一层，问：“大娘，看来这是个精细活，一天能出多少纱？” 妇人想了想，回：“看情况，若是粗纱，一天三四两，细纱的话，一天到晚不停歇，一二两吧。 老妇身上穿的衣裳，纱比较粗，这种是卖不出去的，只能自己穿。” “哦，明白了。”苏白英点点头。 午时郑燕子做好饭菜，妇人留下来用膳。 宋清淮回来时，见家里来了陌生人，“娘子，什么情况？” “夫君，我今天碰到一种叫苎麻的东西，经过处理可以织成布，就是在大娘那里买的，我正跟她学习如何纺纱呢。”苏白英眉眼弯弯。 随后把今天白天发现告诉宋清淮，还有接下来准备做的事。 宋清淮认真听完，说出自己的观点，“娘子的想法很好，若想成功的话，要费不少时间精力，最重要的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这些咱们家都不缺，你放手去做吧。” 首先要大量种植苎麻，接下来是人工采集，和搓捻成线的过程，说得容易，其中难度挺大的。 苏白英眸光发亮的看着宋清淮，不愧是她夫君，一下子就注意到问题关键，“谢谢夫君，此事不急，先把技艺学到手，届时让人把种子送回家，让四弟先试种一下，慢慢来。” 想要做成这事，一两天可做不出来，需要时间的沉淀，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为夫支持你。”宋清淮没有反对，失败了也无所谓，有他顶着。 “谢谢夫君。”苏白英笑得开怀。 做决定前，她没考虑这么多，静下心来想一想，其中困难重重，有了夫君的支持，再难她也会坚持下去。 现在说以后还太早，先把大娘手里的技艺学到手吧。 午膳过后，宋清淮去书院，苏白英继续跟妇人学技艺。 “夫人，麻烦把这些线纱拿去烘干，待会要用。”妇人吃过午饭，继续早上的活计，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让苏白英进行下一步。 茶儿立刻上前接过，“交给奴婢吧。” 妇人把湿纱交给茶儿后，带着苏白英来到张成搬回来的机子边，“夫人，线纱没这么快好，咱们先认识一下机子。” 拿起一个两头尖中间空心木头，介绍道：“这叫梭子，这是裹线筒，那是筘板，让布更紧实。” 随着妇人的讲解，苏白英对织布有了初步的了解，接下来就是实践。 很快线纱烘干，妇人手脚麻利的纺线和牵机，苏白英认真观察着，时不时问一下。 “大娘，这个织布机从哪里买的？”苏白英看了眼小巧的织布机，问道。 “回夫人的话，城里木匠铺就有，不过拿来出售的机子，多少都有点问题，那种又好又快的机子，他们只卖给布庄。这架机子是我当家的自己做的，跟买来的没法比。”妇人看了眼苏白英，小声回道。 妇人有点不明白，这家人不愁吃穿的，怎么会想着自己织布呢。 只有像她这种穷苦出身的人，才会自己织布，因为买不起。 前面看着都挺简单的，接下来的刷机和穿梳，苏白英没有看懂，急忙叫停，“大娘，你先等一下，我拿纸笔记一下，免得等会忘了。” 花了银钱学技艺，可不能刚学会，等下又忘了。 妇人等苏白英拿为纸笔，将线一根一根穿到梳缝里，为织布做准备。 “夫人，这步决定所织布的宽窄、疏密，要特别注意。” 苏白英跟着妇人讲述的记录，时不时找她确认，一个认真教，一个仔细学。 等妇人坐在机子前，踩下踏板，一手投梭，另一只手接梭，经线、纬线交替交织，来回几下后，小指宽的布便呈现在几人面前。 苏白英看得手痒，“我来试一下。” “好。”妇人停下起身。 苏白英做惯了活计，织布的过程并不难，一会就上手了。难的是前几项工艺，一步也不能错。 “原来布是这样来的，没想到这么复杂。”茶儿发出感叹。 苏白英点点头，难怪布那么贵，普通百姓只能穿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第210章 种植 苏白英把剩下的五两银子递给妇人，顺便吩咐道：“张成，你送大娘回去。” 妇人高兴地接过银子，嘴里连连道谢：“谢谢夫人，还请夫人帮忙保密。” 她实在想不到人人都会的技艺，竟能卖出天价。这要被旁人知道，还不得撕了她。 “好，也请大娘不要说出去。”苏白英也不想引人注意，顺口叮嘱道。 “夫人放心，老妇不是那等多嘴之人。”妇人眉开眼笑，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可眼底的光，却格外明亮。 张成搬着织布机，往后院而去，妇人捂着口袋跟在张成身后，粗糙的手时不时捏一下口袋，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苏白英回到堂屋，拿出妇人给的种子，看了又看，抓了一小把起身。 她决定亲自试种一下，剩下的寄回去，让四弟帮忙种着。 大娘说过，苎麻很好种，山地和坡地都行，枣树村不缺山地，先让四弟种一批出来。 暗下决定后，苏白英拿着种子，径直来到后院，刚好有一分空地，原先打算种豆角、茄子的，如今正好用来试种苎麻。 茶儿跟在身后，帮忙浇水。 种子撒好后，苏白英直起身子，“好了，接下来就等它们发芽长大。” “夫人亲自种的，长势定然非常好。”茶儿真诚的夸道。 苏白英“噗呲”一声笑了，这丫头如今都学会溜须拍马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茶儿脸色一红，提着桶跑了。 苏白英回到屋里拿出纸笔，准备写信回去，坐下后磨墨写字，不多时一手方正的字体呈现在纸上。 拿起来吹了吹，对自己的字非常满意，这可是她日日苦练的结果。 内容简洁明了，里面写了如何种植苎麻，还有采摘和处理的方法。 至于后续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苏白英就没有交待，当务之急是先种出来。 才好进行下步动作，临江府附近的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苎麻，价格却压的很低，勉强糊口而已。 苏白英了解种植苎麻时长后，本想从大娘手里买一些干麻，才知她家并没有多少干麻，不光是她家，其他人家都没有，只因每次采收过后，村长便带织造坊管事强行收走，品相差的才留下。 信写好后，时辰也不早，苏白英理了理衣摆起身出门。 夫君快回来了，得出去接一下，顺便活动活动四肢。 宋清淮提着书箱，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想着娘子中午说的事，还有他下午打听到的，没注意看前面，突然眼前出现一只小手，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君，想什么呢？” 宋清淮回过神来，温润清雅的嗓音缓缓道：“想你。” 顿了一下接着道：“想你中午说的事。” 苏白英听他大喇喇的说想她，脸颊飘起两朵红云，接着就听他说想自己中午说的话，红云瞬速消散，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讲话大喘气作甚，让人误会。” 宋清淮没听清，问了句，“娘子，何事？” “我说织布挺麻烦的，工序非常繁琐。”苏白英忙转移话题。 宋清淮轻笑一声，“娘子无需亲自动手，让茶儿去学，届时让她负责教导，只要银钱到位，没有什么难事。” 苏白英点头赞同，“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还不是时候，最基本的材料都没有。” 就算是这样计划的，自己也得懂。 茶儿跟在两人身后，听到老爷让她学织布，兴奋的小脸通红。 这门技艺学会，将来夫人开办织造坊，自己也能捞个小管事。 跟着夫人，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宋清淮宽慰道：“此事不急，慢慢积累，待为夫功成名就后，有能力护住你的成果，无后顾之忧时，再大展宏图不迟。” 秀才之身在七里镇很了不起，在府城根本不算什么，但凡能进鹿山书院的学子，皆是秀才出身，然而每年能成为举人的，只有几十人。 他的基础虽然扎实，可见识与阅历无法与其他人比。 而织造这块被府城各世家联手把控，没有这几家印章的布匹，根本出不了临江府。 苏白英听出他话里的浅藏意思，没有多问，轻声应道：“好。” 两人慢慢往回走，巷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提着书箱的学子，也有身边小厮提的。 两人走到院门口，就见隔壁走出一位身姿挺拔的成年男子。神色肃然，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几人打了一个照面，出于礼貌，微微颔首。 各自分开，没有多余的眼神。 “听说温姐姐的夫君在府衙当差，这位应该就是了，有点奇怪，温姐姐为何住在这里？”苏白英瞥了那人背影一眼，嘀咕道。 按理来说，夫君在府衙当差，肯定住在府衙附近才对，住这么远，还时常不回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宋清淮听到她的嘀咕声，捏了捏她的手，“不必追根究底，与咱们无关。” 宋清淮到底年长一些，隐隐猜到些什么，娘子单纯，这种事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夫君说的对。”苏白英觉得他说的对，这是旁人家的事，自己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愧是在府衙当差的，身上的气势挺吓人，不像夫君身上气势温和，就连脾气也很好。 “老爷、夫人，饭菜好了。”郑燕子过来回禀。 “好，摆膳吧。”苏白英吩咐，随即又道：“张成没这么快回来，你把他的饭菜温在锅里。” “好，多谢夫人关心。”郑燕子感激不已，就算夫人不说，她也会如此做，可夫人交待下来，意义就不一样。 代表他们在夫人跟前得脸，将来老爷高就时，才不会丢下他们。 宋清淮提着书箱进屋，苏白英拿着木盆，亲自端了一盆水过来，“夫君，先洗下手。” 刚从房里出来，就见小娘子端着小进来，宋清淮欣然接受，并笑着道谢，“好，辛苦娘子了。” 宋清淮很享受娘子的照顾，也仅限于简单、轻巧的事。 第211章 孤寂 苏白英嗔他一眼，“快洗手吧，待会饭菜凉了。” 就端一盆水而已，夫君就郑重道谢。 宋清淮慢条斯理的洗好手，用帕子擦干，“好，用膳吧！娘子方才说张成不在家，他去哪儿了？” “我让他送大娘回去，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布是这样来的，不过搞清楚原理后，除了繁琐一些，其他都挺简单的。”苏白英解释道，接着提起今日所学，那种学习到新事物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想找人分享喜悦。 宋清淮微笑着倾听，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待苏白英停下后，适时夸道：“娘子聪慧过人，这些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苏白英被夸后，有点害羞，“不及夫君。” 自嫁入宋家后，苏白英与宋清淮的相处，从最开始小心翼翼，到如今的有说有笑。 这一切的转变，皆是宋清淮有意纵容的结果，他想方设法走进小娘子的心，而他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落在眼前单纯自强的小娘子身上。 他还记得初见时，小姑娘用清灵灵的目光望着他，本打算敷衍母亲的亲事，却动了心，送出原本不打算送的金镯子。 “娘子自谦了。”宋清淮这话不是乱说的，苏白英确实聪慧，不光识字快，管家理事也很快上手，只需旁人提点一下，她便能理解并吃透。 夫妻俩在饭桌上，你来我往互夸着，气氛很是温馨和谐。 而隔壁院里满室冷清，与苏白英他们温馨的气氛截然不同，温卿卿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精致的食物，一点食欲也没有。 想起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就心痛如绞，距离上回在这里过夜，已经过了一个月。 每每过来坐一下就走，至于原因，想必是厌了吧。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其他的。 这些年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到底为了什么？是为了如今的孤寂，还是为了见不得光？ 温卿卿盯着饭菜发呆，绿竹在一旁焦急不已，忍不住劝道：“夫人，多少吃一点，老爷公务繁忙，等他忙完这阵子，肯定会回来陪你，要是饿着小主子，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你。” 温卿卿身边伺候的丫鬟，前些年几个月就会换一批，直到遇见绿竹，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对男主子时常不在家，也没有其他想法，只以为他公务繁忙。 温卿卿也厌倦了经常换人，便留下她，至今为止，绿竹都不知晓，自家主子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绿竹，你不懂，老爷他....”往后怕是不得空了。 温卿卿摸了摸小腹，神色哀伤，也不知留下这个孩子对不对。 事情怎会走到这一步？她为何把日子过成如今这般？ “夫人，奴婢确实不懂，不过奴婢知道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把肚子填饱。更何况，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主子。”绿竹小嘴叭叭个不停，冷清的气氛被她这样一搅，添了几分热闹。 望绿竹活泼的模样，温卿卿突然觉得，孩子生下也挺好，日子也不会如此冷清，“你说的对，不能饿着孩子。” 说完拿起筷子端起碗，味同嚼蜡的吃着，只是才吃几口，胃里阵阵翻腾，捂着嘴跑到痰盂旁吐了出来。 “夫人，还好吧！”绿竹站一旁干着急，手在抚着她后背。 温卿卿感觉嘴里都是苦味，浑身无力的靠在绿竹身上，这一刻很想身边有个宽阔的胸膛，可以靠在上面，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或朝他发脾气。 然而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满室寂寥。 直起身，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眼尾微红，有一种别样的美。 绿竹在一旁看直了眼，老爷可真冷情，夫人如此美貌，竟也留不住他的人。 说走就走，不怪夫人伤心难过。这般想着，动作却半点不含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夫人，漱下口。” 温卿卿用水漱过口后，把杯子放回绿竹手里，摆了摆手，“把饭菜撒下去，你去用膳吧，让我静一静。” 说完起身，装做若无其事的回屋，男人不在身边，脆弱给谁看？ 绿竹站在大堂，看着夫人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放入食盒，提着往厨房而去。 “绿竹姑娘来了，快坐，饭菜老婆子给你留着呢。”小院里另两个婆子，在厨房隔壁的小房间里用膳，见绿竹过来忙招呼道。 绿竹把食盒放在桌上，把菜端出来，摆在两人面前。 “是菜不合夫人口味吗？都没怎么动。”负责膳食的马婆子，有些不安的问道。 绿竹摇了摇头，看向她，“夫人孕吐，吃不下去，马婆婆能不能想个办法，或做些其它口味的菜，夫人晚上肯定会饿。” 林婆子夹了一筷子肉菜，“妇人怀孕大多喜食酸辣，马姐姐可以试一下。” 马婆子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其中一道菜，“你当我不知道吗，这道菜老婆子倒了一大勺醋，酸得掉牙，夫人一筷子都没动。” 林婆子顺着她指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立刻吐掉，“呸呸呸..这也太酸了，这么好的菜浪费了。” 绿竹盛了碗饭，自顾自的吃着，脑子里则想着夫人的事。 马婆子吃了口肉，叹道：“如今这时节，除了这醋酸一点，根本找不到其它可替代的，再等几个月就好了，那时各种酸果都有。” 林婆子凑近马婆子，悄声道：“你说的也对，夫人前几天胃口还不错，今天怕是老爷没留下，才如此的吧。” 林婆子人老成精，对男主子常不在家的行为，心里有猜疑，只是在夫人手底下做事，没敢乱说而已。 倒是常与马婆子咬耳朵，却不敢与绿色听到，这丫头脑子缺根筋，特别护着夫人。 马婆子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这事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哪用得着说出来。 第212章 夜半求助 林婆子看了绿竹一眼，朝马婆子挤了挤眼。 马婆子不想多说，把肉菜往她面前一推，“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林婆子见马婆子不接话茬，悻悻扒拉着碗里的饭。 马婆子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绿竹，“绿竹姑娘，待会老婆子煮碗燕窝粥，温在灶炉里，晚间夫人饿了，就端给她吃。” 绿竹回过神来，“好。” 月色如水，给夜晚涂上了一抺银色的光环。婆娑的树影，在如水的月光下摇曳生姿，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韵味。 繁星点点，宛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散落在深邃的夜空中。 “咚咚咚.....” 夜半三更，寂静的小院，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 苏白英窝在宋清淮怀里安然沉睡，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哑着声音问：“夫君，外头可是有人敲门？” 这么晚，会是谁来敲门？ 宋清淮起身，借着月光披上外衣，“娘子，你躺着，为夫去看下怎么回事。” “咱们一起吧。”苏白英揉了揉眼睛跟着起身，敲门声如此急切，不知出了何事，她有点不放心。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跟着起身，两人来到院中。 茶儿和郑燕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朝两人行了一礼，“老爷夫人安。” 张成已经先两人一步打开院门，借着月光看向来人，瞧着有点儿眼熟，“你是隔壁的丫鬟，这么晚敲门有何事？” 绿竹神色慌张站在门外，张成的话音刚落，她便直直跪下，“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和小主子。” 张成见人朝他跪下，立刻侧身躲开，出声安慰：“你快起来，有何难处讲清楚，这样哭哭啼啼解决不了事情。” 苏白英听到绿竹的声音，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绿竹朝苏白英磕了个头，哽咽道：“我家夫人血流不止，请宋夫人帮忙请个大夫。”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夫人晚上没吃，她不放心守在外间，迷迷糊糊间，听到夫人呼痛声，进屋一看，就见夫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吓得她当场尖叫出声，把隔壁厢房的林婆子和马婆子都吵醒，家里没有骡车等物。 医馆离得又远，只好厚着脸皮敲响隔壁的门，赌宋夫人是个好人，会帮忙请大夫。 苏白英听后，把绿竹扶起身，“张成，套上骡车带着绿竹姑娘走一趟。” 张成二话不说就应下，“好的。” 苏白英转而看向绿竹，“绿竹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刚来此地，对府城并不熟悉，并不知晚间该去哪儿请大夫，我让张成送你过去，可好？” 苏白英对绿竹的印象好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口无遮拦的丫鬟。 能为主子下跪的丫头，值得人敬重。 “好的，谢谢宋夫人。”绿竹连声道谢。 “不客气。”苏白英示意她跟上张成。 宋清淮站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止，等张成离开后，牵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娘子，回屋睡觉吧。” “好。”苏白英点点头，转身吩咐道：“燕子回屋歇着，明早得起来做早膳，茶儿辛苦一下，待会帮忙开下门，明早可多睡一会。” “好的，夫人。”两人听话的应下。 苏白英和宋清淮回屋继续睡觉，然而被吵醒后，一时半会却睡不着。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头顶的帐蔓，思绪不受控制的飞远。 听绿竹的意思，温姐姐好像是流产了。 女子落胎极伤身子，希望她没事，否则太可惜了。 “睡吧！”宋清淮察觉到她的异样，把人搂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 闻着夫君身上熟悉气息，苏白英安心的睡着了，至于隔壁的事，三更半夜的也不好过去，明天再说吧。 次日，天空泛起鱼肚白，宋清淮睁开眼睛，轻手轻脚的起身。 时间紧迫，他必须下苦功，争取爬得更高，否则如何保护家人。 简单洗漱过后，拿着从学院书阁里借来的书，认真看着。 清晨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可宋清淮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穿着苏白英亲手缝制的银白色衣裳，衣摆和左胸各绣了一片竹叶，瞧着儒雅又随和。 苏白英半梦半醒间，转了身，脑袋从枕头上掉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她瞬间清醒。 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屋里只有她一人，外头天光大亮。 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坐直身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裳穿好，这才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娇俏的人儿，欣赏了好一会才作罢。 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从妆盒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根普通银簪，插入发间，对着铜镜晃了晃，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起身整理衣摆。 扭身往外走时，“碰”的一声，撞入一个坚硬的怀里，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宋清淮搂着娇软的小娘子，低声轻笑，“娘子，早。” 苏白英脸颊一热，退出他的怀抱，“夫君，我先去洗漱。” “嗯。”宋清淮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温和中带着丝暗哑，低沉惑人。 苏白英抬手揉了揉耳朵，飞快跑出屋外，打算用水冷静一下，太上头了。 看着小娘子飞快离开的背影，宋清淮唇角上扬心情舒畅，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苏白英用冷水洗了把脸，压住脸颊的热意，就见张成过来打水。 “张成，怎么不多歇一会？” 张成挠了挠头，憨憨道：“回夫人的话，奴才没有赖床的习惯。” 年纪轻轻的，熬个夜一点事都没有。 苏白英洗漱好后，喊了声，“燕子，摆膳吧。” “好嘞。”郑燕子从厨房探半个脑袋，很快端着早膳出来。 桌上摆着两个水煮蛋，一碟小包子，两碗红豆粥，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宋清淮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一颗圆滚滚的鸡蛋，在桌上敲了敲剥掉外壳，随即放在苏白英面前。 苏白英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夫君。” 第213章 温卿卿的痛 宋清淮宠溺一笑，“不客气。” 他很愿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宠爱自家的小娘子。 用过早膳，宋清淮提着书箱，“娘子，为夫去书院了。” 苏白英把人送出门，叮嘱道：“夫君，路上小心。” “好。”宋清淮急步往书院而去，路上遇到相熟的同窗，礼貌的点头问好。 苏白英站在门口看着，直到男人的背影彻底不见，这才转身回院。 拿着写给家里的书信，在厨房找到劈柴的张成。 “张成，待会把这封信和种子寄出去。” 张成停下劈柴的动作，接过苏白英手里的东西，恭敬道：“好的夫人，奴才把这堆柴劈好就去。” “嗯，不急，顺便去木匠铺买一台织布机回来，小巧一些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张成。 “好的，奴才定把此事办好。”张成接过银子，立刻做出保证。 “嗯。” 苏白英回到堂屋，拿出昨天泡好的苎麻，坐在光线充足的廊檐下，从盆里拿起湿哒哒的苎麻，把水挤掉放在腿上，回想着昨日大娘的动作，用指甲分成一缕缕细细的线。 随后搓捻成线，刚开始不得要领，轻轻一拉就散掉，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脑子里不断回想大娘的动作，没有想看似简单的搓捻，操作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反反复复好几次，这才摸到要领搓捻成功，用力拉了拉纹丝不动，苏白英脸上露出明快的笑。 总算成功了一步，原来看似简单的动作，学起来如此难，再也不敢小瞧织布这事，打起十二分精神钻研此事。 大娘教的技艺，是最粗糙的，而想要大批量生产，速度和工艺必须提高，否则别说赚银子，不亏本就好了。 半个时辰过去后，苏白英扭头一看，嘿，只有薄薄的一层，从上往下看，还能清楚的看见垫子上的纹路，这也太难了，难怪大娘说，一天到晚只能出一至二两纱，以她的速度，三四天能出一两纱，就谢天谢地了。 苏白英却不急，身为掌权者，她不需要考虑这些，只需掌握其中要领，不至于被人蒙骗就成。 “夫人，你怎么不等奴婢来？”茶儿睡醒起来，瞧见苏白英在绩麻，连忙凑上前说道。 苏白英瞥她一眼，吩咐道：“你先去洗漱用膳，待会随我去隔壁看一下。” 茶儿听话的应下，“好的。” 苏白英起身收拾好东西，这些可是她的宝贝，可不能随意摆放。 准备了一斤红糖，苏白英带着茶儿往隔壁而去。 行至隔壁院门前，茶儿抬手敲了敲，“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不多时院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之人是一个眼生的婆子。 林婆子睡眼惺忪的打开院门，见是两个不认识的人，靠在门边打着哈欠问：“你们找谁？” 茶儿客气道：“我们是隔壁院的，来看望肖夫人，烦请通传一声。” 听说来人是隔壁的，林婆子便知昨晚绿竹姑娘便是寻她们帮的忙，自是不敢得罪，连忙让开身子，“原来是宋夫人，快请进。” 林婆子领着两人来到堂屋，殷勤的泡了杯茶，“宋夫人稍等，老奴进去告知一下夫人。” 苏白英坐下后，茶儿放下手里提着的红糖，在苏白英身后站定。 苏白英温声道：“劳烦嬷嬷了。” 屋里绿竹端着一碗燕窝粥，小心翼翼的喂给温卿卿，动作轻缓。 “夫人，宋夫人前来拜访，老奴自作主张把人请进门，还请夫人示下。”林婆子站在门口禀告道。 身为粗使婆子，没有主子的召见，她是不能擅自闯入。 正在喝粥的温卿卿动作一顿，摆了摆手，对着绿竹道：“若宋夫人不介意，请她进来吧。” “是。”绿竹停下喂食的动作，起身应道。 林婆子守在门外，见绿竹出来，接过她手里的碗，讨好道：“绿竹姑娘，这碗便由老奴拿下去。” 说话的同时，眼睛不受控制的瞟向碗里，见还有半碗燕窝粥，眼冒绿光，嘴唇不自觉动了动。 绿竹把碗递给林婆子，理了理衣裳，朝堂屋走去。 “见过宋夫人，茶儿姑娘。”绿竹的态度恭敬无比。 “嗯，你家夫人如何了？”苏白英温声询问。 “谢宋夫人关心，我家夫人已经醒了，若您不介意的话，可随奴婢前去一见。”绿竹满脸疲惫，语气却十分恭敬。 “前面带路吧。”同为女子，苏白英理解失去孩子的痛，这也是她当初怀孕时，宁愿喝几个月苦苦的药膳，也不想孩子有何意外。 “请随奴婢前来。”绿竹神色肉眼可见的高兴。 夫人自孩子没了后，对什么都淡淡的，希望宋夫人的到来，能让她开怀一些。 温卿卿靠在雕花大床上，圆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苍白，杏眸里盛满淡淡的忧伤。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泥娃娃，破碎不堪。 苏白英进来时，就见原本容貌姣好的小妇人，如今憔悴不已，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满脸的疲倦。 见状，苏白英快步上前，关心的话脱口而出，“温姐姐，可还好。” 温卿卿听出她话语里真切的关怀，不知怎的眼眶微红，扯出一抺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苏妹妹来看我，请坐。我这身子呀，往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许是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倾诉，苏白英恰好出现，否则解释不清，为何对见过两面的邻居诉苦。 也许是同为女子的原因，更能感同身受罢了，这一刻温卿卿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说出自身的真实情况。 苏白英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身子最重要，孩子往后会有的，把身体养好再谈以后，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做为母亲，苏白英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连面都没见到，就这样失去，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 温卿卿泪光闪闪，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我这身子，只怕没有以后了，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第214章 宽慰 “无论如何先把身子养好，姐姐还年轻，往后余生还很长，想开点。”苏白英坐在圆凳上，安慰出声。 温卿卿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昨晚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就这么去了，也不错。” 她这一生，只任性了一回，本以为是终成眷属，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若是当初选择好好过日子，结局是否会不同？如今回头想想，父亲母亲虽然不顾她的意愿，却不会害她。 而今她在爹娘的眼里，与死人无异，当初自己一意孤行，父亲为免连累家中姐妹，与宋家商量，对外宣布她死亡的消息。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过去的。”苏白英干巴巴的安慰着，丧子之痛，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抚的。 “多谢苏妹妹昨晚的帮助。”温卿卿对苏白英是感激的，两人只见过一面，对方却愿意伸出援手，还亲自来看望自己。 “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邻居的应当相互帮助，温姐姐好好休息，有事让绿竹姑娘过去说一声。妹妹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苏白英看出她在强撑，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苏妹妹慢走。”温卿卿浑身无力，连起身都做不到。这次落胎，要了她半条命。 躺在床上目送苏白英离开，有点羡慕她，虽然夫君只是秀才，却能时刻陪伴在侧，这比什么都好。 而自己抛去一切，成为见不得光的外室，至今没有儿女傍身，往后何去何从？ 走出院门后，苏白英回头看了眼小院，暗叹一声，回了自己家里。 茶儿嘀咕道：“肖夫人真可怜，都落胎了，肖老爷还不知道呢。” 苏白英瞥她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快去学绩麻，往后让你当管事。” “是，保证认真学。”茶儿眉开眼笑道。 立刻跑进堂屋，端出事先浸泡好的苎麻，坐在凳子上摆好架势，瞧着有模有样的。 没过一会，茶儿郁闷的声音中响起，“夫人，奴婢怎么捻不起来，一拉就散了。” “手势不对当然会散，我给你示范一下。”苏白英笑着过来，给她示范了一遍。 歪头问道：“可明白？” 茶儿点头，“明白是明白了，不过还得练习一下。” “夫人，奴婢可以学吗？”郑燕子凑过来，小声问道。 苏白英看了她一眼，“可以，空闲时间来学吧。” 郑燕子不想当一辈子厨娘，夫君说夫人想开办织造坊，既如此，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就算夫人不开办织造坊，她学会此技艺也不亏。 “好，奴婢不会耽误正事。”郑燕子见主子同意，笑得见牙不见眼，普通的脸上添了几分灵动。 苏白英尊重努力生活的每一个人，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了十两银子，和吃饱穿暖的生活，嫁给大自己一轮的男子。 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只有十两银子和无尽的痛苦。赢了，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富贵到老。 而她比较幸运，遇到了好夫君。 三人在堂屋里忙碌着，张成扛着崭新的机子站在门外，“夫人，这个放哪儿？” “放在堂屋里吧。”苏白英指着靠墙的位置，机子不大，放在堂屋里倒也不占地方，主要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机子摆放好，苏白英上前查看了一下，木料结实，机床边还雕着花纹，花银子买的，比大娘自己做的要精致许多，各个部位打磨的无比光滑。 “主子，这是最小的机子，十五两一台。”张成恭敬的禀告道。 “好，把账记好，余下的银钱用作日常所需。” “是。” 织布机买来了，接下来就熟悉织布流程，争取做到心中有数。 午时宋清淮回到家里，见家里多了台木头架子，便知，这定是娘子口中的织布机，围着机子转了两圈。 说出自己的看法，“娘子，这就是你说的织布机吗？这么小，一天也出不了多少布吧。” 苏白英毫不吝啬的夸道：“夫君真聪明，这是最小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大型机子，用来学习和参考绰绰有余。” 技艺还没摸透，考虑进度有点早，其他等织造坊办起来再说。 “嗯，先摸索吧。”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宋清淮每天风雨无阻的前往学院，苏白英则在家里绩麻，三人合力，半个月得了一斤六两纱线。 经过绩麻、成线、绞团、梳麻，接下来就是牵纱。 茶儿站在机子旁，拿着手里的纱线，转头询问：“夫人，接下来怎么做。” 苏白英拿着记录的纸张，照着上面写的步骤，指使茶儿把线穿进综架，两人忙碌许久，再三确定，总算完成织布前的操作。 茶儿直起身，捶了捶酸胀的腰，感慨道：“夫人，总算成功了。” “嗯，步骤应该是对的，接下来就看成果了，希望能成吧。”苏白英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太难了，还好上回做了记录，不然还得求助。 看似简单，却繁杂无比，万幸的是，总算快成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苏白英决定收工，“时辰不早，其它的明天做来。” 忙了一下午，不时弯腰，她也受不了。 茶儿高兴的应下，“好。” 原本兴致高昂的茶儿，经过半个月的摧残，已经没了刚开始的热情，要不是管事的位置勾着她，早就放弃了。 收拾好机子，苏白英整理好衣裳，这段时间忙着织布的事，几天没出院门。 抚了抚发髻，确定没有乱，苏白英招呼道：“走吧，出去逛一下。” 茶儿立马跟上，“夫人要去接老爷吗？” “嗯，顺便一起回来。”苏白英没有否认。 小院距离书院不远，也不近，走路的话要两刻钟，来回半个时辰。 “宋家娘子去接宋秀才吗？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出门？”秦氏坐在门口歇息，苏白英经过家门，热情的打招呼。 一个月下来，纵使苏白英不怎么出门，与左邻右舍也熟悉起来，见面也能说上两句话。 第215章 得寸进尺 “秦婶好，这几天有点儿倦懒，便没有出去，这不怕闷坏了，打算出去走一走。”　苏白英笑着接话道。 突然旁边插进一道声音，“宋家的，你家骡车借老婆子用下呗？” 苏白英转头看去，见是熟面孔，挑了挑眉，“汪婶有何急事？” 秦氏瞥了汪氏一眼，催促道：“宋家娘子快去接宋秀才吧，她没什么急事。” 汪氏急道：“怎么就没事了，我明天要去街上交货，来回要走一个时辰呢，有骡车的话，哪用得着这么久。” 苏白英听明白了，这是占便宜没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汪婶，若你要用骡车话，都是邻居，我也不多要，一次二十文吧，毕竟骡子也要吃用的。” 汪氏听到前半段话，脸上一直带笑，越听脸色越难看，跳脚道：“二十文？你怎么不去抢，你家又不缺这几个子，心也太黑了。” 苏白英也不急着走了，不紧不慢的回，“哪多了，骡子也要吃喝的，这还是看在邻居的份上，你坐旁人的骡车，来回也得二十文吧。” 不是她要计较这二十文，若她今日开了这个口，今后怕是没好日子过，有些人占便宜没够。 汪氏气得口不择言起来，“老婆子看你就是势利眼，肖家娘子要用骡车，你半夜都借，还不是想巴结肖老爷，可惜温氏是个没用的，栓不住男人的心，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回，你再怎么巴结也没用。” 肖廷修在府衙当差附近无人不知，她也想与之套近乎，奈何对方根本不搭理她。 前段时间听说温娘子半夜出事，宋家二话不说借出骡车，她也想占便宜。 看着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苏白英不打算与之争论，丢下一句，“汪婶，积点口德吧，想坐骡车一次二十文，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 朝秦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没想到汪氏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往后少与之接触吧。 看着苏白英头也不回的走了，汪氏朝她背影啐了一口，本想她年纪小，温温柔柔的，定然不好意思拒绝，却不想是个泼辣的。 二十文一次，她怎么不去抢。 秦氏等人走远后，不客气的指责道：“你个老货，又不是第一次走路，为何难为宋家娘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做没脸没皮的事。” “我那是看得起她，没想到她也是个趋炎附势，想捧人家的臭脚，也不看人愿不愿意，肖老爷更是连面都没露一下，姓温的白长那么一张脸，连自家男人都栓不住，刚来时那个粘糊劲，如今....啧啧啧！”汪氏说到后面，忍不住摇了摇头。 汪氏爱占小便宜，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苏白英刚来，就想占她的便宜，之前就去敲过几次门，借了几勺盐，苏白英没阻止，她的心越来越大，不想这次竟不同意。 “小心被记恨，脑子扔不清的老东西。”秦氏不想搭理她，拿着凳子回屋了。 徒留汪氏站在原地撇嘴。 “老不要脸的，时常来借盐呀醋的，这回竟然得寸进尺。”茶儿气呼呼的说道 。 暗道自己的嘴太笨了，不然定骂得她找不着北。 苏白英吩咐道：“往后不必理会。” 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前两次来家里借东西时，对方佯装的太好，没看出她的真面目。 这次的事，也算给自己提了个醒，往后结交友人时，得多留个心眼，不能浮于表面。 夫君科举做官，自己要打理后院，还要维持夫人们之间的关系，若还是这般不经心，什么时候吃大亏，都不知道。 更何况自己还准备开办织造坊，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思及此，苏白英深呼一口气。 茶儿鼓着腮帮子，恶狠狠道：“以后她再敢来借东西，奴婢用扫帚把她赶出去。” 苏白英瞥她一眼，见她如此可爱的小模样，抬手戳了戳她脸颊。 “好了，别气了，损失一点盐而已，如今认清她的嘴脸，往后不搭理便是，没必要气成这样。”苏白英心态极好，一个邻居不搭理就行，无需费心。 相反她还要感谢对方，给她提了个醒，让她及早发现自身的不足之处，并改之。 宋清淮与几位同窗走在一起，远远瞧见自家娘子。 朝身边几人告别，“吕学子、任学子、赵学子，在下有事先行一步，明日学院见。” 吕梁有点不解，“宋学子，还没到你家那条巷子，这是有其他邀约吗？” 任绍踢了踢他的脚，这个书呆子，整天想着各种策论，傻了吧唧的，宋兄明显见到认识的人，这么明显的事都没发现。 顺着宋清淮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两名女子在说话，其中一人做妇人打扮，不用想肯定是宋兄的娘子。 赵自秋颔首，“明日见。” 四人皆是丙班学子，常在一起讨论问题，租住的院子相差不远，散学后一起往回走，还能讨论夫子所授之事。 宁清淮告别几人，提着书箱朝苏白英走去，“娘子，怎么出来了？” 苏白英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朝他柔柔一笑，“出来走走，顺便与你一起回去。” 宋清淮自动过滤掉前面那句话，理解成想与他一起回家，“好，走吧。” 娘子自从接触到织布起，已经很久没来接他散学，眼里心里只有那些丝线，搞得他像个怨夫。 吕梁几人看着宋清淮走到女子身边，交谈几句，随后一起往回走。 “想来那位就是嫂夫人，远远瞧着气质还不错，还特意来接宋兄，感情应当不错。”任绍摸了摸下巴，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谁知吕梁听后，一本正经道：“闲谈莫论人非，任学子，你逾越了。” 任绍气得不行，暗骂一句，“不愧是书呆子，无趣。” 不想与之起无意义的争执，“两位明日见，告辞。” 赵自秋淡淡的“嗯”了一声，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吕梁眼睁睁看着人跑远，动了动嘴唇，很想把人拉回来讨论一下君子之道。 第216章 撒娇 吕梁转头看向赵自秋，正待开口说话时，就见对方唇瓣微动，温和淡然道：“吕学子，明日见。”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不待他回答，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吕梁站在原地，想不通，为何一息之间只剩自己。 想不明白只得作罢，这对他来说有点儿难，还是回去看书吧。 宋清淮看神采奕奕的小娘子，温声询问：“娘子，可是有进展了？” 苏白英轻轻点头，“嗯，明天就能出成品，整整半个月，总算有点希望。” 只要大方向没错，此事能成，她有信心。 宋清淮怕她太过急切，从而出差错，宽慰道：“不急，一步一步来，只要步骤走对，结果肯定没问题。” 做一件新事物，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没有一蹴而就的。 “嗯。”苏白英乖巧点头，转而问道：“夫君在书院可还习惯，夫子如何？” 宋清淮思索片刻，自愧道：“夫子学问很好，为夫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进入鹿山学院，方觉学识过于薄弱。” 年少时沾沾自喜，被夫子夸了几句，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进士手到擒来，被伤了两次，大夫说他难有子嗣时，没想通，一时走不出来，浪费了多年光阴，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有点可笑，怎么就没有发奋图强呢？ 否则也不至于到而立之年，还在书院苦读，好在如今也不晚。 苏白英听到，向来自信的夫君说出这番话，忽觉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竟没察觉他的变化，忙安慰，“夫君聪慧过人，不必妄自菲薄，英娘相信你可以的。” 同时下定决心，往后不管多忙，都要腾出时间关心夫君的情况。 随着越来越了解他后，苏白英知道因着前两位的嫌弃，夫君有点不自信。 宋清淮唇角不自觉上扬，积在心里的郁气，因小娘子的一句话，消失的一干二净，挂着温和的笑，“多谢娘子的认可。”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温馨的气氛围绕在身边。 茶儿跟在后面，看着主子们的互动，默默地离远了点，自己还是识趣一点。 同时在心里想着，往后一定要嫁给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男子，不然就做一辈子老姑娘，跟在夫人身边做事，存足够多的银子，晚年总不至于饿着。 回到小院，天色暗沉，昏黄的光从敞开的门里透了出来，温暖着归家人的心。 郑燕子听到响动，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老爷夫人，用膳了。” “放桌上，你们也去用膳。”苏白英叮嘱一声，端起木盆去打水。 “是。” 宋清淮放好书箱从屋里出来时，就见小娘子端着一盆水，言笑晏晏的朝自己走来。 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木盆，“娘子，端水的活计为夫来就好。” 只是那上扬的嘴角，一直不曾下来过，显然心情很好。 “端个水而已，又不重。”苏白英嗔了他一眼。 她哪有这么娇贵，以前什么重活没做过，如今被夫君娇生惯养着，再不动弹一下，往后端盆水都觉费劲。 宋清淮拉着她的手，放进木盆里，轻轻揉搓着，瞧着白嫩的手指染上淡淡的褐色，反复揉洗好几遍，见洗不下来，眉头微蹙，语气宠溺且坚定，“乖，听为夫的，往后别碰苎麻了，让茶儿和郑娘子去做，慢点也没关系。” “用膳吧。”苏白英不打算听他的，把手擦干后，坐在凳子上招呼道。 “听话。”宋清淮紧追不放，非要听到她的回答。 苏白英无法，只得答应下来，“好好，都听你的，可以用膳了吧。” 听到满意的答复，宋清淮这才坐下用膳，两人磨磨蹭蹭许久，饭菜都快凉了。 用过晚上，洗漱好回屋，宋清淮坐在椅子上看书，豆大的灯火微微晃动着，书上的字不甚清晰。 苏白英见状，转身把堂屋的油灯端进来，瞬间亮了不少。 “谢谢娘子。” “你我夫妻无需言谢。”说完转身离开，顺便拉上帘子。 靠坐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织布的事，回想穿梳的一些事宜。 还有明天织布的手势，如何掌控力度，脑子里想着事，连枕边人何时躺下都没发现，直到纤细地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方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 宋清淮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戌时末，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织布的事，前人智慧真强大，竟制造出织布机来，不知造福多少代人。”苏白英有感而发，看着简单，每一处都有大作用，缺一不可。 宋清淮把人搂得更紧，“这也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是经过无数人的心血，才有如今的成果。” “确实，人多力量大，早些休息吧。” 苏白英正打算睡觉，感觉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紧接着暗哑中带着点撒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你已经冷落为夫许久了，今晚疼一下为夫，可好？” “轰”的一声，苏白英的思绪停顿了一息，方才慢慢回神。 “夫君，你....”苏白英颤着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也无法想象，夫君正儿八经的性子，如何说出这番话的。 太震撼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夫君，你跟谁学的？” “娘子不觉得此时此刻讨论这个，破坏气氛吗？”宋清淮避而不答。 “确实。”苏白英也不是娇情之人，夫君既然已经开了口，她自是不会客气。 自己的男人，没必要害羞，说罢主动吻住他的唇。 宋清淮如愿以偿，黑暗中，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屋内的动静持续了许久，直到月亮又好奇的探出头来，方才停歇。 苏白英累得不想动弹，还是宋清淮披衣起身，用水帮她简单擦洗了下。 收拾好，宋清淮抱着娘子娇软的身子，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心满意足道：“娘子，睡吧。” 苏白英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入睡。 第217章 成功 次日清晨，微风徐徐，帘子上的流苏随风微动。 苏白英坐在织布机前，手里摆弄着梭子，茶儿和郑燕子紧张的围在旁边，不错眼的盯着她。 “夫人，要不还是奴婢来吧。”茶儿想起老爷早上的交待，大着胆子道。 “别急，你在旁边看着，少不了你的。”苏白英瞥了她一眼，安抚道。 知道她这是记着夫君的交待，不让自己动手呢，不亲自上手，怎么对得起这段时间的努力。 再说夫君又不在家，她就暂时忘记昨晚答应的事。 “那夫人小心点，可别伤着了。”茶儿没法，小声叮嘱。 谁让自己是夫人的人，在心里默默地道了声，老爷抱歉了，没能完成你交待的事。 苏白英脚踩踏板，综架交错间，左手投梭、右手接梭、打框，让经线和纬线交替交织，“吱吱...咣咣....”的声音在堂里响起。 开始并不熟练，慢慢地越来越快，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比大娘家粗糙的机子好太多，布面平整光滑、紧实。 三人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茶儿和郑燕子站在苏白英身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喜悦。 半刻钟后，二指宽的布出现在三人面前，苏白英挑眉看向身后，“如何？” 茶儿和郑燕子异口同声道：“夫人是最棒的。” 主仆三人经过这段时间的配合，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有时也能说几句俏皮话。特别是郑燕子，跟着苏白英的时间较短，很多时候只认真做事。 “茶儿，你来试一下。” “好的，夫人。”茶儿兴奋的应下。 端坐在座板上，拿着梭子的手，却不自觉抖了一下，茶儿哭丧着脸，“夫人，奴婢有点儿紧张，怎么办？” 她怕做不好，搞砸夫人的布匹。 “要不让奴婢先来，你在旁边看着。”郑燕子见她手抖个不停，开口解围道。 这丫头之前一脸的信誓旦旦，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苏白英笑着瞥她一眼，宽慰道：“深吸一口气，大胆动手，管事之位在等着你呢。” 她打算把茶儿培养出来，将来教导众人技艺，可不能在这时候退缩。 茶儿听到管事之位，立刻深呼吸，平复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 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一定可以的，管事的位置呢，这可是织造坊的管事，可比做丫鬟强了不知多少倍。 大着胆子踩下踏板，‘吱’的一声，综架交错间，左手拿着梭子，轻轻一投，就见梭子轻巧的来到另一边，拉着机杼框拍打纬线。 接着另一脚踩踏板，慢慢的动作变得熟练起来，茶儿面露喜色，管事的位置保住了。 “奴婢成功了。”茶儿眉眼弯弯的说道，看向苏白英的眼里满是敬佩。 夫人就是厉害，从未接触织布的她，在大娘简单的教导下，竟然成功了。 郑燕子在一旁看的眼热不已，她也很想上手操作一番，学会后，说不得也能捞个小管事当当，以夫人的财力，织造坊肯定不小，以她的技艺，小管事的差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夫人，奴婢也想试一下。”郑燕子眼里的期望，都快要凝成实质。 苏白英颔首，“好，茶儿起来吧。” 茶儿意犹未尽的起身，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郑姐姐快去吧，很简单的。”茶儿大言不惭的说道，仿佛刚才紧张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却没人笑话她，苏白英不会这样做，郑燕子心跳不自觉的加速，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 “嗯。”郑燕子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这才坐下。 郑燕子做足了心理准备，除了动作生涩外，倒没出什么差错。 看着面前越来越宽的布，三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笑。 等郑燕子起身时，时辰已经不早，“夫人，奴婢去煮饭了。” “好。”苏白英点头。 宋清淮回到家，见苏白英站在织布机前，茶儿坐在那里，有模有样的劳作着，吱吱咣咣的声音不绝于耳。 来到她跟前，笑着问：“娘子，这是成了?” 苏白英指着卷轴上的布，眉眼弯弯道：“成了，夫君快看，这些是我们今天的成果。” 眉眼灵动，说不出的娇俏动人，宋清淮看着小娘子脸上的笑意，唇角不自觉上扬。 跟着夸道：“娘子真棒。” 茶儿在宋清淮出声的那一刻，便停下手中动作，无声的行了一礼，退出堂屋。 夫人交待过，老爷回来就停下，织布机声音太吵，老爷念书费脑子，可不能被吵闹声影响到。 苏白英抬了抬下巴，娇声道：“也不看我是谁的娘子，肯定差不了。” 宋清淮捏了捏她的俏鼻，宠溺道：“嗯，为夫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回师课评为一等，比上回进了一步。” 书院每月进行两次师课，由山长出题，夫子阅卷，生员按照成绩被评为超等、特等、一等和末等。 虽然仍有不足，却提升了一大步，只要保持这个状态，乡试有一拼之力。 “夫君是最棒的。”苏白英立刻夸道。 夫君在极短的时间有一等成绩，可见他平时有多用心，待会让张成去老乡家里买只老母鸡回来，炖只鸡补一补。 茶儿端了盆水进来，苏白英拉着他过去洗手，柔声细语道：“先用膳吧。” “好。” 夫妻俩靠坐在一起，心情愉悦的用膳。 下半晌，苏白英拿着笔和纸来到后院，记录苎麻的成长。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苎麻成长过程，还有浇水情况。 望着半个手掌长短的苎麻，毛茸茸的小绿叶随风晃动，欢快的成长着，让人心情不自觉跟着变好。 张成在后院喂骡子吃草，见苏白英过来，连忙上前，“夫人，有事吩咐小的就成。” 老爷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夫人碰锄头等物，无所事事的他，当然要认真完成老爷交待的事。 苏白英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忙吧，有事会叫你的。” 自上回挖地把手掌磨红后，夫君就禁止她劳作。 第218章 苏白果到府城 苏白英在后院忙的不亦乐乎时，苏白果和吴云越还有蒋氏三人，经过一个月的奔波，终于抵达临江城外。 三个人像逃难似的，灰仆仆的，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活像是个难民，若非三人精神奕奕，身板挺直，旁人还真的会误会。 蒋氏放下包裹，站在村荫底下，看着自家高大的儿子，吩咐道：“越儿去附近问一问，哪家有空房子，咱们就在这租一间屋子，无需太好能住就成。” 三人给商队塞了点银钱，在堆满货物的骡车上窝了一个月，总算平安抵达临江府，就这还搭了人情在里面，否则以他们家的条件，根本来不了府城。 吴云越往四周扫视一圈，提着包裹来到路边石头旁，“娘，你和果娘坐下歇一会，儿子很快就回来。” 商队不进临江城，把他们放在城外，这会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得去问一下这是哪儿，离府城有多远，才好做决定。 蒋氏摆了摆手，“快去吧。” 苏白果提着包裹，跟上蒋氏的脚步，来到吴云越所说的地方，“娘，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 放下包袱，苏白果动了动胳膊，总算到临江了，感觉整个人快废了。 蒋氏坐下伸了伸腿，感觉舒服不少，见苏白果站在旁边，立刻喊道：“果娘快过来坐，站在那儿作甚。” 婆媳俩处的还不错，特别是这段时间挤骡车，空间太小，三人没法同时坐下休息，苏白果选择站着，给蒋氏腾地方歇息。 苏白果的行为，让蒋氏满意至极，不愧是员外夫人的妹妹，知礼懂事。 “好的，娘，儿媳活动一下。”苏白果动了动手脚，温声解释着。 吴云越站在路边，望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心下一喜，快步朝那边走去。 九山村位于临江城五里外的九连山下，因着离府城近，村里年轻一辈皆在城里谋生，有门路的在铺子里当伙计，没有门路的就在码头做搬运工，村里只有老人和孩子。 吴云越找到村长家，经过交谈得知此地距离府城只有五里远，果断租下村长家空置的小院。 “果娘，等越儿稳定下来，这个家就交给你来管。”蒋氏坐着无所事事，从包里翻出丝线，和苏白果边打络子，边说着以后的安排。 “娘，儿媳还太年轻，要不劳您在辛苦几年。”苏白果忙推拒，婆母还年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一口应下。 “你识文断字，管家之事交给你，娘很放心，往后娘负责打络子，给越儿赚上京赶考的银子。”蒋氏停下打络子的动作，认真道。 其实家里也没几个银子，蒋氏之所以把管家权交出去，也存了一点私心。 儿媳的姐姐是员外夫人，家中银钱众多，若知晓妹妹日子过得拮据，说不定会主动贴补一二。 当然这些小心思，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好，那儿媳就接下了。”苏白果见婆母坚持，便没在推拒。 虽不知家里有多少银钱，不过苏白果多少能猜到一点，怕是除了夫君束修外，也不剩什么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一开始就知道嫁过来会面对的情况，没什么好抱怨的，以后好好赚银子便是。 成亲时夫君也说过，他会抽时间抄书，赚取生活费，家人齐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娘，果娘，住的地方有着落了，就在不远处的村里。”吴云越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蒋氏和苏白果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 “多少一个月。”蒋氏最关心银钱。 苏白果虽没说话，目光却落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他的回答。 吴云越靠近两人，提起地上的包袱，“两百六十文一个月，村长家的老屋有点陈旧。” 蒋氏掰着手指算了算，“旧点没什么，只是一个月两百六十文是不是贵了点儿？” 一条络子赚一文，她一天不停歇的话，能打七八条，晚上再赶一下，刚够一个月的租金，她们还要生活。 “娘，放心吧，儿子明天就去城里接抄书的活，不会饿着你和果娘的。”吴云越保证道。 蒋氏动了动唇，终是没说什么，她虽然性子泼辣，却对儿子的话言听计从。 “娘，咱们一起努力，总不至于饿肚子。”苏白果暗自盘算一番，出声安慰。 三人就这样在九山村住下，晚上的时候，苏白果靠在吴云越怀里，“夫君，你明天带我去鹿山书院，看能不能碰到姐夫。” 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府城，苏白果心里有点慌，特别想见一见亲人，苦于不知苏白英住址所在。 吴云越来府城就是想进鹿山书院，便应下，“好，若是寻不到，就等家里的信吧。” 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用来寻人，若明天找不到，就安心等信件。 “好，睡吧。”确定好明天要做的事，苏白果舒服的伸了伸脚丫子，安然入睡。 次日午时，鹿山书院前门，一群身着长衫，头戴巾帽的学子从里出来，门口处人头攒动，有驾着骡车等在一旁的下人，有提着食盒等在一旁的丫鬟小厮。 苏白果和吴云越站在外头，看得眼花缭乱。 “娘子，姐夫长何模样？”吴云越看着差不多装扮的学子，转头问身边人。 苏白果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全是陌生的脸，“姐夫来家时，我没敢看得太仔细，说不清有何特征，见到人就知道了。” 吴云越想了想，站在这儿看着也不是个事，“那你在这儿别动，为夫过去问一下，看有没有人认识。” 苏白果盯着书院门口，生怕错过，随口应道：“好。” 吴云越拦住几个神色温和的学子，作揖行礼道：“请问兄台可识得宋清淮宋学子？” 被拦住的人摇了摇头，错身离开。 吴云越又拦了几人询问，没有一人点头，热闹很快散去，一刻钟不到，原本人头攒动的书院门口，只余寥寥几人。 苏白果失落地低着头。 “走吧，先回去，为夫明日要来参加院考，届时再打听一下。”吴云越安慰道。 第219章 重礼 “好，走吧。”没找到人，苏白果也没办法，低着头恹恹的跟着吴云越往回走。 也就没注意到从里面出来的宋清淮，而宋清淮与身边之人讨论着什么，并未注意到旁边的苏白果，就此错过。 回到家的苏白果和蒋氏认真打络子，而吴云越通过书院考试，成为丁字班的学子，整天忙碌着抄书和学习。 因着他没见过宋清淮，在书院里问了几次，一无所获后，便没在寻找，等告知岳父岳母后，她们会写信过来的，早晚而已。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走，后院的苎麻长到手掌高时，苏白英迎来了温卿卿的拜访。 温卿卿着一身浅紫色长裙，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莲步轻移越过开门的茶儿，走进小院。 杏眸扫过不大的小院，看向苏白英，温声问道：“苏妹妹，没有打扰你做事吧？” 苏白英听到茶儿的问好声，从堂屋出来，笑着接话道：“没有，温姐姐难得过来一趟，有事也得停下来，快进来坐。” 温卿卿带着绿竹走进堂屋，却见屋里摆着一件奇怪的木架子，椅子不像椅子，躺椅不像躺椅，瞧着好生奇怪，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她，竟从未见过这玩意儿，没忍住问了句，“苏妹妹，这是何物？” “这是织布机，姐姐不识得也正常。”苏白英把糕点往她跟前推了下，解释道。 肖老爷在衙门当差，不愁吃穿，瞧她穿着用度也不差，想来也不缺银子，不知这些也正常。 茶儿泡了两盏茶过来，放下后福身一礼，无声退下。 “织布机？莫非咱们身上穿的布，就是用这玩意儿织出来的？”温卿卿不可思议的问道。 “嗯，不过妹妹这是台小型机子，比较粗糙。” “苏妹妹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宋秀才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温卿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感叹一声。 接着道：“绿竹，快呈上来。” 绿竹把手里托着的盘子放在桌上，揭开盖在上面的绸缎，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根玉簪，簪头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玉质清透明亮，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温卿卿起身福了一礼，真诚实意道：“苏妹妹谢谢你的搭救之恩，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苏白英忙拒绝道：“温姐姐，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妹妹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未帮上忙，你无需如此，这簪子太过贵重，妹妹受之有愧。” 就算不懂玉质之人，苏白英也看出这根簪子的不凡之处，只是让下人帮忙请了个大夫而已，她哪好意思收下如此贵重的物品。 “苏妹妹不收，是觉得礼物太差了吗？如此是姐姐的不是，如此让绿竹回去换个好点的。”温卿卿故作恍然大悟道。 “奴婢马上回去换。”绿竹立马配合的说。 主仆俩一唱一和，苏白英无法，只得收下，想着从其他地方补回去。 “苏妹妹，若非大夫来得及时，姐姐这回怕是凶多吉少。”温卿卿后怕不已。 当时血流不止，躺在床上感受着血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而她却无能为力，连动都动不了，动一下血流得更快。 那一刻，她甚至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不想她命不该绝，大夫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 “姐姐身子恢复得如何了？”苏白英关心道。 这句话刚见面时就想说了，怕提及她伤心事，硬生生忍住，如今她主动提及，苏白英才敢问出口。 “比不得从前了，手脚冰凉的，五月的天气，晚间没有汤婆子都睡不着。”温卿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这辈子就这样吧，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一场空。 “姐姐多注意着点，尽量多穿点衣裳。”苏白英满脸关切。 不想提起伤心事，温卿卿转移话题道：“嗯，苏妹妹多大了，是刚成亲吗？” “刚至舞象之年，成亲已有两载。”苏白英落落大方的回道。 “花一般的年纪。”十八岁，精彩的人生刚刚开始。 而她的人生，却在十八岁那年任性妄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悔之晚矣。 “姐姐也很年轻呢。”苏白英真诚赞道。 第一次见她时，对方靠在躺椅上，浑身散发着慵懒成熟的韵味，让人见之忘俗。 可惜经过落胎后，身上气质大变，多了种破碎的美感，还是一样好看。 “姐姐老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常来隔壁陪我聊天吧。”安静了这么些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了他的前程，躲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至今为止连个手帕交都不曾拥有。 “好，姐姐若无聊了，也可来家玩。”苏白英对此并不反感，再者对方男人在府衙当差，说不得何时就需要帮忙呢。 “时辰不早了，下回聊。”温卿卿见时辰不早，提出告辞。 “温姐姐慢走。”苏白英起身相送，望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叹了一口气。 看了眼天上飘浮的白云，她突然很想两个孩子，不知他们如何了？ 还有大姑姐和表妹，两人近况如何，信件走了一个半月，公爹婆母应该收到了吧。 ****** 七里镇宋宅。 兰香院里，尤氏拿着手里的书信，一字一句念给两个孙儿听，这不带停顿的语气，想来不是头一次念。 五天前家里就收到这封信，因着下雨的关系，比原定的日子晚了十天。 尤氏时常在孩子面前提起宋清淮和苏白英，这不收到两人的信，看过后，一天两遍地读给两人听。 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多读就好了。 “舅母安。”秋知意走进来，待尤氏停下后，才上前行礼问安。 尤氏见她坐好，方才问起她与苍天南的事，“意儿来啦，快坐。如何？” 两家商定后，苍天南约她见面，秋知意找理由拒绝了。 几天前两人正式订下亲事，秋知意这才同意见面，苍天南今早来府上接人。 秋知意跟他出去一上午，尤氏有点好奇，苍家小子时刻端着的样子，如何与女子相处的。 第220章 收到消息 被问及此事，秋知意脸色微红，垂眸羞涩道：“挺好的。” 脑海中浮现出男子一本正经的保证，说往后会对她好，还有红透了的耳根。 “你满意就好，苍家家风不错，往后不会太差，至少不会如你表姐那般。”这门亲事尤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否则也不会同意。 她本想让儿子在穷学子中找一个，自家再陪嫁一些钱财，意儿嫁过去后，手里捏着嫁妆，夫家人看她脸色过活，也是极好的。 不过如今这样更好，苍家底子厚，意儿嫁过去不愁吃穿。苍小子走得是科举路线，兄弟之间不存在财产抢夺，也就没有龃龉。 最主要的离家近，苍家有个风吹草动，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回来，不会受委屈。 见子舅母提起表姐时，眉眼间满是愁色，问道：“表姐还没打消想法吗？” 尤氏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脾气也不知像了谁，一点都不听劝，你说她去做何？男人的心都不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好争的，子昂是个好的，把他带大往后差不了。” 提起此事尤氏满腔无奈，这段时间教导她行事的同时，也劝她别去找马连云，不知为何，女儿就像着了魔一般，非要去马连云身边。 说也说不听，索性随她去。 “舅母莫急，反正那人还没消息，咱们在劝一劝表姐。”秋知意也不想表姐再被人搓磨，打算私下劝一劝。 舅母心地善良，不想见她如此烦忧。 “好孩子，麻烦你了。” “咿呀！”坐在木推车上的安安见没人理他，发出不满的声音。 平平手里拿着小木雕安静的把玩着，听到弟弟的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盯着手里的木雕，小肉手抠着木雕的眼睛。 “祖母的小宝贝咋了，可是不高兴了？”尤氏一把抱起安安，高兴的问道。 “呀...”安安呀了一声，在尤氏腿上扭来扭去，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意思很明显，他想出去玩，不想待在屋里。 “李氏，带二少爷出去玩一会，大少爷也一起去吧。”尤氏看向不远处的李氏和王氏。 “是。”两人立马上前抱孩子。 芽儿和菊儿随后跟上，芽儿是苏白英从县城带回来的丫鬟，菊儿则是尤氏给孙儿选的丫鬟，两人都是签的死契，不怕她们不尽心。 宋士诚沉着脸走进来，见外甥女也在，收了收脸上的神情。 秋知意起身见礼，“舅父安。” “嗯，与天南相处的如何？若他敢欺负你，告诉舅父。”宋士诚心情不好，却不打算迁怒旁人，关心起外甥女的事。 妹妹唯一的孩子前来投奔，做为长辈，当然要照顾好她。 “回舅父的话，挺好的。”秋知意实话实说，对方确实不错。 长相各方面都不差，她很满意。 宋士诚微微颔首，“如此便好，诗画，把姑奶奶请过来。” “好的，老太爷。”诗画领命而去。 “找怡儿过来做甚，说也说不听。”尤氏都不想见倔脾气的女儿，一见她，尤氏便想劝一劝，可惜宋倩如根本不听。 “有他的消息了，让她自己决定吧。”宋士诚把怀里的信件递给尤氏，极力压抑心中怒火。 想起信上的消息，他就火冒三丈，若马连云此刻在他面前的话，肯定给他一巴掌，可惜山高水远，根本奈何不了他。 正妻失踪，他只来了一封信，再也没有下文，却在京城美妾在怀。 尤氏看着纸上的字，脸色难看至极，“和离，必须和离，此等忘恩负义的男子，官场上也走不长。” 中了贡士就纳妾，不管发妻的死活，这样的男子，将来只怕也是个贪官，到时可别连累的女儿跟他一起受罪。 “咱俩说了有用吗？”宋士诚睨她一眼，闭了闭眼无奈道。 儿大不由娘，女儿也一样，不听做父母的劝，往后有她吃亏的时候。 秋知意见尤氏气得不轻，上前给她顺气，扫了眼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短短一行字。 道出表姐夫在京城做的事，纳妾，且还是良妾，在表姐下落不明的时候，这不是在打表姐的脸么。 秋知意垂下眼眸，打算私下劝一劝表姐，别去找不痛快。 宋倩如过来时，就见父母面色黑沉的坐在上首，表妹站在母亲身后给她顺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恭敬行了一礼，“父亲母亲安！” 宋士诚哼了一声，端起茶盏没搭理她。 尤氏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自己看吧。” 宋倩如疑惑的上前，接过母亲手里的纸张，展开认真看了起来，几息之后，拿着纸张的手抖个不停，脸色苍白。 纵使知晓夫君心里没她，却不想这般狠心，在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的情况下，竟毫无心理负担的纳妾。 “你也看见了，还要去找他吗？”尤氏 不死心的问道。 宋倩如盯着信纸上的内容久久不语，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良久之后，朝两人深施一礼，“父亲母亲，请恕女儿不孝。” 宋士诚和尤氏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尤氏看向她，“你想去母亲不拦着，子昂必须留下。” 女儿要去犯蠢，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外孙必须留下，马连云品性不好，可别带坏她的乖孙。 宋倩如惊讶的抬头，本以为母亲会阻止，不想竟如此痛快地答应，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点头应下，“好。” 她这次去马连云身边，没打算和他过日子，儿子不在也好，免得他心软坏了自己的事。 宋士诚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回去收拾东西吧，后天虎威镖局有趟前往京城的镖，他们答应捎你一程。此事先别告诉子昂，免得他不同意。” 宋倩如点头，“好，女儿回去收拾几件衣裳。” 秋知意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口。此刻见她离开，看向神色不好的尤氏，宽慰道：“舅母莫气，意儿去劝一下表姐。” 尤氏无力的摆了摆手，“尽量吧。” 第221章 窘境 秋知意跟在宋倩如身后，出声劝解，“表姐，其实没有报复的必要，只要日子过得舒心，孩子贴心就好。” 秋知意想的比较开，嫡母逼她刺绣养家，刚开始确实不情愿，后来她也想通了，有门手艺傍身，嫁人后不至于过得太差。 只是没想到嫡母心太狠，竟想把她送给知府做妾，年纪跟她死去的父亲一般大，这如何忍得，于是她逃了。 却从未想过报复回去，日子是自己的，该放下就放下，一直沉浸在过去，如何过好当下。 “表妹无需再劝，若不报复回去，我这心里不得劲。”宋倩如也知道这样做会伤父母的心，可她就是放不下。 忍了这么多年，夫君功成名就时，身边站着的人却不是自己，凭什么？ 既然他不顾念夫妻情份，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这次去定要搅他个天翻地覆。 “表姐，舅母会伤心的。”秋知意提醒道。 宋倩如点点头，“我知道，母亲就麻烦表妹多照应，等出了气，我就回来赔罪。” 她也清楚父亲母亲的心思，不过她有自己的苦楚，这些年在马家当牛做马，向氏和江氏却想卸磨杀驴，夫君如今高中更是美妾在怀。 若不报复回去，如何对得她这些年的付出，这些事情压在她心里，每到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表姐小心点，多带些盘缠。”见劝不动她，秋知意索性不再多说。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和苦楚，自己没经历过，也不能感同身受。 “嗯。”宋倩如点头。 兰香院里，尤氏瞪着宋士诚，“你就不能瞒着吗？” 宋士诚摸了摸鼻子，女儿时常询问那小子的事，劝了几次也不听，一气之下他就随她去了。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身为父亲无权替她做决定，再者女婿是他选的，女儿过得不好，他心里也不好受，有点补偿的心理，想让她出口气。 被夫人瞪着，宋士诚弱弱的辩解道：“让她出了这口气，夫人放心，为夫有安排人跟着怡儿，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尤氏收回瞪视的目光，问道：“谁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宋士诚勾唇一笑。 尤氏想了想，诧异道：“仇伍？” “嗯，这家伙有武艺在身，有他跟着夫人尽可放心。”宋士诚拍着胸口保证。 “确实，是个忠心的，三十好几了吧，回来给他挑个好姑娘。”尤氏若有所思道。 “夫人说的及是，上次为夫就想给他说亲来着，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宋士诚打趣道。 听说仇伍跟着，尤氏便放心了，女儿出了这口恶气，才能走出来。 远在京城的马连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同撩见状问了句，“马典薄，可是着凉了？” 马连云摇了摇头，“谢谢郑典薄关心，无事。” 说完接着整理手上在的书籍，刚进翰林院当差的马连云，因为没有人脉，只能做些整理书籍的活计，章奏和文稿处理根本轮不到他。 想谋外放职位，银子没少花，只得了句没有空缺的话。 郑迁顶了顶马连云手臂，小声问道：“马典薄，今晚叶大人生辰，你去不去？” 郑迁口中的叶大人，官职比他俩高一阶，正八品的五经博士，刚从典薄之位升上去，初来乍到的两人，还得靠他提点。 马连云摸了摸口袋，只有一小块银子，就这点银子根本撑不到发俸禄的日子，更别说给叶大人送礼了。 只得硬着头皮道：“郑典薄，在下家中有事，就不去凑热闹了。” 郑迁挑了挑眉，“好。” 知他这是囊中羞涩，只不过没有指出来。 午膳时，马连云翻出早上带来的冷馒头，就着热水坐在角落里啃。 边吃边想，要是宋倩如在就好了，她肯定有银子贴补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回宋家了？ 为何不来找自己？ 想起大哥在信里说的事，又有些埋怨，她为何要跑，不然自己就能娶崔家的姑娘，一个外放的官而已，崔家肯定能搞定。 晚上回到家里，就见封之桃拉着脸坐在椅子。 耐着性子上前，“桃儿，谁惹你不高兴了？” 封之桃不满的质问：“连郎，外放之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快受不了了，好不容易进入那些夫人圈子，因为妾室的身份，被人嘲讽讥笑。 “桃儿，在等等，待为夫写信回去，让家里寄些银钱过来，托关系很快就能成事。”马连云坐在她身边，搂着对方娇软的身子，舍不得生她的气，只得安抚道。 闻听此言，原本不太高兴的封之桃，立刻露出明媚的笑，“真的吗？” “嗯。”马连云镇定的点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也不确定大哥会不会寄银钱过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届时再找别的借口吧。 听说母亲生病了，不知好点没？ “连郎，你真好。”封之桃高兴的亲了他一口。 她了解过，一般官员外放不是县丞就是知县，属于有实权的地方官，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她。 马连云眉头紧锁，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桃儿知晓就好，晚膳吃什么？” 提起此事，封之桃有点心虚，“待会去大哥家里用膳吧，连郎你知道的，妾身不擅厨艺。”又看了眼白嫩的手指，更不可能去学。 马连云叹了一口气，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马连云到底还是要脸的，三天两头去封家用膳，自家却从未回请过他们，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去外头用膳吧。”封之桃把脸扭到一边，同时在心里埋怨，有银子时不去买下人，如今想让她来洗衣做饭，想得美。 她是不可能做这些粗活的。 想到荷包里不多的银子，马连云改口道：“还是去大哥家吧！” 如今囊中羞涩只能如此，待他领了俸禄，在补偿一下。 “走吧。”封之桃拉着人就离开了。 随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回屋，二老爷行事越来越离谱，这些年的书白读了。 第222章 暖心 时光飞逝，季夏时节，气温渐渐升高。 苏白英身着浅碧色束腰长裙，坐在堂屋门口，正在缝制衣裳，银色滚边长裳，下摆处绣着竹叶样式，熟能生巧，苏白英绣艺越发精湛。 “夫人，这竹叶瞧着跟真的一样，老爷又要夸你了。”茶儿坐在旁边绩麻，抬眸间不经意瞧见，忍不住夸道。 “虽然我很自信，但你说的太夸张了。”苏白英瞥了眼茶儿，没好气道。 不过有一点茶儿说的对，夫君确实会夸她。 “嘿嘿，奴婢可没说假话。”茶儿反驳出声。 茶儿看着苏白英从大字不识到字迹工整，从前粗糙的绣艺到如今的精致，除了夫人本身聪慧外，跟她的努力也脱不开关系。 对此茶儿佩服的，给她指引了新的方向，出身不好代表不了一切，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改变不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努力学习织布，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只要夫人开办织造坊，就是她的出头之日。 “吱嘎”一声，虚掩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清淮着一身蓝色窄袖长袍，跨过门槛朝堂屋走来。 苏白英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接，“夫君，回来啦！” 宋清淮含笑点头，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给她，“嗯，家里的信。” 苏白英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叹道：“终于来信了。” 信寄出去已两月有余，她都怀疑信是否被弄丢，这么久还没回。 “前段时间下雨，耽误了行程。”宋清淮帮着解释了一句。 打开信件印入眼帘的，竟是两个黑乎乎的指印，小小的，一眼便知是小孩子的，苏白英惊讶道：“这两个指印是平平安安的吧！” 看着纸上小小的印记，苏白英心软的一塌糊涂。她都能想象出，两孩子小手沾着墨汁，在纸上按压的画面。 宋清淮点头，“嗯，是小家伙的。” 望向信件的眼神满是柔和，脑中浮现出孩子在纸上涂鸦的样子。 苏白英盯着指印良久，眼眶微红，“夫君，我想他们了。” 宋清淮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为夫也想很孩子们，等他们大一点，带在身边吧。” “好。”苏白英重重点头。 看完信件，苏白英的情绪也恢复平静。 拆开另一封信快速看完，苏白英抬眸看向宋清淮，“五妹来府城了，不知她们在哪儿？夫君，这段时间可有人来寻你？” 宋清淮摇了摇头，安慰道：“不曾，下回来信就知道了。” “也是，妹夫怎么说也是个秀才，不至于走丢。”苏白英赞同道。 看完所有信件后，苏白英拿起孩子指印看着，不时与宋清淮讨论一下。 眼角眉梢皆是喜悦，可见孩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与此同时，远在七里镇的宋士诚也收到苏白英寄回来的信，看完信上内容，连忙差人把苏玉林请到家里。 苏玉林跟在方顺身后，询问道：“方管事，可知宋老太爷喊在下前去有何事？” 方顺跟在宋士诚身边多年，一直被仇伍压了一头，而今仇伍陪姑奶奶去京城，终于轮到他出头。 整个人神气极了，不过对少爷们的亲舅舅，可不敢怠慢，恭敬道：“大舅老爷去了就知道，小的并不清楚。” 苏玉林不停在脑子回想，自己可有做得不妥之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索性不再多想，静静跟在方顺身后。 走近熟悉的宅院，却不是前往大厅的路，苏玉林出声提醒，“方管事，这不是去大厅的路。” 方顺解释道：“老太爷在书房等你。” 苏玉林有点不知所措，不知亲家老爷寻他有何事，需要去书房里谈。 站在书房门口，方顺敲了敲门，回禀道：“主子，大舅老爷到了。” 宋士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请进。” 声音平静如常，看样子不是坏事，苏玉林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给妹妹惹麻烦，特别是三妹还不在家。 苏玉林走进书房不敢多看，有些拘谨的问好，“亲家老爷安。” 宋士诚见他满脸紧张，宽慰道：“他大舅别紧张，请坐。” 苏玉林虽然拘谨，却不畏缩，“好，谢谢亲家老爷。” 小厮端上热茶，宋士诚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他大舅，叫你来是因为英娘有事，需要四舅去做。” 苏玉林听说是苏白英有事，立刻抬头看向他，“亲家老爷，是何事？” “英娘在府城发现一种叫苎麻的植物，可用来织布，这是种子，还有介绍如何种植的信。”宋士诚说着就把书信和种子交给苏玉林，一同递给他的还有五十两银票。 苏玉林拿着银票，就想退回去，“亲家老爷，种点东西而已，哪用的着给银钱。” “收下吧，英娘可不是小打小闹，是想开办织造坊，一两亩苎麻可不够，这些银钱拿去置办山地。”宋士诚抬手制止住。 知道对方这是没懂儿媳的意思，索性把话摊开说。 苏玉林听得云里雾里，三妹怎么就要开办织造坊了，这可不是小事，万一不成，买这么多田地岂不浪费。 “亲家老爷，这事可行吗？万一.....”苏玉林满脸担忧道。 “他大舅别担心，不会让四舅吃亏的，会给他开工钱的。”宋士诚刚看到信时，心里的震惊不比苏玉林少，儿媳竟有这样大胆的想法，转念一想他又高兴不已。 儿子要走仕途，少不了银钱打点，他年纪大了，帮不了几年，若儿媳有这胆量，就算织造坊办砸了，家里还有铺子需要打理，届时可交由她来。 铺子只要货源充足，有那些老伙计在，根本不存在问题。 “亲家老爷误会了，不是工钱的事。”苏玉林连忙摆手解释。 三妹给家里那么多好处，帮着种点东西而已，怎会只想着工钱。 “哈哈，行不行得试过才知道，放心吧。”宋士诚哈哈一笑道。 儿媳一介女流之辈，胆量比许多男子还大，不愧是他宋士诚的儿媳，有他当年的风范。 第223章 气闷的苏玉河 苏玉林在宋府用过午膳，怀揣五十两银票，走在前往杂货铺的路上。 精神紧绷着，生怕旁人知道他怀里揣着银票，一双眼睛左右张望。 直到走进铺子，才放松警惕。 “大哥，亲家老爷叫你去有何事？”苏玉河见他回来，凑近他小声问道。 “没什么，回去再说。”苏玉林瞥了他一眼，下意识的隐瞒，随口敷衍道。 二弟自从娶了媳妇后，行事越发不妥，如今被爹娘分出去，三妹的种植大业，就先不告诉他。 说完就去整理货物，没注意到苏玉河失落的神情。 自从分家后，苏玉河明显感觉到大哥，还有弟弟妹妹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不似以往亲切。 难道分家了，自己就不是他们的弟弟哥哥了吗？ 掌柜见苏玉河愣在那里，出声斥责道：“苏二，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整理货物，铺子里可不养闲人。” “是。”苏玉河回过神来，立马去做事。 掌柜瞥他一眼，见他没再偷懒，这才去做自己的事。 苏玉林整个下午，时不时摸一下胸口，确认银票是否还在。 其他伙计见状，出声调侃道：“苏大，你这胸口莫不是揣着相好的帕子，时不时地摸一下。” 苏玉林闻言一惊，再也不敢有所动作，生怕被人察觉。 赶紧找了一个借口，“许是天气热起来了，胸口有点儿闷。” 终于熬到傍晚，苏玉林和苏玉河到私塾接上苏玉华兄弟们俩，便快步往家赶。 兄弟几个回家的路上，苏玉华拿出一张纸，板着小脸看向比他高许多兄长，问：“大哥二哥，前几天教的字你们记住了没？” “记住了。”苏玉林兄弟俩点头。 苏玉华把写满字的纸递给两人，交待道：“那好，这是今天要学的，你们先看一下。” 自从苏玉华和苏玉祥读书识字起，就教家里的哥哥们识字。 只是时间有限，往往一个字要学几天，再加几人年纪较大，记性不是很好，时常记得这个忘了那个。 苏玉华兄弟俩很是头痛，但俗话说的好，只要不放弃总会出成绩，经过一年的学习，简单的字和生活中用得到的字，苏玉林几人已经掌握。 “好。”提到学习，苏玉林和苏玉河都很认真，本来对识字，两人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直到有一次，铺子需要一名柜台伙计，要求识文断字会记账，两人刚学认字不久，就这样错过一次机会。 接下来，两人对识字一事，积极了许多。 到家时，天色已晚，天上挂着的圆月，散发着莹润的光。 苏白芷早就做好晚饭，等几人回来。 苏大山和陈氏坐在屋檐下，见儿子们回来，起身道：“洗手吃饭吧。” 说着回屋点上油灯，黑漆漆的堂屋，瞬间多了一抺光亮。 苏玉林压抑一下午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凑上前，“爹，儿子有事和您说。” 苏大山没好气道：“吃过饭再说吧。” 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他和老四忙了一天，饿着肚子等他们回来，吃饭前给他整这出。 被老爹这样一说，苏玉林顿时没了脾气，“好吧。” 他也饿了，这事确实需要吃饱再说，不然一会情绪太过激动，影响吃饭。 桌上摆着两碟野菜，一盘黑面橡子饼，黑乎乎的，瞧着不太好吃，可苏家众人却不觉得。 比大多数人强多了，好些人只能靠野菜充饥。 陈金花端着黑面饼分发，男人们两个饼，女人只有一个，包括她自己。 不过隔壁桌上却有一大盆稀粥，不限量。 一时间屋里只有众人吃饭的咀嚼声，这边众人吃的津津有味，另一边苏玉河小屋里，钱三丫端着一盆清汤寡水的粥进来。 靠墙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盆清粥和两个碗，再无其它。 看着只有几粒米的粥，苏玉河放下筷子，看向钱三丫，“三丫，我前几天买了米回来的呀，怎么不多放点？” 自己在外忙了一天，回来就吃这样的东西，这比没分家时吃得还要差。 每个月有三百多文钱，够他俩生活的很好，过成如今这般，真不知道三丫是怎么当家的。 钱三丫见他脸色不好，再看了眼盘子里的吃食，有点心虚，“吃完了。” 自己确实有点过分，看来往后要注意着点，不能再像这今日这般。 苏玉河心情本就不好，听到她的话，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钱三丫，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五天前买的米，你说吃完了？谁吃的？” 自己为了这个女人，被爹娘赶出来，每天累死累活的做事，回来就吃这种照得清人脸的稀粥。 钱三丫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 苏玉河也不傻，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拿回娘家了？” 之前他就纳闷，粮食为何少得那么快，无奈他从未进过厨房，不清楚一顿饭需要多少米，可这是才五天米就没了，再傻也该反应过来。 钱三丫缩着身子，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上次回娘家被娘的话刺激到，这次脑子一热，提着大半粮食回去。 回家后，看着为数不多的粮食，这才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见苏玉河脸色越来越差，小声辩解道：“爹娘生养我不容易，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苏玉河气得说不出话，看着钱三丫好一会，抓了抓头，烦躁道：“不回去不行吗？不求有多贤慧，至少在我回家时有可口的饭菜，而不是清汤寡水的米汤和空荡荡的桌子。” 钱三丫抿着唇，面露委屈之色，抱怨道：“都怪三妹不给安排好差事，这么点工钱，买不了好东西提回娘家，害我被娘数落。” 提起此事，钱三丫也是满腹牢骚，婆母有好东西也不给她提出娘家，害她被娘和小弟嘲讽。 一点都不为她着想，如今分家了，回娘家肯定不能空手。 苏玉河有点无力，不想与她再争论下去，命令道：“此事与她无关，往后除了年节外，其它时间不许回娘家。” 第224章 苏家人的心情 钱三丫听到苏玉河的话，气急败坏道：“我不同意，凭什么不让我回娘家。” 苏玉河面色阴沉，冷声道：“就凭我是你男人，女子就该以夫为天。” 这女人嫁过来这么久，肚子没动静不说，毛病一大堆，村里都在背后笑话他银样镴枪头。 钱三丫仍旧嘴硬，“那也不能限制我回娘家。” 两人吵架的声音传到堂屋，苏大山和陈氏对视一眼，苏大山敲了敲桌子，“吃饭吧，莫要多管闲事。” 老二之前一直不作为，如今怪不得旁人。再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还是不要凑上去讨人嫌。 爹娘都不打算管，其他人更不想沾边，钱三丫这女人脸皮特别厚，万一粘上来，可就甩不掉了。 收拾好碗筷，众人正准备起身离开，苏玉林开口阻止道：“爹娘，儿子有话要说。” 语气中的兴奋，藏也藏不住，引起众人的好奇心。 苏大山这才想起吃饭前说的话，重新坐下，“何事，如此兴奋？” 陈氏也有点好奇，老大天天在杂货铺做事，能有什么事？暗想：难道是涨工钱了？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苏玉林把手伸进怀里，拿出捂了一下午的银票，推到苏大山跟前，“这是五十两，亲家老爷给的。” 苏大山看着桌上的五十两，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手，冷静的问：“亲家老爷无缘无故给咱银钱作甚？” 陈氏却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桌上的银票，左右翻看着，根本不认识上面的字，递到苏玉华面前，“华儿，真的是五十两吗？” 苏玉华接过银票，转了个方向，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上面的字，点了点头，“嗯，没错。” 心里也有点纳闷，亲家老爷这是何意思，难道他和弟弟的束修？ 这也不应该呀，姐夫离开前给他们买了不少笔墨纸砚，每隔一段时间就差人送到先生那儿。 根本无需如此，想不通是何原由，把目光转到大哥身上，言简意赅道：“大哥，有何用途？” 见大家目光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苏玉林也不再卖关子，“三妹从府城弄来一种叫苎麻的东西，叫四弟帮忙种植，这些银票是用来买山地的。”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种子，和信件，“种植方法在纸上。” 苏玉华拿起信件打开，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苏大山和苏玉风听得热血沸腾，若这叫苎麻的东西真能种植出来，那他们家将迎来泼天富贵。 苏大山激动不已，“这事可行，我明天就找村长买地，要红契的那种。” 苏玉风面色潮红，对种植苎麻一事，抱着极高的热情。 万万没想到三姐给了他如此大得惊喜，往后一定听三姐的话，绝不食言。 苏玉华念完信，久久不能言语，三姐也太厉害了，本来还想着好好念书，长大后做她的依靠，却不想三姐根本不需要他，少年人小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打击。 不过三姐既然选择这条路，往后肯定会遇到许多困难，他可不能因为三姐暂时不需要自己就懈怠。 苏白芷和苏白桔从厨房出来，就见大家还坐在堂屋，往常这时早就回屋歇了去了。 凑上前，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她看不懂的笑，这种别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不知道的感觉真不好。 拉了拉苏玉祥的衣袖，扫了圈众人，小声问：“八弟，发生了何事？” 苏玉祥端着一本正经的小脸，“三姐从府城寄回来一种叫苎麻的东西，据说可以织成布，让四哥在家里种呢。” 苏白芷听得心潮澎湃，可以织布的苎麻，虽然没听过，但绝对是个好东西，三姐可真厉害。 苏大山回过神来，立刻交待道：“好了，此事暂且保密，谁也不许说出去。” 众人齐齐点头，这事不用爹说，他们也不会说出去，事关重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出去。 “不早了，歇息吧。”随着苏大山一声令下，众人起身离开堂屋。 苏玉林回到屋里，孙小苗拉了拉他衣袖，小声商量道：“夫君，若是三妹真的开办织造坊，种植苎麻的事，能不能让我娘家也参与进来？” 孙小苗想得很简单，三妹既然开办织造坊，肯定需要大量苎麻，四叔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 苏玉林没有立马拒绝，看了眼窝在她怀里的儿子，“娘子，这事为夫没办法答应你，还得看三妹的意思，不过为夫会尽量说和。” 看在孩子的面上，苏玉林愿意争取一下，成不成到时再说，毕竟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孙小苗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点失落，却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好，不成也没关系，不可伤了与三妹的感情。” 孙小苗清楚的知道，这个家离不开苏白英的帮衬，哪怕娘家沾不到光，她也不愿伤了三妹的心。 苏玉林一把握住她的手，感动不已，“娘子，你真好。” 还是爹娘眼光好，给自己选了个知礼懂事的娘子，省心多了。 孙小苗面颊微红，催促着，“快洗洗睡吧，晚上孩子醒来会吵到你。” 苏玉林捏了捏宝娃的小脸，一把抱起他，“娘子先去洗漱，顺便把宝娃夜间吃食准备好，为夫心情起伏有点大，先静一静。” 苏玉林心情亢奋极了，根本静不下心来。 “好。”孙小苗理解的点点头。 “孩他爹，英娘这事能成吗？失败的话，岂不可惜。”陈氏坐在床边，看向眯着眼睛想事的苏大山，忐忑的问道。 这可是五十两白银呢，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要是失败了，得有多心疼。 苏大山睁开眼看向陈氏，一眼便知她心里想着什么，“妇人之见，五十两而已，倘若事成了，别说五十两，就是五千两都能赚回来。” 只是他们家底子薄，若被人盯上，这项技艺怕是保不住，好在村里无人识得苎麻，一时半会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心里已经在盘算，该入手哪块山地。 陈氏被说得面红耳赤，起身打水洗漱去了。 第225章 反思 且不说苏大山一下子买了十几亩山地，在村里引起多大的风波。 府城这边，苏白英自从收下温卿卿的大礼后，一直过意不去。 时常过去陪她说话，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这天用过早膳，温卿卿带着绿竹敲开隔壁院门，“苏妹妹，姐姐又过来叨扰了，快让姐姐看一下，布是如何织出来的。” 苏白英热情的招呼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妹妹这边刚开始，姐姐进来坐着看吧。” 自己上回成功后，这些段时间把上回买的干麻，全都绩成纱，决定今天织布，温卿卿听说此事，一时兴起便过来观看。 茶儿麻利的端茶倒水，郑燕子端出一盘糕点，张成一大早去买的。 “妹妹手可真巧，让我好生羡慕。”温卿卿坐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杏眼弯弯的看着苏白英。 “姐姐快别打趣我了，妹妹粗人一个。”苏白英笑着回。 接下来苏白英带着茶儿和郑燕子穿梳，因着有过一次经验，三人这回动作快了不少。 温卿卿在一旁看着，感觉有点无聊，便想上前帮忙。 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人，怎会做这些粗活呢，帮倒忙还差不多，苏白英看着绞在一起线纱，无奈的叉腰。 不过对方也不是故意的，苏白英倒没生气，半开玩笑道：“温姐姐，你还是去歇着吧，我怕你再帮下去，今天下午都搞不定。” 温卿卿看着面前绞成一团的纱，脸颊微红，退出几步远，不好意思道：“苏妹妹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本想帮忙来着，不想...” 看着苏白英手脚麻利的穿梳，牵线，再看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纱线，温卿卿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自己的追求。 思及此，温卿卿突然说：“苏妹妹，要不你教我织布吧。” 苏白英诧异抬头，其他人的目光也齐齐看向温卿卿，见她光鲜亮丽的模样，又转头做自己的事，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只有苏白英仔细打量着她，认真道：“温姐姐真心想学的话，再等等吧，如今没有干麻。” 等过段时间新麻出来，她想办法收购一些。 温卿卿闻言，杏眸微眯，保证道：“这个简单，包在姐姐身上。” 她家男人在府城还是有一点地位的，让他帮忙弄些干麻来，还不是小意思。 虽然两人感情不如从前，让他办点小事，不至于拒绝。 苏白英迟疑道：“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你等着。”反正她没旁得事可做，整天待在家里伤春悲秋，还不如跟苏妹妹学织布，将来若是那人不管她，或自己死心后离开，也不至于饿死。 “好，那就先谢过姐姐。”苏白英笑眯眯的道谢。 “时辰也不早了，妹妹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温卿卿起身告辞。 “好。”苏白英把人送出门外方才回屋。 茶儿和郑燕子合力把综架装在机床，靠近机头的位置上，见苏白英进来，立刻回禀道：“夫人，可以了。” 两人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这回可是她俩完成的。 “嗯，不错，这个月月钱翻倍。”苏白英上前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出错，点头赞道。 “谢谢夫人。”茶儿和郑燕子行礼道谢。 用过午膳，宋清淮前往书院后，小院里“咣咣”的织布声不绝于耳。 傍晚时分，苏白英收获宽两尺，长六十尺的麻布，未经处理的麻布，粗糙发硬，不过质量非常好。 郑燕子看着夫人手里的麻布，“夫人，奴婢去准备草木灰。” 苏白英点头，“嗯。” 这匹布还要经过脱胶、漂白、染色，方能算成功，不过她手里没有染料方子，只能完成前两道。 两天后，宋清淮刚从外头回来，苏白英眉眼弯弯的迎上前，“夫君，回来了。” 宋清淮眉梢微挑，猜到了几分，却配合的问道：“娘子发生了何事？如此开心。” 说着拉起他的手就往堂屋去，“夫君你快来看。” 宋清淮任她拉着，还不忘提醒道：“慢点儿。” 来到堂屋，入眼便是一匹白色的细麻布，苏白英把布捧到他面前，“夫君，新鲜出炉布怎么样？是不是进步了？” 这回比上次的好多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嗯！”宋清淮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人停不下手，宋清淮没忍住又捏了捏。 一声娇呼，“夫君，疼。” 宋清清回过神来，就见小娘子原本白嫩的脸蛋上，多了两道红印，顿时有点心虚，诱哄道：“夫君亲一下就不疼了。” 说着不等苏白英有所反应，弯腰在她泛红的脸蛋上，轻轻落下一吻，“好了，娘子很棒。” 苏白英被他这样一打岔，顿时忘了被捏的事，转而说起，“夫君，天气越来越热，这布来的正好，透气又吸汗，用来给你做衣裳正好，平平和安安也快周岁，没办法回去看他们，就用这匹布给他俩裁身衣裳。” 苏白英叽叽喳喳的说着，新鲜出炉的布，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宋清淮看着她身上衣裳，半旧不新，明显是去年的旧衣，温声道：“为夫不缺衣裳，娘子自己也做一件。” 苏白英低头瞧了眼，“好，那就一起做，够用。” 既如此，公爹和婆母也来一件，反正布料足够多。 宋清淮看着身边之人，穿着陈旧的衣裳，觉得自己有点失责，竟没发现这一点。提议道：“娘子，明天为夫休沐，出去给平平安安挑些礼物，届时一起寄回去。” 同时下定决心，带娘子去买几身衣裳，家里不缺银钱，没必要省着。 苏白英自是赞同，“好呀好呀，来府城后，咱俩还没出去逛过呢。” 翌日，天气晴朗。 苏白英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不用想就知道，夫君肯定很早就起来念书。 听到动静，宋清淮转过身，“娘子，时辰还早，再歇一会。” 苏白英摇头拒绝，“不了，早点出发，太热受不住。” 第226章 周岁礼物 苏白英和宋清淮刚出门不久，温卿卿带着绿竹过来敲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无人应答。 郑燕子在后院打理菜地，并未听到。 好一会，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绿竹猜测道：“夫人，宋夫人可能不在家。” 温卿卿柳眉微蹙，吩咐道：“你在敲一下，许是在后院未听见，相识许久，还未见她出去过，如今天气如此热，更加不可能外出。” 两人相识这段时间，苏白英整天待在小院里，不是在后院整理菜地，就是绩麻缝制衣裳，就连去自家闲聊，也不忘带上鞋垫，边说话边纳鞋底。 一刻不得闲，有时是小孩的鞋子，有时男子的，若自己有她这么勤快，那人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转而又否定掉，还是躺平比较舒服，不来就不来吧。 门再次被敲响，郑燕子听到声响，心中纳闷不已，会是谁来敲门。 拍了拍手，来到院门口，先问了句，“谁呀？” 家里只有她一人，可不敢随便给人开门。 “郑娘子，我是绿竹。” 郑燕子打开门，见门外站着温卿卿和绿竹，笑道：“原来是肖夫人和绿竹姑娘，是来找我家夫人的吧，不巧，夫人和老爷外出了。” 温卿卿拿帕子的手扇了扇，留下一句，“原来如此，等苏妹妹回来后，你与她说一声，苎麻已经买来了。” 郑燕子面露喜色，“好的，肖夫人。” “绿竹，走了。” 绿竹立刻跟上，“来了，夫人走慢些。” 温卿卿这两天缠着肖廷修，事情成了，本想告知苏白英，却不想对方出去了，前一刻自己还信誓旦旦说对方绝不会出门，立马就被打脸了。 还好绿竹这丫头心大，否则她脸往哪儿搁。 大街上，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走进首饰铺，茶儿跟在身后，张成坐在骡车上等候。 伙计见有人进来，精明的眼神在宋清淮和苏白英几人身上扫过，挂着温和的笑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二楼有雅间，几位可要上去坐一坐？” 宋清淮衣裳料子虽然普通，气质却文雅得体，迎来送往的伙计可不会狗眼看人低。 宋清淮扫了眼伙计，转而问道：“可有小孩子的配饰？” 首饰铺子的雅间，专门用来接大户人家的女眷，可不是他们能去的，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虽然手里有点儿银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伙计眼前一亮，笑容越发真诚了几分，“有的有的，客官请随小的前来。” 苏白英跟在宋清淮身边，没有说话，清亮的眼眸四处扫视，被铺子里的首饰晃花了眼。 不愧是府城，一间普通的首饰铺，就有这么多好东西。 伙计带着两人来到一旁，飞快的介绍道：“客官，这些适孩子配戴的饰品，都是小女孩喜欢的珠花，还有粉色小耳坠。” 苏白英扫一眼，确实都是小姑娘的发饰，若她年轻个十岁，看到这些首饰，说不得就赖在这儿了，因为实在是太好看，那粉色的珠花，真的很好看。 苏白英从柜台上移开眼睛，打断伙计的介绍，“伙计，可有小男孩佩戴的镯子，带小铃铛的。” 伙计愣了一瞬，很快调整好表情，立刻来到另一个柜台，“客官，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镯子。” 苏白英目光立刻被这些镯子吸引住，金色的镯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配饰，模样憨态可掬。 苏白英立刻指着其中一对镯子，“夫君，这个好看。” 宋清淮循声望去，就见镯子上挂着两只葫芦铃铛，精致小巧。 对此宋清淮没有太多想法，爽快的应下，“好，就它吧，伙计拿两对。” 伙计眉开眼笑的应下，“好嘞。” 本以为卖出一对就很好了，却不想对方一下子要两对，果然真心实意来买东西的人，都比较低调。 从首饰铺出来，宋清淮带着苏白英来到隔壁成衣铺。 走进成衣铺，苏白英还没反应过来，提醒道：“夫君，这里没有孩子的衣裳。” 宋清淮言简意赅道：“给你买。” 苏白英对穿着比较随意，“家里有衣裳，不用浪费银钱。” 宋清淮拉着人往里走，弯着腰小声道；“娘子不必省着，女为悦己者容，为夫喜欢看你穿的漂漂亮亮。” 说实话，苏白英被这样的他给深深地吸引住，难怪人们常说，年纪大会疼人，确实如此。 正当苏白英感动不已时，隔壁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走走走，成色如此差的络子，咱们铺子可不收。” 皱了皱眉，对这道声音的主人，莫名的不喜。 紧接着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掌柜的，你再看看，还有其它样式，便宜些也无妨。” “滚滚滚，别挡着铺子的生意。” 苏白英神色一震，这声音好熟悉，是五妹的，脚步立刻往外走。 “娘子，怎么了？”宋清淮察觉到她的异样，询问道。 “我好像听到五妹的声音。”说着就朝外面跑去。 走进隔壁铺子，并未瞧见熟悉的身影。 一道谄媚的声音响起，“客官里边请，铺子里昨个儿新进了一批料子，轻薄又透气。” 听到他的声音，苏白英急切的问道：“方才与你说话的人呢？” 伙计被问的一愣，上下打量了眼苏白英，见她衣着朴素，不耐烦道：“走了。” 一包普通货色的络子，他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会收。 苏白英没在铺子里看到人，立刻转身往外走，站在铺子门口四处张望，人来人往的街道，并未瞧见熟悉的身影。 宋清淮安慰道：“娘子别急，妹夫怎么说也是个秀才，定会照顾好五妹的。” 苏白英却不放心，“五妹来卖络子，肯定要去布庄，咱们沿着街道找一找，说不定能遇见。” 吴家家世贫寒，五妹来卖络子，肯定过得不好，府城开销大，说不定连下锅的米都没有。 否则五妹的语气，不会低声下气，越想越担心，苏白英连着找了好几家布庄。 第227章 错过 苏白果被伙计赶走后，转身拐进旁边的巷子，与前来寻她的苏白英完美错过。 看着手里的包袱愁眉不展，辛辛苦苦　打的络子，却因为丝线不够好，而拒收。 无法只得提着包袱转到另一条街道，这边进出的都是普通百姓，对用料不怎么讲究，想来能卖出去。 苏白英像无头苍蝇般，找了许久，一无所获，以为先前只是自己的错觉，只得失落道：“夫君，天气越发热了，咱们回去吧。” 宋清淮拉着苏白英随意走进旁边的成衣铺，嘴上说着，“先给你买几身衣裳吧，中午在外面用膳，下午去听戏或去香市逛一逛也可，听说快闭市了。” 苏白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反问道：“香市？何意？” “小夫人刚来临江府的吧？香市在临江可出名了。”一道爽朗的女声在两人旁边响起，原是铺子掌柜听到两人交谈，接过话茬。 苏白英转头一看，见是一位爽朗大气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 “这位夫人好眼力，这香市有何说法？”苏白英笑着夸了一句，随后问起香市的缘由。 女掌柜见苏白英真的不知，便与她聊了起来，“每年六月临江府制香世家冯家，便会举办品香大会，届时府城有制香天赋，不是平民还是富家子弟皆可参加，只要能制出好香，便会被冯家聘为香师，风光无限。 听说京城贵人所用的香，便是冯家提供的呢，若是能调出贵人喜欢的香，可谓是一步登天。” 苏白英接了一句，“听着很热闹呢。” “嗯，不过月底更热闹，届时会选出魁首，瞧我说了这么多，小夫人喜欢哪套衣裳？”女掌柜是个健谈的，一时兴起差点忘了正事，后面总算回过味来。 苏白英听到女子后面的话，挑了挑眉，她还以为对方也来买衣裳，却不想是铺子掌柜。 来府城这么久，第一次听说调香师，还有品香大会，不过她对此一窍不通，便没有再问。 转而指着一件淡绿色穿窄袖纱裙，“就这件吧，瞧着清雅。” 女掌柜见苏白英如此爽快，立刻介绍起旁边的衣裳，“好的，这边还有昨日刚出的新衣裳，夫人可要看一下？” 苏白英本打算摇头拒绝，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清淮开了口，指着挂着的水蓝色长裙和粉红色绣芙蓉圆领长裳，“麻烦掌柜，把这两件一并包起来吧。” “好嘞，客官稍等一下，马上给您包好。” 女掌柜乐得见牙不见眼，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平日里可没遇到过如此大方的客人。 一下买三件，且价格都不便宜，打包衣裙时，下意识的放轻动作，生怕弄坏了。 从成衣铺出来，茶儿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张成的骡车跟在几人不远处。 “娘子，先去酒楼用膳吧。”宋清淮朝不远处的张成招了招手。 “好。”苏白英没有意见，难得出来 一趟。 几人来到一家普通酒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底下街道尽收眼底。 宋清淮给苏白英倒了杯茶，随后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问道：“娘子，可要去香市玩？” 苏白英看了楼下一眼，回道：“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再去，正好夏天蚊虫多，买些驱虫的熏香。” “好，听娘子。”宋清淮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 茶儿和张成坐在不远处，听着主子的对话，心里有点期待，香市，一听就很热闹。 用过午膳，几人在茶楼里待到未时末，太阳不那么热时，才坐着骡车往香市而去，张成事先打探好路线，一路顺畅的来到香市。 靠近香市，空气里暗香浮动，随着微风飘入众人鼻间，余香悠长。 苏白英吸了吸鼻子，“好香。” 同时在心里想着，这还没到地方，香味就飘了过来，待会走进香市，那味道岂不是更加霸道。 骡车停在茶摊旁，给几个铜板，当作看管的费用。 四人走进巷子里，外头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洞天，两边摆满了摊位，跟她想象不一样，也没有杂七杂八的味道。 苏白英观察一番，感叹道：“冯家管事挺有手段，香市打理的非常好，不见任何杂乱。” 自有开办织造坊的想法，苏白英有意学习管理生意的手段，见如此热闹的香市，被打理井井有条，佩服不已。 “冯家家大业大，府里能人辈出，在者也没有敢在香市里挑事。”宋清淮经商天赋一般，这点形势还是看得清。 娘子有意经商，他自会全力相帮。 “夫君说的在理。”苏白英了解的点头，来府城这么久，待在小院里学织布，对临江府各家势力一知半解，若非今日外出，怕是连冯家都不知道。 好在她并不打算在府城开办织造坊，否则被各大世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小吃的，有卖泥人、还有各种首饰，花样繁多，当然最多的还是熏香摊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白英和宋清淮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左右张望，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一处摊位，“夫君，咱们过去看一看。” 宋清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家卖绸缎的摊位，其中以锦纱最为惹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娘子这是看上锦纱的编织技艺。 “去吧。”宠溺一笑，两人挤开人群，来到小摊前。 茶儿和张成紧跟其后，生怕跟丢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摊主见有人过来，立刻卖力的招呼道：“客官瞧一瞧，新鲜出炉的锦纱，独一无二的。” 苏白英摸了摸锦纱上花纹，确定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编织而成，心下佩服，“锦纱的样式真别致，价格几何？” 苏白英想买回去研究一番，看能不能捣鼓出来。 摊主闻言，立马来了精神，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客官好眼力，不贵，五百文一尺。” 新样式就是好卖，刚拿出来又快卖完了。 这几天让丫头们多织一些，根本不够卖，香市马上就要关闭，得趁现在多捞一笔。 第228章 嚣张跋扈 摊主美滋滋的想着，因着这个新花样，他这一个月时间，可赚了不少。 用得起熏香的人家，可不在乎一两半两的。 苏白英被他的话惊住了，一尺五百文？　一小节半两银，抢银子也不是这么抢的。 苏白英皱了皱眉，“摊主，你这也太贵了吧，少点儿。” 摊主闻言，沉着脸赶人，“去去去，不买就走开，别挡着其他客人。” 苏白英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正要跟他理论，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喧哗。 有人喊了一句，“让一让，韩三少来了。” 话音未落，摊位前已经空无一人，大家离得远远的。 苏白英和宋清淮不明所以，被人群挤到旁边，好在被夫君护着，不至于被挤散，“夫君，这是何情况？” 宋清淮摇了摇头，“不清楚。” 旁边站着的大娘，挎着半篮子毛桃，踮起脚尖看热闹，听到两人的对话，诧异于还有人不知韩三少是谁，立刻出声解释道：“两位刚来府城的吧，韩三少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他所过之处，总会出现一些断手断脚的事，虽不致命，也够吓人。” 苏白英听得认真，末了总结道：“如此看来，这位韩三少家中势力不错。” 大娘见苏白英长得周正，气质不俗，看着舒服极了，便跟她说起韩家的事，“那可不，韩家是临江府织造龙头，他家最出名雪锦，只供宫里的娘娘们使用，临江府其他世家轻易不会招惹韩家人。其中属韩三少最嚣张，见到他要躲着点，可别被他盯上，否则...” 妇人摇了摇头，一脸的害怕。 苏白英听完，礼貌的道谢，“谢谢大娘告知此事。” 大娘摆了摆手，随即指着篮子道：“不客气，大家都知道的事，天气炎热，小娘子可要买点桃子回去尝一尝，自家树上结的果，十五文一斤，味道挺不错。” 苏白英看了眼篮子里的桃子，表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半青半红，看着还怪可爱的。 又看了眼大娘身上陈旧的衣裳，苏白英笑道：“那就来两斤吧。” 大娘乐呵呵夸道：“好嘞，小娘子是个好的，怪不得小郎君如此护着你。” 苏白英抿唇一笑，付过铜钱，张成提着跟在身后，两人交谈的时间里，不远处的摊主，已经被韩三少带走了，就连摊子上的货都不放过。 刚才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摊主的下场，恐怕不怎好。 苏白英看着打手提着的锦纱，有点可惜。心里对韩家忌惮不已，府上的少爷光天化日之下，行抢人之事，此地官员也不敢管。 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怕是这种事没少做，否则不会出现之前的场景，所过之处空无一人。 宋清淮耳边听着大娘的介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韩三少他们，看着他们带走摊主，而对方连求饶都不敢，可见韩家人有多恶劣。 这让他想起县城崔家，一句话，让人来砸他铺子，完全不顾这样做的，旁人会如何。 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心里不太舒服，连出面阻止都做不到。 心情沉重的拉起苏白英，“走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遗忘，不过那锦纱的样式却深刻在苏白英脑子里。 买好驱蚊香后，几人便不再闲逛，离开眼花缭乱的香市。 回到家。 苏白英看着包裹着的桃子，吩咐道：“茶儿洗些桃子给肖夫人送去。” “好的，夫人。”茶儿用木盆装着桃子，去井边清洗。 宋清淮则回屋看书，苏白英整理新买的衣裳，安静和谐。 九山村某处小院。 蒋氏自午时起，便频频往门口看去，始终不见儿子儿媳回来。 早上小两口前往府城卖络子，和去书铺送抄好的书。 本应午时到家的两人，迟迟未归家，蒋氏担心不已，无奈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府城在哪里。 再者府城很大，也不知两人会去哪里，只能待在家里干着急，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跟着一起。 而被蒋氏惦记的两人，吴云越送完书后，又接了几本书。 揣着赚来的铜钱，来到说好的地方会合，等了许久，等来垂头丧气的娘子。 了解事情经过后，两人决定去集市摆摊，手上络子必须要卖出去，便宜点也无所谓。 苏白果瞅着包袱里颜色暗沉络子，转头看向给人写信的吴云越，等客人走后，商量道：“夫君，还剩几条卖相不好的，留着自己用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免得娘在家担心。” 吴云越收起木板，“好。” 苏白果摸了摸怀里的铜板，计算如何花用最实惠。 东西收拾好，苏白果带着吴云越往绣庄而去，“先去买丝线，待会在买糙米和黑面。” “娘子安排就好。”吴云越黝黑的脸上，带着丝窘迫。 亏他还是个秀才，竟让娘子跟着吃苦，望着娘子瘦弱的身子，暗自发誓，往后定要好好待她。 夜幕降临，吴云越和苏白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九山村。 蒋氏站在村口，远远瞧见两个黑点，往村里走来，心里再次升起希望。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显露，蒋氏才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接过苏白果手里的东西。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回来就好，饿坏了吧，娘已经煮好晚饭了。” “娘，你怎么出来了，在家等着就成。”苏白果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轻声道。 蒋氏边走边回，“你俩迟迟不回，娘担心你们出事。” 吴云越看了眼田梗两边，草木茂盛，“娘，下次别出来了，外头蛇虫鼠蚁多，万一踩到它们如何是好。” “知晓啦，娘这不是担心你们嘛。”蒋氏嘀咕道。 知道儿子和儿媳是为她好，蒋氏心里熨帖，嘴里不忘为自己辩解。 随即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苏白果没瞒着，“娘，络子丝线成色太差，铺子里不收，无法，只得去市集上摆摊零卖。” 蒋氏一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上好的丝线可不便宜。” 苏白果宽慰着，“娘，只要编得好，价格还不错。” 第229章 为母之心 蒋氏也不傻，忧心道：“可是成本高了，越儿若是过了乡试，马上要前往京城参加会试，这样下去得攒到何时去？” 蒋氏为了儿子读书一事，可谓是操碎了心，好在如今有儿媳帮着分担，否则以她的能耐，根本攒不齐儿子上京赶考的费用。 “娘，儿子会努力抄书的，时间还早，总能凑齐的。”吴云越宽慰蒋氏的同时，暗下决心，往后少睡半个时辰，多抄几本书。 娘把他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如今他已娶妻，总不能让娘再跟着提心吊胆，那样太不孝了。 “ 好，咱不提这事，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蒋氏怕给儿子太大压力，没在提及，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吴云越会因此早起晚睡，只为多抄一本书。 同在府城的苏白英，根本不知苏白果的日子有多紧张。 此刻她正裁剪布匹，打算给平平安安做衣裳，动作快一点的话，还能赶上孩子的周岁。 郑燕子前来禀报，“夫人，肖夫人说苎麻之事成了，让你有时间过去拿。” 苏白英停下手里的动作，“何时的事？” 郑燕子如实道：“今早，夫人出门后不久。” 苏白英看了外头的天色，“好，等明天再说吧。” “是，奴婢下去准备晚膳。”郑燕子退下，茶儿就端着桃子进来。 “夫人，奴婢已将桃子送给肖夫人。” “好，留下几个桃子，其它的你与张成夫妻分了吧。”苏白英头也没抬的吩咐道。 “好的。”茶儿听话的应下。 留了一小盘在堂屋里，端着剩下的桃子去找郑燕子。 茶儿来到厨房外，郑燕子插着腰在说着什么，张成在烧火，脑袋探进厨房，招呼道：“郑姐姐张大哥，快来吃桃子。” 郑燕子逮着张成问外面的事，就听茶儿喊她们吃桃子。 刚才茶儿洗的时候，她可都看见了，咽了咽口水，“来了。” 说着洗过手，就往茶儿那边走去。 “茶儿，外面好不好玩？”郑燕子有点羡慕茶儿，能跟着主子出去玩，而她只能待在院子里。 茶儿想了想，回道：“挺热闹的。” 今天去的地方确实热闹，不过韩三少的作为，有点吓到她，只不过没表现出来。 那人竟敢当街抢人，无人敢阻拦，跟土皇帝一样。 外面也不安全，还是家里好，只是身为贴身丫鬟，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必须适应，否则夫人身边就会有其他丫鬟。 郑燕子满脸羡慕道：“真羡慕你，能跟夫人出去。” 茶儿瞥她一眼，见她只是单纯的羡慕，并无其他意思，建议道：“郑姐姐若想出去，张大哥外出采买时，跟夫人禀报一声，便可出去玩。” 夫人性子好，她想出去只需说一声，哪用得着羡慕。 郑燕子眼眸一亮，“夫人会同意吗？” 茶儿肯定的点头，“会。” 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这点还是能保证的。 郑燕子扫了眼张成，眼中满是控诉。 张成摸了摸鼻子，不作声，娘子总想出去玩，却不知外面的危险，他只是不放心而已。 前两天他外出采买，就见一位富家小姐，用鞭子抽打路边的姑娘，只因那姑娘比她好看。 理由非常荒唐，自家娘子长得不咋地，万一别人觉得她碍眼，打一顿出气，他也没办法。 郑燕子啃了一个桃子，就回厨房煮饭，张成立马跟上。 郑燕子瞪了他一眼，“跟进来作甚，让你带我出去玩，推三阻四的，今晚睡地板。” 今天发生的事在张成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娘子，外头凶险，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脾气可暴躁了，动不动打人，咱还是待在家里。” 郑燕子明显不信，“难道他们眼里没有王法吗？” 郑燕子从小到大安分守己，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当如此，头一次听说此事根本不信，以为张成不想带她出去，而找的借口。 把头一扭，不再搭理他。 宋清淮手里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下午发生的事。 摊主毫无反抗的被抓走，与他何其相似，只不过崔家少爷没有亲自出手罢了。 想到韩家是织造界的龙头，他们迟早会对上，努力压下心底的火气，还是认真读书吧。 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上有老下有小，他不会傻的去冒险。 慢慢的沉下心，不知不觉间，抛却心中杂念。 直到娘子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君，用膳了。” 放下书籍，收拾好心情，轻声应道：“好，来了。” 苏白英扒拉着碗里的饭，询问宋清淮的意见，“夫君，你说给孩子们的衣裳上，绣什么图案好呢？” 宋清淮愣了下，“娘子，你这问题太让为夫进步了。” “为何？”苏白英不解的问。 宋清淮眉梢微挑，“因为，为夫也不知道你会哪些？” 苏白英讪讪一笑，“呵呵，确实。” 她只会云纹和竹叶两种，看来还得再学几个花样，将来轮着来。 宋清淮看出她的窘迫，开口解围，“娘子竹叶绣得不错，要不就绣竹叶吧，为夫与孩子穿着相同样式的衣裳，画面一定很和谐。” 可惜相隔太远，看不到。 苏白英脑子里浮现出，父子三人同穿白色绣墨竹的衣裳，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穿着，画面挺美好的。 苏白英眉眼弯弯道：“就依夫君的意思，绣竹叶吧，平平安安应该会喜欢。” 不喜欢也没办法，她只会两种，旁的暂时不会。 “会喜欢的。”见她笑得开怀，宋清淮跟着勾唇，暂时放下烦闷的心情。 晚膳过后，宋清淮继续看书，苏白英则坐在他旁边缝制小衣裳，熟练的穿针走线，不多时一件小衣便完成大半。 看着手里的小衣，想象着孩子穿在身上的样子，肉嘟嘟的小人儿，一定很可爱。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淮感觉眼睛干涩，抬头扫了眼窗外，月亮已升至半空。 转头见小娘子精神奕奕的缝制衣裳，出声唤道：“娘子，安歇吧。” 第230章 谈论孩子 苏白英听到声音抬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很晚了吗？那睡吧。” 晚上赶工太费眼睛了，好在没剩多少。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宋清淮吹灭油灯，两人躺下歇息。 黑暗中，苏白英问：“夫君，咱们若是开办织造坊，韩家是否会出手打压？” 宋清淮暗叹一声，娘子一如既往的聪慧，于是实话实说：“只要不在韩家势力范围，就不怕。” 娘子的聪慧超出他想象，既如此，其中利害关系，也不必瞒着。 “好，睡吧。”此时此刻的苏白英，并没想太多，只打算在七里镇开一间织造坊，给乡亲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 生活太难，有能力改变时，她不会吝啬。 绩麻费时费力，交给勤快的大娘婶子们来完成，一举多得。 次日，早饭过后，苏白英带着昨天买的熏香敲开隔壁院门。 “宋夫人安，快请进。”绿竹打开院门见是苏白英，立马行礼道。 温卿卿听到动静，从堂屋出来，温声道：“苏妹妹来啦，坐下说话。” “嗯，昨天去香市逛了逛，买了点驱蚊的香，挺好闻的，姐姐看下可喜欢。”苏白英坐下后，示意茶儿把熏香递给温卿卿。 温卿卿接过熏香，嗅了嗅，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确实不错，谢谢苏妹妹。”温卿卿交给绿竹，示意她收好。 “温姐姐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番，绿竹从里间拿出一个包裹。 温卿卿把包裹递给白英面，解释道：“苏妹妹，府城现有苎麻被各大势力抓在手里，我家老爷出面，只得了六斤，咱俩平分，先凑合一下，再过不久新麻就要出来了，届时再想办法购买。” 之前不了解，以为购买苎麻很简单，却不想肖廷修出面，也只购得六斤，感觉有点儿少。 “给肖大人添麻烦了，谢谢温姐姐。”苏白英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没有一丝杂色，比她之前买的好太多。 “谢什么，姐姐还要跟你学技艺呢。” 苏白英把包袱递给茶儿，笑问：“多少银钱？” “不要银子，苏妹妹就安心收下吧。”温卿卿看出她的意图，摆了摆手道。 几两银子在她这里，都不算什么，再说她不打算收苏白英银子。 “那行，姐姐想学的话，把苎麻用水泡软，届时妹妹来教你搓捻。”苏白英见她不打算收，没在争执，往后有的是机会补偿。 两人聊了一会，苏白英还有事要做，便起身告辞。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苏白英每天过得非常充实，经过几天忙碌，给平平安安的衣裳终于做好。 本打算给公爹婆母做衣裳，可惜时间来不及，只好下回再寄。 苏白英把镯子和衣裳打包好，还有前些日子买的熏香，让茶儿唤来张成，吩咐道：“张成，待会把这包东西寄回去。” “好的，夫人。”张成爽快的应下，随后看了眼苏白英，欲言又止。 苏白英见此，挑眉询问：“还有何事？” 张成本不想提起此事，无奈娘子认定自己骗了她，已经好几天没理他了，只好鼓起勇气问出口，“夫人，燕娘想外出逛一逛，小的可以带她出去吗？” 表面冷静自持，心里则希望夫人能拒绝，这样娘子就不会生他的气。 可惜苏白英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一口应下，“可。” 悬着的心落下，张成只得带着郑燕子出门。 “夫人真的同意我出门？”郑燕子不可思议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张成无奈点头，“嗯，走吧。” 提着夫人准备的包裹，率先往骡车走去。 郑燕子屁颠屁颠跟上，看到茶儿时，还兴奋和她打招呼。 茶儿看着她高兴的离开，摇了摇头，端着苎麻来到堂屋，还是银子比较香，她得多攒点儿。 孩子们的礼物寄出后，苏白英又开始给宋清淮裁剪衣裳，顺便把自己的也裁好。 “苏妹妹，姐姐来学艺了。”温卿卿敲开院门，带着绿竹和苎麻过来。 “好，欢迎至极。”苏白英停下裁剪的动作，笑眯眯的招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温卿卿每天过来学绩麻，养尊处优的她，学了好几天才学会。 “苏妹妹，姐姐不如你手巧。”温卿卿摆弄着膝上麻线，感叹道。 看着简单，手却不听使唤，根本搓不起来，轻轻一扯就散开。 “熟能生巧，姐姐静下心来好好学，会发现，原来不过如此。”苏白英笑着宽慰。 看着她脸上的笑，一天比一天多，苏白英知道，她这是走出伤痛了。 温卿卿看着苏白英的笑脸，唇角不自觉弯起，忙碌的感觉真好。 根本没时间自怨自艾，除了夜半醒来时会想起那人和未出世的孩子，其它时间根本想不起。 抬手摸了摸脸颊，感觉最近都长肉了。 “苏妹妹，怎么不把孩子带来？”温卿卿一直以为苏白英还没开怀，前两天见她缝制小衣裳，才知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 心里存了几分好奇，索性便问了出来。 苏白英听她提及孩子，顿了一会才道：“孩子还小，赶路不方便，再者有婆母帮忙照看，没什么不放心的。” 温卿卿从苏白英的话语中，得出结论，“如此说来，你家婆母是个好的。” 苏白英点头，“确实，公爹婆母都很好，待我如同亲女，孩子交给他们，最是放心不过。” 苏白英无时无刻不在庆幸，当初答应宋家的提亲，简直如同被老天眷顾一般。 “苏妹妹心地善良，是个有福气的。”温卿卿有些羡慕，曾经她也有一个好婆婆，是她没有珍惜。 后来被肖家不喜，再也没有感受过被人疼爱的滋味。 经历过才懂，人心易变，昨日承诺言犹在耳，而今那人身边已有了旁人。当初不顾一切奔向他，此刻成了笑话。 “是婆母心善，姐姐福气也不差，肖大人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在府衙当差，前途无量。”苏白英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肖大人，夸道。 第231章 尤氏的自得 温卿卿闻言，笑了笑，“苏妹妹过誉了。” 心里的苦无处诉说，肖家看不上她，妾室的位份都没捞着。 不明不白过了这么些年，回头看才发现，自己这些年看似风光，还不如普通百姓。 至少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相守一生，而她只有冷冰冰的床榻和泪湿的枕巾。 苏白英见她兴致不高，便转移话题，“温姐姐，不用买织布机，届时用妹妹的就成，这玩意占地方不说，用到它的时候不多。” “好。”温卿卿想了想确实没必要买，以她和绿竹的速度，手里的苎麻不知何时才能做完。 好在只是打发时间，不急一时。 一个月后，七里镇宋宅。 宋士诚右手背在身后，心情很好的回府，方顺提着包裹跟在他后面，迎接守门小厮的注目礼，跨过门槛朝兰香院走去。 一张宽敞的凉席摆放在正厅，尤氏、秋知意、平平和安安，四人坐在凉席上玩乐。 肉嘟嘟的奶娃娃靠在两人怀里，手里拿着木雕摆件，拨浪鼓被随意扔在脚边，安安嘟着嘴摆弄着手里的木雕，小脚丫时不时踢一踢拨浪鼓。 尤氏见此，打趣道：“小家伙这是厌了拨浪鼓，竟用小脚脚去踢。” 秋知意笑盈盈的问：“安安喜欢表姑姑送的礼物呀？” 安安听到有人喊他，立马看向秋知意，口齿不清的喊着，“嘻.....” 秋知意笑眯眯的接道：“喜欢啊，让表姑姑亲一个好不好？” 小家伙把头扭到一边，继续玩手上的木雕。 低头看向安安静静的平平，“平平喜不喜欢呀？” 平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摆弄木雕，小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尽管看了不知多少次，秋知意仍被平平的样子萌住，实在是太有趣了，“舅母，平平跟表哥好像，肃着一张脸，看着让人莫名想笑。” 尤氏看了眼大孙子，眼角眉梢都是喜意，“这孩子像他父亲长大后的性子，淮儿小时候可不这样。” 她如今的日子，要多乐呵有多乐呵，孙儿绕膝。 宋士诚进来瞧见这样一幕，平日里恭顺有礼的外甥女和夫人坐在凉席上，抱着孩子面对面坐着，奶娘和丫鬟守在旁边。 宋士诚站在门外，轻“咳”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尤氏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夫君今天怎的这么早回来？” 每天早出晚归的人，今天有点反常。 宋士诚接过方顺手里的包裹，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提着东西进屋，放到桌上，“淮儿寄回来的东西。” 尤氏和秋知意在宋士诚进屋时，就从凉席上起身，俩孩子让奶娘抱着。 “淮儿寄东西回来了？”尤氏上前打开包裹，拆开层层油纸，透出里面两套小衣、两大两小四个木盒，还有一封信。 尤氏先拿着小衣裳看了看，摸了摸，料子轻薄透气，非常适合夏日穿。 英娘还算有心，在府城还记着孩子们。 秋知意看着熟悉的竹叶刺绣，笑着道出事实，“这衣裳是表嫂亲自做的吧。” 当初表嫂听说竹子是四君子，为了表哥衣裳不再是单调的云纹，转而学着绣竹叶，如今绣得越发好了。 尤氏点头赞同道：“确实是她的，看样英娘在府城过得还不错，瞧这绣艺都精湛了不少。” 宋士诚在她们看衣裳的时候，把信拆开，从头到尾看了遍，递给尤氏，“呵呵，儿媳做的可不止这一点。” 说着拿起衣裳仔细打量着，这就是儿媳口中苎麻所织的衣裳，轻薄透气，非常适合夏季穿。 若织造坊真的开办起来，定能造福一方乡亲。 尤氏接过信看了一遍，自得道：“还是我眼光独到，相了个宝贝疙瘩回来。” 这衣裳料子竟是儿媳亲自编织的，可见儿媳有多聪慧，在府城短短时间，就能整出这些来。 此时的尤氏还不知，她眼里的宝贝疙瘩，已经着手安排人种植苎麻。 秋知意见他俩如此高兴，满脸困惑，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尤氏便为她解惑了。 就见尤氏拿着衣裳，炫耀道：“意儿，这衣裳从布料到成衣，皆出自你表嫂之手，是不是很意外？” “这是布是表嫂织的吗？太厉害了吧。”自从家族败落后，她整天有做不完的绣活，对这些事知之甚少。 不过韩家有织造世家称号，一窍不通的她，觉得织造神秘无比，却不想有一天表嫂竟会这项技艺，就很崇拜。 “确实厉害。”尤氏深以为然的点头，说不出的自豪，这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随后斜了眼宋士诚。 要不是这家伙眼光太差，说不得好儿媳早就进门了，思及此，又飞快摇头，当真那样的话，英娘就不是自家的了。 只能说老天有眼，一切是最好的安排，不行，她明天得去青山寺上香，再捐些香油钱。 感谢佛祖给她送了个好儿媳，往后要多多行善积德。 秋知意嘴甜的夸道：“舅母眼光真好，表哥真有福气，娶到如此聪慧的表嫂，意儿也很有福气呢，有幸与舅父舅母、表哥表嫂成为一家人。” 一番话下来，尤氏听得眉开眼笑，宋士诚也受用及了。 “呵呵，意儿明日与舅母去青山寺一趟，让佛祖保佑你表哥表嫂在府城安然无恙。” 秋知意满口答应，“好的，舅母，待会意儿再抄几遍心经，以示意诚意。” 舅母年纪大了，一个人去青山寺，她还不放心呢，哪怕带着丫鬟小厮。 “好好，你有心了。”尤氏频频点头，对她更加喜欢，决定再给她添些嫁妆。 如此贴心懂事的孩子，可真惹人爱。 激动过后，尤氏打开小盒子，露出金灿灿的小金镯，小巧玲珑，知道这是给孩子带的，看了两眼，不愧是府城匠人做出来的，精巧雅致。 大盒里是驱蚊熏香，尤氏便没打开，吩咐诗画收起来，儿媳在信里说过，这种香适合孩子们用。 她当然要保管好了，晚间给孩子们点上。 第232章 遇险 尤氏说到做到，次日一早，就带着秋知意前往青山寺，从山脚到山顶三百个台阶，她竟独自走上去。 “舅..舅母，你可真厉害。”秋知意撑着腰，喘着粗气走在她身边，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这是她第二次来此，对爬台阶输给舅母之事，接受良好。 尤氏停下歇了会，气息平稳后，“你还是锻炼的少，以后早起多走动走动，年纪轻轻的体力如此差。” 说实话她也有点儿吃不消，这两年来的少，以往每月至少来一次，自儿子再娶后，她就懈怠了。 不过为了面子，可不能在小辈面前失态，大话说出口，可收不回来。 “好吧。”舅母发话，秋知意只得应下。 两人走进寺里，添了香油钱，来到寺庙中央，跪在莲花佛像下，诚心跪拜。 尤氏跪在圃团上，心中默念，求菩萨保佑我儿与儿媳在府城一切顺利，身体健康。末了提及离家的女儿，希望菩萨保佑她平安归来。 提及女儿时，不知为何，尤氏的心有点儿慌，想到仇伍跟在身边，又安定不少。 仇伍身手矫健，保护怡儿绰绰有余，再不济还有镖师呢。 然而有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宋倩如此刻正处于危险之境。 只见她浑身颤抖的拍打着仇伍脸颊，试图唤醒他，“仇伍，你醒醒。” 身材健壮的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满是擦伤。 离家一个半月的宋倩如，一路安然无恙的来到凤阳府地界。 只需再走一个月，便能顺利抵达京城，昨晚，一行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客栈歇脚，却不想此间客栈已被匪徒占领，一行人毫无防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匪徒们悄悄行动，仇伍警觉，在对方有所行动时及时醒来，叫醒宋倩如，避免丧命的结局。 镖师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惜睡眠不足的镖师们，终是不敌对方有备而来。 且战且退，一行人摸黑离开客栈，丢失大半货物不说，更是受伤不轻。 其中宋倩如最狼狈，跌跌撞撞跟着众人逃跑，常年亏空的身体，根本没多少力气。 无奈之下仇伍只得背着她跑，天黑分不清方向，一脚踩空，两人咕噜噜一起滚下山坡。 同时晕倒，直到不久前伤势较轻的宋倩如率先醒来，四处张望，总算在不远处瞧见昏迷不醒的仇伍。 陌生的环境，四周一片寂静，宋倩如害怕极了，不停喊着，“仇伍，快醒来，求求你快醒来。” 人生地不熟的，若仇伍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该如何是好，眼泪一颗颗砸落在地。 在生死面前，宋倩如完全忘了报复马连云的事，只想着仇伍能快点醒来，带她离开此地，若是昨晚的匪徒寻过来，可如何是好，太可怕了。 仇伍躺在地上，皱了皱眉，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打他的脸，活得不耐烦了吗？ 恶狠狠的睁开眼睛，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突兀的映入眼帘，楚楚动人的样子，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抬手捂住胸口，完蛋了，他身体摔出毛病了。 撑着身子坐起身，询问道：“姑奶奶，伤着哪了？” 见她哭成这样，仇伍以为她伤得不轻，顾不得身上的不对劲，紧张的询问。 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让自己护送姑奶奶去京城，万不能出差错。 宋倩如见他醒来，用手背擦掉眼泪，见他询问自己伤势，摇了摇头，“应该没事。” 她醒来只顾害怕没注意伤势，根本回答不出来。 仇伍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那你哭什么？” 女子的心思真难猜，自己还是快点把人送到京城，回七里镇吧，下回说什么也不接这种差事，太磨人了。 宋倩如红着脸解释，“我以为你..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原谅她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身边唯一熟悉的人，还昏迷不醒，能不害怕吗？ 仇伍起身动了动胳膊，全身上下多处碰撞，好在手脚并无不适之处。 捂了捂胸口，确定一切正常后，恭敬道：“没事就好，小的身体强健，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昨晚只来得及逃跑，行李都没了，回去拿的话也不现实，只能先离开此处，可还走得动？” 宋倩如慢慢起身，刚走了一步，“嘶...”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一边倒去。 仇伍眼疾手快的拉她，急切的问道：“哪儿伤着了？” 宋倩如感受着脚腕处钻心的疼，白着脸，“好像扭到脚了。” 她也太倒霉了，昨晚摔下山坡，仇伍可是护着她，却不想还是扭到脚，刚才太过害怕竟没察觉。 仇伍让她坐好，蹲下给她检查伤处，“脚踝脱臼了，姑奶奶忍着点。” 宋倩如还未从脚被旁的男子碰触中回过神来，一阵钻心的痛传来，不自觉痛呼出声，“啊....” 宋倩如还在呼痛，仇伍已经站在她几步远，观察起四周环境，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捻了捻。 昨晚慌不择路的逃跑，也不知此地是何处，荒无人烟的，只能先离开。 思及此，仇伍整理好表情，恭敬道：“姑奶奶，试一下还疼吗？” 宋倩如试着动了动脚，发现一点也不疼了，小声道谢，“不疼了，谢谢你。” 仇伍又看了她一眼，“可以走吗？” 有点纠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对方是主子，又受了伤，于情于理都做不到置之不理。 宋倩如点点头，“可以。” 两人头一次距离这么近，一时间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宋倩如，与仇伍相识多年，并无任何交情。 仇伍走在前面，山坡下杂草丛生，草尖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踏过时，湿了衣裳下摆。 宋倩如穿着绣花鞋，走在凹凸不平的坡道上，没一会就脚底生疼，不自觉放慢脚步。 仇伍拿着随手捡来的木棍，不时敲打草丛，一时没顾得上宋倩如，行至岔路口，“姑奶奶，这两条路也不知通往何处，要不随便选一条。” 仇伍说完转头，却不见人影。 第233章 动摇 没看到宋倩如的身影，仇伍立刻往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朝他走来。 咬了咬后槽牙，一言不发的往回走，蹲在她身前，“姑奶奶，小的背你吧。” 宋倩如感觉着脚底的疼痛，扯了扯了衣角，看了眼男子宽厚的后背，纠结半晌，慢慢趴了上去。 趴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背上，小声道：“谢谢你，仇伍。” 女子柔软的身子，轻飘飘的，陌生的触感，令仇伍不自在极了，硬邦邦的回了句，“不客气。” 走了许久，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终于瞧见不远处山脚下，几间错落有致的屋舍。 仇伍安慰道：“姑奶奶，再坚持一下，前方不远有人烟。” 看着不远的屋舍，宋倩如怕被人瞧见，拍了拍仇伍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虽然旁人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她还是觉得难为情，这辈子只有马连云一个男人，头一回与旁的男子如此亲密，况且这人还是父亲的亲信。 “好。” 两人敲开一户人家的屋门，用银钱换了身换洗衣裳，吃了顿午饭，打听好路线，继续往京城而去。 宋倩如欲言又止，几次想说她不去京城了，思虑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此地距离京城只需一个月，可回七里镇却要一个半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 不管如何，总要有一个结果，和离还是其它。 经历过生死，宋倩如对报复马连云之事，已经看淡，既然走到这一步，若灰溜溜的回去，还是有点遗憾。 ****** 炎炎夏日，蝉鸣声响彻小院，此起彼伏。 苏白英午睡醒来，茶儿立即起身去打水，“夫人，先洗漱一下，醒醒神。” “好，怎么不去歇息？”苏白英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问道。 “奴婢睡不着，索性起来做事。”茶儿笑眯眯地说着。 说实话，她想多攒点银钱寄回家，爹娘虽然把她卖了，也让她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吃穿不愁。 苏白英明白她的心思，只叮嘱道：“累了就歇一下。” “好的，夫人。” 感受着空气中的热意，“茶儿，叫郑娘子备些绿豆汤，放入井里冰镇着。” “是，奴婢记下了。” 茶儿退下后，苏白英回屋抄书，是本编织类的书籍，宋清淮托关系借来的。 刚接触编织，书中好多地方一知半解，根本记不住，只得先抄下来，以后慢慢吃透。 只能感叹前人的智慧太过强大，原来布匹不只有简单的交织，还有复杂的花样，够她研究很久。 傍晚时分，宋清淮走出书院大门，就听身后传来呼喊声，“宋学子，等一等。” 转身看去，就见任绍朝他走来，温声问：“任学子，有何事？” “明日休沐，幕斋居举办诗会，可要前往？” 宋清清摇头，“抱歉，在下还有其他事。” 任绍凑近他，悄声道：“听说府城许多贵人子弟会到场，你当真不去？”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若表现得不错，得了贵人们的青睐，有意提拔的话，或帮忙引荐一下名师，好处数不胜数。 运气再好一点，与他们结为好友，仕途不说一帆风顺，至少比旁人轻松十倍。 宋清淮摇头，“不去。” 在他看来，所谓的诗会，就是世家贵族提前拉拢人的手段。 可他读书不是为了成为某个家族的附庸，而是变得强大保护家人。 任绍失望道：“那行吧。” “告辞。”宋清淮颔首离开。 看着宋清淮离开的身影，任绍用手摸索着下巴，宋学子如此聪明的人都不去，看来那诗会也不是啥好事，那他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 这要陷入某个坑里，爬都爬不起来，那他这么多年的书可就白读了。 “娘子，我回来了。” 苏白英听到他的声音，拿着帕子上前，轻声细语道：“夫君，瞧你满头汗的。” 说罢踮起脚尖帮他擦汗，宋清淮微微弯腰，享受娘子的照顾。 柔软的帕子，轻轻拭去额间的汗水，帕子上淡淡的皂角香钻入鼻间，宋清淮感觉炎热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天气太热，也不知平平安安如何了？”苏白英担忧道。 “娘子放心吧，母亲肯定不会让孩子们受罪。”宋清淮轻声宽慰。 随后想到什么，问：“娘子想不想看孩子？” “当然想，不过孩子还小，可受不了长途跋涉，更何况天气如此炎热。”苏白英想也不想的回。 身为母亲当然会想孩子，但也不会因为想念孩子，就不顾孩子的死活，让他们来府城。 “娘子想差了，为夫不是这个意思。”宋清淮放下书箱，挑眉道。 身为孩子的父亲，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他比谁都看重孩子们，否则也不会因为被人砸了铺子，就下定决心科举。 就是想给孩子一个好的条件，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这个家。 “那你是何意？”苏白英聪明的脑瓜子，此刻也有些转不过来，孩子不来，她怎么看？梦里吗？ “娘子亲一下为夫，就告诉你。”宋清淮拉着苏白英坐下，拿起一旁的扇子扇着。 苏白英瞥他一眼，怀疑他想套路自己，并且有证据，“夫君说大话，也得看人家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呵呵，娘子想多了，为夫何时骗过你。”宋清淮扇子摇的呼呼作响，满脸真诚道。 “真没骗我？” “不骗你。” 苏白英歪头想了想，夫君还真的没骗过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定信他一回，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随后明眸亮闪闪的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宋清淮刚想再讨一点福利，茶儿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你让准备的绿豆汤好了。” 屋内宋清淮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白英，“娘子，此事稍后再议。” 说着起身往外走。 苏白英气恼不已，夫君也太不守信用了，说好了亲一下就告诉自己，如今却说话不算话。 第234章 看望妹妹 为了看到儿子，苏白英不想就这样错过，见夫君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在他快要踏出房门的瞬间，快步上前拉住他。 朝门外喊了句，“放桌上就行。” 茶儿不明白夫人话语的急切为哪般，乖乖应下，“好的。” 屋内，被惹急眼的苏白英，一把抓住宋清淮的手臂，另一只手勾住他脖子，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在他唇边重重落下一吻。 随后挑眉看着他，意思很明显，她想知道答案。 宋清淮没想到小娘子还有如此霸气的一面，心跳不自觉加快，一把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红润润的唇瓣。 许久之后，方才放开她，抬手擦掉她唇瓣上的水渍。 随后道：“娘子，记住这样才算数，明日为夫就写信回去，让父亲请一名画师。” 说完拉着呆愣中的她，往外走去。 直到坐到椅子上，苏白英混乱的思绪，才变得清晰。 她被夫君忽悠了，可怎么办，谁让他是自己的夫君，嗔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绿豆汤喝了一口。 凉爽的甜汤入口，整个人舒服极了。 宋清淮看着娘子一系列举动，唇角勾了勾，低头喝绿豆汤。 夏日，天色暗得较晚，郑燕子端着饭菜进屋，外头的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 见娘子不说话，宋清淮主动提起：“娘子，为夫已经打听到九山村在何处，明早就去看五妹。” 前两天收到家里来信，知道苏白果所在之地，宋清淮不放苏白英单独前往，恰好到了休沐时间。 提起妹妹的事，苏白英端不住了，立刻问道：“在何处，远吗？” “距离府城五里路，离咱们这儿还挺远的。”宋清淮解释道。 要知道城门口到他们小院，可不止五里，妹夫他们把房门租在城外，每天走路费不少时间。 苏白英欲言又止几次，终是没开口，本想跟夫君商量，给五妹他们在城里租个院子，思虑再三觉得不妥。 城内开销大，妹夫一家怕是负担不起，自己帮衬一两回还说得过去，过后没有营生，他们又该如何生活。 最后，苏白英开口商量道：“夫君，五妹夫家境贫寒，明天带些粮食过去吧。” “娘子做主就好。”宋清淮对此没有意见。 娘子做事有分寸，再者五妹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帮衬一把是应当的。 “谢谢夫君。”苏白英笑眯眯的道谢。 “娘子可以换个方式道谢么？”宋清淮调侃道。 娘子方才的举动，取悦到他，宋清淮很享受那种新奇的感觉，言语间不自觉带出来。 苏白英白了他一眼，“快吃饭。” 刚才坑她，如今还想自己主动，怎么可能。 宋清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扒饭的苏白英没有注意到。 晚间，洗漱过后，苏白英回屋解下外裳，露出内里轻薄透气的里衣。 天气太热，白天没办法，穿得密不透风，晚上在屋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宋清淮回屋，见到她的模样，傍晚那会被勾起的旖旎心思，再也收不住。 关好房门，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小娘子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喊道：“娘子。” 苏白英被他撩人的声音，勾得差点脚软，幸好被他抱在怀里，怎么觉得夫君越来越会了。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如今这般，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苏白英红着脸，“夫君，你正常一点。” 宋清淮低低的笑道：“娘子，为夫正不正常，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听清他说的话，苏白英一阵无语，她是这个意思吗？ 很快她就没时间思考此事，因为某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打横将人抱进帐内。 次日清晨，宋清淮神清气爽的起来，洗漱看书，直到辰时。 看着娘子安静的睡颜，说实话宋清淮有点舍不得吵醒她，可他又不放心小娘子一个人往陌生地方去，只得轻声喊着，“娘子，起床了。” 苏白英正在做梦，梦里一手抱着一个儿子，正准备好好亲一下宝贝儿子，却被人阻止。 睁开眼睛一看，就见夫君温润尔雅的脸庞在眼前晃悠，话脱口而出，“夫君，我和孩子们玩呢。” 宋清淮好笑的拉着她起身，“娘子莫不是做梦了，这里哪有孩子。” 苏白英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在做梦，孩子们定是也想她了，否则不会来她的梦里。 苏白英坐起身，交待道：“夫君，你快写信回去，让父亲把孩子们的画像寄过来。” 孩子们不知道会不会走路，可会喊爹爹娘亲。 “好，马上就写。”宋清淮揉了揉她脑袋，笑着应下。 苏白英起身揉了揉腰，坐在梳妆台前，宋清淮跟过去帮忙挑首饰，在妆盒中挑挑拣拣，终于选了根粉色桃花簪，“娘子，今天戴这个。” 苏白英接过插在发间，照了照，觉得还不错，粉色的桃花，挺适合这个时节戴。 笑着夸了一句，“夫君眼光不错。” “娘子不嫌弃就好。”宋清淮跟着笑道。 妆盒里的首饰大多是宋清淮置办的，小部分是尤氏给的，苏白英手上戴着一只成色不错的玉镯，初次见面那只金镯子，成亲后，苏白英便收起来。 用过早饭，宋清淮和苏白英坐着骡车前往九山村。 郑燕子和茶儿留下看家。 “张成，路过粮铺时停一下。”出了小院，苏白英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好的，夫人。”张成扯着绳子应道。 中途在粮铺买了三十斤大米，还有红糖等物。 东西买好后，骡车朝城门疾驰而去。 九山村，小院里。 苏白果和蒋氏早早起床，打理好小院的菜地，简单吃了点稀粥，就开始打络子。 吴云越则在木板搭成的简陋书桌上抄书，模样认真又专注。 苏白果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心中满意极了。 日子虽然清贫，夫君很上进，考上进士是迟早的事，婆婆性子也不错。 蒋氏看了眼专心致志打络子的苏白果，商量道：“果娘，院子还有一小块空地，空着怪可惜的，要不抓两只小鸡崽来养。” 第235章 姐妹相见 苏白果手中动作不停，赞同道：“娘，可以呀，若是母鸡的话，就养着下蛋，还能给夫君补身子。” 对养鸡崽什么的，苏白果根本没意见，只是之前没想起来罢了。 蒋氏见儿媳不反对，笑呵呵道：“那好，娘明天就去村里问问，谁家有抱小鸡。” 九山村村民还不错，并未因为他们是外来之人，便不待见他们，听说吴云越是秀才后，若是有进城的骡车，他们还会捎带上他。 蒋氏偶尔出门走动，村里的妇人也笑着和她打招呼，与从前在家的日子一般无二。 苏白果轻声应下，并安排好后续，“好，那儿媳晚些时候搭间鸡舍出来，免得它们乱跑。” 夫君明年秋季乡试，时间还长，小鸡崽长得快，养着下蛋也不错。 婆媳俩商量着接下来的事，尽管声音很小，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吴云越还是听到了，嘴角缓缓上扬。 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娘子是个知书达礼的，与娘也合得来。 还记得成亲那会，好些同窗笑他傻，有条件娶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不把握住，竟娶一名乡下姑娘。 可旁人哪里知晓他的想法，娘因他不愿改嫁，省吃俭用半辈子，可不是为了受儿媳的气。 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有那么好伺候，不对等的关系，娘肯定会受气。 苏白果和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 精致实用的络子，在她的一双巧手下逐渐成形。 村外却来了一辆骡车，张成擦了擦额头的汗，跳下骡车，敲响距离路口最近的一户人家。 “咚咚咚...” 半天无人应答，只得转身敲响另一家的门。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打开院门，一手搭在额前，眯着眼睛仰头打量着张成。 “婆婆好，请问吴云越吴秀才家在哪儿？”张成见有人来开门，客气的问道。 “你说什么？”老妇耳朵有点儿背，只看见张成的嘴巴开开合合，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侧着耳朵大声问道。 张成只得又问了一遍。 老妇这才听清，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见他长得不像坏人，又看了眼路边的骡车，问：“你们何人？” “婆婆好，吴秀才是我家夫人的妹夫。” 老妇人听明白后，方才帮忙指路，“哦，亲戚呀，你往这边走，村尾倒数第五间，外头有棵柿子树。” “谢谢婆婆。”张成道谢过后，驾着骡车往老妇所指的位置而去。 老妇人站在门口，看着骡车远去，这才慢悠悠的关门。 苏白英坐在车里，撩开帘子看着外头一切，暗自感叹，不愧是府城附近的村子，大多数房屋都是青砖瓦房。 随后她便发现不对之处，转头问身边人，“夫君，这村子看着条件不差，感觉有点安静。” 宋清淮观察了下，“许是出去干活了吧。” 骡车停在柿子树下，张成跳下车缘，“老爷夫人，到了。” “好，你去敲门。”宋清淮温润的嗓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是。” 把东西放在车厢外，站在下面伸手就能够到，宋清淮这才扶着苏白英下去。 苏白果和蒋氏说着话，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果娘，娘去看下谁来了。”蒋氏刚好完成一个络子，起身道。 “好。”几步路的事，苏白果便不与她争了。 蒋氏打开院门，见是陌生男子，面露警惕，“你是谁？” 张成本以为开门的会是苏白果，刚想打招呼，不想是个眼生的妇人。 愣了一瞬，随即想到这位可能就是苏五姑娘的婆婆，为免认错人尴尬，客气的问：“请问苏白果苏娘子可否住在这里？我家夫人是苏娘子姐姐，今日特意前来拜访。” “哦，我去喊她过来。”蒋氏没见过苏白英，转身回屋去喊人了。 “果娘，那人说是宋家下人，你去看下是不是。” 苏白果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朝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三姐和姐夫提着袋子朝这边走来。 激动的上前，“三姐、姐夫，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快进屋坐。” 吴云越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比苏白果慢了一步。 看着门外气质不俗的两人，心里有点儿紧张，作揖道：“云越见过三姐三姐夫。” 又朝张成点了点头，接过宋清淮手里的袋子。 宋清淮颔首，“妹夫好。” 苏白英则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眼神清正，满意的点头，“嗯，进屋吧。” 苏白果接过苏白英手里的油纸袋子，嗔道：“三姐，买这么多东西作甚。” 苏白英打量她一番，许久不见，感觉五妹比未出嫁时还要瘦，“常用的东西，住得还习惯吗？” 苏白果满脸带笑道：“还不错，姐姐你呢？” “挺好的。” 蒋氏站在屋门口，见几人进来，立刻笑着上前，“见过她三姐、三姐夫，快进屋坐。” 宋清淮和苏白英笑着回礼，“见过亲家母。” 一行人坐下，苏白果端茶倒水的，蒋氏帮着一起，吴云越陪着他们说话。 言语间，苏白英知道吴云越也在鹿山书院，心里感叹道：阴差阳错之下，姐妹俩竟迟了这么久见面。 若是他俩之前见过，或认识，也不至于错过。 “三姐，姐夫请用茶。”苏白果端着几碗金银花茶笑眯眯的过来，眼角眉梢皆是喜意。 吴云越没想到娘子竟有如此娇俏的一面，成亲后，娘子表现端庄得体，还是以为是她本性如此，原来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听说娘子从小跟在三姐身后长大，感情之深不是他能比的，心里酸酸的。 苏白英喝了口茶，拉着苏白果到旁边问话，“五妹，如何？” 苏白果面对她的询问，鼻头一酸，不是觉得委屈，而是他乡遇亲人，还是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 怕她担心，苏白果很快收敛情绪，“夫君上进，婆母慈善，三姐放心吧！” 苏白英放心的点头，“那就好，妹夫品性端正，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236章 想离开 听着三姐的殷殷叮嘱，苏白果没忍住，终是红了眼眶，重重点头，“嗯。” 苏白英见她如此，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都嫁人了，怎么还爱哭鼻子，被妹夫瞧见，还以为姐姐欺负你呢。” “哪有，三姐最好了。”见到亲人，苏白果不自觉撒娇道。 动作亲昵，可见姐妹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姐妹俩聊了一会，确认她没有受委屈，苏白英就要告辞回去。 “三姐，吃过午饭再走吧。”苏白果舍不得她离开，开口挽留。 “用过午膳回去，太热了。” 下半晌的太阳毒辣，还是趁早回去比较好，再者五妹家里空荡荡的，日子过得艰难。 还是离开为好，免得破费。 “她三姐吃过午饭再走吧。”蒋氏听到苏白英要离开，跟着出声挽留。 手里拿着几个鸡蛋，从外面回来，显然刚去村里买的。 “不了，亲家母。”苏白英拒绝的很干脆。 “妹夫，有事可来丙班寻我。”宋清淮与吴云越相谈甚欢，自家娘子要回去，他也跟着起身。 “姐夫用过午膳，下半晌凉快些在离开。” “下回见。”宋清淮走到苏白英旁边，意思不言而喻，他听娘子的。 挽留无果后，苏白果只能眼巴巴的目送骡车远去。 蒋氏本想回礼，打开袋子一看，竟是大米和红糖之类的，而他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得厚着脸皮收下。 “没想到离得这么近，因为不相识，错过这么久。”回程的路上，苏白英感慨道。 宋清淮轻笑道：“确实，同在一个书院，应当碰到过，素不相识印象也不深。” 俩人相视一眼，宋清淮伸手握住苏白果的手，“岳父岳母眼光不错，五妹夫是个正人君子，谈吐文雅，不出意外的话，考中进士不是问题。” 苏白英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甚好，只要他往后好好待五妹，我就放心了。” 宋清淮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揉了两下，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苏白英嗔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 回去的路程比较熟悉，骡车很快就回到家里。 茶儿见主子满头大汗的回来，立刻端来一盆温水，“夫人，先洗漱一下。” 苏白英接过巾帕，擦了把脸，感觉好了许多。 茶儿又给宋清淮端来一盆水，可见在茶儿心里，苏白英份量较重一些。 苏白英拿团扇，不停地扇着，直到身上热气散了，方才静下心来抄书。 宋清淮忍耐力较好，洗漱后，就回屋看书。 直到午时，茶儿见主子们还没出来，前来提醒，俩人才从书中收回思绪。 一起出门用膳，偶尔眼神对视，温情脉脉。 ****** 隔壁小院，温卿卿望男人好看的侧脸，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压下心底的痛意，冷声开口，“廷修，以后别过来了。” 男人夹菜的手一顿，放下筷子，目光沉沉的看向她，不解的问：“为何？” 眉头紧蹙，她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为什么呢？ 温卿卿淡淡的说了句，“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 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以前觉得甜蜜的事，如今不知怎的，变得难以忍受。 肖廷修以为她在闹脾气，耐着性子哄道：“卿儿别闹，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因着巡察使要来临江，他忙着处理积压的公务，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 温卿卿认真道：“没和你闹，我是认真的。” 以前不懂事，觉得情情爱爱最重要，经过这么多，方才明白原来亲情才是最牢靠的。 而她为了一个男人，不顾父母的脸面，毅然决然和离。 肖廷修挑眉反问：“离了我，你还能去哪儿？” 见她神色坚定，不似开玩笑，肖廷修心里有点慌，握着她的手轻轻摸索，望着她娇艳动人的模样，软着声音哄道：“卿儿，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这段时间因为公务冷落你，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两人从小相识，因为对方有婚约，不能相守，后来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自家父母嫌弃她再嫁之身，不同意他们的事。 卿儿无怨无悔的跟着自己，他不能做那薄情寡义之辈，抛弃她。 温卿卿坚定的心，在他几句软话下，又动摇了。 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眼中满是哀伤，他说的对，自己离开他还能去哪？ 父母已经被她伤透了心，当初离开的有多坚决，如今就有多后悔。 肖廷修看出她的犹豫，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 温卿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顾不得伤感，惊呼道：“你要做什么？被人瞧见怎生是好。” 肖廷修垂眸看着她满脸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怕什么？” “快放我下来，你这样是不对的。”温卿卿见他来真的，立刻慌了，大白天的胡闹，若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没什么不对的。”话落已经来到房内，脚一勾，“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肖廷修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免得说出更伤人的话。 温卿卿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却被人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更是不由她自己，只有被动承受的份。 绿竹从门口探出脑袋，就见夫人被老爷抱着回屋，脸上露出一抺笑，轻手轻脚的走进堂屋，动作麻利的收拾好碗筷，红着脸飞快的朝厨房而去。 身后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被她抛之脑后。 林婆子扒拉着碗里的饭，绿竹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抱怨道：“绿竹姑娘跑这么快做甚？身后又没有人追。” 绿竹心情好没搭理她，转而拿出主子们剩下的菜，美滋滋地吃着。 林婆子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咽了咽口水，凑上前去，“绿竹姑娘，这么多你也吃不完，要不老婆子帮你分担一点，浪费了怪可惜的。” 绿竹对着她呲牙一笑，丢下两个字，“不行。” 这老婆子方才还数落她，还想从她嘴里抢食，想得美。 第237章 狠狠修理 林婆子气得呼哧呼哧，又不敢得罪绿竹，只得把头撇开，眼不见为净。 马婆子扯了她一下，把肉菜往她跟前推了推。 老爷难得过来一回，可不能闹事，被夫人厌弃的话，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 卧室内，温卿卿被肖廷修狠狠折腾一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肖廷修抱着香汗淋漓的女人，捻起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语气却极其认真，“卿儿刚才的话，我就当从未听到过，往后不可再提。” 温卿卿窝在他怀里，听着男人霸道的话语，撇了撇嘴，抬起软绵无力的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肖廷修握住她作乱的手，重复道：“卿儿，答应我。” “嗯。”温卿卿轻声应下，心里叹息一声。 她这辈子算是栽在他身上，暂时先这样吧，只是心里终究留下疙瘩。 次日，肖廷修离开后，温卿卿心情烦躁无比，早早敲开苏白英家的院门。 苏白英用过早膳刚准备去抄书，就见温卿卿满面愁容的进来。 关心道：“温姐姐出了何事，脸色这般差？” 温卿卿摸了摸脸，这么明显的吗？可自己的事又不好说与旁人听，找了个借口，“许是天气太热，晚上没睡好吧。” 苏白英点头附和，“确实如此，茶儿端碗凉茶过来。” “好的，夫人。”茶儿闻言，转身往后院走去。 很快就端来两盏凉茶，“肖夫人请用茶。” 温卿卿笑着点头，端起凉茶啜了一口，甘甜清爽的茶水入喉，心里的燥意瞬间被压了下去。 随即惊喜道：“苏妹妹，这是什么茶？还蛮好喝的。” 苏白英抿了一口，介绍道：“煮茶的时候加点陈皮和薄荷叶，适合夏季饮用，温姐姐若是喜欢的话，待会带点回去煮来喝。加点糖，用井水冰镇一下。”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温卿卿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容易烦躁，需要凉茶来消消火。 “听说妹妹昨天出去了，这么热的天还往外跑。” 苏白英并未瞒着，“前两日得知五妹的消息，昨天过去看她。” 温卿卿头一次听她提及家人，关心道：“可还好？” “还不错。” 温卿卿有点好奇，“苏妹妹如此可人，想必妹妹长得也不差，怎么没过来玩？” “她已经成亲，不方便过来。” 温卿卿挑了挑眉，没再多问，转而说起旁的事。 “苏妹妹身上衣裳挺好看的，哪家绣娘做的？” 苏白英扯了下衣摆，“身上这件吗？自己做的，一般般吧。” 两人聊了许久，太阳升至半空时，温卿卿起身告辞。 “苏妹妹跟你聊天很舒服，郁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那就常过来，几步路的事。”苏白英笑说道。 耽误不了什么事，对方又不是那爱占小便宜的人。 “好。”温卿卿愁容满面的过来，却是笑意嫣然的离开。 果然，心情不好时，有人陪着聊聊天，不愉快的事，很快就会抛开。 苏白英目送她离开，茶儿关好院门回来，随口道：“夫人，肖夫人心事重重的过来，离开却无半点异样，真奇怪。” 苏白英瞥她一眼，“背后莫论他人是非。” “是，夫人。”茶儿俏皮的应下，随后 跑去绩麻。 苏白英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茶儿如今对绩麻一事，比自己还上心。 至于温姐姐心里有事，茶儿都能看出来，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只当作不知。 免得说出来尴尬，两人交好，只单纯的觉得她人不错，没必要追根究底。 随后起身回屋，她的书还没抄完，回屋接着抄吧。 鹿山书院。 丙字班，任绍见夫子离开，扯了扯宋清淮的衣裳。 宋清淮正在写字的手一歪，端正流畅的字体，瞬间变了样，无奈的停下笔，转头朝后望去，“任学子，何事？” 任绍身子前倾，在他耳边悄悄说：“宋学子，昨日没去幕斋居是正确的，知道发生了何事吗？” 宋清淮摇了摇头，昨儿从九山村回家，一直苦读，早上过来又专心致志学习，根本没时间闲聊，哪会知晓，“何事？” 任绍一脸神秘的说：“昨天的诗会，竟谢家给为自家姑娘相看夫君所举办，邀请各书院有名望的学子，最后你猜怎么着？” 同时庆幸他没去，宋学子已经娶妻，若去参加诗会，不出采便罢，要是不小心得了魁首，事情可就难办了。 宋清淮瞥他一眼，“反正不会是你。” 任绍嘴角抽了抽，不服气道：“那是小爷没去，否则魁首是谁还不一定呢。” 宋清淮不打算听他说废话，重新拿了张纸铺好，抬手执笔，手臂被拉住。 宋清淮转头，目光如炬的望着对方。 任绍却不以为意，继续分享，“我话还没说完呢，魁首竟是咱们书院丁字班的彭溢之，你说巧不巧？” 鹿山书院谁不知道彭溢之，这位大名鼎鼎的学子，学识渊博，每回师课都是特等，如此优秀的学子，中举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惜对方每回参加乡试，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谁也说不清原因。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谢家这次举办诗会，府城各大世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凡换个人选，谢家人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本想用女儿拉拢未来权臣，这下好了，直接希望破灭，可惜话都放出去了，大户人家最重脸面，不能反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提起此事，任绍整个人极其亢奋。 想到谢家千娇百宠的姑娘，就要嫁给彭溢之，他就特别高兴。 至于为什么，纯粹看不惯谢家的所作所为。 谢家杂货铺开遍整个临江城，隔壁几个洲县，也有他们家的铺子，不巧的是，任家在隔壁县城，便是开杂货铺发家的。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便好，谁知谢家直接放话，若任家铺子出售的货，不经谢家之手，那就只能关门。 如此一来，盈利少了一半不止，任家怎能甘心，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又能怎么办。 第238章 幸灾乐祸 宋清淮见任绍如此兴奋，有点莫名其妙，“你幸灾乐祸成这样，作甚？” 任绍嘿嘿一笑，坐回原位，谁懂他的忧伤，本来可以在家坐吃等死，过着快乐无比的生活，却因为谢家一句话，就被爹娘逼着念书。 如今谢家姑娘出了这种事，虽然对谢家来说无伤大雅，可他就是高兴。 以自己的学识，根本斗不过他们，好在爹娘逼他念书，并非为了报复谢家。 午间散课时，宋清淮收拾好书箱走出讲堂，却见吴云越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藤框。 宋清淮上前，“妹夫，你这是？” 吴云越见礼后，道明来意，“见过三姐夫，昨日你们离开的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谢礼，这是我们一点心意。” 宋清淮按下他递过来的手，“妹夫，无需如此，你们手头也不宽裕，带回去吧。” 对方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宋清淮更加高看他几分。 吴云越坚持道：“既然拿过来，姐夫就收下吧，否则你们送的礼物，我们收得也不安心。” 感受到周围人投过来目光，宋清淮无奈只得接过，“下不为例。” 吴云越淡笑不语，对方只是娘子的姐姐，并不是爹娘，他们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 虽然回礼也只是普通农家小菜和一些鸡蛋，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宋清淮提着藤框回家，苏白英不明真相，接过来看了眼，叮嘱道：“夫君，采买之事张成负责管理，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他便好，没必要在这么热的时候，去街上买东西。” 夫君每天准时回来，今天晚了这么久，她还担心是否出了事。 宋清淮接过茶儿递来的水，用帕子擦了把脸，解释道：“妹夫给的，拒绝不了。” 苏白英将藤框递给茶儿，眉梢微挑，“好吧，误会你了。” 宋清淮回身瞅着她，一本正经道：“为夫受伤的心，需要娘子的安慰。” 苏白英装作没听懂他话中之意，端起一旁的杯子，双手递到他跟前，诚恳道：“喝杯茶，消消气。” 宋清淮确实口渴，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多谢娘子的茶，很好喝。” 苏白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宋清淮满眼宠溺之色，嘴角微微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茶儿和郑燕子端着饭菜过来，“老爷夫人，用膳了。” 宋清淮淡淡点头，“嗯。” 夫妇俩人笑闹着坐下用膳，宋清淮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像从前，以往从未如此幼稚过。 俩人安静的用膳，时不时给对方夹菜。 ****** 炎热的午时。 京城城门口，宋倩如和仇伍头戴斗笠，身上背着个不大的包袱，承受着烈日灼烧，排在进城的队伍中。 前方巍峨雄伟城墙，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宋倩如看着周围人的目光，习惯性的躲在仇伍身后。 注意到她频频望向城楼，仇伍转头宽慰，“姑奶奶别急，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姑爷。” 宋倩如抿了抿干燥的唇，“先找一家客栈歇脚，其他的等休息好了再说。” 两人在农户家换了些吃食和衣裳，来到附近城镇，与路过的商队结伴，怕遇到匪徒，只得装扮成穷苦人家，去京城谋生。 顶着烈日跋山涉水一个月，终于抵达京城，风尘仆仆的模样，站在一群衣着干净的人中，尤为显眼。 周围人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一副农妇打扮，下意识远离，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仇伍有点意外她的决定，不过却没说什么，他只是一个下人，还没权利对主家指手画脚。 沉声应下，“好的。” 随着人群进入城门，守门的官兵扫了两人一眼，确认没有危险，检查过路引，便放他们进去。 进入城内，四处可见的摊位，有面摊、馄饨摊、烧饼摊子，正午时分，来来往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宋倩如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肚子，看向身旁的男人，“先填饱肚子吧，待会去找间客栈，洗漱一下。” “好。”仇伍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来到就近的面摊，点了两碗面，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宋倩如在马家，过惯了吃不饱的日子，对吃食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凡是能填饱肚子，她都吃得下。 开始时，仇伍还诧异过，不过想着与他无关后，便没放在心上。 宋家对女儿在婆家的事，并未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仇伍并不知晓，眼前这位被老太爷老夫人宠着长大的姑奶奶，嫁人后过着怎样的生活。 结账时，仇伍拦下收拾碗筷的老汉，“老丈，向你打听个事。” 老汉和蔼的问，“好汉，你要打听何事，但凡老汉知道的，绝不隐瞒。” 在城门口做生意，时常会遇到客人打听京城近况。 仇伍抱拳道：“敢问就近的客栈往哪边走？” 老汉见两人穿着破烂，抬起满是皱纹的老手，指着不远处，“前方右拐，那里有间八方客栈，价格实惠，不过来往客商众多，经常满员。” “好，谢谢老丈。”仇伍礼貌道谢。 随后带着宋倩如朝客栈走去，两人异于常人着装，引得路人频频张望。 直到走进客栈，才好一点。 伙计见两人进来，立刻上前招呼，“两位客官好，小店只余一间中等房，可要入住？” 八方客栈价格实惠，最受行脚商们喜爱，这两人也是赶巧，刚空出一间房，他们就是进来了。 仇伍眉头一皱，询问道：“可有通铺？” 伙计有点诧异，本以为两人是夫妻呢，笑着回，“通铺还有空余。” 仇伍松了一口气，真怕他说通铺也满了，“好，一间中等房，通铺一位。” 伙计做出请的手势，“好嘞，客官请这边登记一下。” 在柜台处交过房钱，拿到厢房钥匙，伙计带着两人来到地字三号房。 伙计用钥匙打开门锁，“客官，就是这里了。” 宋倩如提着包袱站在门口，看着伙计道：“可否麻烦伙计，差人提些热水过来？” 伙计笑容不变，“热水五文一桶，客官你看？” 第239章 买药 宋倩如摸了摸口袋，“来两桶热水，待会给他也送两桶水过去，记账上。” 赶了一路，两人都没好好洗漱，感觉整个人都散发酸味，如今住在客栈里，不痛快的洗一洗，都对不起自己。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伙计脸上始终挂着笑。 “嗯。” 宋倩如进去后，伙计带着仇伍来到通铺，十人一间的通铺，已经住了五人。 不大的屋子里，充斥着各种味道。 伙计面不改色的进屋，“客官，里边请。” “谢谢。”仇伍道了谢，从容不迫的迈步进入，放下随身携带的包袱。 “客官有事请到大堂寻小的，热水很快送过来。”伙计安排好一切，行礼告退。 仇伍点头。 伙计退下去，很快着手安排人送来热水。 宋倩如坐在木桶中，泡在热水里，感觉浑身毛孔舒服的张开，满身疲劳散了不少。 从凤阳府到京城这一路，真的太难了，整天裹的严严实实，洗漱都困难，更别说沐浴了。 沐浴后，宋倩如倒头就睡，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多月，整天紧绷，生怕遇到匪徒，此刻终于能好好休息。 “咚咚咚....” 宋倩如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随手披了件外衣，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咚咚咚....”敲门声越发急切，仇伍站在门外，恨不得闯进去一探究竟。 宋倩如随意挽了发髻，确定没有不妥之处，“来啦！”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仇伍满是焦急的脸。 宋倩如疑惑的问：“仇伍，何事如此着急？” 仇伍见她安然无恙的出现，松了一口气，“姑奶奶，你没事就好。” 宋倩如不明所以，倒是感觉肚子有点饿，立马往外走，“我能有什么事，走吧，去用膳。” “是。”仇伍跟在她的身后，时刻注意着周围人的目光。 来到大堂，宋倩如看着外头高挂半空的太阳，呆愣半晌，指着外头问仇伍，“是我的错觉吗，落山的太阳为何如此炙热？” 仇伍提醒道：“姑奶奶，您这一觉从昨日睡到方才，所以现在是上午巳时。”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好不容易把人送到京城，可别在完成差事前，出现其他意外。 昨晚过来探查过几次，屋里毫无动静，若不是皇城脚下治安严明，他都想破门而入。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迟迟不见她出来，这才敲门。 宋倩如这才知晓，开门时对方满脸焦急是为哪般，“我这是睡过头了，让你担心。” “无事便好。”仇伍恢复以往的模样，淡淡回道。 宋倩如在客栈内随意吃了点，又转身回房。 仇伍把人送到房门口，正要转身离开，耳边传来轻柔的嗓音，“仇伍，等一下。” 宋倩如说完不等对方回话，径直回房。 仇伍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住，站在门口不动，等待对方的指示。 宋倩如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吩咐道：“陪我去购置两身衣裳，顺便买点东西。” “好的。”仇伍恭敬应下。 “走吧。”宋倩如拿着斗笠往外走，仇伍看了眼破损严重的斗笠，动了动唇，‘别戴了’三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烈日炎炎似火烧，若没有斗笠遮挡，晒伤了可不好办。 京城的街道，比任何一处都要繁华，宋倩如一路走来，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可看到京城的一切，仍旧感觉到震撼。 经过生死，宋倩如性子变化挺大的，至少比起从前，胆大了不少。 买了两身换洗衣裳，也给仇伍准备了两身，有他护着，才能安然抵达京城，如今自然不会亏待他。 经过药铺时，宋倩如停下脚步，“仇伍你在外头等会儿，我进去拿点药。” 仇伍客气的关心道：“姑奶奶可是不舒服？” “嗯。”宋倩如淡淡应道，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药童见有人进来，迎上前来，“夫人，抓药还是其他？” 宋倩如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抓药。” 药童指着另一边，“抓药请到这边排队。” 宋倩如顺势望过去，只见药柜前站着好几个手拿药方的人，默默地排在他们身后。 随着学徒的喊声，“下一个。” 宋倩如走上前去，学徒瞥她一眼，沉声道：“药方。” 宋倩如靠近柜台，熟练的报出药方，“大生地五钱、全当归五钱、芸台子四钱、川芎三钱、杭白芍三钱、童便引，四副。” 学徒随着她话语，露出怪异的表情，没忍住问了句，“夫人，可知其药效？” 宋倩如淡定的点头，“知道。” 学徒不再多言，很快抓好四副药，宋倩如接过药包，付过银钱，忽视掉药铺学徒的目光，朝外走去。 “姑奶奶，小的来提吧。”仇伍接过药包。 “回客栈。”宋倩如事情办好，心情不错的往回走。 回到客栈，仇伍提着药包就要往客栈后厨去，嘴里说着，“小的马上去煎药。” 宋倩如立刻喊道：“回来，时机未到。” 仇伍转回身，把她送回房间。 宋倩如进门前，交待道：“午饭和晚饭让伙计送过来即可，你明天去打听那人的消息。”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仇伍抬手接过银票，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指间，一触即离，仇伍面色沉静，显然没把此事放心上。 宋倩如转身回屋关门一气呵成，把东西随手一放，坐在凳子上，随后盯着被他碰过的手指，怔怔出神。 她这是怎么了，只是手指被碰一下，竟生旖旎的心思，对方可是父亲身边的随从。 再说她还没与马连云和离，可不能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丢尽宋家颜面。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仇伍只是依赖之情，并非男女之情，毕竟这段时间两人经历挺多的。 会下意识的依赖他，也是情有可原的，想来过段日子，便会淡忘。 成功说服自己后，宋倩如看着桌上的药包，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马连云，你准备好了吗？ 在翰林院当差的马连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满脸疑惑。 第240章 挨打 此时的马连云还不知道，他的发妻已经来了京城，且还有惊喜等着他。 两日后，仇伍探清马连云所有消息，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宋倩如。 “姑奶奶，可要小的把他绑来，打一顿出气。”仇伍汇报完，加了一句。 从小跟在宋士诚身边，仇伍不是绝对的好人，想法也很简单，先打一顿出气。 宋倩如摇了摇头，“不用，我有更好的办法。” “姑奶奶，小的先告退，有事喊一声。”仇伍汇报完毕，也不好待在一起，告退离开。 “嗯，辛苦你了，接下来休息两天。”宋倩如垂眸盯着粗糙的手，吩咐道。 “是。”仇伍本以为此行只要把姑奶奶安全送到京城，与姑爷会合，他便能回七里镇，如今出了这种事，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 老太爷对他恩重如山，如今恩人之女有难处，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宋倩如想起这些年所受的苦，对方在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毫无心理负担的纳妾，有俸禄不是寄回家，而是给小妾买厨娘。 两人在京城过着潇洒快活的日子，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也是个会疼人的，只不过那人不是自己。 翰林院内。 郑迁端着食盒在马连云旁边坐下，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问：“马典薄，听说你在打听外放之事，为何？待在翰林院不好吗？将来可是有机会进内阁的。” 凡事想要入内阁，必须要在翰林院混资历，虽然地位低下，也是地方官员可望而不可即的。 一但外放，没有十年八年的，根本回不到京城，哪怕回来了，最多也就谋个五六品的官，这还是政绩考核优等的情况下。 在京城就不一样了，只要投靠有权有势的官员，对方愿意提拔的话，升官还不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马连云苦笑道：“郑典薄，在下情况特殊，在京城举目无亲，离开才是最好的。” 郑迁的话很有道理，可不是适合于他，钱财和人脉，他一条都没有，留在京城只有给人背锅的份，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再者就是想给家里那位，一个好听点的名份，如花似玉的年纪跟了他，既然给不了正妻之位，只能想办法补偿。 “祝你心想事成。”郑迁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知晓对方志不在此，郑迁唇角微勾，如此他就不担心。 “谢谢。”马连云客气道谢，随后露出苦笑，想法很不错，可惜他没有银钱打点，不知何时才会有空缺。 埋头扒拉着食盒里的饭，家里买了奴仆，他总算不用吃冷馒头了，这算不算是进步。 “不过马兄你也别急，看在咱俩相处不错的份上，为兄会帮你留意的。”郑迁确定马连云并非对手后，直接称兄道弟起来。 “先谢过郑兄，事成之后，必有重谢。”马连云闻言，高兴不已。 郑迁在翰林院有门路，若他愿意帮忙的话，事情肯定能成。 “好说好说。” 下衙后，马连云先到味轩斋排队买了一只烤鸭，花了他半两银子，有点心疼，不过想到美人的笑颜，觉得一切都值得。 提着烤鸭，心情极好的往回走，再过两条街就到家，经过一处拐弯地方，被人用麻袋套住。 “是谁？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马连云立马惊慌失措道。 然而对方一言不发，套住人后，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手里的油纸包，在挣扎间掉落在地，烤鸭的香味飘散在巷子里，经久不散。 “唔....”马连云痛的缩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昏暗的巷子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马连云呼救声都发不出来，尽量护住脑袋，默默承受着， 直到对方的脚步声远去，马连云缓了好一会，钻出麻袋四处扫视一圈，毫无意外，人已经离开了。 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对方是个男子。 坐在地上许久，这才撑着墙壁站起身，“嘶....” 摸着被打的地方，看着地上油纸包，忍痛蹲下拾起纸包，里面还剩大半鸭肉，可不能浪费，这可是半两银子呢。 至于掉在地上，被踩了几脚的鸭肉就算了。 缓慢地往回走，平常一刻钟就到家，今天足足走了两刻钟。 封之桃坐在院门口，时不时朝巷子口看一眼，连郎早上答应给她带烤鸭回来，怎么还没到家？ 想到烤鸭，封之桃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味轩斋烤鸭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味，贵得要死，一般人家可吃不起，昨晚使出浑身解数，才让连郎同意。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封之桃立刻从家里奔出去，扑进他怀里。 娇声娇气道：“连郎，你终于回来了。” “嘶....”马连云本就有伤在身，被封之桃这一撞，疼痛袭卷全身。 听到他的呼痛声，封之桃立刻关心道：“连郎，你受伤了吗？伤哪儿啦，有没有找大夫？” 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可不能出事，真心实意的关怀，令马连云感动不已。 “没事，待会抺点药膏就好。”马连云吸着气回道。 随从小角听到外头的动静，过来搀扶着他，“二老爷，你这是受伤了？何人伤的？” 马连云摇头，随后吩咐道：“不知道，从明天起你来接我下衙。” 怕对方故计重施，马连云让小角来接他下衙。 小角没有犹豫，“是。” 封之桃接过他手里的纸包，与小角合力，扶着他回屋。 厨娘听到动静，端着饭菜出来，封之桃把油纸包递给她，“平娘，把烤鸭装到盘子里。” “好的，桃夫人。”平娘恭敬的应下，放下饭菜接过纸包。 封之桃听到这声桃夫人，眉头一皱，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却找不到借口撒气，对方没有喊错，谁让她只是个妾，压下心里的火气，去看马连云的伤势。 转身满脸担忧，娇声道：“连郎，快让桃儿瞧一瞧，伤到哪儿了？” “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天黑，无人瞧见，偏他又不知对方是谁，毫无头绪之事，连官府都找不出人，只能自认倒霉。 第241章 涂鸦 封之桃看着马连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气得眼眶通红，撅着嘴骂道：“该死的歹人，竟如此丧心病狂，好端端的又没惹他们，为何要如此待你。” 美人落泪，更何况还是为自己而流，马连云心疼极了，不顾疼痛，起身把美人搂进怀里安慰。 小角拿着药膏，恨不得自戳双目，二老爷和桃姨娘也太孟浪了。 他还在呢，再者二老爷身上还有伤，如此不管不顾，可谁让他只是个下人，只得放下药瓶转身离开。 “桃儿别哭，为夫最见不得你落泪。”马连云轻声哄着。 若说马连云最先只是见色起意的话，相处了这些时日，对封之桃存了几分真心。 身处异乡，四周皆是陌生的人和物，有时难免会觉得孤单，封之桃恰好出现，貌美又年轻，马连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难过美人关。 “连郎往后可得保护好自己，若有个万一，叫桃儿如何是好。”封之桃抽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还不忘叮嘱道。 “好好好，都听桃儿的。”美人如此关心自己，自认魅力不凡的马连云，高兴地连连点头。 封之桃拿起药瓶，就要上手帮他擦药，“连郎，桃儿给你擦药吧。” 马连云抬手制止，“桃儿，沐浴后再擦吧。” 囊中羞涩之人，擦个药都得精打细算，以前从未为钱财操过心，如今身为从八品京官，竟还要为黄白之物操心，当真是物是人非。 “那咱们去用膳吧。”封之桃扶着他往外走，想着一会能吃到美味的烤鸭，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只是当她坐在桌上，看见盘子里七零八落的烤鸭，蹙了蹙眉，明显少了。 不高兴的喊道：“平娘。” “来了，桃夫人何事？”平娘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的问。 封之桃本就对这个称呼不爽，再次从她口中听到，火气再也压不住，“平娘，你就算再嘴馋，也该忍一忍，待本夫人和老爷用过膳后，余下的你再拿去吃，身为下人没有越过主人家，先吃的道理吧。” 平娘听的云里雾里，桃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她偷吃吗？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做不出偷吃的事。 急忙辩解道：“桃夫人，老奴没有。” 封之桃柳眉一挑，“那你解释一下，一只烤鸭为何只剩这些，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老爷吃掉的？” 忙着撒气的封之桃，并未注意到马连云不自然的神色。 平娘是个嘴笨的，只一个劲的摇头，说不出辩解的话。 “好了，平娘先下去吧。”马连云出声阻止。 封之桃嘟着嘴，劝解道：“连郎，她这种行为是不对，若不纠正，将来变本加厉骑到咱俩头上，不行就换一个。” “咳，不是她吃的，路上遇见一位可怜人，送了点给他们。”马连云不自在的说道。 根本不敢告诉封之桃，其余的烤鸭掉在路上，桌上这些是他捡起来的。 “连郎就是心善，桃儿跟着你，真是三生有幸。”封之桃立刻夸道。 马连云扯出一抺尴尬的笑，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鸭肉，“快吃吧。” “谢谢连郎，你真好。”封之桃眉眼弯弯咬了一口，顺手夹了一块鸭胸肉放在他碗里。 马连云夹着鸭肉左右为难，他从未吃过地上捡的食物，哪怕有油纸包着，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无奈手头拮据，看着身旁人吃得津津有味，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干净的，干净的！ ****** 月明星稀，临江府小院。 苏白英捏着手里的信件，反复看着信上内容，孩子们可爱的小脚丫，还有歪歪扭扭的爹爹和娘亲。 看着纸张上歪七扭八的字迹，苏白英心里甜蜜极了，“夫君，孩子们好可爱，母亲有心了。” “的确。”宋清淮认同的点头。 家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送一封信过来，每次都有不同的惊喜，苏白英为此感动不已，每每想到孩子们，就拿出来看一看。 手指摸着纸上的字，转头看向身边人，猜测道：“夫君，这次孩子们的信件里，多了爹爹和娘亲，母亲是不是想告诉咱们，孩子们会喊人了？” “是不是看一下信件内容，不就知道了。”宋清淮提醒道。 信拆开后，只顾看孩子们的涂鸦，竟忘了看其它内容。 “瞧我竟忘了这茬。”苏白英一拍脑门儿，迫不及待翻看着。 宋清淮坐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娘子越来越灵动了，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心神。 “孩子们会喊爹爹娘亲了，好棒！”信件内容看到一半，苏白英兴奋的喊道。 “夫君，是真的，只可惜没能亲耳听到。”说着有点失落。 “总会听到的。”宋清淮嘴上安慰着，心里的失落不比苏白英少，只是没有表达出来。 娘子已经如此，若他同样感伤，两人只会陷入失落中，走不出来。 “嗯，总会听到的。”苏白英重重点头，婆母如此用心，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收拾好情绪，苏白英把家里信件收好，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夫君早些歇息吧，晚间看书伤眼睛，夏日夜短，明日早点起来。” “马上就来。”宋清淮看了眼外头天色，确实不早了，放下书本。 月光透过窗口洒进屋内，朦朦胧胧的，床上的两人一时没了睡意。 “娘子，谢谢你。”宋清淮牵住身边人的手，轻声道谢。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让他原本平静如同死水的生活，泛起涟漪。重新燃起斗志，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苏白英反握住他的大手，轻声回道。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开心，夫君就像那天上的馅饼，突然有一天砸到她头上，而她幸运的接住了。 让她原本平凡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就连娘家兄弟，也因他改变原本平庸的命运。 说起来夫君才是她的福气，若没有他的亲睐，就没有如今的自己。 两人双手紧握，渐渐沉入梦乡。睡着之前，苏白英才想起来，婆母信里提到过，表妹成亲之日，已经定下。 第242章 老夫老妻 这边夫妻俩沉入梦乡，远在七里镇的尤氏和宋士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天气闷热，还有就是担心千里之外的女儿。 尤氏翻了个身，面对着宋士诚，忧心忡忡道：“夫君，怡儿离家已经两月有余，不知到京城没？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宋士诚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表情，只瞧得见模糊的轮廓。 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别担心，怡儿跟着镖师，还有仇伍，不会出问题，就算不信任镖局的人，不是还有仇伍么，这小子跟着为夫这么多年，是个有本事的。” 做为一个商人，凡事都做两手准备，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女儿交到陌生人手里，仇伍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多少本事，他能不知道吗？ 尤氏感觉侧躺着不舒服，又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头顶的帐蔓，悠悠道：“但愿吧，不知为何，前段时间右眼皮跳个不停，希望没出什么意外。” 天高皇帝远的，就算女儿当真出事，等他们收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凡事还得靠她自己。 宋士诚不能保证，怕她多思伤身，转移话题道：“睡吧，明天赶紧教孩子们喊祖父，这两个小家伙也不知是否对我有意见，就是不喊祖父。” 提起此事，宋士诚就很郁闷，子昂那小子天天在私塾念书，偶尔见一面，两小家伙哥哥哥哥喊得欢，而他天天在跟前，就是不喊祖父。 闻言，尤氏笑出声来，“呵呵，多大的人，还和奶娃娃较劲。” 宋士诚气哼哼道：“你当然不计较了，他们天天祖母喊得欢。” “别气了，谁叫当初淮儿先喊得父亲，孙儿这是给我出气呢，呵呵。” “咳，都多久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听她提起此事，宋士诚不好意思的咳了咳，想起当初在夫人面前炫耀的蠢样，如今被她笑话。 当真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当初不是很得意，这叫风水轮流转。”尤氏不客气的笑道。 “睡吧，明天再好好教一教，我就不信了。” 经过宋士诚的打岔，尤氏注意力被转移，很快便沉沉睡去。 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宋士诚跟着入睡。 翌日。 宋士诚不厌其烦的引导平平安安喊祖父，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个小宝贝，总算开金口，喊了声祖父。 一声含糊不清的祖父，让这年过半百的男人红了眼眶，天知道他等这一句，等了多久。 前些年族人明里暗里的打算，他知道，却没办法阻止，只因他没有后代，如今却不同了。 尤氏见他如此，抽出帕子给他，打趣道：“快擦一擦，免得孩子们笑话你，咱们平平和安安都不哭鼻子。” 儿子的事，除了自己着急外，夫君也不好过，族人虎视眈眈，还有看走眼的自责，头发早已半白。 宋士诚擦了擦泪，嘴硬道：“这是高兴的，我孙儿聪明伶俐，孝顺懂事，可做不出笑话他祖父的事。” “是是是，我又没说孙儿不懂事。”尤氏心情好，不与他计较。 秋知意过来时，又见到舅父舅母斗嘴，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相濡以沫的感情总是令人羡慕。 浅笑着行了一礼，“见过舅父舅母。” 宋清淮微微颔首。 尤氏招呼道：“意儿来啦，快坐。” 秋知意坐在孩子们跟前，握住平平肉嘟嘟的小手，“平平乖，喊姑姑。” 平平紧紧抓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咕咕...”口齿不清的喊道。 “平平真棒。”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夸道。 “咕咕....”安安在旁边拍着手，欢快的喊道，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打湿胸前轻薄的衣裳。 尤氏用帕子给他拭去口水，笑眯眯的问：“安安这是想要表扬了？” “扬。”安安兴奋的回道，活泼可爱。 秋知意毫不吝啬的夸道：“安安真棒！” 兄弟俩一静一动，如出一辙的容貌，让人忍不住欢喜。 两人坐在木童车里，一个安静的自己玩，另一个小脑袋转来转去，嘴里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秋知意没忍住，感慨道：“舅母，平平安安性格相差甚远。” 尤氏呵呵一笑，“嗯，这样也好，若两个都是调皮捣蛋的小皮猴，舅母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 小孩子皮起来，大人可不消，更何况还是两个加一起。 “舅母年轻着呢。”秋知意语气亲昵。 宋士诚看着外甥女，眼底透着满意，是个好孩子，每天都抽时间过来陪她舅母说话。 想起苍天南那小子因为意儿，推迟乡试，他就叹气，年轻人真任性。 好在苍老头开明，否则又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被称作开明的苍老头，此刻正苦口婆心的劝说儿子上进。 “南儿，成亲后，带着你媳妇去求学吧，鹿山书院声名远扬。” 苍天南抬眸定定的看着自家老父亲，无奈道：“父亲，你知道的，儿子不想做官。” 他只想静静地学习，等学识足够扎实，他就在镇上开间私塾。 父亲让他去书院念书，这是想他走科举路线？ 苍云君瞪着他，“就算不想做官，也得给老子考个进士回来。” 气死他了，不愧是书呆子，呆板得很，就不能考中进士再回来吗。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再说了，出门在外哪有家里舒服，万一意儿受不住怎么办？”苍天南极力反驳。 在他看来，秋知意娇滴滴的，就该待在家里用心呵护着。 再说他已有秀才功名，教书而已，哪用得着跑到京城去参加会试。 苍云君气得爆粗口，“你当真要气死老子，这夫子还分三六九等呢，你考中进士开办私塾，名气不是更大吗。” “那样太累，儿子只想认认真真教学，可不想搞些虚名。”无奈苍天南脾气倔得很，任他老子如何劝说，就是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功名利禄都是虚的，他又不想做官，费那心思做何。 第243章 逛布庄 苍云君见儿子油盐不进，气得不行，最后只得留下一句，“随便你。” 随后挥手赶人，倔驴一样的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苍天南神色如常的起身离开，他之所以敢如此硬气，也是询问过秋知意的，知她只想安稳度日，他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倘若意儿想过不一样的日子，他有能力，就算不喜欢也会去试一下。 谁让自己喜欢意儿呢，不愧是他看中的姑娘，想法与他如出一辙。 苍蓝蓝见到自家三哥，立刻跑过来，撒娇道：“三哥，明天陪我去逛街。” “不去。”苍天南干脆利落拒绝，就要抬脚离开。 苍蓝蓝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俏皮道：“我明天喊秋姐姐出来玩，你不去的话，那我找别人了啊。” 苍天南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不用找旁人，我去。” “行，一言为定哦。”苍蓝蓝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苍天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这是被小丫头拿捏住了吗？ 不远处树荫下，苍家大嫂付芳菲听到兄妹俩对话，摇了摇头，小妹快要成亲的人，还是这么活泼。 ****** 府城。 “哒哒哒....”骡车慢悠悠行驶在街道上。 随着一声“吁”，骡车停在韩氏布庄前，张成跳下车缘，放好踩凳禀道：“夫人，到了。” 一只手撩开车帘，茶儿率先下来，候在车边，抬手扶着苏白英。 “夫人，韩氏布庄是这条街最好，样式最多的布庄。”张成在旁边解释着。 苏白英看了眼人来人往街道，指着不远处树下，“嗯，你到荫凉处待着，我和茶儿进去买料子，很快就出来。” 表妹要出嫁，做为表嫂当然要有所表示，何况自己和小妹得她所授绣艺。 “好的，夫人。”张成想了想布匹并不重，便应了下来。 苏白英领着茶儿走进韩氏布庄，里面各式各样的布料，看着人眼花缭乱，不愧是织造世家，其中许多样式，是别处没有的。 伙计笑盈盈的上前，“客官，里边请。” “伙计....”苏白英见伙计如此热情，笑着喊道，谁知那伙计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就很尴尬转头望去，见伙计对着她身后的女子，点头哈腰。而对方身上的料子，明显是高门大户才能穿得起的织锦缎。 谢蕴轻蔑的扫了眼苏白英，仰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对伙计方才的行为满意极了。 “夫人，咱们还要进去吗？”茶儿看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小声地问道。 伙计如此势力，她们还有必要进去，花钱来买气受？ “不了，走吧，去另一家。”苏白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既然对方不欢迎她的银子，那就去别处。 虽说韩家是织造界领头人，可沈家也挺出名的，只不过沈家专注酒楼，织造这块就没那么上心。 张成靠在骡子上，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见苏白英和茶儿两手空空的出来，急忙询问：“夫人，发生了何事？” 苏白英摆了摆手，“遇到个势力眼的，去沈家布庄。” 看来韩家不止主子眼高于顶，铺子里的伙计也同样如此。 “好。”张成等人坐稳后，这才驾着骡车往沈家布庄而去。 沈家布庄没有韩家奢华，不过伙计态度却很好。 见有客人进门，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 苏白英环视四周，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料子，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只得求助旁边的伙计，“麻烦帮忙介绍一下，价位稍微高一点的料子。” 伙计笑眯眯的应下，“好嘞，客官请随小的前来。” 苏白英跟在伙计身后，略过各式各样布料，有时停下来摸一下，暗自感叹。 伙计熟练的介绍着，“客官，咱们铺子最好的布料是锦，其次是绫，次之为绸，再就是缎、麻和粗布，敢问客官属意哪块料子。可告知道小的，每种料子花样不同，价位不同。” 苏白英想了想，缎面料子在七里镇还能买到，锦和绫太过贵重，如今负担不起，“那就绸面料子吧，稍微好一点的。” 绸面料子七里镇也有，不过质地不是很好，价格也贵得离谱。 伙计领着苏白英来到第三排货架前，指着挂在架子上料子，介绍道：“客官你瞧，铺子所有绸面料子都在这儿，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苏白英眼睛都看花了，一排排光滑且柔软的料子，颜色丰富，每一种都很好看，让人恨不得都买下来。 终是理智占了上风，忍住购买的冲动，看来还是见识太少了，往后有空得多来逛一逛，长长见识。 茶儿跟在苏白英身后，瞪圆了双眼，凑到苏白英身边，小声道：“夫人，这也太好看了吧。” 苏白英赞同的点头，确实好看，“伙计，这块面料价格几何？” 最终苏白英在红色和水蓝色之中，选了水蓝色，红色确实好看，不过水蓝色比较适合表妹，她相信以表妹精湛的绣艺，用这块料子做衣裳，定会很好看。 伙计恭敬候在一旁，听到苏白英的问话，笑着回：“回客人的话，你选的这块料子，三两银子一尺，价格属于中等偏上。” 苏白英听得暗自咋舌，这也太贵了，还只是中等偏上，不过为了感谢表妹的授艺之恩，苏白英决定就它了。 “麻烦伙计，来十二尺。” “客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你备好。”伙计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没想到眼前这小妇人，穿着普通缎面料子，却眼也不眨的买下绸面料子，价格还不便宜。 “夫人，表姑娘穿起来肯定很好看。”茶儿在旁边赞道。 就是太贵了，三两银子一尺。 苏白英转头观察起其他料子，她发现有好几种样式，她抄录的那本书也有，看来花样子不拘于何种料子。 伙计托着裁剪好的面料过来，当着苏白英面，用竹尺重新量了一遍，“客官，你要的料子，请过目。” 第244章 绸面 苏白英看着伙计动作，确认无误，微微一笑，“没错，结账吧。” 伙计态度如此之好，这让苏白英对沈家多了几分好感，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伙计一言一行，多半来自主子的态度。 付过账，茶儿接过伙计包好的料子，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给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伙计把人送出门，“客官慢走。” 苏白英颔首离开，内心却感慨不已。 难怪韩家能在临江屹立不倒，随随便便一匹锦缎，就是普通百姓几年的吃用，而韩家锦缎可不止一匹，有钱又有权，难怪后辈那般嚣张，也无人敢管。 知府怕是都要看韩家人脸色行事，这就是差距。 “夫人，要去别处逛吗？”茶儿抱着布跟在苏白英身后。 “不了，回去吧。”苏白英出来就是买料子，如今事情办好，自是不会再去闲逛。 在骡车里坐好后，茶儿喊道：“张大哥，回去了。” “好。” 回到小院，苏白英从骡车下来，见后院那一分地的苎麻，已有两尺高。 想到她的种麻大业，也不知家里的苎麻长势如何，上回来信说发芽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应该长高不少吧。 “夫人，奴才瞧着，咱们这个苎麻有点儿瘦。”张成见苏白英望着苎麻，汇报自己的发现。 “何时发现的？”苏白英反问道。 张成一五一十交待，“奴才前两天采买时听人说了一嘴，昨天准备草料时，特意前往大娘那个村，观察了一下。” 他以往准备草料可不会跑那么远，前天听人提起，想起后院的苎麻，瘦巴巴的，这才想着去确认。 老爷让他负责苎麻种植，可不能马虎。 苏白英不懂如何种植苎麻，想来和种菜差不多，于是吩咐道：“往根部倒些草木灰，过几天看看如何，再去打听打听怎么伺候苎麻，可有其它方法。” “好的，夫人。”张成没有意见，论种地他可不如夫人。 要不是老爷不许夫人亲自动手，哪轮得他来插手。 回到堂屋，茶儿放下布匹，端着木盆去打水，伺候苏白英洗漱。 苏白英接过茶儿递过来的帕子，瞧了眼满头大汗的她，叮嘱道：“茶儿，你也去洗一下吧，水待会我来倒。” 茶儿知晓夫人的性子，并不是客套话，笑着应下，“好的，夫人。” 苏白英洗去一身热气，顺手把水倒了，就去看今天新买的绸面料子，手感丝滑，不是其它料子可以比的。 随即她又想起沈氏布庄里见到的麻布，是那样的柔软，花样繁多，所用线纱更加细致，而她之前做出来的，在那堆料子中，只能排在最末。 暗自下定决心，接下来要认真琢磨编织技艺，争取开办织造坊时，出来的成品与今日所见相差无几。 只是这些急不得，一时半会成不了，还是先准备回信吧。 回屋提笔写信，除了给婆母和孩子们的外，还特意写了封祝贺信给表妹，当然娘家那边也没忘，询问苎麻长势。 晚间宋清淮回来，知晓苏白英送给表妹的成亲礼物后，陷入沉思，自家娘子还没有绸面料子的衣裳，衣柜里都是些缎面的料子。 “娘子，怎么不给自己买块绸面料子，娘子这般好看，穿上绸面缝制的衣裳，定然也很好。” “缎面料子就很好了，绸面料子太贵，那么好的料子穿在身上，我会不习惯。”苏白英实话实说， 还记得嫁入宋家时，婆母让人给她裁了好几身缎面衣裳，穿上身的那一刻，极其不自在，为了掩盖自己见识少，她努力适应着。 好几十两穿在身上，她还真适应不了。 “多穿几次就习惯，就这么说定了，娘子去挑，或为夫休沐时陪你去挑。”宋清淮不容置喙道。 面对夫君的强势，苏白英无奈只得答应下来，“那等你下次休沐，咱们一起去吧。” “好。” 苏白英拿着写好的书信，递给宋清淮，“夫君，信件我已经写好了，你要不要补充一下。” 宋清淮看过信件，夸了一句，“娘子如今的字迹越发工整，进步很大。” “是夫君教得好。” 宋清淮眸中带笑，拿起笔在信纸上添了几句话。 待墨迹干透后，苏白英折叠好，明日与面料一起寄回去。 准备好一切，苏白英想到婆母在信里并未提及大姑姐，有点担心，便提了一嘴，“夫君，大姐上回说要去京城，也不知去了没，母亲信里也没说。” 宋清淮沉默一瞬，“大约是离家了吧，信里没提，许是怕咱俩担心。” 大姐脾气有多倔，从她被婆家欺负，却不告诉家里人，看似软弱好欺，偏偏倔的出奇。 苏白英满脸担忧，“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大姐性子软，马家婆媳敢那样欺负她，可是在马连云的默许下，若他愿意护着大姐，那两人可不敢随意动大姐。” 宋清淮轻笑一声，“娘子放心，父亲会安排好的，大姐可是他女儿。” 父亲是何性子，他能不了解吗，肯定做好准备，大姐此去应当不会吃亏。 “如此便好。”闻听此言，苏白英放心了。 宋清淮对娘子关心大姐之事，心里是开心的。 两人口中的宋倩如，此刻躺在客栈床上，想着明日的计划。 长途跋涉许久，尽管戴着斗笠，全身包裹着，耐不住太阳毒辣，整个人晒黑了不少。 在客栈休息几天，养足精神，终于准备明天去找马连云。 马连云被揍一顿，身上痛了好几天，下衙后也不敢一个人走，哪怕有小角跟着，还是疑神疑鬼的。 旁人从他身旁经过，立刻与人拉开距离，生怕来人下一刻就拿出麻袋，往他头上套。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郑迁瞅着心不在焉的马连云，凑近他，刚想问发生了何事，就见对方猛的躲开。 郑迁挤眉弄眼道：“马兄，你这是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在想哪家小娘子？” 马连云回过神来，满脸歉意，“抱歉郑兄，方才走神了。” 第245章 接近 郑迁见他走神，又问了一遍，“马兄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马连云作揖道谢，“谢郑兄关心，没事。” 他哪敢说出真相，三十好几的人，被人打本就丢脸，而他连是谁打的都不知道。 “没事就好，认真抄录。”郑迁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 下衙后，马连云走出翰林院，眼皮跳个不停，抬手揉了揉，不以为意继续往外走。 小角站在门口，见他出来立刻上前，“二老爷，桃夫人让小的转告您，她想吃烧鸡。” 马连云皱了皱眉，下意识摸向腰间，“先回家，烧鸡的事明天再说吧。”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大哥收到信件，却迟迟没有音信，怕是不愿寄银钱过来。 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还没两步，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夫君。” 只是声音的主人不是下落不明吗？为何出现在此，抬眸四处扫视，终于在不远处见到那抺熟悉的身影。 着一身淡紫色的纱裙，静静地站在不远，望向他的眼眸，似含有万千星辰。 马连云下意识别过头，不敢看她。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上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丝笑意。 快步上前，“倩娘，真的是你？为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伸出手，想去拉她，又似有顾忌收回手。 宋倩如痴痴的望着他，眼前男人着一身官服，与从前大不相同，只可惜不属于她，呢喃道：“夫君，你瘦了。” “倩娘，你来京城，孩子呢？”马连云四处张望，她身边只有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并未瞧见儿子。 “舟车劳顿，我怕孩子受不住，便没让他来。”宋倩如表现得与往常一般无二。 “大哥说你离家出走，是回娘家了吗？”马连云轻声问道，做出一副非常关心，她们母子的样子。 “嗯，让夫君担心了。”宋倩如搅着帕子，没注意到对方听见她说回娘家时，眼里亮起的光。 仇伍提着包袱站在旁边，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皱了皱眉，姑爷不太老实呢，暗道，等会提醒下姑奶奶，可别被糊弄了。 “回去再说。”周围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马连云有点不习惯，面无表情道。 宋倩如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神情与从前如出一辙，马连云习以为常，快步朝住所赶去。 途中，马连云终于想起仇伍是谁，转身看向他，“你是岳父身边的随从。” “是的，仇伍见过姑爷。”仇伍不卑不亢回道。 不意外对方会认识自己，毕竟他是主子身边的随从。 马连云心里盘算着，如何从宋倩如手里把银子拿出来，不得不感叹，她来的及时，既如此，往后多给她一点好脸色。 心里藏着小九九，脸上的表情温和无比，小角在旁边惊讶不已，二老爷待夫人何时如此温柔，抬头看了看天，有种要下红雨的感觉。 宋倩如静静地跟在马连云身后，盯着他挺直的背，谁能想到表面温文儒雅的男人，竟存了那等心思。 提着包袱的手，不自觉捏紧，触及包袱里的东西，勾起一抺冷笑，他所有的一切，只能是她儿子的。 路上马连云几次欲言又止，想告诉她纳妾的事，对上她消瘦的脸颊，又说不出口。 直到回到小院，马连云都没找到机会说出来。 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后，封之桃开心的迎出来，见马连云身后跟着陌生女子，上前抱着他的胳膊，满脸警惕的问：“连郎，她是谁？” 还不待马连云回答，宋倩如满脸震惊的望着马连云，抖着唇问：“夫君，她..她是谁？你们...你们是何关系？” 有脸面的人家，纳妾之事一般都是正妻操办，妾室需给正室敬茶，像封之桃这般，最多只能算是外室。 马连云自于书香门第，在县城里刻自守礼，不想来京城后，变化如此之大，此时面对宋倩如的询问，底气有些不足，小声道：“娘子，她是为夫纳的妾室。” 宋倩如伤心欲绝地质问：“妾室？夫君不是说过，考中进士后就接我们母子来京团聚，再也不用过天未亮就起床洗衣、洒扫的日子，为何就变了呢？” 有做戏的成份，也是真的不解，明明清楚她在家里所受的苦，承诺过，要带她离开，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他是孝子，不能忤逆母亲，让她忍一忍，可她一忍再忍，最后被安排了那样的结局，若她不反抗，如今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 而她的夫君，忘了对她的承诺，美妾在怀好不快活。 马连云被问得哑口无言，宋倩如被母亲刁难，他都看在眼里，刚开始还会耐心劝解，时间长了，便觉理所当然，有时还觉得母亲说对，宋家小门小户，满身铜臭味。 马连云自觉理亏，如今被她如此质问，顿时恼羞成怒，斥责道：“女子当以夫为天，你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随后想到她口袋里的银票，又软了语气，“为夫知道纳妾之事未经你允许，确实做得不对，待会让桃娘给你敬茶，以全礼数。” 宋倩如是来报复的，于是见好就收，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轻柔地问：“夫君可有纳妾文书？准备纳为贱妾还是良妾？桃姑娘出身如何？” 若说以前还存了好好过日子的心，自从婆母和大嫂想出那样的计策，夫君背着她纳妾，她就绝了与他过下去的念头。 若不是为了实行她的计划，都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封之桃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紧紧抱着马连云的手臂，这个老女人竟然追到京城来了。 还想事逼她做贱妾，想得美，只不过此刻不是跟老女人计较的时候，晃了晃男人的胳膊，声音哽咽道：“连郎，桃儿三生有幸遇见你，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贱妾，桃儿也愿意，求你别丢下妾。” 女子情深似海的模样，瞬间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桃娘兄长乃举人出身，纳为良妾，文书等会补上。” 第246章 强硬 封之桃当初耍了心机，没让写纳妾文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马连云休了原配，届时运作一番，便可成为马连云明媒正娶的妻。 妾室扶正，总归不太好听，这个污点一辈子都去不掉，却不想还是逃不过。 听着男人的话，封之桃恨得咬牙切齿，老女人怎么没死在路上，眸光微转，瞧见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捂着嘴惊讶道：“姐姐来投奔老爷，怎么还带着男人，若传出去，让人如何看待老爷，在同撩们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说完朝宋倩如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想试探一下老女人的底，同时在马连云心里种根刺，谁能忍受自己女人，与旁的男子不清不楚，哪怕明知是假，心里还是会留下疙瘩。 宋倩如谨记母亲的话，遇事不要慌，淡然处之，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瞥了她一眼，把目光放在马连云身上，淡然道：“这一路多亏有仇伍护着，夫君不会误会吧？” 马连云只想要她的银子，根本没打算计较，招呼道：“不会，娘子饿了吧，先进屋用膳。” 平娘躲在厨房里看热闹，想起封之桃那颐指气使模样，如今正牌夫人来了，看她往后如何嚣张。 正当她幸灾乐祸时，听到老爷的吩咐，立刻端着菜走出来，恭敬道：“老爷夫人，饭菜已备好，请用膳。” “倩娘，舟车劳顿饿了吧，快用膳。小角，你带仇伍下去。”马连云态度殷勤至极，宋家旁得本事没有，经商手段没的说，至少这些年没短了他吃用。 以岳父疼女儿的劲，倩娘来京城不可能不给银子，倩娘性子软，只要说些好话哄一哄，说不定就把银钱交给他保管。 届时他就有银子打点，外放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二老爷。”小角示意仇伍跟他走，仇伍却不为所动，直到宋倩如点头，才离开。 瞬间小院里只剩他们三人，封之桃挽着马连云的胳膊，死活不松手，而马连云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任她抱着。 宋倩如觉得眼睛疼，默念着母亲叮嘱的话，无视他们，要冷静不能露出马脚。 扯出一抺温和的笑，“用膳吧。” 还是把事情办好，拿上和离书走人，以前觉得温文儒雅的男子，如今瞧着竟变了味。 “嗯。”马连云非常满意她的识大体，得知自己纳妾，并未吵闹，看她如此乖觉的份上，暂时先不休。 封之桃刚准备坐下，宋倩如轻咳两声，温声细语道：“桃儿姑娘，亏得你还是书香门第出身，连妾室的规矩都不懂，夫君刚迈入官场，若是传出治家不严的名声，往后升迁恐难上加难。” 一声桃儿姑娘讽刺至极，不过马连云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听到升迁难。 马连云闻言，脸色微变，寒窗苦读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年，若因为妾室不守规矩，而绝了升迁路，可就得不偿失。 封之桃瞥了眼男人骤变的脸色，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下一刻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桃娘，你下去吧。” 封之桃日撅着嘴，正要离开时，宋倩如慢悠悠道：“大户人家的妾室，主母用膳，必需站在旁边布菜，怎么，你不知道？” 话音落下时，眼睛瞟向她，眼神无波无澜。 封之桃对上她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太平静了，不像夫君被抢后，该有的反应，她不应该歇斯底里，不顾形象的大骂。 然后被老爷厌弃，自己借机吹枕边风，最后被休弃。 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 “还不快去给夫人布菜。”见她愣住，马连云催促道。 同时在心里暗想，娘子跟以前变化好大，不过为了银子，忍一忍又何妨，只能先委屈桃娘，往后再补偿她吧。 封之桃眸中带泪，委屈巴巴的瞅着马连云，却见他别过脸。又怕宋倩如把她赶出去，届时没了清白之身的她，上哪找马连云这么好的男人。 只得咬牙上前给她布菜，语气恭敬无比，“夫人请用膳。” 宋倩如拾起筷子，动作优雅用膳，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好看。 倘若秋知意瞧见这一幕，定要说声好，不枉她费尽心思教导表姐高门礼仪。 “倩娘，你...”马连云看着这样的她，张嘴想问什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许久未见，在家时他忙着念书，从不关心她的事，对母亲的所做所为，也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只为耳根清净，不闹到他跟前，怎样都无所谓。 如今竟相对无言，宋倩如抬眸瞥他一眼，没理他，继续享受美人的伺候。 若非不想跟这男人耗下去，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要太好过了。 晚膳过后。 封之桃在宋倩如的示意下，伺候她漱口、净手。 马连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宋家何时如此讲究了？ 封之桃则不同，暗道：马家不愧是书香门第，等挤掉这个老女人，就该轮到她享受这种日子。 还是自己见识太少，以前为何没想到让下人如此伺候呢，白白错过这些时日，如今这女人来了，她哪还有机会享受。 正当封之桃想去用膳，那道轻柔的嗓音，又传入她耳中，“桃儿姑娘，去备水，本夫人要沐浴。” 如同使唤丫鬟的口吻，令封之桃气闷不已，无奈夫君不站她这边。 “是，夫人。”封之桃应下后，急急忙忙跑到厨房，喊平娘帮她一起把水抬进屋里。 “夫人，水已备好。”封之桃从未做过粗活，此时累得气喘吁吁，肚子饿得咕咕叫。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封之桃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老女人给她等着，她会让连郎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再也容不下旁人，届时如今所受的屈辱，定要百倍还之。 宋倩如起身，提着包袱缓步进屋，关上房门那一刻，一直端着的姿态瞬间卸去，靠坐在椅子上。 原来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若她当初有这份认知，也不会受那么多年苦吧。 第247章 答应不碰她 你看，她今天表现得强势一点，以前只会让她忍一忍的男人，又让另一个女人忍让，还真是本性难改。 缓了好一会儿，宋倩如才收拾好情绪，宽衣洗漱。 既然有了应对之法，接下来就是尽快把那药给他用上。 宋倩如刚进房间，封之桃就扑进马连云怀里，咬着唇泪眼汪汪瞧着他。 柔弱无依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加上她本就生得好看，马连云哪受得了这样的诱惑，立刻搂着她的腰肢。 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把人搂进怀里安慰，“好桃儿，为夫也是不得已，再忍一忍，等事成，咱们就丢下她去任上，可好？” 封之桃神色一喜，嘟着嘴把头一扭，闷闷道：“不好，妾身脚都站酸了，还有手也酸。” 马连云握住她的手，轻声哄着，“为夫给你揉一揉，很快就好了，桃儿乖，咱们能不能去任上，就看她了。” 封之桃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胸前的绵软擦过环着她腰的手臂，娇声道：“她一个老女人有何本事，怎就要靠她了，桃儿不服，除非连郎答应不碰她。” 马连云身体受伤，这些日子清心寡欲的，如今被她勾得心痒难耐，连声应好，“答应你了，小醋精。” 封之桃仰头在他脸上亲啄一口，坐在他旁边吃饭，饿死她了，得趁那女人没出来吃完，待会肯定会叫她去倒水。 既然连郎说留她有用，为了往后的好日子，不是不能忍受。 想到男人的承诺，封之桃唇角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马连云盯着女子诱人的身子，咽了咽口水，同时犯了难，小院只有两间房，之前他与桃儿，还有小角各一间，后来的厨娘在柴房凑合着睡。 宋氏不声不响的来，晚上如何安排？ 正当他绞尽脑汁时，房门被人从里打开，宋氏轻柔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桃儿姑娘，过来倒水。” 封之桃放下筷子，调整好表情，快步上前，“来了，夫人。” 宋倩如完全不管其它，洗漱好就上床，拉下帐幔闭目养神。 封之桃咬了咬唇，用盆子把水倒掉，这次没有平娘帮忙，水倒完，手臂酸痛不已，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揉着酸痛不已的手臂，靠近马连云，委屈巴巴道：“连郎，姐姐她睡着了，咱们今晚睡哪儿？” 马连云揉了揉额角，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也想知道。 今晚如何安歇，他已经许久不曾碰宋氏，如今沾了封之桃年轻的身子，对宋氏更加没兴趣。 若他回屋与宋氏同榻，对方想行夫妻之事，该怎么办？ 拒绝的话担心拿不到银钱，若是从了她的话，心里又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封之桃见马连云神色变来变去的，摇了摇他手臂，娇声喊，“连郎。” 马连云思绪回拢，拍了拍她的手背，哄道：“这几天就委屈你在躺椅上歇息，乖，等过了这段时间，为夫一定好好补偿你。” 而他已经做好与宋氏行鱼水之欢的心理准备，为了外放，一切都值得。 封之桃撅了撅嘴，有些不情不愿，凭什么那女人一来，她就要退让。 扯了扯他衣角，撒娇道：“可是人家不想睡躺椅，要不咱俩去客栈睡，连郎已经好久不曾疼妾身。” 说罢红着脸低头，为了拴住男人的心，竟不顾脸面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洗洗睡吧。”马连云却不理她，回屋拿换洗衣裳，见宋氏果真歇下，心里有些气。 女子就该以夫为天，竟然不等他就先睡，转身瞧见柜子上的包袱，扭头看了眼床的方向，确认她并未注意这边，借着身体遮挡，把包袱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两身换洗衣裳，外加几包药，连个铜板都没找到，难不成宋氏把银钱藏在身上？ 算了，先不管，宋氏性子软，大不了这两天多哄哄她，还怕她不交银钱吗。 思及此，马连云心情很好的去洗漱，不怪马连云如此自信，毕竟宋倩如这样的傻事，以前可没少做。 娘家送的年礼被婆母和妯娌刮分，父亲给的私房，大多用在马连云身上。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宋倩如，透过帐幔瞧着他的动作，勾唇冷笑，原来这男人打着这种主意，幸好她做了准备。 看来做官，除了名声好一点，银钱并不多，否则怎会住这么小的院子。 堂屋里，封之桃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她说得那样露骨，连郎竟不为所动。 那老女人一看就很厉害，她连生气都不敢，平娘进屋收拾碗筷，封之桃狠狠瞪了她一眼。 吓得平娘差点打翻碗碟，低着头快速收拾桌子，太可怕了。 另一边，仇伍被小角拉走，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便熟络起来。 仇伍洗漱过后，拉着小角聊天，不动声色的打听道：“小角兄弟，你们为何住这么小的院子？” 小角叹了口气，“银钱不凑手，当时也没料到夫人会过来，委屈仇伍大哥，跟小的挤在这巴掌大的地方。” 京城什么都贵，二老爷也不容易，做下人的只能凑合，他还得了间屋子，平娘只能窝在不大的柴房里，这么热的天，别提多受罪。 桃夫人还整天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老爷不多的俸禄很快就用完，他已经两个月没收到月钱。 “我一大老粗倒没什么，苦了我们家姑奶奶，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苦，也不知姑爷如何打算的，准备一辈子待在京城，还是....” 小角见他如此关心老爷的事，毫不设防道：“老爷也不想待在京城，无奈没有人脉，上回花一百多两走关系，许是银钱不到位，外放之事告吹了。” 仇伍点头附和，“姑爷想法不错，若能谋到外放的官，确实比在京城好太多。” “谁说不是呢，至少住的地方宽敞。” 你一言我一语，仇伍很快得知马连云近况，缺银子，那他今日对姑奶奶态度那么好，应是想从她手里拿银钱。 哼，这是把别人当傻子呢。 第248章 不用讨好 马连云洗漱好后，无视封之桃委屈巴巴的模样，回屋蹑手蹑脚的靠近床边，吹灭油灯快速撩开帐幔钻进去。 心里不想靠近，行动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上床的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假如宋倩如醒着，见到这副情景，怕是晚饭都要吐出来。 宋倩如双眸紧闭，呼吸均匀，显然早已睡熟。根本不担心马连云会对她做什么，两人早已有名无实。 马连云瞧了她两眼，见她一动不动，失望的躺好。 他都做好献身的准备，不想对方并无此意，盯着床顶发呆。此时的他，早忘了答应封之桃不碰宋倩如的要求。 翌日。 马连云起身洗漱，始终等不到床上之人起来伺候他，只得自己穿好衣裳出门。 自认已把宋倩如拿捏在手，根本不担心她变心，只以为对方舟车劳顿，这才如此反常。 等人离开后，宋倩如才睁开眼睛，勾唇浅笑，不用讨好夫君的日子，真舒服。 以前讨好婆母、夫君还有妯娌，还得不到一个好脸色，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当初的自己，定是脑子坏了。 否则怎会忍受那些不合理的要求，家里丫鬟婆子小厮无数，婆母让她洗衣洒扫，她竟傻傻的应下。 父亲弟弟多次前来，跟个据嘴的葫芦似的，不知告状。 无怨无悔的付出，最后得到变本加厉的欺辱。听说向氏如今瘫在床上，江氏因着那件事差点被休，她们并非不可违逆。 想罢，眸色越发冷沉，起身穿好衣裳，走出房门，见到躺椅上的人，扯了扯唇，“桃儿姑娘，伺候本夫人梳妆。” 封之桃在躺椅上根本睡不好，听到宋倩如的话，不情不愿的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背地里瞪了她好几眼。 宋倩如不管她是何反应，转身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她伺候。 原本，宋倩如本不打算找封之桃麻烦，不想刚见面，对方就给她扣上和仇伍不清不楚的罪名。 如此不回敬一下，显得自己心虚。 坐在铜镜前，宋倩如盯着镜子里的她，明眸善睐，身姿纤细，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眼光不好，勾搭上马连云，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忽的，头皮被扯了一下，冷声开口，“动作轻一点儿，还有这边歪了。” 封之桃被她冷脸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求饶道：“还请夫人原谅妾，下次不会了。” “继续。” “是，谢夫人。”封之桃经过昨晚，明白她与夫人起争执，马连云出于某种原因，不会护她。 既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傻，与夫人硬碰硬，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还是安下心来，等待连郎的好消息。 “去敬茶吧。”宋倩如照了照，满意起身，淡淡的吩咐道。 “好的，夫人。”封之桃不敢有异议，去准备茶水。 宋倩如坐在上首，神色淡然，封之桃跪在她脚边，双手高举茶盏，恭恭敬敬道：“夫人，请喝茶。” 仇伍、小角和平娘被请来做见证，三人站在不远处，仇伍目不斜视，小角偷偷瞟了眼上首的夫人，心下感叹，夫人变化好大，从前遇到这种事，只会默默掉眼泪。 平娘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已经笑翻天，终于有人整治桃夫人，一个妾室整天吆五喝六的，不敢找小角不是，就会找她麻烦。 宋倩如坐在上首，淡声道：“你既然跟了夫君，往后当恪守本分，好自为之。” 说罢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放在一旁，“本来妹妹进门，身为姐姐该给你见面礼，不过夫君俸禄并未交给本夫人，本夫人手头紧张，妹妹的见面礼，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封之桃跪在地上，神色认真道：“谢夫人，只要能伴夫君左右，妾身便心满意足。” 见识到她的厉害，根本不敢与她起冲突，连郎不在家，可没人护着自己。 宋倩如满意点头，“如此甚好，起来吧。” 暗忖，马连云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挑人的眼光真不错，个个对他死心塌地。 自己当初想法与眼前女子差不多，为他诸多忍让，一步退，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方才醒悟。 好在为时未晚，如此，也失了折腾她的心思，是苦是甜得尝过才知道，摆了摆手，“摆膳。” 平娘立刻应道：“好的，夫人。” 随即转身去端早膳。 “夫人安，若无其它事，小的就先离开了。”小角见没什么事，起身告退。 宋倩如摆手道：“嗯，退下吧，仇伍留下。” 封之桃杵在旁边，满脸错愕，她都做好被刁难，不想什么也没发生。 “姑奶奶，有何吩咐。”仇伍恭敬的询问。 宋倩如瞥了眼封之桃，还在神游的封之桃一个激灵，行了一礼退出门。 只是出门后，却满脸迷茫，小院就这么点大，除了堂屋和房间，只剩厨房各下人房，并无她的容身之地。 咬了咬唇，转身往外走。 确定没人后，宋倩如从座位上起身，靠近仇伍，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仇伍，去街上寻几个混混，寻个恰当的时机，揍马连云一顿。” 说完退后几步，声音里透着几分狠厉，本想徐徐图之，昨晚对方的行为，让她没了兴致。 仇伍诧异抬头，见她不似玩笑，郑重点头，“好。” 想起小角的话，禀告道：“姑奶奶，小的打探到，姑爷在谋划外放之事。” 宋倩如眼眸微眯，唇瓣轻启，“外放么？是个好想法，不过他在京城毫无人脉，一时半会怕是成不了。” 仇伍躬着身，说出自己的猜测，“姑奶奶说的对，姑爷如今手头拮据，怕是会打您银钱的主意。” 昨日姑爷见到她们，脸上并无半分喜悦，后来态度大变，怕是惦记着姑奶奶手里的银钱。 宋倩如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昨晚他翻包袱的举动，足以证明马连云有多缺银子，自己可不会让他如愿。 平娘端着吃食站在门口，禀道：“夫人，奴婢可否进来。” 宋倩如点头，“进。” 第249章 受委屈 平娘摆好早膳，不敢多耽搁快步离开堂屋，夫人太厉害，虽然见她整治桃姨娘很爽，却不想亲自体验。 “姑奶奶你先用膳，小的先行告退。”　仇伍适时出声。 宋倩如抿唇一笑，温声叮嘱，“嗯，你也下去用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应该的。”仇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姑奶奶想教训姑爷，看来她有别的打算，自己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忆起主子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叹了口气，朝昨晚休息的小屋而去。 推开屋门却不见小角，正待转身，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仇大哥，快进去用膳，小弟把你吃食一并端来了。” 仇伍打开房门侧过身，“多谢小角兄弟。” 随意坐在木板搭建的床上，拿起一张面饼，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猝不及防之下，差点硌掉牙齿。 看着手里的饼，反问道：“这饼是怎么做成这样？” 小角动作娴熟的把饼泡在稀粥里，见仇伍满脸震惊的表情，哈哈一笑，“哈哈哈，确实有点儿硌牙，泡一下会好点。” 他刚开始也不习惯，如今并不觉得有什么。 “为何会如此？”仇伍不解。 他跟着主子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确实有特色食物，可饼硬成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吃。 小角解释道：“平娘，只会简单的厨艺，只不知为何，她做的饼，永远硬邦邦，咱们只能将就。” 提起此事，小角唏嘘不已，若非家里无人擅长厨艺，也不会花银子去买厨娘。 可有手艺的仆从，价格贵不说，还不一定能遇见，平娘还算好的，至少食物是煮熟的。 不像他，不是糊了，就是焦了，外加半生不熟，根本无法下咽。 仇伍学着他的样子，把饼泡在稀粥里，就着清可见人的稀粥，填饱肚子。 仇伍感叹道：“总比饿肚子强。” 小角跟着点头，不像桃夫人，挑三拣四的，总是让二老爷从外面带吃食回来。 三两下吃完，小角起身交待道：“仇大哥，你在家里待着，小弟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了，若夫人寻来，帮忙告知一下。” “你要去哪儿？”仇伍纳闷，姑爷上衙时，身为随从还有什么事？ 小角小声道：“老爷手头拮据，已经两个月没发月钱，这样下去可不行，上有老下有小，吃喝哪样不要银钱，这不在酒楼里找了个跑腿的活儿。” 不怪他三心二意，跟着老爷背井离乡，本来还挺期待的，主子成了京官，身为下人，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如今看着，还不如在县城时快活。 若时光重来，他一定把机会留给旁人。 仇伍理解的点头，“那你去吧。” 姑爷已经到了这一步，连身边人的月钱都发不出，难怪打起姑奶奶的主意。 小角离开后，仇伍便把此事告知宋倩如。 “仇伍，马上去安排。”宋倩如怕出变故，让仇伍立刻去找人。 表妹跟她讲了许多，男子为财谋杀枕边人，得知马连云手头拮据，生怕对方趁她熟睡，生出不好的心思。 虽然想法有点离谱，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呢？ 仇伍神色一凛，正色道：“是，小的马上去安排。” 神色凝重的离开小院，瞬间小院里只剩宋倩如和平娘。 那边封之桃跑回哥哥家，方氏见她回来，笑眯眯的上前，拉着她嗔怪道：“桃儿回来了，太阳那么晒，为何不戴幕篱。” 见她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抽出帕子温柔的给她拭去。 见到方氏，封之桃搂着她胳膊，声音哽咽的喊了声，“大嫂。” 有点儿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如此，就该听嫂子的，与人做正头娘子。 方氏有点慌，连忙询问：“桃儿怎么了，可是马大人欺负你？快告诉嫂子，让你哥哥去说他。” 见到亲人，封之桃瞬间泪眼婆娑，哽咽着说出事情原委，“连郎没有欺负我，是他的夫人来了，我在那个家里，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爹娘意外离世，长嫂如母，嫂嫂把她当女儿般养大，从前不懂事，觉得理所当然，嫂嫂从未与她计较。 如今受了委屈，只能寻嫂子哭诉。 方氏焦急的心，瞬间冷静下来，抱着小姑子，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怪她当初没有发现小姑子的异样，让她陷入如今这般境地，为人妾室哪有好日子过，主母心善的话，允许你有自己的孩子，反之，只能孤苦伶仃过完一生，再狠一点，一副药，很快香消玉殒。 等封之桃情绪稳定后，方氏退后两步，盯着她认真问：“桃儿，马夫人品性如何，可有为难于你？” 封之桃嘟着嘴，搅着帕子抱怨道：“那老女人坏的很，刚来就让夫君写纳妾文书，还想让我成为贱妾，好在夫君没有同意。” 听她如此说，方氏眉头紧蹙，语重心长道：“桃儿，她是你主母，身为妾室就算做不到亲近，也要尊敬她，往后才有好日子过，若不然她随便使个小手段，你就毁了。” 是她的错，把小姑子养成如今这般性子，只顾一时高兴，完全不顾及后果。 马夫人若是个恶的，桃儿往后如何是好。 封之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泪挂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瞧着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 “大嫂，你竟向着那老女人，分明受委屈的是我。” 封之桃心里别提多委屈，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落下来。 本想寻求安慰，大嫂却不站她这边，让她如何接受。 方氏不慌不忙给她擦眼泪，心里难受，还是把该说的话摊开讲，“桃儿，当初大嫂想着，给你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小郎君，与人做正头娘子，便没有拘着你，一些为人处世之道，你也不愿听，如今与人做妾，便不可违抗主母。” 夫君只是举人，对方已是从八品典薄，哪怕官在小，也得罪不起。 第250章 哭诉 封之桃靠坐在方氏身边，耳边是她的唠叨声，从前大嫂讲这些的时候，她立马不耐烦的打断，如今再听，觉得格外亲切。 “大嫂，连郎说过不喜那女人，为何不把她赶走？再者她只是小小商户女，根本配不上连郎，可以毫无顾忌的休掉她。”封之桃满脸不解。 宋氏一介小商之女，对连郎外放之事，根本帮不上忙，最主要的，自己比对方年轻貌美。 方氏握着她的手，轻声解释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官员想要升迁，品行十分重要，若他休妻另娶的事传出去，升迁之事基本与他无缘，除非有特殊情况，马大人不休妻是正确的。” 这些事她应当早点告诉小姑子，否则那天晚上也不会发生意外，同在一个屋檐下，自家小姑子被人欺负。 若她当时没有失态，躲在屋里抺眼泪，说不定能及时发现此事，并出手阻止。 当她收拾好心情，出来扶醉酒的夫君回屋，没见马大人时，只以为对方回去了。 但凡小姑子被欺负时大喊一声，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国子监有大把学子，还怕嫁不出去吗？至于扒着比自家夫君还大的老男人。 封之桃听到特殊情况，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只要那女的成了破鞋，连郎肯定会休了她。 思及此，觉得嫂子粗糙的双手，也不那么丑了，立刻坐直身子，“大嫂，我知道了。” 方氏见她听进去，笑意盈盈道：“你知道就好，往后与马夫人好好相处，至于没地方睡，晚些时候让你大哥给你送张床过去，就当是给你的嫁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只买得起普通的。” “谢谢大嫂，你最好了，不过我想亲自去挑。”封之桃打蛇随棍上，并提出要求。 方氏思虑片刻点头同意，“行，中午在家吃饭，晚些时候去街上买床，花几个铜板，让伙计帮你抬回去。” 说着回屋翻出藏在角落里的小木盒，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银钱，狠了狠心从中拿出五两。 她打听过了，一张普通的木板床，只需四两多，其余的留着做私房。 同时又有点恼恨马连云，当初把小姑子的银钱全部骗走，不然租一间大点的院落，哪还有这些事。 封之桃接过方氏手里的银钱，笑嘻嘻道：“谢谢大嫂。” 见她如此开怀，方氏跟着笑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妹妹，大嫂只希望你过得好。” 谁让小姑子长得好看，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子的亲事，成了她唯一的痛。一直处于自责中，觉得是她没教好小姑子。 希望她听得进劝，与马夫人好好相处，生个一儿半女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各有算计，宋倩如想尽快结束，回父母身边，仇伍全力以赴，早知如此，他上回下手重点。 封之桃得了银钱，并未去买床，而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走进一条小巷，此地鱼龙混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包东西，握紧纸包，步伐坚定的往回走。 只要那女人声名扫地，连郎定会把她赶走，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马夫人，届时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繁星点点，晚风栩栩，吹散一丝燥意。 宋清淮坐在书桌上，想起白日无意间听到的话，看向一旁陪他看书的娇人儿，“娘子，近几日尽量不要出门，让张成多备些吃食。” 苏白英看得入神，不想听到这样一句，“出了何事？” “听说京城来的巡察使出了事，这几天怕是不安稳，尽量待在家里。” 苏白英了然的点头，“好，明早就让张成多买点吃食，等过了这阵风波，夫君去书院也要小心点。” 巡察使出事，看来事情不简单啊，他们还是乖乖在家比较好。 两人话声刚落，“砰砰砰”的砸门声传入两人耳中，有种下一刻就破门而入的错觉。 四目相对，宋清淮率先回过神，叮嘱道：“娘子，你待在屋里，为夫去看下怎么回事。” “咱俩一起吧，一个人待在屋里，有点儿害怕。”苏白英有点慌，夫君刚说巡察使出事，就有人来敲门。 要是贼人躲在他们家，狗急跳墙对她下手怎么办。 宋清淮见此，牵起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待会站为夫身后。” 两人走出房门时，张成已经打开院门，门打开的瞬间，一群身穿衙役服饰的人，举着火把从外面闯了进来，为首的男子拿着一张搜查令，大摇大摆走进来。 虎目一扫，径直来到宋清淮跟前，沉声道：“知府大人亲自下达的搜查令，阻拦者大刑伺候。” 宋清淮把苏白英护在身后，作揖道：“学生定当全力配合知府大人，请。” 男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摆手，“搜，注意点。” “是。”一群衙役四散开来。 半刻钟后，去搜查的衙役回到男人身后，禀道：“报，一切正常。” 男子闻言转身，一声令下，“走。” 一行人立刻朝外走去，来去匆匆。 很快隔壁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苏白英从宋清淮身后探出头来，抚了抚胸口，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形，脸色有点儿苍白。 张成白着脸把门关上，太吓人了。 郑燕子和茶儿站在苏白英旁边，同样脸色苍白，这帮衙役凶神恶煞的，特别是领头那人，双眼含煞。 感觉被他看一眼，全身都僵住。 宋清淮最镇定，吩咐道：“整理一下，回屋睡吧。” “是，老爷。”三人异口同声道。 宋清淮牵着苏白英回屋，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别怕，已经过去了。” 苏白英被拥入怀的那一刻，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脸颊染上醉人的红云。 从他怀里退出来，难得有点害羞，找补道：“先整理房间吧，翻得乱七八糟的，这帮人真粗鲁。” 柜子里的衣裳被随意扔在一旁，连床垫都被翻开，幸好银钱藏的好，没有被翻出来。 第251章 搜查 宋清淮和苏白英把地上的衣裳捡起，放在旁边，打算明天过一遍水，好几件衣裳上还有黑乎乎的脚印。 当真是无理至极，那么小的衣柜，怎么可能藏人，明显是发泄。 就连书桌也被翻的乱七八糟，苏白英气愤不已，“夫君，衙门行事也太嚣张了，真不知道那人被他找到后，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那帮人手可真贱，书桌这么点大的地，又藏不了人，也要去翻一翻，不知道整理费时间么。 一群王八蛋。 苏白英愤愤不平的暗骂着，手上动作不停，擦了把额间的汗，得，等下还得重新沐浴。 否则粘粘的，可不太好受。 宋清淮把人拉到一旁，柔声道：“想也不会太好，整理的差不多了，你先去沐浴，接下来交给为夫就好。” 苏白英也不与他客气，拿着干净的换洗衣裳，飞快往净房而去。 宋清淮眼眸微眯，知府大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此人定然极其重要，他可是清楚知府大人并非良善之辈。 不会是赃物的或证据之类的吧？白日里听说巡察使中有人背刺，晚上就大张旗鼓寻人。 看来府城要变天了，只希望不要波及无辜。只是临江府水深的很，上头就算想要整治，也是鞭长莫及。 “夫君快去洗漱，时辰不早了。”苏白英很快洗好进屋，清脆的声音拉回他跑远的思绪。 “好。”宋清淮收敛好心情，拿着换洗衣裳走出房门。 夜空明亮，张成端着木盆出来倒水，见到宋清淮站在屋外，仰头望天，跟着抬头往上瞧，天上除了月亮和点点繁星，再无其它，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几乎天天都有。 于是出声提醒，“老爷，水已经提到净房，可直接去洗漱。” 宋清淮回过神，瞥了他一眼，叮嘱道：“嗯，洗漱好就早点歇息，明天多购点吃食，注意安全。” “好的，老爷。”张成点头。 老爷就算不说，他也不会乱跑，今晚的事，把他吓得够呛，长这么大从未遇过此等事。 交待好，宋清淮走进净房，动作利落的洗浴。对于府城暗地里的风起云涌，他还不够资格参与，好好念书，争取乡试时榜上有名。 踏出净房门，借着明亮的月亮，瞧见小娘子独自站在廊下，冷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清冷如仙。 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温声询问：“娘子，怎么出来了。” “等你呀，我一个人有点儿害怕。”苏白英主动牵起他大手，小声道。 经过方才之事，她担心歹人就藏家里，一个人待在屋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索性站在外面等，就算有歹人出现，她还能呼救。 宋清淮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脑袋，用他温润如玉的嗓音安抚道：“别怕，就算有歹人，他只会藏起来不敢露面，外面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只要冒头就会被抓。” 苏白英握住他的手，不安的心瞬间被抚平，“嗯，回屋歇息吧。” 不怪她怕死，有疼爱她的夫君，还有可爱的孩子们，公爹婆母待她如同亲女，日子如此好过，可舍不得离开他们。 她只是普通女子，面对危险当然会害怕。 宋清淮耐心极好，同时高兴于娘子对他的依赖。 两人牵着手回屋，躺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不一会屋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晚，整个临江城，许多人家被惊扰，惶惶不安。 次日，宋清淮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读书。 当他洗漱好拿着书本走进后院，就察觉出不对，后院原本挺直的苎麻，中间倒下一片。 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昨晚衙役们寻找的歹人，真的藏在他们家？ 同时在心里想着解决办法，如何保住家人平安。显然出声求助并不现实，只能自行解决。 不动声色的来到杂物间，拿着锄头，若无其事的朝菜地走去。 他不敢声张，生怕传出点动静，歹人有所警觉，也不敢转身离开，怕歹人在他转身之际暴起伤人。 握着锄头棒的手，青筋暴起，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成揉着眼睛朝后院走来，就见他家老爷握着锄头，站在菜地不远处。 此情此景，让他仅剩的瞌睡虫立刻跑远，蹑手蹑脚走近，小声问：“老爷，出了何事？” 宋清淮自张成走进后院，就听到动静，又不敢大声阻止，而苎麻地并无异常。 指了指苎麻地，示意张成看去。 张成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苎麻中间倒了一片，心下了然，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 挠了挠头，解释道：“老爷，昨个儿奴才浇水，不小心绊倒摔了一跤，所以才会这样。” 宋清淮闻言，轻呼一口气，上前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危险后，把锄头递给张成，“拿进去放好。”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要真的有歹人藏在家里，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 “好的，奴才先去打水，昨晚柴房被翻乱糟糟的，小的待会还要整理。”接过锄头，张成念念叨叨的说着。 宋清淮没管他，平复好心情，捧着书很快沉浸其中。 张成提着水桶来到井边打水，刚才的惊吓算是过去了。 郑燕子打着哈欠出现在厨房里，看着灶旁为数不多的木柴，朝外喊了声，“成郎，去抱点柴过来。” “好，马上。”张成立即应下。 “啊.....” 突然柴房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喊叫声，紧接着“砰”的重物落地声跟着响起，宋清淮拿书的手一抖，合上书籍朝张成走去。 嘴里问着，“张成，怎么了？” 张成躺在地上，抖着手指向柴房，哆哆嗦嗦道：“老爷，柴..柴房里有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 脸色苍白像鬼一样，吓死他了。他胆子小，可经不起这样惊吓，差点儿魂飞天外。 这接二连三的惊吓，再来一次，怕是要原地升天。 宋清淮顺着他目光看去，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他怎么在这儿？ 郑燕子听到响动，拿着菜刀跑过来，“成郎，歹人在哪儿？” 第252章 救治 张成此时也冷静下来，从地上爬起来贴着郑燕子，抬手指着柴房，颤声道：“在里面。” 郑燕子握着菜刀，慢慢朝柴房走去，仿佛刀神附体，其实握刀的手，抖个不停。 宋清淮总算在见到熟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出声阻止，“别声张，是熟人。” 看来昨晚那些人是来抓他的，两人有交集，他不能见死不救，倘若是猜的那样，那杨兄就不能出事。 没错，柴房里生死不知之人，便是在县城与宋清淮交好的杨欧。 当初宋清淮还想把表妹介绍给他，却不想对方已经订亲，院试过后各奔东西，再次相见，竟以这种方式。 宋清淮在张成夫妇俩注视中走进柴房，只是昏迷中的人，死沉死沉的，宋清淮根本搞不定，“张成，过来搭把手。” “来了。”张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反应有点慢，若是平时，早就上前帮忙。 郑燕子沉默着放下菜刀，一手抚着砰砰砰乱跳的心脏，朝厨房走去。 既然无事，她还要准备早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苏白英被后院的动静吵醒，起身穿好衣裳，头发随意挽着，直奔后院。 出门时差点儿与茶儿相撞，幸好及时止住，茶儿站定后，心有余悸道：“夫人，你没事吧。” 苏白英站定后，“没事，后院发生了何事？” 茶儿摇摇头，“不知，奴婢听到动静，先来夫人这儿查看。” 她是夫人的丫鬟，虽然夫人许多事亲力亲为，不用她插手来着，可她牢记做奴婢的本分。 “去瞧一下。” “好。” 才走两步，就见夫君和张成扶着一名男子，朝这边走来。说是扶，不如说拖更为确切。 男子头发凌乱，有些盖住脸颊，看不清长相，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的苏白英，并未认出。 反而快走两步，“夫君，这是？” 宋清淮言简意赅道：“熟人，昏迷在柴房里。” 苏白英侧过身，让他们先行，在心里猜测，会是谁？ 把人扶坐在椅子上，宋清淮轻轻拍打着他的脸，轻声唤道：“杨兄，醒一醒。” 随后进来的苏白英这才看清人男子长相，原来是他。 苏白英指了指衣裳，颜色明显更深的地方，“夫君，许是失血过多。” 宋清淮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处明显与旁边不同，因着衣裳的颜色，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清。 宋清淮环顾四周，受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肯定走不了，思忖片刻吩咐道：“张成，回屋整理一下，他就交给你照顾着，郑娘子跟茶儿挤一挤，其余的等他醒来再说。” “是，奴才这就回屋整理床铺。”张成说着转身离开。 此时他也看清受伤之人的脸，与老爷在县城相谈甚欢之人。 回屋把郑燕子的衣裳，收拾好放到一边，待会搬到茶儿房间去。 宋清淮回屋找身干净的衣裳，递给苏白英，“娘子，帮着拿一下。” 苏白英接过衣裳，轻声询问：“夫君，他怎么出现在这儿，难不成与昨晚之事有关？” “不好说，至于是否与昨晚有关，等他醒来一问便知。”宋清淮点头。 张成很快前来回禀，“老爷，可以了。” “嗯。” 主仆俩把人扶进屋，昏迷中的杨欧，被两人拖来拖去的，鞋尖都磨破了。 苏白英跟在两人身后，交待道：“茶儿，去打盆热水，顺道告知郑娘子一声，待会别走错屋。” 苏白英把衣裳送进去，很快就退了出来，茶儿端着热水进屋，没一会也出来。 茶儿虽是丫鬟，却是云英未嫁，并非对方的丫鬟，宋清淮便把人打发出来。 屋内宋清淮和张成褪去杨欧外袍，换上宋清淮的外裳。 再看见对方身上的伤，宋清淮和张成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腹部被利器割了一刀，血已经止住。 如此看来，那件外袍是受伤后穿的，玄色衣裳很好的遮住血迹，若非娘子心细，这伤会被他忽略。 张成看着伤处，莫名打了个寒颤，好惨，“老爷，这么重的伤，要怎么办？” 宋清淮抿了抿嘴，吩咐道：“先找找他身上可有伤药，如此深的伤口，他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无其它症状，应当服用过某些药物。” 一般人受这么重的伤，早就发热了，哪像他这般，除脸色白一点，并未有不妥之处。 为此宋清淮断定，对方身上有药。 出了这事，城里各处药馆，肯定被人盯着。此时去买药，肯定会被人盯上。 张成闻言愣了一下，有点尴尬的在他身上寻找着，他一个男的，在另一个男子身上乱摸，怎么看都有点儿怪。 房间里除老爷和他，再无旁人，只能他来，很快在暗袋摸出一个小瓶子。 瓶身写着几个字，“老爷，找到了，是止血丸。” “嗯，他就交给你照顾。”宋清淮确认无误，吩咐一声转身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他得去书院，接下来的事，张成一人可以搞定。 至于给他请大夫，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两人认识，他也不能冒险。 若非把人往外送更危险，宋清淮说不定把人送走。 苏白英等在门外，宋清淮一露面，就被她拉着往堂屋而去，“夫君，快用膳。” 宋清淮任她拉着，确实耽误不少时间，轻声交待，“娘子，注意着外面动静，若有人敲门，让张成把人藏起来。” 苏白英撇嘴，“小院就这么点大，往哪儿藏？” 宋清淮想了想，确实不好藏人，片刻后，“把人藏在草料中吧。” 要不看在对方是熟人，有两分交情，还有他心中的猜测，宋清淮也不敢把人留下。 苏白英觉得可行，骡子食用的草，堆放在后院，藏个人在里面，还是可以的。 宋清淮用过早膳，丢下一句，“小心点。” 提着书箱匆匆离开，今日比往常晚了半刻钟，希望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只是他想多了，因着昨晚发生的事，大伙只顾议论此事，根本注意不到谁晚来一会。 第253章 救人 宋清淮走进书院，耳边充斥着各种议论声，内容相差无几，皆是议论昨晚发生的事。 神色自然的走进丙班，刚放下书箱，后背就被人碰了碰，无需回头便知是谁，宋清淮无奈转身，“任学子，何事？” “宋学子，昨晚你家可有被搜？”任绍嘴里虽然这样问，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宋清淮点头，“有。” 随即对方一脸神秘的问：“那你可知，所为何事？” 宋清淮诚实的摇头，有猜测过，具体为何，还真不知道。 随即挑眉看向他，难不成他又知道了？ 任绍凑上前，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据说，府台大人丢失了一件重要宝贝，今年上贡的，若找不到，升迁之事估计要黄。” 宋清淮听完若有所思，府台大人原来用这事做为搜查的借口。 确实，弄丢贡品是大罪，知府大肆搜查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真相当真如此吗？ 宋清淮瞥他一眼，不懂他为何如此热衷这些小道消息，“此事与科考无关，莫要过多关注。” 此事一看就不简单，若言语被有心人曲解，抓不到罪魁祸首的府台大人，恼羞成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若府台大人是敬业的好官，表妹也不会被逼逃离。 任绍有些无语，宋学子满心满眼只有书本，明明已经很聪明了，还这么拼命做何？ 撇了撇嘴，转头与身后吕梁说话，谁知对方更绝，抬头轻轻“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任绍没忍住，“书呆子。” 对方毫不在意，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前后两人对小道消息不感兴趣，任绍只得安静坐好，夫子快来了。 宋清淮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从他话中抓住几个消息，知府这回丢失的东西格外重要。 能影响官运，巡察使传出背刺一事，知府就丢了东西，这其中必定有关联。 若知府被贬，希望新上任的知府，能多为百姓着想。 小院里，苏白英与张成商量，如何躲避衙役搜查。 张成提议道：“夫人，要不小的去后院挖个坑。” 苏白英摇头否决，“不行，新鲜的泥土一眼便能看出来，届时他们搜查起来，逃都逃不掉。” 张成苦恼道：“那怎么办，藏在草料里，随手一翻，就露出来了。” 苏白英想了想，决定道：“把草料扎成草把，人藏在最里面，草把整齐堆砌着，那些人应当想不到。” 不管衙役会不会来，都要做好准备，否则被搜出来，窝藏罪犯可是要抓去坐牢的，还会剥夺夫君的秀才功名。 如此，可就得不偿失了，还真是左右为难，相识一场，丢下不管又有些过意不去，偌大的府城，对方偏偏躲藏在他们家，既如此，那就出手帮一下吧。 若被抓住，只能咬死不承认。 郑燕子不懂老爷夫人为何不把人送走，就算熟人又怎样，于是问出心中疑惑，“夫人，把人送出去，岂不更安全。” 苏白英无奈道：“外面更不安全，知府大人没找到人，肯定到处设置关卡查找，出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她也想把人送走，对府城并不熟，出去更危险，大白天人来人往，又不能随便扔在路边。 郑燕子理解的点头。 苏白英一声令下，“行动吧，可别被打的措手不及。”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关好院门，朝后院堆放草料的地方走去。 这堆草料大半是街上买的，有些是张成闲不住时去外头割的，为得就是省几个铜板，同时找点事做。 四人坐在荫凉处，热火朝天的忙着，把屋里的伤员望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陌生的帐幔，满脸疑惑，这是哪儿？ 他记得好像随意进了户人家，躲在柴房里，难道被发现了？ 不过看样子对方没有把自己交出去，看来这家人是个心善的。 只是他终究是个大麻烦，得快点离开此地为好，若是被段德海找到，就是恩将仇报。 半撑着身子准备起来，无奈伤的太重失血过多，又饿了许久，身子疲软无比，腰腹的伤隐隐作痛，连起床都做不到。 只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等主人过来，与之道谢后再想办法离开。 只是忙碌中的四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几人忙了半个时辰，总算完成，草把整齐摆放着，墙边留了缺口，届时把人往里面一扔，外面用草把盖起来，从外看一堆草垛而已，谁会去翻呢。 苏白英拍了拍手，“好了，回屋吧。” 说罢伸了个懒腰，随即惊呼道：“哎呀，咱们在这里忙活，忘记去看人醒了没？” 张成拍掉身上的草屑，“小的这就回屋看一看。” “嗯。”苏白英颔首。 藏身之处准备好，苏白英回屋把衣裳抱出来清洗。 茶儿瞅着满满一盆，苦恼道：“夫人，一下子洗这么多，都没地方晾晒。” 苏白英挽起袖子，开始清洗，“分批洗，天气如此炎热，一会就干了。” 茶儿和郑燕子帮着一起，很快小院挂满衣裳。 张成回屋见人还没醒，又出去忙其它事，根本不知床上之人，醒来又睡着了。 宋清淮一上午提心吊胆的，生怕藏在家里的人被发现，好不容易散学，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碰到巡逻衙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往家赶的脚步更快了，同时在心里念着，千万千万要藏好。 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时，宋清淮险些晕厥过去。 只见门口围满带刀衙役，这是又来搜查了，瞬间脚底发寒，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仿佛置身于冬季，四肢僵硬。 这一刻，宋清淮有些后悔早上的决定，要是...要是娘子有何闪失，绝不会原谅自己。 宋清淮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朝小院走去，这帮人明显刚到，应该还没搜到人，否则早就拖着人出来。 这般想着，带着希冀走近。 “什么人。”守门衙役看到他，抬手挡住去路，厉声问道。 第254章 恐慌 宋清淮作揖道：“此乃在下屋舍，烦请官爷放行。” 衙役闻言，倒没有为难他，侧身让他进去。 而小院里，一群衙役在各个房间内，翻箱倒柜的寻找着。 领头的官差，大马金刀的坐在堂屋中央，紧抿薄唇，一双犀利的眼眸，在几人身上扫过。 苏白英带着茶儿三人，白着脸站在堂屋一角，努力压制心底深处蔓延的恐慌，冷眼看着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 砰砰砰乱跳的心，昭示着她内心的慌乱，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到骨节泛白。 时间缓缓流逝，气氛压抑到极致。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众人齐齐望去，就见宋清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官差眉头一皱，正要喝骂出声，就听角落里像鹌鹑一样的小妇人喊了声，“夫君。” 宋清淮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朝领头的官差作揖道：“见过官爷。” 官差冷淡的点头，并不与之搭话。 宋清淮也不在意，站在苏白英，看着衙役进进出出的翻找，连矮柜都不放过，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一名衙役前来禀报，“报，东厢房没有。” “报，西厢房也没有。” “报，后院也没有。” 官差头子捻了捻手指，眯着眼睛四处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堂屋里的几人身上，许久之后收回目光，“走。” 随着一声声禀报，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宋清淮侧身看了苏白英一眼，偷偷握住她的手。 感觉她手心一片湿润，有些后悔早上的决定，还是欠考虑。 竟把家人置身危险境地，还是太自负了，若是出事，连累的可不只一家，而是整个家族，还有岳家。 同时提醒自己，往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是每次都能侥幸逃过。 很快，衙役退出小院。 院内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被发现，否则.... 宋清淮握住她因紧张而冒汗的手，轻声道：“娘子，抱歉。” 苏白英回握住他的手，抿了抿唇，“夫君也不是故意的，下回量力而行。” 随后吩咐，“张成，把院门关上，再把人搬回屋。” “好的，夫人。”张成呼出一口气，动了动因紧张而僵硬的腿脚，往大门方向走去。 宋清淮搀扶着苏白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帮她揉捏着僵硬的小腿，“娘子，可还好？” 苏白英抬手抚着胸口，后怕道：“方才，心差点跳到嗓子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些，幸好他们没发现，不然...” 宋清淮自责不已，“是为夫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苏白英握住他的手，扯出一抺笑，“夫君都过去了。” 夫君不是那狠心之人，做不到见死不救，只是没想到知府大人如此谨慎，好在她事先做好准备。 并且一直留意着外面动静，在隔壁院门被敲响的瞬间，就让张成把人背到后院藏起来。 还把衣裳挂在草垛旁晾晒，午时太阳直晒，赌衙役不会搜查的那么仔细，幸好赌对了。 “娘子很棒，没有露出破绽。”宋清淮真心夸道。 早上凭着冲动把人留在家里，过后提心吊胆的，就怕官差再次搜查，小娘子害怕。 却不想娘子令他刮目相看，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为夫去看一下杨兄是何情况。” 苏白英轻轻点头，“嗯。” 茶儿和郑燕子方才如梦初醒，呼出一口气，茶儿拍着胸口，“夫人，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见到官差的那一刻，整个人怕得不行，纵使平日里表现的在稳重，也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郑燕子稍微好一点，不过吓得不轻，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夫人，可要摆饭。” 苏白英手有些抖，见郑燕子靠在墙边，轻声道：“缓一缓，此时也吃不下。” 众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太刺激了，谁也不想再来一次。 张成把人从草垛里拖拽出来，正准备把人背起来，冷不丁对上一双幽暗的深眸，扯出一抺笑，“你醒了，可还能走？” “是你救了我。”欧阳昱一张好看的脸上，多了几道草叶划出来的浅痕，不深，却碍眼极了。 瞧着对方脸上被草叶划出来的伤痕，张成不自在的别过脸，解释道：“是我家老爷救的你，把你藏在草垛里实属无奈。”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在下欧阳昱，敢问你家老爷贵姓，可否见上一面。” “欧阳？杨欧？原来如此。”宋清淮恰好过来，闻言若有所思。 欧阳昱抬头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宋兄，谢谢你，还有抱歉。” 谢谢他的搭救，还有之前对他的欺骗，哪怕事出有因，的的确确说了谎，道歉是必须的。 宋清淮不是愣头青，得知被骗后，倒也没那么生气，结合近来所发生的事，猜想他的身份应是不简单。 温声道：“先回屋吧，外头太热。” 说着和张成一左一右把人扶回屋，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欧阳昱虚弱的笑了笑，本以为这回要栽在临江，不想峰回路转，扯了扯干裂的唇，“多谢宋兄相救，给你添麻烦了，我等会就离开。” 当时失血过多，脑子昏昏沉沉，凭着一股劲随意躲进一户人家柴房里，本想先缓一缓，天亮就离开。 宋清淮坐在床边，沉声道：“欧阳兄客气了，好好养伤吧，街头巷尾全是衙役。” 并未问他其原因，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咕噜咕噜...”一阵令人尴尬的声响传来，欧阳昱苍白的脸色 ，染上一抺粉色。 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若此事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许久。 宋清淮抬手掩唇，轻咳一声，“咳，张成给欧阳公子端些吃食过来，还有水。” “是。”张成憋着笑出去了。 欧阳昱很快收拾好情绪，作揖道：“谢谢宋兄，事情不便多说，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此次事关重大，若能平安回京，临江府的歪风邪气，说不定就能得到改善，这可是大功一件。 第255章 留下养伤 “好好养伤，其他的等伤好了再说，有事就喊张成。”　宋清淮安慰两句，起身离开。 欧阳昱目送着宋清淮离开，庆幸当初在广山县，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本以为没这么快再相见，不想老天保佑。 宋清淮出门，就见张成端着饭菜过来，吩咐道：“张成，好好照顾他。” “好的，老爷。”张成恭敬的应下。 宋清淮回到堂屋，见苏白英已经缓过来，捧着一杯茶在喝。 见宋清淮进来，给他倒了杯水，柔声询问：“夫君，人如何了？” 宋清淮坐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醒了，伤得太重，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外头全是衙役，暂时是离不开。” 苏白英叹了口气，“只能先养着，时刻准备着吧，谁知道知府没找到人，会不会再来搜查。” 宋清淮自责不已，“如今只能这样，让娘子跟着担心，是为夫的不是。” 先前看到院子被衙役围着时，心都差点跳出胸膛，现在看来他真是太草率，日子过得太平顺，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还没资格插手。 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幸好老天站在他这边的。 苏白英不忍他自责，安慰道：“当时的情况，夫君也不忍心无视，毕竟是一条人命，用膳吧。” “嗯。” 人都有私心，假如素不相识，宋清淮虽然不会报官，可不会把人留在家里。 相识是缘，他不是无情之人，做不到置之不理。 宋清淮用过午膳，顶着烈日往书院而去，衙役沿途敲开各家门，拿着搜查令挨家挨户搜查。 见此，脚步飞快的离开，生怕惹事上身，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与此同时，府衙大堂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四十出头的段德海身着蓝色官服，挺着个大肚腩，满头大汗的转圈，不时用帕子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不知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天气的原因。 神色无比憔悴，眼睛满是红血丝，还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眼便知整晚不曾合眼，至于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许同知、肖通判，你俩帮着想想办法。” 同知许无云和通判肖廷修候在一旁，俩人到是精神抖擞，不过对于段德海的焦虑，他们站在下首，双手相扣置至腹肌，眼关鼻，鼻关心，与段德海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提名，许无云上前一步，不紧不慢的作揖道：“大人，下官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底下人的消息。” 肖廷修跟着点头。 不是他们不帮忙，而是无从下手，衙役、捕快，全都派出去寻人，府城都被翻了一遍，就是找不到人，他们有什么办法。 这么热的天，他们不可能顶着炙热的太阳，亲自去寻那所谓的贼人。 许无云平日里对段德海恭敬有加，如今恨不得伸手，把对方拉下马，届时他便可暂时替代，倘若运作得当，说不定下一任知府就是他。 肖廷修则在想着，不知他的卿儿会不会被吓到，今晚得寻个机会过去看一下，免得又说什么离开他的话。 他对知府之位并非没想法，不过他担任通判没两年，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 许无云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地建议道：“大人，实在找不到，就换一件贡品，价值相同，再写封请罪折子，想来圣上也不会计较。” 段德海眼睛微眯，见许无云一脸淡然，突然怀疑此事是否与他有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只要把自己拉下来，对方身为同知，只比他低一阶，很有可能上位成功。如今在这儿跟他装无辜，是想打消他的疑虑，府衙到底丢了什么，许无云不可能一无所知。 许无云被他盯着，开始还不觉得，一盏茶时间过去，怀疑的眼神还粘在他身上，有些不自在，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见此段德海质问道：“许同知，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茶水入口，耳边传来段德海幽幽的询问声。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空旷的大堂，好一会才停下来。 许无云立刻喊冤叫屈，“大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下官怎会做这种事。”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可不能表现出来，对方还没彻底失势，此时跳出来，那不成了出气筒。 “哼，最好不是你，否则...”段德海放完狠话，又把目光转向肖廷修。 感受到他的目光，肖廷修作揖道：“回禀大人，下官近些时日一直忙着处理积压的事务，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一番话下来，打消段德海的怀疑，他确实挺忙的，自从得知圣上要派巡察使来临江府，府衙提前几个月便着手准备，把积压的公务全部处理掉。 更是时常宿在府衙，身边跟着衙役、小吏，根本没时间行不妥之事。 段德海从两人身上看不出端倪，又开始不停的踱步，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时门口匆匆进来一名衙役，单膝跪下禀报，“报告大人，南街没找到人。” 段德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废物，连个人都寻不到，养你们有何用。” 衙役垂着脑袋，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溅起一朵小水花。 却不敢抬手去拭，生怕暴怒中的大人，拿他们撒气。 “报告大人，东街无任何可疑之人。”随着外出搜查的衙役回来禀报，段德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完了，完了，难不成已经离开临江城了？对方受了重伤，肯定走不远。 思及此，段德海立即吩咐道：“快派人沿途去寻，一定要把人给本官找到，否则要了你们的脑袋。” 先前怎么没想到这茬，只以为对方会躲起来，假如对方趁机逃出临江城。 白白浪费时间，该死的，找到他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以泄他心头之恨。 “是，小的告退。”衙役瞬速起身，生怕晚一步，被大人记恨在心。 第256章 求助 见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许无云和肖廷修提出告退，两人手上还有其它公务，一直待在大堂也不是个事。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段德海眼睛微眯，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许无云，最好不是你在背后捣鬼，否则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他段德海可不是好人，费尽心思坐上知府之位，可不是给旁人踩的。 门外走进一名小厮，附在段德海耳边悄声道：“大人，谢家主和韩家主已经在书房等您，您看何时去见他们？” 段德海闻言神色一松，深吸一口气，背着手大步往书房而去，“就现在。” 是他有事相求，可不敢晾着他俩。 走了两步，段德海转身问：“他俩是何表情？” 小厮回想了下，“小的说大人有事相求时，谢家主眉头皱了下，韩家主面无表情，小的讲完来龙去脉，他只淡淡点头，便随小的来了。” “嗯。”段德海点点头，希望对方同意他的请求。 要不然头上的乌纱帽，还真戴不稳，那可是贪污受贿的证据，也怪他不小心，竟让人摸了去。 如今想要找回来，靠府衙里那些人有点困难，且还不能明说，韩家和谢家就不同了。 对方拥有家丁小厮无数，暗处还养了不少打手，彼此清楚对方的底细。 府衙书房里，韩百川和谢丹臣相对而坐，互相对望一眼。 谢丹臣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厮，凑近问：“韩老弟，这事你怎么看，若对方所言是真，虽然没什么损失，可是膈应人不是。” 韩百川摩挲着母指的玉板指，不动声色回，“先看知府大人如何解决。” 韩家根基稳固，根本不惧任何危险，只是段德海在位，于他们而言便利一些，倘若换一个人，还要花心思去拉拢。 俗话说：傍生不如傍熟。 谢丹臣闻言垂眸沉思，思忖着出手帮忙的可能性，是否有利可图。 气氛重新变得安静，各自沉思，谁也不知对方心里的想法。 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段德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韩百川和谢丹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起身行礼道：“见过知府大人。” 段德海大跨步坐在上首，开门见山道：“无需多礼，坐下说话，想必两位已经知晓本官找你们来的目的。” 语气里的急切，清晰的传递到两人耳中，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段德海此次麻烦很大，如此他们可得仔细斟酌一番，可别阴沟里翻船，把整个家族搭进去。 “段大人，是否透露点真实情况，否则...”谢丹臣端起茶盏，揭开盏盖吹了吹，轻啜一口。 随后有些不满，有事相求，连盏好茶都舍不得。 韩百川没有说话，不过明显是赞同谢丹臣的话。 段德海看了两人一眼，一抬手，偌大的书房瞬间只剩他们三人。 随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此次丢失的东西至关重要，希望两位能够出手相助，落入他人手里，本官乌纱帽不保那是肯定的，不过里面还有你们这些年所做所为。” 闻言，下首的两人原本温和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原本只以为丢失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谁知还牵扯到他们身上。 这下子想袖手旁观都不行，这是要把他们都拉下水。 “这打定主意拉我们下水，若我们不帮忙呢？”谢丹臣冷声质问。 不成想竟会栽在段德海这贪官手里，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表面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背地里却收集罪证。 段德海挤出来一抺笑，“那抱歉，有谢韩两家陪着，本官也不孤单了。” 说完故作镇定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只是拿盏盖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示内心的不平静。 韩百川比较沉得住气，沉声道：“段大人，言重了，韩家这些年本本分分做事，相识一场，段大人有难，韩某尽当皆尽全力。” 韩百川城府极深，尽管被威胁，面上也是波澜不惊，语气不急不缓。 只有了解他的人知道，韩百川手段有多狠辣，那些惹到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些年与段德海狼狈为奸，打压一些小织造坊，把旁人辛苦研制的花样收为己用。 韩家在临江可谓是霸主一般的存在，段德海轻易不敢招惹，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只能把两人拉下水，彻底绑在一条船上，至于其它的，等过了这关再说。 见韩百川松了口，段德海轻呼一口气，起身作揖道：“段某在这里谢过两位，城内翻了个遍，都不见踪影，本官怀疑对方通过某种途径出城。” 谢丹臣黑着脸起身，抱拳道：“事不宜迟，谢某先行离开，尽快调派人手去寻人。” 谢家商行遍布整个临江城，还有附近几个县镇，人脉非常广。 当然到达如今的地位，暗地里的手段当然不少，尽管许多事大伙心知肚明，只要不传到掌权者的耳中，就不会出事。 可事情一但闹大，轻易就解决不了，上面的人恨不得找到借口，从他们手里抠出点东西。 韩百川跟着起身，抱了抱拳，“告辞，” 段德海起身相送，看着两人在小厮的带领下离开，耷拉着肩膀回身，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摸着上好花梨木制作而成的太师椅，段德海陷入沉思，希望谢家和韩家尽快把人找到，寻回账册并烧毁。 离开的两人，走出府衙后门，同时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坐上各自的马车，回府安排寻找贼人之事。 两人望向府衙的眼里，充满杀气，他们也没想到段德海会暗中收集他们的罪证，至于用途，无非就是防着他们。 若放在平日，韩谢两家绝对不会搭理此事，可圣上派来的巡察使还在临江，有个风吹草动的，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谢丹臣回府后，立刻着手安排，事关自身利益马虎不得。 另一边，韩百川同样如此，本来无所谓的，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便做不到视而不见。 第257章 风起云涌 随着谢韩两家的加入，府城暗地里风起云涌，消息灵通的小家族，要么安分守己，有那胆子大的，主动凑上前帮忙，想从中分得一丝好处。 谢韩两家的人情，在临江府非常好用，平时可没这么好的机会。 对此，谢丹臣和韩百川，自然不会拒绝，无非就是舍出一点好处。 而苏白英的小院却安静祥和，事情发生后，便让张成购买许多米面，随后便缩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后院种的菜，够他们吃一段时间，至于肉类，不吃也没什么。 因着段德海的猜测，欧阳昱得以安静的养伤。 本以为只需安心养伤就好，然，屋漏偏逢连夜雨。 “夫人，欧阳公子发热了。”张成忧心忡忡的禀告道。 “好端端的怎会发热？他的药呢？”苏白英有点焦急，本来见他受这严重的伤，除了脸色白一点外，并无其它症状，还有点儿庆幸。 “他的药止血效果好，并不能散热。”张成苦着脸回。 欧阳公子的伤可见不得光，他们该怎么办。 苏白英想了想吩咐道：“先用温水给他擦一遍身子，待我想想办法。” “是。”张成立刻去准备温水。 房间里，欧阳昱烧的满脸通红，原本苍白的唇色，也变得红艳如血，脸上挂着的浅痕，给他增添了几分残破的美感。 张成端着水进来，见到此等情景，暗自感叹，欧阳公子若为女子，家里的门槛定要被人踩平，也太好看了。 昏迷中的欧阳昱不知道他想法，否则定会告诉张成，他家的府门，早就被人踩踏过，父亲母亲不厌其扰，早早给他定下亲事。 张成拿着巾帕，望着对方俊美的容貌，说了声，“欧阳公子，得罪了。” 随后解开他的外裳，用温水给他全身擦拭一遍。 苏白英在堂屋里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想解决方法，这人要是在他们家出事，首先良心上就过不去。 “夫人，要不奴婢去趟药馆。”茶儿见主子着急，提议道。 苏白英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城内到处是衙役，现在去买药，那不是自投罗网么，再想想其他办法。” 关乎全族人的性命，她可不信知府会放过与之为敌的人。 从表妹的叙述中，知府可不是个好官。 “那怎么办？”茶儿泄气道。 主仆俩在堂屋里愁眉不展时，郑燕子端着熬好的凉茶过来，插嘴道：“夫人，奴婢村里有个土郎中，他曾说过高热不退，可用烈酒擦拭全身。” 苏白英惊喜道：“此话当真？” 郑燕子重重点头，“嗯。” “燕子，把上回剩下的酒找出来，给张成送去。”不管真假，都得试一试。 “是，奴婢这就去。”郑燕子转身朝厨房而去。 两位少爷周岁那天，老爷夫人吩咐她整治酒菜，大伙庆祝了下，当时还剩小半坛酒。 被她收在厨房里，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太好了，没想到酒还能退热，奴婢记住了。”茶儿拍手称快。 苏白英感叹道：“确实，这阵风波过后，家里得备些常用药材，以防万一。” 平时不觉得，事到临头才觉出此事的重要性。有些事必须亲身经历，方能铭记于心。 “夫人，坐下歇一会。”茶儿见主子在堂屋走来走去，没忍住开口提醒。 “我这心里不踏实，长时间不退热，可是会变成傻子的。”苏白英看过不少游记，里面可没少记载，若人在他们家里变成傻子，尽管情有可原，可过不了心里那关。 “奴婢去看一下。” “嗯。”苏白英点头。 午时，宋清淮走进院门，鼻间传来淡淡的酒味。 疑惑的问：“娘子，这是打翻酒坛子了？” 苏白英恹恹道：“差不多吧，欧阳公子发热了，家里没有药，燕子说酒能散热，这不就试一下。” “娘子做的对，确实不适合去药馆。”宋清淮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 从任绍口中得知，知府为了抓人，城中所有药铺，派了人守着，但凡去看病抓药的，都会被盘问，还要前往对方家中确认，防止有人蒙混过关。 “希望有用吧，要是落下后遗症，可别救人不成反成仇。” “娘子莫要多想，若咱们不救，他有没有命还两说，为夫去看一下。”宋清淮曲指弹了下她额头，宠溺道。 苏白英摸着额头，水灵灵的眼眸，满是控诉的望着他。 宋清淮淡淡一笑，抬手给她揉了揉，“是为夫的不是。”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拿下做乱的大手，“不是要去看欧阳公子吗。” “嗯，让郑娘子摆膳吧，为夫很快就过来。”宋清淮温和道。 厢房内，张成守在床边，时刻注意着欧阳昱的情况，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 见自家老爷过来，立刻起身，“老爷。” “嗯，如何？”宋清淮走到床边，询问道。 “温度下去了一点，烈酒擦身退热，效果还不错。”张成恭敬的回禀，心情放松不少。 发现对方高热不退时，心里是慌的，对方估计夜半就发热，是他没有注意到。 “嗯，退了就好。”宋清淮松了一口气。 欧阳昱缓缓睁开眼，见宋清淮站在床边，纳闷道：“宋兄为何没去书院？” 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那难听的声音，是他的。 宋清淮被他的话逗笑，“呵呵，已经午时了，欧阳兄醒来就好。” 欧阳昱回过味来，不好意思道：“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清淮交待一句，“好好养伤。” 说着转身离开，他时间不多，用过午膳就要回书院。 目送宋清淮离开，欧阳昱转头望着张成感激不尽，“辛苦张小哥了。” 张成连忙摆手，“欧阳公子客气，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紧接着道：“欧阳公子饿了吧，小的去端些吃食来。” “嗯，谢谢。”欧阳昱真心实意的道谢，感叹于宋清淮高洁的品行。 他欠对方一条命，往后好好补偿吧，当然，前提是从临江安然回到京城。 第258章 退热 至于报仇什么的，只要平安回京，那些人的好日子，即将结束。 而宋兄定会参加明年的乡试，以他的学识，考中举人应当不成问题，届时便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思及此，欧阳昱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张成进屋，被他脸上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恍了下神，手里端着的吃食差点掉了。 幸好他是男的，这抺笑若被女子瞧见，立马芳心暗许了吧。 咳，想差了。 收回思绪，把托盘放在床边矮柜上，“欧阳公子，喝点热粥。” 欧阳昱撑着身子，“我自己来吧，张小哥吃过没？” 张成见他起不来，上前帮了一把，“公子高热刚退，身上怕是没有力气，小的伺候你，厨房里留了饭菜。” 欧阳昱靠坐好抬了抬手，感觉虚软无力，只得接受张成的好意，虚弱道：“那就麻烦张小哥。” “不客气。” 堂屋里，宋清淮和苏白英坐在一起用膳，看着桌上的素菜，提点道：“娘子，不必如此，一切如常。” “外头不平静，可不敢出去走动。”苏白英解释道。 宋清淮咽下口中食物，解释道：“若表现的太明显，恐会引人怀疑，为夫方才回来时，瞧见斜对面的婆子，站在门口张望。” 苏白英吃惊不已，“不会吧，没凭没据的。” “以防万一，大家都不是傻子，邻里邻居，谁家里有点风吹草动，隔壁多少知道一些，肖夫人不会多管闲事，旁人就不一定了。”宋清淮想到方才瞧见的情景，皱了皱眉。 苏白英沉思片刻，“好，听夫君的。” 她还以为只要闭门不出就万事大吉，不想还有这样的隐患，得想个办法消除。 其实宋清淮猜想的没错，斜对面的汪氏，上回没在苏白英这里占到便宜，一直记恨在心。 这两天衙役搜查贼人，别人恨不得躲起来，她却一反常态，时常外出走动。 一双小眼睛咕噜乱转，时刻想着搞事情，而苏白英家被她给盯上。 只是还不确定，迟迟不敢行动，打算再观察观察。 还有一点就是，温卿卿与苏白英交好，怕消息不真实，对方出手整治她。 下半晌，苏白英带着茶儿出门，特意看了眼斜对面，果然瞧见汪氏躲在门后看她。 扯了扯唇，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夫人，等等奴婢。”茶儿毫无所觉，嘴里喊着等一下，手上动作不停，打开油纸伞遮挡住直射的阳光。 “这么点路，哪用得着打伞。”苏白英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靠近她。 太阳确实晒人，四处张望了下，不远巷子口竟还有人守在那里。 苏白英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快走几步敲响隔壁院门。 “咚咚咚.....” 午睡醒来的温卿卿，拿着扇子靠在躺椅上，听到响声瞥了眼绿竹。 “奴婢去看下是谁。”绿竹立刻停下手里活计，起身道。 温卿卿继续摇着扇子，好不惬意。 苏白英进来见到这副场景，莫名觉得眼熟，这不就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么，这回手里多了把扇子而已。 打趣道：“温姐姐几日不见，越发光彩耀人，叫妹妹好生羡慕。” 温卿卿慵懒一笑，指着旁边椅子，“苏妹妹快过来坐，绿竹上茶。” “是。”绿竹面带微笑退下。 温卿卿眉眼弯弯，“妹妹今日怎的有空过来玩？” 苏白英坐下后，面上带笑，“这几日人心惶惶的，待在家里有点慌，过来找姐姐说说话。” 温卿卿安慰道：“妹妹别担心，此事与咱们无关，他们不敢随意冤枉人。” 她家男人特意来了一趟，知道一些内幕，知府如今自身难保，可不敢随意处置无辜之人。 “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形，有点不适应。”苏白英有些无奈。 说话间，绿竹端着茶水过来，顺便把茶儿拉到旁边说悄悄话。 “这样的事不多见，我在府城这么些年，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不知是谁这么厉害，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温卿卿摇着扇子，兴致盎然道。 “听说知府大人并非良善之辈，许是得昔日仇人前来寻仇，也说不一定。”苏白英随意说着。 虽然救了欧阳昱，苏白英对他所做之事，并不了解，只下意识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谁知道呢，是真是假与咱们没多大关系，对了，苏妹妹借你家织布机一用。”温卿卿对此兴趣不大，很快转移话题。 “好呀，随时都可，姐姐动作蛮快的。”苏白英挑眉夸赞。 本以为对方会比自己慢，结果大大的出乎她意料。 “府上另外两位帮着一起，否则不知要搞拖到何年何月，唉！做事虎头蛇尾的性子，一点都没变。”温卿卿自嘲一笑。 “姐姐，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无需介怀。”苏白英劝解道。 苏白英理解她，一直以来衣食无忧，根本体会不到贫苦之人的无奈，做事全凭心情，枯躁无比的绩麻，哪里坚持得下去。 温卿卿感慨道：“有时觉得人生怪无趣的，整日里除了吃和睡，竟找不到旁的事做，好不容易找到事情打发时间，却坚持不下来。” 特别是最近，孩子没保住，男人也不在她身边，哪怕后面得知是自己误会他，也觉得没意思极了。 “姐姐不必气馁，不喜织布，还可以找别的呀，练字、给画、刺绣等等，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苏白英睁着水灵灵的眼眸，提议道。 在她看来，时间不够用，每天要忙的事有很多，哪有时间伤春悲秋。 温卿卿闻言，摇扇子的手顿了顿，以往只觉得日子无聊，靠在躺椅上胡思乱想，根本没想过，还能学习这些来打发时间。 温卿卿坐直身子，郑重道谢，“谢谢苏妹妹提醒了我，这些东西姐姐其实都会一点，许久不曾碰过。” 苏白英抿唇微微一笑，“有帮到姐姐就好。” 人闲下来，心也跟着空落落，若任其发展下去，指定憋坏身子。 第259章 污蔑 温卿卿感叹道：“苏妹妹，姐姐不如你，宋秀才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姐姐为何没早点遇到你，不然...” 不然有她在身边劝着，自己也不会头脑发热，做出后悔无比的事。 时过境迁，到头来才发现，情爱一事，并非话本子里所描写的那般荡气回肠，至死不渝。 “姐姐有自己的魅力，无需妄自菲薄。”苏白英瞧着对方娇艳的容貌，夸赞道。 “认识你真好。”温卿卿感慨不已。 两人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着，这时苏白英才知，温卿卿还去过京城。 好奇的问：“温姐姐，京城好玩吗？” “挺热闹的。” “那你们为何不留在京城，皇城脚下，机会不是更多吗？”苏白英有些不解。 “哪有这么简单。” 温卿卿想了想，建议道：“京城权贵众多，没财力、没背景，在那寸步难行，宋秀才考中进士，花点银钱谋个外放的官儿，靠实力往上升。当然，若背靠某位大人物，就当姐姐没说。” 京城权贵间的势力错综复杂，各地进京赶考的学子，学识渊博之辈，早早被人暗中盯上拉拢，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此有好处，也有坏处，端看你如何想，权利中心，若没有几分手段，迟早被推出去挡灾。 “谢谢姐姐提点。”苏白英郑重道谢。 两人就着此话题聊了起来，没注意时辰，直到门口传来动静。 相谈甚欢的两人齐齐转过头去，就见一名高大俊美、气势非凡的男子，步伐从容朝堂屋走来。 温卿卿起身诧异道：“廷修，你怎的过来了？” 肖廷修眉梢微挑，目光看向跟着起身的苏白英，“不欢迎？” 温卿卿柔柔一笑，“不是。” 随后简单介绍了下，“苏妹妹，我家那位，廷修，这位是隔壁苏妹妹。” “肖大人好。”苏白英笑着打招呼。 肖廷修确定对方无害后，收回身上逼人的气势，温和一笑，“苏娘子无需多礼，谢谢你陪卿卿说话。” “不客气，温姐姐时辰不早，咱们下回再聊。”苏白英客套一番，提出告辞。 “好，下回再来。”温卿卿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屋。 刚进堂屋，就被抱了个满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卿卿，听你方才的意思，好像挺不欢迎我来，嗯。” 低沉性感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温卿卿感觉耳畔一阵酥麻，歪着头，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最近怎么来的如此勤，不怕家里那位生气？” 肖廷修把人抱得更紧，“卿卿冤枉为夫了，家里那位只是摆设，你不是清楚的吗？” 温卿卿没有回答，有时她倒是希望对方变心，如此她还能说服自己，忘了他，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苏白英出来后，刚准备回自家小院，身后传来叫喊声，“秀才娘子，过来聊会天。” 苏白英转头看去，原是对门的秦婶，快走几步来到她跟前，“秦婶好。” 秦氏把苏白英拉到一旁，小声问：“秀才娘子，你家没藏什么人吧？” 苏白英心里一个咯噔，不动声色问：“没有啊，婶子为何如此问？” 秦氏拍了拍胸口，指着汪氏的背影，“没有就好，汪老婆子盯上你家啦，你看，她往那边去告状了。” 苏白英给茶儿使了个眼色，压下心里的慌张，“谢谢秦婶，我寻思着也没得罪她，怎能如此污蔑我家。” 秦氏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人纯属眼红。” 苏白英气白了脸，“无凭无据就敢攀咬人，实在可恶。” 不多时茶儿去而复返，朝她点点头，苏白英放下心来，只要及时藏起来，就算翻遍整个小院，也只是徒劳。 秦氏小声道：“她儿子自从有了秀才功名，再无寸进，听说你家男人学识不错。” 苏白英了然，原来如此，对方不仅爱占小便宜，还有红眼病。 “我家夫君学识好，那是他努力得来的，又不是靠其它手段。” “确实如此。”秦氏赞同的点头。 说话间，就见汪氏身后跟着一名衙役过来。 两人径直来到苏白英小院门口，就听汪氏大声道：“差大哥，就是她家。” 苏白英靠近两人，不紧不慢道：“汪氏，你别血口喷人，就算咱们两家有不愉快，也不能如此冤枉我家，还把衙役大哥拖下水。” 跟过来的中年衙役，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见苏白英镇定自若，心下有了计较。 他娘的，被人当枪使了，双目圆瞪，厉声道：“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汪氏被盯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结巴道：“差大哥，我...我猜的，她家有奇怪的动静。” 衙役盯着汪氏看了许久，又盯着苏白英看了会，皱着眉头，“不管真假，待我进去一探究竟。” 说着抬脚往院门走去，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衙役不打算错过。 苏白英见状，出声道：“差大哥，若没有搜出人来，该当如何？” 衙役顿了顿，“谎报消息，仗十下。” “好，烦请大伙帮忙做证，差爷里边请。”苏白英亲自打开院门，把衙役请进门。 “汪婆子空口白牙，就敢污蔑她人，从前只当她嘴碎，爱占小便宜，不成想如此恶毒，往后可得离她远点儿。”门口看热闹的妇人，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宋家娘子温温柔柔的，平日里待在家里安分守己，不惹事，这老婆子不知咋想的，非要与她过不去。” “除了红眼病，还能有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热闹不已，温卿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吩咐道：“绿竹，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好的。” 没一会绿竹跑进来禀道：“夫人，不好啦，宋夫人被人举报，说她家藏了人，衙役已经去搜查。” 温卿卿惊呼道：“谁这么缺德？” 绿竹撇了撇嘴，“还能有谁，对面的汪老婆子呗，整天想着法儿占便宜，如今倒好，直接把人举报了。” 第260章 廷修，可否帮个忙 温卿卿冷静过后，看向身旁的男人，恳求道：“廷修，可否帮个忙？” 肖廷修愉悦勾唇，压低声音道：“卿卿想好如何报答了吗？” 温卿卿嗔他一眼，“都随你，行了吧！快去帮忙，若苏妹妹被欺负了，往后你也不必再来啦。” 这人都什么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急死她了。 肖廷修无奈一笑，自己在卿卿心里的地位，还真是一降再降，竟然不如隔壁刚认识的邻居。 不过他却毫无怨言，谁让自己给不了卿卿安稳的家，只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让她舍不得离开。 好声的哄道：“好好好，走吧。不过你放心，那帮人不敢随意处置平民百姓。” 两人急匆匆往外走，挤开看热闹的人群，闯进熟悉的小院。 温卿卿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便出声安慰，“苏妹妹别怕，有姐姐在，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肖廷修跟在后面，挑了挑眉，卿卿自从失了孩子后，性子收敛许多，这般鲜活的模样，可是许久未见。 苏白英站在院中，身边站着秦氏，汪氏在她对面，屋里传来衙役翻箱倒柜的声音。 苏白英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笑问：“温姐姐怎么过来啦。” 温卿卿瞥了汪氏一眼，“还不是听说某人告发你私藏不轨之人，不放心，就过来瞧一瞧。” “多谢姐姐关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妹妹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收留陌生之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苏白英眼都不眨的说道。 确实没有收留陌生人，这话没问题。 温卿卿拍了拍苏白英的手，“姐姐相信你，待会让廷修给你做主。” 苏白英看了眼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男子，行礼道：“宋苏氏谢过肖大人。” 肖廷修垂眸看向替他做决定的女子，微微颔首，“无需客气。” 中年衙役从右边厢房出来，正要往左边厢房走去，眼角余光扫到一抺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通判大人，又是谁。 快步来到他跟前，恭敬的行礼，“小的见过肖大人，大人怎么在这儿？难道你也是得到消息，特意赶过来的吗？” 肖廷修板着脸，沉声道：“有找到人吗？” “没有，小的还没搜查完。”衙役实话实说。 “消息属实吗？” 衙役摇头，大声回禀，“不确定，大人交待过，宁可错信不可放过。” 肖廷修瞥了眼苏白英，见她神色如常，摆了摆手，“罢了，继续吧，若没有搜到人，后续可想好？” 衙役抬眸瞥他一眼，垂眸沉声道；“谎报之人仗十下，小的亲自赔礼道歉。” “嗯。”肖廷修颔首。 “廷修，你为何不阻止？”温卿卿闻言，扭头质问他。 衙役脚步一顿，原来肖大人不是接到举报，而是来撑腰的。 肖延修给了温卿卿一个眼神，“稍安勿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阻止，岂不显得心虚，知府大人有多疯，他可是清楚的。 只有当众还苏氏清白，才不会引起知府的注意。 否则可不是搜查这么简单，被抓去审问，蹲几天府衙大牢，可是有可能的，最近几日，大牢里进进出出的热闹极了。 衙役硬着头皮继续，明显不如之前仔细，他也没想到，这家竟然认识肖大人，他只是一个小小衙役，勉强糊口而已，如今得罪肖大人，会不会被穿小鞋。 院子里众人安静等着结果，很快衙役丧着脸回禀，“报告肖大人，一切正常。” 肖廷修声音冷冷淡淡的，“嗯，接下来你看着办。” 衙役瞪了眼汪氏，来到苏白英跟前，深施一礼，“抱歉，是在下听信谗言。” 苏白英淡然一笑，“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被人蒙骗了而已。” 汪氏的脸色变换不定，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一定还有哪里没搜到，我明明听到有动静，怎么会没人，肯定是她把人藏起来了。” 说完瞪着眼睛，看向苏白英，伸手去拉扯衙役的衣摆，哭求道：“差爷，老婆子没有骗你，是真的，一定是漏掉了。” 她都一大把年纪，可不想被打。 衙役气恼不已，甩开她的手，大声喝道：“你的意思是我徇私了，就在门口受罚吧，免得大伙有样学样，信口开河。” 一肚子气全撒在汪氏身上，死老婆子让他没脸，还得罪年轻有为的肖大人，对方只要动动嘴皮子，自己的饭碗有可能不保。 为今之计，只有狠狠打汪氏一顿，让肖大人与这位娘子消气。 于是不顾哭闹的汪氏，扯着她往外走，回头对着苏白英讨好道：“好心的夫人，可否借用你家板凳一用。” 苏白英点头，“可，张成给差爷搬条凳子。” “是。”张成立马回屋搬凳子，若不是秦婶子通风报信，他们都得完蛋。 若被抓到，可不是十板子就能解决的事，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若欧阳公子是个十恶不赦之人，老爷就算想救，他也会冒险相劝。 门口探头探脑的人，听说要在外面仗责汪氏，一个个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无人为其说话，可见汪氏有多惹人厌。 “差爷，你请。”张成搬着凳子，放在院门口。 汪氏不想被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差爷，老婆子真的没骗你，那人肯定藏起来了，你再找一找，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衙役瞄了眼肖廷修不耐的神色，冷声喝道：“老实点，否则加十板子。” 听说要加十下，汪氏彻底老实了，被衙役推到板凳上趴好。 随后众人便见，衙役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棍，一下又一下打在汪氏屁股上。 汪氏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哎哟...” 衙役为讨肖廷修欢心，使足了力气，几棍子下去，汪氏便见了红。 人群里有人幸灾乐祸道：“啧啧啧，汪老婆子终于得了报应，上回把我家孩子带到街上去，却不带回来，要不是有熟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第261章 认出 妇人旁边的小娘子闻言接话道：“平日里见她东家借一点，西家借一点，以为她只是贪便宜而已，不想心肠如此恶毒，活该。” “她家儿子也在书院里，可得离远一点。” 围观人群大多住在这附近，对汪氏为人多少有些了解，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汪氏做过的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衙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娘的，他被这老娘们耍了，手上越发用力。 打得手心发麻，也不解气。 宋清淮散学回来，远远瞧见院门口围着许多人，心下一慌，脚步踉跄着往家跑。 靠近后，听到人群中发出尖锐的叫声，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嘴里喊着，“麻烦让一让。”就往里面挤。 有人认出他，喊了一声，“宋秀才回来了。” 宋清淮一听更慌，难道自家真出事了？ 等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清挨打之人并非自家娘子，狠狠松了一口气，四处张望，见小娘子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苏白英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抖着声问：“娘子，没事吧。” “没事，多亏了温姐姐和肖大人，还有秦婶子。”苏白英说完，准备介绍两人认识，转头只瞧见温卿卿离去的身影。 宋清淮随着她目光望去，只瞧见一男一女拾阶而上的背影。 收回目光，“下回登门造访，多谢秦婶子。” 秦氏连忙摆手，“宋秀才客气了，婶子没帮上忙。” 汪氏十棍也打完了，衙役朝苏白英抱了抱拳，头也不回的离开。 悔气，本以为能立功，却不想只是妇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可恶。 人群中有人朝汪氏吐了口唾沫，“死老婆子，活该。” 热闹散去，众人纷纷离去，汪氏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没人理她。 张成扛着板凳来到井边，打水清洗，要是不洗干净，心里恐会膈应。 而另一边，温卿卿恍恍惚惚的回到小院，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那人，那个被她辜负的男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无法反抗，把气全撒在毫不知情的他身上。 在宋家时，没少给对方脸色，还恶言相向。 对方原本开朗的性子，生生被磨平，后来变得沉默寡言，可在她坦白事情之后，仍然选择放手成全。 从头到尾没有亏欠过她，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新娶的娘子心地善良，为人处世没的说，最主要的是心里有他。 肖廷修见人傻愣愣的呆坐着，关心道：“卿卿，脸色为何如此差？” 温卿卿望着他，见他脸上的关心不似做假，一把搂住他的腰，吸取着他身上气息。 许久之后，撒娇道：“没事。” 如今对方已经娶妻，苏妹妹心灵手巧，性子又好，她就放心了。 年少不懂事，做出许多错事，亏欠之人除了父母，便是宋清淮。 肖廷修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没事就好，有事别闷在心里。” 温卿卿松开手，有些不自在，“绿竹，去看下饭菜好了没?” “好的。”守在门外的绿竹，立马应道。 宋清淮拨开人群，只顾寻找苏白英，并未注意还有另一个熟人。 此时握着苏白英微颤的小手，“娘子，怎么回事？” 苏白英后怕不已，“对门的汪婆子，向衙役告发咱们家，幸好秦婶子及时告知，否则...” 也幸好她听了夫君的话，出去走动，若是待在家里，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逮个正着。 宋清淮揉了揉她的手，“明天让张成买些礼物，给秦婶子送去，报答她的提醒之恩。” “给宋兄添麻烦了，在下今晚就离开，宋兄到京城，可来凭此玉佩来荣国公府寻我。”欧阳昱从藏身之处出来，就听到这番话，解下脖子上的玉佩，递给宋清淮，同时报出家门。 宋清淮猜想过对方的身份，没想到如此尊贵，尽管如此，他却没接玉佩，转面劝道：“欧阳兄身上的伤还没好，离开的话太危险，要不再留一些时日。” 欧阳昱深知，再待下去只会更危险，“不了，既然有人告发，以段德海的性子，必定会派人盯住这里。” 说完把玉佩塞进宋清淮手里，转身回屋歇着，养足精神晚上离开。 宋清淮摩挲着玉佩，思忖半晌，看向苏白英，“娘子，你上回用来涂脸的膏体还有吗？” 苏白英从呆愣中回神，缓缓道：“还剩一点，夫君是想让欧阳公子乔装打扮。” 宋清淮点点头，“嗯，那样的话，至少不会太显眼。” 欧阳兄相貌出众，若不装扮一下，很快被人认出来。 娘子当真聪慧，一点就通。 “好，我这就去拿。”说完抽出手，快步回房寻找。 自从来了府城后，苏白英就没让茶儿进屋，屋内一切皆是她亲自整理。 很快，苏白英就拿着瓶子出来，“夫君给欧阳公子送去吧，我让燕子烙几张饼，带着路上吃。” “嗯。” 房间里，欧阳昱解开布条，看着表面结痂动作稍微大一点，还是会渗出血丝的伤口，倒了两粒上好的止血丸，捏碎后撒在伤口上，随后用布条紧紧缠好。 “咚咚咚...” 宋清淮的声音传了进来，“欧阳兄，可以进来吗？” 欧阳昱快速穿好外衣，扬声道：“进。” 宋清淮推开房门，把瓶子递给他，“欧阳兄，把这个抺脸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欧阳昱半信半疑的接过，从里面挖出一点，黑乎乎的膏状物，闻了闻，并无任何味道。 “宋兄，这是何物？”不是他不相信宋清淮，而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有些好奇罢了。 宋清淮也不卖关子，“野莴苣茎叶与香膏混合物，用盐水方可洗掉。” 虽然没听过，既然对方拿到自己跟前，应当没问题，且明显有用过的痕迹，拱手道谢，“多谢宋兄，让你费心了。” “不客气，注意安全。”宋清淮叮嘱道。 第262章 及时离开 欧阳昱郑重点头，“好。” 随后用手揉开膏体，往脸上抺去，此去危险重重，段德海肯定会联合册子上的人，一起追杀他。 也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队伍中有对方的人，关键时刻被伤到，否则以他的身手，逃脱还不是轻而易举，哪会像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的。 如今为了不连累宋兄，只得提前离开。 郑燕子接到命令，手作麻利的起锅烙饼，很快十来张面饼子热腾腾的出锅。 张成找了个干净的布袋子装好，进屋看到黑乎乎的欧阳昱，惊得瞪大双眼，“欧阳公子变化也太大了，夫人让准备的干粮。” 欧阳暗接过袋子，作揖道：“后会有期。” 欧阳昱没说报恩之类的话，若他有命回京，救命之恩定然不会忘，若不幸被抓，一切都是空谈。 宋清淮拿出几张银票，塞进他手里，拍了拍他肩膀，“保重。” “好。”看了眼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只待天黑便动身离开。 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府衙内同样如此，段德海正在集结衙役。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想错过，哪怕衙役回禀并无异常，他都不信，想亲自确认一番，因为他坚信无风不起浪。 段德海能坐上如今的位子，并非酒囊饭袋，脑子还是有的，不然也坐不稳如今的位置。 挺着大肚腩，短胖的手一挥，“走。”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目的地而来。 这边欧阳昱见天色暗下来，告别宋清淮，趁着夜色从后门离开。 “夫君，用膳了。” “嗯。”宋清淮送走欧阳昱，心中有些不得劲。 “欧阳公子吉人天相，不会轻易被抓。”苏白英安慰道。 国公府公子外出，身边肯定还有其他人，不可能孤身一人前来。 离开府城，还不是轻而易举。 “为夫在想，是何原因，上头竟派国公府公子前来调查，而知府又做了何事，竟敢对国公府公子下手，事情并不简单。”宋清淮叹息一声，说出心里的疑问。 “许是不知他的身份，这些事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欧阳公子怎会闭口不言，应是在保护咱们。”苏白英给他盛了一碗饭，分析道。 两人静静地吃饭，不再提欧阳昱的事。 厨房外，放了张小桌，中间摆放着一盏油灯，灯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仍然顽强的燃烧着。 郑燕子扒拉了一口饭，叹道：“欧阳公子总算走了，天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睡也睡不好，生怕有人夜半敲门，把咱们都抓走。” 张成瞥她一眼，“少说两句，这话从此不能再提，可别说漏嘴，给主子惹事。” “郑姐姐，欧阳公子是好人。”茶儿小声提醒。 茶儿跟在苏白英身边最久，听过表姑娘的事，知晓知府并非善类。 “知道了。”郑燕子摆摆手，她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晚膳过后，苏白英洗漱好，坐在宋清淮旁边认真看书。 对于学习一事，苏白英从不懈怠，白天忙着绩麻，晚上抽时间看书。 “砰砰砰.....” 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夫妇俩对视一眼，又怎么了？ 张成刚洗漱好，顶着湿哒哒的头发，披着衣裳去开门。 站在门口，大声询问：“谁呀？大晚上来敲门。” 好些天没有抱香软的小娘子，刚洗好准备回屋抱一抱，就有人来捣乱。 门外敲门的小吏大声嚷道：“衙门办事，快开门。” 又是衙门的人，欧阳公子离开了，张成半点不带心虚的打开门。 赔着笑，“差大爷，有何事？” 衙役侧身，露出段德海肥胖的身躯，弓身道：“大人，您请。” 大人？张成身子一抖，悄悄抬眸，眼前这位莫非就是知府大人？ 思及此，张成立刻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宋清淮带着苏白英出来，作揖道：“小生见过大人。” 茶儿和郑燕子站在苏白英身边，脸上并无异色，心里却砰砰跳个不停，庆幸欧阳公子离开的及时。 段德海瞥了几人一眼，抬步走进院内，宋清淮侧身让开。 段德海扫视一圈，沉声问：“听说你们家藏有贼人，可是有此事？” 宋清淮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回大人的话，没有的事，纯属无稽之谈。” 段德海冷哼一声，对方有功名在身，还真不好随便处置，“哼，有没有搜过才知道，希望是真的。” 段德海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大人这么晚来此，是有发现了吗？” “肖通判，为何在这此？”问完他就想起有传言说，肖通判不喜发妻，外头养了个美娇娘，只是这种风流韵事无人证实罢了。 “大人如此勤快，下官也不好歇着。”肖廷修打了个哈哈，以为他想来吗？都脱衣准备睡觉了，这老东西大力拍门，小女人非得让他来解决。 这狗东西不讲理，他还真怕对方恼羞成怒之下，把这一家子下大狱，回头卿卿跟他急。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苏白英，两只眼睛一张嘴，没看出来有何不同，卿卿为何如此看重她？郁闷！ “有事等本官搜过后再说。”随后一摆手，身后举着火把的衙役，一拥而上。 小院瞬间亮如白昼，宋清淮拳头紧握，把苏白英挡在身后，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没有背景就是如此，想搜就搜，根本不顾及后果，这是笃定他翻不了身，可以随意践踏。 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有衙役前来回禀，“报告大人，没有发现。” 段德海黑着脸，“可有药渣残留？” “回禀大人，并无。”衙役垂着头，本以为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却不想根本没有。 这种随时搜家的行为，何时结束。 “大人，傍晚就里里外外搜过一回，你这是听信谁的谗言？”肖廷修适时供火道。 段德海脸色铁青，恼羞成怒道：“走，把那老婆子拖出来，打一顿。” 算是变相的给宋家人道歉，这也是给肖廷修面子。 一群人走后，小院瞬间归于平静。 宋清淮朝肖廷修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肖大人出手相助。” 第263章 上门感谢 肖廷修瞥他一眼，以为他想吗，要不是怕小女人跟他闹脾气，他才不想过来，“谁让你有个好娘子，苏娘子有时间多和卿卿聊天。” 前半句是对着宋清淮说的，后半句是看着苏白英讲的。 宋清淮微微一笑，苏白英则郑重点头，“好的。” 温姐姐自从孩子落了后，心情一直不太好，看来肖大人也有注意到。 肖廷修颔首离开。 门外传来斜对面汪氏尖利的喊叫声，下午挨了十棍子，还没愈合的伤，晚上又被拉起来挨打，伤上加伤，只能用喊叫来缓解痛意。 此时此刻，汪氏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消息，却扑了空。 可她明明听到其他声音，只能怪她倒霉，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告发，而是想要确定一下。 小院里，宋清淮示意张成关门，轻呼一口气，幸好欧阳兄及时离开，否则就被打个措手不及，一家人都得完蛋。 苏白英感叹一句，“知府大人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可都是民脂民膏堆砌出来的。” 宋清淮捏了捏她的手，叮嘱道：“整理好就休息吧。” “是，老爷。”几人同时应道。 相视一眼，惊心动魄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这几天过得小心翼翼，外头有一点动静，他们就担心不已，欧阳公子更是不得清静，躲躲藏藏的。 希望他安然回京吧。 “嗐，这帮人是不是故意的，搜查也不用把东西乱扔呀，幸好冬衣全部收起来了，否则又要洗一遍。”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苏白英恨恨的骂道。 “别气，气坏身子不划算。”宋清淮安慰道。 等他出人头地，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若他今日不是秀才，而是身居高位，谁敢随便搜他的家。 在府城，知府大人一手遮天，根本无人敢惹，只希望欧阳兄能安然回京，上头派人前来整顿。 苏白英抱怨归抱怨，手上动作不停，把满地的衣裳物件拾起来。 “夫君，我放在梳妆台上银簪不见了。”整理梳妆台时，苏白英发现沐浴时卸下来的簪子，不翼而飞了，惊呼道。 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妆盒，拿出钥匙打开，见东西没少，轻呼一口气。 “其它的少了没？”宋清淮靠近询问。 娘子首饰可不少，要是都被顺走，他非得去衙门讨个说法。 “只有一根簪子，我白天戴的，本想明天继续戴，这才没收起来。”苏白英气愤不已，同时有点庆幸，自己不爱戴首饰。 平日里头上只插根簪，素雅又清爽，可被人拿去，心里还是不爽。 “没有当场抓住，只能自认倒霉。”宋清淮宽慰道。 离开后的欧阳昱，并未趁机离开府城，转而拐进府衙，上回拿到的账册，被他藏在府衙后院。 离开前必须去拿出来，不想抵达府衙后，发现院内守卫松散，索性藏在里面养伤。 看着段德海焦急上火，大发雷霆的样子，觉得挺新鲜。 翌日。 因着昨晚的事，宋清淮同夫子告假，带着苏白英上街买了些糕点等物。 提着礼物敲开秦氏的家门，秦氏笑眯眯的推拒着，“你们太客气了，婶儿只是多一句嘴，并没做什么，哪里好意思收礼。” 苏白英笑着把东西放在桌上，柔声细语道：“婶儿收下吧，我胆儿小，昨日多亏有你陪着，那衙役凶神恶煞怪吓人的。” 秦氏瞧着眼前人说话细声细气的，对她的话信了大半，苏娘子除了找温娘子聊天，就是待在家里足不出户，性子温和。 于是客气道：“邻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只是她没想到，苏娘子如此客气，还特意买礼物来道谢。 送走两人，回屋拆开纸包，糕点香甜的味道立刻飘散出来，认出是味坊斋的糕点，秦氏惊叹道：“乖乖，苏娘子可真大气。” 味坊斋糕点好吃，价格也很贵，她吃过一次，至今难忘。 就在秦氏闻着糕点感叹时，宋清淮和苏白英已经敲响温卿卿的院门。 绿竹见是苏白英，立刻笑着招呼，“苏娘子宋秀才好。” 苏白英笑问：“绿竹，你家夫人可在家？” 绿竹欢快道：“在的呢，这会子正无聊呢。” 说着侧开身子，让他俩进去，还往两人身后瞧了瞧。 苏白英见状，解释道：“茶儿没有过来。” 昨晚屋子被翻得乱糟糟的，茶儿正在家里清理。 “哦。”绿竹没看见茶儿，明显有点失落，掩上院门，快走两步进去禀告。 温卿卿腰肢酸软的躺在靠椅上，拿着扇子无精打采的晃着。 昨晚因着有事相求，那人回来后，把她折腾的够呛，此刻浑身无力。 就听绿竹欢快的声音响起，“夫人，苏娘子和宋秀才来了。” 惊得她立刻坐直身子，确认道：“你说什么？” 绿竹有些不解，反问道：“苏娘子和宋秀才呀，夫人这般惊讶做甚？” 温卿卿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立刻转身回屋，丢下一句，“就说我不舒服。” 绿竹看着夫人快步离开的身影，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不舒服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苏白英疑惑的声音响起，“绿竹，温姐姐呢？” 虽然不明白，但不妨碍她听话，“我家夫人有点不舒服，苏娘子下回再来吧。” 苏白英忙关心道：“不舒服？可要叫大夫？” 自家夫人明显没事，叫大夫不就戳穿了吗，绿竹连忙摆手，“不用了。” 见绿竹拒绝，苏白英把东西放在桌柜上，交待道：“那好吧，有事记得喊一声。感谢肖大人昨晚仗义相帮，一点心意，麻烦绿竹姑娘转交给温姐姐。” 绿竹立刻把人往外送，“好，苏娘子宋秀才慢走。” 宋清淮与苏白英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苏白英回头看着紧闭的院门，不明所以，感觉温姐姐在躲着她，为什么？ 想不通，且对方也没给她询问的机会，无奈道：“回去吧。” 宋清淮同样不解，昨晚还出手相助，今日怎就避而不见，“嗯。” 第264章 悲催的马连云 等苏白英和宋清淮离开后，温卿卿才从里屋出来，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出神。 绿竹关好院门回身，见她站在堂屋发呆，不解的问：“夫人为何不见苏娘子？” 随后指着桌柜上几个纸包，禀道：“苏娘子给的礼物，感谢老爷昨晚帮忙。” “收起来吧。”温卿卿丢下一句，躺在椅子上望着屋顶神游。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还会再相见，对方明显过得很好，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 自己把他生活搅得一团乱，恨不得从未认识自己吧。 有一点她想不通，以他的学识，应当早就考中秀才，怎会耽误到现在。 绿竹看着主子出神，拿起旁边的扇子，帮她打扇。 苏白英和宋清淮回家，立刻着手清洗衣裳，擦洗家具等物。 主仆几人忙得不亦乐乎。 京城某处小院，同样忙碌不已。 宋倩如送走大夫，差小角前去翰林院给马连云告假。 又吩咐，“仇伍，你去拿药。” 随后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封之桃，交待道：“桃姨娘，给夫君擦身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封之桃根本不敢反驳，垂眸应下，“好的，夫人。” 自从生了不轨之心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可惜对方警惕至极，很少会碰她给的食物或茶。 她买的药都快用完了，愣是没有得徎，后背跟长了眼睛似的，夫君无缘无故被打，她怀疑是这老女人让人做的，虽然她没证据。 不多时仇伍提着药包回来，“夫人，药来了。” 宋倩如接过药包，转身回屋，等她再次出来时，药包已经被她换了，“仇伍，你去熬药，待会让桃姨娘亲自伺候老爷喝药。” “好的。”仇伍接过药包，顿了顿，这包药明显与他拿回来的不同，想起姑奶奶之前买的药，心下了然。 有点好奇这药的作用，不会是那种药吧？ 封之桃看着霸占了她躺椅的男人，内心纠结不已，她要不要开口提醒一下，可不提醒，她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纠结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夫人，是不是让仇伍大哥把老爷搬进屋。” 那语气要多卑微有多卑微，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宋倩如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搬来搬去太麻烦，就在堂屋睡吧，方便你夜里照看。” 封之桃弱弱地问：“那..那妾身晚上睡哪儿？” 宋倩如冷声道：“随便你，地上还是凳子上，本夫人没意见。” 她如今连装都不想装，看到那男人心里就不舒服。 以前百般讨好，也得不到他的心，现在她也想开了。 封之桃被刺了下，嗫嚅着不敢开口，委屈巴巴的捏着巾帕，站在马连云身边。 期盼着他能起来，狠狠惩罚一下恶毒的老女人，无奈马连云受伤太重，还处于昏迷中。 马连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早上会被打，上回被打后，每晚有小角跟着，再也没发生被打的事，千防万防，不防那些人敢大清早动手。 宋倩如坐在上首，欣赏着马连云的惨样，心情别提多美了，她觉得中午能多吃两碗饭。 仇伍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就瞧见自家姑奶奶上翘的嘴角，敛去眸底的微光，恭敬道：“夫人，药好了，小的亲自熬的。” “嗯，你下去吧。桃姨娘，把药一滴不剩的喂给老爷，若是撒了一点，中午不许吃饭。”宋倩如盯着封之桃，面色平静的吩咐道。 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对方红润的脸蛋，再看自己粗糙的手，同为马连云的女人，怎能不尝一尝向老婆子惩罚人的手段。 封之桃恨恨地垂下头，“是。” 她一定要让老女人付出代价，给她等着，届时被夫君休弃，看她如何嚣张。 这般想着，轻柔的唤着，“连郎、连郎，醒一醒，吃药了。” 马连云睁开肿胀的眼皮，看见封之桃温柔的神情，不自觉牵起嘴角，“嘶...”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早上的记忆浮现脑中，他又被人打了，这次不止一个人。 扫视一圈，急道：“桃儿，我这是回家了，快去翰林院告假。” 封之桃连忙安慰，“小角已经去了。” 只字不提是宋倩如安排的，随后端起药碗，柔声细语道：“连郎，大夫开的药，快喝了吧。” 马连云见她温柔小意，非常配合，“好。” 宋倩如坐在上首，端起茶喝了一口，掩住眼底的冷意，喝吧喝吧，全部喝完才好。 这样你的一切就都是子昂的，往后就好好替子昂操持吧。 瞥了眼封之桃娇嫩的脸蛋，别怪她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亲眼看着马连云喝完药，宋倩如这才起身离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封之桃连忙告状，“连郎，夫人不许你进屋睡，让咱俩睡堂屋呢。” 马连云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柔弱可欺的娘子，怎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不确定的反问：“夫人真这样讲？” 封之桃重重点头，“嗯，桃儿不敢撒谎。” 有些伤心他的不信任，同时暗骂宋倩如装的好，平日里很好说话的样子，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不怪老爷被她蒙在鼓里。 马连云胸膛气得一鼓一鼓，想起身找宋倩如理论，却起不了身，折腾半晌吩咐道：“去把小角叫来。” 封之桃面带喜色，“好。” 等会让老爷把她赶出来，看那女人如何嚣张。 “咚咚咚...” 仇伍从旁边探出头来，礼貌询问：“桃姨娘有何事？” 封之桃见是仇伍，神色有些不好，“小角呢？” 仇伍见她面色不愉，也不惯着，冷声道：“不清楚，桃姨娘等会再来吧。” “你...”封之桃气得跺脚，无奈仇伍长得人高马大，她根本不敢招惹。 灰溜溜的回屋，“老爷，小角还没回来，你先休息一下。” 马连云无奈，只能同意，“那就等等吧。” 宋倩如的变化，是他没想到的，如此还能从她手里拿到银钱吗？有点不确定。 第265章 赶出屋子 宋倩如在屋里，把两人动作看在眼里，眼底无半分情绪，手指摸着剩下的药包，嘴角勾起一抺浅笑。 他马连云这辈子除子昂外，别想有其他孩子，希望他争气一些，给孩子多挣点家底，可别如现在这般窝囊，连间大点儿的院子都租不起。 宋倩如待在屋里觉得闷，准备出去透透气，马连云见她出来，连忙喊道：“倩娘，可否让仇伍扶为夫进屋。”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还是不相信宋倩如不让他进屋，抱着一丝期盼。 娘子有多在乎他，没人比他更清楚，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甘愿为他洗衣洒扫。 马连云说完，满脸期待的望着她，谁知宋倩如轻飘飘的瞥他一眼，柔声细语道：“桃姨娘比我会伺候人，夫君还是待在堂屋，方便她照顾，我粗手粗脚的，还是不插手了吧。” “你为何变成这样？”马连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怎么也想不通，柔软可欺的人，怎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宋倩如叽笑出声，“夫君这话问得好，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你不是最清楚么？” 马连云闻言眸光微闪，辫解道：“为夫醉心学业，怎么会知道。” “不知就不知吧，往后也不用知道了。”宋倩如看他这样，忽然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反正再过不久，她就要解脱了，没必要与他掰扯。 说罢不再理他，拿着幕篱朝外走去。 来了京城一趟，怎么也要出去逛一逛，等和马连云撇清关系，回七里镇后，怕是再也没机会来京城。 踏出门槛，喊了一声，“仇伍，陪我去逛一逛。” 仇伍听到声音，立刻从柴房旁出来，“来了。” 洗净手，跟着宋倩如出门。 封之桃看着两人离开，神色晦暗，自从她来后，自己就没好日子过，真想把她赶走。 转头拿着帕子，装模作样给马连云擦汗，暗戳戳的上眼药，“连郎，姐姐她怎能如此同你说话，还有心情和那大块头出去逛街。” 马连云气得拳头紧握，该死的女人，竟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与旁的男子出去逛街，当他是死的吗？ 完全忘了，仇伍只是保护宋倩如的下人而已，越想越气，被封之桃牵着走。 气愤不已的马连云，想起身回屋，又动弹不得，“小角还没回来吗？去哪儿了？” “不知道，之前就常在不在家，妾身也不敢说他。” “等他回来了，爷要他好看，没见我都受伤了么。” 封之桃转了转眼睛，提议道：“连郎让他回去吧，这样还能空一间屋子出来，夫人带来的人，凭什么住在你租的院子里。” 听着她的话，马连云狠狠心动了，赞同道：“桃儿说的对，等会小角回来，让他回广山县去，房间便可空出来，届时桃儿不必睡在堂屋里，委屈你了。” 封之桃握住他的手，把脸贴上去，情意绵绵道：“桃儿不委屈，只要连郎心里有桃儿，一切都值得。” 马连云状似不经意提及，“等为夫拿到银钱，一定休了那恶妇。” 封之桃眼眸一亮，惊讶不已，“连郎是说夫人身上有银钱？真的假的？” 那老女人不是说夫君俸禄没交给她，手头紧，就连见面礼都没给。 马连云解释道：“宋家乃商户出身，家里最不缺的是银钱，唯一的女儿出远门，宋家老匹夫不可能不给银钱，只是不知她藏在何处？” 若非宋家有银钱，他早就休妻另娶，只可惜母亲的计划败了，否则.... 封之桃总算明白他为何不向着自己，原来想要那女人身上的银钱。 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连郎放心，桃儿来想办法，一定让她交出银钱。” 马连云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满脸深情道：“为夫最喜欢你，那女人不及桃儿。” 如果脸上没有青一块紫一块，或许还能入眼，肿成馒头的脸颊，配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瞧着格外辣眼睛。 这一幕被前来询问事情的平娘看见，只见她脸上满脸纠结，她是当没看见好，还是先去洗洗眼睛，再过来请示老爷。 正当她准备离开，被抬头的封之桃瞧见，“平娘，你站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做何？是不是要去通风报信。” 平娘连忙摇头，生怕晚了一步被她记恨上，“不是的桃夫人，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封之桃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你卖身契可在老爷身上，别认不清主子是谁。” “是，桃夫人教训的对。” 封之桃很满意她的识趣，转而问道：“说吧，过来有何事？” 平娘被她一吓，胆子小了不少，缩着脖子回：“桃夫人，粮食不多的了，你看是不是....” 提到粮食，封之桃气焰立刻熄灭，看向马连云，柔柔唤道：“连郎。” 她可没有银子，有也不给，上回被哄骗着拿出银钱，是她太傻太天真，以为马上就能远离京城，过着潇洒快活的日子。 马连云把头扭到另一边，有气无力道：“找夫人吧，俸禄还没下来。” 说罢不再开口，闭着眼睛假寐。 “是，奴婢知道了。”平娘垂着头，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刚来马家当差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懊恼，吃不上几顿荤腥不说，还挑三拣四。 如今连下锅的米都没了，真不知道桃姨娘有什么好傲的。 她冷眼瞧着，夫人是个不好惹的，这银钱怕是不好掏呀。 这样还不如去大户人家做粗使婆子呢，至少每天有一道肉菜，还有月例银子。 而她来这么久，一个铜板都没见到，都没地说理去。 赶走平娘，封之桃看着马连云浑身是伤的模样，提议道：“连郎，咱们报官吧。” 马连云睁开眼，想起那群人临走前说的话，皱眉道：“不必再提。” 封之桃只得闭嘴。 另一边，宋倩如心情美美的出门，又不放心的问：“仇伍，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仇伍勾唇一笑，保证道：“姑奶奶放心，小的没有露出真面目。” 第266章 无比尴尬 宋倩如松了一口气，头一回做坏事，她怕仇伍被人认出来，届时传到马连云耳里就不好了。 要是报官的话，殴打朝廷命官，可是要打板子的。 两人逛了许久，并未买什么，主要是怕买回去，被马连云占为己有。 中午寻了间酒楼用膳，平娘的手艺太差劲，勉强能入口，吃了几天，都快受不了了。 尽管她在马家洗衣洒扫，厨房里的活，向氏却不让她沾半分，只让她帮忙洗菜。 酒楼几乎满座，正当两人打算去另一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仇伍兄弟，你们来用膳吗？” 宋倩如不怎么管小角的事，还不知道他在酒楼跑堂的事，见到他一身伙计装扮，瞬间愣住，“小角，你这是？” 小角抿唇一笑，左右瞧了瞧，现在不方便解释，只得道：“夫人要用膳的话，请随小的来，楼上有雅间，” 宋倩如见大堂已经有人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微微颔首，“好，前面带路。” 仇伍看着前面带路的小角，在宋倩如耳边提醒了句，“姑奶奶，小角在这儿当跑堂伙计，姑爷已经好几个月没发月例。” 这事他上回就知道了，只是小角是姑爷的人，姑奶奶就算知道又如何，于是选择隐瞒。 宋倩如呲笑出声，“原来如此，马连云可真没用，连下人的月例都发不出，还学别人纳妾。” 一家人都靠她娘家给的银钱过日子，对她却没有半分好脸色，马连云离了她家的银钱支持，变得一无是处。 走在前面的小角，闻言脚步微顿，躬身道：“夫人，里面请。” 宋倩如错身进屋的瞬间，小角抬头偷偷瞄了她一眼，夫人变化真大，他都要以为眼前夫人是别人假扮的。 宋倩如没有再问他的事，而是吩咐道：“来两道招牌菜。” “好的夫人。”小角松了一口气，夫人不追究就好。 至于老爷，谁还管他如何，什么都没有银钱重要。 仇伍进入雅间，笔直的站在门边，宋倩如招呼道：“仇伍坐下。” “小的站着便好。”仇伍连忙拒绝，他只是一个下人，哪敢乱了规矩，和主子坐在一起用膳，传出去可不好听。 “随便你吧。” 说着打开窗户，瞧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光鲜亮丽的，身后跟着一群下人，也有衣着朴素却行色匆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而她也快解脱了，感觉炎热的天气，多了一丝清凉的风，吹进她心里。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小角端着托盘进来，躬着身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夫人，请慢用。” 宋倩如轻轻点头，“嗯，放下吧！仇伍。” 仇伍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十枚铜板，递给小角，“姑奶奶赏你的。” 意思很明显，与马连云无关，只单纯打赏而已。 小角接过铜钱，感激不已，“谢谢夫人。” 夫人真好，以前在马家，只顾埋头做事，不想一段时间不见，变化这么大。 宋倩如摆了摆手，“快去做事吧。” 随后看向身形挺拔的男人，再次开口，“没有外人，坐下一起吃吧。” 仇伍见她诚心诚意，也不再坚持，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谢谢姑奶奶。” 宋倩如没再管他，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有些事没必要太在意。 若没有仇伍，她这会不知在哪儿呢，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尽管对方只是听命行事。 用过午膳，两人并未回去，转而来到隔茶楼，点了壶茶，听着京城里的趣事，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什么谁家小妾落胎，谁家夫人逛南风馆，还有哪位大人逛青楼被自家夫人拧着耳朵回去。 听得她两眼放光，没想到京城里这么热闹，真是开了眼。 直到天边披上红霞，宋倩如恋恋不舍的离开茶楼，伙计看着她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 还没见过有人这么懒，一屁股坐下，除了去如厕，其余时候都不带动一下的。 天色已晚，宋倩如决定用过晚膳再回去。 而留在家里的马连云，这一天过得可谓是精彩至极，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左等右等，等不来小角，偏偏人有三急，不得不起身，无奈封之桃娇生惯养的，根本没多少力气。 好不容易起来半个身子，封之桃却受不住，腿一软，两人咕噜噜滚做一团。 这一滚，马连云肚子恰好撞到躺椅踏板，一下子没控制住，哗啦啦... 事情尴尬了，味道飘散在不大的堂屋里，令人无比销魂。 封之桃没忍住，跑到外面干呕。 马连云的脸彻底黑了，这辈子除了孩童时期，怕是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等封之桃回过神来，马连云已经坐在那滩液体上许久。 “连郎，都怪桃儿力气太小，你等一会，我去喊人帮忙。”说完不等马连云回答，立刻跑到柴房外。 “平娘，快过来搭把手，老爷摔倒了。” 平娘从小床上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真烦人刚歇下，就来喊她，“老爷怎会摔倒？” 封之桃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走快点。” 平娘撇了撇嘴，跟在她身后走进堂屋，刚到门口，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探头往里一瞧。 好家伙，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官老爷，正坐在地上，那不可言说的味道，正是从他身上传出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老爷他这是失控了。 在心底狠狠嘲笑一番，努力克制面部表情，跟在封之桃身后。 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气氛无比沉默，两人使出全力，把人扶起来。 待人站定后，平娘丢下一句，“老爷，奴婢去烧点热水。” 一溜烟跑没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实在是太好笑了。 “连郎，妾身去里屋拿换洗衣裳。”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色，封之桃也不敢多待，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怕再不走，忍不住再次呕吐出来，往后还得看他眼色讨生活，可不敢把人得罪狠了。 第267章 被赶 快步离开的封之桃，没有注意到马连云一闪而过的恼恨，恨不得把瞧见他窘境两人大卸八块，永远埋藏起来。 只可惜他如今动弹不得，只能站在那里，承受钻心的痛，和尴尬无比的场面。 很快平娘就端着热水进来，左右扫了眼，不见娇滴滴的桃姨娘，立刻提议道：“老爷，水来了，奴婢这就去喊桃夫人。” 她虽然是个寡妇，老爷长得也不错，可那味道实在太难闻，有点儿下不了手。 马连云见她说完，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平娘被吼回神，垂眸掩盖眼底的幸灾乐祸，“是，奴婢马上去。” 封之桃在屋里翻箱倒柜的，马连云的换洗衣裳被她随意扔在旁边。 平娘在门口喊了声，“桃夫人，热水烧好了，老爷让你过去。” 封之桃手上动作一顿，不耐烦的回了句，“知道了。” 随后把东西归位，希望那老女人发现不了，只是她银钱到底藏在何处，不会全部带在身上吧？ 连郎只想要她的银钱，如果自己拿到这笔银钱，是不是那女人就会被休，届时她在以这笔银钱做为交换，让连郎扶她为正室。 思及此，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拿着衣裳往外走，思考着如何行动。 同时怨怪马连云不早说，害她浪费那么多药，要是早知道，她就弄点迷药，轻轻一吹，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用得着忍让受气。 读书人的脑子就是迂腐，不知变通。 跨出房门的瞬间，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担忧，“连郎，久等了吧。” 心里咒骂不停，从宋倩如到仇伍，再到小角，一个也没落下。 要是心里不骂人的话，她会忍不住干呕，眼前之人毕竟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说着关上门，动作轻柔的褪去他身上衣裳，拧干帕子给他擦拭。 “嘶...轻点。”马连云浑身青紫，碰一下就疼。 “连郎，夫人真抠门，连盒膏药都不舍得拿，大夫可是说了，你身上的伤得涂药膏，那样才好的快。”封之桃一边擦洗，还不忘上眼药。 马连云赤条条的站在那里，耳边是封之桃娇柔的嗓音，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身上擦拭着，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奈何有心无力，催促着，“动作快点。” 封之桃察觉到他的异常，脸颊绯红一片，青天白日的，连郎他竟然.... 胡乱给他穿戴好，扶着他重新躺下，拿着脏衣裳，飞快的开门出去。 径直来到厨房外，喊道：“平娘，快去洗衣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平娘捏着鼻子端起盆子往外走。 院子太小连口井都没有，挑水洗衣得到不远处的河边。 平娘离开后，封之桃无处可去，外头烈日灼人，只得回到令人作呕的堂屋，刺鼻的味道经久不散。 真是难挨的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小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小院，封之桃积累一天的怒气，瞬间有了发泄口。 “小角，身为下人，不在主子身边伺候，跑哪里去鬼混，快点滚过来。”面容娇美的女人，叉着腰，骂人的话，从那红润唇瓣传出。 小角被骂得一头雾水，老爷被打，待在家里养伤不就好了，哪里需要他在身边伺候，再说他还要养家。 小角轻声反驳，“桃夫人，小的有点事，再说老爷受伤安心躺着不就好了。” 老爷自从认识这个女人后，越来越糊涂，夫人那么好，老爷不珍惜，捧着眼前这个女人，将来有他后悔的。 说话间走进堂屋，见老爷靠在躺椅上，神色阴沉的瞧着他。 尽管他理由充足，可另寻差事，难免有些心虚，唤了一声，“老爷。” 马连云瞪着他，厉声质问：“去哪儿了？” 小角沉默半晌，决定实话实说：“奴才..奴才寻了份差事，所以....” 马连云气得不轻，抬手指着他，冷声道：“你是爷的随从，不想着伺候爷，却另寻差事，好，好的很！” 小角被他指责，觉得有些委屈，梗着脖子道：“老爷许久不曾发放月例，奴才也需要银子，有家要养，不找活做，难道要活活饿死吗？” 他跟在老爷身边多年，在县城的时候，按理说他是老爷的贴身随从，只需要照顾好他就成。 经常被大老爷喊去做事就罢了，总归都主子，到京城这边月例都没了，就算是奴才，也有家人要养。 马连云被问的哑口无言，手头银钱紧张，下意识忽略这件事，半晌后，“你走吧，往后不再是爷的随从，立刻、马上就走。” 小角惊愕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京城距离广山县千里远，身无纹银的他，如何回去？乞讨回去吗？ 惊的话也说不利索，“老爷你...” 正当气氛陷入僵硬时，宋倩如带着仇伍心情很好的回来了，走进堂屋见众人神色怪异，挑了挑眉，转身坐在上首。 仇伍立刻给她端茶倒水，还把手里纸包打开，甜腻的果香味飘散开。 宋倩如捏起一颗果脯，正准备放入口中，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嗅了嗅，“什么味儿？仇伍你闻到了吗？” 马连云身子一僵，撇开视线，封之桃垂下眼眸，只有小角满脸迷茫，跟着嗅了嗅。 仇伍仔细感受一番，认真道：“回姑奶奶的话，闻着有点像净房里的味道，你要不回屋待着。” “嗯，那就洗漱回屋吧。”宋倩如深以为然的点头，瞥了眼马连云和封之桃，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搞的。 “好的，小的去提热水。”仇伍说着就要离开。 “咳，等一下。”马连云立刻出声阻止。 仇伍转身看向他，客气道：“马二爷，有何事？” 马连云顾不得与他计较，交待道：“小角住的那间屋，得空出来给桃姨娘，你搬出去住吧。” 随后盯着宋倩如的反应，想看她会不会给仇伍报不平。 仇伍看了眼小角，见他神色黯然，点了点头，“好。” 第268章 摔倒 仇伍说完就离开堂屋，去厨房打水，对马连云的决定毫无反应。 有没有房间无所谓，随便哪里他都能睡。 宋倩如看了眼封之桃，这女人可以呀，为了反坑她，竟然挑得马连云为她出头。 自己当初要有她的能力，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惨吧。 此时此刻无比厌弃曾经的自己，好在醒悟的不算晚。 很快仇伍提着热水进屋，“姑奶奶可以了。” “好。”宋倩如回屋洗漱，把马连云等人抛之脑后。 伤心不已的小角，垂头丧气的回屋收拾行李。 仇伍回屋收拾东西，多嘴问了一句，“小角兄弟，打算搬到哪儿去？” 小角抿着唇，捏了捏今日刚得的赏钱，苦笑道：“老爷把我赶出去了，打算先去客栈歇一晚，明天跟掌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酒楼里借住。” 仇伍提起包袱拍了拍他肩膀，“嗯，好好保重。” 房间窄小，床是两块木板合成的，两人的行李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 宋倩如沐浴好出来，见仇伍提着包袱放在堂屋，吩咐道：“仇伍，咱们去客栈住吧，家里味道不太好。” “好的，姑奶奶。”仇伍立刻附和。 马连云闻言，感觉头顶一片绿，口不择言道：“宋氏，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竟敢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去客栈。” 不得不说封之桃吹的耳旁风，效果挺好的，原本无所谓的马连云，下意识觉得宋倩如和仇伍有什么，再听到两人要去住客栈，立刻脑补一大堆。 宋倩如冷哼一声，嘲讽道：“哼，你要这样觉得，也无所谓，我可不是你，身边人说赶就赶。” 说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回过身把屋门锁上，还不忘出声挖苦，“还是把屋门锁上吧，免得沾上不好的气味，还要麻烦平娘去洗。” 不过为了计划顺利完成，宋倩如贴心的把药拿出来，放在桌上。 马连云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这女人何时变成这样了，以前多听话，如今浑身像是长满刺，变得不好拿捏。 “连郎，夫人应该不会乱来，只是...”封之桃欲言又止的话，令马连云想入非非，宋倩如背着他与其他男子各种亲密接触。 心里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沉着脸吩咐，“扶我回屋歇息。” 在躺椅上待了一天，浑身不舒服，如今小角那间屋子空出来了，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躺椅上。 “好的。”封之桃用尽全力把人拉起来，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应该让小角把人扶到屋里再走。 两人忙活好半天，气喘吁吁的走出堂屋，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没看清脚下，“砰”的一声，两人再次滚作一团，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没有尴尬的事发生。 封之桃焦急的问着，想把他拉起来，“连郎，你还好吧。” 马连云躺在地上，感觉腰间一阵刺痛，出声阻止，“别动，好像闪到腰了。” 封之桃都快哭了，“那怎么办，他们都不在。” “快去请大夫。”马连云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额头已经疼得冒冷汗。 封之桃慌乱的喊着，“平娘、平娘。” 平娘晚膳过后，就躲在她的柴房里，不管外面闹得多凶，她都没有出来，就怕主子们拿她出气。 听到封之桃的叫喊声，本想假装没听到，可想到卖身契还在他身上，万一对方丧心病狂的把她卖入腌臜之地，可就不妙了，只得不情不愿起身。 只是入眼的画面，竟然如此熟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询问道：“老爷怎么躺在地上？” 封之桃急道：“快去请大夫，老爷闪到腰了。” “哦，好的。”平娘快步朝外跑去。 边跑边想，老爷也太倒霉了，无缘无故被打一顿，养个伤还能出这么多事，可真稀奇。 “连郎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封之桃在一旁念叨着。 宋倩如与仇伍就近找了间客栈，开了两间房，遇到前脚出门的小角。 仇伍见他抠抠搜搜的，把人拉到旁边，“小角兄弟，不嫌弃的话，咱们今晚凑合一下。” “多谢夫人，多谢仇伍兄弟。”小角方才想花几文钱，借住客栈的柴房，不成想对方没同意，如今仇伍邀他一起住，感激涕零道谢。 “不客气，相识一场，总不能见你去睡柴房。”仇伍打趣道。 一行人跟着伙计进屋，屋内摆设简单清爽，宋倩如深吸一口气，总算舒服了。 家里的味道，真让人恶心，不难想象屋里发生过什么，肯定封之桃那女人不会照顾人。 其实真相更让人难以启齿，宋倩如绝对想不到。 平娘带着大夫慌慌张张回来时，马连云已经痛的说不出话。 听到动静，封之桃连忙唤道：“大夫，病人在这边。” 老大夫一看，人竟然躺在地上，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伤在哪里，喘着粗气问：“伤在何处？” 封之桃进屋把油灯端出来，方便老大夫看诊，“我家老爷闪到腰了，大夫快给看一看。” 老大夫摇了摇头，“为何不把人抬进屋，躺在地上可不行。” 这家人真不靠谱，躺在地上他如何看？ 吩咐道：“把人抬进屋。” 封之桃为难道：“我们两个弱女子，根本抬不动。” 老大夫催促，“邻居总有男的吧，快点。” 封之桃听到大夫的话，神色一僵，她平日里根本不屑搭理邻居，如今让她上门求助，根本开不了口，于是丢下一句，“连郎你再忍一下，我去喊大哥过来。” 说完快速往封一鸣住处跑去，为今之计只能找大哥帮忙。 “夫君，咱们要个孩子吧。”方氏坐在油灯下绣帕子，看着男人认真看书的侧脸，鼓起勇气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 封一鸣放下书，转头望着满脸期盼的娘子，喉头一哽，“咱不是说好了，等为夫考中进士再要孩子的吗？” 不是他不想要孩子，日子本就难过，再多个孩子如何生活？ 第269章 祸不单行 方氏手上动作一顿，继续道：“会试还有三年，生孩子如同去鬼门关走一遭，年纪大了更不好生。” 她已经二十二岁，不年轻了，这些年省吃俭用的，洗衣做饭，手指粗糙如同村妇，哪还有从前白嫩的影子。 还有一点是，她心里有些不确定，夫君考中进士，是否会纳妾，或休妻另娶。 有了孩子，两人的关系会更紧密。 封一鸣揉了揉眉心，“让为夫考虑一下。” 方氏咽下心里的苦，笑着应道：“好。” 同时暗下决心，此事得提上日程，她不想被休弃，连累娘家的侄女儿。 只要有孩子，她并未犯错，夫君就没有理由休妻。 虽然夫君此时没有纳妾的想法，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该为自己打算。 突然院门人用力敲响，伴着喊叫声，“砰砰砰....大哥大嫂快开门。” 屋内气氛被打破，封一鸣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娘子，为夫去看下是何人。” 他如今靠娘子养着，要是再加一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办。 方氏跟着起身，“一起吧。” 打开院门，只见封之桃满脸焦急抬着手，保持拍门的动作。 封一鸣见此情景，诧异道：“桃儿，你这是？” 方氏闻言把封一鸣挤到旁边，把封之桃拉进院，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别急，慢慢说。” 封之桃缓了口气，快速道：“夫君闪到腰躺在地上起不来，请大哥去帮忙。” 封一鸣听说马连云出事，二话不说就同意，“走吧，娘子你在家里待着，为夫去搭把手很快就回来。” 方氏柔声叮嘱，“早去早回。” 兄妹俩匆匆离开，方氏关好院门，回屋继续绣帕子，只是明显有些走神。 时不时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生怕封一鸣回来开门不及时。 封一鸣轻车熟路来到马连云租住的小院，就见老大夫蹲在地上，给马连云揉腰，耳边他的闷哼声。 封一鸣看清他的惨状，疑惑不已，“马兄，好端端的为何成了这般？” 马连云痛得说不出话，封之桃则没脸说。 老大夫起身，叮嘱道：“好了，把人抬进屋吧，好好休养两日，可别再摔了。” 封之桃连连道谢，“好的，谢谢大夫。” 几人合力把马连云抬进屋，看清屋内的摆设，封一鸣满脸震惊，碍于有外人在场，把脱口的话咽进肚子里。 “派个人随老夫去拿药。”老大夫看了眼屋内摆设，皱了皱眉。 封之桃把封一鸣拉到一旁，小声问：“哥，你身上有银钱吗？” 封一鸣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银角子，递给她，“大哥身上银钱也不多，你先拿去用吧。” “谢谢大哥。”封之桃接过银钱，转身吩咐平娘跟着去拿药。 等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时，封一鸣这才问出心中疑惑，“桃儿，发生了何事？” 要知道马兄可是从八品翰林院典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成这样。 封之桃把人拉到外面，抱怨道：“大哥，还不是那女人，一来就把家里搅得乱七八糟。” 封一鸣不明所以，“是谁？” 封一鸣要参加三年后的会试，方氏为了不打扰他，基本不与他说这些，导致宋倩如来了这么久，他还不知道。 “连郎的原配，她.....”封之桃把最近发生的事，一股脑跟自家亲哥说了遍。 “小妹，要不你还是回家吧，等大哥考中进士，给你重新寻一门亲事。”封一鸣听完沉默半晌，提议道。 “大哥，我...”封之桃震惊于大哥的决定，震惊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只是没有说出口。 封一鸣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无奈叹气，“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没再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妹妹铁了心给人做小，心痛不已，又不忍苛责。 看着大哥远去的身影，封之桃鼻头微酸，她一介残花败柳，再嫁哪有如今好，连郎怎么说也是八品官，正值壮年，前途无量。 再者老女人很快就要下堂，届时就是堂堂正正的马夫人，谁还敢瞧不起她。 平娘回来，小心翼翼的把药瓶递给她，“桃夫人，大夫开的药油，一天三次。” 封之桃接过药瓶，转身回屋，“嗯，没你什么事了，把院门关好。” 屋内马连云躺在木板拼凑的床上，盯着屋顶愣愣出神，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等伤好后，翰林院那边还有他的位置吗？ 就连封之桃进来都没察觉，直到对方掀开他衣裳，方才回神。 “连郎，忍着点。”封之桃柔声安慰。 看着她忙前忙后，马连云感动不已，早上那点芥蒂，消失的一干二净，“嗯，幸亏有你。” “只要你好好的，桃儿做什么都愿意。” 这一天，可谓是惊心动魄，自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一刻顺心的。 原本温柔好说话的娘子，对他冷脸相待，就连身边伺候多年的随从，也背着他另择主子，幸好桃儿不离不弃。 封之桃给他擦好药，随意洗漱了下，吹灭油灯和衣而眠。 今天把她累得够呛，早知如此，晚两天把小角赶出门，这下好了，还得亲自伺候连郎。 要是再来一回早上的事，她怕是会生出阴影，往后只要看到人，脑子就不受控制想起，对方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一幕。 摇了摇头，把这些画面晃掉，再想下去，都不用睡觉了。 次日，宋倩如从客栈回来，院子格外安静，原本在她跟前晃悠的封之桃，看样子还没起床。 唤来平娘询问：“平娘，这是还没起床？” 平娘老老实实回答，“回夫人的话，老爷昨晚摔了一跤，闪到腰，桃夫人忙了一晚，许是累到了，还没起。” 这位夫人如今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她可不敢得罪，至于老爷的脸面，夫妻一体，相信夫人不会出去乱说，丢自己的脸。 宋倩如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哦，没事了，你去忙吧。” 第270章 崩溃 宋倩如突然有点后悔，早知有热闹可看，她就留下来看戏。 还真是遗憾，仇伍守在门边，听着她的叹气声，唇角勾了勾，他也很好奇。 马连云休养了几天，终于能下地走动，宋倩如假惺惺的关心道。 “老爷，你这是好了吗？不会留下后遗症吧，还是让大夫来检查一下。” 自顾自的说完，不等马连云拒绝，扬声喊道：“仇伍，你去请个大夫来，要附近最好的。” “好的，姑奶奶。”仇伍二话不说转身去请大夫。 “哼，算你识相。”马连云冷哼一声，以为对方在讨他欢心。 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这女人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会给他请大夫，之所以闹脾气，许是不高兴他纳妾。 男人三妻四妾乃常态，看在她如此在乎自己的份上，这回就原谅她。 封之桃不屑的瞥她一眼，如今她在连郎心里的地位，可不是老女人可以比的。她不会以为事后假惺惺的关心一下，连郎就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天真。 还得谢谢她在连郎最需要人的时候，转身离开，让自己有机会趁虚而入。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被请来，仇伍禀告道：“姑奶奶，马二爷，大夫来了。” 宋倩如指着马连云，对老大夫说：“麻烦大夫给他诊治一下，看看可有留下暗伤什么的。” “好的。” 老大夫在马连云身旁坐下，仇伍适时递上药箱。 老大夫皱巴巴的手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左右看了看，对着仇伍道：“年轻人，麻烦你搬条凳子过来。” 仇伍动作麻利的搬了条凳子过去，贴心的放在马连云手边，“可是放这儿。” “嗯。” 老大夫把脉枕放在凳子上，瞅着马连云，抬了抬下巴，“把手放上去。” 瞧见对方脸上未消的淤青，眉头皱了皱，谁给开的药，效果这么差，瞧着好些天了，竟还没好全，真丢脸。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还是少管闲事为好，皱巴的手搭上对方手腕。 闭目感受着，好半晌睁开眼睛，看向马连云的眼里满是同情。 马连云被看的毛骨悚然，小声开口，“可是有何不妥？” 随即摇头否认，他身体好的很，并未觉得有不适之处，应老大夫医术不精。 老大夫叹息一声 “这位老爷，身子其它都还不错，只是.....” 老大夫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他年纪应当已有子嗣。 应当影响不大，难过是肯定的。 不待马连云反应过来，宋倩如温声道：“大夫，但说无妨，我们受得住。” 老大夫收起脉枕，方才慢悠悠开口，“这位老爷身子骨硬朗，没啥大问题，不过，此次受伤还有影响的，往后子嗣这方面无望了。” 按脉象来看，这是被人下药所致，只是这与他无关，内宅争斗之事，能不沾边最好不沾。 环顾四周，一贫如洗的院子，竟也上演大宅门里的那套手段，以往诊断的都是女子被下绝育药，还是头一回见药下到男子身上的。 不知道是谁这么有个性，老者背上药箱看着仇伍，“年轻人，上门看诊一百文。” 仇伍从怀里拿出一吊铜钱，递给老大夫，一路把人送出院门，“您慢走。” 马连云被老大夫的话惊住，失去生育能力，不会有子嗣。 这叫他如何承受得了，生生吐出一口血。 封之桃同样不相信，把错全推在大夫身上，抓住马连云的衣角，声嘶力竭道：“连郎，那大夫老眼昏花的，肯定诊错了，咱们去找其他的大夫。” 说着说着，她把目光转向坐在上首的宋倩如，“夫人，你就算再讨厌连郎，也不应该串通大夫演这么一出吧，连郎可是你夫君，他吐血对你有何好处。” 这一刻不管是真是假，封之桃只想把锅扣在宋倩如身上，谁让大夫是她做主喊来的。 宋倩如淡定喝着茶，根本不受任何影响，欣赏两人悲痛欲绝的样子，暗道：再来点零嘴就更好了。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可能和大夫串通，明明是她亲自下的药。 看着别人痛苦，心情竟如此愉悦，难怪向老婆子喜欢折腾她，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她折腾马连云了。 母债子还，谁让他最初选择袖手旁观呢，还劝她忍一忍。 思及此，宋倩如放下茶杯盏，无所谓道：“老爷只是往后不能再有子嗣，又不是没有子嗣，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封之桃气急，“孩子当然越多越好，你有孩子当然不急。” 她还没有孩子，往后余生可如何是好，马连云比她大十多岁，将来肯定先走，届时她膝下无儿无女，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岂不可笑。 宋倩如瞥了她一眼，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要太明显，“瞧桃姨娘说得，那孩子也是老爷的，他有什么好气的，再说谁让他没保护好自己，那恶人为何不打旁人，还不是他立身不正。” 这个画面在她脑中上演了无数次，终于亲眼目睹，马连云气吐血是她没想到的。 如此看来，他对子昂没多少父子之情，否则怎么会气吐血。 马连云抬手擦掉唇边的血渍，盯着宋倩如，带着一丝希冀，“倩娘，真的不是你们串通好的吗？” 此时此刻，真希望是宋倩如与他开玩笑，告诉他这是假的。 宋倩如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我可不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再说了，这种事只要大夫一把脉，不就露馅了。” 她只会一劳永逸，让他再也生不出孩子。 马连云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神色认真，不像说谎。 脸色煞白，“桃儿，你陪为夫出去一趟。” “好。”封之桃不信，只是被打一顿，外加闪到腰，怎么就子嗣艰难。 扶着他就往外走，连头顶的烈日，也被俩人无视了个彻底。 仇伍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担忧道：“姑奶奶，要阻止他们吗？” 第271章 和离书 仇伍总算知道姑奶奶前段时间买的药是何作用，难怪当时他要去煎药，姑奶奶说时机未到，感情是给姑爷准备的。 只是他俩去看大夫，知道被下药后，不就清楚是谁下的药。 宋倩如不慌不忙道:“无妨，他俩手里没有银钱，大夫可不会告诉他真相。” 仇伍有些诧异，姑奶奶有这头脑，怎会拢络不住姑爷的心。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直觉很准，宋倩如确实没有这种头脑，这些都是尤氏和秋知意一点一滴教出来的。 宋倩如遇事只会哭，性子又软，若没有尤氏和秋知意的教导，怎会有此变化，不得不感叹聪明人的手段。 事实上也确如宋倩如讲的这样，马连云去了几家药馆，大夫只说他伤了根本，难有子嗣，其它的只字不提。 两人垂头丧气的回来，马连云眼神黯淡无光，一副天塌下来的神情，封之桃被晒得满脸通红，以往宝贝至极的皮肤，也顾不上打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她还有机会吗？老女人生了连郎唯一的孩子，她怎么争得过。 就算把老女人赶走，往后一切不都是她儿子的，自己落得个无儿无女的下场。 众人心思各异，平娘端着吃食进屋，小声开口，“老爷夫人、桃姨娘用膳了。” 宋倩如已经好几天没在小院用膳，今天心情好，也就不挑剔平娘的手艺，准备留下来用膳。 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照得清人脸的稀粥时，她沉默了，不该对平娘的手艺抱有太大期望，更加不该对马连云的能力抱有期待。 起身拿上幕篱往外走，她还是去吃好吃的吧，陪男人吃苦的事，还是让给年轻人。 屋里伤心欲绝的两人，根本没心思用膳。 最后封之桃不知想到什么，握住马连云的手，郑重承诺，“连郎别难过，桃儿永远陪在你身边。” 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只要男人心里有她，能过上好日子就成。 马连云收拾好心情，回握住她的手，感动于她对自己的情意，保证道：“桃儿，为夫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倩如用过午膳，回屋前吩咐道：“仇伍，去找掌柜的借套笔墨纸砚，我有用。” “好的。” 仇伍不愧是宋士诚最得力的手下，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笔墨纸砚便送到宋倩如手上。 研墨执笔，宋倩如很快写好一份和离书，仔细看过没问题，又誊抄两份。 看着和离书，宋倩如感慨不已，世事难料，当初委屈求全待在马家，如今主动选择离开。 次日。 当宋倩如回到小院，没在堂屋见到人，吩咐道：“仇伍，把人请到堂屋来。” “是。” 马连云躺在木板床上闭目养神，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可见昨日之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封之桃坐在床边给他打扇，望向他的眼里柔情似水，气氛和谐静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彻不大的屋内。 马连云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谁这么没眼色，打扰他休息。 封之桃放下扇子，起身打开屋门，映入眼帘的是仇伍轮廓分明的脸，面无表情，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封之桃后退两步，咽回骂人的话，“何事？” 仇伍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叙述道：“马二爷，我家姑奶奶请你去堂屋一趟。” 马连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回了句，“不去。” 那女人想做什么，对他爱搭不理就罢了，反正他也不想见到那女人。 容貌不如桃儿，原本柔顺的性子，在他出事的这两天彻底改变，哪哪都不合心意，要不是为了她身上的银钱，他哪会如此好脾气，只是想要她心甘情愿拿出来，是不可能了。 仇伍站在门外，神色如常，“你若不是去，小的不介意帮你一把。” 语气无波无澜，却让听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马连云愤怒的看向他，可触及仇伍凌厉的眼神时，怒火瞬间熄灭，“你...” 无可奈何的起身，封之桃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宋倩如坐在椅子上，喝着平娘端上来茶，神情有些恍惚，陷入回忆中。 因着家境不错，到了出嫁的年纪，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父亲母亲总是不满意，生怕她嫁过去受委屈。 后来父亲做主定下马家，母亲虽有不满，却没有反对，细心教导她嫁过去要孝敬公爹婆母，友爱妯娌。 初时与马连云也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的日子，后来婆母的刁难，妯娌的嫉妒，她在夫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夫君的不作为，再加上她性子软，过的还不如丫鬟体面。 看了眼外头的烈日，是个今日将与过去一刀两断。 门口的脚步声拉回她飘远的思绪，看向门口，只见她前半生为之忍下所有苦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相携走来。 满脸怒意的瞧着她，“何事？” 宋倩如心如止水，淡声道：“坐下说。” 等马连云坐下后，宋倩如拿出写好的和离书，放在他面前，“你看一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马连云不以为然的拿起来，垂眸望去，‘和离书’这三个字映入眼帘，马连云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被知离了，还是一直看不上眼的女人给的，愤怒的情绪在心头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生生吐出一口血。 “连郎，怎么又吐血了？”封之桃焦急的给他拍背，眼神却往他手上瞟，想看看是什么让他再次吐血。 无奈她不识字，只觉字体端正，看着很舒服。 马连云却没心思理她，而是直勾勾盯着宋倩如，“为什么？” 宋倩如勾唇，温声细语道：“还能为什么，你如今成了废人，我可不想跟着你过苦日子，识相的话就签了吧，否则...”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却更伤人。 马连云看着这样的她，好似从未认识一般，呆呆的望着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很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 第272章 快刀斩乱麻 马连云觉得自己有病，都被这狠心的女人抛弃了，竟觉得她好看，简直病得不轻。 封之桃见他傻呆呆的看着宋倩如，心里有点不舒服，老女人有什么好看，抬手拉了拉他衣袖，娇声喊，“连郎，夫人为何如此说？” 封之桃大字不识的事，就这样表露出来，但凡识字，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马连云这一刻才意识到，宋倩如与封之桃的区别，一个识文断字，手里还有银钱，可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另一个大字不识，依附他而活。 而今他之前嫌弃至极的女人，甩他一纸和离书，不要他了。 心里有点儿慌，往后去哪找宋氏这样的女人，舍得为他花银子，为他吃苦。 思及此，马连云立刻看向宋倩如，试图挽回往日的情份，“倩娘，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咱们还有一个孩子，若是和离，孩子势必会遭受旁人的指指点点。为了孩子，能不能不和离。” 见她不为所动，马连云看了眼封之桃，闭了闭眼，狠心道：“若你容不下桃儿，为夫可以放她离开，保证再也不纳妾，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可好？” 宋倩如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望着他的眼里，满是震惊，这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封之桃不可思议的看着马连云，眼里含着泪花，可怜巴巴望着他，想不通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捏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 松开的手却被一只大手握住，对方轻轻捏了捏她，以示安抚，封之桃睫毛微颤，垂眸掩住眼底的喜色。 她就说连郎怎会不要她，原是想哄那老女人留下，不过这不是她想要的。 宋倩如被恶心的不行，垂眸不再看他，“签字吧。” 还不待马连云再说，宋倩如拨弄着盏盖，柔声细语的威胁道：“若你不签，别怪我用其他手段，让我想想是先打断你的手，还是腿？” 马连云被她轻飘飘的语气吓到，顾不得其它，色厉内荏道：“你敢。” 宋倩如扔掉手上的盏盖，面无表情的说着，“有何不敢的，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算告到官府去，也没用。” 她这话不假，两人还没有和离，倘若她对马连云动粗，官府还真管不了。 马连云根本不相信她敢动手，憋着一口气，“有本事你就打吧。” 封之桃在心里急得要死，恨不得按着马连云的手签字，同时又有些后悔，这些天忙着照顾他，腾不出时间去买迷药，银钱还没到手。 要是和离了，老女人离开小院，就没办法从她身上拿到银钱，有点可惜。 宋倩如不想浪费时间，一声令下，“仇伍，把他绑起来。” “是。”仇伍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条绳子，朝马连云走去。 见她真的敢，还有人高马大的仇伍，马连云彻底慌了。 他一介文弱书生，根本打不过仇伍，贴身随从又被赶走，根本反抗不了。 吓得大叫道：“签..我签。” 宋倩如看着和离开书的名字和手印，露出愉悦的笑，终于解脱了，真好。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给仇伍，“收好。” 仇伍接过贴身放好，一式三份，还得送到官府备案。 事情办好，宋倩如理了理衣摆，起身往外走。 马连云呆坐在椅子上，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接连不断的噩耗击得回不了神。 在宋倩如快要走出屋门时，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儿子，“儿子呢？” 宋倩如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没忍住嘲讽道：“你终于想起儿子了，放心吧，在他外祖家。” 她来京城这么久，这个男人从未提过儿子，如今总算想起来了。 马连云盯着她挺直的背脊，“子昂是我马家血脉，怎能待在外祖家，我会写信给大哥，让他把子昂接回马家，届时你别拦着。” 宋倩如冷哼一声，没理会马连云的无能狂怒，径直离开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马连云气得连连咳嗽，却又无能为力。 封之桃上前给他顺气，心里美得不行，那老女人终于离开了，以连郎对她的感情，要不了多久，就会是名正言顺的马夫人。 马连云捂着胸口，盯着宋倩如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离开小院的宋倩如回到客栈，“仇伍，去联系镖局，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是，小的马上去办。”仇伍见人进屋，立刻出门联系镖局。 宋倩如回屋收拾行李，东西不多，本想买些礼物带回去，路途遥远不方便，只买了几把做工精美的折扇，便于携带，还不占地方。 前后不到半个月，宋倩如便解决了马连云，如今她拿着和离书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七里镇，宋宅。 两个小宝贝穿着喜庆的红肚兜，白嫩的手上戴着银手镯，镯子上坠着的小铃铛，时不时发出声响。 脚踝戴着苏白英寄回来的金镯子，脚丫子晃动时，镯子上坠着的两个小葫芦，轻轻在白嫩的脚腕上蹭着。 两人坐在凉席上，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手上玩具，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极为丰富。 安安比较调皮，时不时伸手去拿走平平手里的玩具，安静沉稳的平平，很有大哥的风范，毫不介意。 两孩子的一举一动，被不远处的画师记录下来，生动活泼的呈现在纸上。 秋知意看着画上可爱的小侄子，凑近尤氏的身边，小声建议，“舅母，林画师的画功极好，待会你和舅父抱着小侄子一起入画，届时寄给表哥表嫂，给他们一个惊喜。” 表哥和表嫂远在府城，除了想知道孩子们的近况，对舅父舅母的想念，肯定不比孩子少，反正画师也请了，多费一些时间而已。 尤氏心动不已，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士诚，询问他的意见，“夫君，你觉得呢。” 宋士诚离的近，自然听到秋知意的话，见自家夫人跃跃欲试的模样，扬唇浅笑，“可。” 收到信，宋士诚经过多方打听，请来画艺出众的林画师前来。 第273章 前往枣树村 “不愧是名声远扬的林画师，把舅父舅母画得栩栩如生，好似真人就在跟前。两个小宝贝嘟着嘴的小表情，画得惟妙惟悄，就连安安嘴角处一滴口水，都看得清清楚楚。”秋知意看着画上的几人，赞赏不已。 尤氏跟着点头，“确实不错。” 宋士诚嘴角上扬，显然也很满意林画师的画作，比旁人高两倍的价格不是没有道理。 想起儿媳信中提及苎麻一事，他明天亲自去趟枣树村，看下苎麻生长情况。有问题也好能及时解决，以免儿媳牵肠挂肚。 关于织造坊之事，宋士诚非常期待。 思及此，宋士诚吩咐道：“夫人，待会让张婆子准备一些礼物，我明早去趟枣树村。” “你去那里作甚？”尤氏盯着画，随口一问。 “有点事，顺道替儿媳去看一下亲家。”宋士诚并未说实话，找了个借口。 事情还没成功，不适合到处宣扬，府里人多眼杂，万一他这边露了口风，于宋家有过节或嫉妒宋家的人，背地里会做哪些恶心人的事，还真不好说。 再者尤氏从不关心这些事情，说与不说都一样。 尤氏闻言，爽快的应下，“好。” 对于苏家，尤氏是感激的，所以一些身外之物，她给的心甘情愿。 答应后，尤氏立刻吩咐下去，“诗画，你去和张嬷嬷说一下，让她准备些常用物品。” “好的，老夫人。”诗画领命离开。 苏白英离家后，管家之事交给尤氏，然，尤氏过惯了悠闲自在的日子，不大愿意接手此事，许多事不再亲力亲为，而是交给张嬷嬷去办。 次日。 宋士诚坐着骡车，带着准备好的礼物，来到枣树村时，引来不少人好奇。 村里人都知道，苏白英陪夫君去府城，不可能回来，都在好奇骡车里的人是谁？ 宋士诚并未来过苏家，赶车的方顺同样是第一回，抵达村口，瞧着陌生的村落，不得不停下问路。 大树底下好乘凉，好些妇人拿着针线篮子，在底下做活，凉快又热闹。 方顺见状上前问路，妇人们见他穿着得体，热情的给他指路。 “谢谢各位乡亲，这些糖块你们分一分。”方顺得到答案，从口袋拿出一把红纸包着的糖块，递给其中一人，以示谢意。 “太客气了，一句话的事。”妇人收下糖块，笑眯了眼。 方顺驾着骡车离开后，树底下热闹不已，“不知骡车里坐着何人，身边人如此大气。” “他们是去苏大山家，应当与他们有关系，要想知道去他们家问一问呗。”有人起哄道。 “无聊，有那功夫不如多做几双鞋垫，还能卖几个铜板。”妇人白她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 众人好奇归好奇，还真没人去苏家看热闹，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区别在于早点晚点而已。 骡车停在苏家小院，方顺扶着宋士诚下车站定，他则上前敲了敲虚掩的栅栏门。 “咚咚咚...” 陈氏正在纳鞋底，听到声音以为是村里人来串门，丢下一句，“谁呀？门没关。” 方顺看向自家主子，宋士诚颔首。 方顺便推开院门，宋士诚单手背在身后，走进小院里，四处打量一番，几间不大的茅草房，简朴干净。 宋士诚站在门口，“亲家，家里只有你一人吗？” 陈氏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去，就见自家女儿的公爹，站在她家院里。 拘谨的起身，招呼道：“亲家老爷快进来坐，孩他爹在地里忙，我这就去喊他回来。” 陈氏把人迎进屋，又回屋翻出苏白英之前拿回来的茶叶，泡了杯茶。 “亲家，你坐一会。”陈氏说完便往外走，都忘记把大儿媳喊出来招待客人。 宋士诚愣是没找到机会插话，只得坐在堂屋里喝茶。 陈氏火急火燎的离开，方顺从骡车里提着东西出来，瞧见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感叹不已，“亲家夫人身体真好，一把年纪了还跑的这么快。” 随后把东西从车里搬出来，提进堂屋里。 孙小苗听到动静，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走到堂屋外探头往里瞧，见是宋士诚，立刻笑着见礼。 “见过亲家老爷。” 宋士诚面上带笑，“他舅母无需多礼，孩子都这么大了，虎头虎脑的像他爹。” “是个爱哭的，没有他表哥们乖巧。”孙小苗笑着数落道。 “孩儿叫什么名字？”宋士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起身塞进孩子手里。 宝娃紧紧握在手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接着又咿咿呀呀个不停。 “使不得使不得，亲家老爷太客气了。”孙小苗连忙推拒，想把红包从孩子手里拿出来，谁知孩子紧紧抓住不放，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 “孩他舅母，给孩子的一点心意，收下吧。”宋士诚坐回原位，劝解道。 头一回上门，又是特意给孩子的，孩子还紧抓不放，孙小苗只得厚着脸皮收下。 “谢谢亲家老爷，孩子大名叫苏亦澄，小名宝娃。” “亦澄，是个好名字，寓意清澈纯净、心地善良、乐观正直，不错。”宋士诚笑着夸赞。 孙小苗解释道：“孩他七叔取的。” “看来有认真念书。”宋士诚对苏玉华印象挺深的。 这孩子能去念书，是儿子特意要求的，只是他并未关注俩人学业。 院子很快传来动静，还有苏大山的声音，“亲家老爷，抱歉。” 两人客套一番，宋士诚开门见山道：“亲家，此次前来就是想看一下苎麻的生长情况，英娘的信你们应当看到了。” 提起苎麻，苏大山叹了口气，“确实有点问题，亲家见多识广，看能否解决问题。” 说着拿起斗笠带着宋士诚往外走，临走之前交待陈氏，“孩他娘，多整几个好菜。” “晓得了。”陈氏笑着应下。 方顺身为宋士诚心腹，理所当然跟在两人身后，想不通主子为何大热的天，跑来看什么苎麻。 前往苎麻地路上，宋士诚问：“亲家，问题很严重吗？” 第274章 虫害 苏大山叹了一口气，“这两天不知从哪来了许多虫子，好几株苎麻叶子被啃食殆尽，若没有办法消灭，那些植株怕是要完。” 苎麻地绿油油一片，长势挺喜人的，那虫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宋士诚眉头微皱，“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山上常见的虫子，只是没想到它会下来，许是苎麻地离山上近。” 说话间，几人走到靠近山脚的苎麻地，远远望去，半人高的苎麻地，绿油油的一片，微风吹过，苎麻叶子随风摇曳，远远望去，好似曼妙多姿的少女在走动。 苏玉风带着苏白芷和苏白桔，在苎麻地里仔细翻找。 “他们这是？”宋士诚看着在苎麻地里忙碌的几人，询问出声。 苏大山拿下斗笠，扇了扇飞过来的小虫子，解释道：“虫子太多，一时半会寻不到好办法，只能让孩子们来抓。” “这也太费时间，晚点回去找大夫配点药，看能否杀掉它们。”宋士诚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想到解决办法。 苏大山头一回听说大夫还能配药杀虫，惊讶不已，“还能这样？” “嗯，以前有碰到过，效果还不错。”宋士诚时常外出，见过不少稀奇事，还有更奇葩的。 “那就那交给亲家了，不然这批苎麻的种子留不住，还得等明年，坏了英娘的计划。”苏大山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女儿给的种子不多，只够半亩地的，他还等着留种呢。 “不必担心，总有解决办法，亲家的办法虽然麻烦，效果却很好。”宋士诚看着地里忙碌的三人，笑着夸道。 由此可见对方的人品，有这样的父亲，孩子们有样学样，怎么都不会太差。 苏大山带着宋士诚走在田埂上，指着粗壮的苎麻杆，说着，“英娘还担心苎麻太瘦，我和老四翻地时，把家里的草木灰全部洒上，长势还不错。” 宋士诚点点头，夸赞道：“确实不错，亲家不愧是种地老手，英娘慧眼识珠，把此事交你来是对的。” 儿媳是个有成算的，不怪自家夫人常夸她，骤然嫁入富裕之家，并未被财富迷了眼，而是专心学习从前接触不到的知识。 比如识字、写字、还有管家理事，开阔自己的眼界，头脑无比清醒。 对于自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宋士诚是自豪的，对苏家人的态度越发客气。 苏大山憨笑道：“嘿嘿嘿，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种地，别的也帮不上忙。” 女儿能嫁入宋家，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忙碌，没有手艺，靠苦力根本赚不到几个铜板，如今靠着女儿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能为她出份力，家里人没有丝毫怨言，只怕做的不够好。 随后苏大山指着苎麻旁边的一片地，介绍道：“这一片山地准备用来种苎麻，都整理好了。” 那五十两被他用来买山地，这一片十五亩地，被他全部买下，连在一起便于打理。 “亲家有心了，翻地太累人，可请人来帮忙，工钱这块我会负责。”宋士诚看着明显用心打理的山地，叮嘱道。 看着这一大片地，想必那五十两全部用来买地了。 “都是做惯了的力气活，这些地我们爷俩有空就来整一整，顺手的事。”苏大山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十几亩地，一时半会不急着用，有时间就来整一下，没时间就丢在一边，请人费用太贵。 地里忙碌的三人，瞧见自家老爹带着人来苎麻地，看清楚来人后，停下手里的动作，喊道：“见过亲家老爷。” “好孩子，你们辛苦了，过来歇一会。”宋士诚笑看着三人。 特别是苏白桔，还在宋家待了一段时间，宋士诚挺喜欢小孩子的。 “不了，趁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多抓点虫子，免得它祸祸苎麻。”苏白芷朗声回，口齿伶俐。 “这孩子性子好，爽朗大方。”宋士诚夸赞道。 “呵呵，这孩子平时野惯了。”苏大山呵呵笑道。 说起来家里的这些孩子，苏大山没怎么管过，身为一家之主，肩负家庭重任，整天早出晚归的。 孩子们懂事，不用他费心教导。 当然这样的情况在村里比比皆是，倒不觉得有何不对。 “亲家，地里飞虫众多，咱们从这边回去吧。”苏大山拿着斗笠不停扇着靠近的小飞虫，指着一旁的田埂道。 “嗯，太阳如此烈，让孩子们一起回去吧，虫子之事，我会让大夫开些药。”宋士诚拿着帕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看着地里衣裳湿了大半的兄妹三人，说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最小姑娘个头只到他腰间，站在地里只比苎麻高出一点儿。 却手脚麻利的捉虫子，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很能感染人。 这样的画面，让他心里酸酸的，难怪英娘自嫁入宋家，便努力学习识字，还亲自教导另外两姊妹。 亲家老爷亲自发话，苏大山自是不会驳了他的面子，朝地里喊道：“玉风、芷娘桔娘收拾一下回家。” “知道了，马上就来。”三人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随口应道。 手里动作不停，虫子这么多，她们怎么舍得离开。 “四哥，昨个儿三姐还担心苎麻太瘦，却没提它招虫子这事。”苏白桔问出心中疑虑。 “许是不知道吧，三姐的苎麻种在院子里，应该没有虫子。”苏玉风想了想回。 苏白桔拿着竹筒，炫耀道：“我马上就抓满一竹筒虫子了，你们呢？” 论抓虫子她可是高手，家里的鸡都是她抓虫喂养的，四哥和六姐肯定比不过她。 “别高兴太早，我已经装满一个竹筒，只不过没有提起而已。”苏白芷嘲笑出声。 苏白桔不可置信的反驳，“你怎么可能比我快，肯定没装满。” 然，苏白芷轻飘飘丢下一句，“承认比我慢有那么难吗？” 随后继续手寻找虫子，不准备与她斗嘴。 苏白桔看着竹筒，“哼，我一定会超过你。” 说完快速寻找着，她可是抓虫小能手，可不能输给六姐。 第275章 被数落 苏玉风见姐妹二人如此，好笑的摇了摇头，低头认真寻找虫子，尽量全部消灭，以免泛滥成灾。 烈日高悬，苏玉风估摸了下时辰，招呼道：“六妹、小妹，收拾一下，回家了。” “好。”两人异口同声道，脆生生的声音，在山脚下响起，惊起鸟雀纷纷。 身上背着竹筒，兄妹三人快速往家赶，身上衣裳湿了又干，这会子极不舒服，身上还有点儿痒。 隔着衣裳挠了挠，越挠越痒，苏白桔感觉后脖颈痒得不行，隔着衣裳挠痒根本无济于事。 叫嚷道：“六姐，快帮我看下，虫子是不是钻我脖颈里了，这么痒。” 苏白芷看了眼脏兮兮的手，“小妹你等一会，我洗下手。” “好，快点儿。” 苏玉风提醒道：“小妹，到前面的荫凉处等着。” 苏白桔边走边挠着后脖颈，呲牙咧嘴的。 苏白芷洗完手追上来，“小妹别挠了，让我看一看。” 苏白桔控制着不去挠，把脖颈凑到苏白芷跟前，方便她查看。 纤瘦的脖颈，被挠的红彤彤一片，并未见到虫子之类。 “没有，许是在苎麻地里待久，不适应吧。”苏白芷猜测着。 苏玉风闻言，叮嘱一声，“回去用热水洗一下，下午小妹就别去苎麻地抓虫，反正也快抓完了。” 然，离开的兄妹三人不知，有人在他们走后，又拿出许多虫子，倒进随风摇曳的苎麻地里，嘴角勾起阴毒的笑。 到家后，苏白桔提着木桶冲进厨房，嘴里嚷嚷着，“娘，可有热水？” 陈氏手里动作不停，头也不回的说着，“小灶里有一小锅水，你拿热水干嘛？这么热的天，难不成还要用热水洗手。” “娘，我身上痒死了，得用热水泡一下。”苏白桔撅了撅嘴，边倒水边解释。 苏白芷跟过来，“小妹，我帮你洗。” “好。” 说着提起木桶往猪圈而去，不过里面却没有猪，如今用作女眷洗浴之地。 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陈氏往灶里添了块木柴，嘀咕道：也不知道过来帮下忙，洗个澡而已，都要两人一起。 很少亲自下厨的陈氏，本以为女儿回来，肯定来帮忙，不成想两人直接无视了她，火急火燎的去洗澡。 不过家里有客人，陈氏声音不大，再她看来，女儿就是娇气，去地里抓个虫子而已，回来都要洗澡。 姐妹俩进了特意隔出来的澡间，苏白桔忍不住喊，“六姐，好痒，不会中毒了吧。” “有点红肿而已，没那么夸张啦！”苏白芷扯开她衣领，看了眼安慰道。 苏白芷用帕子帮她热敷，一边安慰嗷嗷叫唤的她，有点儿好笑，打趣道：“小妹你不会被虫子给吓的吧！” 苏白桔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我可是抓虫小能手，也不是第一次去抓虫，以前都没事。” 说完郁闷的垂下脑袋，有点小伤心，脖颈好痒，六姐还笑话她。 “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别气别气，一会就好。”见她垂着脑袋的可怜样，苏白芷揉了揉她头发，宽慰道。 等姐妹俩从澡间出来，被眼尖的陈氏瞧见，劈头盖脸一顿说教，“回来也不来帮忙，一个个就知道躲懒，快把碗筷拿到堂屋去。” 苏白桔撅了撅嘴，眼眶微红，娘也太不讲道理。 苏白芷把她往外推，解释道：“娘，小妹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脖颈又痛又痒，不是故意不来帮忙的。” 娘的脾气她多少知道一些，今天家里有客人，小妹要是哭鼻子，待会亲家老爷离开后，少不了一顿揍。 陈氏瞥了眼小女儿，没再说什么，“把菜端出去，跟你爹说一声，可以先吃了。” “好的。”苏白芷应下，端着菜就往外走。 苏白桔委屈过后，帮着一起拿碗筷，虽说家里她最小，自从三姐和五姐相继出嫁，落在她身上的家务活越来越多。 如今基本都是她与六姐全包，有时大嫂会搭把手，娘几乎都不动手。 若不是今天家里来客人，她们还吃不到娘做的饭。 堂屋里，苏大山与宋士诚聊天，两人聊的竟是种地之事，宋家有三百多亩地，有请长工帮忙打理，还有一部分佃给附近的村民种植。 宋士诚对种植之事并不陌生，与苏大山聊得有来有往。 “爹，亲家老爷好，可以用饭了。”苏白芷端着菜走进堂屋，先是礼貌问好，把菜放在桌上。 苏大山跟着起身收拾桌面，把茶盏挪到旁边的案几上。 随着一道道菜上桌，苏大山从屋里拿出一坛酒，“亲家，今天咱们喝两杯。” “好。”宋士诚爽快应下。 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陈氏想起大儿媳说的话，饭还没吃就提着篮子，去村里换鸡蛋。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能换些鸡蛋之类的做为回礼。 钱三丫从地里回来，闻着空气里的香味，用力吸了一口。 苏玉河自从知道钱三丫背着他做的事，终于死心，想起没分家前的好，本以为分家，他们的小家肯定会越过越好，结果完全相反。 拉下脸到陈氏和苏大山跟前认错，跟他们请教，如何调教钱三丫。 苏大山让他管住钱袋，买两亩荒地，交给钱三丫打理，若不好好打理，就送她回娘或休妻另娶。 钱三丫终于怕了，老老实实的开荒种地，再也不敢作妖。 不管被赶回娘家还是被休，都是非常丢脸的事。 再有就是，她嫁进苏家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怕人说三道四。 如今都不敢去村里闲逛，生怕被人嘲笑。 看清堂屋里坐的人是谁后，惊得瞪大双眼，竟然是苏白英公爹，眼角余光扫到堂屋边堆放的礼物，露出羡慕的神情。 宋家拿来的肯定是好东西，想到从前吃过的大白米饭，还有油汪汪的肉，和糖块果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看到抱着孩子吃饭的孙小苗，钱三丫酸溜溜的嘀咕道：“真偏心。” 却不敢进堂屋发疯，如今在这个家唯一的倚仗，也不再护着她。 第276章 调教钱三丫 苏大山见到钱三丫，想她这段时间还算安分，开口道：“芷娘，把你二嫂喊过来一起吃饭。” 苏白芷放下筷子，“好的。” 钱三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先洗了把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任凭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就是不想动弹。 如今这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就算了，连饭都吃不饱，还要下地干活。 正当她自怨自怜时，苏白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嫂，爹让你过去吃饭。” 钱三丫立刻从凳子上起来，拉开房门，不确定的问：“爹真的让我去吃饭？” 苏白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我骗你作甚，不想去就算了。” 她对这个二嫂一点好感都没有，若非看在二哥的面上，她这声二嫂都不想喊。 没分家前，几乎啥也不干天天往外跑，连自己的衣裳都不洗。 分家后衣裳还往她盆里放，真当她是泥捏的。 钱三丫立马回道：“去，我换身衣裳。” 这段时间天天清汤寡水的，都忘了吃饱是什么感觉，好不容易公爹开尊口，怎会想不开拒绝。 立刻翻箱倒柜，拿出一身清爽干净的衣裳换上，沾满泥点子的破旧衣裳被她随意一扔。 生怕慢了一步，那些好吃的离她而去。 苏白芷转身回到堂屋，钱三丫后脚跟着进来，笑眯眯的与屋里人打招呼。 “爹，亲家老爷好。” “坐下吧。”苏大山淡淡点头。 宋士诚跟着夸了一句，“孩他二舅母真勤快。” 不清楚苏家情况他，还以为钱三丫下地忙到现在，真心实意的夸奖。 钱三丫讪讪的笑了笑，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低头迅速扒拉着。 苏白芷见状撇了撇嘴，吃相太难看，跟八百年没吃饱饭似的，以二哥的工钱，怎么也不可能让她饿着。 苏白芷哪里知道，苏玉河把粮食锁在柜子里，每天早上给拿两把出来，刚够煮一锅稀粥，若她勤快点儿，加点野菜肯定能吃饱。 可钱三丫是勤快人吗？每天开荒已经是她的极限，野菜什么的，就算在她跟前都不看一眼。 苏大山见状，连忙给宋士诚倒酒，以免二儿媳这副模样被他看到。 宋士诚连忙伸手去挡，“亲家，够了够了，喝高了误事。” 宋士诚看得出来，亲家酒量不怎么好，继续喝肯定要醉，喝酒刚刚好就行，没必要喝醉。 “好，那咱们下次再喝。”苏大山见此，只得作罢。 “好，亲家有时间去府上坐。”宋士诚提出邀请。 “会的。”苏大山连连点头。 他其实也想去看看两个外孙，只是每次宋家都给一堆回礼，久而久之，苏大山便不好意思去得太勤，免得旁人说嘴，觉得他是贪图宋家回礼。 宋士诚看了一圈，见陈氏不在，疑惑道：“亲家母怎的还没来？菜已经够多了，方顺你去看一下。” 方顺放下碗筷，“好的，老太爷。” 只是他在厨房里没找到陈氏，回屋禀道：“老太爷，小的没看到亲家母。” “娘提着篮子出门了。”孙小苗刚才就想说，只是方顺跑得太快，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没来得及说。 “亲家老爷，咱们先吃，孩他娘一会就回来。”苏大山大概知道她去哪儿。 果然他话音刚落，陈氏提着篮子回来了，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粗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亲家母，今天辛苦你了，快来用膳。”宋士诚见人回来，连忙说道。 “好，没什么好菜，亲家老爷别客气。”陈氏放好篮子，把几道肉菜移到宋士诚跟前，招呼道。 看着桌上满满一桌菜，宋士诚真心实意夸道：“这么多菜，亲家母手艺不错。” 宋士诚时常在外走动，对吃食倒没什么太的要求，没想到陈氏手艺是真不错，比一般农妇做得好。 “好吃就多吃点。”陈氏被夸的眉开眼笑。 她从小被卖给苏有银当童养媳，洗衣做饭都是她的活，不好吃的话，小小年纪的苏有银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练就一身好厨艺，只是她却很少亲自动手做饭，这会让她想起从前不好的事。 陈氏笑眯眯的神情，看到钱三丫后，立刻收敛笑意，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午膳过后，苏白芷苏白桔动作麻利的收拾碗筷、擦桌子。 宋士诚看着姐妹俩的忙碌，感慨不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这样的孩子无论落到何境地，都不会饿肚子，等孙子大一些，这些生活常识，可得全数教会他们。 苏大山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亲家老爷，可要午歇一会，老四他们的房间空着。” 正午阳光炙热无比，此时离开不是明智之举，再说他在外行商，破庙都睡过，没那么多讲究。 思及此，宋士诚客气道：“给亲家添麻烦了，确实有点儿吃不消。” 苏大山大着舌头交待，“老四，带亲家老爷去你屋里歇一会。” 苏玉风腼腆一笑，“亲家老爷，请随我来。” 宋士诚看着高大的苏玉风，夸赞道：“好小子，长得真高。” 苏玉风挠了挠头，“嘿嘿，还好。” 苏玉风对自己的身高满意极了，少年人被夸后，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 苏大山见状，骂道：“傻小子。” 宋士诚看着如此简陋的房间，却干净整洁，暗暗点头，瞧见几块木板拼成的桌子上，几张写满字迹的纸整齐叠放着。 看来这间屋子住着苏家未成婚的三个小子。 苏玉风见他打量屋子，不好意思道：“亲家老爷，有点简陋，将就一下。” 宋士诚夸赞，“简陋却很干净，挺好的。” 也不是没见穷苦人家里，许多穿着还不错，家里却乱七八糟，苏家却如此整洁，可见这些孩子本身就是爱干净。 “那您好好休息。”苏玉风退出房间，掩好房门。 方顺坐在堂屋里发呆，见到苏玉风出来，朝他点点头。 苏玉风看着他，出声询问：“你要不要去歇一歇。” 第277章 糖水 方顺转头四顾，只有几间屋子而已，哪还有地方可以歇息，摇头拒绝，“不了，小的没有午睡的习惯。” 苏玉风看出他的疑惑，搬着两条长凳，摆放在堂屋后方的廊檐，与厨房连接处，太阳照射不到，还有穿堂风吹过，凉快不已。 方顺吹着凉风，笑道：“谢谢苏四爷。” “不客气。” 随后他转身去搬凳子，他也要午歇，天未亮便起来，若不歇一会，身子会吃不消。 半个时辰后，宋士诚起身打开房门，先他一步起身的方顺上前伺候。 苏玉风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把凳子搬回堂屋。 打声招呼，“亲家老爷醒了，请坐。” 宋士诚笑着点头。 陈氏听到堂屋里的说话声，推了推呼呼大睡的苏大山。 “孩他爹醒醒，亲家老爷都起来了。” 苏大山中午喝了酒，这会子睡得正香，陈氏喊了两声，见他毫无反应，直接上手捏住他鼻子。 呼吸不畅的苏大山，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没清醒，咕哝道：“孩他娘，这是作甚？” 陈氏没好气道：“作甚？亲家都醒了，你还好意思睡在这儿，还不起来陪他聊天。” 苏大山揉了揉头，“中午多喝了一点酒，这会子头有点晕，也不知亲家会不会，你待会去煮点甜汤。” “嗯。” 等苏大山离开后，陈氏打开箱子，拿出红糖和桂圆干、红枣等物，这些都是苏白英之前拿回来的，被她仔细保存在箱子里。 东西拿出来，陈氏用衣摆兜着走出去，经过堂屋里，苏大山与宋士诚坐着聊天，苏玉风在一旁端茶倒水。 脚步飞快朝厨房走去，洗锅点火，准备炖桂圆红枣鸡蛋汤。 这些她平时可舍不得吃，今天却格外大方，一碗放了三个鸡蛋。 苏白桔吸了吸鼻子，感叹道：“六姐，好香啊！” “咱娘在煮东西，别闻了，快绣你的帕子，下次六姐带你去镇上。”苏白芷手上动作不停，怕她嘴馋忍不住跑不出去，给她画了个大饼。 “真的吗？那我要买肉包子。”苏白桔年纪小，立刻被自家姐姐忽悠住，认真绣手上的帕子。 她知道现在出去不一定吃得上娘煮的东西，但六姐带她去镇上肯定能吃上肉包。 苏白芷笑着打趣，“行，小馋猫。” 姐妹中午只眯了一会，用两刻钟识字，接下来便是打络子和绣花，届时卖了换成铜钱。 姐妹俩精着很，半个月卖一次绣活，从不让陈氏插手，不过卖得的铜钱要上交，姐妹俩会留一些在身上，如今两人身上存了近一百文。 “六姐，你要不要跟我学刺绣。”苏白桔看着手里的帕子，提议道。 苏白芷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让她刺绣还真不行，连忙摆手拒绝，“不了，我没那个耐心。” 苏白桔有些不解，“绣品可以多卖两个铜板呢，你确定不学？” “确定，有这时间学刺绣，还不如多琢磨几个新花样，还能多卖几个钱。” 苏白桔听到她的话，撅了撅嘴，继续手里的动作，努力忽略钻进鼻间的香味。 无奈俩人的房间靠近厨房，想忽视这股味道都难，同时咽了咽口水。 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瞧见渴望。 “真香，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苏白桔拿起一旁的竹杯，喝了口水解馋。 苏白芷直接打破她的幻想，“别想了，肉包子比较有可能。” 两人边斗嘴，边继续手上的活计，有这嘴馋的功夫，不如麻利点儿。 申时初，宋士诚提出告辞，“亲家，我先回去了，虫子的事不用太担心，晚些时候让人将药交给孩他大舅。” “好好，给亲家老爷添麻烦了。”苏大山搓着手，笑呵呵的应下。 把人送到院门口，陈氏从厨房出来，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提着布袋跟过来，嘴里说着，“亲家吃过晚饭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其它事。”宋士诚推拒道。 “既如此，那这篮子鸡蛋你带回去吃，还有这些干货。”说着把东西放到骡车上。 “亲家留着自己吃，来一趟怎好叫你破费。”宋士诚拿下篮子，准备还回去。 苏大山连忙上前阻止，经过一番拉扯，宋士诚最后收下鸡蛋和干货，方顺朝几人抱了抱拳，鞭子一甩，骡子往村外而去。 送走宋士诚，苏玉风扛着锄头带着竹筒准备出门，“爹娘，我去地里了。” 苏大山揉了揉额角，交待道：“嗯，苎麻地经过早上那一遭，虫子应当不多，靠近山坳那片地可以挖出来种豆子。” 苏玉风垂眸望着矮自己一个头的老爹，还有满头白发的样子，关心道：“好，爹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亲家老爷比老爹大了十多岁，两人坐在一起，瞧着竟比老爹还年轻。 苏大山没有勉强，头还有点胀，叮嘱道：“好，太阳落山就回来。” “晓得了。”苏玉风走后。 陈氏端着碗走进姐妹俩房里，“你俩把碗里的鸡蛋分了吧。” 苏白桔放下绣活，眉眼弯弯道：“谢谢娘，鸡蛋里放了什么呀，好香。” “桂圆和红枣，便宜你们了。”陈氏丢下一句，便往外走。 又敲了敲大儿子的房门，“小苗，桌上有碗糖水，出来吃掉。” 这些当然不是陈氏多煮的，而是宋士诚特意留出来的。 以陈氏的性子，可舍不得煮这么多。 孙小苗见儿子睡得正熟，拉开房门。“娘，你吃了吗？”端起碗筷，孙小苗看了眼自家婆母，轻声问道。 “你快吃吧，我还能亏了自己不成。”瞥了眼大儿媳，陈氏心里挺满意她的孝顺。 还知道问一嘴，苏大山剩下的她给吃了，这些是宋士诚没动过的，两个鸡蛋被她分成两碗，两个女儿和大儿媳。 至于钱三丫，只能躲在屋里闻着味道流口水。 孙小苗吃着鸡蛋糖水，心里甜丝丝的。 钱三丫实在受不了，穿上破旧的衣裳，扛着锄头出门开荒。 她怕再待下去，受不了诱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第278章 教导 苏玉风扛着锄头来到苎麻地里转了一圈，望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头皮都炸了。 只见其中一处苎麻叶上，层层叠叠爬满虫子，如此明显不对劲，苏玉风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问题。 扛着锄头往回跑，有人往地里放虫子，之前虫子分散着，他还没注意，原来是有人恶意投放，他就说怎会出现大量虫子。 “爹，不好了。”满头大汗的跑回家，苏玉风立刻大声喊道 “我好的很，大呼小叫作甚？”苏大山刚躺下没多久，头痛并未有半分缓解，听到他大喊声，头越发不舒服。 苏玉风喘着粗气说道：“爹，有人往咱苎麻地里放虫子。” “什么？确定吗？”苏大山黑着脸问，瞬间头也不疼了，精神十足。 “千真万确，早上捉得差不多的虫子，方才去看，有一处虫子特别多，全部挤在一起。”苏玉风说着他的发现。 苏大山立刻回屋换上破衣，“走，喊上芷娘和桔娘一起清理。” “好。” 苏玉风应下后，便去敲姐妹俩屋门，听到动静的两人，立刻停下手上动作，苏白芷扬声回，“四哥，我们听见了，换身衣裳就来。” “嗯，我就不等你俩。”苏玉风丢下一句，也不等两人回答，立刻转身离开。 苏白桔扯了扯衣领，“六姐，我要不要把脖颈包起来，免得虫子跑进去。” 苏白芷觉得可行，赞同道：“可以，上次做衣裳不是多了些布条，把脖子围住，应当会好一点。” 苏白桔重重点头，“嗯。” 陈氏手里握着温热的鸡蛋，显然刚从鸡舍出来，见两人如此装扮，多嘴问了一句，“你俩要去哪儿？” 苏白芷快言快语道：“娘，有人往苎麻地投虫子，我和小妹去抓虫。” 陈氏立刻破口大骂，“哪个天杀的，这么恶毒。” 两人没理会娘的叫骂，因为她们也想骂，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抓虫子。 要是半亩苎麻就这样毁了，都没脸面对三姐。 看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身影，陈氏跟着一起去看是何情况。 远在府城的苏白英，对家里发生一切毫无所觉，不知她水灵灵的苎麻，被人恶意投虫，岂图用虫毁灭那些苎麻。 此时的她正教导着温卿卿如何织布，温卿卿经过几天的变扭，在苏白英再次上门时，终于想通。 反正只要不与宋清淮见面，她与苏白英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于是拿着家里的纱线，高高兴兴找苏白英借织布机。 “苏妹妹，穿棕如此复杂，你如何学会的？这需要很久呢。”温卿卿听着苏白英的讲解，还有穿棕的速度，得出一个结论。 “确实，这个比较费时间，还要足够细心，错一根或漏一根都不行。”苏白英教导的非常细心。 温卿卿好奇的问：“要是错了会怎样？” 苏白英耐心解释，“成品出来时，布面会出现两根经纱，穿在身上影响美观。” “原来如此。”温卿卿认真听着，看着如此温柔耐心的苏白英，温卿卿突然有点好奇，她是如何嫁给宋清淮的。 她只有十八岁，而宋清淮已经三十，两人年岁相差如此大，难道宋清淮与自己和离后，不曾再娶？ 想罢，她便开口试探，“苏妹妹，你家夫君看着比你大很多，你们...” 苏白英讲解的声音一顿，笑着回，“我是他第三任娘子。” 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况且并不丢人，私心里她还挺感谢前两位的，否则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来嫁。 现如今被她捡到，可不得好好感谢那两个。 温卿卿低声呢喃，“难怪。” 苏白英忙着手里的活，没听清她说什么，扬声问：“温姐姐你说什么？” 温卿卿调整好表情，“哦，我是想说还是你眼光好，宋秀才人看着不错。” 苏白英深以为然点头赞同，“确实如此，可不得谢谢她们，否则可没我什么事。” 温卿卿表情僵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转移话题，再聊下去，她得郁闷死。 把目光放在苏白英手上，“苏妹妹，让我来试一下。” “行啊，温姐姐你站过来，我教你，只要记住顺序，非常简单的。” 不多时温卿卿感叹一声，“嗯，真的挺简单，就是太费时间，还得足够多的耐心，否则还真坚持不下来。” “不管何事都要细心，温姐姐学得很快。” 两人边聊天边做事，时间过得非常快，全部经线穿好，太阳已经西斜。 温卿卿看了眼天色，怕再留下去，与宋清淮碰面提出告辞，“苏妹妹，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 “好，温姐姐慢走，明早再过来，届时便可出成品。”苏白英笑着把人送出门。 对于温卿卿让肖大人晚上过来帮忙，苏白英非常感激。 两人只是邻居，不帮忙旁人也无从指责，若换成她自己，也许会选择明责保身。 苏白英回屋后，茶儿立刻给她倒了杯水，“夫人，喝杯茶解解渴。” 苏白英接过来喝了一口，“茶儿，你去厨房看一下，人参鸡汤炖好了没？好了给温姐姐送一碗。” “好的，夫人。”茶儿立刻朝厨房而去。 苏白英怕宋清淮读书太累，时不时炖些汤汤水水给他补身子。 经过搜家一事，苏白英对温卿卿出手相帮之事，感激不已，有点好的便想给她送一份。 那晚若没有肖大人在场，知府大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汪氏的伤就知道，这么多天过去，汪氏还趴在床上起不了身。 茶儿还没走到厨房，就闻到人参鸡汤的香味，夸赞道：“郑姐姐手艺越发好了，真香，鸡汤好了没？” 郑燕子正在切菜，抽空回：“好了，老爷回来了吗？” 茶儿摇了摇头，“还没，夫人让给温夫人送一碗。” “哦，那你盛吧。” 温卿卿回到家，立刻躺在椅子上，唤道：“绿竹，快给我捏捏肩，累死我了。” 她这把懒骨头，难得动一动，感觉快要散架。 第279章 互送礼 绿竹轻柔给她揉捏肩膀，心疼道：“夫人，明天让奴婢来吧，你在旁边看着，这些苦力活不适合你做。” 夫人养尊处优的，何需去做这些事，又不是平民百姓，需要做这些维持生计。 温卿卿瞥她一眼，笑骂道：“傻丫头，你懂什么。” 绿竹傻乎乎的笑，“奴婢确实不懂，不过奴婢会心疼夫人。” 夫人待她好，她也想回报一二，不想成为忘恩负义之辈。 温卿卿笑着打趣，“小嘴跟抺了蜜似的，如此甜腻腻的话也说得出口。” “往后天天说与夫人听。”绿竹继续给她捏着肩，嘴里说着好话。 “咚咚咚....”的敲门打破一穿室安和。 “奴婢去看看是谁。”绿竹快速起身。 打开门见茶儿提着食盒站在外面，疑惑道：“茶儿，你怎么来了。” 说完往她后面瞧了瞧，不见宋夫人。 茶儿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我家夫人，给温夫人送的鸡汤。” 绿竹侧开身子，把人请进来，“那你快进来吧。” 带着人往堂屋而去，见到温卿卿，欢快的回禀，“夫人，宋夫人给你送鸡汤来啦。” 茶儿跟在身后，柔声唤道：“温夫人好。” 温卿卿坐直身子，眉眼弯弯，“嗯，帮我跟苏妹妹说声谢谢。” “好。”把食盒交给绿竹，茶儿提出告退。 绿竹送她出门，朝她挥了挥手，“茶儿慢走，明日见。” 两人处得不错，绿竹没什么心眼，茶儿性子柔和，时常凑在一起聊天。 “嗯。” 宋清淮傍晚回来时，见堂屋又摆上线纱，挑眉问：“娘子，那些苎麻就绩完啦，她俩动作还挺快。” 苏白英解释道：“没呢，这是温姐姐的。” “哦，娘子这么快就开始带徒弟，苏师傅。”宋清淮笑着打趣。 “呵呵，还在摸索阶段。” 两人说笑间，茶儿端着水过来，苏白英拿出巾帕浸湿拧干递给宋清淮。 顺道吩咐，“茶儿，摆膳吧。” “好的，夫人。” 宋清淮闻着淡淡的香味，好奇地问：“进院就闻到一股香味，是什么？” 苏白英勾唇一笑，“待会就知道啦。” 宋清淮眉眼带笑的看着她，放下巾帕，拉着她一起坐下。 茶儿把陶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立刻飘散出来，钻入在场所有人鼻间。 熟悉的味道钻入鼻间，宋清淮诧异道：“人参鸡汤，娘子去药馆了？” 人参可是稀缺货，就算只是几年份，也是一参难求。 苏白英扬了扬眉，“嗯，之前让掌柜帮忙留的，这根参年份还挺高，有十五年呢，夫君多喝点。” 宋清淮拿起空碗，率先给她盛了一碗，“好，娘子也多喝点，咱们一起补。” 苏白英端着碗，吹了吹，喝了一口，顿时鸡肉香味混合着人参的甘甜，在舌间化开。 让人回味无穷。 “还不错，夫君快尝尝。” 宋清淮端起碗，还不忘叮嘱道：“好，小心烫。” 气氛温馨又和谐。 面隔壁又是另一副景象，肖廷修坐在桌上，看着温婉动人的卿卿，当着他的喝掉香味扑鼻的鸡汤，一口汤也没给他留。 幽幽道：“卿卿，如今一点也不关心我，是不是不爱我了。” 温卿卿白他一眼，“这可是苏妹妹给我的，又没说给你喝。” “好好，都给你。”肖廷修脸上露出宠溺之色，拿她没办法。 “你最近为何如此闲？”温卿卿抽出帕子擦了擦唇，不解的问。 从前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回，最近两三天就来一次，她的腰都快断了。 “卿卿你嫌弃我，难道年纪大就不讨人喜欢？”肖廷修摸了摸下巴，不解道。 他还是以前一样俊朗，并且因为年纪增长，身上添了股成熟稳重的气质，不应该被嫌弃才对呀，难道卿卿不喜欢这样的他？ 一瞬间脑子想了许多有的没的，温卿卿不习惯他的转变，拍了他一下。 斥道：“正经点。” 肖廷修凑上前，“不会，要不你教教我。” 他这是被温卿卿上回说的话吓到，后悔忙着公务冷落她，导致孩子没保住。 孩子没了他也很难受，无奈堆积的公务太多，只能压下心里的痛，继续处理公务。 不成想小女人竟生出离开他的打算，两人在一起无媒无聘，若她铁了心离开，自己是找不到人的。 这段时间有空，他就往这边跑，生怕人不声不响就离开，再也见不到。 两人当年无缘做夫妻，他拼了命的念书，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空闲，那段日子真的太难熬，不想再经历一次。 温卿卿把他头推远了点，唬着脸问：“坐好，吃饭也不正经，如此反常，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只是想多陪陪你。”肖廷修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就坐好用膳。” “好嘞。” 两人的气氛轻松愉快，温卿卿脸上多了丝真切的笑，真希望日子可以一直这样。 次日，温卿卿送走廷修，掐着时辰敲响苏白英院门。 茶儿听到声响，立刻往外走，“定是温夫人在敲门，奴婢去开门。” “嗯，去吧。”苏白英放下里的书，起身向门外走去。 “苏妹妹，姐姐又来叨扰了。”人未到声先至。 “妹妹巴不得温姐姐过来叨扰，这样才热闹。”苏白英笑容真诚。 绿竹把昨日的食盒还上，茶儿没多想伸手接过。 上手后感觉不对，打开盖子瞧了眼，顿时一股腥味扑鼻而来，茶儿顿时傻了，这... 苏白英望着食盒里的东西，满脸疑惑，“温姐姐，这是何物？” 温卿卿坐下后，吐槽道：“叫什么海鲜，干巴巴的却叫海鲜，名字真奇怪。” “闻着像是坏了。”苏白英捏起其中一个，看了看，长得奇形怪状。 温卿卿手放在鼻子下面扇了扇，“海里的东西就是这个味，妹妹看下喜不喜欢。” 苏白英受不了这个味道，放下问：“温姐姐，这要怎么处理？” 温卿卿单手捂着鼻子，“这个干扁的叫乌贼，用来煲汤，这弓着身子的叫大虾，蒸和炒都可以。” 第280章 画卷 温卿卿对这个味道着实喜欢不起来，价格还贵得要死。 苏白英不了解其中珍贵，收下后客气道：“叫姐姐破费了。” 温卿卿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多，尝尝鲜而已，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听说大户人家很喜欢用这个招待客人，廷修托关系得来的，想着苏妹妹可能没吃过，便拿了点过来。 苏白英用皂角洗过手，鼻间还能闻到隐隐的腥味，味道如此古怪，煮起来能吃吗？ 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立马被她抛到脑后，临江府离海边甚远，东西从那边过来，必定费时费力，想来价格也不便宜。 挥手让茶儿拿下去，而她则继续昨天未完成事。 苏白英坐在织布机前，“姐姐，咱们接着来吧。” “好。”温卿卿在旁边仔细看着，随着苏白英的动作，手指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苏白英不经意转头，见状好笑的停下动作，“温姐姐，你来吧。” 说着起身让出位置，温卿卿小心翼翼的坐下，拿起梭子学着苏白英的动作，试探性的投掷出去。 茶儿和绿竹拿着扇子，给两位主子扇风，紧张的看着温卿卿。 几次后，在苏白英指导下，温卿卿掌握其中要领，眉梢微挑得意洋洋道：“看来也没有多难嘛！” 苏白英笑意盈盈地夸赞，“温姐姐聪慧过人，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到你。” 温卿卿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跟着打趣，“名师出高徒。” “哈哈，也对。” 屋里笑闹声不断，温卿卿心里仅剩的那点芥蒂，消失殆尽，不管苏妹妹是否是宋清淮娘子，两人结识并非因为他，没必要为此断绝往来。 往后躲着点宋清淮，只要不碰面，谁也不会知道这段过往。 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心，使绿竹望向温卿卿的时候满脸渴望，“夫人，奴婢也想试试。” 温卿卿心满意足的起身，“让你玩一会。” 绿竹迫不及待的坐下，紧张的搓了搓手，深呼一口气，踩下踏板，哐哐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 不知不觉间，太阳慢慢升到半空，苏白英瞧着热情高涨的温卿卿，出声邀请，“温姐姐中午留下用膳吧。” “不了，那我先回去用膳，下晌在过来。”温卿卿从忙碌中回过神，只觉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已至午时，不过她可不敢留下用膳。 “绿竹，走了。” 不给苏白英再次开口的机会，喊上绿竹就往走。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身影，苏白英嘀咕道：“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茶儿回身听到她的话，暗自点头，肖夫人的确有点奇怪。 主仆俩纳闷过后，便不再多想，转而去忙其它的事。 “娘子，这是何物？”宋清淮看着桌上的菜，好奇的问道。 “这是温姐姐送的，叫海鲜来着，之前闻着满是腥味，如今还挺香的。”苏白英解释道。 暗自思忖，不知味道如何？ 随后盛了碗汤，轻抿一口，眸光一亮，“嗯，鲜香味美，夫君快尝尝。” 味道那般奇特，竟能有如此美味，当真不可思议。 宋清淮跟着尝了一口，点头赞同，“娘子若喜欢，让张成去买一些。” “怕是不好买，之前都没瞧见过。” 宋清淮思忖道：“味道如此鲜美，应当有铺子售卖。” “嗯。”苏白英喝着碗里的汤，点点头。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九月中旬，这一天傍晚，宋清淮拿着家里寄过来的包裹，面带微笑的回家。 苏白英随口一问：“夫君，这是什么？” 宋清淮勾唇浅笑，“家里寄过来的，娘子你猜是何物？” 听说是家里寄过来的，苏白英立马反应过来，兴奋道：“快快快，打开瞧瞧。” 家里寄过来的信被她时常拿出来看，那些涂鸦和字迹，被她翻了又翻，终于等来孩子们的画像。 夫妻俩满含期待的打开包裹，层层叠叠油纸内，静静地躺着两幅画卷。 打开其中一幅，孩子嬉闹的画面呈现在画卷上，可爱又活泼，苏白英摸着画卷，感慨道：“孩子长大了，也高了。” 宋清淮跟着点头，点了点孩子胖乎乎的小脸，想象着孩子们可爱的小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抺浅笑。 这是他的孩子，来之不易的宝贝，也是他前进的动力。 苏白英打开另一幅画，公爹和婆母抱着俩孩子的画面，在她面前栩栩展开，温馨又惬意。 惊呼道：“夫君快看，父亲母亲也在。” 宋清淮望过来，瞧见父亲和母亲各抱着个胖娃娃，父亲怀里的娃娃乖乖巧巧，而母亲怀里的娃娃身子歪歪斜斜，一点也不安分。 苏白英眉梢眼角皆是笑，瞧着孩子们小模样，打趣道：“平平一如既往地乖巧，安安这性子，与安静一点也不沾边。” 宋清淮笑着附和，“的确，平平这安静的性子，也不知像谁？” 苏白英眉眼弯弯，“有点像玉华，他小时候安安静静，饿时哭两下，很少会大声哭闹，当时我们可担心了。” 提起苏玉华，宋清淮便想起对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唇角微扬，“玉华么？也不错。” 俗话说：七岁看老，对方显然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人品不会太差。 直到天色暗沉，茶儿端着饭菜喊吃饭的声音传来，夫妻俩意犹未尽收起画像，这两幅画卷，可算解了两人思念之苦。 把画卷仔细收好，苏白英感慨道：“夫君，你说当时怎就没想到呢！” 要是出发前就想到这茬，两人也不用受这思念之苦。 宋清淮望着苏白英的眼里，盛满柔情，“现在也不晚，往后让父亲母亲多寄些孩子们的画像过来。” “嗯，先去用膳吧，信件待会再看。” 方才只顾着看孩子们，信件还没来得及看。 “走吧。”宋清淮牵着她往外堂屋去，上扬的嘴角始终不曾落下。 晚膳一如此从前，并未有何特别之处，然而心情格外美妙的夫妻俩，竟吃出珍馐美味的错觉。 第281章 守夜 晚膳过后，苏白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哼唧道：“不知不觉竟然吃多了，待会得去院中走一走，不然今晚怕是睡不着。” 宋清淮同样如此，“为夫陪你一起。” 苏白英抿唇一笑，“好呀！先去看下信里写了什么。” 宋清淮对此没有半分意见，笑着附和，“嗯，听娘子的。” 夫妻俩拆开信件，坐在油灯下一字一句的看着。 信中所写一如既往，除了叮嘱他们在外注意身体，家里一切都好等。 还有就是家里苎麻，有点虫害外，其它一切正常。 宋清淮看完，转头眉眼带笑道：“娘子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四弟和岳父是个种植老手，根本不存在苎麻瘦弱这类问题。” 苏白英嘴角上扬，“嗯，放心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两人都没把虫害放在心上，毕竟农作物有虫害很正常，根本想不到是有人故意为之。 也就不知道，苏玉风和苏大山为这半亩苎麻，花费了多少心思。 “确实，为夫此次师课评为特等。”宋清淮笑着与心爱的小娘子，分享好消息。 苏白英眉眼弯弯的夸奖，“夫君是最棒的。” 宋清淮淡笑不语，望着苏白英的眼里满含情意。 苏白英不经意望过来，瞧见他眼里爱意，脸颊微红，却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朝他微微一笑。 宋清淮抚了抚她鬓发，轻声唤道：“娘子。” “嗯。”苏白英轻声应道，等着他的下文，谁知对方直接搂着她纤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苏白英捂着他唇瓣触碰过的地方，轻唤道：“夫君。” 声音娇娇柔柔的，宋清淮心中微动，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克制住心里的想法。 哑声道：“娘子，陪为夫到院子里走一走。” 苏白英抬眸瞥了他一眼，红着脸飞快应下，“好。” 宋清淮牵着苏白英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散步。 茶儿听到动静，点了盏油灯挂在廊檐处，以防主子看不清。 苏白英望着天上，“夫君，今晚的月亮好圆，这个时辰孩子们应该睡下了吧。” 宋清淮眉梢微挑，笑问：“娘子这是又想他们了，不是刚见过吗？” 苏白英歪了歪头，随即眼睛微眯，提议道：“看到画像更想他俩，咱们也寄幅画像回家，让孩子能够时常见到，不至于把咱们俩忘了。” 宋清淮捏了捏手里的小手，转眸望着她，“都听娘子的。” 苏白英闻听此言，心情格外好，一句都听娘子的，是如此的动听。 夫妻俩想念家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想着他们。 尤氏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诗画拿着巾帕轻轻地给她擦拭湿发。 宋士诚坐椅子上，满脸狐疑望着她，“夫人怎的改成晚间洗头？” 尤氏理直气壮道：“白日里陪着孩子们，给忘了。” 宝贝孙子如今在学走路，她一刻也不想错过，哪还记得洗头这种小事，最多晚上费点劲罢了。 宋士诚摇了摇头，闭嘴不言，脑子里则想着苎麻地的事，也不知那些苎麻长势如何？ 尤氏细数下日子，猜测道：“近来天气不错，淮儿应当收到画像了吧？” 宋士诚点了点头，“若无意外，也就这两天。” 尤氏叹了口气，“怡儿不知如何了，也不知寄封信回来，一走就了无音讯。” 这次宋士诚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路途遥远，真要有个万一，他们也帮不上忙。 跟着叹气，骂道：“不省心，我让人帮忙打听一下。” 儿女都是债，只能托关系想办法打探一二，做到心中有数。 尤氏在心里默念，“千万别出事。” 诗画放下巾帕，恭敬有礼，“老夫人，头发已经干了，奴婢告退。” 对于主子们议论的事，当作耳旁风，同时挺羡慕府上的姑奶奶，嫁人后过得不如意，回到娘家也没人说半个不字。 可见姑奶奶在宋家的地位，在主子们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尤氏摆了摆手，温和道：“下去休息吧。” 诗画朝屋里的俩人行礼告退，还贴心的关好房门。 宋士诚瞧了眼神情惬意的尤氏，“意儿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尤氏起身朝雕花大床走去，边回宋士诚的话，“准备好了，苍家的聘礼全部加进去，咱们在添点，差不多有二十六抬。” 宋士诚对此满意至极，“夫人安排就好。” 小妹不顾家人阻拦，与人私奔，没有亲眼见到小妹出嫁，是他永远的痛，如今总算在她女儿身上找到慰藉，也算圆了当年的遗憾。 尤氏白了他一眼，夫妻多年，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吗。 俩人躺下不再多言，不久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另一边，枣树村山脚下，苏大山和苏玉风蹲在阴影里，一眨不眨地望着苎麻。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空旷的田野上，为其增添了些许神秘。 晚风拂过，耳边传来树木碰撞的沙沙声，苏玉风年纪尚小，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这些声音，心里有点慌，没话找话道：“爹，那人会来吗？” 苏大山望着随风晃动的苎麻地，抺了把脸，“不知道，等着吧。” 自从上回看出有人故意投虫，苏大山便带着苏玉风夜夜守在地里，却一无所获。 防不胜防，若非亲家老爷见多识广，让人配了药过来，以那人的恶心程度，苎麻地恐怕就早没了。 也不知是谁如此恶毒，差点毁三姐的计划。 苏玉风靠在树旁，脑袋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般，突然身子往旁边倒去，再睁开眼，便瞧见不远有人朝这边走来。 见状，摇了摇苏大山，在他耳边轻声唤道：“爹，有人来了。” 苏大山清醒过后，连忙问道：“在哪儿，对方几人？” 苏玉风指了指不远处，示意苏大山看去。 俩人直勾勾盯着那道身影，随着对方慢慢靠近，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苏玉风借着如水的月光，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眉头紧蹙，想不通对方如此行事的原因？ 第282章 意想不到 一个微胖的身形，出现在两人眼中，那熟悉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无比。 苏大山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慢慢把头转向苏玉风，张了张嘴，从喉咙挤出一句，自欺欺人的话，“有可能不是她。” 老实本分的苏大山，怎么也不肯相信。 苏玉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爹若不信，那就再等等吧！” 既然爹不相信，那就等她再走近一点捉个现形，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做好准备，只要对方靠近苎麻地，他就快速冲上前。 父子俩做好准备，却见那人停在苎麻地不远处，捏着手里的包袱四处张望。 苏大山和苏玉风紧紧盯着她，生怕阻止不及时，明天又得苦哈哈的捉虫。 这一个月，家里的鸡都胖了一圈，对方实在太狡猾，隔三差五投一次虫，根本逮不到人。 苏玉风见对方迟迟不动手，耐心早已耗尽，小声道：“爹，儿子等不及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苏大山一把扯住，“再等等。” 两家虽然有点过节，对方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同为苏家人，没必要做这种事吧。 他们对外只说这是白英从府城寄回来的种子，至于作用根本没提，她没道理做这些事。 行动被阻，苏玉风气急，也不管拉住他的人是谁，呛声道：“如此明显，还有何好等的，谁家好人三更半夜不睡觉，除了行不轨之事，还能干嘛。” 既然对方不顾亲情，做出这种事来，那他也没必要给她脸面，非得上去揍一顿出气不可。 否则对不起这些时日的忙碌，和汗水。 苏大山扯着他衣摆不松手，压低声音斥道：“臭小子，蹲下。” 苏玉风无奈，只得乖乖蹲下，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钟氏手臂挂着一个包袱，站在寂静的山脚下，耳边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树叶晃动沙沙声。 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该死的，早知就不选在这儿，吓死她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等的人还没来，为了缓解内心的惶恐，钟氏在原地来回走动。 如此反常，苏大山和苏玉风也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苏玉风小声问：“爹，她这是？” 苏大山摇了摇头，示意他安静。 父子俩此时已经确定，钟氏不是投虫之人，同时好奇她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作甚。 就在钟氏等得不耐烦时，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苏玉风张大嘴巴，钟氏这是要给苏有银戴绿帽吗？太让人震惊了。 父子俩表情如出一辙，他们要不要出去阻止？ 就在两人犹豫间，钟氏带着人往阴影处走来，父子二人以为他们要找地方行不轨之事，把眼睛闭上，不准备多管闲事。 耳边传来钟氏压低的嗓音，“柱子，婶子与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柱子搓了搓手，红着脸道：“婶子，你说的那事，有点儿不靠谱，万一..万一被人知道...” 钟氏抬手打断，“你若不同意，婶子去找别人了。” 柱子听说她要找别人，顾不得其它，立即拉住她衣摆，吱唔道：“我同意，婶子不要找别人，这事玉儿妹妹同意不？” 柱子红着脸问道，虽然他很喜欢玉儿妹妹，倘若她不同意此事，就当婶子不曾提过。 钟氏见此，出声宽慰，“这你放心，玉儿已经同意，她在婆家的日子不提也罢，嫁过去快两年了，肚子半点动静也没有，宋丁氏已经放话，再怀不上，就要休了她。” 柱子动了动唇，“是我没用。” 若他有本事，玉儿妹妹也不会嫁给旁人，如今还要被婆家人搓磨。 钟氏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叮嘱道：“只要玉儿怀上孩子，她在宋家的日子，就会好过，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懂不？” 柱子傻愣愣的接过包袱，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就要得到日思夜想的人儿，整个人晕乎乎的。 傻傻的点头，“婶儿，我知道，这是何物？” 钟氏看了眼他破烂的衣裳，撇了撇嘴，“给你的新衣裳，婶儿不会亏待你的。” 若不是见他好拿捏，又爱慕着玉儿，才不会找他借种，穷酸一个。 柱子黝黑的脸上瞬间红透，把包袱还给钟氏，结巴道：“婶..婶儿，不用。” 他一个大男人，本就占便宜，钟婶子还要给他新衣裳，感觉自己与那楼子里的姑娘一般无二。 钟氏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交待道：“收拾体面一些，否则影响心情。” 说着不待他拒绝，扭着肥臀往村里赶。 若非此事隐秘，她也不会大半夜把人喊到山脚下谈论。 钟氏走后，柱子站在原地，捧着包袱傻笑不止。 玉儿妹妹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女人，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尽管只是露水情缘，他也甘之如饴。 像他这样的孤儿，这辈子很难娶到媳妇，再者他心里有人，根本不想娶旁人。 老天眷顾，玉儿妹妹很快就是他的人了，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将来... 躲在不远处的父子俩，此时面面相觑，震惊的说不出话，原本以为钟氏要给苏有银戴绿帽，却不想是苏玉儿要出墙。 老天！他们听到何等骇人听闻的消息，此事要是传出去，苏家姑娘的名声... 他还有两个未嫁的闺女，一定要阻止，这可不是小事，东窗事发的话，整个苏家未出嫁姑娘，都得砸在手里。 柱子提着包袱，四处扫视一圈，见无任何异样，兴奋的往村尾破屋走去。 下午钟氏给他传话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思虑良久，终是舍不得这次机会。 “爹，这事要不要管？”苏玉风苦着脸问道。 这都是些什么事，哪有当娘的给女儿找姘头，还被他们听到了。 苏大山从惊震惊中回过神，立刻表态，“你妹妹还没说人家，可不能让她们毁了苏家姑娘的名声，明天跟村长说一声，让他出面比较合适。” 苏玉风点点头，“哦。” 震惊过后，苏玉风便不再关注此事，转而打起精神四处张望。 第283章 告知村长 抛开其它事，苏玉风最关心的还是往苎麻地投虫之人，方才之事爹会去处理，根本没他什么事。 只是今晚注定白忙一场，方才钟氏与柱子说话时，远处有道人影悄悄转身离开。 陷入震惊中的父子俩，根本没注意，直至月上柳梢头，四周一片静悄悄。 苏大山打着哈欠，从阴影处起身，“风儿，回去吧，今晚白忙活了。”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野薄荷，拿下头顶的草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回走。 月光伴着父子二人回家，距离苎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得守一些时日。 苏玉风走到村里，瞧着随处可见的篱笆墙，脑中灵光乍现，提议道：“爹，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这茬苎麻采收完，咱们用篱笆把地围起来，篱笆外种上荆棘，再也不担心有人使坏。” 反正十几亩地连在一块，根本不用担心其它。 苏大山背着手，沉思良久，“十几亩地要围起来，也太费劲了。” 不是他不想，全部圈起来，一时半会可根本搞不定，更何况还有其它事要做。 “把此事与亲家老爷说一声，让他花点铜板，请村里叔伯帮忙，要不了几天就好。”苏玉风脑子活络，很快就想到办法。 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与亲家老爷说，如今只有半亩地，他们还能守夜，若不想办法，等十几亩地全部种上苎麻，对方随便从哪个角落放些虫，就能灭了一片地。 届时他们根本捉不完，还得花银子买药，银子该花还得花。 半晌后，苏大山点头同意，“成，明天让老大去宋府说一声。” 这段时间天天夜半归家，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事情就这样敲定，苏玉风脚步轻快往家走，苏大山却眉头紧蹙，有银家的三闺女嫁给女婿族弟，都是亲戚，如今却闹成这样。 苏大山按了按额角，感觉一阵头疼。 只是一时半会没怀孕而已，用得着如此算计吗？钟氏这女人娶不得，简直是个搅家精。 当年若非他抢先救下孩他娘，指不定成了啥样，苏大山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玉风挠了挠头，不解道：“爹，你叹啥气？” 事情不是已经解决，有啥好叹气得，不就花点银钱吗？ 苏大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懂，洗洗睡吧。” 说罢打开栅栏门，这孩子就是心大，方才发生的事，就给忘得一干二净。 苏玉风也不纠结，关好院门，“好嘞。” 随意洗了把脸和脚，借着月光钻进屋里，闭上眼睛快速入睡。 苏大山洗漱好关上屋门，摸黑走进房间，陈氏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过去，借着月光瞧见模糊的熟悉身影。 问道：“孩他爹回来了，可有抓到人？” 苏大山顿了顿，“吵醒你了，睡吧，还没有。” 说着便躺下，不多时呼噜声响彻整间屋子，陈氏彻底没了睡意。 翻来覆去许久，盯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把村里人想了个遍，愣是没有一个可疑之人。 枣树村基本都姓苏，外姓人只有几户，实在想不通是谁做出这等缺德事。 次日，天空泛起鱼肚白，心里装着事的苏大山再也睡不着，起身穿好衣裳。 走出屋门，就见苏玉华和苏玉祥捧着书，一左一右的站在院中念书。 苏玉华瞧见苏大山，知他睡得晚，出声询问：“爹，为何不多睡会？” “爹有点事，你继续念书吧。”说着打开栅栏门往外走，脚步匆匆。 望着老爹离开的背影，苏玉华便知他有心事，只是他还小，有些事爹不会同他讲，待会问下四哥。 小小少年，心里装着许多事，不允许自己有片刻放松，把心神全部放在读书上。 院中的小少年，捧着书本挺直腰杆，认真读书的样子，不知羡煞多少人。 苏家人陆续起床，苏白芷和苏白桔负责家里的吃食，姐妹俩在厨房忙碌起来。 苏玉林挑着木桶，前往村中水井挑水，只有带孩子的孙小苗，还有晚睡的苏玉风和陈氏未起。 苏大山踩着晨露，往村长家而去。 有人见他背着手，一脸沉重往村里走，招呼道：“大山哥，这是去哪儿？” 苏大山脚步不停，“哦，有点事找村长。” 望着苏大山走远的背影，对方扛着锄头嘀咕道：“大清早找村长，脸色还那么臭，别是有甚不好的事吧。” 村长家位于村中，苏大山到时，苏伯年刚从屋里出来，站在院中伸懒腰活动筋骨。 苏大山隔着栅栏，喊了声，“村长叔。” 苏伯年循声望过来，见是苏大山，老脸笑出褶子，亲自过来给他开门，“大山啊，这么早找叔有何事？” 村长的态度无比客气，苏白英嫁给宋家后，无形中给村里带来不少好处。 苏大山进院后，左右瞧了瞧，小声道：“叔，还是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说。” 钟氏做的事有点出格，不好大喇喇说出来。 苏伯年闻言打趣道：“何事如此神秘？随我来吧。” 说着把人带到侧屋，这是一间书房，只有村长与其大孙子可以进入。 书房有两张椅子，苏伯年招呼道：“大山，坐下说。” 苏大山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坐在圆木椅上。 小心斟酌着，“村长叔，事情是这样的.....” 苏伯年原本笑意盈盈的老脸，随着苏大山的讲述，慢慢阴沉下去，待苏大山说完，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此话当真？” 苏大山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我与老四亲耳听到，叔，此事若是抖露出去，村里的姑娘怕是不好说婆家。” 苏伯年黑着脸吩咐，“此事我会处理，你别插手。” 钟氏这女人，可真会给他找事，这种丧心病狂的办法，都能想出来，待在这小小的枣树村，还真是埋没了她。 “村长叔，那就辛苦你了，我还得去地里守着就不多待。”苏大山卸下重担，起身告辞。 苏伯年头痛不已，摆了摆手，“嗯，走吧。” 第284章 警告 苏大山离开后，苏伯年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在书房里呆坐许久，用过早膳，这才让小儿媳张氏去喊钟氏和苏有银。 张氏爱凑热闹，公爹不可能无缘无故要见钟氏，这其中肯定有事，打探道：“爹，你找钟嫂子他们有何事？” 苏伯年挥手赶人，“莫要多嘴，快去吧。” 张氏没听到原由，不高兴的出门喊人。 钟氏用过早膳，吩咐十岁的小女儿洗碗，而她则坐在椅子思考，该以何种理由把苏玉儿骗回来。 若没有足够的理由，宋丁氏那个老女人，可不会同意玉儿回娘家。 那她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没有孩子，玉儿就会被休，家里可不接纳被休的女儿。 是装病？还是旁的.... 眼神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转到婆母的房门，若是老婆婆出事，碍于孝道，出嫁的孙女回家看望祖母，那老女人肯定无话可说。 正当她下定决心时，门外传来张氏的叫喊声，“钟嫂子，在家吗？” 听出是张氏的声音，钟氏不敢托大，立刻扬声回道：“在家呢，何事？” 说着起身开门，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张氏站在外面，不打算进去，“公爹要见你和有银哥，快点儿吧。” 钟氏拉着张氏，亲亲热热的问：“妹子，可知是何事？” 实在想不通村长找她们做何？ 张氏转了转眼珠，“不知。” 尽管不知具体所为何事，多少能猜到一些，定然与苏大山有关，只不知他说了什么，公爹大早上黑着脸。 见问不出什么，钟氏便不再问，“那你等一会，我进屋喊下孩他爹。” “嗯。”张氏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苏大山大清早来家里告状。 且公爹还站在他那边，百思不得其解，心痒难耐。 苏有银不情不愿地跟在钟氏身后，嘴里抱怨着，“村长叔找我何事，不会是你这个婆娘骗我的吧。” 躺在床上睡觉不香吗，大早上过来找他，太没眼色。 当他瞧见站在门口的张氏，这才讪讪的住嘴，脸上挂着笑，“张妹子，村长叔寻我作甚？” 张氏被他邋遢的样子，惊得后退两步，“去了就知道了。” 苏伯年自苏大山离开后，就黑着一张脸，黄氏见他如此，多嘴问了一句。 “孩他爹，大山与你说啥了？咋这副表情。” 苏伯年摆了摆手，“没啥，往后让家里人离钟氏远点。” 这女人太狠，可别带坏其他人。 钟氏不知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与张氏有说有笑过来。 苏伯年压抑的怒火，在见到钟氏的那一刻，升到顶峰。 “有银、钟氏随我过来。”说着转身往书房走去。 苏伯年尽管再生气，还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选择去书房谈。 毕竟钟氏所做之事，太过骇人听闻，不便外传。 苏有银凑上前嬉皮笑脸道：“村长叔，寻我们来有何要事？” 村长瞥了他一眼，暗自思忖，不知他对钟氏所作所为知道多少，还是也参与其中。 进书房前，苏伯年叫来嘴巴最严的马氏，吩咐道：“老二媳妇，你守在这儿，无论是谁都不可越过此处。” 马氏不明所以，还是老实的应下，“好的，爹。” 张氏本想溜过去偷听，如此一来，啥也听不到，明显有情况，这让爱凑热闹的她，如何忍得住。 抱着马氏的胳膊，哀求道：“好二嫂，你就让我过去听一下，就一下下，我保证不乱说。” 马氏摇头拒绝，“不行。” 黄氏见状，寻了个借口，“老三家的，随我去地里摘菜。” 张氏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婆母身后，“娘，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这些作甚，你爹如此谨慎，定有他的道理。”黄氏没好气道。 张氏撇了撇嘴，说得如此正气凛然，若她临走前不往书房瞟的话，更有说服力。 书房里，苏伯年确定无人偷听后，板着脸问：“钟氏，听说你让玉儿那丫头借种生子？” 钟氏原本笑眯眯的神情，忽听此言，差点绷不住。 心里慌得要死，立马否认，“村长叔从哪里听来的，没有的事。” 苏有银满脸迷茫，望着村长和钟氏，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话他怎么听不懂，什么叫借种生子？ 思绪回拢后，急忙问：“村长叔，此话何意？” 苏伯年冷笑一声，根本不听钟氏辩解，“何意？这就要问你的好媳妇了，整日不做正事，尽想些旁门左道。若此事传出去，害得可是整个村的姑娘，往后谁还敢求娶咱们枣树村姑娘。” 苏有银不可思议的望着钟氏，“孩他娘，为何要如此做？玉儿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毁了她。” 钟氏连忙摇头，“我怎会做这种事，村长叔定是被人蒙蔽，才会如此污蔑我。” 心中慌乱不已，也不知那人知道多少？昨晚四周空旷，并无其他人在。 怎会被人告到村长这儿，看来得想其他办法，否则女儿被休，她的脸往哪儿搁。 苏伯年见她死鸭子嘴硬，直接威胁道：“钟氏，不管此事真假，若你执意如此，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一家逐出枣树村。” 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要不是看在苏有银的面上，他早就把人赶出枣树村，哪容得她如此放肆。 苏有银见事情闹到这步，立马出声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村长叔放心，小侄一定管好她。” 村长竟然敢说出来，肯定确定事情真假，否则不会如此生气，偏这死女人，还嘴硬不肯定承认。 丢死个人，狠狠地白了钟氏一眼，没用的女人，儿子生不了几个，如今还想毁了他最出息的女儿。 借种生子，一听就不靠谱，亏她想得出来。 思及此，苏有银脑子一热，忽然想到什么，顾不得身在何处，一把揪住钟氏的衣领，质问：“有没有给老子戴绿帽？” 钟氏惊得瞪大双眼，“孩他爹你为何如此说，我跟着你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第285章 放过 苏伯年厉声喝道：“有银，成何体统，快放开。” 这家伙的脾气一如既往暴躁，真不知像了谁？ 苏家人大多忠厚老实，有银却火暴异常，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头疼！ 苏有银在村长的斥责声中回过神来，这是在外面，于是松开手。 脸上的暴厉之色退去，换上笑脸，“村长叔放心，小侄回去一定好好教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钟氏缩着脑袋，闻言身子抖了抖，完了！一顿打少不了，到底是谁向村长告发她的？ 要是让她知道，一定要撕烂她的嘴，叫她多管闲事。 苏大山把事情交给村长，无事一身轻，脚步轻快回家。 路上遇到挑水的苏玉林，吩咐道：“老大，中午去趟宋家，与亲家老爷说一声，爹打算把苎麻地围起来。” 苏玉林点点头，“知晓了。” 苎麻地被人无故投虫，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让人恶心又无从防范。 最烦这些小人，见不得别人好。 苏玉风睡得正香，忽觉呼吸不畅，睁开眼就瞧见七弟一本正经的小脸，和刚收回去的手。 不解的问：“七弟，何事？” “四哥，爹今早脸色不好的出门，需要帮忙不？”苏玉华沉着小脸问。 家里被人针对之事，爹不让他们插手，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事，这么久都没有结果，隔三差五使坏，像个跳蚤似的。 苏玉风想起昨晚听到的事，看了眼苏玉华稚嫩的小脸，实在不适合说与他听，于是板着脸，“地里的事已有解决办法，你好好念书，再不走要迟到了。” 苏玉华挑了挑眉，求证道：“当真解决了？” 苏玉风穿好衣裳，认真点头，“嗯，快走吧。” 本来不想麻烦亲家老爷，如今不得不这样做，红眼病可是会传染的，以后三姐的织造坊开起来，肯定有人会搞破坏不得不防。 苏玉华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只恨自己太小帮不上忙。 另一边，钟氏跟着苏有银回家后，立刻被男人拽回屋，不待她辩解，苏有银拳头毫不犹豫朝她身上砸去。 钟氏连忙求饶，“有银哥别打了。” 一声声有银哥唤着，无奈男人已非昔日少年，对这声有银哥无甚感觉。 苏有银自从娶了钟氏后，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舍得动她，以至于钟氏忘了苏有银脾气并不好。 更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陈氏以前经常被打。 苏有银见钟氏老实，揪着她衣领大声质问：“说，有没有给老子戴绿帽？” 苏有银可是知道钟氏这女人有多出格，当年未成亲就勾得他神魂颠倒，非她不娶，这么些年更是花样百出，搞得他有些力不从心。 时常满足不了她，若她受不住出去乱搞，也是有可能的。 钟氏连连摇头，否认道：“绝对没有，有银哥，你相信我。” 苏有银气消不少，抬起手质问：“为何要给玉儿找野男人？” 天知道他从村长口中听说这事时的心情，感觉头顶绿油油的。 钟氏抱着脑袋，缩在床脚小声求饶，“我不敢了，你别打。” 再打下去，她都没脸见人，至于为什么给女儿找野男人，还不是女婿那方面不太行，玉儿跟了他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前些时日从府城回来，宋丁氏见女儿肚子平平，立刻找茬，她不想办法，难道等着被休吗？ 只是这些事，必须瞒着其他人，却不想昨晚与柱子的谈话，会被人听了去。 她和陈氏较劲了一辈子，女儿的婚事上略输一筹，再被休弃的话，那她在枣树村还有何颜面。 思及此，钟氏扯了扯苏有银的衣摆，“孩他爹，你听我说。” 眼见瞒不住，钟氏索性把事情说开，免得女儿被休后，连累家中其他姑娘的婚事。 苏有银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良久，轻声道：“此事按你说的办，不过地点改一改，去四坪镇寻一处小院，让她俩趁夜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既然嫁出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休，更何况宋家条件不错，还是秀才之身，说不定还能成为官老爷。 将来数不尽的好处，若是被休，那些好处与他再无关系。凭什么苏大山能扒着女儿过好日子，他就不能。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把村长的警告抛之脑后，开始商量如何行事。 月黑风高夜。 皇天不负有心人，苏大山和苏玉风日夜蹲守下，终于抓住投虫之人。 苏大山看着瘦瘦弱弱的苏莲儿，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叹了口气，“莲丫头，你这是为哪般？” 两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实在想不通苏莲儿这么做的目的。 苏莲儿抿着嘴，一言不发。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给苏白英找不痛快，否则她干嘛费这心思。 只是苏家人太勤快，投了那么多次虫子，根本没伤到多少。 要不是她时间有限，那些植株又不能吃，不然早就一刀割了它们。 苏玉风见她不说话，“我记得你与三姐关系挺好的。” 三姐整日里忙个不停，没时间出去玩，加上家里穷，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和她玩，苏莲儿比较特别，愿意搭理她们。 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般？ 苏莲儿勾唇冷笑，关系好？怎么不愿意嫁给表哥，还把她名声搞臭，导致无人问津。 如此还不放过她，竟让张小虎把她送给懒汉糟蹋，迫不得已只能嫁给懒汉，过着当牛做马的日子。 就连报复，都是趁上山砍柴的空隙收集虫子，再趁机倒进地里。 这一刻苏莲儿觉得生活好累，破罐子破摔，“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感受到她悲伤的心情，苏大山突然没了追究的心，软下语气，“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往后别做这种事。” 这丫头瞧着与英娘一般大，却过成这样，听说那懒汉整天不做事，等着她伺候，若这事闹开，一顿打肯定少不了。 反正苎麻也没啥损失，他就不追究。 第286章 打算 苏莲儿闻言诧异不已，想象中的惩罚没有到来，看了他们一眼，提着装虫子的袋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期间还因为看不清路，摔倒好几次。抬手擦掉眼泪，回头看了眼苏大山和苏玉风。 为什么她命这么苦，爹不管事，娘只想着娘家，就因为娘想把苏白英说给傻表哥不成，她就落得这样下场。 本以为人人都讨厌她，却不想苏白英的爹如此温和，竟能原谅她这段时间的胡作非为。 还让她好好过日子，这么好的爹为何不属于她。 苏玉风不能理解，大声质问：“爹，为何放过她？万一她死性不改怎么办，还有咱们这些时日的汗白流了。” 这一个月以来，对方给家里造成多大的损失，睡不好不好不说，还费银子抓药，好不容易抓到人，却轻飘飘的放过。 苏大山见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追究到底又能如何，一顿打骂而已，如今被咱们抓住，往后肯定不会再犯。” 若是旁人，他还能狠下心，可对方只是个瘦弱的女子，与女儿一般大小，日子却过成这般，他实在不忍心。 苏玉风气急，“爹就不想想她为何要害咱们？收集虫子可要费不少心思。” 对方处心积虑收集虫子，且不是一次，而是许多次，心思之恶毒，不可原谅。 苏大山被问得哑口无言，“这...爹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觉得同为苏姓人，同宗同源，她日子过得苦，一时心软便放了她。 苏大山老实了一辈子，还真做不出什么有魄力的事来，否则也不会过的那么苦。 苏玉风被气得不轻，可对方是他老爹，又不好过多指责，心里已经却打定主意，明晚叫上兄弟，去苏莲儿家打她一顿出气。 连她男人一起打，谁叫他管不住苏莲儿，把她放出害人。 打定主意后，苏玉风气顺了不少，“回去吧。” 父子俩一前一后往回走，气氛沉闷，因为苏大山的操作，并没有抓到坏人的喜悦，反而憋着一口气。 进院后，苏玉风随意洗漱好，回屋躺下。 苏玉华被他进屋动静吵醒，“四哥，回来了。” 苏玉风轻声应道：“嗯，快睡吧。” 七弟还要念书，这么晚不好打扰他，只能把事闷在心里。 苏大山被儿子数落一顿，有点郁闷，老了，行事不如年轻人有魄力。 陈氏还没睡着，听到动静撑起身子问：“孩他爹，今天回来这么早？” 苏大山叹了口气，“唉！今晚抓到人了，是大槐家嫁给懒汉的闺女。” 陈氏诧异，“竟是她，为何？孩他爹如何处理的？” 难道是李氏指使的？那也不太可能吧。事情过了这么久，早就翻篇。 陈氏一连串的问题，把苏大山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吱唔半晌，“这...我没问，让她离开了。” 陈氏气得不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孩他爹，好不容易抓到她，怎么也要找她要点赔偿，为了这些虫子，费了那么多功夫，怎能轻易放过。” “那孩子日子也不好过，瘦得不成人样，何必给她增加苦痛。” 陈氏闻言更气，“她变成那样，又不是我们造成的，她可怜就能做缺德事吗？” 陈氏自小被欺负，嫁人后慢慢变得泼辣，现今女儿嫁得好，更有底气。 苏大山先是被儿子数落，又被枕边人数落，心情可想而知，“行了，睡吧。” 事已至此，苏大山承认当时心软，这才没有惩罚苏莲儿。 可话都说出去，也不好反悔。 陈氏躺下后，气得不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一晚，难以入眠的何止陈氏一人，苏莲儿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擦掉眼泪，站在屋门口踌躇不前。 “站在门口作甚，去了这么久，掉茅坑里了吗？”朱银宝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人却迟迟不进屋，立刻大声骂道。 苏莲儿身子抖了抖，慌忙推开屋门，嘴里说着，“就来。” 她实在是怕了屋里的男人，又懒又凶残。 “过来伺候老子。”朱银宝见她进来，招了招手。 苏莲儿不敢反抗，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上前，刚靠近床边就被拽到床上。 接下来等待她的便是疾风骤雨，良久之后，朱银宝心满意足睡去，苏莲儿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屋顶。 耳边是男人震天响的呼噜声，心中升起不可抑制的恶念。 念头刚升起便被她压下，男人长得人高马大，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翌日，天光微亮。 苏玉风便起床，等苏玉林从屋里出来，便凑上前。 兄弟俩嘀嘀咕咕好一阵，最后相视一笑，转身时，却见苏玉华和苏玉祥竖着耳朵，在身后偷听。 苏玉华板着小脸，丢下一句，“一起。” 苏玉祥跟着点头，苏玉林无奈只得应下。 漆黑的夜，偌大的村子不复白日热闹，各家各户紧闭院门。 苏家栅栏门从里面打开，几道高矮不一的身影，轻手轻脚走出来。 随后掩上栅栏门，目标明确的朝某处走去。 “嘎吱...嘎吱...” 听着屋里的动静，苏玉林立刻转过身，红着脸道：“你们几个离远一点。”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却听话的离开。 苏玉林捡个小石头，朝破旧的院门砸去。 朱银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起身提上裤子，大声吼道：“哪个龟孙子，敢坏你爷爷好事。” 朱银宝长得人高马大，却好吃懒做，爹娘去世的早，又无人管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如今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当然可劲造。 苏莲儿自嫁给他，日子过得水深火热，不敢怪李氏，把一切错推到苏白英身上。 朱银宝骂骂咧咧的开门出去，苏莲儿立即拉起破褥子盖住身子，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本以为嫁人会好一点，却是另一个火坑。 苏玉林兄弟四人，拿着布袋躲在门口静静等待。 朱银宝平时懒得要死，能不动弹就不动，方才好事被打，差点被吓坏，气就不打一处来，开门查看，“谁啊？” 第287章 收麻 苏玉风做惯粗活力气大，在朱银宝开门的瞧间，用布袋套住他的头，把人按在地上。 苏玉华和苏玉祥拿着木棍，往他身上砸去。 朱银宝冷不防被人套头，紧接着便有棍棒砸来，立刻大骂道：“哎呦，哪个不长眼的龟儿子，竟敢打你宝爷爷。” 抬手想扯开套住他的人，双手立刻被藤蔓捆住，动弹不得。 含糊不清的叫嚷着，“谁呀？藏头露尾的，有本事单打独斗。” 奈何苏家兄弟，如同那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捏着拳头往他身上招呼。 发泄着长久以来的怒气，管不好屋里人，就要受到惩罚。 谁让苏莲儿瘦巴巴，不经揍。 雨点般的拳头混合着棍棒落下，朱银宝终于怕了，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拳头加棍棒打在身上，他娘的，太痛了。 高大的汉子，缩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苏莲儿躲在屋里，盖着褥子，一动也不敢动，同时在心里喊道：用力点，再用力点，最好把他打得不能自理。 只是注定要让她失望，苏家几兄弟狡猾的很，专挑痛处，又伤不到人的地方打。 苏玉华是读书人，不能留下坏名声，哪怕家里人都不行。 打够了，苏玉林捏着鼻子，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管好自己的女人，让她安分一点，不该想的别想。” 兄弟四人，把人踢进屋，拿上布袋迅速闪到角落。 朱银宝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不见人影，更不敢追出去。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想到那人临走前的话。 定是苏莲儿那个女人在外惹事生非，对方报复到他头上。 想明白后，朱银宝怒火中烧，拖着疼痛的身子进屋，不多时，屋内传出苏莲儿痛苦的求饶声。 兄弟四人对视一眼，苏玉风对着苏玉华比了个大拇指，七弟的办法真好。 听方才的动静，苏莲儿这几天别想起床，别以为老爹不追究，就能躲避惩罚。 这一晚，苏家几兄弟睡得格外安稳。 远在临江府的苏白英，不知家人为她的苎麻，费了多少心思。 此时的她，与宋清淮相拥而眠，睡得安稳至极。 十月中旬，后院的苎麻可以收割。 张成拿着镰刀，在几人目光注视下，弯腰开始割苎麻。 茶儿准备好袋子，收集苎麻种子。 一分地，很快就割完，接下来就去掉中间杆，留下外面的皮。 这些步骤全部由张成完成，望着四捆苎麻皮，张成询问：“夫人，接下来怎么做？” 苏白英笑眯眯道：“把它们泡起来，明天便可剥麻。” 这些步骤她记得一清二楚，不用看笔记，就能回答出来。 “好的。”张成爽快应下，瞅了眼变成其它颜色的手，暗道：还是老爷有先见之明，把事安排到他身上，不让夫人沾半分。 不然苎麻汁就要沾到夫人手上，一时半会也洗不掉，别提多难看了。 茶儿提着小袋子过来，兴奋的禀报着，“夫人，有小半袋种子，明年又能增加不少苎麻。” 距离织造坊开办，又近了一步，离她成为管事的日子，同样近了一步，叫她如何不兴奋。 苏白英拉开袋口看了眼，微微一笑，“嗯，拿到前院去晒，过些时日寄回去。” 家里购置了十几亩地，这些种子加上家里半分地的，应该差不多了，明年收割后，便可着手安排妇人绩麻。 只是织造坊建在何处，还得和夫君商量一下。 “好的，夫人。”茶儿得令后，提着布袋往前院走。 郑燕子凑上前，“夫人，这东西挺好种的，一点都不费劲，可不可以给奴婢一点种子。” 苏白英瞥了眼张成，问：“给谁种？” 郑燕子大着胆子说：“奴婢娘家，还有婆家。” 夫人想要做大，将来需要不少苎麻，娘家若能得些种子，种出来的麻，还能卖给夫人。 要是学会绩麻，那就更值钱了，张成时常外出，对其中门道一清二楚。 苏白英想了想，“今年不行，明年吧。” 家里有十几亩地，得先紧得它。 郑燕子高兴不已，“好，谢谢夫人。” 她有种直觉，只要跟着夫人，往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苏白英嘴角上扬，“织造坊还未成，别高兴的太早。” 嘴上如此说，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办成此事，为支持她的家人，还有身边人。 郑燕子恭维道：“夫人如此聪慧，区区织造坊根本不在话下。” “贫嘴。”苏白英嗔她一眼。 中午宋清淮回到家，苏白英拉着他去后院，和他分享丰收的喜悦，“夫君，苎麻已经收割，得了四捆苎麻皮。” 宋清淮看着桶里的苎麻皮，温声道：“嗯，看来收成不错。” 拉起她的手查看，确定没有其它颜色，这才放心。 娘子这双手是他心头好，可不允许染上其它颜色，破坏原有的肤色。 苏白英挑了挑眉，“还得了许多种子，看来明年便能全部种上，夫君你说，织造坊建在哪里比较好？” 宋清淮思虑半晌，提议道：“镇上吧，父亲还能看顾一二。” 宋清淮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与小娘子分开，哪怕片刻，若娘子回家开办织造坊，势必会冷落他。 他如何忍得了，更何况相隔两地，渐渐的他已经离不开小娘子的陪伴。 不敢想象娘子不在身边的日子，该有多难熬，光想想就难以接受。 为此，宋清淮暗戳戳准备着，让茶儿绩麻，张成种麻、剥苎麻等等。 苏白英毫无防备，“好，听夫君的。” 宋清淮拉着人往前院走，“用膳吧，这些事慢慢处理，不急。” 织造坊一时半会搞不定，还是先用膳，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嗯，表妹明天就要出嫁，不能亲自相送，有点儿遗憾。”提起七里镇，苏白英便想到秋知意。 明天是她出嫁的日子，相隔两地，无法亲自送上祝福。 希望她与苍家公子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第288章 谢家 宋清淮闻言回眸瞅着她，调侃道：“娘子和为夫在一起，还有心思想其他人，是我的错。” 苏白英噗呲一声笑出来，“夫君此话何意？” “呵呵，娘子聪慧过人，怎会不知为夫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往后只想你，行了吧！”苏白英笑着应下。 夫君越来越孩子气，竟与表妹争风吃醋。 俩人牵着手回屋，郑燕子把膳食端上桌，简简单单的小菜，配米饭。 夫妻俩安静的吃着，味道一般，俩人都不是挑剔的人。 苏白英放下碗筷，“夫君，我后天想去看下五妹，也不知她过冬的衣裳准备好了没？” “行，带上茶儿。”宋清淮没有阻止，交待道。 “夫君放心，我会注意安全。”天气越来越冷，苏白英担心苏白果舍不得银钱，打算亲自去瞧瞧。 这些时日，隔三差五就派张成送些吃食过去，而她会送些菜和鸡蛋。 知晓她过得不错，便没去打扰，上回见篮子放着打了一半的络子，不用想便知她有多忙。 “再带些米面过去。”宋清淮想起在书院吃黑面馍馍的吴云越，吩咐道。 “嗯，听夫君的。”苏白英柔声应和。 宋清淮嘴角上扬，显然心情很好，起身道：“为夫去书院，娘子在家无聊的话，就约隔壁的肖夫人出去走一走。” 苏白英点头，“好，我会安排的，夫君慢走。” 温姐姐很少出去逛街，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是肖大人送过来的，根本不用亲自外出挑选，这事不好与夫君细讲。 把人送出门，苏白英回屋准备过冬的衣裳，还有鞋子，哪有时间出去逛。 茶儿和郑燕子拿着针线篮子，围坐在苏白英身边。 茶儿边缝制厚衣裳，边闲聊，“夫人，听说临江府冬天比较冷，不知是真是假？” 郑燕子闻言大惊失色，指着手里的衣裳问：“真的吗？那我这个厚度够不够？” 苏白英抬头瞧了一眼，“应该够用，太厚做事不方便。” 冬天穿太多，笨手笨脚的，不适合她们这些人。 “那就好。”郑燕子放心了。 书院里，宋清淮走进讲堂，立刻被任绍拉到一边。 神神秘秘的问：“宋兄，你听说了吗？” 宋清淮扯出手，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地问：“任兄，何事？” 有时候宋清淮在想，任绍比较适合去敌国做奸细，打探消息非常灵通。 任绍凑近宋清淮耳边，悄声道：“谢家要把嫡女嫁给彭溢之，时间非常紧，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谢家在府城是何等人物，哪怕上回的诗会出了岔子，最多许个庶女，却不想搭上嫡女。 无论彭溢之如何惊才绝艳，那也只是个秀才，且无缘举人。 宋清淮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不咸不淡道：“任兄还是好好读书，旁人的事与咱们无关，还是你嫉妒彭学子能抱得大家闺秀。” 彭溢之就算尚公主，也是他的本事，他已经有可心的小娘子，根本不羡慕旁人。 任绍紧张的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无人后，立刻反驳，“我是那样的人吗？” 谢家女儿再漂亮，他也不可能上心，除非他失忆。 宋清淮没再理他，在想谢家如此行事的深意，怕是不简单。 大家族嫡女，再不济也不会嫁给毫无背景的秀才，除非遇到大事，不得不这样。 想到欧阳兄已经离开许久，会不会是... 任绍见他在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大声喊道：“宋兄宋兄....” 宋清淮思绪回拢，“抱歉方才走神了。” “难得，你也有走神的时候。” 宋清淮不理会他的调侃，“坐好，夫子要来了。” 任绍坐好后，嘀咕道：“无趣，也不知嫂夫人如何忍受得了。” 任绍口中的谢家嫡女，此时正在屋里发脾气。 精致奢华的房间内，此时一片狼藉，价值千金的摆件，被她随意扔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贴身伺候的丫鬟，被她赶到屋外。 大丫鬟小雨焦急的拍打着房门，唤道：“姑娘，快开门，仔细着手。” 屋里一片寂静，谢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听到屋外之人说了什么。 另一个丫鬟小夏提议道：“小雨姐姐，咱们还是把夫人喊来，让她劝一劝姑娘。” 姑娘自从得知要嫁给彭秀才，把自己锁在屋里一上午，午膳一口没吃，再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小雨听着屋里的动静，点头同意，“行，那你去吧，记得避着其他人。” 谢蕴做为谢家嫡女，金尊玉贵的长大，要风得风，却不想亲事上，狠狠摔了一跤，父亲竟让她嫁给一个小秀才，若是个好的勉强能接受，对方却是个花架子，次次晕倒在考场。 叫她如何抬得起头，往日与她不对付的人，私下里不知如何嘲笑于她。 想想就丢脸，父亲为何如此狠心。 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谢蕴坐在满地狼藉中，抱头痛哭。 漂亮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陌生人会被她的表象迷惑，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其实是匹恶狼。 如今哭闹，除了做给谢丹臣看，也是真的觉得委屈。 谢夫人钱氏乃镖局世家钱家的女儿，但她与旁人不同，长得貌美如花，却头脑简单，整日沉迷看戏。 生下一双儿女后，丢给奶娘丫鬟带，而她则天天往戏园子跑，谢丹臣见她喜欢看戏，天天往外跑也不是个事，干脆养了个戏班子在府上。 小夏远远就听到怜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用想夫人定然在戏园里。 上前客气的和守门小厮道：“麻烦小哥帮忙通传一声，婢子有事找夫人。” 小厮认出她是嫡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不敢怠慢，立刻应下，“还请小夏姐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钱氏沉浸其中，头跟着晃动起来，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哼唱。 小夏听不懂，只觉刺耳，也不知夫人为何喜欢这种。 小心翼翼的上前，“夫人，姑娘出事了。” 钱氏不以为然的摆手，“她能出什么事？别打扰本夫人听戏。” 第289章 请动 “碰～”的一声，小夏直挺挺的跪在钱氏跟前，哀求道：“夫人，求求你去劝劝姑娘，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上午，午膳也没用，在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 钱氏听到她的话，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她又不是小孩，饿了会用膳，让厨房准备好膳食便可。” 话罢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婆子把人拉走，留在这里打扰她听戏，烦人。 小夏被钱氏身边的婆子拉走，盯着翘着兰花指，跟着怜人学唱的夫人。 不甘心的吼道：“夫人，你行行好，去劝劝姑娘吧，奴婢求你了。” 尖锐的嗓音在戏园响起，吓得唱戏的怜人们停下动作，一时间安静至极。 钱氏顿觉失了颜面，正想发作，却见小夏抢先一步跪下，声泪俱下的说着，“夫人，你就行行好，去见一下姑娘，劝一劝她，姑娘金尊玉贵，再饿下去身子会受不住。” 身为谢蕴的贴身大丫鬟，非常了解她，从小缺少母亲管教，内心深处非常渴望钱氏的关心。 如今她正在气头上，若钱氏能去看一眼，心情好便不会折磨身边人，否则等她发泄过，便是她们这些人的苦难。 钱氏听戏的兴致被打断，不悦的皱眉，启唇准备吩咐人把她拖下去打板子，衣袖被人拉了下。 转头疑惑的望向身边人，“王嬷嬷，作甚拉我。” 王嬷嬷心累，夫人一如既往的不讲情面，满心满眼只有戏折子。 姑娘要被老爷嫁给穷酸秀才，也不去关心一下。 作为下人，她都看不过眼，于是躬着身，小声劝道：“夫人，姑娘心里不得劲，您还是去看一眼，开解开解。” 钱氏不以为意，“不舒服就去街上逛一逛，找本夫人有何用。”她又不是大夫，去看一眼就能好。 王嬷嬷被噎的说不出话，嘴唇张张合合半晌，终是闭了嘴。 夫人没救了，希望她不会后悔吧！少爷姑娘已经长大，与夫人并不亲近，将来... 小夏见王嬷嬷帮忙说好话，立马跪下磕头，“夫人，奴婢求你去看一下姑娘吧！” 只要把夫人喊过去，磕几个头算不得什么，总比姑娘用针扎，跪碎瓷片要好百倍。 钱氏看着收拾道具的怜人，又看眼跪在地上的小夏，不情不愿道：“走吧。” 小夏喜出望外，立马磕头道谢，“是，谢谢夫人。” 提着裙摆起身，站在钱氏身后。 钱氏瞥她一眼，从太师椅上起身朝外走去。 戏园是谢丹臣花重金为钱氏建造，谢家最不缺的便是银钱，其奢华程度无法用言语形容。 小夏偷偷揉了揉膝盖，汗白玉好看是好看，就是费膝盖，直直的跪下去太疼了，不过跟姑娘的惩罚比起来好太多。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谢蕴所在含雅院而去，彼时的谢蕴已经擦掉眼泪，朝门外喊了声，“来人。” 听到召唤，小雨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姑娘。” 谢蕴水润润的眼眸一眯，粉嫩的唇瓣轻启，令人寒毛炸立的话便脱口而出，“为何只有你一人，小夏呢？好啊，我这还没嫁给酸秀才，就不尽心伺候本姑娘，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雨身子颤了颤，连忙解释，“回姑娘的话，小夏担心你气坏身子，去寻夫人。” 谢蕴愣了愣，嘴硬道：“谁要她来。” 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起来，忙吩咐，“还不让人把屋子收拾一下，待会伤着母亲，唯你是问。” 小雨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是，烦请姑娘到外间静坐片刻。” 谢蕴扭身离开，行至外间，静候钱氏的到来。 小雨喊来二等丫鬟，手脚麻利的收拾屋子，瞧着上好的摆件成为碎片心疼不已。 “姑娘真败家，这上好的如意摆件，说砸就砸，光这一件，就够普通百姓一辈子不愁吃喝。啧啧啧...” 几个二等丫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瞅着地上的碎片满脸可惜。 她们家要是有这些东西，哪还用伏低做小。 小雨往外间瞧了眼，轻声斥责，“不要命了，快闭嘴。” 小丫鬟们诚惶诚恐的应下，“是，小雨姐姐。” 谢蕴身边除了两个大丫鬟，二等丫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人，新来的小丫鬟，根本不知谢大姑娘的手段。 被同为丫鬟的小雨斥责，心里愤愤不平，撅着嘴打扫。 钱氏沉着脸走进含雅院，恰好瞧见小丫鬟们从屋里出来，手上提着碎片残渣。 神色如常，好似没瞧见，径直走进正屋。 见谢蕴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精神抖擞，眉眼柔和，与丫鬟说的相差甚远，不高兴的皱眉。 谢蕴见母亲真的来了，淡淡的行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泄露她内心的激动。 钱氏瞥了眼身后的丫鬟，坐在上首，“听说你不吃不喝？” 语气平淡，毫无感情可言，不像亲母女，反倒像许久未见的相熟之人。 谢蕴望着母亲细白的肌肤，鼓起勇气说出内心想法，“母亲可否与父亲说一声，女儿不想嫁给酸秀才，还是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废物。” 虽然钱氏对她不理不睬，好歹是她亲生母亲，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母亲出面阻止，父亲肯定会听。 丫鬟适时奉上茶水。 钱氏端起茶盏吹了吹，轻啜一口，“此事，就按你父亲的意思吧，我不插手。” 钱氏嫁给谢丹臣不是因为喜欢，刚好合适而已，谢家开杂货铺，钱家开镖局，两家合作多年。 为了两家能更好的合作，貌美如花的钱氏嫁给风神俊郎的谢丹臣。 谢丹臣成亲前保证过，不会阻止她听戏，更不用操持府中事务。 不爱动脑的钱氏欣同意，成亲后钱氏日子非常精彩，整天往戏园跑，怀孕后谢丹臣怕她出事，斥巨资在府里给她建造戏园。 家里养着许多落魄的才子，专为钱氏写戏折子。 头脑简单的她，每天沉浸在戏里，夫君和儿女被她丢在一旁，毫不关心。 第290章 破灭 钱氏的话，打破谢蕴仅有的幻想，心口好似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往里灌，冰冷如霜。 母亲永远活在戏本子里，对她和哥哥的事毫不关心。 既如此，当初为何要生下她，如母亲这种人，不成亲最好。 有时她非常羡慕家中庶妹，姨娘们除了出身差点，对各自的子女非常好。饿了会让丫鬟送吃食，冷了会给她们准备厚实衣裳。 谢蕴咬牙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垂眸瞧着衣摆上精致的绣花，不再搭理钱氏。 小雨和小夏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夫人不打算插手姑娘的亲事，可以预想盛怒之下的姑娘，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钱氏不耐烦看她冷脸，起身斥责道：“在家从父，既然你父亲给你定下亲事，便安心待嫁，往后不要让人来寻我。” 说完转身离开，就不该来这一趟，扰她好心情。 谢蕴盯着钱氏摇曳多姿的背影，眼眶微红，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有什么好难过的，她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 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下令，“关门。” 小雨和小夏下意识颤抖，低声应道：“是。” 很快院门被关上，谢蕴美目顾盼间，瞥见案几上的花瓶，看了眼小雨，不容置喙地吩咐，“砸了。” 小雨不敢反抗，乖乖照做，因为她承受不住反抗的后果。 麻木的举起花瓶，朝地上砸去，“碰...”的一声，精美绝伦的青瓷花瓶四分五裂。 小夏关好院门，硬着头皮往回走。 行至门口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身子一颤快步进屋，生怕慢一步，迎接她的是更狠的折磨。 谢蕴头也不抬的吩咐，“跪上去。” 两人乖乖照做，跪在碎瓷片上，小夏疼的直冒冷汗，先前跪求夫人，膝盖伤得不轻，如今伤上加伤，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奈老子娘都在谢府做事，若她被姑娘厌弃，本就艰难的日子，只会更难熬，至少姑娘消气后，会赏赐不少银钱。 谢蕴的所做所为，外人无从得知，被馅饼砸中的彭溢之更加不知，自己将要娶回家的金疙瘩，是个蛇蝎美人。 彭家家境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彭父彭母得知儿子要娶谢家姑娘，对方不在乎聘礼，还有许多陪嫁，忧心不已。 房间里，彭母把彭父拉到一边，小声嘀咕，“当家的，你说谢家姑娘是不是怀了身孕，找咱儿子当冤大头？” 彭父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就算...就算真的那样，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谁让咱们毫无背景。” 夫妻俩同时叹气，神色忧伤。 谢丹臣动作频频，家中到了年龄的姑娘，皆被他许以丰厚的嫁妆，低调下嫁。 与此同时，韩家同样如此，家中适龄姑娘，近期悄悄远嫁或下嫁，临江府表面平静如常，暗地里却波云诡谲。 一些心中有鬼的家族，暗地里转移财产，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这些变化，苏白英毫不知情，待在小院里准备厚实的衣裳，鞋袜。 次日，张成准备好工具，把泡好的苎麻皮从木桶里拿出来，摆好架势剥麻。 苏白英带着茶儿还有郑燕子，站在旁边帮忙。 张成拿着苎麻皮，放在两块铁片中间一扯，皮和麻立即分离。 熟悉的麻出现在眼前，茶儿惊呼道：“夫人，好神奇哦，麻是这样来的。” 苏白英同样惊奇，不过她却注意到，一片苎麻皮，仅有一缕麻，照这样下去，一分地大概有三四斤干麻，量有点低。 得想办法提高产量，只怪当初忘了增肥，苎麻长得细细瘦瘦的。 增肥效果最好的是用粪便，念头刚起便被她否决，不敢想象院子里飘满臭味的场景。 排除掉这个，只能用草木灰，效果虽然差点，却没有味道。 思及此，苏白英交待道：“张成，草木灰尽量紧着苎麻用，菜地那边少用一点。” 张成剥麻的动作不停，“好的，夫人。” 不多时，院子里挂满了湿麻，晾干便可收起来。 郑燕子看到苎麻，便想起夫人赏赐的银钱，兴奋道：“夫人，又可以绩麻了。” 郑燕子最高兴的事，便是收到打赏的时候，铜钱碰撞的声音最是美妙。 苏白英知她心思，提前分配好，免得两人争论不休，“嗯，备好冬衣，便开始绩麻，你与茶儿平分。” 郑燕子想着屋里的银钱，厚着脸皮提要求，“夫人，能不能偏心一点，给奴婢多分些。” 茶儿闻听此言，立刻出声阻止，“郑姐姐，可不兴这样的。” 开玩笑，夫人给的赏赐丰厚，她可不傻，把银钱往外推。 郑燕子打着商量道：“茶儿妹妹还未成家，让下姐姐呗！” 茶儿摇头，“不行，妹妹虽未成亲，家中弟妹还小，得攒银钱寄回去补贴家用。” 家中日子艰难，爹娘养不起她们，万不得已把她卖到牙行，还特意少收一吊银钱，嘱咐牙人把她卖到大户人家。 若爹娘狠心些，多要些银钱，牙人指定把她卖进楼子里。 为了爹娘这份心意，她有能力改善家中境况，便不会犹豫。 郑燕子叹了一口气，“唉，茶儿不好忽悠，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茶儿抬手做势要挠她痒痒，“好呀，郑姐姐如今变坏了，竟开始忽悠我。” 郑燕子立刻求饶，“别，我最怕痒了。” 苏白英笑看着两人玩闹，茶儿自从来了府城，性子活泼不少，不似以往沉闷。 张成瞧着正与茶儿嬉闹的娘子，嘴角上扬，爹娘眼光不错，给他寻了个好娘子。 这边，瞧着地上青绿色的苎麻皮，苏白英吩咐道：“张成，把这些铺在苎麻根部。” “好的，夫人。” 把湿麻全部晾晒起来，张成又把苎麻皮抱到后院，铺在苎麻根部，希望明年长出粗壮的苎麻杆，收获更多苎麻。 最关心的事完成后，苏白英刚准备回屋，院门被人敲响。 “茶儿，去看下是谁？” “是。”茶儿快步行至院门处，打开门探头往外瞧。 见是绿竹，立刻把人拉进院，“绿竹，进来说。” 第291章 悸动 茶儿把人拉进来，见只有她一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是来找她，“绿竹，找我何事呀？” 绿竹被茶儿的热情，惊了一瞬，这家伙熟络之后，性子与初见时相差的十万八千里，太热情了。 诚实的摇头，“不是，我家夫人想约宋夫人去逛街，让我来问一下宋夫人有没有空。” “哦，你随我来吧。”茶儿得知对方不是来寻她，有一丢丢失落，很快便抛之脑后。 苏白英与温卿卿交好，茶儿和绿竹时常碰面，两人相处得不错，自然而然成为好友。 期间绿竹四周的苎麻，小声问：“宋夫人从哪买的苎麻，为何全是湿的？” 茶儿解释道：“自家后院种的，这不可以收了。” 绿竹感慨道：“宋夫人真勤快。” 茶儿深以为然点头，夫人确实勤快。 把人带到堂屋，“夫人，绿竹有话与你讲。” 苏白英坐在椅子上，温声道：“绿竹姑娘坐下说。” 茶儿在一旁端茶倒水。 绿竹坐下说明来意，“宋夫人好，我家夫人想约你明天去逛街，不知您可有空？” 苏白英摇头，“明天我有事，若温姐姐不急的话，可否改成后天？” 天气越来越冷，五妹来时行李不多，手头拮据，冬衣肯定准备的不够周全，她得去看一看。 临江府的冬季比较冷，若防寒不到位，得了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 得到答案，绿竹起身告退，“好，婢子定会如实相告，告辞。” 夫人身边离不得人，她不便在外多待。 “好，茶儿送下绿竹姑娘。” “好的，夫人。”茶儿把人送出门，挥手告别。 苏白英回屋准备明日要带的东西，三斤棉花，四张硝制好的兔皮，不多，却不便宜。 这些东西利用得当，定能安然度过冬季，不是她小气，只肯给这么点儿东西。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 吴家确实困难，她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者吴云越知上进，不是好吃懒做之人，也不会等着旁人接济。 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苏白英研磨提笔写字。 这是她的习惯，哪怕再忙都会抽时间练习写字、看书，开阔眼界。 学无止境，本以为能识字便好，深入了解才发现，文字的魅力，不只是表面的意思，还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她还太稚嫩，得好好学习，否则夫君高中后，学识不到家的她，很有可能听不懂旁人弯弯绕绕的话。 午时，宋清淮如往常一样到家，刚踏进院门，目之所及皆是苎麻。 关好院门，抬步往堂屋走去，院子里静悄悄地，他还有点不适应，以往他一进院，小娘子清灵灵的声音便会响起，今天少了她的嗓音，有点儿不适应。 茶儿坐在廊檐缝衣裳，有苎麻挡着没注意到，直到宋清淮走进堂屋才发现。 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厨房走去，老爷回来，马上便要用膳。 宋清淮径直走进房间，瞧见娘子认真写的侧脸，亮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身上，周身散发着光蕴，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子，一时间看呆了去。 宋清淮捂着砰砰砰乱跳的心，站在原地不忍打破这份美好，静静地欣赏。 苏白英瞧着纸上端正有型的字体，满意的点头，比刚开始的狗趴字，不知好了多少倍，不枉她坚持练习，进步不止一星半点。 余光瞥到一抺人影，转头望去，自家夫君不知何是站在那里，满眼笑意的望着她。 立刻扬起笑脸，娇声道：“夫君回来了，为何不出声？” 宋清淮笑着朝她走去，“为夫不忍打扰娘子。” 苏白英起身，与走近的宋清淮四目相对，眼底只有彼此，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苏白英在宋清淮眼里，瞧见小小的自己，宋清淮同样如此。 被夫君如此注视着，苏白英红着脸侧身，错开与之相对的视线。 夫君今天怎么了，大白天的如此热情，她有点招架不住。 轻咳一声，岔开话话题，“去用膳吧。” 宋清淮拿起她写的字，点头赞道：“不错。” 苏白英唇角上扬，任谁被夸后，心中都会升起小确悦。 两人牵着手出去，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相差无几。 郑燕子端着饭菜，“老爷夫人，用膳了。” 茶儿端着一盆水跟在她身后，放下盆子唤道：“老爷夫人，先净手吧。” 苏白英点头，“嗯，你们下去用膳。” “是。”深知主子脾气的两人，没有多言退出堂屋。 方才研墨写字，手上多少沾了点墨汁，苏白英拿起皂角准备洗手，手却被宋清淮握住。 宋清淮有点小爱好，对好看的手有种莫名的喜爱，特别是白嫩纤长的手。 此时握着小娘子的手，一丝不苟的搓洗，那认真的态度，好似握着珍贵的宝贝。 苏白英望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宋清淮眼眸微弯，用他温润的嗓音柔声道：“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嗯。” 俩人的感情，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再也不似从前，没有轰轰烈烈，而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的情意。 这样的情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时间的沉淀，更绵长，轻易不可被替代。 谁也想不到，一个为了应付父母答应成亲，一个为了改善家里情况，吃饱喝足而成亲，年龄相差一轮的他们会爱上彼此。 用过午膳，宋清淮把人拉进屋，把人抱进怀里，二话不说狠狠亲了上去。 悸动的心，一时半会平复不下来，索性不再克制。 苏白英冷不防被亲，整个人都是懵的，迷迷糊糊的想着，夫君今天好奇怪，自方才起就不对劲，除了刚成亲那会白天那啥。 为了不打扰夫君学习，已经许久不曾在白天如此孟浪。 察觉到她在走神，宋清淮咬了她一下，提醒道：“专心点。” “嘶...”苏白英轻嘶一声，随后再也发不了声，唇被彻底堵住。 第292章 撩拨 苏白英再也无法思考，回应着他的吻，良久，久到苏白英感觉呼吸不畅，双腿发软，方才被放开。 宋清淮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蠢蠢欲动的心思，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因为这个吻越发强烈。 宋清淮把浑身无力的人儿抱到椅子上，在她唇边亲了亲，丢下一句，“娘子，你真美！为夫先去书院了。” 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他怕再待下去，会沉浸在温柔乡中，再也舍不得离开。 苏白英媚眼如丝，被挑起的悸动，得不到缓解，难耐至极。 见到使坏之人，落荒而逃的样子，顿时好受不了，该，谁叫他大白天的撩拨她。 平复好心情，苏白英拿出鞋垫，准备给孩子们做两双鞋，还有公爹和婆母。 至于娘家人，以公爹婆母的性子，礼物应当没少送，她就不凑这个热闹。 剪好鞋面，苏白英拿着针线篓子坐到廊檐处，光线充足不伤眼睛。 茶儿抱着针线篓子，拿着小凳子凑过来，“夫人，这是给小少爷们做鞋子吗？” 瞧着剪好的鞋样，苏白英脸上漾起温柔的笑，“嗯，准备做两双暖和的棉鞋。” 身为母亲没有陪在孩子们身边，多少有点愧疚，只能做些小东西寄回去，了表心意。 茶儿附和，“夫人亲自做的，两位少爷一定会喜欢。” 苏白英笑了笑，穿针引线，准备在鞋面上绣两个小元宝，元宝中间绣上孩子们的小名，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的意思。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绣好一双鞋面，太阳已经西斜。 苏白英停下动作，起身活动手脚，吩咐道：“茶儿，收拾一下，咱们出去走走。” 茶儿欢欢喜喜的应下，“好的，夫人。” 打了声招呼，苏白英带着茶儿朝书院走去，想起中午落荒而逃的人，苏白英勾唇浅笑。 天气热起来后，她就很少出门，许久不曾来接夫君散学，待会给他个惊喜吧。 两人不紧不慢的往书院走去，远远瞧见书院门口人头攒动，围满了看热闹的学子。 茶儿见状，猜测道：“夫人，前面不会在上演卖身葬父的戏吧？” 苏白英瞥她一眼，这丫头卖身葬父的戏看多了，这都能联想到，摇了摇头，“书院门前怎会出现这种事，咱们远着点，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再者那边全是男子，她们俩凑上前不合适。 茶儿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什么也没瞧见，有热闹却无法参与其中，心里多少有点儿失落。 人群中，谢蕴着一身红色水纹掐腰锦衣，玲珑有致的身材，大大方方展露在众人面前，配上她姣好的容貌，让一众学子移不开眼。 身为谢家嫡女，还是有不少人认识她，特别是听说，她要嫁给彭溢之。好多人为此惋惜不已，为何不是自己呢？ 谢蕴咽不下这口气，拿着鞭子站在书院门口，准备找彭溢之大闹一场。 听说姓彭的已经二十五岁，十五岁考中秀才，一举成名，本以为他会成最年轻的状元，却不想止步在考取举人的路上，每每进入考场不久，就无故晕倒。 好些默默无闻的学子，有的成为举人，有的已是朝中官员，而他还在书院里苦读。 这辈子都考不上举人，高高在上的她，即将成为普通秀才的娘子，叫她如何甘心。 书院里，彭溢之收拾好书箱，与同窗结伴往外走。 彭溢之学识渊博，尽管屡试不第，可他的学识有目共睹，书院里有不少人愿意与之交好。 而他也不似旁人所猜测般，颓废不已，反而温和有礼。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彭溢之出来了。” 彭溢之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围在书院门口作甚，忽然一道娇喝声在他耳边响起，“谁是彭溢之？” 彭溢之上前一步，温声道：“在下便是，敢问姑娘有何指教？” 彬彬有礼的学子，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不见半分颓势。 彭溢之尽管应下谢家的亲事，却没见过谢蕴，不知眼前便是他即将过门的娘子。 谢蕴被他的气质恍了下神，差点忘了来此的目的，“你这酸秀才，凭什么娶本姑娘，今天本姑娘就要你记住，本姑娘不是你能惦记的。” 说完不等彭溢之反应过来，手一扬，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上前，架起愣怔中的彭溢之往不远处的马车上走。 同窗捡起掉落在地的书箱，追上前，“你们要对彭兄做什么？” 谢蕴不耐烦的吼道：“让开，不然打断你的腿。” 同窗被谢蕴的话吓了一跳，不敢在阻拦，眼睁睁看着彭溢之被他们扔进马车，扬长而去。 余下一片灰尘，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有人看不过眼，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还是去通知彭家父母吧，那是谢家姑娘，两人快成亲了，让彭溢之父母出面比较好。” 围观的众人，本以为谢蕴来给彭溢之送温暖，不成想是来找茬的。 可谢家的势力，他们又得罪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拖走。 “谢谢。”知道是谁掳走彭溢之后，同窗提着书箱往他家跑，生怕慢一点出事。 热闹散尽，宋清淮才从书院出来，远远瞧见苏白英，立马抛开身边之人，快步朝她走去。 “娘子，等很久了吧。” 苏白英摇了摇头，“没有，刚来一会。” 宋清淮主动解释，“散学后，去了趟书阁借书，耽误了些时间。” 苏白英微微一笑，“嗯，回家吧。” 任绍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说实话，他有点儿羡慕。 摸了摸下巴，他是不是得抽个时间回家成个亲。 想到父亲母亲给他订下的姑娘，吓得一个哆嗦，太野蛮了。 他还是喜欢温柔一点的，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要不是退亲对女子名声不好，一定让母亲退掉这门亲。 想起未婚妻，任绍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想到，当初因为好奇未婚妻长啥样，想方设法见了一面。 那次见面，记忆格外深刻，至今难忘。 第293章 热闹 那一眼，吓得他立马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美其名曰，专心学习，其实是躲避成亲。 任父任母不知儿子的小心思，还以为他终于懂事，乐呵呵的送儿子离开，任绍来到府城，婚事顺理成章拖着。 只是对方已经十八，不好再拖下去，得抽时间回家一趟。 回去的路上，苏白英想起方才的情景，问：“夫君，方才书院门口围满了人，可知发生了何事？” 茶儿竖起耳朵，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要让她夫望了，宋清淮根本不清楚，他出来时，热闹已经散去。 反而问：“方才有发生不好的事吗？娘子可有受到牵连？” 他更关心苏白英的情况，对书院门口发生的事，毫不在意。 苏白英摇头，“没有，远远瞧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便没上前。” 看热闹不是她的爱好，特别还是人多的时候，更加不会上赶着。 宋清淮勾唇浅笑，“那就好，至于娘子说的事，明日就能知道，娘子若是好奇，为夫说与你听。” 以任绍的性子，如此热闹的事，明早必定打听的一清二楚。 好奇之心在所难免，苏白英柔声应和，“好。” 行至巷子口，碰见一身劲装的肖廷修，见他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回小院。 宋清淮和苏白英侧身见礼，“见过肖大人。” 肖廷修朝两人点了点头，随即飞快的离开。 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苏白英小声嘀咕，“奇怪，他怎么没坐马车，府衙离这里挺远的。” 宋清淮眸光闪了闪，想起听到的小道消息，露出了然之色。 不过旁人的私事，与他们无关，更何况对方还帮过自家，有些事没必要追根究底。 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娘子，给五妹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 回到小院，苏白英摸了摸晾晒着的苎麻，湿软的苎麻已经晒得差不多。 “夫君，你先进屋，我把苎麻收起来。” “让茶儿和张成去收，你进屋歇着吧。”宋清淮不舍她受累，驳了她的话。 宋清淮一直都知道她勤快，但这些琐事可以交给下人去做，没必要亲自动手。 茶儿立即表态，“夫人，奴婢一人就能搞定，你回屋歇着吧。” 夫人时常与她们一起做事，导致她都快忘了做丫鬟的本份，这些粗活根本无需主子开口，应当先一步想到，并做好才对。 茶儿带着深深的自责，手脚麻利的收拾苎麻，一小把一小把捆起来，整齐摆放好，明天在晒一下，便可收起来。 宋清淮把人拉进屋，“娘子不必事事亲为，有事吩咐下人去做。” 宋清淮从小被人伺候着，许多事习惯交给下人去做，现今改变了许多。 自从对苏白英上了心，便不希望她同从前那般，有做不完的粗活，他的女人，就该娇养。 只是娘子不甘平庸，有自己的想法身为她的夫君，当然全力支持。 苏白英嘴角微扬，“好，听夫君的。”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顺从一些无所谓，反正夫君去书院后，她想怎样就怎样。 郑燕子端着膳食走进堂屋，站在屋外禀道：“老爷夫人，用膳了。” 苏白英扬声回，“嗯，知道了。” 饭桌上，宋清淮不时瞥一眼苏白英，眼里盛满柔情。 苏白英并非木头人，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心脏砰砰乱跳，好似住着一只调皮的小鹿，又有一丝期待。 两人心照不宣，晚膳过后，宋清淮压下悸动回屋看书，苏白英拿着换洗衣裳去沐浴。 这些习惯都是嫁人后养成的，从前可没有这个条件，几天才洗一回，碰到下雨天，则更久。 无它，没有太阳衣裳干不了。 夜色寂静，月亮害羞的躲进云层，苏白英洗漱好，故作镇定的回屋。 宋清淮沉浸在书海中，听到动静转头望去，有片刻的呆愣。 只见苏白英着一身轻柔的粉色寝衣，刚沐浴过的缘故，肌肤白里透红，水嫩光滑，额间沾着几缕青丝。 宋清淮喉咙无意识的滚了滚 一身正经的穿搭，举手投足间却无比诱人。 宋清淮合上书籍，哑着声音道：“娘子，为夫去洗漱一下，等我。” 不是他经受不住诱惑，紧绷的心神，需要放松一下，夫妻伦敦很有必要。 苏白英脸颊微红，不闪不避轻轻点头。 宋清淮拿着换洗衣裳出去，苏白英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书籍翻看着。 油灯微微晃动，光线暗淡，看得颇为费劲。 刚把书放下，便被人抱了个满怀，专心致志的苏白英吓了一跳，嗔道：“夫君，走路怎么连个声都没有。” 被冤枉的宋清淮却不辩驳，亲了亲她侧脸，“抱歉，是为夫的不是。” 弯腰把人抱进床帐，吻随之落下，额头、眉毛、眼睛...一路向下。 苏白英推了推他，出声提醒，“夫君，油灯还没吹。” 宋清淮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待会再说。” 说罢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去，堵住她想要说的话，辗转厮磨，呼吸交缠不分彼此。 苏白英再也无心其它，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仰头回应他。 幔帐摇曳，一夜缠绵。 次日，晨光熹微，宋清淮睁开眼睛，怀抱柔软的身子，脑中不可抑制的浮现，昨晚缠绵悱恻的画面。 嘴角上扬，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脸颊，享受片刻的安宁。 天色渐亮，宋清淮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 苏白英骤然失去温暖的怀抱，皱了皱眉，随即沉沉睡去。 宋清淮站在床边，把她一连串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抬手拂去颊边散乱的青丝，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呢喃道：“娘子，谢谢你！” 苏白英眉心微蹙，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清淮不再停留，转身朝外走去，如今念书才是首要，温柔乡虽好，却不是现在的他能沉溺的。 理智又清醒，目标非常明确，只有科举入仕，不断往上爬，娘子和孩子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第294章 前往九山村 房间里，宽大的床上，被子微微隆起，一只白嫩纤细的手臂，搭在被褥之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暖暖的落在床上，细小的灰尘在暖阳里飞舞。 苏白英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又闭上，抬手挡住太阳光坐起身，屋内静悄悄的，撑着疲惫的身子穿衣，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姿势怪异地走出屋门。 茶儿安静的坐在廊檐下缝制衣裳。 苏白英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茶儿，怎的不叫我。” 茶儿听见声音立即起身，顺便解释为何没叫她起床，“夫人醒了，老爷离开前交待奴婢不许吵醒你。” 虽然不解平时起得比她还早的夫人，今日为何晚起，但她是个听话的丫鬟，主子吩咐的事，绝对会认真完成。 苏白英揉了揉腰，不再纠结晚起的事，“让张成套好骡车，待会去九山村。” “好的，夫人。”茶儿应下后，给苏白英端水，伺候她洗漱。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茶儿下定决心，要成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丫鬟做的活计，尽量不让夫人沾手。 就算夫人准备提携她为织造坊管事，八字还没一撇，先做好如今的差事，表现的好，将来才有机会成为管事，若连丫鬟的差事都做不好，管事的位置凭什么给她。 苏白英习惯自己动手，冷不丁被茶儿如此细心伺候着，有些不自在，“茶儿，我来就好，可是老爷说了什么？” 茶儿飞快摇头，“老爷没说什么，这是奴婢该做的，” 她可不敢造老爷的谣，别看老爷在夫人面前温和无害，可其它时候冷着一张脸，还挺吓人的。 苏白英接过巾帕，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词，却没有拆穿，摆了摆手，“行了，去把早膳端来吧。” 宋清淮：他什么也没说，锅就这样落在他头上，冤！ “是。”茶儿还想解释，苏白英却没给她机会。 早膳温在锅里，温度刚刚好，苏白英三两下解决，提着包袱坐上骡车，往九山村而去，途中还买了三十斤粮食。 进入十月后，气温逐渐变冷，特别是早晚的气温，相差特别大。 苏白英早起觉得挺冷的，加了件外裳，此时觉得有些热，扯开衣领缓解身上热意。 茶儿不经意抬头，瞧见苏白英脖颈处红痕，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天真的问：“夫人，你脖子是被虫子咬了吗？” 苏白英有瞬间的尴尬，用衣领遮住脖颈，含糊不清道：“可能是吧。” 怕茶儿再说下去，苏白英撩开帘子，假装被外面的热闹吸引。 茶儿见状，撩起另一边的帘子，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 苏白英松了一口气，下回得和夫君商量一下，别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还好是茶儿，两句话便能糊弄过去，要是被外人瞧见，背地里不定怎么议论她。不想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只能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骡车轻车熟路往九山村而去，不多时便停在柿子树下。 茶儿拎着包袱下车，张成站在下面把粮食拎下去。 苏白英最后。 茶儿第一次来九山村，下车后四处张望，就见她仰着头惊叹道：“哇，好多柿子。” 苏白英跟着抬头，枝丫上挂满果实，小小的甚是喜人。 见她两眼放光的盯着柿子，苏白英招呼一声，“走吧。” 苏白果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打络子，单薄的衣裳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略有破损。 蒋氏与她相对而坐，婆媳俩目标一致，那就是努力攒银钱。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院中的宁静。 蒋氏不想动弹，“果娘去看下谁来了。” 苏白果放下络子，乖巧的应道：“好的，娘。” 猜测着门外之人的身份，会是村里了吗？ 当她打开门的瞬间，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立马换上欣喜的表情，大声唤道：“三姐。” 苏白英笑问：“嗯，最近还好吗？” 苏白果用力点头，“很好，三姐快进来。” 蒋氏听到动静，放下络子快速起身，嘴里喊着：“她三姐来了，快请进。” 热情至极，蒋氏无比庆幸，当初请媒人去苏家提亲，否则她定会后悔阻了儿子青云路。 她不是不清楚，娶一个家世好的姑娘为妻，以儿子的本事，借着岳家的势力钱财，很快便会改变现状，带着她过好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她们母子俩就得看儿媳的脸色过活，她脾气泼辣，受不了这个气，儿子要强，同样如此。 思来想去，母子俩决定求娶苏白果，苏白英嫁给七里镇宋员外，传遍十里八乡，苏大山的家庭状况被人传颂。 陈氏好生养，且全部养大，一时间名声大噪。 许多人想与苏家结亲，吴云越的条件不是最好，蒋氏抱着博一博的心态，托媒人向苏家提亲。 结果出人意料，苏家看中她们家。 见苏白英穿的多，苏白果关心道：“三姐，穿这么多衣裳，你很怕冷吗？” “不是，早上起来感觉有点凉快，以为降温了。” 茶儿和张成把东西放在堂屋，退到一旁，当个尽职尽责的木头人。 茶儿暗中打量屋内情况，摆设简单，并无过多装饰，桌椅板凳陈旧至极。 条件这么差，难怪夫人时常让张成送吃食过来。 只是苏五姑娘明明可以寻一户富贵人家，为何要选穷苦出身的吴家？ 蒋氏亲自端茶倒水，态度殷勤，“她三姐喝杯茶。” 苏白英对她们的照顾，蒋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说每次都有回礼，根本抵消不了苏白英的照拂之情。 苏白英笑着道谢，“谢谢亲家母，坐下歇会，别忙活。” 蒋氏还给茶儿和张成各倒了杯茶，面上乐呵呵的。 茶儿受宠若惊接过茶盏，再也不觉得苏白果嫁亏了。 如此热情好客的婆母，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吴老爷考中举人，距离进士还远吗？ 如此想来，苏五姑娘还真不亏，是她狭隘，目光短浅。 第295章 柿子 蒋氏笑眯眯道：“她三姐，中午留下来用膳，我去摘点菜回来。” 苏白英不打算留下，拒绝道：“亲家母别忙，吃饭就不用了，我待会就回去。” 苏白果拉着苏白英的手，“三姐，吃过饭再回去吧。” 苏白英坚持道：“你姐夫中午要回家，我得回去。” 苏白果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行，你们姐妹聊一会。”蒋氏退出堂屋。 许久未见的姐妹二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蒋氏提着篮子出门，准备去村里买两只老母鸡做为回礼。 苏白英打量着苏白果，见她与之前变化不大，脸颊红润，便知她没受什么苦，目光落到她单薄的衣裳时，顿停片刻，出声询问：“果娘，冬衣准备好了没？” 苏白果察觉到她的目光，抿唇一笑，“三姐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全新的。” 从小到大捡姐姐穿过的旧衣，还是姐姐嫁人后，才有机会穿新衣，身上这件没有补丁的衣裳，对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心不大，不愁吃喝，足矣！ “那就好，保护好自己，凡事以自身为重。” 苏白英说得隐晦，苏白果却听懂了，重重点头，“嗯，会的。” 她知道三姐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为了男人亏待自己。 姐妹二人聊着彼此的近况，时间不自觉流走。 “五妹，妹夫下次休沐，带他来家里坐一坐。” “好。”苏白果点头应下。 苏白英瞥了眼不远处的篮子，叮嘱道：“适当的休息一下，注意身体。” 无论苏白英说什么，苏白果都认真听着，并且乖乖点头，“嗯。”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也是对苏白英无条件的信任。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苏白英起身，“时辰不早，我回去了，下回见。” “三姐再坐一会。”苏白果出声挽留。 方才瞧见婆母提着篮子出门，肯定是去村里买东西。 苏白英摇头，“不了。” 说罢起身朝外走，亲眼见到五妹，夫君婆母待她不错，苏白英放心的回去。 几人走出院门，就见蒋氏提着篮子，拎着两只鸡回来。 苏白英邀请道：“亲家母，有空和果娘来府城玩，到家里坐一坐。” 蒋氏笑眯眯的应下，“好，她姐夫要回去用膳，我就不留你，这两只老母鸡和柿子带回去。” 蒋氏和苏白果都以为，苏白英要赶回去给宋清淮做午饭，这才爽快的放人。 苏白英看着两只黄毛鸡，推拒道：“老母鸡就算了，柿子我带回去。” 吴家日子本就过得紧张，花银钱买的老母鸡和柿子，她哪好意思全收下。 苏白果从蒋氏手里接过老母鸡，往骡车上的走，嘴里说着，“三姐，你若不收，我哪有脸收你的东西。” 三姐时不时送点米面过来，再买点便宜的黑面加上，她就没饿过肚子，还攒了不少银钱，要不是家养的小鸡太小，她都想多拿两只。 苏白英看着她的背影，五妹越来越有魄力了，看来吴家母子对她不错，思及此，看蒋氏的目光都亲切许多。 温言细语道：“亲家母，下回见。” “她三姐慢走，下回见。”蒋氏眉眼带笑，与苏白英告别，还有张成和茶儿。 目送着骡车走远，蒋氏安慰情绪低落的儿媳。 “下回等宋老爷休沐时，邀他们过来用膳，咱们好好招待一番。” 苏白果觉得有理，“好，谢谢娘。” “你三姐是个好的，多亏了她的帮助，日子不至于太难过。”蒋氏感激不已。 虽说娶苏白果带着私心，但她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苏白果站在门外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骡车，这才转身回屋。 三姐从小照顾她们，如今嫁人了，还惦记着自己，可真不容易，好在姐夫人品贵重，否则... 在苏白果的心里，苏白英占据着重要位置，连陈氏都比不上。 骡车里，主仆俩相对而坐。 茶儿瞧着满满一篮柿子，眉眼弯弯，“奴婢不久前望着树上柿子流口水，转眼亲家夫人就送了夫人一篮。” 苏白英唇角微弯，“嗯，回去捂两天，就能吃了。” 骡车稳稳当当地往回走，进入城门后，街道两旁热闹不已，茶儿耐不住好奇，撩开帘子往外看。 顿时舍不得移开目光，老伯手里糖人跟真的一样，还有糖饼的香味，竟然飘的这么远，好想咬一口。 回到家，苏白英让茶儿把老母鸡拎到厨房去，晚上杀一只炖汤。 书院里，夫子前脚离开讲堂，后脚还没迈出门槛，宋清淮肩膀便被拍了下。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宋兄宋兄，咱们昨日下午散学，错过一场好戏，没有亲眼目睹真可惜。” 宋清淮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想到娘子昨天特意询问他，便多嘴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咦，宋兄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他都做好自说自话的准备，对方竟然主动询问。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宋清淮不苟言笑，长相一般，他却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宋清淮扭头，挑了挑眉，“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他能说是为了讲给娘子听么，当然不能，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忽悠他。 任绍眸光晶亮，“彭溢之今天没来书院，昨天谢家女在书院门口把人带走，彭父彭母找到他时，满身鞭痕。啧啧啧...好惨！” 他就知道，谢家没一个好人，有其父必有其女，凶残！ 彭溢之摊上谢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清淮皱了皱眉，“不满意退亲就好了，何必如此。” 任绍点头附和，“就是，也不知谢家为何执意如此，许是谢家女太跋扈，其他家族不敢求娶，这才塞给没啥背景的彭家。” 谁让彭溢之在诗会上出尽风头，否则怎么引来谢家关注。 宋清淮听到谢家女的所做所为，暗忖，还是自家娘子好。这样的事，没必要说与娘子听。 想到娘子，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晚，嘴角微微上扬，不知娘子在做什么。 定好今天去九山村，中午不知回来否？ 第296章 去逛街 任绍说完，没听到宋清淮的应和声，看过去，就见对方已经转回身，显然不准备搭理他。 撇了撇嘴，侧身找其他人谈论此事，旁边不时传来对彭溢之同情，还有谴责谢家姑娘的声音。 与此同时，彭家气氛无比凝重，彭父彭母望着床上唇色苍白的儿子，红了眼眶，好好的一个人，被谢家女害成这样，还无处申冤。 彭母看着儿子惨样，捏紧手里的帕子，提议道：“他爹，咱们离开临江府吧！谢家女儿如此恶毒，若娶进门，岂不害了溢之一辈子。” 她的儿子，哪怕永远只是个秀才，那也是她的掌中宝，何时轮得着外人嫌弃。 谢家纵使家财万贯，与他们何干，没得因为一点子身外之物毁了儿子。 彭父沉默半晌，瞥见儿子脖颈处的伤痕，咬牙同意，“行，待为夫把铺子低价出手，溢之好一点儿，咱就就悄悄离开。” 谢家他们得罪不起，但躲得起，只要他们离开临江，带着儿子去其它地方，与谢家的口头婚约，自然无需理会，换个地方兴许会好一点。 这样下去，儿子迟早死在谢家姑娘手里，他们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从小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如今却被毫不相干的人打成这样。 夫妻俩心痛不已，碍于谢家的势力，咬牙吃下这种闷亏。 彭母见他同意，立马催促，“他爹，快去准备吧，迟则生变。对外就说溢之受了重伤，急需银子救命，价格低点也无所谓，只要能出手。” 彭父冷静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别慌，你安排好家中下人，给她们些银子，暂时离开临江城，去乡下避一避，免得受咱们牵连。” 彭家开了杂货铺，谢家把控着所有货源，他们这些小喽啰只能从谢家拿货，赚点儿小钱。 若非家底丰厚，靠那间铺子，早就入不敷出。 彭母擦了擦眼角，“好，我这就去安排，他爹注意安全。” 彭家父母的决定，仓促又果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谢蕴还不知道，被她嫌弃不已的彭溢之，已经准备离开临江府。 而她将成为整个临江府的笑话，本就是低嫁，男方还逃婚了。 堂堂谢家嫡女下嫁，对方却看不上她，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午时。 宋清淮见苏白英在家，以为她早上睡过头，“娘子，没去九山村吗？” 苏白英见到他，脸颊微红，“回来好一会了。” 尽管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许多次，还是有点放不开，会脸红。 “五妹还好吧？”宋清淮知她在意家人，多问了一句。 “挺好的，吴家母子对她不错。” 五妹性子温和，原本担心她被蒋氏拿捏、搓磨，经过两次的接触，苏白英彻底放下心。 宋清淮挑了挑眉，“对方只要不傻，就不会亏待五妹。” 苏白英点头，“夫君说的在理。” 事实确实如此，所以她才暗示五妹，要对自己好点，可别为了个男人熬坏身子。 当初爹娘帮五妹选择吴家，应是看中吴云越读书天赋，赌他能够一飞冲天。 郑燕子端着饭菜过来，两人结束话题，安静用膳。 下午，苏白英让茶儿去捂柿子，而她则继续给孩子绣鞋面。 郑燕子拿着菜刀，抓着鸡翅膀唤道：“成朗，帮忙把鸡捉住，我一个人搞不定。” “来了。”张成声音从草料堆旁传来。 老母鸡发出悲愤的叫声，却唤不回两人片刻心软。 夫妻俩一人抓鸡，一人拿刀，干净利落的下手。 不多时，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微风拂过，香味飘出院外。 汪氏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来到小院前，熟悉的院门，令她身子不自觉颤了颤，手下意识往后摸，仿佛还能感受到痛感，顿时没了占便宜的心思，脚步飞快的离开。 晚间，宋清淮进院，闻到浓郁的香味，“娘子，今晚喝鸡汤么？” 苏白英解释道：“嗯，亲家母给了两只老母鸡。” “是个有成算的，有远见的妇人。”宋清淮赞道，难怪能教养出优秀的儿子。 吴云越在书院，进步可谓是神速，对方比他还年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聪明人不做暗事，五妹的性子软，若她愿意教一教，很快便能独当一面。”对方独自一人带大儿子，还送他去念书，这份魄力，就不是普通妇人做得到的。 晚膳过后，苏白英洗漱后，便上床歇息，昨晚折腾的太过，白天忍着睡意给儿子绣鞋面，晚上油灯太暗，索性早早睡下。 宋清淮见状，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随即认真看书。 翌日，苏白英早早醒来，身侧之人早已起来。 突然觉得，念书也挺累人的，每天早起晚睡，想要出人头地，必须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榜上有名。 脑子里东想西想，动作熟练的穿衣挽发，从妆盒里拿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坐在铜镜前，将簪子插入发间。 照了照镜子，确定没有不妥之处，在妆盒翻了翻，从数对精致的耳坠中，选了对浅绿色流梳耳坠。 今天要出去逛街，穿着打扮不好太过随意。 装扮好，苏白英出去洗漱，宋清淮在院中看书，听到脚步声看过来时，小小惊艳了一下。 “娘子，今天要出门吗？” 苏白英点头，“嗯，和温姐姐去逛街。” 宋清淮温声叮嘱，“多带些银钱，遇见喜欢就买，注意安全。” 苏白英扬眉浅笑，“好。” 心情很好的去洗漱，随后陪宋清淮一起用早膳。 宋清淮去书院后，时辰尚早，苏白英不舍得浪费时间。 回屋拿出针线篓子，坐在廊檐下缝制鞋垫。 孩子们的皮肤嫩，鞋子内衬用柔软的缎面缝制，既舒服又好看。 孩子们刚学会走路，肯定坐不住，鞋子得做好一点，免得伤到他们。 一但认真做事，时间便过得很快，温卿卿过来时，苏白英已经缝制好一双鞋子。 两人寒喧一番，坐上骡车，由张成驾驶着离开小院。 第297章 逛成衣铺子 温卿卿对苏白英的装扮，赞不绝口，“苏妹妹今天这身装扮真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苏白英笑着回，“是吗，谢谢姐姐夸奖，不过姐姐更胜一筹。” 温卿卿眉眼带笑，“姐姐年纪大了，哪能跟你比。” 两人带着各自的丫鬟，相对而坐，说说笑笑间，骡车平稳驶进热闹的街道。 街道两旁摆满各种摊位，吆喝声不断，“卖糖葫芦嘞，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两文一串，好吃不贵。” “卖鞋垫，厚实耐磨的鞋垫。”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街道上，行人不时驻足观看，热闹至极。 温卿卿撩起帘子往外看，心中感慨万千，她有多久没出来逛街了，把自己关在小院里，不愿走出来。 呼吸着外头的烟火气，温卿卿突然觉得她很傻。 人生短短几十载，当及时行乐。 想通后，温卿卿脸上露出明媚的笑，“苏妹妹，谢谢你陪我出来。” 之前一直不愿出来，这次也是鼓起勇气，为怕自己退缩，特意邀请苏白英一起。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苏白英被她的笑晃了下神。 温姐姐貌美如花，肖大人俊美非凡，非常般配，如此优秀的两人，生出的孩子定然十分优秀，可惜了。 难怪温姐姐不愿走出来，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骡车停在茶楼前，几人下车，准备先去茶楼喝杯茶，顺便探听一下，府城最近发生的趣事。 出入茶楼最多的人，一般都是有点家底，又不思进取的无聊之人，这种人消息最灵通。 两人坐在二楼的雅间，看着一应俱全的茶具，和小火炉，温卿卿来了兴致，“妹妹，姐姐泡杯茶给你喝。” “好。” 温卿卿将盛满水的小壶，放在燃着的小炉上，很快水便烧开，动作轻柔的用沸水烫洗茶具，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 温卿卿双手捧着一盏茶，放在她面前，轻声道：“苏妹妹请。” 苏白英接过，“谢谢姐姐。” 把茶盏放到鼻间，闭着眼睛轻嗅，赞道：“香气内敛，好茶。” 随后轻抿一口，“入口回甘，不愧是姐姐亲手泡的，就是不一般。” “妹妹喜欢就好，许久不曾碰过，动作略显生熟。” 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入口苦涩，如同她的心情，苦涩过后带着一丝甘甜。 苏白英喝完杯中茶水，“会的，哪怕过去再久都不会忘记。” 抬眸瞥见她愁容满面的样子，不知又想到什么，只得吩咐茶儿打开窗户，转移注意力。 窗户打开，楼下的说话声立即传入几人耳中，“听说了吗？谢家姑娘把未婚夫打成重伤，至今仍未醒来，啧啧啧....如此泼辣的女子，彭秀才娶回家，如何消受得起。” 旁边立刻有人猥琐地附和，“嘿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男女不就那么回事，成亲后，往床榻上一滚，还有何事解决不了。” 汉子一拍桌子，怪叫道：“哎哟呦，你说的挺有道理，不过世间女子，如她这般泼辣的，还真没几个。我就喜欢温温柔柔，惹人心疼。” 话罢引得边上几人，哈哈大笑。 玩笑过后，几人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正色道：“这谢家怎会把嫡女嫁给彭秀才，就算他再如何惊才绝艳，考不上举人，一切都白搭。” “谁知道呢，也许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吧。韩家最近也在嫁女儿，指不定要出大事。” “出事也与咱们无关，定是他们被人盯上了。” 时间尚早，人不是很多，这些人明显是茶楼的常客，坐姿随意。 温卿卿抿了口茶，猜测道：“谢家和韩家说是府城的土皇帝，也不为过，竟然急着嫁女儿，看来有大事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苏白英皱了皱眉，“待会多备些吃食，免得如同上次那般，搞得人心惶惶，不敢出去。” 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却暗潮涌动，知府不作为，出事是迟早的。 温卿卿深以为然的点头，“嗯，等下顺道买回去，东西多的话，还能让伙计送货上门，免得自己动手。” “好，姐姐可有想买的东西？” 温卿卿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去成衣铺子逛一逛，挑几件顺眼的冬衣。” 苏白英起身，“走吧。” 两人带着丫鬟，从楼梯上下来，温卿卿朝绿竹递了个眼色，绿竹会意，快走两步到柜台结账。 苏白英慢了一步，“让温姐姐破费了。” “一点茶水罢了。” 张成把骡车停在树底下，靠在车架上，晃着脚看向不远处。 脚步声靠近，使得他回过神，行礼道：“夫人，肖夫人。” “嗯，去最近的成衣铺。”苏白英交待了声。 因着成衣铺就在不远处，几人步行过去，顺便感受热闹的氛围。 张成驾骡车跟在四人身后。 走进成衣铺，伙计立刻迎上前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客官里边请，绣娘们昨晚赶制出一批成衣，今早刚挂出来，客官可尽情挑选。” 温卿卿随着伙计的介绍，看过去，果真瞧见那边挂着许多新衣裳，颜色搭配，绣艺皆属上乘，赞道：“嗯，确实不错。” 专业绣娘缝制的衣裳，就是不一样，温卿卿很满意。 挑了好几身喜欢的，伙计站在旁边，笑眯了眼，望向她的眼神，跟瞧见财神爷似的。 温卿卿停手后，见苏白英站在旁边，上前把人拉过来，“苏妹妹，看下有没有喜欢的，姐姐送你一身新衣裳。” 苏白英连忙摆手，“温姐姐，不用，已经添了好几身衣裳。” 这都是缎面料子，一件裙衫，就要五十多两，她可穿不惯。 温卿卿见她拒绝，豪气道：“别客气，姐姐别的不多，银钱不是一般多。” 温卿卿还真不是说大话，这些年肖廷修没少给她银钱，她又不出出门，衣裳都是叫绣娘上门量裁，或肖廷修送过来。 还有当初离开宋家时，带走全部嫁妆，兑换成银票锁在匣子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今天心情好，花点银钱庆祝一下。 第298章 首饰铺巧遇 温卿卿不给苏白英拒绝，挑了身白雪红梅镶蓝边百褶裙。 苏白英听到伙计的报价，六十六两，好家伙太吓人。 连忙把衣裳放回原位，“温姐姐，妹妹真的不能收。” 六十六两的衣裳，穿在身上，怕是连路都走不稳，担心磕着碰着。 穷苦出身的她，哪怕如今有许多银钱，也舍不得乱花。 最后温卿卿拗不过苏白英，终是没买成。 这家成衣铺子，衣裳用料配色都很讲究，价格自然不便宜。 伙计点头哈腰的把人送出门，“客官慢走，衣裳一定按时送到，欢迎下次再来。” “嗯。”温卿卿心情极好，决定以后多出来逛逛。 几百银子眼都不眨，就花出去。 出了成衣铺子，苏白英转身走进隔壁的布庄。 伙计笑眯眯的上前问好，“客官好。” “妹妹是要自己做衣裳吗？”温卿卿扫了眼铺子里的布料，感觉一般。 苏白英眼睛从布料上扫过，“嗯，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动手比较实惠。” 温卿卿闻言，夸赞道：“妹妹也太勤快了，姐姐不如你。” 宋家的家世不错，身为宋家媳却行事低调不张扬，凡事亲力亲为，让她佩服不已。 苏白英抿一笑，“姐姐不必如此，妹妹只是闲不住而已。” 谦逊温和，并不因旁人的夸赞，而自傲。 温卿卿美目流转间，被不远处的亮色吸引，拉着苏白英上前，“妹妹，这匹水蓝色的料子好看，非常适合你呢，做成裙衫，再绣上几只蝴蝶，一定很美。” 苏白英跟着看去，眼眸一亮，好漂亮的颜色。 点头赞同，“姐姐好眼力，就它吧。” 给宋清淮挑了匹青色的料子，裁剪两身长衫。 茶儿绿竹两人站在一排料子前，争论不休。 苏白英选好料子，见两人站在那儿不动，出声询问：“你俩好了没？” 宋府丫鬟婆子和小厮，每季都会添两套新衣，出门在外，苏白英直接给她们银钱，让其自行购买料子。 茶儿皱着眉纠结道：“夫人，奴婢觉得蓝色好，绿竹觉得蓝色老气，让婢子选青色的，正纠结呢。” 青色确实好看，却不耐脏，一时间犯了难。 苏白英看了眼，深蓝色的料子确定老气，于是替她做出决定，“就选青色的吧。” 小姑娘穿亮色的衣裳，看着顺眼。 绿竹撞了撞茶儿的胳膊，朝她挑了挑眉，有点小得意。 茶儿微微一笑，去柜台结账。 主子大方，能跟在夫人身边，是她的福气。 一行人走出布庄，茶儿捧着料子跟在身后，张成驾着骡车等在外面，见状立刻跳下车缘，从茶儿手里接过东西。 看着热闹的街道，温卿卿暂时不想回去，提议道：“苏妹妹，时辰尚早，咱们随便走一走。” 苏白英没有意见，“好。” 两人朝热闹的地方走去，耳边是小贩的叫卖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 穿梭在人群中，或风雅、或苍老、或娇俏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忽然，温卿卿指着不远的处铺，提议道：“苏妹妹，那边有家首饰铺，咱们进去看一下。” 苏白英望着匾额上的字，惊叹出声，“哇，匾额上的字，好有气势。” 温卿卿在府城多年，尽管不怎么出来，对府城的势力，却一清二楚。 在旁边介绍，“这间铺子属于江家，他们家在府城盘踞百年，家里的产业不计其数，嫡系一脉前些年牵至京城，如今留在临江的是旁系子弟，负责打理族中产业，这匾额上的字，听说请当世名家写的。” 江家在府城名声极大，因着嫡系不在，族中子弟比较低调，外界并没有他们的消息。 “听说江家子弟个个不凡，是真的百年世家，就连韩家和谢家都不敢招惹，是真的吗？”苏白英好奇的问。 来府城这么久，对临江府的各方势力，多少听说一耳朵，只是与她无关，没有过多关注。 温卿卿点了点头，拾阶而上，“确实如此，他们家的首饰，做工精细，是一般铺子比不上的。” 精致华贵的匾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苏白英跟在温卿卿身后，迈上石阶缓步朝铺子走去。 与此同时，从里面走出两位穿戴精致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 温卿卿往里走的步子猛然顿住，浑身僵硬，愣愣的站在原地。 对面的一行人注意到温卿卿等人，原本有说有笑的两人，其中一人收起笑容，望向温卿卿的眼里，带着丝恨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孟秋红见状，关心道：“若若，怎么了？” 郝惜若眼眶微红，喃喃低语，“看见她了。” 尽管声音很轻，孟氏听得一清二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呆愣在门口的温卿卿，面露鄙夷之色。 原来她就是肖通判养在外面的女人，除了好看一点，也没啥特别的。 肖通判宁愿养在外面，也不给她一个名份，连妾都不如，看来也不怎么喜欢她。 孟氏拍了拍郝惜若的手，柔声安慰道：“若若别怕，肖大人连个妾室之位都不给她，只不过玩玩而已。” 身为正室夫人，孟氏对小妾通房深恶痛绝。 自从生完孩子后，夫君对她兴趣缺缺，府里养了许多小妾通房，每晚都歇在她们房里，让她怎能不恨。 天天独守空房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对外还得佯装大肚，否则一纸休书，不是她能承受的。 同病相怜的两人，越走越近，如今瞧见让好友伤怀的女人，怎会不气愤。 郝惜若听到她的话，眸光微闪，却没说什么，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拉了拉孟氏的衣摆，小声道：“孟姐姐，咱们就当没看见，快走吧。” 可怜巴巴的神情，加上微红的眼眶，格外惹人怜爱。 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子就激起人的保护欲，孟氏立刻想起独守空房时的那种空虚感，怒火中烧，顿时理智全无，快走两步来到温卿卿面前。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蔑一笑，“你就是肖通判的外室，也不怎么样嘛！” 第299章 忆往昔 温卿卿在看到郝惜若时，顿时僵硬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 笑语嫣然的脸上，此刻僵硬无比。 这个女人她偷偷见过一次，那时对方还未嫁给肖廷修，她不甘心，不顾一切只得到外室的名份。 却见到肖母对她嘘寒问暖，这一慕，让她失了所有勇气。 肖家父母不允许她进门，哪怕为妾，更是逼着肖廷修娶妻，他们满意的儿媳人选，便是对面那个容貌清秀的女子。 面对孟氏的嘲弄，温卿卿不知如何作答，白着脸无从辩驳。 苏白英同样被对方的话震惊到，她刚听到了什么？温姐姐是肖大人的外室。 抬眸看向温卿卿，见她脊背僵硬，顿时明了，对方没有说错。 再抬头看向对面，年轻的妇人穿金戴银，从头到脚精致华贵，一人怒气冲冲，另一人眼眶通红，不时用帕子擦拭眼角。 苏白英左右看了看，已有不少人围过来，准备看热闹，再待下去明显不合适。 不管温姐姐是否当人外室，都不适合在这里讨论。 于是上前两步，挡在温卿卿面前，出声指责道：“你谁啊？与肖大人是何关系？” 说完瞥了眼旁边装模作样的女人，“他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说的欢，多管闲事。” 话罢拉着温卿卿就走，再不走等着被人围观吗？ 茶儿和绿竹直到两人走到骡车旁，方才如梦初醒，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 苏白英拉着失魂落魄的温卿卿上车坐好，茶儿和绿竹紧随其后。 坐好后，苏白英吩咐道：“张成，回去吧。” “是，夫人。”张成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热闹的人群，鞭子一甩往回走。 郝惜若望着温卿卿离开的背影，耳边传来旁人的议论声，勾起唇角冷笑，夫君喜欢你又如何，还不是进不了肖家的门，当不了肖廷修的正头娘子。 如同过街老鼠般，灰溜溜的离开，被人指指点点。 当年她满心欢喜的嫁人，夫君却在洞房花烛夜说出那番话，便去书房睡，独自坐到天亮，让她情何以堪。 孟氏见人跑了，如同斗胜的公鸡，不屑道：“算她跑得快，若若咱们去吃些好的，放松一下，一个外室而已，不值当你掉金豆豆，就当夫君纳了个妾而已。” 郝惜若柔声道谢，“嗯，谢谢孟姐姐。” “无需言谢。”孟氏摆了摆手，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带着丫鬟和郝惜若离开。 骡车里，苏白英欲言又止好几次，触及温卿卿毫无血色的脸庞时，暗暗叹息一声。 想不通以温姐姐的美貌，为何给人当外室。 绿竹和茶儿时不时瞟一眼温卿卿，特别是绿竹，跟在主子身边快两年了，头一回知道，夫人原来只是外室。 难怪老爷隔三差五的过来，有时半个月更甚至一个月之久，夫人常常坐在椅子上发呆。 以往只觉得老爷公务繁忙，如今一切都想通了，对方不只一个家，夫人只是他的外室，无需天天过来。 温卿卿呆呆的坐着，沉浸在羞愤与难堪中，还有自我厌弃。 她又看到郝氏，肖廷修明媒正娶的夫人，肖家父母承认的儿媳，能光明正大与肖廷修行走在一起的女人。 思及此，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凭什么，明明是她先遇到的肖廷修，为他抛弃所有，却成了人人厌弃的外室。 苏白英见此，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温姐姐快别哭了。” 想开口安慰，又不知如何说。 从前只知道大户人家有小妾，万万没想到温姐姐会给人当外室，地位比小妾还要低，孩子只能称作外室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温卿卿接过帕子，哽咽道：“苏妹妹，我....” 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都是她自作自受，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苏白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不清楚事情全貌，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气氛有些沉闷，只剩骡子行走时的哒哒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路沉默着回到小院，苏白英拉着失魂落魄的温卿卿来到堂屋，见她眼眶通红，又吩咐茶儿打水，让绿竹伺候她洗漱。 这才挥退其他人，坐在她身边，迟疑着问：“姐姐，你为何...” 温卿卿哭够了，大概回到熟悉的地方，整个人反而松快不少，“妹妹是想问，我为何会成为他的外室。” 苏白英见她不避讳，问出心里的疑惑，“嗯，以姐姐的容貌、品性，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做外室才对。” 温卿卿被问及此事，思绪回到八九年前，好一会才说：“此事说来话长，肖郎母亲生他妹妹时大出血，大户人家争斗不休，母亲无瑕顾及他。 于是七岁的他被送到外祖家，也就是我家隔壁，两家离的近，那时我刚学会走路，见他第一眼，便上前抱着他不松手，就这样我们慢慢长大。” 苏白英附和道：“那不是挺好的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 温卿卿苦涩一笑，事情若是这样发展下去，也不会成了如今这样。 “嫁娶之事不由己，父亲私自为我定了门亲事，年少无知，不懂其为何意。后来知晓情爱一事，两人再无可能，偷偷把他放在心底，以为这样便能望却。成亲后，才明白不爱就是不爱，任对方如何优秀，也喜欢不起来。” 苏白英接过话茬，“相处久了，若对方很优秀的话，姐姐应当试着放下过往，毕竟情爱看不见摸不着。” 在她看来，情情爱爱太浅显，不当吃不当喝的，许是成长环境不同吧！ 当初嫁人时，只希望能吃饱饭，最多担心被打。 温卿卿愣了愣，呆呆的望着苏白英，见她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 喃喃道：“是我错了吗？” 和离时，父母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一心想着肖廷修，根本没听进去。 再次听到这番话，却是比自己小十岁之人口中说出，震惊的同时，也在反思，是否真的错了。 第300章 两人碰面 苏白英从她叙述中知晓，俩人为何走到这一步，必然肖家父母看不上和离后的温姐姐，不同意肖大人娶她进门，并订下自己满意的儿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开玩笑的，若违背父母意愿，被冠上不孝的名声，对方的仕途就毁了。 柔声询问：“事到如今再纠结对错已经没有意义，温姐姐以后如何打算？” 给人当外室，能有什么好下场，想到她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苏白英有理由怀疑，那不是意外，不过没有根据的事，她不会说出来就是。 提起以后，温卿卿沉默许久，哑声道：“如何打算？当年为了他，也为了两家名声，对外的说法，病逝，已经回不去了。” 当初没想到会这样，一点后路都不留，父亲宁愿她死，也不同意她和离，母亲更是哭着求她，替家族姊妹考虑，好好过日子。 鬼迷心窍的她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和离，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些年根本不敢回想过往。 苏白英听完，觉得有点熟悉，夫君第一任夫人，不就是心里有别人，过不下去提的和离么？ 世上如同温姐姐这般，沉迷情爱的女子，还挺多的，都是日子太好过给闲的。 若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能嫁进好人家，谁舍得和离，没有感情，就培养感情。 苏白英闻听此言，只道：“总之姐姐自己想清楚，若当真离不开肖大人，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就别太在乎旁人的眼光。” 作为旁观者，她不会把自己想法强加给对方。 尽管不赞同，选择尊重。 温卿卿闻言，朝她感激一笑，“谢谢苏妹妹。” 谢谢她不嫌弃，还有方才的维护，如今还愿意开解她。 肖郎是她割舍不掉的爱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不想就这样放弃，已经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外室，早已离不开对方。 除非对方厌了自己，否则下不了决心离开。 见她情绪缓和下来，苏白英唏嘘不已，原来戏折子里的故事，现实中真的存在。 情情爱爱什么的，遇到固然好，若遇不到好好生活，才最重要。 温卿卿想明白后，提出告辞，“苏妹妹，时辰不早了，咱们下次再聊。” 她怕再待下去，碰到宋清淮，当初没给过对方好脸色，和离后，把日子过成这样。 她不想再丢一次脸，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不碰面，就算知道那些事，也没什么。 苏白英起身相送，“好，下回见。”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太阳已经升至半空，温卿卿脚步飞快往外走，就怕晚一步，遇到不该见的人。 往往事与愿违，怕什么来什么！ 苏白英亲自把人送到院门，谁知开门的瞬间，就见宋清淮推门的手顿在半空。 空气有片刻安静，谁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凑巧。 苏白英率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为两人做介绍，“夫君回来了，这位是隔壁的温姐姐。” 本想介绍肖夫人，话到嘴边改了口。 宋清淮看清她的脸后，愣了愣，想不通她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听到苏白英的介绍下，方才恍然，神色平静的打招呼，“肖夫人。” 温卿卿脸色苍白，丢下一句，“宋秀才好。” 逃也似的离开，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所有不好的事，都凑到一起。 绿竹小跑着跟上，想不通方才还情绪稳定的夫人，见到宋秀才后，为何又失控了。 苏白英看着温卿卿离开的背影，纳闷道：“温姐姐这是怎么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宋清淮也没想到，娘子口中的温姐姐会是她，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如此猝不及防的相见。 不过对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瞧不起他的女人罢了，要说感情，还真没有。 成亲之前倒是幻想过，红袖添香、琴瑟和鸣的生活，然，这些想法在洞房花烛夜时，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清淮关好院门，牵起身边人的手，宽厚的大掌包裹住对方纤细白嫩的手，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淡淡道：“娘子，她就是为夫第一任夫人。” 声音平静如水，不掺杂任何情绪，明显已经走出对方带给他的伤害。 苏白英惊得张大嘴巴，“啊，这也太巧了，方才...” 刚才她还在想，温姐姐的经历有点耳熟，原来就是她抛弃了夫君。 随后偷偷打量夫君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伤心难过等情绪，松了一口气。 宋清淮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上扬，捏了捏她的手，打趣道：“娘子想看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必偷偷摸摸。” 苏白英嗔怪道：“我用得着偷偷摸摸么？” 看来夫君是放下，还记得他第一次提起此事，那不自信且受伤的神情，让她记忆犹新。 头一回知道，原来男子也会被人伤害，不止一次。 宋清淮唇角上扬，“娘子放心，为夫如今有你，以前的事已经看开。” 两年前见到温卿卿或许会有其他情绪，如今再见心如止水。 从小父亲便说，他有一位温婉动人的未婚妻，年少慕艾，还有父母的影响，幻想过两人的以后，满心欢喜的迎进门，对方却冷脸相对，整天愁眉不展。 原本开朗阳光的青年，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觉得是自己不够好。 直到对方提出和离，方才明白，她心里住了其他人，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对方究竟有多好？让她有婚约的情况下心悦他，嫁人后还念着。 谦谦君子自然做不出死缠烂打，而是痛快放手。 毕竟他长得不差，家世好，再找一个夫人，万万没想到.....不提也罢。 苏白英握着他的大掌，晃了晃，“以前的事不提，用膳吧。” 宋清淮随口问道：“娘子今天买了什么？” “扯了点布，忙完这阵子，给你做几身衣裳。”苏白英笑眯眯的说着。 “给自己买了没？” “有，到时咱们一起穿新衣。” “好，一起。” 说笑间，两人洗好手，坐下准备用膳。 第301章 商量买铺子 苏白英坐在凳子上，手支着下巴，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温卿卿是何时知道，夫君是被她抛弃的那个可怜人？ 若早就知道，还继续与自己来往，是何居心？ 宋清淮坐下后，便把方才之事抛到脑后，见身边人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捏了捏她耳垂，柔声询问：“娘子，想什么呢？眉毛都皱一起了。” 心里则想着，娘子戴流梳耳坠好看，往后多买一点，特别是玉饰，每天不重样的戴。 苏白英苦着脸问：“夫君，你说她何时认出你的？” 以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这会子实在叫不出口。 宋清淮温声劝慰，“娘子不必想太多，只当普通邻居就好，若是心里不舒服，往后少来往即可。” 温卿卿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过客，娘子与之交好，心里不得劲，不来往也可。 “嗯。” 想到对方宁愿做他人外室，也要伤害如此好的夫君，苏白英心里就不舒服。 倘若她没有和离，夫君也不会受到其他伤害，念头刚起，苏白英立马摇头，当真如此的话，也轮不到她嫁给夫君。 把这些想法摇出脑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饭菜上桌，夫妻俩如同往常一样，给对方夹菜，偶尔对视一眼，眸中柔情似水。 放下碗筷，宋清淮想起听到的消息，开口道：“娘子，书院里有个学子，出了点状况急需银钱，有意出售家中铺子，娘子可想要？” 苏白英眼眸一亮，并未过多思考，立马道：“合适的话就买下来吧，届时赁出去，坐在家里收租，也挺不错的。” 这样的事不常见，遇到当然要买下来，挂在牙行里出赁，不用操心，还有银子拿。 见娘子不反对，宋清淮嘴角上扬，“行，下晌让张成去书院，为夫散学后把此事办下来，娘子可要一起？” 他们手里有银钱，买一个铺子足够，不管是自己开铺子，还是赁出去都不差。 苏白英摇了摇头，“不了，夫君去办就好。” 夫妻俩几句话，就定下此事。 而隔壁院内，温卿卿紧闭房门，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脸庞，两行清泪落下。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让她失了往日的优雅，竟然落荒而逃。 之前待在小院里，觉得做心爱之人的外室，也没什么，可见到郝氏后，才明白，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假装不在乎罢了。 特别是刚刚，与宋清淮碰面的那一瞬间，让她恨不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初那个优秀的男子，被她嫌弃，毫不犹豫的离开，现今自己过成这般，对方却家庭和睦。 上回匆匆一瞥，没细看，今日一见方才发觉，他比之前更沉稳、自信。 绿竹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喊道：“夫人，用膳了。” 今日才知，夫人只是大人的外室，绿竹震惊极了，如此优雅的夫人，竟然想不开给人做外室。 旁人若是知晓，背后不知如何议论。 不过夫人待她不错，不吃饭坏了身子，谁来心疼，只得硬着头皮来敲门。 屋外的敲门声，拉回飘远的思绪，温卿卿擦掉眼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撤下去，让我静一静。” 绿竹叹了口气，端着膳食退下，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卿卿起身躺在榻上，脑子里不断浮现今日的情景。 几年不见，郝氏比以前更成熟，身上多了股当家夫人的气势。 只是她也学会用手段，身边有了为她冲锋陷阵的人。 想着想着，不可避免的想到，肖廷修下衙回家，陪他用膳、睡觉的人是郝氏，便觉心口一阵抽痛。 捂着胸口，眼泪无声落下，湿了枕巾。 绿竹端着吃食走进膳堂，马婆子和林婆子见饭菜被原丰不动的端回来，有些诧异。 林婆子藏不住话，好奇的问：“绿竹姑娘，夫人在外头用过膳回来的吗？” 眼睛却盯着两道肉菜，不停吞咽口水。 绿竹神色恹恹，“没有，夫人没胃口，你们分了吧。马婆婆待会做一些开胃的小食，夫人下晌饿了用。” 马婆子点点头。 绿竹一惯藏不住事，如今夫人秘密被她知晓，怕不小心说漏嘴，端着自己的那份饭菜回屋。 林婆子见绿竹离开，把两道肉菜端到跟前，招呼旁边的马婆子，“快吃吧，往常只能吃剩菜，夫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又没有胃口。” 要是天天没胃口，她就能天天吃到肉菜。 马婆子瞥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肉，叹气道：“少说两句，夫人性子不错，可惜大人不常回来，怕不是外头有人了吧！” 林婆子撇着油滋滋的嘴，嘀咕道：“这事还真不好说，不过夫人银子多到花不完，不回来就不回呗！” 马婆子一听，觉得有理，手里有银钱，不必为了一日三餐烦恼，日子不要太舒心。 夫人嫁给大人不愁吃穿，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怎就没这个好运。 ****** 彭家宅院里。 彭父送走前来洽谈的人，皱着眉回屋。 彭母原本圆润的脸颊，因着儿子的事情，瘦了不少，眼角添了几道细纹，苦着脸劝道：“老爷，不行就同意了吧，再拖下去，谢家察觉到怎么办？” 谢家的能耐他们是知道的，若被他们察觉，可就完了。 彭父原本挺直的背，因着这事弯了几分，在房间里不停踱步，“知道了，再等等，看有没有更高的价，明早从中选一家。” 人心难测，自从放出话去，要出售铺子，那些人知他急用银钱，把价压得很低。 他又不是真的缺银子，终归是舍不得贱卖，送走一波又一波人，始终不曾同意。 “嗯，去看看孩子吧，刚才醒来还问你来着。” “好。” 两人整理好表情，走进彭溢之屋里。 进门的瞬间，彭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柔声道：“溢之，如何？可有哪里痛？” 彭溢之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愧疚不已，“让父亲担忧了，孩儿没事。” 早知会有这些事，经过幕斋居时，怎么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第302章 商谈 如今被谢家缠上，谢家女又是个泼辣跋扈的性子，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柔顺，往后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把人娶回家，不，他不愿意。 温和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博览群书的他，第一次出现解决不了的事。 学识在权势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彭母难得在儿子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心痛如绞，柔声劝道：“溢之安心养伤，你父亲已经在安排离开临江的事，过两天咱们就走，” 彭溢之摇了摇头，觉得不妥，“离开？谢家与知府交好，咱们办理路引，谢家肯定知道。” 彭父看着儿子虚弱的样子，宽慰道：“放心吧，父亲在临江这些年，也认识几个能人，花点银钱让他们帮忙搞定。” 彭家父母本就不是临江府人，离开或留下全看自身意愿。 闻言，彭溢之扯了扯唇，笑着应下，“好。” 一直紧绷的心神，直到此时，全部卸下。 想到谢家女一边抽打他，一边盯着他的脸，嘴里说着要让他臣服的话，他就心里不适。 宋清淮敲响彭家院门时，彭家父母正在比对，从一群人里找，出价最高之人。 彭父放下记录本，交待道：“夫人，你接着看，为夫去看一下是何人。” 彭母头也不抬的说着，“嗯，不相干的人，就不要理会了，以免节外生枝。” “好。” 宋清淮带着张成和任绍，站在彭家宅门前，静静等待里面之人开门。 任绍打量完彭家宅院，便把目光放在宋清淮身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显然被他要买铺子这事，给惊到了，“宋兄，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穿衣普通，实际上却富甲一方。” 宋清淮在书院行事低调，衣裳也都是普通料，且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并非成衣铺子购置，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家境一般。 宋清淮淡然一笑，“富甲一方谈不上，家父善经营。” 说话间，院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彭父带着几分憔悴的脸。 宋清淮拱手道：“见过彭老爷，在下姓宋，有事商谈，不知方便否？” 彭父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不妥后，方才侧开身子，“为了铺子的事吧，进来说。” 这两天有不少人找来，想要他的铺子，一般看上去不好说话之人，都被他拒之门外。 宋清淮和任绍对视一眼，迈步跟着彭父往里走。 小院不大，却处处透着温馨，听说彭家是二十多年从别处搬来临江府。 能在临江府购买院落，这些年靠着那间铺子，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不简单！ 彭父将人带到院中石桌旁，做了请的手势，自己率先坐下。 客随主便，宋清淮和任绍两人，在他对面落坐。 坐下后，宋清淮也不磨唧，开门见山道：“彭老爷，听说你有铺子出售，不知可找到接手之人？” 本就冲着对方的铺子，拐弯抹角不是他的风格，再者时间也不早了，早点谈完回去陪娘子用膳。 彭父看着宋清淮，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话，“暂时还没定，彭某的铺子位于闹市，无论做何生意都不差，时间紧迫，彭某也不与你们讨价还价，一口价，六百两。” 这两天已经麻木了，价值八九百两的铺子，为了节省时间，要价六百两，那些人还不满意。 直接还价到三百两，若非迫不得已，又怎会卖掉铺子。 宅子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家资所剩不多，去别处还要生活，否则闲置着也不贱卖。 宋清淮听到价格有点诧异，太让人意外了，二话不说就同意，“行，咱们立个契书，明日让家仆和你去衙门，把后续办妥。” 宋清淮之前接手家中产业，知道铺子的价格绝不止这个价，想来彭学子伤得很重，不然也不会贱卖掉。 彭父愣了愣，随后满脸喜色，“好，宋公子大善，稍等片刻，彭某去拿笔墨纸砚。” 话罢急忙起身，朝屋里走去，见自家夫人拿着本子翻看着，连忙说：“夫人，铺子有着落了。” 彭母把本子一扔，欣喜不已，“真的，那就好，这帮人太不是东西，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 朝外头看了眼，立刻拿起茶盏，泡了两杯茶端出去。 本以为要贱卖的铺子，迎来了转机，怎能不高兴，刚开始对待前来商谈之人，她也是客客气气泡茶招待，无奈那些人砍价太狠，也没了招待的心思。 “两位公子好，请喝茶。”彭母脸上露出这两天以来，最真心的笑。 任绍方才忍着没说话，这会子见好友事情谈妥，不再压制本性，笑眯眯的问：“谢谢彭夫人，彭学子可还好？” 彭母惊讶道：“公子认识小儿，难不成是溢之同窗？” 任绍点头，“嗯，我们同是鹿山书院学子，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醒了没？” 彭母态度更好了，“溢之已经醒来，不过受伤太重，这会子又睡下了。” 彭父拿着笔墨纸砚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本以为遇到好人，不成想对方是儿子同窗，想到他们即将离开临江，谢府若是找他麻烦，可如何是好。 思虑再三，他决定不卖，“多谢宋公子好意，彭某这铺子是个烫手山芋，不能卖给你。” 宋清淮与任绍对视一眼，难不成还有其它隐情。 宋清淮决定问清楚，“还请彭老爷告知原由。” 彭母不意外他的决定，俩人能教导优秀的儿子，必定不凡。 彭父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谢家女骄横跋扈，娶回家并非幸事，我们人微言轻反抗不得，只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买了铺子，彭某怕谢家把气撒在你身上。”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宋公子是儿子的同窗，且心地善良，不想连累他。 宋清淮听到他们的打算，微微挑眉，彭家父母有魄力，行事干脆利落。 任绍知晓谢家行事作派，怕宋清淮不清楚，抢先开口，“彭老爷，我们商量一下。” “好。” 任绍把人拉到旁边，小声道：“宋兄，谢家人行事霸道不讲理，你要考虑清楚。” 第303章 写她的名 听完任绍的话，宋清淮思虑再三，联想不久前发生的事，还有谢家将女儿下嫁的举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决定买下铺子。 价格如此便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彭家对外的说法是卖铺子凑银钱救儿子，这事知道的不止他一人。 相信谢家应该也知道，彭家消失不见，也怪不到他身上。 想明白后，宋清淮拱手道谢，“多谢任兄提醒，彭家要卖铺子的事，人尽皆知，不是在下也会是别人，谢家怪不到宋某身上。” 任绍成功被说服，“宋兄说的在理，彭家人会离开，原因在谢姑娘身上，怪不得旁人。” 不是他胆小，而谢家对他造成的阴影太深，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决定好，宋清淮走到彭父面前，拱手道：“多谢彭老爷告知实情，不过您卖铺子救儿子之事，府城人尽皆知，谢家应当也收到此消息，在下买下铺子，他没有理由牵怒。”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事实确实如此，谢家姑娘瞧不上彭公子，将人毒打一顿，这才把人吓跑。 彭父夸赞道：“宋公子有魄力，定能蟾宫折桂，彭某谢过公子。” 约好明早去衙门办理后续，宋清淮给了二十两定金，剩下的明天再给。 彭父亲自将人送出门，宋清淮将张成喊过来，互相认识后，便坐着骡车往回去。 骡车内，宋清淮出声邀请，“任兄辛苦了，下次休沐来家里坐坐。”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叫上吕兄和赵兄，咱们几个聚一聚。” “行！”任绍爽快的应下。 他们四人能成为好友，也是说来话长。 先送任绍回家，随后才往回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行色匆匆。 苏白英站在后院门口，不时朝巷子张望。 茶儿提着马灯站在她身后。 远远瞧见一点光亮朝她们靠近，苏白英睁大眼睛，却因天色太暗看不清，“茶儿，把马灯举高些，骡车上的人是不是张成。” 茶儿把眼睛瞪得溜圆，举着马灯的手都酸了，也只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奴婢也看不清，夫人别急，老爷应当就快回来了。” 直到骡车来到跟前，方才看清楚，连忙打开另一扇门，方便骡车进来。 张成跳下车缘，朝苏白英行了一礼，“夫人。” 苏白英点了点头，“嗯，快进来吧！”眼睛却瞟向车厢处。 车厢内，宋清淮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撩开帘子出来，没等张成放好踩凳，轻轻一跃 下了骡车。 苏白英见状，嗔怪道：“夫君，怎的如此着急，下回可不许这般，扭到脚踝可怎生是好。” 宋清淮也不恼，转而牵起她的手，“好，下回注意，这么晚站在外面吹风作甚。” 十月的天，早晚温差很大，手这么冷，定是吹了很久的冷风。 握着她的手搓了搓，吩咐道：“茶儿，去打些热水。” “好的，老爷。”茶儿提着马灯，把人送到堂屋，立刻转身去打水。 是她的疏忽，忘了提醒夫人加衣裳。 随着宋清淮的归来，小院一下热闹起来。 膳食上桌，夫妻俩边用膳，边聊天。 “娘子，铺子六百两，明天办好其它手续，就是咱们的。” 苏白英夹菜的筷子一顿，问道：“六百两，后续不会出问题吧？” 宋清淮安抚道：“娘子放心，不会。” “那就好。”苏白英放心了，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间铺子，是出赁，还是自己开铺子。 思来想去下不了决定，看向身边人，出声询问：“夫君，铺子是自己用，还是赁出去好？” 自己开铺子的话，货源这块是个问题，若出赁的话，银子有定数，富不了却安稳。 宋清清早就考虑过了，于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出赁吧，稳妥点，开铺子的话，事情太烦琐，为夫还得准备科考，帮不上忙。” 接下来一年里，他得努力学习，为来年的秋闱做准备，其间不能出半点差池。 苏白英本就没想好，闻言不再纠结，“好，听夫君的。” 赁出去的话也不错，至少收入稳定。 晚膳过后，宋清淮与苏白英提起宴请同窗之事。 苏白英听后，问：“夫君要在家里用膳，还是去酒楼？” “在家里吧，随意整几道小菜，几人聚一聚，主要是感谢任兄帮忙打听情况，跟着跑前跑后的。” “好。” 几人品性不错，任绍整天乐呵呵的，打探消息一把好手，吕梁看着呆呆的，每回师课都是特等，赵自秋瞧着冷冷清清，若真的有事，他也会主动帮忙。 四人性格迥异，却能说到一块去，几人之间宋清淮最大，另外三人年纪尚轻，都还未娶妻。 次日，张成驾着骡车来到彭家，带着契书来到府衙，使了些银子，盖有官府盖章房契便下来了。 契书办好后，张成给小吏塞块碎银，请他帮做证，把剩下的银钱交给彭父，而小吏在证人一栏签下名字。 银货两讫，出了府衙大门，便各自离开。 日上三竿，张成驾着骡车回来，把房契交给苏白英，“夫人，事情已经办妥。” 苏白英接过房契扫了眼，确认无误，“好，下去休息吧。” 张成退下后，苏白英拿着房契从头到尾仔细过了一遍，只是在看买主一栏时，神情一震，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苏白英三个字。 方才一扫而过，都没注意到这里，夫君在房契上写她的名字，昨天一个字都没提。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她名下有两间铺子，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真实发生了。 她何德何能，嫁给这么好的夫君，还把她放心上。 感动过后，把房契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不能丢。 瞧见柜子里的青色布料时，脑中浮现出夫君的身影，伸手摸了摸，决定孩子们的鞋子做好后，就给夫君做衣裳。 另一边，彭家父母早就收拾好行李，打发走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两人被归还卖身契，连夜收拾好包袱，一大早到府衙消掉奴籍。 彭夫坐着骡车到家时，彭母立刻抱着褥子出来，垫在车厢上，把人扶上去，提着收拾好的包袱，带好银钱锁上院门。 老车夫驾着骡车，载着彭家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304章 宴请同窗 “娘子，房契拿到没？”宋清淮午时回来，见到苏白英时便问起铺子之事。 苏白英收到铺子房契，心里便一直惦记着他，此刻见到人回来，立刻上前娇声道：“收到了，夫君怎的写我名字。” 那可是一间铺子，六百多两呢，虽然夫君把银子都交给她保管，可那银子并非她一人所有。 宋清淮揽着她的纤腰，温声道：“为夫送你的私房，可喜欢？” 苏白英抬眸望去，撞入一双温柔的眼眸，眼中柔情似水，满是宠溺之色。 苏白英情不自禁的绽开笑颜，重重点头，“喜欢，谢谢夫君，你真好。” “喜欢就好，明天将铺子挂到牙行，让他们帮忙出赁，咱们负责收租便好，虽然银钱会少一部分，却不用操心。” 把铺子记在娘子名下，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非一时兴起，娘子年纪轻轻跟了他，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让他人生没有遗憾。 之前送的金银首饰，也不见她戴几回，这次机会难得，于是决定把铺子记在娘子名下，算做私房。 再者家中产业众多，也不差这一间铺子。 苏白英只想研究织布，再就是照顾好夫君，让他安心科考，于是乖乖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疼惜，宋清淮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接连被两任夫人伤过，宋清淮对美色便不上心，更看重女子品性。 初见她时皮肤黝黑，一双眸子干净澄澈，不带半分算计。 令他没想到的是，娘子蜕变之后，会如此耀眼，宋清淮只是普通男子，面对娇俏动人的娘子时，总会想多疼爱一点。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几天后，是书院休沐的日子。 苏白英早早起床，忙碌开来，院子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看不见一根杂草。 桌椅板凳更是擦了又擦，就连窗台上的灰尘也没放过。 宋清淮见她如此，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温声叮嘱，“娘子，歇一下，为夫去接人。” “好。” 目送夫君出门，苏白英来到厨房，准备帮忙洗菜，被茶儿和郑燕子阻止。 茶儿可不敢让夫人做这些粗活，老爷的眼神她可受不住，转移话题道：“夫人，这点子活奴婢们来就好，你还是回屋整理一下发髻，有点松散了呢。” 苏白英卷起袖口，随意道：“这个等会再说，先把菜洗好。” 夫君头一回宴请同窗来家里，身为女主人，可得招待好他们，这些人将来说不定就是夫君的同僚，提前搞好关系，往后在官场上，都是助力。 哪怕科考失利，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说不定有求到人的地方。 抛开这些不谈，朋友上门做客，也得招待好。 茶儿见拦不住，只得加快手上动作，自己多做一点，夫人的活自然就能少点，只可惜她低估一个从小做惯农活之人的手脚。 那麻利的速度，看着她目瞪口呆，做奴婢的手脚不如主子灵活，若非老爷心疼夫人，夫人怕是连丫鬟都不需要。 宋清淮这边，来到约定好的地方，其他三人已经到了，任绍和吕梁身边还跟着书童，看样子来了有一会儿。 宋清淮上前招呼道：“任兄、吕兄、赵兄，久等了。” 任绍接过话茬，“宋兄，我们刚到来久。” 赵自秋和吕梁跟着点头。 宋清淮做了请的动作，“这边请。” 一行人走进小院，快速打量一番，小院干干净净，可见主人是个爱洁之人。 任绍赞道：“宋兄，你这院子不错，挺宽敞的。” “的确。”宋清淮点头，第一眼瞧见时，他就喜欢上了。 苏白英听到动静，整理好仪容从厨房出来，茶儿端着茶水跟在身后。 走到宋清淮跟前轻声唤道：“夫君。” 任绍性子比较跳脱，见苏白英过来，立刻自来熟的打招呼，“嫂夫人好，在下姓任名绍，宋兄在家可有提过在下？真想不到，宋兄这个闷葫芦，竟能娶到如此温婉可人的夫人。” 任绍性子跳脱，与谁都能聊得来，远远见过苏白英两回，便断定她是个温柔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宋清淮见他如此，轻咳两声，“娘子，这是吕兄、赵兄。” 随后瞥了眼任绍，“还有任兄。” 苏白英朝几人行了一礼，温声细语道：“多谢几位在书院对夫君的照顾，欢迎来家里做客，进屋坐下说。” 赵自秋拱了拱手，“见过嫂夫人，叨唠了。” 吕梁学都赵自秋的样子，“见过嫂夫人，叨唠了。” 吕梁平时不怎么注重人情世故，但他不傻，学舌还是会的，至于为何不学任绍，因为他太啰嗦。 寒喧过后，宋清淮带着几人进堂屋，茶儿端着茶，朝几人行了一礼，将茶盏放在他们跟前。 吕梁和任绍的书童，静静的候在边上。 苏白英退出堂屋，瞥见桌上只有几样干果零嘴，想了想吩咐道：“茶儿，去看下柿子捂好没，拿些出来待客。” “好的，夫人。”茶儿应声退下。 苏白英重新来到厨房，今天有客人，郑燕子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她得去帮忙。 郑燕子见到她，立刻禀道：“夫人，菜已经都准备好了。” 苏白英检查过后，交待道：“好，再过两刻钟便开始吧。” “是。”郑燕子郑重点头。 这是她头一次掌勺宴客，虽然只比平常多了几人，事关主家颜面，万不敢马虎。 茶儿从厨房隔壁的杂物间出来，手中托盘上摆着许多红彤彤的柿子，诱人至极，瞧着就想咬一口。 茶儿来到厨房外，“夫人，柿子已经成熟，奴婢挑了些好看的。” 苏白英凑近瞧了两眼，“嗯，送去堂屋。” 十月份新鲜的水果少见，前些天从九山村带回来的柿子恰好捂熟。 “好的，夫人。” 堂屋里。 任绍坐下后，四处打量一番，见到角落里的织布机时，眼眸一亮，“宋兄，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是织布机吧！嫂夫人还会织布？” 第305章 细致入微 随着任绍的话，其他几人的目光跟着望去，果真瞧见旁边摆着一台小巧的织布机。 吕梁抬眸看去，“是织布机没错，我在书上见到过。” 爱看书的他，之前在书本上见过，那是一本介绍各种奇物的书，与眼前一模一样。 宋清淮勾唇浅笑，“嗯，内人比较好学。” 娘子敏而好学，与那些只知攀比的女子不同，这辈子能遇到她，并拥有她，是他之幸。 宋清淮提起苏白英时，神色柔和，嘴角始终上扬着。 任绍赞道：“嫂夫人心灵手巧，宋兄好福气。” 同时有点羡慕，想到父亲送来的书信，头都大了。 宋清淮笑了笑，给三人杯中续上茶水，转移话题道：“任兄你为何在此时告假，不打算参加秋闱吗？” 任绍扶额苦笑，“嗐！老父亲写信催我回去成亲，推不掉只能告假，秋闱的话不缺席，至于能不能考上，也管不了那么多。” 逃避了好些年，再拖下去对方真成老姑娘，将来两看相厌，还不如趁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将人娶进门，试着培养一下感情，实在合不来的话，大不了减少见面次数。 只是想到对方泼辣的性子，他就发怵，女子温柔一点不好吗？ 宋清淮安慰，“你还年轻，再等三年沉淀一下，说不定成绩更好。” 赵自秋见他神色郁郁，端起茶杯，神色冷清，说出的话却带着暖意，“嗯，自秋以茶代酒，祝你们白头偕老。” 赵自秋性格淡漠，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熟悉之后，便知他只是话少而已。 任绍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谢谢。” 淡淡的苦涩，如同他的心情，又不能喧之于口，只以独自承受。 吕梁见状，举起茶杯跟了句，“白头偕老！” 任绍握着空杯子叹气，宋清淮连忙给他续上。 这时茶儿端着托盘进来，朝几人行了一礼，放下后安静的退下。 话题被打断，宋清淮招呼道：“新鲜的柿子，尝一尝。” 任绍拿了一个，“这玩意新鲜的很少吃到，一般都是做成果脯。” 吕梁拿起柿子左看右看，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又放下。 一心沉浸在书里，这些零嘴他不怎么上心，久而久之这些东西就不再送到他跟前。 宋清淮把糕点和蜜饯推到他跟前，“吕兄不喜欢吗？还有糕点和蜜饯，别客气随意点。” 任绍把玩着手里的柿子，漫不经心道：“吕兄一心扑在书里，眼里怕是没有这些，应是不知从何下手。” 赵自秋瞥了吕梁一眼，见他面露异色，挑了挑眉，还真叫任绍这家伙说对了。 帮忙解围道：“吕兄心怀大志，自是不在意口腹之欲。” 吕梁被人议论，毫不在意，拿起一旁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闲话过后，几人聊起书院哪些学子进步，聊着聊着话题扯到彭溢之身上。 任绍眉飞色舞的说着，“听说谢家见彭家迟迟不请媒人上门商议亲事，就派管家上门催促，你们猜怎么着？” 宋清淮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面对人去楼空的场景，谢家除了干瞪眼，还能做何。 赵自秋端起茶喝了一口，不接他的话茬。 至于吕梁，这事于他而言，还不如一句诗有吸引力。 见无人配合，任绍不觉尴尬，自顾自顾的说着，“谢家差人调查，得知彭家几天便离开临江府，不知所踪。” 说罢喝了茶，“更可笑的是，谢家女不相信此事，让人砸彭家的门，最后还是谢公子出面阻止，彭家的门这才保住了。” 赵自秋总结道：“自视甚高。” “赵兄说得太对了，谢家女可不就太自大，不把人放眼里，还觉得人非他不娶，可笑。”任绍拍手称快。 话罢，任绍突然发现，自己拖着不成亲，与谢家女没什么差别，顿时有点儿心塞塞。 想着回去得跟对方道歉，把人晾了这么些年，应该受了不少非议。 思及此，一阵悔意涌上心头，闭嘴不言。 少了他的声音，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宋清清见气氛安静，提起书院讨论最多的史论题。 这个问题经常出现在考卷上，“吕兄，你对庆光六年的水患，有何见解？” 庆光六年，江河水患极其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官员毫不作为，无家可归又食不果腹，一时间饿死许多人。 愤怒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趁夜闯入官员家中，致使多人死亡，此事传开后震惊朝野。 自此这件事成为考生必答的史论题，然而答案各不相同。 吕梁被问及此事，放下糕点喝了口茶，方才不紧不慢道：“某以为，应当先安顿灾民，官府开仓放粮，再在疏通河道。” 赵自秋接了一句，“应当组织灾民一起疏通河道，人多力量大，至于粮食就由当地的富户募捐。” 各有各的说法，一时间争论不休。 直到苏白英端着膳食过来，几人意犹未尽的停下议论。 这道史论题，看似简单，写出让考官满意的答案，却非常难。 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有温和派的，主张安抚为主，有激进派的，主张自食其力。 几人见苏白英过来，立刻起身道：“辛苦嫂夫人。” 苏白英笑眯眯的，“说这话就见外了，快坐下。” 夫君往后要走仕途，若有几个肝胆相照的好友，路会好走许多。 茶儿端着其它菜，张成抱着酒坛上来，八仙桌摆的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 菜全部上桌后，苏白英留下一句，吃好喝好便告退。 顺便让张成接待任绍和吕梁的书童。 任绍看着桌上的菜色，感动不已，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再看他俩的神色，应当同样如此，宋兄这个夫人了不得。 竟如此细心，有此贤妻，不怪宋兄对同窗邀他去花楼之事，嗤之以鼻。 若他有如此可心的夫人，也舍不得伤她的心。 举起酒杯，“宋兄，多谢款待。” 赵自秋和吕梁同时举杯，意思不言而喻。 宋清淮举杯，“不必言谢。” 第306章 暗处危机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任绍心中有事多喝了几杯，离开时已是微醺，宋清淮吩咐张成送他们回去。 任绍被书童扶着上骡车时，嘴里还不停的嚷着，“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到即将到来的亲事，恨不得一醉经年，心里却很清楚，他不能任性妄为。 送走客人，宋清淮拉着苏白英的手，满脸柔情，“娘子，你辛苦了。” 因着喝了酒的缘故，眼神不似之前清明，说话间，还带着酒气。 苏白英猜他定是喝多了，于是柔声哄道：“夫君，洗个脸回屋歇一会。” 宋清淮眼眸亮了亮，“好，要一起。” “嗯。” 把人安顿在椅子上，拿着盆子去打水，回来时见男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着她。 苏白英顿觉好笑，原来夫君喝多了如此听话乖巧，她还是头一回见。 帮他洗了脸和手，乖巧的小模样，硬朗的脸庞微微泛着红，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 宋清淮高兴，多饮了几杯，撑着送走同窗，便有点迷糊，还记得苏白英要和他一起回屋的话，于是拉着她的手，“娘子，回屋。” 苏白英见他如此，很有耐心的哄着，“好，你先松手，把盆子里的水倒掉，咱就回屋。” 当初成亲时，都没喝的这么醉，瞧着他乖巧的样子，苏白英有点担心，在家里如此倒无所谓，要是在外面喝醉，被其他人钻了空子，可如何是好？ 等他醒来，要提醒一下。 把水倒掉，苏白英拉着人回屋，柔声细语哄着，“夫君，把鞋子脱掉，躺下歇一会，我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以免醒来头疼。” 宋清淮却拉着她的手，固执道：“娘子，一起。” 苏白英无法，只得陪他一起躺下。 宋清淮将人抱在怀里，方才安静的闭上眼睛睡去，苏白英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本想等他熟睡后起来，不想竟跟着睡过去。 早上起来忙碌个不停，这会儿窝在夫君的怀里，心情放松下来，睡意来袭挡也挡不住。 这边夫妻俩睡得香甜，还不知道，怒火中烧的谢蕴，让人去查是谁买走彭家铺子。 找不到人，谢蕴气得不行，本来瞧不上彭溢之，谁知上回一见，被他俊逸的外表所惑，没在对方眼中瞧见痴迷之色，便想训诫一番。 于是绑着他，用鞭子将人打了一顿，读书人的傲骨，令她不适。 却不想，如此狡猾竟一走了之，好不容易瞧上的人，还想看对方跪下来求她样子，清高自傲的学子，跪下来求人的画面，想想就很有趣。 谢蕴左手持鞭子，坐在正厅上首，右手撑在茶几上，脚边是一地碎瓷片。 小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着，“姑娘，小的这边查到，那间铺子如今在苏白英名下，不过对方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一时半会查不到她在何处。” 外头传言谢大姑娘脾气暴躁，却不知她真正的样子，有多可怕。 小厮说完话，立刻额头触地，身子抖个不停。 小雨和小夏站在旁边，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怕主子把怒火撒在她们身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可经不起折腾。 同时在心里埋怨彭溢之不知好歹，竟敢逃走，乖乖娶主子过门不好么。 谢蕴晃了晃手中的鞭子，漫不经心的说着，“无用之人，还好意思来本姑娘跟前晃悠，该如何惩罚你呢？来人，将他拖下去杖十下，不准看大夫。” 立刻有两名婆子从外面进来，将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拖走。 小厮被架起来，立刻慌了，高声求饶，“姑娘饶命啊，小的立马去查，一定将人查得明明白白，求您饶了小的一命。” 十棍下去，及时上药的话不致命，可没有药的话，肉体凡胎如何熬得过来，他还年轻不想死。 谢蕴揉了揉耳朵，在人即将跨出门槛时，丢下一句，“聒噪，把他舌头也割掉，吵到本姑娘的耳朵了。” “是。”婆子发出难听嘶哑的声音。 求饶声立刻戛然而止，如同破布娃娃一般，不再挣扎。 他怕再挣扎下去，对方立刻要了他的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命在，不会说话也没关系。 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恨意，她凭什么如此高高在上，就因她出身好，生来就高人一等。 可他有什么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人走远后，屋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谢蕴手撑在茶几上，眼睛瞥向旁边的丫鬟，吩咐道：“小雨，这事交给你去办，三天之内，我要知道她的消息。” 小雨交握在一起的手颤了颤，却不敢反驳，“是，姑娘。” 姑娘如今的脾气越发暴躁，动不动就惩罚下人，一点也不顾及名声。 谢蕴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怎会不知被低嫁的含义，她这是被父亲放弃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装的。 何不趁她还是谢府尊贵的姑娘时，多耍耍威风，这样的日子，怕是不长久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谢丹臣的用意。 知府的记录本丢失，谢家和韩家联手府台大人也没能把人找出来。 如今几个月过去，账本肯定落入掌权人手中，他们所做之事，一但败露，谢家将面对什么，他也不清楚。 精明如他，立刻安排退路，女儿的婚事便是他的后手，将女儿下嫁，带着丰厚的嫁妆，就算谢家落败，女儿手里有嫁妆，婆家也不敢欺负，还能用嫁妆贴补娘家，一举多得。 谢丹臣确实想得很好，为女儿挑的是家庭简单的好人家。 可惜，谢蕴脑子不够，看不到暗处的危机。 白白错过好姻缘，彭溢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哪怕不喜，可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将来肯定不会薄待她。 另一边，管家将一叠画像交给谢丹臣，躬身禀告，“老爷，府城符合条件的男子都在这儿，这几户家境贫寒，都是老实本分之人。” 谢丹臣看了眼画像，疲惫的挥了挥手，“你办事我放心，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第307章 逃不掉 管家退下后，谢丹臣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彭家人品性不错，可惜那个不省心的搞砸了，如今只能在一群歪瓜裂枣中找。 随后拿起画像看起来，边看边摇头，这些人家中多少有点儿不如意，比彭家差远了。 最后实在头痛，扬声喊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随从，立刻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谢丹臣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沉水，淡声吩咐，“把大姑娘喊来。” “是。”随从躬身退下。 谢蕴发泄完，靠在美人榻上发呆，两个小丫鬟在给她捏肩，捶腿。 小夏不太自然的走进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老爷身边的长随前来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谢蕴闻言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小丫鬟们立刻会意停下动作，退至角落。 谢蕴起身，“给本姑娘梳妆打扮。” 声音里并无半分喜悦，父亲整天忙个不停，与她实是不算亲厚，不知有何事？ “是，姑娘想戴红宝石头面，还是是翡翠？奴婢记得前两天掌柜送了套玉芙蓉样式的，可要试试。”小夏动作轻柔灵巧的给梳妆，首饰盒子一字排开，任她挑选合心意的。 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过时的首饰，或不喜欢的封存在箱子，从此不见天日。 谢蕴随手一指，“就那套琉璃样式的，动作快点。” 看到这些首饰，谢蕴眸光微闪，“这些首饰暗淡无光，让掌柜送些时兴的过来。” “是。”小夏躬身应道。 装扮好后，谢蕴照了照镜子，满意点头，“总算还点用处，随本姑娘走吧。” “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小丫鬟行礼恭送。 含雅院外，谢丹臣身边的随从，静静地候在外面，见她出来行礼问安，“小人见过大姑娘。” 谢蕴颔首，“嗯，父亲寻我何事？” 随从摇头，“小人不知。” 他守在门口，自是知晓老爷是何用意，不过他是老爷的人，当然不可能向姑娘透露。 再者大姑娘平日里最是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人，府里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跌落泥沼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谢蕴瞥他一眼，没有再追问，父亲身边的人，她不敢动。 一路沉默着来到前院。 随从站定后，恭敬道：“大姑娘稍等，容小人进去通禀一声。” “嗯。”谢蕴冷淡点头。 说来好笑，亲生女儿来见父亲，还得下人通禀一声，父女之情淡薄的可怕。 这都没什么，就当父母亲缘浅罢了，现今却要将她嫁给那些个下等人。 随从去而复返，“大姑娘里边请。” 谢蕴垂眸，压下所有的不甘，谁叫她只是个依附父亲的可怜虫呢，这一切都是他赋予的，如今要收回，能有什么办法。 收敛所有情绪走进屋内，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女儿见过父亲。” 谢丹臣站在桌前，朝她招了招手，“嗯，蕴儿快过来，这些是府城符合条件的男子画像，过来挑一个顺眼的做为夫婿。” 时间紧迫，他怕再拖下去，后路全部堵死，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为了谢家的荣光，身为谢家女责无旁贷。 谢蕴咬了咬唇，艰难的挪到他身边，父亲还是要把她嫁出去。 颤着手翻看桌上的画像，扫了眼旁边的介绍，全是普通人家，这些人甚至还比不上彭溢之，连秀才功名都没有。 嫁给这样的人，叫她如何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嫁人，于是鼓起勇气，说出心里的想法，“父亲，女儿还小，不想这么早成亲，能不能再等等。” 谢丹臣原本温和的神色，立刻拉下，不容置喙道：“一个月内必须嫁出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关于谢家的将来，由不得她不嫁。 谢蕴倔犟地问：“父亲，为何？” 谢丹臣一惯强势，面临家族兴衰，更容不得反驳，“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只需明白，这是为了家族。” 谢蕴沉默半晌，终是咬牙应下，“既是父亲的意思，女儿遵从就是了，只是...”嫁人后，便与谢家毫无干系。 父亲无情，母亲同样如此，在谢家除了有花不完的银子，感受不到半分亲情。 为了家族她必须嫁，既如此，嫁人后将与谢家毫无干系，想来父亲母亲也不会在意。 见她同意，谢丹臣露出满意的笑，不愧是他的女儿，“蕴儿，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届时便会明白为父的用意。” 谢蕴撇嘴，“女儿知道了。” 随后在一堆画像里挑挑拣拣，再见过彭溢之的风姿，这些歪瓜裂枣，怎能令她满意，最后随意抽了一张画像。 反正是谁都一样，她不在乎。 谢丹臣接过画像，叮嘱道：“好，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他怕心高气傲的女儿，再冲到人家里去打砸一通，将人吓破胆就坏事了，再拖下去，难免节外生枝。 谢蕴脸色一变，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目的达成，谢丹臣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撵人，“退下吧。” “是。”谢蕴转身离开。 沉着脸走出院子，轻呼一口气，父亲为了把她嫁出去，竟限制她的自由，这是怕她逃走吗？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除了脾气大，一无是处，逃出去又能如何？ 嫁人而已，她不怕，只要谢家还在，谅他们也不敢欺负她。 谢丹臣拿着画像，吩咐道：“将管家找来。” “是。”随从应声退下。 管家刚歇片刻，又被喊过来。 还不待他行礼，谢丹臣将画像交给他，“就他了，通知他尽快请媒人上门，一个月内走完流程。” 管家见多识广，闻言毫不意外，“是，奴才立马着手去办。” 只是当他看到画像上的人，还有介绍时，欲言又止半晌，开口试探道：“老爷，确定是他了吗？” 谢丹臣神情放松，多说了两句，“嗯，蕴儿亲自选的，总要让她满意才行。” 管家听说是谢蕴看上的，闭嘴不言，他只是一个下人，还是做好份内之事。 多管闲事的后果，往往都不太好。 第308章 想解释 苏白英得了铺子，第二天就把它挂在牙行里出赁，一切事宜交由牙行打理，而她只需收银钱即可，当然还得给牙行一部分。 谢蕴本打算把气撒在铺子主人身上，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谢丹臣怕她惹事，不许她出门。导致她出不了这口恶气，准备先晾在一边，成亲后再说。 这一切，补觉中的苏白英毫不所觉，只见她躺在宋清淮的怀里，睡得小脸通红。 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水润润的眼眸，有片刻的迷茫，侧身看到身边熟睡的脸庞，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睡着了。 从夫君怀里起身下床，整理好衣裳发髻，走出房间。 坐在廊檐缝制衣裳的茶儿见她醒来，立马放下手中活计，起身道：“夫人起了，奴婢去打水。” 苏白英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水漱口，吐掉后，吩咐道：“顺便让燕子煮碗醒酒汤，张成回来没？” “好的，夫人，张大哥三刻钟前便回来了。” 苏白英颔首。 茶儿行了一礼，去办主子交待的事，还有打水。 苏白英洗漱过后，感觉整个人精神许多，于是拿出针线篓子，动手给公爹和婆母做鞋子。 两老在家帮忙照顾孩子，还时不时寄来与孩子有关的小物件，以解思念之苦。 宋清淮醒来时，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面露痛苦之色。 醉酒的滋味真难受，往后得控制着点儿，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捂着脑袋走出房间，苏白英听到动静，抬眸望去，就见他用手按着脑袋，眉毛皱成一团。 便知他这是不舒服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吩咐，“茶儿，去把醒酒汤端过来。” “是。”茶儿起身朝厨房走去。 宋清淮忍着不适走进堂屋，先用茶漱口，随后坐在椅子，问：“娘子，怎的不歇一会。” 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显然不记得苏白英与他一起歇息之事。 苏白英行至他身后，双手放在他太阳穴上，动作轻柔的帮他按着，温声细语道：“我刚起来，夫君下回少喝点儿，特别是在外面，容易坏事。” 随着她的按压，头痛减轻些许，宋清淮声音不自觉放柔，“好，听娘子的，在外尽量不喝。” 茶儿端着碗进来，“夫人，老爷的醒酒汤好了。” 苏白英动作不停，“放桌上。” 宋清淮把她的手拿下来，将人拉到旁边坐下，“已经好多了，免得待会手酸。” 苏白英也没坚持，转而劝道：“行，那你将醒酒汤喝了。” “好，谢谢娘子。”宋清淮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后，宋清淮轻声说着，“今天辛苦娘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盛满柔情，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白英眉眼弯弯，“有茶儿和燕子在， 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哪里就累了。” 夫妻俩你侬我侬时，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茶儿从厨房出来，小跑着去开门。 见是隔壁的温卿卿，立刻扬起笑脸，招呼道：“肖夫人，我家夫人在家呢，快进来坐吧！” 对于温卿卿和宋清淮的事，就连张成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后来的茶儿。 当年和离之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且对外的说法还是病逝，可这些话骗骗不知情之人还行，府里的丫鬟小厮不是傻子，为免传出不好的言语，宋家遣送许多下人。 毫不知情的茶儿，对温卿卿的态度一如既往。 温卿卿不像以往那般，毫不见外的进院，反而站着没动，柔声道：“麻烦茶儿姑娘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话要讲。” 温卿卿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苏白英误会她，纠结几天，总算鼓起勇气前来解释。 茶儿有点疑惑，却不再勉强，转身回屋向苏白英回禀告。 “夫人，肖夫人说有话要跟你讲。” 苏白英下意识的看向宋清淮，夫君被她伤过，就算现在放下过去，可伤害已形成。 不知这层关系时，可以毫无芥蒂的聊天，如今却不能。 宋清淮看向她，劝解道：“娘子若想与她交好，把事情说开，不必顾忌为夫。” 苏白英却摇头，“还是不见了吧。” 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她的夫君，孩子的父亲，曾被那样伤害。若还没心没肺与她交好岂不寒了夫君的心。 看向茶儿吩咐道：“茶儿，回绝了吧！” 从前觉得她性子好，不是那等是非之人，如今知道她伤害过夫君，若继续与她交好，又把夫君置为何地。 主次还是分得清，夫君才是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是。”茶儿有些诧异，偷偷瞄了眼她，不知夫人与肖夫人之间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因为外室之事，瞧着又不像。 当初夫人还劝她来着，可要说不是，自从那天起肖夫人就没再上门，夫人更是提都不提。 以往像柿子这些新鲜果子，夫人肯定会送一份到隔壁，而今她与郑姐姐都吃上了，却没说要给隔壁送去。 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夫人与肖夫人绝交的理由，茶儿眉头紧蹙，重新来到门口。 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肖夫人，我家夫人在忙。”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非常明确。 温卿卿身子晃了晃，扶住绿竹的手，方才站稳，轻扯唇瓣，“好的，我知道了，麻烦茶儿姑娘帮忙带句话，就说我与她交好，与其它无关，并非刻隐瞒。” 茶儿听得云里雾里，硬着头皮应下，“好的。” 她给肖夫人传话，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忠？ 思及此，茶儿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立刻把门关上。 自己可是夫人的丫鬟，明知夫人不想理她，还要帮她传话，这是失宠的节奏。 望着紧闭的院门，温卿卿苦涩一笑，这样的结果应当早就料到，苏妹妹那般维护宋秀才，怎会允许伤害过他的自己，继续出现在他跟前。 “夫人，咱回去吧，真没想到宋夫人是这种人。”绿竹搀扶着她，嘴里抱怨着。 就算夫人与人做外室，又没损害到宋家的名声，何几必将人拒之门外。 第309章 归来 不明真相的绿竹，气呼呼的数落着。 温卿卿听着她愤愤不平的声音，开口阻止，“绿竹，别说了，是我的错。” 是她知道宋清淮的身份，没有说出来选择逃避，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不碰面，就会相安无事。 然，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真相猝不及防的暴露出来。 绿竹撇了撇嘴，“知道了。” 夫人这么好的人，给大人做外室，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人不知全貌就与夫人绝交。 茶儿将话叙述一遍，苏白英听后让她下去。 担心宋清淮心里会不舒服，于是拉着他的手，娇声道：“夫君，我突然想孩子们了，你陪我起去看吧。” 宋清淮喝了醒酒汤，感觉好多了，配合着娘子的小心思，“好，为夫也挺想他们的。” 夫妻俩回屋去看孩子画像。 与此同时，七里镇宋家。 兰香院内，尤氏拿着一幅画卷，指着画上的人，对着俩孩子说：“这个爹爹，这边是娘亲，爹爹和娘亲有事外出，你俩可不能忘了他们。” “爹爹、娘亲，外出..不忘。”两道奶声奶气声音同时响起。 因着尤氏时常在他们耳边念叨，孩子们早就知道爹爹和娘亲不在家，在很远的地方。 尤氏笑眯眯的夸道：“好好..祖母的乖孙孙，真棒，不忘爹爹和娘亲。” 自从两人会走会说话后，府里比以往热闹许多，虽然大多数都是安安的笑闹声，平平很有当哥哥的样子，时刻陪伴在左右，安静摆弄其它。 被夸后，安安更兴奋，胖乎乎的小肉手，指着苏白英重复着，“娘亲不忘。” 尽管年龄小，却很聪明，还喜欢被夸。 尤氏爱得不行，常常感叹，自己慧眼识珠，将苏白英娶进门。 不然这么好的孙儿，就不是她的，每每想到这事，庆幸不已。 老天待她不薄，一下赐给她两个小乖孙。 就在这时，有小丫鬟前来禀报，“老夫人，姑奶奶回来了。” 尤氏神情有片刻的怔然，随后骂道：“一走了之，竟还知道回来。” 唤来丫鬟，叮嘱道：“将两位少爷带下去玩，仔细照看着。” 王氏和李氏在孩子们满周岁时，便放她们离开，两人并未卖身，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尤氏给了两人一笔银钱。 又给平平和安安安排了两个十几岁的丫鬟，加上原先芽儿和菊儿，身边共有四个丫鬟贴身伺候。 丫鬟齐声应下，“好的，老夫人。” 随后哄道：“小少爷，老夫人有事，咱们去外面玩吧！” 他们人小，却不好忽悠，就见平平指着画像，固执的说：“娘亲。” 尤氏见状改了主意，“乖孙这是没看够呀，好好，咱接着看。” 把画卷交给丫鬟，“把画像拿到榻上去，让少爷们观看。” “是。” 安排好孩子们的事，就见宋倩如提着包袱跨进门槛。 宋倩如进屋，二话不说跪下给尤氏磕了个头，“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尤氏冷哼一声，“我有何好担心的，让你别去不听，怎的又回来了？” 这个女儿，都不知说她什么好，千里迢迢非要到京城去，离开后连封信也没有，如今冷不丁的回来，搞不懂她。 宋倩如见母亲没有叫起，只好跪着，直起身子平静道：“母亲，女儿与他和离了。” “舍得了？起来吧！”尤氏没好气的说。 宋倩如起身坐在下首，“想通了，其实和离不丢人。” 以往总觉得和离丢人，给家族蒙羞，经历过生死方才明白，从前为了不和离找的理由，全是借口。 尤氏见她想明白，心里高兴，嘴上却不饶人，“明白就好，以你父亲的能耐，族里谁敢置喙，还瞒得那么紧，该！” 随后又问：“你和离，他能同意？” 宋倩如勾唇冷笑，“不同意又怎样，女儿找人打了他一顿，又给他下副药，有仇伍在身边，事情很快办妥，就是路上耽搁时间长。” 想到马连云的惨状，她就忍不住想笑，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自己因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而今只是不孕而已。 尤氏满意点头，“回来就好，子昂这孩子挺想你的，风尘仆仆的，去洗漱一下。” 家里不愁吃穿，没必要待在马家受气，哪怕一辈子不嫁，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女儿总算开窍一回，没有死磕到底。 宋倩如见母亲露出笑颜，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也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循声望去，就见两个肉嘟嘟的小人儿，正对着一幅画说着什么，“一转眼平平和安安都这么大了？” 她离开时，两人还不会走路，如今却能说会跳，变化太快。 尤氏瞥她一眼，“一走就是大半年，小孩子见风长。” 嘴上嫌弃，再瞧见她晒黑的皮肤，又有点心疼，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在所难免，怡儿又没出过远门，能坚持下来，怕是吃了不少苦。 催促着，“快去洗漱，歇一会晚膳再过来。” 宋倩如捡起旁边的包袱打开，拿了几把做工精致的扇子，递给尤氏，“这是女儿从京城带回来的扇子，如今也用不上，只能留做记念，毕竟是从繁华的京城来的。” “只要安全的回来，比什么都强。”儿行千里母担忧，尤氏没少担心一双儿女。 儿子在书院念书，儿媳陪在身边，隔三差五一封信，她倒不怎么担心。 听出母亲语气里的担忧，宋倩如上前抱着她撒娇，“母亲消消气，就罚女儿以后一直陪在你和父亲身边，如何？” 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放松，感觉一下回到幼时，整天待在母亲怀里撒娇，无忧无虑。 话虽这样说，脸上却笑开了花，“身上都是灰，沾到我身上。” 女儿、孙子、外孙陪伴在侧，是她从前做梦都在想的事。 “女儿回院洗漱一下，届时子昂也该回来了，半年不见，不知长高了没？” 提起外孙，尤氏脸上带着几分笑，“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来时高了不少。” 母亲性子弱，孩子也跟着受苦，却格外懂事，散学后，会陪小表弟玩一会，耐心十足。 第310章 给铺子 日落时分，宋士诚回到家，得知女儿从京城回来，以为她被欺负了，立即吩咐，“方顺，把仇伍叫来。” “是。”方顺心里惴惴不安，之前就被仇伍压着，好不容易在主子跟前得了脸，对方又出现。 不过他的能力不如仇伍，不服只能憋在心里。 时隔半年，再次站在主子跟前仇伍心情有点儿激动，让他跟在姑奶奶身边，做些跑腿的活计，简直是大材小用。 只有跟在主子身边，内心才会感觉到充实。 恭敬的行礼，“仇伍见过主子。” 宋士诚颔首，“嗯，可还顺利？出了何事？” 语气很是急切，女儿去京城，他的担心不比尤氏少，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否则也不会让仇伍跟着。 想到姑奶奶交待的话，仇伍决定隐瞒一部分事实，“回主子的话，一切顺利。” 若让老太爷知晓，姑奶奶差点儿被山匪谋财害命，定会担心不已，索性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节外生枝。 听说很顺利，宋士诚想不通她回来的理由，直接问：“怡儿怎的回来了，可是马家那小子欺负她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仇伍不慌不忙的丢一句，“回主子，姑奶奶与马二爷和离了。” 已经和离，当然就回来了。 宋士诚以为耳朵出现问题听差了，反问：“和离了？” 仇伍重重点头，“是的。” 确定认自己没听错后，宋士诚开怀大笑，“哈哈哈，离的好！不算太傻，知道及时止损。” 本来还担心她去京城，给马连云当牛做马，掏心掏肺还落得满身埋怨，女儿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高兴过后，摆手让他退下，“你舟车劳顿辛苦了，休息两天再当差不迟。” “是。”仇伍退下。 望着仇伍离开的背影，宋士诚背着手沉思良久，这小子一直不成亲，却是个忠心的。 晚膳时，因着宋倩如归家，兰香院异常热闹，马子昂得知母亲回来，傻乐了许久。 几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膳，就连两个小不点都没落下。 饭罢，下人撤走碗筷，宋倩如跪在两老面前，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人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方能成长，有人早，有人晚，更甚者有人一辈子糊里糊涂，宋倩如明显属于较晚。 自小被父母保护着，家庭和睦，根本没经历任何苦难，遇事不决，导致受到欺负时，只想着息事宁人。 让父母跟着担心，是她的不是，如今幡然悔悟，磕一个响头不过分。 尤氏叹了口气，“起来吧，安心待在家里，想往前走一步，还是独自一人，都随你。” 女儿和离归家，还得和淮儿两口子说一声，虽然她自信儿媳不会有意见，该说还要说。 “你也别担心，为父把镇尾那间铺子给你，不必担心饿肚子。”自得知女儿和离归家，宋士诚便有此想法。 这是身为父亲，为女儿留的后路，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饿肚子。 宋倩如道谢后起身，“多谢父亲母亲。” 马子昂已经知道父母和离，而他以后要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虽然难过，却为母亲高兴，总算摆脱苦难。 两个小娃娃不知大人在谈论什么，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一刻不得闲，在屋里跑来跑去。 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生怕这个宝贝疙瘩磕着碰着。 尤氏对宋士诚的安排，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这些事，她准备一五一十告之淮儿两口子，以免有心人说三道四，挑拨姐弟俩关系。 起身后，宋倩如有些踌躇不定，开口道：“父亲，女儿不会打理铺子，还是不要了吧。” 她哪懂生意上的事，收下铺子却管不好，岂不成了笑话。 宋士诚转而问：“你觉得仇伍如何？” 提起仇伍，宋倩如心猛的一跳，赞道：“很好，有能力，不愧是父亲的左膀右臂。” 宋士诚笑道：“好，为父让他跟着你做事，铺子交给他来打理就行。” 宋倩如被他的话惊到，“这...不太好吧！” 宋士诚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定了，时辰不早，回去休息吧！” 宋倩如稀里糊涂的离开，回到自己院中，才想到，仇伍往后就是她的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随即皱起眉头，仇伍愿意吗？明天问问他吧，若是不愿意，让父亲重新指派个人帮她。 经过半年相处，对仇伍有那么一点儿想法，但他没有成亲的打算，而她也不年轻，再过几年都是做祖母的人，便没有挑破，以免见面尴尬。 ******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庆元十四年，仲秋。 夜半，苏白英迷迷糊糊醒来，见屋里还亮着油灯，昏黄的油灯下，宋清淮认真翻看着手里的书。 苏白英静静看了好一会，眼见都快到丑时，还没有上床歇息的意思，撩开帷幕下床走到身边，将他手里的书拿走，“夫君，这两天好好放松一下，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距离秋闱还有三天，所有参加科考的学子，最近几天不用去书院。 宋清淮倒也听话，乖乖上床躺下。 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将枕边人搂进怀里，试探着问：“为夫若是落榜，娘子可会失望？” 苏白英从他怀里抬起头，想看他的脸，漆黑一片，只看到模糊的轮廓，摇头坚定道：“不会，夫君还年轻，这次没考上，以夫君的聪明才智，下次指不定还能考个解元呢。” 宋清淮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抱得更紧，娘子与旁人真的不一样。 他会这样问，皆因今日出门会友，路过一家客栈，听到夫妻俩吵嘴的话，那女子指着书生大骂，指责对方屡试不中，是个榆木脑袋，跟着她也被人瞧不起。 虽不赞同她的话，可这话无形中给他带来压力，担心娘子被人瞧不起。 家人是他的软肋，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可若是因为他的缘故，才给了旁人攻击娘子的话语，是他不愿看到的。 第311章 放松心情 苏白英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紧张焦虑时，适当的放松一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不容置喙道：“夫君，接下来两天放下书本好好休息，养分足精神应付科考。” 宋清淮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三场考试九天，可是很磨人的，于是决定，“好，听娘子的。” 而他觉得娘子说的在理，养足精神全力以赴才是关键，否则撑不住晕倒在考场，可就功亏一篑。 苏白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嗯，睡吧。” 宋清淮搂紧怀里的人儿，放松心神，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许多事，随着知府倒台，韩家和谢家相继出事，家宅被封，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判为流放，妇孺和孩童幸免于难。 官商勾结，暗中敛财，致使许多人家破人亡，有冤无处伸。 谢蕴嚣张惯了，根本不知收敛，知晓苏白英只是秀才娘子，便想出了那口恶气，不管不顾上门挑衅。 可惜苏白英也不是好欺负的，谢家败落，还有何好的，毫不留情的将人打了一顿。 而谢蕴的夫家，并非表现的那般老实，若谢家还在，他们肯定会捧着她，如今谢家倒台，一切就不好说，趁谢蕴受伤之际，将她锁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探望。 新任知府，做事尽职尽责，上任不久名声鹊起。 而苏白英的织布技艺，也已经熟记于心，茶儿和郑燕子于织布一道，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只等家里的苎麻足够多，还有织造坊建好，便可着手安排。 次日清晨，苏白英醒来，宋清淮还未醒，许是心神彻底放松，长久以来的疲惫，令他陷入沉睡。 从床上起来，苏白英梳妆打扮好，便走出房间，清晨的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茶儿远远瞧见苏白英站在廊下，小跑着过来禀告，“夫人，郑姐姐好像生病了，整个人恹恹的没有精神。” 尽管焦急，还记得苏白英交待的话，科举在即，家中不可太过吵闹，以免打扰老爷休息或看书。 苏白英闻言，直接交待，“让她去休息，早膳你去做。” 茶儿解释道：“奴婢也是这样说的，郑姐姐不同意。” “我过去看一下，你把盆子和巾帕端过来。”苏白英丢下一句，人已经走运。 茶儿拿上东西，立刻跟过去。 苏白英走进厨房，就见郑燕子满头大汗，靠在灶台旁大口呼吸着，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立马上前扶住她，“哪里不舒服，快坐下缓一会。” 说着将人扶在凳子上坐好，“张成呢？” 茶儿随后进来，瞧见这一幕，惊呼道：“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怎么成这样了。” 苏白英不停给她顺背，冷静的吩咐，“茶儿，让张成去找大夫，要快。” “哦，好的。”茶儿扭头就跑，太吓人了，方才还好好的，只是没什么精神，一会儿的功夫，就成如今这样，瞧着怪吓人的。 张成早早起床，每天洗漱好第一件事便是喂骡子，靠近后门有个棚子，骡车和骡子便在这里待着，方便进出。 茶儿边跑边喊，“张大哥，郑姐姐不舒服，你快去请大夫。” 声音含糊不清，张成起先没听清，直到茶儿跑到他跟前，方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焦急不已，“早上还挺好的，这一会儿功夫怎就不好了？” “不清楚，你快去请大夫吧，郑姐姐都站不稳。” 张成想去看一眼，又怕耽误病情，匆匆交待一句，“哦！好的，麻烦茶儿妹妹帮忙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快去快回。” 茶儿也挺着急的，好端端的人，说生病就生病，瞧着还挺严重。 张成走后，茶儿回到厨房帮忙，就见郑燕子趴在膝上，夫人正在冲泡红糖水。 茶儿接过碗，嘴里说着，“夫人，奴婢来吧，您去洗漱。” 身为丫鬟，端茶倒水的活计，怎能叫夫人做。 郑燕子喝完糖水，苏白英让茶儿将人扶回屋，她则打水洗漱。 宋清淮睁开睁眼，被窗外的亮光闪了下眼，以往天不亮就起来念书，难得睡到这么晚。 看来是最近太累了，休息的时间不够。 四处扫视一圈不见娘子身影，于是起身穿衣，刚打开房门，就见张成领着一位老者从他面前匆匆而过。 老者背着一个箱子，看样子是个大夫，再看张成带着人往左厢去，已然猜到几分。 看来娘子应当在厨房里，思及此，拿着木盆迈步朝后院走去。 走进后院，透过大开的窗户，瞧见他白净的小娘子正在忙碌。 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快，本想把人拉出来，却在瞧见她脸上的笑时，顿住，罢了，娘子开心就好。 脚步转了方向，朝井边走去。 苏白英煮好早饭，转身就见夫君站在厨房门口。 脸上绽开笑颜，柔声问：“夫君醒了，洗漱没？” 宋清淮点头，“嗯，郑娘子生病了？” 提起郑燕子，苏白英忧心道：“对，脸色很不好，张成去请大夫了。” 来府城这么久，几人少有生病的时候，冷不丁来这一下，挺让人着急的，希望没大碍吧。 “大夫已经来了，一会便知结果。” 两人聊了一会，就见茶儿笑眯眯的朝这边跑来，看见宋清淮也在，立刻收起脸上的笑。 缓步上前，“老爷、夫人安。” 见她如此，苏白英心情松快不少，问：“嗯，瞧你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无甚大碍。” 茶儿兴冲冲道：“郑姐姐有了身孕，大夫说她这是正常反应，好好调养即可。” 郑姐姐成亲快两年，一直没有身孕，时常念叨着，特别是听说夫人过门不久便怀有身孕，且还是一胎双宝，羡慕的不行。 如今她终于有了身孕，方才更是激动落泪。 张成大哥更是笑得像傻子，而她怕夫人担心，先来禀告。 苏白英闻言笑道：“怀孕了，这是好事，厨房的活就你来做吧。” 茶儿没有意见，爽快的应下，“好的，夫人。” 第312章 搜身 苏白英想到郑燕子的情况，怕是不方便在待在厨房里，好在事情不多，茶儿来即可。 夫君科考在即，不宜出现不好的事，孕妇本就脆弱，可得好好养着。 安排好事情，苏白英端着膳食喊宋清淮，“用膳了。” 早膳过后，苏白英拉着宋清淮看儿子的画像，和孩子们的涂鸦。 让他好好放松心情，绷的太紧并非好事。 接下来，苏白英只许宋清淮白日看一会书，晚间更是早早熄灯睡觉。 而她自己则准备考试时的吃食，薄薄的干饼子，还有炒米、炒豆子等，一些饱腹食物。 肉干和菜干也准备了不少，满满一篮食物，保证饿不着。 若非查得太严，苏白英都想做些馒头啥的，只是这玩意搜查时，小吏会掰开查看。 眨眼间，来到初九，苏白英天未亮便醒来，起床洗漱好，亲自去厨房，给宋清淮准备早膳。 嘴上说着让宋清淮别紧张，自己却紧张的不行，晚上都没怎么睡，想着早上给做早膳，还要送他进考场。 就怕晚一点，错过时辰白忙活，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常有学子因太过紧张睡不着，第二日睡过头而错过。 宋清淮被关门声吵醒，睁开眼，只见窗户外漆黑一片。 昨晚睡得早，此时整个人精神饱满，起床洗漱。 苏白英忙碌间，瞥见宋清淮，“时辰尚早，夫君怎的不多歇一会。” “睡够了，随便煮一点，能填饱肚子便好。” “好。” 茶儿打着哈欠出现在厨房时，就见她家夫人已经煮好早膳，顿时睡意全消。 抬头看了蒙蒙亮的天，暗叹，夫人起得真早，还抢了她的活计。 上前小声道：“夫人，奴婢起晚了。” “不晚，把肉干收进竹筒里。”苏白英头也不抬的吩咐，随后将面盛进碗里，上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 这个做法是跟宋府厨娘学的，那会儿娘家送了不少鸡蛋，厨娘变着花样做，荷包蛋便是其中之一。 “好嘞！”茶儿高兴的应下。 从厨柜里拿出干净的竹筒，走到小炉旁边，用筷子将上面的肉干放入竹筒。 茶儿闻着香喷喷的肉干，感叹道：“肉干还能这样做，夫人可真聪明。” 说实话，她也没见过多少世面，许多都是跟在夫人身边，才知道的。 如今又多了一项，夫人只比她大几岁，能力却强得可怕，她就算拍马也赶不上，明明夫人刚嫁进宋家，连衣柜和五斗柜都分不清。 真是同人不同命，不怪她能成为夫人，就是比一般人聪明。 苏白英瞥她一眼，这丫鬟嘴巴越来越会说，看来为了能够胜任管事，没少练习。 “哪里就聪明了，都是从旁人那儿听来的，锅里还有面，全部盛上来，免得待会糊了。” “是。”茶儿欢快的应道，随后加快手上动作。 苏白英端着吃食来到堂屋，瞧见宋清淮正在检查笔、墨、砚台等物，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的双倍，就怕出现意外。 放下托盘，柔声唤道：“夫君，快来用膳。” 确认无误，宋清淮坐下，拾起筷子，“娘子辛苦了。” “你我夫妻无需客气，偶尔下厨给夫君做些吃食，感觉还不赖。”苏白英笑着道。 她本就不是娇生惯养之人，而是吃尽苦头长大的，只不过嫁人后，夫君疼，婆母宠，再者还有丫鬟伺候。 天刚亮，张成架好骡车等在后院，要带的吃食和笔墨等全部放进车厢里。 离开前，苏白英看着忧心不已的张成，交待道：“茶儿，多照看着点燕子。” “好的，夫人。”茶儿二话不说便应下。 郑燕子反应非常大，躺在床上起不来，吓得张成喊了好几回大夫，直到大夫保证她没啥大碍才放心。 张成神情有点疲惫，闻言感激道：“谢谢夫人。” 苏白英交待一句，“好好驾驶。” 今天路上骡车马车肯定不少，不好好驾驶出现意外，耽误进考场的时辰，找谁说理去。 苏白英为了宋清淮能顺利进考场，可谓是面面俱到，事事想在前面。 “是，奴才办事，老爷夫人请放心。”话罢鞭子一甩，骡子听话的朝外走去。 果然，驶出巷子口，道路上许多骡车、马车，目标一致，便是贡院所在的方向。 车厢内，宋清淮拉着苏白英的手，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湿意，出声安慰，“娘子别担心，在家好好用膳，九天后为夫就回来。” 自从成亲后，除了他接手产业那会，时常外出，那时他对娘子的感情远没有如今深厚，离开一些时间，觉得可以接受。 而今早已不同往日，两人即将分开九天，内心牵挂不已。 苏白英反握住他的手，“夫君，平常心即可，我在家里等你。” 当初夫君参加院试，她并不担心，只因她清楚，以夫君的能力考上秀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今却不一样。 鹿山书院那么多学子参加，竞争不是一般的大，还有其它各地前来参加的学子。 宋清淮定定的看着她，认真点头，“好。” 他必须得中举，三年太久。 骡车距离贡院两条街，便进不去，宋清淮只得提着篮子下去，苏白英一路将人送至门口。 亲眼见人进去，在原地等了一会，这才往回走。 而进去的学子，排队检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无任何携带，方能进入号舍。 接下来便是为期九天的考试，第一场；四书文三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经文五篇。第三场；策问五道。 每场为期三天，吃喝拉撒全在小小的号舍里。 “苏姐姐，要回去了？”苏白英往外挤，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 苏白英循声望去，在不远处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叶妹妹，咱们一起。” 叶罗丽，与任绍订亲多年的女子，而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任夫人。 要说任绍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当初胆子太小，打听到未婚妻会经过那里，结果看到所谓的叶姑娘，随手打倒一个大汉，吓得他立刻跑掉，也就没注意到其中区别。 第313章 调皮 “苏姐姐，你瞧着一点也不紧张，是如何做到的？妹妹一宿没睡，这会子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叶罗丽靠近苏白英，见她神情淡然佩服不已，好奇的询问道。 苏白英望着她娇俏的小脸，在心里感叹任绍的毅力，为了学业，竟将如此娇俏可人的未婚妻晾在一边，“事已至此，紧张也没用，安心等待结果，不成的话，就在等三年。” 任绍成亲后，发现娘子性情温和，而令他逃婚多年的那人，是他舅兄时，脸色变来变去有趣至极。 躲避多年，此时方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白白错过好些年，想刀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逃避成亲一事，无人知晓，否则还不得笑掉大牙。 叶家兄妹长相极其相似，而那天叶家大哥犯了错，被父亲关在家里，调皮好动的他，如何忍得了，于是换上妹妹的衣裳偷跑出去。 事情就那么巧，他教训不怀好意之徒的场景，落入前来偷看未婚妻的任绍眼里，被那彪悍的一幕吓跑，至此背着包袱离家，经年不回。 得知事情真相的任绍，差点气出内伤，无奈对方是他的大舅兄，且这事也怨不得旁人。 叶罗丽掩嘴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灵动的大眼，娇声道：“苏姐姐说的是，妹妹先回去补个觉。” 苏白英笑着回，“好，无聊的话就来家里玩儿。” “嗯。”叶罗丽点头，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苏白英找到张成，坐上骡车往回走。 与此同时，七里镇宋家。 尤氏早早起床，双手合十，站在那儿念念有词。 宋士诚被她的动作吵醒，披了件外衣起身，“夫人，别念了，淮儿你还不了解么，肯定能考中。” 尤氏白了他一眼，她难道不知这样无用，还不是求个心安。 至于儿子中不中举，在她看来无所谓，家中不缺银钱，只是银钱到底不如有权有势，儿子想闯一闯，她也乐意支持。 “科举犹如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有那么简单，我这心里慌得不行。”尤氏说完，又开始念叨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话。 宋士诚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也有点儿慌，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转身回屋穿好衣裳，背着手朝外书房而去。 儿子考加科举是大事，他们老宋家祖上就没出过当官的，秀才倒是有那么几个。 与淮儿同辈就有士文家的宋兴，只是这小子前不久从府城回来，并未参加此次的乡试。 进入书房，宋士诚拿出儿子写的信，看着上面的字迹，怔怔出神。 直到敲门声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熟悉的小奶音传入耳中，“祖父，祖父。” 听到这声音，宋士诚乐了，自从上回带俩小家伙出去了一回，便天天来缠着他，想出去玩。 放下书信，亲自将房门打开，低头瞧着门口的俩个小人儿，轻声问：“祖父的小乖宝，找祖父有何事？” 安安拉着他的手往外拽，嘴里说着，“祖父，出去玩。” 平平站在旁边，神情淡淡的，仔细看便会从他眼里看到无奈之色。 弟弟太爱玩，还傻呼呼的，没有他看着被人骗走了，可怎么办？ 宋士诚对可爱的小孙孙，向来没有抵抗力，顺势坐在门槛上，“祖父早膳还没吃，你俩吃了没？” 安安不说话了，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平平抿了抿小嘴，将头撇开。 他俩是趁丫鬟不注意，偷跑出来的，自然也没吃早膳。 宋士诚朝两人身后看去，没瞧见照顾他们的小丫鬟，板着脸道：“你俩又不乖了，快随祖父回去。” 而兰香院这边，因着少爷们不见着急不已。 正派人四处寻找，尤氏也没心思担心儿子，只想着快点找到她的小乖乖。 好在家中下人挺多，对府里的两位少爷，非常上心，这边刚发现他们不见，便有丫鬟前来禀告，“老夫人，有丫鬟瞧见少爷往前院去了，应当去寻老太爷。” 尤氏提着的心放下，笑骂一句，“两个臭小子，不声不响还挺会跑，定是想出去玩。” 宋士诚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夫人好生聪慧，要不咱就带他俩出去逛一逛？” 尤氏瞧着宋士诚身后对着她笑的两个小不点，有点无奈，“也不是不行，不过他俩得保证，往后不许乱跑，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不经吓。” 这两个小宝贝，最是知道怎么拿捏她，只要瞧见他俩的笑，再大的气也消了，只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稀罕一番。 根本不舍得说他俩半句不是。 “出去不乱跑。”两人立刻保证道。 被孩子们一打岔，夫妻俩紧张的心情，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儿子的事哪有孙儿重要。 宋士诚招呼道：“走吧，出去吃早膳。” 安安立刻拍手，欢呼道：“哦，出去喽！” 平平勾了勾嘴角，安静的跟在身后，时刻注意着弟弟。 四人欢欢喜喜的出门。 九天时间，转眼即逝。 苏白英早早等在贡院门口，身边多了个穿着朴素的苏白果。 苏白果面色焦急，捏着帕子来回踱步，“三姐，我有点儿紧张。” 苏白英劝道：“平常心便可。” 知道吴云越也参加科考，苏白英便让张成去九山村将她接来，今日一起来贡院接人。 周围站满了人，不多时，紧闭的院门从里打开，神情憔悴的学子，脚步虚浮的从里出来。 苏白英紧紧盯着那边，就见不少学子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身边人帮忙，才跨出门槛，见此，苏白英心紧了紧。 担心宋清淮的情况，听说昨天还有学子被抬出来，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受不了科举的苦，晕倒或生病的比比皆是。 宋清淮提着考篮，随着人群往外走，身边是一些脚步虚浮的学子，个个胡子拉碴，衣裳褶皱。 平时注重仪表的学子，此刻却无心关注这些，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苏白英眼尖，宋清淮刚踏出门槛，便瞧见了，见他神情疲惫，下巴也长了一圈胡茬，瞧着比以往成熟许多。 第314章 吃不好睡不好 宋清淮随着众学子走出贡院，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鼻间不再有号舍里若有若无的味道，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待在号舍里的九天，太难熬，希望这次能考中吧，否则要多经历一次这样生活。 眼神看向不远处，那是他与娘子约定好的地方，果真瞧见娇艳如花的小娘子，站在那儿朝他挥手。 勾唇一笑，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她走去，眼中只有她一人，周围的一切仿佛成了虚无。 苏白英看到心心念念的夫君，挥着手喊道，由于人实在太多，根本挤不过去，站在原地等着。 直到他来到跟前，立刻上前关心道：“夫君，可还好？” “很好，娘子眼底乌青一片，可是没睡好？”宋清淮望着她，关切道。 “嗯，有点担心你。” 她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他出事，每天都要来贡院门口看一眼。 “见过三姐夫。”苏白果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两人同时看向她，宋清淮颔首，“嗯，待会去家里用晚膳。” “不用了，谢谢姐夫。”苏白果摇头拒绝。 她昨天就来城里，要是留下用膳，晚上赶不回去，留婆母一个人在家，有点不放心。 说话间，吴云越看见他们过来打招呼，“三姐、三姐夫。” 苏白英瞧着天色尚早，“嗯，走吧，用过晚膳，让张成送你们回去。” 三姐如此说，苏白果也不好在拒绝，点头应下，“好吧。” 吴云越提着考篮，站在苏白果身边，显然是听她的意思。 回到小院，闻着饭菜的香味，吃了几天干粮的两人，咽了咽口水。 “先洗漱一下，再用膳，妹夫不介意的话，就穿你姐夫的衣裳。”苏白英拿着两身衣裳出来，打发俩人去洗漱。 好几天没洗漱的两人，再加上吃喝拉撒全在号舍里，身上难免有一点儿异味。 厨房里有热水，俩人洗漱的空当，茶儿已经把饭菜做好，正一盘盘往桌上端。 苏白果闲不住，见状跟着去帮忙。 “吴夫人，你坐着歇一会，奴婢来即可。”茶儿连忙摇头拒绝。 对方是客人，更是夫人的妹妹，茶儿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插手。 “有事做，会更自在一些。”苏白果温和一笑，解释道。 让她傻呆呆的杵在那儿不动，浑身就不得劲，非要找点事做才舒服。 “您是客人，还是奴婢来吧。”茶儿坚定的摇头拒绝，不让她插手。 拉扯间，苏白英从屋里出来，“果娘坐下歇着。” “哦。”苏白果乖乖听话。 宋清淮和吴云越洗漱好过来，就见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宋清淮招呼道：“妹夫，先用膳，回去啥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好，谢谢三姐、三姐夫的招待。”秋闱已过，两人的心情明显放松许多。 饭后，张成驾着骡车将苏白果夫妇送回九山村。 小院里，苏白英看着明显非常困倦，却强撑着睡意盯着她看的人，轻声道：“夫君，早点儿回屋歇息。” 宋清淮面带倦意，眼睛却舍不得从她身上离开，“为夫好些天未见娘子，想多看一会。” 苏白英无法，只得捂嘴打了个哈欠，起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那你慢慢看，这几天没歇好，我先去歇息。” 宋清淮立刻跟上，“为夫陪你一起。” 本就想多看眼小娘子，当然是对方走到哪儿都跟着。 苏白英嘴角勾了勾，回屋宽衣解带上床躺下。 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如今夫君回来，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不多时，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着，苏白英在来人的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随后沉沉睡去。 宋清淮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将人搂得更紧，跟着闭眼陷入沉睡。 次日，苏白英在温暖的怀里醒来，有片刻的呆愣，待脑子清醒一点，这才想起昨晚之事。 她这些天因为夫君的事，不曾好好歇息，昨晚夫君回来后，她早早睡下。 正当她想起身，纤腰被人搂住，动弹不得，紧接着温热的气息喷晒在耳畔，声音也随之响起，“娘子，醒了。” 嗓音中带着丝沙哑，听得人耳朵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苏白英动了动身子，轻轻“嗯”了声。 宋清淮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哑声道：“天色尚早，咱们做点儿别的。” 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娘子，宋清淮心猿意马，放在她腰间的手，情不自禁的摩挲着。 苏白英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身子被他有力臂膀环着，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清幽的皂香中带着丝墨香，非常好闻。 被他手触碰过的腰，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嘴里情不自禁的轻咛出声，“唔～” 为了让他安心科考，俩人许久不曾亲密，身为正常男子，如何能忍得了，然，娘子发话，宋清淮不得不听从，如今秋闱已过，休息好后，当然要找补回来。 几乎是在苏白英情动的瞬间，宋清淮便吻住她的唇，开始攻城略地，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素了许久的男人，相当不好惹，苏白英被吻的呼吸不畅，方才被稍稍放过，当她以为对方放过她时，接着是更猛烈的进攻。 苏白英被吻得浑身难受，靠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试图缓解那股不适。 宋清淮在她耳边轻声喊道：“娘子...英娘...好娘子..” 声音缠绵又温柔，一声声娘子，喊得她心都要化了，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炽热缠绵。 发丝散乱，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房间里弥漫着醉人的气息，经久不歇。 许久之后，宋清淮抱着娇人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怀中人儿面色潮红，发丝凌乱，颊边贴着几缕湿发。 一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样子，宋清淮见到如此模样的她，眸光微黯，手又不老实起来。 苏白英按着他作乱的手，娇声阻止，“夫君，别。” 天色已经大亮，再待在床上不合适。 宋清淮将人搂紧，望着她委屈巴巴道：“娘子，你冷落为夫许久了，别拒绝好不好？” 第315章 第一茶楼 在宋清淮可怜巴巴的眼神下，苏白英一时心软，狠不下心来拒绝。 被翻红浪，直到日上三竿，俩人才从房里出来。 茶儿见两人出来，从厢房门口起身，欢快道：“老爷夫人，早膳奴婢温在锅里，这就去端来。” 单纯的丫鬟，还以为主子只是太累，才会晚起的，根本不做它想。 苏白英点头，“嗯。” 端着盆子去洗漱，走了两步手里一空，就见夫君拿走她手中木盆。 温柔一笑，“娘子辛苦了，为夫来拿。”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随他去。 宋清淮瞅着她窈窕的身影，勾唇浅笑，嘴硬心软的娘子，让人爱不够。 两人洗漱好，用过迟来的早膳。 宋清淮提议，“娘子，听说轩茗茶楼的说书先生，编了几个新故事，挺受欢迎的，可要去听一听？” 苏白英瞥了一眼针线篓子，迟疑不决，“给孩子们做的衣裳还有一点便可收尾，就不去了吧。” 说书的故事也就那么一回事，前些天担心夫君的事，落下不少活计，如今正好补上。 宋清淮望着她，认真道：“娘子，为夫若是考中举人，接下来空闲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甚至没有，趁现在想多陪陪你，如何？” 他有预感，中举的可能达到八成，如此接下来便要前往京城参加来年的会试，根本没有玩乐的时间。 夫君说得如此明了，苏白英并非不解风情之人，欣然同意，“好。” 夫君往后越走越高，公务繁忙，陪伴在侧时间肯定不多，而今他愿意陪自己，当然不能辜负。 夫妻商量好后，苏白英回屋重新梳了好看的发髻，插了根白玉簪，带上耳坠，清新脱俗。 宋清淮胡茬刮的干干净净，穿上苏白英给他做的青色长衫，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俩人站在一起，差距明显拉近了许多。 苏白英见此眼前一亮，赞道：“夫君穿上这身衣裳，好似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宋清淮被夸得不好意思，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是娘子眼光好。” 已过而立之年，时常听人夸他稳重，却被自家小娘子夸成少年郎，内心有点儿小雀跃。 对小娘子上心之后，他挺在意形象的，以前爱穿的玄色衣裳，被压在厢底。 苏白英被夸，眉眼弯弯道：“呵呵...走吧。” 两人并肩往后院走去。 茶儿想跟上，苏白英阻止道，让她在家里帮忙照看郑燕子，郑燕子不舒服，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安全。 茶儿遗憾不能跟着主子看热闹。 夫妻俩来到府城最大的茶楼，轩茗茶楼，鍌金的匾额，雕梁画栋，可见其东家的实力。 宋清淮牵着苏白英下车，转身吩咐，“张成，你先回去，申时过半再来。” “是，老爷。”张成重新跳上车缘，驾着骡车回去。 娘子害喜太严重，若没人在身边照看着，怕是有危险，老爷如此说，正合他意，跟着这样的好主子，是他之幸。 张成满怀感激的走了，宋清淮领着苏白英走进茶楼。 踏进茶楼，立刻被茶香包围，仿佛置身于茶林之中，清新淡雅。 伙计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穿月白色衣衫，面带微笑的上前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 苏白英看清伙计身上料子，感叹道，不愧是临江府第一茶楼，就连伙计都穿着缎面衣衫，可见其财力之深厚。 普通小户人家，一年能裁一身缎面衣裳，都算家底不错的。 宋清淮眼底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问：“可还有雅间？” 他也只听说过这间茶楼，还没来过，没想到东家如此阔气。 难怪名气如此大，伙计的言行举止，堪比富家公子，若非对方主动上前搭话，指不定以为对方是来玩乐的公子哥。 伙计面带微笑，恭敬的回：“回客官的话，有的。” 宋清淮颔首，“麻烦前面带路。” “客官请随小的来。”伙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苏白英四处扫视一圈，茶楼有三楼，处处透着雅致，一楼中间有处高台，作用么，显然是用来说书，或其他表演。 听说有些茶楼，为了招揽生意，会请舞姬或歌姬前来表演。 不知道今天能否看到，她还挺好奇的。 伙计在前面带路，宋清淮见她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娘子待会再看，先去雅间。” 苏白英微微一笑，小声道：“好，不知今个儿有何节目？” 宋清淮垂眸望着她，语气宠溺，“待为夫问一下伙计。” 苏白英暗恼，自己这是变傻了，如此简单的事，竟然没想到。 宋清淮向一旁的伙计询问：“小哥，敢问今个儿可有表演，或说书安排？” 伙计恭敬的回，“回客官的话，待会有一场说书和舞蹈，新编的舞蹈，头一回展示。” “好，多谢告知。”得到想要的答案，宋清淮客气道谢。 “不客气。”伙计面上带笑，恭敬又客气。 走进二楼，伙计推开雅间的门，“客官里面请。” 雅间里除了桌椅外，还有一张美人榻，估计给客人歇息用的，用料讲究，做工精细。 宋清淮进房间前，“麻烦来一壶清茶，几道女子喜欢的茶点。” 伙计笑容和煦，“好的，客官请稍等。” 伙计离开后，苏白英打开窗户，看向外面，“夫君，这边刚好能瞧见楼下高台。” 又打开另一边的窗户，还能瞧见外头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是个好地方。 宋清淮从容坐下，“嗯，可开心？” 苏白英点头，“开心，谢谢夫君。” 来府城这么久，夫君忙着读书，她忙着织布，还有给家人做衣裳鞋子，除了有事外出一趟，很少出去逛，更别说来此玩乐。 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原来伙计的装扮还能如此高雅，她以为的伙计，是永远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裹头巾。 看来世上没绝对的事，只有不知道的事，有些事没遇过，不代表不存在。 第316章 好想尝一口 伙计很快将他们要的茶水点心端上来，点心有甜口与咸口两种，说了声，“客官请慢用！” 宋清淮见她站在窗户边，喊道：“娘子，陪为夫喝杯茶。” 苏白英在他旁边坐下，说着她的新发现，“夫君，那边可以瞧见外面的街道，挺热闹的，以前都没来过呢。” 宋清淮笑着附和，把糕点往她跟前推了推，“嗯，为夫也没来过，尝下这糕点好不好吃。” 苏白英看着盘子里精致小巧的糕点，“这糕点看着就好吃，我尝一下。” 说着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眸光一亮，浓郁的果香在口中炸开，恰到好处的甜，软糯香甜，“嗯，这个糕点好吃，不愧是临江府第一茶楼，对得起此等称号。” 宋清淮嘴角上扬，将另外两蹀甜点往她面前推，宠溺道：“娘子喜欢就好，这些都是你的。” 苏白英将糕点放到他唇边，“夫君也尝一尝，真的很好吃。” 宋清淮虽不喜甜食，却不忍拂了娘子的好意，张口吃下糕点，入口的瞬间眼前一亮，夸道：“不错。” 一点也不觉甜腻，难怪会受欢迎，连他这等不喜甜食之人，都觉得好吃。 得到他的认同，苏白英将手上的糕点放进口中，并未察觉这样有何不妥。 宋清淮盯着她红润润的唇瓣，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娘子的唇瞧着比糕点还要好吃。 好想尝一口，想到这是在外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借着茶汤的味道，压下内心的悸动。 对面之人毫无所觉，将所有糕点挨个尝了遍，方才停手。 宋清淮适时递上茶水，“喝口茶解腻。” 苏白英接过来喝了口，淡淡的苦味冲散嘴里甜味。 放下茶盏，苏白英叹道：“糕点好吃是好，却不宜多食，有点儿腻。” 闻言，宋清淮将几道咸口的推过去，“尝尝这个。” 苏白英摆了摆手，撑着脑袋看宋清淮，嘴里念着，“说书的节目何时开始？巳时已过半，怎的不见有人来。”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几年过去，夫君还是如此白皙，瞧着没什么变化。 初见，苏白英便被他一身气质引吸，并不俊美的外表，看着却格外舒服、顺眼。 反观她黑黑瘦瘦的，全身上下没二两肉，也不知夫君如何看上她。 思及此，苏白英便开口问：“夫君，你当初为何愿意娶我，就我那黑瘦的样子，普通庄户都不一定瞧得上。” 不是她自轻，而是事实，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未娶妻，若要娶她，首先聘金肯定不低，再者还没有嫁妆，还要防着她接济娘家。 想想就不划算，从她都十六还没订亲，便能猜出一二。 宋清淮没想到小娘子会提起这个，看了眼娘子白白嫩嫩的小脸，打趣道：“为夫火眼金睛，看出娘子黝黑外表下的绝色容颜。” 苏白英小脸微红，“哪有夫君说的这般好。” 宋清淮收起笑意，认真道：“不骗你，在为夫眼里娘子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 这话不是说说的，而是真心觉得如此，娘子在他眼里，是最好的。 貌美如花的女子他没少见，可都不及娘子良善。 说起来，他娶的三任夫人，英娘容貌最次，第二任最美，可他独独钟情英娘，之前皆是父亲觉得不错，只有苏白英是他所期待的娘子。 古人言，娶妻娶贤，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苏白英脸颊绯红，成亲几年，两人从未说过这些话，如今提起，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苏白英红着脸，说出心里想法，“夫君也是最好的。” 宋清淮瞧着娘子害羞的样子，眸光微黯，喉咙滚了滚，“是吗？” 苏白英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抬眸间触及一双深邃的眼瞳，心狠狠的颤了一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抬手捂住胸口，她这是生病了吗？跳得这么快。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宋清淮的身子，隔着茶几朝她靠近。 苏白英呆呆的望着他，就见他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快要碰到一起时。 “砰”的一声，打破屋里的气氛。 回过神来的两人，立刻端正坐好，苏白英将头转向别处，脸颊更是滚烫不已。 宋清淮坐直身子，轻咳两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差点就能一亲芳泽。 遗憾道：“许是说书先生来了。” “嗯。”苏白英胡乱点头。 朝楼下看去，果真瞧见一位清秀的青年男子，着一身宝蓝色交领长衫，单手持折扇。 而高台上摆放一张长形方桌，桌上摆放着两件物品，茶盏和醒木。 男子从容淡定的站在高台上，修长的手刚从醒木上离开，显然方才的声响，是他所发出。 接着便听他道：“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话说王五从小长在市井之中，上有老母，下有弟妹，日子过得那是饥一顿饱一顿。 眼看到娶妻的年龄，却迟迟说不上亲，方园十里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与他。 某天夜里，王五起夜时听见，屋外有女子呼救的声音，打开房门，就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该女子打扮华贵，王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二话不说将人藏在家里，帮她躲过危机。 女子躲过危险千恩万谢，说是要感谢他的搭救之恩，王五高兴极了，以为就要有好日子了，幻想着女子赏下金银。 左等右等，最后等来家中起火，年迈的老母没能逃过此劫。”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说着，听得人气愤不已，当下有人问，接下来如何？ 苏白英听着，这话本子的意思，还挺现实的，可不就有那狼心狗肺之辈。 说书先生端起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接下来就是王五卧薪尝胆的故事，苏白英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听说王五最后出人头地，找到当年救过的女子，为老母报仇雪恨的时候，楼下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苏白英在跟着拍掌，太解气了。 “夫君，你说那女子为何舍不得银钱？”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若是遵守承诺，给一些银两，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第317章 开解 宋清淮嘴角微扬，笑问：“娘子觉得为何？” 他方才只顾着看娘子，没怎么听，还真说不出来。 苏白英摇了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解，“不理解，为何她要出尔反尔，一点银钱而已，她穿戴的那么好，想来不缺那点子银子。毕竟救命之恩呢，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 宋清淮对于她的问题，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那女子觉得，被市井小民所救是件丢脸的事，也许就是不想给，有时一瞬间的想法，能改变许多事。” 当然也许说得不对，可有些人的想法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没有道理可言。 就好比，当初母亲劝他成亲，本来不想答应，却在瞧见母亲鬓边的华发，不忍她一把年纪为自己忧心，于是点头答应，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假如他不为所动，如今还在七里镇过着浑浑噩噩，看不见未来的日子。 苏白英若有所思的点头，“夫君说得在理。” 宋清淮看了眼天色，快到午时，于是问：“午膳想吃什么？下午去碧波湖垂钓，晚上能否吃到红烧鱼，就看娘子了。” “随便吃一点吧，都不怎么饿。”早膳吃得晚，还吃了那么多糕点。 “那就去隔壁酒楼用膳，看着应当不错。” 苏白英单手托腮，“行，碧波湖在哪儿呀？” “就在不远处，那边有个天然湖，湖水清澈碧绿，碧波湖便是由此得名，许多文人雅士，时常会去那边钓鱼、下棋。” “哦，之前为何没听过？” 宋清淮解释道：“去那边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娘子又不爱出门，没听说过也正常。” 来府城两年，除了去书院就是看书，也没有时间出来玩，这些地方还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娘子整天待在家里，这才想着秋闱过后，趁机出来逛一下，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提起钓鱼，苏白英唇不自觉弯起，“钓鱼么？以前倒是在河里抓过鱼，不过那鱼太狡猾，很少能抓到。就不知道，碧波湖的鱼好不好钓，可别空手而归。” 宋清淮浅笑着附和，“娘子之前的生活听着很有趣，能否有收获，晚上自见分晓。” 苏白英点头，“确实有趣，前提是忽略咕咕叫的肚子。” 夫妻俩很少如此刻这般，坐在一起闲聊，感觉不赖。 说话间，伙计进来添水。 就在此时，楼下响起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苏白英朝楼下看去，却见高台上站着几位姑娘，穿着水袖长衫，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难道她们就是舞姬，这也太美了吧！ 只听一阵琴音响起，高台上的姑娘一甩水袖，如蝴蝶般翩翩起舞，抬腿扭腰间，说不出的好看。 苏白英情不自禁的跟着叫好，长这么大，头一回知晓原来人的身体，可以如此轻盈、曼妙。 她想，来这里的客人，多半是冲着她们来的。 一舞终，茶楼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齐声喊着，再来！再来！ 更有甚者，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声叫嚷着。 苏白英连连称赞，“夫君，她们跳得真好。” 宋清淮被她的样子逗笑，“嗯。” 娘子性情单纯，眼里只有对美的欣赏，很难得，往后努力保护好她。 看完表演，宋清淮起身，“娘子，去用膳吧。” 苏白英往楼下看了一眼，“好。” 只有一场表演，好可惜，她还没看够呢。 两人往楼梯间走去，经过一处雅间时，与里头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愣怔过后，宋清淮朝二人点点头，带着苏白英先对方一步离开。 苏白英看清对面之人的瞬间，默默地将头撇开，自那次拒绝见面后，没多久她就搬走了，本以为不会再相见。 不想会在这里见到，双方都沉默以对，错身的瞬间，两人都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看着夫妻俩离去的背影，温卿卿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两人之间的友谊，在她选择隐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若她开诚布公的说出来，结果是否不同，此刻不得而知。 离开的苏白英同样不好过，温卿卿是她在府城唯一的好友，如今，却成了这样，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伤害已经造成，往后就这样吧。 肖廷修看着夫妻俩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温卿卿，“卿儿若不快，为夫给你出气如何？” “是我的错，你别为难他们。”温卿卿擦掉眼角的泪，快步离开。 肖廷修轻啧一声，快步跟上她。 小女人突然提出搬走，整日里闷闷不乐的，明显挺在意那小妇人，又憋着不去找她，搞不懂。 结过账，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进入隔壁酒楼，坐在雅间里，见之前还兴高采烈的小娘子，这会子恹恹的。 揉了揉她的头，“别想太多，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走不远，开心点儿。” 苏白英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闷闷道：“我承认，是有点迁怒的意味在里面，夫君如此好。” 宋清淮见不得她难过，耐心开解，“傻瓜，人各有所爱，她的心里有人，旁人再好，也入不了她的眼，就如同为夫一样，心里眼里都是你，旁人再好，也不是为夫的英娘，懂吗？” 苏白英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没有经历过，不太懂。 嫁给夫君时，只想着不能让他讨厌自己，要顺着他，处处小心，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根本体会不到温卿卿的痛，如今听夫君这样一说，好像明白了。 伙计端着菜肴进来。 便不再提及此事，继续来往是不可能了，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还是能做到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温卿卿与娘子注定走不到一起，莫说他很快就要上京赶考，肖大人说不得何时就调离临江，两人迟早要分开。 苏白英吃着美味的菜肴，后悔不已，“早知有此美味，我就不吃糕点了，留着肚子吃这个。” 宋清淮笑着逗她，“娘子喜欢哪道菜，为夫帮你吃。” 苏白英朝他翻了个白眼，太坏了！ 第318章 围棋 站在碧波湖旁的凉亭边，望着碧绿的湖水，鱼儿时不时欢快的跳出水面，苏白英赞道：“湖水碧绿，清澈见底，真是个好地方。” 这样的景色不多见，更何况是整日忙个不停的她，头一回瞧见如此美景，对清澈见底有了深刻的印象。 “娘子往后多出来走动一下，将来参加宴会，才有话可聊。” 宋清淮知晓娘子聪慧，许多事一点就通，于是有意教她。 他要走仕途，娘子肯定要参加一些宴会，与人之间的交往，便是由陌生到熟络。 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无非就是各地景色或好玩的。 苏白英听懂了，点头应下，“好。” 听说那些个官家夫人，最是会看人下菜蹀，自己农女出身，她们不一定瞧得上，不过这不影响她学习。 夫君如此优秀，她怎能拖后腿，就算暂时用不上，也没关系，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两人将租来的鱼竿摆放好，便坐在亭子里下棋，当然棋盘也是租的。 苏白英捏着棋子，满脸好奇，“夫君，这要怎么玩？” 下棋，听着就很难的样子，不过她最不怕困难，只有不断学习，将来与夫君之间，才不至于只剩下孩子们的话题。 宋清淮坐在她对面，拿起棋子摆放起来，“为夫教你，这样叫双打吃，若是这样的话，叫门吃，可懂？” 苏白英见他摆放不同的图形，一目了然，很好理解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拿着棋子跃跃欲试，“懂了，咱们开始吧。” 宋清淮将棋子归位，“好，娘子先。” 苏白英按着路线布局，往往还没形成包围，就被对方逃出，而她的棋子已经被打散，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不一会，就听对方道：“娘子，承让了。” 苏白英皱了皱鼻子，“这么快就输了，再来。” 夫君摆弄的时候，瞧着很简单，上手才发现，对方不会等着她，看来得好好思考，不能一味的想着吃子，而是如何引诱。 想法很美好，可惜坚持不了多久，凉亭里只听见苏白英叫再来的声音，只是间隔的时间越来越久。 宋清淮看着娘子认真思考的样子，唇角上扬，慢慢引导她如何布局。 钓鱼的事，被两人抛到脑后。 直到苏白英思考时不经意间转头，瞧见鱼竿在动，惊呼道：“夫君，鱼儿上钩了。” “还真是，拉上来看一下。”说着便上手去拉。 随后鱼线被提起，苏白英看到一条两指宽的鱼，“好小一条，都不够塞牙缝，让它长大点儿。” 宋清淮将鱼拿下来，重新放回湖里，“听娘子的。” 两人忙活一下午，最后得了条巴掌大的鱼，准备回去煮汤喝。 至于下棋，苏白英虽然没有赢，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反败为胜。 当然这是她的目标，至于到底要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快到与张成约定的时间，两人退掉鱼竿和棋盘，拎着小鱼往约定地点赶去。 路上，宋清淮问：“娘子，今天开心吗？” 尽管已是而立之年，但他对男女之间的事，与毛头小子无异，不懂如何讨女子欢心。 之前首饰没少买，娘子却很少戴，今天带她出来玩，也不知道娘子喜不喜欢。 若是喜欢的话，往后尽量抽空陪她出来。 苏白英点头，“嗯，只要与夫君在一起，就算静静地坐着，也高兴。” 夫君能抽时间陪她玩，已经很不错了，她从小到大所看到的，几乎没有男子愿意陪娘子去玩乐。 当然乡下汉子有做不完的农活，也没有时间玩乐。 从前觉得不打女人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如今她不这样想，开阔了眼界，方知之前所见所闻并非全貌。 像大户人家男子就不会打女人，但他们会纳妾。 “娘子开心就好。” 张成再见到主子的时候，就见他家老爷笑得如沐春风，夫人望向老爷的眼神，仿佛带着光。 总之形容不出的氛围，让人跟着开心。 收回目光恭敬行礼，“老爷夫人。” 宋清淮颔首，“嗯。” 回到小院，将小鱼交给茶儿，夫妻俩打水洗漱。 等待放榜的日子，宋清淮除了第一天放下书本，带着苏白英出去玩了一天，其余时间待在家里看书。 并未去参加应试生员举办的宴会，安静的待在家中。 苏白英则继续缝制衣裳，孩子们长得快，每年都要亲手准备衣裳鞋子。 孩子们的变化，随着两个月的一幅画，传递到她手中。 ****** 晚间，苏白英躺在宋清淮臂弯中，轻声道：“夫君，明天就要放榜，若你考中举人，让张成陪着你进京，可好？” 宋清淮闻言，愣了好一会才问：“娘子为何不与为夫去京城？” 娘子不想陪他去京城，是他没想到的，如今他已离不开娘子。 苏白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燕子怀孕不宜远行，我想带着她和茶儿回七里镇，苎麻已经收了两茬，可以着手开办织造坊，陈年老麻颜色暗沉，怕是卖不上价。” 宋清淮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认真的分析道：“郑娘子与张成夫妻情深，娘子怎好拆散他俩，再者女子怀孕，夫君不在身边，晚上不舒服或腿抽筋该如何是好？旁人总归不如孩子父亲尽心。” 话罢，将人搂得更紧，“织布这事交给张成夫妇，还有茶儿去办，她们已经能独当一面，若有拿不定主意的，让他们请教父亲。” 顿了顿，声音越发轻柔，“最重要的是，夫君离不开你，辛苦娘子，陪为夫去京城，有你在身边，为夫必然不敢懈怠，若有幸考中进士，就请欧阳兄帮忙，谋个外放的官儿，届时娘子便可在任上开办织造坊。” 至于托关系被议论，管他呢，有关系不用，自己苦哈哈的到处求人撒银子，他又不傻。 苏白英嘴唇张张合合，愣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思绪再三，“那就听夫君的。” 第319章 放榜日 听到她答应，宋清淮亲了亲她额头，“谢谢娘子。” 虽然知道这样阻碍娘子开办织造坊的进度，不过他会按自己承诺的这样，不会让娘子等太久。 苏白英眨了眨眼，将接下来的事安排好，“那织造坊的事，就交给张成夫妻和茶儿，届时将织布机拆开，带回去请木匠师傅打造，想来也要费不少功夫。正好利用这个空档，请村里妇人们绩麻。” 本来准备亲自回去，如今情况有变，就得安排好后续，确保织造坊能开办成功。 张成夫妻和茶儿对织布流程非常熟练，她只需吩咐下去便可，耽误不了，其它事就得麻烦公爹操心。 宋清淮心满意足的搂着小娘子，柔声道：“娘子看着安排，毕竟绩麻挺费时间的。京城繁华，为夫也想带娘子去见识一下。” 苏白英最后一点迟疑被消除，“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早点歇息。” 苏白英不是拧巴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安心睡觉，明天是放榜的日子，虽然夫君对此有信心，没公布结果，心里终究没有底。 宋清淮将人搂紧，吻了吻小娘子，安心睡去。 差一点就要孤枕难眠，还好说服小娘子，不然.... 翌日，天朗气清。 早膳过后，宋清淮便带着苏白英去看榜，尽管时间还早，贡院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参加应试的生员，满怀希望的站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远远看去，乌泱泱一片，宋清淮提议，“娘子，你去茶楼坐一会，那边人太多。” 苏白英看了眼不远处热闹的茶楼，“茶楼怕是也没位置。” 就在两人四处张望时，听到有人喊，“宋兄，这边。” 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荫凉处，任绍夫妻俩悠闲地坐在小凳子上，与四周热闹格格不入。 宋清淮摇头失笑，这都能想到，“娘子，过去凑个热闹。” “嗯，走吧。” 任绍见人走近，指着旁边的闲置的凳子，招呼道：“宋兄，嫂夫人快坐，位置都给你们留好了。” 苏白英坐下，夸道：“还是你聪明，竟想出此等办法。” 任绍嘻嘻一笑，“没办法，茶楼位置早早被人预定，只能自食其力喽！” 叶罗丽笑眯眯的接过话茬，“苏姐姐快别夸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这几天可有出去玩吗？” 苏白英点点头，“嗯，有的，你呢？” “哪都没去，这家伙说临江府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叶罗丽嘟着嘴，红着小脸抱怨道。 她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粘在床上了，要不是今天是放榜，她还出不来。 嫁人前还以为对方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板学子，却不想完全相反。 这和她所认知的截然不同，为了学业不成亲的人，却是这么个德行，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苏白英见她气乎乎的，再一次感叹任绍的忍耐力，安慰道：“许是在他眼里确实无趣吧。” 抛开那不靠谱的家伙，叶罗丽好奇的问：“苏姐姐去哪玩了？” “轩茗茶楼听书，看舞蹈，还有钓鱼。” “哇，有说书先生的茶楼，我也想去。”叶罗丽听得两眼放光，她超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 苏白英撑着下巴回想道：“想去就去呀，不过跳舞更好看。” 她更喜欢看那些姑娘跳舞，要不是费银钱，又离得远，她都想天天去看。 “原来姐姐喜欢看人跳舞，一般地方确实看不到这些。” 想看跳舞，只有去乐坊，不过正经人家，谁会去那种地方。 若是女子进出乐坊，可是被人说三道四的。 苏白英点头赞同，“嗯，确实。” 以前她只听过乐坊有舞姬，还有男子为其一郑千金的说法，当时不理解，有那银钱买什么不好，为何花在这种事上。如今想来，她们确实有本事，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好看，更何况男子。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任绍撞了撞宋清淮，挑了挑眉。 小声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竟带嫂夫人去看舞姬跳舞。” 宋清淮瞥了他一眼，“有何不妥？” 人舞姬正正经经的跳舞，有何不能看的。 又不是去那种寻欢作乐之地。 任绍感觉腰间一疼，立马改口，“没有不妥。” 娘子下手太重，肯定都青了，晚上回去讨回来。 揉了揉腰，转移话题，“赵兄和吕兄怎的还没来？” 宋清淮看着远处，“赵兄肯定会来，吕兄不一定。” 就吕梁那个性子，不一定会来凑热闹。 近千名应试生员，只取前两百，考中的机率有多低。 “咚咚咚.....” 不远一阵铜锣声响起，差役捧着榜单从贡院出来，历经半个月，终于出结果了。 四人听到声音，同时站起身，望向远处，任绍皱着眉，“宋兄还是等一会再过去，现在人太多，也挤不进去。” 宋清淮点头，“嗯，不急。” 而榜单下方，早早等候的学子，一个个激动的伸长脖子去看，有人欢喜，拉着旁边人的手，大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也有垂头丧气，摇头离开的，有受不了嚎啕大哭的。 “我为什么没中，明明都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 宋清淮看着越来越多人摇头离开，这会子心里直打鼓，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牵着苏白英的手，“咱们过去吧。” 任绍深呼一口气，“嗯，不成就再等三年。” 苏白英察觉到他的紧张，安慰道：“夫君一定会中，别慌。” “嗯。” 挤过人群，来到榜单下，抬头看去。 几个人所处的位置在榜单末尾，仰头看去，第二百名，余河—安县怀东人。 第一百九十九名、一百九十八名、....直到一百六十九名，任绍—梧县昌中人。 紧接着就听到任绍兴奋的声音，“中了，娘子，宋兄我中了，哈哈！” 本来没抱希望的他，没想到中了，还真是意外之喜。 “恭喜任兄。”宋清淮笑着恭喜。 “谢谢！”任绍高兴的不能自已。 第320章 榜上有名 叶罗丽将人拉到一边，冲宋清淮和苏白英笑了笑，“宋大哥和苏姐姐别理他，你们接着看。” 随着第一百五十名、一百三十名....始终不见自己的名字，宋清淮的心不淡定了，生怕榜上无名，昨晚让娘子跟他进京的话，成了空谈。 看了眼认真找寻他名字的娘子，深吸一口气朝前看去，前面还有一百多名。 苏白英看着榜单的名字， 不时听到身边人大喊大叫，中了中了或没有，为何我没中? 更甚者，有人直接坐在地上大哭，旁人拉都拉不住。 见此情景，苏白英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生怕夫君没中，受不了打击。 夫君读书有多勤奋，她看在眼里，天不亮便起床，夜半睡下，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若非补汤不断，这会子怕是瘦得不成样。 脑子里东想西想，眼睛却紧盯着榜单，不错过一丝一毫，只是榜单上的名字，全都是陌生人的。 第一百名、第九十名、第八十名.......就在宋清淮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时，终于在看到，第五十二名，宋清淮—广山县七里镇人。 反复确认好几遍，确实是七里镇人士，全都对上后，这才看向苏白英，高兴道：“娘子，中了，为夫中了。” 苏白英也看到了，眉眼弯弯道：“嗯，看到了，见过宋举人。” “诶！举人娘子。”宋清淮跟着喊。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全是喜悦，寒来暑往，早起晚睡的付出，在这一刻，总算有了回报。 五十二名，名次不算高，他却很满足，兜兜转转间，也算完成年少时的梦想。 当初心灰意冷之下放弃学业，毫无生气的活着，如今在娘子的陪伴下，走出过去的伤痛，重新找回当年的自己。 思及此，宋清淮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握住身边人的手，激动不已，眼中泪光闪烁，“谢谢你，娘子！” 倘若没有她，也许过几年会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永远看不到别的风景。 苏白英不明所以，“夫君谢我作甚，这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家中粗活有丫鬟，煮饭洗衣都不用她伸手，学习这块她更加帮不上忙。 任绍兴奋过后，带着叶罗丽继续观看，听到宋清淮的声音，过来道贺，“恭喜宋兄。” 宋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惯沉稳的他，难得失了态，“谢谢，同喜！” 几人高兴过后，继续往前看，想看一下前面几名都有谁。 第五十一名，赵自秋—乐平县石楠村人。 任绍看到赵自秋的名次，惊呼出声，“宋兄快看，赵兄也在，如此看来吕兄还要靠前。” 宋清淮点头赞同，“嗯，往前看。” 吕梁的学识有目共睹，那样纯粹的一个人，在几人当中，他学识最是渊博，常常心无旁骛看书。 果真在第三十名下面，看见他的大名。 任绍打趣道：“不愧是恨不得住进书里的人，名次如此之高。” 宋清淮提议，“嗯，咱们可以一同上京赶考。” 任绍摇头，“我底子不够，打算再沉甸三年，你们三人可以去闯一下。” 他能考中举人，都是意外之事喜，就这跑到上京去那不是找虐么。 “你说得有理，三年后更有把握。”宋清淮赞同道。 任绍还年轻，再等三年也不急，可他不行，再等三年都三十四，感觉有点儿晚。 忽然苏白英指着傍单，唤道：“夫君，快看，第二十八名，吴云越—广山县大柳树村人。” 宋清淮同样高兴，“是五妹夫，他的学识不错，若非家庭限制，说不定名次更高。” 吴云越能在十九岁的年纪考上秀才，可见其能力不一般，如今考中举人，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考中举人，每月可领四两银子，外加十担粮食，虽然不算多，总比没有强。 看完榜单各自回家，激动的心情，得回去平复一下。 骡车里，苏白英感慨万千，“方才没看到五妹，这次可以结伴上京，没想到我们姐妹有如此境遇。” 宋清淮笑着问：“可要将人请来，聚一下？” 苏白英摇头拒绝，“不了，太麻烦，回去给父亲母亲报个信，就准备前往上京的行头，茶儿和张成他们不去的话，咱们也带不了多少东西。” 宋清淮笑看着她，“为夫任凭娘子差遣，人手不是问题，可以到牙行去买两个伶俐的小丫头，或小厮。” “丫鬟和小厮我想去京城再买，多一个人，花费可不少。” 宋清淮不认同，“差不离，京城的丫鬟小厮肯定比临江贵，娘子不妨先买。” “这样吗？那就在这边买吧。”她是个听劝的。 谈话间，骡车停在小院后门。 夫妻俩笑容满面的从骡车上下来，经过苎麻地时，看到一人高的苎麻，苏白英叹道，“苎麻还有一个月成熟，这时收割有点可惜。” 宋清淮看着粗壮的苎麻，也觉可惜，娘子为这些苎麻费了许多心力，他都看在眼里，如今说离开，这些也带不走。 安慰道：“郑娘子害喜还没结束，也走不了远路，让他们再等一等，晚些时候再收割。” 苏白英敲了敲脑门，“高兴傻了，竟然忘了这个。” 事情得以解决，苏白英跟在宋清淮身边，脚步轻快的回屋。 回屋后，苏白英找出荷包，将赏钱准备好，就等报喜的差役前来。 茶儿得到消息，从左厢房出来，立刻前来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恭喜夫人。” 苏白英听得高兴，从口袋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她，“嗯，有赏。” 茶儿接过大声道：“谢谢夫人。” 声音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一两银子，三个月的月例呢。 “让张成过来一下。” “好的，夫人。”脸上的笑，始终不曾落下。 张成满脸笑意的过来，“见过夫人。” 苏白英将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他，“嗯，这是你们赏银。” “谢谢夫人。” 苏白英看着两人，“你们老爷考中举人，接下来要前往上京赶考，接下来说一说对你们的安排。” 张成和茶儿异口同声，“夫人请说。” 苏白英顿了顿，“本夫人准备开办织造坊之事，你们都是清楚的，原本我打算带茶儿和燕子回七里镇，但是燕子怀孕离不得人，所以决定由张成带着燕子，还有茶儿先回七里镇，将绩麻技艺传授下去。” 第321章 榜下被绑 张成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听到夫人说要带自家娘子和茶儿回七里镇，他的心跟着提起来，娘子可还怀着孕呢。 夫人说完后，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分开，不是他不想跟着老爷，实在是他家孩子太磨人，累得娘子连床都起不了。 只是娘子如今害喜太严重，怕是走不了远路，于是苦着脸，“夫人，燕子的情况，怕是出不了远门。” 苏白英说出她的打算，“可以等胎儿满三个月，燕子害喜结束，将后院苎麻收了再走不迟。” 张成感激不已，“是，谢谢夫人。” 茶儿迟疑不决，“夫人，奴婢走了谁来照顾你，还是跟你一起上京吧。” 此次回七里镇帮忙操办织造坊，将来一个小管事肯定跑不了，可若跟夫人进京，往后也是夫人身边的第一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是老夫人买回来的，签的是活契，满十八岁便可为自己赎身，她不想一辈子当人奴婢。 说话的语气，便不那么坚定。 苏白英不知她的心思，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怪她，每个人都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做事认真，不要没事找事，她还是能容忍的。 摇了摇头，“燕子怀孕，便由你传授绩麻技艺，挑选心细的妇人，苎麻丝要细一些，太粗的话影响美观。” 要是线纱太粗，将来产出一堆粗布，谁来买。 茶儿高兴的应下，“是，夫人，奴婢一定按你说的办。” 事情交待完，苏白英挥退两人，“下去吧。” 郑燕子既然怀孕，便没有让她做事的打算，也就没有安排。 孩子出生还得带孩子，也不适合留在府里做事。 “是。”两人行礼退下。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三人对视一眼，苏白英吩咐，“张成，你去开门。” 心里有了猜测，张成声音里带着喜意，“好的，夫人。” 兴冲冲的跑去开门，却见苏白果泪眼婆娑的站在门口，张成傻眼了，“吴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可是听说，吴老爷也中了，这夫君中举，身为娘子不是该高兴么？为何如此伤心，想不通。 苏白果擦掉眼泪，问：“张管事，我三姐在家吗？” 张成从呆愣中回神，立刻将门打开，“在的在的，吴夫人快请进。” 苏白英本以为是报喜的差役，笑着迎出来，却见自家五妹满脸泪痕进来。 苏白英往她后面瞧了瞧，不见吴云越，于是问：“五妹，你这是？” 屋里正在写家书的宋清淮，听到动静停下笔走出来，姨妹这是为何？ 快走两步，沉声道：“出了何事？” 苏白果哽咽道：“三姐姐夫，夫君他被绑走了。” 他与夫君前来看傍，夫君刚说他中了，两人正高兴着呢，边上就冲出一群小厮，将人抬起来塞进马车就跑，她根本追不上。 苏白英气愤填膺道：“光天化日之下，谁这么大胆，竟敢掳走举人。” 宋清淮轻咳一声，“应是被人榜下捉婿，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人再说，否则等他被逼拜堂，可就来不及了。” 这种事在学子之间并非新鲜事，常有人中招，只是大多学子家中早已有妻室，概率不是很高。 苏白英满脸震惊，头一回听说这事，想不通，“那也得找未成亲的呀，就算想找夫婿，也不能如此行事。” “还是先找到人在说，晚了，五妹可就要多一个妹妹。” 苏白果整个人傻愣在那，夫君被人绑去成亲，好端端的为何要这样，更何况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找。 垂头丧气道：“临江城这么大，上哪找？” 宋清淮带着人往外走，“先去报官吧。” 苏白英连忙吩咐，“茶儿，你留在家里照顾燕子，张成去驾车。” “是。”张成小跑着往后院去，车架刚卸下来，得快点去套上。 “咚咚咚.....” 几人刚走几步，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众人齐齐回头，茶儿反应过来，“奴婢去开门。” 茶儿打开院门，就见门外站着三名差役，一人手举捷报，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 见有人开门，为首的差役问：“这里可是宋清淮宋老爷的家？” 茶儿恭敬应答，“是的，几位请进。” 确认无误后，差役这才抬步进入小院，扫视一圈，语气和缓道：“敢问宋清淮宋老爷何在？” 宋清淮作揖道：“在下便是。” 领头差役抱拳，“恭喜宋老爷高中临江府乡试第五十二名。” 另一名差役将手中捷报递上前，宋清淮接过，“辛苦各位差爷。” 随后从苏白英手里接过荷包，递给领头的差役，“给兄弟们喝茶。” 差役接过荷包捏了捏，塞进怀里，满意一笑，“多谢宋老爷，告辞。” 等他们走远，几人脚步飞快的往后院去，时间不等人，晚去一步，吴云越就有可能被逼着成亲。 苏白果眼眶通红，早知道就晚点去看榜单，让他们去绑别人。 苏白英见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五妹别担心，知府大人名声在外，是个好官，不会不管此事。” 苏白果揪着苏白英的衣摆，忐忑不安道：“三姐，我怕，对方家中有小厮，不是咱们能惹的，万一夫君他也愿意怎么办？” 苏白英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若是他愿意，当初就不会向你提亲，完全可以等到现在。” 若他有攀高枝的想法，根本不用多此一举，非得在来临江府前成亲。 大户人家的姑娘可不会做妾，只是她不是吴云越，不清楚他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宋清淮坐在另一边，望着姐妹俩的互动，不想娘子跟着担心，提了句，“一切等见到人再说。” 第322章 邵家 骡车一路疾驰来到府衙，因着宋清淮的举人名头，几人畅通无阻的进到府衙。 杨政正在招待此次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突然听说有人来报案，本想随意指派个差役去，在听到其中有一名新进举人时，立马改变主意。 能考中举人，能力肯定不差，将来说不定还能共事，提前买个好，以后说不定用得上，于是说了声离开。 苏白果拉着苏白英衣袖，躲在她身后，府衙内的一切，看着庄严肃穆，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她，觉得有点害怕，同时又焦急无比。 就怕晚一步，夫君就成别人的了，拜过堂便是夫妻，届时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杨政走进大堂，精明的小眼睛一扫，便将堂下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一男两女，说是其中一位夫君被人掳走，对方还是新进的举子。 听到动静，宋清淮抬眸望去，随即快速垂下，只一眼足够看清来人的样貌，四十出头的男子着一身官袍进入大堂，高七尺，长得清瘦斯文。 男子是何身份一目了然，宋清淮作揖道：“晚生宋清淮见过大人。” “小妇人见过大人。”苏白英和苏白果跟着行礼问好。 杨政抬了抬手，“免礼，来人看座。” 话罢立即有差役搬着椅子进来，放在下首的位置。 宋清淮抱拳致谢，“谢大人。”从容不迫的坐下。 杨政坐在上首，立刻有差役端茶倒水，喝了口茶，例行公事的问：“不知宋举人找本官有何要事？” 宋清淮抱拳，“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晚生连襟不久前在桂榜下，无故被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晚生等人对临江府不甚熟悉，特来寻求大人帮助。” 杨政看了身边的记事官，记事官了然，凑到他耳边耳语几句。 杨政回转过身，温和道：“确有其事，本官让人带你们前去。” 桂榜旁边有差役守着，会将所发生的事，记录在案，以备不时之需，而吴云越的事恰好记录在册，且只有一例，记事官方能清楚道出。 宋清淮起身，“多谢大人。” 杨政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进来两人差役，“见过大人。” 杨政抬手道：“大龙，小庞，你俩随宋举人去一趟城东富商邵家。” “是，大人。”两人恭敬应下。 而后看向宋清淮，做了个请的手势，“宋举人请。” “晚生告退。”宋清淮抱了抱拳，带着苏白英姐妹俩跟着差役出了大堂。 苏白英和苏白果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府衙里的气氛太沉闷，两人连头都不敢抬。 杨政眯着眼，望着宋清淮离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下巴。 站在边上的小吏凑上前，不解的问：“大人，这么点小事，大可不必亲自过问，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保管办的妥妥帖帖。” 大人事事亲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忙得过来。 杨政瞥了眼他，小眼睛一眯，不高兴的问：“你在教本官做事？” 小吏脸上堆起笑，摆手否认，“没有没有，大人你误会了，这不是怕您累到。” 他只是一个小喽啰，哪敢教大人做事，眼前这位可不简单，上任半年，勤政为民的好名声传遍整个临江，百姓夸赞。 前任知府留下来的烂账、冤案，被他逐个侦破。 宋清淮跟着差役，一路朝邵宅而去，鹿山书院在城南，他们对城东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苏白英看着紧咬唇的妹妹，“果娘，可认识姓邵的女子？” 苏白果摇头，她甚少出门，根本不知邵家女从何冒出来的，又为何瞧上夫君。 与此同时，城东邵宅。 三进的大宅院里挂满喜庆的红绸，丫鬟小厮行走间笑意盈盈，皆高兴于自家姑娘，即将嫁给举人老爷。 从今往后便是举人娘子，邵家更是举人的岳家，而他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沾光。 房间里，吴云越被小厮按住，嘴里叫嚷着，“你们是何人，快放了我。” 好端端的看个榜，刚得知自己中了，正与夫娘子分享喜悦，冷不丁被人掳走，也不知娘子如何了？ 应该会去找三姐和宋老爷帮忙的吧，思及此，他挣扎的更厉害，娘子柔柔弱弱的，肯定难过在掉金豆豆。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十几双手，吴云越被七八个小厮扒掉外裳，换上喜庆的红衣，原本黝黑的脸庞，比起从前白了不少，看上去朝气蓬勃。 见此情景，吴云越越发慌乱，抬出身份，“本举人已经成婚，更何况你们是强迫，快放开本举人。” 小厮瞧着穿上红衣的吴云越，赞道：“未来姑爷仪表堂堂，还是举人老爷，姑娘眼光真好，给自己挑了个如此好的夫婿。” “咱们姑娘的眼光高着嘞，那些个歪瓜裂枣，岂不污了姑娘的眼。” 小厮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着，见吴云越想要去扯喜服，这才出声阻止，“姑爷，你也别挣扎，从了我们姑娘，只要成了邵家的乘龙快婿，往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至于你那个乡下娘子，识相的话，就该主动让出正室之位，就算不让也没关系，人生地不熟的，有谁知道呢。” 听着小厮的一番话，吴云越气白了脸，使劲挣扎，却挣不脱小厮的钳制。 另一边，邵莹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抚上清秀的脸颊，常听人说，女子出嫁那天是一辈子最美的，从前不相信，如今不得不信，原本普通的容貌经过装扮，多了几分柔美，再加上她的财力，相信那吴举人，一定会心动。 吴云越是她看上的人，为这一天她筹备许久，等到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一个乡下女人而已，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若是不同意，那正好，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妒，趁机休掉她。 丫鬟看着姑娘上扬的嘴角，凑上前讨好道：“姑娘真美，姑爷定会被你迷倒，今此刻起姑娘就是举人娘子。” 邵莹莹嗔怪道：“就你嘴甜，去看一下未来姑爷如何了？有没有换好衣裳。” 丫鬟行了一礼，“是，举人娘子。” 第323章 被迫成亲 “还是姑娘有眼光，给自己挑了个举人夫婿，奴婢往后走出去倍有面子，看谁还嘲笑咱是商户人家。”另一个丫鬟不甘示弱跟着附和。 姑娘马上就是举人娘子，将来的官家夫人，而她们即将成为未来官夫人的丫鬟，说出去，旁人都要高看三分。 邵莹莹嘴角上扬，却故作不悦，轻斥道：“多嘴。” 丫鬟装模作样的拍了下嘴巴，“是，瞧奴婢这嘴净说实话。” 邵莹莹摸了摸肚子，吩咐道：“行了，去给本姑娘端些吃食来。” 一大早起来，就不让她吃东西，她邵莹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没道理嫁人就要饿肚子。 丫鬟有点儿为难，轻声劝说：“姑娘要不忍一忍，嬷嬷说新嫁娘不能吃东西，马上就快到吉时了。” 夫人身边的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万一坏了规矩，给姑娘造成影响就不好了，身为主子身边的丫鬟，可不能明知故犯。 邵莹莹瞪了她一眼，不悦道：“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丫鬟，快去！” 被主子一瞪，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小丫鬟，瞬间蔫了，“是，奴婢马上去。” 丫鬟走后，屋里只有她一人，望着镜子里的清秀美人，邵莹莹勾起嘴角无声大笑。 自己马上就是举人娘子，看谁还敢瞧不上她，往后只有她看不起旁人的份。 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着，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再见她时的场景，向她行礼问安，或巴结讨好的样子。 丫鬟端着吃食进来，她已经恢复正常，端端正正的坐好。 丫鬟行了一礼，恭敬道：“姑娘，厨房里没有合适的吃食，奴婢端了盘糕点，先垫垫肚子。” 邵莹莹皱了皱眉，想到今天是她成亲之日，不好乱发脾气，不情不愿点头，“嗯” 丫鬟松了一口气，希望姑娘的脾气天天这么好。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邵莹莹拿帕子擦了擦手端正坐好，没一会，便听妇人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邵姑娘，吉时已到，快把喜帕盖上去拜堂。” 丫鬟立马将放有喜帕的托盘端过来，喜娘拿起盖头，高声唱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愿两情不渝，且共白首。” 另一边吴云越被小厮搀扶着，神色有几分萎靡，明显被下了药，手脚无力的他，心里已经将这家人凌迟千百遍，同时在心里发誓，这不知羞耻的姑娘，就算如愿以偿嫁给他，也不会碰一下。 他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堂堂八尺男儿，新进的举人老爷，被人如此对待。 差役带着宋清淮他们到时，邵家门前已经非常热闹，门口不远处更是摆起了流水席。 见此情景，几人心底一沉，来晚了吗？ 对视一眼，苏白果颤声道：“三姐，夫君他已经拜堂了么？” 苏白英拉着她的手，“稍安勿躁，先进去再说。” 宋清淮看着喜气洋洋的宅院，从怀里拿两锭十两银子，塞到差役手上，抱拳道：“麻烦差大哥。” 差役捏了捏手里的银子，笑眯眯的，“宋举人客气了，这是小的份内之事。” 尽管对方是举人，若没有银钱打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才不会去做。 拿了好处，两名差役整了整衣裳，抬步往邵宅走去。 管家瞧见差役上门，心里有些忐忑，舔着脸笑问：“不知差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今个儿是府上姑娘大喜之日，不知差爷有何要事？” 拿人手短，差役沉着脸喝问：“你们邵家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掳人，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府台大人。” 管家被问得脸色煞白，暗道：不是说吴举人家中只有老娘和乡下娘子吗，两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为何有此魄力，竟敢去报官！ 白着脸解释，“差爷，没..没有的事，邵家决不敢做违法乱纪之事。” 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将人掳来，当然事先打听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吴云越就算中举，也只是个没背景的穷举人，更何况这也不是坏事，白得一个娘子，只要不傻都不会拒绝吧。 差役冷哼一声，“是不是进去一瞧便知。” 宋清淮等人站在差役身后，眼睛一个劲往里瞟去，生怕晚一步，里面已经礼成。 苏白果看着门口大红的喜字，还有刺目的红绸，心痛如绞。 她的夫君，在跟旁人拜堂成亲，尽管不是自愿的，可她的心还是很痛。 管家见拦不住人，朝旁边的小厮使眼色，小厮会意撒腿朝里跑去。 苏白果见状暗自焦急，生怕他们把人藏起来。 没有当场抓住，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此时富丽堂皇的大堂内，一对新人相对而立，新郎一袭红袍，韶光流转，出尘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甚者眼里带着屈辱。 新娘子红绸嫁衣绣工精美，衣摆处的花开并蒂栩栩如生，好似能闻到它散发的香气。 男子俊朗，女子娇俏，看上无比登对，当然前提是忽略新郎脸上的表情。 邵方海与夫人坐在上首，瞧着下首的一对新人，满意的点头。 莹儿这丫头会挑人眼光好，竟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新进举人，且名次还不低，正常发挥的话，明年一个进士跑不了。 想不到邵家还出一个举人女婿，将来的进士，更甚者官老爷。 还如此年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姑娘嫁与他，再用银钱帮着打点一二，将来....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有了这个女婿，邵家的生意还怕不兴隆，至少还能兴盛百年。 至于新郎本人愿不愿意，邵方海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男人只要往温柔乡里待两天，再多的气，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宾相望着面色不愉，被小厮一左一右搀扶着的新郎，不明所以，想到邵老爷交待的事，也不再多想，高声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邵莹莹被丫鬟扶着，吴云越被小厮扶着，连反抗都做不到。 至于大喊大叫，他的嗓子已经喊哑，这会子痛得说不出话。 第324章 及时阻止 “邵姑娘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结果却嫁了个病秧子，啧啧啧...”围观之人不知晓实情，见吴云越连拜堂还要人扶着，小声议论开来，纷纷为邵莹莹不值。 邵家家资在城东这片，可算中上游，家中只有一双儿女，自然有不少人想与之结亲。 无奈邵莹莹统统拒绝，并放出话来，将来要嫁给学富五车的学子，众人只当小姑娘说笑而，却不想这么些年，愣是从豆蔻年华挑到碧玉年华，而今已十八，本以为她要成为老姑娘，却不想突然就说要成亲。 有消息灵通之人，早就打听清楚，“听说是新进举人呢，年纪轻轻的，前途不可限量。” “真的吗？”闻听此言，妇人抬手捂住嘴，眼睛瞪着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嗯，看样子举人老爷不太愿意呢？” “谁家成亲像死了爹娘，脸色那么臭，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因着吴云越的脸色，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毕竟高兴和生气的表情，他们还是分得清楚。 尽管大伙说得很小声，无奈堂屋就这么大，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十分热闹。 邵莹莹听着众人的话，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长舌妇知道什么。 “二拜高堂！” 吴云越盯着上方两人，站在原地不动，脸色冷的吓人，这一刻原本温和坚毅的青年，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大堂中一人弯腰一人站立的情形，引得众人交头接耳。 “这举人肯定被强迫的，正常人娶妻哪个不是高高兴兴的，那像他这样。”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却没人出声阻止。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声喊道：“邵老爷，你这不会是强迫人家的吧，人都不愿意认你这个岳丈呢。” 众人轰笑，“哈哈哈...” 邵方海人老成精，朝小厮使了个眼色，神色如常，“没有的事，继续。” 就在这时，有小厮从外头进来，凑到邵老爷耳边低语几声，邵方海眼神闪了闪，吩咐道：“让管家想办法拖一会。” “是。”小厮应声离开。 邵方海看着不愿弯腰的吴云越，一时间犯了难，若是揭过去，他的脸面往哪搁。 可要在乎脸面的话，待会差役进来，那他们榜下捉婿，还不顾对方意愿强行拜堂之事，同样会被人知晓，两害相权取其轻。 于是轻咳两声，“小婿身子不适，拜过天地即可，直接进入洞房吧。” 宾相闻言，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谁家成亲如他这般，跟过家家似的。 尽管无语还得照做，于是高声喊，“礼成，送入洞房！” 邵家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进入洞房，他就跑不掉。 就在众人准备将新人送入洞房时，门口传来一声娇喝。 “慢着！” 吴云越冷厉的神情一变，抬头朝门口看去，瞧见两名衙役、娘子、姨姐和宋老爷，他被救了。 哑着声音喊：“娘子。”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难听，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然，苏白果奇迹般的看懂了，哭着上前，“夫君，为何变成这样，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推开碍事的小厮，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瘦小的身子不停颤抖，就差一点，两人就入洞房了。 感受到她的害怕，吴云越动了动手，却连安慰一下都做不到。 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别哭。” 苏白果胡乱点头，“嗯，你别说话，待会带你去看大夫。” 宋清淮见状，上前搭了把手，“妹夫，还能站么？” 吴云越缓慢的点头。 苏白英见此情景火冒三丈，好端端的人，被邵家祸祸成这样。 宋清淮冷着脸看向上首坐着的邵方海，“邵家真是好样的，将人掳走虐待至此，咱们府衙见。” 说罢就准备离开，人变成这样，还得去看大夫，可别留下隐患。 邵莹莹一把扯下盖头，不管不顾道：“他已是本姑娘的夫婿，你们不能带走他。” 自从在市集上见过他一次，她便芳心暗许，时常将他写的字拿出来看，如今好不容易成了她的，怎么可能放他走。 那她费尽心思，岂不成了笑话。 随着邵莹莹的出声，苏白果含泪的眼眸朝她望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到看见她身旁丫鬟的脸，这才想起，惊呼出声，“原来是你。” 苏白英看了对方一眼，“五妹认识她？” 苏白果点头，“嗯，夫君陪我卖络子时，见过她几回。” 当时她还感慨对方人好，经常光顾她的生意，没想到她是打着这个主意，太恶心了。 邵莹莹下巴一抬，高傲道：“是我，你一个乡下土包子，能嫁给吴郎已是非常幸运，如今他已是举人老爷，不是你这个大字不识的妇人能高攀的，识相的话就自请下堂。看在你识相的份上，本姑娘赏你百两银子，够你好吃好喝过完下半辈子。” 苏白果被气得不行，自家夫君被人觊觎，还要被骂土包子，谁说她大字不识的，也不打听清楚，就敢张嘴乱喷。 这让一惯好脾气的她，再也忍受不了，确认夫君被自家姐夫扶得稳稳当当，冲上前朝她脸上扇去，“大言不惭，让你胡说八道。” 她性子虽然温和，可从小做惯农活，手上力气不小，趁所有人愣神的功夫，在邵莹莹清秀的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苏白英站在一旁看着，有丫鬟上前帮忙，立刻出手阻拦。 邵家女太嚣张，让五妹出了这口恶气，让她好好感受一下乡下土包子的厉害。 免得不积口德，能把好性子的五妹逼成这样，也是她的本事。 吴云越头一回见娘子如此，嘴角不自觉上扬，自父亲去世，原本温柔的娘渐渐变得泼辣，他知道娘那是想要保护他。 而今娘子同样因他受伤，伸出凶狠的爪子，他不觉讨厌，反觉暖心。同时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保护好娘子。 第325章 破财免灾 邵莹莹哪经历过这些，一时间被打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尖声道：“你竟敢打本姑娘，谁给你的狗胆。” 被人从小捧着长大，头一回被扇巴掌，邵莹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白果，这个可恶的乡下女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从今往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可恶！ 苏白果学着村里妇人的样子，骂道：“打你个不要脸的，还要看黄历吗？” 打完讨厌的人，感觉神清气爽，之前因担心难过积攒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旁边看热闹的人，被苏白果的举动吓住了，瞧着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打起人来如此狠。 因着有差役在旁边，邵方海屁都不敢放一个，先前敢那样做，便是瞧准对方是乡下来的，在临江府没背景，找不到帮手。同时知晓百姓害怕报官的心理，这才敢明目张胆行事。 此时见宝贝女儿被打，顿时坐不住，站起身指着苏白果，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是当我邵家没人了吗？来人，将这个泼辣的女人抓起来。” 苏白英将人拉到身后，呛回去，“怎么？还想动用私刑，邵姑娘口出狂言，打一下怎么了，我还觉得打的太轻。” 邵家下人想上前的动作，被动用私刑几个字吓住，邵家只是普通商户，并没有强大的背景，可不敢在差役面前摆谱，一时间气氛僵持不下。 宋清淮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吴云越，又了看眼邵家气派的屋舍，意有所指道：“娘子，此事交给知府大人定夺，咱们先带妹夫去看大夫。” 知府愿意给他脸面，怎么也得回报一二，就看邵家给不给力。 差役收到宋清淮的提示，吓唬道：“邵财主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跟知府大人交待，谋害举人的罪名可不轻。” 宋清淮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有前途。 一行人离开邵家，张成直接将人带到药馆，大夫检查，得知他被下药，又伤了喉咙，开了几副药。 “张成，将夫人他们送回小院，我还有点事。” “好的，老爷。”张成恭敬应下。 经过这样闹腾，已是未时，宋清淮拱手道：“两位差大哥，时辰也不早了，宋某做东，请两位吃个便饭。” 两名差役对视一眼，原本想着待会分开后，随便对付一口，却不想宋举人如此上道，不吃白不吃，欣然应下，“好，那就多谢宋举人。” 邵家这边，一场热闹的喜宴，结果成了笑话，宾客们纷纷离去，更有甚者大声嘲笑，“心比天高的丫头，当初瞧不上我家小子，还真当她找了个香饽饽，却原来强行掳来的，真丢人。” “那可不，一个满身铜臭的商户女，还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看不上这个，嫌弃那个的，出了这档子事，往后谁还愿意娶她。” 听着众人嘲讽，邵莹莹将头上价值不菲的凤冠砸在地上。 发泄过后，邵莹莹尖声道：“爹，我一定要得到他。” 邵方海想起差役临走前的眼神，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耳边充斥着女儿的喊叫声，听得他烦躁不已，大吼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邵莹莹从未被父亲如此对待，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看上的男人不愿娶她，亲爹还凶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哽咽着，“爹，你凶我。” 邵夫人见宝贝女儿哭了，立刻帮着说话，“老爷，这也不能全怪女儿，若非那举子故意勾引，让莹儿误会，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要怪就怪那吴举人和那村妇，能娶到咱们女儿是他的福气，竟不知好歹的拒绝。” 邵方海摘下帽子，放置在桌上，苦着脸道：“当务之急不是吴举人的事，此事若没有闹到明面上，知府大人也不会多管闲事，如今却不一样，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 邵夫人不以为意，“这又不是啥大事，以前不是经常有人这样干嘛？知府大人管得过来么，再说这事吃亏的可是咱们。” 失去一个家财万贯的岳家，等那举子反应过来，指不定有多后悔。 邵莹莹见母亲站在她这边，立刻抱着她的手，撅着嘴，“娘，我不甘心，帮女儿想想办法。” 邵夫人摇了摇头，“娘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这事还得看你爹。” 两母女齐齐看向邵方海，满含期待。 被母女俩盯着，邵方海没好气道：“别想了，民不举官不究，以前那是两家提前说好，情况不一样，再者对方已经报官，说不得知府大人派来传唤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头发长见识短，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不靠谱的事。 一听官府传唤，邵夫人急道：“那怎么办？” 邵方海将帽子重新戴上，瞥了母女俩一眼，“还能怎么办，破财消灾！” 听说官府会插手，母女俩终于消停，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一个可惜快到手的举人夫君，另一个惋惜即将失去的银子。 邵方海想差役离去前的眼神，还有那位气质不凡的男人所说之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管家，去取一万两银票，将马车备好，随我去趟府衙。” 管家候在外面，闻言立即应下，“好的，老奴马上下去安排。” 邵方海叹着气回屋换衣裳，知府大人前不久透出口风，想要修建河堤，城中各商户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人当这出头鸟，一个个缩着脑袋，而今这个出头鸟不当也得当。 还得动作要快，否则知府大人亲自来，一万两可不够。 可惜了，到手一半的乘龙快婿，就这样没了，还要倒贴银子，看着府中挂着的红绸，随意吩咐道：“将这些撤了吧。” “是。”小厮低眉顺眼的应道。 “姑娘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能嫁出去吗？吴举人也太不识好歹，老爷给姑娘的陪嫁，够他一辈子不愁吃喝，这可比寒窗苦读有趣多了。”小厮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距离几人不远处的小厮，看着手中刺目的红绸，眼神闪了闪。 第326章 上交银两 回到小院，苏白英吩咐茶儿去煎药，苏白果将人安顿在椅子上，眼眶红红的问：“三姐，咱们就这样放过邵家吗？” 苏白英叹了口气，“不放过又能怎样？咱们无权无势，今天能顺利带走妹夫，还是借知府大人的势，这个亏只能吃下。” 这种事屡见不鲜，能娶上家财万贯的美娇娘，大多人都不会拒绝，也不知妹夫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怪她们自作主张。 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反应，知人知面不知心，财帛动人心，谁也说不好。若他有意，就得提醒五妹早做打算。 得出的结果，令她很满意，果然没有丢掉读书人的傲骨。 茶儿端着饭菜过来，“夫人，吴老爷、吴夫人，用膳了。” 苏白英这才察觉，竟过了饭点，招呼道：“果娘，先用膳，待会让张成送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去京城。” 苏白果看了眼吴云越，见他点头，这才应下，“好，听三姐的。” 能和三姐一起上京，她还挺开心的。 吴云越手脚无力，苏白果喂他吃完饭，药也煎好了。 喝完药两人便告辞离开，苏白英也没拦着，让张成将人送回去。 宋清淮到家时，已是申时末，苏白英正在整理行李，马上要离开临江府。 “娘子，妹夫他们呢？”宋清淮看一圈，没见到吴云越他们，问了一句。 苏白英停下动作，给他倒了杯水，担忧道：“我让他们回去收拾行李，等离开的日子定下来，一起上京，就怕邵家人在背后使阴招。” 宋清淮接茶盏，“应该不会，他没那个胆子，之前敢动手，应是看准了五妹不敢报官。” 他守在府衙外，瞧见对方神色匆匆进入衙门，方才回来，想来知府大人应当会满意。 毕竟这事没有明确的律法，妹夫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宋清淮喝完杯中水，“为夫明天去问一下赵兄和吕兄，看他俩可要同咱们一起上京，尽量早点出发。” “好，给父亲母亲的信写好没？” “没，咱们要去京城了，给岳父岳母也说一声，还有府城的铺子，也得安排好。” 苏白英继续手里的事，“嗯，不急，一件事一件事来。” 东西看着不多，收拾起来却是大包小包的，行李还得在精简一番。 苏白英拿着一件大氅，想起从书上看到的，有些不确定，“夫君，书上说京城气温比这边冷，不知是真是假？” 宋清淮肯定的点头，“是真的，得多带点厚实的衣裳，抵达那边恰好孟冬时节，想来会很冷，具体有多冷，就不得而知。” “好，那就多带几件厚衣裳，免得届时手忙脚乱，来不及准备。” 夫妻俩有商有量，忘却先前的不愉快。 ******* 府衙偏厅，邵方海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知府大人还没喧他前去。 手忍不住摸向怀中的银票，一万两会不会少了点儿？要是大人不满意，出手整治他怎么办？ 唉！早知道就多拿一点。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却出了差错。 早知如此，就该将那乡下妇人一并抓起来，待生米煮成熟饭，举人老爷就是他女婿，哪还有这些破事。 年纪大了，做事情没了年轻时的谨慎，然，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就在他悔恨交加时，小吏前来传话，“邵财主，大人有请。” 邵方海回过神来，舔着脸问：“好的，谢谢小兄弟，敢问大人心情如何？” 小吏面无表情，扔下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大人的心思，岂是他能猜透的，当然就算猜出来，也不会告诉旁人，除非不想干了。 邵方海被刺了一句，也不敢生气，别看对方只是无权无势的小吏，那也是知府大人身边的红人，不是他能置喙的。 杨政没想到，宋举人如此上道，只不过卖对方个好，却还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要知道，上任知府不做人事，年年打着修善河道名头，大肆敛财，河道一点都不牢固，他这才想着秋收过后，组织百姓修缮。 国库不富裕，也不会拨银钱下来，便想鼓动城中富户掏银子，这帮人精，个个缩着脑袋不冒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头。 不管多少都是好事，有一就有二，今个儿这事，给他提了个醒，得好好琢磨一下。 邵方海作揖行礼，“草民拜见知府大人。” 杨政抬了抬手，“坐，不知邵财主见本官有何要事？” 邵方海陪着小心，“大人，是这样的，听说您要修建河堤，草民家中旁的没有，还是能凑出一些余银，为民造福的好事，邵家能有机出一分力，可谓是祖上积德，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话罢，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叠银钱，举至头顶，诚恳道：“请大人收下。” 杨政看着厚厚一叠银钱，少说也有万两，说实话有点激动，他来临江府半年，府衙账上还没这么多银钱呢，朝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立即上前取走他手上的银票。 手中一空，邵方海松了一口气，只要收下银钱，之前的事，便会一笔勾销，反正也没实质性的伤害。 邵方海深施一礼，“谢大人成全。” 银钱到手，杨政脸上多了丝笑意，客气道：“邵财主深明大义，本官替临江的父老乡亲谢谢你。” 邵方海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应该的应该的。” 既然对方拿出诚意，杨政自然要递台阶，小眼睛一眯，“邵财主为百姓做出如此大的做贡献，可有何要求？” 邵方海这才舔着脸，说出此行的目的，“大人是这样的，小女玩劣，不小心误绑了新进举人，想与之成亲，此事草民已经骂过她了，举人老爷已安然无漾的离开，草民斗胆向大人求个恩典，愿谅小女的无心之过。” 杨政哈哈一笑，“邵姑娘年纪尚小，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在所难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们也不要太苛刻，是吧！” 第327章 气愤的蒋氏 邵方海彻底放下心来，看来那举人在知府大人的心里，并没多大位置，“多谢大人，那草民就先告退了。” 杨政颔首，“嗯，无事便退下吧，本大人还有公务要忙。” 邵方海离开后，杨政看着银票笑眯了眼，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有了这笔银子，河堤应当不会被冲垮。 嘴里轻声念着‘宋清淮’，看来此人不是善茬，懂人情世故，借了他的势，立即拐着弯帮他解决难题，是个有心计的。 可惜对方不可能留下，否则将他拉拢过来，也是一个助力，如此人才，只要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迟早会起来。 小吏点好数目，兴奋的禀道：“大人，这里有一万两。” “嗯，还算大方，先入账。” “是。” 九山村，差役前来送捷报，吴云越不在家，于是交给蒋氏，叮嘱两句便离开。 蒋氏从惊喜中回神，这才想起要给赏银，家中如今是苏白果管家，她手里银钱不多，还是硬着头皮拿出来，递给差役，“家中清贫，还忘各位别嫌弃。” 差役收下碎银，头也不回的走了，走这远路，只得这么点儿银钱，不过总比没有强。 差役离开后，九山村人听说吴云越考中举人，立刻来家里道喜，蒋氏脸都笑僵了，还不见儿子儿媳回来。 心慌不已，却不敢离开半步，不时看向门口处，期待儿子下一刻便出现在跟前。 邻居看出她的不对劲，打趣道：“蒋妹子，迫不及待想见到儿子，府城离村里挺远的，他们走路哪有这么快，有事耽搁也说不定。” 蒋氏此刻非常焦急，就想看到儿子，只是邻居们说得也没错，于是笑道：“让几位老姐姐看笑话了，没见到孩子，心里不得劲。” “新任知府治下有方，府城里的歪风邪气，已经消失无踪，吴举人不可能出事，你不是说苏娘子姐姐住在城里吗，肯定去她那儿了。” “是呀是呀，放一百个心吧。”邻居安慰道。 他们村也有不少人在书院念书，奈何没有读书天赋，如今村里出了举人，尽管不是他们村的，也很高兴。 过些天让孩子们回来沾沾书卷气，说不定也能考中秀才或举人。 蒋氏左等右等，家里道贺之人来了又走，还不见儿子回来。 索性搬条凳子坐在院门口，不错眼的盯着村口。 就在她心慌意乱时，瞧见熟悉的骡车，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张成停下骡车，帮苏白果将吴云越搀扶下来，与几人打了声招呼，便驾着骡车回去了。 蒋氏看见吴云越的模样，还有一身红衣，惊呼道：“越儿，这是怎么了？中举还有衣裳的吗？” 吴云越说不出话，朝他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问。 苏白果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轻声提醒，“娘，回屋说。” “哦，好！”蒋氏回过神来，扶着吴云越往回走，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回到屋里，蒋氏立刻发问：“你俩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越儿为何变成这样？” 儿子出去一趟，变成这个死样子回来，连衣裳也不是出门穿的那件，别是被人给打了。 思及此，她脸色一变，“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告诉娘，娘去找到他们算账。” 苏白果出声打断，“娘，先把夫君扶回屋，让他躺着歇一会，儿媳待会跟你说。” 夫君被邵家人下药，虽然喝了解药，一下子没那快好。 “好好，娘这不是担心嘛。” 吴云越扯了扯唇，他娘泼辣至极，却愿意听娘子的话，如此和谐的家，他除非脑子有病，才会在迎一个女人回来。 将人扶回屋，苏白果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边，他伸手够得着的地方，这才拉着焦心不已的蒋氏出门。 “果娘，你们不是去看榜单么？喜报都送到家，你们去哪儿了？” 苏白果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这才说起发生的事，“娘，夫君被人掳走，对方想嫁进吴家，我们找人耽误了些时间。” 蒋氏一听火冒三丈，“谁家如此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只为了成亲，嫁不出去还是怎的？” 当初就担心被富贵人家瞧上，非得将女儿嫁过来，这才匆匆将果娘娶进门，想不到还是被人惦记上，还不要脸的上手抢。 苏白果叹了口气，“城东邵家，那姑娘还时常来买咱家的络子，夫君休沐帮人写家书，被她遇见，许是那时便动了心思，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那邵姑娘看着多么正派的一个人，内里却那样不堪。 觊觎她人夫君，还厚颜无耻让她下堂，她以为自己是谁，口气那么大。 蒋氏听完跟着叹气，随后交待道：“越儿如今成了举人，那些个牛鬼蛇神都会找上门，果娘你可不能松口，咱们吴家不兴纳妾。” 妾可不是好东西，纳进门就是往家里请搅家精，还是送都送不走的那种。 苏白果迟疑不定，“婆母，这事得看夫君的意思，若他愿意，咱们根本拦不住。” 蒋氏爽朗一笑，“这你放心，娘会去说他的，若他当真不听劝，咱们娘俩将他扫地出门。” 同为女人，当然更能理解女人的苦，辛辛苦苦供养出来的夫君，被人横刀夺爱，谁还能忍得住。 苏白果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好，听娘的。” 蒋氏见儿媳重新开怀，这才问起后续，“你们如今回来了，那不要脸的怎么处理？” “三姐说这事没有确切的说法，咱们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蒋氏插着腰，“老娘当时没在身边，不然定要给几巴掌，便宜她。” 苏白果抿唇一笑，“娘放心，儿媳给了她几巴掌，脸都打肿了，让她肖想夫君。” 蒋氏看着柔柔弱弱的儿媳，有点不敢相信，怕说出来伤她心，夸赞道：“打得好，以后就这么干，谁敢不要脸的往上凑，咱就大巴掌伺候，让她们不要脸。” 苏白果重重点头。 屋里的吴云越总算知道娘子为何会打人，原来是娘教的，可真是他的好亲娘，将他娇滴滴的娘子给教坏。 第328章 小厮的算计 要是蒋氏知道儿子的想法，一定大呼冤枉，她何时教过儿媳打人，那是她儿媳有天赋，不用人教就能自行领悟。 事已至此，夫君要走科举路线，身上不能留下污点，不能对邵家人做什么，当然他们也没有能力对付邵家，只能捏着鼻子让栽。 压下不甘，转移话题道：“娘，咱们收拾一下行李，等三姐定下离开的日子，咱们一同前往京城。” 蒋氏下意识的应道：“哦，好的。” 随后反应过后儿媳说了什么，惊讶的问：“宋老爷也中举了？” 苏白果重重点头，眉开眼笑道：“是的。” 蒋氏笑着说：“从前就听人说，宋老爷学识渊博，若非接连没了两任夫人，恐怕早已出人头地，不过如今也不差。能和宋老爷一起上京，娘这心里也踏实不少。” 宋老爷再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比她们有经验，再者对方是儿媳的亲姐夫，不会伤害她们，跟其他人一起，还得担心被人背刺。 “嗯，好在东西不多，能带走尽量带走，实在带不走，就送给左邻右舍。”话罢，苏白果开始收拾，蒋氏一起帮忙。 婆媳口中的宋老爷，此时正在写信，告知父母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娘子，为夫写好了，你看一下，可有什么要跟岳父岳母说的。”宋清淮放下笔，看着忙碌中的苏白英，轻声问道。 苏白英动作一顿，“有，夫君帮忙写一下，将情况如实告知，等咱们到京城，再写信回去。” 宋清淮重新拿了一张宣纸，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温声应道：“好。” 时间在两人忙碌中溜走，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苏白英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厚实的衣裳都带上，其它的不准备带去，届时让镖局带回七里镇。 茶儿端着膳食过来，“老爷夫人，用膳了。” 苏白英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嗯，放桌上。” “是。” 夫妻俩用过晚膳，早早歇下，这一天的心情跌宕起伏，要不是承受能力足够强，怕是早就吃不消了。 城东邵家。 邵莹莹忙碌许久，眼看心仪的男子，就要成为她的枕边人，却不想出现意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气得她晚膳都没吃，将房里的摆设全部砸完，心里的那股郁气，始终消不下去。 这会子也砸累了，坐在那里不停咒骂，“贱人，为什么要跟本姑娘抢男人，就不能识趣一点，自动退位。” 她从小就痛恨自己是商户出身，大哥又没有读书天赋，失去改换门庭的机会，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夫君。 可大多读书都是清高自傲之辈，瞧不上身为商户出身的她，更别说娶她为妻，这才将主意打到外来学子身上，不想因为一个失误，让此事成了一场空。 而她也将成为临江城的笑话，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丫鬟提着吃食绕开地上碎片，将食盒放在桌上，点上油灯，柔声劝道：“姑娘，你多少吃一点，饿坏了老爷和夫人会心疼的。” 看着神色阴沉的姑娘，丫鬟心疼不已，好好的喜宴，却以悲剧收场。 听到丫鬟的声音，原本平静下来的邵莹莹尖声叫道：“拿走，全都给本姑娘滚出去。” 丫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生怕她发疯伤到自己，端起吃食逃出房间。 其他丫鬟见邵莹莹连贴身丫鬟都骂，更不敢凑上前去，躲得远远的。 夜色里，一名瘦高的小厮，避开其他人，摸进邵莹莹的院子里。 小厮左右瞧了瞧，一个丫鬟也没瞧见，顾不得其它，提着酒壶闪进邵莹莹屋里。 邵莹莹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吼道：“滚！” 小厮不但没走，反而上前几步，镇定的行礼道：“小人见过姑娘，奴才有办法让姑娘得偿所愿。” 邵莹莹原本气闷的神色，立刻来了精神，抬头看向他，迫不及待道“快说。” 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时间段，小厮出现在她院里有何不妥，反而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想知道他说的办法。 小厮大着胆子在她对面坐下，顺势给她倒了杯酒，堆到她跟前。 蛊惑道：“听说姑娘晚膳都没吃，想必是烦心今日之事，奴才这儿有壶好酒可解千愁。” 邵莹莹想听他讲得到吴云越的办法，根本不耐烦听他说这些，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末了催促道：“快点儿。” 小厮见她喝下酒，嘴角绽开愉悦的笑，缓缓凑近她，“姑娘，只要将他忘了，或将人绑起来。” 邵莹莹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你骗我。” 小厮轻笑出声，“奴才这可不是骗，而是真心实意给姑娘出主呢。” 随即在心中默念，一、二、三，原本眼神清明的邵莹莹，已然神智不清。 突然站起来，一把搂住小厮的脖颈，轻声呢喃，“吴郎，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说着伸手去解他的衣裳，抱着邵莹莹娇软的身子，心里是计谋得逞的快意，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也想你，我的好姑娘，这可是你主动的。” 粗糙的手，轻轻抚上她光滑的脸颊，手上的薄茧刮过她娇嫩的肌肤，留下点点红痕。 邵莹莹不适的皱了皱眉，“唔～” 小厮再按捺不住，一把将人抱起，反正姑娘往后也嫁不出去，还不如跟了他。 看着地上的碎片，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价值不菲的摆件，就这样没了，还真是败家。 将人放在床上，随即覆了上去，手忙脚乱的解着邵莹莹衣裳，无奈姑娘家衣饰繁杂，小厮实在没耐心去解，也怕丫鬟中途回来，坏了他的计划，用力一扯。 “嗞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小厮满脸兴奋，邵莹莹满脸茫然，将身贴近小厮。 娇声唤道：“吴郎。” 小厮在她耳边轻声道：“嗯，咱们安歇吧。” 回应他的是热情似火的邵莹莹，神智不清的她，以为与自己亲热之人是吴云越，于是将学来的手段，全用在小厮身上。 第329章 被欺辱 而导致邵莹莹神智不清的药，还是她亲手交给小厮的，原本打算与吴云越洞房时用，却不想今晚确实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只是新郎官不是她以为的那个。 小厮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受了邵莹莹启发，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邵方海会把邵莹莹嫁给他，哪怕不嫁他，目的也达成了，就算死，也无憾。 想法很简单，可邵方海能在临江府站稳脚跟，除了谨小慎微外，私下的手段也不那么磊落，怎会轻易放过他。 “啊....姑娘屋里有贼人。”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尖叫声，院中乱成一锅粥。 邵方海还没睡下，坐在屋里生闷气，痛失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可是家中铺子一年的盈利，若非因为宝贝女儿，他可舍不得给出去。 正在那里唉声叹气，就被丫鬟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邵花氏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轻柔的梳理着一头秀发，年过四旬的妇人，因着日子过得轻松舒心，不显老态。 听到丫鬟的尖叫，手一抖，硬生生扯下几根头发，若是以前她定要严惩，这会子也顾不上丫鬟没规矩。 满脸惊诧的看向邵方海，抖着唇，“老爷，莹儿屋里进了贼人，这可如何是好。” 邵方海没好气道：“在家里能出什么事，许是丫鬟看花了眼。” 这妇人一点主见也无，凡事都要他来拿主意，真是没用，当年看她姿色不错，这才将她取回来，想着改变下一代的容貌。 到头来半点用都没有，女儿容貌随了自己，脑子却随了她亲娘，想想都头疼，儿子更是他的翻版。 尽管觉得不可能有贼人，可邵方海夫妇还是来到女儿所在的院子，瞧着院子里站着的丫鬟，一个个低着头，房门紧闭，当真有贼人进入里边，就凭这些人的不作为，莹儿还能有好。 思及此，邵方海冷着脸问：“出了何事？” 邵莹莹贴身丫鬟，哆嗦着上前一步，“见过老爷夫人，姑娘屋里有人，奴婢们进不去，且姑娘并没有喊叫，所以....” 邵方海靠近门口，就听到屋里男女暧昧交缠的声音，做为过来人的他，当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邵花氏没管那么多，径直走到屋门前，听着屋内传出来的欢愉声，老脸一红，女儿也太孟浪了，还未成亲，怎能公然与人私混，就算今日坏了名声，往后不好说亲，也不必如此作贱自个儿。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都没脸出去见人，越想越气，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丫鬟惊慌失措的上前将她扶住，大声喊着，“夫人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邵方海脸色黑沉，冷着脸吩咐，“闭嘴，将夫人送回屋，都把嘴巴闭紧一点，但凡透出半点风声，都卖进楼子里。” 院中瞬间噤声，怕被老爷记恨，索性跟着花氏离开。 “来人，将房门给本老爷撞开。” 邵方海听着屋里的喘息声，脸黑得能滴出墨，该死的贼人，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里面不可能听不见，如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明晃晃的挑衅，等会一定将那人腿打断，竟敢染指他的宝贝女儿。 女儿长得像他，不够漂亮，却很得他心，年轻时在外乱来，至使他子嗣艰难，纳了几房小妾，只有夫人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其他人屁都没有。 不能生养的女子，养在府里浪费粮食，被他打发走了。 白天损失一万两，女儿晚上在他眼皮底下失去清白，叫他如何不气。 府里动静瞒不住耳目众多的管家，没一会他就得知事情真相，亲自挑了两名小厮，拿着斧头过来。 房里的邵莹莹神智不清，根本不知外面的事，中了药的她，一切凭着本能。 而神色清明的小厮，想将事闹大，同时贪恋邵莹莹的身子，更想报复邵方海。 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那张与邵方海六分相似的脸，在自己身下沉沦，内心深处升起不可言说的愉悦。 “砰...砰...” 砰砰砰的撞门声响起，小厮看着身下眉头紧蹙的女人，在门被撞开前的瞬间，将被褥扔在地上。 门外闯进来的人，瞧见床上的情形，连忙退出房间，太...太刺激了。 姑娘与野男人，衣不蔽体的在床上交缠，他们无意间看到姑娘的身子，老爷会不会杀人灭口。 邵方海进屋瞧这样的画面，厉声道：“成何体统，还不停下来。” 床上的两人像没听到似的，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管家凑到邵方海身边，小声道：“老爷，这事透着古怪，看着像被下药。否则....” 怒火中烧的邵方海理智稍稍回胧，吩咐道：“你说的有理，让人端盆冷水过来。” 管家迟疑片刻，“这个...冷水伤身，要不就让他们继续。” 邵方海瞪了他一眼，让他看着女儿被人欺负，就算中了药也不行。 管家闭嘴不说话，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很快便有一盆冷水被小厮端过来，然，众人站在门口犯了难，都是男子，方才那是不知情，若明知故犯就不好了。 邵方海反应过来，吩咐道：“将夫人身边的嬷嬷寻来。” 邵花氏身边的嬷嬷被叫来，端着冷水，哆嗦着身子进屋，水波荡漾间，正在交缠的两人浇了个正着。 “啊....” 邵莹莹被冷水浇回神智，看着床上的情形，再次发出一声尖叫，连忙找被褥遮盖。 刚从床上下来，立刻跌坐在地上，私处火辣辣的疼。 小厮不慌不忙从床上下来，拿起衣裳穿好。 嬷嬷到底看着邵莹莹长大，见状不忍心，上前帮她穿好衣裳，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痕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厮也太粗鲁了，竟将姑娘折腾成这样，这是把她当成发泄的工具。 觑了眼姑娘的脸色，她不敢说出来，怕她受不住打击，想不开。 邵莹莹颤抖着身子，在嬷嬷的帮助下穿好衣裳。 第330章 大仇得报 此时此刻，邵莹莹脑子一片混乱，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稀里糊涂就没了清白，成为旁人口中的破鞋，吴举人还会要她？ 本就看不上她，更何况是失了清白的她，该怎么办？ 看了眼毁了自己清白的小厮，邵莹莹混沌的脑袋终于有片刻清明，就是喝了他递给自己的酒后，整个人才开始不对劲。 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红着眼质问：“本姑娘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下药害我。” 小厮看了眼邵莹莹，抿了了唇，“姑娘，你在说什么？奴才是被强迫的。” 邵方海听到房里的动静，命令道：“都给我滚出来说清楚。” 邵莹莹犯了错，大气都不敢喘，垂头丧气朝外走。 邵方海脸色阴沉站在台阶上，管家见状，搬了张椅子过来。 邵方海坐在椅子上，盯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小厮，眼睛微眯，“说一说，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何会在内院？” 邵莹莹丢了清白，怕父亲生气，垂着头不敢说话，小厮则乖巧的跪在他面前，诚恳的道歉，“老爷，这事与姑娘无关，要怪就怪奴才吧！是奴才鬼迷心窍，对姑娘做出此等畜生不如的事。谁叫奴才仰慕姑娘已久，实在是不忍拒绝姑娘的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听这意思是姑娘强要的他，可真看得起自己，姑娘心高气傲，怎会看上家里的小厮。 心中不屑一顾，耳朵却竖了起来，明显很想知道接下的要发生的事。 邵莹莹没听出来他话中之意，附和道：“本来就是你。” 见他承认了，邵莹莹理直气壮的告状，“爹，他欺负女儿，快将他的腿打断。” 邵方海看了眼女儿，头一回觉得她太蠢，连那小子的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 就算想要对方的命，也不能大喇喇的说出来，想让一个人消失多的是办法，何必闹的人尽皆知，如此反而不好下手。 忍无可忍的吼道：“闭嘴，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邵莹莹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想着再也不能嫁给吴云越，她就心痛如绞。 邵方海看着小厮的眼神，晦暗不明，女儿明显被人算计了。 虽然暂时不能要了他小命，却可以打一顿板子，沉声吩咐，“来人，将他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是。”管家立刻将人拉下去。 邵方海四处扫视一圈，警告道：“今晚之事，若泄露出去半分，后果自负。” 最后看向满脸怨毒之色的邵莹莹，实在不知说她什么好，丢下一句，“你回屋待着去吧，无事不要出门丢人现眼。” 女儿已经废了，本来还挺高兴她眼光好，给自己找了个举人夫婿，尽管抢人夫婿不道德，可为了邵家着想，他还是举双手赞成，不想在阴勾里翻了船。 邵莹莹没想到爹会这样讲，顿时红了眼眶，“爹，女儿也不想这样的。” 邵方海懒得再看她一眼，千娇百宠着长大，却被一个打杂的小厮算计，将来还能指望她帮衬娘家吗？ 邵方海摇着头离开，如珠如宝护了这么些年，本就存了让女儿攀高枝的心理，如今彻底失败。 小厮被打了三十大板，整个人却兴奋不已，终于为心爱的姑娘报了仇，死也无憾。 对于邵家的闹剧，苏白英等人毫不知情，当然就算知道这事，也只会幸灾乐祸。 自食恶果的滋味，不知邵家几人可还满意？ 次日一早，宋清淮早早出门，询问赵自秋和吕梁可要一起上京，然，两人纷纷表示想回家一趟。 苏白英则到牙行将铺子后续交待好，顺便买了两个下人，一男一女，签的死契。 宋清淮从外面归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一眼便知心情不错。 苏白英将买回来的下人交给茶儿去带，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歇息，见宋清淮兴冲冲回来，打趣道：“夫君笑得如此开怀，莫不是捡到金子了？” 宋清淮莞尔一笑，“那可不是金子可以比的，娘子，待会让张成去通知五妹一家，咱们过两天就出发，早些抵达京城，夫子给为夫推荐了一位大儒，正好请教一番。” 苏白英点头赞同，“确实比金子珍贵，午膳过后，就让张成走一趟。今个儿买了两个下人，小厮十三岁，夫君带在身边好好教一教，往后给你当书童，小丫鬟就跟在我身边伺候。” 宋清淮认真听着，对她的安排没有意见，“听娘子的，咱家还剩多少银钱？” 苏白英想了想，“大概还有五百两，上京赶考的路费足够了，铺子的盈收牙行每个月存进钱庄。” “嗯，娘子将银子分散缝进衣裳内袋或其它隐秘之处，以防万一。”宋清淮叮嘱道。 上京路上可不太平，匪徒众多，万不可因为身外之物，惹祸上身。 苏白英笑眯眯的夸道：“好的，还是夫君有办法。” 宋清淮时常被夸，已经习惯了，之前还会不好意思，如今还会宠溺一笑。 娘子这是将他当成小孩子，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十分受用。 茶儿带着刚买的丫鬟，“老爷，夫人可以用膳了。” 小丫头在牙行里学过规矩，见到两人，恭恭敬敬的先了一礼，“见过老爷夫人。” 苏白英颔首，“嗯，摆膳吧。” 茶儿带着人退下，“是。” 小丫鬟跟在茶儿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姐姐，夫人好漂亮，讲话温温柔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有老爷也好温柔，满脸宠溺的看着夫人，让人好生羡慕！” 茶儿话不多，只交待一声，“夫人很好，好好伺候夫人。” 小丫鬟重重点头，随即好奇的问：“嗯，姐姐不跟夫人进京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小丫鬟也打听到一些主家的消息，对于自己能被举人夫人买走，是她没想到的。 还要跟着去京城，繁华热闹的京城，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听说京城的大户人家，对待仆人非常大方。 第331章 抵达京城 定好日子，苏白英便让张成前往九山村通知苏白果一家。 安排好一切，两家便跟着镖局出发。 苏白果离开九山村隔日，邵莹莹带着几个小厮来到九山村，想趁其不备，霸王硬上弓。 不甘心谋划那么久，最后只得一场空，如今她还失了清白，这口气她咽不下，怎么也要得到吴云越的人，反正已经那样了，不在乎多一次。 却不想来晚了一步，人已经离开临江，往后余生都不可能再相见。 邵莹莹失去清白后，这两天没有心情吃东西，此时气血上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厮手忙脚乱的将人抬进马车，看着脸色苍白的邵莹莹躺在马车上，胸前鼓鼓囊囊的，年轻力壮的小厮，感觉鼻子一热，顿时血流不止。 一个长得瘦瘦高高的小厮，咂了咂嘴，“姑娘长得不咋地，身子很有料，这前凸后翘的，比起春花楼的姐儿还带劲，难怪良子那天舍不得停手，要我也不乐意，三十大板值！” 说完见邵莹莹昏迷不醒的，大着胆子摸了一把，闭着眼睛感受，“手感也很好。” 邵莹莹怕丫鬟碍事，带着几个小厮就出门，万万没想到小厮会趁她昏迷之际，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另外几个见他如此享受，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吗？我来试一下。”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这辆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前面驾车的小厮听着身后的动静，心痒难耐，将马车赶至偏僻处，迫不及待的加入其中。 昏迷中的邵莹莹，只感觉身上如同火烧，难受不已。 ****** 离开临江城的两家人，乘坐镖局的马车，欣赏沿途风景。 因着跟随镖队出发，且镖局名声在外无敢惹，一路上并未发生意外，一个半月后，众人平安抵达京城。 客栈内，宋清淮神色温和的看着苏白英，“娘子，一路颠簸累了吧，快去歇会儿，为夫和妹夫去牙行打听一下，看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屋租赁。” 苏白英揉了揉酸软的腰，本来想跟着一起去，无奈身子不争气，只得应下，“好，尽量租一间带院子的。” 足足一个半月行程，再加上速度不慢，颠了一路，苏白英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这会子实在没有精力外出，不然她很愿意出去逛一逛，这热闹繁华的京城。 宋清淮点点头，“嗯，为夫晓得。” 随后叫上吴云越，带着新上任的小厮，向客栈伙计打听到牙行所在之地，一刻不停的往那边去。 再过不久便是会试，各地举人纷纷从各地赶来，好些价格便宜的客栈已然人满，他们歇脚的客栈价格不便宜，一晚就得四百文钱，他们家银钱足够多，住几天倒是没问题。 只是妹夫他们银钱想来不凑手，再者住在客栈总归不如宽敞的院子舒适。 苏白果扶着蒋氏，“三姐，我带婆母回屋歇一会，你也进屋歇着吧。” 几人刚用过午膳，蒋氏年纪大了，抵达京城时，整个人都虚脱了，这会子还没缓过来，还得苏白果搀扶着，不然都站不稳。 苏白英看着婆媳俩苍白的脸色，“嗯，可要小霜帮你一把？” 苏白果摇头拒绝，“不用。” 小霜是伺候苏白英的小丫鬟，另一个叫小寒，是宋清淮的小厮，刚才跟着宋清淮一起出去了。 苏白英劝了一句，“让她给你搭把手，轻松一点儿。” 小霜是个机灵的，见此上前扶着蒋氏另一边胳膊，笑眯眯道：“吴夫人，走吧。” 语气极其自然，显然这样的事，一路上没少做。 尽管不是头一回，苏白果还是客气的道谢，“那好吧，麻烦你了。” “吴夫人无需客气，这是奴婢应该的。” 小丫头心里明镜似的，这一路上她也看出自家夫人对吴夫人的偏爱，身为丫鬟当然唯主子命是从。 喜主子所喜，忧主子所忧，方能在主子心里占据重要位置，才不会被人随意取代。 蒋氏朝苏白英虚弱的笑了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比刚到时好了许多。 苏白英回以微笑，亲家母实在是太惨了，本来好好的，快到上京地界，突然得了风寒，大伙急着赶路，只得咬牙跟上。 苏白果温声道：“娘，儿媳带你上去休息。” 蒋氏眨了眨眼睛，表示没意见。 苏白英跟在几人身后，回屋躺下歇息，感觉手脚冰凉，京城实在太冷了，夫君方才出去时，竟然忘了让他加件外袍。懊恼的皱了皱眉，脑袋被冻坏了，之前竟然没想起来。 最后实在是太累，就这样睡着了。 宋清淮几人直奔牙行，一个中年牙人笑眯眯的上前招呼，“几位客官这边坐，鄙人姓胡，请问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的？” 宋清淮坐下，直接说明来意，“胡牙人好，我想租一间小院，最好院中带水井，不少于三间屋舍。” 家里有下人，没有三间屋子，可住不下。 吴云越跟着说出自己要求，“我只要两间屋舍，不知可有？” 胡牙人态度极好，“有的，两位稍等，我去拿册子。” 京城房屋众多，让他直接说，还真做不到，不过他都有记在册子上。 很快胡牙人就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过来，按标记给两人找合适的屋子和小院。 最后宋清淮挑了三处，条件不错的小院，一个月十五两，靠近内城，待会亲自看过再做决定。 吴云越就比较简单，直接定下一进小院，里面只有两间屋子，带一个厨房，租金五两。 听说是屋主隔出来的小院，租出去收点儿租金，院子没有井，只能到公用的水井打水。 对此吴云越没有意见，打水而已，他有的是力气，到时准备几个大木桶，他每天晚上或早上将水打好，够娘子洗衣便好。 两人挑选好，胡牙人笑道：“客官请随小人前去瞧一瞧，若是满意咱们便可签契书。再过些时日，各地举人进京赶考，拖家带口的，租房可比住客栈划算。” 第332章 寒冷 宋清淮笑着附和，“确实如此，那咱们先去看院子，合适的话就定下来。” 胡牙人见两人气质不俗，可身上又没有读书人的死板，说话做事挺圆滑的，一时半会猜不出两人的来路，于是开口试探，“两位来京城是定居还是赶考？” “上京赶考。”宋清淮言简意赅。 胡牙人闻言，立刻作揖道：“小人恭贺两位老爷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宋清淮报以微笑，“借你吉言。” 吴云越跟着笑道：“谢谢！” 几人乘坐牙行的马车，前往方才选的院子，去看下实际情况。 马车里，胡牙人为院子说尽好话，“举人老爷请放心，院子空置期，牙行也有派人定时去打理，可以安心入住，桌椅那些都配备齐全，周边邻居也很好相处，没什么矛盾。” 宋清淮点头，“好。” 听说邻居好相处，宋清淮有点意动，当真如此的话，娘子无聊时便可寻邻居说说话，不至于太寂寞。 很快来到京云巷尾的一处小院，这里靠近内城，院子有些年头，古色古香韵味十足，前院并不宽敞，房间也不大，不过主仆四人住这儿，倒是足够，唯一的优点这是间独立的院子，有前后院，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宋清淮四周看了一圈，除了窄点儿，其他它条件都不错，于是问：“胡牙人，这家屋主去哪儿了？” 胡牙人如实告知，“屋主前些年发迹，再加上人丁兴旺住不开，搬走了，这间院子便空置下来，上任住户是位京官，不久前调去任上。” 话罢看了眼宋清淮，接着道：“旁人都说这处宅院风水好，主家发迹了不说，住户也跟着受益。” 宋清淮挑了挑眉，没有作答，将目光投向小院，坐北朝南，位置不错，至于是不是风水宝地，还有待商榷。 宋清淮看过后，心中有数，此处院子在巷尾，一丈高的围墙，隐秘性很好，“去另外两处看一下。” 胡牙人点头，“好。” 分别到青江巷和幽云巷看过，宋清淮几厢对比，便有了决断。 最后来到庆云巷，吴云越挑中的小院。 只有两间屋子，旁边有间小厨房，除了没有水井外，生活还挺不错的，吴云越很满意。 当场点头，“就这间吧。” 胡牙人笑容满面，“好，咱们回去签份契书，再将钥匙交给你，明日便可搬进来住。” 这间屋子因着没有水井，院子不大，一般很少有人瞧得上，只能住两三个人，但凡人丁兴旺的人家，根本不够住，可人少的，随便哪家客栈歇一歇，都比这里舒服。 已经空置大半年了，如今能租出去，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只是面上不显。 回牙行的路上，宋清淮想着牙人在京城走动，对城里的一些事，肯定非常了解。 随意道：“总算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不虚此行。” 胡牙人是个健谈的，立马接过话茬，“那可不，皇城脚下，无人敢做奸犯科，安全的很。” 宋清淮不动声色的问：“一直听说，京城五品官员一抓一大把，可是真的？” 胡牙人有感而发，“确实如此，京城别的不多，皇亲国戚，王侯将相最多，也许那路上行走的普通人，也有可能是侯府拐着弯的亲戚，得罪不起呐。” 牙行时常为高门大户提供丫鬟，多少清楚他们的为人，规矩森严，根本不将普通人放在眼里。 宋清淮从他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京城权贵众多，且都不好惹，行事还得谨慎一些。 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读书，会试时争取得个好名次，届时带着娘子离开京城。 五品在皇城外可是一方父母官呢，权力很大，在京城这种地方，五品官算不得什么，想要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 只是他的目标不在这里，还是带着娘子离开京城发展，若是政绩好，提拔上来才有实权。 签好租赁契书，宋清淮最终选择京云巷的那处小院，窄点也没什么，主要是安静，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幽云巷那处院子倒是宽敞，可它不远处 是艳满楼，他是来参加会试的，再好的定力，整晚听着那些靡靡之音，心思能静下来才怪。 青江巷那边同样不如意，索性不再折腾，就这样定下来，拿到钥匙，明天便能搬过去，瞧着干净整治，桌椅板凳齐全，用不着置办。 锅碗瓢盆得重新买，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回到客栈，宋清淮坐在大堂沉思，忽然眼前出现一道阴影，抬头看去，眉目染上笑意，“娘子，睡醒了？” 苏白英在他旁边坐下，柔声询问：“嗯，回来为何不进屋，这里有点儿冷。” “怕打扰到娘子休息，为夫身上火气旺，不怕冷，不信你摸一下。”说着将手递到她跟前。 苏白英习惯性的牵起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冰冷的手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柔柔一笑，“果真如此，距离晚膳时间还早，回屋歇一会吧。” “嗯，走吧。”宋清淮之前不回房，是怕吵醒苏白英，如今她亲自下来寻他，哪还有不回屋的道理，他又不傻。 两人回屋，苏白英提起小炉上的水壶，倒了些热水在盆子里，拿出巾帕搭在盆边，唤道：“夫君，过来洗漱。” 宋清淮从包袱里拿了件外袍，听到苏白英的话，转头笑道：“谢谢娘子，放那儿吧。” “天气冷，水一会就冷掉。” “好，马上。” 宋清淮走过来，将厚厚的外袍披在苏白英身上，温声道：“娘子的大氅为夫没找到，先用这件外袍将就一下。” 显然苏白英先前冰冷的手，他感受到并记在心里，回屋第一件事，便是翻找厚实的衣裳。 无奈这些都是苏白英收拾的，他还真不清楚在那个包袱里。 苏白英捏着外袍，忧心忡忡，“外袍就可以了，孟冬刚刚过半，气温便如此寒冷，仲冬和季冬时节如何受得了，咱们那点子厚衣裳，可能抵抗不住严寒，夫君可知京城人如何过冬的。” 第333章 置办所需物品 宋清淮见娘子忧心不已的样子，柔声安慰，“娘子别急，咱们打听一下，先前确实没注意到这些，客栈伙计在屋里支了个小火炉，能散热还能烧热水，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愧是从近千人中脱颖而出的举人，眼睛四处一扫，便看出些门道。 苏白英往火炉旁靠近一些，感觉身上暖和不少，点头赞同，“夫君说得有道理，明日打听打听京城百姓如何过冬，咱们可以借鉴一下。” 宋清淮也没料到京城会如此冷，导致出现如今的状况，有点儿后悔将娘子带来，跟着他受冻，幸好还有机会补救。 双手拧干巾帕，将脸擦洗干净，温声道：“好，为夫待会和伙计打探清楚，搬进小院后，就着手准备过冬的物件。” 苏白英温声细语的说着，“嗯，不过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夫君还是先歇会儿。” 宋清淮目光灼灼的望着苏白英，用他清柔和的嗓声缓缓地邀请道：“娘子陪为夫一起，可好？” 镖师赶着回家过年，一路上并未过多停留，再者担心路上出事，夫妻俩许久不曾亲密接触，如今安全有了保障，宋清淮身强体壮，面对娇滴滴的小娘子，情难自控在所难免，顾忌着这是外面，只想抱着安慰一下。 苏白英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说不出拒绝的话，缓缓的点了下头。 夫君的眼眸太亮，让人不忍心看他黯淡下去。 宋清淮怀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心满意足的睡下。 而苏白英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原本毫无睡意的她，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说实话，她还挺想念夫君的怀抱。 一觉睡到傍晚，两人下去随便吃了点东西，接着又回去歇下。 次日，苏白英告别苏白果等人，带着行李坐在租来的骡车上，往京云巷而去。 心情有那么点儿激动，细数着带来的东西，还需要银钱购买的必需品。 骡车稳稳的停在小院门口，宋清淮拉着苏白英下来，指着边上的小院，“娘子，往后咱住在这儿，可还满意？” 苏白英仔细打量一番，“夫君，这院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周边挺安静，适合夫君备考。” 对于她来说，住哪都能习惯，一切以夫君为主。 宋清淮微微一笑，“娘子满意就好。” 说着将钥匙递给她，“往后家中事务便要辛苦娘子来操心。” 苏白英微笑着接过钥匙，上前将门打开，丫鬟小厮无需主子吩咐，立刻将行李搬进小院。 宋清淮结清费用，拿着剩下的包裹进院，将门关好。 苏白英四处打量一番，挺满意的，在繁华的上京城，还能租到一座这样的小院，还是挺不错的，两间正房，拿一间出来左右各一间厢房，刚好给小霜和小寒住。 宋清淮将包裹放进正屋，“娘子，你看一下还缺哪些东西，咱们去买回来。” 苏白英闻言，思考片刻做出决断，“让小霜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咱们现在就出去，缺不少东西呢。” 经过昨天的休息，苏白英今天精神抖擞，来到最繁华的京城，就想出去逛一逛，感受不同的氛围。 对此宋清淮当然没有意见，笑着应下，“好，外头风有点儿大，娘子将大氅披上，咱们就出发！” “夫君，稍等一会。”话罢，苏白英便回屋去拿大氅。 转身之际瞥见小霜，吩咐道：“小霜，后院有井，打些水上来把桌椅板凳，还有床架擦一遍。” 小霜乖巧的应下，“是，夫人。” 同时在心里羡慕小寒能跟主子上街，这可是京城呢，从客栈到小院的一路上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了眼热闹的街道，被四周华丽的景物深深迷住。 身为下人，主子交待的事，她必须完成，哪怕很想出去。 夫妻俩带着小厮出门，因着小院在巷尾，并不引人注目，拐出小巷，打听到市集所在之处，三人直奔目的地。 直接来到杂货铺，将所需物品，大米、粗面、油、碗筷、盆、大小木桶等物，这些必需品全部买好，还能让伙计送货上门。 掌柜笑眯眯的将几人送出门，并保证按时将货送到。 出了杂货铺，宋清淮看向苏白英的神情中，隐隐带着崇拜，娘子对家中所需物品，可谓是如数家珍，讲起价来，也是一把好手，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直到伙计客气将他们送出门外，这才从刚才的氛围中回过神来，此刻忍不住问：“娘子，还有什么要买的？” 苏白英刚与掌柜唇枪舌战许久，此时心情正好，想也没想就道：“去集市看一下，可否有卖木柴的，咱家厨房的东西都买好了，可还有柴火没有买呢。”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为夫不及你。”宋清淮佩服不已，两人之前从未一起逛过杂货铺，对自家娘子管家理事的本事，并不了解。 苏白英被夸，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夫君学识渊博，不必在意这些琐事，我会打理好一切，夫君只需安心读书。” 谁不喜欢被人夸赞，苏白英也不例外，尽管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况且还是夫君夸赞她，心里美滋滋的，走在苏清淮身边，脸颊一片绯红。 宋清淮这时想起张成来，若非其娘子怀孕，张成肯定会跟着上京，如今这些琐事便可数交给他，娘子也能轻松一些。 两人来的不算早，许多周边的百姓，已经卖完东西，提着篮子往回走，街道两旁只余一些东西没有卖出去的百姓，和一些小贩。 逛了许久之后，苏白英望着前方的街道，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卖柴火，“夫君，咱们这是来晚了，没看到有卖木柴的，今天只能在外面吃。” “两位贵人需要柴火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夫妻俩的交谈，转头望去，见是一位头发花的妇人。 苏白英神色温和的问：“嗯，你有柴火？” 见她并未带柴火，面上疑惑，将妇人上下扫视一遍。 第334章 卖柴火的少年 老妇人眼神闪了闪，背越发佝偻，回答的小心翼翼，“是的，奴家是在这附近的，家中孙儿靠砍柴为生，贵人若有需要的话，可到家中来取。” 夫妻俩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赞同，两人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宋清淮好歹管理家中产业一段时间，还是能分辨出一些人的好坏。 苏白英尽管涉世未深，可也知道，不可随意跟陌生人走。 这妇人穿着破旧，脸色不像是穷苦人家该有的，苏白英做为过来人，自是不信她的话。 敛下眸中情绪，声音平静道：“老人家，我们还有其它东西要买，你让家里人把柴火挑过来，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她又不傻，人生地不熟的就往陌生人家里跑，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有心算无心，她们三人根本反抗不了。 且不说夫君常年读书，并无拳脚功夫，小寒只有十三岁，还没长开，力气说不得都没她大。 妇人神色有几分躲闪，瞥了眼不远处的摊位，瞬间镇定下来，有条不紊的解释道：“贵人有所不知，奴家孙儿早早就上山砍柴，这会子不在家，奴家年老体迈，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街上拉客人。” 妇人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至少旁边路过的人，是站老妇人那边，对着苏白英和宋清淮指指点点，还帮着妇人说话。 “这夫妇俩是何意思，竟然在为难一位老妇人，还有没有点同情心，穿着人模人样的，竟不做人事。” “就是就是，越有银钱越小气，我家小姑子掏空娘家去贴补婆家，她婆家不说家财万贯，至少比咱们家要好吧！回趟娘家只提了几把青菜回来，把我气得约，饭都吃不下。” 很快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宋清淮将苏白英拉至身后，为她挡去所有不善的目光。 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解释道：“众位有所不知，某与老人家萍水相逢，怎好跟着她走，再者某还有其它事要办，老人家可让邻居帮忙挑过来，非要在这儿胡搅蛮缠，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众人听清楚来龙去脉，立马不作声了，不一会全部离开。 苏白英看着这一切，不得不感叹，这些人不全是傻子，两人也准备离开。 妇人焦急的想去拉苏白英，结果拉了个寂寞，不死心道：“贵人，奴家家中真的有柴火，不信你可以去家中看看。” 苏白英不想追究她的来历，只留下一句，“老人家，我还是那句话，让人挑过来，有多少要多少。” 她是缺柴火，可不会傻得送上门去，就算对方真的有柴火，她照单全收，就当之前的道歉。 妇人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满脸可惜，以这几人的姿色送到楼子里，少说也能得百来两，躬着身子朝别处去了。 远离那边后，苏白英看着宋清淮，轻声问：“夫君，那人看着有问题，要去报官吗？” 宋清淮摇了摇头，“首先，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其次对方敢明目张胆的行骗，怕是有后台，咱们刚来京城，对这些都不了解，贸然行动被他们知晓，往后肯定麻烦不断。” 不是他冷血，实事如此，皇城脚下，胆敢行不轨之事，想来后背足够硬，否则早被抓了。 他们刚来，就得罪这些势力，当真得不偿失。 苏白英想了想，点头赞同，“夫君说的有理，咱们没有证据，可别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她们只是小人物，还没能力调查这些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两人继续往前走，都快到头了，还没瞧见柴火，苏白英遗憾不已，“夫君，看来要空手而归了。” 宋清淮勾唇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不远处，“娘子，你往前看。” 苏白英抬眸望去，却见街尾站着位半大少年，他旁边放着一捆柴，少年神色焦急，眼巴巴的望着来往行人，希望有人将他手里的柴火买走。 苏白英靠近时，看了眼他的柴火，全是粗枝干，并非一些易燃木柴，满意极了，在少年渴望的眼神中，问出他期待许久的话，“柴火如何卖？” 少年人闻言，眸光亮得惊人，激动道：“贵人，一担十文钱。” 苏白英瞥了少年一眼，倒是没有乱喊价，“我们要了，再加两文，帮忙挑回去，可愿意？”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愿意。” 不愿意的是傻子，有两文钱，娘的药钱总算凑够了。 这时旁边有位妇人阴阳怪气道：“嗐，他就是个扫把星，你们买他的柴火，也不怕跟着倒霉。” “是呀！是呀！牛娃子的名声在这附近出了名，旁人的柴火一来就被买走了，就他的柴火再好，都卖不掉，贵人刚来的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少年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脸色涨红，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他很想大声喊，‘他不是扫把星’可那些买了他柴的贵人，家中多多少少会出一点事。 事实让他无从辩解，而跟他同村的瓜娃子，柴火不如自己，却卖得非常好。 就在他将头低到胸口，苏白英开口说话了，“好了，走吧！”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少年的耳中，犹如天籁。 少年不可置信的抬头，大声回道：“是。” 宋清淮看了众人一眼，带着苏白英和小寒转身离开，少年挑起柴火连忙跟上，生怕慢上一步，对方会反悔。 苏白英不是没听到众人话，只是她对这些话持怀疑态度，再者，她在少年身上看到从前的自己。 同样的贫穷，却不放弃努力的生活，而她有能力帮一把时，也不会吝啬。 当然这也不算帮，只是等价交换，她需要柴火，而对方恰好在卖而已。 苏白英经过肉铺时，看着案板上油汪汪的肉，走过去称了两斤五花肉，还能熬点猪油出来，五花肉不管是炒着吃，还是红烧，哪怕只是简单的水煮，味道都不错。 一斤四十文，比临江那边贵五文一斤，穷人还真吃不起。 第335章 肉香 苏白英付过银子，小寒接过肉贩手里的　五花肉，咽了咽口水，自从跟着老爷夫人，他时常能吃到肉，可看到它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就在他羞愧不已时，耳边传来‘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挑着柴火的少年耳尖泛红，眼神与他对视时，不自在的别过头。 小寒暗自松了一口气，丢脸的不止他一人，显得不那么突兀。 因着这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不少，少年被小寒看得不好意思，朝他腼腆的笑了笑，挑着柴跟在几人身后。 一路回到小院，少年将柴火整齐摆放好，站在苏白英跟前，有点拘谨，眼睛盯着自个儿脚尖，不敢乱瞟。 “这是柴火钱，收好！”苏白英将准备好的铜板递给他，声音温和，不似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没有高高在上的神色，更不曾因为那些人的话，便收回她的好，牛娃眼眶湿润，有多久不曾体会到善意。 颤抖着手接过铜板，连声道谢，“谢谢夫人，你是好人。” 铜板不多，却犹如千斤，且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娘的病拖不得，且就差十来文药钱，东拼西凑，只差这一点儿，不然他也不会明知无人买他的柴火，还挑着柴来碰运气。 拿着铜板，牛娃珍而重之的放入胸口，转身就要离开，得早点去拿药。 苏白英见他要走，出声阻止，“等一下。” 牛娃顿住脚步，压下内心的急切，恭敬的问：“夫人有何事？” 夫人与他有大恩，就算有天大的事，耽误一会儿也没什么。 苏白英见少年穿着破衣烂裳，如他这般的，在京城很少见，想来是家境贫寒或人口众多所致，又见少年吃苦耐劳，于是生了恻隐之心。 念头刚起，便出口喊住他，温声问：“你叫牛娃是吧，可愿意给我家提供柴火，那种粗壮一些的枝干，若愿意的话，这个冬季的柴火就交给你，价格如方才一样。” 再者，天气越来越冷，她也不想时常去街上买柴火，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牛娃愣了好半晌，方才如梦初醒，激动不已，“愿意的，小的非常愿意，谢谢夫人。”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有固定东家，他只需专心砍柴，无需担心其它，只是高兴过后，他又有些犹豫，迟疑不决道：“可是，小的运气不太好，恐会连累到夫人。” 今天是他自私了，没有告诉贵人他的特别之处，也是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只卖一次，霉运应当不会找上对方。 贵人如此心善，他实在不忍心，吱唔着说出真相，就算因此失去这件差事，也在所不惜。 苏白英诧异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只比七弟大一点儿，不想对方在逆境中，还能有此品性，可真难得，扬了扬眉，“无妨，你只管送来。” 牛娃红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夫人。” 同时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进深山，给好心的夫人送来上等柴火。 少年离开后，杂货铺的伙计将她要的东西送来，忙忙碌碌，一个上午就快过去，在客栈吃的早膳已然消化，这会子肚子有点儿饿。 苏白英便带着小霜去厨房做饭，小霜看夫人忙碌个不停，鼓起勇气道：“夫人，让奴婢来吧，你在旁边看着，若有不对之处，可指出来，奴婢立马改正。” 小霜非常清楚，自己能被夫人买走，就是因为会煮饭，否则如此好的主家，不一定轮得她。 这会子到了京城，她必需拿出点真本事，不然随时有被卖掉的可能，毕竟夫人不可能给她们煮饭，若真如此，要她还有何用。 然，她只是个农家小女娃，根本碰不到荤菜，对于肉的做法一无所知，这才有了她大胆提出的要求。 苏白英挑了挑眉，意外于她的主动，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小丫头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一看就非常机灵。 指着一旁的五花肉，“好，你来把肉切成小块，待会用来熬油。” 小霜欢快的声音，在不大的厨房里响起，“是，夫人。” 夫人话不多，这一个月光顾着赶路，主仆几人也没多少时间相处，这让她忐忑了许久，如今手里有活，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拿起新买的菜刀，还有菜板，先用水洗了一遍后，将肉洗净，动作利落的切了一块，“夫人，这般大小可合适？” 苏白英点头，“嗯，锅是新买的，等会记得用肉将锅擦试一遍。” “是。”小霜面上不解，却没有问出来，夫人如何说，她照做便是，总之听话就成，这样才不会被卖掉。 别看她只有十三岁，身为家中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为了弟弟念书的事，爹娘想都不想就将她卖掉，而她运气超好，刚在牙行里学好规矩，便被夫人挑走。 不多时，厨房里便飘出浓郁的肉香，小霜对着锅里使劲吞咽口水，嘴唇紧紧抿着，她怕张开嘴，会忍不住流口水，以往家中有肉，只有爹娘和弟弟才有的吃，大姐好一点，能分到肉汤，只有她连盘底都分不到，只能干看着。 此时此刻，有一锅油汪汪的肉在眼前，只得将这辈子最悲惨的事想一遍，才勉强压住想吃一口的冲动。 不然，她怕是会忍不住对锅里的肉下手，牙婆说过，去到主家，只需多听、多看、多做，其它事没有主家允许，不可妄动。 她可没忘牙婆的话，尽管牙婆非常严厉，她却非常感激对方，没有将她卖到花楼，当然瘦瘦小小的她，花楼也不会花大价钱买她就是了。 可若对方狠心一点，便宜点卖到暗楼里，她们也会收下的，那么等待她便是永无止境的地狱生活。 哪有如今的好日子，对此她格外珍惜。 “夫人，油熬好了，奴婢接下来做什么？” 苏白英看了眼今天买的菜，吩咐道：“萝卜炒肉，再来一道汤。” 闻言，小霜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这两道菜奴婢会做，厨房里乌烟瘴气的，夫人到外头去吧。” 第336章 男人的心思 苏白英见小丫头信心满满的样子，勾唇浅笑，“嗯，那午饭就交给你了。” 这丫头手脚麻利，做事勤快，最主要的是听话，看来听夫君提议在临江府买下人，是正确的。 京城连肉都比别处贵，其它肯定更贵，更别说是丫鬟小厮。 小霜认真保证，“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做，不会让您失望。” 苏白英来到堂屋，见宋清淮正在收拾屋子，便让前帮忙，“夫君，正屋有两间，留一间给你当书房，咱俩就住左边那间，如何？” “听娘子的，还差张书桌，明天去当铺看一下，可有富贵人家典当的桌椅。”宋清淮非常在乎苏白英，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巴不得小娘子时刻关注他，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好，夫君看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一次性全部买齐，接下要准备冬衣，怕是没时间出去，听说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且是连续下几天，届时气温只会更低，柴火的事已经解决，接下来该准备厚实的衣裳。” 宋清淮将书从箱子里拿出来，摆放在床板上，将笔墨纸砚拿出来，“用过午膳咱们一起商量，要在这儿待半年。如今安定下来，先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苏白英跟着他来到堂屋，语气里透着几分想念，“应该的，也不知道咱们这么久没寄信回去，俩儿子有没有念叨。” 宋清淮将纸平铺在八仙桌上，眼眸含笑，“小家伙还太小，怕是不懂思念为何物，不过为夫却是很想念他俩，娘子也想他们了吧！” 苏白英动作熟练的往砚台上倒水，拿着墨条力道均匀帮着磨墨，脑子里幻想着以后，“肯定的，等夫君谋到外放的官，咱就将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小家伙接到身边，也不用如此思念。” 宋清淮闻言，眼里柔情满满，郑重承诺，“好，为夫一定让娘子愿望实现，一家人不分开。” 就算娘子不提，他也会努力拼搏，争取榜上有名，使点银钱，再让欧阳兄帮忙说句话，外放之事应当很稳。 不是他看不起京官，而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他这种没后台、没资历之人该待的地方。 若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说不得会留在京城，拼一拼，可他有妻有子，不可能冒这个险。 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他输不起。 脑子里东想西想，手已经将毛笔沾好墨汁，收回思绪着手书写，给两家父母报平安，还有和孩子们的闲话。 写好后，放下毛笔问：“娘子，可有要添加的。” “我跟父亲母亲还有孩子们说一句。”苏白英接过笔，在纸上加了几句。无非就是他们带孩子辛苦了，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还有问孩子们近况。 待墨干后，便可放入信封。 苏白英欣赏着夫君的字迹，皱着眉苦恼道：“夫君，在临江让镖局帮忙带回去，京城应该很少有镖局往七里镇去的吧？一来一回，可要不少时间，这封信到家怕是都过年了。” “娘子放心吧，京城有驿站，他们将信带到县城，那边会有人安排的。”宋清淮解释道。 之所以在临江没有让驿站寄信，那是因为他们只寄到县城，而七里镇有镖局，可直接送在家里，或让家里人去拿，比较方便。 这些事苏白英并不清楚，之前寄取都是张成去办的。 “哦，那就好。”苏白英了然的点头，原来还能这样，又学到了。 这时小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老爷夫人，用膳了。” 苏白英将桌上的纸张移至中堂，吩咐道：“嗯，端上来吧。” “是。”小霜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不一会端着饭菜进来。 苏白英看着满满一盘菜，还有汤，多嘴问了一句，“可有留菜？” 小霜垂首应答，“回夫人的话，没有。” “去拿个空盘来，再拿两个碗。” “是。”小丫鬟不明所以，回屋拿了两个碗和盘过来。 苏白英往盘里夹了些菜，添了两碗汤，“叫上小寒，下去用膳吧。” 小霜激动不已，脆声道：“是，谢谢夫人。” 苏白英摆了摆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气温太冷，再耽误下去菜都冷了。 宋清淮嘴角上扬，看着娘子行事，内心感慨不已，小娘子一如既往的心善，不忍苛责下人。 希望这俩人对得起娘子一番心意，好好当差吧。 如若不然，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之前听人说过一嘴，有位富家公子看上乡下姑娘，死活要娶回家，然，乡下姑娘见识浅薄，一朝得势，便不知天高地厚，不拿下人当人看，时常接济娘家不说，娘家人更是常常上门打秋风，富贵人家爱面子，一忍再忍，对方却变本加厉，忍无可忍之下，将儿子和乡下儿媳赶出家门。 如果事情就这样倒也还好，乡下人过惯了好日子，根本接受不了其中落差，求得老人家原谅，重新住回家里，可若是知恩图报的也还好，谁知却是匹恶狼，为防重蹈覆辙，直接将两位老人害死。 这事虽不知真假，可少有富裕之家会娶乡下姑娘却是真的，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母亲看中的姑娘行事不妥，便不让她与娘家往来，杜绝一切不好的事。 不想事情超出他的想象，娘子是个纯粹的姑娘，上进好学，尽管她手里有银钱，每次回娘家都只带吃食，并未拿银钱。 对此他很满意，在父亲提出供小舅子念书时，才会主动加一个。 思及此，宋清淮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将念头抛开，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娘子都瘦了，明天那小子送柴火时，让他帮忙买只鸡回来炖汤，补一补身子。” 如今将小娘子放在心上，宋清淮对她的事可谓是非常上心，生怕她受委屈或累着。 苏白英对此没有反对，她能吃多少，届时夫君跟着一起，点头赞同，“嗯，听夫君的。” 寒冬腊月，读书也很累，得多补一补。 第337章 少年牛娃 夫妻俩互相关心，心里眼里全是对方。 午膳过后，宋清淮拿着上午写好的信件，来到苏白英跟前，“娘子，为夫将信寄回去，累了就回屋歇一会。” 苏白英正在做棉靴子，自从抵达上京，她发现普通鞋袜穿在脚上跟没穿一样，凉嗖嗖的，只得加紧时间赶几双厚实的棉靴出来对付一下，想要保暖还得是皮靴。 闻听夫君要外出，只抬头叮嘱一声，“外面比较冷，夫君加件外袍再走。” 便又继续手里的活计，来之前听说京城很冷，只以为与临江一般无二，不成想差距如此之大，大意了。 “好，娘子冷的话，就把火炉燃起来。”宋清淮听话的回屋加了件外袍，京城太冷，他还真怕身子会受不住，这要是生病的话，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再者影响他求学。 “嗯。”苏白英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突然从气温适宜之地，来到寒冷交加的京城，苏白英有点适不了，穿着厚厚的衣裳，感觉笨手笨脚的，做事都不如从前灵活。 脑子里已经在想办法，这样下去可不行，听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女眷冬日很少外出，室内燃着炭盆，温暖如春。 上回打听了一下，就那银丝炭要六百文一斤，普通炭都要二百文，听说还有一两银子的金丝炭，这些都是她不熟悉的。 来京城前身上只有五百两，若不知节制，银钱怕是不够用，千里迢迢的，让家里寄银钱过来也不现实，万一中途出了岔子，可就得不偿失。 京城冬季最受欢迎的并非棉服，而是皮袄等物，那些上等皮子制成的大氅，穿在身上非常暖和。 看样子她得想办法买一些皮子，给自己和夫君做一身，幸好来得够早，还未进入最冷的时候，还有时间准备，天知道在客栈伙计那儿听到这些消息时，有多震撼。 同时庆幸自己并非出生这边，不然就她家里的情况，早就冻死了，哪还能平安长大。 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新衣，都是她娘在镇上捡别人不要的破烂衣裳，拿回家洗干净，缝缝补补凑合着穿，至于不穿别人的破衣烂裳，对于快要冻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不能穿的。 这也是她愿意嫁给宋家的原因，哪怕在钟氏的挑拨下，觉得宋清淮会打人，也不后悔，因为她深知穷的可怕，那种随时随刻都在担心。 想到这些，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得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照顾好夫君。 来年三月份举行春闱，那时的天还是很冷，夫君要在考场待九天，春寒料峭的，得准备厚实的衣裳，且还不能带夹层。 丫鬟小霜收拾完，凑过来好话张口就来，“夫人，你手可真巧，是奴婢见过最巧的。” 苏白英抬头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一般般，你也去做两双厚实的鞋子，篓子里有布料，再给小寒也做两双。” 小霜脸颊发烫，小声道：“奴婢手艺比较粗糙，浪费布料就不好了。” 语气要多心虚有多心虚，粗糙那还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其实她只会编早鞋，从前连布鞋都没穿过，更不会做，但她不敢说不来，怕夫人嫌弃她没用。 待在夫人身边，是她这十三年来最舒心的日子，能吃饱，还能穿上新衣，感觉跟做梦似的。 苏白英听出她话语里的不自信，“行，那你在旁边看着吧，身为女子，这些活计是最基本。” 本来想着让她来做，能省下几十文厚棉鞋的钱，只得让她们自行去购买，这么冷的天，总不能冻着，花了银钱买来的，得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两人都是签的死契，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只能待在他们身边，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多个得力帮手。 小丫鬟笑眯眯的，“谢谢夫人，您真好。” 苏白英头也不抬，嘴角微微上扬，这丫头的情况她很清楚，对爹娘将她卖掉一事，并无半分怨恨，当初挑人时，她是想挑年纪大一点的，会选择她，还是牙婆将她的情况说一遍。 小丫头的情况与她家何其相似，只不过自家爹娘始终不曾动过卖掉她们的心思，至于为何，她也能猜到一二，因为娘从小被卖，深知其中苦痛。 ****** 京城郊外落山村，牛娃从药铺里出来，提着药和刚得的粮食，火急火燎的飞奔回家。 急匆匆的脚步，停在村尾的茅草屋前，刚站定，就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咳嗽声。 “娘，孩儿回来了，饿了吧，孩儿马上去煮饭。”牛娃卖完柴火后，想着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耳边是大夫的话，她娘这病是饿出来的，需得好好补一补，恰好瞧见不远处的米铺需要临时伙计，便上前报名，东家见他瘦巴巴的，想也不想就挥手赶人，最后经不住他的恳求，这才答应留下他，不过比旁人少两文工钱。 就算这样，他也很满足，认真干活换取粮食。 因此耽误回家的时间，说完提着药和粮食往灶房而去，说是灶房，其实就是几块石头围起来，上面摆放着烧水煮饭的瓦罐。 很快一碗浓香四溢的米粥便好了，将米粥从瓦罐盛出来，用水清洗干净，把药倒进去煎。 这才端着米粥朝屋里走去。 茅草屋内，牛方氏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堆上，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胸膛微微起伏，时不时咳嗽一下。 每每看到娘的模样，牛娃只觉心痛不已，将碗放在旁边矮凳上，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娘，快起来喝点粥，孩儿今日遇到一位好心的夫人，往后儿子砍的柴，她全包，您一定要挺过去，药已经买回来了。” 牛方氏在他的絮叨声中，睁开深深凹陷的眼窝，满脸慈爱的看着他，她这一病，苦了这孩子。 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很清楚，明显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怕是挺不过这个冬日，她一走，留下这孩子一个人在世上，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第338章 墨云居士 牛方氏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只是全身无力的她，根本做不到，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病入膏肓的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不过一直硬挺着，不让儿子知晓她的病情，更是让大夫帮忙隐瞒，怕儿子得知她命不久矣的消息，会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来，他还年轻，一旦做错事，这辈子就完了。 做为母亲，必需为孩子将来考虑，这是她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牛娃抱着方氏，满脸憧憬的说着，“娘，大夫说你这病是饿得，只要好好养着，会慢慢好起来的，孩儿找到活计，往后不用饿肚子。” 看向方氏的眼里，没有半分异样，但凡旁人瞧见方氏的模样，非得吓得半死，可在他的眼里，娘还是从前那温柔摸着他头，夸他能干的漂亮妇人。 要说牛方氏也是命苦，丈夫早早离世，留下她们孤儿寡母面对恶狼一样族人，仗着牛娃人小，方氏又是女流之辈，娘家兄弟胆小懦弱无能，没人给她撑腰，将她们家的五亩田地占为己有，又将母子俩赶到村尾破败的茅草房里，霸占他们原本的土坯房。 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小娃娃，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养活自己和孩子，还要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这不牛方氏不过三十出头，便生生熬坏身子，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尽管身处如此恶劣的局势下，她仍旧教导儿子向上，不愿他走向不归路。 勉强吃了几口，便眨了眨眼，表示她已吃饱，牛娃见状，三两下将剩下的粥全部喝掉。 随即转身离开，蹲在灶前，将药汤倒入碗里，端起来吹了吹，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将它尽数喂进方氏口中。 喂好药，拉过一旁破烂不堪的被褥，将方氏除脑袋以下的部位遮得严严实实。 “娘，孩儿去山上砍柴，好心夫人家里只有两捆柴，天气马上就要进入最冷的时候，孩儿得趁下大雪前，将她家的柴火备足，你在家里歇息。” 方氏眨了眨眼，随即闭上，牛娃见状便知她这是答应了，拿着砍柴刀关好房门，便往山上而去。 他家就在村尾，直接从屋后上山，此处之所以叫落山村，便是村后是一座大山，每天申时过半，太阳便被大山挡住，于是便有了落山村的称呼。 牛娃从小在村里长大，爹还在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不过他爹没有兄弟，否则他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面对族里人的恶意，举目无亲的他毫无办法。 “牛娃，这是要上山砍柴吗？我家柴火快没了，帮我砍几担回来呗，给你八文一担。” 牛娃循声望去，见是隔壁婶子站在屋后，正仰头望着他，只是她说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垂下眼眸，望着下方的妇人，嘴角勾起一抺叽笑，“抱歉常婶，你让强子哥自己砍吧，我的柴火已经被人预订，若交不了差，我和娘就要饿肚子。” 若是从前的他听到这番话，一定会高兴的应下，可吃过几次亏后，哪里还不知她的小心思，之前每回让他帮忙砍柴都是这样说，可等柴火进了她家门，立马翻脸不认人。 让他白做工，偏偏村里人见他们母子好欺负，经常到他家拿柴，搞得砍了柴都不敢背回家。 好在他在山上找到一处秘密之地，只有他知晓，放了许多柴在里面。明天直接从山上挑下来，送到好心的夫人家里。 妇人撇了撇嘴，拍了拍裙摆转身回屋，这小崽子越来越不好忽悠了，早知道就给他几文钱，家里就不用砍柴了。 丝毫不觉欺负孤儿寡母有何不对，进屋跟自家男人抱怨，“方氏病秧秧的，还没跟着她那死鬼男人离开，当初让她改嫁还不同意，如今成这病痨鬼，住在咱们旁边，也不知会不会传染。” 男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耐烦道：“操心这些做甚，她生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要传染早传染了，哪能等到现在。” 妇人气结，扭身出门，去找人唠嗑去了。 ****** 次日清晨，早膳过后。 “娘子，为夫去夫子家，中午就不回来了，家里的活计让丫鬟来做。”宋清淮着一身竹青色祥云缎面长袍，头带玄色方巾，手持鹿山书院夫子给他的名帖，准备拜访墨云居士。 苏白英柔声叮嘱，“好，路上小心点。” 墨云居士顾季轩学识渊博，二十三岁考中探花，听说他是状元之才，若非当年另外两位都已过而立之年，且长相普通，圣上不得已点了他为探花，据说那一年的状元游街，街道两旁挤满了年轻小姑娘，大婶子小媳妇。 更甚者不少男子都为他的容貌所倾倒，那段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是议论他的声音。 身为京城顾家最小的儿子，前头有三位能力出众的哥哥，无需他为家族做贡献，活得随心所欲。 考中探花后，拒绝圣上授予官位，独身一人留书一封出门游历，直到三十八岁时方才回京定居，且他游历时所用之名墨云居士，名声大噪，回京后不时有学子上门讨教，不管你是平民还是世家子弟，在他这儿一视同仁。 而宋清淮在书院里没少听他的传说，如今已四十有五，仍旧孤身一人不曾娶妻。 曾有人言他是断袖，真真假假，谁也不知真假。 来到城南雅轩小筑门前，小寒极有眼色的上前敲门。 “咚咚咚...” 的敲门声响起，不多时便有一名小童前来开门。 小童长得唇红齿白，探出小脑袋看了两人一眼，客气的询问：“请问你找哪位？” 宋清淮上前作揖道：“小公子，请问这里可是墨云居士的住所？” 小童已经见怪不怪，这种事每天都有学子前来讨教，淡定的询问：“是的，可有拜帖？” 宋清淮连忙双手递上拜帖，“有的。” 小童接过看了一眼，将拜帖还给宋清淮，行了一礼，“居士每逢初二、初五、初八才会接待拜访者，阁下请回吧！” 第339章 不凑巧 宋清淮接过拜帖，客气道：“多谢小公子告知，宋某明日再来。” “两位慢走不送。”小童说完便将门关上，随着会试到来，每天都有许多人来拜访主子，看来那块木牌是时候放到外面去了，否则每次来人，他都要解释一遍，那他还有自己的时间吗？ 这样想着，立马小跑着来到杂物间，将一块写有墨云居士规矩的牌子，颠颠地放到门口，别说，这样还真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夫君怎的回来了，墨云居士不在家吗？”苏白英听到动静，抬头望向一只脚踏入门内的宋清淮。 小霜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行礼，“见过老爷。” 宋清淮脱掉外袍，解释道：“居士逢二、五、八才会见客。” “哦，今天十七，明个儿就能见到他，那夫君就在等一天吧。” 小霜从小炉子上拿起水壶，倒了杯热水，“老爷请喝茶。” 宋清淮刚坐下，手指点了点桌面，“嗯，放桌上。” 小霜将茶盏放在桌上，退至角落。 宋清淮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驱散浑身的冷意。 “咚咚咚.....” 后门处传来声响，屋内几人都听到了。 苏白英从针线篓子底下拿出两吊铜板，递给小霜，交待道：“应是卖柴火的少年，小霜去开门，顺便让他帮忙买只老母鸡。” “是，夫人。”小霜接过银钱，福了福身，这才退出堂屋。 打开后门，果真瞧见昨天那位少年，“进来吧！” 牛娃见来的是位不认识的姑娘，站在门口不动，迟疑着问：“姑娘，你是好心夫人的丫鬟吗？” 小霜见他不动，语气重了一点，“嗯，愣着干什么，进来。” 牛娃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这才蹲下身挑起墙边的柴火走进后院。 两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粗树枝，小霜看得满意极了，暗叹，夫人眼力可真好，这一担柴抵得上旁人的两担。 将手里的铜板递给他，正当牛娃迷糊之际，开口解释道：“我家夫人刚来京城，对这边不甚熟悉，想请你帮忙买一只老母鸡，要上了年份的，剩下的就当是提前预支的柴火钱。” 牛娃捧着铜板感动不已，想不到好心夫人如此信任他，大声保证，“是，还请好心夫人放心，小的定不负所望。” 小霜听着他别扭的称呼，纠正道：“我家老爷姓宋，往后就喊宋夫人，好心的夫人听着怪怪的。” 牛娃兴奋劲还没过，将铜钱贴身放好，“是，还请姑娘转告宋夫人，往后有事尽管吩咐。” “嗯。”小霜点头，看着少年身上的破衣，在心里感叹，京城脚下也有如此穷苦之人，跟她之前有的一拼。 牛娃拿着他的肩担从后门离开，小霜关好门转身回去禀报。 “夫人，奴婢已经将银钱交给他了。” “嗯，你退下吧。” “是。” 与此同时，留在临江城的张成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回七里镇。 骡车里，茶儿与郑燕子相对而坐，茶儿回头看了眼小院，想起住在这儿的点点滴滴，心中不舍，瞥了眼隔壁院子，“也不知老爷夫人到京城了没？” 郑燕子坐在软软的褥子上，算了算日子，“一个半月，怎么也该到了吧。” 她孩子都满三个月了，老爷与夫人已经离开临江一个半月，她都没有起来送一送。 请假条：先跟各位看文的宝宝们说声抱歉，伤了手，打字有点儿费劲，今天请假一天！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340章 劝说改嫁 “郑姐姐，你还是躺着吧，久坐会不舒服。”茶儿看了眼她尚未显怀的小腹，提议道。 郑燕子害喜的反应，把她吓坏了，夫人怀两位少爷时，都没她这么吓人，这会子他们要回七里镇，路途遥远，她还真怕对方半路上不舒服，那就麻烦了。 郑燕子连忙摆手，将头摇成波浪鼓，“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再也不想躺着，待会坐不住再靠着。” “哦，若是不舒服就说出来。” 骡车行至镖局，交了费用候在一旁，等人员到齐出发。 七里镇的宋家父母，半个月前就收到儿子的信件，得知儿子考中举人，很是高兴，隔天买了不少香纸、爆竹到祖祠告知祖先们这个好消息。 如今在家里数着日子，猜测着他们抵达京城的时间。 宋士诚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孙儿在院子里玩陀螺，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尤氏，“夫人，族长想给淮儿举办宴席，你觉得可行吗？” 尤氏下意识皱眉，“淮儿又不在家，办宴席作甚？” 自从儿子考中举人的消息传开后，从前不怎么来往的人，还有那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通通跑来攀关系，搞得她都没时间陪小孙孙玩耍。 宋士诚解释道：“这不是想热闹一下，淮儿有出息，族长高兴。” 尤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办，累人。” 儿子又不在家，她这把老骨头还是留点力气带孙子，至于宴会什么的，还是不给儿子添乱。 人情往来，将来可是要儿子来还，万一有那不怀好意之人，想算计淮儿，或借此拿捏他们家，岂不是给儿子拖后腿，为令之计还是低调行事。 宋士诚见她不同意，也冷静下来，“行吧，那我待会出门一趟，有事来茶馆寻为夫。” 尤氏想起族里那些妇人上门，明里暗里的表示，想将自家孩子送到淮儿身边，帮忙跑个腿什么的，想来夫君这边的情况与她差不多，不放心叮嘱道：“你消停点儿，别乱答应什么，给儿子添堵。” “夫人放心，为夫还没老糊涂，这些事没有淮儿准许，我怎会应下。” 尤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可说不准，我看你最近有点飘，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儿媳信上说的织造坊之事，张成他们快回来了，木匠师傅联系了没？可别耽误儿媳的正事。” 自从得知儿媳想开办织造坊，尤氏非常上心，时刻关注着，得知张成他们回来打头阵，更加高兴。 尤氏也没想到，她会给儿子寻来一个宝贝娘子，去了临江一趟，就学会织布手艺，这可刺绣那些强多了。 孙儿们的亲娘如此厉害，老宋家出了一位不输男儿媳妇，她做梦都要笑醒。 为此她让张嬷嬷给苏家准备的节礼，在往常的基础上加了一倍，不可谓不重视。 宋士诚理了袖口，“夫人放心好了，一切已经准备妥帖，就等他们回来便可着手安排，至于织布机的事，还得张成他们回来再说，已联系好几位老师傅，肯定能成。” 尤氏见他急着出门，也没阻止，只不忘提醒道：“如此便好，你可以出去了，记得别替儿子答应那些事。” 之前儿子婚事不顺之时，夫君没少被人笑话，压抑的狠了，如今儿子考中举人，可不得得瑟一番。 尤氏倒是不反对他如此，就是担心旁人下套，让他替儿子许下一些不合理，或违法乱纪之事。 宋清淮起身将帽子戴好，笑眯眯的应下，“知道。” 他可是精明的商人，怎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特别是对儿子不利之事。 此事也不怪夫人一再叮嘱，庆元朝举人可免四百亩田税，宋家只有三百亩地田，如此还剩一百亩田地可免，有那精明的族人，就打起这个主意，每年要交的赋税可不少，假如能免去一大半税收，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 虽说这事民不举官不究，可身为举人的宋清淮一但同意族人将田地记在名下，没人举报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若有人举报便是侵占他人田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宋士诚前脚刚离开，宋倩如后脚就进了兰香院。 行礼道：“女儿见过母亲。” 尤氏笑眯眯的招呼，“怡儿来啦，坐。” 宋倩如坐在尤氏旁边，抱怨道：“母亲，能不能闭门谢客，女儿都快被些三姑六婆烦死了。” 她在娘家待的好好的，自从弟弟考中举人，每天都有人来家里套近乎，这些都没什么，得知她和离后，各种给她介绍男人，条件参差不齐，有那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还有死了女人老鳏夫，彻底打破她宁静的日子。 别说她现在不想嫁，就算要嫁，她也不可能嫁给那些人，更别说她心里有人，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儿意思。 尤氏瞥了她一眼，“淮儿考中举人，将来是要做官的，此时闭门谢客，传出咱们瞧不起族人或眼高于顶的流言，对他有仕途可是有影响的，你若是不喜欢，就出门逛街避一避，或敷衍一下。” 尤氏说完停顿片刻，提议道：“若只是看不上她们介绍的男子，母亲让人在镇上寻摸一下，看有没有二十七八且未婚的后生，因为家里穷或守孝耽误的后生。” 女儿才三十五，近两年在家里养尊处优的，状态瞧着还不错，找个二十七八或三十来岁的后生，还是能找到的，只要条件放低点，相信有许多人愿意。 宋倩如满脸震惊的看着尤氏，手上的帕子因为过于震惊，而掉落在地，挺直背脊，“母亲，连你也嫌弃女儿了？” 自和离归家后，母亲从未说过让她改嫁的话，没想到今天会听到这句话，宋倩如一时间难以接受。 尤氏摆了摆手，屋里伺候的丫鬟立刻退至门外。 这才语重心长道：“你是我女儿，就算一辈子待在家里，母亲也没有意见，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淮儿考中举人，将来要么留在京城，要么到任上做官，总之不可能回到镇上，等淮儿安顿好，我与你父亲还有平平安安肯定是要过去的。” 第341章 思量 宋倩如生怕母亲让她嫁人，立刻回：“如此正好，女儿就待在镇上，帮忙守着宅子，你与父亲若是不习惯，回来还有女儿陪着。” 尤氏却不赞同，“你还年轻，母亲不想看你孤独终老，手足总归不如枕边人亲厚，趁现在还年轻，有的选，挑一个老实可靠的后生，有淮儿给你撑腰，必定不敢欺负于你，离家近一些，母亲也能照顾到你。” 这些话尤氏早就想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就怕女儿还没走出过去的伤痛，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再大的伤痛也该过了，总不能因为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就终身不嫁吧。 虽说世人总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和离归家的女子，但凡有娘家撑腰，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寡妇再嫁比比皆是，和离再嫁也没什么。 当然若不被娘家待见的和离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凡事取决于家人的态度。 宋倩如深吸一口气，“女儿不想伺候另一个向氏，不是所有的婆母都如母亲这般通情达理。” 尤氏立马接话道：“那就找那种无父无母的，嫁过去就当家做主，上无老人，夫君老实，无人给你气受。” 为了女儿能够不孤单，尤氏可谓是用心良苦，刚操心完儿子的婚事，又来操心女儿的婚嫁。 做父母的，不能陪伴儿女一辈子，就想给她寻个伴。 宋倩如被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想说重话，瞥见母亲头上的华发，又说不出口，母亲并非赶她走，而是为她余生考虑。 之前一直逃避这个事，看来得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走，是独自一人生活，还是寻一个可心的伴，只不知她心里的那个人，母亲会否同意？ “母亲，让女儿考虑考虑，过几天再回复你。” 尤氏见她松口，笑弯了眉眼，“不急，想清楚再说，看想找什么样的，母亲让人将七里镇周边合适的男子，方方面面都打听清楚，你再从中选一位。” 她就怕女儿对马连云还有念想，只是藏在心里，如今看来，是完全放下了。 这样就好，尽管再找的男子学识方面比不上马连云，至少人品比他好百倍。 担心母亲说个不停，宋倩如连忙起身告辞，“好，女儿先回院。” 怕女儿想不通，尤氏多说了一句，“去吧，回屋好好想想，如今子昂回到马家，他再怎么说身上都流着马家人的血，等他出息后，也不可能将你接到身边去，最多时常来看望你，若是仕途顺畅的话，怕是连来看你的时间也没有，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是外孙不孝顺，身为人子，两边都是亲人，做不到两头兼顾，再说马连云这辈子都没有其他子嗣，就这一根独苗，肯定看得跟眼珠似的。 孩子还小，母亲不在身边，常年跟在不靠谱的父亲跟前，怕是会跟他一个德行，若非马家老大亲自带人来七里镇，她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将人带走。 宋倩如眼帘微垂，“女儿晓得了。” 话罢脚步匆匆的离开，只余一方丝帕，静静躺在地上，诉说着它的悲伤。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尤氏叹了一口气，女儿还年轻，不该因为马连云而孤独半生，他不配。 宋倩如离开兰香院，心事重重的回到怡然院，坐在窗台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外头，院中几株藿香蓟随风轻晃，母亲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可她真的要再嫁一次吗？还是一个人孤独终老？ 弟弟如今考中举人，以他的能力考中进士也是有可能的，将来不管在哪儿做官，肯定都会将父亲母亲接过去，若她要跟着，想来弟弟两口子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们的名声，多少会有点儿影响，将来侄子说亲，旁人得知他家里住着和离归家的姑母，还要给她养老，会如何看他。 想着想着，不禁出了神，当初咬牙忍受马家人的欺压，也是为着娘家还有族中姑娘的名声考虑，而今这个问题随着淮儿考中举人，已然不存在。 那侄儿的婚事，是不是会随着淮儿官位的升迁而改变，她不得而知。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贴身丫鬟在外头敲了敲门，“姑奶奶，仇管事有事向你禀告。” 宋倩如放空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知道了，让他在正厅等一下。” 话罢起身整理衣裳，确定没有差错，这才缓步走出房门。 仇伍如今帮她打理铺子，每半个月同她汇报一次铺子进账，两人接触比较多，不过仇伍不知是没开窍还是对她无感，非常守礼，尽管两人一起经历的苦难，面对她时恭敬不失礼貌。 让她那一点儿旖旎心思，都快消失殆尽，她实在做不出上赶着的事，那样显得她很孟浪，若对方拒绝，往后还有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 仇伍站在怡然院正厅，面无表情，身姿挺直，静静等着他主子到来，对于丫鬟端上前的茶水，看都不看一眼。 宋倩如进来就见到这番景象，“仇管事，站着作甚，坐下说。” “谢主子。”仇伍行过礼，等宋倩如坐下，这才坐在下首的位置。 “何事？”宋倩如端坐在上首。 仇伍起身行了一礼，一板一眼的说着，“小的跟您汇报一下铺子状况，近半个月以来，铺子盈利是过往的三倍。” 宋倩如看着他坚毅的面容，突然道：“嗯，铺子上的事交由你负责，我很放心，跟在我身边做个小小的管事委屈你了，若你想回到父亲身边做事，我可以去说一声。” 这话她早就想说，父亲身边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决不是她这间小铺子可以比的。 仇伍呆愣片刻，好一会哑着声音问：“姑奶奶对小的有何不满？” 身为下人他干涉不了主子决定，可也不是随便任人摆布的，推来推去，好似一个多余的物件，没有自己的思想。 若是容不下他，可以说出来，大不了离开就是。 第342章 应下 宋倩如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摆手示意厅内的丫鬟退下。 等厅内只剩两人，宋倩如轻声解释，“仇管事，对你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你在铺子里做事，有点大才小用。” “这是老太爷的吩咐，小的自当尽心尽力。”救命恩人的命令，即使再不合理，他都会遵从。 “可是...” 仇伍不待她说完，便出声打断，“没有可是，小的心甘情愿留在姑奶奶身边，还请姑奶奶不要再说，让小的离开之类的话。” 仇伍说完后，自己都惊呆了，想不通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感受着上方那道炙热的目光，耳根微红。 不自在的咳了咳，“主子若无其它吩咐，小的就先告退。”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宋倩如快他一步，站在他跟前，抬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宋倩如在他说出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时，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如此情形，还是新婚夜面对马连云时才有过，后来慢慢变得毫无波澜。 如今却因对方一句表忠心的话，没出息的悸动起来，想到母亲的话，反正都要嫁，仇伍还是父亲救回来，且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做事能力出众。 如此父亲母亲应当不介意的吧，再说仇伍符合母亲择婿标准，上无老人，更无兄弟姐妹，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宋倩如越想越美，望向他的神色明亮如星。 仇伍被她盯着，浑身汗毛直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嘎吱”一声，椅子与墙壁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内响起，打破两人之间的气氛。 感受到她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仇伍松了一口气，正待开口时，耳边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仇伍，你愿意娶我吗？” “砰...”仇伍惊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方才椅子移了位，竟直接坐到地上。 然，此刻他却顾不得摔疼的屁股蛋子，而是震惊的望着宋倩如，却见她满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仇伍那颗冷硬的心，不自觉加快，仿佛下一刻即将跳出胸膛，尽管心绪杂乱，还是保持着一丝清明，故作轻松道：“姑奶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宋倩如垂眸认真望着他，“仇伍，我没在开玩笑，你考虑一下再回答。” 仇伍从地上起身，低声道：“小的无父无母，是无根的浮萍，从未想过娶妻。” 他自小流浪，自有记忆以来，便在隔壁县乞讨，还记得那年冬天格外冷，而他因为三天没有吃东西，乞讨时体力不支倒在路中间，来往行人匆匆而过，无一人为他停留。 躺在地上的他，生怕被来往的马车碾压，届时连副全尸都留不住，于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路边，躺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每当有人经过，特别渴望有人伸援助之手。 一个人、两个人，不知路过多少人，无一人为他停留，心如死灰的他，闭上不甘的眼眸，直到他意识完全消散的前一刻，老太爷经过他旁边，当即让人将他抬到医馆救治。 从此他便跟在老太爷身边做事，从未考虑过终身大事，不想姑奶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老太爷知道，该如何想他？ 宋倩如见他如此，反而没了开口前的扭捏，望着他的眼睛，“这些都是借口，想或不想，干脆一点。” 高大的汉子，垂眸望着矮他一个头的妇人，嫩白的肌肤，饱满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不出的诱人，眼眸里满是认真，望着这样的她，仇伍身子一紧，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想，可老太爷和老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这一刻，坚硬如铁的心，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改变。 宋倩如瞥见男人通红的耳根，抿唇一笑，“只要你同意，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等父亲问你时，只管点头就成。” 仇伍下意识应道：“是。” 直到此刻，他整个人都是飘的，实在想不明白，姑奶奶为何看上他，跟做梦似的。 宋倩如目的达成，摆手让他下去。 仇伍行了一礼，同手同脚往外走，经过门槛时，差点被绊到。 “噗呲！” 听着屋内传来的笑声，仇伍站稳后飞快跑远，跟有老虎在后面撵他似的。 铺子里的事，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被两人忘了，好在不甚重要。 宋倩如等人走远后，红着脸回屋，一扫先前的愁绪，整个人鲜活起来。 仇伍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是马连云不曾给过的，希望这回不会看错人！ 落荒而逃的仇伍，回到前院下人房，将床底木箱子拉出来，擦去上面灰尘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普通的木匣子，用钥匙将其打开，露出里面面额不一的银票。 数了数，有三百多两，可这点银钱想要娶姑奶奶，肯定不够，往后还要生活，草率了。 数完全部财产，瞧着静静躺在木匣底下成色不错的玉佩，陷入沉思，这块玉佩从小带着，从前根本不知玉的珍贵，快要饿死时也不知拿去当掉。 虽然猜测这块玉与他身世有关，可这么多年过去，从未见有人来寻过他，一个飘渺身份，哪有如今重要，一块玉而已，事情若是定下来，就把它拿去当了。 打定主意后，仇伍又将银钱和玉佩重新放好。 二十多年，才攒这么点儿家底，有点不够看。 尤氏得知女儿看上仇伍，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响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怡儿，是认真的吗？别是为了成亲，随口说说的，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母亲不希望你过于草率，实在不想嫁，我们也不会逼着你。” 说到最后，尤氏自责不已，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女儿才会如此草率决定成亲，仇伍可是家中下人，她承认仇伍很能干，可还没优秀到她愿意将女儿交付给对方。 宋倩如也很爽快，用过午膳，便找到尤氏，将她想与仇伍成亲之事说了一遍，尤氏当场石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第343章 考验 尤氏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给她如此大的惊吓，幸好她没啥大毛病，否则定会晕厥过去。 宋倩如见母亲自责不已，轻声劝慰，“母亲，女儿是认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你与父亲说一声，再说仇伍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非常符合母亲你说的要求，成亲后，父亲母亲若是不嫌弃，女儿就带着他住在家里，嫁给旁人可不能随心所欲。” “你也老大不小，若是真心实意的，等你父亲晚间回来时，母亲与他说一说。”尤氏听完女儿的话，觉得挺合适，于是不再劝说。 这事还得夫君同意，她有点不愿意，劝女儿嫁人时没多大感受，可当女儿真的有想嫁之人，不论从前多满意，现在也能挑出不妥来。 宋倩如起身行了一礼，“那就麻烦母亲跟父亲说一声，最好能接受仇伍，他是在父亲眼皮子底下长大，应当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话罢转身离开兰香院，留下尤氏一个人伤感不已，不明白女儿怎么看上仇伍，不选镇上其他男子，只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晚间宋士诚听到这话，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冷茶，还是不能消去心中烦闷之气。 在屋内转了一圈，问：“怡儿是如何想的？” 尤氏结合早上说话的内容，分析道：“她想找个无父无母的男子成亲，这不仇伍最合适。” 宋士诚在厅内转了两圈，停下脚步，朝外头喊了声，“来人。” 诗画在耳房里候着，身为贴身丫鬟，需得无时无刻待在主子身边。 此时听到老太爷的声音，立刻来到正厅，“老太爷有何吩咐？” “去把仇伍找来。” “是，还请您稍等片刻。”诗画恭敬应道。 仇伍听说老太爷要见他，心中忐忑，进入兰香院正厅，偷偷扫了眼上首两位，只见平日里笑眯眯的老夫人，拿眼瞪着他，仇伍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姑奶奶将事情与他们说了，不管怎样身为男人，既然答应此事，就不能退缩。 稳了稳心神，恭敬的行了礼，“小的见过老太爷老夫人。” 宋士诚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心下满意面上不显，冷哼一声，“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引诱老夫女儿，老实交待有何目的？” 仇伍神色认真，“回老太爷的话，小人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单纯的心悦于姑奶奶，想娶其为妻，望老太爷成全。” 尽管两人之间的事，不是他主动的，事到如今他必须像个男人，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谁让他鬼迷心窍，答应姑奶奶娶她之事。 就算老太爷要惩罚，那就由他来担着。 宋士诚与尤氏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满意之色，他们夫妻俩并不在意仇伍的身份，更多是担心女儿的幸福。 这番做为，就是想考验一下仇伍，有没有男人的担当，是否将责任推到女儿身了。 目前为止，仇伍的表现两人非常满意，不过考验还没结束。 只见宋士诚沉着脸，从怀里拿出一物，甩在仇伍身上，“老夫不同意你们之间的亲事，拿着你的卖身契，离开宋家吧。” 仇伍弯腰拾起地上的卖身契，纸上只有他的手印，当年还不识字，根本不知纸上写了什么，只记得当初按下指印时的喜悦。 那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少年，得到新生的喜悦。 仇伍跟在宋士诚身边多年，深知他是何性子，说到做到，于是跪在两人跟前，保证道：“还请老太爷与老夫人成全，小人一定好好对待姑奶奶。” 宋倩如从门外进来，将人一把拉起，嗔道：“都快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姑奶奶，多生分。” 自从父亲回来，她就让人注意着兰香院动静，听说仇伍大晚上被叫过来，立刻跑过来。 “父亲母亲，此事是女儿主动的，与他无关。” “哈哈哈....” 宋士诚哈哈大笑道：“好，既然你们都愿意，那就让人挑个黄道吉日，将你俩的亲事办了，卖身契拿去销了吧。” 尤氏同样温和的望着两人，女儿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伴，她就放心了，仇伍在宋家长大，人品性子都不错。 并无不良嗜好，从前一直不娶妻，这是在等自家女儿呢，如此甚好。 “谢老太爷老夫人成全。”仇伍晕乎乎的道谢。 宋倩如此时也反应过来，打趣道：“看把人给吓得，你们就不怕仇伍当真拿着卖身契离开呀？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伴，届时岂不又要孤身一人。” 宋士诚喝了口茶，“没人比为父更了解这小子，一根筋，当年说什么也要报恩，赶也赶不走，却不想如今成了自家人，世事难料。” 宋倩如拉着仇伍坐到下首，与父母谈心。 仇伍听到老太爷同意他们的事，紧绷的心神立刻放松，被宋倩如拉着，感觉被她握住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痒意，一路蔓延至心里，是他不曾体会过的。 事情谈妥，宋士诚开始赶人，“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父亲母亲早点休息，女儿告退。”宋倩如笑眯眯的福了福身。 仇伍收拾好情绪，“老太爷老夫人，小人告退。”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尤氏叹了一口气，“但愿仇伍是真心待怡儿的吧。” 宋士诚不慌不忙道：“夫人操那心作甚，还是开始准备女儿成亲事宜，看是在外给她买座宅子，还是住在家里。” 仇伍是什么性子，他非常清楚，今天要是换成旁人，他不得将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确保对方祖上没有人品低劣之人。 尤氏想了想，“还是买一座宅子吧，就当是给怡儿的嫁妆，出嫁女住在家里说出不好听，再者仇伍并非入赘，住在家里不合适，买近一些的，来往方便一些，不行就买块地自己建。” 宋士诚提出建议，“这些事夫人看着安排，或问一下怡儿的意思，毕竟是她往后要住的，还得她满意才行。” 第344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尤氏瞥了眼宋士诚，挖苦道：“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当年我就不同意怡儿远嫁，你非说马家书香门第，家风不会太差，真应了那句话，负心多是读书人。” 若女儿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自是不会拿出来说事，可谁让女儿受了委屈。 宋士诚苦着一张老脸，为自己喊冤，“事情都过去了，夫人怎的又开始翻旧账，知人知面不知心，为夫也想不到马家人德行有亏。” 只能说马家人装得太好，把他这个老江湖都骗了去。 随后睨了尤氏一眼，“再说，你要骂马家人，也别带上咱淮儿。” 尤氏反驳，“我何时骂了淮儿？” “负心多是读书人，淮儿也在其中。” 尤氏经他提醒，才反应过来，“嗐，淮儿并非朝三暮四之辈，再说儿媳跟在他身边，想来他也不会乱来，要是敢乱来，可别怪我不认他。” “这你就放心吧，儿媳不比旁人差，淮儿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做那出格之事。”宋士诚对自家儿子，可谓是信心十足。 尤氏赞同道：“那倒也是。” 这边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气氛和谐。 枣树村苏家。 陈氏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用手肘碰了碰苏大山，“孩他爹，英娘和果娘一行人不知到京城了没。” 苏大山的磕睡虫，被陈氏给撞飞，听到她的话，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她们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耐心等着吧。” 陈氏抱怨道：“如今他们俩都考中举人，这些时日，不少人来家里，给玉风和芷娘说亲，我都回绝不过来。” 虽然是抱怨的口吻，黑暗中，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可见她也是乐在其中的。 苏大山闭着眼睛，叮嘱道：“先不急，再等等。” 儿子和女儿的亲事，可得好好琢磨一番，有了二儿媳的前车之鉴，苏大山可不敢随随便便应下儿女们的亲事。 “晓得了，听说玉儿那丫头有了身子，也不知有没有问题。”陈氏话风一转，说起今晚让她睡不着的原因。 母女俩的计划被孩他爹听到，村长也狠狠警告了那夫妻俩一番，也不知歇了那种心思没？ 钟氏可不是善罢甘休之人，苏玉儿肚中孩儿说不好是谁的。 苏大山叹了口气，“咱就当不知道，这事要是露出点风声，可是会毁了枣树村姑娘的名声。” 娃都揣上了，还能怎么办，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反正也看不出来。 “嗯，要不是为着村里人，还有两个闺女着想，就钟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我肯定给她抖落出去，让她鸡飞蛋打。” 苏大山转了个身，“睡吧，明早还要去苎麻地粪田。” 经过两年，苎麻地从原本的半亩，扩至如今的十二亩，不久前将苎麻全部收割完毕。 剥麻和晒麻就忙了好些日子，约有二百多斤晒干的麻，前两天送到刚建的织造坊。 院子里堆放着的苎麻皮，要挑到地上去，苏大山和苏玉风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好快些做完手里的活。 “知道了。”陈氏嘴上答应着，却根本睡不着，无奈枕边人已经呼呼大睡，只得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 清晨，寒风凛凛，古色古香的小院门口，苏白英踮着脚尖，将手里的大氅，披到宋清淮身上。 抚平衣领处的褶皱，柔声问：“夫君，中午要回来用膳吗？” 宋清淮摇了摇头，“为夫也不知道，娘子不必等。” 第一次拜访墨云居士，不清楚他的规矩，和授课时间，若是下午也有安排的话，午膳只能在外头解决。 “路上小心。”苏白英眉眼弯弯的嘱咐，风将她的额发吹起，贴在脸颊，多了几分俏皮。 宋清淮抬手帮她将风吹乱的头发撩至耳后，温声道：“嗯，外头风大，娘子快进屋吧。” “好。” 苏白英微微一笑，关上院门。 确定小娘子回院，宋清淮这才转身离开，“走吧。” “是。”小寒提着书箱颠颠儿的跟上。 今天雅轩小筑格外热闹，不少学子慕名而来。 “听说墨云居士古板严肃，不知跟着他能不能学到别的知识。” “往年得他尽心指点的举子，春闱名次都不差，若我有此荣幸，一定不辜负居士。” “本举子怎么听说墨云居士然温文尔雅，学识渊博，你别在这儿挑拨。” 几名举子聚在一起议论小筑主人，不远处站着几名举止文雅的男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将头扭到一边，更是下意识远离几人。 他们是上届落榜的举子，也是来寻居士解惑的，对他的规矩了如指掌，自是不敢闹事，这位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硬气得的很。 宋清淮到时，就见门口分成两派，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众人安安静静的等着。 宋清淮快速扫视一圈，院门紧闭，而这些人等在外面，想来是时辰未到，于是带着小寒站在一边，静静等待着。 院内，顾季轩着一身白色镶金边交领长袍，头戴玉冠，坐在竹屋内静静品茶，小几上摆放着棋盘，上面随意放着几颗棋子。 单单一个背影，就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竹屋内摆放着两座雕花铜炉，炉内金丝炭正散发着火热的气息。 只见唇红齿白的小童从外面匆匆进来，恭敬的作揖行礼，“主子，时辰已到，今日来了不少新面孔。” 顾季轩放下茶盏，起身朝旁边屋舍走去，出门前留下一句，“将人请进来，后面来的一律拒绝。” 小童恭身行礼，“是。” 顾季轩走进屋舍，随从递上一叠宣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众位举子的表现，还有他们的一言一行。 顾季轩修长如玉的手指，翻看着桌上宣纸，俊美绝伦的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嘎吱....” 随着院门被打开，众人齐齐望过去。 小童被如此多人看着，也不怯场挺直脊背，肃着一张小脸，“众位请随小的进来。” 众人齐声道：“多谢小公子。” 有人不屑的撇嘴，抬脚朝里面走去。 第345章 下雪 宋清淮等人进去的差不多，方才带着小寒进去。并非他想走后面，小院离这边比较远，走过来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再者他刚来京城，走得是宽敞的大道，还没找到近路。 跨入院门，没有小桥流水，没有假山磷石，有得只是一座竹屋，和两排屋舍。 至于竹屋深处有什么，就不得而知。 小童等众人全部进去后，将院门关好，拍了拍手，待大伙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面带微笑道：“各位公子的随从可到旁边去等候，第一次来此的，可行至左边第一间厢房，面见墨云居士，其他人同往常一样。” 礼数周全的举子，与小童道谢，“多谢小公子告知。” 也有傲慢无礼之辈，扭头朝左边厢房而去，其他人对小童和颜悦色的行为，嗤之以鼻。 居士身边的小厮而已，不配得到他的礼待。 小童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群人，这样的人他见多了，自他跟在居士身边，每年都能见到许多心高气傲的举子。 然，他们之中能考中进士寥寥无几，就算运气前逆天高中，入朝为官还如此高高在上的话，要不了多久便会抿然于众人。 宋清淮走在最后，经过小童身边，温声道：“多谢小公子。” 小童挑了挑眉，“不客气。” 他对这人有印象，昨天来过，随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厢房。 不时有人沉着脸从厢房出来，也有人留在里面。 被墨云居士拒绝之人，只得带着小厮灰溜溜的离开，根本不敢多说一句。 很快就轮到宋清淮。 “晚生宋清淮，见过墨云居士。” 顾季轩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轻轻“嗯”道。 宋清淮将拜帖递给随从。 随从接过，确认没有危险，这才交给上首的俊美男子。 宋清淮眉眼低垂，方才进门匆匆一瞥，足以看清上首之人的脸，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墨云居士俊美绝伦，尽管年过四旬，看上去仍旧俊美不凡，历经岁月磨练沉淀出，心态上的宁静，名利上的淡泊，精神上的祥和。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希望自己能留下，得他教导，想来眼界会更开阔，想法会更成熟。 “宋清淮，李兄说你心思敏捷，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本居士想知道，为何拖到现今考中举人？” 在他看来越年轻，脑子越活络。 顾季轩口中的李兄，是宋清淮在鹿山书院的夫子，与顾季轩是旧识，他对宋清淮印象不错，知他上京赶考，便写了这封拜帖。 希望宋清淮能得顾季轩教导，顺利考中进士。 不曾想他会问这个，宋清淮迅速组织好语言，作揖道：“回居士的话，晚生中途因自身原因暂停课业，沉淀了几年，两年前又重新拾起。” 顾季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拿起另一叠纸，翻开记录着他在院门口，还有进院后的表现，瞥了眼留下来的人，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心越来越软。 看着拜帖上熟悉的字，抿了一口茶，罢了，就当给李兄一个面子，多年未见，也不知他在临江如何？ 思及此，顾季轩直接问：“他身子骨如何？” 宋清淮态度始终恭敬，“回居士的话，夫子右脚到下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好在临江雨水天气少。” 听他提起对方的脚，顾季轩心头一滞，对方的脚是与他外出游玩时受得伤，虽说跟他无关，每次想起，他都自责不已，当初若没有邀他出游，便不会发生意外。 宋清淮不知这些，大喇喇的说出来。 顾季轩收回思绪，做出决定，“你留下吧，逢二过来，今天适应一下，其它时间本居然给你一封推荐信，你可去官学借听。” 宋清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作揖道：“多谢居士。” 顾季轩抬了抬手，“无需客气。” 这边学子太多，分不出太多时间，从他的举人名次来看，积累远远不够，会试被刷下来的可能很大，官学内有许多书籍可以借阅。 顾季轩身边的小童，还有随从全都用希奇的目光看着宋清淮，没想这人会让居士破例。 宋清淮接下来的时间，就被墨云居士一句话，安排的明明白白，他本人一点意见都没有。 苏白英在家里等了又等，仍不见自家夫君回来，便知他这是被留下来。 “小霜，用膳吧。” “夫人不再等会吗？” 苏白英摇了摇头，再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 时间飞逝，苏白英来到京城已有半个月。 仲冬时节，天气寒冷，晚上睡觉时屋里必须点上火炉，否则半夜会被冻醒。 天空泛起鱼肚白，宋清淮起身穿戴好衣裳，撩开门帘，身子骤然接触的寒冷，打了一个激灵，感觉气温又下降。 京城也太冷了，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等他打开房门，被门外的景象给惊住了，这...这也太吓人了吧。 只见院中厚厚一层积雪，入目除了一片雪白，再无其它，雪花洋洋洒洒的下个不停，难怪气温骤降，感情是下雪了。 幸好柴火备得很足，不用担心受冻。 裹紧身上的衣裳，推开房门去洗漱，接触到冷水的刹那，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 被冷水一激，残存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洗漱好来到书房，本想将火炉点上，从未接触过这种活计的他，根本不会，为免耽误时间，披了件大氅，便开始看书。 苏白英醒来，摸了摸身侧位置，感觉还有一点温热，猜想他起来不久，本想去趟净房，继续睡觉，瞧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想到夫君不会点火，不放假，来到隔壁书房查看，冷得直哆嗦，“夫君，火炉没点，怎的不喊一声。” 宋清淮动了动僵硬的脚，糟糕，看得太入神忘记走动，小声道：“为夫有加大氅，还好。” 苏白英动作麻利的点火，一边数落着，“夫君也不是小孩子，可得保护好自己，要是生病，如此大的雪，大夫都不好请。” 第346章 能帮就帮 感受到屋里的暖意，宋清淮嘴角含笑，望着喋喋不休的小娘子，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动了动僵硬麻木的脚指，起身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小娘子身子整个包裹住，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轻声细语道：“娘子批评的对，时辰尚早，又是下雪天，娘子穿的如此单薄，快回屋待着。” 尽管火炉已经点燃，苏白英感觉还是很冷，哆嗦着回，“好。” 小寒和小霜起来，瞧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有点兴奋，拿着的扫帚将雪扫到旁边。 小霜仰头望着鹅毛似的大雪，感叹道：“京城真冷，就连雪花都比别的地方大，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幸好夫人心善，特意多给了些银钱，让咱们穿上棉衣，不至于挨冻。” 日子比在家时还要好，这哪里的是在受苦，简单是不要太舒服，吃的好穿的好，当然，前提是认真完成主子交待下来的事。 “是呀，老爷夫人都是好人，能跟在主子身边，小人上辈子定是烧了高香。”小寒跟着附和。 以前他就羡慕有学识的读书人，却不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光明正大的进入书院。 进入书院的好处，也体现出来了，身为下人，可在讲堂外偷听，他已经识得不少字。 小霜突然来到他身边，凑近了问：“小寒哥，听说你识字，是真的吗？” “嗯，不多，只有二十个字而已。”小寒停下推雪的动作，自豪道。 小霜眼眸亮亮的看着他，“小寒哥，你太棒了。” 小寒被她火热的目光盯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霜儿妹妹过奖了，一般般！” 小霜眼眸弯了弯，将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小寒哥，可以教霜儿识字吗？” 小寒下意识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可...可以的。” 如愿以偿后，小霜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道：“谢谢小寒哥，那就这样说定了哦，雪扫得差不多，霜儿先去煮早膳。” 说完将扫帚靠在廊下，蹦跳着朝厨房而去。 小寒红着脸，等人走远后，方才呆呆的应道：“哦，好的。” 一阵寒风吹过，小寒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继续清扫积雪。 厨房里响起不成调的曲声，动作利落的和面烙饼。 早膳后。 “娘子，为夫去官学了。” 苏白英拿着小布包走出来，“夫君，路上积雪深厚，鞋子肯定会湿，带双鞋去换，以免冷脚。” 宋清淮接过布包，心里熨帖，“还是娘子想得周全，外头风大进屋待着。” “好。” 苏白英站在屋门口，目送着他走出院门，这才转身回屋。 搓了搓快要冻僵掉的手，拿出针线篓子，回屋在柜子里拿了两双鞋垫，打算给夫君再做两双棉靴，以便不时之需。 小霜收拾好碗筷，抱着针线篓子来到堂屋，坐在苏白英旁边。 皱着眉头，不解道：“夫人，奴婢做的鞋子，穿起来不合脚，有点儿小，明明按脚的大小来做的。” 苏白英闻言，毫无保留的告知其原由，“不管做衣裳还是鞋子，尺寸都要放一点，若不然就是白做工，浪费时间料子。” 小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原来如此，谢夫人指点。” “下回注意。” “是，夫人。” 主仆俩说笑间，却听后院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苏白英看了眼纷纷扬扬的大雪，疑惑不已，“大雪的天，谁会来此？” “奴婢去看一下。”小霜放下拆了一半的鞋子，起身朝外走去。 苏白英有点不放心，披上大氅准备去看一下。 小霜小跑着来到后门，对着外面喊了声，“谁呀？” 少年清朗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的传入院内之人耳中，“是我，牛娃。” 小霜满脸诧异，拉开门栓，“家里不缺柴火，下雪天怎的还来。” 苏白英行至后院，就见小霜将门打开，消瘦的少年挑着一担柴从外面进来，头上和肩上落满了雪花，心头一滞，这孩子也太拼了。 “牛娃，放下柴火，进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少年闻言，咧开嘴角笑道：“多谢宋夫人，不用了，小的将柴火放好就走。” 他怕与宋夫人接触久，将身上的霉运传给对方，也怕有人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论。 苏白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转身回屋，“这两天的柴火钱还没给你，进屋等会，小霜你带牛娃去正厅。” “是，夫人。”小霜恭敬应下，随后看向不知所措的牛娃。 “夫人心善，快跟上吧，你若是生病，夫人定会自责。” 牛娃不再拒绝，拱手道：“多谢夫人。” “总算还没傻透。” 将人带进正厅，倒了杯热水递到他跟前，“喝点水暖暖身子。” 牛娃接过茶杯，暖意从手心蔓延至心里，鼻头微酸，“谢谢霜儿姑娘。” 自从母亲生病，只有宋夫人一家不嫌弃他，还愿意买他的柴火。 小霜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到火炉旁去烤火。” 牛娃站着未动，“小的身上脏兮兮，站着就好。” 苏白英拿着一件旧棉衣，撩开门帘进来，将手里的衣裳递到他跟前，“牛娃，这儿有件破衣裳，若是不嫌弃的话，拿去凑合着穿吧。” 牛娃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随后又觉不妥，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第一次有人送他衣裳，尽管是旧的，那也是他渴望已久，不想得到的如此猝不及防，一时间有点不敢置信。 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弯腰道谢，“谢谢夫人赏。” 苏白英笑着摇头，“一件旧衣裳，算不得赏赐，这两天的柴火钱，收好。” 牛娃收下旧衣和铜钱，恭恭敬敬道：“夫人，这两天下雪柴火未干，待雪停了，小的立刻给您送来，你看可行？” 苏白英点头，“可，家里还余有许多柴，够用很久了。” 话罢瞥了眼小霜。 小霜懂了她眼中之意，立刻挺直胸膛，“走吧，送你出门。” 第347章 抢肉 “小的谢过宋夫人。”　牛娃再次感谢道。 苏白英苦过，知道个中滋味，瞧见同样穷苦，且品性不错的孩子，便想搭把手帮一帮，“早点回家，免得家里人担心，小霜，拿把油纸伞给他。” “是，夫人。” 牛娃动了动唇想说不要，就被小霜一把扯了出去。 小霜将人拉到后院，数落道：“记得还回来就行，把衣裳穿好，可别辜负夫人一片好意。” 别看小霜个头矮，数落起人来，小嘴叭叭个不停，牛娃听得头疼不已，连忙讨饶，“霜儿姑娘，快别说了，小的这就穿上还不行么。”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霜儿姑娘如此能说会道，这小嘴简直了。 小霜翻了一个白眼儿，这家伙是嫌弃她话多？好像是这个意思，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后门打开，催促道：“雪越来越大了，快点回家吧。” 牛娃站在后门石阶上，转头抱拳道：“多谢夫人，也谢谢霜儿姑娘。” 说罢，少年穿着肥大的衣裳，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手将肩担放在肩上。 见人走远，小霜关好后门，小跑着回到堂屋，真的太冷了。 回到温暖的正厅，小霜拍掉身上的雪花，“夫人，这雪不知要下几天，会不会将院子淹没？瞧着好吓人。” 苏白英透过窗户看向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如同天女撒下的玉叶、银花。 “不清楚，这些时日忙着缝制厚衣裳，根本没时间出去了解，隔壁几户邻居咱也没去拜访。” “幸好夫人有先见之明，让牛娃给咱送柴火，后院堆着的柴火够烧三个月。” 苏白英想到牛娃一天送两趟，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牛娃是个实诚的，许是知晓雪天要来了，这才一天送两趟。” “那夫人送他衣裳，也算是误打误撞。”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牛娃撑着油纸伞，肩担随意搭在肩上，空出一只手摸向口袋，耳边听着铜钱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勾起嘴角，心情好到飞起。 今天不用砍柴，待会买块瘦肉回去，剁碎后给娘改善一下伙食，他有问过大夫的，可适当吃些肉糜粥。 娘为了他，熬坏了身子，如今他有能力，当然要好好孝敬娘，希望娘能快点好起来。 少年脚步欢快的来到肉铺，“钟屠夫，来块瘦肉，多少一斤？” 钟屠夫扫了他一眼，暗道：这小子是个傻的，谁不喜欢油滋滋的肥肉，偏他要买瘦肉。不过生意上门，岂有往外推的道理，他正愁瘦肉卖不掉，将案板一大块瘦肉拿到跟前。 “瘦肉二十六文，小子，要多少？” 牛娃摸了摸口袋，最后咬了咬牙，“来十五文。” 钟屠夫有点失望，十五文也就半斤多点，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穷鬼。 失望之余，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手起刀落，一块瘦肉便被他切下来，只见屠夫上手掂了掂，用草藤将肉绑好，递给他，“误差一点儿，便宜你小子。” 牛娃付过铜钱，提起肉道了声谢，快步往家走。 娘还在家里等他回去，幻想着娘吃到肉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欣喜。 行至村口，有那勤快的老汉，扛着锄头在路边清扫积雪，瞧见牛娃从外面回来，有点好奇。 “牛娃，这大雪的天还出去，哟，手上还提着肉呢？这小日子过得，比村长家还好。” 牛娃听到他的大嗓门，立刻知道坏了，还以为下雪天没人出门，这才大喇喇的提着肉回来，不想会被人看见，这块肉怕是保不住。 村里人的德行，他怎么就给忘了，只要想到自己辛苦砍柴得来的肉，就要飞走，少年不甘心被人占去，脚步一拐走进山里。 他的秘密之地，可以煮肉，等他将肉煮好，再偷偷摸摸下山，就不信那帮人会赖在他家不走。 少年尽管经历了人情冷暖，还是不够了解人性，恶人不会有同情心，只会觉得你不够惨。 他们没肉吃，你却有肉吃，这就是你的错。 村尾茅草屋，静静矗立在皑皑白雪中，好似下一刻就会被雪怪吞没。 此时远处走来三名妇人，分别是村长媳妇熊氏、族长媳妇江氏还有村霸媳妇朱氏，几人仗着自家男人，在落山村耀武扬威的。 而牛娃家的田地宅子，就是被这几家占去的，听说牛娃提了块肉回来，三人立马心动，穿上厚棉衣，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村尾。 膘肥体壮的熊氏一马当先，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用力拍着栅栏门，嘴里大声喊着，“病痨鬼，牛娃子快开门。” 声音之大，让屋内的方氏瑟缩了下，村长媳妇来她家作甚？听到她在喊牛娃，别是出事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方氏瘦骨嶙峋的脸上，满是焦急，想撑起身子去看一下，却无半点力气。 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急得她泪水直流，我的儿，可千万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 方氏在屋内伤心不已，根本无心理会村长媳妇的叫喊。 珠圆玉润的朱氏，一手插腰，吸了吸鼻子，“病痨鬼和小崽子别是躲起来吃肉了吧？那可是油汪汪的肉。” 她也很久没吃肉了，自家那个死鬼，有银子逛花楼，却没银钱给她买肉，真是气死她。 不然她也不会馋小崽子一块肉，等会还要三个人分，不知够不够她塞牙缝。 看了两人一眼，这两老货，家里不缺吃喝，还要跟她抢，要不是顾忌村长和族长，高低得踹她俩一脚。 江氏看上去柔柔弱弱，说出来的话，与其外表相差得十万八千里，“熊姐姐有劲儿，要不将门踹开得了，懒得费那口舌。” 闻听此言，熊氏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该死的，又被江氏这女人抢了风头。 不敢朝江氏发火，只得将油纸伞一扔，搓了搓肥嘟嘟的手，赞同不已，“好主意，那就这么办，你俩离远一点，要是受了伤，我可不管。” 第348章 方氏亡 朱氏和江氏对视一眼，同时后退几步，这娘们特暴力，行事没个轻重，她们还是离远一点，可别殃及池鱼。 熊氏见两人走开，抬起粗壮的大腿，踹向栅栏门。 “砰...”的一声巨响，栅栏门晃了晃纹丝不动。 熊氏见状，气哼哼道：“娘的，小崽子挺聪明的，竟然留了一手，不过，一道栅栏门可挡不住老娘，哼！” 朱氏插着腰，毫不留情的嘲笑，“熊姐姐年纪大了，行事不如从前利索，这就就把你难住。” 江氏柔柔弱弱的声音跟着响起，“这也不怪熊姐姐，要怪就怪牛娃子家的栅栏门太结实，熊姐姐，要不要我们帮忙？” 熊氏瞥了两人一眼，啐了一口， “刚才那是没发挥好，一道栅栏门而已，还难不到老娘。” 话罢，抬起脚用力踹过去，砰的一声，原本结实的栅栏门，被她踹开，半边倒在雪地里，半边坚强的挂在门框上。 朱氏和江氏看得心肝直颤，这老娘们一如既往的彪悍，幸好脑子不好使，不然她们可不敢忽悠她。 江氏拍手叫好，“熊姐姐厉害，让妹妹好生佩服。” 朱氏跟着附和，“是呀，做梦都想拥有一身大力，可惜我没这个命。” 说着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递给熊氏，这老货没脑子，可得捧着。 熊氏伸手接过，挺起胸膛骄傲道：“老娘这身本事是天生的，你们羡慕不来。” 江氏扭着腰肢朝里走，“还是先进去，免得肉被两人吃完，咱们白跑一趟。” 熊氏和朱氏立马闭嘴，跟在江氏身后，往草屋而去。 几人踏入院内，就发现了不同，江氏望着厚厚的积雪，“小崽子不会没回来吧，院子里连个脚印都没有。” 朱氏摇头否认，“不能吧，老王头可是亲眼瞧见他回来的，明晃晃的一大块肉，总不能是看花眼，应是从后门进。” 熊氏越过两人朝屋里走去，“磨叽，进去一瞧便知，病痨鬼在家，他能躲到哪儿去。” 小崽子有多孝顺，村里谁不知道，肯定不会吃独食。 三人争先恐后往屋里去，生怕晚一步吃不上肉。 方氏躺在草堆上，拖着沉重的身子，用尽全力往门外爬去，想看一眼儿子是不是被人欺负，特别是听到踹门声，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熊氏三个进来，就瞧见这一幕，心里并无半分波动，方氏这女人也有今天，从前可没少仗着美貌，勾引自家男人，如今就算脱光了，也没男人愿意看一眼吧！ 哈哈，活该，贱人就该如此下场。 若非方氏不守妇道，她们几人也不会特意针对她，怪没意思的，一点都不知道反抗，真不知道那些汉子喜欢她什么？ 朱氏进屋扫视一圈，瞧清屋内的摆设后，不屑的撇了撇嘴，往里走了两步，抬起脚踢了踢方氏，“病痨鬼，你家小崽子带着肉去哪儿了？快说出来，不然有你苦头吃。” 方氏闻言，嘴巴开开合合，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听她们的意思，娃儿带着肉回来。 此话一出，几人来此的目的，便十分明了。 摇着头，目露祈求，希望她们不要伤害牛娃。 江氏皱着眉，看清方氏的模样，吓了一跳，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生怕被她传染上，“看来不在家，熊姐姐怎么办？” 熊氏都想好肉要怎么分配，她出了大力气，就拿最大的那份，不想却是白忙活，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方氏就是一脚。 “小崽子躲在哪儿？” 熊氏一脚能踹倒栅栏门，方氏病秧秧的身子，哪经得起她这一脚，立刻翻着白眼儿昏死过去，本就不堪的身子，没一会便气息全无。 朱氏四处翻找着，瞥见熊氏的动作，调侃道：“熊姐姐，你这一脚还不得将她送到西天。” 熊氏不屑的撇嘴，“白忙活一趟，这么冷的天，出来一趟容易么？一脚都是轻的，谁叫生了那么个儿子，还有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学会反抗。” 正当两人得意洋洋时，江氏弱弱的声音响起，“她好像真的不行了。” 江氏见方氏瞪着眼睛，一动不动，胸膛并无半分起伏，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氏胆子比较大，跟着村霸夫君见过不少大场面，闻言转悠到方氏跟前，盯着方氏看了一会，见她毫无反应，呐呐道：“不会吧，我看一下。” 说罢将手放到她鼻子下面，立刻将手缩回，后退好几步，“没气了。” 熊氏不信，将手放在方氏鼻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方氏瘦得脱相的脸，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诡异又阴森，这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熊氏，吓得跌坐在地。 心里怕得要死，嘴上却不依不饶，“老娘都没怎么用力，就死翘翘了真没用，你可别怪老娘，要怪就怪你儿子，竟敢拿着肉躲起来。”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正想叫上朱氏和江氏离开，转头只瞧见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眨眼便走出老远。 低咒一声，“该死的。” 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熊氏慢悠悠的往外走，丝毫不将方氏的死放在心上。 茅草屋位置偏僻，又是下雪天，没什么人出来，她们几人来此，知道的人不多。 当然就算有人瞧见，碍于村长的权威，也没人敢乱说话，熊氏脸上不见半分惊慌，看着丢下她跑远的两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胆子真小，还说什么天不怕地不怕，连个死人都怕成这样。 茅草屋里，方氏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始终不曾闭上，望着屋门口的方向，似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后山石洞里，牛娃蹲在地上，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瓦罐，闻着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不停的咽口水。 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个不停，早上只喝了一碗米汤，这会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能忍住肉的诱惑，除了没煮熟，还有就是想让娘先吃。 望着不停落下的雪花，有点担心娘的情况，早上出门时有将火盆点上，应当不会冻着， 想罢，又将注意力放在瓦罐上。 第349章 仇恨 牛娃提着瓦罐，从后山下来，行至院外便大声喊着，“娘...娘...孩儿回来了。” 语气里的兴奋，挡都挡不住，用自己的双手，给娘改善伙食。 大夫说过，娘的病是劳累过度，常年吃不饱造成的。 屋内静悄悄地，牛娃并不在意，他娘还说不了话，快步行至栅栏门前。 看到被破坏的栅栏门，牛娃心里一个咯噔，那些人不会在屋里等自己吧，下意识想转身离开，转而想到娘还在屋里，他不能丢下娘一个人面对坏人。 看了眼手里的肉，看来今天是保不住，有点可惜，忙碌一趟连口汤都喝不到，跟娘比起来，不吃肉也没什么，是他大意了。 深吸一口气，冷得他打了个哆嗦，紧了紧不合身的衣裳，撑着油纸伞，抬步朝屋里走去。 看着院子里凌乱的脚印，判断出来人不止一个，心瞬间沉入谷底。 看见大开的屋门，皱了皱眉，娘身子弱，这帮人将门打开，可别着凉才好。 小跑着进屋，快速扫视一圈，屋内并无其他人，想来是久等不到他，离开了，将罐子抱紧，狠狠松了一口气。 扬起笑脸，看向草堆方向，“娘，孩儿回来了。” “啪嗒....” 少年手中的瓦罐掉落在地，汤水四溅，浓郁的肉香飘散在屋内，然，他却无心在意这些，眼里只有他娘瞪大双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画面。 趔趄跑到方氏跟前，将手放在她鼻间，气息全无，少年悲痛的大喊，“娘...呜呜呜...” “娘不要吓唬孩儿，你快醒来，儿子今天买了肉，你快醒来吃一些，大夫明明说过，你只要吃饱吃好，病情就会好转，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孩儿？”他不甘心，已经没了爹，如今连娘也离他而去，从今往后，他成了孤儿。 越想越悲伤，跪在方氏旁边，不停捶打着地面。 痛哭过后，牛娃擦掉眼泪，抬手将方氏眼睛合上，准备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 从前村里有老人过世，牛娃见他们给老人穿上新衣，不过家里穷，只能换身干净的衣裳。 拿起木盆倒了些水，再给她清洗擦拭一下，他娘没有生病前，特别爱干净，如今她走了，也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一切准备就绪，牛娃将人抱到草堆上，拧干帕子，正准备开始擦试，突然看见方氏身上的脚印。 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况且牛娃并不笨，自是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他娘身子本就弱，他平时精心护着，怕她着凉，屋里的烧是暖烘烘，却不想.... 牛娃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那个脚印，咬紧牙关，恨恨道：“是谁害死我娘？” 方才被娘的死震惊到，忘记家里进了人的事，只以为娘是病逝。 “娘，你放心，孩儿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牛娃边给方氏擦脸，边保证道。 同是一个村的，甚至是同族人，为何就容不下他们母子，娘已经被她们逼成这样，还不放过她，竟然用脚踢死他娘。 都怪他，要买什么肉，若是不买肉，早点回家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锅端。 给方氏换好衣裳，牛娃摸了摸剩下的铜板，又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灰扑扑的布包，放进口袋里。 来到方氏跟前，柔声道：“娘，孩儿去买纸钱，再看下能不能买一副棺材，你在家等我。” 说完，人便冲进大雪里，往城中而去，平时需要三刻钟的脚程，硬是缩短至两刻钟。 一口气跑进棺材铺，喘着粗气问：“掌柜的，棺材怎么卖？” 掌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衣裳虽然宽大，料子还不错，眼珠子转了转，“小公子，你算是来对了，这条街就数老朽家的棺材最好买，有上好的楠木、柏木、柳木，敢问公子要哪种的？” 牛娃看着铺子里摆放整齐的棺材，再听掌柜的介绍，被冷风吹了一路的脑子晕乎乎的，下意识问：“价格几何？” 掌柜立刻报上价格，“上好楠木要一百九十九两，柏木七十七两，柳木三十五。” 牛娃听完摸了摸口袋，咽了咽口水，这也太贵了，把他卖了都凑不齐买棺材的银钱。 他真没用，连棺材都买不起，满脸的失落。 不甘心娘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红着脸问：“掌柜的，有没有便宜点的？” 掌柜闻言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鄙夷，衣裳料子不便宜，竟连三十五两都舍不得，可真吝啬。 摇了摇头，“便宜的有松木九两，桐木五两银钱一副，你看要买哪种？” 牛娃突然感觉嘴巴好苦，身上只有五百文，连最便宜的桐木棺材都买不起，他可真没用。 失魂落魄的转身，只能回去编草席了。 掌柜见他穿着不差，却连五两都不舍得，更看不上他，不过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掌柜只在心里腹诽，面上不显。 牛娃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放着许多木板，心思微动。 红着眼眶问：“掌柜的，可以卖几块木板给我吗？” 掌柜一时没应过来，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拒绝，转念一想又同意了，“这，行吧！” 不管他人如何，至少愿意买几块木板，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就当是为家中孩子积德。 牛娃躬身道谢，“谢谢掌柜的！” “不用谢，自己去挑吧！”堆放在角落的木板，都是边角料，本来也是当柴火烧的，如今还能卖个几文钱。 “掌柜选好了，这些木板要多少文钱？” 掌柜看了眼堆在一起的木板，随便报个价，“那就五十文吧。” 牛娃数了五十个铜板给掌柜，捏着剩下的铜板，背着木板，走进斜对面的香烛铺子，买纸钱和蜡烛。 回到落山村，亲自将方氏丧事办好，全程无一人来帮忙，村里人听说方氏去世，唏嘘不已。 “牛方氏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排得上名的姑娘，能干又好看，可惜了，嫁给一个短命鬼，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第350章 暗查 听到村里人的议论，熊氏毫不心虚，凑过去满脸厌恶道：“病痨鬼死了有何可惜的，早死早超生，就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活着也是拖累。” 众人想了想方氏的病，点头赞同，“牛三嫂说的对，就是苦了牛娃那孩子，才十二岁，爹娘都不在，家里只剩他一人。” 听着她们的说话声，暗处之人紧握双拳，恨不得冲出来，将这些胡说八道的人打一顿， 熊氏啧啧两声，“小崽子是个倒霉蛋，谁靠近谁倒霉，幸好咱们有先见之明，没有搭理方氏母子俩，否则....” 拉长尾音，给人无尽想象，妇人们顺着她的话想下去，吓得一个哆嗦，好可怕！ “还真是这样，往后还是离他远点，沾上可就甩不掉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从旁经过，听到她们的对话，皱了皱眉，停下来叮嘱道：“给自己积点口德，方氏头七还没过，惹恼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熊氏不屑的撇嘴，“吴婆子，人死如灯灭，活着是个没用的，死了还能翻天不成，我可不怕。” 吴婆子之前是附近出了名的神婆，声名远扬，时常有人来请她去看事，前些年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别的原因，不再给人看事。 吴婆子见她不信，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离开。 有些事不得不信，吴婆子这个半吊子神婆，一直装神弄鬼，靠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顺风顺水半辈子，前些年真碰到不干净东西，死里逃生后，从此收手不再碰那些。 本着同村之意，多嘴劝说一声，既然不领情，那她就不多管闲事。 熊氏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啐道：“这吴婆子，之前神神叨叨的，依我看都是假的，糊弄那些个没脑子的，如今没生意上门，这是想忽悠村里人。” 有听劝的妇人，立即找借口离开，“吴婆子有点本事在身上，咱们还是听她的，我家里还有事，下次再聊。” 其他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原地只剩熊氏一人。 “胆小鬼！”熊氏暗骂一声，扭着肥臀离开，方氏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她，死了还能把她怎样。 等人都离开后，一道瘦弱的身影，从不远的大树后走出来。 牛娃盯着熊氏离开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娘的死跟村里人脱不开关系，心中有所猜测，只是不确定是何人所为，但他不会放弃的。 等他找出杀人凶手，一定要她好看，此时此刻的少年，满脑子只想着报仇。 ****** 雪天初晴，庆云巷。 主仆俩站在紧闭的院门前，小霜主动请缨，“夫人，奴婢去敲门。” 苏白英微微颔首，“嗯。” 蒋氏听到敲门声，还以为刚认识的老姐妹找她闲聊，大声喊道：“自己进来，门没锁。”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苏白英点了点头。 小霜会意，双手推开虚掩的大门，候在原地等待。 苏白英迈步朝里走去，丫鬟随后跟上。 蒋氏听到脚步声，从屋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微笑，待看清来人后，笑容更甚，起身热情招呼，“她三姐来了，快进屋坐！” 苏白英左右看了看，小小的院子，除了两间屋子，再就是一间小厨房，不过院子里没有苏白果的身影，温声询问：“亲家母，只有你一人在家吗？” 蒋氏笑着解释，“果娘去卖络子，她三姐请坐，应该快回来了。” 苏白英坐下，“原来如此。” 蒋氏端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旁边的旧茶几上，“她三姐喝杯茶暖暖身子，京城的气温太冷了，这雪一下就是好几天，还真不习惯。” 苏白英跟着附和，“是呀，地域不同，气温差距太大，从前哪遇到过这样的天气，家中柴火可有备足？” “地方不大，存了一个月的量，倒是够用。” 苏白英眉头微蹙，“一个月的量有点儿少，听说这雪要下好几场，让果娘多买些。” 蒋氏是个听劝的，“好，果娘回来与她说一声。” 两人聊着京城里的趣事，小霜听到精彩之处，或转折处，都会发出惊呼声或询问。 苏白果提着篮子走进小院，听到屋里的说笑声，还以为隔壁的婶子过来找婆母聊天，没有在意，提着篮子往厨房而去。 搓了搓僵硬的手，京城的冬季可真冷，看着干燥起皮的手，暗暗叹息一声，这日子过得。 挑了点猪油抺在手上，待会还要打络子，皮肤太过粗糙的话，打出来的络子便会起毛，卖不上价。 将买来的豆腐放在盆子里，舀了瓢水倒进去，浸泡着准备慢慢吃。 时辰尚早，苏白果揉着手朝正厅走去，听见一道熟悉的笑声，苏白果一怔，这是她三姐的声音。 三姐来看她了！ 顿时加快脚步，撩开门帘，就见三姐与婆母有说有笑的聊天，连她进屋都没发现。 扬起笑脸，欢快道：“三姐，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屋内三人同时扭头看向她，蒋氏率先道：“果娘回来了，快坐过来暖暖身子。” 苏白英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穿着厚实的棉衣，心下稍安。 “果娘，过来坐，听亲家母讲京城的趣事呢。” 闻言，苏白果嘴角不自觉上扬，“确实挺有趣的。” 隔壁大婶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活络，和谁都能聊两句，蒋氏性子爽朗，两人一见如故，时常过来说话，讲京城趣事，婆媳俩听得哈哈大笑。 寒喧过后。 “三姐，中午留下来用膳。” 苏白英想了想摇头拒绝，“不了，我还有其它事，下回吧！” 苏白果见她起身要走，上前抱着她手臂不松，“三姐难得来一趟，吃过午膳再走不迟，粗茶淡饭而已，三姐不必为妹妹省着。” 苏白果说得真情实意，几番拉扯，苏白英终是松了口，答应留下来用膳。 苏白果将人按在椅子上，笑眯眯道：“三姐先坐一会，我去煮饭，夫君中午不回来，就咱们四人的吃食，很快的。” 第351章 赏梅 苏白英多嘴问了一句，“妹夫在学堂里吗？” 苏白果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夫君在一位老先生家里，听说是从国子监退下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是鹿山书院夫子帮忙引荐的。” 这事她不怎么问，还是夫君主动说起，她听了一耳朵。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如此看来这位老先生学识不错，不然夫子也不会帮忙引荐，以妹夫学识，只要认真钻研，进士应当没问题。果娘，识字练字没落下吧？” 苏白果打趣道：“没有，哪敢偷懒，夫君刚中举就有小姑娘惦记，要是中了进士，岂不是更多，我要是大字不识，旁人还不得让我自请下堂。” 显然她对府城发生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要不是知府大人帮忙，夫君就要多一个侧室，毕竟都拜堂了，只差一步洞房。 苏白英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此事过去就不必再提，好好提升自己，哪怕将来他有二心，也不至于啥也不懂，任人拿捏。” 苏白果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啦，三姐，我去煮饭。” 要是夫君有二心，那她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只要不犯错，他还能休了自己不成，再说，她已非从前那个单纯无害的姑娘。 自府城来京城的一路上，她跟在三姐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她觉得三姐有句话说的很对，女子要学会爱自己，然后才去爱别人，若是自己都不爱自己，谈何让他人喜爱。 苏白英见她离开，叮嘱道：“随便煮点，自家人。” “嗯。” 小霜转了转灵动的大眼睛，提议道：“夫人，奴婢去帮忙。” 苏白英挑了挑眉，“可。” 小霜脚步欢快的离开，苏白英望着她的背影，暗自点头，小丫头很会来事，好好培养一下，又多一个好帮手。 跑远的小霜，还不知道，因为她的勤快，夫人决定培养她。 中午只有两道菜，白菜炖豆腐和清炒萝卜，不是苏白果不想用好菜招待，实在是手头紧，集市离得又远，最主要的是苏白英拦着不让。 饭桌上，蒋氏闻着桌上香味扑鼻的菜肴，夸赞道：“果娘识文断字，做饭也好吃，都是她三姐教得好。”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蒋氏知晓自家儿媳之所以如此优秀，不是亲家母的功劳，而是苏家长女，眼前这位宋夫人。 苏白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亲家母过奖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也是没办法，否则谁愿意小小年纪操持所有家务，看到村里其他姑娘，只需待在家里绣个帕子或去小姐妹家里说悄悄话，也很羡慕。 但是这些与她毫无关系，家里地里有一堆事等着她。 蒋氏热情的招呼，“这家豆腐很好吃，她三姐快尝尝，听说做豆腐的水，是用郊外山泉水做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白英夹了块豆腐，吹了吹放入口中，嫩滑鲜香，确实不错，“想不到做豆腐还有这么多讲究，京城人真讲究。” “那可不，三姐多吃点。”苏白果这是第二次买，这家豆腐每天只卖三十板豆腐，又比别家贵一文，就算这样，仍然有许多人去买。 她今天本不想买，恰巧碰到卖豆腐的姑娘有急事，便宜出售，这才买了两块回来。 家中拮据，终是委屈了她三姐。 午膳过后，苏白英坐了一会，便提出告辞。 门口处，苏白果认真叮嘱，“三姐慢走，化雪天路滑。” 苏白英站在石阶下，“嗯，回去吧，寻个时间来家里坐，还有多买些柴火，以防万一。” 说罢带着丫鬟离开。 苏白果站在院门外，直到两道身影消失，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正当她转身回屋之际，好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娘子，站在院门口看啥呢？刚从家离开的小妇人是谁呀？长得真俊。” 苏白果眉眼弯了弯，温声道：“麻婶子，吃过午膳了没？那是我三姐。” 麻婶子爱凑热闹，头脑简单，藏不住事，附近几户人家都不待见她。 自从蒋氏来了后，其他人知晓她们乡下出身，不乐意搭理几人，于是被嫌弃的两人，刚好凑到一起。 就见麻婶子看了看苏白果，摇头道：“姐俩长得不像，你姐姐更俊。” 苏白果噗呲一声乐了，“麻婶子说的对，三姐最像我爹，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看的。” 麻婶子语气酸溜溜的，“那你娘挺有福气，竟嫁了个美男子，哎哟，我咋就那个命。” 麻婶子平生最爱看热闹，还有看俊美的公子，无关其它，只因她脸上长了不少麻子，自己长得磕碜，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苏白果已经摸透她的性子，并不将她酸溜溜的话放在心上，邀请道：“麻婶子，外头冷进来坐，我娘在家里。” “就是来找你娘的，这鬼天气太冷了，走走走，快进屋。” 说着进去找蒋氏，苏白果将院门关好，这才搓着手进屋。 苏白英带着小霜回到家，已经未时过半。 自下雪后，她就很担心五妹，看她过得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波无澜，宋清淮在学堂与墨云居士两边跑，每天天不亮起床，夜半歇下，可见他考进士的决心，有多强烈。 这天，阳光明媚，气温较之以往，回升了那么一点点。 宋清淮默眸晶亮，“娘子，今日休沐，又逢天公作美，为夫带你去郊外赏梅，那边有片梅花林，如今正是开花时节，去放松一下。” 苏白英看了眼院外，柔声细语道：“夫君不必为了陪我，特意空出时间，你每日读书那般辛苦，要不就在家歇一天。” 听着小娘子关心的话，宋清淮心里暖暖的，自从安顿好后，他便学堂雅轩小筑两边跑，根本没时间外出，娘子整天待在家里缝制衣裳。 真担心这样下去，人会闷坏了，今日休沐，就带娘子出去赏梅，放松一下心情。 于是柔声哄道：“梅花林，其他地方很少见，娘子陪为夫去看一下，可好？” 第352章 情动 苏白英经不住他的诱哄，点头同意，“那好吧！” 宋清淮温声叮嘱，“娘子先准备一下，为夫让小寒去租辆骡车。” “嗯！” 小寒得了吩咐，立刻朝车马行而去。 不多时，小寒坐在车缘上，跟着骡车回来，车夫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汉，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 头戴一顶动物皮毛制作的黑灰色瓜帽，身上的衣裳陈旧暗沉，却很干净。 “娘子，走吧！”宋清淮看着光彩照人的小娘子，有片刻的失神，眸光里跳动两簇小火苗。 真想将小娘子藏在家里，不让旁人看到她的美好。 苏白英被他盯着，尽管两人已是夫妻，早已坦诚相见，还是会不好意思，嗔了他一眼，轻轻“嗯”了声。 宋清淮眸光微暗，有点后悔早上的决定，去什么梅林，待在屋里与娘子缠绵不好吗？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娘子也挺高兴的，只得将小心思藏起来，唇角微勾，一手背在身后，跟着走出屋门。 苏白英披着粉蓝色的大氅，头上插着一枝素色银簪，未施粉黛，肌肤白嫩光滑，身材凹凸有致，若说云英未嫁，旁人也会相信。 再加上她常年习字看书，身上带着一丝书卷气，耀眼夺目，宋清淮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小霜看到她过来，殷勤的上前，“夫人，奴婢扶您上去。” 偷偷瞥了眼夫人，面上不显，心里不停尖叫，夫人也太美了，平时就很好看，今日只是稍微装扮一下，就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苏白英的手即将搭在她手臂上，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人扶上车。 小霜有点不高兴，香香软软的夫人，就这样离她而去，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抬眸望去，瞧见老爷那张严肃的脸，立马缩回脑袋，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老爷抢夫人，别看老爷在夫人面前温和好说话，在她与小寒哥面前，沉着一张脸的样子，别提多吓人。 小丫鬟的心思无人知晓，宋清淮见人坐好，自己跟着上去。 小霜回身将院门锁好，随后和小寒坐在车厢外。 “老伯，去城外梅林。” 随着一声吩咐，老汉驾着骡车朝城外驶去。 车厢内，宋清淮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娘子今天好美。” 苏白英冷不丁被抱了个满怀，一时有怔愣，直到耳边传来痒意，方才回神。 瞥了眼外头，附在宋清淮耳边，轻声道：“夫君，这是在外面。” 车厢距离外头并不远，中间只隔了层布帘，里头有任何动静，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想成为笑话， 宋清淮被她的反应逗笑，爱怜的亲了亲她脸颊，“娘子放心，为夫就抱一下。” 娘子可是他的心头宝，又怎会让她被人议论，抱着解解馋罢了。 苏白英自是懂了他的意思，乖乖窝在他怀里，自到京城，夫君忙着读书，早起晚睡的，两人之间少有如此温情的时候。 苏白英怕耽误夫君学习，很少缠着他，也挺想念他怀抱。 靠在夫君宽阔的胸膛，苏白英将头枕在他肩膀，一手环他腰上。 宋清淮环着她纤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眸光微暗，垂眸望着怀中娇俏动人的娘子，喉咙滚了滚。 瞥了眼车帘外，确定遮挡严实后，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心心念念的红唇，其他不能做，亲吻还是没问题的。 “唔～～” 苏白英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脑子里幻想着梅林的模样，突然唇被堵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余下的声音被彻底吞没。 这一吻来的凶猛又激烈，苏白英差点承受不住，小手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裳。 直到宋清淮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方才停下动作，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宋清淮将头抵在苏白英额头处，“娘子，为夫后悔了。” 苏白英明白他话中之意，抬起无力的小手，在他胸口处轻轻捶了下。 轻轻的敲打，如同小猫轻挠，痒痒的。 宋清淮勾了勾唇，握住这只作乱的小手，轻轻揉捏，“娘子这是不满意为夫方才的表现吗？那咱们再来一次。” 说完不待她回答，含住她红艳艳的唇瓣，这次比较温柔，轻轻啃咬，辗转厮磨。 苏白英很快沉浸其中，慢慢回应着，宋清淮得到回应，动作越发温柔，搂住她腰的手缓缓移动。 一股酥麻的痒意，自他抚过的地方蔓延开来，苏白英难耐的扭了扭身子，想以此缓解一下。 宋清淮本就难受，香软的娇躯在怀中扭动，顿时气血上涌，吻得越发用力。 “唔～夫君！” 苏白英承受不住，轻声唤道。 宋清淮用尽全力克制，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娘子，忍一忍，晚上为夫再补偿你。” 知她动了情，他何尝不是，只如今在外头，除亲吻，其他事情一概不能做，否则便是看轻娘子。 爱怜的吻了吻她泛红的眼角，望着她红肿的嘴唇，抬手拭去她嘴角的湿意，眸光微暗。 苏白英被自己的反应吓住，大白天，在车厢里，她竟然起了那等心思，恨不得此刻多出一条地缝，躲在里面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太丢脸了，她怎么能这样。 看出她的不自在，宋清淮一本正经解释，“娘子，情难自控，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苏白英抬手捂住他的嘴，娇嗔道：“夫君，快别说了。” 这种事怎好大喇喇的说出来，真不害臊。 宋清淮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这让他想起成亲第二天，娘子起床后腿软站不稳，红着脸说她以前不这样，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 一眨眼，孩子都两岁多了，娘子一如从前，容易害羞，唯一不同的是，比之前更加娇俏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这般想着，方才消下去的念想，对有抬头的迹象，只怪娘子太动人。 他清心寡欲那么多年，如今竟如同毛头小子一般。 第353章 梅林暧昧 接下来，宋清淮不敢轻易撩拨小娘子，他怕把自己玩坏，虽说娘子为他情动的样子格外迷人，可他也很难受，简直是自作自受。 为了以后着想，他还是安分一点，却舍不得松开怀里的人儿。 苏白英退去脸上的红晕，轻轻挣扎，“夫君，我还是坐到位置上吧，此处离城郊挺远的，等会腿麻就不好了。” 宋清淮一把将人按住，“娘子别动，为夫就想抱着，再说娘子身姿轻盈。” 车厢内的两人情意绵绵，车厢外情况同样和谐。 小霜缠着小寒教她识字，车夫是个老把式，骡车驾得很稳，一路上不见颠簸。 一个时辰后，骡车停在郊外梅林边。 “你俩和老伯到那边的茶摊上等着，我带夫人去逛一逛，待会自会回来” 梅林旁边有个不大的村庄，因着这片梅林的存在，村子旁设有好几处茶摊和停放骡车或马车的空地。 “是，老爷。”几人点头应下，车夫拉着骡车跟在他俩身后，往空地走去。 站在梅林下方，苏白英抬头望去，只瞧见一片黄色的花谷朵，不见尽头，“夫君，这片梅林有多大？一眼竟望不到头，还有它的花为何是黄色的？” 她记得书中描写过，梅花多是粉色或白色。 宋清淮笑着解释，“这是蜡梅，花是黄色的，是从别处引过来的，为夫也是听同窗说起过。” 望着枝头上矗立的黄色花朵，苏白英好奇道：“一大片梅林，长势如此好，应当有人打理，不知是谁家的？” “听说是靖安王送给王妃的生辰礼，有专门的花匠照料。” “有权有势就是好，送一片山头的梅林，这其中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苏白英望着这片山头，没有嫉妒，只有感慨。 百姓为了一日三餐绞尽脑汁，富贵人家尽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人比人，气死人。 宋清淮微微有些诧异，娘子的想法如此与众不同，跟着附和，“是啊。” 不久前他还听说，有位同窗带着未婚妻来梅林赏花，却被要求栽种一片梅林，否则就退婚。 不愧是他娘子，能够看到旁人忽略的事物。 这一片梅林想要养护好，每年就要花不少银钱，多少百姓食不果腹，日子过得不如一棵树，说来挺悲哀的。 顿时没了赏花的心情，既然来了，也不好就这样离开。 打起精神，“娘子，走吧。” 苏白英不想进林子，指着旁边一条小道，“夫君，咱们往这边去。” 宋清淮自是没有意见，“好。” 见四周无人，宋清淮一把牵住小娘子的手，时不时捏一下。 苏白英早就习惯他的动作，也不阻止，任他去。 闻着空气中的梅花香，苏白英想起临江茶楼姑娘们跳舞的那一幕，要是那些姑娘在梅花树下旋转跳跃，一定很好看。 “夫君，这时若是有姑娘在梅花树下跳舞，定然如同那林中仙子。” 宋清淮勾唇浅笑，“娘子的想法很好，确实如此。” 小娘子这是还惦记着那些舞娘呢！ 两人说笑着走远，拐过弯，不远处有条小溪，听着耳边潺潺流水声，苏白英想起与夫君一起钓鱼时的情景。 “夫君，咱们去溪边看一下，里面有没有鱼？” 本就是陪娘子出来玩，自是随着她，只温声提醒，“好，走慢点儿。” 来到小溪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流水，不见鱼影，苏白英有点失望。 宋清淮想了想，安慰道：“天气太冷，鱼应该躲起了。” 苏白英拍了下脑门，“我给忘了。” 宋清淮给她揉着被拍过的地方，语气宠溺，“娘子别拍，疼不疼？” 苏白英呆呆的望着他，夫君好温柔，摇了摇头，“不疼，又没用力。” 察觉到小娘子炙热的目光，宋清淮动作一顿，眸色深沉，随后不动声色将人带至树丛后。 苏白英毫无所觉，乖乖地跟着他。 直到被抱了个满怀，方才回过神来，她被自家夫君勾引了。 宋清淮确定周围没人，将人抱进怀里，吻住她的唇瓣。 娘子越来越动人，而他已经不年轻，生怕娘子变心，瞧见她眼底的痴迷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 想要立刻触碰到对方，让娘子感受到他的情意。 苏白英不明所以，光天化日之下，且还是在野外，生怕被人瞧见，紧张的心砰砰砰直跳。 夫君一惯守礼，今个儿是怎么了，如此热情。 感受到她的不专心，宋清淮停下动作，“娘子，认真点儿。” 苏白英靠在他怀里，轻轻推了推，“夫君，光天化日的，被人看到不好。” 只她被吻得浑身无力，根本推不动，再加上她娇滴滴的声音，宋清淮差点理智全无。 只能霸道的吻住她，将其紧紧抱住，树从后，一对男女深情相拥，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缝隙落在两人身上，好似披上一层淡淡的纱衣，美好又静谧。 许久之后，两人离开树丛，苏白英脸颊微红，宋清淮则满脸笑意。 苏白英见他笑得如此开怀，暗暗瞪了他好几眼，只要一想到方才的事，她就脸红。 夫君都三十多岁的人，竟然那般幼稚，让她说那些羞人的话，不然就不放她离开。 真是越来越坏了，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他稳重呢？今天才发现他的真面目。 宋清淮听到娘子的甜言蜜语，这会子被她瞪几眼，像没事人一样。 牵着小娘子的手，上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晃了晃她的手，温声道：“娘子，时辰不早了，为夫带你去酒楼用膳。” 苏白英轻轻“嗯”了声。 两人沿着溪边往回走，在经过一处浅滩时，苏白英惊呼一声。 宋清淮以为她受伤，紧张的询问:“娘子，伤到哪儿了？” 苏白英指着水里，“夫君，水里有死人。” 宋清淮循声望去，果真如此，只是那人身上衣裳样式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宋清淮安抚着她的情绪，“娘子别怕，你站在岸边，为夫去看看人死了没？没死的话，得赶紧救人。” “好。” 第354章 救起 苏白英知晓人命关天，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若那人还有一口气，却因延误救治，她会内疚一辈子。 面对生死不知的人，多少有点害怕。 宋清淮安抚好小娘子，立刻抬步往浅滩走去，走近才发现，对方上半身露出水面，脸上有许多擦伤，因为是趴在水里，伤口被水泡得发白肿胀，根本看不清其面貌。 苏白英站在岸边，紧紧盯着宋清淮，心都提到嗓子眼。 如此惨状，宋清淮不觉得对方还有活着，是死是活，都得有个说法，于是把手放至其鼻间，诧异的挑了挑眉，伤得如此重，竟还有一口气在。 回头看了眼担心不已的小娘子，“娘子，还有一口气。” 苏白英提着的心放下，还好，还没死，看见死人可是会倒大霉的，距离会试还有三个多月，她可不想在这段时间内，出现任何意外。 宋清淮确定人没死，费劲吧啦的将人拽出水里，厚棉衣泡过水，死沉死沉的，难怪这人扒在水里，想来累的。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苏白英挺害怕，这会子得知对方是活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上前小声问：“夫君，将人送到医馆去吗？” 宋清淮看了眼地上之人，感叹其生命力之顽强，“嗯，虽说素不相识，好歹是一条人命，将其送至医馆，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 苏白英探头看去，先是被对方惨不忍睹的模样惊了一瞬，伤成这样，恐怕连亲娘都认不出来，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目光扫到其身上，轻呼一声，“咦！这....” “娘子识得此人？” 苏白英指了指对方身上，破破烂烂却熟悉无比的衣裳，“夫君，你不觉得他身上的衣裳很眼熟吗？” 宋清淮定睛一看，终于明白刚开始的熟悉之感来自何处，原是对方身上的衣裳。 因为那是他的，他一心扑在书本里，穿搭一直都是娘子亲自打理，也就没怎么注意衣裳样式。 只是自己的衣裳怎么会出现在他人身上，随后他记起娘子说过，将他的旧衣送给卖柴火的少年，思及此，宋清淮看向地上之人，“他是牛娃？” 苏白英点头，“嗯，应该是他，只不知为何变成这样，天可怜见的，夫君，先把人送到医馆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动手将人抬至岸上。 “娘子，你背过身去，为夫将他身上厚衣裳脱掉，天寒地冻的，湿衣裳穿在身上也不好。” “好。” 宋清淮先解下身上大氅，平铺在地上，这才开始解他的湿衣，解开厚重的棉衣，里面只穿了件破破烂烂的粗布衣。 宋清淮索性将湿衣和裤衩全部脱掉，将瘦弱不已的少年用大氅包裹好，背在身上，“娘子，走吧。” 苏白英见自家夫君已经将人背在身上，问了一句，“重不重？” 不是她看不起夫君，而是他从小娇生惯养，没做过重活，牛娃看着瘦巴巴的，可他个头不算矮。 宋清淮侧过身，让苏白英走在前面，“还好，得快点去医馆，牛娃看着不太好，小小年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白英走在前面，“雪停后，送了许多柴火来，后院都堆不下，我就让他过些时日再送，还真不清楚之后的事，看他的样子，受了不少罪。” 少年惨不忍睹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的眼，老天为何要如此待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人命关天，夫妻俩快速离开。 不远处的梅林里，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恰好将一切尽收眼底，白衣男子见方才还黑着脸的好友，突然露出愉悦的神情，挑了挑眉，“欧阳兄，认识他们？” 欧阳昱点头，“嗯，李兄可还记得临江之行？” 李玄基回想了下临江之事，当时可谓是惊心动魄，欧阳兄带着证物回京，一路上遇到不止一次劫杀，一个半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多月才。 回京后，调养了三个月，太医方才宣布没有大碍，不难想象其中艰辛。 不过欧阳兄回京后，在御书房与皇伯伯密谈许久，之后便待在府里养伤，对临江之事只字不提。 那两人衣着虽然光鲜，并非名贵之物，京城各大世家子弟，虽说不太熟悉可都认识，他非常确定，那两人不在其列。 李玄基将手背在身后，胸有成竹道：“观你表情，对方是你在临江结交之人，鉴于你当时的情况，应是对你有所帮助之人。” 欧阳昱毫不意外他能猜到，“嗯，宋兄应是来参加春闱，学识不错，品行端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吗？京城里能得荣国公世子夸赞之人少之又少，这位宋举子有何魅力，得你青睐。” 欧阳昱在临江一案上立了大功，圣上念其所受之苦，在荣国公再次递上请封世子的折子时，同意此事。 欧阳昱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正色道：“小郡王，在下不说假话。” 见好兄弟如此认真，李玄基嘴角上扬，“哦，可要让人关照一二？” 欧阳昱想也不想的摇头，“不用，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来为好。” 圣上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夺位之争越发焦灼，宋兄只是普通举人，他还是不要过多关注，那样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平平无奇的新进举子，对局势起不了太大作用。 若被人知晓俩人的关系，加以利用，后果难以想象。 李玄基若有所思，“护得如此紧，看来关系不一般。” 欧阳昱淡淡吐出四个字，“救命之恩。” 李玄基轻啧一声，望着快步离去的身影，还有其背上之人，调侃道：“这位救命恩人，可不止救你一人。” 说罢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欧阳昱瞥了他一眼，“宋兄品性高洁，并非携恩图报之人。” 再者他也不是心胸狭窄之辈，总不能对方救过他一次，就不能救其他人。 李玄基并非想针对宋举子，只是方才所说之事，过于炸裂，这才转移话题缓解一下气氛，“你未婚妻的事，打算怎么处理？要退婚还是？” 第355章 未婚妻有二心 欧阳昱敛去笑意，冷声道：“就当不知道，看他们想做什么？蠢女人不值当本世子操心，就看她如何自食恶果。” 李玄基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情，“本郡王有点好奇，你对她无意，为何同意订亲？” 要知道荣国公府世子，长得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展露锋芒，是少年一辈望尘莫及的存在，不少世家贵女对他青睐有加，最后却定下名不见经传的光禄寺少卿之女蔡婉清。 蔡婉清长相清秀，学识嘛，当时还小看不出来，如今却一言难尽。 贵女们不知哭湿了多少条帕子，仍然改变不了少年郎已有所属的事实，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亲事，蔡家女却不珍惜，竟然红杏出墙，与荣国公府的政敌之子搅在一起。 欧阳昱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母亲为了耳根清净，私自做主定下的，再说娶谁都一样。” 父亲母亲有他们的考量，身为人子，当听从父母的安排，再说娶妻生子天经地义，只要未来夫人贤惠大度，端庄优雅，他没有意见。 世家子弟可不会沉迷情爱，对方想用蔡家女来打击他，可要功亏一篑。 “啧，这话要是被蔡家女知道，怕是要哭死。”李玄基俊逸不凡的脸上，闪过一抺促狭。 毕竟他可是亲耳听到蔡家女与人吹嘘，说荣国公世子爷对她有多好，若非他极为了解欧阳兄，都要相信她的话。 如此看来，她会被人盯上，与她胡言乱语有很大的关系。 “不提也罢，若你今日所说之事是这个，恕不奉陪。”话罢，欧阳昱就要转身离开，公务繁忙，可没有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 蔡家女若安分守己，嫁入欧阳家后，他自会给她应有的尊重，如今只能呵呵！ 欧阳家不需要蠢货，他也看不上蠢货，顺其自然，不过两家年初已经开始走六礼，还得跟母亲通个气，可别将人娶进府，天知道敌人做何安排，若想通过她的手带东西进府，后果不堪设想。 李玄基立刻将人拉住，“哎，等等，还有其他事。” 随后两人一阵嘀咕。 背着人离开的宋清淮夫妇不知身后发生之事，这会子已经将人背进骡车，启程回城。 来里慢悠悠，回去时因着多了个伤员，骡车快了不少。 骡车内，宋清淮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扬声问：“老伯，这附近可有医馆或大夫？” 车夫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对周边甚为了解，“回老爷的话，里边那位公子的伤太过严重，周边郎中怕是能力不足，还是直接回城去仁医馆，郝大夫声素有神医之称，应当能救活他。” 初来乍到的几人，对京城之事并不熟悉，只能听从车夫的建议，“那麻烦老伯快点，晚一步怕是救不回来。” 老汉鞭子甩得飞起，“小人尽量。” 车厢里的小公子，那满脸的伤，任他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谁造的孽，对孩子下如此重的手。 老汉家中也有孙儿，对虐待孩子之人，痛恨不已，只是这种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骡车一路疾驰，停在仁医馆门口，彼时牛娃只剩一口气。 骡车刚停稳，宋清淮便抱着人往外走，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娘子，你先去隔壁酒楼用膳，为夫安顿好他，立即过来。” 苏白英叮嘱道：“好，夫君当心脚下。” 小寒见此，连忙跟上。 苏白英将车夫的费用结清，带着小霜往酒楼走去。 小霜望着医馆大门，不确定道：“夫人，那人真是牛娃？” “嗯，应当是他。” “奴婢愣是没看出来，伤成这样，不知能不能救回来，若是他娘知道，不知哭成啥样。”小霜担心不已。 这些时日与牛娃接触最多之人便是她，也知道牛娃家中只一个生病的娘，如今他变成这样，不知道他娘如何了？ 苏白英闻言，问了一句，“可知他家在哪儿？” 小霜想了许久，懊恼不已，“好像叫什么村，奴婢听他提过一次，给忘了。” “罢了，想不起不就算，只能让她先急两天，等牛娃醒来再说。” “是，夫人。” 主仆俩还不知，她们口中的牛娃娘，已经不在人世，牛娃的失踪，自是无人理会，有些人恨不得他永远死去。 苏白英带着小霜，要了间厢房，点了几道菜，吩咐伙计等会端上来，便坐在窗边看着隔壁医馆。 医馆内，老大夫看着少年身上青紫发白的伤口，面无表情的把脉，随后叹了一口气。 “两位，这位公子的伤势，应是从山坡滚落所至，表面的伤看似严重，却不致命，只需涂抹老夫自制的药膏，便可痊愈，不过...” 宋清淮见他欲言又止，拱手道：“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这位公子忧伤过度，郁结于心，若不解开，怕是会留下病根，往后想要根除，怕是难了。” 宋清淮望着榻上安静的少年，想不通他小小年纪怎会郁结于心。 既然大夫如此说，肯定没错，“多谢大夫告知，我们会注意的。” 不过他身上的伤，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宋清淮在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将人留在医馆，带着小寒来到隔壁酒楼。 苏白英见他们过来，立刻吩咐伙计上菜，更是站在厢房门口，“夫君，如何？” “性命无忧，大夫说他是从山上滚下去的，也不是否是砍柴的时候不小心，大夫还说他....”宋清淮将大夫的话重复一遍。 之前见他伤得那么重，还以为是被人打得，大夫却说是从山上滚下去的。 知晓牛娃并无性命之忧，苏白英放下心来，至于其他，醒来再说，“等他醒来便知晓，先用膳。” “好。” 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小霜和小寒拨了些菜，坐在酒楼专门为仆人准备的位置上吃饭。 宋清淮与苏白英安静吃着，难得出来玩一天，受的惊吓可不少。 第356章 留下牛娃 吃饱喝足，宋清淮看着衣裳发髻有些凌乱的小娘子，抬手将其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 用商量的语气道：“娘子，牛娃可能要去家里养伤，咱们不知他家住何处。” 苏白英没有犹豫，点头应下，“好，听说他是与娘相依为命，醒来问清楚情况，将人送回去。” 宋清淮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嗯，娘子在这儿等一会，为夫去隔壁看看，伤处理好了没？” 苏白英点头，目送着他往隔壁医馆而去。 小寒安静的跟在主子身后，快要踏入医馆时，耳边传来主子清冷的声音。 “小寒，去成衣铺子给牛娃买套衣裳。” 小寒接过银钱，躬身应道：“是，老爷。” 宋清淮走进医馆，询问过大夫，得知伤口已经处理好，接下来好好养着，只要不发热，醒来就没大碍。 宋清淮客气道谢，“谢谢大夫。” 老大夫摆了摆手，叮嘱道：“按这个药方抓几副药，其它的老夫无能为力，心病还须心药医，还有这孩子常年吃不饱，身体亏损挺严重的，你们注意着些。” 老大夫见惯了生死，可年纪轻轻就郁结于心的，还真没见过几个，再加上那孩子身上的伤，不免有几分心疼，这才多说了两句。 老大夫瞧着宋清淮穿得光鲜亮丽，孩子却养得如此瘦弱，本想说教几句，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的事，他也管不过来。 “嗯。”宋清淮不知大夫误会，认真应道。 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其实若没有那些事，以他的年纪，孩子应当与牛娃差不多大。 等一行人回到租住的小院时，已是申时。 宋清淮将人安顿在小寒房里，“小寒，牛娃跟你一起住，这两天留在家里照顾他。” 小寒跟着忙前忙后，对此没有意见，“是，老爷。” 牛娃看着比他还小，却遭受这些苦痛，还挺同情他的。 苏白英看了眼小霜手上的药包，吩咐道：“小霜，你去熬药。” “是，夫人。” 牛娃迷迷糊糊感觉被人放入温暖之地，紧皱的眉头不自觉松缓，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他这是死了吗？否则怎会处于如此温暖的地方，像娘亲的怀抱。 正当他舒服至极，想永远待在这个温暖之地时，一阵难言的苦涩，充斥着他的感官。 他都死了，不想要再吃苦，拼命抗拒着，小寒见药喂不进去，流得到处都是，再这样下去，可就全部浪费了，与小霜对视一眼，“霜儿妹妹，我把他的嘴掰开，你来喂。” “行吧。” 最终一碗药被强行灌进牛娃嘴里，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听原本紧闭双眼的人，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小霜诧异不已，“小寒哥，他怎么哭了，咱们也没做什么呀？” 小寒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道：“可能做噩梦了吧。” 随后轻轻拍了拍他，渐渐地哭声停止。 ****** 荣国公府，晨光院书房。 欧阳昱回府后，尽管不打算将宋清淮牵扯进来，可宋清淮对他的救命之恩，牢记在心里。 敲了敲桌面，沉声吩咐，“风落，你去查一下，他在何处，让人暗中保护，此事只限你我知晓。” 刚汇报完公事的风落，接过主子递过来的小像，看着上的男子，满脸惊诧。 世子爷跟画上男子是何关系，又为何要暗中护着，摸不清主子是否有其它意思，小声试探，“世子爷，府上有人盯着，若有任何动作，都会引起他人怀疑，您看？” 世子爷年纪轻轻已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更是揪出不少贪官污吏，实权在握，如今上头那位身体欠佳，几位皇子都想拉拢主子。 荣国公的势力本就不小，更何况主子还身兼要职，得其相助，简直是如虎添翼。 偏偏主子油盐不进，这不四位皇子派人暗中盯着府上，但凡有任何不妥之处，都会被人查个底朝天。 欧阳昱瞥了一眼，淡淡反问：“听不懂？” 风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当然听明白了，只是群狼环绕下，他真的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小心翼翼的开口，“世子爷，这事不好办。” 欧阳昱冷静下来，也觉自己草率，之前还在李兄面前说不能打扰宋兄，转头就变卦。 挥了挥手，“退下吧，闭紧自己的嘴。” “是。”风落将小像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退出书房，轻呼一口气，真怕世子爷不听劝，执意要保护那人。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在四位皇子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护住那人，最好的办法是远离。 欧阳昱将小像放好，盯着桌上的砚台出神，说实话，今天得到的消息，让他的自尊受到打击，虽然在李兄面前说得轻松，心里难免还是会介意。 想找人说说话，下意识就想到宋兄，冷静过后，又觉不妥。 思及此，欧阳昱起身朝后院走去，这事还得告知母亲，以免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碧水院。 郑氏单手撑着脑袋，靠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成色极好的狼皮，两名丫鬟拿着美人锤轻轻捶腿，耳边是丫鬟念话本子的声音。 风姿绰约的妇人，看上去好不闲适，旁边茶几上摆放着几碟糕点和蜜饯。 守门的小丫鬟撩开帘子进来，轻声禀道：“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闻言，郑氏坐直身子，挥了挥手，伺候的丫鬟停下动作，起身站在旁边，大丫鬟拿着温度适宜的湿帕子，上前帮她擦拭手指，整理微乱的衣裳，歪斜的首饰。 收拾好后，郑氏起身端坐在上首，柔声吩咐，“请世子爷进来吧！” “是。” 丫鬟撩起帘子，恭敬道：“世子爷，夫人有请。” 欧阳昱微微颔首。 抬步走进屋内，行礼道：“见过母亲。” 郑氏瞧着这个给她长脸的大儿子，满脸温和，“昱儿，快坐。” “谢母亲，近来身体可好？”欧阳昱道了声谢，坐在下首的位置。 第357章 送丫鬟 郑氏笑眯眯道：“母亲身子好着呢，你天天待在大理寺，今个儿难得回来，晚上留下陪母亲用膳。” 大儿子自从崭露头角，时常在外忙碌，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恰好六礼已经走了一半，该与儿子说一声。 欧阳昱神色温和，“好，听母亲的。” 丫鬟给两位主子端茶，退至旁边听候差遣。 郑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组织好语言，缓声道：“昱儿抽个时间，陪母亲去大明寺见净空大师，让他帮忙择个好日子，将蔡家姑娘娶进门，母亲也好抱孙子。” 欧阳昱本就想与母亲说这事，只他要说的事，怕是不如母亲的意，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看向上首的郑氏，“母亲。” 郑氏会意，知晓儿子这是有事要说，摆了摆手。 丫鬟们福身行礼，退至屋外，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见人都离开，儿子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郑氏出声催促，“何事？” 欧阳昱动了动唇，好一会才说出此行目的，“母亲，亲事恐有波折，你要有心理准备。” 郑氏不以为意，“能有何波折，六礼只剩下纳征、请期还有亲迎，难道你不愿意？” 欧阳昱无语的看着母亲，难到他在母亲眼里如此不靠谱。 解释道：“蔡家女跟许家二公子走得很近，儿子提前与你说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郑氏将儿子仔细打量一番，不解道：“婉清跟许怀钰？怎么可能。” 自家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已是大理寺少卿，是旁人努力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高度。 更是荣国公府世子，嫁过来就是人人尊敬的世子夫人，将来的国公夫人，蔡婉清除非脑子坏掉了，抛弃自家儿子，选择侯府二公子。 欧阳昱神色无比认真，“此事千真万确，六礼先暂停，过了这段时间将亲事退掉。” 郑氏却不赞同，“你已经二十四，蔡家姑娘也十八，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蔡家姑娘行事出格，也不用再等，直接退掉便可。” 儿子无心男女之事，郑氏之前还挺高兴，如今却不这么想，脑子里时常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儿子是不是断袖之类，更是暗中观察一阵子。 得出一个结论，儿子并无断袖之癖，只是对女色不上心。 欧阳昱冷静分析，“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要是传出咱们退亲的消息，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恐生变故。” 不是他冷血，利用蔡家女躲避灾祸，国公府是许多眼中钉肉中刺，在这关键时刻若是退婚之事传出去，那些人定会在亲事上做文章。 而他不可能站队，将来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看他都不会顺眼。 当然，就算他站队，焉知对方不会卸磨杀驴。 郑氏揉了揉额角，头有点疼，“这事得与你父亲商量一下，看要怎么解决，你也不小了，再不成亲，可说不过去。” 欧阳昱知母亲这是同意了，嘴角上扬，“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往后母亲想如何，儿子都没意见。”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是靠自身实力，与国公府无关，并非心慈手软之辈。 郑氏看着如此优秀的儿子，叹了口气，蔡家女真没眼光，“昱儿，你身边也没个贴心人，母亲身边的一等丫鬟，拨两个给你。” 欧阳昱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母亲安排便好。” 之前觉得该给未来夫人一个交待，经过这事他觉得没必要。 用过晚膳，欧阳昱从碧水院离开时，身后跟着两个娇俏动人的丫鬟。 郑氏身边有四大丫鬟，分别是碧云、碧玉、碧兰、碧荷，四个丫鬟长得眉清目秀，水灵灵的。 郑氏早就想将人送给儿子，无奈儿子一直不开窍。 碧玉和碧兰站在碧水院门口，目送碧云、碧荷离开，说不出的羡慕。 碧玉看了眼身形挺拔的世子爷，压下不甘自我宽慰道：“回去当差吧，若有机会向夫人求个恩典，也不是不可能。” 碧兰笑眯眯挽着她的手臂，“玉姐姐说得对。” 欧阳昱将人带回晨光院，并不打算宠幸两人，将人交给风落，“给她俩安排一个住处。” “是。”风落满脸震惊，主子竟然收下夫人给的丫鬟。 安顿好两个丫鬟，风落回屋将自己的珍藏拿出来，翻了翻有点不舍，最后还是决定忍痛割爱。 世子爷对那事一窍不通，身为他的贴身随从，得事事想在主子前头。 书房里，灯火通明，欧阳昱认真翻阅着手中公文，不时在上面写着什么。 风落拿着宝贝册子进来，欧阳昱头也不抬的问：“何事？” 风落将册子递上前，“世子爷，这是小的珍藏许久的宝贝，记得看。” 欧阳昱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不舍，有点好奇，接过来放在旁边，“下去吧，不用在跟前伺候。” 风落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册子，“是。” 见他如此，欧阳昱摇头失笑，继续手上的公务。 夜深人静，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欧阳昱按了按酸胀的额头，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片刻后，感觉舒服多了，准备起身回屋，手碰到桌上的册子，这才想起风落不舍的样子，于是翻开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衣裳半褪，交、缠在一起的画面，旁边还配有一行小字。 欧阳昱哪见过这些，脸色极其不自然，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册子合上，随手放在书桌上。 这家伙皮痒了，竟把这种书拿给他看。 “咚咚咚...” 正当他懊恼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欧阳昱以为是风落，冷着脸，“进。” 碧云端着一碗羹汤进来，柔声行礼，“奴婢碧云见过世子爷。” 欧阳昱刚看了那种书，尽管很快就合上，内容却刻印在脑子里，此时来了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鼻间隐隐闻到对方身上的馨香，不免有些失态，坐直身体板着脸问：“来此作甚？” 第358章 清醒 碧云无比紧张，世子爷清冷的声音，更是让她心跳加速，爱慕世子爷许久，终于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天知道在夫人点名让她去伺候世子爷时，她内心的喜悦之情，得知世子爷还在书房的消息，更是花了一半银钱，在厨房里要一碗羹汤，能不能飞上枝头，就看今晚。 夫人的意思如此明显，世子爷竟然收下她们，定是知晓其中之意，趁热打铁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端着托盘缓步来到他跟前，胸前鼓鼓囊囊，走起路来一颤一颤，明显特意装扮过，弯腰将羹汤放在桌上，柔声细语道：“回世子爷的话，奴婢给您送羹汤，您看，要不要喝点儿？” 这一弯腰，胸前的风景，恰好暴露在他眼前，若是平常欧阳昱只会冷着脸喝斥，今天被未婚妻伤了自尊，尽管面上不显，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无关情爱。 再加上刚才的刺激，感觉脑子有点凌乱，失了往日的冷静，手比脑子快。 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看到画面，大手按照册子上的动作行事。 碧云没想到会成功，柔弱无骨的身子，紧紧贴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淡淡的雪松味充斥鼻间， 而他大掌所过之处，传来阵阵酥麻，娇媚动人的声音，从她小嘴里溢出，“爷，请你疼疼奴婢。” 这声娇吟，将欧阳昱出走的理智拉了回来，将人推开的，冷着脸道：“出去。” 碧云意乱情迷时，猛然被推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衣襟散乱说不出的撩人，抬起雾蒙蒙的双眸，娇声唤道：“爷，奴婢..奴婢心悦你，可否....” 欧阳昱毫不留情的斥道：“出去。” 碧云满脸受伤的望着他，眼角的泪要落不落，楚楚动人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可惜面前是个不解风情的男子，这会儿只剩懊恼。 他怎能因为一个蔡家女就堕落，做出宠幸丫鬟的事，他的女人该是端庄优雅，温柔贤惠才对。 见他不为所动，碧云不敢再待下去，起身福了福身，眼角那滴泪没忍住，划过娇嫩的脸颊，滴落在半敞的衣襟处。 风叶守在门外，他都做好当个透明人的准备，却不想世子爷竟将人赶出来，再看碧云姑娘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同情不已，世子爷不近女色府上人尽皆知。 本以今晚会破例，却不想....思及此，风叶想起那个赌注，哭唧唧，他的银子，再也不属于他。 欧阳昱整理好心情，黑着脸回屋，“备水。” 风叶收回飘散的思绪，“是。” 欧阳昱闭着眼睛靠在浴桶内，氤氲的水气中，冷硬的脸庞多了几分亲和，抬手抺了把脸。 今天见到故人，又知道一件不太美好的事，让他坚如磐石的心，出现一丝混乱，很想找人说说心事，又不得不压抑。 差点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好在最后时刻清醒过来，他真是魔怔了。 被赶出书房的碧云，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一个喷嚏，抱着手臂缩着脑袋跑回后罩房。 碧荷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之际，被碧云的推门声吵醒。 待看清她的模样后，惊讶的张大嘴巴，“云姐姐，你....” 碧云沉着脸掀开自己的被褥，躺下之前扔下一句，“不关你的事，睡觉。” 碧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油灯吹灭，没忍住劝道：“世子爷不可能与咱们有什么，云姐姐还是不要存有幻想。” 夫人将她送给世子爷，身为丫鬟没有说不的权力，但是以世子爷的性子，只要她安分守己，日子过得不会太差，奴婢而已，区别在于伺候的主子是谁。 碧云本就伤心，眼看就要得手，最后却功亏一篑，回屋还要听她说教，一时间有些气愤，掀开被褥问：“难道你不想成为世子爷的女人？” 碧荷斩钉截铁回，“不想。” “假惺惺。”碧云将脑袋重新蒙住，别以为她说一句不想，自己就会相信，她俩如今是世子爷身边的丫鬟，只要近了世子爷的身，往后便是半个主子，府里的下人，都得敬着。 再者世子爷一表人才，能力出众，除非脑子坏掉，否则怎会没想法。 碧荷见她不相信，也不辩解，反正清者自清。 ****** 夜半时分，小寒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碰到一个大火炉，滚烫的温度将他瞌睡虫吓跑。 醒过神来，方才想起他旁边还躺了一个人，将手放在他额间，烫的缩回手。 麻溜的起身，将温在小火炉上的药，给牛娃灌下去，不得不佩服夫人有先见之明，早早让霜儿将药煎好，温在屋里，以防万一。 一阵忙碌过后，待牛娃的体温恢复正常，已是清晨，小寒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到外头有动静，推开门查看，就见老爷已经起来。 上前见礼，“老爷安。” 宋清淮见他衣裳不整，眼底青黑，“这是一宿没睡？可是牛娃有何不妥，现下如何了？” “回老爷的话，牛娃无甚大碍。” 宋清淮点点头，叮嘱道：“用过早膳，便回屋歇着，这两天你辛苦一下。” “是，老爷。”小寒感动不已，老爷真是太好了，竟然如此关心他。 小霜打着哈欠起床，走出屋外被冷风一吹，缩了缩脑袋，好冷，见老爷和小寒身姿笔挺的站在院子里，佩服不已。 “见过老爷。”小碎步上前与主子见礼，对着小寒眨了眨眼。 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一宿没睡？ 随后想到他房里的牛娃，想来是晚上发热，再看他神色平静，应当是没事了。 宋清淮朝两人点了点头，进书房看书。 苏白英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枕边空无一人，便知夫君已经醒来。 起身穿好衣裳，出门洗漱。 做好这些后，苏白英站在屋外，手头的事忙完，一时不知要做什么，转身回屋将孩子的画像找出来看。 来京城一个半月，信件不知何时到家，孩子们有没有想她。 第359章 二嫁 七里镇宋宅。 十二月初二，宜嫁娶。 宋倩如自与父母说过要嫁仇伍，尤氏便开始操持两人的亲事，在镇上买了座二进小院，当做陪嫁。 仇伍无父无母，往后两人就当多一个儿子，小俩口有一间铺子，只要好好经营，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怡然院中，宋倩如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秋知意陪在身侧，瞧着与初见时天翻地覆的表姐，夸赞道：“表姐，今天真好看。”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表姐时的样子，三十出头，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如同四十多岁的妇人，神色黯淡无光，对生活失去热情。 自京城回来，应是想开了，一天比一天精神，如今更是迎来第二春，秋知意瞅着这样的表姐，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宋倩如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一把年纪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没吓到人就好。” 秋知意凑到她耳边打趣，“人逢喜事精神爽，说得就是表姐这样的。” 宋倩如轻轻掐她一下，“净说些有的没的。” 秋知意捂嘴偷笑，相差十多岁的表姐妹，打打闹闹，气氛无比和谐。 对这个表妹，宋倩如起先只当普通亲戚，没有多少感情，直到她决定去京城报复马连云，表妹倾囊相授，那些手段若没有表妹教导，她根本想不到。 要是早点得表妹指点，她在马家的日子，也不会过成那样，说到底是她太过软弱。 有能力有手段，不管在何时何地，都不会过得太差，表妹嫁进苍家，听说与妯娌相处愉快，与小姑子处成小姐妹，婆婆待她如同亲女，夫君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笑闹过后，秋知意正色道：“表姐，妹妹在这儿恭喜你，与姐夫和和美美，恩爱到白头。” 宋倩如握着她的手，郑重道谢，“谢表妹吉言，一定会的。” 姐妹俩在屋里说着悄悄话，屋外热闹不已，一些没收到请帖的人家，也厚着脸皮上门。 能与举人搭上关系，只要一点点，家中儿女的亲事便可更上一层楼。 苏玉儿抚着肚子跟在宋兴身边，行走在宋宅，望着气派的大宅院，说不出的羡慕，瞥了眼身边原本俊俏的男人，几年过去早已面目全非，也不知怎么长得，自从临江回来，整个人胖了一圈。 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她怎会看上这种人，当初要是没有认错人，如今她就是被人追棒的举人娘子。 刚走没几步，丁氏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响起，“兴儿家的，快过来坐，大着个肚走来走去不累吗？” 苏玉儿拖着笨重的身子，来到丁氏身边，心里抗拒，行动上不敢表露半分。 丁氏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若非她怀孕，怕是连门都不让她出。 手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希望一举得男，这样她就不用偷偷摸摸做那种事。 坐下后，苏玉儿轻声解释，“谢谢娘，儿媳听说怀孕后得多走动。” 宋兴自她怀孕，两人好似回到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时常在丁氏面前帮她说话。 “娘，玉儿想到处走走，儿子就带她去逛一下，听说清淮哥两个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玉儿想去看下。” 说罢不等丁氏说什么，牵起苏玉儿的手，往后院而去。 在府城发生那件事，宋兴担心影响子嗣，如今娘子怀孕，证明没有问题，只他心里也有阴影，子嗣怕是不丰。 更不敢惹娘子不快，怕她不高兴，生出不健全的孩子。 丁氏望着儿子儿媳离开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兴儿，你...” 两人在府里转了一圈，并未看到双胞胎，失望不已，找了处位置坐下。 宋士诚将和离归家的女儿嫁给下人之事，在七里镇兴起不小的风波，这事很少见。 不是没有鳏夫想娶宋倩如，全部被拒，众人还在看好戏，不想最后嫁给府中下人，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这个下人有何能奈？竟能打动宋士诚那老狐狸，娶到他女儿，哪怕二嫁，也很抢手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自个儿选的，指不定早就有什么。” 妇人们聚在一起，讨论都宋倩如的事，好像亲眼目睹似的。 不管这些人如何酸，吉时一到，仇伍带着人来接亲，高大威猛汉子，穿上喜庆的红色，平添一抺柔和，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在这难得的日子里，挂着浅浅的笑。 拜别父母时，仇伍给宋士诚和尤氏磕了三个响头，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保证道：“谢谢老太爷老夫人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仇某，往后一定好好待娘子，不让二老操心。” 宋倩如站在旁边，恰好从盖头底下瞧见他的动作，眼眶微红，这个男人竟为她做到这一步，原本忐忑的心，奇迹般的安定下来。 宋士诚哈哈大笑，“好好好，记住你说的话，怡儿若是受了委屈，我的手段，你知道的。” 尤氏神色温和的望着他，这孩子品性如何，他们是了解的，本以为他是碍于情面，不得已答应怡儿的要求，不想在这一刻表明心迹。 笑着叮嘱道：“往后好好过日子。” 喝过女婿茶，仇伍带着新娘子和嫁妆，从宋府热热闹闹的离开，前往他们的新家。 尤氏望着离开的两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宋士诚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喜的日子，高兴点。” 尤氏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喜极而泣。” 接着夫妻俩便去招呼客人。 张成夫妇和茶儿抵达宋宅门口，被这喜庆的场面震住，有点摸不着头脑。 茶儿探出脑袋，瞧见府上张灯结彩的，外头停着许多骡车，疑惑不已，“张大哥，府上办何喜事？” 郑燕子神色恹恹靠坐在车内，有气无力的样子，瞧着有点吓人，因着她的原因，原本一个月的行程，愣是拖到一个半月。 镖队换了好几波，走走停停，如今总算回到七里镇。 第360章 邹家 张成挠了挠头，不明所以道：“不清楚，下去打听一下。” 将骡车停在原地，“茶儿，麻烦你照看一下燕子。” 茶儿点点头，“嗯。” 不多时张成小跑着回来，拉着骡车朝侧门走去。 茶儿见此，好奇的问道：“张大哥，发生了何事？” 小脑袋瓜里千回百转，这张灯结彩的，难不成是庆祝老爷考中举人？不过门前的石狮子上去挂着红绸，门上贴着双喜，看着像成亲，不过府上并无适龄姑娘，想不通。 “哦，是姑奶奶成亲。” “姑奶奶成亲？嫁给谁？”茶儿惊诧不已。 对宋倩如的事，身为下人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没想到她们回来，会碰到她成亲。 张成如实回答，“老太爷身边的红人，仇管事。” “是他，那个高高壮壮的黑脸管事，可真命好。”茶儿感慨道。 在茶儿的印象里，只记得他常常黑着一张脸，三十好几却未成亲，不想如今一步到位，成了老爷的姐夫。 回府后，喊来小厮，将带回来的织布机抬到兰香院。 宋士诚听说他们回来，找借口从宴席上离开，来见几人一面，最主要的接手织布机。 儿媳织造坊能不能成功，最关键的一步。 张成扶着病恹恹的郑燕子和茶儿，站在兰香院正厅，瞧见宋士诚进来，立即福身行礼，“见过老太爷。” 宋士诚目光一扫，在郑燕子身上停顿一瞬，招呼道：“坐下说。” “谢谢老太爷。”张成道过谢后，扶着郑燕子坐下。 自己则和茶儿站在下首，听候问询。 宋士诚看着箱子里的木块，问出心中疑惑，“这就是织布机吗？” 张成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上前两步递给宋士诚，退后两步躬身道：“回老太爷，是的，这是拆解时，夫人画的步骤图，按这个顺序安装，便可。” 宋士诚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看，只见上面画着形状各异的块状物，旁边写着功用，一目了然。 将东西收好，宋士诚脸上露出真切的笑，“你们辛苦了，下去洗漱用膳，其它事明个儿再说，织造之事记得保密。” 三人行礼退下，“是，谢老太爷体恤。” 宋士诚拿起纸张，重新看了一遍，儿媳心思灵巧，宋家这是捡到宝了，只要淮儿考中进士，有儿媳从旁协助，宋家传承百年，肯定不成问题。 百年后，下去面对列祖列宗时，他都能挺直腰杆，说一句，宋家在他手上走向昌盛。 将东西放好，哼着小调朝宴会厅而去，能明显感觉他的好心情，众人只当他是嫁女儿，给高兴的。 热闹散尽，已是下半晌，尤氏靠坐在美人榻上，诗画和另一个小丫鬟，正在帮她捶腿。 宋士诚进屋，就瞧见这副场景，挑了挑眉，“累坏了吧，进屋歇会。” 尤氏瞥了他一眼，抱怨道：“最近不怎么动弹，感觉腿肚子有点儿酸。” 宋士诚想起宝贝孙儿，念叨着，“一天没见孩子们，不知道有没有哭闹。” 提到宝贝孙孙，尤氏立刻来了精神，笑道：“方才去看了，在清风院睡下啦，待会睡醒再过来。” 白白嫩嫩的小孙孙，今天受委屈了，府里人多，要不是怕被人顺手牵走，也不会将人安顿在清风院。 宋士诚夸道：“那就好，孩子们懂事的让人心疼。” “淮儿和英娘品性不错，生的孩子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宋士诚知道她爱听什么，立刻附和，“是是是，夫人有眼光。” 尤氏瞪了他一眼，算他有眼力见儿。 与此同时，距离七里镇千里之外的平阳府邹家。 老管家拿着一块玉佩，脚步匆匆朝正院走去。 人未到声先到，“老太爷、老夫人，有五爷的消息。” 邹知节和孙氏午觉醒来，还处于迷糊中，被老管家这句话，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问：“老五在哪儿？” 老管家将玉佩递给两人，激动道：“在这儿，五爷贴身佩戴的玉佩，在当铺里出现，只要寻着这条线，肯定能找到五爷。” 自从五爷丢失，邹家举全族之力寻找，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前都是些虚假的，这可回不一样，他有预感，这次一定能寻到五爷。 邹知节接过玉佩，颤抖着手将玉佩对着光亮处，瞧见里面那个景字，眼眸一亮，抖着唇激动道：“是我儿的玉佩，林管家，快让人去打听，一定要将这块玉佩的来历打听清楚。” 孙氏闻言，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厥过去，快三十年了，终于有儿子确切的消息。 年仅八岁的儿子在花朝节走丢，差点要了她的老命，这些年若非抱着一丝希望，她早就承受不住，跟着一起去。 丫鬟们眼疾手快接住孙氏，邹知节听到动静，立刻吩咐，“快去请大夫。” “是。”小丫鬟立刻朝前院跑去。 因着老夫人的身体，府上住着一位大夫，今天恰好在家，生怕主子出事，小丫鬟跑得飞快。 邹知节将人扶到榻上，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夫人，有儿子的消息，你可得撑住。” 孙氏深吸一口气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玉佩。” 邹知节将玉佩放入她手中，孙氏将玉佩贴在脸上，真切的感受玉佩的存在，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滑落。 从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她的小儿子，聪明伶俐的儿子，自八岁起再无半点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今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邹知节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他无能，没有保护好孩子，让他下落不明。 大夫进来，瞧见此情景，已然见怪不怪，邹家老夫人，时不时就会痛哭一场，若非有名贵药材吊着，身子早就败了。 熟练的把脉，“老夫人这是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晕眩，休息一下就好。” 邹知节客气道：“那就好，麻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如同往常一样劝说：“无碍，大喜大悲易伤身，老夫人注意些。” “好。” 大夫走后，孙氏挣扎着从榻上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去找儿子。” 第361章 寻人 邹知节连忙将人按住，耐心劝说：“夫人，你这身体情况不适合出远门，还是安心待在家里，等老五回来，这要是有个万一，孩子们得多伤心。” 孙氏有些迟疑，“可是...”她想早点见到老五，只要一想到老五在外面受苦，她的心就格外难受。 是否遇到好心人，给他一口饭吃，还是被转手卖掉，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等着家人去救。 邹知节见她不爱惜自己，强势道：“别可是了，听为夫的，在家等孩子回来。” 夫人年纪大了，根本经不起舟车劳顿，如今只有玉佩的消息，人在哪儿还不清楚，中间还有一番折腾，万一出现其他差错，该如何是好。 孙氏想想也对，可别儿子回来，她却因为身体原因，再次分开，“好，快让人去找，一定要将人找回来，否则我也不活了。” 老五是两人最小的儿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最得夫妻俩的心。 不怪夫人如此念着他，他也非常想念，只是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以为儿子已经遭遇不测。 思及此，邹知节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保证道：“夫人放心，林管家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儿子便能回到咱们身边。你如今要做的事，好好调养身子，等儿子回来。” 孙氏不再吵着出门，嘴里喃喃道：“景儿等着，母亲这就让人接你回家。” 邹家老五邹沐景，八岁在花朝节上失踪，至止音讯全无。 邹家是平阳府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孩子丢失后，足足找了二十多年，就在他们快要绝望时，终于有确切的消息，怎能不让思念成疾的孙氏激动。 “父亲，听说有五弟的消息，可是真的？”邹家现今的掌权人邹沐阳，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邹知节点点头，“嗯，找到他贴身的玉佩，老大，你来的正好，加派人手一起寻找。” 邹沐阳二话不说便应下，转而关心道：“母亲的身子如何？” 邹知节想活跃一下气氛，笑眯眯道：“只要你五弟回来，保管比什么药都好使。” 孙氏躺在床上，尽管虚弱无力，眼神却亮得惊人。 邹沐阳不忍母亲伤心，“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加派人手，尽快寻回五弟。” 孙氏瞧着成熟稳重的大儿子，想起这些年他的所做所为，欣慰不已，“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是儿子没看好五弟，这才让他流落在外，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算起来五弟如今也三十有四，像他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成群，看来家里又要添丁进口。 带着美好的念想，邹家派了一波又一波人，去查找玉佩来处。 ****** 京城京云巷，小院里。 牛娃醒过来已是傍晚，直愣愣的望着帐顶，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到了地府。 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惜娘的仇还没报。 正当他愣神之际，小寒端着药进来，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欣喜道：“牛娃，你终于醒了。” 牛娃听到有人叫他，慢慢转过头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瞳孔微缩，好半晌方才呢喃出声，“我没死？” 声音嘶哑难听，喉咙好像被堵住一般，声音轻飘飘的。 小寒放下药碗，“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命大着呢。恰巧被老爷救起，捡回一条小命。” 得知自己没死，牛娃情绪瞬间失控，又哭又笑，“原来没死，呵呵呵...连老天都不收我，娘不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娘死后，他也不想活了，若非想找出杀人凶手，为娘报仇雪恨，也不会坚持到如今，可惜他势单力薄，斗不过那些人，被人追赶致上山，从陡峭的山坡滚落，必死无疑的结果，却因宋老爷而得救。 小寒哪见这阵仗，绞尽脑汁的安慰，“牛娃，你还小，往后余生还长得，逝者已逝，你应当好好活着，你娘要是知道你不想活，肯定会伤心。” 牛娃哭过，也冷静下来，“宋老爷在家吗？” “老爷还未回来，先将药喝了，夫人在家。” “好，谢谢你。”牛娃挣扎着起身。 身上疼痛难忍，可他像没事人一样，撑着身子坐起来，抖着手接过小寒手里的药。 眼都不眨的一口气喝完，心早已麻木。 小寒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还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比他还可怜。 他虽然被爹娘卖掉，好歹跟了个好主子，看他的样子，日子一定不好过，否则怎会变成如今这般。 思及此，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几分，“不客气，是老爷夫人救的你。” 喝完药，牛娃也冷静下来，如今既然报不了仇，那就等他长大，有能力再去报仇。 很快理清思绪，他要变强，望着满脸关切的小寒，牛娃斟酌着开口，“我想谢谢宋夫人的救命之恩，麻烦小寒哥帮忙问一下，宋夫人可有时间。” “你先躺着，我去帮你问一问。” 苏白英得知牛娃醒来，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听说他要过来道谢，摆了摆手叮嘱道：“让他好好休息，能下床走动，再说其它。” 那家伙身上到处都是伤，才醒来就惦记着道谢。 “是，奴才定将夫人的话转述给他。” “问下他家住哪儿？免得他娘担心，去告知一声。” 小寒怔了怔，想起牛娃方才的样子，小声道：“夫人，牛娃娘应当是没了。” 苏白英满脸诧异，“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在人世？” 小寒重重点头，“是，方才还抱怨老天爷不收他。” 苏白英唏嘘不已，叮嘱道：“让他安心养伤，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 牛娃伤势好的差不多，时间已经过了两天。 这天早上，牛娃天未亮便起床，拿着扫帚帮忙扫院子。 宋老爷宋夫人是心善之人，怜他孤苦无依，愿意伸出援手，他怎会躺在床上躲懒。 第362章 决定参军 宋清淮走出屋子，见院中有人影晃动，以为是小寒，有点诧异他今日起得早，瞥了眼没有过多理会，抬脚便要往隔壁书房而去，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牛娃多谢宋老爷救命之恩。” 宋清淮见是他，脚步顿了顿，温声询问：“怎么起来了，伤势如何？” 牛娃来到宋清淮跟前，砰的一声膝盖着地，‘咚咚咚’的额头触地，“多谢宋老爷关心，小人无以为报，给您磕几个响头，待小人有能力之时，一定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牛娃的动作太快，宋清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磕完头，话还没说完，回过神来的宋清淮，连忙将人扶起来，“快起来，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 自从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宋清淮对待一切事物，带着感恩之心，若非老天眷顾，他如何会有儿子。 所以遇到能帮的事，都会出手帮一把，与人为善，于己为善。 “谢谢宋老爷。”牛娃再次道谢，方才起身。 宋清淮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思百转，送佛送到西，既然救了，便没打算撒手不管，于是问：“听说你家里只剩你一人，往后有何打算？” 被问及以后，牛娃挺直胸膛，大声说出自己想法，“小人打算参军，去镇国将军麾下挣功勋。” 这是他能想到，且唯一能实现的出路，穷人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和参军，读书费银钱，对于家徒四壁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加入奴籍更不可能，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出路，反正已经这样，大不了就是死。 而军中，只要不怕死，就没有打不倒的敌人，这也是他为自己选的路，不成功便成仁。 宋清淮看眼前少年，疑惑道：“参军需得满十五，你还未到吧？” 牛娃抿了抿唇，“小人来年刚好十五岁。” 原谅他撒谎骗了恩人，村子是回不去了，那帮人既然想要他死，便不可能放过他，只可惜杀害娘的凶手还没确认，不过他已经查到，那天到过他家的熊氏、江氏和朱氏，凶手就是其中之一。 宋老爷救了他，而他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不好赖在恩人家里，若他在京城的消息传回村里，肯定会给恩人带来祸患，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宋清淮挑了挑眉，没想到瞧着瘦巴巴的少年，竟有十五岁，不过想到他家里的情况，心下了然。 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心下微动，瞥了眼他干瘦的身板，“既如此，接下来将身子养好，若想在战场上活下来，强健的体魄必不可少。” 牛娃作揖道：“多谢宋老爷提点。” 宋清淮听说牛娃家里剩他一人，怜他孤苦，打算将人留在身边，多张吃饭的嘴而已，没想到随口一问，少年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在战场上活下来，以他的聪明劲，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十二岁的少年，在平平无奇的清晨，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谈话结束，宋清淮瞥了眼干净的院子，摆了摆手，“别扫了，回屋休息，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牛娃捏着衣摆，想说他的伤已经好了，却在对方关切的眼神中，贪恋这片刻的关怀，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他咽下。 乖乖应下，“好。” 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孩，尽管他已经不是小孩，然，对父亲没什印象的牛娃，下意识将宋清淮当成父亲般依赖。 苏白英得知牛娃的打算，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世道艰难，好在牛娃是个男孩，还有参军这条路可走，若是女子之身，落得如此境地，往后的日子难以想象。 十天后，牛娃谢过宋清淮夫妇的挽留，趁夜回到村里，拿着破衣烂裳，躲入山中他的秘密之地，打算就这样凑合着过。 ****** 日落之际，宋清淮脚步匆匆走进家门。 苏白英听到动静，上前将他的大氅解下，放置一边，给他倒了杯茶，“夫君，怎的如此急切？” 宋清淮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温度适宜，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想到那张莫名其妙出现在书本中的纸条，宋清淮隐隐有些不安，叮嘱道：“娘子，最近京城怕是不太平，无事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苏白英心里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宋清淮指了指上头，小声道：“冬猎场出事，那位不太好，怕是撑不了多久。” 那位若是真的不行，京城怕是要乱一段时间，尚未立太子，皇子们忙着争夺那个位置，朝廷官员忙着站队，届时是城内无人管束，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定会趁乱搞事。 苏白英沉默半晌，“世事无常，尚未立太子，那...” 纵使她懂得不多，也知道那个位置有多抢手，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放手。 一场恶战少不了，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成为最终赢家。 普通人家为了几亩田地，兄弟间都会生出嫌隙，更何况是皇家。 宋清淮揉了揉额角，“所以说要注意一些，家中还要买些白布，以备不时之需。” 苏白英唏嘘过后，也不再关注，他们只是一个小人物，只要待在家里，静等事情落定后。 她比较好奇的是消息来源，“如此隐秘之事，夫君怎会知道？” “有人将纸条放在为夫书本里。” 苏白英想了想，“应是欧阳公子放的，咱们在京城只认识他一人，夫君见过他吗？” “没有，他如今怕是分身乏术。”宋清淮摇了摇头。 来京城这么久，他有特意打听过，欧阳兄已是大理寺少卿，手中握有实权，背靠国公府，更是皇子们拉拢的对象。 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而不是光明正大的约他见面，便可知晓他有多谨慎。 苏白英想起史记里提到过夺嫡之战，踩着兄弟上位的帝王，情不自禁的打了哆嗦，“学堂会休课吗?墨云居士怎么说？” 宋清淮摇了摇头，“居士那边不清楚，消息尚未传开，官学里平静如常，为夫自是要去的。” 第363章 乱象起 苏白英听说学堂不休课，担心不已，“夫君要小心些，万事以自身为重，我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 见她忧心，宋清淮安慰道：“为夫知晓，娘子放心吧，事情说不定不会走到那一步。” 其实最好的结果是圣上无事，或当机立断选出下一任储君，如此才能避免一场恶斗。 这些道理他们都能想到，上头那位也能想到，此时此刻，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 夫妻俩也没想到，竟会遇到权力交接时刻，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京城茗轩楼顶层，两位俊美不凡的男子相对而坐。 面前摆放着一套青花白底茶盏，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欧阳昱忧心忡忡道：“李兄，圣上的情况如何？” 皇上正值壮年，本以为还能在活十几年，却不想毁在一场冬猎上，如今生死不知。 李玄基原本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态，尽管如此，也不减他的美貌，只见他苦着脸，“不清楚，皇伯伯的寝殿被御林军围着，除了皇后和四位妃子，其他人一概不见，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此事有蹊跷，以圣上的伤势，说不得已经...”话到一半，欧阳昱便没在往下说。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何况是这种事，万一被人听了去，随便一个罪名，都能要了他的命。 李玄基把玩着手中茶盏，语气不急不缓道：“静观其变，不要牵扯进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只能如此。”欧阳昱苦笑道。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回家，为了躲避皇子们的邀请，只得在茶楼喝茶。 李玄基同样如此，面对重大变故，两人不想插手，只能避着他们。 两人悠闲自在的喝茶聊天，此时此刻的皇宫，气氛却无比紧张。 承德殿里里外外皆有御林军把守，庆元帝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身边除了贴身伺候的老太监马平，并无其他人。 马平拿着帕子，给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庆元帝擦手，还一边碎碎念，“陛下，你快点好起来吧，好好的人，怎就变得这样了呢。” 看了眼门外，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陛下如此信任他们，不想在最紧要的关头，背刺陛下。 庆元帝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心却如明镜似的，这两天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提前清理过的冬猎场，竟然出现一头本应冬眠的黑熊，还好巧不巧的追着他跑。 事发后，他便被丢在承德殿内自生自灭，连个太医都没有。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再不救治，怕是撑不了两天。”马平心中害怕，可是被困在这里，只能静静等死。 坤羽宫。 端庄优雅的皇后与各有千秋的四妃，屏退左右，神色严肃坐在那儿。 就在气氛越来越冷凝之际，无所出的皇后率先开口，“贵妃妹妹，自古无嫡立长，二皇子不适合那个位置。” 贵妃撇了撇嘴，不服道：“凭什么，二皇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富五车，区区皇位而已，怎就坐不得。” 圣上变得这样，她可是出了大力的，皇位凭什么轮不到她皇儿。 淑妃抿唇一笑，“贵妃姐姐说得在理，三皇子聪明伶俐，陛下都夸过他，皇位也该他一份。” 德妃没有接话，一如既往的安静，她是大皇子生母，这会端坐在椅子，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 唇角勾了勾，完全不担心儿子坐不上那个位置，只因她早就许若过皇后，下一任皇后从她母家挑选，为了娘家势力发展，皇后一定会出手。 而她只需稳坐钓鱼台，将她温良贤德的名声传出去。 贤妃没什么主见，缩着脑袋一言不发，另外几人也没将她当回事。 没错，皇上会变得这样，便是她们联手而为，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世家权力越来越大，皇上担心有一天屁股底下的椅子，被世家推翻。 便想出手对付世家，从小受家族教导的世家贵女们，怎么可能答应，这不英明神武的陛下，便被枕边人算计。 此时此刻她们因为皇位反目，都想要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高位。 正当几人争吵不休时，淑妃宫里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喊，“淑妃娘娘不好了，三皇子吐血晕厥。” 方才还颜笑晏晏的淑妃，闻言立即起身，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人，临走之前丢下一句，“最好不是你们所为，否则本宫定与你们不死不休，尹家同样如此。” 随后气冲冲的离开，三皇子可是她的儿子，只要坐上皇位，她便是太后，尹家就是皇亲国戚，要是再出一个皇后，尹家还能在传承下去，成为千年世家。 淑妃走后，留下几人面面相觑，随后相互防备。 几人之前也是水火不容，天天上演争风吃醋，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她们也不会握手言和，如今面对皇位，又在互相试探。 只是刚扯了几句，三皇子便出事，一时间也没了试探的心，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这般想着，贵妃起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妹妹还有事，告辞。” 说罢不等皇后回答，立刻转身就走，她得给家里传话，让他们出手对付另外几个，皇位只能由她的皇儿继承。 德妃那女人，休想坐上太后之位。 德妃见她们走后，笑眯眯的看向如同鹌鹑一样的贤妃，“贤妃妹妹，四皇子聪明伶俐，可要好好爱护，免得....” 威胁意味十足，贤妃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 皇后无奈道：“好了，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吓她了。”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 揉了揉头，皇后摆手道：“退下吧。” 德妃起身整了整衣摆，瞥了眼贤妃，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贤妃低垂着眼眸，掩下眼底愤怒，身子抖了抖。 皇后看不过眼出声劝慰，“贤妃妹妹别介意，有本宫在，她不敢怎样。” 贤妃福身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这帮蠢货，等皇儿坐上那个位置，定要让她们悔不当初。 第364章 祸事 淑妃心急如焚地赶回琼花宫，越过守门的太监径直朝寝殿而去，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三皇子情况怎样，为何会吐血晕厥？” 美丽的脸庞满是担忧与急切。 宫女们闻言吓了一跳，身体一颤赶忙双膝跪地，为首的宫女战战兢兢道：“回娘娘的话，太医正在里头为三皇子诊治。” 宫女低着头，不敢直视淑妃的眼睛，身体也微微发颤，娘娘的怒气，不是她能承受的。 淑妃神色狠厉，扫过在场的宫女，眼眸微眯，越过她们朝内殿而去。 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皇儿身子要紧，这帮失职的宫女，随时都能处置，犯不着这个时候添乱。 殿内，三皇子李玄昌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张太医将银针拨出，瞧着变黑的银针，摇了摇头，有点惋惜。 眼角余光瞥见淑妃进来，立刻跪下，“微臣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淑妃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心里愤怒至极，可她也不是是个蠢的，显然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压下怒火温和道：“免礼，三皇子为何吐血晕厥？” 张太医跪在地上，如实相告，“回娘娘的话，三皇子身中奇毒，老夫无能为力。” 宫里的气氛有多紧张，张太医心如明镜般，一清二楚，只关键时候三皇子中毒，是所有人没有想到。 淑妃闻言，跌坐在榻上，望着床上的儿子，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一局还没开始，她们母子已经落败，皇儿还步上他父皇后尘，早知如此，她宁愿家族败落，也不要与她们同流合污。 喃喃自语，“没有办法吗？” 张太医沉默不语，意思非常明确，至少他没有办法救三皇子。 床上之人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轻声唤道：“母妃。” 淑妃擦掉眼泪，挤出一丝笑，“皇儿别怕，母妃会让人医好你的，一定会好的。” 三皇子身中奇毒，且时日无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皇宫内外。 与此同时皇上受伤昏迷，被皇后和四妃联手控制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京城里人人自危。 保皇派的官员长跪宫门口，要求觐见皇上。 四妃背后的家族，动作频频，京城各处常有刺客出没，时不时传出打斗声，年关将至，京城街道上冷冷清清，百姓根本不敢出去走动，生怕被打斗波及。 宋清淮所在官学，因为这事，宣布暂停课业，墨云居士同样如此。 早膳过后，苏白英想起外面的乱象，忧心不已，“夫君，这场祸事何时结束？” 苏清淮摇了摇头，“不清楚，除了中毒的三皇子，其他三位皇子手段了得，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没有意外出现，很难分出胜负。” 他对几位皇子不了解，所期盼的，仅仅是最终登上高位的那人，是个心怀天下的明君，尽心尽力为民造福便成。 苏白英眉头微蹙，面露忧色，“都是些什么事，过个年都不踏实。” 宋清淮见此，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宽慰道：“娘子别想太多，很快就会过去的，咱们安心等待即可。” 百姓龟缩在家，平时热闹的街道，现今冷冷清清。 街角拐弯处，一尖嘴猴腮的矮个男子，穿着半旧不新的兔皮袄，不大的绿豆眼四处打量，见街上无人，抱怨道：“大哥，再不开张，咱们都要饿死了。” 被叫大哥的汉子，眯了眯眼，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摊了摊手无奈道：“京城变天了，人都躲在家里，咱们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无从下手。” 像他们这样的人，常年在街头寻觅合适的孩子，或细皮嫩肉的姑娘转手卖掉，现今街上无人，他也没办法。 矮个子男人，转了转绿豆眼，嘿嘿一笑，凑上前提议道：“大哥，上回冯老婆子说，京云巷尾有户外来人，男的还是个举人，读书人养得细皮嫩肉，且心高气傲，若是将他卖进南风馆，保准生意兴隆。” “举人夫人长得清秀可人，落入风月之地，不知还能不能保持清高的嘴脸，还有两个下人，只需半夜下点迷药，咱们翻墙进去，嘿嘿嘿....” 矮个子男人已经在幻想得手后，要去哪家楼子，点哪个姑娘伺候。 瘦高汉子闻言，觉得矬子说的对，是他狭隘了，只想着在街上掳人，异致最近毫无进益，站直身子问：“消息属实吗？” 矮个男人见他听进去，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大哥这是同意了？” 瘦高男子瞥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甩衣袖，“回去商量一下，今晚行动。” 矮个男子小眼睛闪了闪，大声道：“好嘞！大哥英明。” 太好了，不用饿肚子，他们可是恶贯满盈之人，怎能亏待自个儿，那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两人朝西区贫民窟废弃院落走去，今晚要做之事，不是他们两人能完成的，必须多叫几人，以防万一。 “嘶～” 苏白英正在缝制衣裳，突觉脊背窜出一股寒意，手被针扎了一下。 小霜抬头望过来，“夫人，伤得深不深？可要去请大夫？” 苏白英被她的话逗笑，不以为然道：“被针扎一下而已，哪用得着请大夫。” 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屋内如此暖和，方才怎会感觉到寒意，难道是她的错觉。 摇了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拿起针准备下针，右眼皮跳个不停。 抬手揉了揉，不见好转，果断放下活计，起身朝书房而去。 宋清淮听到开门声，转头望去，见是自家小娘子，温声问：“娘子，要看书吗？” 苏白英在他旁边坐下，指着右眼，“夫君，你看。” 宋清淮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她眼皮跳个不停，宋清淮头一回见，“咦，这....” 苏白英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怕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咱们得想个办法避过去。” 她这理由很扯，苏白英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如今情况特殊，万一被波及，可如何是好，她不敢去赌。 第365章 夜袭 孩子们还小，她舍不得扔下他们，哪怕只是虚惊一场。 宋清淮沉默半晌，“今晚为夫和小寒轮流守夜，娘子放心。” 说实话，宋清淮是不信这些，但他是个好夫君，对娘子无条件信任，就算是假的，为安娘子的心，他也要做出安排。 娘子是他的救赎，他不会无视娘子的不安，就算无事发生，也愿意多此一举，图个心安。 苏白英暗暗松了一口气，为方才之事找理由，“好，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万一有刺客在附近出没，看咱不顺眼，出手打伤我们也是很有可能的。” 宋清淮握住她微凉的手，自责不已，“娘子说的在理，凡事小心些总没错，是为夫思虑不周，让娘子担心了。” 身为男子没有给娘子足够的安全感，是他的失职，以为只要待在家里就很安全。说一千道一万，终归是他不够重视。 苏白英见他如此，红着脸道：“也不一定会出事，我只是惜命。” 说白了就是怕死，她有一个好夫君，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明事理的公爹婆母，娘家兄弟姐妹。 她没想到夫君不仅不反对，反而还很自责，搞得她都不好意思。 宋清淮瞅了眼小娘子红彤彤的脸颊，唇角微弯，递了本书给她，“娘子，陪为夫一起看书，这是本史记，讲述了前朝的一些事。” 苏白英接过书，软声应道：“好。” 经过方才那一遭，哪还静得下心缝制，还是看书转移注意力。 苏白英翻了两页，想到宫里中毒的三皇子，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夫君，咱们去买些软骨散之类的药来，在屋里点上，若真的有歹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宋清淮有些惊讶，娘子的脑子转得真快，思绪也挺周全，赞道：“娘子想法甚妙，为夫这就让小寒去药馆买。” 小寒得了差事，心里有点害怕，不过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厮而已，根本无人在意，安慰好自己，小寒朝药馆跑去。 事情安排妥当，夫妻俩待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静待夜晚到来。 城西平民窟，破落小院里，十几个衣裳凌乱的男子，或坐、或蹲姿态各异。 “大哥，今晚要劫舍，真的假的？” 矮个男子，瞥了众人一眼，“当然是真的，不然叫你们来人做甚，吃饱饭没事干啊！” “有多少人？”有人问起最关键的情况。 “已经打听清楚，夫妇俩外加两个下人，四个人而已。” “那你们去吧，我就不是去了，晚上约了小桃娘，可不敢失约。” “没意思，我也不去了，蝶儿姑娘今晚献舞，可不能错过。” 十几个人，听说只有四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加不屑亲自参与。 最后只有五人前往，对此矮个男子没有劝说，听说那家人手上有银钱，人越少越好，他还能多分一点。 尽管心里巴不得他们不去，还是多嘴说了一句，“你们不去，可别后悔。” 在这群人中他最弱，没有嚣张的资本。 夜黑风高，寒风凛冽。 京云巷出现五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目标明确，朝最末尾那间小院而去。 月亮高挂天空，洒落一地清辉。 “大哥，墙头有儿高，周围又没有大树借助，要怎么进去？” 矮个男子自腰间麻袋中拿出一条带钩的绳子，甩了甩，得意道：“这你放心，看兄弟我的。” 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可就白跑一趟，再无银钱进账，他就要饿死了。 几人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示意他将绳子甩上去。 小院内，苏白英和宋清淮待在书房里，不是她不想歇息，整个下午她不停跳着的眼皮就没停过，根本没睡意。 苏白英看着手里的史记，有感而发，“夫君，高处不胜寒，你说圣上要是知道他受伤期间，儿子们手足相残，会怎么想？” 宋清淮摇头，“怎么想不知道，估计会气得跳起来吧，几位皇子都不堪大用。” 若真有手段，早就将其他兄弟打压下去，静等圣上逝去，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暗杀或刺杀，没有一条正道，还没成功。 不得不说宋清淮有几聪明在身上的，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此时此刻，皇宫承德殿内。 一直昏迷不醒的庆元帝，突然睁开双眼，眸光中的寒意，似要将人冻住。 “来人，将寿康王请进来。” 马平站在床边神游，陛下一直昏迷着，四位皇子斗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位已经中毒，娘娘们同样如此，平常端庄闲雅的娘娘，如同泼妇一般。 这会子听到陛下的声音，猛得抬头望去，见昏迷许久的人，已然清醒过来，立刻红了眼眶，“陛下，老奴还以为..还以为...” 马平激动不已，一直重复这几个字。 庆元帝扯了扯唇，马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哭，若是他离开，岂不是哭得更伤心？ 思及此，庆元帝决定走之前将他安排好，虚弱道：“别哭，去把寿康王请来，还有朝中大臣。” “是，老奴这就去，寿康王和大臣们一直跪在承德殿外。” 陛下醒来了，皇后她们的算计要落空，想想就开心。 马平往外走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一扫先前的颓废。 可他也不敢离开内殿，只得站在外头，扯开嗓子大喊，“宣寿康王，各位大臣觐见。” 他可没忘御林军头领已经叛变之事，若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进屋刺杀陛下，可就不好了。 殿外跪着的几人，听到这声音身子晃了晃，嘴里念叨着，“陛下这是醒了。” 寿康王笑呵呵的起身，“总算醒了，走，进去看望陛下。” 寿康王与皇上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时常跟在他身后，这些年一直在辅佐皇上，兄弟俩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却非常好。 从他的封号便可瞧出一二，‘寿康’取福寿安康之意。 寿康王脚步飞快的朝殿内走去，天知道他被拦在承德殿外时，有多着急。 第366章 传位 见到床上之人的那一刻，寿康王的眼里满是震惊，半个月不见，他意气风发的皇兄，变得病弱不堪。 震惊过后，众人跪下行礼，“臣弟见过皇上。” “微臣见过皇上。” 庆元帝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免礼。” 内阁首辅袁径光起身，悄悄抬头看了眼床上的陛下，目光触及他的一刹那，心里一个咯噔，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面色青黑，看着像是回光返照，太医院那帮老头，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压下纷乱的念头，上前一步，“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庆元国不能没有你。” 庆元帝摆手止住他的话头，自己身体是何情况，他非常清楚，被熊瞎子攻击，伤了肺腑，又没能及时救治，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这一生可以说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后妃，本以为后宫嫔妃相处和谐，子嗣丰盛，庆元国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如同小白兔一般的女子，会联合起来要他的命。 陷入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他神智清醒，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想来还真的太失败，他自许无愧于他们，不想人心不足。 庆元帝只朝他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伤心不已的贴身太监身上，轻声唤道：“马平，准备笔墨纸砚，再将朕的印章拿过来。” 马平不敢耽搁，连忙应下，“是，陛下。” 随后在众大臣诧异的目光中，来到床头，抬手轻轻按在雕花的花蕊中，只听咔嚓一声，边上的花纹动缓缓分开，庆元国玉玺静静待在里面。 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看不懂皇上如此做是何用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用眼神交流。 寿康王瞧着他这些举动，知他应是有要事吩咐，转头四顾，不见几位皇子，眼眸微眯，难道那些谣言是真的? 随后摇头否认，皇兄可是一国之君，怎会被女子算计，“皇兄，需要臣弟将几位皇子喊来吗？” 庆元帝摇了摇头，“扶朕起来。” “陛下，龙体要紧，还是躺下歇着，有事吩咐奴才一声。”马平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庆元帝一个眼神扫过去，立马安静下来，不甘不愿地上前扶他。 寿康王见状，有些无奈，只得上前帮忙。 庆元帝强撑着起来，忍着晕眩感来到桌案前，坐在椅子上，沉静的眼眸望向马平。 马平会意，立刻上前研墨。 庆元帝拿出一份空白圣旨，在众人了然的目光中，提笔写着。 大臣们松了一口气，只要陛下立下太子，现今的状况便可迎刃而解，国不可一日无君。 庆元帝在众人注视中，面无表情的写着，身子时不时晃一下，大臣们的心跟着颤了颤，真怕他又倒下去。 两刻钟后，庆元帝停下笔，示意马平将印章盖上，红色印泥落下，旨意便不可更改。 将圣旨交给马平，“宣。” 马平双手接过，躬身应道：“是，陛下。” 随后展开圣旨，屋里屋外跪了一地，马平扫了眼内容，整个人都愣在那儿，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陛下这招可真狠，如此一来，几位皇子这段时日打生打死，结果却是一场空，还不得气吐血，这一刻，马平承认他心里很爽。 捏紧手中明黄色圣旨，咽了咽口水，方才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承太祖文皇帝、太宗明皇帝、先祖光皇帝之绪，夙夜兢兢，只承祖统，然，教子无方，自知有罪，自请退位，兹有寿康，聪睿有德，至性温恭，可守国之本，令其择日登基。钦此！” 寿康王惊得失去理智，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高声喊道：“皇上，万万不可！请您收回成命。” 大臣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圣上的决定，他们无权干涉，在心里疯狂猜测着，几位皇子做了什么，让陛下在醒来之际，写下这样的诏书。 寿康王的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几位皇子的声音，“儿臣不同意。” “妾身也不同意，陛下莫非是睡糊涂了，竟然越过皇儿，将皇位传给寿康王。”贵妃声音紧跟着响起。 德妃、贤妃跟着点头，她们也不同意。几人原本已经歇下，听说皇帝醒来，便想过来逼宫，让庆元帝立太子，却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她们为了那个位置争斗不休，谁知却让寿康王捡了便宜，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刮了他。 庆元帝摇晃着将寿康王扶起，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安宇，皇兄将这个重任交给你，别让皇兄失望，至于他们几个，手足相残，终身监禁不得离开永巷。” 庆元帝还有没说出口的，残害父亲，纵使对他们失望，可还想留他们一命，是他没有尽到做父皇的责任，让他们在各自母妃身边长大，养成目光短浅，没有大局观。 皇位若是落到他们手上，肯定守不住，届时外戚专权，庆元国将不再姓李，那他死后，将无颜面对李家列祖列宗，更是李氏皇族的罪人。 寿康王李安宇，怔怔望着好似在交待后事的皇兄，一时间反不过来，嘴唇张张合合，半晌后才在庆元帝希冀的目光中，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皇兄睿智，若非不得已，他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纵使背负骂名，他也要接下这个重担。 大臣见事情已定，寿康王点头答应，立刻高声喊道：“吾皇英名，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见庆元帝来真的，立刻大声喊道：“不行，臣妾不同意，来人，将弑兄夺位的寿康王抓起来。” 皇位落在任何一个皇子手里，她都是太后，可要是继承皇位的是寿康王，可就没她什么事，长久以来的谋划将成空，她如何甘心。 庆元帝冷着脸喊道：“影一，将人绑起来，全部关押起来。” “是。”影一无声无息的出现，将皇后和三位皇子控制住。 庆元帝瞧着神出鬼没的影一，摘下大母指上的板指，递给寿康王，“这是影卫信物，让他们时刻在身边，保重。” 不要同他一般，将影一派出去，以至身边无可用之人，这才被暴躁的熊瞎子伤到要害。 话罢，庆元帝吐出一口血，直挺挺的倒下去。 第367章 抓人 寿康王抱着倒下的庆元帝，大声喊道：“皇兄，你醒醒，快喊太医。” 承德殿瞬间热闹不已，大晚上的，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 皇后等人全被影卫抓住，捆得结结实实。 与皇宫热闹不同的是，京云巷尾，安静的夜晚，刺骨的寒风不时吹过，劫舍的五人在寒风中，缩着脑袋，扯着破衣烂裳将身子带裹紧。 矮个男子被风一吹，感觉手脚冰冷，没忍住骂了一句，“这鬼天气，太他娘的冷了，等将里头的几人卖掉，老子要买两身厚衣裳。” 旁边一个黑皮汉子，没忍住刺了一句，“切，哪次银钱到手你不是先去找相好，银钱不花光都见不到你人影。” “怎么，你嫉妒呀？就你那黑不溜秋的样，没有相好也不奇怪。” 领头大哥闻言，眉头皱得死紧，斥道：“行了，少说两句，赶紧干活，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打家劫舍，深更半夜寒风刺骨，不赶快行动，还有心思吵嘴。 另外两人默不作声，眼睛不停扫视周边，确认安全性。 “大哥，附近人家都睡熟了，可以行动。” “好，开始。” 随着带头大哥的一声令下，矮个男子将手中钩子一甩，卡在墙头，矮个男子抓着绳子往上爬。 听到院子有动静，宋清淮和苏白英对视一眼，用帕子捂住口鼻，苏白英将白天买的迷药点燃，吹灭油灯躲在门后，静等不速之客到来。 尽管做好准备，宋清淮还是有点担忧，握着小娘子的手，将人紧紧护在身后，如此一来，歹人只有先解决掉他，才有机会触碰到小娘子。 哪怕他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也会用血肉之躯保护好小娘子。 苏白英抓着宋清淮的手，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不知来的人是刺客，还是小偷，听声音人还不少。 同时在心里念叨着，希望买来的药有用，否则今晚危矣。 矮个男子，等其他几个全部进来，凑到瘦高男子身边，提议道：“大哥，咱们先去正屋，那白面书生肯定住正屋，那两半大下人待会再说，反正他们也跑不掉。” 听那冯老婆子的意思，这家人很富裕，那些银钱，从此刻开始，就是他们的，只要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就流口水。 瘦高男子看了黑漆漆屋子，点了点头，“可以，先将正主抓住，事成奖励你两百文，留一个望风。” 这家只有四人，还有两个半大孩子，成年男子只有一个，且还是白面书生，手上肯定没多少力气，完全不用担心其他。 大哥发话，其余三人没有意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子，毫无意外被留下，其他几人放轻脚步往正屋靠近。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苏白英紧紧握住宋清淮的手，从小到大都没遇过这样的事，不是村里没小偷，而是家里太穷，小偷根本瞧不上。 听着门栓被撬动的声音，门后的两人，直勾勾的盯着门栓，以后睡觉得用木棍抵住，否则半夜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看这帮人撬门的动作如此熟练，便知今晚来得是小偷，不多时门栓便被移开，门外之人先是推开一条细缝，确定没有吵醒屋内之人，推开门进来。 眼睛扫视一圈，入目所及是各种书籍，其中一人骂道：“出师不利，是一间书房，竟然用得起熏香，是条肥羊。” 其他人跟着附和，能用得起熏香，都是一些讲究人，那种人哪怕住在破烂的茅草屋，也改变不了生活习惯。 四人站在屋里，深吸好几口，如此行径让门后的两人相当无语。 连迷药与熏香都分不清，还敢上门打劫，真是一群蠢货。 砰.....” 苏白英背靠着墙，脸贴着门板，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果真如小寒说的那样，药效非常好，这才多久，就将人药倒。 接连几声，确定不是耍诈，苏白英这才推了推宋清淮，小声道：“夫君，我来绑人，外头还有一个，你去将人抓住，免得跑掉。” 宋清淮可不想脏了娘子的手，娘子的小手只能碰自己，这帮人还不够格，拦住跃跃欲试的她，轻声道：“我来，外面那人只会以为他们得手了，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苏白英有点遗憾，随即又笑开，“好，用麻绳，这个非常牢固，不怕他们醒来跑掉。” 药效如此好，得多备点，下次再有不长眼的小贼来访，还用这个招待他们。 宋清淮笑着应和，“好，听娘子的。” 将屋内四人绑起来，宋清淮拿起桌上的砚台，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去。 苏白英的脑袋瓜从门后探出来， 乌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偷偷观看外面情况。 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君，打不过那贼人，已做好随时冲出去帮忙的准备。 却见宋清淮悄悄靠近他，将手中的砚台，狠狠敲向东张西望的男子，不带一丝犹豫。 ‘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苏白英见状，拿着麻绳乐颠颠的跑上前，将绳子递过去，“夫君，给。” 宋清淮接过绳子，动作熟练的将人绑起来。 看了眼月亮所在方位，宋清淮将五人扔地上，拉着小娘子回屋，“娘子，时候不早，这些人绑起来扔在这儿，明早盘问。” 苏白英打了个哈欠，“好，确实有点累。” 下午跳个不停的眼皮，不知何时已恢复正常，好在她怕死，让小寒去买来迷药，若被他们得手，届时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躺在床上，宋清淮将人往怀里一带，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睡吧。” 苏白英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即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第368章 出气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 苏白英起来时，天光已然大亮，穿好衣裳，随意挽了个发髻，便出门洗漱。 宋清淮眼睛有点儿不舒服，从书房出来准备歇一会，就见她从屋里出来，唇角上扬，“娘子，醒了。” 苏白英看了眼天色，有点不好意思，“嗯，起晚了。” 她向来早起惯了，很少这么晚起。 “刚好，快去洗漱，一会用早膳。” “好。” 小霜见夫人起来，立即打水，伺候她洗漱。 很快早膳摆上桌，简单的米粥配小菜，还有素馅的烙饼，这些天京城不太平，大伙惜命，都不怎么出门，吃喝都是之前囤的。 喝饱后，苏白英这才想起昨晚抓到的人，“夫君，那些人还在书房里吗？咱们要如何处理？是报官，还是私下解决？” 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挺感兴趣的，打算学习一下，将来遇到时，才知如何处理。 宋清淮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帮人有没有同伙，为夫有一计，不过想听听娘子的意见。” 宋清淮并非心慈手软之辈，这帮人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安然无恙，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被有权有势之人揉捏，弱小的他没有办法反抗，可这帮人贼人也想揉捏，就别怪他出手反击。 苏白英眉头紧蹙，分析道：“就算有同伙也没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大多自私自利，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抓住，可不能轻松放过，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若非她眼皮跳个不停，又怕死，这才买了点药防身，等待他们的将是地狱。 这几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看他们撬门的动作便知，如此行事并非第一回。 宋清淮见小娘子满脸坚定，说出自己的打算，“那就报官吧，这几日京城乱成一团，如他们这般做恶多端之人，肯定不少，打家劫舍，虽然不至死，挖几年矿是少不了。” 话罢不放心地叮嘱道：“娘子，这几天别出门，等官府将他们的同伙抓住，才可放心出行。” 苏白英眉眼弯弯，“好，夫君，能不能揍他们一顿出口气。” 闻言宋清淮唇角上扬，语带笑意，“为夫已经给娘子出过气了，去看看可还满意？” 他早起如同往常一般进书房，被屋里的味道熏得想吐，加上这帮人昨晚吓到小娘子，一气之下失了往日风度，去柴房抽根木棍子，将五人打了一顿，打之前没忘将人嘴巴堵上。 苏白英惊呼一声，看向宋清淮的眼神闪闪发亮，毫不吝啬的夸道：“真的吗？夫君真棒，我去看看。” 说罢迫不及待起身，很难想象温和雅致的夫君，还会打人，她得去看看是何风景。 抬脚就往书房而去，被紧随其后的宋清淮拉了一把，“娘子，他们在柴房里。” 这帮人将他的书房搞得乌烟瘴气，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待在里面，早上将人撵出房，关到柴房去了。 “哦。” 苏白英前往书房的脚步拐了个弯，朝柴房而去。 小霜和小寒两人得知昨晚院里进了贼人，被老爷和夫人逮个正着，此时关在柴房里，这会子正好奇的在柴房外往里瞅。 小霜瞅着里头几人，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拍着手夸道：“老爷夫人真厉害，要是落到这帮人手里，咱们可就完了，连死都是奢侈。” 小寒跟着点头，在老爷身边这么久，他与那些书童混熟了，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不一样的事，简直颠覆他的认知。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只听说女子会被卖到青楼楚馆去，却不想世上还有南风馆这样的存在。 听得他后怕不已，幸好长得普通，这要是长相清秀俊美，怕是已经身处南风馆，头一次觉得爹娘做了回好事。 苏白英和宋清淮到时，就见两个脑袋靠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俩凑在这儿做甚。” 两人一惊同时回头，连忙见礼，“见过老爷夫人。” 宋清淮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两人还想看热闹，不过老爷夫人不同意，只得退下做自己的事。 苏白英站在外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被一群猪头吓了一跳。 昨晚只是将人绑起来，几个时辰未见，就改头换面成了猪头，只能说她夫君是个厉害的。 这般想着，嘴快过脑子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夫君真棒，我喜欢。” 宋清淮被她双眸里的欢喜之意所感染，唇角微微上翘，娘子说喜欢他，将发麻的手往背后藏了藏，只要娘子高兴，这一切都值得。 凄凄惨惨的几人听到动静，抬头朝门口望去，瞧见苏白英和宋清淮时，眼神瑟缩了下，他娘的，谁说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下手可真狠。 他们这一身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出师不利，矮个男人恨死冯婆子，若不是信了她的鬼话，自己怎会成为阶下囚。 这一刻几人体会到，之前那些被他们拐走之人的心情，那种害怕，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曾经最喜欢看到那些小白兔露出这样的神情，如今轮到自己，体验并不那么美妙。 望着那娇滴滴的小夫人，在瞧见他们的伤时，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就一阵胸闷。 靠在一起几人，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瞧着几人的惨样，苏白英气顺了，拉着宋清淮回屋。 待在温暖如春的屋里，苏白英歪头问身边之人，“夫君，什么时候去报官？” 宋清淮已经撬开他们的嘴，知晓这几人原先的打算，有那么一瞬间，想将人卖进南风馆，随后想想觉得行不通，这才做罢。 实在是这些人长得磕碜，就算送给南风馆，他们也不一定会收。 这会儿娘子问起，不急不缓道：“不急，明天再去，看看有没有同伙前来搭救，有的话一网打尽，免得往后提心吊胆。” 苏白英闻言双眼一亮，听着有点刺激，“听夫君的，晚上要是还有人来，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粗暴，偷偷瞄了眼夫君，希望不会被发现。 第369章 不甘心 宋清淮抽了抽嘴角，娘子这是上瘾了，瞧见她的小动作，勾了勾唇，娘子好可爱，真想将人搂进怀里。 瞥了眼外头的天色，大白天那什么不太好，还是晚上再来吧。 想罢有点儿遗憾，随后问：“娘子，为夫去书房看书，可要一起。” 不能随心所欲，先将人拐到身边，时不时看一眼也不错。 苏白英没有意见，来京城后忙着缝制衣裳鞋袜，如今闲置下来，一时不知做何，便爽快的应道：“好，那本史记才看一半。” 成功将娘子拐进书房，宋清淮心情极好，拿起策论，突然发现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事物，或换一种方法，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文思泉涌，提起笔将心得写下来，看了眼认真看书的娘子，真是个大宝贝。 城西破败的院子里，几个邋遢的男子凑在一起。 脸颊边有颗大痦子的男子，看向灰衣青年，忧心道：“五哥，大哥和矬子昨晚出去还没回来，不知是否出事，咱们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他们这帮人都是孤儿或被父母扔掉，小时候常被人欺负，后来长大一些，便做起了偷蒙拐骗的行当，如今已经行成规模。 从最早的几人，发展到如今的二十多人，京城变天，大伙龟缩在家里，害得他们没有收入。 这让习惯有多少银钱就花多少的他们，一时间有些受不了，自从走上这条路，已经很少饿肚子。 昨晚大哥他们外出劫舍，本以为轻轻松松的事，今早却不见人影，这会子他们也慌了。 灰衣青年在一群邋遢汉子中，最为精神，脑子也比较好使，只见他扫了众人一眼，大伙眼巴巴望着他，轻咳两声，“劫舍若被当场抓住，后果你们知道的，本来咱们所做之事就很危险，还是不要去找不痛快，相信大哥会理解我们的。” 青年说完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不是他狠心，而是事实如此，之前拐带姑娘或小孩都是挑落单，偷摸着行事。 原本不作声的人，听说有危险，立刻出声附和，“五哥说得对，要是咱也被抓住，扒出咱们干的那些事，可是要砍头的。” 他们可是很惜命的，大哥想不开去劫舍，现今下落不明，他们可不想步上大哥的后尘。 得到众人的肯定，灰衣青年挺直腰杆，吩咐道：“十一，这两天去府衙附近转悠，看大哥是不是被抓进去，咱们的聚集点也要变一变，万一大哥供出咱们。”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半大孩子，出声应和，“知道了，五哥。” 而听到此话的众人，神色一凛，齐齐抬头看向灰衣青年，关乎自己的小命，全都竖起耳朵听着。 苏白英还等着贼人同伙上门，好一网打尽，却不想那帮人早就躲起来。 久等不到人，苏白英坐在椅子，脑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食似的，可可爱爱。 宋清淮见此，放下手里的书，将人打横抱起回房。 本想今晚来个鱼水之欢，小娘子都睡着，宋清淮只能将人搂在怀里，收敛心思沉沉睡去。 翌日。 宋清淮带着小寒，穿过冷清的街道，走进顺天府。 府尹正在处理公务，听到小吏汇报，头也不抬的吩咐，“派两个人去将贼人押回来，关进大牢，过段时间再审。” “是，大人。”小吏退出去，点了两名差役，让他们跟着宋清淮回去。 柴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两名差役被迎面而来的味道，熏得后退两步。 望向宋清淮的眼里满是震惊，这是个狠人。 还是举人之身，说不得春闱过后，地位就比他们高，不敢托大，客气道：“宋老爷，人我们兄弟俩带走了，不知可有何吩咐？” 宋清淮将手里荷包塞进其中一人手中，浅笑道：“没有，辛苦两位走一趟。” 差役捏了捏荷包，脸上笑容真诚了几分，“应该的。” 话罢带着人离开，那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宋清淮瞥了眼柴房，面露嫌弃，“你们将柴房清理一下。” 小霜和小寒立即应下，“是，老爷。” 只是这味道，实在算不得好，硬着头皮将柴清理干净，空气还有淡淡的异味。 “咚...咚...咚....” 庄严肃穆的钟声在京城上方响起，意味着皇帝已经驾崩，一时间家家户户门前挂上白灯笼，换上素衣。 穿上素衣，确保明面上无任何喜庆之物，苏白英望着皇宫方向，自言自语道：“皇帝驾崩了，不知是哪位皇子登上高位？” 宋清淮闻言接话道：“很快就会知道，新皇登基会昭告天下。” 皇帝驾崩，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进宫跪拜，普通百姓无需跪拜，只需停止婚嫁，食素二十七日。 七日后，新皇登基，同时昭告天下，年号庆安。 得知继承皇位的是寿康王，百姓众说纷纭，在心里暗自猜测其中之意，是否有蹊跷。 四位皇子的外家，极度不甘，谋划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不想半路杀出个寿康王。 眼看家族就要败落，四大家族联合皇后娘家，一起商量如何将新帝拉下马，原本势同水火的几家，为了共同利益，握手言和坐一起商议此事。 一则谣言在民间悄悄流传开来。 随着新皇登基，小贩们胆子大了起来，出来摆摊，挣银钱养家糊口。 小贩双手拢起，左右看了看，将自己听说的事与旁边之人分享，“听说了吗？咱们这位庆安帝是个狠人，弑兄篡位，还将皇子们关在永巷，终身不得外出。” 有人出声反驳，“说得跟真的一样，你看见了吗？” 小贩振振有词道：“我也是听人说的，皇位不都传给儿子的吗？先帝又不傻，如此看来，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这种事不是明摆着的吗，谁家有好东西不留给自家孩子，能留给旁人，如此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 也有明白人，将自己所想说出，“这你可说错了，庆安帝可是名正言顺的，否则那些大臣早就罢朝了。” 第370章 欧阳昱上门 时光飞逝，不管外人如何议论，庆安帝在首辅袁劲光等各位大人的拥护下，很快坐稳帝位。 官学恢复课业，朝廷内外的暗潮涌动，与普通百姓并无关系，宋清淮恢复以往的作息，早起晚睡，努力吸收新知识，直至过年前三天，学堂放年假。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京云巷，停在巷尾小院门口，身穿深蓝色衣裳的风落跳下马车，撩开车帘恭敬道：“世子，就是这里了。” 欧阳昱闻言睁开眼睛，起身走下马车，将周围扫视一圈，吩咐道：“去敲门吧！” “是。”风落躬身行礼。 风落朝院门走去，说实话他对小院里的人非常好奇，作为世子的贴身随从，却不知世子何时与他交好。 根据他查到的消息，对方来自偏远的小县城，若说有交际，只能是世子几年前去那边办差时相识，短时间内，能让世子记住并亲自上门拜访，可见对方的特别之处。 脑子里各种猜测，抬手敲响院门。 小院里，苏白英夫妻俩正在下棋，宋清淮天未亮便起来看书，早膳过后，想着放松一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下棋玩。 一张画满格子的宣纸，和一些小木棍，两人相对而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做为新手，苏白英次次惨败。 然，她毫不气馁，屡败屡战，不断总结经验，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两人刚结束一局。 苏白英收起临时棋具，歪了歪头，“会是谁？” 宋清淮帮忙收拾，理所当然道：“咱们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可能是妹夫。” 苏白英想到有可能是妹夫放假，带五妹过来串门，唇角不自觉扬起，赞同道：“有可能。” 夫妻俩想到一起，笃定来人，便是他们所想之人。 然，事实并非如此。 不一会小霜进来禀告，“老爷夫人，有位陌生公子寻你，你看？”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猜想外头之人的身份。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相视一笑。 “夫君，去将人请进来吧。” “好，麻烦娘子准备茶水招待贵客。” 欧阳昱站在小院外，通身的气派，与老旧的院落格格不入，幸好小院所在之地位于巷尾，否则怕是会引起骚乱。 风落提着礼物，安静的站在主子身后，心里则在想着，没见识的小丫头，以他家主子的身份，不管走到谁家，都会被人以礼相待，还是头一回站在门外等待通传。 抬头看了眼主子的后脑勺，暗自猜测着他的反应，是满脸不爽还是面沉如水。 欧阳昱不知随从的心思，站在门口等待宋清淮出来。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先帝驾崩，登上皇位的会是寿康王，许多问题迎刃而解，前两天退了蔡家女的亲事，没有皇子们的监视，忙完手头公务，这才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宋清淮走到门口，见门外站着的，果真是他所想之人，满脸笑容道：“欧阳兄来了，快请进。” 欧阳昱作揖道：“宋兄，别来无恙。” 一番见礼后，欧阳昱被请进正厅。 苏白英亲自端着茶水进来，面带微笑，“欧阳公子，许久不见，请喝茶。” “嫂夫人安。”欧阳昱微笑颔首。 苏白英留给他的印象非常好，在临江府时几度搜查，若非此女子聪慧，极有可能栽在那里，也就没有如今的风光。 所以对她，欧阳昱很是尊重。 风落将礼物放在桌上，退到旁边，安静的站着，见世子待他们如此亲厚，说不震惊是假的。 苏白英将茶水送进去，打过招呼便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欧阳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看着宋清淮直白道：“宋兄，可有打算留在京城？” 宋清淮怔愣一瞬，并未给出明确答案，“欧阳兄，一切等春闱过后再说。” 他虽然是奔着进士去的，可不到最后时刻，谁又能料到结果。 欧阳昱凑近他，小声道：“以宋兄的学识，好好努力进士不成问题，圣上刚登基，正是需要亲信的时候，若宋兄有意留在京城，届时...” 话说的非常直白，宋清淮听懂了，成为皇上的亲信，说得好听是亲信，不好听点就是他手中的刀。 有利有弊，想要名垂青史，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都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若是早几年，无牵无挂的他，或许会答应，如今有了软肋，只想安稳度日。 成为帝王身边的红人，毫无背景的他，所面对的腥风血雨，不可估量。 转瞬间，宋清淮已经将利弊想通，“欧阳兄的好意，宋某心领了，某更想为一方百姓谋福利。” 欧阳昱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若有所思的点头，“好，明白。” 会将此消息透露给宋清淮，就是想报答临江府的救命之恩，寒窗苦读十多载，谁不想一飞冲天，成为一方大员。 让欧阳昱意外的是，宋清淮会选择一条平凡之路。 话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随后两人说起其它事。 两盏茶后，欧阳昱起身告辞，“宋兄，府上还有事，下回见。” 宋清淮听他说家中有事，没有挽留，起身送客，“欧阳兄，慢走。” 一路将人送到门口。 “宋兄留步。”欧阳昱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风落坐在车缘处，抱了抱拳，一甩鞭子驾着马车离开。 经过方才之事，他对主子的这位好友，印象更深了，前几天二老爷过来拜托主子，让他给不学无术的五少爷安排一份闲差，自家主子可是义正言辞的拒绝，说什么他只是小小少卿，没有那个能耐。 今天却主动说要帮姓宋的安排差事，搞得他都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是他人假扮。 苏白英从厨房出来，没看到欧阳昱，“夫君，欧阳公子离开了，怎么不将人留下用膳？” “欧阳兄家中有事。” “哦，也好，粗茶淡饭的，还怕他吃不惯。” 第371章 认亲 苏白英还在想着，如何用家里有限的食材，做出美味的菜肴，不想对方没打算留下用膳。 宋清淮自责道：“让娘子跟着为夫受苦了。” 娘子推迟织造坊的进程，千里迢迢陪着他来京城，过得日子远不如家里舒心。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夫君说什么呢，你我夫妻一体，本就应当同甘共苦。” 如今过着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心。 正当两人准备深入交流一番，又是一阵敲门声。 夫妻俩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这次又是谁？ 没让他们等太久，小霜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夫人，吴老爷和吴夫人来了。” 紧接着苏白果的声音跟着响起，“三姐，姐夫。” 苏白英掀开门帘，笑眯眯的招呼道：“果娘，妹夫快进来。” 苏白果见到亲人，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三姐，我好想你。” 吴云越无奈一笑，“见过三姐，姐夫。” 娘子平时成熟稳重，见到姨姐时，便会露出娇俏的小模样，让他眼热不已。 被晾在一边的两人，对视一眼，宋清淮率先反应过来，招呼道：“请坐。” “好。”吴云越将提着的礼品，放在桌上。 小霜端着茶水进来。 宋清淮招待吴云越，同为举子，两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白果则拉着苏白英坐在下首，在她耳边小声道：“三姐，我要做母亲了。” 苏白英笑眯眯道：“太好了，哈哈！”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从小护到大的妹妹要做母亲了。 感慨过后，苏白英连忙问：“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苏白果摇了摇头，“没有。” 苏白英点了点她的脑门，“那也得小心，还没到三个月吧?待在家里不要出来走动，路滑不稳当。” 她也是前两天才查出来，本想立刻告知三姐，夫君拦了一下，答应陪她一起过来。 这会子被三姐教育，缩了缩脑袋不敢回嘴，只得小声辩解，“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想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见她不以为意，苏白英正色道：“下次不可如此鲁莽，万一出现意外，哭都没地哭。” 苏白果举手保证，“知道了三姐。” 苏白果还年轻，见识有限，在她心中怀孕生子，是件很简单的事，毕竟从小看着她娘一个接一个的生，且啥事没有，潜意识里觉得生孩子不难，没什么危险。 可苏白英身为过来人，怀孩子有多不容易，她深有体会，特别是保胎药还有增强孩子体质的药膳，可谓是吃到吐。 “怀孕注意事项亲家母可有告知与你？” 提到这个，苏白果感觉头都要炸了，自得知她怀孕，婆母将她当成瓷娃娃，这会子可算是找到主心骨，将她所受到的遭遇，叭叭说个不停，“有的，好麻烦呀！” 苏白英拧着眉看向她，五妹怀孕后性情大变，以往温柔恬静的性子，变得如同话痨一般，她的小外甥或外甥女不会是个小话痨吧！ 思及此，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娃娃，对着她叭叭个不停，身子抖了抖，这对她来说是个新体验。 扯远了，将思绪拉回来，苏白英看着她问：“想吃什么？中午让小霜给你做。” “想吃肉，可惜如今还在国丧期间。” 苏白英见此，安慰道：“再等一些时日，解禁后，三姐给你送几斤去，让你吃个够。” 苏白果连忙摆手，“不用破费，夫君考中举人后，每个月能领四两银子，再做些针线贴补，肉还是吃得起。” 之前日子过得紧张，三姐给的粮食，她厚着脸皮收下，如今日子过得去，怎好不识相。 苏白英没有争论，只道：“到时再说吧。” 四两银子看似很多，在什么都比别处贵的京城，根本不够看。 姐妹俩凑在一起，不时传出笑声，小院里热闹不已。 午膳过后，吴云越带着依依不舍的苏白果离开，苏白英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远去，直到看不见身影，方才转身回屋。 看到五妹，她又想起家里人，信件寄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收到没有。 离家两年，好想他们，宋清淮见此，身为枕边人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牵着她回屋，同时暗下决心，接下来三个月要更努力，成为进士，带着娘子到任上去，将父亲母亲还有孩子们接到身边。 与此同时，七里镇宋宅。 先帝驾崩，府城各地皆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布诰，因着国丧期间，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 尤氏想女儿，于是让夫妻俩回家住，却不想今日府上来五位不速之客。 这会几人正坐在宋家正厅，诉说事情原委。 听完他们的讲述，尤氏不可思议的问：“仇伍是你丢失的弟弟？” “是的。”说话之人是邹家老三邹沐尘，被邹家两老派来接人，这会子正襟危坐，生怕宋家父母不相信，出面阻止弟弟认亲。 对于弟弟的生平，他已经打探清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是痛心的，堂堂邹家五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又因着最小，哥哥姐姐护着，不成想丢失后，竟然沦为小小商户的奴才，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不知有多伤心。 几乎是确定他身份的瞬间，邹沐尘便带着四名随从亲自前来，以表邹家的重视。 宋士诚看着与邹沐尘有几分相似的仇伍，心里已经相信一大半，还是问了一句，“仇伍，可有印象？” 仇伍摇了摇头，“不清楚，若有印象，应当会找回去才是，万不可能沿街乞讨。” 就连仇伍这个名字都不知如何来的，只是有人问他叫什么，下意识便说出这两个字，如今看来应当是邹五，而非仇伍。 不过他遇到老太爷时，已经十三岁，邹家却说他八岁走丢，中间那五年他去了何处？ 一点记忆也没有，之前从未想过，只以为自己从小乞讨，如此看来事情不简单。 邹沐尘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仇伍看了一眼点头，“嗯。” “邹家子弟周岁时，都有一块这样的玉佩，用特殊手法在玉佩内部刻上其名字，这块是你当掉了那块，这块是我的。”邹沐尘拿另一块玉佩，放在一起解释道。 第372章 忐忑 邹沐尘将两块玉佩递给身边的随从，随从将玉佩呈给上首的宋士诚和尤氏。 宋士诚拿起玉佩，透过光亮果真瞧见玉佩里的字，将其递给尤氏查看，后又给递给玉佩的主人仇伍。 握着玉佩，仇伍不敢置信，反问道：“会不会是误会，八岁早已到了记事的年纪，应当会想办法回去才会，怎么可能流落到隔壁县？” 心情无比复杂，早就接受自己身为孤儿的事实，冷不丁冒出一堆亲人，有点接受不了。 之前乞讨时也想过卖掉玉佩，但他不傻，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根本保不住玉佩的银钱，还有可能被坑，也幻想过自己可能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公子，有一天被人寻回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跟在宋老太爷身边做事，得了他重用，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早已抛之脑后。 却不想有人拿着他娶妻时，银钱不凑手当掉的玉佩，千里迢迢上门认亲。 身为玉佩的持有者，当然知道玉佩里有什么，之前不知其含义，如今总算知晓。 邹沐尘斩钉截铁道：“不会错，你与大哥有五分像。” 兄弟三人长相差不多，其中老五与老大最是相像，只不过老大要稍微矮那么一点。 原本痛心于他的遭遇，在瞧见他长得高大威猛时，已然释怀，五弟能平安长大已是幸事，他不该要求太多。 眼角瞥向他旁边的女子，这是五弟刚娶的夫人，还是二嫁的，尽管知道不该，多少有点遗憾，若是早那么一点找到五弟，也不会沦落到娶二嫁女。 不是他看不起二嫁女，宋家与邹家天差地别，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哪怕五弟从小流落在外，没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回到邹家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而不是二嫁的和离妇。 然，事已至此，他不会表现出来。 宋倩如端坐在仇伍身边，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原本无父无母的夫君，突然之间身份大变，更是多出一大堆亲人，她该怎么办？ 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夫君再确认事情的真假，直愣愣的盯着那块玉佩，心情矛盾至极。 仇伍注意到她的异样，转念一想便知为何，宽厚有力的大掌包裹住她纤细白皙的玉手，无声安抚。 两人成亲时，岳父便与他说过，娘子在马家的真实遭遇，听完后，仇伍有点后悔，当时下手太轻。 气氛有些凝重，仇伍客气道：“此事有点突然，你们先离开，容我想想。” 话罢将两块玉佩还给邹沐尘。 邹沐尘也不恼收好东西，起身拱手道：“好，你丢失后，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身子骨不太好，得知你的消息，本想亲自过来，被大哥和父亲劝住，希望你好好考虑，告辞。” 说罢带着随从起身离开，方顺身为老太爷身边的红人，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门。 望着领头之人华贵的衣裳，还有腰间通透的玉佩，便知对方家世不凡，想不到仇伍竟有如此境遇，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娶了姑奶奶为妻不说，还是富家子弟，从前平起平坐的两人，早已天壤之别。 羡慕两字已经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呢，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吧，他就是个劳碌命。 正厅里，挥退伺候的丫鬟，宋士诚率先发问：“女婿，你怎么看？” “父亲，我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又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真假，万一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成亲后，仇伍想着自己无父无母，便改口唤宋士诚为父亲。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纵使能力出众的仇伍，也很迷茫，不知如何处理，下意识怀疑事情的真假。 宋士诚见惯大场面，对此震惊过后，便冷静下来，“此事应当是真的，他们既然找过来肯定是希望你跟着回去的，考虑一下。” 尤氏比较担心的是女儿，刚从马家跳出来，如今又要去到千里之外的邹家，怡儿这是注定要远嫁吗？ 担忧的望向她，果真见她呆愣愣的坐着，一言不发。 心里一痛，柔声问：“怡儿，你如何想的？” 经过马家之事，尤氏知晓女儿性子软弱，在马家那样的小户人家，都能被欺负，更何况邹家那样的大户人家。 邹三爷穿的衣裳料子，可是上好的锦缎，要好几十两呢。 三双目光同时聚集在宋倩如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成亲不到一个月，两人感情非常好，主要是仇伍无论何时都将她放在第一位，事事顺着她。 知晓原来成亲，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夫君爱护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 想到夫君这段时日对她的爱护，宋倩如深吸一口气，“看夫君的意思，我陪他一起。” 仇伍眼眸一亮，“好，谢谢娘子。” 宋士诚一锤定音，“还有两天就过年，现在出发也赶不上，年后再回去。” 仇伍没有意见，应和道：“听父亲的。” 娘子若是跟他离开，没有意外的话，会生活在平阳府，路途遥远来回一趟不易，往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 宋士诚也想到这一层，“仇伍，跟我来书房一趟。” 说罢起身朝外走去。 “母亲，麻烦你照看一下娘子，小婿去去就来。”仇伍将宋倩如托付给尤氏，这才追着宋士诚而去。 尤氏笑看着两人离开，这才转头问：“怡儿，可会害怕？” 宋倩如搅着帕子，要说害怕还真有一点，想到仇伍这段时日的呵护，心安不少。 “母亲，说实话有一点，平阳府挺远的，邹家又是个大家族，女儿....” 宋倩如低着头，有点唾弃自己，怎么就立不起来，还没进邹家，就已经露怯。 尤氏嗔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没办法女儿从小被保护的太好，有点单纯，性格软弱。 也不指望她改变，提点道：“邹家若是个明事理的，应当不会为难你，反而还会好生待你，再说仇伍并非小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比较聪明，凡事与他商量，多问询他的意见。” 夫君将仇伍叫去，无非就是说这事。 第373章 祖孙情 宋倩如听话的点头，当初敢上京找马连云算账，也是想为儿子谋后路，邹家的一切于她而言太过陌生，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见女儿将她的话听进去，心下满意，又怕她太过依赖男人没了自我，耐心教导，“凡事还得靠自己，多听多看记在心里，仔细琢磨学以致用，我和你父亲都不傻，淮儿更是聪慧过人，你只是性子软，肯用心的话，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宋倩如认真听着，郑重承诺，“知道了，母亲放心。” 尤氏恨不得将自己所知全都塞进女儿脑子里，可惜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吃透的。 书房里，宋士诚望着高大威猛的女婿，心下满意，办事能力强，之前是他身边不可多得的帮手，后来成为女婿，这些事都是意料之外的。 沉默半晌，宋士诚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仇伍，怡儿跟着你前往平阳府，能否做到让她不被人欺负，不受任何委屈？若是做不到的话，你自己回去。” 仇伍认真保证，“还请父亲放心，娘子在七里镇如何，在平阳府同样如此，不会发生改变，当然若是邹府不欢迎我们，还请父亲收留才好。” 宋士诚开怀大笑，“好，过得不如意，家里大门敞开着，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另一边，邹沐尘带着随从离开。 周大回头看了眼宋宅，担忧道：“三爷，五爷会跟我们离开吗？” 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家里望眼欲穿，五爷的神色毫无波澜，跟不跟他们回去，还真不好说。 玉佩的消息传回平阳府，大爷和老太爷派了不少人出来，三爷更是亲自前来，可谓是诚意十足。 邹沐尘自信一笑，“会的，就凭我们差不多的长相，还有相同的玉佩。” 再加上他的诚意，五弟能在那种情况下护住自己，也不是个傻的。 周吉比较现实，直接点出宋倩如身份，“如此便好，不过五夫人的身份....” 邹沐尘神色一凛，冷声道：“周吉，越矩了，回平阳后自去领十板子。” “是，三爷。”周吉不敢反驳，乖乖应下。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目露同情，周吉这性子不改，能力再强主子也会弃了他。 “周大你去打听一下宋家情况，周利去准备一些年礼，明天你和周行送去宋家，顺便多说些好话。” “是，三爷。”三人异口同声道。 周吉见主子将他落下，有点不服，想到还有十板子等他，又将不满压下，他又没说错，邹家在平阳的势力不小，邹家五爷的夫人是小商之女便罢了，还是二嫁之身，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邹沐尘瞥了他一眼，神色暗沉，看来留不得了。 五弟妹的事他当然明白，可宋家对弟弟有恩，总不好过河拆桥，寒了人心。 两家人默契的没再相见，静待年后。 过年前一天，宋清淮从京城寄出来的信，终于姗姗抵达。 宋士诚接到亭长消息，拿了信件便回府，“夫人，淮儿来信了。” “快给我，这么久终于有消息。”尤氏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件，一直没有消息，她都急死了。 宋士诚凑上前，跟着一起看，信才看一半，两个奶乎乎的小娃娃从外面进来。 见祖母手上拿着信纸，小娃娃圆溜溜的眼睛一亮，兴奋道：“祖父祖母，爹爹娘亲来信了吗？” 爹爹娘亲时不时给他们写信，已经许久不曾来信，还怪想念的。 尤氏朝两人招了招手，笑眯了眼，“对，快过来，祖母念给你们听。” 看来不止她想淮儿和英娘，孩子们也想，总算能过个安心年。 平平安安立刻跑到尤氏身边，站在她跟前，眼巴巴的望着，奶娃娃已经长高不少，穿着兔皮制做而成的马褂，头戴蓝色瓜帽，瞧着喜人极了。 “爹爹和娘亲说了什么？他们何时回来看我们。”安安比较活泼，小嘴叭叭个不停，平平抿着小嘴，眼睛微微发亮，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尤氏脸上的笑敛了几分，摸了摸孙儿的小脑袋，“祖母帮你们问一问，可好？” 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询问爹娘的事。 来年三月春闱，很快就会有结果，快了。 这些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将写给孩子们的信翻出来，柔声念道：“允桉宝贝、允晟宝贝，爹爹娘亲已到京城，很是想念你们....” 两人听着爹娘说想他们，眉眼带笑，可可爱爱的小模样，讨喜至极，尤氏瞧见俩人的小表情，爱得不行，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用脸颊贴了贴两人额头，眉眼弯弯，“祖母的小乖乖。” 小机灵安安学着祖母的语气，“安安的好祖母。” 平平将头扭到一旁偷笑，弟弟学祖母说话的样子，真可爱。 “哈哈哈....” 没想到安安会如此说，将屋里全都逗笑，尤氏眼泪都笑出来。 宋士诚笑过后，有点儿吃味，他怎么就不是安安的好祖父？ 祖孙几人因为一封信，闷了许久的心情，突然转晴。 庆安元年，正月初三。 邹沐尘坐着马车来到宋宅，意思不言而喻。 仇伍牵着宋倩如拜别宋士诚夫妇，坐上邹家马车，随行的还有宋倩如的陪嫁丫鬟，两个签了死契的半大丫头，青枝和青叶。 两人被尤氏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主子，并承诺表现的好，二十岁时归还她们的卖身契。 尤氏担心女儿立不起来，仇伍被富贵迷了眼，冷落宋倩如而做的准备。 掀开车帘，看着跟在车后的两人，仇伍大声保证，“父亲母亲留步，小婿会照顾好娘子的。” 宋倩如捏着帕子，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朝两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此时喉咙发紧，不敢开口说话，她怕哭出声来，让母亲担心。 三十多岁的人，性子如同十几岁的姑娘，柔柔弱弱立不起来，当初对付马连云的那些手段，要不是有表妹指点，还有马连云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能成功脱身。 第374章 春闱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宋士诚和尤氏站在门口好一会，这才转身往回走，得到消息的秋知意，坐着骡车匆匆而来。 下车后只见两人跨入大门的背影，顾不得仪态，快走两步上前，“舅父舅母，表姐呢？” 宋士诚和尤氏回头，见是秋知意夫妻俩，恹恹道：“离开了。” 秋知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路，不死心的问：“多久了？我给表姐准备了些东西。” 尤氏调整好心情，“有一会了，他们坐的马车，这会子怕是追不上，陪舅母进屋说说话。” 女儿这次离开，若无意外，怕是见不到几次，她这心里有点难受，早知此，就不催女儿嫁人，这下子好了，直接离家千里远，想见一面都难。 因着年关，这事尤氏便没往外说，昨天邹家三爷让人传话，说是今天出发，尤氏这才让人去苍家说了声。 秋知意立刻着手准备东西，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表姐的性子她很清楚，不免有些担忧，“听说姐夫是大户人家之子，表姐跟着去，会不会被欺负？” 丢失了二十多年，回去后兄弟姐妹是否欢迎，妯娌好不好相处，大户人家的妇人心思玲珑，一句话好几个意思，表姐能适应吗？ 秋知意不确定，原本想着叮嘱一下表姐，不想对方这么早就将人接走。 提起此事，尤氏同样担忧，“只能如此，不行就回来吧，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说实话，大宅门里的生存之道，尤氏不一定有秋知意知道的多，许多手段尤氏怕是都没见识过，想法比较简单。 真正的大户人家，不允许传出一点家丑，更不可能同意和离，除非女方背景强大，且不惧和离带来的影响，不然只能困死在大院里。 这事秋知意明白，看了眼舅母的脸色，还是不说吧，免得担心。 希望姐夫有担当，护得住表姐，有夫君护着的女子，旁人才不敢欺辱。 秋知意压下不安，宽慰道：“有姐夫护着，舅母可放宽心。” 宋士诚带着苍天南前往书房说话，环儿与另一个小丫鬟，提着礼盒，跟在主子身后，车夫拉着骡车从侧门进府。 ****** 庆安元年，三月初九，天气晴朗，微风不燥。 贡院门口，宋清淮抬手抚了抚苏白英的脸颊，“娘子，等我回家。” 话罢，拿过小寒手中考篮，头也不回的进入贡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苏白英捂着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轻声呢喃，“好。” 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 看了眼热闹的贡院，招呼两人道：“回去吧！” “是，夫人。” 只要考中进士，夫君就熬到头，读书可真累人。 三人往回走，快到家时，远远瞧见院门蹲了一个人。 小寒和小霜两人立刻挡在前面，紧张道：“夫人，门口有人。” 京城最近丢失许多姑娘，还有半大小子，府尹怀疑人牙子作恶，挨家挨户搜查。 苏白英眼神好，只一眼便知前面之人是谁，拍了拍小霜肩膀，“放轻松，是牛娃。” 小霜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原来是他，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歹人如此明目张胆，敢大白天行凶。” 牛娃见到三人，起身笑眯眯道：“见过宋夫人，小寒、小霜。” 小霜将院门打开，苏白英出声邀请，“进屋坐会。” 牛娃摇了摇头，说明来意，“不了，小人是来跟宋夫人和宋老爷告辞的，等会就要离京，前往军营训练。” 苏白英看着瘦弱的少年，鼓励道：“好好训练，为自己挣得一份功勋，还有活着回来。” 话罢，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两块碎银，递给小霜示意她拿给牛娃。 牛娃连连摆手，“宋夫人，不用，军营里有吃有喝，用不上银钱。” 苏白英不容拒绝，“拿着吧，花点银钱打点一二，争取分配到好一点的队伍里，长官有责任，才有活命的机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不管在何时都很适用。 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帮点小忙，希望他活着回来，当然能在战场上挣得功勋，再好不过。 闻言，牛娃眼眶微红，将荷包揣进怀里，哽咽道：“多谢宋夫人。” 牛娃也没想到，会遇到如宋夫人这般好的人，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报答宋夫人和宋老爷的救命之恩。 揣着荷包，少年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波澜壮阔的人生。 苏白英不知为何，感觉牛娃身上的气势瞬间变了，说不得还真给他闯出一片天来，也许不久的将来，得唤对方一声牛将军，也说不一定。 世事难料，莫欺少年穷，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后便被她抛之脑后，牛娃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怜人，遇到了，恰巧有能力帮一把，于是伸手拉了一下而已。 小霜感慨不已，“夫人，牛娃真勇敢。” “确实。” 小寒同样佩服，不过他已经被爹娘卖掉，成为老爷的书童，日子过得也很好，很满意如今生活。 等老爷考中进士成为官老爷，日子会更好。 贡院里，宋清淮经过好几轮的搜查，确认无任何不妥之处，被安排在丁字五号号舍。 将笔墨纸砚从篮子拿出来，摆放整齐，静等差役分发考卷。 第375章 春闱结束 三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昨天还晴空万里，今日便阴雨绵绵。 望着屋外的绵绵细雨，苏白英的心已经飞到贡院里，雨丝飘落，带起一阵凉意，好在夫君身上的大氅用料不错，不然怕是要糟。 而贡院这边，宋清淮挺直背脊坐在号舍里奋笔疾书，蒙蒙细雨根本影响不到他，心里眼里只有面前的考卷，能否改变现状，带着娘子与孩子生活在一起，就看这次，三年时间太久他耗不起。 定力差或衣裳单薄的举子，被外头绵绵细雨扰的毫无头绪，低声咒骂。 九天时间转瞬即逝，三月十七下晌，天气阴，贡院热闹不已，目光热切的盯着那道朱红色大门。 铃声响起，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参加春闱的举子，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 一个个胡子拉碴的，憔悴不已，有那身子弱的举子，前脚刚跨过门槛，紧接着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幸好前方有人，要是倒在地上，立马破相。 突如其来的意外，引起一阵骚乱，立刻有差役上前将人抬至一边，以免造成堵塞。 苏白英在家里坐立难安，索性带着小霜小寒早早等在贡院门口，眼底乌青一片，可见这几日她有多难熬。 看到有人倒下，心跟着一紧，不知夫君如何？ 宋清淮提着篮子，随着人群跨过门槛，抬起疲惫的眼眸，扫视一圈，注意到不远处拿着帕子朝他挥手的人儿。 眸光染上浅浅的笑，抬步朝她走去，仿佛只要看到她，所有的疲惫都会消融。 苏白英眼尖，宋清淮一出现就发现了，挥着手大声唤道：“夫君，这边。” 宋清淮下巴长了一圈胡茬，并不显邋遢，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稳重之感。 在苏白英的注视下，一步步来到她跟前，将手中篮子递给小寒，不顾还在外面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娘子，回家。” 苏白英回握住他的大手，没有多余的话，只轻轻应道：“好。” 与周围考的如何？可有把握的询问声，形成鲜明对比。 走出热闹的人群，苏白英拉着宋清淮朝不远处的骡车走去。 苏白英笑盈盈看着身边之人，“夫君累了吧？咱们坐骡车回去。” 宋清淮自是没有意见，“听娘子的。” 这几天时不时下场雨，虽然不受影响，压力也挺大，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榜上有名。 他不敢松懈半分，心神全都投入考卷之中。 坐着骡车，一行人很快回到小院，备水洗漱，宋清淮从净房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身上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苏白英见状，拿着巾帕将人按在椅子上，“夫君坐好。”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拭。 宋清淮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感受娘子对他的关怀之意，心里美滋滋。 头发擦得半干，小霜和小寒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老爷夫人，用膳了。” “好，放桌上。” “是，夫人。” 将菜肴摆上桌，宋清淮立刻闻到鸡汤的香味，还有人参和红枣，宋清淮啃了九天干粮，这会子被诱人的香味勾得咕咕叫。 苏白英将他头发挽起，忍着笑意道：“夫君饿坏了吧，快尝尝我炖的鸡汤，用小火煨出来的。” 宋清淮脸颊微红，头一回在娘子面前失礼，有点不好意思，却故作镇定，“好，娘子辛苦了。” 晚膳过后，苏白英坐在椅子上，掩唇打了好几个哈欠，前两天心中有事根本睡不好，这会儿夫君就在身边，早早便有了睡意。 宋清淮抬手抚上她眼底的乌青，温声道：“娘子又没睡好，为夫不在身边，怎的如此不爱惜身子，嗯！” 用温润轻柔的嗓音，说着责怪的话，没有半分威力，反而有种别样的柔情。 苏白英耳根微红，夫君有点勾人，他自己知道吗？ 搞得她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干巴巴道：“我困了。” 宋清淮轻笑一声，娘子害羞的小模样，好可爱，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为夫陪你睡觉。” 语气暧昧至极，苏白英不甘示弱，娇嗔道：“我以为夫君应该很累才对。” 宋清淮被噎了一下，小娘子这是恼了，竟学会反击，不错，有进步！ 勾了勾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为夫确实很累，娘子可会嫌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窝，痒痒的，苏白英抬手捂住，水灵灵的眼眸，狠狠瞪了眼朝她使坏的男人。 眼尾微微上挑，嘴角扬起一抺坏笑，抬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你说呢？” 随后不管他是何反应，转身离开。 宋清淮看着娘子娇好的身姿，快步跟上，在她进屋的瞬间，一把将人抱起，用脚将门关上，朝床榻而去。 “唔～” 苏白英轻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勾住他脖颈，同时在心里唉叹一声，糟糕！ 这是惹火上身了，她是该担心夫君的身子，还是自己的腰呢？是否将人推开，再义正言辞的拒绝。 这是问题，然，不等她想明白，就被人压在床上，衣裳尽褪。 接下来发生的事，根本不受她控制，只能攀附着他，随波逐流。 次日清晨，苏白英扶着酸软的腰肢下床，关于昨晚的问题，有了确切的答案，她应当先担心自己腰。 “娘子醒了，可还好？”宋清淮从外间进来，注意到她的动作，上前将人揽入怀里，大手放在其腰间轻轻按揉。 见人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昨晚要得有点凶，还真怕娘子生气不搭理他。 苏白英靠在夫君宽阔的胸膛上，温热的大掌轻轻揉着酸软的腰，舒服的哼唧出声。 “唔～” 宋清淮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问：“娘子，好些了没?” 苏白英从他怀中退出，小声道：“可以了。” 随意挽了个发髻，起身准备去洗漱，被一双大手按回原位。 看着铜镜里的她，解释道：“娘子梳个好看点的发髻，为夫带你去逛街，听说东街那边很热闹，有杂耍表演、猴子钻火圈、布偶戏等...” 第376章 看杂耍 宋清淮越说，苏白英的眼睛越亮，还不待他说完，头上的发髻已经拆掉，重新梳了个朝云髻，选了根玉簪插好。 晃了晃脑袋，“夫君，如何？” 宋清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将人拐回床的念头，夸道：“好看，还差对耳坠。” 给出中肯的建议，娘子每次装扮过后，宋清淮都有将人藏起来的念头，最后却没有实行。 他想得很清楚，娘子不是之前那两位，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问他为何如此自信，当然是娘子给的。 可以说之前两人将他的自尊心击碎，娘子让他重拾自信，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苏白英见他嘴角含笑，将首饰匣子往他跟前一递，娇声道：“夫君帮忙挑一下。” “好。”宋清淮嘴角笑意更深，翻翻找找觉得不太好看，他想，该添新首饰了，不过手里银钱不多，得想办法搞点银子。 最后挑了对勉强相配的耳坠，苏白英接过后，夸了句，“夫君好眼光。” “是娘子好看，衬得。” 夫妻俩互相夸着，苏白英走出房间，已是两刻钟后，洗漱好，用过早膳，带着丫鬟小厮出发。 拦了辆拉客的骡车，四人来到东街，人来人往的街道，四通八达的小巷，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卖各种各样的小吃，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还有穿着道袍半阖着眼，一副高人姿态，端坐在桌子后，旁边写着一卦解千愁。 沿街有卖斗笠、草鞋、布鞋，还有绣花鞋，苏白英根本看不过来，其中草鞋的花样繁多，没想到普通的草鞋，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而且非常实用。 “夫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好有道理，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好看的草鞋，几乎是人人都会的手艺，竟还能这么玩，脑子灵活有想法，就是不一样。” 思及此，苏白英想起她的织造大业，许多事一通百通，平平无奇的织布机，也可通过特殊的手法，编织出各种各样的花色。 之前都是模仿，这一刻苏白英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该一味的模仿，重在创新，否则永远成不了大事。 宋清淮点头附和，“人外有人，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不可小瞧任何人。” 人的智慧无穷无尽，有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也有人读不进书，可在其他方面却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好....” 前方传来叫好声，苏白英踮起脚尖，想看下是何事，却只见乌泱泱的人头，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裳，“夫君，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做甚？” 宋清淮个子比较高，透过人群看到前方的表演，一只小猴子正在跳火圈，这才引得一片叫好声。 “咱们来晚了，杂耍已经开始，看得人还挺多，也挤不过去。” 苏白英还没看过杂耍，好奇极了，转头四处张望，想寻一处地势高的位置，目之所及，皆被人占了。 也对，旁人也不是傻子，她能想到的事，其他人也会想到。 只能遗憾离开，下回有时间再来看吧，只不知那时还有没有杂耍表演。 宋清淮也没办法，只得拉着失望不已的小娘子离开。 没走几步，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兄，上来坐会。” 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书斋二楼窗户边，出现一个他们熟悉至极的人，荣国公世子欧阳昱，身边还有一位俊美无筹的男子，两人临窗而坐。 夫妻俩对视一眼，抬步往书斋而去，踏进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摆放整齐书籍，鼻间是淡淡的墨香。 随意打量一眼，便往楼上走去，小霜小寒想要跟上，却被伙计拦了一下。 宋清淮看了眼伙计，又看了眼上方站成一排的侍卫，心下狐疑，那位公子是何身份，身边跟着如此多侍卫。 转念想到欧阳昱的身份，与之交好之人，家世应当不差，于是吩咐道：“你俩在楼下等候。” “是，老爷。” 苏白英站在宋清淮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书斋，还有那些侍卫，那通身的气势，瞧着就不简单。 不过欧阳昱喊他们上来，绝不可能是坏事，于是放平心态。 李玄基自夫妻俩进入书斋起，便在好奇，对方身上有何优点，让好友费心为其谋算。 “欧阳兄，许久不见。”宋清淮打过招呼后，与他身边男子点了点头。 欧阳昱起身招呼道，“宋兄，这是陪嫂夫人逛街，请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公子。” 宋清淮作揖道：“李公子，久仰。” 苏白英欠了欠身，礼貌又客气，“欧阳公子安，李公子安。” 对长相俊美的李玄基，像是没看到上似的。 李玄基坐在椅子上，做了请的手势，“宋公子宋夫人请坐。” “谢谢李公子，欧阳兄。”宋清淮道过谢，领着苏白英坐下，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下方的杂耍。 欧阳昱给俩人各倒了杯茶，随口问道：“宋兄这次春闱可有把握？” 宋清淮双手接过茶盏，听到他的话，顿了顿，“不好话，一半一半吧。” 苏白英同样双手接过茶盏，揭开盏盖吹了吹，抿了一口，目光又被窗外的杂耍吸引了去。 李玄基端着茶盏，慢悠悠的轻啜着，对眼前这对夫妻升起一丝丝兴味。 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若他能考中进士，且名次靠前的话，便将人举荐给父皇，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让他更好奇的是宋夫人，京城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痴迷他的容貌。 以前是明目张胆的堵他，如今只能偷偷摸摸，而宋夫人方才只瞥了他一眼，仿佛他只是普通的物件，这夫妻俩有意思。 苏白英打过招呼后，便将目光聚集在窗外，根本不知其他人的心思，也不需要知晓。 只见小猴子，灵巧的跳过火圈，毫发无伤，看得人兴奋至极，引起一片叫好声。 苏白英在猴子安全落地，悬着的心跟着放松，太刺激了。 而且这只猴子好聪明，竟然还会捧着帽子讨赏。 第377章 遇友人 看着小猴子作揖致谢，苏白英惊奇不已，目不转睛的看着。 欧阳昱与宋清淮闲聊几句，想起叫他上来的初衷，“宋兄，五天后府上有场赏花宴，带嫂夫人前来赴宴。” 与蔡家女退亲后，母亲又开始张罗他的亲事，这回说好听点是赏花宴，其实就是为他相看。 宋清淮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便应承下来，“好，多谢欧阳兄。” 娘子自来京城就没怎么出去，若能结交一两位好友，闲时可出去逛一逛，长长见识，京城还有很多热闹的地方。 李玄基放下茶盏，挑了挑眉，“宋公子，手谈一局如何？” 欧阳兄如此看重对方，李玄基想试一试他的深浅，是否有欧阳兄说的那般有才，父皇刚登基，忠心耿耿的臣子皆已年过半百，要不了几年都得告老还乡，之前没想过皇位会落到他们身上，因此并未培养心腹大臣，现在开始也不晚。 宋清淮虽不知他的身份，看样子也不低，能与之交好，于他而言有利无害，“请。” 欧阳昱明白好友的意思，并未阻止，反而乐见其成，若宋兄能得大皇子看中，前途不可限量。 庆安帝早年平定匪徒伤了身子，只得两子一女，次子胎里伤了根本，生下来病秧秧的，可以说只要李玄基安然无恙，便是下一任帝王。 这一切宋清淮毫不知情，欧阳昱也没有明说，机会给了，能不能把握住，他左右不了。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李玄基下棋的动作很快，慢慢的变得吃力起来，看向棋盘的眼神少了随意，难得的认真起来。 你来我往两刻钟后，宋清淮以三子之差落败。 李玄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夸道：“不错。” 眼前之人如同他所表现一般，成熟稳重，走一步看三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好打磨一下，将来定能担当大任。 “李公子妙赞，一般而已。”宋清淮含笑应答。 眼前之人棋风刁钻，手段层出不穷，尽管全力以赴还是输了，好在只有三子，不算太难看。 一盘棋，可以看出很多东西，从此刻起，原本籍籍无名的宋清淮，在李玄基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 而他本人毫不知晓，今日的际遇将给他带来怎样的改变。 此时外头的杂耍表演来到尾声，宋清淮带着苏白英告辞离开。 望着夫妻俩离去的画面，李玄基看向欧阳昱，挑了挑眉，“说吧，想让他进翰林院还是六部？” 欧阳昱笑了笑，“什么都瞒不了殿下，宋兄想成为一方父母官，广山县县令三年期满，可以让他前去。” 当初接到举报，广山县令参与买卖试题，他乔装打扮亲自前往，经查证，为不实谣言，不想却查出其他事，很快重新安排人前往，而今恰好期满。 李玄基敲击扶手的手顿了顿，好奇道：“为何不留在京城？” 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在京城机会更大，更何况还有欧阳兄这座靠山，怎么也比毫无背景的人强，朝中有人，只要能力足够，升官的机会比旁人多。 欧阳昱摇了摇头，“不知，脚踏实地也挺好的。” 李玄基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父皇还年轻，将自己人放在眼皮底下，确实不太好，一拍扶手，朗声道：“行，只要榜上有他的名字，本殿给他安排好。” 欧阳昱拱手道谢，“谢过殿下。” 原本这事他也能办到，大理寺不参与官员考调度，出手干预还得搭人情，由殿下出面，只须一句话，都是为他效力。 两人口中的主人公，这会子正带着小娘子行走在街道，刚看完杂耍，夫妻俩又往布偶戏表演之地而去。 小寒小霜提着夫人随手买的小玩具，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路过卖糖人的摊子，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传说中的糖人，她只见过村长孙女吃，从未尝过是何滋味。 小贩见状，笑眯眯的招呼道：“糖人五文一个，花样繁多，姑娘可要来一个兔子糖人。” 小霜咽了咽口水，打算花五文钱奢侈一回，衣袖被小寒拉住，“霜儿妹妹下回再卖，老爷夫人都走远了。” 小霜被糖人勾走的魂儿，终于回归，小跑着跟上，这要是在大街上走丢，夫人下回出门不带她，可就没热闹可看。 戏园门前热闹不已，上面写着今日要演的布偶戏，《李老汉中举》。 一会儿的功夫，进了好几波人，都是来看木偶戏的，苏白英拉了拉宋清淮衣袖，“夫君，咱们快进去吧。” 宋清淮点头，“好。” 两人跨入大门，转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高高的戏台，下边一排排长椅整齐摆放，此刻前面几排已经坐满了人，空位不多。 四人寻了处空位，坐下静等好戏开场。 “听说，这出戏是李公子写的，可惜他只是个秀才，这辈子都考不上举人，只能在戏折里实现。” “唉！都是可怜人。” 刚坐下，前面两人的窃窃私语声便传了过来，看来写这出戏的人，是个有故事的。 坐下后，苏白英四处打量一番，感叹道：“夫君，这里人真多。” 宋清淮点头，“看样子实力不错。” 夫妻俩都是头一回来此，对即将开始的表演期待满满。 不愧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到哪都有乐子可看。 伴随着一声“咚咚咚...锵....”戏台上出现一位身着布衣的妇人，还有一位长衫的青年，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娘，孩儿去也。” 妇人挥了挥手，“去吧，娘在家，等你高中归来。” 场景几度转换，妇人从年轻到老迈，青丝由乌黑到花白，青年挺直的腰背慢慢佝偻，依旧没有考中。 衣裳从原先的光鲜，到如今的补丁摞补丁。 门前，老妇拉住汉子的衣裳，硬咽道：“儿呀，在家娶妻生子，别考了。” 汉子看着老娘花白的头发，无奈同意，“娘，儿子听您的。” 苏白英看着台上的表演，泪眼婆娑，现实中很多这样的事迹，有心无力。 第378章 参加赏花宴 从戏园出来后，苏白英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李秀才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娶妻生子后又不甘心，回回考试不缺席，毫不意外一次次落榜，直到白发苍苍，方才高中，那种时不我待的遗憾。 写出多少人的无奈和心酸，故事结尾有个好结局，然而现实生活中，多少人寒窗苦读几十载，到头皆为一场空，只余一声叹息。 宋清淮见此，出声打破沉闷的氛围，“娘子，时辰不早，先去用膳吧。” 苏白英收拾好情绪，“好。” 小霜更夸张，鼻头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随便找了间酒楼，点了两道下饭菜。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容貌普通，气质不俗的年轻妇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小厮。 径直往楼上雅间而去，只不过在上楼时，不经意瞥见下方相对而坐的两人，瞧见男子温柔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迷恋。 低声吩咐，“去查一下，那人是谁。” 小厮会意，低声应道：“是，夫人。” 李明珠天生好色，尤爱成熟稳重的书生，少年她反而不喜欢，只一眼，便被底下男子散发出来的气息所吸引住，特别是他眉眼温和的样子，比府上任何一位男子都要迷人。 希望下次他的笑是对自己，想罢转身上楼，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身后的丫鬟小厮垂着头，目露同情的瞧了眼，下方不知危险的男女，随后面无表情的跟随主子而去。 她们这位夫人，不仅入幕之宾众多，就连脾气同样阴晴不定，身边容不下比她好看的丫鬟。 仗着与皇家有几分关系，胡作非为，但凡被她看中的男子，家世背景强大，只能发发牢骚，若无背景，便会软硬兼施，不择手段将人搞到手。 喜新厌旧又霸道，但凡被她碰过的男子，厌弃后，也不许对方娶妻生子。 楼下，正在用膳的宋清淮，感觉有人盯视，抬头四顾，无任何异样。 “夫君，怎么了？”苏白英疑惑的问。 宋清淮摇了摇头，“没事。” 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只有一瞬，应是他的错觉吧，便没放在心上。 下午接着逛，给孩子们买了不少礼物，京城的东西花样繁多，带些新奇的玩意回去，送给孩子们。 直到申时，苏白英方才尽兴，“夫君，回去吧，脚都走酸了。” 宋清淮左手拿着风车，右手护着苏白英，生怕她被人挤到，听她说要回去，抬头四顾，“好，前方正好有辆骡车。” 一行人坐上骡车，很快消失不见，这让跟在几人身后的小厮慌了神，方才见那男子四处张望，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立刻装作卖东西，不成想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回府后怕是要吃挂落。 思及此，小厮脸色苍白，肩膀无力的耷拉着。 回到小院，苏白英将东西放入箱子，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几个月，这些东西将由她亲自递给孩子们。 想到孩子们开心的笑脸，苏白英唇角弯了弯。 ****** 荣国公府门前热闹至极，不时有马车停顿，穿着光鲜亮丽的姑娘，扶着丫鬟的手跨过门槛，由府内丫鬟引入宴会厅。 宋清淮和苏白英到时，被门前高大的石狮子，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比她还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夫君，欧阳公子家世这般好，还那么努力真难得。”有人家财万贯，后辈却不争气，只知花天酒地，以欺负百姓为乐。 欧阳公子家中有权有势，却肯为百姓做实事，这一刻苏白英不由得庆幸，当初在临江府里，救了他一回，倘若这般好人，被祸害掉是百姓的损失。 “确实不错，能为百姓谋福利。” 俩人带着丫鬟小厮走进府内，立刻有丫鬟前来接待。 刚准备跟丫鬟前往宴客厅，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宋老爷宋夫人好，请随小的前来，世子爷在亭子里。” 小丫鬟闻声，立刻行礼，“见过落侍卫。” 宋清淮客气颔首，“烦请落侍卫前面带路。” 穿过拱门，沿着抄手游廊，来到不远处的亭子。 亭内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俊逸非凡，着一身绛紫色绣云纹圆领衣，用料讲究剪裁合身。 女子娇美可人，一袭软蓝轻罗云锦裙，裙摆如流水般飘动，青丝垂落在双肩，发间斜插水蓝雕花玉簪，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苏白英远远瞧见，在心里惊叹，好美的姑娘。 欧阳昱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宋兄来了，请坐。” 宋清淮作揖道：“欧阳兄，叨扰了。” 苏白英欠了欠身，“见过欧阳公子。” 欧阳昱上前两步，朗声道：“宋兄与嫂夫人肯来做客，欢迎都来不及，何来叨扰一说。” 随后看向身边之人，“欢颜，你带宋夫人去宴会厅，将人照顾好。” 欧阳欢颜朝他扮了个鬼脸，“知道了，啰嗦。” 面对调皮的妹妹，欧阳昱无奈的摇了摇头，“嫂夫人，舍妹欧阳欢颜，让她带你前往宴会厅。” 苏白英浅笑道：“好，麻烦欢颜姑娘。” 对欧阳昱的印象更好，有能力，细心，知她不熟悉，特意让人带着，如此夫君放心，她也不觉尴尬。 欧阳欢颜性子活泼，方才仙气飘飘的气质，在她开口说话时荡然无存，“小事啦，宋夫人咱们走吧。” 苏白英还以为她是个清冷美人，不成想相差十万八千里，笑着应和，“好。” 前往宴会厅的路上，欧阳欢颜歪头打量她一眼，笑眯眯道：“叫宋夫人太见外，你贵姓？” 苏白英很喜欢她的性格，天真活泼，“姓苏，名白英，欢颜姑娘随意。” 欧阳欢颜拍了拍手，“苏姐姐瞧着没比我大多少，喊我欢颜吧，亲切些，你们和昱堂哥是如何认识的？” 苏白英简单说了下，“欧阳公子到广山县办差，然后就认识了。” 欧阳欢颜点了点头，随后凑近她耳边，“悄悄告诉你，今日参加赏花宴的姑娘，都是奔着荣国公世子夫人之位而来，待会有热闹看了。” 苏白英闻言，不解的反问：“欧阳公子不是有未婚妻的吗？” 她还记得夫君当初看好欧阳公子，觉得他人品不错，想将表妹介绍给他，欧阳公子明确拒绝，说是已经订亲事。 欧阳欢颜小嘴一撅，不爽道：“那女人不识好歹，竟然移情别恋，放着仪表堂堂的昱堂哥不要，选了个风流白斩鸡。” 第379章 挑剔 自家堂哥长得一表人才，关键是有能力，京城多少女子想嫁，无奈名草有主，那女人竟不知好歹，背叛昱堂哥，气死她了。 这么些年，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蔡家女做嫂嫂，不成想她却不珍惜，看上破落侯府二公子，不学无术，只会花言巧语。 这会子苏白英问起，欧阳欢颜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将蔡家女所做之事全部抖落出来。 苏白英认真听着，不时应和一声，“欧阳公子如此优秀，有责任心的男子不多见，是对方的损失。” 欧阳欢颜从小崇拜欧阳昱，年纪轻轻有能力，同龄人还在玩闹，他已学业有成，旁人还在苦读，他已抓获不少贪官污吏，成为大理寺少卿，平庸之辈努力一辈子，也到不了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而她最是容不得旁人诋毁自家堂哥，听到苏白英夸赞的话，笑盈盈的附和，“苏姐姐说的对，是她的损失，等着看她后悔。”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宴会厅，一眼望去，三五成群娇美可人的姑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一个个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风雅又不失俏皮。 欧阳欢颜带着苏白英主仆进去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放在她们身上，不过在瞧见苏白英头上的妇人发髻，眼里少了丝敌意。 虽说宴会的意思非常明确，不过来得也不全是未婚女子，不少夫人带着自家儿媳，出门结交朋友，为自家夫君拉拢关系，所以苏白英到来，就不那么引人注目。 上首的郑氏瞧见二人，招了招手，“欢颜来啦，这位便是宋夫人吧，昱儿的事多谢你。” 郑氏显然知道宋清淮夫妇今天会来，也知晓侄女被儿子安排去接待苏白英一事，这会见到二人前来，对方还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郑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大儿子是她的骄傲，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的日子可想而知，偌大的国公府，没有儿子傍身，国公夫人的位置怕是坐不稳。 欧阳欢颜带着苏白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来到厅中，“见过大伯母，各位夫人。” 苏白英落落大方的上前，福了福身，“宋苏氏见过国公夫人，还有在坐的各位夫人。” 郑氏将人打量一番，对于儿子的救命恩人，郑氏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听说是小地方来的，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毫无见识的无知妇人，不成想举止得体。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也不见怯场，眼神清明，可见心思纯净，并非攀龙附凤之辈，只一眼，郑氏便喜欢上了，身处深宅大院，见惯了尔虞我诈，讨厌满腹心机之辈。 如苏白英这般澄澈的眼神，很是少见，毕竟身处深宅大院，太过纯善，是活不长的。 “好，过来坐。”郑氏让两人坐在她旁边，丫鬟适时摆上两张小圆凳。 “谢大伯母。”欧阳欢颜笑眯眯的道谢，拉着苏白英坐在一旁。 “多谢国公夫人。”苏白英道过谢，方才得体的坐下。 “欧阳夫人，这位夫人是谁？”厅内其他妇人，见郑氏对脸生的小妇人如此客气，好奇的问道。 要知道郑氏最不喜热闹，宴会邀请能避则避，要不是眼前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她们都要以为郑氏属意对方呢。 这场宴会是何目的，大伙心知肚明，欧阳家因为保持中立，欧阳世子与大皇子交好，这次夺嫡之争毫发无损，隐隐有更上一层楼意思。 欧阳世子本身能力又强，几乎是在他退亲的消息刚传出，家中有适龄姑娘的，立刻请媒人上门，郑氏怕姑娘品性不好，于是有了这次的赏花宴，决定让儿子自己选。 郑氏看了眼端庄稳重的苏白英，笑道：“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往后还请诸位多关照。” 底下的夫人们，想结这门亲，自是连连应好，“好说好说。” 欧阳欢颜凑到苏白英耳边，悄声道：“苏姐姐，说话的那位是内阁学士的夫人，坐她旁边清汤寡水的女子，便是她女儿，真是长得丑想得美，就她也敢肖想昱堂哥。” 苏白英循声望去，挑了挑眉，欢颜姑娘挑嫂嫂的眼光有点儿高，那姑娘长得还可以，清秀可人，跟清汤寡水，还是有点差距的。 抽了抽嘴角，没有接话，她一个外人，可没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索性欧阳欢颜也不指望她回答，将厅内姑娘点评一遍，发现无人配得上她年轻有为的昱堂哥。 如此一来，她俊逸不凡的堂哥，岂不是无人陪伴，苦恼的揪了揪帕子。 悄咪咪的问：“苏姐姐，你觉得她们之中，谁来做我嫂嫂最合适？” 苏白英瞥了她一眼，实话实说：“这事得看欧阳公子的意思。” 若是欧阳公子中意，身为妹妹可没有权利说不。 欧阳欢颜单手支着下巴，认真点头，“苏姐姐说得好有道理，那些人长得勉强入眼，只要昱堂哥喜欢，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郑氏与众夫人聊了一会，暗自将在场的姑娘打量一遍，心里有了计较，吩咐道：“欢颜，你带诸位姑娘出去逛一逛，后院桃花开的不错，可前往观赏一二。” “好的，大伯母。”欧阳欢颜闻言，眸光亮得惊人，一般这种时候会有各种意外，有好戏看了。 再说昱堂哥也会暗中观察，不知他会看上哪一位，目光扫过众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 其中最为出挑的，当属礼部侍郎家的姑娘，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好看，规矩礼仪挑不出一点错，欧阳欢颜如此挑剔的眼光，都觉得她不错。 其次是工部尚书之女，不过那姑娘傲气十足。 苏白英被欧阳欢颜拉着离开，进入桃花林，没有长辈在场，姑娘们性子活泼不少。 这不，一群娇美动人的姑娘，将欧阳欢颜团团围住，苏白英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当然被挤到旁边，索性她也不恼，找了处安静的位置坐下。 桃花林明显被布置过，花树下摆着长椅与茶几，供人品茶赏花。 苏白英刚坐下，立即有丫鬟端着茶盏上前，还有精致的糕点、蜜饯，闻着蜜饯散发出的酸甜味，苏白英顿觉口齿生津。 看样子很好吃，心动不如行动，抬手捏了颗梅子放进口中，酸甜交织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让人回味无穷，比以往任何时候吃到的都要好。 还不忘给身后丫鬟几个，“小霜，你也尝尝。” 小霜双手接过，感动不已，“多谢夫人。” 正当苏白英认真享受美味时，旁边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宋夫人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抬头瞥了眼说话之人，“可以，你随意。” 过来搭话的是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瞧着年纪不大，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升起保护欲，不过苏白英并非男子，只觉得对方胆小，于是将蜜饯往她跟前推了推。 第380章 出事 秦香香悄咪咪的坐下，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宋夫人将蜜饯推到跟前，怔愣一瞬，抬眸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声道：“谢谢宋夫人。” 随后拿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心情不自觉变好，只见她秀眉微弯。 想到出来时婆母的交待，又苦恼的咬了咬唇，该如何与宋夫人交好呢？原谅她胆小，实在不知如何与人结交。 还是未出嫁的时候好，早知嫁人如此可怕，说什么也要赖在家里。 苏白英坐在她对面，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觉得挺有趣。 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出声询问：“这位妹妹贵姓？” “咳咳咳...” 秦香香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呛得连连咳嗽。 苏白英连忙给她倒了杯水，“抱歉，吓到你了。” 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小，一句话吓成这样，方才哪来的胆子过来搭话。 秦香香喝了口茶，缓过来后，小声道：“谢谢宋夫人，免贵姓秦，夫家乃兵部郎中吴家。” 吴家之前站错队，新帝登基后暂时没顾得上清理他们，吴家心虚，到处托关系走动，这不荣国公府举办赏花宴，吴夫人便带着儿媳出门应酬，结交好友。 无奈秦香香在娘家被保护的太好，胆子小的出奇，根本不敢与人交流，这回敢上前搭话，还是婆母威胁所致。 “吴夫人是京城人士吗？” 秦香香摇了摇头，“不是，来自姑苏秦家。” 姑苏秦家，苏白英根本不熟，于是转移话题，聊起其他的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了聊着，苏白英很快知晓她的来意，如此单纯胆小的人，在京城高门大户里还真少见。 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心眼多如筛子，看来也不全是，也有如同小兔子一般的姑娘。 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苏白英抬眸望去，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白英与秦香香熟悉后，觉得她除了胆小，没其他毛病，于是看热闹时，不忘喊上她，“吴夫人，咱们去看一下发生了何事。” 秦香香胆子小，但她分得清好坏，接收到苏白英的善意，尽管有点害怕，还是起身跟上，“好的。” 宋夫人是个好人，决定跟在她身边。 “好吓人，这下子要破相了吧。” “这还用说，真倒霉。” 苏白英朝人群内看去，只见一女子趴在石阶上，脸朝下的姿势，一看就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有血迹从石阶上缓缓流下。 见此情景，苏白英心颤了颤，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如此倒霉。 四处张望，见欧阳欢颜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欢颜妹妹，快让人将她抬进屋，差人去请大夫，通知欧阳夫人前来主持大局。” 呆愣中的欧阳欢颜神智回胧，立刻吩咐丫鬟将人抬到就近的厢房。 有那机灵的丫鬟，早早前往大厅向郑氏禀告。 得到消息的郑氏，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在国公府里出事，虽说不是她们造成的，心里终归过不去。 国公府出事，欧阳昱自然收到消息，宋清淮见此提出告辞。 欧阳昱满含歉意，“宋兄抱歉。” “欧阳兄不必如此，府中事务要紧。” “风落，安排辆马车送宋兄回去。” “是，爷。” 宋清淮和苏白英会面，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人毫发无伤，提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苏白英在他跟前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事。 知晓娘子聪慧，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宋清淮听说有人出事，不免担心。 坐上马车，这才问：“娘子，发生了何事？” 刚只听说有人出事，具体出了何事，前来通传的小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从石阶上摔下去，脸磕到石阶，血流了一地。”话罢，苏白英拍了拍胸脯，好吓人。 女子破了相难说亲，可以想见往后的日子，会有多煎熬。 宋清淮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的说着，“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娘子往后参加宴会，可得注意些，不往有水的地方，还有石阶。” 他可是时常听说，有女子落水，被外男搂抱失了名节，最后只能嫁给对方，然，由此结合的夫妻，大多貌合神离。 宋清淮也怕娘子被人算计，自己又不在身边，无法及时护住她。 “夫君放心，我会注意的。” 车厢外，小霜与小寒嘀嘀咕咕，说着方才所见之事。 国公府内，郑氏脚步匆匆来到桃林旁的厢房，看清榻上之人的瞬间，身子晃了晃，这可是工部尚书之女，在自家府上出事，对方家世不差，若是闹开，于两家而言，都不是好事。 见欧阳欢颜站在旁边，立刻问：“欢颜，这是被人推的，还是自己摔的？” 身处大宅院，这些手段郑氏见过不少，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像今日这般严重的，也是头一回见。 欧阳欢颜摇了摇头，后怕不已，“不知，侄女只听到一声尖叫，她就这样了。” “可有请大夫？” “有，大夫应该快来了。” 郑氏深吸一口气，“你先在这儿守着，伯母将客人遣散，再过来。” 郑氏将工部尚书夫人于氏叫到隔壁厢房，其他人全部送走，不少人已经知晓真相，望着于氏离开的背影，带着同情。 京城谁不知道，于氏疼爱女儿，如今好好的人，被毁了容，下半辈子该有多难熬，只有经历过才知晓。 于氏捂着怦怦乱跳的心，问身边的丫鬟，“可有瞧见姑娘？” 丫鬟摇了摇头，猜测道：“不曾，许是在桃林玩耍吧，欧阳夫人将您叫来这儿，不会是看上咱们家姑娘了吧？” 于氏不确定，“有可能吗？” 自家姑娘是何德行，她能不知道吗？不过是看女儿痴恋欧阳世子，这才带人来，好叫她失望死心，乖乖嫁给家里给她挑选夫君。 女儿被她养的骄横跋扈，得找个好脾气的夫君，能包容她所有坏脾气的男子。 丫鬟信誓旦旦道：“依奴婢看，八九不离十，否则怎会将夫人留下来，肯定是说这事。” 第381章 美梦破 原本觉得不太可能的于氏，听丫鬟如此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坐在椅子上，面上带了几分笑。 虽说老爷官位不低，可欧阳家的势力太大，女儿嫁得好，对娘家还是很有帮助的，至少两个儿子的仕途，会顺畅很多，未来荣国公的岳家，一般人都会给两分面子。 再者欧阳世子与大皇子交好，只要不作死，尽心尽力办差，还能再延续百年，那她的孙子也能占上光，思及此，于氏坐不住，起身在屋里踱步。 之前没想过，是觉得女儿不可能，如今有可能攀上荣国公府，于氏哪还坐得住，女儿嫁进欧阳家的好处，从她脑中不断冒出。 转念想到女儿的性子，自言自语道：“只是苒儿的脾气，得好好改一下，否则嫁入高门，怕是要吃亏。” 丫鬟滴溜溜的眼珠一转，谎话张口就来，“姑娘性子直爽，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欧阳夫人说不定就是看中这一点。” “对，苒儿性子单纯，又心悦于欧阳世子，定不会同蔡家女一般，身在福中不知福。” 主仆俩在厢房内猜测着，等郑氏送走宾客，于氏已经在幻想女儿出嫁后，儿子借助欧阳家的势，在官场站稳脚跟，后代子孙官远亨通，而她成了京城人人羡慕的老夫人。 郑氏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于氏待的厢房，神色凝重，一时不知如何将噩耗说出口，纠结不已。 她也是母亲，倘若她孩子容貌被毁，光想想就受不了。 于氏见欧阳夫人亲自前来，更加确信心里的那个猜测，笑眯眯的询问：“欧阳夫人可是有话要说？” 看着她的笑脸，郑氏有点儿说不出口，委婉地提醒道：“事情有点复杂，邱夫人要有个心理准备。” 于氏尽量收敛脸上笑意，抬手示意，“你说。” 脑子里已经在想，她待会是爽快同意，还是推托一番，答应的太快，对方是否觉得女儿不值钱，推托的话，万一欧阳夫人当了真，该如何是好。 “令千金在府上出了点意外，恰好摔在石阶上，磕到脸颊，怕是....”要留疤。后面几个字郑氏自动消音，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于氏感觉她耳朵好像出了问题，不然怎会听到女儿出事的消息，还是脸朝地。 刚还在幻想女儿嫁入欧阳家，转头就给了她迎头一棒，如果老天要惩罚她异想天开，也不该由苒儿来承受。 双腿发软，半靠在丫鬟身上，抖着唇问：“欧阳夫人，你在与我开玩笑，是吧？” 郑氏摇了摇头，她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女子容貌与名节一般无二，有了损伤，往后很难嫁到好人家。 可惜了！ 于氏感觉心口处好似被人捅了一刀，痛彻心扉，那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尽管脾气有点傲慢，在她心里还是那个趴在她膝头撒娇的小姑娘。 一会儿不在跟前，就出了事，虽然很想将此事怪在荣国公府，可她也知道，这事不占理，平复好情绪，于氏哑声问：“苒儿在哪儿，麻烦欧阳夫人前面带路。” 这一刻，于氏心里只有女儿，在女儿嫁入高门，与她的安危，显然女儿的安危占据上风。 “请随我来吧。” 说罢，转身往桃林而去，丫鬟搀扶着焦急不已的于氏跟在身后，脚步踉跄。 丫鬟脸色苍白，一张巧嘴紧紧抿着，哪还有先前胡说八道的机灵样，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回到方才，将嘴巴死死捂住。 厢房里，邱芯苒人事不知的躺在榻上，右边脸颊一道不平整的伤口，看着无比吓人。 “呜呜呜...，可怜的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及时拉住你。”榻边蹲着个小丫鬟，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 丫鬟领着老大夫进来，见一女子躺在榻上，脸上的伤触目惊心。 饶是见多识广的大夫，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摇头，这姑娘的情况如此严重，就算用再好的药，也会留下疤痕。 于氏走进厢房，见老大夫在给女儿清理伤口，上前两步，待看清女儿脸上的伤，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丫鬟怀中。 丫鬟也跟着一惊，只见原本娇美动人的姑娘，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那肿胀的脸颊，还有那伤，看着很是渗人，不怪夫人接受不了，可以想见姑娘清醒后的反应。 郑氏吩咐人将于氏带下去，又派人前往工部尚书府上通知一声，便坐在椅子等待结果，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只是选个儿媳而已，竟出了这种事。 难不成今天犯太岁，儿子不适合说亲，越想越有可能，郑氏暗下决心，得去法华寺找大师看一下。 这边，苏白英一行人离开荣国公府，行至一家烤鸭铺子前，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宋清淮连忙喊停。 掀开车帘吩咐小寒去排队买烤鸭，车夫将马车停靠在路边。 宋清淮掀开帘子的瞬间，被对面茶楼内坐着的李明珠瞧了正着，正待她再确认一下，帘子放下，将里头之人遮盖严实。 与她而言只一眼便够，就算不是那天见到之人，即入了她的眼，便没有放过的道理，指着马车吩咐道：“去跟着那辆马车，别在跟丢，否则打断腿发卖。” 小厮感觉腿肚子一凉，低头应下，“是，夫人。” 上回将人跟丢了，受到的处罚叫他记忆犹新，今天说什么也不敢大意，转身下楼跟在马车身后。 看清车厢外的标识，惊讶了一瞬，没想到这人与宋荣国公府有关系，夫人这次的算盘要落空了。 夫人虽然与皇家有一点儿关系，家中无人在朝为官，说好听点是皇亲国戚，难听点的话那是啥也不是，靠着祖上余荫，在京城底层人中横行霸道，这要惹上有实力的朝臣，好日子怕是要到头。 小厮想过退缩，就在他后退的瞬间，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跟上。 宋清淮谢过车夫，和苏白英回屋，小霜立即进厨房煮饭，小寒提着烤鸭跟进厨房。 香喷喷的烤鸭必须趁热吃，回来这一路上已经有些冷，小霜接过去放在小炉加热。 小院外有道目光，紧紧盯着这边，瞧见上方升起炊烟袅袅，向周围人打听对方来历。 确保能够交差，小厮这才安心的往回走，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有那么一刻闪过不忍心，想到鞭子落在身上的痛，又硬了心肠。 他可怜旁人，谁来可怜他，只要能除掉那放荡的妇人，牺牲他人一点色相，没什么大不了。 李明珠坐在茶楼上，耐心等着，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不错，原以为没有机会，不想老天爷眷顾，这不又遇到了。 缘分可真奇妙，想罢，突然对府里新进的男子，失了兴致。 垂眸看着新做的丹蔻，漫不经心的问：“你们说，本夫人与他是不是有缘，茫茫人海，短时间内遇到两回，即如此，本夫人怎好辜负老天爷的好意，哈哈哈...” 身后的丫鬟没看清马车内的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怕说错话，低着头不作声。 李明珠眉梢微挑，“怎么？你们不觉得！” 婢子身子一抖，有那机灵的连忙找补，“夫人息怒，奴婢们震惊你与那公子的缘分，一时失神，并非有其它想法。” 鬼知道她与谁有缘，但不妨碍自己胡说八道，反正只要顺着她的意思说，总不会出错。 李明珠满意了，决定放她们一马，一群低贱的奴才，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 跟那些男人一样，得好好调教，不然不知道听话两字是何意思。 第382章 设局 不多时，小厮回到茶楼，李明珠迫不及待的问：“可知道他住哪儿？” 小厮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禀，“回夫人的话，那人住在京云巷尾，是位赶考的举子，且已成亲。” 李明珠翘着小拇指，垂眸盯着上面的花钿，自言自语，“成亲了好，知道疼人，本夫人不介意与人分享夫君，想必她也不会介意的吧。” 丫鬟撇了撇嘴，你当然不介意，旁人的夫君被占便宜。 碍于她的威严，只敢在心里叨叨，面上不显，这样的事看多了，一颗心早已麻木。 一名不起眼的小厮，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夫人，可要小的将人掳回府？” 他刚到夫人身边，想成为她的左右手，见其他人不作声，顿觉机会来了，满脸谄媚。 李明珠瞥了他一眼，弹了弹手指，淡淡道：“哦，你在教本夫人做事？拉下去打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本夫人身边不要自作主张的奴才。” “是。”负责刑罚的两名小厮应声，熟练的将人押到长凳上，抽出腰间的短棍，啪啪声不绝于耳。 小厮连忙求饶，“夫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 李明珠听着棍棒到肉的声音，脸上露出享受的笑，随后皱了皱眉，有点儿吵，影响到她，于是冷冷吐出两个字，“堵上。” 瞬间安静，而二楼的客人，见到这一幕，胆小的匆忙离开，有那胆大的留下来看热闹。 “这是谁家夫人，如此不爱惜羽毛，在外面就惩罚家中下人。” “看她这通身的气派，怕是来头不小，观她行事做派，应该是文昌伯府的二夫人，那个从伯府分出来的李夫人。” “原来是她呀，那就不奇怪了，仗着与皇家沾亲带故，不把夫家放在眼里，分府别居，还养男宠的那位。” 众人小声议论着，可见李明珠的事迹，在一定范围内流传的挺广。 也有不知道这些事的人，好奇的询问，听完后唏嘘不已，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真怕被她看上。 小厮受罚完毕，李明珠抬眼看向其中一人，吩咐道：“你去盯着他，本夫人这回要好好玩一玩，听说男子不喜上赶着的女子。” “是，夫人。”小厮不敢推托。 这一切宋清淮毫不知情，此时正与苏白英用午膳，吃着喷香的烤鸭。 “夫君，这烤鸭味道不错，就是太贵了，一只要半两银子，下回别买了。” 宋清淮将鸭腿放在她碗里，柔声道：“娘子喜欢的话，偶尔吃一回，夫君还是负担得起，不必为了省银子委屈自己。” 贵是贵了点，还不至于吃不起。 苏白英给他夹了一块，眉眼弯弯，“口腹之欲而已，也不是非吃不可，银子不好赚能省则省。” “好，听娘子的。”宋清淮嘴上应着，心里则在想着，下回直接买回来。 温情脉脉的两人，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着他。 歇了几天，到了前往雅轩小筑的日子，宋清淮小心翼翼的起床，不想还是将身边人吵醒，苏白英没了睡意，起身伺候宋清淮穿衣。 手却被握住，宋清淮温润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再睡一会， 为夫自己来。” 苏白英抬眸看着他，娇滴滴地说着，“人家今天就想伺候夫君穿衣，给不给？” 娘子难得对自己撒娇，宋清淮只觉身子都酥了，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苏白英被吻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只不过想给夫君穿衣，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来不及多想，便被夫君越来越熟练的技巧吻得透不过气。 最后，苏白英瘫软在床上，手指都不想动，更别说是伺候夫君穿衣。 宋清淮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娘子越来越迷人，特别是她撒娇的时候，根本抵抗不了。 在小娘子微红的眼角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娘子，再歇一会，为夫出门了。” 今日来不及晨读，再不出门要迟到，居士看似好脾气，可只有了解他的人知道，他的规矩有多严。 苏白英捂了捂脸，不明白最后为何被他拐到床上的，明明她只是想伺候夫君穿衣而已，怎么就变了味？ 不好意思的“嗯”了声，将头缩进被子里。 “呵~”宋清淮被她的反应逗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转身离开。 再不走，面对娘子定力为零的他，真怕走不出屋门。 苏白英见人离开，躺在床上回味方才之事，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夫君如今越来越勾人，害她没能守住，被吃干抹净。 最后实在是太累，带着甜甜的笑意睡了过去。 宋清淮心情很好的来到雅轩筑，同窗见他如此，笑着调侃，“宋举人如此高兴，可是好事发生？” 也有不怀好意的人，“别是觉得自己能上榜吧，是有内幕消息吗？” 宋清淮原本含笑的脸，立刻变得严肃，“无可奉告，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一帮碎嘴子，真是闲的没事干，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两本书。 好在居士规矩森严，说了两句便闭嘴，这要是闹到居士跟前，谁也落不到好。 京城某处院落，李明珠边享受男子的捏肩捶腿，边听着小厮的汇报。 “夫人，那人进雅轩小筑，要傍晚才会出来。” 李明珠单手撑在案几上，轻笑出声，“傍晚么，有点儿晚，不过没关系，待会安排一场强抢民女的戏码，书生最喜欢多管闲事，标榜自己不畏强权。” 宋清淮，做好英雄救美的准备了么？可会喜欢这场戏，期待傍晚的到来。 小厮躬身应道：“是夫人，小的们一定好好配合。” 帮她捏肩捶腿的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这女人又看上谁了，他们岂不是要步上前面那些人的后尘，被太监？ 不行，得想个办法阻止，尽管内心屈辱，可家中老娘妻儿的命被这女人拿捏住，想不听话都不行。 水性杨花的妇人，年纪轻轻却喜欢比她大的男子，还喜新厌旧，之前被她抛弃的男子，皆下场凄凉，他们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只能想办法留在她身边，得好好谋划一番。 李明珠不知身边人的心思，一心只想着刚瞄上的男人。 想着想着，脑中不可抑制想到少儿不宜的画面，有点空虚，双手不自觉抚上身边之人的胸膛。 下人们见此，纷纷退下，还不忘将门关上，徒留屋内三人，显然对这事早已见怪不怪。 不多时，屋内便传出李明珠似欢愉，似难受的声音，久久不曾停歇。 傍晚，雅轩小筑前，着蓝底绣团花的锦衣公子，笑着与宋清淮道：“宋举人，司徒兄邀请同窗到翠微阁聚一聚，时间定在三日后，一起来。” 宋清淮想了想没有拒绝，同窗邀约他当然要去，作揖道：“多谢吴兄告知，宋某届时一定前往。” “好，告辞。” 告别同窗，宋清淮带着小寒往回走。 “救命，你们不要过来。”女子娇声娇气的求饶，听在人耳里，却像是在撒娇。 男子粗犷的嗓门响起，“叫啊，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将兄弟们伺候好，才是你的归宿。” 穿过热闹的街道，转到偏僻的拐弯处，忽听巷子内有女子的呼救声，还有男子的咒骂声。 小寒连忙道：“老爷，有恶霸强抢民女。” 宋清淮瞥他一眼，将手放在唇边，“嘘。” 第383章 计谋失败 小寒听话的闭嘴，宋清淮后退两步，探头往里面看了眼，隐约可见幽深的巷子里，几个大汉围着一位女子。 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而那女子靠在墙边，头发散乱不住的摇头，虽然看不清容貌，可以想见她的无助。 倘若一般男子瞧见此情景，定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来个英雄救美。 然，宋清淮不一样，看清里面的情况，没有冲动的上前，反而后退几步。 走到如今不容易，家中还有父母妻儿，明知敌不过，还凑上前找不痛快，那不是英雄，而是蠢。 看了眼小寒手里的书箱，吩咐道：“用力敲。” 小寒有点害怕，那些人看着就很凶，他与老爷根本打不过，这会子听到老爷叫他敲打箱子，呆呆的应道：“哦，好的。” 宋清淮虽然同情被恶霸欺负的女子，可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直愣愣的冲进去。 寂静的巷子口响起砰砰砰的敲击声，里头演得正起劲的几人，面面相觑，事情怎么不按他们想的来，这要怎么演下去。 默了一瞬，李明珠转了转眼珠，山不来就我， 我去就山，她也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不上套，朝几人使了个眼色，汉子们会意。 其中一人故作惊慌道：“大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大汉骂骂咧咧，“小娘皮，算你运气好，下次看谁来救你，撤！” 脚步渐行渐远，宋清淮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帮人没有冲出来，看了眼小寒，“走吧！” “是，老爷。”小寒声音有点儿抖，提着箱子想要跟上，腿一软差点摔倒，连忙扶住墙面。 说实话他是害怕的，刚才紧绷着心神，没有察觉，这会儿危险解除，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后怕不已，脚步踉跄跟着老爷离开。 巷子里，李明珠缩着身子等了半晌，道谢的话含在嘴里，该以哪种角度说话，还不忘将前襟往下拉了拉，确保微微欠身便能露出里面的风景。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探头往巷子外看去，好家伙，主仆俩已经走远。 就这样把一个弱女子扔在巷子里，就不怕她再出事？ 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李明珠兴趣更浓了，如此冷静自持的男子，若能为她抛却一切，感觉一定很好。 小寒跟在主子身后，快步往回走，缓过劲来心里没那么害怕，方才离家出走的好奇心，又回来了，有点控制不住嘴巴，“老爷，你怎会知晓敲打箱子，那些人会被吓跑？” 宋清淮瞥他一眼，“不晓得，试一试而已。” 他怎会知道，当然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难道要他傻乎乎的冲上前吗？他脑子又没毛病，为了个陌生女子，与人高马大的恶霸干架，嫌命太长了吗？ 会出手相助，还是看在对方是个弱女子，不忍她花一般的年纪遭受这些伤害。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那老爷可真厉害，这是不是就叫打草惊蛇？” 宋清淮挑了挑眉，“你还知道打草惊蛇？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群人可不就是被惊走的么，意思差不多。 小寒挺直胸膛，“那是，奴才学习可认真了。” 同时在心里感谢老爷，若非成了老爷书童，他也不会有机会接触这些。 两人只当这次遇到的事是个意外，谁也没放在心上。 苏白英在家里画花样子，自从在街市上得了灵感，闲时便待在屋里计设花样，各式各样的花色，在她脑海里形成。 通过经线交织，形成简单的花样，不过这些想法还没得到证实，目前还不确定是否可行。 可她信心十足，存在既合理，普通的草鞋都能编出那么多花样，布匹也可以，期待那天的到来。 在书房里待了一天，揉着酸疼的脖子来到屋外透气，就见夫君推开院门进来。 扬起一个笑脸，“夫君，回来了。” 声音轻快明媚，还带着一点想念。 宋清淮刚进门，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心里挺开心的，瞧见她揉脖子的动作，上前帮她轻轻按压，温声询问：“嗯，娘子脖子不舒服，是扭到了吗？” 苏白英享受着他的按揉，轻声解释，“不是，下午在书房里待太久，有点僵硬。” 宋清淮语气宠溺，“你呀，多走动走动，待太久会不舒服。” 苏白英乖乖应下，“嗯，往后不会了。” 小寒将书箱放在书房门口，便跑到厨房去找小霜，和她说刚才遇到的事。 小霜听完，感叹道：“那女子运气可真好。” 竟能遇到老爷他们，逃过一劫，否则..... 小寒满脸崇拜，“那可不，咱老爷可厉害了，只让我敲了两下书箱，便将人吓跑，那些恶霸胆子有点小。” 小霜附和，“老爷可是举人，再过不久说不定就是进士了呢，能不厉害吗！” 两人在厨房里吹捧着，根本不知，真正的恶霸怎会轻易放过到嘴的肉，更不会放过岂图坏他们好事之人。 只不过是某些人的手段罢了，李明珠想得很好，只要宋清淮进入巷子，她就想办法扑到他身上，然后借口清白被毁，寻死觅活的跟着他回家。 没想到宋清淮很谨慎，毫不怜香惜玉，将一个弱女子扔在巷子里，不管不顾。 李明珠回到府上，立刻吩咐丫鬟备水，泡上温热的水里，脑子里浮现出方才瞧见的身影，精壮有力，一看就很行。 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被那他抱在怀里的感觉，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处在幻想中的李明珠毫无所觉，直到被人抱在怀里，这才睁开迷蒙的双眼。 “夫人，小的想你了。”男人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话罢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在身上各处点火，这女人今天下午出门，男人还以为她晚上会将新欢带回来。 不想就她一个人，于是偷偷摸摸进净房，想着将人伺候好，让她没力气出去找其他男人。 ******* 翠微阁。 二楼雅间内，宋清淮与同窗坐在一起吟诗作对。 “明天就要出成绩了，能否成为贡士，苦读几十载能否有结果，就看明日了，敬诸位一杯酒，某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冯举人上回落榜，如今沉淀了三年，这回榜上肯定有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冯举人举杯的手一顿，随后面不改色的饮下杯中酒。 拿着酒壶替他满上，笑眯眯道：“余举人，来喝酒。” 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时一位穿着华丽，头戴镶金儒冠的男子，端着酒杯起身道：“也许今日过后，大伙将各奔前程，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司徒公子客气了，千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只要还在京城，只要不放弃学业，总能出人头地，成为同僚的那一日。” “说得好，干杯。” 在这样的气氛里，宋清淮端起酒杯，朗声道：“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往后不管身在何处，必定不会忘了同窗情。” 话罢举杯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朝下，辛辣的味道，让不常喝酒的宋清淮皱紧眉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厢房里气氛热闹，这些人选择今日聚在一起，心思非常好猜，明日放榜，有人欢喜有人愁，名落孙山心情定然不好，然而榜上有名必然高兴，于是决定提前庆祝。 得到消息的李明珠，要了隔壁厢房，静静等待时机。 今日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本就没什么耐心的她，失手几次，耐心即将告罄，这次如果失手的话，将采取非常手段。 第384章 宋清淮被掳 热闹散尽，宋清淮歇了一会，才走出厢房，今天高兴多饮了两杯，这会子头有点晕，人还算清醒。 小寒跟在身后，嘴里说着，“老爷，奴才扶你下去吧，楼梯有点危险。” 出门前夫人交待过，让他照顾好老爷，这会儿老爷喝多了，下楼梯时要是不小了或踩空，结果可想而知。 宋清淮推开小寒的手，“不用，本老爷好着呢。” 这时隔壁厢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宋清淮目不斜视朝前走去，小寒偷偷瞥了一眼，就见一位年轻妇人，目光痴痴的望着自家老爷。 小寒见状，骂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老爷可是夫人的，不是旁人可以肖想的，还是在他跟前明目张胆的惦记，身为一名合格的小厮，当然要保护自家老爷的清白。 李明珠被骂，目光阴沉的将人打量了一遍，暗道可惜，虽然身子年轻，长相却很普通，不过没关系，那些人最喜欢这样的少年，想来不会介意玩物的皮囊。 小寒感觉后背一凉，被她的眼神吓住，不敢再看，小跑着跟上自家主子。 那女人的眼神好吓人，他要去找老爷，还是自家夫人好。 李明珠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勾唇冷笑，宋清淮，你今日逃不掉了，乖乖等着本夫人宠幸吧。 跟在两人身后，快要到楼底，算好距离往前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回一定要赖上他。 宋清淮晕乎乎往下走，小寒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躲开。 他只是有点头晕，又没喝醉，还没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不成想最后两个阶梯，被他看成一个，一个跨步下去，身子晃了晃，好在及时抓住扶手。 跟在他身后的小寒见此，吓得肝胆俱裂，惊叫出声，“老爷！” 宋清淮有惊无险，昏沉的脑子清明了几分，正想说无事，却听耳边传来‘砰’的一声，转身看去，好家伙，自家小厮被一名妇人紧紧抱住，滚在楼梯下。 这....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简直有辱斯文。 宋清淮觉得自己醉得不轻，否则怎会眼花，竟然瞧见自家小厮被人占便宜。 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没眼花，面露古怪。 这妇人也太心急，自家小厮才十四岁，因着小时吃不饱饭，个子有点小，看着只有十二三岁，半大小子，远不到可以成亲的年纪。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着男子，这是有多饥渴，才会如此饥不择食，朝小孩子下手。”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直接嘲讽出声。 “这不是李夫人么，听说她喜欢成熟年轻大的男子，这回怎么抱着个半大小子，难不成换口味了。” 楼梯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听着这些人的嘲讽声，李明珠气得面色涨红，该死的宋清淮，又被他躲过去。 明明算好距离，刚好扑到他身上，不成想却扑在小厮身上，低贱的下人，怎配拥有她高贵的身子。 小寒被一具柔软的身子抱住，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是要去看老爷的伤，怎么就被人抱住，这会子耳边嗡嗡作响。 李明珠身后的丫鬟，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终于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下来，焦急的询问：“夫人，你没事吧？” 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等待她们的将是痛苦折磨。 李明珠面无表情的从小寒身上起来，垂眸盯着神游天外的小厮，掩下眼底的冷意，又瞥了眼宋清淮，很好，这主仆俩给的屈辱，她记下了。 宋清淮晃了晃脑袋，见妇人起身离开，自家小厮还傻愣在地上，刚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却见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来到他身边。 哭丧着脸，“老爷，奴才....”被老女人占了便宜。 自家小厮被人占便宜，按理该替他找回公道，奈何罪魁祸首已经离开，只得轻咳两声，“回去吧。” 小寒耷拉着脑袋，跟在主子身后离开。 围过来的人，见无热闹可看，说笑着回到原本的座位。 李明珠离开翠微阁，眯着眼睛吩咐，“准备好人手，一会找个无人的地方，将人掳走，一个举人而已，能奈我何。” 原本还想陪他玩玩情投意合的把戏，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是，夫人。”丫鬟立刻转身朝不远处马车走去，那边站着几名打手，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 得了吩咐，打手们面露不忍，想到家中老娘妻儿，狠了狠心，“请姑娘转告夫人，小的们一定办好差事，绝不失手。” 丫鬟抬了抬下巴，出声警告，“最好如此，想想你们妻儿，她们可还在夫人手中，若是不尽心办差，后果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 被说中心思，打手们低着头，“是，谢姑娘提点。” 是啊，他们已是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去同情他人。 ****** 小寒慌乱的推开院门，嘴里高声喊，“夫人...夫人，老爷被人掳走了。” 正在书房里琢磨花样子的苏白英，闻言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毛笔掉落在地，墨汁在地上晕染开来。 推开屋门，满脸焦急的问：“怎么回事，老爷去参加同窗聚会，怎会被人掳走，可知是何人？” 小寒颤着身子，快速说着，“是回来的路上，被几名壮汉，原本他们想将奴才一起绑走，是老爷将人拖住，小的这才得以逃脱。” 苏白英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夫君已经被人掳走，自乱阵脚解决不了问题。 听完小寒的叙述，立刻找出其中关键，“对方没有追你，看来是冲着老爷来的，最近你们身边可有异常？” “异常？没有，老爷除了去雅轩小筑外，还有翠微阁，其余时间都在小院里，”小寒想了想摇头，老爷又不出去逛花楼，除了去学堂，就是在家里看书或陪夫人。 苏白英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当街掳人，更何况还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你在仔细想想，可有得罪什么人？” 小寒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仔细过了一遍，有什么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惊呼出声，“奴才想起来了，那天从雅轩小筑回来，途中遇到几名恶霸强抢民女，老爷让小的敲打箱子，将人给吓走了，会不会是他们不甘心好事被破坏。” 苏白英听说是恶霸，脸色白了白，希望还来得及，立刻吩咐，“小寒，快去找欧阳公子帮忙，我去报官。” “是，夫人。”小寒转身就往外头跑去。 苏白英往前走了一步，身子晃了晃，小霜将人扶住，“夫人，老爷还等着你去救，你可得镇作起来。” 苏白英听进去了，喃喃低语，“夫君还等着我去救，不能倒下。” 落在恶霸手里，夫君难免会吃些皮肉之苦，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得把人找回来。 回屋拿上所有银钱，关上院门，小跑着朝巷子外而去，拦了辆拉客的骡车，给了车夫半吊钱，“老伯去府衙，人命关天的事，这些银钱全部给你，抄近路。” “好的，两位坐好。”车夫收下车资，鞭子一甩，骡车哒哒哒朝府衙而去。 第385章 向欧阳昱求助 府衙接到报案，府尹徐京墨听说有举子当街被掳，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那些个酸书生，笔杆子能杀人于无形，若此事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新帝登基不久，总有那么几人脑子不好使，觉得新帝皇位来路不明，肯定是他使了手段，这才让先帝乖乖就范。 然，新帝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这些时间抓得很紧，要是有举子当街被掳之事传到宫里，他头上的乌纱帽，怕是戴不稳，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多番考虑下，徐京墨决定亲自过问：“宋夫人，可有线索？” 苏白英福了福身，条理清晰的说出猜测，“回大夫的话，夫君作息规律，除了去学堂便是在家里，只前几日前归家的路上，碰到一起恶霸强抢民女之事，出手阻止。” 虽然她也不确定，夫君被掳是否是那几人所为，可目前只有这一点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来的好。 有线索等于没有，不过官府能人众多，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搜查下去，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当然前提是消息准确。 荣国公府正厅，欧阳昱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耳边是母亲喋喋不休的话。 “昱儿，邱姑娘在家寻死觅活，邱夫人亲自求到母亲跟前，说那邱姑娘想进你后院，我拒绝了，不过你亲事得尽快定下来，可有中意的姑娘？” 等母亲说完，欧阳昱这才云淡风轻道：“母亲，此事不急，儿子暂时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 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避无可避，不过他如今没什么想法。 郑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事必须尽快，与你差不多大的男子，孩子都满地跑了，你想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吗?不知晓真相的人，以为你对蔡家女情根深种，为了她不娶妻。” 提起这事她就来气，天知道她前两去逛街，遇到一直不对付的定北侯夫人，对方阴阳怪气的话，将她气得不轻。 若非她定力好，早就找儿子麻烦，或直接敲定未来儿媳妇人选。 欧阳昱默了默，改了想法，“母亲看着办吧，只要温柔贤淑，品性纯良即可。” 反正都要娶妻，只要未来夫人担得起一家之母，能打理好偌大的国公府，让他无后顾之忧，便能接受。 荣国公府看似风光无限，然，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他一天不倒，便会挡住其他人的路，身上只要出现污点，便会被人无限放大。 若是从前，国公府主母平庸一点是好事，如今形势不同。 郑氏得了准话，笑眯了眼，“好，母亲一定好好挑选。” 至于儿媳人选，她心里也有了主意，只须做最后的决择。 欧阳昱见事情敲定，正准备起身离开，外头传来小厮的禀告声。 “世子爷，门外有人求见。” “是何人？” “回世子爷，对方声称是宋举人的书童，有急事相求。” 宋兄身边的书童？对方上门求见，肯定是有急事，连忙吩咐，“将人带进来。” “是。” 很快小厮领着一名半大少年走进正厅，只见他神情急切，六神无主的模样，在看见厅内之人的瞬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哽咽道：“求欧阳公子救救我家老爷，他被人掳走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想到老爷拼命拖住几名大汉，叫自己逃跑的画面，他就非常难过，是他太没用，打不过那些大汉，没有保护好老爷。 欧阳昱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声追问：“好端端的怎会被人掳走？可知是何人？” 小寒将苏白英的猜测说出来，“前几天老爷回家途中，坏了几名恶霸的好事，许是遭人记恨。”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与他们所想，差得十万八千里，不过意思相差不大。 欧阳昱眼眸微眯，恶霸竟敢将爪子伸向他的救命恩人，这是活得不耐烦，瞥了眼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人，出声宽慰，“起来吧，本世子这就让人去找，一定将宋兄安全寻回来，嫂夫人如何？” 小寒用袖子将眼泪抺掉，起身回，“夫人去报官了。” 欧阳昱起身招呼道：“走吧，带我去宋兄被掳的地方看看。” “是，多谢欧阳公子。” 郑氏在旁边看着，始终没有说话，只在心里嘀咕，京城如今竟如此乱，大白天就敢将人掳走。 另一边，自在大街上被掳走，宋清淮本就昏沉的脑袋更难受，还因为挣扎挨了几下，这会子被几名大汉从马车上抬下来，毫无反抗之力。 索性他也不反抗，养精蓄锐，才好逃脱。 脑子里不断猜想着，到底是谁将他掳走，要说他在京城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 从小父亲就教导他要与人为善，纵使不喜欢，也不会恶语相向，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更加不可主动招惹是非。 要说有人嫉妒他学识好，不想他好过，就更好笑，因着中间耽误几年，尽管天赋不错，可也弥补不了中间的缺漏。 如今被人抬着，半眯着眼观察周边环境，完全陌生的巷子，动了动手，将暗中捏在手里的荷包，在他们跨入门槛的瞬间松开，不大的荷包掉落在门槛外，孤零零的。 如今能做的只有等，等体力恢复，或小寒搬来救兵，早知会发生这些事，说什么也不出门，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不明就里的他，以为他们是为着巷子里发生的事前来寻仇，已经做好被揍一顿的准备，不然他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夫人为这白面书生，可谓是煞费苦心，超哥，你说这回能坚持多久？” 进了宅子，大汉毫无顾忌的议论着。 超哥瞪了眼说话之人，斥道：“闭嘴，莫要节外生枝，夫人要是听到，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得。” 被斥责，那人也不生气，转而嘀咕道：“知道了，我这不是好奇么，这白面书生挺聪明的，还是个举人呢，只可惜入了夫人的眼，这辈子怕是毁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清淮眉头紧蹙，掳走他与那什么夫人有何关系？ 第386章 知晓始末 带着疑惑，直到见到有些眼熟的妇人，宋清淮昏沉的脑子，总算清醒了几分。 只因眼前妇人不久前还抱着他家小厮，这会却出现在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是多喝了两杯，并非失了神智，瞧见妇人看向他的眼神，便明白大汉所说之事，这是被眼前人盯上。 如此看来，先前在翠微阁，对方想扑的人是自己，只不知怎的出了差错。 只一眼，宋清淮便将脸撇开，不想被她眼中的情欲恶心到。 他都不记得何时见过这妇人，莫名其妙被盯上，娘子知道他被人掳走，一定急坏了吧。 这一刻只有想着小娘子，才能忍住心里的不适之感。 李明珠围着他转了一圈，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或他破口大骂的样子，通通没有，只得进行言语上攻击，“宋清淮..宋举人，你一定很疑惑，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吧！” 宋清淮紧闭双眼不看她，结合汉子的话，已经拼凑出事情真相。 有些自嘲，没想到他宋清淮还有被人强抢的一天。 见他不搭理自己，李明珠顿觉不爽，扬声吩咐，“将他带下去清洗干净，灌了药送到我房里。” “是，夫人。”小厮大声应道。 只要灌了药性子再烈，没有女人帮忙，等着爆体而亡吧，这世上就没有人不惜命，最后还不是会乖乖被她宠幸。 想着一会就能得到他，李明珠心情很好，抚了抚髻边青丝，“备香汤，本夫人要沐浴。” “是。” 因着宋清淮的被掳，几方势力出动，欧阳昱怕人有闪失，向李玄基借了些人手，加上府中侍卫。 一行人在宋清淮消失的地方碰面，底下人分散开来。 徐京墨得知大皇子，还有欧阳世子加入寻找宋举人的行列，暗自庆幸，没有推托此事，否则一下得罪两尊大佛。 虽说欧阳世子品阶比他低，可谁让他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得罪不起。 笑着上前，“欧阳世子，不知你与宋举人是何关系？” 欧阳昱客气道：“见过府尹大人，宋兄乃本世子救命恩人，徐大人可有线索？” 徐京墨摇头，“暂时还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没有刻意遮掩，很快便能查到。” 欧阳昱微微颔首，看了眼满脸焦急的苏白英，上前两步宽慰道：“嫂夫人莫急，已经派人去查找，很快就有消息。” 苏白英强打起精神，“多谢欧阳公子出手相助，待夫君归来，再好好感谢你。” 几方势力寻找下，很快便有了宋清淮的下落。 荣国公府的侍卫收到消息，面色古怪的上前禀报，“回禀世子爷，宋老爷是被李夫人掳走的。” 欧阳昱和徐京墨满脸疑惑，还是苏白英回过神来，出声询问：“李夫人，那是谁？” “李夫人喜男色，但凡被她瞧上的男人，都逃不过她的魔爪。”侍卫神情怪异道。 据他手下的小乞儿传来消息，宋老爷便是被李夫人手下掳走的。 欧阳昱和徐京墨与苏白英一样，也是头一回听说李夫人。 这时府衙的差役同样得了消息，凑到徐京墨耳边悄声回禀。 得知确切的下落，欧阳昱立刻吩咐，“走，前面带路。” 要说李明珠敢明目张胆掳人，便是笃定宋清淮在京城没有背景，无人为其出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她住所而去，不知灾祸临头的妇人，正靠坐在浴桶内，水上飘浮着些许花瓣，水气氤氲中略显普通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 这时门口摸进来一个汉子，李明珠以为是伺候的丫鬟，从水中站起来，“更衣。” 男人喘着粗气上前两步，抬脚踩进浴桶，腥红着眼将人抱入怀中，神色中透着几分疯狂。 水性杨花的妇人，有了他们还不够，又带回一个，想到之前那些人的下场，他有点不甘心，趁她沐浴之际，支走丫鬟摸进来。 李明珠被抱住，听着他的粗喘声，心中得意，男人只要调教好了，还不是乖乖就范。 不过她今天有更想要的人，勾了勾唇，“退下。” 汉子不为所动，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夫人，让小的伺候你吧。” 见人如此粘着自己，李明珠软了语气，“本夫人明日宠幸你，退下吧。” 却不想汉子听了这话，直接发疯，不管不顾将她都转了个身，把人压在浴桶边，为所欲为。 “啊...停下，本夫人让你停下。”李明珠被粗暴对待，心下一慌，不停拍打着他的手。 汉子神色疯狂，想着再过不久就要成为太监，他不甘心，又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最后做回男人，疯狂一把，“夫人，你不该如此贪心，今日小的好好惩罚你。” 说着便不管不顾，又怕她尖叫引来其他人，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 宋清淮被几名小厮抬进净房，扔进浴桶里，洗洗刷刷一通，裹了件里衣被丢到床上。 “行了，让人将药端过来。” “夫人还没过来，太早灌药，若是他不清醒时，勾搭上其他人，夫人会不高兴的。” 两个小厮旁若无人的聊着，宋清淮此时已恢复力气，观察屋内摆设，寻找合适的武器。 计算如何不动声色将人制住，目光扫到床角的链子，宋清淮眼眸闪了闪，虽然不够粗，可足够了。 “夫人如此风流，也不见老爷出面管一下。” “你才来不久，不清楚老爷的事，老爷不在京城，带着小妾离开有两年了吧，夫人一气之搬出府里，至于夫人所作所为，老爷根本不知道，当然就算晓得，也无所谓。” 小厮聊着自己知道的八卦，宋清淮默默听着，慢慢从床上起来。 小厮听到动静望过来，宋清淮瞥了两人一眼，理直气壮道：“你俩过来扶我去更衣。” 小厮啐了一口，“娘的，想上茅房，刚才怎么不说。” 小厮嘴上骂骂咧咧，还是听话的上前，眼前这位可是夫人的心头宝，还新鲜着，他们可不敢得罪。 第387章 反省 小厮毫无防备上前，宋清淮在两人抬手搀扶的瞬间，左右手肘狠狠顶在两人胸口，震得手肘一阵发麻。 “啊...” 小厮痛呼出声，捂着被撞的地方，久久回不过神来，待痛意消退，两人已被链子拴住。 这根链子的作用，两人心知肚明，以往不知用它锁住多少人四肢，风水轮流转，今日轮到他们。 小厮回过神来，立刻破口大骂，“该死的，快放开我们兄弟俩，不然等夫人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小厮为主子做尽坏事，没想到这次会踢到铁板，也是以往无人敢反抗，令他们失了戒心。 宋清淮瞅准时机，快狠准，将毫无防备的两人绑住，怕叫喊声引起其他人注意，拿起床上的枕巾，团吧团吧塞进两人嘴里，“好好在儿待着吧，我有没有好果子吃，就不劳你俩费心。” 来到房门前，观察外面情况，思考着如何逃离，院子外很安静，被抬进来时他就注意到，想要出去，得经过一道月亮门，有婆子守着，想要不动声色出去，还是有点难度。 “唔...” 小厮不甘心被绑，两人不停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恼人不已。 宋清淮计划着逃跑路线，听到两人的声音，想着娘子得知他被掳，担心焦虑的神情，心里便串起一簇火。 火苗越烧越旺，索性将两人一顿胖揍，暂时不能找那女人报仇，先出口气再说。 欧阳昱徐京墨俩人，带着侍卫和差役，将李明珠三进小院前后门都围了起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守门小厮听到动静，懒洋洋的将门打开。 “你们找.....”话说一半，原本漫不经心的小厮，被门口的情景吓得后退两步，嘴里的话卡在喉咙。 徐京墨上前一步，朗声道：“本官接到报案，府上李夫人当街掳人，前来查证，速让李明珠前来接受问话。”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被门外的阵仗吓住，直接道：“这...官爷请进。” 夫人确实掳了个人回来，府中下人凑在一起打赌，赌那人能在夫人身边多久，他也参与其中。 这会看着官差上门，他的银子要打水漂。 欧阳昱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抵在小厮脖子上，冷声问：“说，今天被掳来的男人，在何处？” 刀架在脖子上，小厮魂儿都被吓飞，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院。 “在...在那里。” 欧阳昱命令道：“走，带路。” 小厮怕得要死，只得在前面带路，不时瞄一眼长刀，生怕他没拿稳或手抖。 宋清淮躲在屋里，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传来，还以为是那妇人来了，举起圆凳躲在门后准备偷袭。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官爷，就是这里了。” 宋清淮砸向来人的凳子，硬生生停在半空。 不等他将凳子放下，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夫君，可有受伤？” 苏白英强忍的泪水，瞧见他安然无恙的这一刻，终于啪嗒啪嗒落下来。 瞧见娘子的眼泪，宋清淮原本镇定自若的神色，满是慌乱，把手中凳子一扔，柔声安慰，“娘子，没事了莫哭。” 小寒哭唧唧的唤了声，“老爷。” 小霜默默地站在两人旁边，眼里满是喜悦，真好，老爷没事。 将小娘子安抚好，宋清淮这才看向门外两人，欧阳昱与另一位身着官服男子，且看他的官服样式，地位不低，“多谢欧阳兄，还有这位大人。” 欧阳昱见他无事，放下心来，“不客气，这位是府尹徐大人。” 宋清淮作揖致谢，“多谢徐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徐京墨摆了摆手，“职责所在，无需客气。” 欧阳昱哼了一声，“徐大人，李明珠行事张狂，可得好好惩治一番。” 徐京墨正待回话，身后传来一声禀报。 “报！” 转身看去，就见一名差役神色匆匆往这边来。 徐京墨沉着脸问：“何事？” “禀大人，李明珠死了。” 徐京墨诧异道：“什么？死在何处？” 正想找她麻烦，就死了，这也太巧了。 几人对视一眼，吩咐道：“带路。” 差役欲言又止，神色古怪，站在原地不动。 徐京墨瞪了他一眼，如此不利索，“站着作甚，前面带路。” “回大人，李明珠死在浴桶内，身上有欢好过的痕迹，死因尚不明确。” 徐京墨神色一凛，“封锁院门，凶手一定还在其中。” 说完看了眼宋清淮，心里有点怀疑，别是他做的吧！ “是，大人。” 宋清淮感受到他的目光，朝屋里努了努嘴，“徐大人，屋内还有两人。” 意思不言而喻，这事与他无关。 “徐大人有事要忙，本世子就不打扰了。” 毫无证据，且有欧阳世子撑腰，徐京墨不好直接挑明，“慢走，若案件有需要，还请宋举人配合一二。” 宋清淮笑得云淡风轻，“应该的。” 那妇人竟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宋清淮被抬着进来，一个时辰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官差将院子围住，过路的行人见到官兵绕道走，几人出来无人瞧见，否则宋清淮一身里衣，定会被人指指点点。 坐上荣国公府的马车，欧阳昱将闲置在马车内的大氅递给宋清淮，“宋兄不嫌弃的话，先披一下。” 宋清淮接过大氅披好，郑重道歉，“多谢欧阳兄，耽误你正事。” “不必如此见外，没事就好。” 气氛有些沉默，好一会，欧阳昱再次开口，“宋兄身边只有一个半大书童，有些不合适，得寻两个会拳脚功夫的护卫或小厮。” 宋清淮点头赞同，“欧阳兄说的对，是该安排上了，再来一次，也许就没这么好运。” 看了眼身边的小娘子，还得寻个会拳脚的丫鬟，幸好是他出事，要是小娘子出事，他想他会疯。 这次就当是教训，往后不可小瞧任何人，安危最重要，谁也不知危险躲在何处。 对于李明珠如何看上他的，已经不重要，人已经死了。 第388章 牙行买人 一场有惊无险的掳人事件，让宋清淮意识到，武力值的重要性，若他身边有会拳脚的小厮，便不会被人轻易掳走。 欧阳昱将人送回小院，细心交待了几句便离开。 宋兄经历危险，肯定需要调节一下，他就不留下。 苏白英眼睛鼻头哭得通红，“夫君，明天就去牙行买两个会拳脚的小厮，要是再来一次，真的受不了。” 听说夫君被掳，那一刻，苏白英感觉天都要塌了，无法想象没有夫君的日子，孩子还那么小，偌大的家业定会被人盯上，她一介弱女子，纵使有几分聪明，没有男人撑腰，很容易被欺负。 宋清淮柔声应和，“好，再买个会拳脚的丫鬟，让她护着你。” 之前考虑不周，把人想得太好，以为只要不惹事，便万事大吉。危险不知何时降临，自认长相不出众的他，也有妇人看上，还被人强行掳走，简直是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没有之一。 “好。” 离开京云巷的欧阳昱，吩咐身边风落，“让风叶回来一趟。” 风落满脸疑惑，“世子有何要事，风叶在教授孩子们武艺，怕是走不开。” “那就让风归回来。” “是，不过他的脾气，若没有正当理由，怕是不会离开营地。” 欧阳昱也不瞒着，“让他教导宋兄护卫武艺。” 风落沉默半晌，方才幽幽道：“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怎么不直接送两个小厮给宋老爷。” 欧阳昱瞥他一眼，“话多。” 风落感觉后脖颈一凉，“是，知道了。” 徐京墨这边，府衙仵作前来一验，很快得知死因，乃被人捂住口鼻，承受不住欢愉而死。 经过查证，凶手很快浮出水面，是李明珠府上的面首之一。 原因很简单，面首不甘心被抛弃，最后沦为太监，而李明珠之前所做之事，全都大白于天下。 李家乃皇室族亲，与庆安帝隔了很远，尽管家中并无人在朝为官，身份摆在那里，普通百姓碍于皇家威严，还是不敢得罪。 这也是她在一定范围内声名狼藉，却无人敢惹。 次日，阳光明媚，微风如同轻柔的双手，轻抚人们的脸颊，给人带来丝丝凉意。 今天是揭榜的日子，宋清淮和苏白英因着昨日之事，决定先去牙行买人，什么都不及安全重要。 牙人没想到刚开门，便有客人上门，笑眯眯的招呼道：“客官，里边请，鄙人姓黄。” 一行人跟着牙人进入大厅，宋清淮扫视一圈，直接问：“黄牙人，可有会拳脚功夫的小厮或丫鬟。” 牙人听完他的要求，直接带着两人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昨个儿刚来一对兄妹，也是一对苦命人，老子是镖师，年前走镖死在土匪手上，娘受不住没男人的苦，拿着银钱跟人跑了。 兄妹二人在镖局叔伯们的接济下过了几个月，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不兄妹俩决定卖身为奴，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分开，客官你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准备见到人再说。 刚走近后院，就瞧见空地上有两个半大孩子，两人正在扎马步，凉爽的四月天，再人额头冒汗，明显不是刚开始。 苏白英看了眼兄妹俩，转头问牙人，“黄牙人，多大了？” 牙人陪着笑，“哥哥十四，妹妹十一，两人自五岁起便跟着他爹习武，以一敌三没问题。” 苏白英不傻，已经十四的半大小子，有一身武艺，只要肯干，养活自己和妹妹绰绰有余，“有这身武艺，怎么也不会落得卖身为奴，其中有何隐情？” “呵呵，夫人好眼力，不瞒你说，这俩孩子是苦命的，娘跟人走了，只得跟着爷奶生活，大伯娘是个不好相与的，吃得比鸡少，做得比牛多，一不高兴便不许两人吃饭，镖局叔伯接济一点，根本到不了兄妹俩嘴里。 唉！若不是怕兄妹俩死了，镖局那些人找她麻烦，怕是早就随他爹一起。” 苏白英默默听完，“黄牙人认识这兄妹俩？” 牙人也不藏着掖着，爽快承认，“是，内人的堂侄儿、侄女，沾了点亲，这不求到鄙人跟前，老爷夫人面容和善，这才...” 黄牙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前两人眼神清正，与他说话客气有理，这才将潮娃和桃丫介绍给俩人。 宋清淮没有说话，盯着那边的兄妹看了好一会，转头问身边之人，“娘子觉得如何？” 苏白英心里满意，嘴上却说：“年纪小了点儿。” 黄牙人怕她瞧不上，“年纪小忠心，这俩孩子老实听话。” 在牙行这样的地方，见多人面兽心之辈，加上与兄妹沾了点亲，不想俩人落入那些人手里，黄牙人好话说尽。 苏白英装作被说动的样子，问：“多少银钱？” 黄牙人伸出三根手指，“不多，兄妹两一起三十两，死契。” 普通粗使丫鬟六七两，有手艺的丫鬟八九两，有武艺十五两倒是不贵，不过她习惯了讲价，张口就来，“太贵，二十五两。” 黄牙人看了兄妹俩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希望这对夫妻看在便宜五两的份上，好好待两人。 黄牙人将卖身契递给宋清淮，“这是兄妹俩的卖身契，请收好。” 随后走到一言不发的兄妹俩跟前，叮嘱道：“你俩好好听主家的话，武艺不要落下，保护好主子和自己。” 他之所以同意的这么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天杀的毒妇想将两人卖给喜好少男少女的富商，只要成了奴籍，死生不由旁人，那妇人也没办法。 兄妹俩点头应下，“知道了，姑夫。” 原本开朗活泼的两人，历经爹的离逝，娘的抛弃，亲人的苛待，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少年拉着妹妹跪下，“见过老爷夫人，奴才和妹妹一定勤练武艺，还请主子赐名。” 宋清淮看了苏白英一眼，示意她来。 苏白英会意，“先起来，原来叫什么名字？” 少年跪得笔直，“奴才叫罗潮，妹妹罗桃。” “潮的寓意是吉祥、幸运，你往后就叫幸儿，妹妹就叫桃儿。” “幸儿谢夫人赐名。” “桃儿谢夫人赐名。” 兄妹俩异口同声道谢。 第389章 一百四十六名 十四岁的少年自亲爹去世后，体会到人情冷暖，要不是碍于孝道，还要保护年幼的妹妹，怎么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前天晚间起夜，听到大伯母与大伯的对话，想要将他们卖掉，也不会为了永绝后患，将自己和妹妹卖掉。 如今看着主子是个和善之人，兄妹俩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被卖到那种人家，成为玩物。 黄牙人笑着将人送出门，“客官慢走。” 宋清淮拱了拱手，“黄牙人请留步。” 离开牙行，几人来到成衣铺，给兄妹俩买了两身衣裳。 兄妹感激不已，“谢谢老爷夫人。” 爹跑镖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七成交给爷奶，剩下三成留下家用，娘之前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娘亲，他们的日子是村里同龄人中过得最好，只后来....不提也罢，往后没有罗潮与罗桃，只有幸儿和桃儿。 苏白英摆了摆手，“好了，往后认真做事，幸儿跟小寒一间房，桃儿同小霜一间，你俩带下他们。好了，现在去看榜。” “是，夫人。”四人齐声应道。 贡院南墙边下，人头攒动，远处还有人不停往这边赶，代步工具五花八门，有人骑马，有人坐马车，也有坐骡车，更甚者有人骑着驴，场面非常热闹。 宋清淮一行人到时，见此情景，不禁咋舌，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还是被热闹的场面震撼到。 大约有四千人参加春闱，人数比秋闱多近四倍，各地举子涌进京城，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可谓是人山人海。 几人到时，榜单已经贴出来，场面有些混乱，有人兴奋的大叫，有悲痛欲绝。 有人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却直挺挺的倒下去，也有悲伤过度晕厥，也有人面无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宋清淮护着苏白英，小寒和小霜四人紧紧跟在两个身后，无视众人或高兴或悲伤的神情，往榜单下而去。 从五十名开始往后看，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学识，排不到前五十。 第九十三名，吴云越一广山县大柳树村人。 苏白英推了推身边人，指着榜单上的名字，“夫君快看，五妹夫中了。” 宋清淮赞道：“嗯，五妹夫学识一直不错，又下了苦功，考中也在意料之中。” 一直仰着头，脖颈都酸了，揉了揉继续往下看，中间瞧见好几个熟悉的名字，第一百二十名...第一百三十名...已经过了小半，还未见自己的名字，宋清淮的心高高悬起。 四千名举子参加会试，以往只取三百名，今年新帝开恩，加了五十名，尽管如此，想要榜上有名，也是困难重重。 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苏白英借着袖子的遮掩，握着他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 耳边不时传来兴奋的叫喊声，刺激着宋清淮那颗高高悬起的心。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耳边传来娘子兴奋的声音，“夫君，快看，中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百四十六名，宋清淮—广山县七里镇人。 呼～深呼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中了，他中了，没日没夜的努力终是没有白费。 握着身边之人的手，激动不已，“娘子，为夫考中了，哈哈哈....” 神情与那些人如出一辙，喜悦让他失了往日的沉稳。 苏白英眉眼弯弯的夸道：“夫君是最棒的。” 小寒和小霜相视一眼，为老爷感到高兴，幸儿和桃儿兄妹俩望着大笑不已的主子，同样为他高兴，主子有能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兴奋过后，挤出人群往回赶，既然中了，殿试需要考到的四书文，还有五言八韵诗各一篇，得早早备好，还有陛下亲自出题的策问，得去找找往年的题目，提前做好准备。 距离贡院不远处的茶楼，李玄基与欧阳昱正在下棋，两人棋逢对手，被派去打听消息的侍卫，推门而进，见主子正在下棋，站在旁边静静等待。 李玄基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的问：“如何？” 侍卫躬身回禀，“启禀殿下，宋举人中了，一百四十六名。还有殿下看好的几名举子，有一个没有考中，其余皆榜上有名。” 李玄基点了点头，抬眸瞥了对面之人一眼，“宋清淮位于中游，还不错，殿试结束按你的意思来，希望欧阳兄不会看走眼。” 欧阳昱将手中黑子放下，眸中带笑，“宋兄为人正派，有胆识，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再者其夫人是他的软肋，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看着宋兄将官路走窄。” 这点当初躲藏在临江小院时，他便发现了，一般女子碰到那种事，除了害怕的哭哭啼啼外，便是失态指责，而不是如她那般，想方设法掩盖他的痕迹。 为此躲过差役搜查，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只要对方面露出一点破绽，他便在劫难逃。 李玄基回想了下，只记得宋夫人是位清秀佳人，至于聪慧过人，还真没看出来，也可能是不了解。 “但愿吧，有你在帮着兜底，本殿还有何不放心。” 欧阳昱勾唇浅笑，日久见人心，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李玄基看向贡院的方向，“这次额外增加五十位，希望他们能快速成长，否则.....” 欧阳昱将棋子放下，笑道：“殿下，承让了。” 李玄基将棋子收好，起身道：“有进步，结果已出，本殿公务繁忙，就不多待了，告辞。” 欧阳昱起身恭送，“殿下慢走。” 李玄基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听说世家安排不少学子参与其中，他得让人去好好查一下。 至少宋清淮是他放心之人，至于荣国公府的势力日渐壮大，李玄基轻轻一笑，荣国公手中无兵权，再者欧阳昱与他交好，用人不疑，是他的人生准则。 对于欧阳昱所做之事，处于兴奋中的宋清淮毫无所觉，这会儿正往家赶，还有十来天便是殿试，他得回去做好准备。 第390章 殿试 回小院的第一件事，夫妻俩来到书房，研墨提笔给家里报喜，还有告知父母他们的打算。 苏白英看着纸上温情脉脉的字词，眉眼弯弯，“夫君，上回平平安安还问咱们何时回去看他们，这次能明确回答了。” “嗯，快了，离家三年，错过孩子们的成长，往后多陪陪他们。” 宋清淮想到孩子们奶声奶气的问母亲，爹爹娘亲何时回去看他们，心中一片柔软，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是他的救赎，为了孩子们有个坚强的后盾，背井离乡几载，可以说他能考中，有孩子们的功劳，若非娘子和孩子们，他至今还是个可怜的懦夫，走不出她们给的伤害。 “那是当然，到了任上，咱就将父亲母亲接过来，上回来信说，大姐嫁给仇管事，后来又跟着去平阳，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宋清淮深知大姐的脾性，说好听点单纯善良，不好听就是懦弱无能，叹了口气，“大姐不是小孩子，该立起来了，平阳府离家千里远，有事咱们也无法及时赶到，希望仇伍能护住她。” 想着父亲母亲原本的打算，后面发生的变故，宋清淮也挺无奈的。 “希望吧，信上也说不清楚，好在很快就要回去了。” 提起回家，苏白英想起她的织造坊，公爹信上提过一句，已经造出一台织布机，这次回去肯定不止一台。 夫妻俩幻想着儿子在身边的日子，心里一片火热。 四月十八，旭日东升，宋清淮等一众学子，参加皇帝主持的殿试。 殿内安静无比，考生按名次排位，庆安帝见此情景，露出满意的神色。 只要这批人成长起来，他在便有了自己门生，不必事事仰仗那些老臣，一个个倚老卖老，仗着当初的拥护之功，常常驳回他的决策，让他左右为难。 李玄基身为皇子，又是唯一的储君人选 ，庆安帝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庆安帝站在台阶上，精明的眼眸扫过众人，转头问：“皇儿，可知哪些人是世家塞进来的？” 李玄基眼神闪了闪，瞥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众人，恭敬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只知第十名、十八，还有二十五和三十二名，这四人分另是秦家、尹家、范家、姚家，这四家不甘心几位堂兄被囚禁，安排他们入朝，意图与堂兄们里应外合，慢慢架空父皇手中权力，儿臣暂时只查到这几人。” 庆安帝神色微松，儿子手段不足，还要好好磨练。 “不止，这些个世家越来越猖狂，你皇伯伯，唉！”提起世家，庆安帝可谓是深恶痛绝，先帝便是死于他们算计中，只可惜他能力有限，只能尽量牵制。 李玄基微微垂眸，“儿臣会让人查清楚，争取万无一失。” 殿试在帝皇的监督，三百多名贡士的奋笔疾书下落下帷幕。 宋清淮走出大殿，跟随众人离开宫廷，紧张的心情缓和不少。 转头瞧见吴云越，出声邀请，“妹夫，一起走。” 吴云越低头沉思，听到声音，方才发觉宋清淮在前面，拱了拱手，“姐夫安。” 宋清淮朝不远处努了努嘴，“有马车，走吧。” “好，多请姐夫。” “无需客气。” 三三两两的人群，都议论方才的试题。 幸儿守在马车边，腰间配了一把剑，苏白英见他两手空空，怕遇到厉害的人斗不过，这才给他配了把普通铁剑，对付高手当然不够看，不过普通恶霸还是绰绰有余。 这会见到主子过来，立刻躬身见礼，“见过老爷。” 宋清淮微微颔首，“嗯，这位是吴老爷。” 幸儿欠了欠身，“见过吴老爷。” 吴云越点了点头，对他身边又换小厮的事，没有多问。 宋清淮被掳之事，并未在京城传开，夫妻俩更不会往外说，所以吴云越夫妇毫不知情。 宋清淮吩咐道：“先去庆平巷。” 车夫笑呵呵的应道：“好的，几位老爷坐好。” 马车哒哒哒离开。 “妹夫，接下来有何打算？” 吴云越没有多作思考，“果娘怀有身孕，不适合远行，留在京城慢慢发展，姐夫如何打算的？” “走下关系，做个地方官，将孩子们接到身边。” “如此也不错，只要政绩考核过关，将来升迁不是难事。”显然吴云越有了解过。 幸儿的声音从车帘传进来，“老爷，庆平巷到了。” 马车速度很快，不一会便抵达庆平巷，宋清淮在他下车前，说了句，“若需要帮忙，直接开口。” 吴云越起身的动作一顿，作揖道：“多谢姐夫，告辞。” 明白他这是爱乌及乌，却没打算找他帮忙，进京后，老夫子见他学识好，有意收他为徒，在京城毫无人脉根基的他，几番思量过后，同意此事。 殿试过后，老师帮着说句话，差事不用愁，不过须得一步一步往上爬。 回到家里，苏白英笑眯眯迎上来，“夫君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 说罢将他按在椅子上，小霜端着水上前，苏白英本打算伺候他洗漱，却被拦住，“娘子，坐下歇会，为夫自个来。” 苏白英将手中帕子递给他，“行吧。” 随后坐在他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清淮见她如此，挑了挑眉，“娘子，遇到什么好事？” “我今天去五妹那里，被她吓了一跳，那圆滚滚的肚子，与我之前怀孕时一样。”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不成想今日上门，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双胞胎，不多见的双胎在她们家一点不稀奇。 得知此事，苏白英高兴坏了，之前两次过去，肚子还没这么大，她也就没有发现。 宋清淮附和，“确实是件高兴的事。” 殿试的结果很快出来，宋清淮毫无意外，二甲进士出身，名次靠后，中规中矩的成绩，在众多进士中毫不起眼。 这也方便了李玄基操作，在朝考过后，将他安排进外放名单。 偏远之地的县令，无人过问，朝廷调令很快发放到宋清淮手中，鉴于路途遥远，朝廷令其三个月后准时到任。 第391章 回程 临行前，苏白英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望苏白果，房间里，看着妹妹圆鼓鼓的肚子，叮嘱道：“五妹，双胎容易提前生产，早些将稳婆接到家里住着，别怕花银子，妹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苏白果抚着小腹，神色温柔，“三姐放心，为了孩子们，我会护好自己。” 苏白英想着京城尔虞我诈，不放心道：“我与你姐夫过两天就要离开，留你在京中，我也不放心，若有生命危险，可前往荣国公府寻求欧阳世子帮助，报你姐夫的名，不到万不得已，别麻烦他。” 人情最经不起消耗。 听着三姐的殷殷叮嘱，苏白果眼眶微红，“知道了三姐，你与姐夫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 姐妹俩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许久，苏白英才起身告辞离开，苏白果站在门口，望着三姐离开的背影，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此次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三姐于她而言，是比娘还要重要的人。 蒋氏一直注意着儿媳的动静，见状安慰道：“果娘，快进屋，都是要做娘的人，可不兴哭鼻子。” 苏白果用帕子擦掉眼泪，小脸微红，“儿媳没有哭，风太大迷了眼睛。” 蒋氏瞅着她的大肚子，附和出声，“好好好，是娘看错了。” 吴家后继有人，蒋氏别提有多开心，苏白果在她眼里属于大功臣，当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与此同时，聚丰酒楼厢房内，欧阳昱为宋清淮饯行。 欧阳昱举起酒杯，“宋兄，此次一别，再相见不知要到何时，祝你一路顺风。干杯。” 宋清淮举起酒杯，一语双关，“多谢欧阳兄。” 拿到调令的那一刻，宋清淮便有了猜测，再多的感谢，也抵不过欧阳兄对他的帮助，只得暗下决心，尽心尽力做个好官，不给旁人留下话柄。 欧阳昱放下酒杯，意有所指道：“宋兄无须客气，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好的道谢方式。” 宋清淮郑重承诺，“谢欧阳兄的提点，宋某定会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受疾寒之苦。” 同时在心里感叹，欧阳兄身为大家子弟，身上没有纨绔之气，反而心系百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也听了不少大理寺少卿的丰功伟绩，自他上任之来，为百姓伸冤，查明许多旁人不敢触碰的冤案贪官。 欧阳昱再次举杯，“相识是缘分，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望你我二人，再相见亦如往昔。” 宋清淮依旧温和，轻声应道：“好。” 身份悬殊，年龄相差巨大的两人，因为彼此欣赏，从泛泛之交到如今的鸡黍之交。 两日后，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还有丫鬟小厮，跟随镖队启程回广山县。 吴云越前来送行，“三姐、姐夫，一路顺风，到家来封信，让果娘安心。” 宋清淮颔首。 苏白英不放心，再次叮嘱，“妹夫，照顾好果娘，等你们的好消息。” 女子生产犹如过鬼门关，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吴云越郑重保证，“三姐放心，一定会有好消息。” 相处许久，他也知道三姐于娘子的意义，自然不敢怠慢。 宋清淮拍了拍吴云越的肩膀，“保重！” “保重！” 镖局派了两辆马车过来，行李搬进马车，宋清淮与苏白英一辆，其余四人一辆，在仲夏初踏上返乡归程。 苏白英握着身边人的大手，心疼不已，“夫君，总算熬出头，辛苦了！” 伴在夫君身侧，对于他的努力，苏白英全都看在眼里，如今总算结束。 宋清淮回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一切都值得，时间充裕，咱们先回七里镇，届时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县城。” 有三个月时间，足够他们回镇上一趟。 “嗯，这样会不会有影响？” 宋清淮摇了摇头，“不会，只要在到任时间抵达，便可。” “那就好，我也想早点见到孩子们。” 夫妻俩有说有笑，一颗心早已飞回七里镇，日思夜想，终于可以见到孩子们，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紧赶慢赶，终于在孟秋中旬抵达七里镇，炎热的天气，让苏白英出现些许不适。 这会子一行人正在树荫下歇息，正中午的太阳实在太晒，别说人受不住，马也受不了，不得不停下歇息，等太阳不那么热时再出发。 宋清淮端了碗水过来，温声询问：“娘子，好些没？” 苏白英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昨晚太兴奋，没睡好，现下已经好多了。” 离家几载，如今快到家门口，难免有点兴奋，这不昨晚几乎没睡。 宋清淮有点无奈，“你呀，将为夫的话抛到脑后。” 昨晚察觉到她的异样，宋清淮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结果自己睡着了，小娘子竟没睡着，好气又无奈。 苏白英干笑两声，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声道：“嘿嘿，夫君别气，休息一会就好啦！” 她就是太开心了，离开时孩子们才几个月大，软软糯糯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虽然有画像，可惜总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几里之外的宋宅，不久前收到儿子来信，知晓几人要回来。 这不两个小豆丁，也知道离家许久的爹爹娘亲即将回来。 饭后必问：“祖父祖母，爹爹娘亲何时到家，我和哥哥好想他们。” 尤氏看着两孩子，笑眯眯道：“算算时间，就这一两天，乖孙再等等。” 宋士诚捂着胸口，故作伤心道：“有了亲爹娘忘了祖父，可怜我老人家要被孙儿抛弃了。” 安安见状连忙表态，“祖父别伤心，安安最喜欢你和祖母了。” 平平瞥了眼故作伤心的祖父，又见弟弟被骗的团团转，叹了一口气，弟弟也太好骗了，没有他看着可怎么办？ 看了眼还在伤心的祖父，淡声道：“祖父，你捂错地方了。” 宋士诚嘴角抽了抽，大孙子太聪明，一点都不好玩，随后将手从右胸膛移到左边。 安安不明所以的看了两人一眼，见祖父不再伤心，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第392章 抵达七里镇 尤氏瞧着祖孙三人互动，笑眯了眼，大孙子聪明伶俐，小孙子活泼可爱，被家里人宠着，特别是与他一般大的平平，也事事顺着他，可谓全家人的宝。 兄弟俩的感情非常要好，尤氏有了两个孙儿的陪伴，整个人都年轻不少。 从前想着儿子娶妻生子她就心满意足，如今却想看着孙儿娶妻生子，果然人心是不满的。 想罢，尤氏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来，柔声说着，“平平安安，你俩回屋午休，等醒来说不定就能瞧见爹爹娘亲。” 两人也不推托，乖乖应下，“好的，祖母，祖父祖母孙儿告退。” 宋士诚和尤氏笑看着两人，点头，“去吧！” 丫鬟带着小主子下去洗漱歇息。 尤氏看了眼身边人，叮嘱道：“淮儿如今出息了，族里人若有事求到你这儿，都给我按住，别闹到淮儿跟前。” 宋士诚没好气道：“瞧你说的，为夫是那不靠谱的人吗。” 尤氏白了他一眼，翻出以前的旧账，“你正常时候当然不会，若是被灌醉就不好说了，当初差点答应过继族里的孩子，要不是你装睡躲过去，再被他们灌下去，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若真成事，咱们宝贝孙儿怎么办？有多少亲兄弟为了家产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非亲生。” 提起这事她就难受，儿子被传不能生，别人说闲话还能理解，自家族人跟着幸灾乐祸是几个意思？ 还想将孩子过继给淮儿，亲生的都不定孝顺，更何况还是过继的，且已经记事的孩子。 如今见淮儿有出息，时常拿着地里的瓜果蔬菜来家里，从前怎么不见她们身影。 提起此事宋士诚有点理亏，因为做这事的人是他族亲，打不得骂不得，说到底那些人也是为他着想，担心他后继无人，理由是很充足。 可谁不想拥有自己的血脉，旁人的孩子哪有自家香。 这会子被夫人提起，就有点心虚，只得陪着笑，保证道：“为夫可不是糊涂之人，夫人放心。” 见他听进去，尤氏便揭过不提，儿子考中进士给族里带来的好处，数不胜数，人心不足想要更多，尤氏当然不会同意。 这些事由他们出面解决，比儿子出面要好，以免那些人败坏淮儿名声。 宋清淮还不知道，母亲为了他的前途，提前给父亲警告。 “出发。” 随着镖头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往七里镇而去。 苏白英所乘坐的马车，就在队伍中。 另一辆马车里，桃儿将车帘遮盖好，防止灰尘飞进来，转身问：“小霜姐姐，你到过夫人的家乡吗？” 小霜摇了摇头，“不曾。” 她和小寒从临江府跟着夫人，还真没机会来夫人家乡。 桃儿回想起路上发生的事，不禁笑道：“小霜姐姐，咱们这回算是长了见识，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新鲜事，比咱们以往一年所见，还要多。” 小霜附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最搞笑的是那些人，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老爷从那里经过，算准时间举办抛绣球招亲，将绣球扔进老爷怀中，若非老爷反应快，说不得要被迫成亲。 还有几家富户为了拉拢老爷，想方设法在老爷下榻驿站，安排卖身葬父的戏码，或直接往榻上送女儿，等等... 还记得有一回，夫人回房，不知榻上藏了人，躺上去被人抱了个满怀，将夫人吓得不清。 面对这些，还得是夫人，不吵不闹，跟在老爷身边，前往富户们家里拜访，将几名娇媚动人的女子全部还回去，那几位夫人难看的脸色，这会子想起来，小霜还会忍不住偷笑。 车内几人相视一笑，觉得这种事以后不会少，他们应该习惯，好为主子分忧解难。 小寒纠结许久，终于问出口，“幸儿，能不能跟你一起练武吗？”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让小寒察觉到，再不学点武艺，跟在老爷身边，将会是一个累赘。 幸儿看了他一眼，诧异于他的决定，“习武很苦，特别是刚开始，你吃得消吗？” 他和妹妹五岁开始习武，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才有如今的身手，当然妹妹还小，还不是成年人的对手，这也是他会受制于人。 小寒听到很苦，有过瞬间退缩，随后想到什么，眼神坚定道：“不怕，只要你肯教，我会坚持下去的。” 见此，幸儿点头同意，“那好，从明日起，跟我们一起训练。” 身为老爷的贴身小厮，若能有武艺在身，他会轻松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小寒开心的笑了，“谢谢幸儿兄弟。” 幸儿瞥他一眼，挑了挑眉，希望你明早还能笑得出来。 进入七里镇两辆马车脱离队伍，朝宋宅所在的东街而去。 马车停在宋宅门前，已是申时末，门房得了吩咐，知晓老爷即将回来，听到动静立刻探头查看。 瞧见离家许久的老爷与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招来不远处洒扫的小丫鬟。 “小意，快去通知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是。”小丫鬟朝门外看了一眼，扔掉扫帚撒腿往兰香院跑。 守门小厮则快步出来，“小的见过老爷夫人。” 宋清淮颔首，“嗯，带他们进侧门，将东西卸下来，送到清风院，让张嬷嬷将他们四人安排好。” 守门小厮激动不已，老天爷，他见到活的进士，不再是传说中的人，而是府上老爷，而他是府上头一个与进士老爷搭话的下人，够他吹嘘许久。 声音洪亮应下，“是，老爷。” 宋清淮看了他一眼，给送他们回来的车夫，每人一小块碎银。 “两位一路辛苦了。” 车夫拿着银子，笑眯眯道谢，“多谢宋老爷。” 客人打赏的银钱，不用上交，将银子放好，暗自打量一番，不愧是未来的县太爷，就是会办事。 也希望他能为乡亲做实事，车夫跟着镖局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知晓一些官员背地里的龌龊事，只希望从七里镇出去的宋老爷，不是那种人。 第393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张嬷嬷刚从兰香院出来，与前来报信的小意撞个正着，后退两步站稳，沉着脸斥道：“冒冒失失做甚？” 小意被斥责，也不在意，反而笑眯眯道：“嬷嬷，老爷回来了。” 闻言，张嬷嬷立刻眉开眼笑，也不计较她的冒失，“老爷回来了，真的吗？” “嗯。”小意点头如捣蒜。 “快进去告诉老夫人。”张嬷嬷吩咐一声，匆匆忙忙朝外走去，老太爷有交待过，老爷回来得放爆竹，她得去安排上，等老爷进府在放，效果没那么好。 “是。”小意懵懵的应下。 望着张嬷嬷跑远的身影，暗叹一声，嬷嬷可真矫健。 随后进入兰香院，将此消息告知老夫人。 尤氏听到丫鬟的禀告，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念着，“我儿终于回来了。” 人已经朝外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诗画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一阵霹雳啪啦的爆竹声。 往外走的脚步，更快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外出求学，一走就是好几载，而今终于归来，尤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宋清淮与车夫客套了几句，转身就见张嬷嬷领着两名小厮，手里还拿着爆竹。 “老奴见过老爷、夫人。” “小的见过老爷夫人。” 宋清淮和苏白英笑着打招呼，“无需多礼，嬷嬷好久不见。” 两人在爆竹声中走进院门，迎面与往外而来的尤氏碰正着。 “儿子（儿媳）见过母亲。” 久别重逢，尤氏看着明显成熟许多的儿子，更加大气的儿媳，眸中带泪，“好好好，回来就好，你俩在外头受苦了。” 宋清淮温声哄着，“让母亲烦忧，是儿子的不是。” 寒喧过后，尤氏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心疼不已，“舟车劳顿累了吧，先回院洗漱一下，待会再来母亲院里，孩子们和你们父亲出门去，母亲一会让人把他们找回来。” 炎热的天气，坐在不透风的车厢里，身上粘糊糊的，实在不美观，于是点头应下，“好的，母亲。” 尤氏转头对着身后的张嬷嬷交待道：“芬儿，安排几个伶俐的丫鬟小厮去清风院，照顾淮儿夫妻俩起居。” 苏白英不待张嬷嬷回答，出声阻止，“母亲，儿媳有带小厮和丫鬟回来，让嬷嬷教一下规矩便好。” 府中丫鬟各司其职，若抽调出来伺候他们，其它处势必要缺人手。 尤氏点头，“那也行，芬儿让人教一下，往后便是府里一员。” 告别母亲，宋清淮和苏白英走在熟悉的廊沿，看着府中景物，廊柱上熟悉的雕花，心中感慨万千。 不管身在何处，总不如在家中舒心。 清风院一如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干干净净的，庭院中连片落叶都不曾有，可见府中下人有尽心打扫。 行礼已经放在正厅，院中候着两名婆子，见到宋清淮和苏白英进来，立刻屈膝行礼，“见过老爷夫人，老奴是张嬷嬷安排过来伺候老爷夫人，水已经抬进净房。” 小霜等人刚进府，皆是风尘仆仆，对府中事物又不熟悉，张嬷嬷行事稳妥，打算先教导一番，这才安排两名婆子先过来伺候着。 苏白英颔首，“嗯。” 宋清淮和苏白英洗漱期间，尤氏被安排人出门寻找宋士诚和两个孙儿。 换上干净的衣裳，苏白英感觉整个人舒爽不少，一路上赶路，从京城出发时，气温刚刚好，后面越来越热。 宋士诚带着孙儿在茶楼与老友喝茶聊天，平平安安在一旁玩。 “宋老哥，你这孙儿不得了，是个机灵的，将来成就不比他父亲差。”老头望着正在解九连环的平平，羡慕道。 宋士诚笑眯了眼，“呵呵，还好。” 他最喜欢听人夸宝贝孙儿，这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老头见宋士诚高兴，凑近问：“老哥，咱俩关系如何？” 宋士诚不动声色的回，“挺好的。” “我家大孙子今年十五岁，读了两年书，能不能让他跟在清淮身边做事？” 此话一出，宋士诚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有些为难道：“老弟，这事老哥还真无能为力，清淮的事我这还真插不上手，若他需要人手，老哥答应你，帮忙提一提，成不成到时再说。” 意思很明显，这事他帮不上忙。 老头有些失望，却没在纠缠，“行，老哥别忘了就成，喝茶喝茶。” 这时方顺瞧见府上小厮在门口东张西望，过去问了一声，得知老爷回来的消息，立刻蹬蹬跑到宋士诚身边，将此事告知与他。 宋士诚面上一喜，起身道：“老弟，家中有事，下回再聚，今日份的茶水，老哥来请。” “下回聚。”老头本想多聊会，拉近彼此的距离，不成想还没说上几句，就要离开。 宋士诚管不了那么多，笑眯眯的看着大孙儿和晃着小脚的小孙子，招呼道：“平平安安，走喽！” 两人看了眼外头天色，还早，“祖父，去哪儿？” 以往祖父出门，都是傍晚才会回府，今日有点反常。 宋士诚神神秘秘道：“回家就知道了。” 两人还小，尽管聪明伶俐，这会儿也想不到，祖父提前回府的原因，乖乖被牵着往茶楼外走。 几人到家时，宋清淮和苏白英也收拾妥当，带着送给公爹婆母，还有孩子的礼物来到兰香院，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尤氏看着精致的抺额，中间镶嵌了颗绿宝石，一看就不便宜。另一边是块青田石印章，这礼物算是送到他父亲心坎里。 宋清淮看着母亲眼角新添的几道皱纹，还有明显比以往更多的白发，关切道：“母亲，近来可好？” 尤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都好，家中没有烦心事，感觉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原本死气沉沉的宅院，如今充满孩子的欢声笑语，尤氏原本孤独的心，被孙儿填的满满当当，整日笑呵呵的，别提多快乐。 苏白英笑着接过话茬，“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亲定能长命百岁。” 婆母慈善是她之幸，苏白英巴不得她活久一点。 尤氏心里高兴，听到儿媳的话，连声应好，“好，母亲尽量活到一百岁，看着孙儿娶妻生子，呵呵！” “真要活到一百岁，重孙娶妻生子也能见到。”宋士诚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第394章 一家相见 “真要是能见到重孙娶妻生子，也不错。”尤氏瞥了枕边人一眼。 随后看向被他牵着小人儿，朝两人招了招手，“平平安安，你们爹爹娘亲回来了哦，快过来喊人。” 宋清淮和苏白英在孩子们进屋的瞬间，目光便落在两人身上，仿佛被粘住似的，再也移不开。 这是他们的孩子，从小小软软的团子，成长为小小孩童，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小机灵。 日思夜想，今天终于相见，画像里的孩子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还不待两人喊人，夫妻俩先坐不住，从椅子上起身，快走两步来到孩子跟前，蹲下身，满脸温柔的望着两人，唤道：“平平安安，爹爹娘亲的好孩子。” 夫妻俩各抱一个，柔声唤着他们的名字，终于再次抱到他们，宋清淮和苏白英激动的语无伦次，只一个劲的唤着他们名字。 平平被宋清淮抱在怀里，安安在苏白英怀里，两人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爹爹娘亲，再也不是画像上一言不发的模样。 听着爹爹娘亲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名字，小小的人儿从愣怔中回神，小手环着他们脖子，软软糯糯的唤了声，“爹爹，娘亲。” 夫妻俩人抱着孩子，靠在一起，一眨不眨望着怀里的小人，夸道：“好孩子。” 两人抱着孩子久久舍不得松手，干脆抱着他们坐回椅子上，让孩子坐在腿上。 平平安安的丫鬟被拦在门外，芽儿望向苏白英的目光，闪闪发亮，其他几人同样如此。 “咳咳咳...”宋士诚在夫妻俩抱着孩子激动的不能自已时，背着手坐在上首。 见两人眼里只有孙儿，假装咳嗽，出声提醒。 宋清淮和苏白英听到声音，循声望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把父亲给忘了。 赶忙见礼，“儿子儿媳见过父亲。” 宋士诚也不是要生气，不过是想与儿子说说话，“嗯，回来就好，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提起路上之事，夫妻俩的表情一言难尽，事情已经过去，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宋清淮摇头，“没有，儿子跟着镖队出行，一路上很安全。” 宋士诚问出最关心的，“何时上任？” 信上只说要回来一趟，却没说多久，宋士诚担心误了正事。 宋清淮将儿子圈在怀里，低头看着儿子黑乎乎的头顶，神色温和，“还有十来天，在家待五天吧，父亲母亲收拾一下，随儿子一起去县城。”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孩子们，若不趁现在与儿子培养感情，等他接手县令一职，新手上任，一时半会肯定抽不出时间。 宋士诚闻言，立刻拍板决定，“行，明天让方顺先行一步，去县城买个院子。” 尤氏点头，“院子越大越好，孩子们大了，至少得要一间小院。英娘可有要求？” 苏白英抱着安安，低声与他咬耳朵，说着悄悄话，这会子被婆母点名，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能住就成，公爹婆母出银子买院子，她等着住现成便好，转念问：“县令家眷不是住县衙后院的吗？” 宋清淮点头附和，“父亲母亲，买院子有点浪费，住在后院就成。” 宋士诚看了两人一眼，解释道：“儿媳不是要办织造坊，在县衙后院教学终究不方便，住在里面倒没什么，院子也不能少。” 他能把杂货铺做大，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儿媳要办织造坊，绩麻和种麻在七里镇便能完成，最后一道可以放在县城，否则两头跑，别说淮儿不放心，他们也不放心。 县令夫人一言一行，会被许多人盯着，若有与淮儿不合之人，趁机出手对付她，也说不一定。 苏白英一怔，没想到公爹买院子，是因为她那还没影的织造坊，感动道：“多谢父亲。” 同时暗下决心，她要用织造之事，造福广山县百姓。 让穷苦百姓也能穿上齐整的粗布衣裳，而不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 尽管这很难实现，只要愿意努力，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没关系。 苏白英这时才想起，他们光顾着说话，给孩子们带的礼物忘了拿出来。 瞧了眼正厅旁边的箱子，苏白英拉了拉宋清淮怀里的平平，指了指旁边的箱子，“爹爹娘亲给你俩带了些玩具，就在那儿，可要去看看？” 宋清淮将他放下，柔声道：“走吧，去看一下。” 平平尽管不认生，知晓这是亲爹娘，没有相处过的父子之间，比较客气，“谢谢爹爹娘亲。” 宋清淮察觉到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往后有的是时间。 苏白英拉着两人的小手，往箱子摆放之处走去，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映入几人眼帘，活灵活现的泥人，还有小风车，一套竹木马车，一套棋具，还有几只做工精致的布偶，摆满整只箱子。 安安被箱子里的玩具吸引了所有目光，拍手欢呼道：“哇，好多玩具。” 平平的目光停留在围棋上，这是一套玩具类的棋盘。 听着孩子欢快的声音，宋清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看着健康快乐的两个孩子，面对他们时毫不陌生，可以想见，父亲母亲肯定在孩子面前天天念叨，还有来往书信里的话语，其中的良苦用心。 宋清淮朝上首的两人郑重道谢，“多谢父亲母亲，辛苦了。” 尤氏笑道：“你是母亲儿子，他们是你儿子，父亲母亲希望你们好。” 她不是恶人，不会做让孙儿与儿子儿媳离心的事。 那样不利于家族发展，父母亲于孩子而言，非常重要，只有被父母亲呵护长大的孩子，才会健康成长。 第395章 婆媳话家常 “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两位小少爷，饭菜已经好了，可要摆膳？”张嬷嬷亲自过来传话。 尤氏看了眼外头天色，吩咐道：“摆膳吧。” “是。” 张嬷嬷退下不久，便有丫鬟端着丰盛至极的菜肴上桌。 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人参鸡汤、红烧肉、红烧鱼、清炖排骨、时令蔬菜、肉糜蛋羹等。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一起用晚膳，苏白英本想照顾孩子们，不想俩孩子根本无需旁人照顾，筷子用的非常熟练。 尤氏笑眯眯的招呼，“英娘吃菜，他俩自己会吃。” “好的，母亲，你将孩子们教得很好，辛苦了。” 尤氏嘴角的笑，一直不曾落下，“有他俩陪着的日子，我很开心。” 平平安静的吃着饭，安安乌溜溜的眼睛，不时往摆放玩具的箱子望去，心思全部落在玩具堆里。 菜肴很丰盛，熟悉的味道，苏白英一时不察，竟然吃多了。 饭后，喝着消食茶，听婆母说孩子们的趣事，与婆母说起外头的趣事，气氛和谐又美好。 俩孩子在一旁安静的玩耍，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抬头往这边看一眼。 宋清淮坐在一旁，不时插一句，眼角眉梢始终带着笑，整个人无比鲜活。 自儿媳进门，儿子身上一连串的变化，尤氏全都看在眼里，对苏白英越发满意。 如今孙儿有了，儿子又有出息，尤氏觉得人生已经圆满，再无遗憾。 苏白英想起大姑姐远嫁之事，问了句，“母亲，大姐那边如何？” 大姐的事有点离奇，原本以为是孤儿的仇伍，最后却是大户人家丢失的孩子，如今跟着去那边生活，不知日子过得如何？ 尤氏叹了一口气，语气略显无奈，“上回写信回来说，一切都好，你大姐的性子，报喜不报忧，唉！千里迢迢的，操心也无用，还得她自个儿立起来。” 提起女儿的事，尤氏这会也毫无办法，大户人家规矩森严，门不当户不对，娘家隔得又远，有个什么事，可谓是鞭长莫及。 对大姑姐的性子，苏白英也很清楚，不过仇伍的品行端正，应当不会看着大姐被欺负，遂安慰道：“姐夫人品不错，应当会护着大姐，母亲无需太过担忧。” 尤氏无奈一笑，“但愿吧！” 天色彻底暗下来，苏白英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湿润。 尤氏见状，立刻催促道：“看母亲只顾高兴，忘了你俩刚回来，累了吧！快回屋歇着去。” 宋清淮也注意到了，解释道：“英娘昨晚没休息好，儿子就带她回屋歇着。” 宋士诚和尤氏点头，“嗯，有什么明日再说。” 苏白英确实困了，“儿媳告退。” 起身来到认真玩耍的俩娃娃身边，温声询问：“平平安安，可要跟爹爹娘亲一起睡觉觉？” 平平从棋盘里抬起头，认真道：“爹爹娘亲安，平平已经长大。” 安安有些意动，娘亲的怀抱香香软软，他有点想跟香香的娘亲睡，眼巴巴的望着哥哥，见他拒绝了，于是跟着摇头。 从小到大，兄弟俩就没分开过，吃喝一起，刚熟悉的娘亲，当然没有哥哥香。 揉了揉俩孩子的脑袋，软软的头发，乖乖巧巧，回答问题时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人心中一片柔软。 特别是宋清淮，瞧着与他有分相似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骄傲，这是他的孩子，千呼万盼的孩子。 温声道：“明日见。” 告别心心念念的儿子，宋清淮牵着苏白英的手，往清风院而去。 银白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气氛正好，宋清淮忽然道：“娘子，为夫有没有说过心悦你？” 苏白英愣了片刻，抿唇一笑，“没有，不过我知道。” 这下轮到宋清淮愣住了，耳根微红，幸好是在晚上，有夜色遮掩，这才没有暴露。 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回屋睡觉。” 苏白英见他如此，瞌睡虫跑没影，于是凑近他，“夫君还未亲口说过，打算何时说呢？” 两人成亲那时并无深厚的感情，可经过长久以来的陪伴，两人之间的感情日渐加深，只不过都未喧之于口。 宋清淮心中的小火苗，被小娘子撩起，这会也到了清风院，眸底暗光涌动，不急不缓道：“娘子想听，为夫定要满足于你。” 进了院子，挥退候在院中的婆子，宋清淮一把将人抱起，朝俩人的卧房而去。 苏白英惊呼一声，双手环着他脖颈，嘴里说着，“夫君，快放我下来，一路上累了，咱们好好歇一晚。” 宋清淮挑了挑眉，“为夫不累，娘子只管享受便好。” 屋内那张熟悉的拔步大床，迎来许久不见的主人，床蔓落下，遮住一室春光。 “娘子，为夫心悦你。” “嗯。” 男子暗哑的声音从床帐内传出来，夹杂着女子娇媚的喘息声，在这夜明星稀的夜晚，两颗靠近的心犹如琴上弦音，相互呼应，低吟浅唱。 次日，天空泛起鱼肚白，苏白英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动了动身子，光滑的触感告诉她，被褥底下的身子，不着寸缕。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娘子，再睡一会。”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苏白英不敢再动，昨晚撩拨他的下场，深有体会，这会已经老实。 男人经不起撩拨，已有抬头的迹象，天色尚早，环着她腰的手，不急不缓的轻轻撩拨着。 苏白英推了推他，娇声道：“夫君，天亮了。” 宋清淮靠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舟车劳顿晚些起，父亲母亲不会说什么，一路上被娘子冷落，如今到家娘子不打算补偿为夫么？” “夫君，你...唔....”苏白英准备反驳，唇便被堵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等俩人收拾好走出房门时，天色已经大亮，府中下人井井有条做着自己的事。 小霜四人经过昨日下午的教导，对府上事物已然熟悉，这会儿几人正在打扫院落。 第396章 聪明的平平 听到动静，四人上前见礼，“见过老爷夫人。” 随后小霜桃儿伺候苏白英洗漱，小寒和幸儿伺候宋清淮，只不过小寒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见此宋清淮多嘴问了一句，“小寒受伤了吗？若是受伤可不必近前伺候，休息一下。” 他不是苛刻之人，下人受伤还要让他伺候。 小寒摇了摇头，“回老爷的话，奴才没有受伤，早上起来蹲马步，一时不适造成的，过两天便好。” 宋清淮猜他是路上受伤，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有些诧异，“蹲马步？好端端的练这做甚？” 小寒连忙表忠心，“嗯，奴才不想在主子有危险时，站在一旁无能为力，便让幸儿教奴才武艺。” 能不能成为老爷的左膀右臂，就看这个时候，他可没忘记张成，那个跟随老爷许久的人。 昨天没瞧见他人，难保何时就回到老爷身边，而他属于后来者，年纪小，阅历不够，待人接物不如他，身手不如幸儿，显得有些多余，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 他可不想成为过去式，如此一来，只能改变自身，让自己处于有用之地。 宋清淮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是个有想法的，于是鼓励道：“好好练。” “是，老爷，奴才一定好好练习。” 洗漱好，夫妻俩在清风院用过早膳，才往兰香院。 “夫君，明日陪我回趟娘家。” 宋清淮点头，“好，例个礼物单子，让嬷嬷去准备就好，一走几载，多备些。” 既然回来，岳家那边肯定要走一趟。娘子尽心尽力待他，而她的娘家人，自己也会好好相待。 “嗯，单子就不用了，备些实用的。”苏白英摇了摇头，土里刨食的，一些精细物件拿去也无用，还不如米面等物。 两人来到兰香院，宋士诚今日没有外出，和平平下棋。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平平坐得板板正正，神色认真，宋士诚端着茶盏，时不时喝一口，催促一声，“想好没？” 就见平平思虑良久，在手中白子放在其中一处，微微一笑，“祖父承让了。” 宋士诚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盏认真查看棋局，半晌呼出一口气，好家伙，他竟然输给一个小屁孩，虽说他并未认真，棋艺一般，可输了就是输了。 孙儿聪慧过人，宋士诚心里高兴，面上不显，端起茶盏狠狠灌了一口，压下心底的喜悦，一本正经道：“再来，祖父方才那是让着你，这回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平平不紧不慢，将棋子分捡好，“嗯。” 宋清淮和苏白英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惊喜，做父母的，当然希望自家孩子越优秀越好。 看了眼还在玩风车的小儿子，相视一笑，好吧，孩子健康最重要。 尤氏朝两人招了招手，“淮儿英娘来了，快过来坐。” 苏白英福了福身，“母亲安。” 尤氏摆了摆手，“无需多礼，坐下说。” “谢母亲。” 夫妻俩在下首位置坐下，立刻有丫鬟奉上茶水，还有糕点。 尤氏看了诗画一眼，对方会意，捧着一个匣子朝苏白英走来，行了一礼，“见过老爷夫人，这是老夫人给你的。” 话罢，将匣子放在茶几上。 苏白英满脸疑惑，“母亲，这是？” 尤氏没有明说，反而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白英将匣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叠银票，看样子还不少。 还不待她询问，尤氏解释道：“这是你那间铺子的盈利，因着淮儿的关系，铺子生意不错，这些年的盈利全部在里面，如今你既然回来，这个家往后还是你来当，让母亲歇一歇。” 其实盈利远没有这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尤氏拿来贴补两人的，儿子读书没有收入，又无其它收入，猜想俩人手头并不宽裕。 苏白英望着匣子里明显多了大半的银票，心知肚明，看了眼宋清淮，见他点头，将匣子盖上，“谢谢母亲。” 她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好事，否则怎会遇到如此好的婆母，从前听那些大娘婶子们抱怨婆母刻薄，她还提心吊胆过一阵子，如今想来，是她杞人忧天。 这世上没有比婆母更好的人，比她娘还要好。 “既然回来，寻个时间，带平平安安去他们外祖家走一趟，这些年他大舅时常过来看望俩孩子，亲家公亲家母也会来。” “儿媳准备明天去。” “也好，礼物已经准好，明天一家人回娘家看看。” “好。”苏白英感觉谢谢两字太苍白，将夫君还有孩子照顾好，让婆母放宽心，多活几年才是关键。 那边宋士诚看着棋盘上平局的场面，一时有些无语，太丢脸了，虽说他棋艺不高，如今却输给虚岁四岁的小娃娃，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于是仗着身份，起身道：“祖父还有事，你自个玩吧。” “淮儿，随为父来趟书房。” “好。”两人往前院书房而去。 平平眼睁睁看着祖父离开，抿了抿嘴，蹬蹬来到尤氏身边，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祖母，你陪平平下棋，可好？” 尤氏方才瞧得真真切切，他祖父输了，找理由落荒而逃的画面。 于是轻咳两声，温声细语道：“祖母不会下棋，去问问你娘亲会不会？” 小小的人儿，看了眼自家娘亲，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眼里祖父最厉害，其次是祖母，至于昨天才见面的娘亲有何本事，他还不清楚。 皱了皱小眉毛，带着不确定的心思，靠近香香软软的娘亲，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娘亲，能不能陪平平下棋？” 声音软软糯糯米饭的，是孩子特有奶音。 苏白英一直关注着他，自是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孩子尽管聪慧，可还不会掩饰表情。 刚才那皱眉的小表情，明显是在怀疑她。 挑了挑眉，小家伙还敢怀疑她，一会得好好表现一番，提高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地位，思及此，笑眯眯的应下，“好呀！” 小人儿眼睛一亮，“谢谢娘亲！” 第397章 对弈 相熟不久的母子俩，相对而坐，平平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将装有棋子的罐递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本正经道：“娘亲先来。” 苏白英挑了挑眉，将棋罐摆在右手边，“娘亲是大人，你先来吧！” “好。” 安安见娘亲和哥哥在下棋，感觉手里玩具都不香了，将东西放下，蹬蹬蹬地跑到两人身旁，指挥丫鬟给他搬小凳子，坐在旁边看热闹。 小嘴叭叭个不停，“娘亲，你下棋厉不厉害？大哥下棋可厉害了！” 随后凑到平平耳边，悄悄说：“大哥，你今天赢了祖父，待会可不可以输给娘亲。” 小家伙自认为很小声，却没注意到其他人憋笑的神情，执拗的看着自家哥哥，问：“好不好吗？” 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神色严肃的平平，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对。 平平被自家弟弟盯着，抿了抿唇，“观棋不语。” 安安下意识捂住小嘴，随后又反应过来，放下白嫩的小手，“你们还没开始，不算。” 平平抿了抿唇，想起在茶楼里瞧见，老爷爷输棋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又看了眼娘亲温柔和善的脸，不想娘亲变成那样，于是在弟弟期盼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苏白英看着为她挽尊的小儿子，抬手揉了揉他小脑袋，柔声道：“安安，想让娘亲赢，是吗？” 安安点了点头，认真道：“嗯，输了，丢脸。” 苏白英听明白了，小儿子这是担心她丢脸，真是个贴心的好儿子。 笑眯了眼，柔声道：“输赢不重要， 重要的是过程，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三思而行，不可大意。” 安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平平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一刻的娘亲好温柔。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苏白英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真可爱，好想捏一捏。 心动立刻行动，伸手在平平故作严肃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软呼呼的小脸，滑溜溜的，手感非常好。 平平被捏脸，神情有片刻的呆愣，小脸红红的，有点害羞。 安安见此，将脸凑上前，“娘亲，安安也要捏捏。” “好，娘的安安宝贝。”苏白英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玩闹过后，母子俩端正坐姿，从棋罐里拿出棋子，放入棋盘。 安安双眼亮晶晶的在旁边看着，为两人摇旗呐喊，好不热闹。 尤氏见母子三人的互动，欣慰的笑了，不枉她时常在孩子们面前提起。 母子俩你来我往，在安安的摇旗呐喊中，结束这场对弈。 小人儿像模像样的说道：“娘亲技高一筹，儿子甘拜下风。” 苏白英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平平很厉害，娘亲是大人，胜之不武。” 这孩子心思玲珑，等搬到县城去，可以送到私塾。 安安在一旁拍手，随后扯着苏白英衣袖，晃了晃，撒娇道：“娘亲，你陪哥哥下棋，现在陪安安玩风车，好不好？” 架不住小儿子的撒娇大法，苏白英松了口，“好，平平一起来。” 平平还没说话，安安上前摇晃着他的手，“哥哥好不好嘛？” 拒绝不了弟弟的撒娇，只得答应下来，“好吧。” 屋里是母子几人欢声笑语，尤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许是年纪大了犹爱热闹。 书房里，宋士诚看着精气神明显不一样的儿子，心下满意。 同时自责不已，若非他乱点鸳鸯，说不得儿子早已出人头地，也不会蹉跎几载，浪费大好光阴，好在为时未晚。 “淮儿，如今考中进士，可要举办宴会？” 宋清淮摇了摇头，“只有五天时间，明天去枣树村一趟，后面去祭拜一下祖先，时间上来不及，还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方顺今早去县城，你在京城可有碰见马连云？” “没有，若在的京城，儿子不曾刻意寻找，还真没碰到过，大姐都和离了，父亲问他做甚？”宋清淮有些不解，马连云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就算见面，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宋士诚叹了口气，“子昂跟着马连云，为父担心他被冷落。” 马连云的错与孩子无关，更何况外孙还在家里待在一段时间，宋士诚还是很关心的，担心他被马连云和继室苛待。 宋清淮瞥了父亲一眼，觉得他想太多，“马连云再不是个东西，子昂也是他的孩子，不可能虐待他，再者子昂也不小，儿子相信父亲在他离开时，一定给了银子，只要守住银钱，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虎毒不食子，马连云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脸面还是要的。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姐给马连云下了绝嗣药，若他因此恨上你大姐，子昂跟在他身边，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准。” 宋士诚身为男子，最是知晓男子的心思，重视子嗣传承，更何况还是身为进士的马连云。 本来可以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这下好了，妻妾成群倒是有可能，子嗣方面只剩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内心的愤闷可想而知。 若心狠一些，对孩子进行打压，也是有可能的。 宋清淮只知大姐和离，却不知还有这一出，“还有这事，大姐能想到这种主意？” 大姐若有这份心思，在马家的日子也不会过成那样。身为绝嗣药的受害者，宋清淮最是明白其中苦楚。 当初得知自己伤了身子，子嗣艰难的那一刻，觉得人生无望，表面上与往常一样，可心里的伤又有谁知。 有些认同父亲的猜想，若马连云心里有恨，子昂跟着他，日子肯定不好过。 宋士诚默了默，“是知意的主意，不过你大姐行事不周，竟将此事摆在明面上，目光不够长远。” 宋士诚也是后来才知道，已经晚了，要他说，这种事应该神不知鬼不觉，马连云刚开始可能想不到，大夫不说实话，纸终究包不住火，等他反应过来，肯定会想明白。 不够聪明，有想法也不知和家里人勾通一下，亏他还以为女儿是去找马连云过日子。 也是自己不够关心，唉！也怪他记性不好，写信时忘了。 第398章 不靠谱的陈氏 见父亲愁眉不展，宋清淮提议道：“父亲不必忧虑，儿子连襟留在京城任职，过两天去封信，托他帮忙打听一下。” 宋士诚想了想，“果娘的夫婿？” “嗯。” 宋士诚对她还有印象，挺乖巧的一个孩子，儿媳孕期前来陪伴，“是个有福的，也是个运气好的。” 接着说：“那就麻烦他帮忙寻一下，希望马连云还在京城吧，之前听仇伍说，对方想谋外放的官职，苦于没有银钱打点。” “子昂是他亲儿子，父亲放宽心。”宋清淮安慰一句，转而问起旁的事。 “兴弟是何情况，儿子在府城没有见到他。” 宋士诚摇头，“不知，你离家不久，他就回来，如今在家待着，已经大变样。” 对于堂弟家的事，宋士诚不清楚，也没有多问。 又聊了些别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午膳时间。 下半晌，轮到宋清淮陪儿子玩耍。 次日，清晨。 垂花门前，尤氏不放心的叮嘱道：“路上注意些，平平安安听爹爹娘亲的话，不要乱跑，要是遇到坏人，把你们抱走，可就见不到祖父祖母，还有爹爹娘亲。” 苏白英坐在车厢里，撩开车帘与婆母告别，不忘提醒儿子，“会的，平平安安跟祖母挥手告别。” 平平安安很从未离开过祖母身边，依依不舍的挥着小手，“祖母我们很快就回来。” 外祖父外祖母常来看他们，今天终于轮到他们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和小姨们，俩人还挺开心。 骡车从侧门离开，驶出七里镇，朝枣树村而去。 平平坐在苏白英腿上，安安静静的，安安被宋清淮抱在怀里，可他是个不安分的，小身子扭来扭去。 肉乎乎的小手将车帘撩开，身子往外探去。 宋清淮将人搂紧，安抚道：“安安，外头灰尘大。” 这孩子从小就好动，看了眼娘子怀里安静的大儿子，相同的容貌，性子却南辕北辙。 安安看不到外头风景，将目光放在自家 娘亲身上，挣扎着想要下去。 宋清淮耐心极好的询问：“何事？” “我要娘亲抱。” 宋清淮故作伤心，“安安不喜欢爹爹吗？” 跟孩子相处一天，宋清淮将两人性子摸透，大儿子聪明，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不好糊弄。 小儿子活泼好动，嘴甜，还有点小迷糊。 见他伤心，安安立刻解释，“安安喜欢爹爹。” 说完还点了点小脑袋，表示他没说谎。 同时在心里想着，爹爹和祖父一样，动不动就伤心，他太难了，一个祖父不够，如今还要加上爹爹。 幸好娘亲不这样，否则他都忙不过来。 平平坐在娘亲怀里，看着弟弟被爹爹忽悠，暗暗将头撇开。 七月中旬，正是收获的好时节，枣树村家家户户一大早便往田地里赶。 苏大山也不例外，天未亮便起来，带着老四还有两个女儿前往田里，收割稻子。 “大山，白英那丫头怎么不给老四找个镇上做活的差事，在地里刨食有何出息。” 隔壁田里的妇人，见父子俩动作麻利的割稻子，特别是苏玉风长得人高马大，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不怀好意说道。 苏大山没搭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四种苎麻，每年能得不少银子，与老大差不多，都是力气活。 只要有银子，在哪都行，没准老四比老大他们还要强。 妇人见无人理，将目光放在苏白芷和苏白桔身上，挑拨离间的话张口就来。 “芷娘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你娘怎的让你出来割稻子，这要是晒黑了，可如何说人家。” “听说你两个姐夫都是进士，白英和白果往后就是官夫人，以你的条件，少说也要嫁给秀才或举人，要是晒得黑黢黢，秀才老爷可看不上。” 妇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见不得陈金花好过，想要挑起苏家内斗，一个被抛弃的童养媳，凭什么过得比她好。 大家都在田里忙碌，就她陈金花金贵，待在家里煮个饭。 苏白芷脾气不好，听到这话如何忍得，立刻呛声，“芳婶子，有这说三道四的功夫，弯腰多割几株稻子不行吗？叭叭个不停，显得你多能耐。” “至于我的亲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操心，先把女儿嫁出去，再来管别人家的事。” “哈哈哈....” 苏白芷毫不客气的话，让附近听到的人，纷纷笑出声，给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丝乐趣。 苏白芷说完，不再理会面色铁青的芳婶子，继续弯腰割稻子。 娘自三姐嫁人后，家中事物便不怎么伸手，她们已经习惯，爹都没说，她们更没有资格讲。 多做一些事，又不会少块肉，自家亲娘，能有什么办法。 太阳出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苏大山吩咐道：“把稻杆捆起来挑回去，吃完早饭再来。” “好的，爹。” 田里干活的人，到时辰一个个挑着稻谷回家，妇人方才只顾着挑拨离间，派给她的任务没完，被婆母骂了一顿，留在田里继续割。 这会子瞧着众人离开的身影，听着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有点后悔方才多嘴。 苏大山几人回到家里，就见孙小苗在晾衣裳，身边蹲着一个小人儿，拿着小木棍戳地上的蚂蚁。 小家伙见苏大山他们回来，立刻朝他们跑过去，甜甜的唤道：“阿爷，四叔、六姑姑、九姑姑，你们回来啦，肚肚好饿。” 苏大山将稻谷放在院子里，乐呵呵的说着，“宝娃乖，让阿奶给你盛早饭去。” 小人儿嘟着嘴，“阿奶刚起来，饭饭还没好。” 苏大山脸色有些难看，老婆子越来越不像话，之前都是芷娘和桔娘起来煮饭，今天她俩去田里帮忙，就不知道起来煮早饭。 深吸一口气，吩咐道：“芷娘，去爹屋里拿些吃的给宝娃垫肚子。” 苏白芷看了厨房一眼，“好的，爹，宝娃来，姑姑带你去找好吃的。” 宝娃立刻欢呼道：“好耶，谢谢阿爷，谢谢六姑姑。” 苏大山见孩子离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任谁大早上起来忙活，饿着肚子回来吃饭，被告知煮饭的人刚起来，他们还要等一会。 心情能好才怪。 第399章 雷声大雨点小 正在晾衣服的孙小苗看了这边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一家人的衣裳她都洗好了，婆母竟是刚起。 这日子过得，可以说是整个枣树村最舒服的，没有之一，好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老太太，都起得比她早。 即使心有不满，身为儿媳不好说婆母坏话，否则自家男人心里会不舒服，只能寄希望于公爹管一管。 苏大山背着手，沉着脸来到厨房外，见陈氏正在洗锅，灶台旁放着一盆黑面，显然刚进厨房不久。 盯着陈氏看了一会，见她毫无所觉，轻咳两声。 陈氏见是他，扬起一抺笑，“孩他爹回来了，先坐一会，早食马上就好。” 苏大山原本想斥责她一顿，在瞧见她脸上的皱纹时，想要责备她的心，瞬间歇了大半，缓了缓神色，“孩他娘，你这是才起？” 陈氏不傻，孩他爹脸色那么差，肯定不能说实话，只得含糊道：“嗯，身子有些不爽利。” 家家户户都在忙碌，而她煮个饭而已，都做不好，肯定要挨顿骂。 苏大山闻言，早忘了来厨房是干嘛的，“不爽利就去歇着，让芷娘和桔娘来。” “已经好多了，你先去洗把脸，早食一会就好。”陈氏将人往厨房外推，她好得很，饶是她脸皮在厚，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 偷偷关注这边的孙小苗，见状有些失望，却也不奇怪，婆母在这个家如此行事，都是公爹惯出来的。 早饭过后，太阳已经升至半空，苏大山吩咐道：“孩他娘在家带宝娃，顺便晒稻谷，其他人跟我去田里，将稻谷割回来。” “是，爹。” 然，还不等他们出门，院外传来一阵声响，苏白桔探头一瞧，就见栅栏外停了辆骡车。 看清车上下来之人，不可思议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顿时顾不得别的，立刻朝门口飞奔而去，嘴里高声唤着，“三姐、姐夫，你们从京城回来了？” 瞧见苏白英怀里乖巧的平平，喜欢的不行。 平平记性不错，眼前这个小姨，经常带着东西去看他，乖乖喊人，“小姨。” 苏白桔高兴的应道：“欸，真乖。” 宋清淮怀里的安安不甘被忽视，奶声奶气的唤道：“小姨。” 苏白桔眉开眼笑，夸道：“安安乖。” 苏白芷和苏白桔时常去镇上卖绣品和络子，存了点银钱，有时会买些东西去宋宅看望平平安安。 其他人反应慢一点，听到苏白桔欢快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呼呼啦啦全部围上前，苏白英挨个打招呼，“爹娘、大嫂、四弟、六妹，这是宝娃吧，都长这么大了。” 苏大山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英娘女婿回来了，平平安安快进屋坐。” 陈氏瞧着气质更胜以往的女儿，显得有些局促，嘴里念叨着，“快进屋，太阳晒人。” 众人打过招呼后，车夫将骡车上的礼品拿下来，八匹颜色不一的布，米面，还有红枣桂圆，怡糖糕点等... 陈氏嘴里说着，“回来就好，怎的还带这么多东西。” 眼睛不时瞟向那些东西，心里美滋滋。 钱三丫从地里回来，瞧见院外的骡车，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来家里，经过堂屋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眼睛瞪得溜圆，她那几年不见的小姑子，竟然回来了。 瞥见旁边的礼物，暗叹好东西真多，可惜与她无关。 一番热闹过后，苏白英从中拿出两匹布，和一些怡糖糕点，分成两份，给了孙小苗一份，另一份给谁不言而喻。 孙小苗收到礼物，惊喜不已，“谢谢三妹。” 东西进了婆母屋里，很少会到她手上，小姑子亲自给的就不一样。 陈氏见此，几番欲言又止，苏白英当作没看到，拿着东西敲开钱三丫房门。 “三妹回来了，进屋喝杯茶。”钱三丫笑脸相迎。 这么些年过去，一直未有身孕的她，如今已经老实，不再想着贴补娘家，老老实实种田，和苏玉河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苏白英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刚在堂屋喝过，这是给你和二哥的。” 钱三丫连忙堆拒，“不用，给爹娘他们吧，二嫂用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苏白英将东西塞进她怀里，“拿着吧，爹娘那里有，你和大嫂都有。” 苏白英将二嫂的变化看在眼里，同时为二哥高兴。 回到堂屋，就见两个孩子和宝娃一起玩，爹和四弟陪着夫君聊天。 陈氏见女儿进来，将人拉到一旁，“英娘，这次回来待在家里，还是？” “夫君即将担任县令一职，过两天前往广山县。” 陈氏惊呼道：“县令？你是说女婿往后就是县令了？” 陈氏声音足够大，屋里其他人都听到，目光全都汇集到宋清淮身上。 苏大山激动的问：“女婿是真的吗？” 宋清淮点头，“嗯，是真的。” 苏大山大字不识，只一个劲的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苏玉风几人，异口同声道：“恭喜姐夫。” 宋清淮回以微笑，“谢谢弟妹。” 家里来客人，田里的活计暂时搁下，苏白芷和苏白桔许久不见三姐，很想跟她说说话，可她娘却不放人。 只得和小外甥一起玩，眼睛不时瞟向三姐。 苏白英此次回来还有其他要事，和她娘说了会话，便坐到宋清淮旁边。 “爹，四弟苎麻地如今可还好？” 提起苎麻地，苏大山和苏玉风立刻来了精神，不过苏大山却没说话，而是看向苏玉风。 得到指示，苏玉风坐直身子侃侃而谈，“起先种子有限，种了半亩地，后来十五亩全部种上，今年又添了五亩，如今共有二十亩地苎麻，长势喜人，预计今年能收九百斤干麻。” 苏白英认真听完，“四弟好好打理，织造坊若能成，需要的苎麻肯定不少。” 四弟性子实在，对他苏白英非常放心。 苏玉风认真保证，“弟弟一定好好打理。” 苏玉风不傻，只要三姐织造坊开办成功，那他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第400章 查看苎麻地 午饭是苏白芷和苏白桔煮的，孙小苗帮忙洗菜切菜，收到礼物的钱三丫，格外大气，捉了只下蛋的鸡过来。 “芷娘这只鸡拿去，中午添个菜吧。” 苏白芷笑着接过，“谢谢二嫂。” 钱三丫笑了笑，转身回屋。如今她算是彻底明白，苏白英在家里的地位，婆母都不敢说的存在。 以婆母的性子，有好东西绝不可能想到她。 苏白桔望着钱三丫离开的背影，感叹道：“二嫂如今变了好多，以前要是这样，也不用分家了。” 二嫂的变化肉眼可见，以前只知道出门闲逛，什么事都不做，眼皮浅，如今大变样，谁能想到她会有此变化。 苏白芷出声阻止，“说这些做甚，烧点热水，我去杀鸡。” “好。” 孙小苗在一旁洗菜，将姐妹俩对话听进耳里，说实话，她挺羡慕二弟妹的，只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二弟收入全部留做家用。 不像她们大房，夫君收入全部上交不说，她还要洗一家人的衣裳，如今厨房的活计有六妹九妹帮着，等她们俩出嫁，以婆母万事不管的性子，这些事全都落在她身上。 思及此，孙小苗洗菜的动作一顿，看了堂屋一眼。 有了钱三丫的鸡，午膳还算丰盛，一盘红烧鸡块，一大盘炒鸡蛋，和鸡蛋羹，咸肉炒豇豆，清炒苦瓜，还有青菜。 一家人外加车夫，一桌都坐不下，加了张小桌。 午饭过后，宋清淮带着孩子们在苏玉风屋里午觉，苏白英在苏白芷姐妹屋里歇着。 这让一直想和她说话的姐妹俩高兴坏了。 姐妹俩洗好碗筷，回到屋里，问个不停，“三姐，京城好不好玩，五姐也在京城，你们能天天见面吗？” 苏白英看了两人一眼，“京城挺好玩的，至于你五姐，偶尔见一次，她如今怀了宝宝，你俩很快又要当小姨了。” “真的吗？离得太远，不然还能去看看她。”苏白芷有些遗憾的说着。 俩人这两年存了点私房，偶尔还会买点东西去看望平平安安，其它时候根本舍不得花用。 若苏白果离家不远，姐妹俩肯定会前去看望。 苏白桔跟着点头。 “见面你俩就别想了，若是有礼物想要送，我倒是可以帮你寄过去。” 苏白桔疑惑不已，“三姐你不是要去县城了吗？” “你们只管去准备，到时交给府上管事，自会到我手里。” “好的，谢谢三姐。” 下半晌，苏白英带着斗笠，跟着苏玉风到苎麻走了一趟。 望着外头的篱笆，苏白英有些不解，“四弟，这是做甚？” 苏玉风挠了挠头，气愤道：“三姐，还不是苏莲儿那女人，不知如何惹到她，竟往苎麻地里扔虫子，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种子留不下。” 苏白英眯了眯眸，“她，可能是嫉妒吧，最后怎么样？” 这女人当初想算计她，还想破坏她的苎麻，不可原谅。 苏玉风嘿嘿一笑，“爹竟然觉得她可怜不追究，我和大哥他们偷偷报复回来，揍了她男人一顿，那男人又打了她一顿。” 害他抓了好几天的虫，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做得好，不收拾她一顿，还以为咱们好欺负。” 二十亩山地，连在一起，绿油油的一片，微微风吹过，像是一片绿色的湖泊美不胜收，当然这些风景在苏白英的眼里，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苏白英看着田地里忙碌的村人，“今天回来，耽误家里收割稻子。” “家里田地不多，耽误一时半会不影响。” 姐弟俩走在田埂上，聊着家里近况。 迎面走来几个拿着扁担的年轻汉子，望着苏白英的眼里满是惊艳，村里何时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 见她旁边站着苏玉风，不着调的话脱口而出，“风小子，这是你相好吗？” 苏玉风不喜欢他的眼神，站在苏白英前面，挡住那些赤裸裸的视线，眼睛一瞪，“瞎说什么，这是我三姐，眼睛不想要我成全你。” 几人惊呼出声，“你三姐？变化也太大了吧，都没认出来。” 苏白英以前的模样他们见过，皮肤黝黑，哪有如今的容貌。 苏玉风没好气骂道：“你眼瞎。” 几人被骂，根本不敢反驳，谁让他们有眼无珠。 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众人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苏白英是自家姐姐，那个神气不已的人是自己。 “苏玉风神气什么，姐姐嫁给进士又如何，他还不是要种地，哼！” “你说他们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带苏玉风离开呀？苏老大老二镇上有差事，老七老八在私塾念书，只有苏玉风在家种地。” “进士的小舅子，啧！羡慕。” 你一言我一语，都无心下地。 不远处的妇人见状，大声吆喝道：“你们几个臭小子，站在那儿作甚，还不过来挑稻谷。” 几人相视一眼，他们没那个命，“就来。” 小院门口。 苏白英与家人告别，“爹娘，大嫂、四弟、六妹、九妹，我们回去了。” 苏大山等人齐齐点头，“好，路上注意着点。” 安安看着小表弟，认真道：“宝娃，表哥回家了，过两天让舅母带你来我家里玩。” 话罢看向自家哥哥，示意他也说一句。 对于弟弟的要求，平平都会满足，看着与他们差不多大的表弟，“来家里玩，下回见。” 宝娃呆呆的点了点小脑袋，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表哥，有点儿分不清谁是谁。 苏大山见女儿女婿都快离开，孩他娘竟没有回礼，将人拉到一边，“孩他娘，给英娘的回礼呢？” 陈氏叹气，小声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天热鸡蛋留不住，前两天刚卖掉。” 苏大山瞪了她一眼，“那就抓两只鸡，空手回去像什么。” 女儿公爹婆母都在，回娘家大包小包的，却没有回礼，这像什么话。 老婆子越来越拎不清，这般想着丢下一句，“英娘，你们等一下。” 往后院而去，只是大白天鸡都放出去觅食，事先没有准备根本抓不到。 第401章 苏大山的决定 苏白英久等不到她爹，以为他有事交待，便到后院去找他，却见她爹拿着竹耙在撵鸡，鸡毛乱飞，头上沾了几根黄色羽毛，有些狼狈。 出声询问：“爹，你干嘛呢？” 苏大山停下撵鸡的动作，解释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爹给你抓两只鸡，马上就好。” 苏白英看着后院乱窜的几只鸡，还有满头大汗的老爹，出声阻止，“爹，别抓了，留着下蛋吧。” 苏大山抺了把汗，“英娘等一下，爹马上就好。” 早上压下去的怒气，这会子又串了上来，老婆子越来越不像话，女儿带了那么多礼物回来，竟然不准备回礼。 家里没鸡蛋，村里那么多户人家，还凑不出一篮子鸡蛋吗？看来这个家要换人来当了。 虽说亲家不至于为这事看轻女儿，凡事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更何况家里几个小子还得靠英娘提携，可不能让女儿冷了心肠。 苏白英上前拿走他手里竹耙，“爹别忙活了，女儿走啦。” 说话的功夫，鸡已经跑没影，苏大山也没办法，想着明早让老大带过去。 思及此，苏大山不再执着，“爹送送你们。” 笑着和女儿女婿，还有外孙道别，目送骡车远去，苏大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老大媳妇在家带孩子，顺便准备晚饭，孩他娘去田里帮忙。” 老婆子这两年性子有些左，看在她年轻时吃过不少苦的份上，多有容忍，不想越发过分，再这样下去，女儿迟早和家里离心。 一大家子指着英娘，不想着拉近关系，还这般不重视她。 陈氏不太想去田里，天太热，田间地头没有遮盖，“孩他爹，我在家带宝娃，让老大家的去帮忙。” 过了两年舒服日子，不用为银子发愁，里里外外有女儿和儿媳忙活，她除了住在村里，其他的跟镇上那些夫人差不多。 这会子让她去田里干活，就不怎么情愿。 苏大山瞥了眼穿着齐整的她，不容拒绝道：“宝娃长这么大，你没怎么插手，如今也不用了，去换身衣裳。” 见他态度坚决，且脸色难看，陈氏不敢反驳，回屋换衣裳去了。 在这个家里，陈氏只听苏大山的话。 苏白芷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多少有些猜测，却没有为陈氏说话。 陈氏不情不愿的跟着下地，也知晓今日之事做的太过，不给女儿回礼，只因她心中有气，英娘不顾她的意愿，给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布匹糕点这事。 在她心里，家里有好东西都该由她来分配，老二媳妇已经分家，这些东西就没有老二家的份。 至于老大媳妇，若不顺着自己，这些东西也没有她的份。 田间地头正在忙碌的妇人，不经意间抬头，瞥见陈氏往田里走，惊叹道：“陈氏竟然来地里干活，可真难得？” “陈氏命真好，两个女儿都嫁得好，十里八乡也是没谁。” “陈氏这懒妇，今天怎么愿意出来，平常不都在家偷懒，啥也不干。” 这年头除非闲得慌，否则都忙着生计，很少有人会关注旁人家事，对于陈氏的事，也就不清楚，听到这话一下来了兴趣，“啥情况，说来听听。” 妇人隔着田埂，说起陈氏的情况，“这妇人前些年，天不亮就往镇上去给人浆洗衣裳，可洗衣裳的活计本就不累人，家里家外的活才磨人，那些琐事原本是英娘操持，她嫁人后，底下妹妹接替，这么些年都是如此。” 隔壁妇人接话道：“英娘是个有福气的，嫁进宋家就得了两儿子，往后还是官夫人，算是先苦后甜。” “确实如此，连带着底下妹妹也能说个好人家。陈氏自英娘出嫁后，停了浆洗的活计，在家啥也不做，儿媳做月子还是白果那丫头伺候的，唉！人比人，气死人，陈氏还不到五十岁，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就不是懒。” “之前不觉得，听你这样一讲，陈氏确实挺懒的。” 对于村里人的议论，陈氏毫不知情，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以为意，只会觉得这些人是在嫉妒她。 生孩子谁都会，可生出有能耐的女儿，只有她陈氏。 晚上苏玉林几兄弟回来，听说三妹（三姐）从京城回来，宋清淮往后还是广山县县令，全都为她高兴。 特别是苏玉华和苏玉祥兄弟俩，姐夫是进士出身，他们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更坚定。 总不能让姐夫失望，一年到头的束修，还有笔墨纸砚的费用可不少，若一事无成，如何对得起亲家公还有姐夫的栽培。 苏玉华与弟弟对视一眼，决定道：“八弟，晚上推迟半个时辰睡觉，早上提前半个时辰起床，咱们一定要考上进士，否则对不起三姐和姐夫他们。” 苏玉祥点头，“听七哥的。” 七哥学问比他好，还这般努力，自己也不能落下。 晚饭过后，苏白芷和苏白桔照例收拾碗筷，其他几人准备回屋，却被苏大山叫住。 “都坐好，我有事宣布，芷娘碗筷放在厨房，待会再洗，过来一起听听。” “好的，爹。” 人到齐后，苏大山看向陈氏，平静道：“孩他娘，去把钱匣子拿出来。” 陈氏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起身，端着堂屋的油灯往屋里而去，少了光亮，堂屋瞬间陷入黑暗。 兄弟姐妹几人不知爹是何意，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气氛安静的过分。 大人面对黑暗无所畏惧，几岁的小娃娃可受不了，哇的一声，抓着自家娘的衣裳，害怕的哭出声。 孙小苗立刻哄道：“宝娃莫哭，爹娘在。” 苏玉林听着儿子的哭声，跟着出声安慰，听到熟悉的声音，宝娃这才停止哭泣，睁开眼睛，见四周还是漆黑一片，又哇的一声。 苏大山听着宝娃的哭声，吩咐道：“老大将你屋里的油灯拿过来点上，孩子大晚上的哭闹不好。” “好的，爹。”苏玉林快速回屋，拿着油灯过来点亮，有了亮光孩子立马止住哭声。 时间过去挺久的，陈氏还未出来，苏大山忍不住出声催促，“孩他娘，快点。” 第402章 伤心的陈氏 “来了。”陈氏抱着钱匣子，不情不愿的出来。 久不出来，便是想听听苏大山叫她拿银钱做甚，不想几个孩子没有一个问起此事。 苏大山接过钱匣子，打开数了数有二十两，二十两对富裕之家不算什么，对庄户人家来说，却是许多人一辈子的积蓄。 陈氏以前连十两银子都没摸过，却因女儿嫁得好，帮助家中兄弟找到活计，源源不断的进项，积累下来，可不就有这么多。 苏大山不管银钱，也不清楚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觉得家里应当不止这些银钱，于是问：“孩他娘，还有其他的没？” 陈氏摇头，“没了，都在这里，家中田地少，粮食可没少买。” 其实她还藏了五两，孩他爹突然让她拿钱匣子，她有些心慌，下意识的从里面拿了两块碎银。 这些年家中吃食还真没怎么买过，尽管女儿没在家，亲家母逢年过节送得礼可不少，都是些实用的如米面等物。 苏大山将钱匣子堆到孙小苗面前，“老大家的，往后你来当家，小事你看着办，大事家人一起商量，希望你好好当家，别让爹失望。” 陈氏原本还有些心虚，听到苏大山的话，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她来当家？孩他爹，你....” 陈氏怎么也没想到，孩他爹是这个意思，亏她刚才还有些心虚。 被夺了管家权，往后她的话是不是没人听，儿媳还不得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好半晌憋出几个字，“我不同意。” 苏大山有意敲打众人，顾不得陈氏的脸面，直接将话摊开来讲，“你看你，成什么样？英娘大包小包的提回来，女婿和俩外孙难得来家里做客，你呢，中午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老二媳妇得了东西都知道提只鸡过来。 连回礼也不准备，如此让英娘回去如何交待，哪怕亲家不计较，府中人多眼杂，那些下人肯定会议论。” 有些话若不说清楚，时间长了便会忘记，是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兄弟几人将目光投在陈氏身上，想不通娘为何变成如今这般，苏白芷姐妹俩和孙小苗低着头。 苏玉林在铺子里待了几年，见识与眼见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从妹夫传出进士名头，铺子里的生意好了不止一倍，还有与宋家不熟之人，想通过掌柜结识宋家，只为搭上一点关系。 却听到自家娘冷待三妹和妹夫，忍不住出声，“娘，你这事办得不地道，妹夫肯来咱们家，那是给英娘面子，你还如此，可知镇上多少人想攀这层关系。” 陈氏被说的哑口无言，“我...”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 越说越上头，苏大山将早上之事拿出来，“这两年你啥事不做，跟大家夫人似的，我想着你年轻时吃了不少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想你越发过分，煮个早饭都拖拖拉拉的。” 提起这事，苏大山就来气，早早出门忙活，回家却吃不上饭。 原本没有回礼一事，这件事便揭过去，谁知陈氏作妖。 苏玉河在屋里听到娘的大嗓门，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听说自家娘子抓了只鸡给三妹，回身赞道：“娘子做的对。” 钱三丫站在他后面，嘴角上扬，“三妹给的布匹，能裁好几身衣裳呢，还有怡糖和糕点，自家喂养的鸡，可抵不上这些。” 她如今也明白过来，日子过得好不好，不是拿多少东西回娘家，而是夫君体贴，吃饱穿暖。 苏玉河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她，“娘子表现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苏玉河掌管家中银钱，钱三丫被调教的服服帖帖，表现的好，也不吝啬。 这不钱三丫接过铜板，笑眯眯道：“谢谢夫君。” 堂屋内的情形，在苏大山一锤定音下，孙小苗接下管家权，往后家里人赚的银钱，都交到她这里。 将孩子放在苏玉林怀里，孙小苗接过钱匣子，郑重承诺，“爹放心，儿媳一定好好当家，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您不吝赐教。” 苏大山点了点头，“嗯，明早早点起来，去地里摘些菜，再去村里换一篮子鸡蛋，再添两只鸡，老大明早送到宋家去。” 得了吩咐，苏玉林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好的，爹。” 事情交待好，苏大山丢下一句，“散了吧！” 有时候回礼不一定要多好，而是一个态度，老婆子这点都不懂，白费他时常教导。 也怪他有段时间没提醒，就原形毕露，希望老大媳妇眼皮子不要太浅。 陈氏累了一下午，晚上被打击的不轻，这会子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了半辈子家，临老孩他爹竟如此对她，往后还有何颜面。 越想越委屈，眼泪从眼角滑落，回想她这一生，从小就不受爹娘待见，六岁起被卖，每天在打骂中度过，嫁人后日子才好过点，只可惜好景不长。 公爹婆母因病相继离世，家中更是欠下不少外债，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一点，孩他爹却容不下。 她为何如此命苦？ 苏白芷姐妹俩碗还没洗，见娘在哭，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先去洗碗。 厨房里，苏白桔悄声道：“六姐，娘哭了。” 苏白芷轻声附和，“嗯，这事毫无征兆，娘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 爹一直纵着娘，突然来这一出，她们也很意外。 “六姐，你说爹是来真的吗？” “应该不假，不管谁管家都要做事，这事咱们也管不了。”苏白芷有些无奈。 “六姐说的对，凡事有爹压着，大嫂也不敢做得太过。” 其实苏白桔挺担心的，小花被她嫂子以五两银子卖给屠夫，转念想到三姐回来了，要是大嫂敢这样做，她就跑去找三姐。 孙小苗抱着钱匣子回屋，只觉得沉甸甸的，公爹的话犹言在耳，婆母因为怠慢三妹，被迫交出管家权。 那她就不能得罪三妹，只是如何与之相处，还得问自家夫君。 “夫君，爹将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有点担心管不好。” 苏玉林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提着油灯，闻言，将油灯放在小桌上。 宽慰道：“无非就是吃喝，再有就是人情往来，爹给你就先接着吧，指不定哪天又回到娘手里。” 第403章 改变 孙小苗听了夫君的话，心安不少，把孩子哄睡，自己也早早睡下。 伤心不已的陈氏，哭了一会，把苏大山的话，还有大儿子的话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确实做的不好。 因着女儿嫁入好人家，天天被村里吹捧，不知不觉间心态变了。 假如英娘跟娘家离了心，家里的日子，又将回到从前，想明白后，陈氏擦干眼泪起身洗漱。 次日，几乎一夜未睡的陈氏，鸡鸣两遍就摸黑起来床，先去后院抓了两只母鸡，随后提着筐子去地里摘菜。 天空泛起鱼肚白，苏玉华和苏玉祥起床读书，就见陈氏提着一筐水灵灵的菜回来。 兄弟俩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娘，我们来吧。” 家里其他人陆续起床，苏大山将陈氏的改变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孩他娘是个听劝的。 娘家发生的一切，苏白英毫不知情，昨天回府后，带着孩子去兰香院，吃过晚膳才回清风院。 今天夫君要回族里祭拜祖先，这会儿帮忙挑选衣裳。 “夫君，这件青色长衫挺不错的，就这件吧！” “娘子眼光好，就它了。”宋清淮夸道。 只要穿着不显老气，宋清淮都没意见。 用过早膳，父子俩带着下人，提着准备好的香烛等物，坐着骡车往宋家村而去。 得知消息的宋家族长，带着村老等候在村头，迎接宋家最有出息的后辈。 宋家村距离七里镇不远，很快就到了，与族长几人寒喧过后，一起前往祠堂。 而宋宅这边，苏玉林挑着一筐鸡蛋和一筐新鲜蔬菜，两只鸡被绑得结结实实，头朝下挂在肩担上。 除了最小的苏玉祥外，兄弟三人轮着挑到镇上，最后由苏玉林送去宋家。 “夫人，大舅老爷来了，这会子在前厅喝茶。” 苏白英在院子收拾东西，小霜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 “好。” 苏白英应了一声，便往前厅而去，昨天回去没看到大哥他们，原本想着中午请他们吃顿饭，聚一聚，没想到大哥竟然过来寻她，如此倒省了让人跑一趟功夫。 苏玉林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宋家他经常来，守门小厮识得他，这不将他安顿在正厅，留了个小丫鬟帮着添茶，便退下去。 苏白英行至厅外，瞧见坐在那里的自家大哥，几年不见，大哥变化不大。 “大哥，好久不见。” 苏玉林听到她的声音，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人打量一番，“三妹，瞧着清减许多，可还好？” 被关心，苏白英心里高兴，“挺好的，大哥坐下说。” 苏玉林坐下后，指着旁边的筐子，“这是爹娘给你准备的东西，昨个儿见到你回去太高兴，没来得及出门换。” 娘做事不地道，他只能帮着找补一下。 苏白英看着满满一筐鸡蛋，两只被绑着翅膀的母鸡，还有许多时令蔬菜，“辛苦大哥了，昨个儿都让爹别抓鸡，留在家里的下蛋，给大家补身子。” “下蛋的鸡还有，给你就收下，铺子里还有事，便不多待了。” “大哥中午叫上二哥，去宋家酒楼用膳，七弟和八弟那里我让人去通知，后天要去县城。” 苏玉林本想拒绝，随后想到三妹要去县城，路途遥远，见一面也挺麻烦的，点头应下，“好。” 苏白英一路将人送出门外，这才回身处理大哥带来的东西。 看着一筐鸡蛋犯了难，天气炎热，鸡蛋很容易坏掉。 罢了，让厨娘去想办法。 “小霜，让人将筐子挑到厨房去，这些鸡蛋叫福娘想想办法，筐子空出来后，让张嬷嬷往里装些银耳，莲子。” 小霜恭敬应下，“是，夫人。” 因着主子们要去县里，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在收拾行李，整理库房。 张嬷嬷得了吩咐，问清原因，得知是要给夫人娘家，往筐子里装了不少好东西。 午时，宋家酒楼，苏玉林和苏玉河刚到，小霜便上前将人引到二楼包间。 兄弟俩进入包间，没见到自家三妹，于是问一旁的小霜，“你家夫人呢？” 小霜恭敬的应道：“回舅老爷的话，夫人去私塾接另外两位舅老爷。” 私塾里，苏玉华和苏玉祥刚散学，便被门童告知，门外有人找他。 兄弟俩不明所以的来到门外，就见许久不见的三姐站在门口阴影处，苏白英本想让丫鬟过来说一声，无奈身边两个丫鬟都不认识他俩，只得亲自前来。 两人快步上前，苏玉华不等苏白英开口，关心的话便脱口而出，“三姐，有事让人来说一声，弟弟去府上寻你便可，这大热的天，中暑了怎么办。” 以七哥为榜样的苏玉祥，跟着附和，“对呀对呀，三姐。” 苏白英瞧着比她高的七弟，和到她肩膀处的八弟，出声打断，“你俩待会再说，三姐带你们去酒楼用膳。” 苏玉华下意识拒绝，“无需如此破费，私塾里有膳堂。” 苏白英瞥了他一眼，“自家酒楼不算破费，走吧。” 两个人瘦瘦高高的，身上带着股书卷气，看来有用功读书。 “好的，三姐。” 桃儿快步来到骡车旁，撩开帘子，“夫人，两位舅老爷，请。” 苏玉华兄弟俩朝她点点头，踩着脚凳进入骡车。 苏玉祥坐在骡车，有些紧张的问：“三姐，姐夫也一起吗？” 说实话他有些怕三姐夫，尽管对方并未将他如何。 苏白英摇了摇头，“你姐夫回村祭祖，就和大哥二哥聚一下，三姐后天要去县城，可是找你姐夫有事？” 苏玉祥连忙摇头，“没有，就问一下。” 苏玉华瞥他一眼，姐夫性子温和，不知八弟在怕什么。 苏玉华叮嘱一声，“三姐，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 不苟言笑的小少年，在自家三姐跟前，话格外的多，从私塾到酒楼路上就没停过。 说着私塾里的趣事，不时问起苏白英府城和京城的人和事，少年人总是向往繁华之地。 抵达酒楼，苏白英领着几人走进去，吩咐伙计上菜，便朝着二楼而去。 第404章 郁闷的宋族长 几人在酒楼里美美的享用了午膳，回去时，苏玉华苏玉祥没让三姐送，只叫她早点回去，外头太热。 苏玉林苏玉河俩兄弟也打算离开，见人要走，苏白英连忙叫住要离开的苏玉林，“大哥，早上筐子忘了拿，我给带过来了，在骡车里。” “你不说，大哥都给忘了。”说着跟在苏白英身边，来酒楼停放骡车的地方。 只是等他看到满满两筐子东西时，都傻眼了，很快反应过来，出声拒绝，“三妹，这些东西大哥不能要，你带回去吧。” 说着连筐子也不拿，就要转身离开。 苏白英连忙将人扯住，“大哥这些是往年的库存，公爹婆母要跟着我们一起离开，正在清点库房，这才多装了些，带回去尽快吃掉，别忘了给二哥一些。” 好说歹说，苏玉林这才挑着筐子离开，苏玉河看着两筐东西，陷入沉思。 忽得笑了，娘之前还舍不得给回礼，三妹何时占过家里便宜，都是他们扒着三妹。 之前还觉得妹妹让自己做伙计，有些不高兴，如今想来是他贪心不足。 大字不识的他，除了伙计的活计，其他根本胜任不了。 跟着七弟八弟学了这些年，字认得差不多，下回选拨管事，他有机会争取。 苏白英回到家里，去兰香院跟婆母打了声招呼，陪着俩儿子玩耍。 小小的人儿，揉了揉眼睛，“娘亲，安安要去睡觉觉了。” “好，去吧。”说着牵起两孩子的手，带着他们进屋。 等孩子们躺好，苏白英坐在床边，拿着扇子给俩人扇风。 平平安安两人躺在床上，安安见温柔漂亮的娘亲在给他们扇风，轻柔的动作，讲话温温柔柔的，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随后用肉乎乎的手捂着小脸，“娘亲，你要不要一起上来？” 苏白英打扇的动作一顿，看向两人，两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期待。 莞尔一笑，“好，谢谢宝贝儿子。” 两人往里面移了移，给自家娘亲空出足够多的位置。 兄弟俩头一回跟娘亲睡，挺激动的，瞌睡虫都要跑没影，于是屋里响起苏白英不成曲的小调。 这是她在京城听来的，听着很舒服，便跟着哼了几句。 兄弟俩成功被哄睡，而苏白英哼着小调，结果把自己也哄睡着了。 宋清淮在族长家用过午膳，推掉晚膳邀约，回到家中，结果在自家院里没见到娘子，问了丫鬟得知她在兰香院。 洗漱一番过来寻她，却见母子三人睡在一起，画面温馨又美好，宋清淮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突然觉得这床有点儿小，竟然容不下他。 回家看到娘子和两孩子，因在宋家村遇到糟心事，而郁闷的心情，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他也没想到，宋家村人会如此不要脸面，知晓他要回村，竟将亲戚家适龄的姑娘叫去，说得好听叫他挑两个带回来，做丫鬟什么的。 可真实意图非常明显，虽然当场拒绝了，可架不住心里不爽，这都是些什么事。 要不是瞧见族长黑沉的脸色，他都要怀疑这是他搞出来的，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这是嫌他太干净。 还是仇家派来搞他的？ 看了许久，宋清淮才离开，回到清风院整理一些重要书籍，如庆元国律法，还有一些探案录，耕田记事，这些都是即将用到的。 身为县令，这些知识必不可少，还得时常拿出来看一看，研究透彻，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那边，宋士诚坐在书房里气闷不已，对面坐着一脸不好意思的族长。 宋清淮打了声招呼就离开，宋族长越想越不得劲，随后坐着牛车追了过来。 满脸愧疚道：“士诚老弟，这事老哥毫不知情，你跟清淮说一声，等下回去就将人赶出村子。” 宋士诚气得不行，好好的祭祖却这般收场，身为商人，凡事以和为贵，尽管生气，还是给宋族长沏了杯茶。 这才开口道：“清淮还没上任，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往上凑，事情要是传出去，还有何名声可言，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上锋耳里，这官做不做的成，都是两说，你回去好好问问，可是有人指使。” 有人纯粹是见不得别人好，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族长如何处理。 “好，族中有几个品性不错的后生，淮儿若缺人手，可随意差遣。”宋族长最终目的，还是为族中后辈谋福利。 宋族长非常清楚，宋清淮身为新上任的县令，身边肯定得有亲信，若能提拔一两个族人，好处可不少。 宋士诚可不敢应下来，“这事以后再说吧，淮儿还未上任。” 宋族长没得到明确答案，也不气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那好，我就先回去。” 宋士诚起身想送，“族长慢走。” 宋族长走出宋家院门，立刻收起脸上的笑，驾着牛车往回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坏了他的计划。 原本宋清淮就不在村里长大，对他们这些族人并无多深厚的感情，也无恶感，只要好好经营，等关系慢慢缓和提出要求。 苏白英睡得正香，感觉鼻子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看，就见她乖巧听话的好儿子，手里拿着她的头发，正往鼻子里放。 见她醒来，做坏事的手立刻顿住，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甜甜的喊道：“娘亲，你醒了。” 苏白英坐起身，笑眯眯的望着他，轻柔地问：“嗯，安安刚才在做什么？” 安安有点儿心虚，他方才用头发挠了娘亲，还被逮了个正着，“没..没做什么，娘亲，咱们出去逛一逛。” 苏白英见孩子满脸心虚，揉了揉他脑袋，“等下娘亲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见娘亲并未责备他，安安立刻生龙活虎拍手，“好耶。” 平平在旁边安静看着弟弟闹腾，他却从不曾加入进去。 苏白英牵起两人的手，“走，跟你们祖母说一声，咱们就可以出去玩。” 安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问道：“娘亲去哪儿？” 第405章 绩麻进展 炎炎夏日，蝉鸣声此起彼伏。 距离镇子不远，一座宽敞的院落前，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苏白英一手牵着一个儿子，站在大门前。 桃儿上前敲了敲紧闭的院门，很快便有小厮前来开门。 小厮将人打量一遍，见几人穿着光鲜，客气的询问：“请问你们找谁？” 桃儿大声道：“夫人来访，快将门打开。” 小厮惊讶抬头，他刚来此处当差不久，还没见过除老太爷外其他主子，年轻妇人牵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里，气质浑然天成，如此想来她牵着的应当是两位小少爷，垂眸恭敬道：“是，夫人两位少爷请进！” 小厮虽然不识得夫人，可宋家两位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却是人尽皆知。 苏白英微微颔首，“嗯。” 踏入院落，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左右两边各一排屋舍，简单明了。 苏白英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左侧第一间厢房，只见里面坐着十几位妇人，正全神贯注的绩麻，动作熟练，偶尔抬手擦一下汗。 苏白英在门口看了一眼，问守门小厮，“茶儿可在？” “在的，夫人这边请。”话罢小厮带着苏白英几人朝后面走去。 往里走了两步，耳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苏白英便明白茶儿可能是在织布，或者是在教导其他人。 茶儿回到七里镇，和张成负责织布事宜，经过大半年的忙碌，已经教会好些妇人绩麻，这会正在试用新的织布机。 小厮在门口喊了声，“茶儿姑娘，夫人来了。” 茶儿并未听清小厮说了什么，转头准备询问时，却瞧见他身边熟悉至极的脸庞，惊喜道：“夫人，你回来了。” 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夫人，两位少爷安。” 苏白英微微一笑，“无需多礼，这是新的织布机？感觉如何？” 平平安安头一回见到织布机，将手从自家娘亲的掌中抽离，跑到织布机跟前，拿着梭子，左看右看，还上手摸了摸成形的麻布，惊奇不已。 茶儿恭敬垂首，“回夫人的话，经过几次改良，奴婢刚试过了，还不错。” 虽然有样板，可镇上的木匠师傅手艺还着点火候，改了好几次才成功。 苏白英见此间屋里只有一台织布机，于是问：“现今有几台织布机？” “回夫人，一共有三台，另外两台在其他房间，还有一些问题没解决。” 苏白英还算满意，“数量有点少，不过能造出来，也算不错。” “夫人可要去看一看？” 苏白英扭身着看了两孩子，摇了摇头，“不了，张成在忙什么？” “回夫人，老爷命张成大哥跟在木匠师傅身边学习，这边暂时由奴婢管着，共有十六位妇人绩麻，按重量计算工钱。” “绩好的麻有多少？” “回夫人，大概有一百五斤左右，就等织布机可以正常使用，便可出成品。” 提起这事，茶儿脸上满是骄傲，夫人的织造坊马上就要成功，还是她亲自参与的，只要想一想，便觉成就感满满。 “嗯，品质要抓紧，线纱不能太粗。” 茶儿信心十足的保证，“夫人放心，这些妇人手脚勤快，做事认真，最主要的是听话。” 夫人看重于她，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便不能辜负夫人的信任。 再者绩麻工钱挺高的，这些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待在这里不走。 “那就好。” 桃儿跟在小主子身边，听着夫人与茶儿姑娘说话，震惊不已。 没想到夫人竟会织造术，布匹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特别是上好的料子，普通人根本穿不起。 一身粗布衣，价格也不便宜，她和哥哥走运，跟了个好主子。 原来卖身为奴，也没那么吓人，当然前提是跟对主子。 正事谈完，苏白英将日后打算说了一遍，茶儿听说老爷即将担任广山县县令，夫人准备在县城织布，这边负责绩麻。 不由自主的问：“夫人，那奴婢？” “你跟着去县城，这边找个信得过人管理，毕竟绩麻比较简单，难的是织布。你先准备好，县城那边安顿好，随织布机一起过去。” 茶儿心中窃喜，“是，奴婢听夫人的。” 绩麻和织布，茶儿更愿意成为织布处的管事。虽不知夫人为何要分开，但她只要听话，凡事以夫人之事为先。 事情交待完，苏白英大致了解织造坊进展，目前除了织布机，其它都不成问题。 “平平安安，回去喽！” 小孩子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安安围着织布机转来转去，不时用手戳一戳。线纱韧性很好，怎么戳都不会断，这下子更让他好奇。 平平则背着小手，站在旁边，拧着小眉头沉思，一副小大的模样。 听到娘亲喊他们，安安立刻蹬蹬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娘亲，咱们要回去了吗？” 苏白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声道：“对。” 这俩孩子很乖，在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安静的在一旁玩。 茶儿恭敬的跟在几人身后，一路将人送出院门，这才唇角含笑的回屋。 厢房里，有那眼尖的妇人看到苏白英，与身旁之人说起，“那夫人不知是谁，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也不知她来咱们这儿做甚？” 也有心思细腻的妇人，很快猜出其身份，“能让茶儿姑娘如此恭敬，除了咱们夫人，还能有谁，她牵着的两个小娃娃，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话一出，众人窃窃私语，全都是恭维的话。 茶儿心情很好的往回走，本打算回去继续织布，却听到她的议论声，只得出声打断，“安静，好好做事，夫人回来，织布很快便会提上日程，届时绩麻够不上，便会增加人手。” 此话一出，房内瞬间安静，众人低头做事，生怕有人来抢起她活计，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钱。 多个人加入，她们就少赚一点。 苏白英见天色尚早，索性带着孩子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小孩子爱吃的饴糖。 第406章 秋知意来访 等母子三人玩尽兴回到家，就见宋清淮站在门外张望，显然想出门寻她，却不知几人去向，只得在门口等。 安安瞧见自家爹爹，蹦跳着来到他跟前，将手里的饴糖，递到他嘴边，“爹爹给，安安特意留给你的哦！可好吃了。” “嗯，谢谢安安。” 平平不紧不慢的行至他跟前，“孩儿见过爹爹。” “平平乖。”宋清淮不偏不倚，每人夸一句。 苏白英和桃儿提着在街上买的零食，还有小玩具。 “夫君，怎的站在门外？” 宋清淮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的幸儿，“在等你们，去逛街了？” 苏白英点头，“嗯，去了趟织造坊，把事情安排好，时间还早便去街上逛了逛，虽然不及早上热闹，东西还挺齐全的。” 和孩子一起逛街，感觉非常不错，特别是安安一路上小嘴就没停过，看到什么都想要，就连鸡毛掸子都想买。 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这孩子太活泼，而平平则太安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不过有他弟弟陪着，苏白英倒不担心他会孤单。 宋清淮将小儿子手里的糖含进嘴里，随后将人抱起，另一只手牵着大儿子，“进去吧。” 在家这几天，宋清淮感觉身心愉悦，特别是抱着孩子的时候，那种满足感，是榜上有名也体会不到的。 遗憾没有陪着孩子长大，同时又有些庆幸，没有耽搁太久，还有机会补救。 安安被爹爹抱着，“哇！哥哥，安安比你高了耶。” 平平抬眸瞥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弟弟在爹爹怀里，当然比他高。 瞧着俩孩子的互动，苏白英眼里盛满笑意。 夫君疼爱，俩孩子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人生圆满。 晚膳过后，告别孩子们回到清风院，洗漱好，宋清淮将小娘子抱在怀里，把头靠在肩膀处。 语气闷闷不乐道：“娘子有了儿子，就忘了夫君，出去也不带为夫。” 宋清淮整理好书籍，到兰香院找人，被告知娘子带着孩子出去，叫他好生失落。 苏白英被夫君抱在怀里，想着在屋里便由他，谁成想他竟说出这番话来，这酸溜溜的语气，不像是三十几岁之人会说的话。 听着让人想笑，苏白英使劲忍着，她怕笑出声一会被收拾。尽管她不怕被收拾，可事后的脱力感，总归不太美妙。 最后实在没忍住，“哈哈！夫君你这说话的语气，跟安安差不多。” 宋清淮望着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娘子，有些无奈，一把将人抱起，朝床榻而去。 苏白英惊呼一声，“呀～夫君....” 同时后悔不已，她怎么就没忍住呢，明早又要腰酸。 宋清淮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为夫要好好惩罚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痒痒的，苏白英缩了缩脖子。 小声道：“夫君，以后去哪都带着你，今晚能不能歇一歇？” 宋清淮勾了勾唇，“你说呢？为夫可是让你歇了两个多月。” 云消雨歇后，苏白英累得手指都动不了，还是宋清淮打了水来，帮她清洗。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望着娘子姣好的身子，没有忍住再次将人吃干抹净。 这下子苏白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家伙太不知节制了，明晚说什么也不同意。 想着便沉沉睡去，宋清淮将俩人清洗干净，看着娘子安静的睡颜，在其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吹灭油灯，将人揽在怀里，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他这辈子有娘子就够了，其他的女人哪有怀中人合他心意。 次日，早膳刚过，便有丫鬟来报，“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表姑奶奶来了。” 尤氏一听，连忙吩咐，“意儿来了，快请她进来。” 尤氏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秋知意悦耳的声音，“意儿不请自来，还请舅父舅母莫要见怪，见过表哥表嫂。” 宋清淮微微颔首。 苏白英笑着打招呼，“表妹好。” 尤氏笑道：“你来得正好，本就打算差人去喊你，中午留下用膳。” 秋知意在下首位置坐好，打趣道：“好，意儿听说表哥表嫂回来，这不一大早就过来，生怕晚一步表哥表嫂要去往别处。” 嘴里说着，眼神示意丫鬟将礼品放桌上。 尤氏嗔怪道：“人来就好，下回别带这些，银钱留着急用。” 外甥女婿在私塾教书，月银才二两，根本不够花，若非苍家家底丰厚，怕是早就饿肚子。 秋知意也不争论，乖乖应下，“好，听舅母的。” 下回还有下回，只要她不配合，舅母也拿她没办。 丫鬟端茶倒水，一阵忙碌后，尤氏再次开口，“你表哥要去县城任职，我和你舅舅一起跟着去，有事给我们写信。” “真的吗？太好了。”秋知意真心为表哥感到高兴。 以后便是朝中官员，身份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尤氏笑眯了眼，“嗯，广山县县令。” “恭喜表哥，表妹祝你前程似锦。”秋知意说得真情实意，舅母对她好，无以为报，只能时常过来陪她。 如今得知舅父舅母即将跟随表哥去任上，很是为他们高兴。 宋清淮客气道：“谢谢。” 表兄妹没怎么相处过，讲起话来客客气气的。 秋知意嫁人后，日子过得舒心，整个人的气质，少了先前的清冷感，多了些暖意。 竟比之前更明艳，不怪苍天南非她不娶。 秋知意将目光落在苏白英身上，“表嫂，许久不见，瞧着竟比之前清减不少。” 苏白英打趣道：“表妹是火眼金睛吗？还能瞧出不同来。” 秋知意抿唇一笑，“表嫂如今更好看了。” 久不见的两人，之间的那点距离感，在几句话后悄然消失。 次日，宋清淮在镖局雇了四辆马车，再加两辆骡车，刚好装得下。 安安坐在宋清淮腿上，奶声奶气的问：“爹爹娘亲，咱们去哪儿呀？” 面对孩子的询问，宋清淮温声道：“去县城，爹爹在那儿当差，往后咱们一家再也不分离。” 小孩儿心思单纯，立刻欢呼道：“好耶。” 第407章 三进宅院 宋清淮一家人跟随镖队前往县城，家中留下张嬷嬷等一些丫鬟小厮打理。 宋清淮在家里的这几天，有不少想攀关系的人，由宋士诚出面接待。 而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并未大肆宣扬，知道的人不多，只有秋知意带着苍天南前来送别。 依依惜别，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秋知意有些怅然，往后不能想见就见了。 苍天南看出她的想法，出声宽慰，“娘子别难过，若是想舅父舅母，为夫陪你去县城看他们。” 两人成亲后，对秋知意之前的事，苍天南全都知晓，庆幸她逃出来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一个小姑娘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秋知意轻声应道：“好。” 舅父舅母待她如同亲女，如今见他们跟着表哥去县城生活，不用忍受分离之苦，为他们感到高兴。 而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夫君野心不大，家中富裕不愁吃穿，每天和婆母大嫂聊聊天、逛街，小姑子性子好，又是出嫁女，小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七里镇到广山县需要五六天，镖队货物多，走得并不快，一行人在第六天傍晚抵达县城。 方顺知道主子们这两天到县城，派了个小厮守在城门处。 小春从早上起就守在这儿，眼见着太阳已经西斜，还未见到府中车辆。 正暗自猜测，主子们是否明天才能到。 便远远瞧见府上车夫，立刻上前，“李伯，车上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 车夫朝他点了点头，“车内坐的是老太爷和老夫人。” 小春靠近车厢，道出来意，“奴才见过老太爷老夫人，方管事让小的前来给主子们带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车厢内传出宋士诚略显疲态的声音，“嗯，前面带路吧！” “是。” 骡车进了城门，在小春的带领下，径直前往云广街，最后停在月桂巷中间一座三进大宅子前。 此处距离衙门步行的话需要半个时辰，乘坐骡车的话只需两刻钟，不近也不算远，价格刚好合适，也符合主子的要求，方顺便做主买下。 骡车从侧门驶入，两辆车子停在垂花门前，宋士诚尤氏还有宋清淮和苏白英，两人各抱一个孩子从车上下来。 四辆马车停在外面没有进来，不过车上的下人全部下来。 除去主子，跟着前来的仆从共有二十二人，幸好镖局的马车车厢足够大。 方顺正在检查各处可有遗漏，听到响动匆匆而来。 躬身道：“见过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两位小少爷，院落已经打扫干净，院中家具全部换成新的，请各位主子移步。” 宋士诚背着望着垂花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还有门楣花牙都很有讲究，可见先前的主人有用心装饰，满意点头，“嗯，眼光不错。” 被主子认可，方顺激动不已，“谢老太爷夸奖。” 进入垂花门，左右东西两间厢房，正厅主屋和次卧，五间上房，还有茶水间，占地虽不及宋家在七里镇的宅院，可在县城里能寻到这么好的房子，也是非常难得。 苏白英牵着平平安安的手，这一路上两孩子夫妻俩亲自照顾，小孩子脑瓜子聪明，听着大人们交谈，知晓这里是他们以后的家。 于是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裳，轻声询问：“娘亲，咱们往后要住在这里吗？” 苏白英同样小声回，“嗯，平平安安可喜欢？” 平平安安对视一眼，平平点了点头，安安像个小大人似的，“没有家里宽敞，不过能跟爹娘在一起，孩儿没有意见。” 苏白英被小孩儿逗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也知他说的对，这里确实不如宋宅宽敞。 最后决定宋士诚和尤氏住主屋，苏白英夫妻俩住东厢房，俩孩子住西厢房，贴身伺候的丫鬟住耳旁，其他丫头婆子小厮住倒座房。 安排好后，丫鬟婆子将日常用品摆放好，厨娘便安排手底下的丫鬟开始洗菜切菜，时间有限，一顿简单的晚膳很快完成。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齐聚在正厅，宋士诚率先开口，“淮儿，准备何时接任？” “还有几日时间，儿子打算在县城各处逛一逛。” 他此次前来，并未差人提前通知，就是不想引人注目。 宋士诚闻言提醒道：“那你注意一下，别让人认出来。” “儿子晓得。”宋清淮没有旁的意思，想着先将县城各方势力打探清楚，上任后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人坑了也不知道。 尤氏打了个哈欠，吩咐道：“一路上也累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平平安安朝几人行了一礼，“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安，儿子告退。” 两个小人儿，像模像样的行礼，话语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里甜甜的。 尤氏眉开眼笑，“乖孙孙，祖母明天带你们去外面玩。” 听说可以出去玩，安安好话张口就来，“谢谢祖母，你最好了，安安最喜欢祖母。” 宋士诚见孙儿如此可爱，起了逗弄之心，满脸难过，“安安不喜欢祖父吗？唉！好伤心好难过。” 这一招屡试不爽，安安连忙道：“安安也喜欢祖父。” 宋士诚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安安可不许骗祖父。” 安安认真点头，同时有点无奈。 宋清淮看着自家小儿子，被父亲哄得团团转，暗道：这孩子心思纯善，是个好孩子，不过容易被骗，得好好教导一番，免得以后被骗。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俩孩子将来不会太差。 苏白英听着儿子哄人的话，总算知晓他那张巧嘴是如何练成的了。 有他祖父时不时的逗弄，这孩子说起好话来，小嘴跟抺了蜜似的。 尤氏见他又在逗宝贝孙儿，瞪了他一眼，“行了，让孩子早点回去休息。” 宋士诚摸了摸鼻子，“祖父的乖孙孙，累了吧，快回屋睡觉吧。” “好。” 孩子们下去，宋清淮和苏白英跟着起身，“父亲母亲，儿媳告退。” “嗯。” 第408章 出门逛街 洗漱好躺在床上，宋清淮跟苏白英商量，“娘子，为夫打算送俩孩子去私塾念书。” 苏白英转身面对着他，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对方表情，于是问：“可是有去处？” 宋清淮跟着转身，两人面对面，彼此呼吸相互交缠，“暂时还没有，过两天让小寒去打听一下，附近口碑不错的私塾。” 苏白英对此没有意见，“嗯，夫子的品性打听清楚，可别带坏孩子们。”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夫子的品性好坏，影响甚大。 “为夫晓得，娘子放心。” 两人就着孩子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许是天热，又或者是出门在外，苏白英没有休息好，这会处在安全的地方，不一会就睡着了。 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声，宋清淮唇角弯了弯，他终于实现当初的承诺，往后好好当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成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次日。 苏白英醒来，就见枕边人正在穿衣，起身上前帮忙整理衣摆，顺手帮他将腰带配戴好。 退后几步看了看，一身杏色广袖长袍，搭配银色绣云纹腰带，瞧着文雅大气，在柜子里翻找出一个银白色荷包，当初购置这身衣袍时掌柜送的。 苏白英真心实意的夸道：“夫君，瞧着比以往更精神，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宋清淮被夸，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是娘子眼光好。” 他的衣裳等物都是娘子一手操办，可不是娘子眼光好么，否则以他从前的性子，不是玄色就是蓝色，看起来是稳重了，同时也显老。 他本就比娘子大一轮，穿衣上再不讲究，旁人都要误会他们的关系。 夫妻俩打开房门，就见俩孩子在庭院玩耍，芽儿和菊儿在旁边看着，俩个小人儿听到开门声齐齐扭头。 朗声唤道：“爹爹娘亲。” 苏白英柔声询问：“嗯，可有洗漱？” 平平认真点头，“有，娘亲快去洗漱吧！” 安安小脑袋点的很欢。 早起就瞧见两个小宝贝，夫妻俩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 每天能见到孩子，是件很幸福的事。 早膳后，宋士诚看着气宇不凡的儿子，暗暗点头，不愧是他宋士诚的儿子，“你们夫妻出去逛，孩子跟着我们出去玩。” 宋清淮并不反对，“如此也好，我和娘子中午就在外面用膳。” 交待好，宋士诚吆喝一声，“平平安安，走，祖父祖母带你们出去玩。” 县城以往没少来，不过那时身边没有孙儿，如今不一样了，再者他也有几年没来。 安安立刻欢呼出声，“好耶。” 平平看了自家爹娘一眼，抿了抿唇，“爹爹娘亲不和我们一起吗？” 爹娘对他们的宠爱，平平能感受到，尽管话少，可他还是个孩子，全心身依赖父母，这会儿祖父要带他们去玩，会想着爹娘。 不待宋清淮回答，宋士诚抢先说：“平平，你爹他们有事要忙，就不和咱们一路。” 自儿子回来后，将孙儿霸占了去，他已经好几天没跟宝贝孙孙一起玩，可不想儿子跟着去，分走宝贝孙孙的注意。 谁也不知老爷子的心思，平平安安听说爹爹有事，懂事的不再多问。 欢快的挥了挥手，“爹爹娘亲，安安和哥哥跟祖父祖母去玩了。” 苏白英认真叮嘱，“好，注意安全，要跟在祖父祖母身边，外面可是有人牙子的，专门抓乱跑的小孩。” 俩孩子长得可爱，万一被坏人盯上，可不得了。 随后吩咐两人的丫鬟，“看好小少爷。” 尤氏带着诗画，宋士诚则带着小春，原本跟着他的方顺，因着张嬷嬷没有跟来，家中一些琐事便交给他安排，便没有时间跟主子出门，便将此事交给手下小厮。 宋清淮也不放心，将幸儿招来，吩咐道：“幸儿，你这两天跟在两位少爷身边，护好他俩。” 幸儿恭身应下，“是，老爷。” 随后站在平平安安身后，腰上的佩剑非常醒目。 对什么都好奇的安安见状，上前摸了摸剑鞘，嘴里惊呼道：“哇，是真的。” 幸儿行了一礼，“小的见过二少爷。” 两位小少爷虽说长得一样，性子却不同，经过这么些天，他不用看胎记，也能分得清。 宋士诚瞥了眼自家儿子，丢下一句，“放心吧。” 便牵着安安的手，尤氏牵着平平，带着下人走出垂花门，乘坐骡车从西侧门离开。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行人下了骡车，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叫卖声吆喝声不断，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尤氏还是大女儿生孩子时来过一次，有十多年没来。 “这条街比以前热闹，闻着这些香味，好想尝一尝。”尤氏这会儿有点后悔在家吃早膳，如今闻得着吃不着。 宋士诚很少见她如此，“呵呵，咱们就住在这儿，想吃明早来便是。” 安安跟着附和，“香，想吃。” 对于孙儿的要求，宋士诚爽快应下，“好，咱们明早都来吃。” 宋清淮和苏白英随后出发，只带了一个小厮，坐着骡车离开宅院。 两人在县城待过一段时间，当初一心科考，对县城局势并未过多关注。 唯一比较熟悉的是崔家，至于原因，当初他在县城的铺子生意太好，遭到崔家的打压，从而关门大吉。 否则以他的性子，吃喝不愁的情况，这辈子就守着娘子还有孩子们。 经过两年，也不知崔家势力发展的如何？可有赶超白家？这些事都要一一落实。 苏白英着一身月牙白广袖衣裙，梳了个云仙髻，头上插了根晶莹剔透青玉簪，衬得她面容清丽脱尘。 这会儿美娇娘坐在骡车里，眨着清澈如水眸子，问身边气质不凡的男子，“夫君，咱们去哪儿？” 宋清淮神色温和，“先去茶楼吧，那儿人多，消息也多。” 今天去各处茶楼喝茶，探听消息，明天该换身衣裳去市集或小酒馆打探。 “好，”苏白英没有意见，随后撩开帘子，望着街道两旁行走的百姓，大多数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第409章 探听消息 然，这些人虽然穿着朴素，却洗得很干净，脸上神色是愉悦的，可见对生活的态度。 农夫挑着家中产出，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脚步匆匆行走在路上，苏白英看的出了神，同时为他们感到开心。 其实普通百姓的想法很简单，每天能够吃饱，有件布衣裹身，家中孩子平安长大。 宋清淮望着娘子脸上轻浅的笑意，温声询问：“娘子如此开心，可是有何发现？” 苏白英抬手指了指外头，微微翘起嘴角，“为他们感到高兴而已。” 宋清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嗯，娘子大爱。” 苏白英放下帘子，“只是有感而发，哪有夫君说的这般好。” 若没有夫君，她的日子与那些人无异，早晨睁眼的瞬间，便要为一日三餐而努力。 容不得半点空闲，庄户人家更是靠天吃饭，若雨水少或多，都能影响收成，交完税收，根本剩不下多少。 骡车畅通无阻的来到有间茶楼，小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爷夫人，茶楼到了。” “嗯。”宋清淮轻声回应。 随后牵起身边人的手，“娘子，下去吧。” 嗓音温润好听，望着她的眼里满是宠溺。 苏白英抬眸笑意盈盈的望着他，轻言回应，“好。” 两人穿着亮眼，一下车便引起不少人注意，投向二人的目光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被这么多人关注着，苏白英有点不适应，抬步往茶楼而去。 时间尚早，茶楼里却非常热闹，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喝早茶。 两人进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自顾自的说着。 “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现任县令竟然没有连任，而是有新县令要来。” “怪事，可知新县令是何背景？” “据衙内传出的消息，新县令是广山县人，具体来自何处不清楚。” “你这消息过时，半个月前就传出来了，不过于咱们无关，大伙提一嘴就过，来喝茶喝茶。” 宋清淮和苏白英从他们旁边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感叹，茶楼不愧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凑在一起的几人，突然有人神秘兮兮道：“我这有个最新消息，你们绝对没听过。” 旁边人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坏笑的接过话茬，“是何事？瞧你这神情，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说出来大伙乐呵乐呵，是不是谁家小媳妇出墙了？” 调笑声并未压低，引起一阵哄笑声，随后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男子见周围人目光全部集聚在自己身上，这才勾唇一笑，“吕家三少爷在家绝食，闹着要娶崔家被休回来的那个。” 反应快的人，立刻明白他说是谁，“崔家两年前被赶回来的那个？” “嗯，神奇吧，吕家三少爷今年十九，还有未婚妻，这会正在家里闹着退婚，啧啧啧...” “确实神奇，崔家那位今年二十六了吧，老牛吃嫩草呀，嘿嘿！” 一时间大堂内闹哄哄，宋清淮听着这些话，朝身后的小寒使了个眼色，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雅间。 小寒会意，不动声色凑近几人搭话，这是宋清淮交给他的差事，收集消息。 “吕家的实力可不小，家中少爷什么样的美娇娘没见过，怎会看上被休弃的女子，且还比他大，再者崔家女并无倾城之姿。”有人不屑一顾，觉得男子消息不靠谱。 伙计面带微笑，“客官请坐。” 宋清淮和苏白英坐定后，吩咐道：“嗯，麻烦小哥上壶好茶，再来两蹀点心。” “客官稍等。” 伙计退出去后，苏白英看向身边人，“夫君，崔家女很像大姐口中的那人，两年多过去了，怎么还没嫁出去，如今还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来不简单啊。” 宋清淮敲了敲桌面，猜测道：“马家人自己的臆想罢了，崔家能崛起可不简单。” 心中恼恨不已，马家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亲事，竟想出那等恶心人的办法，幸好大姐逃出来，否则宋家名声有碍不说，他将失去唯一的亲姐。 听说马家老大在县衙当差，等他上任可得好好关照一二。 他宋清淮可不是善茬，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对方伤大姐致深，用着自家的银钱，还虐待她。如此可见，马老大并非好人，他整治起来毫无愧疚感。 夫君与崔家四少爷有点恩怨，苏白英恨恨道：“那崔家人真可恨，希望吕家硬气一点，并出手报复。” 宋清淮唇角微弯，“娘子只管看戏。” 说话间，伙计敲了敲门。 “进。” 门被推开的瞬间，伙计扬起笑脸，“客官您要的茶水和糕点，请慢用。” “嗯。” 伙计识趣的退出厢房，顺便将门关上。 宋清淮将糕点推到苏白英面前，招呼道：“娘子吃糕点，尝尝看味道如何？” 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而后才是自己。 苏白英端起茶盏喝了口，评价道：“味粗而淡薄，一般。” 随后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有股奶香混合着茶香，味道挺特别的。 “这个糕点不错，夫君尝一尝。”说着重新拿了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宋清淮就着她手轻咬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不过他不爱吃这些，将她手中另一半吃完，连忙喝了几口茶，冲淡嘴里的甜味。 “娘子喜欢就多吃点。” 苏白英用帕子擦了擦手，“等下给平平安安他们带些回去。” 宋清淮抿了一口茶，“重新叫一份。” 俩人坐在雅间，楼下的声音不时传进他们耳里，宋清淮静静听着，分析县城近况，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另一边平平安安跟在祖父祖母身边，将热闹的街道逛了个遍，直到太阳散发出灼人的热意，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寻了处酒楼，祖孙几人还有一众下人，美美的吃了顿午膳。 次日，宋清淮穿了身泛白的粗布衣，带着同样装扮的小寒就要出门。 却被苏白英叫住，“夫君，这是要去哪儿？” 看着夫君这身装扮，苏白英有点无语，就他这脸色红润的样子，一看就没吃过苦。 第410章 到任 “为夫准备去平民区转一转，看下他们的生活状态，有无改善的可能。”宋清淮解释道。 他既然决定当个好官，便要想方设法为民谋利，否则对不起欧阳兄的信任。虽然还没任何头绪，可不妨碍他事先了解情况。 如此，肯定不能穿的光鲜亮丽，穿破旧些，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夫君，混迹于平民区的人，眼睛亮着呢，就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一看就知身份不简单，若这身装扮出现，说不得会被人盯上。” 宋清淮闻言觉得娘子说的好有道理，是他太想当然了。 对此宋清淮非常痛快的承认，对着苏白英作揖，“娘子聪慧过人，为夫不及你。” 他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没吃过苦，最大的挫折就是被女子抛弃，这也导致他差点走不出来。 想着亲自感受一下底层百姓的日子，将来上任后，看能为他们做些事。 不想还没出门，就因装扮不合格，而郁闷。 苏白英笑了笑，将人拉回屋里，“过奖了，夫君心系百姓，一时没想到而已。” 说着把他身上的粗布衣裳脱掉，重新拿了套淡蓝色窄袖长袍，为其穿上。 而后柔声建议，“夫君可将此事交由小寒他们去，你还是去茶楼喝茶。” 说到底苏白英还是有私心，担心夫君出现在平民区，被恶人盯上。届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君，如何逃脱那些人，幸儿这两天要跟着平平安安，小寒刚跟幸儿学武，同样手无缚鸡之力。 思及此，苏白英觉得要去买几个小厮回来，跟着幸儿学武艺，将来保护平平安安。 宋清淮是个听劝的，于是改变主意，“好，就去茶楼，娘子可要一起去？” 苏白英摇了摇头，“不了，织布之事得着手安排上，夫君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宋清淮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眼角，轻声道：“好，晚上见。” 苏白英脸颊微红，“嗯。” 目送夫君离开，苏白英将方顺找来。 方顺恭敬站在厅内，垂首敛目，“夫人，召见小的有何事？” 苏白英客气道：“方管事，府中人手不足，我这边有件事要麻烦你去办。” 方顺是公爹身边的人，如今张成在学习织布机制作原理，为将来管理织造坊做准备，而她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手，只得将事情交给他。 方顺立刻表态，“夫人有事请吩咐，小的一定办好。” 方顺三十四岁，跟在老太爷身边十多年，从前地位仅次于仇伍，而今是老太爷最得力的手下。 原本他不用管理府上琐事，谁让张嬷嬷这次被留在七里镇没来。 “后院那五间房，我准备用来织布，麻烦方管让人整理一下。” 方顺没有意见，“是，夫人。” 苏白英将事情交代好，就让他退下。 那五间房她看过，挺宽敞的，一间屋子可以摆放两台织布机，届时夫君上任，家眷住在府衙后院，也不用担心织布机太吵。 这边的事就交给茶儿和张成，此处院落足够宽敞，再买几个小丫鬟回来，让茶儿教会她们织布，签死契的丫鬟好管理，无需担心她们生出二心。 接下来的几日，宋清淮每日早出晚归，苏白英除了第一天陪他出去，后面几天在家陪孩子。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朝廷定下的到任日期。 大清早，苏白英起床为宋清淮认真装扮，一身淡蓝色团寿花圆领长袍，玄青色绣团花的腰带，挂了个同色系的荷包。 苏白英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妾身见过宋大人。” 宋清淮眸光一暗，娘子喊的这声宋大人，听在他耳里说不出的暧昧，今天是他与现任县令交接的日子，耽误不得，双手将其扶起，“宋夫人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房门，宋士诚和尤氏正陪着俩孩子玩闹。 安安欢快朝两人挥了挥手，“爹爹娘亲。” 平平则行了一礼，“孩儿见过爹爹娘亲。” 夫妻俩朝两老行了一礼，随后摸了摸两孩子的小脑袋，“宝贝儿乖。” 宋士诚点了点头，“先用膳吧，淮儿一会要去县衙，东西可有带全？” 宋清淮一派从容，“都带齐了。” 任职文书若没带，他的县令也做不了，如此重要的物件，一直都有带在身边。 “那就好。” 用过早膳，一家人目送宋清淮乘坐的骡车远去。 安安瞧着自家爹坐骡车远去，好奇的问：“娘亲，爹爹去哪儿呀？” 自从来了县城，爹爹天天外出，也不陪他们玩。 平平先回答，“爹爹去当差。” 苏白英跟着点头，“嗯，你们爹爹去当差，晚上便会回来。” “哦。”小小的他，还不明白当差是何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寒和幸儿一左一右坐在车架两旁，车夫李伯被分配接送老爷上下衙，这会儿心情无比激动，却不敢表现出来，木着一张脸驾驶着骡车稳稳当当地朝县衙靠近。 而县衙这边昨日就收到宋清淮的信，现任县令金成文，其家眷已经提前一步离开，而他则留下完成交接仪式。 这会正坐在县衙大堂处等候宋清淮到来，对于离开广山县他是愿意的，碍于之前县令突然被革职，他不敢有任何动作，没捞到油水不说，还倒贴不少出去。 如今有人接手，他是高兴的，只希望此次是高升，而非降职。 一直注意外头动静的小吏匆匆跑进来，“大人，来了。” 金成文起身朝外走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身后跟着县丞、主簿等人。 宋清淮抵达县衙门口，出示任职文书，守门差役立刻恭敬的将人请进去。 小寒和幸儿两人面无表情的跟在主子身后，不乱看一眼。 金成文从大厅出来，迎面走来几人，领头之人长身玉立，着一淡蓝色衣裳气质不俗，知晓这便是新任县令宋清淮。 怔愣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暗道对方容貌不算出众，通身气质却不俗。 宋清淮见到一身官服的金成文，作揖道：“见过金县令，庆安元年第一届进士宋清淮前来任职。” 第411章 交接 金成文连忙回了一礼，“宋大人幸会，里面请。” “请！”宋清淮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在大堂坐定，相互交谈过后，在礼房主事的主持下完成交接仪式。 一套仪式下来，宋清淮穿上县令服饰，深蓝色绣鸂鶒图案，头戴黑色直角幞头，沉稳雅致。 县衙门口，金成文朝宋清淮抱了抱拳，“宋大人留步，后会有期，再会！” 话罢径直走上等候在旁的马车。 宋清淮目送马车远去，方才转身回到大堂，县丞陈世韩和主簿覃毅中跟在其身后。 宋清淮回到大堂，坐在大师椅上，看着跟在身后的两人，“辛苦陈大人和覃大人，两位可去忙其它。” 两人齐声道：“应该的，那下官告退。” 宋清淮并未急着处理公务，而是吩咐小吏将县志拿来，仔细观看。 对于新县令的到来，县衙众小吏摸不准他的脾性，做起事来格外认真，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将来的提升。 而这些人中不包括马连良，他在小吏的位置上待了许久，原本听说来了个新县令，想着好好表现一番，却在见到人的瞬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二弟的小舅子，没想到新来的县令竟是他，想到家里人对弟妹的欺压，心就慌得不行。 同时又后悔不已，原本可以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如今只能远远看着，还要担心对方的报复。 老二也是个没用的，在京城这么些年，连个外放的机会都谋不来，若他成为新任广山县令，自己哪用得着担惊受怕。 对于这一切，宋清淮毫不知情，看完县志，对广山县了解更深。 ****** 时间一晃而过，已过半月，苏白英等人已经搬到县衙后院。 此时她正在算账，小霜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夫人，陈夫人差人送来的拜帖。” 苏白英手中动作不停，吩咐道：“嗯，放在一边，让厨房准备一些消暑的甜汤，两位少爷散学回来时喝，还有给老爷送一碗去。” 小霜恭敬的应下，“是。” 小霜原先还不觉得，自从跟随主子回到广山县，对她的越发崇拜。 等手中的账本算完，苏白英这才停下动作，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拿起帖子翻开看了一眼。 普通的问候，最后提出前来拜访，苏白英将其放置在旁，垂眸沉思片刻，决定办场宴会，将县丞夫人等一众夫人请来喝茶，互相认识一下，不过此事得和夫君商量。 随后便将此事搁下，拿起另一本账册，开始拨弄算盘，说来也是公爹看得起她，竟将半数产业交由她打理。 “娘亲娘亲，我们回来了。” 安安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苏白英恰在此时核对好所有账目。 “宝贝儿回来了，走慢点，瞧你跑得满头大汗。”苏白英嘴里说着，拿出帕子轻柔的帮他擦拭额头汗珠。 平平随后进来，苏白英重新拿了张帕子，帮他将额头细密的汗珠擦拭掉。 柔声询问：“你俩在私塾里如何?夫子讲课听得懂吗？” 提起学堂里的事，平平眼睛亮晶晶的，明显非常喜欢，“嗯，娘亲放心孩儿能听懂。” 安安圆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底气不是很足，“还...还好吧！” 随后似想到什么，“娘亲，孩儿今日交到一个朋友，他带来的糕点可好吃了。” 苏白英摸摸俩孩子的小脑袋，夸道：“平平真棒，安安也很棒，才去学堂两天，就交到好朋友，明日娘亲让厨房给你准备一些糕点，带去回请好友。” 经过多方打听，夫妻俩将孩子送到离县衙不远的私塾，坐堂夫子乃举人出身，在县城名声不错。 听说可以回请，安安高兴的点着小脑袋，“嗯，好。” 让孩子们坐好，苏白英吩咐道：“桃儿，去将甜汤端来。” “是，夫人。” 不一会，桃儿端着两碗甜汤，平平安安俩人安安静静吃着。 晚间，一家人坐在堂屋用膳。 尤氏不停往两个孙儿碗里夹菜，嘴里说着，“祖母的乖孙，多吃点，读书辛苦了。” “谢谢祖母，你也吃。”两人齐声道谢。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过晚膳，孩子们被各自丫鬟带回去洗漱。 宋清淮和苏白英回到屋里，瞧着他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苏白英心疼不已，“夫君，累了吧，泡个热水澡。” 宋清淮揉了揉眉心，“好。” 原来当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才半个月，便被许多公务搞得头痛，感觉比科举还难。 科举只需埋头苦读，处理公务却不同，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特别是他刚上任，什么都不熟悉，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差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很快便有丫鬟婆子将热水准备好，苏白英随后跟了进去。 宋清淮见此，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娘子，这是要一起？”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进去，我给你按一按。” 宋清淮听话的坐进浴桶，温热的水包裹全身，满身疲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靠坐在浴桶边，宋清淮轻声道：“娘子，谢谢你。” 这一刻，宋清淮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因为有人心疼。 苏白英正帮他按肩，一时没听清，“夫君刚说什么？” “没事。” 一阵沉默后，苏白英提起白天之事，“夫君，县丞夫人今日递了拜帖，说是想来拜访。” “娘子想见就见，若不喜欢不必理会。” 县丞在衙内公事公办，与他并未深交，也不知其让夫人前来，是想打探什么？ “我打算邀她们过府一叙，县丞夫人、主簿夫人，还有那些主事夫人一起请来，互相认识一下，总不好面都不露。” 半个月时间，她已经将好些事打探清楚，据她所知，主簿夫人与县丞夫人私底下有矛盾，另典史夫人与主簿夫人关系更近，还有其它吏房主事夫人，户房主事夫人等。 这些主事虽说不入品，可在县衙盘踞多年，若他们不配合，许多事不好开展，夫君做起事来碍手碍脚。 第412章 觊觎之心 对此宋清淮没有意见，“娘子决定就好，若有需要帮忙，吩咐一声。” 感觉身子轻松许多，抬手握住娘子柔软的小手，近半个月每天忙都很晚，两人都没好好说话。 “娘子可以了，为夫松快不少，再按下去明天该手酸。” “那好，自己起来穿衣。”苏白英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却忘了手被人握住，刚走两步又被拉回来。 “娘子，陪为夫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白英感觉身子一轻，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抱进浴桶里，霎时间水花四溅。 伴随着苏白英的惊呼声，“夫君...” 身子被人从身后圈在怀里，耳畔是他温润的嗓音，“娘子，为夫近段时间公务缠身，都未曾陪你，今晚好好补偿你。” 说完不等怀中人回答，轻咬她的耳垂，双手也不老实。 苏白英只觉浑身战栗，酥麻的感觉从耳垂蔓延至心底。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事后，苏白英被男人抱回屋里，脸颊粉红一片。 说实话，两人成亲这么久，头一回在浴桶内行此事，感觉却格外好，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苏白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实在是没脸见人，她觉得方才那人不是自己，太羞耻了。 宋清淮心满意足，望着怀中人那恨不得躲起来的模样，眸中带笑，娘子一如既往的可爱。 这性子还是没变，也让他越发喜爱。 忍不住开口逗弄，“娘子，为夫很高兴，下回继续。” 苏白英再也顾不得其他，抬手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什么羞人的话，娇嗔道：“别说了，羞死个人。” 宋清淮闷笑出声，娘子的反应太可爱，怎么办，如此更让人想要欺负。 苏白英只感觉手心酥麻，连忙将手放下。 瞧见他眼里的笑，突然觉得自己太弱，这是自己夫君，实在没必要如此害羞，不行她得反击。 这般想着，也如此做的，就在对方将她放在床榻上之时，一把勾住他脖子。 宋清淮不妨小娘子会来这出，整个人跌坐在床上，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娇滴滴的小娘子竟坐在他腰间。 挑了挑眉，娘子这是要反击了吗？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然而等了半天，身上之人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哑着嗓音问：“娘子是不会吗？” 苏白英被他一击，夸下海口，“谁说我不会，等着。” “是吗？”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话音刚落，唇就被堵住，苏白英学着他的样子。 宋清淮哪经得起如此，不再克制，化被动为主动。 幔帐摇曳，一夜旖旎。 次日。 “小霜，将这些帖子送出去，如今正是金桂飘香之际，县衙后院有棵金桂树，本夫人邀请她们前来赏花品茶。” 小霜接过帖子，恭敬应下，“是，夫人，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将帖子送出去，苏白英撑着下巴，脑子里不自觉想到昨晚之事。 此时她也反应过来，昨晚被夫君用激将法给坑了，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决定将此事忘掉。 另一边，宋清淮心情很好的来到县衙大堂，对案桌上那一堆公务，也觉顺眼许多。 县城某小院，县丞夫人拿着请帖，坐在椅子上沉思，想到自家老爷交待的事，有点头疼，不知该不该听。 随后想到家中窘境，下定决心。 而后拿着帖子来到女儿房里，只见如花似玉的女儿，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绣花。 付氏望着小女儿怔怔出神，如果可以，她也不想。 陈幼圆察觉到有人来，抬眸望去，脸上漾起轻浅笑意，柔声道：“母亲来了，坐。” 付氏在女儿对面坐下，挥退左右丫鬟，“圆儿，母亲有事问你，你如实回答便可。” 陈幼圆放下绣活，端正坐好，“母亲请讲。” 付氏抿了抿唇，终是问出口，“你对新任县令有何想法？” 陈幼圆脸色一白，喃喃自语，“想法？女儿能有何想法。” 父亲这两天时常提起新县令，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只是... 付氏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父亲在县丞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一直没有机会升上去，你大哥又是个没能耐的，新任县令年轻有为，你若跟了他，将来拉拔娘家哥哥。” 付氏也是没办法，老爷今年四十六岁，原本想着靠资历升上去，不成想一直没有机会。 这辈子也就这样，而新县令才三十出头，还是二甲进士，前途不可限量，最主要的是，他夫人出身低，女儿跟了他，说不定能拿到管家权。 陈幼圆低着头，小声道：“母亲，女儿想做正头娘子。” 与人为妾，日子可不好过，她是自私的。 “唉！此事你父亲已经决定，母亲给县令夫人递了帖子，她邀请母亲五天后去赏花喝茶，你跟着一起吧。” 付氏叹了口气，女儿虽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她更看重儿子，为此只能牺牲女儿。 闻言陈幼圆惊呼出声，“县令夫人同意县令纳妾？” 付氏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事情没成之前，怎么可能说出去，就是你父亲在县衙里都要避嫌。” 这只是她们的谋划，先会一会县令夫人，再行打算，只要说通女儿，一切都好办。 陈幼圆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县令夫人同意，母亲是来通知她的。 只要事情没成，就有拒绝的机会，看了眼母亲，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 鼓起勇气，“母亲，女儿不同意。” 付氏没想到女儿会反对，只得将利弊说与她听，“你这孩子，这么好的亲事为何不同意，县令大人今年才三十二岁，其夫人是农女出身，你跟了他，将来的日子差不了，可比做穷苦人家的正娘子强。” 陈幼圆低着头在心里腹诽，她才十五，才不要委身于老男人。 付氏见女儿低着头，“母亲也舍不得你，可家中的情况，唉！ 母亲不会害你，你大姐是正头娘子，她的日子有多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时不时回家打秋风，原本温柔娴静的性子，变得面目全非。” 第413章 宴请 陈幼圆听着母亲的话，心里止不住发寒，原来母亲对自己的好，是有代价的。 越想越伤心，也不管对面之人是自己一直敬爱的母亲，直接回怼，“大姐再如何那也是正头娘子，总比为人妾室好，反正女儿不愿意，再说三十多岁才考中进士，能力也不怎么样，爹想让女儿提拔大哥，何不寻个二十出头，有能力的后生亲自培养。” 若是二十多岁，还能接受，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她可没兴趣。 付氏捂着胸口，望着女儿的头顶，不容置喙道：“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此事由不得你，父亲母亲养你这么大，该是你回报的时候。否则别怪母亲将你许给周家老爷做妾。” 虽说那周老爷无官职，却是县城有名的豪绅，有钱能使鬼推磨，女儿跟了，儿子这辈子不愁吃喝，也不错。 付氏顿了顿，声音和缓下来，“圆儿，你以为进士很好考吗？有多少青年才俊卡在举人这一步，终生不得寸进。咱家境况一般，培养一名学子费用太多，再说谁也不能保证对方出息后，是否会感激于咱们。” 付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盯着女儿头顶发簪，觉得有些陌生，心里一个咯噔。 一把抓住她手臂，质问：“圆儿，如此不情愿，可是心中有人？” 陈幼圆抬头，美眸圆睁，不可思议的望着母亲，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母亲，女儿只是不愿与人为妾，何必如此污蔑女儿。” 付氏也不想再说，直接起身，下了最后通牒，“没有最好，五天后你与我去一趟县衙后院，等你见过新任县令，届时便会知道，对方究竟有多优秀。” 话罢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走出房门不忘吩咐丫鬟，“看好三姑娘，不许她离开这间屋子。” 小丫鬟瑟瑟发抖，“是，夫人。” 付氏来之前还有一丝不忍心，再女儿拒绝之后，那丁点的不忍心，立刻消失不见。 陈幼圆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心里发狠，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要与人为妾，不是五十多岁的周老爷，就是三十多岁的县令。 可她又能怎么办？ 母女俩的对话无人知，县丞陈世韩的心思同样无人知晓。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八月下旬，月桂飘香，县衙后院有棵高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带着隐隐的花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因着县令夫人亲自邀请，六房主事夫人，三班衙役头领夫人，还有县丞夫人付氏，主簿夫人覃夫人，典史夫人，无一人缺席。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会十几个人待在一起，场面自然热闹。 陈幼圆坐在母亲身边，这五天她一直在想办法，最终妥协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同意。 小霜躬身禀报，“夫人，众位夫人全部来齐。” 苏白英特意装扮了一下，“嗯，走吧。” 厅内相熟的夫人，交头接耳，不时说着什么。 付氏端坐一旁，眼睛四处张望，县衙后院并非头一次来，对这里很熟悉，瞧着与之前相差甚远的待客厅，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不愧是农女出身，连装扮都不会，墙上连幅名画都没有。 远不如金夫人有才气，如此她便放心。 苏白英带着小霜进来，坐在上首位置，笑盈盈的望着众人，客气道：“初次见面，谢谢众夫人前来，先认识一下。” 苏白英的话刚落，付氏便接过话茬，“宋夫人真年轻，妾身陈付氏，这位是主簿夫人覃氏，那位是典史夫人王氏，还有吏房夫人唐氏。” 苏白英朝众人点头，脸上始终挂着笑，“谢谢陈夫人。” 付氏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显，笑眯眯的，“应该的，这是我小女儿，快和宋夫人打声招呼。” 陈幼圆望着笑眯眯的县令夫人，心下微松，“见过宋夫人。” 苏白英有点看不懂付氏的意图，还是温声道：“陈姑娘好。” 付氏看着苏白英笑意盈盈的脸，暗恨不已，要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她才不会舍下脸皮，去捧一个农女的臭脚。 厅堂热闹不已，苏白英事先有了解，也能将人对号入座，笑着与众人寒喧。 其实宋清淮的事情，早已被人打探清楚，众人也知晓苏白英出身不高，可谁让她夫君有能耐，于是不得不赔着笑脸。 付氏对女儿使眼色，陈幼圆会意，起身福了一礼退出厅堂。 付氏笑呵呵，“这孩子茶喝多了。” 众人没当一回事，继续聊天，不管如何县令夫人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陈幼圆带着丫鬟离开，走在县衙后院，心中五味杂陈，往后真的要困在这方后院吗？ 只是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她退缩，否则便会被送去周家。 周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别说周少爷已经成家立业，那周老爷都五十多岁，还能活几年？ 她才十五岁，可不想守寡，被周夫人搓磨早早凋零。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身后的丫鬟尽职尽责提醒，“姑娘，夫人让你去后花园。” 陈幼圆收起心思，冷声道：“知道了。” 抬步往后花园而去，父亲说会让人将县令引到后花园，让她把握机会。 与此同时，正在大堂办公的宋清淮听到小吏来报，说是夫人让他去后花园一趟。 宋清淮想着她正在待客，便多嘴问了一句，“夫人可有说是何事？” 小吏实话实说：“夫人说你去了就知道，其他的没说。” 宋清淮将人挥退，“退下吧。” 脑子里则想着，娘子这时寻他有何事？别是被人欺负了。 这般想着，便放下公务，起身朝后院而去。 娘子头一回以县令夫人身份宴客，而他刚刚上任，被人看不起，也是有可能的。 这般想着，脚步飞快往后院走去。 幸儿刚办完事回来，见老爷急匆匆往后院而去，脸上还带着焦急之色，快步跟上。 “老爷出了何事？” 宋清淮没有说话，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昨晚睡着了，四点多起来给宝贝们赶一章，今天只有这么多，还请宝贝们见谅！( ﹡?o?﹡ ) 第414章 宋清淮的操作 幸儿见主子如此着急，以为发生了大事，紧紧跟在他身后。 陈幼圆和丫鬟躲在前往后花院的必经之路，恰好是一处拐角，方才父亲让人前来通知，叫她做好准备，县令已经朝这边走来。 而她只要在县令经过的时候，不经意扑到他怀里，身边的丫鬟大声呼叫，将事情闹大，再以失了名节之事，逼县令吃下这哑巴亏。 听着匆匆而来脚步声，陈幼圆整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虽然认命，却有其它打算，只要进了县令后院，便能脱离父母掌控，成败在此一举。 宋清淮脚步飞快，幸儿勤练武艺，走得又快又稳。 两人途经拐弯处，迎面窜出一道人影，幸儿反应很快，下意识抬脚踹去，‘砰’的一声。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喊声，“啊....” 两人定睛一看，地上躺着名貌美女子，且看她的衣着样式，出身还不低，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幸儿自知闯祸，低垂着脑袋，“老爷，奴才不是故意的，以为....” 他被买时便知自己的使命，保护老爷的安全，可这么久以来，兄妹俩苦练的武艺。却毫无用武之地，然他不曾懈怠，方才下意识抬脚，不想伤了无辜之人。 宋清淮瞥了眼地上的女子，眼眸微眯，他记得娘子只说请县丞夫人，与那些主事夫人，眼前这位姑娘是何人？ 还恰好出现在他必经之路，若非幸儿动作快，是否就要撞入自己怀里，越想越有可能。 宋清淮自从被绑后，面对陌生女子，都带着警惕心，眼前姑娘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冷声吩咐，“幸儿，本官被人袭击，将人绑起来，先押入大牢，稍后再审。” 幸儿会意大声应道：“是，大人。” 陈幼圆身后准备大声呼叫的丫鬟，在主子被踹翻在地时，整个人傻眼了，愣在原地不知是喊还是不喊，事情超出老爷的预判。 正当她不知所措，打算按原计划进行，耳边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说要将姑娘押入大牢。 吓的她不自觉打了一个激灵，顾不得其它，立刻从拐角处出来，跪在坚硬的石板上，硬着头皮道：“大人饶命，我家姑娘并非刺客，只是不小心迷路。” 要是任由县令将姑娘押进大牢，往后还有何名声可言，万一老爷的计划败露，传出去，定将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姑娘肯定无事，身为下人的她，肯定得不了好，越想越害怕，身子不住颤抖。 宋清淮如今并非当初在京城那个毫无背景的举子，而是一县之令，身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冷哼一声，“是不是迷路，等本大人审问过后，便知分晓。” 他会如此做，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不管方才猜测是否正确，只要将他不懂怜香惜玉的名声传出去，便会少些麻烦。 随后转身吩咐，“将此人一并带下去。” “是，大人。” 宋清淮想着娘子的事，抬步便往后花园而去。 陈幼圆躺在地上，浑身疼痛难忍，除了刚开始那声惊呼，之后便被宋清淮的话震住。 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县令大人是怎么看成刺客的，如此不近人情，若跟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等她回过神想要开口求饶，却被县令身边的小厮绑起来，嘴也被堵上，只能是发出唔唔的声音，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她面前离开。 而她自始至终未看清他长何模样，便被安上刺客罪名，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县令夫人如何忍受得住？ 宋清淮来到后花园，左右张望却不见人影，心下明白，自己许是被骗。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问个明白。 堂屋里，付氏左等右等，等不到任何动静，还以为女儿犯倔，并未按计划行事，正暗自懊恼之际，就见一个丫鬟与县令夫人耳语。 苏白英听说夫君寻她，看了眼屋内众人，不好直接离开，只得寻了个借口，“后花院金桂开的不错，诸位夫人可前去赏花。” 在座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立刻有人接话，“县衙后院那株金桂，乃花中第一流，百看不厌。” “是呀，其他地方可不多见。” 付氏想着女儿的事，顺势跟着出去，心里埋怨女儿不听话。 苏白英回到院中，见夫君站在屋内沉思，笑问：“夫君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事？” 宋清淮闻言，便知自己被人诓骗，解释道：“为夫接到传话，说是娘子有事寻我，看来是有人搞事。” 苏白英心下微惊，“夫君可问清楚是何人？” “未见到人，为夫以为你被人欺负，没有多想。” 苏白英皱了皱眉，“对方撒谎所为何事？” 宋清淮想了想，将方才之事全盘托出，“为夫进后院时，迎面碰到一女子，对方速度过快，被幸儿误踢。” 苏白英眸色微沉，对方这是觊觎她夫君，又想起县丞之女离开良久不曾归去，“那女子可是着一身粉黄相间的散花锦裙？” “嗯，是谁家姑娘？” “县丞家的，看来此事与他脱不开关系。”语气冷凝，自家夫君被人惦记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上回在京城就体验过一次，后来人死了，让她有气无处撒，却不想来了县城，还是有人惦记。 宋清淮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快，拉起她的手，轻声安慰，“为夫让人将她关起来了，咱们只作不知，先将人关几日再说，等县丞求上门再说，敢将手伸到本官后院，就要做好准备。” 苏白英对他的做法举双手赞成，“好，听夫君的。” 夫君太优秀也很烦恼，看来自己织造坊要尽快开办，将名气打出，成为人人敬仰的存在，让那些觊觎夫君的女子，自愧不如。 否则这种事情还会一直发生，她可不想将心思，耗在这事上。 宋清淮见娘子如此信任他，另一只手撩起她耳边碎发，温声道：“为夫心里只有娘子，你知道的。” 苏白英重重点头，“嗯，我知道。” 夫君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喜爱，更甚者亲口说过。 第415章 较劲 苏白英虽然不沉迷情情爱爱，却也看重夫君的喜爱，这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毕竟她嫁人的初心，只为吃饱穿暖，而今这些都已实现，再者夫君如此优秀，喜欢他，也不是丢人的事。 另一边，众夫人来到县衙后花院，瞧着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景色，却未多言，经过方才的谈话，心思细腻的已然发现，宋夫人虽然出身乡野，却谈吐文雅，不似那等粗鄙之人。 轻视的心思少了些许，闲聊之中带了出来。 覃夫人与典史夫人董氏闲聊，“宋夫人瞧着年轻，行事却很老练，不像乡野出身，反倒像经过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子。” 付氏站在两人不远处，闻言冷哼一声，山鸡永远成不了凤凰，乡野出身女子，再如何也洗不掉那身泥腥味。 等女儿进了宋大人后院，要不了多久便会将其抛之脑后，宠幸她家圆儿，届时这些人还不得捧着她。 想罢转头四顾，圆儿那丫头躲到哪儿。 带着身边丫鬟在后花园找了一圈，始终不见人影，难不成是回去了？ 她这四处张望的样子，被覃夫人瞧见，立刻嘲讽出声，“哟，这不是陈夫人么？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县令夫人，将后花园当成自家的，如此不知分寸。” 本就心情不好，付氏立刻回怼，“覃石氏，这儿没你什么事，本夫人如何轮不到你指责。” 覃夫人不甘示弱，“这不是怕某人认不清现实，县丞与县令一字之差，可别搞差了。” 典史夫人拉了拉她衣袖，小声劝道：“石姐姐少说几句，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覃夫人瞟了眼周围，方才一脸看好戏的夫人们，立刻转过身，装作赏花的样子，实际上却将耳朵竖起来，听这边动静。 覃夫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其它事。 付氏被冷嘲热讽一顿，本就不好的心情，因着女儿不按计划行事，更加烦躁。 顾不得许多，直接前往后院寻找苏白英，女儿莫名其妙不见，不管是藏起来，还是离开，总要有个结果。 苏白英挑了挑眉，惊讶不已，“陈姑娘不见了？陈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陈姑娘那么大个人，好好的怎会不见，你在仔细找一找。” 付氏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硬着头皮请求，“小女确实不见了，麻烦宋夫人帮忙寻找一下。” 苏白英心中冷笑，看不出来，付氏这女人面上对她恭敬有加，背地里却让女儿去勾引夫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不管如何，戏还是要演，故作焦急的吩咐，“小霜，你带着陈夫人去院子各处找一找，看看陈姑娘可是迷路了。” “是，夫人。”小霜爽快应下，笑着看向付氏，“陈夫人，请随奴婢前来。” 付氏连声道谢，“谢谢宋夫人，麻烦小霜姑娘。” 小霜脸上挂着微笑，“不客气，请。” 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苏白英勾唇冷笑，就让她急一会吧。 爪子伸得太长，想往夫君身边凑，就要做好断爪的心理准备。 宋清淮回到大堂，神色无任何异常，这让一直注意他的陈世韩纳闷不已，随即想到女儿可能未按计划行事，脸色黑的吓人。 手下小吏见状，关心道：“县丞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正在气头的陈世韩失了冷静，不分青红皂白斥道：“你很闲吗？各处的税收全部上来了吗？还不滚去做事。” 小吏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去做自己的事，他只是想关心心下上封，却成了出气桶，他太难了。 等人离开后，陈世韩摘下帽子，抓了抓所剩无几的头发，气得不行。 重新戴上帽子，朝外面喊道：“小马进来一下。” 小马是他的心腹，专门为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会听到召唤，立刻从外面进来，舔着笑脸，“大人，您叫小的有何事？” 陈世韩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出声询问：“确定有通知到姑娘吗？” 小马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有的。” 陈世韩在原地转了两圈，吩咐道：“再去打听一下，为何事情没有成？” “是，大人。”小马躬身应下。 陈世韩在原地踱步，若非升职无妄，一个初出茅庐的县令，如何配得上他女儿。 只是这次失手，等县令掌握实权，便无法逼他就范，不听话的女儿，算是白养了。 因着宋清淮并未让人封锁消息，很快有人袭击县令大人之事，便传遍整个县衙，陈世韩很快得到消息。 急步往大堂而去。 守门小吏收了好处，带着一丝忐忑，进入大堂禀报，“大人，陈大人求见。” 宋清淮抬头盯着小吏看了许久，心下暗叹，看来得重新选一批小吏，不是自己提拔的，毫无忠心可言。 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小吏擦了擦额头的汗，温和有礼的县令大人，竟也有如此冷然的一面，往后当差得认真点，不然怕是饭碗不保。 “陈大人，县令有请。” 陈世韩扯了扯衣摆，正了正帽子，这才昂首挺胸进入大堂。 望着宋清淮背后‘明镜高悬’几个大字，陈世韩心中无比嫉妒，凭什么他勤勤恳恳十多年，这个丫位置却轮不到他坐。 原以为前前任县令被革职后，他能从代理县令，成为正式的。 却不想上面派了个人下来，没关系，只要他认真做事，总会出人头地的，不成想此位置与他无缘，又来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科进士，三年考核一次，如此年轻的县令至少任职六年，方能有机会提升。 如此他哪还有机会，可谓是时运不济。 压下心里的无名火，恭恭敬敬的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宋清淮听到声音，这才抬头，客气道：“无需多礼，请坐。” 随后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好似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陈世韩坐在椅子上，端着架子，不想对方根本不搭理他，连盏茶都没有，县令身边的小厮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416章 筹银子 半晌后，陈世韩见人还是不理他，挪了挪身子，轻咳两声，“宋大人，下官有事相求。” 再无任何轻视之心，语气里还带着丝恳求，若女儿被按上行刺之名，身为她的父亲肯定会受到牵连。 若传出他不满朝廷决策，对新任县令痛下杀手，不管事情真假，总会引起众人猜测，人言可畏，最后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届时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人言用得好，是制胜的法宝，陈世韩非常清楚，毕竟他原本就是想用流言逼宋清淮就范，只不知出了何差错，女儿竟被误认为是刺客。 宋清淮抬头，温声询问：“哦，陈大人何事？” 陈世韩小心翼翼的询问：“听说大人被人袭击，可是真的？” 宋清淮点头，无比客气道：“是真的，多谢陈大人关心，本官无事。” 陈世韩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能说自己不是来关心他的吗？显然不能，否则对方还以为自己是来看他出事没。 继续赔着笑脸，“呵呵！宋大人误会了，小女并无袭击您的意思，可否请大人网开一面。” 宋清淮惊吃呼一声，连声否认，“什么？那人是陈大人女儿，绝不可能，她好端端袭击本官做甚，定是陈大人弄错了。” 陈世韩认真解释，“宋大人误会了，真的是小女。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后院问宋夫人。” 同时在心里暗骂，看着一副老实好拿捏，内里如此狡猾，之前自己太想当然了，以为他和大多数男子一样，功成名就后，便想娇妻美妾在怀。 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但凡男子见到，无不心动，宋大人却无动于衷，还狠心将女儿押入大牢。 宋清淮抬手制止，“陈大人无需多言，对方无缘无故袭击本官，此事定要查个清楚明白。令爱绝不可能行此事，还请陈大人再仔细找找，看是否躲藏起来。” 一番说得情真意切，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反正他不承认，不可能，一口咬定那人不是陈姑娘。 此人面上无比恭敬，做事中规中矩，却不想暗地搞小动作，若非幸儿反应快，他的后院是不是就要多个人。 只要想到自己会被人算计，胸腔内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 陈世韩见他油盐不进，拳头紧握，起身行了一礼，“大人说的对，是下官鲁莽了，告退。” 说着出去想办法，想不到对方行事如此老辣，看来不出血是不行了。 让人去后院传话，而他也匆匆往回赶，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将女儿赎出来，过了今晚传出不好的言论，往后再难嫁出去，就真砸手里。 随着付氏的离开，其他夫人从中看出一点端倪，付氏来时可是带了女儿的，回时却称女儿身子不适，先行一步。 精明如她们，立刻知晓事情不简单，纷纷告辞离开。 陈家小院，付氏和陈世韩前后脚到家。 付氏正在堂屋里来回踱步，见到陈世韩立刻上前，“老爷，怎么办？圆儿真的被县令抓起了吗？” 陈世韩心中气闷，看着付氏满是雀斑的脸，厌恶不已，“嗯，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已经同意了吗？为何故事袭击县令大人，若是传出不好的流言，叫本官的脸面往哪搁。” 付氏见他生气，立刻放低姿态，“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圆儿惯来胆小，怎会做出这事。 老爷快想想办法把女儿保出来，若是过了今晚，于女儿名声有碍。老爷要是气不过，等圆儿出来，就将其送到周家去，总不能砸手里。” 这一刻付氏只想着如何让陈世韩消气，哪怕将女儿送给老头做妾，也在所不惜。 陈世韩低声吼道：“周老爷是谁，身边会缺女人吗？” 蠢货，隔墙有耳不知道吗？再说把女儿送给五十多岁的周老爷做妾，又不是光彩的事，需要这么大声说出来。 “是妾身的不是，老爷快想办法，再拖下去事情就要传开了，主簿家的那位，可一直盯着咱们家呢。” 陈世韩挥了挥手，“去拿些银钱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付氏小声道：“老爷，家中并无多少银两。” “家中三间铺子，再加上本官的俸禄，还有额外收入，这么些年下来，怎么也有万八千，你竟然说没有，说，把银钱弄哪儿去了？”陈世韩咬牙切齿的问，说到最后拽着付氏衣襟。 付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银钱被妾身借出去了，再过几个月便能翻倍。” 陈世韩闻言松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手指着付氏，好半晌道：“你在外放印子钱？了解对方吗？就敢将银钱借出去，要是打了水漂，让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付氏小声辩解，“不会的，妾身去年拿出五百两，连本带利得了一千两，所以......” 她最是稳妥，若非尝到甜头，且确认对方并非骗子，她怎会将全部身家投进去。 陈世韩见她如此笃定，还有去年的旧例，便信了几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还是白得的。 不再追究，经过方才之事，已经心平气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将女儿赎出来。 思及此，陈世韩做出决定，“拿一间铺子地契，去钱庄借五百两银。” 付氏有点不情愿，不过想到再过几个月就有近万两的收入，区区五百两便不放在眼里，爽快应下，“好的，妾身这就去。” 陈世韩带着五百两银子回到县衙，火急火燎的来到大堂，被告知大人回后院用午膳。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听着肚子里传出的叫声，陈世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还未用膳。 可女儿还在大牢待着，没见到人他如何放心。 再听走过路过的小吏，嘴里都在议论大人被袭击一事，猜测刺客身份。 因着俩孩子去学堂念书，俩老闲不住，恰好宅院那边来了两台织布机，便自告奋勇前去帮忙。 夫妻俩坐在一起用膳，气氛很是和谐，早已将早上之事抛到脑后，也就不知前院有人饿着肚子等着。 第417章 任凭差遣 陈世韩忍着饥饿在大堂里等着，心中惴惴不安，不时摸一下口袋，五百两，差不多是他一年的俸禄，如今因为那个不孝女，竟要白白给出去。 捂了捂心口，好痛！ 宋清淮用过午膳，休息了会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前院去。 陈世韩又饿又累，却不敢走开，好在心腹小吏递了个饼子给他，这会儿困得不行，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一摇一晃，嘴角微微扬起。 宋清淮踏入大堂，见此，蹙了蹙眉，脚步加重几分。 ‘拜见县令大人。’ ‘免礼！’ 陈世韩正在做着美梦，突然加重的脚步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正准备骂人，看清眼前人的瞬间，混沌的脑子清明几分，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宋清淮从他面前经过，坐在上首的位置，这才抬眸看向他，沉声道：“陈大人在这儿做甚？” 陈世韩维持躬身的姿势，不敢有任何不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下官教女无方，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原谅小女的冒失。” 宋清淮却不接茬，“陈大人莫要说笑了，听说令爱知书达理，怎会是那袭击本官之人。” 陈世韩无法，只得将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举至头顶，“大人，下官确认过，确实是小女无状，在后院迷了路，这才不小心误伤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小女年纪尚小，原谅她这一次。” 幸儿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检查没有问题，这才放在案几上。 宋清淮瞥了一眼，最上面的是张五十两银票，看其肉痛的表情应当不少。 只有这些哪够，敢将手伸进他后院，一点银票就想打发他，怎么可能？ 冷下脸来，“陈大人这是何意，本官说过那人绝非陈姑娘。幸儿，将东西还给陈大人。” 陈世韩见他不为所动，咬紧牙关，做出承诺，“从今往后，下官任凭大人差遣，绝无怨言。” 无论如何他也在县丞位置待了十多年，人脉可不是刚来的宋清淮可比，为了名声和前途，不得不向他低头，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 谁让他认不清形势，贸然将手伸进其后院，妄想用女儿逼他就范。 宋清淮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愿意臣服，其他人便不敢暗地里使坏，否则底下人阳奉阴违，他这个县令就是个摆设。 见好就收，宋清淮故作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幸儿，你陪陈大人走一趟，确认其是否真是陈姑娘，若真是陈姑娘，代本官跟陈大人和陈姑娘赔个不是。” 幸儿躬身应下，“是，大人。” 陈世韩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挂着笑，“多谢大人。” 转身跟在幸儿身后，往关押陈幼圆之地而去。 宋清淮瞥了眼他的背影，勾了勾唇，拿起案几上的银票，数了数足有五百两，出手还挺大方，正好冬季快到了，慈幼局里的孩子缺衣少食，这笔银钱正好解了此次燃眉之急。 每个县都有慈幼局，收留那些被父母遗弃的残缺孩童，给他们一条生路。 归官府管辖，每天的开支可不少，往年冬季不少身子弱的孩子，生命便会永远停止。 希望今年会不一样吧！ 陈世韩跟在幸儿身后，见他朝大牢相反的方向走，出声提醒，“幸儿小哥，这条路到不了大牢。” 幸儿笑着解释，“回陈大人，大人心善，大牢阴暗，念其乃女子之身，故将其关在杂物房里。” 陈世韩闻言，差点气吐血，这是挖好坑让他跳，而他不仅要高高兴兴地往下跳，还要觍着脸说谢谢。 经此一事，陈世韩深刻了解到，新来的县令不好惹，为着一点私心，差点万劫不复。 陈幼圆和丫鬟靠在一起，忍不住瑟瑟发抖，身上被踹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 望着不远处两个窝窝头，外加一碗菜汤，实在没有勇气拿起来吃。 肚子再次发出抗议声，丫鬟小声建议，“姑娘，要不先吃一点，老爷夫人不知何时来接咱们。” 陈幼圆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东西，瞧着黑乎乎的，万一吃坏肚子，冷酷无情的县令大人，可不会给她请大夫。 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希望母亲发现她不见后，可以找过来。 幸儿打开房门，陈世韩就见娇美可人的小女儿，此刻变得脏乱不堪，不顾形象跟丫鬟抱在一起，还缩在墙角。 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出来吧，跟为父回去，丢人现眼的玩意。” 陈幼圆听到响声，吓得缩在墙角，以为是来提审她，却不想听到父亲的声音。 以为自己幻听，抬起哭红的双眼朝门口望去，是父亲没错，泪水再次决堤，“父亲，女儿...女儿冤枉。” 陈世韩满脸不耐，“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损失了五百两，外加任凭差遣的承诺。 陈幼圆被他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缩着身子，惊恐的瞪大双眼。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父亲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丫鬟被老爷的气势吓住，小声劝道：“姑娘咱们安全了，奴婢扶你起来。” 幸儿想起老爷的交待，故作惊讶，“这..还真是陈姑娘，抱歉，是小的有眼无珠，误会了姑娘，还望陈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 随后无比真诚道：“抱歉陈大人，原来是误会一场，小的这就吩咐人送陈姑娘回去，陈姑娘瞧着受惊，一会让大夫开副安神药。” 看着他这作派，陈世韩眉心跳了跳，还真是不嫌事大，想找人来看热闹？ 连忙出声拒绝，“此事与幸儿小哥无关，是小女无状，冲撞了县令大人，不必着人来送，本官这就将人带走。” 原本没什么人知道，若让他出去喊人，想瞒都瞒不住。 幸儿满脸的不好意思，“真的不用吗？” “不用。” “那好吧。”声音里带着丝遗憾。 陈世韩怕幸儿再说出让人送的话，带着女儿七拐八绕坐上骡车，吩咐车夫将人送回家。 而他还不到下衙时间，只得整理好心情，回到县丞署，坐在椅子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胸腔起伏不定，良久轻叹一声。 第418章 下场 那天过后，尽管知晓此事的人很少，不过大家都不傻，多少能猜到一些，私底下众说纷纭。 陈幼圆回家不久，便被一顶青蓬小轿抬进周府。 没有嫁妆不说，只给了她一身衣裳，头上戴着旧首饰，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帕子都哭湿好几条，仍然无济于事，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周家老爷五十多岁，早年沉迷赚钱，将家族发扬光大，而今退居幕后，倒有些不甘寂寞，小妾抬了一个又一个，陈幼圆是第十三房。 除了周夫人，其余人对于周老爷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随他高兴。 苏白英让桃儿留意着，听到她的下场，心中唏嘘，陈夫人看着和善，不想如此心狠，水灵灵的女儿，给一个老头糟蹋。 若她还有几分母爱，陈幼圆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尽管觉得可惜，苏白英却不会同情她，吩咐道：“往后不必关注此事。” “是，夫人。”桃儿恭声应下。 桃儿经过陈姑娘的事，对自家夫人态度，越发恭敬。 至于原因，陈姑娘被送到周府，其中有自家夫人的手笔，温和良善的夫人，对待觊觎老爷之人，可谓是快狠准。 夫人只花了点银钱，叫她打探陈家消息，让人在周老爷经过的地方，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引得周老爷主动前去要人。 谁也不知道这事背后，还有夫人的手笔，身为夫人贴身丫鬟表示，做得好！ 接下来的日子，苏白英宅院和县衙两边跑。 茶儿捧着几块布，来到苏白英跟前，“夫人，出成品了，你看下可还行？” 话语说的委婉，神情却无比自信，这几块布前所未有的好，相信夫人定会满意。 果然，苏白英仔细看过后，赞道：“不错，往后就按这个品质来，可以加大生产量，好好教导那些小丫鬟。” “是，夫人。” 苏白英摸着手里的布匹，脑子里已经想着后续的事，“去把张成叫来。” “是，夫人，奴婢告退。” 茶儿还要教导丫鬟们织布，一群刚上手的小丫头，离开太久，还真不放心。 张成很快过来，原本是老爷身边的小厮，自从老爷参加科举，他更是被夫人委以重任，如今成了织造坊对外的管事，只要好好做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外出采买报上县令名号，无人轻看，然在外昂头挺胸的他，这会在苏白英面前，恭敬无比，“奴才见过夫人。” “嗯，可有找到合适的铺子？” “禀夫人，一共有三间铺子，位置都不错，请夫人定夺。”话罢将几间铺子介绍了遍。 “先将杏花街那间铺子买下来，后续还是交给你，尽快安排吧。” “是。” 尤氏这些日子在这边帮忙，如今出成品，她比谁都高兴，“英娘，这些布处理好后，拿在手上可真柔软，拿来做贴身小衣，非常合适，不过顔色有点单一。” 苏白英点头赞同，“确实如此，儿媳正在想办法，广山县这边没听说谁会染布，还得差人去府城寻一寻，看能否找到染布匠。” 尤氏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婆媳俩就着织布讨论着，经过商讨，苏白英发现婆母十分聪慧，很多事情她从未接触过，却能一点就通。 尤氏则觉得儿媳什么都会，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儿子能娶到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互相欣赏着的婆媳俩，相处的十分愉快。 宋清淮今日提早下衙，后院冷冷清清，坐在书房里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担心娘子和母亲出事。 带着幸儿来到宅院，刚踏进院落，便被眼尖的安安发现。 小人儿扔掉手里的木头玩具，奔至他跟前，一把抱住其大腿，“爹爹，安安好想你。” 宋清淮刮了刮安安的小鼻子，打趣道：“你是想让爹爹举高高吧！” 说着便将人举起来，引得安安‘咯咯’大笑，“我飞起来喽！” 平平站在不远处，笑看着弟弟与爹爹互动，也想让爹爹举高高，随后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未动。 宋清淮将小儿子放下，朝大儿子招了招手，“平平过来，爹爹抱一下。” 四岁的小孩子很心动，却摇了摇头，很是贴心，“爹爹休息一下。” 宋清淮揉了揉他脑袋，孩子很懂事，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好，“小孩子就要开开心心的，别想太多，爹爹抱平平的力气还是有的。” 话罢将其举过头顶，小孩儿再聪慧，此时还是个小孩子，被爹爹举高高，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苏白英事情忙完，出来瞧见父子几人嬉戏画面，唇角不自觉上扬。 拿出帕子上前，将两孩子额头上汗擦掉，最后给宋清淮擦拭，柔声询问：“夫君，累不累？” 宋清淮嘴角上扬，轻声道：“不累，还能抱得动娘子。”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孩子还在呢，净胡说。” 宋清淮心情很好，凑到她耳边，“为夫有没有胡说，娘子等会就知道了。” 苏白英轻轻推了推他，这家伙今天怎的如此不着调。 这时尤氏从后院过来，“淮儿和英娘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我与你们父亲今晚住这儿。” “那好吧，儿媳明天再来看你。” 宋清淮也没想到母亲竟会沉迷织布，叮嘱道：“母亲注意身子。” 安安挥着小手，“祖母，安安和哥哥明天再来看你，要好好吃用膳，乖乖睡觉哦。” 平平很有礼貌，“祖母明天见。” 尤氏眉开眼笑，“祖母的乖孙孙，明天见。” 一家人回到县衙后院，天色已晚，夫妻俩牵着孩子的手进屋，丫鬟立刻将饭菜端上桌。 苏白英给孩子们盛了碗汤，看着神色松快的男人，“夫君心情不错，是有何好事吗？” 宋清淮点头，“嗯，衙门里的一些事。” 具体是何事却没有说，苏白英也没有追问，县衙里的事她从不过问。 苏白英轻声说着，“多吃点，最近瘦了。” 平平放下碗筷，“爹爹娘亲，孩儿吃饱了，你们慢用。” 见哥哥放下筷子，安安学着他哥说话语气，“我也饱了，爹爹娘亲慢用。” 第419章 各方动作 苏白英笑看着同进同出的兄弟俩，满脸柔和，“你俩回屋洗漱，早点歇息。” 兄弟俩乖乖点头，“好的，娘亲。” 随后手牵手一起离开，伺候的丫鬟跟俩人身后。 望着孩子们离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 宋清淮给身边人夹了一筷菜，温声问：“娘子，可还忙得过来？” 苏白英唇角微勾，“刚开始有点儿吃力，这会儿全部上手，也不是很难。” 夫君忙衙门里的事，她忙着接手家中产业，还有筹备织造坊，经过这些日子的忙碌，已经初见成效。 “万事开头难，娘子已经跨出最难的一步，往后会越来越好的，为夫替你高兴。” 宋清淮一直都知道，娘子聪慧过人，不成想还有经商的天赋，起初父亲说要将产业慢慢交给娘子，他还有点担心。 “谢谢夫君支持。”苏白英真心实意道谢。 夫君心胸宽广，不似有些人，明明自身能力不足，却见不得枕边人或身边人比自己强。 闲聊间已经放下碗筷，宋清淮起身牵着她的手，语带宠溺，“傻娘子，这有何好谢的，能力越强，承担的越多，往后家中琐事，还有那些产业都要你来打理，会很累。多买几个丫鬟小厮培养起来，帮着跑腿，可别事事亲力亲为。” 娘子有能力，并且乐意打理家中产业，宋清淮自是不会阻止她进步，只是会心疼。 苏白英握着身边人的手，摩挲着他指腹间的薄茧，点了点头，“好，听夫君的，说要给平平安安他们买书童，一直不曾行动，明天让牙婆准备好，多挑几个。” 给孩子买书童这事，宋清淮没有意见，“好，娘子看着安排就成，尽量多挑些人。” “也不知道小寒能不能带回染布匠。” “娘子无需烦忧，慢慢来，等有了名气，有才之辈自会寻上门来。” 对此宋清淮无比笃定，广山县这么大，未必就没有精通染布之辈。 苏白英原本焦躁的心，因着夫君的几句话，慢慢沉甸下来，轻声道：“好，不急。” 公爹将产业交到她手里，又有织造坊，说实话，有点担心管理不好。 说到底还是经历的太少，幸好有夫君陪在身边，耐心宽慰。 回到屋里，宋清淮提醒了句，“娘子，苎麻地可以慢慢增加了，否则明年怕是供应不上。” 苏白英先是一呆，随后反应过来，“是哦，我怎么将如此重要的事忘了，谢谢夫君提醒。” 宋清淮笑看着她，“娘子，来点实际的。” 听明白他话中之意，苏白英脸颊微红，扔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待会再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清淮嘴角上扬，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次日，苏白英写了封信，让人送回村。 身为县令夫人，苏白英的一举一动，还是有许多人关注。 县城唐家大宅，书房里。 “老爷，县令夫人手里有织造术，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学。” 唐秉朝瞥了眼提出建议的手下，“她会的那些都是些小打小闹，真正的织造技术，在府城那些人手里握着呢。” 唐家靠布匹发家，他会不知道这些，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府城将技术偷出来，麻烦又不划不来。 手下不服，“小的差人打听过了，挺好的呀。” “她只会麻布的编织法，真正赚钱是锦纱和缎面料子，麻布能值几个银子，其中还要原料。” 区区麻布，他唐秉朝可看不上，为了点小利，得罪县令大人不划算。 看着还要说话的手下，眼睛微眯，冷声问：“你主子是谁？” 手下身子微颤，硬着头皮回，“小的主子除了老爷还有谁？” 心里则紧张不已，没想到唐秉朝这老匹夫疑心如此重，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因着一句挑拨之言，他便怀疑上了。 唐秉朝垂眸，“最好是，退下。” 他唐秉朝能在县城站稳脚跟，可不傻，哪怕家财万贯，势力不小，他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跟县令大人作对，古来都没几人有好下场，能考中进士的人都不傻，跟这些人作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同样的事，在县城各处发生，崔家书房。 “大哥，县令夫人手上有织造术，咱们可派人去偷学，以咱家的财力，很快就能挤掉唐家，成为广山县首富。” 崔见青瞥了眼说大话的四弟，并未阻止，反而觉得有几分道理，抬了抬下巴，“继续。” 崔见昌挺直背脊，“咱们家生意比较杂，没有特色，很容易被赶超或打压，这些年若非姐妹们嫁的好，未必有今日。 倘若能掌握一门技术，却不同，这可是源源不断的银钱。” 兄弟四人，是竞争的关系，为了家族利益，也会抛开其它，坐在一起商谈。 崔见青将目光放在二弟和三弟身上，“见山、见刚你俩如何看？” 崔见刚摇了摇头，“我没意见，过两天我要外出一趟，帮不上忙。” 崔见山思虑良久，“偷偷摸摸是否不太好？再说那可是县令夫人的产业，与县令为敌，不妙啊！” 崔见昌面露不悦，“这有何不好的，难道还不允许旁人会织造术，再说区区县令，咱家可不怕。” 崔家四兄弟，都不是正妻所生，身份相当，为了下任家主之位，平时没少争锋相对，如今自己提议受到质疑，崔见昌非常不爽。 崔见山起身，“即如此，你们看着办吧，我铺子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崔见山为人较为正直，平时就看不惯飞扬跋扈的四弟，自然不会赞成他提出来的事。 崔见刚见老二离开，也跟着起身，“大哥、四弟，你们商量，我还要准备行李，告辞。” 兄弟四人虽说是竞争关系，可老爷子更看重老大和老四，得罪县令大人的事，他还是跟二哥学习，不参与。 否则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他。 随着老二老三的离开，书房里只剩兄弟俩。 崔见昌骂道：“胆小鬼，成不了大事。” 崔见青唇角微勾，“四弟，还是你有魄力，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第420章 偷艺 崔见昌尽管知道老大不愿承担风险，表面上支持他的决定，却不帮忙，但他还是高兴的应承下来。 毕竟织造技术非同小可，这可是能传承下去，后辈子孙都能受益的。 若他办成此事，家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届时哥哥们可别怪他不讲情面。 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平日里用鼻孔看他的哥哥们，如何在他面前卑躬屈膝，那画面，想想就让人开心。 思及此，他再也坐不住，起身道：“大哥，弟弟先去准备，等我好消息。” 崔见青连忙唤道：“四弟等一下，见微和吕家小子的事，如何了？” 崔见昌闻言重新坐下，没好气道：“嗐，那小子不太行，说不服不了家里人，还在绝食抗议。” 崔见微，崔家唯一的嫡女，十五岁便被崔老爷送给京城五品官员做妾。 借着官员威信，崔家在广山县可谓是要风得风，几年时间产业扩大许多倍，不想前两年前毒害当家主母，被夫家休弃回来。 为了保她一条命，家里搭进去不少银钱，并非崔家有多重情，而是崔家需要女儿为娘家出力。 若嫡女都能随意放弃，身为庶女或旁支女儿，便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为了安抚人心而已。 而这次与吕家少爷有牵扯，还是崔家老大和老四出的主意。 将喝醉的吕家三少爷和崔见微放在一起，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就这样一来二去，崔见微容貌不差，伺候人的手段了得，可以说崔家女儿伺候人的手段个个了得。 吕家三少哪是崔见微的对手，这不就沦陷了。 如今正要死要活的，想将人娶回家，孰不知这都是崔家人算计。 吕家人倒是明白，可他们明白有何用。 崔见青手指轻扣桌面，沉声吩咐，“你将他约出来，就说见微在家不吃不喝，还有父亲想将她嫁出去。” 崔见昌佩服不已，“大哥好主意，不逼他一把，这事永远成不了。” 崔见青不动声色给他戴高帽，“是四弟有能力，否则都是空谈。” 崔见昌笑意满满，“大哥过奖，弟弟就不打扰了。” “嗯，去吧！” 兄弟俩各怀鬼胎，还得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崔见昌走出书房，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老大太狡猾，想摘现成的桃子，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 青花巷，马家。 向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嘴歪眼斜的，吃喝拉撒全部需要人伺候。 年轻的丫鬟伺候不了，马连良只得安排老婆子。 马婆子边清理污秽，一边骂，“老不死的家伙，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就不能少吃一点。” 不时上手掐一下，无奈向氏躺床上两年，原本圆润的身子，早已干扁，只掐到一层皮。 “晦气，听说新任县令是二夫人弟弟，啧啧，将老实的二夫人逼走，如今躺在床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是报应。 大夫人重新改嫁，去过好日子，只有你躺在这儿，还要老婆子伺候。” 向氏麻木的听着，眼角流出两行泪，老二如今在京城做官，无人帮衬，连个外放的缺都谋不到，老大媳妇跟人苟且，被老大厌弃，听说已经改嫁。 好好的家，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到底因为什么？若是当初没有虐待老二媳妇，现在是否有不同光景，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另一间屋子，马连良抱着小妾，正往嘴里灌酒，县丞大人不知从何听说，他与县令不对付，不给辩驳的机会，就将他差事给撸了。 小妾毫不知情，拿掉他手里的酒壶，娇声道：“老爷，怎的还不去当差？” 正往嘴里灌酒的马连良，心头火起，一把将人推开，“少管老子的闲事。” 小妾被推倒在地，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一副要不哭不哭的样子。 “晦气，给老子滚。” 小妾灰溜溜起身离开。 马连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咽不下这口气，起身回屋找出纸笔，给远在京城的弟弟写信，让他将马子昂送回来。 他就不相信，拿捏住侄子，宋清淮还敢不听他的。 老二也是个没用的，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住，让她跑掉，否则这会他就是县令的亲戚。 是大伙巴结、羡慕的对象。 听说宋倩如已经改嫁，呸，跟江氏一样，都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对这一切，宋清淮和苏白英毫不知情，此时此刻，苏白英正在县衙后院挑选丫鬟小厮。 牙婆陪着笑脸站在旁边，“宋夫人，按您的要求，五至十岁男孩和女孩各二十，聪明伶俐身家清白，您可放心挑选。” 苏白英微笑点头，“嗯，辛苦了。” 经过一番挑选，最终留下十二人，男女各六人。 牙婆拿着银钱，带着挑剩下丫头小子离开。 苏白英看着眼前几人，满意点头，吩咐道l“桃儿，将人带下去安顿好，那几个小子往后跟着你们兄妹俩学武。” “是，夫人。” 桃儿带着人离开，心中生出一股危机感，主子身边人越来越多，她武艺平平，再不努力，很快便会被人替代。 时间一晃而过，十一月初。 “砰砰砰....”一阵爆竹声响起，苏家布庄开业。 “谁家铺子开业，跟过年似的，如此热闹。” “听说是县令夫人的，匾额上写的是苏家布庄。” “怎么不是宋家？” “谁知道呢，贵人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透的。” 铺子门口聚集许多看热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说着。 对面二楼包间里，崔见昌脸色阴沉的注视着楼下。 怎么也没想到，偷个技艺而已，整整两个月过去，他派去的人连边都摸不着，这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开门做生意。 而他们崔家连汤都喝不到，一群废物，连件小事都办不好，看来只能换个办法。 关注此事的可不止崔见昌一人，也有靠布匹发家唐家，还有看热闹的其他几家。 第421章 被嫌弃 苏白英坐在铺子二楼，透过窗户观察底下，小霜和桃儿两人安静地站在旁边。 张成瞥了眼楼下热闹的人群，忧心道：“夫人，铺子货品过于单一，需得想办法改善。” 苏白英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摇了摇头，“不必，贴出告示，布庄招揽染布匠，有能者可前来详谈。” 货品单一都是暂时的，后续人员配备到位，花样慢慢增加，口碑打出去，不怕没有客人。 张成躬身应下，“是。” 夫人的成长，张成看在眼里，从一个大字不识的黑瘦乡野姑娘，成为识文断字耀眼的县令夫人，其中的艰辛，是他人想象不到的。 所有成功并非偶然，而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努力。 “四少，铺子里只有一种颜色，不足为虑。”打探消息的小厮，语气不屑的评价道。 崔见昌神色放松，再次问起，“我们的人还没接触到织布吗？” 小厮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有，对方只用签死契的丫鬟，咱们的人只是个洒扫丫鬟，根本接触不到织布，更别说偷艺。” 崔见昌气得破口大骂，“没用的废物，既然接触不到，就找能接触到此事的人，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十天后本少爷要看到成果。” 小厮身子一颤，“是，主子。” 是他不想吗？还不是对方防范意识太强，根本无从下手。 另一边，唐秉朝眯着眼睛听完手下禀报，手指轻敲桌面，良久似下定决心，坐直身子吩咐，“想办法约见宋夫人，就说本老爷有笔买卖要跟她谈。” 小厮惊讶抬头，不解的问：“老爷，这是何意？” 宋夫人的铺子开起来，与他们可是竞争关系，自家老爷不是应该出手打压，怎的还要约见对方，想不通。 唐秉朝瞥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小厮嘿嘿傻笑，“小的愚钝，宋夫人就在对面，小的这就去将人请过来。” 唐秉朝颔首，“去吧，态度恭敬些。” “是，小的明白。” 不用主子提醒，他态度都不会太差，对方可是县令夫人，他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其不敬。 铺子伙计前来禀报，“夫人，楼下有人找您。” 苏白英头也不回的问：“何人？” “唐家老爷身边人，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谈，您看？” 听闻是唐家老爷的人，苏白英挑了挑眉，“不见。” 唐家靠布匹发家，这时候找上门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她一介妇人，可不会随便去见外男。 伙计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很快反应过来，垂眸掩住眼底的惊诧，“是，小的明白。” 苏白英没有多待，随后便从后门离开。 小厮神情低落，“老爷，小的没有见到宋夫人。” “无妨，你能见才奇怪，走吧！”话罢便起身往楼下走。 不明所以的小厮，呆愣在原地，“啊...” 老爷被拒绝后，不是应该非常恼火，怎的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不愧是老爷，心思真难猜。 离开的唐秉朝表示，你要是能明白，还能是个小厮？ 苏白英离开铺子，直接回县衙后院。 话说，收到苏白英的信件，苏大山父子俩开始在村里游说，希望有人跟着一起种植苎麻，他提供种子。 孙小苗得知后，立刻回了趟娘家，将此事告知家里，孙父孙母听后高兴不已，立马杀鸡招待孙小苗。 孙母说得情真意切，“还得是你姑有眼光，给你说了门好亲事，你们同在一个村，可得互相帮助，才不会被人欺负。” 孙小苗连连点头，“女儿知道。” 与孙家不同的是，村里大多数人不相信，觉得苏大山是在害他们，种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苎麻，能有几个银钱，这要是收成不好，他们连温饱都成问题。 村长亲眼目睹苏家父子收麻过程，最终决定跟着种植苎麻，同时还有族长一家。 ****** 彼时，远在平阳府邹家的宋倩如，面色苍白的听着屋里几人对话。 “五弟能力不错，娶了个和离妇，当真可惜，母亲，咱要不给五弟纳房妾室，儿媳娘家有个族妹，容貌长相没得说，因为接连守孝给耽误，给五弟做妾绰绰有余。” 这道声音她无比熟悉，四嫂万氏，没想到背地里竟是如此做派，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自己在她们眼里，如此不堪，捂着心口密密麻麻的痛，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夫人，这...奴婢进去撕了她的嘴。”青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撸起袖子，气愤填膺道。 青叶比较冷静，伸手拉住她，摇了摇头，“急什么，先听她们说完，再做决定。” 安抚好青枝，转头安慰道：“夫人，冷静点，借这个机会看清众人，往后才不会被蒙骗。” 青枝青叶是尤氏特意挑选的，一个性子虎不怕事，敢为主子冲锋陷阵，另一个脑子转的快，有她俩在，宋倩如很难被欺负。 严氏漫不经心道：“四弟妹，当真如此做的话，五弟妹会恨你一辈子。” 万氏声音尖锐，“三嫂，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还是和离妇，当初若非逼迫五弟娶她，咱们也不会被人笑话，天知道我出门参加宴会，那些人嘲笑的目光，显些让我抬不起头来。” 雷氏看了眼失态的四弟妹，出声制止，“四弟妹，五弟的事，咱们做嫂嫂的不好插手。” 再说，宋氏可是五弟的宝贝，这么久了，连这点都看不清，若非有五弟护着，母亲早就出手，哪轮得她在这儿叫嚣。 万氏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嫂，你经常参加宴会，难不成没有被人嘲笑？” 雷氏神色有些不自然，她都是当祖母的人，出门参加宴会确实被人嘲笑过，可这不是她插手小叔子房里事理由。 婆母都没说什么，何时轮到她出头。 万氏见大嫂不说话，又将目光落到史氏身上，“二嫂，你说句公道话。” 史氏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瞥了眼脸色铁青婆母，“四弟妹还是管好自己屋里的事吧，五弟妹就算是个丫鬟出身，只要五弟愿意，咱们都无权置喙。” 第422章 撑腰 蠢货，婆母有多看重五弟，就有多嫌弃五弟妹，可惜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尽量忘记五弟妹的出身。 四弟妹如今明晃晃的提出来，她敢肯定，婆母前脚给五弟纳妾，他后脚便会带着五弟妹离开邹家。 这一点，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出来了。 邹老夫人被气得不轻，“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被人嘲笑，你有嘴不会骂回去吗？” 邹家在平阳府的地位不低，丢失几十年的儿子被找回来，他的经历早就被有心之人打探清楚。 对于要脸面的大户人家而言，他的经历是污点，然，邹老夫人却是个心疼儿子的，对儿子的救命恩人宋家非常感激，尽管不满意宋倩如，她也捏着鼻子认了，从不曾表露半分。 万氏小声反驳，“别人说的是事实，儿媳如何骂，只要五弟休了她或纳个身份高的女子为妾，那些人就会自动闭嘴。” 邹老夫人感觉头痛，挥了挥手，“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许再提，退下。” 这事她在儿子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提了，直到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心心念念的儿子，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冷淡道：“邹老夫人既然看不上在下与娘子，就当我们不曾见过。” 话罢转身就走，若非她的保证，刚找回来的儿子，又要离她而去。 说实话，她瞧不上宋氏出身，为了儿子，她可以忍让，做为嫂子的万氏，有何资格说三道四。 万氏不情不愿起身，“知道了，儿媳告退。” 其他三人神色各异，带着各自丫鬟离开。 门口的宋倩如听到动静，方才如梦初醒，主仆三人躲在柱子后，望着几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思绪万千。 良久之后，哑声道：“回去吧。” 青枝提醒道：“夫人，你的耳坠还没找到呢？” 显然没忘记她们返回来的目的。 青叶拽着她跟上主子，“还找什么耳坠，先回去。” 这家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那些身外之物。 宋倩如自来到邹家，婆母和善，妯娌之间和睦，每回见面都是笑脸相迎，原以为她们很好相处，没想到背地里竟如此看待她。 是怎么做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用和离妇称呼她，连名字都不屑提及。 失魂落魄的回到院里，将自己关地屋里，突然觉得做人很失败，与妯娌之间的关系，总是处理不好。 以前在马家是，在邹家同样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在邹家有人护着。 青枝在门外焦急不已，“夫人，咱们告诉老爷，让他给你做主。” 青叶柔声劝慰，“夫人，有事好好商量，别闷在心里。” 你一言我一语，俩丫鬟在门外说了许久，句句都是关心之言。 听着俩丫鬟的话，宋倩如突然就想通了，她有夫君还有家人关心，妯娌的喜爱不要也罢。 想明白后，起身将门打开，“让你们担心了。” 青枝进屋后，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夫人，奴婢今晚偷偷去揍四夫人一顿，给你出气。” 宋倩如摇头，“不用，知晓她是何种人，往后不必深交，再者她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注定不能交好，那就远离，若是表妹在这儿，一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只可惜她没有那种能力，不然定要叫她后悔。 “是。”两丫鬟听话应下。 青叶眼眸闪了闪，夫人好说话，她可不是，一定要将此事告诉老爷。 另一边，雷氏院里。 万氏扯着帕子，不解道：“我能感觉到，婆母并不喜宋氏，为何不同意给老五纳妾？” 雷氏意味深长道：“三弟妹觉得呢？” 严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五弟不愿意呗，还能有什么。” 这都想不明白，真够蠢的，不过蠢点好，太聪明她该头疼了。 万氏撇了撇嘴，语带不屑，“哪个男人不想纳妾，不过是没找到乐趣罢了。” 邹家几兄弟，除去刚找回来的老五，哪个后院没妾室。 雷氏不动声色提及，“这也没办法，五弟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也能理解。” 要说最不希望老五回来的，当属雷氏，至于原因很好猜，无非就是家产。 万氏看了两人一眼，小声道：“我有一计，还请两位嫂嫂帮忙。” 严氏坐直身子，“说来听听。”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日子太难熬，还得找些乐趣才好。 万氏凑近两人，一阵嘀咕，“这样......” 雷氏明明心里赞同，嘴上却道：“不太好吧，万一五弟不同意，咱们不就好心办坏事。” 万氏自信满满，“大嫂只管安排酒菜，其他交给我和三嫂。” “那好吧，希望五弟能明白你的苦心。” 几人相视一笑，各有算计。 晚间，仇伍，如今改名邹沐景，从外头回来，感觉宋倩如兴致缺缺，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关心道：“娘子心情不好，可是被人欺负了？” 宋倩如不想他担心，摇头否认，“没有，天气太冷不愿动弹。” 夫君如今管理家中产业，忙碌不已，邹家产业可不是她家杂货铺，简单明了。 见她不愿意说，邹沐景也不勉强，转而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她，“娘子打开看看。” 宋倩如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对碧绿色耳坠，饶是近段时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她，也忍不住惊叹出声，“真好看，我很喜欢。” “娘子喜欢就好。” 两人靠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宋倩如原本郁闷的心情，在他的陪伴下烟消云散。 她想，夫君若能一直如此，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心甘情愿的。 见她紧皱的眉头松开，邹沐景找了个借口，“娘子，为夫还有些事未处理好，你先睡。” “好。”宋倩如心情松快，这会也有了睡意，没有多想点头应下。 邹沐景确定她睡下，这才起身离开，脸色不是很好，径直来到旁边耳房，敲了敲门，“青叶，出来一下。” 青叶本就打算同他告状，这会还未睡下，很快将房门打开。 恭敬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第423章 打算离开 邹沐景背对着房门，听到动静头也不回，淡声问：“白日里发生了何事？” 青叶飞快抬头，瞧见他宽阔健硕的后背，只觉世事无常，平平无奇的奴仆，摇身一变，竟成了平阳府邹家五爷。 如此际遇让人羡慕，收回纷乱的思绪垂下脑袋，恭敬道：“回老爷的话，今早......” 随着青叶的讲述，邹沐景脸色彻底沉下来，他没想到看着和和气气的四嫂，竟会瞧不起娘子，背地里如此行事，其他几位嫂嫂亦然。 跟随宋士诚多年，见多识广的邹沐景，略微思忖便知晓她们的心理，无非是不愿意他回来，既如此也该做出决断。 知晓事情真相，邹沐景有了决断，留下一句，“嗯，回屋吧。” 青叶垂眸恭送，“是。” 听着脚步声远去，方才抬起头，希望夫人知晓她自作主张后，不会生气吧！就算夫人因此不高兴，她也不后悔，搓了搓僵硬的手，转身回屋。 邹沐景回屋坐在床边，垂眸望着床上熟睡之人，眸底情绪翻涌，抬手轻抚她紧皱的眉头。 眼前人与他差不多大，还记得刚到宋家时，头一回见她，单纯可爱，是他遥不可及的存在。 后来老太爷将她许给马家二爷，少女听说后脸颊微红的样子，历历在目，想不到最后会以和离收场。 从答应娶她的那一刻，就在心里发过誓，老太爷救过自己一命，还不嫌弃他的身份，愿意将女儿托付于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娘子。 却不想对方在邹家受了如此多委屈，怕他难做，一直憋在心里。 次日，邹沐景陪宋倩如用过早膳，温声询问：“娘子，可要出去逛一逛？” 宋倩如笑意盈盈，“不了，天太冷，还是家里暖和，夫君去忙吧。” 邹沐景站在旁边等她，“为夫陪你一起去跟母亲请安，自家铺子晚点到没关系。” 宋倩如抬眸，撞入他灼热的眼神，两颊绯红，如同桃花初绽。 抬步往婆母院子而去，邹沐景浅笑着跟上。 “娘子，坐这边，有炭盆暖和。” “娘子，喝茶。” “娘子，累不累？” 邹老夫人屋里，只听得见邹沐景嘘寒问暖的声音，宋倩如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夫君今个儿是怎么了？ 邹老夫人皱着眉，似是在忍耐，雷氏等人见状心头火起，老五夫妻在她们面前如此恩爱，是嘲讽她们不得夫君喜爱吗？ 万氏仗着身份，质问：“五弟，你这是作甚？” 邹沐景坦然自若，“弟弟关心自个娘子，你有意见吗？” 万氏眼睛都气红了，同为女子，宋氏为何如此命好，二嫁还能寻到五弟这么好的男人，而她却夜夜独守空房，口不择言道：“哪有男人如同你这般，没有骨气，围着女子转。” 同为兄弟，为何邹四爷做不到五弟这般，与她多说一句话，都不耐烦，更别说嘘寒问暖。 对于这个四嫂，他原本还挺尊敬的，没想到她竟然存了那等心思，如此他便不再客气，“我乐意，四嫂有意见吗？有意见也别发表，与你无关。” 万氏气结，以往与人吵嘴都是阴阳怪气的嘲讽，头一回遇到此等情况，一时间不知如何回怼，转头搬救兵，“你....母亲，四弟也太不像话了，我可是他四嫂。” 邹老夫人揉了揉额角，下逐客令，“行了，老五两口子留下，你们回去吧。” 雷氏等人起身，“是，母亲。” 等人都退出屋里，邹老夫人瞥了眼宋倩如，见她一脸茫然，这才将目光放在小儿子身上，没好气道：“老五，说吧，为何如此？” 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始终觉得亏欠小儿子，没有看护好他，小小年纪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寻回来，便想给他最好的。 邹沐景却不急着回答，转而看向宋倩如，温声细语道：“娘子，你先回屋，为夫与母亲说几句话。” 宋倩如虽不知他为何这般，却听话的起身向婆母行礼告退，临走前，母亲让她凡事听夫君的。 “说吧，谁惹你了？” 邹沐景目送人远去，这才转头看向上首坐着的老太太，“母亲，怡儿非你亲自挑选的儿媳，你不满意我能理解，可几位嫂子凭什么看不起她。 还请母亲再忍奈一些时日，来年春天，儿子会带怡儿离开平阳府。” 邹老夫人闻言，震惊不已，端着茶盏的手一个不稳，‘砰’的一声，价值不菲的青瓷盏四分五裂。 然，她却顾不得这些，抖着唇问：“景儿，不要母亲了吗？” 邹沐景温言解释，“您永远是我的母亲，只是不住一起罢了，怡儿从前受过不少苦，娶她时儿子便承诺过，往后必不让她受委屈。” 邹老夫人气急，“谁给她气受了？” 知道儿子在意，纵使再不喜欢，也从未给过她脸色，小小商户之女她是真的看不上，可儿子喜欢，加之对儿子的亏欠，只得强迫自己接受。 邹沐景望着她，“纸包不住火，母亲心里清楚。” 邹老夫人额头突突直挑，想起昨个儿早上，万氏说的话，顿时有些讪讪。 辩解道：“母亲不是没同意么，你急什么？” “她们看不起怡儿，与看不起儿子无异，还请母亲在这段时间里压制一二，否则儿子怕是等不到过年。” 邹老夫人怕儿子立刻搬走，打算先同意，过几日再找儿媳，让她帮忙劝解，于是很爽快的应下，“知道了，只要你常回来看望母亲，便好。” “谢母亲成全，这里是儿子的家，你就当儿子出远门。” 事情商定好，邹老夫人有些精力不济，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邹沐景起身，“儿子告退，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离开母亲的院落，邹沐景先回院子，与宋倩如告别，这才出门。 雷氏院里。 万氏气愤不已，嚷嚷道：“大嫂气死我了，计划必须提前，让他嚣张。” 雷氏眉头紧蹙，“还是再等等吧，他今个如此行事，怕是知晓昨个儿的事了吧。” 第424章 阴差阳错 万氏不以为意，“知道了又如何，咱们那是为他好，宋氏年纪大了，成亲这么久，肚子也没个动静，恐怕生不了，给他纳妾传宗接代，有何不好的。” 在万氏看来，女子不能为夫家传宗接代，乃大罪，而她提议给五弟纳妾没有错。 既然五弟不识趣，当众下她面子，不敬她这个嫂子，就别怪自己提前行动，谁叫她就是恶毒，见不得旁人夫妻恩爱呢。 至于宋氏，相处许久，早已摸清她的脾性，软绵绵的，无半分气性，又无娘家撑腰，根本无需担心。 雷氏赞同的点头，“行吧，你说个时间，我来安排。” 万氏笑眯了眼，“三天后，届时让大哥出面邀请，我回趟娘家一趟，将族妹带来。” 不知内情之人，只会以为妯娌几人在话家常，有说有笑的。 雷氏叹口气，“既然四弟妹如此热心，大嫂也不能拖后腿，希望五弟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万氏甩了甩帕子，“大嫂放心吧，温香软玉，没有哪个男子不喜欢，之前那是不开窍，等他明白其中滋味，还会感谢我们。” 刚成亲那会，与夫君恩爱有加，后来还不是沉迷女色，抬手抚上脸颊，明明她也不老，可跟年轻女子相比，还是差甚远。 雷氏没再说话，希望五弟不会让她失望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怪他要回来，一直在外面不好吗？ 严氏想起自家男人提起五弟时的样子，打起退堂鼓，“大嫂，四弟妹，咱们这样做，夫君那边怕是不好交待，要不还是算了。” 听说有五弟的消息，她家那位竟亲自前往，将人接回来，可见五弟在他心里的位置。 若是知晓自己等人在背后算计五弟，不知会如何？ 万氏怕她坏事，立刻长篇大论道：“三嫂，咱们可是为了邹家子嗣着想，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女子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可是大罪，相信宋氏也不敢反对。” 又信心满满道：“再说那宋氏人老珠黄的，五弟近了年轻女子的身，肯定看不上她。” 一番话下来，将严氏给说服，只见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四弟妹言之有理，是三嫂考虑不周。” 怕严氏反悔，万氏起身，“好了，我马上回娘家，三嫂什么也不用做，只需保密，大嫂说动大哥便成，其余的交给我。” 雷氏起身相送，“四弟妹，路上小心。” 心思各异的妯娌，互相笑着道别。 对于这一切，宋倩如毫不知情，心情不错的她，回屋提笔写信，弟弟如今成了一县之令，很是为他高兴，时不时写信回去。 只是瞧见桌旁写好，寄不出去的信，心情有些低落，当初为了儿子一忍再忍，如今想问一问他过得如何，却不知该不该寄。 怕他过得不好怨恨自己，柔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索性自欺欺人地想，觉得马连云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儿子，不会亏待于他。 “青叶，将这封信寄出去。” “是。”青叶接过信件，退出屋内。 今早老爷的做法真解气，几位夫人的脸色相当精彩，只有自家夫人满脸茫然，唉！夫人何时能跟她们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三天后，邹家前院正厅。 邹家老大在夫人的劝说下，抽出时间邀请几位弟弟相聚。 邹沐阳端起白玉酒盏，望着五弟坚毅的脸庞，感慨不已，“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五弟出生时，皮肤皱巴巴的，三弟对着襁褓说了句，真丑，结果五弟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一晃眼，竟都这么大了，是大哥对不住你，叫你受了这么多年苦。” 邹家老二邹沐川接过话茬，“是呀，是哥哥们的不是，明知花朝节很乱，却没有顾好你。” 邹沐景生怕三哥四哥也来一句，连忙截住话头，“此事不怪哥哥们，弟弟平安长大，还能再次相聚，已是最好的安排。” 说实话，哪怕没有认回亲人，他在七里镇也会过得很好，岳父岳母待他如同亲子。 可能在哥哥们眼里，他过得很苦，然，他却不觉得苦。 邹沐尘端起酒盏，跟他碰了一下，“好，不说那些，来干杯。” “好，干杯。” 兄弟五人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吃菜聊天，天南地北说着。 直到月上中天，方才醉醺醺的停下，因着在家里，并未克制。 只不知为何，方才伺候在侧的小厮们，竟都不知所踪，静悄悄地，兄弟几人只当下人偷懒耍滑。 几人只得互相搀扶着往后院而去，摇摇晃晃的，经过凉亭处，却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坐在石凳上仰头望月。 邹沐羽喝得最多，这会儿瞧见美人，立刻走不动道，快步上前将人抱住，以为在花楼里，嘴里嘟囔着，“美人儿，怎的亲自出来了？” 还算清醒的四人，立刻离开，月色朦胧，几人并未瞧见亭上之人的脸，以为是邹沐羽屋里人，便没多想。 万红绵坐在凉亭上静静等着邹家五爷经过，没想到一次性来了五人，如此便不好上前，只得仰头望天，希望他们自行离去，没想到族姐夫会过来。 只是她一弱女子，根本挣脱不了，再者她也不想挣脱，反正都是为妾，跟谁都一样。 再说有族姐关照，日子会更好过。 想通后，柔声道：“姐夫，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歇着吧。” 另一边，邹沐景走到院门口，便觉浑身发烫，体内好似有一头猛兽，难受至极。 酒意瞬间清醒，加快脚步往院里跑，该死的，在自己家里竟有人对他下药。 在想到方才瞧见的女子，只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其他几位哥哥是否同自己一样？ 只是体内的药力，叫他无暇多想，推开屋门朝床上而去。 宋倩如睡得正香，突然被冷意包裹，睁开眼睛望去，只见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夫君，今晚热情似火。 “夫君，你...” “唔～” 只来得及发出几个字，唇便被堵住，接下来等待她的只有疾风骤雨。 第425章 崩溃的万氏 “啊～” 万氏大早上带着雷氏等人前来看戏，本以为打开屋门，会见到老五与族妹恩爱的一幕，却瞧见自家男人与族妹情意绵绵的模样，一时接受不了，发出尖锐的叫声。 哆嗦着手，指着他们，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你...你们...” 雷氏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向万氏的眼里满是同情，不是说安排给老五的么，怎么成老四的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严氏拉了拉雷氏的衣袖，小声道：“大嫂，咱们是不是该回避。” 雷氏合上嘴巴，摇了摇头，“不必，这会子府里怕是已经传遍，还是看下是怎么回事吧！” 心里侧暗骂万氏无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将人送到自家夫君榻上，如此她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么。 真是活该，昨天那么好的机会，竟然出了差错，太可惜了，老五可不傻，肯定能猜出一二，往后想要得手，可就难了。 严氏嘴里说着要离开，脚并移动半分，滴溜乱转的眼珠一个劲往里面瞄，显然想留下来看热闹。 之所以提出离开，则是为之后推托找理由。 邹沐羽见到万氏，并无半点心虚，极其自然的吩咐，“夫人来的正好，给绵姨娘安排一间雅致的屋子，她已经是爷的人，住在这里不舒适，再拨两个丫鬟过去伺候。” 万氏深吸好几口气，方才缓和过来，大声质问：“老爷，她是妾身族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妾身？” 邹沐羽微微蹙眉，忆起昨晚的滋味，还有早起女人轻蹙的眉心，解释道：“爷昨晚喝醉了，强行要了绵娘，又不是故意的，绵娘是你族妹，往后好好相处便是。” 万氏被气的直翻白眼，手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邹沐羽见此，不自觉皱紧眉头，“爷只是纳个妾而已，用得摆脸么？她们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去。” 失去冷静的万氏根本听不进去，只顾发泄自己的不快，“只是一个妾？夫君说的轻巧，连自家姐夫都不放过的贱人，我不同意。” 邹沐羽立刻瞪眼，暗恼万氏不识趣，他刚答应绵娘，会纳她进门，万氏就不同意，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感觉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之下，放出狠话，“此事无需征得你同意，纳个妾而已，你能奈我何。” 正当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万红绵从邹沐羽身后走出，眼眶通红道：“姐姐、老爷，你们莫要争吵，红绵离开就是，姐姐对不起，绵儿并非有意勾引老爷。” 话罢转头看向邹沐羽，硬咽道：“老爷，红绵让你为难了，抱歉。” 不舍的望了他一眼，脚步踉跄着往外走，那模样格外惹人怜爱，让刚沾了她身，对其无甚情感的男人，生出点丁怜惜之情。 万氏仰着头，好似打了胜仗的公鸡，满脸鄙夷的望着万红绵，要不是想着她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又看宋氏不爽，这才将她接进府，却不想..... 只是她脸上的笑还未完全绽放，脚步不稳的万红绵被男人一把抱住，霸气道：“你是爷的女人，谁敢不同意。” 将人搂进怀里，斜了眼万氏，“妒，乃七出之罪，你若再胡绞蛮缠，爷就成全你。” 万氏站在房门前，看着屋内搂抱在一起的两人，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娇弱不已的女人，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刺得她双眼生疼，原来夫君与旁人在一起，如此热情，却让她独守空房。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万红绵恐怕早已死了千百回。 只是被邹沐羽的话震住，不敢再撒泼，一把年纪被休回家，不说娘家生意还要仰仗邹家，孩子们也大了，影响不好。 小贱人落在她手里，往后有的是机会整她，压下心中的怒气，转身往外走。 看到身后的雷氏和严氏，万氏立刻露出委屈至极的神情，“大嫂、三嫂。” 雷氏怕她一气之下说出不妥之言，拉着她便离开。 直到远离客院，雷氏方才不解的问：“昨晚是怎么回事，大嫂可是听了你的话，将府中下人支开，给五弟身边的小厮送了加料的吃食，确保老五单独出现在后院，为何成为了四弟？” 万氏摇了摇头，昨晚心情不错，早早入睡，根本没管男人去哪睡。 愤填膺道：“说不定那小贱人早就盯上四爷，这才没有按计划行事。” 一腔真心喂了狗，为那白眼狼谋划将来，不惜出钱出力，对方却如此回报她，可真是讽刺。 “四弟妹别气，我让人去打听一下。”雷氏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对坏她好事的人，恼恨不已，话罢朝心腹丫鬟招了招手，低声吩咐。 丫鬟领命而去。 严氏左右看了看，只见府中下人来去匆匆，她们站在这儿不合适，提醒道：“还是去大嫂那儿等吧，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雷氏立即附和，“对，先去我那儿，商量接下来的事。” 带着各自心腹丫鬟，来到雷氏院里，不一会去打听消息的丫鬟便回来。 “回禀夫人，奴婢打听到，昨晚留下来伺候的小厮，全部拉肚子，各位老爷离开时身边无人，至于四老爷的事，并不清楚。” 听着丫鬟的禀报，雷氏等人无语半晌，还能是何原因，肯定是给五弟小厮准备的东西，进了那些人的嘴里。 为了确保几人能喝醉，给他们准备最烈的酒。 妯娌几人面面相觑，万氏更是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让人盯着前院，将喝醉的老五送进客院，也不至于发生如此膈应人的事。 万氏从座位上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接下来怎么办，昨晚可往老五酒里下了最烈的合欢散，他肯定会有所怀疑，要是告诉婆母该如何是好？” 雷氏不慌不忙，“昨晚只有他中药，这会药性早已过了，就算他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身为当家主母的她，也有责任，不过下药之事，除非人赃俱获，否则还真拿她们没办法。 第426章 提出合作 邹沐景睁开眼睛，已经天色大亮，昨晚本就睡得晚，又折腾了半宿，看了眼怀里累极睡着的人，眼底闪过柔情。 还带有几分懊恼，在府里差点被算计，原本还想过完年再离开，看来得提前。 思及此，邹沐景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好径直来到邹老夫人院里，挥退下人，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邹老夫人捂着胸口，“这都是些什么事，既然你决意离开，母亲也不拦着你，打算去哪儿？” 只以为对方想搬出大宅子，住在外面，邹老夫人情绪还算稳定，前两天还想着找时间与儿媳提一句，不想就发生这种事。 邹沐景望着母亲，说出他的打算，“儿想带怡儿回七里镇，小舅子如今是广山县县令，我们住在那儿无人敢欺。” 尽管邹家很富裕，吃喝用度比从前好，但是娘子住得不开心，他同样如此，莫名其妙被下药，若是失了理智做出不妥之事，将如何自处？ 离开势在必行，这回没有出事是幸运，可好运不会一直站在他这边，刚才过来的路上，听到下人们议论，四哥昨晚强要了四嫂族妹。 如此看来昨晚的那药，可能是给四哥下的，被自己误食。也有可能那女子昨晚的目标是他，被四哥误会，于是将错就错。 总之那女子出现在那儿，肯定有猫腻，目的不单纯，只不知府上谁给她便利，将丫鬟小厮支开。 但这些与即将离开的他无关，不过临走之前，会将此事告知大哥，相信以他的手腕，定能查出幕后之人。 “能不能留在平阳府？”邹老夫人出声挽留，不想儿子离开。 母亲的声音将邹沐景飘远的思绪拉回，看着年迈的她，邹沐景心情是复杂的，小时候以为自己是孤儿，无父无母，从未体会过被母亲疼爱的滋味。 如今他早已不需要这些，却多出许多家人，知晓自己并非孤儿，然从未相处过，又记忆全无的他，根本体会不到他们思念亲人的情感。 做不到同等回应他们情感，心里带着几分愧疚，保证道：“母亲，孩儿每年抽时间回来看你，平时信件来往。” 他怕继续待下去，下次中的非合欢散，而是要人命的药。 尽管人生不算精彩，可他还不想早死，丢下娘子一人。 邹老夫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点头同意，“好吧。” 不同意又能怎样，她已经老了，有生之年找到孩子，心结已解，再说还能见面，不似从前般了无音讯。 邹沐景离开后，便着手安排回七里镇的事，又将事情猜测告知邹沐阳。 宋倩如醒来，感觉身上酸疼不已，瞥了眼大亮的天色，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起晚了。 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这才慢慢起身，脚踩在地上酸软无力，整个人往后倒去。 邹沐景推开屋门，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嘴里喊着，“娘子，小心。” “唔～” 摔倒在床榻之上的宋倩如，轻哼出声。 好在人是往床榻上倒去，邹沐景将人扶起来上下打量，确认她无事后，慌乱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宋倩如起身，揉了揉酸软的腰，轻声询问：“没事，夫君昨晚不对劲，发生了何事？” 刚才躺在床上，把昨晚的事仔细回想了遍，发现其中端倪，尽管他动作非常克制，还是能看出来。 邹沐景解释道：“昨晚为夫被人下药，可有伤着你？” 宋倩如震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摇了摇头，“这...夫君昨晚不是和大哥他们喝酒，为何？” “不清楚，娘子先用膳，待会收拾行李，咱们明天回七里镇。” “父亲母亲能同意？” “母亲已经点头，父亲听母亲的。” 宋倩如这会腰也不酸了，喜滋滋道：“好，待会让青枝青叶过来收拾，很快就好。” “嗯。” 次日，镖局来了两辆马车，府中丫鬟小厮帮忙一起搬行李，不多的行李很快装好。 邹家几兄弟前来相送，脸上满是不舍，雷氏等人则笑逐颜开，拉着宋倩如的手，各种不舍。 宋倩如若不曾听过那番话，或许就信了，如今只能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就是能装，是她永远比不上的。 告别亲人，邹沐景带着邹府配备的小厮，还有宋倩如和两个丫鬟，坐着马车离开平阳府，前往广山县。 两人商量好先去看宋清淮，再回七里镇。 广山县，县衙大堂侧厅。 唐秉朝提着礼物前来拜访，对方乃广山县纳税大户，宋清淮自是要给几分薄面，没让其等太久。 宋清淮落座后，也不客套，直接问明来意，“不知唐老爷亲自前来，有何要事？” 唐秉朝恭敬行礼，在对方示意下坐下回话，“唐某见过县令大人，今日冒昧前来，有一事相求？” 宋清淮端起茶盏吹了吹，“何事？” “在下想与县令夫人合作，不知县令能否帮忙牵个线？”唐秉朝说完，眼角余光紧紧注意着宋清淮。 说实话，找上宋清淮乃无奈之举，派人约见宋夫人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县令夫人不怎么出门，想制造偶遇都不行，只能找上县令大人。 宋清淮闻言，挑了挑眉，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同意传达，“本官知晓，唐老爷请回，至于你说的合作，本官会告知夫人。” 唐秉朝非常识趣，立刻起身告辞，“那好，唐某就不打扰大人，静候佳音。” 望着唐秉朝离去，宋清淮回到大堂继续忙碌。 午间用膳，宋清淮提起此事。 苏白英思忖片刻，“夫君，暂时只有十台织布机，勉强够供应布庄，只不知唐老爷是何打算，还是不见了吧。” 苏白英看来，如今织布机有限，不管唐老爷提出何种合作，她都够不上资格。 还是别费劲，脚踏实地的发展，比较安稳。 对于扩大产业什么的，刚接触行商的苏白英，还没有这个想法。 宋清淮却持不同意见，“娘子还是听听他的说辞，唐秉朝经商多年，其简单的一句话，便让人受用无穷。” 唐家每年都要从府城进货，距离远不说，其中花费可不少，因此布匹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第427章 一对姐妹花 苏白英是个听劝的，点头应下，“夫君说的对，唐老爷行商几十载，非我等可比的，那就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娘子若拿不定主意，可询问父亲或为夫的意见，若觉得不合理或达不到心里预期，可直接拒绝。” “好，听夫君的。”苏白英乖巧点头。 如今苏家布庄处于起步的阶段，若唐秉朝的合作能使其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以。 事情敲定后，夫妻俩饭也吃饱，放下碗筷离开堂屋。 感受着刺骨的冷意，苏白英眉头紧蹙，“夫君，今年冬天，瞧着比往年要冷，慈幼局里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宋清淮牵着人回屋，宽慰道：“有了娘子让人送去的食物，还有县丞贡献的五百两，应该没问题。” 慈幼局里的孩子大多有缺，无法正常生活，好在有官府照拂勉强活着。 闻言，苏白英放下心来，“那就好。” 下晌，宋清淮正处理公务，小吏从门外进来，“大人，有您的信件。” 刚上任的小吏，做起事来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眼前这位不快，同时眼里带着感激，他在众多小吏中最不起眼，能进县衙做事，完全是靠自身。 家中不富裕，没有银钱送礼，一直是个边缘人物，不成想会被新任县令看中。 幸儿从小吏手里接过信件，恭敬呈给自家主子。 宋清淮接过看了眼，封面写有宋清淮亲启，瞧着熟悉的字体，便知是何人。 摆了摆手，小吏躬身退下。 拆开信件，果真是吴云越写来的，除日常问候外，便是五妹平安诞下双胞胎，一对可爱的姐妹花。 字里行间，说不出的喜意，可见他对孩子的喜爱。 宋清淮脑海里浮现出，一对可可爱爱的小姐妹，嘴角上扬，暗道：他倒是好福气。 将信件放入袖袋，晚间拿给娘子看，继续手中事物。 看着各处呈上来的锐收，明显与他心里预估不符，看来得派人亲自去查验。 “幸儿，寻两个可靠的衙役过来，本官有事吩咐。” “是，大人。”幸儿立刻转身离开。 大堂处只剩宋清淮一人，看着手上的册子，脸上露出冷笑。 这些人莫非以为他只会读书，不懂庶物的县令，竟敢明目张胆的做假账。 小院里。 茶儿得知夫人前来，停下手头事务，“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苏白英翻看着花样图，头也不抬的问：“何事？可是线纱跟不上？” “不是，奴婢发现有两个丫鬟，近些时日经常找借口外出，头上戴着价格不菲的珠花，奴婢担心...”至于担心什么，茶儿未说出口，不过苏白英并不傻，听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苏白英沉着冷静地交待，“吃里扒外，先将人关起来，问出幕后之人。” “是。”茶儿领命离开。 唉！看来有许多人盯着织布技艺，否则不会出现这种事，人手还是太少，茶儿和张成魄力不足，许多事无法自行处置。 而她身在后宅，有些事无法及时处理。 人到用时方恨少，看来又得去牙行买下人，然，有能之辈可遇而不可求，先吩咐牙婆帮忙留意一下。 ****** 崔家宅院。 崔见昌将上好的茶盏，扔到眼前低眉敛目的小厮身上，嘴里骂道：“没用的废物，这么多天，技艺还未偷到，爷养你们有何用。” 小厮小声辩解，“爷，那丫头说只要有织布机，穿好线纱，她便能织出布来。” 崔见昌很不爽，老头子越发看中大哥，他再不做出些成绩，家主之位肯定落到老大头上，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无处发泄的人，只得逮着小厮出气。 “蠢货，爷要的是苏氏手里的织布技艺，不是只会织布的蠢货。” 小厮苦着脸，“这，小的也不懂织布，以为....” 搭上那两丫头，花费不少银钱呢，爷还不满意，做下人真难，特别是跟了个坏事做尽的主子。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哪会知道如何织布，以为会摆弄织布机便成，还真不懂其中门道。 崔见昌脸色阴沉，摆了摆手，“罢了，你去调查苏氏线纱从哪儿来，将其买断，没有线纱，她如何织出布来。” “是。”小厮飞快逃离，四少爷太可怕了，一副恨不得敲开他脑门的架势，太吓人。 小厮离开，崔见昌勾唇冷笑，想不到苏氏一介女子，竟将布庄经营的有模有样，防范意识也不错。 他就不信，自己会斗不过苏氏，织造术他崔见昌要定了。 随后想到什么，起身来到后院。 涂氏靠在榻上看话本子，丫鬟前来禀报，“夫人，四少爷来了。” 涂氏闻言起身，坐在镜子前，“快给本夫人整理一下，可不能叫爷瞧见本夫人不修边幅的样子。” 丫鬟早已见怪不怪，麻利给其整理着装。 崔见昌进来，就见涂氏在描眉画眼，眉头紧蹙，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越发糟糕。 为何别人的夫人那般能干，他夫人只会描眉画眼。 心里不爽，说话的语气便不怎么好，“在屋里装扮成这副样子，做甚？” 涂氏嗔了他一眼，娇声道：“瞧夫君说的，还不是为了取悦你，还是说夫君喜欢妾身不修边幅的模样？” 丫鬟福了福身，继续给夫人装扮。 崔见昌想到来此目的，摆了摆手，“罢了，随便你，五妹那事成了没？” 涂氏抬手挥了挥手，伺候的丫鬟会意福身离开。 屋里只剩夫妻俩，涂氏娇笑道：“五妹已经有了身子，吕家那边有松口的迹象，恭喜夫君如愿以偿。” 五妹若能嫁进吕家，嫡母便会站在夫君这边，争夺家主之位，帮助不可谓不大。至于大哥的功劳，早就被她给抹除。 崔见昌站在其身后，双手搭在涂氏肩上，双眼含笑望着镜中人，“好夫人，做得不错，为夫有件事需要夫人去办，若成功，往后你就是崔家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这四个字，对涂氏的吸引力甚大，只见她眉眼弯弯，回望着镜中人，“哦，是何事？” 第428章 主意 崔见昌被她的笑颜晃了下神，心下暗忖，涂氏这张脸确实不错，但他没忘进后院的目的，于是问：“县令夫人知道吧？” 涂氏点了点头，“知道，没见过真人，她与前几任县令夫人不同，只举办了一次宴会，还都是县衙主事们的家眷。” 为此，涂氏这些夫人聚在一起，没少提及她。 不过大多数都是贬低她的，乡野出身，不懂人世故。 前几任县令夫人，可谓是八面玲珑，哪像这位，根本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崔见昌在涂氏面前毫不掩饰，“确实不同，她手上有间织造坊，若能学到其技艺，为夫家主之位便稳了。” 涂氏不解其意，“这，夫君派人去偷艺不就成了，我又不懂。” 还是夫君想让她去偷，不行，坚决不能答应。 不等她摇头说出拒绝的话，崔见昌接下来的话，让她皱起眉头。 “别提那些蠢货，夫人想办法交好苏氏，设计其失身于为夫，届时只须威胁一番，为保守秘密，还不得乖乖奉上织布技艺，为夫拿着技艺到父亲跟前邀功，或自行开办织造坊，其中利益，不可估量。” 说到最后，崔见昌已经开始幻想，整个广山县只有一家织造坊，先低价搞垮唐家布庄，再高价出售布匹，白花花的银钱全部进入他的私库，思及此，搭在涂氏肩上的手，不自觉加大力度。 涂氏看着镜中人，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子，摇头，“不行，妾身可不愿将夫君分享出去，不能想其他办法吗？让你身边的小厮代替，再说夫君不怕县令大人知晓，治你的罪？” 夫君要纳妾她管不着，可亲手将夫君送到其他女子榻上，她有些排斥。 崔见昌见过苏氏，原本没什么心思的他，这会儿想起她那窈窕的身段，咽了咽口水。 觉得自己主意非常好，既能得到织布技艺，还能一亲芳泽，简直是一举多得，这么好的事，他可不想便宜小厮。 正当他想入非非，恨不得此刻就成事，却听到涂氏反对声，将他飞远的思绪拉回。 眸底恼恨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弯腰环住涂氏脖颈，在其耳边诱哄道：“好夫人，这可是你坐上当家主母的关键，从此以后，大嫂她们对你卑躬屈膝，称你一声四夫人。再说，苏氏只是咱们往上爬的工具，至于县令大人，苏氏若不想被休弃，自会守口如瓶。” 一番话，令涂氏心动不已，夫君乃是姨娘所生，虽说地位与其他几位相同，可谁不想成为最尊贵的那一个。 为此她配合夫君他们，将被休弃回府的小姑子送到吕家少爷床上。 还不差痕迹抹掉大伯哥功劳，让五妹只记得她与夫君的恩情，在嫡母面前说几句好话。 为家主之位做准备，如今有个好机会摆在面前，涂氏想不动心都难。 崔见昌惯会察言观色，见涂氏意动，再接再厉道：“为夫心里只有你，其他人都是消遣的玩意儿，永远越不过你。” 涂氏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外加糖衣给迷惑，转身环抱着男人的腰，同意此事，“好，妾身答应你。” 夫君身边女子无数，多一个不多，只要能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送出夫君不算什么，有舍才有得。 崔见昌可不是柳下惠，美人在怀，也为了安抚她，一把将人抱起，“好夫人，让为夫好好伺候你。” 涂氏双手环住男人脖子，娇声道：“夫君，青天白日的，恐怕不太好吧。” 崔见昌将人放在榻上，嘴里说着，“你我夫妻，无甚不妥。”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夫妻俩理所当然的决定她人命运。 宅院这边，小丫鬟年纪不大，经不起审问，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抖落出来。 苏白英得知有人盯上织布技艺，揉了揉额角，“可知背后之人？” 茶儿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跟她们接触是个小厮。” 苏白英思忖半晌，叮嘱道：“你最近不要外出，若对方不放弃的话，肯定会找到你，只有你知晓全部技艺，其他人只会其中一项，本夫人倒不担心。” 当初为免技艺外传，每个人所学不同，即使传出去她也不怕，茶儿却不同。 茶儿同样想到此，“是，奴婢知晓了。” 主仆俩为此事做出一系列安排，苏白英回去时，转道去学堂接两孩子。 平平走在前面，安安一蹦一跳跟在后面，书童提着小书箱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苏白英站在显眼处，两人刚出学堂门，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娘亲，平平加快脚步，站定后行礼，“孩儿见过娘亲。” 安安则欢快奔过来，嘴里的喊着，“娘亲，娘亲。” 两书童上前，“见过夫人。” 苏白英微微颔首，牵起两孩子，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眉眼弯弯，“嗯，乖孩子，娘亲来接你们回家。” 另一边，原本来接孩子散学的车夫，恭敬的候在旁边。 苏白英带着俩孩子坐上来时的骡车，书童则坐另一辆。 车内，安安迫不及待的分享道：“娘亲，孩儿今天学了射箭。” 平平跟着点头，双眼亮晶晶的，可见非常喜爱射箭。 苏白英笑着承诺，“好好学，届时娘亲送你们一把弓箭。” 安安高兴的拍手，“好耶，娘亲最好了，安安成为神箭手后，保护你和爹爹。” 平平认真保证，“谢谢娘亲，孩儿一定好好学，也保护爹爹娘亲，还有祖父祖母。” 安安跟着补充，“对对对，还有祖父祖母。” 苏白英配合着说道：“好，一言为定。” 兄弟俩异口同声道：“驷马难追。” “哈哈哈！” 母子三人欢快的笑声，从车厢内传出，车夫听着自家小少爷奶声奶气的保证，脸上露出一抹笑。 说笑间，骡车驶入县衙后院，而不远处监视的人，留下一人继续蹲守，另一人回去禀报。 宋清淮下衙，行至后院门口，便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其中夹杂着娘子温柔的声音。 第429章 承诺 听到他们的声音，宋清淮感觉一天的疲惫尽消。 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抬步走入院内，丫鬟们见到他，躬身唤道：“见过老爷！” 宋清淮微微颔首。 听到动静的母子三人，齐齐看向门口，活泼好动的安安立刻蹬蹬跑到宋清淮跟前，抱着他大腿，神气十足的道：“爹爹，安安今日学了射箭，可威风了。” 平平一如既往的有礼，“见过爹爹。” 只是话语中的愉悦，却与以往不同，可见他对射箭的喜爱。 宋清淮垂眸望着双眼亮亮的孩子们，神情柔和，“平平安安真棒，好好跟夫子学，学的好，爹爹有奖励。” 闻言，安安兴奋极了，不过想到娘亲的奖励，出言提醒，生怕爹爹和娘亲一样。 于是院子里传来孩子欢快的声音，“爹爹、爹爹，是何奖励？娘亲已经答应送我们送弓箭了哦！” 宋清淮嘴角上扬，“先保密，届时给你们一个惊喜，反正不是弓箭。” 被勾起好奇心的安安，立刻使出撒娇大法，围着宋清淮团团转，晃着他衣摆，“爹爹，先告诉安安嘛！” 宋清淮不为所动，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的太早，就没有惊喜了。” 平平神色坚定，“爹爹准备好礼物，儿子很快就能拿到好成果。” “好，不愧是我宋清淮的儿子，有志气。”话语里满是骄傲，如此优秀的孩子，竟是他的。 苏白英笑看着父子几人，神情柔和，“夫君回来了，先去洗漱，一会去父亲母亲院里用膳，你俩也去洗下脸和手。” “好的，娘亲。”俩人应声跑开。 “嗯。”宋清淮温声应下，随后将怀里的信件拿出来，递给她，“妹夫来信，娘子看看。” 苏白英接过信件，大概能猜其来信所为何事，算算时间五妹九月初生产，应是报喜的信，也不知五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想罢，将信纸拿出来，一目数行，很快就瞧见后面，一对可爱的姐妹花，又将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妹夫话语中无任何不满，方才露出笑意。 这世上女子艰难，幸好妹夫已经出人头地，有能力为妻女撑起一片天。 将信件放回屋里，明天再回。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晚膳，各自回屋，苏白英坐在梳妆台前，面露沉思，想着会是谁想要她的织布技艺，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索性不再为难自己，转头看向聪明不凡的夫君，同他讨主意，“夫君，有人盯上织布技艺，你帮忙分析一下，会是谁？” 宋清淮将县城各势力想了一遍，摇头，“说不好，娘子出门多带些下人，以免对方狗急跳墙，至于是何人如此胆大，为夫安排人去查。” 对方将主意打到娘子身上，这是看不起他，觉得他宋清淮是个无用之辈吗？ 思及此，原本温和的眸光，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苏白英提议，“好，平平安安身边多安排些人手，我怕他们对孩子不利。” 闻言，宋清淮更不放心，思虑半晌，“这样吧，明日起你们不要出门，等查清楚是谁，并解决后再出去，至于孩子们的学业，县衙里有几位学识不错的老文书，让他们教导几日。” 得知有人盯上娘子织布技艺的瞬间，宋清淮心头便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娘子和孩子可是他的命，身为县令却不能保护他们，叫他颜面何存？ 苏白英被他的反应惊到，“这，会不会太夸张？” “不会，有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娘子就在家待几日，等为夫将人找出来。” 说他胆小也好，说他小题大做也罢，他不想去赌那个万一。 好运不会一直站在他这边，也不会用最重要宝贝去赌人性，生命太脆弱。 苏白英想了想，“好，听夫君的。” 商量好后，夫妻俩熄灯睡觉。 县城另一边，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小厮恭敬的垂首回禀，“大爷，县令夫人织布的地点在月桂巷，县令公子则在谢山私塾念书。” 崔见青指间轻扣桌面，漫不经心的问：“老四那边有何动静？” 小厮如实禀告，“毫无进展，下午还在后院与四夫人私混。” 崔见青敲击桌面的手顿了顿，骂道：“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肖想家主之位，真要到了他手里，崔家不得已完蛋。” 小厮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四爷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总在背后搞小动作，偏他自我感觉良好，熟不知，大爷早已洞悉一切，只不过留着他还有，至少许多大爷不方便出手的事，随意透露一些消息，他就屁颠屁颠去做。 如同此次事件，四爷将事情揽过去，毫无动静，大爷这才派他前去打听。 崔见青冷着脸吩咐，“继续让人盯着苏氏，还有两个小崽子，必要是帮老四那个蠢货一把，记得藏好尾巴。” “是，大爷。” 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厮躬身行礼，随后退出书房。 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大爷的气势好吓人，比老爷还要强三分。 最主要的有心计，特别是四爷，被耍的团团转，还毫不知情。 翌日。 涂氏穿戴整齐，带着丫鬟出门，准备与苏白英偶遇。 却无功而返，第二天她学聪明了，在家里待着，让人盯着县衙后院，接连几天毫无收获。 崔见昌将事情交给涂氏，便不再关注，静等她的消息，不想几天过去，毫无音讯，又听到老大被老头子夸有手段。 而他寄于厚望的事毫无进展，气冲冲的回府，径直来到后院，却见涂氏悠闲自得躺在美人榻上，瞬间气血上涌。 大声质问：“涂氏，爷让你办的事呢？” 提起这事，涂氏就来气，“夫君还好意思提这事，不是说苏氏每天都去云广街，妾身在那儿白白耗了一天。” 崔见昌没想到是这原因，气焰瞬间消失大半，“这么多天，总不能都没出门吧？” 随后抱怨一句，却见涂氏认真点头，“还真被你说中，这事有点难办，妾身就不参与了。” 第430章 诱请 闻听涂氏不参与，崔见昌立马变脸，笑眯眯的凑到跟前，点了点她脑袋，宠溺道：“傻夫人，等不到人，可以想办法呀！” 涂氏也就随口一说，真要她放弃当家主母的位置，不太可能，只不过想要拿捏崔见昌罢了。 她正为如何接近苏氏而烦恼，闻听此言，立马坐直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状，“说来听听？” 崔见昌自信一笑，“你们女子不都喜欢赏花，为夫让人寻些雅致的花卉，夫人办场赏花宴，给苏氏送张请帖，以崔家在县城的势力，县令都要给几分薄面，更别说其夫人。” 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个主意，是他刚听府中下人提了嘴，这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涂氏眼里满是赞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夫君真聪明，如此优秀的夫君，家主之位非你莫属。” 崔见昌非常受用，将人揽进怀里，好一番耳鬓厮磨。 半晌后，崔见昌整理好衣裳，一本正经道：“夫人着手准备宴会，为夫去寻些稀罕的花，毕竟是以赏花的名义，总不能连花都没有吧。” 涂氏撩了撩散乱的发丝，娇声道：“妾身这就让人去安排。” 县衙这边，宋清淮让人调查几天，毫无进展，怀疑自己是否多心。 好在孩子们在府里没有闹腾，不过后院还有两个老小孩，宋士诚和尤氏，自来到县城，孩子们进私塾念书，产业交了一半到儿媳手里，两老空闲时间多了起来。 于是带着丫鬟小厮往外跑，听戏或在茶楼与人聊天，要不就去宅院研究织布。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这会因着不确定的事，在县衙后院待四五天，想外出的心蠢蠢欲动。 这天午膳过后，宋士诚忍不住问：“淮儿，事情查出来了没？” 尤氏满脸期待的看着宋清淮，习惯了外出，让他们待在家里，浑身难受。 宋清淮摇头，“还没有，不过有人接触那两丫鬟是真的。” “那就再等两天，若还无进展，便恢复之前的状态，多派些人手跟着，对方可能只想要技艺。” “嗯。”没查到，宋清淮放不下心，若对方只想偷技艺，多加防范便成，就怕对方剑走偏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是抓不到人，他也没办法。 下晌。 还有一个多月过年，苏白英坐在屋里给孩子做新衣裳，宝蓝色的绸缎料子，配上红色镶边，天真中又带着稳重感。 小霜拿着帖子进来，“夫人，这是给你的请帖。” 苏白英手上动作不停，“谁家送来的？” “崔家，邀你去参加赏花宴，”随后之嘀咕道：“这么冷的天去赏花，亏她们想的出来。” 苏白英正忙着手里的活，并未仔细听，随口吩咐，“放在一边吧。” “是。”小霜将帖子放在桌上，正准备退出去，耳边传来夫人温柔地声音。 “少爷们在前院跟武师傅学射箭，端些点心热汤过去。” “是，夫人。”小霜领命而去。 苏白英继续缝制衣裳，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赏花什么的，她兴趣不大。 直到晚间，宋清淮回屋瞧见请帖，翻开看了眼，“娘子认识崔家人吗？” 苏白英满头青丝披散，正在梳理，闻言呆愣片刻，“崔家？不认识。” “那这请帖是怎么回事？” 苏白英转头看过去，方才想起来，“哦，小霜下晌拿进来的，说什么赏花宴。” 等等，小霜说是谁家来着，难不成这是崔家送来的？应该是了，否则夫君不会如此问，“夫君，这崔家与咱们有怨，怎的还将帖子送来？” 宋清淮面色冷沉，“以崔家的行事作风，被他们打压之人，数不胜数，且都是让底下之人去办，根本就不认识咱们。” 他刚上任，忙着收拢手中权力，没顾得上崔家之事。 苏白英对崔家只有厌恶，“崔家不是啥好人，赏花宴就不去了。” “也好，唐老爷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宴请咱们，商谈合作事宜，为夫作主应下了。” 苏白英起身坐到宋清淮旁边，“嗯，何时？” 宋清淮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嘴上应和着，“两天后。” 苏白英将头靠在其宽厚的肩膀上，柔声细语说着思量许久的话，“让孩子们在家多待几天，武师傅教得不错，要不让平平安安拜他为师，学些武艺，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保护自身。” 这些时日待在家里，就在想，若她有武艺在身，根本不用躲在家里。 而孩子们有机会学武，不应该浪费才是。 宋清淮顺势环住娘子柔软的腰肢，握着她的手，思量着她方才的话，觉得挺有道理。 若他会武，在京城时，便不会被人随意绑走，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是娘子。 “明天问问他俩的意见，不反对的话，为夫跟武师傅提一下。” 苏白英想到俩人提起武师傅，晶亮的眼睛，眉眼弯弯，“他俩肯定同意。” 宋清淮搂着娘子柔软的身了，心思早就歪了，凑到她耳边，“娘子，多想想为夫。” 苏白英只觉浑身一阵酥麻，嗔怪道：“夫君都多大的人了，怎的如此？” 宋清淮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理直气壮接话道：“在大也是你夫君，娘子就该想着为夫。” 苏白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男人得寸进尺，将人打横抱起，嘴上说着，“这样哪够，太敷衍，为夫教你。” 苏白英勾着他脖颈，缓缓笑开。 次日，听说可以跟武师傅学习武艺，平平安安格外高兴，就连沉着冷静的平平，嘴角高高翘起。 作揖道：“谢谢爹爹娘亲，孩儿一定好好学习。” 安安高兴过后，举手保证，“我也是。” 宋清淮心中满意，面上不显，“嗯，学武会很累，你俩要有心理准备，不许半途而废。” 俩个小人儿齐齐点头，生怕爹爹收回让他们学武的想法。 “嗯，去前院找武师傅学箭术，学武之事，待爹爹跟武师傅提过，再由他来安排。” “好的，爹爹娘亲，孩儿先去学射箭。” 第431章 天香酒楼 看着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离开，夫妻俩相视一笑。 “为夫去上衙了，娘子若是无聊的话，可去前院看孩子们练箭，或去县衙书阁找书看。”上衙前，宋清淮担心娘子待在后院闷坏了，不放心的叮嘱。 苏白英浅浅一笑，“夫君无需操心，孩子们的衣裳尚未完成。” 她还准备给公爹婆母缝制新衣裳，前两年不在身边，礼物选得比较随意，今年却不同。 本来还担心时间不够，这会子正好，可以安心将衣裳缝制好，还能绣点花样。 “娘子有安排便好。”知她不觉闷，宋清淮放心的离开，还得加派人手寻找可疑之人。 目送着他出门，苏白英着手缝制衣裳，瞧着手里慢慢成型的孩童衣裳，感慨不已，小孩长得真快。 一年一个样，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平平安安差不多大，那时祖父祖母相继离世，本就困难重重的家，因着祖父的药钱，欠下许多外债。 爹娘早出晚归，大哥二哥已是半大孩子，跟着爹外出做活，而她在家里带小两岁弟弟，和不会说话的五妹。 学着收拾院落，煮饭等，如今一晃而过，她已是两个孩儿的娘，五妹也是。 正当苏白英感慨之际，耳边响起脚步声，抬眸望去，见是小霜拿着信件朝她走来。 行至跟前，福了福身，“夫人，老爷让人送来的信。” 苏白英颔首，伸手接过，“嗯，给我吧！” 瞧着信封上苏白英亲启几个字，认出这是七弟玉华的字，苏白英好看的眉毛挑了挑。 难怪夫君让人将信给她送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将信封拆开认真细看，信中交待苎麻地增加情况，还有四弟和六妹的亲事，爹娘问她可有人选。 捏着信件，苏白英陷入沉思，时光飞逝，一手带大的六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六妹夫的人选，她还真没仔细留意。 主要是没时间，还是让爹娘自己拿主意吧，有夫君和五妹夫做后盾，向六妹提亲之人身份不会太差，让爹娘好好打听一下。 只要六妹立得起来，在婆家的日子不会太差，更何况六妹也不是软柿子。 至于四弟的亲事，不用她提醒，有了二哥那一朝，想来爹娘会打听清楚的姑娘品性，她就不操这个心了。 毕竟弟妹往后要和他们一起生活，合心意最重要。 看着苎麻地增加的数量，苏白英感觉不太够，趁还未开始种植，让爹再买一些地，如今布匹颜色只有两种，白色和蓝色，前来购买的大多是普通百姓。 等小寒带回染布匠，花样便会多起来，相对的生意会更好，用料也会增加。 想罢，回屋提笔回信。 天香酒楼，位县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中，以菜肴美味闻名，非常受欢迎。 唐秉朝带着自家夫人，坐在二楼雅间，静候今日宴请之人到来。 白氏出身大家，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家世与唐家不相上下，两家属于门当户对。 出身不俗的她，对自家老爷此次行为，表示不理解，“老爷，宋大人与其夫人出身普通，用得着如此重视吗？” 在她看来，唐家和白家在县城地位不低，县令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上任不久的县令，根本无需如此看重。 唐秉朝知晓自家夫人性子，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习惯用家世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于是耐心解释，“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宋夫人出身确实低，不过有宋大人撑腰，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她本身能力不弱，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超过大多数人。” 白氏细眉微挑，惊讶道：“果真如此？” 能得老爷称赞，可见苏氏当真不错，看来不能小瞧了去，原本不打算深交的白氏，觉得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唐秉朝点头，靠近她小声道：“前两天收到女婿的消息，宋大人身后有贵人，让咱们务必交好。” 他原本只是看中宋夫人织布技艺，打算与其合作，收到女婿的信后，起了结交的心思。 身后有贵人，仕途会顺畅许多，能走更远，大树底下好乘凉，唐家人脉会更广。 白氏若有所思，对即将见面的苏白英充满好奇，这段时间没少听人议论她。 宋清淮带着苏白英抵达天香酒楼，便被候在门口的小厮迎上二楼。 收到消息的唐秉朝，带着白氏站在门口迎接。 笑容满面，“见过宋大人宋夫人，二位能够前来，是唐某与夫人之幸。” 宋清淮笑着寒暄，“唐老爷唐夫人客气。” 苏白英跟着称赞，“能得见二位，才是我等之幸，广山县谁人不知唐善人。” 准备和唐秉朝合作，宋清淮就找人打听唐秉朝，没想到对方在县城里名声极好。 唐秉朝哈哈一笑，“那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里边请！” 一行人落座，丫鬟小厮在旁边候着，唐秉朝朝门口下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离开。 落座后，唐秉朝亲自给夫妻俩斟茶，“上好的碧罗春，宋大人尝一尝。” 宋清淮接过茶水，“谢谢！” “宋夫人请。” 苏白英双手接过，礼貌道谢，“多谢唐老爷。” “无需客气。”唐秉朝笑眯眯的回，见自家夫人不作声，递了个眼色过去。 白氏被人捧着，头一回主动结交他人，对方还是出身乡野，一时半会不知说什么好，担心对方见识少，听不懂。 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宋夫人这身衣裙真好看，配头上发饰，可谓是相得益彰。” 苏白英脸带微笑，客气道：“谢唐夫人夸奖，随意搭配的，勉强能入眼。” 两人就着从衣裳首饰聊起来，经过闲聊，白氏发现苏白英见识不俗，什么都能聊两句，心里的轻视不知不觉消失，取而代之是佩服。 乡野出身，嫁入还算富裕的宋家，没有膨胀，反而努力学习，变得更优秀。 可见其聪慧之处，难怪老爷如此看好苏氏，想要与之合作。 忆起老爷提及对方身后有贵人之事，白氏结交之心更甚，“宋夫人风趣，往后常来往。” 苏白英始终带笑，不卑不亢，“好，唐夫人不嫌吵闹的话。” 第432章 合作事宜 闲聊过后，伙计端着丰盛至极的菜肴进来，色香味俱全。 唐秉朝热情招呼，“宋大人宋夫人请用膳。” 宋清淮从容应对，“好，请！” 白氏这会无需唐秉朝使眼色，非常热情的介绍桌上菜品，将自己喜欢的菜品推荐给苏白英，“宋夫人尝一尝这道牡丹鱼片如何？天香酒楼的招牌菜，寓意着来年富贵有余，酸甜可口，很受女眷喜爱。” 苏白英看着外形如牡丹花一般的菜，惊叹不已，原来鱼还能这样做，可真是长见识了。 在白氏热切的眼神下，夹了一筷子鱼片放入口中，汤汁在口腔中爆开，酸酸甜甜的味道，点头赞道：“确实不错。” 白氏将菜往苏白英跟前移，笑眯眯道：“喜欢就多吃点，别客气。” 看苏白英的眼神柔和至极，放下成见，白氏方才想起苏白英的年龄，只比她女儿大两岁。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伙计收拾好碗筷。 唐秉朝可没忘今天目的，于是请宋清淮夫妻坐定，开门见山道：“宋夫人，不知可有意愿与唐某合作？” 夫妇俩对视一眼，苏白英也不推托，“唐老爷想如何合作？” 对方想掺进来，肯定得拿出诚意，空口白牙的就想合作，什么都不表示可不行。 唐秉朝成竹在胸，说出自己的底牌，“唐某布庄里有两位染布匠，技艺高超，之前在府城韩家织造坊做事，后来韩家败落，被其他人打压差点饿死，被唐某所救，现今在布庄里做杂事。” 唐家又不会织造术，对方只能做些杂事，若能用这事与宋夫人合作，产出的布匹唐家可优先购买，当然，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到成效，不过做生意讲究细水长流。 唐秉朝顿了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只要宋夫人优先将布匹卖给唐某，那两位染布匠便是宋夫人的，唐某自将他们的身契交给你。” 苏白英也不藏着，“唐老爷既然如此有诚意，那我就实话实说，织造坊刚起步，产出并不多，供应不了唐老爷布庄需求。”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要有心，便能查清楚。 唐秉朝不以为意，对方能将织造坊开办成功，便能做大做强，而他现在给出对方最需要人才，提出简单的条件，没道理会拒绝，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便是如此。 他唐某人能在县城将生意做大，可不是靠祖上余荫，而是眼光长远。 心思早已飞远，面上一本正经，“唐某相信以宋夫人的能力，扩大产出是早晚的事。” 说实话，苏白英听说唐家有两位染布匠，非常心动，这正是她所缺的，而唐老爷要求很简单。 转头看向身边人，用眼神询问他，可不可行？ 宋清淮在唐秉朝提出要求时，便想明白对方所图，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娘子织造坊刚开办，对方就找上门。 以两个染布匠的代价，换取以后的购制权，既能卖个好，又能保证货源，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是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宋清淮抱了拳，“容我们回去想一想，多谢唐老爷款待。” 唐秉朝也不急，“好，唐某静候二位佳音。” 告别唐家夫妇，宋清淮和苏白英带着丫鬟小厮离开。 白氏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老爷，这苏氏可不简单，农女出身，竟将宋大人的心牢牢抓住，还能开办织造坊。” 这可比那些只会赏花的夫人强多了，同时在心里决定，儿媳就按这个标准来找。 唐秉朝自得不已，“那可不，老爷我何时看走眼过，当初在府城随手救下的人，如今起了大作用，所以说，积德行善并非坏事。” 他能将产业做大，靠得就是与人为善，和眼光毒辣。 见此，白氏嗔了他一眼，带着伺候的下人离开了。 唐秉朝不以为意的跟上，原本的打算并非如此，只是接到女婿的信后，改了主意。 回程的路上，苏白英冷静下来，不解道：“夫君，不是说经商的都是老狐狸，唐老爷为何不太一样，其中是否有诈？” 宋清淮轻笑出声，唐秉朝想得可长远了，两个染布匠就将娘子往后产出买走，其中利润可不低。 唐家实力不低，完全吃得下所出产出，届时这里面可操作的便多。 “那可未必，此事不急着回复，等小寒从府城回来再说。”当初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便安排小寒去府城找人，再过不久就该回来了，届时再和唐秉朝商谈如何合作，也不急。 苏白英对这里面的门道一知半解，乖巧点头，“听夫君的，韩家的染布匠，吸引力挺大的，若是老师傅的话，会的花样可不少。” 要知道韩家乃织造界老大，在府城盘踞多年，其布匹花样繁多，当初韩家落败她怎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否则出手收买几个人，哪用得着如此麻烦，都是经验不足惹得祸。 宋清淮握着她的手，“嗯，苎麻和织布机都不够，明年再说吧。” 再者觊觎织布技艺的贼人，还未浮出水面，此事还是先缓一缓。 夫妻俩前脚离开酒楼，后脚他们和唐秉朝见面的消息便送到崔家兄弟耳中。 崔见昌双眼喷火，盯着前来报信的小厮，“你说苏氏那女人跟唐秉朝那老小子见面，可知他们谈话内容。” 小厮垂着脑袋，“雅间内外都有唐家人守着，小的不知。” 崔见昌气得不行，以前看谁不爽，只需派人前去打砸，然，这招对付苏白英没用，除非想进衙门大牢，这才想用阴谋诡计，不成想竟然屡次失败。 顺手将手边杯盏朝小厮身上扔去，“废物，一问三不知，爷养你们有何用，夫人不是邀请苏氏参加赏花宴吗？她为何出现在天香酒楼，你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人都离开才来禀报，有何用？” 小厮身子被杯盏击中，瑟缩了下，低垂着脑袋撇了撇嘴，腹诽道：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厮，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 莫有这能耐，他早就赎身离开了，好吧！ 第433章 崔家兄弟反应 尽管内心愤恨不已，小厮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微躬着身子，觍着脸回：“回爷的话，夫人今日确实有邀请各府女眷前来赏花，不过县令夫人并未前来。” 崔见昌冷笑一声，“苏氏这女人可真难缠，爷就不信拿不下她，届时让她知道知道爷的厉害。” 原本只想从苏氏手中拿到织造技艺，这会却不这么想，凭什么对崔家避而远之，却和唐秉朝那老东西进酒楼用膳，怎的，是看不起崔家么？ 既如此，他一定要得到苏氏，届时狠狠羞辱她，叫她看不起崔家。 小厮闻言抽了抽嘴角，县令夫人既不傻，又不瞎，尽管不赞同，却不妨碍他出声恭维，“爷长得英俊不凡，那苏氏若见过您，定会念念不忘，届时无需爷多费心思，便会把织造技艺双手奉上。” 谎话张嘴就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几句好话而已，自己还能少受些苦。 瞥了眼小厮，崔见昌心情好了几分，“还算有点眼力劲，想办法打听苏氏与唐老东西的谈话内容。” “是。”小厮躬身应下。 宅邸的另一边，崔见青得知苏白英与唐秉朝见面，沉思良久总结道：“看来唐秉朝也看上织造术，他们相谈如何？” 小厮想了想，“回大爷的话，似乎挺愉快的。” “如此看来，唐秉朝也想分一杯羹，也是，若非苏氏身后站着的是县令，早在她露头时，就被人撕碎瓜分。看来老四是没办法了，想办法将苏氏身边会织造技艺的人绑来。” 小厮闻言有些为难，“大爷，这恐怕有点难办，小的听说她们每人负责一项。” 崔见青哧笑道：“苏氏身为主子肯定不会亲自教导，身边肯定有人掌握全部技艺，只有老四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才会想不到这些。” 不聪明就安分守己，看在血缘的关系上，还能少了他吃穿不成，非要跟他争家主之位。 那就别怪自己利用他，达成某些目的。 小厮愣了片刻，觉得主子的话好有道理，笑着恭维，“大爷英明神武，岂是四爷可比的，小的立马去办。” 崔见青心里暗爽，面上却不显，挥了挥手，“行了，去吧！” “是。” 小厮退下后，崔见青方才低低的骂了句，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他亲自出面。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老四出面，技艺到手，若县令发怒将老四推出去顶锅，损失他一人，得到兴旺家族的机会，相信老头子和族中那几个老不死，都不会反对，不想他如此无用。 为免技艺落到唐家手里，只得他亲自出面，希望一切顺利。 涂氏笑着将前来赴宴的夫人们送出门，回身时脸上笑意尽消，这场针对苏氏的赏花宴，对方连面都不露。 甩着帕子扭身回屋，怒气再也压不住，‘砰’的一声，摆在桌上的茶盏，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发泄一通后，涂氏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的骂道：“岂有此理，她苏氏算什么东西，本夫人都准备将夫君送给她了，竟如此不知好歹，连面都不露。” 心腹丫鬟闻言，立刻将其他人赶出去，自己则缩着脑袋站一旁，不敢作声。 天呐！她听到了什么？夫人竟要将四爷送给别人。 四爷他知不知道，还是这本就是四爷的主意？夫人也太糊涂，夫君怎能往外送。 看着气闷不已的夫人，丫鬟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闭上嘴巴，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丫鬟，主子的事轮不到她多嘴。 还不等涂氏发泄完，便有丫鬟匆匆来报，“夫人，四爷回来了。” 以往听到四爷回来，便梳妆打扮的涂氏，这次竟破天荒没有动弹，淡声吩咐，“收拾一下。” 报信的小丫鬟不解，望向旁边的丫鬟，见她愣在那儿，不明白发生什么，却听话的收拾屋内狼藉，“是，夫人。” 崔见昌进屋，见到此情此景觉得眼熟，坐在涂氏面前，盯着她却不说话。 直到涂氏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夫君盯着妾身作甚？” 崔见昌压下心底烦躁，耐心哄着，“辛苦夫人了，气坏身子不值当，为夫会心疼的，此计不通换一个便成。” 苏氏跟唐秉朝见面之事，让他生出紧迫感，不得不哄着涂氏，好叫她出手帮忙。 涂氏却一反常态，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哭泣，“为了夫君的家主之位，妾身忍着心痛将夫君送到旁人身边，苏氏却不领情，连面都没露，乡野女子就是不懂礼数。” 天知道她亲自准备合欢散时的心情，想着事成之后，当家主母之位便是她的，别提多高兴。 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崔见昌很享受涂氏表现出来的爱重，自得不已，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慰，“为夫知道你受委屈了，一切为了家主之位，等为夫成为家主，往后你再也无需受气，府里府外，无论是谁都会高看你一眼。” 涂氏在他怀里，泪眼婆娑的问：“那苏氏面都不露，咱们如何成事？” “苏氏不给崔家面子，那就换其他人，总不好全部拒绝。” 涂氏闻言，双眼一亮，“夫君言之有理，妾身明日便约她们去听戏。” 声音无比雀跃，哪还有半伤心的模样。 而搂着她的崔见昌，毫无所觉。 ****** 县衙后院，桃儿从外头回来，经过门房处，守门小厮笑眯眯的跟其打招呼，“见过桃儿姑娘，事情办完了？” 桃儿点头，“嗯。” “桃儿姑娘，这儿有几封请帖，麻烦你带给夫人，省的小人多跑一趟。” “拿来吧。” 小厮将收到的帖子递给她，嘴上不忘感谢，“多谢桃儿姑娘。” “不客气。” 看着手里的帖子，桃儿满脸疑惑，发生了何事？大伙像约好似的，全都给夫人送请帖。 带着不解，进到后院，“夫人，门房处收到的帖子。” 苏白英坐在火盆边缝制衣裳，孩子们的已经完成，手上是给婆母准备的。 第434章 帖子成堆 正在忙碌的苏白英，听到桃儿的话，头也不抬 “谁送来的？” 桃儿拍了拍脑门，不怪自己不如小霜姐姐得主子看重，竟不知打听一下，懊恼至极的她，只得如实回答，“奴婢忘了问，挺多的。” 她的回答，令苏白英有些意外，什么叫挺多的？ 抬头朝她望去，只见其手上拿着一叠帖子，目测有七八张的样子。 县城出了什么大事？这些人为何给她送帖子，还如同约好似的。 带着不解，苏白英放下手里的活计，朝桃儿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桃儿不想成为主子身边无用之人，自告奋勇，“可要奴婢去打听一下，是何缘故。” 虽说她主要的目的是保护夫人，无奈功夫不到家，再者夫人不常出门，又无甚危险。 她显得有些多余，前不久夫人买了不少仆从，再不努力，就要被人挤下去。 苏白英看了眼她的小身板，小丫头比初见时高了不少，可还是很小，摇了摇头，“不用，退下吧。” “是。” 不能为主子分忧，桃儿有些难过，闷闷不乐的离开。 小霜端着茶点进来，见此关心道：“桃儿，怎的如此难过？” “小霜姐姐，桃儿是不是特别没用？” 小霜笑眯眯的宽慰，“桃儿将来可是要成为武功高手，保护夫人的女侠，怎会没用，别想太多去忙吧。” 小霜玩笑似的话，桃儿却听进去了，神采奕奕道：“小霜姐姐说的对，我这就去练武。” 话罢，小跑着离开，小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摇了摇头，端着东西进屋。 苏白英看着手中帖子沉思，这些个夫人真闲，不是约她赏花，就是喝茶，还有听戏的。 还每人一天，这要是都去赴约，家里的事不用做。 “夫人，厨房刚做的新式糕点，你尝尝。” 小霜的声音将她拉回神，将手里的帖子一扔，她忙得很，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人无聊的邀请。 把目光放在小霜手里的糕点上，“是吗，我尝一下。” 话罢，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傍晚时分，守门小厮送了一叠帖子进来，将其交给小霜。 小霜看着手里的帖子，抽了抽嘴角，“夫人，门房送来的帖子，县城各家夫人差人送来的。” 苏白英陪两孩子玩耍，闻言蹙了蹙眉，看着小霜手中比先前还多一倍的帖子，眉眼间尽是不耐烦。 这下子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吩咐，“将帖送回各府，就说本夫人乡野出身，做不来喝茶赏花的雅事。” 她忙着呢，可没功夫陪她们扯闲篇。 “是，夫人。” 乡野出身这几个字，落在平平安安耳中，不知其意的俩人，好奇的问：“娘亲，何为乡野出身？” 苏白英笑着回答，“乡村农人的意思，怎的问起这事？” 平平点头，“原来如此。” 却回避着娘亲的问话，聪明如他，之前不明这几个字的含义，却也知道不是好话。 安安快言快语道：“学堂里有个讨厌的人，他说娘亲乡野出身。” 平平瞪了眼弟弟，安安捂着嘴巴，缩了缩脖子，他忘了嘛。 再说娘亲自己都承认，这也不能怪他。 原本笑意盈盈的苏白英，闻言收起笑意，“告诉娘亲，你俩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 安安挺了挺小胸膛，骄傲道：“我和哥哥将人打了一顿，之后他再也不敢如此说。” 自家娘亲温柔可亲，他们可喜欢了，怎能让她被人嘲笑，虽然不解其意，可对方那嘲笑的语气，可是真真切切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允许娘亲被人欺负。 苏白英听得无比感动，俩孩子这么小就懂得维护她。 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柔声细语道：“好孩子，往后可不许如此，在学堂里被欺负回家告诉爹爹娘亲，你们若是受伤，娘亲会心疼的。” 俩人乖乖点头，“知道啦，回家告诉爹爹娘亲。” 安安对着平平吐了吐舌头，平平回以一个眼神，后者缩了缩小脑袋。 两人当初可是说好了，这事不能让爹爹娘亲知晓，就连跟随的小厮都被警告一番，不想却是自己说出来的。 苏白英将俩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意在眼底漾开，她的孩子如此贴心。 晚间，苏白英坐在凳子上，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将其擦掉，起身在屋内踱步，宋清淮踏着清冷的月色，从外面进来，瞧见屋内晃动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加快。 推开屋门，温声询问：“娘子，如此晚了，怎的还不歇下？” 苏白英上前欲要接过其手中大氅，宋清淮手躲了一下，“寒气重，为夫自己来。” 苏白英也不争抢，将温着的吃食端出来，柔声道：“夫君辛苦了，先吃些宵夜吧。” 宋清淮眸中尽是笑意，“好，娘子也吃些。” 苏白英摇头，“不了，我肚子不饿。” 话罢，又打了个哈欠。 宋清淮看得心疼不已，“娘子困了先去睡吧，往后不必等为夫。” 同时心里暖暖的，娘子如此关心他，怎能不叫他欢喜。 苏白英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着他用膳，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好看，尽管看了多年，还是百看不厌。 细看他的眉眼，除了更加成熟稳重外，并未有太大改变。 宋清淮感受到小娘子的目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只是动作越发优雅。 苏白英等他用得差不多，方才开口道：“夫君，今日收到不少帖子，县城各家夫人差人送来的，也不知是何缘故？” 宋清淮想了想，县城最近没有大事发生，“许是你久不露面，大伙好奇罢了，娘子无需理会。” 苏白英乖巧点头，“嗯，听夫君的。” 之所以如此晚不睡，除了想与其说说话外，就是讨个主意，担心自己做的决定，影响夫君行事，毕竟县城大部分夫人的帖子。 宋清淮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白嫩柔软的手，揉了揉，“时辰不早，歇息吧！” 苏白英看了眼做乱的大手，点头轻应，“嗯！” 第435章 意想不到的结果 寒风凛凛，清晨的街道行人脚步匆匆，邹沐景披着玄色大氅走在人群中，衣裳凌乱，寒风将他乌发吹起，胡乱的拍打在脸颊上，而其背上还趴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手中提着药箱，嘴里嚷嚷着，“慢点，慢点，老夫这身老骨头要被你给颠散架喽。” 邹沐景好似没听到般，闷头往前走，离开平阳府后，跟着镖队一路往广山县而来，不成想今早起来，娘子突感不适呕吐不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叫他如何不急。 老大夫眼见劝说无果，只得闭上嘴巴，感叹，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客栈里，宋倩如神色恹恹的趴在床榻上边，吐个不停，青枝和青叶急得不行，却毫无办法。 急性子的青枝见不得主子难受，急得团团转，不停的朝门口张望，“老爷怎的还没回来，夫人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一直吐个不停，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再这样下去，恐会伤了身子。” 青叶忧心忡忡的站在旁边，手里端着温水，“夫人好些了没，奴婢伺候你喝些温水，看能否好一些。” 宋倩如无力的点了点头，不是觉得喝水有用，而是嘴里都是苦味，想漱口而已。 青叶端着杯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宋倩如用温水漱口，感觉好了不少，翻身躺好，轻呼一口气。 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一颗泪，此次病得来势汹汹，不知能否挺过去。 想到方才慌乱往外跑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老天为何如此残忍，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男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得了如此怪病。 思及此，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往下落。 青叶和青枝见状，连忙上前拭泪，“夫人，大夫很快就来了。” 正当宋倩如伤心之际，邹沐景背着老大夫进门，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将人扯到榻前，焦急道：“大夫，快看下我娘子为何呕吐不止。” 老大夫站定后抱怨道：“臭小子，老夫这把老骨头差点散架，让老夫缓口气。” 邹沐景也知道大夫把脉得心平气和，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坐在床榻边，握着宋倩如的手，颤声宽慰，“娘子莫担心，许是水土不服，待会让大夫开些药，回到广山县便可痊愈。” 虽然这说法他自己都不信，毕竟娘子前往平阳府时，路上可是相安无事。 宋倩如泪眼朦胧的望着邹沐景，眼里尽是不舍，浑身难受至极，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根本听不进对方说什么，痴痴的望着他，眼中情意再也压抑不住，眼前这男人为了她，离开好不容易才相认的亲人，如此情意叫她如何不心动，可老天却跟她开了个玩笑。 有些话此时不说，她担心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虚弱的扯了扯唇，忍着想吐、头晕、乏力的不适感，哽咽道：“夫君，若我当真身患重病，咱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完剩下的日子，别告诉父亲母亲，等我走后，夫君再寻个好姑娘，为你生儿育女，伴你白头。” 邹沐景闻听此言，心惊肉跳，连忙制止，“娘子说什么傻话，只是水土不服罢了，大夫一副药下去就好，别想太多。” 青枝青叶跟着抹泪，夫人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身患重病。 伤心不已的几人，完全忘了，大夫还未把脉。 老大夫再也听不下去，这位夫人虽然面色苍白，虚弱至极，可远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真不知从何得出自己快不行了的结论。 “咳咳...先让老夫把个脉。” 邹沐景转头擦掉眼泪，连忙将凳子搬到床边，将宋倩如的手放在榻边，“有劳大夫了。” 老大夫坐下后，认真为其把脉，神色平静。 邹沐景在旁边看着，心提到嗓子眼，真怕下一刻就从老大夫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那样他会受不了。 从未想过娶妻的他，好不容易动心，如今成亲还不到一年，可不想失去娘子。 青枝青叶俩丫鬟，双手紧握，神情与邹沐景如出一辙，生怕主子真得了重病，难得遇到个好主子，两丫鬟不希望她生病。 老大夫刚上手，便心里有数，确定自己没有把错脉后，这才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口，“令夫人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老大夫还未说完，邹沐景便迫不及待问道。 老大夫瞥了他一眼，年纪看着也不小，怎的如此不稳重，“令夫人这是有喜了，一个多月。” 此言一出，几人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青枝大大咧咧道，“大夫，你确定没有把错脉，夫人月信前几天刚走。” 这事不可能有错，因为赶路的缘故，夫人那两天格外不舒服。 老大夫自信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出来。” 邹沐景呆呆的问：“那为何？” 他也不相信，娘子月信一向很准，再说娘子已经三十六岁，这个年纪有身孕，会不会有危险？ 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头绪，还有就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本以为是重病，却是个这么个结果。 宋倩如同样如此，惊讶的说不出话，怀孕于她而言并不陌生，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马连云因着向氏的关系，许久不沾她身。 而她整天忙碌累得不行，马连云不主动，渐渐的她也就歇了那些心思，以至于成亲多年只得子昂一个孩子，如今跟她说怀孕，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老大夫不管众人如何惊讶，将把脉的结果告知邹沐景，“令夫人早年伤了身子，近两年虽有好好调理，恢复不少，终归是伤到底子，这才反应大了些，最近劳累过度，已有滑胎之兆。接下来得好好休养，还有吃食跟上。” 邹沐景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压下激荡的心情，向老大夫请教，“好，多谢大夫，敢问接下来该注意哪些事项？有何忌讳？” 老大夫非常满意他的态度，从药箱中拿出笔墨纸砚，“随老夫回医馆拿几副安胎药，再开些调理身子的药，令夫人吃些时日，再看。” 邹沐景忙不迭应下，“好，多谢大夫。” 转头交待一声，又看了眼宋倩如，跟着老大夫离开。 如此重要的事，他不想假手于人。 第436章 妙计 宋倩如呆呆的，久久回不过神，抬手抚上腹部，这里有了夫君的骨肉。 原本她并非生病，而是怀孕了，嘴角微微上扬，真好。 得知有滑胎之兆，自责不已，她可真不是个合格的娘亲，连孩子来了都不知道，还好没事，否则定会悔恨终身。 青枝欣喜不已，“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有小主子。” 青叶同样如此，老爷爱重夫人，若没有小主子，终归有些遗憾。 很快邹沐景便拿着药回来，交给青叶去煎，这才坐到床榻上，手里还端着刚从外头买来的肉粥，轻声哄道：“娘子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吃药伤身。” 宋倩如笑着点头，脸上再也不复方才苦闷，嘴角带着浅笑，温柔至极。 青枝极有眼色的上前，将其轻轻扶起，拿过旁边的软枕放在背后。 邹沐景亲自喂她，只是才吃几口，宋倩如便没了胃口。 摆手道：“吃不下，先放一边吧。” 邹沐景声音无比温和，“娘子可有想吃的，为夫让人准备。” 宋倩如食欲不振，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开口道：“准备些清粥小菜，爽口一些。” “好，为夫让人备好，娘子想吃就说一声。”话罢，朝旁边的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会意，转身朝外走去。 “夫君，镖师们动身了吗？” “为夫跟镖头打过招呼，对方同意下午出发，为夫让小厮去买棉被，届时垫在车厢里，娘子可放心乘坐，在坚持五天就到广山县。” 宋倩如笑了笑，“那就好。” 虽然唇色泛白，然，眼角眉梢尽是喜意，可见其对腹中孩子的到来，是欢喜的。 屋内只剩夫妻俩，邹沐景这才卸去一本正经的伪装，将大掌放在宋倩如腹部，小心翼翼的问：“娘子，这里有了咱们的孩儿？” 始终带着不真实感，好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回归正常。 从前觉得自己乃无根浮萍，无心娶妻，后来被娘子看上，头脑一热同意了此事，原本对孩子之事不抱希望，却不想孩子毫无预兆的来了。 宋倩如满脸柔和，“嗯，夫君可高兴？” “高兴，大夫交待过，娘子接下来要好好养着。”邹沐景郑重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想起大夫说，娘子早年伤了底子，想来就是在马家受了搓磨，暗恼当初下手太轻。 “好。” 夫妻俩围绕着孩子说个不停，直到青叶将药端来，俩人方才停止。 闻着碗里散发出来的苦味，宋倩如眉头紧蹙，垂眸望着平坦的小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邹沐景适时递上蜜饯，这些都是他方才买的，贴心至极。 “娘子休息一会，下午还要赶路。” “嗯。”宋倩如含着蜜饯，轻轻点头，任其将身后的软枕拿走，躺下闭目养神。 望着娘子安静的睡颜，邹沐景顿觉心里暖暖的，他们的小家即将多出一位小宝贝，如平平安安那般可爱的孩童，想到孩子软软糯糯喊他爹爹，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刚成亲时，平平安安软软地唤他“姑父”，那时的心情至今难忘。 因为娶了娘子，独自一人的他，多了许多家人。 在心里计算着孩子到来的时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想必离开邹府前那一次，娘子已经有了身孕，后面接着赶路，舟车劳顿二十多天，倒底还是累到了，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大。 如今想来后怕不已，若是因为那事，孩子有什么万一，他想，他会疯。 对算计此事的万氏，越发不满，心思缜密如他，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对方前脚提议给自己纳妾，后脚就将族妹接来，目标肯定是自己，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同时还有另外几个嫂嫂，能在府中将下人遣走，万氏可做不到。 想到待自己还算不错的大哥，邹沐景起身朝外走去，瞧见从外面回来的小厮，吩咐道：“邹忠，将爷的笔墨纸砚找来。” 邹忠身为邹家奴仆，年十六，因其老爹得主子看中，特被赐邹姓，在邹沐景回府时，被指派到给他。 “是。” 邹忠很快将笔墨送来，邹沐景提笔，将今日之事告知，最后还问了一句，可有查出害他中药的主谋。 将信件封好，让小厮寄回去，若大哥心中有他这个弟弟，定会惩治雷氏等人。 当然若没有惩治，他也鞭长莫及，只是心中的后怕，想找处发泄口。 县衙里，宋清淮收到一封来自平阳府的信，看字迹便知是大姐。 将信件展开，日常问候还有她在平阳府的趣事，字里行间表露出淡淡的喜悦。 见此，宋清淮放心不少，看来仇伍待大姐不错，这回没有看走眼。 此时的宋清淮还不知道，大姐两口子距离广山县不远，且再过不久他就要多个小外甥或外甥女。 而后院的苏白英，面对接连不断的帖子，烦不胜烦，看着手中再次送到手里的请帖。 眉头紧蹙，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好叫这些人不敢将帖子送到她跟前。 眼珠咕噜乱转，不经意抬眸，瞧见屋外光秃秃的树枝，心中有了主意。 想起夫君昨晚的话，冬季严寒，慈幼局又多出几名女婴，原本能撑过这个冬季的孩子们，因着新加入的女婴延医问药，银钱已经入不敷出，为此她还拿出三百两贴补。 不是她舍不得多给，而是一大家子人吃喝，总不能全部给出去，尽力而为。 不过杯水车薪，这会看着手中帖子，水润润的眸子弯了弯，她想到解决办法了，这帮人如此富裕，想来不会吝啬才对。 想到便行动，回屋提笔写回帖，邀请众夫人前来参加赏花喝茶。 相信这帮契而不舍的夫人们，肯定会来，每人出个五十一百两的，加起可不少了。 相信有了她们的贡献，慈幼局里的孩子，定会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冬季。 请帖很写好，叫来小霜，“小霜，安排人将这些帖子送出去。” “是，夫人。”捧着一叠帖子，小霜行了一礼出去办事。 第437章 下套 晚间，事务不多，宋清淮戌时过半便回屋。 却见苏白英提笔不知在写什么，挑了挑眉，“娘子，在写什么呢？” 苏白英抿唇轻笑，“夫君，那些个夫人不停往咱家递帖子，我想了个办法，事成之后，慈幼局里的那些孩子，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冬季。” 闻听此言，宋清淮来了兴趣，“是何办法？” 苏白英将计划和盘托出，“募捐，将这帮人聚在一起，届时由我带头捐赠，爱面子的夫人们，肯定不愿被我压一头。” 宋清淮听完若有所思，娘子这个办法不错，赞道：“娘子聪慧，若真能筹集到银钱，那些可怜的孩子，定能安然度过今年冬季。” 提起这事，宋清淮也很无奈，大冷的天，常有人将瘦弱不堪或病重的小女孩丢在慈幼局。 原本尚算充足的银钱，寻医问药之下，已然所剩无几，难怪往年冬季会有孩子撑不住，而夭折，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能熬过去都是命大。 苏白英扬了扬手里的册子，“人多力量大，我将各夫人名讳记录下来，捐赠多少都清楚写在旁边，为了颜面着想，应当会大方许多。” 宋清淮被她俏皮的样子吸引，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光滑白嫩的脸颊，“嗯，为夫替那些孩童谢过娘子。” 苏白英将在脸上做乱的大手拿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慷他人之慨罢了，到时夫君让人到各茶楼宣扬一下，出了银钱，至少得让大伙知晓。” 宋清淮反握住她的手，“嗯，保证人尽皆知。” 娘子还是太心善，不过娘子募捐的这个想法，非常不错，可以借鉴一下。 “谢夫君支持。” 宋清淮嘴角噙笑，垂眸望着娇俏动人的小娘子，喉咙滚了滚，“不客气！” 冬日暖阳穿透空气，洒落在屋檐瓦舍，好似一幅优美的画卷。 今日县衙后院热闹不已，车马络绎不绝，收到请帖的各家夫人，精心装扮一番，乘坐马车前来赴宴。 因着涂氏不遗余力拉踩，众人对苏白英的印象并不好，之所以前来参加宴会，便是想见识一下，乡野出身的县令夫人，究竟有何底气，一次次拒绝她们的邀请。 涂氏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走入县衙后院，嘴角紧抿，可见其复杂心里。 为了苏氏手中技艺，想尽一切办法，始终不能得见，不想对方却邀她们前来赏花，涂氏有些遗憾，在县衙后院，她纵使有许多办法，也不敢朝苏氏下手。 思绪纷飞的涂氏，被小丫鬟领进堂屋。 堂屋两侧坐着十来位夫人，皆是熟面孔，夫人们交头接耳，聊得不亦乐乎。 周氏瞧见涂氏进来，抬手招呼，“涂妹妹来啦，过来坐。” 涂氏微微欠身，“周姐姐好，众位姐妹好。” 顺势坐在周氏身边，四处打量一圈，几乎全是与她交好的夫人，涂氏迷糊不已，搞不懂苏氏想作甚？ 周氏被涂氏的装扮惊艳到，毫不吝啬的夸奖，“涂妹妹这身衣裳真好看，颜色非常衬你。” 提起穿衣打扮，涂氏立刻来了精神，“锦绣布庄新出的样式，府城那边传过来的。” 周氏攀比心立刻被激发，“是吗？待会我也去买一身，不知可有其它颜色。” 两人热络的聊着，不时有装扮贵气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进来。 “听说县令夫人貌美如花，我看未必，请她那么多次，都不曾露面，肯定无颜见人。” “好不好看的，待会自见分晓。”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苏白英带着两丫鬟走进堂屋，今日的她着一身绣花长裙，外加竖领紫云长袄，大气又端庄。 众人看清她模样时，齐齐沉默，就这容貌虽说够不上倾国倾城，却也说不上丑。 苏白英坐在上首位置，微微一笑，温言细语道：“欢迎众位夫人光临寒舍，本夫人前些日子得了几盆茶花，特邀诸位夫人前来观赏。” 话落，便有小厮抬着几盆花进来，摆在堂屋中央。 瞧着堂屋中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花，夫人们相视一眼，与身边夫人咬耳朵，“县令夫人不愧是乡野出身，弄两盆普通茶花来，也好意思邀请咱们前来赏花。” “就是，早知如此，本夫人将府里开得正盛的十八学士拿来，好叫她开开眼界。” 不过苏白英身份摆在这儿，没人敢当面出言嘲讽，只得违心夸道：“此花，花瓣柔嫩细腻，色泽艳丽，难得一见的品种。” 苏白英神色如常，看向说话之人，“这位夫人好眼光，你贵姓？” 杜夫人微微欠身，客气道：“拙见罢了，妾身夫家姓杜。” 有一就有二，一时间都是夸奖声，涂氏恨恨地盯着苏白英，瞧着往常围在自己跟前的夫人，如今对着几盆普通茶花夸个不停，气闷不已。 没忍住，出声嘲讽，“宋夫人邀请大伙前来赏花，却搬出几盆普通茶花，这是将咱们当成傻子，还是觉得大伙同你一般没见识？” 苏白英心平气和，温声询问：“这位夫人贵姓？” 涂氏抬起下颌，“本夫人姓涂，乃崔家四夫人。” 苏白英柔柔一笑，好脾气道：“哦，原来是崔四夫人，非本夫人糊弄各位，而是这几盆茶花出处特别，再者今日邀请各位前来，还有另一个意思。” 涂氏下意识的接话，“何意？” 苏白英笑容不变，“此花乃慈幼局孩子们栽种，本夫人深感其不易，故邀诸位夫人前来赏花，看能否出手帮助一二。” 顿了顿，接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夫人相信诸位都是心地善良之辈，不会见死不救。” 堂内鸦雀无声，各位夫人面面相觑，同时在心里感叹，原来在这儿等着她们。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苏白英率先拿出二百两银票放在案几上，“本夫人出身乡野，身家不比众位夫人，就拿两百两出来，为慈幼局里的孩子们，尽一份绵薄之力。” 小霜适时递上册子，桃儿奉上笔。 苏白英接过笔，在册子最上面，写上自己捐赠的数额。 第438章 茶儿失踪 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众人一阵沉默，怎么也没想到县令夫人请她们赏花，打的是这个主意。 早知如此，就推托有事不来，也不用花这冤枉钱。 而今乡野出身的县令夫人都给了两百两，自于出身不俗的她们，总不能没有表示吧！ 就在大伙思量时，苏白英记录好，将笔递给桃儿，加了一句，“诸位夫人放心，本夫人会将你们捐赠的数额记录下来，届时贴在慈幼局门前，好叫孩子们时刻记住你们的善举。” 涂氏闻言，脸黑如锅底，怎么也没想到苏氏竟然来这一出，如今被她架在火上，不出银子都不行。 否则她们前脚离开，后脚便会传出她们冷血无情，连乡野出身的苏氏都比不上，吝啬等一切不好的言论。 好半晌后，有人小声道：“妾身手头不算宽裕，捐赠五十两，了表心意。” “今年铺子收益惨淡，勉强维持生计，捐赠四十两。” “妾身手头有两间铺子，今年收益不错，足有一百五十两，全部捐出来。” 随着杜夫人的话音落下，堂屋里近二十位夫人，只剩涂氏一人未表态。 涂氏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恨不得将苏白英绑起来，狠狠折磨一顿出气。 深吸一口气，方才咬牙道：“本夫人出一百八十两。” 苏白英众人所捐银两记录好，心情不错，“各位夫人心地善良，本夫人替孩子们谢过诸位，厨房准备了一些甜点，请享用。” 候在外头的丫鬟，立刻端着糕点进来。 被迫捐赠的众人，再也不敢小瞧了她，浅了几口糕点，找借口离开，“多谢宋夫人，家中还有事，告辞。” 苏白英微笑应承，“既如此，本夫人便不多留，慢走！小霜，差人送下周夫人。” 小霜福了福身，“是，夫人。” 涂氏来之前想得很好，和苏白英搞好关系，再借机将人约出去，所谋划的一切，就此水到渠成。 经过捐款一事，心里气得不行，将交好苏白英之事抛之脑后，白花花的银子，给了不相干的人。 胸有成竹的前来，最后黑着脸，气冲冲的离开。 与涂氏怒气冲冲相反的是，苏白英心情非常好。 笑眯眯地翻看着手中册子，计算着即将到手银子，十八位夫人前来赴宴，每人捐赠几十到一百多两不等，加起来足有一千四百八十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坐着收银钱的感觉，太美妙了，下次再敢不停给她下帖子，就这么办。 离开的夫人们，很快差人将银钱送过来，苏白英清点好数目，全部交给宋清淮。 次日，各大酒楼茶馆都在议论此事，县令夫人心地善良，组织各家夫人为慈幼局募捐。 经此一事，苏白英再也没收到过这些人的帖子，着实清静了几天。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清早，刚用过早膳，小霜从外头小跑着进来，嘴里嚷着，“夫人，不好了，宅院那边传来消息，茶儿姐姐不见了。” 苏白英闻言，急忙询问：“怎么回事？不是叫她不要外出的吗？” “昨个儿茶儿姐姐爹娘前来寻她，午时出去后，再也没有回去。” 苏白英抬步往外走，不忘询问原因，“为何今早才来禀报？” 小霜快步跟上，将了解到的情况，叙述一遍，“他们以为茶儿姐姐今早会回去，结果久不见人，这才前来禀报。” “让人通知老爷，请他帮忙找人，咱们先去宅院那边。” 桃儿听到动静匆匆跟了上来，小霜随意逮了个小厮，交待一句，小跑着跟上主子。 苏白英坐着骡车来到宅院，只见丫鬟小厮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着。 “茶儿管事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不是遭遇不测，能否安然无恙回来。” “茶儿管事昨日是去见她爹娘，肯定有事耽搁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 众说纷纭，苏白英蹙了蹙眉，冷声道：“聚在这儿作甚，没事做了吗？” “见过夫人，小的们这就去做事。”丫鬟小厮立刻作鸟兽散。 苏白英将守门小厮喊来，“将昨日之事细细道来。” 小厮躬着身子，仔细回想昨日之事，“回夫人的话，昨日午时，门外来了一对老夫妻，自称茶儿管事爹娘，小的不敢怠慢，立刻前去禀报，茶儿管事听说爹娘来此非常高兴，跟随小的一起出来，小的隐约听见，说妹妹来当差之类的话，后面茶儿管事就将他们拉走，离开后就没再回来。” 苏白英静静听着，待小厮话落，便有了决断，“小霜，让人去找茶儿爹娘，看是否还在县城，顺便将张成找来。” “是，夫人。”小霜领命而去，顺手将守门小厮一起拉走，只有他见过茶儿爹娘，寻找他们需要他。 小厮如鹌鹑般，任由小霜拉着。 不多时宋清淮派来的差役抵达宅院，一番询问后，便外出寻人。 苏白英在院子里焦急的踱步，生怕茶儿遭遇不测，或被觊觎织造技艺的人抓走。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她所希望的，只愿茶儿安然无恙。 得到消息的张成，安排好铺子事宜来到宅院，只见一惯淡然自若的夫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免有些感动，身为主子，如此在乎下人的安危，是他们之幸。 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夫人，茶儿许是被事情耽搁了，奴才这就出去寻找。” 苏白英摇了摇头，吩咐道：“茶儿不知所踪，这边的事麻烦你暂代几日。” “是，夫人。”张成应承下来，便去织造房巡查。 苏白英静下心来，将县城各方势力想了个遍，好像谁都有可能，又好像谁都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敢肯定。 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等待是最磨人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音讯全无。 众人久寻不到的茶儿，此刻被人捆住手脚，扔在柴房里蜷缩着身子。 昨日与爹娘分开的，便被人打晕扛走，昨晚半夜被冻醒，发现手脚被捆，从未经历过此事的她，吓得半死。 挣扎无果后，睁着眼睛不敢睡，生怕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天快亮时再也撑不住，倒在柴堆上沉沉睡去。 第439章 折磨 “哗啦～” 长相清秀的小厮，端着一盆冷水，面无表情的朝茶儿泼去。 “嘶～啊嚏！” 沉睡中的茶儿，被冷水泼醒打了一个喷嚏，睁开沉重眼皮看向来人。 小厮站在背光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还不待她看清是谁时，门口传来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醒了就拖出来。” “是，大爷。”小厮将木盆往旁边一扔，提起缩在地上的女人，便往外拖去，好似手中之人，并非如花似玉的女子，而是一件死物。 柴房外，崔见青唇边噙着一抹淡笑，斜坐在太师椅上，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随意又矜贵。 茶几上摆放着一盏茶，丝丝缕缕的热气，从盏盖处溢出，沁人心脾的茶香萦绕鼻间。 茶儿被小厮拖出来，随意扔在他脚边。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茶儿，害怕不已，湿透了的衣裳，被冷风一吹，身子颤抖个不停。 尽管害怕，还是颤声警告，“你...你们是谁，我可是县令夫人丫鬟，快放我离开，否则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此时此刻茶儿只得抬出自家夫人，寄希望于眼前男人会忌惮几分，将她放了。 崔见青毫不理会地上之人的叫嚣，不紧不慢道：“苏氏布庄的织造处是你负责，是老老实实的传授技艺，还是被打一顿，更或者是其它，选一个。” 闻言，茶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昨晚她就有所猜测，亲耳听到这话终于确定，同时也知道，自己即将完蛋，除非夫人立马找来。 将头扭到一边，“奴婢不会背叛夫人的。” 崔见青望着地上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女子，诱哄道：“若你乖乖配合，爷许你妾室之位，从此无需卑躬屈膝，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如何？” 崔见青明白，织布技艺非一朝一夕能学会，只有眼前人真心臣服，方能无私奉献。 而他不介意收下她，好让其死心塌地为崔家付出。 茶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拼命摇头。 “不...奴婢不愿意。” 眼前人看着比老爷还要大，她才十六岁，大好年华，有手艺傍身，再过两年攒够银钱赎身，选一个老实可靠的男子成亲，当正头娘子。 还能继续给夫人做事，不比给眼前老男人做妾强，不过看今日这架势，这个愿望怕是不成，只希望夫人发现她不见后，能快些找过来。 崔见青被拒绝，有点恼怒，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县城有多少女子想给他做妾，眼前人竟不知好歹，耐着性子道：“你再考虑一下，给爷当妾可比普通人家正头娘子强多了。” 茶儿怕得要死，鼓起勇气再次警告，“不，还请阁下将奴婢放了，否则等我家夫人找来，阁下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老爷可是县令大人，整个县城最厉害的人，眼前人就算在富裕，也抵不上自家老爷。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妾室之位，背刺夫人。 再者，妾室的孩子只能称自己姨娘，永远被正室压一头。 她有自知之明，容貌一般，脑瓜子不够聪明，如何能在大宅院里生存，恐怕手里的技艺交出去后，便会被厌弃。 见她拿苏氏来压自己，崔见青冷哼一声，“区区县令夫人而已，查不到爷的头上，能奈我何！” 再说崔家势力盘根错节，可不是县令夫人能撼动的。 茶儿却不再开口，紧咬唇瓣，寒风刺骨，穿着湿衣裳的她，冷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顾不得理会眼前人。 崔见青看着地上不为所动，且狼狈至极的女人，收起温和之色，冷声吩咐，“先打二十大板，若不配合，再关进柴房饿几天。” “是，大爷。”小厮恭敬应声。 茶儿颤抖的身子，僵了一瞬，颤的越发厉害，努力压抑心底的害怕咬紧牙关，安慰自己夫人很快就会来救她。 不多时，院子里便响起‘啪啪啪’声响，还有茶儿压制不住的尖叫声。 趴在长凳上的茶儿，疼的额头冒汗，腰部以下疼痛难忍，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痛，很快便撑不住晕了过去。 她小时候虽然过得苦，也被爹娘打过，可爹娘不会下此重手，被卖后，在夫人身边做事，从未被骂过，更何况是重打。 尖叫声停止的瞬间，小厮跟着停下动作，禀告道：“大爷，人晕过去了。” 崔见青转动着手中扳指，起身丢下一句，“关到柴房去，饿她个几天，爷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是。”小厮瞥了眼长凳上昏迷不醒的丫鬟，暗道：可真傻，乖乖跟了大爷，哪还用得受这种苦，好吃好喝被人供着，不好吗？ 随后将人丢进柴房，被水泼过的地上湿滑一片，处于昏迷中的茶儿，被随意丢弃在地。 ‘啪’的一声，小厮将柴房门关上，转身离开。 于氏屋里，丫鬟附在其耳边悄声道：“大夫人，大爷去见了昨日带回来的女子，说是要纳她为妾，咱们要不要？” 丫鬟说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于氏从椅子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道：“大爷当真如此说？” 丫鬟重重点头，“嗯，奴婢躲在旁边听的真真切切，不过那女子拒绝了，大爷还不高兴，让小厮将人打了一顿。” 于氏迷糊了，不解道：“既然喜欢，为何又要打她？” 丫鬟嘟着嘴，添油加醋道：“可能是为了逼迫她，才打两下而已，那女子假将昏迷，爷便让人住手。” 身为夫人的心腹，丫鬟也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脱离伺候人的命运，奈何大爷看不上，如今却瞧上容貌普通，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叫她如何不气。 于氏被丫鬟挑起怒火，咬牙切齿道：“狐媚子，竟妄图勾引夫君，本夫人定要她不得好死。” 丫鬟眼珠转了转，提议道：“要不奴婢将她送给府中马夫，听说他死了三任娘子，若是将那人配给马夫，只要脏了身子，大爷肯定不会再看她一眼。” 第440章 于氏心计 于氏垂眸沉思片刻，看向斗志昂扬的丫鬟，意味不明的笑了，看来有些人的心思同样不纯。 如此就不要怪她狠心，有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死路，做为善解人意的主子，怎能不支持。 柳眉微挑，红唇微启，“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事成后，本夫人定让你如愿。” 意有所指的话，丫鬟自动理解成，事成后让她成为大爷屋里人，喜滋滋地应下，“是，夫人。” 整个县城，没有几人能比得上自家大爷，年纪轻轻便手握崔家大权，是崔家家主不二人选。 成为他的房里人，可比一般人家的正头娘子强，不愁吃喝，每日只需打扮的漂漂亮亮便好。 要是再生几个孩子，若是有出息，未必不能去争夺家主之位。 想罢，踏着欢快的步伐离开，只要办成这事，有奴仆伺候的日子，离她也不远了。 于氏看着丫鬟雀跃的小模样，冷冷一笑，夫君身边不缺莺莺燕燕，她哪计较得过来。 夫妻十载，对男人的心思不说有十分了解，也有七分，柴房里的那人，多半有那么点用处，不过待遇如此差，想来用处不大。 若是不可或缺的话，那人付出便会多一些，比如自己。 真正叫她心寒的是丫鬟，跟在身边这么多年，竟也存了爬床的心思。 既如此，她不介意借刀杀人，若能除掉柴房里的人，就更好了。 茶儿在柴房里受苦，她爹娘也被请到苏白英跟前。 方树根和朱氏被请到苏白英跟前，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与茶儿有四五分相似。 夫妇俩得知大女儿在县城过上好日子，很得主子看中，帮忙管理织造之事，权力很大。 看着家里两个半大姑娘，立刻收拾东西前来找女儿，有大女儿贴补家用，日子还过得去，可谁不想过更好的。 谁曾想大女儿竟不同意，从她手里拿到二两银子，正在馄饨摊吃着美味的馄饨，就被人请到这里来。 瞧着上首之人面无表情的脸，吓破胆的方树根，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朱氏和两个女儿，缩着脑袋躲在方树根身后。 苏白英也不绕弯子，“茶儿呢？” 茶儿？方树根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贵人是问大女儿。 陪着笑脸问：“回去办差了，贵人找她有何要事？” 苏白英瞥了他一眼，“茶儿与你们见面后，就失踪了，你们是何时分开的，又为何来找她？” 方树根听说女儿失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使劲摇头，“不可能，昨日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大女儿要是不见，家里的日子又要回到从前，一时间难以接受。 默不作声的朱氏，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哭嚎道：“大妞，娘对不起你，没有送你回去，要是有个万一，叫娘怎么活。” 母女三个抱头痛哭，“呜呜呜....”声如同魔音贯耳。 堂屋里瞬间变得无比吵闹，苏白英本就不好的心情，这下更糟糕了，摆了摆手叫小霜将人带下去，仔细询问。 想从茶儿爹娘身上找寻线索，怕是难了，只能寄希望于衙役身上。 看着朱氏等人哭哭啼啼的被带出去，苏白英焦急地在堂屋里转圈圈，突然灵机一动，拍了下脑门，找来纸笔写下几行字，唤来桃儿，吩咐道：“桃儿，你去唐家找唐老爷，将纸张交给他，就说，若他帮忙找到茶儿，合作之事本夫人同意了。” 桃儿捏着纸张，重重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夫人重情重义，身为下人，桃儿的追随之心更甚。 于此同时，两辆马车停在县衙侧门处，守门小厮正纳闷，来人是谁时，就见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前人还在，“见过姑爷。” 邹沐景朝他微微颔首，撩开车帘搀扶宋倩如下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眼前人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小厮立刻见礼，“见过姑奶奶。” “嗯。”宋倩如笑着轻应，显然心情不错。 小厮跑回院中，随手拉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前院找老爷，夫人不在府里，老太爷老夫人用过早膳也出去了。 姑爷和姑奶奶回来，总要通知主子一声，如何安排他们。 邹沐景唤来丫鬟，“青叶，将夫人扶进去，小心别摔着。” 刚从车上下来的青叶，无语凝噎，“是，老爷。” 她让人那么不放心的吗？尽管心中腹诽，还是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主子。 为了小主子的安危，小心无大错。 青枝和邹忠留下拿行李，邹沐景帮着一起。 宋清淮处理好手中事物，正打算去宅院那边，茶儿失踪，娘子肯定非常着急，他得过去看一下。 就见小吏进来，“见过大人，有丫鬟来禀，说是大人的姐姐和姐夫来了。” 大姐和姐夫在平阳府，宋清淮以为听错了，反问道：“本官的姐姐和姐夫？” 小吏点头，“是的。” “嗯。”确认没有听错，宋清淮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前两天还收到信件，说在平阳府过得很好，这会却在县衙后院，挺意外的。 能主事的都不在家，他得将人安顿好，再去宅院那边。 邹沐景提着行李进院，只见娘子坐在抄手游廊，后院冷冷清清，不见丫鬟婆子。 按理来说，他们来了，小厮肯定有叫人禀报主子，岳父岳母得知娘子回来，肯定会派身边人出来，为何久不见人影？ 难道他们不住在这儿？不应该呀！若有别的住处，信中应当会提起。 青枝和邹忠只得将手中东西放在游廊旁，回身继续。 守门小厮搬着行李进来，邹沐景将人拉到旁边，“小七，府里是何情况，怎的如此冷清？” 小厮拱了拱手，“回姑爷的话，主子们不在府上，有事出去了。” 只能说姑爷回来不巧，至于更多的消息，他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随意透露。 邹沐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第441章 温柔细心 宋清淮进入后院，便见自家大姐坐在抄手游廊，身边站着一名高大威猛的男人，不时说着什么，大姐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 瞧着温柔至极，竟比几年前还要好看，可见其并未因为身份上的变化，从而苛待大姐，就冲这一点，便让人高看一眼。 虽不忍破坏两人之间的气氛，可想到娘子那边的情况，宋清淮快步上前，温和有礼，“大姐、姐夫，好久不见。” 谈论着孩子的夫妻俩回头，宋倩如眉眼弯弯，“淮儿，几年不见，越发稳重了。” 邹沐景拱手道：“清淮，别来无恙。” 从前见面恭敬喊老爷，如今叫出清淮两字，多少有点不适应。 “舟车劳顿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我让人将父亲母亲找回来。” 宋倩如点头，“好。” 将人安顿好，宋清淮顾不得许多，大步流星朝外头走去，门口早已备好骡车。 邹沐景望着快步离开宋清淮，若有所思，走得如此急，恐是遇到难缠的事。 不过宋清淮如今是县令，能令他为难的事，自己也帮不上忙，压下心思回屋，“娘子快躺下，好好歇着。” 宋倩如在屋里踱步，“这些天一直躺在马车里，腰酸背痛的，再躺下去宝宝该不高兴了。” 两次怀孕，完全不同的体验，待遇同样天差地别，马连云只有不痛不痒地问候，而眼前人温柔细致，事事想到前面。 邹沐景见不得她难受，上前帮她轻轻按揉，商量道：“那就走一会，床榻肯定比马车要舒服。” 宋倩如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能忍，乖乖点头，“好。” 青枝青叶收拾屋子，邹忠负责将行李搬进来。 宅院里，苏白英坐立难安，焦急的等待着。 也不知是有备而来，还是熟能生巧，悄无声息的掳走茶儿，这么久无任何消息传来。 宋清淮到时，只见往日里淡然自若的娘子，失了冷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见此情景，宋清淮的心莫名抽痛，暗怪自己没有早点来，叫娘子独自一人担惊受怕。 上前两步，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柔声询问：“娘子，可有消息？” 瞧见他，苏白英眼眶微红，摇了摇头。自她嫁入宋家，茶儿便伺候她起居，这么些年，主仆情谊不容小觑。 否则也不会将重要的织造坊，交由茶儿管理，如今她下落不明，苏白英的心情可想而知。 宋清淮揉了揉她的头，“娘子莫急，茶儿只要还在县城，迟早会找到。” 苏白英将心里的担心说出来，“也不知是被人牙子拐走，还是觊觎织布技艺之人绑走，若是对方为了织布技艺而绑得茶儿，我倒不担心，就怕遇到人牙子。” 为了得到技艺，肯定会好吃好喝的供着茶儿，人牙子却不同，茶儿正值二八年华，被拐走的下场无法想象。 宋清淮握着她的手，询问事情经过，想从中找到线索，“茶儿为何会外出，她整日待在织造处，根本无需出门。” “她爹娘来找，想让茶儿把家里的妹妹安排进来。”苏白英将所知，大致讲了一遍。 宋清淮听完，分析道：“如此看来茶儿不在人牙子手中，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先将茶儿爹娘引来县城，接下来趁机将人绑走。” 苏白英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眼前人，不愧是能考中进士的夫君，脑子就是转得快，毫不吝啬地夸赞，“夫君言之有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至少茶儿是安全的，不过那人一直没露面，毫无头绪要如何找。” 宋清淮安慰道：“关心则乱，娘子太过担心，静不下心来思考而已。” 有了方向，宋清淮将幸儿叫来，交待几句。 “是，大人。”幸儿领命而去。 有针对性的寻找，效率肯定会高一些，雁过留痕，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宋清淮将人拉到椅子上坐好，给她倒了盏热茶，“娘子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不急，肯定会找到的。” 得知对方想要织布技艺，苏白英紧绷的心弦放松不少，接过茶盏，“嗯。” 只是崔见青行事作风与常人不同，茶儿已被打了板子，这会正缩在柴房里瑟瑟发抖。 待苏白英心绪平缓一些，宋清淮才说出家中有客前来，“大姐和姐夫来了，只不知他们来此是游玩，还是久住？” 闻言，苏白英放下茶盏，就要起身，“夫君为何不早说，父亲母亲皆不在府上，就这样将大姐和姐夫晾在一边，多不好。” 起到一半的身子，却被按回椅子，温润柔和的嗓音随之响起，“大姐又不是外人，娘子先将手捂热。” 不容拒绝的态度，苏白英只得乖乖坐好，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包裹住。 被一双温热大掌握住，冰冷的手慢慢暖和起来，心也跟着暖暖的。 唐家宅邸。 唐秉朝在书房里练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犹如挺拔的青松。 唐秉朝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点头，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小厮立刻恭维道：“老爷这字跟那些所谓的大师，不相上下。” 唐秉朝瞥他一眼，“就你会说话，老爷我哪有这能耐，勉强能入眼罢了。” “在奴才看来，老爷的字才是这个。”话罢，比了个大拇指。 “哈哈哈....” 唐秉朝开怀大笑。 这时响起敲门声，小厮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前去将门打开。 见是夫人身边丫鬟，嘴甜的喊道：“芳儿姑娘。” 丫鬟朝他微微一笑，进入书房福了福身，“见过老爷，县令夫人派身边的丫鬟前来找您，夫人让奴婢喊你前去偏厅一见。” “嗯。” 听说是苏白英身边人，唐秉朝没有端着，抬步便往偏厅而去。 同时好奇对方前来目的，自天香酒楼一别后，县令夫人并未答应合作，便知其并非什么都不懂，至少身边有善于此道之人，看出他的小心思。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都可以讨价还价，对方没有答复，只因织布坊确实太小，根本提供不了他所需布匹。 而他也不急，之所以约见县令夫人，就是抢占先机，而今已经成功，只需耐心等待结果。 第442章 留下帮忙 偏厅里，桃儿坐在凳子上等候，屋内精致华美的摆设，令她有些不适，好在身边有丫鬟陪着。 丫鬟将糕点移至她跟前，热情的招呼，“桃儿姑娘，我们老爷很快就过来，你先用些糕点，这可是府上厨娘最拿手的，快尝尝？” 丫鬟一边讲，边打量桃儿，感叹她的好命，小小年纪得主子看中，不像她，从洒扫丫鬟开始，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 桃儿礼貌道谢，“谢谢姐姐。” 丫鬟摆手，“不用谢，桃儿妹妹多大了，你运气真好，能伺候县令夫人。” 提起敬重的夫人，桃儿瞬间放松下来，双眸闪闪发亮，话也多了起来 “能伺候夫人，是我等之幸。”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见是唐秉朝带着贴身小厮，桃儿立马起身见礼，“桃儿见过唐老爷。” 唐秉朝摆了摆手，温声询问：“不必多礼，桃儿姑娘前来，可是宋夫人有事吩咐？” 桃儿举起纸张，“唐老爷，这是夫人叫奴婢给你的，请过目。” 等唐秉朝看完后，桃儿将苏白英的话复述一遍。 看清纸上的字，还有桃儿复述的话，唐秉朝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推辞，“请桃儿姑娘转告宋夫人，唐某定当全力相助，至于合作之事，可等茶儿姑娘安然无恙后，再商谈不迟。” 桃儿福身谢过，“多谢唐老爷。” 唐秉朝朝小厮使了眼色，小厮会意，立刻笑着上前，“烦请桃儿姑娘告知小的，茶儿姑娘容貌长相，高矮胖瘦，有何特征。” “好的，茶儿姐姐年十六，个子比奴婢高这么多，不胖不瘦，这里有颗红痣，非常明显。”经过桃儿一番比划，小厮对未曾谋面的茶儿印象深刻，点头下去安排。 完成夫人交待的事，桃儿便告辞离开，她还得回去保护夫人。 唐家在县城盘踞多年，人脉绝非初来乍到的苏白英夫妇可比的。 唐秉朝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小厮安排好一切后，回来继续伺候。 殷勤的给主子捏肩捶背，口中不以为然的说着，“老爷，一个丫鬟失踪而已，县令夫人竟如此大动干戈，真想不通。” 方才他就想说，顾忌着那丫鬟在场，这才没有说出口。 在他看来，下人而已，没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哪用得着如此行事。 唐秉朝瞥了小厮一眼，“你懂什么，这正是县令夫人可贵之处。” 小厮笑着恭维，“小的愚钝，还请老爷解惑。” 唐秉朝眯着眼睛享受，“县令夫人出身不高，若其乃无情无义之辈，往后有谁真心待她，为其做事。” 小厮想了想，点头赞同，“确实如此。” 宅院这边，苏白英拉着宋清淮回县衙，大姑姐和姐夫回来，主人家都不在，有点不像话，茶儿这边已经尽力，只能等待结果。 回到县衙，已是午时，公爹和婆母已经回来，问过下人，知晓他们在婆母的院里。 夫妻俩进屋，只见两老眉开眼笑，明显心情很好。 苏白英微笑着见礼，“见过父亲母亲，大姐、姐夫。” 宋清淮打了声招呼，坐在下首位置。 宋士诚和尤氏等人笑眯眯的回应。 眼尖的尤氏看出苏白英异常，立马关心道：“英娘眼眶红红的，出了何事？可是淮儿欺负你，母亲帮你说他。” 说完还瞪了眼自家儿子，宋清淮被瞪也不解释，垂眸看向自家娘子。 苏白英好似从他眼里看到委屈，连忙澄清，“不是的母亲。” “那就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淮儿身为县令，竟让英娘受委屈，可见你还不够努力。” 听到母亲的话，宋清淮沉默了，确实如此，若他足够强大，织造技艺便不会遭人惦记。 自责道：“确实是孩儿的错。” 默不作声的宋士诚出声询问：“出了何事？” 儿子儿媳脸色都不好，看来事情不简单，老辣如他，立刻觉出不对劲。 察觉事情不对的，还有邹沐景，跟在岳父身边多年，为其处理大大小小事，能力和手段可不差。 被家人关心，苏白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情绪险些失控，眼眶更红。 宋清淮牵起她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娓娓道出事情始末，“事情是这样的......，织造术遭人惦记，茶儿自昨日起下落不明。” 宋士诚听罢，生气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沐景，你就不要回七里镇，留下帮你弟妹一把，怡儿怀有身孕留在县城比较安全。” 邹沐景的能耐他比谁都清楚，若他出手帮忙，织造坊定会迅速做大，在县城占据一席之地。 儿媳到底不好抛头露面，人脉有限，哪怕背靠县令，也有许多人不买账，想从中分一杯羹。 邹沐景看向宋倩如，两人打算看望过岳父岳母便回七里镇，如今岳父开口让他留下帮忙，他倒是无所谓，可县城是娘子的伤心之地，邹沐景一时间犯了难。 宋倩如瞪了他一眼，看向苏白英，轻快道：“弟妹若不介意，便让你姐夫留下，只不过大姐如今怀有身孕，你得负责我们一家三口的吃喝哦。” 邹沐景嘴角含笑，由着娘子做主。 姐夫的能力毋庸置疑，苏白英当然愿意他留下，“欢迎至极，谢谢大姐、姐夫，恭喜大姐。” 宋倩如眉眼弯弯，“谢谢弟妹，还有不客气。” 宋士诚见女婿愿意留下帮忙，宽慰道：“织布技艺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学会，咱们还有时间。” 苏白英感激不已，“嗯，谢谢父亲。” 见儿媳终于开怀，尤氏放下心来，招来丫鬟询问：“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少爷怎的还未回来？” “回老夫人的话，两位少回屋洗漱，待会就过来。” “吩咐厨房一刻钟后摆膳。” “是，老夫人。” “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安安来啦！”人未到声先至，安安欢快的声音，远远传进众人耳里，伴随着一阵脚步，安安可爱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平平紧随其后，举手投足间，尽显长兄风范。 看清屋内之人，彬彬有礼道：“见过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姑父姑母。” 安安飞奔的动作一顿，乖巧唤道：“姑父姑母安。” 第443章 奈何不了 宋倩如很喜欢侄儿，特别是活泼可爱的安安，朝俩人招了招手，“乖孩子，好久不见，都这么高了，姑母有礼物送给你们，看下喜欢不？” 平平安安将目光投向自家爹娘，待两人点头后，乖乖来到宋倩如跟前，“谢谢姑母。” 苏白英这才注意到，大姑姐和姐夫旁边摆放着一个箱子，就见丫鬟从中拿出一只机关木马和孔明锁。 安安目光立刻被小木马吸引住，平平则盯着孔明锁，一脸沉思，可见宋倩如对俩侄子喜好了如指掌。 俩人高兴道谢，“谢谢姑母，” 随后丫鬟又从中拿出两只盒子，送到宋清淮和苏白英跟前。 宋倩如柔声道：“清淮、弟妹，这是你姐夫的一点心意。” “多谢姐夫。”苏白英笑着道谢。 “弟妹客气了。”邹沐景说着客套话，目光始终落在宋倩如身上。 许是见到亲人，心情愉悦的缘故，宋倩如怀孕后那些症状，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说笑间，午时已然过半，尤氏吩咐丫鬟摆膳。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膳，期间，邹沐景对宋倩如可谓是关怀备至，尤氏见状满意点头。 女儿如今的日子可比从前强多了，早知如此...罢了，世间之事没有早知道，还是不要自寻烦恼。 一顿饭下来，宋清淮认可了这个姐夫，庆幸大姐能够想通，与马连云和离，否则哪有今日。 饭罢各自散去，宋清淮和苏白英牵着孩子，身后跟着各自丫鬟，手里捧着刚收到的礼物。 安安不时回头看他的小木马，仰着小脑袋询问：“娘亲，我可以将小木马带去校场吗？” 苏白英不解，“你可是去学习武艺的，带着小木马不太合适吧？” 安安一本正经道：“孩儿想让小木马在旁边看着，可不可以嘛？” 苏白英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行，不能影响练武，否则娘亲将小木马没收。” 安安高兴点头，“嗯。” 宋清淮牵着平平，垂眸看了眼大儿子，只见他看着安安，眼里尽是无奈，表情与大人一般无二。 这孩子，性子不知像了谁，思及此，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张少年的脸，确实有几分相似。 外甥肖舅，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儿子可不就随了七弟，小小年纪一本正经，也不知那两孩子学识如何？ 想罢，宋清淮提议道：“娘子，明年将七弟和八弟转来县学，若有不懂，为夫还可教导一二。” 苏白英愣了片刻，方才理解他话中之意，不明白他好好的提起这事做甚。 不懂就问：“夫君为何有此想法？” 夫妻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苏白英非常直接，猜来猜去反而不好。 说话间到了孩子们的住处，平平安安挥了挥手，“爹爹娘亲慢走。” 告别孩子们，夫妻慢慢往回走，继续方才的话题。 宋清淮看了眼不远处的树干，叹道：“独木难支，为夫和妹夫也不知能走到哪一步，为夫想好好陪养七弟和八弟，将来平平安安有舅舅们撑腰，不管走仕途还是从商，皆无人敢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宋清淮没有说出来，他年纪比较大，早年又被药伤了身子，也不知会否有碍寿数。 为官后，方知背景的重要性，他想为孩子竖起坚实后盾，路能走的顺畅一些。 苏白英思虑半晌，觉得此事可行，“听夫君的，倘若他们读书天赋有所欠缺，也能早做准备。” 七弟八弟有夫君督促，想来学业会更好，若能考中进士，那是再好不过，实在读不进去，也可学习其它，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总有一项适合。 宋清淮下定决心培养，就不准备半途而废，“只要有心，总会成才。” 下午苏白英在县衙后院，静等茶儿的消息。 邹沐景了解清楚情况，带着小厮前往宅院跟进茶儿失踪一事。 有了他的帮忙，再加上唐家的人脉，傍晚便查到茶儿下落。 宋清淮得知茶儿被崔家人绑走，如此觊觎织布技艺之人，便浮出水面，崔家真是好样的，他迟早要让崔家完蛋。 亲自带人前往崔家。 崔见青见到宋清淮，立刻朝小厮使眼色，虽说崔家不怕县令，也不敢明着得罪。 小厮会意，悄悄退出人群，准备前往柴房将人转移，却被按住。 宋清淮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崔大少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官今日前来便是向你要人，可否将本官府中的丫鬟归还？” 崔见青连忙否认，“宋大人说笑了，您府上的丫鬟怎会在崔府，没有这回事。” 心里则在骂娘，要让他知道是谁走漏风声，定要他好看，技艺已经进了家门，又要看着它飞走。 宋清淮态度强硬，“若无确凿的证据，本官岂会亲自前来，搜！”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就摸清崔府地形的幸儿带着差役朝柴房而去。 很快昏迷不醒的茶儿便被抬了出来，幸儿上前回禀，“大人，找到了，茶儿姐姐不太好。” 宋清淮回身看了一眼，却见茶儿生死不知躺在木板上，心里一个咯噔，冷声质问：“好好的人为何成了如今这样，烦请崔家给本官一个交待。” 崔见青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这崔某也不知，不过宋大人请放心，虽不知这位姑娘缘何出现在府上，但她在府上受伤却作不得假，这样崔某赔些医药费，来人，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子。” “是，爷。” 宋清淮看着随意扔在茶儿身上的银票，忍下掐死眼前人的冲动，转身离开崔家。 扯皮下去毫无意义，一个茶儿还定不了崔家的罪，只能忍下所有，以待来日。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崔见青眯着眸子，看着茶儿被抬走，泼天富贵离崔家而去。 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冷声吩咐，“给爷查，是谁泄漏消息。” 明明没人瞧见，尾巴扫得非常干净，宋清淮从何得知人在自己府上？ 早知如此将人安顿在外头，也好过织造术离他而去，以崔家的人脉，若撑握此技艺，定能将布匹卖到京城。 第444章 帮忙 小厮战战兢兢应声，“是，大爷。” 崔见青气不顺，朝着其中一人踢去，‘砰’的一声，小厮被踹倒在地。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搅了爷的好事。” 听着耳边的骂声，小厮咬牙忍着，是他不想离开么，还不是对方身手不凡，一只手就让他动弹不得。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有个丫鬟躲在转角，偷偷注视着这边，望着茶儿远去的方向，露出不甘的神色。 她还没开始行动，人就被县令大人带走，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罢了，竟惹得大爷和县令大人争抢。 愤愤不平回到后院，于氏斜了她一眼，“县令大人为何来府上？” “回夫人，那女子是县令的人，如今被带走了，奴婢无能，没有办好您交待的事。”说到最后，丫鬟满脸愧疚。 于氏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无比扎心，“无妨，如今事情未成，本夫人承诺你的，便作不得数。” 丫鬟听到后，脸色瞬间扭曲，尽管很快就恢复，也改变不了她被气到的事实。 “是奴婢无能，不敢奢望。” 于氏挥手将人打发，坐在椅子上静静沉思，夫君不是那等莽撞之人。 为了个女子得罪县令，尽管他从未将县令放在眼里，也不会明着将其开罪，除非那女子身上有可取之处，能给崔家带来无尽好处。 只是为何又要折辱她？以夫君一惯的作风，应当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才对。 于氏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女子对崔家有大用，她得好好查一下。 于家快被崔家压得喘不过气，若于家得了此女，是不是有机会赶超崔家。 思及此，于氏决定明天回趟娘家，商量一下这事，至于县令大人的报复，她根本不带怕的。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哪怕县令大人有通天的本领，也奈何不了她。届时将人藏在地下室，谁也找不到。 宋清淮将茶儿带回宅院，请了大夫，安排小丫鬟照顾她，这才带着幸儿回县衙，差役们出了崔家大门，拿着赏钱便离开。 苏白英在屋里等着，焦躁不安，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立刻转头望过去。 快走两步上前，将人扶坐在椅子上，殷勤倒了盏茶，希冀的问：“夫君，可有找到茶儿？” 宋清淮脱掉大氅，搭在臂弯处，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尽量心平气和道：“嗯，受了点苦，得休息两天。” 隐瞒了些情况，怕她知道实情，晚上睡不着。 苏白英悬着心终于落到实处，拍了拍胸口，“人没事就好，夫君大晚上出去，辛苦了。” 宋清淮打趣道：“为娘子办事，为夫心甘情愿。” 至于崔家如何，宋清淮没有提，只将其记在心里，对方如此嚣张，迟早有一天将崔家瓦解。 事情看似就这样过去，可是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苏白英已规划好往后几年，将织造坊做大，成为有钱有势的县令夫人。 再也不用如此狼狈，底下人失踪，还得寻求他人帮助，幸好唐老爷仗义，否则如何还真不好说。 次日，苏白英用过早膳，带着小霜和桃儿去看望茶儿。 只是当她看清茶儿的惨样，没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崔家人，别落到本夫人手里。” 昨晚夫君说受了点苦，她以为是被饿，或被扇巴掌，没想到如此严重，被打了板子，还高热不退，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来。 看向旁边的丫鬟，“大夫怎么说？” 丫鬟偷偷瞄了眼夫人，随后同情的目光落在茶儿身上，小声复述，“大夫说晌午退热，基本无甚大碍，若没醒的话，可能会成为傻子。” 茶儿只比她们大几岁，就成了织造坊管事，不知令多少人羡慕，如今却躺在榻上人事不知。 眼见着茶儿脸颊越来越红，苏白英想起在府城那会，欧阳公子高热不退，最后用酒擦拭身体。 茶儿还年轻，苏白英不想她出事，看向丫鬟，吩咐道：“去找些酒来，用酒擦拭全身，汤药一定要喂下去，洒了再煎一副。” 只要高热退下来，人便能醒过来。 丫鬟头一回听说酒能退热，不太相信，碍于对方身份，只得顺从的点头，“是，夫人。” 很快便有丫鬟端着酒进屋，浓郁的酒香，飘满整间屋，苏白英将小霜留下照看茶儿，而她则在外头候着。 正当她沉思之际，邹沐景找了过来，“弟妹，可有时间？” 苏白英点头，“有的，姐夫有何事坐下说。” 邹沐景坐下，说明来意，“我这边有几个关于织造坊的问题，与弟妹说一下。” 苏白英朝桃儿使了个眼色，随后看向邹沐景，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讲！” 桃儿得到主子提示，当即给邹沐景奉上茶水。 邹沐景将问题指出，“布匹产出太少，花色单一，很难吸引到富家夫人前来购买，普通百姓的衣裳缝缝补补能穿好多年，消耗不大，当务之急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否则难有起色。” 苏白英认真听完，并做出回复，“花色单一的问题已经解决，唐老爷手上有两个印染师傅，这两天到位，产出少的话，目前只这些机子，我会让木匠师傅加快制作。” 顿了顿，又继续道：“姐夫，你过两天前往天香酒楼，和唐老爷商量一下，给唐家提供布匹的数量，还有价格等，再起草一份契书。” 邹沐景不解，“自家铺子都供应不上，唐家布庄遍布县城，还有周边镇子。” “这是他帮忙寻找茶儿的条件，至于其它的，可往后推迟。” 经过苏白英的解释，邹沐景明白是怎么回事，唐老爷这是提前下套，将织造坊产出拿下。 唐家有优先购买权，只要唐家实力强，完全可以垄断，如此织造坊相当于唐家私有。 不过契书尚未定下来，还有转圜之地。 “明白，弟妹可还有要补充的？” 苏白英摇了摇头，“姐夫经验丰富，此事交给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第445章 于氏心思 邹沐景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抱拳道：“谢过弟妹抬爱，沐景定不负所望。” 苏白英微笑点头，“谢谢姐夫愿意留下帮忙，工钱与方管事一样。” 两人互相客套一番，邹沐景明白苏白英的想法，还有往后的计划，做到心中有数，便告辞离开。 答应留下帮忙，他便会认真做事，还要做到最好，这是他做事的原则。 娘子只有这一个弟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娘子有家人陪伴很开心，他同样如此。 将事情交出去，苏白英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织造坊开办起来，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管理不到位，布匹出现问题等。 而今还有崔家人在旁虎视眈眈，不知何时扑上来咬一口，茶儿便是最好的证明。 另一边，于家宅邸。 于氏禀报婆母，带着心腹丫鬟坐着马车回娘家。 昨晚县令上门并未遮掩，那女子的身份在崔家传开。 于家父母高兴的迎接女儿，于家大哥大嫂同样如此，崔家未来当家主母，可不得好好哄着。 于母探头往女儿身后看去，不见其他人，失落的问：“敏儿，女婿没跟着一起回来吗？” 于氏摇了摇头，打趣道：“母亲提他作甚？这是不欢迎女儿回来么。” 于母扬起笑脸，拉着她的手，“欢迎，怎会不欢迎，只不过铺子出了点问题，想找女婿帮忙，一直见不着人，母亲还以为你知道。” 于氏心下微凉，夫君这是翅膀硬了，不需要于家支持，一点情面都不顾。 觉得稳坐家主之位？自以为是的男人，若没有她在内宅周旋，和暗中相助，他哪能如此顺利从几兄弟中脱颖而出。 老二和老三可不是省油的灯，也就老四太蠢，被他耍着玩。 于氏紧握于母的手，“为何不告诉女儿？” 于母理所当然道：“外面的事，跟你说有何用，女婿同意就行。” 于氏被气笑了，觉得母亲这话格外扎心，却无比真实。 因为她真的帮不上忙，最后还得看崔见青的意思，不过她今日回娘家，不是来争论这个的。 思及此，于氏故作神秘道：“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女儿有事与你们商量。” 愁眉不展的几人，齐齐看向她，于大哥率先问出声，“何事？” 于氏瞥了眼屋内丫鬟婆子，于家众人会意，挥手让下人离开。 屋内只剩自家人，于氏这才说出她的计划。 听完她说的，于家几人惊讶的张大嘴巴，这还是他们那个温和善良的女儿（妹妹），变化怎的如此大？ 于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问：“敏儿啊，这事能成吗？女婿都办不到的事，咱们冒然出手会不会太冒险。” 于母跟着点头。 于氏自信一笑，“父亲放心吧，崔见青不懂低调，明目张胆将人带回府，崔家可不是铁板一块，以为将人弄进府就万事大吉。 我城郊庄子有处地下室，将人关在里面，谁也找不到。再派几个可靠的人前去学习技艺，咱们虽然落魄，人脉和势力也不是县令夫人可比的。” 于父成功被说服，于母以夫为天，从不会反驳夫君的决定。 于大嫂听得心惊胆战，鼓足勇气将心里话说出来，“那可是县令大人，若是败露的话，咱们家可没有崔家那能耐，被针对怎么办？” 说完扯了扯于大哥，让他表态，于家如今确实大不如前，山珍海味吃不起，高品质的银耳燕窝负担不起，差一些的并不缺。 没必要冒这个险，跟县令作对，可没有好果子吃。 前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捐赠之事，据说，起因是那些人天天给县令夫人下帖子，才有了那场捐赠宴会。 当时她就在想，县令夫人是个不好惹的，小姑子倒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呆愣中的于大哥被拉回神，抬手抹了把脸，吓得连连摇头，“妹，这事不成，哥不能拿你嫂子侄儿的性命去赌，民不与官斗，于家在县城确实有头有脸，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更没个当官的亲戚。” 于大嫂跟着点头，夫君没有经商天赋，于家大不如前，但还有田地庄子，吃穿不愁，实在没必要得罪县令。 于氏本以为父亲会反对，结果却是大哥大嫂不同意，耐着性子劝说：“大哥，富贵险中求，崔家从前还不如于家，短短十多年就赶超咱们家，为什么？还不是敢想敢做。” 娘家败落，在夫君心里的地位一降再降，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谋划，不成想大哥大嫂却不同意。 崔家培养族中姑娘，送往各地官员，又有之前的县令撑腰，崔家发展迅速，哪怕县令倒台，可崔家背后有人，仍能全身而退，就连小姑子犯了大错，也能安然无恙回来。 崔家为何有此底气，还不是因为有银子，当初让娘家学着崔家行事，父母亲不愿意，如今这事又不愿意。 于大嫂嘴笨，做不到不动声色的拒绝，只得放狠话，“反正我和你大哥不同意，父亲母亲若同意此事，那就分家。” 人最怕的是看不清自己，非要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氏被气得不轻，为了这个家，她在崔家过得小心翼翼，就算夫君有旁的女人，也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而今有翻身的机会，前怕狼后怕虎的。 听着大嫂斩钉截铁的回答，于氏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将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大嫂，你...大哥，我可是为了家里好，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若非你们能力有限，何至于要低三下四求崔家帮忙。” 于大哥被说得羞愧难当，低垂着脑袋。 于父被儿子儿媳的态度惊到，打起退堂鼓，商量道：“敏儿，你看这事要不就算了，至于铺子的事，为父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租赁给旁人。” 于氏盯着他们，面无表情道：“这么好的机会，父亲大哥确定不参与吗？” 于父有些犹豫，于大哥坚定点头，于母见女儿神色不对，伸手想握女儿的手，她却躲开了。 第446章 着手布局 于母不自在的收回手，劝道：“敏儿，你大哥说的没错，别不高兴，难得回来一趟，母亲让厨房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她身子骨差，只得一双儿女，老爷妾室众多，孩子可不少，成家后分出去，要是儿子和他们分家的话，不得被人笑死。 于氏神色不愉，睨着几人，出言警告，“吃饭就不必了，既然大哥大嫂不愿意，我自己想办法，不过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不是小孩子，你们应当明白，否则跟着倒霉，别怪我没提前告知。” 于大嫂被她的态度伤到，硬邦邦的回，“只要小姑子别攀扯到家里，嫂子自会闭紧自己的嘴。” “最好是这样。”于氏丢下一句，拂袖而去，珍珠发钗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莹白的光晕，熠熠生辉。 于母愣了片刻抬脚追出去，嘴里嚷着，“敏儿，等等...用过午膳再走呀。” 于氏头也不回，将母亲挽留的话，当作耳旁风。娘家既然靠不住，那就另寻他法。 于母望着女儿气冲冲离开的身影，深深的叹了口气，本以为女儿回来，家中窘境能解决，结果却不欢而散。 于氏站在宅门前，回头看了眼高高的院墙，苦涩一笑，本想拉拔娘家，哥嫂却不理解她苦心。 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想要成功，就得担下失败后的苦果。 丫鬟看出主子心情不好，小声询问：“夫人，要回府吗？” 于氏挺直腰杆吩咐，“去酒楼用膳。” “是。” 乘兴而来，败兴离去，于氏靠坐在车厢里，手握成拳，闭着眼睛假寐，实则在想法子，该如何将人弄到手。 还有找人合作，抛头露面的事，她做不来，当然崔家也不允许。 马车停在酒楼门前，于氏从马车下去，带着丫鬟朝里走去。 “咦！三爷，奴才看见大夫人，咱们出门那会，听说她回娘家，怎的来酒楼用膳。”小厮站在窗边，不经意低头，恰好瞧见于氏下马车。 崔见刚转了转手中杯盏，勾唇轻笑，“小四，把大嫂请进来喝茶。” 一直被大哥压一头，大哥大嫂之间的关系不似从前，可以从中挑拨一番，至于如何让大嫂倒向自己，待会可得好好表现。 同是庶出，他不想屈居人下，大嫂对大哥的失望，应该攒够了，是时候出手。 巳时末，焦心不已的苏白英终于听到丫鬟来报，茶儿醒了。 放下手中事务，进屋探望。 “茶儿，知道我是谁不？”茶儿刚醒看上呆呆的，苏白英见此情景，试探道。 茶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呢喃出声，“夫人，奴婢还活着。” 苏白英肯定道：“还活着，你受苦了。” 感受到身上的疼痛，确认不是在做梦，茶儿急忙说着，“夫人，奴婢没有答应他。” 她没有背刺主子，死也不会。 苏白英看着她的样子，心疼不已，她倒宁愿茶儿答应传授技艺，那样至少是安全的。 苏白英坐在床沿，提点道：“傻丫头，下回遇到这样的事，假装答应他保护好自己，尽量拖延时间，实在不行就胡编乱造，反正他们又不懂。” 忠心是好事，有时事急从权，可以撒个小谎。 茶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可以这样？受教的点头，“嗯，奴婢听夫人的。” 身上的疼白挨了，她怎么就想不到呢，先将人忽悠住，静等老爷夫人搭救。 苏白英没有多待，叮嘱一番，“好好休息，至于绑走你的人，对方身后有靠山，暂时动不了他，静待来日。” 茶儿醒来，没有其他问题，苏白英便放心了，吩咐小丫鬟仔细照应，带着丫鬟回县衙后院。 此时此刻，县衙大堂。 宋清淮坐在椅上静静沉思，决定，把对付崔家的事提上日程。 原本还想再等等，经过昨晚之事，他不想再等。 “幸儿，去武师傅那儿挑几个身手矫健的新人过来，本官有事吩咐。” “是，大人。”幸儿领命离开。 宋清淮刚上任，特招一批十七八有志少年，当做心腹培养，正好借此事校验他们。 很快幸儿便带着六名神采飞扬的少年，经过近四个月的操练，少年们改变很大。 六人进门，立刻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宋清淮端坐在上首，将六人打量一遍，沉声道：“报上名来。” 话音刚落，左边少年向前一步，“小人张百，见过大人。” 张百见过礼后退一步，旁边少年出列，“小人姚里，拜见大人。” ..... 六人介绍完毕，宋清淮同时放下笔，宣纸上分别写着几人名字，张百、姚里、吴炳、王春、赵司、叶空。 这六人年纪相当，皆是宋清淮上任后培养的，只听命于他。 看着几人年轻的脸庞，宋清淮神情严肃，“你们是这一批里最优秀的，本官有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完成后有赏。” 六人挺直脊背，大声保证，“是，还请大人放心，小人定会认真完成。” 宋清淮非常满意，不枉他费心培养，“幸儿，将崔家的情况与他们讲清楚，还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是，大人。” 将事情交待下去，宋清淮处理其他事，至于崔家背后之人，听说是京中某位大人，品阶还不低。 京中之事，还得欧阳兄出面，思及此，宋清淮提笔写了封信。 酒楼里，于氏被小厮请到雅间，从容的坐在崔见刚对面。 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柳眉微挑，“三弟，这是何意？” 崔见刚亲自给她斟茶，轻笑出声，“弟弟不过是见嫂嫂独自一人，想陪你解闷罢了。” 于氏明显不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解闷？你会有如此好心，直说吧，何事？” 崔见刚瞧了眼其身后丫鬟，意思不言而喻，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其他人知晓。 于氏摆了摆手，丫鬟会意，福了福身跟着小四离开。 伺候的人离开，不大的雅间里只剩两人，于氏淡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崔见刚身子往前倾，凑近于氏身前，距离很近，近到鼻间都是对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第447章 被算计 崔见刚盯着于氏许久，缓缓道：“听说嫂嫂回娘家，大哥怎的没有陪着，又为何来此用膳？嗯～” 越靠越近，近到于氏都能感觉他呼出的热气，距离过近，于氏往边上挪了挪。 出言提醒，“三弟，好好说话。” 狡猾的崔老三，想做甚？或者说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于氏有些后悔进来，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还是叔嫂关系，若是传出来不好的流言，浑身长满嘴都解释不清。 思及此，于氏再也坐不住，起身想要离开，“三弟想来也没甚要紧事，嫂子就不奉陪了，有事去找你大哥。” “哎，别急着走呀，先听弟弟把话说完，听完嫂嫂是走是留，随意。”崔见刚出声阻止，趁机往茶盏里加了点东西。 而后一本正经的坐好，于氏见他真的有话说，重新坐到椅子上。主要心情不好，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嫂嫂喝口茶暖暖身子，这天怪冷的。” 于氏没有推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也确实渴了。 看着她喝下加料的茶水，崔见刚勾了勾唇，“不知嫂子知不知道，大哥在九云巷还有一个家的事，我那未曾谋面的侄儿都十二岁了，听说学习天赋不错。” 得知此事时，他也不太理解，大嫂并非容不下妾室，大哥为何将人藏在外头十多年，直到有次瞧见两人相处，方才明白为何。 那女子出身不高，却貌美如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当真进了崔家大宅，相信要不了几年，定会香消玉殒。 毫无心理准备的于氏听到这话，手中茶盏应声落地，‘啪’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雅间内外清晰。 好半晌，于氏方才哑声问：“这是为何？” 自嫁入崔家，利用娘家势力，帮助他从几位兄弟中脱颖而出，逐渐得到公爹看重，眼看就要成功，公爹年纪大了，隐有将家主之位传给夫君。 却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得知夫君在外面还有一个家，于氏清楚崔见刚的意图，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承受不住。 也失了往日从容，在小叔子跟前失态。 崔见刚叹了口气，“大哥这是不相信嫂嫂为人，弟弟都替你感到委屈。” 于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帕子擦掉即将掉落的眼泪，看向对面之人，“告诉我这些，你想要什么？” 崔见刚紧紧盯着于氏，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要你...想要你帮弟弟一把，将大哥拉下马。” 于氏冷笑一声，反问：“三弟凭甚认为，我会为你背刺夫君，一个外室罢了，还能越过我去不成？” 一个外室而已，还真不放在眼里，只要夫君成为崔家家主，她就是当家主母，男人宠爱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崔见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很快大嫂便知道了。” 于氏不解其意，“什么？” 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于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身上莫名空虚，很想朝对面之人扑过去。 此刻她也反应过来，“你给我下药，卑鄙。” 崔见刚笑着凑上前，不要脸的话张口就来，“弟弟只想给嫂嫂解闷儿，听说大哥已经许久不曾进嫂嫂屋里了吧，今日就让弟弟代劳，如何？” “休想，小梅，唔～”于氏厉声拒绝，扭头想喊丫鬟进来，却被一只大掌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候在外头的丫鬟，好像听到主子的声音，准备推门而进，却被小厮按住。 “小梅姑娘，主子们在说话，不好进去打扰。” 丫鬟解释，“夫人在喊奴婢，定是谈好了。” 小厮睁着眼说瞎话，“有吗？姑娘听错了吧！” 小厮知晓主子的意图，忽悠大夫人丫鬟，静待事成。 丫鬟将耳朵贴进门缝，里面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也没多想。 雅间内，崔见刚搂住于氏，一手挑开她的衣襟，赞叹道：“嫂嫂如此貌美，大哥身在福中不知福，今日让弟弟代替他，伺候嫂嫂一回。” 于氏本就中了药，被他如此挑逗，往日独守空房的寂寞涌上心头，闭上眼睛，轻叹一声，罢了，既然如此，就随他去吧！ 至于如何收场，到时再说。 就这样，于氏原本是来酒楼用膳，结果午膳还未开始，便先与小叔子春风一度。 事后，崔见刚搂着气喘吁吁的于氏，调笑道：“嫂嫂，可还满意？” 于氏闭着眼睛不看他，不想承认方才那人是自己，原来鱼水之欢是如此美妙，以往规规矩矩的，根本体会不到其中快乐。 “不说话这是不满意？看来嫂嫂还想再来一回。”崔见刚挑了挑眉，话罢不待于氏回应，又开始下一轮。 没想到平日里端庄守礼的大嫂，私底下如此热情，大哥好福气。 丫鬟久不见主子出来，几次想敲门都被拦下来，加上没听到主子喊，只得耐着性子等。 一个时辰后，崔见刚餍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四，上菜。” “是，三爷。”小厮躬身应下。 雅间里，于氏慌忙整理衣裳发髻，生怕被人瞧见。 崔见刚衣裳松松穿在身上，好整以暇看着于氏，“嫂嫂无需惊慌，这间酒楼是弟弟的，没人敢乱说。” 于氏瞪了他一眼，继续整理。 崔见刚不以为意，“好嫂嫂帮弟弟一回，等我成为家主，掌家权交给你，如何？” 于氏的能力，崔见刚非常清楚，否则不会行此下作之事，只为将于氏拉到自己这边。老大已成气候，若无意外，明年将正式接管崔家一切事务。 而他想要出头，只有利用眼前人，只要于氏点头，此事便成了一半。 于氏整理衣裳的手一顿，转头看了他好一会，方才继续整理，不咸不淡道：“原来三弟打的是这个主意，我一介妇人，根本帮不了你。” 崔见刚歪头欣赏妇人整理着装，“嫂嫂这些年在嫡母跟前尽孝，她待你略有不同，连带大哥跟着水涨船高。” 嫡母膝下只有一女，对庶子庶女并不亲近，然，于氏不知因何入了她眼。 第448章 无奈 于氏整理好衣裳，冷声问：“若我不同意呢？” 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痛恨。 崔家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三，竟对她存了这等心思，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出击。 以前真是小看他，如今被缠上，想要甩掉，怕是难了。 “嫂嫂是聪明人，不用弟弟多说，应该知道如何选，才是最好的。大哥手里有一味药，服之可衰竭而死，至于为谁准备的，嫂嫂不妨猜一猜。” 崔见刚的一番话，叫于氏失了冷静，“让我考虑一下。” 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她会查清楚，若崔见刚所言非虚，那她自会反击。 崔见刚见好就收，说太多惹人厌，“好，累坏了吧，待会多吃点。” 于氏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她要好好想一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夫君是否真如三弟所说那样养外室，还有药的事，都得一步步证实。 要不是崔家男丁众多，她都想夺权。 两人在雅间里的事，无人知晓，就连守在外头的丫鬟，也不曾怀疑。 冬夜漆黑，宋清淮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苏白英端着羹汤，踏着刺骨的寒风进来。 宋清淮听到动静，无需抬头便知来人是谁，柔声道：“娘子怎的还没睡，为夫马上就好。” 苏白英将托盘放在桌上，“睡不着，给你煮了碗羹汤，夫君趁热喝。” 宋清淮将手中事务处理好，起身坐在她身边，“娘子可是为茶儿之事烦忧？” 苏白英手撑着下颌，盯着夫君略显疲惫的脸，不甘心道：“嗯，崔家如此行事，难道只能任其嚣张下去？” 当初夫君在县城开铺子，就因为生意太好，挡了崔家财路，对方三番两次派人上门找事。 宋清淮端起汤碗，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递到苏白英嘴边，柔声解释，“娘子放心，为夫已经着手安排，等抓到崔家把柄，定叫他再无翻身之地。” 先前不治罪，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毕竟没有人证，只是在崔家找到茶儿，对方完全可以狡辩，说是府中丫鬟或小厮做的。 要是紧抓不放，引起崔家人的警觉，有所防范，影响后面行事。 苏白英张口喝下汤，“嗯，崔家如此行事，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恶事，如此，夫君也算是为民除害。” 宋清淮搅动着碗里汤，眼神却落在苏白英身上，见她将汤汁咽下去，跟着喝了一口，细细品尝觉得滋味不错。 “身为一县之令，为百姓谋福利是应该的，娘子想要扩大生产，种植苎麻之事，可要为夫帮忙宣传一番，或让辖区内的百姓跟着种植。” “我已经写信让爹再买些地，不够的话问下，宋家村可有人愿意种植？” “也好，有姐夫帮着打理，娘子可以研究新花样，样式多些才能吸引到客人。” 苏白英赞同的点头，“嗯，姐夫能力不错，也不知大姐是不是在邹家被欺负了？” 她管家理事那是一点就通，但是经商这块，还差那么点意思，魄力不够。 大姑姐和姐夫回来，令她感到意外，不免多想了些，不好直接问，只得和枕边人说。 “看样子，大姐应当没有受委屈，瞧着气色不错。” 宋清淮如今也明白了，当初大姐在马家过得有多差，是他见识少，凡事只看到表面。 大姑姐和几年前相比，不知好了多少，苏白英点头赞同，“确实如此，明年还会再添个宝宝，姐夫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他是个会疼人的，这一点就比前头强。” 宋清淮放下汤碗，起身道：“时辰不早，回屋歇息吧。” “好。” 宋清淮提着油灯，苏白英端着空碗离开书房。 回到屋后，就着温水洗漱一番，便熄灯睡觉。 寒冷的夜，夫妻俩相拥而眠，温馨又幸福。 次日，苏白英又给家里写了封信，所说之事便是苎麻地，还有四弟与六妹的亲事定下没。 至于询问宋家村之人，苏白英交给公爹。 县城近来发生了件大事，那就是崔家被休回家的嫡女，要嫁给了吕家三少爷，婚期定在来年三月。 两人结合，引起不小轰动，毕竟怎么看都不合适，女方比男方大。 这些热闹与苏白英，可以说非常不友好，吕家背景雄厚，更是广山县老牌家族。 吕家经营船运，广山县附近十多个镇，靠近水源的镇子，都有吕家船只的影子，人脉非常广。 堂屋里，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不可避免的说起吕家和崔家。 苏白英忧心忡忡，“夫君，吕家口碑不错，也不知吕当家如何想的，竟同意此事。” 宋清淮出言宽慰，“娘子放心，吕家不会插手。” 苏白英不解，疑惑道：“怎么说？” 宋清淮但笑不语，看向邹沐景。 邹沐景解释，“弟妹，听说吕家少爷，不吃不喝，放话不让他娶崔家女，就出家为僧，吕家父母无法，只得同意此事，条件是成亲后分家。” 苏白英了然，“原来如此，吕家少爷为崔家女着迷，吕家父母恐怕恨死崔家了。” 这事不管搁谁身上，都得急眼，当然见钱眼开的人不算。 宋士诚点评道：“当父母终归拗不过孩子，被惯坏了。” 邹沐景跟着附和，“岳父言之有理，确实如此。” 尤氏却不关心这些，她眼里只有俩个孙子，还有女儿腹中未出世的外孙。 平平和安安最近练武，比较累，早早回屋歇息。 只见尤氏拉着宋倩如关怀备至，“怡儿，感觉如何，会不舒服吗？” 宋倩如心情很好，笑眯了眼，“谢母亲关心，非常好，那些不适的状态，回来就消失。” 邹沐景立刻保证，“岳母放心，小婿有时刻注意着。” 岳父岳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如今还怀有身孕，他是十分感激的，对两老也是时刻奉着。 尤氏非常满意邹沐景，微笑着叮嘱，“那就好，怡儿年纪不小，这胎得吃不少苦头，白日有丫鬟照顾，晚间你多注意点。” 邹沐景认真点头，“小婿会的。” 第449章 终身大事 宋倩如在旁边看着，脸上始终带着笑，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庆幸，当初前往京城时遇到匪徒，那些人的出现，让她意识到，生命比其他更可贵。 否则按她当时的想法，打算跟马连云耗一辈子，不让他和那个妾室好过，倘若当真如此的话，这会子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宋倩如等尤氏说完，起身温声道：“母亲，时辰不早，我们回去歇息，你们也早些睡觉，淮儿弟妹明个儿见。” “好，去吧，自个儿也多注意些，不舒服要讲。” 苏白英笑着回，“嗯，明个儿见。”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尤氏感慨不已，“怡儿再嫁能找到女婿这样的，当真是老天开眼，当初还担心她会陷在过往，只是傻女儿离开马连云做的事，不知可有影响到子昂？” 宋士诚不以为意道：“子昂手里有银钱，日子过得不会太差。” 除非对方没听他的话，将银钱给马连云，若真是如此，那就怨不得旁人。 尤氏忧心忡忡，“就那马连云没脸没皮，做出偷拿之事都不奇怪，银钱给再多都白搭。” 宋士诚面对枕边人猜测，也不知如何安慰，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总归是马家的种，马连云又是那么个情况。” 尤氏叹气，“唉！” 苏白英见不得婆母如此，连忙宽慰，“母亲别急，夫君有让妹夫帮忙打听，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写信回来，若子昂过得不好，儿媳有拜托妹夫照顾一二。” 婆母待她如同亲女，为其分忧解难，自是非常愿意。 尤氏先是瞪了眼宋士诚，方才笑眯眯的夸道：“还是英娘想得周到，你父亲只会给银钱，也不想想子昂才多大，怎会知晓人心险恶。” 苏白英被婆母夸得不好意思，“母亲过谕了，儿媳也没做什么。” 婆媳俩互相吹捧，宋清淮看不下去了，他好不容易得闲，可不想听母亲和娘子互夸。 于是在两人停下话头时，立刻拉着人起身，“母亲，时辰不早，儿子和英娘回屋歇息，你和父亲也早点睡。” 尤氏瞥了儿子一眼，叮嘱道：“嗯，外头冷，将大氅给英娘披上。” 宋士诚点头，“知道了。” 母亲如此疼爱娘子，有时他都分不清，谁才是她亲生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挺高兴，母亲和娘子相处能如此愉快，不似同窗所说的，水火不容。 尤氏看着俩人离去，打趣道：“淮儿这是嫌弃我霸着他媳妇儿，幼稚。” 宋士诚腻了她一眼，调侃道：“你有为夫还不够么？” 尤氏瞪了他一眼，“不害臊，洗洗睡吧。” ****** 枣树村，苏大山家。 老旧的油灯摆放在方桌中间，豆大的灯火微微摇曳，散发着昏黄的光。 除去分出去的苏玉河两口子，其余人全都围在桌边，苏玉华拿着信一字一句念着。 苏大山听后，沉思半晌，“看来织造坊开办的非常成功，明天我去村里走一趟，看能不能多找几户人家跟着一起种。” 孙小苗小声询问：“爹，儿媳能不能让家中叔伯跟着一起种？” 苏大山点头，“可以，村里有要好的人家，愿意种也可。” “好。” 种在山地里，许多人没看到收成，不太愿意种，更觉得没有其它用途。 苎麻地的事告一段落，苏大山继续吩咐，“老大去打听一下，江氏米铺家的三姑娘性子如何，有媒人前来说和，对方看中老四。”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全都落在苏玉风身上，迎着家人打趣的眼神，苏玉风脸颊通红，幸好是在晚上油灯不甚明亮。 这是好事，苏玉林自是不会拒绝，“好，四弟过完年十九，确实该成亲。” 对于镇上姑娘看中老四，大家毫不意外，苏家两个女婿在朝为官，只要攀上这层关系，旁人都会高看几分。 苏大山看了眼苏白芷，继续道：“至于芷娘的亲事，这边有两家，大湾村地主何家老大，小河村李童生，看你如何选，再让人好好打听一下。” 女儿不插手玉风他们的亲事，苏大山当即从媒人说和中，挑出最好的几户人家。 这下子大家的目光落在苏白芷身上，性格活泼的她，不见半分害羞，反而一脸沉思。 随后问：“童生家条件如何？” “还不错，吃穿不愁。”苏大山想着媒人的话，如实回道。 丢了掌家权的陈氏，坐在凳子上出神，听到女儿亲事，立刻来了精神，劝道：“童生比较好，有两个姐夫帮衬，考中进士不成问题。” 苏大山出言阻止，“让孩子自己选。” 苏白芷不受影响，笑眯眯道：“我选何家，能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就够了。” 自懂事起，家里日子过得苦哈哈，常常吃不饱，当时就想，长大后能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尽管因为三姐，家里已经吃穿不愁，但是嫁入地主家过好日子，和嫁给童生，陪他参加科举，再利用姐夫助他官运亨通，她还是选择前者。 苏大山没有意见，“好，再深入打听一下这两家，若无意外年底将亲事定下，老大媳妇可以准备聘礼嫁妆。” 孙小苗掌管家中银钱，这些都是必须的，自然没有意见，“好的，爹。” 苏玉林看了眼几个弟弟，出声提醒，“爹，四弟成亲的屋子还没搭建。” “不急，先嫁后娶，怎么也要下半年，来得及。” 见爹有打算，苏玉林不再言语。 家中大事解决，苏大山松快不少，道了声，“散了吧。” 众人离开各自回屋。 姐妹俩躺在屋里，原本四姐妹睡觉的床板，如今只剩两人。 苏白桔转头好奇的问：“六姐，你为何不选李童生？万一考中进士，六姐不就是官夫人了吗？” 在苏白桔看来，官夫人可比地主夫人有面子。 苏白芷解释道：“我的愿望从来只有不愁吃穿，嫁给童生以后有机会成为官夫人，但那是以后，谁也说不好，嫁给地主家就不一样，立马就能过上好日子。” 第450章 觉得委屈 苏白芷的一番话，苏白桔听得似懂非懂，许是因为三姐夫和五姐夫都考中进士的缘故，在苏白桔小小的心里，觉得嫁给未来进士，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甚者带着盲目的崇拜，听到六姐选择嫁地主家，而非童生时有些不解。 苏白桔不是很懂六姐的想法，但她表示祝福，“原来如此，大湾村在哪儿呀？离咱家远不远？” 苏白芷摇头，“不晓得，没去过。” 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七里镇，对于大湾村在哪儿，还真不清楚。 “六姐以后就是地主婆，顿顿吃大白米饭，想想就很开心。” 苏白芷翻了个白眼裹紧被子，“别太开心，事情没定下来前，一切都说不准，万一何家人品太差，最后没成，那不是白高兴一场。” 苏白桔理所当然道：“那就换李童生呗，反正也不差。” 才十一岁的她，根本不懂姐姐的惆怅，如同十一岁的苏白芷得知三姐要嫁人，躲在被窝哭泣一样，不懂嫁人后意味着什么。 与两姐妹和谐气氛不同的是，苏大山屋里，陈氏坐在床边，拿着帕子默默擦泪。 自被夺了管家权，陈氏都不爱出门，就怕被人笑话，想着在家里好好表现，重新拿回掌家权。 毕竟村里还没有婆母健在，儿媳当家的先例，除非婆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也就罢了，如今儿女的亲事，嫁妆还有聘礼都轮不到她插手。 苏大山见她抹泪，不明所以，“哭什么？” 陈氏背对着他，哭诉道：“孩他爹，你没有心，我为这个家付出良多，临老竟如此待我，让儿媳掌家，如今连孩子们嫁娶都插不上话。” 苏大山听着陈氏的指控，很是不解，“你如今的日子，比村里人好太多，还有何不满意的，家里琐事有儿媳和芷娘她们，田间地头上的事，有我和老四，根本无需你操心。” 苏大山一直清楚，孩他娘嫁入苏家，没过几天好日子，许多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女儿回娘家，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太过分，家里能有如今的境况，全赖宋家拉拔。 陈氏闻言越发生气，“年轻时候那么拼命，老了还不允许我歇息？这个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苏大山叹了口气，妥协道：“好了，以后每个月给你二百文钱，随你自由支配，大晚上的别哭，被人听到不好。” 是他没本事，无法让娘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陈氏越想越气，变得口不择言，“你还知道丢脸呀，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道向着我，早知如此，何必生下来。” 苏大山没了耐心，“行了，睡觉吧。” 夜深人静，老婆子说这话，也不怕孩子们听了去。 陈氏更气，“睡什么睡，我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半辈子，如今做不动了，就开始嫌弃我。” 苏大山原本不想说，听到陈氏越说越过分，没忍住，反驳道：“谁嫌弃你，还不是你做的太过，英娘和女婿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杀猪宰羊，一只鸡都舍不得吗？若非老二媳妇大气，桌上连个像样菜都没有，女婿下次还会上门吗？ 再者，回礼都不准备，亲家母知道该多难过，宋家有吃有喝，凭什么来咱们这儿被冷待。” 苏大山一连几问，令陈氏哑口无言，她承认那天确实有点过，可谁叫英娘将东西给老大老二媳妇。 事后她也很后悔，几个月过去，掌家权还没回到手里，老四娶妻，六女儿嫁人，人情往来都是老大媳妇出面，旁人就知晓这个家不在她掌控之下。 陈氏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也不知道为啥，当时心里就不得劲。 苏大山上床躺好，陈氏坐在床沿，暗自垂泪。 两人的对话，苏白芷两姐妹和苏玉风三兄弟听得一清二楚。 苏白桔睁着眼睛，语气有些低落，“六姐，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苏白芷拍了拍她，“娘只是想太多，睡吧。” 娘对她们姐妹，还真说不上喜欢，老人常说多子多福，在她看来，娘无非就是想多生些孩子，好叫人高看她一眼，又或者是为了争口气。 苏白桔本也是随便一问，明天还要早起煮早饭，很快沉沉睡去。 另一间，兄弟三人躺在木板床上，苏玉华和苏玉祥正在回顾白日所学，苏玉风耳听着弟弟们讲述，思绪却已飞远。 脑子里幻想着江姑娘的音容笑貌，是温柔可人，还是活泼开朗。 就听到爹娘的说话声，还有娘的哭诉，那些美好的画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是不同意他娶江家姑娘，还是不愿意六妹嫁何地主家。 苏玉华和苏玉祥同样不解，不明白娘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玉祥年岁较小，习惯性的问：“四哥七哥，娘这是何意？” 夫子说过，不懂要多问多听，七哥学识比他好，肯定知道。 苏玉华叹气，“娘只是接受不了，咱们已经长大的事实，以为还如从前般，只听她的话！” 苏玉祥觉得不是这样，“娘以前也不管事呀，咱们不都是三姐带大的么，衣裳啥的都是三姐五姐她们洗的。” 苏玉风听着兄弟俩谈论，催促道：“你俩早点睡吧，娘如何有爹呢，哪用得着咱们操心。” 而苏玉林房里，孙小苗把孩子哄睡，将钱匣子捧出来，数着里面的银钱。 “夫君，银钱可不经花，几件大事办下来，家底都要掏空。” “毕竟是成亲，总不好太寒酸，如今家里不算太差，尽量好看一点。” 孙小苗点头，“嗯，不会叫人在背后议论咱们抠门。” 掌家权在她手里，若准备聘礼和嫁妆太寒酸，旁人肯定会说嘴。 这些银钱大多是公爹和四弟攒的，今年苎麻大丰收，宋家给了不少银钱。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苏白英再次收到家里来信，已是十二月中旬，还有十来天就过年。 鉴于过年不回七里镇，年礼便托人送回去，同时得知四弟和六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的消息。 第451章 除夕 转眼已至除夕。 早膳过后，后院便十分热闹，苏白英安排丫鬟婆子们大扫除，府中各处打扫干干净净。 贴对联、贴窗花，忙碌个不停。 晌午过后爆竹声不断，平平安安穿着娘亲新做的衣裳，头戴兔皮制作而成的瓜皮小帽，模样别提多可爱。 安安蹦跳着来到苏白英跟前，歪着小脑袋问：“娘亲，好看吗？” 苏白英重重点头，不可思议道：“好看，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小男孩？” 安安被夸得不好意思，抱着苏白英的腿撒娇，“娘亲。” 苏白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看到旁边的平平，毫不吝啬的夸道：“平平也好看，不愧是娘亲生的。” “孩儿见过娘亲。”平平故作矜持，若非那上翘的嘴角，还真以为他不喜被夸奖。 过年期间，衙门沐休七日，宋清淮难得有时间陪伴家人，见小儿子粘着自个儿娘子，有点小醋意，上前将人扯下来。 冠冕堂皇的教育，“男子汉大丈夫，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可如此行事。” 被迫与娘亲分开的安安，听着爹爹教导的话，仰着小脑袋反驳，“可是我还是个小娃娃。” 宋清淮揉了揉他脑袋，一本正经道：“乖，你已经长大了。” 安安不太确定，但爹爹从未骗过他，于是转头问平平，“真的吗？” 平平扯了扯唇，将头扭到一边，弟弟不太聪明怎么办？ 连爹爹不喜欢他粘着娘亲，都看不出来，年后让武师傅好好教导他武艺，至少被骗后能打得过对方。 宋清淮继续忽悠，“当然是真的，平平就表现的很好。” 安安认真点头，“哦，好吧。” 苏白英嗔了他一眼，没有拆穿。 一家人穿着新衣裳，前往宋士诚夫妇院子用膳。 安安记得爹爹说他长大，于是跟着平平规规矩矩走路，正经不过几息，又没忍住开始蹦跳。 走了几步，发现平平没跟上，又蹦跳着回来，拉着他往前走。 苏白英跟在后面，笑看着两人，“这孩子过于单纯，也不知是好是坏。” 宋清淮牵起身边人的手，出言宽慰，“有平平跟在身边，娘子无需担心。” 平平心智成熟，一般人可骗不了他，这俩孩子是他的骄傲。 苏白英赞同点头，“确实如此。” 宋士诚和尤氏坐在上首，正和宋倩如夫妇聊天，平平安安手牵着手进去。 规规矩矩见礼，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尤氏喜欢的不行。 眉开眼笑的招呼道：“快来祖母这儿。” 俩人乖乖过去，尤氏一把抱住，乖乖宝贝喊个不停，苏白英远远就听到婆母的声音。 宋倩如被兄弟俩如出一辙的穿着给惊艳住，夸道：“弟妹手可真巧，心思也巧，兄弟俩身上的衣裳很别致。” 苏白英行至门口，闻言，笑着接话道：“大姐若喜欢，改日给小外甥准备两身。” 大姑姐孩子出生，做为舅母得准备礼物，如此正好不用愁。 宋倩如眉眼弯弯道谢，“那就先谢谢弟妹。” “不用谢。”苏白英面带微笑，跟屋内几人打招呼。 尤氏穿着儿媳亲手做的衣裳，搂着宝贝孙子，笑眯了眼，“英娘来啦，过来坐。” “好的，母亲。” 一家人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宋士诚环视一圈，儿子一家四口，女儿女婿外加一个未出世的外孙，可比往年热闹多了。 前些年儿子在外求学，儿媳陪着去，虽说有孙儿陪着，总觉得不完美。 今年总算团圆，宋士诚开怀道：“今年非常难得，一家团聚，前段时间得了坛好酒，待会好好喝一杯。” 邹沐景附和，“小婿奉陪到底。” 闻言，宋清淮想起前些时日，得到的一坛酒，“儿子那有一坛梨花白，听说后劲很足，父亲可要尝一尝？” 宋士诚连忙应和，“这酒名气可不小，快拿出来。” 梨花白在各酒馆卖得很好，不是老熟人，掌柜还不卖，宋士诚来县城认识几个老友，时常听对方提起。 “好。”宋清淮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招来丫鬟，让其去拿酒。 这顿饭从酉时初，直到戌时将至方才停下。 膳后，宋倩如因着怀有身子，比较容易疲惫，邹沐景陪着她回屋休息，并未留下来守夜。 平平安安揣着压岁钱，高高兴兴的回屋，堂屋只剩下宋清淮和苏白英，还有尤氏与微醉的宋士诚。 苏白英看着公爹微眯着眼，一副难受不已的模样，出声劝道：“母亲，你和父亲回屋歇着吧，守岁有儿媳和夫君足矣。” 尤氏瞥了眼宋士诚，见他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看来没少喝。 便不推辞，“好吧，那就辛苦英娘守岁。” 堂屋里只剩宋清淮和苏白英，两人坐在火盆边，耳边是烟花与爆竹声，身边是相知相许的爱人，苏白英觉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宋清淮将头靠在苏白英肩上，因着喝了酒的缘故，温润如玉的嗓音多了丝暗哑，“娘子，有你在真好。” 苏白英拨弄着火盆，使其燃烧的更旺，柔声细语道：“是我该谢谢你，让我不再平凡，无需为一日三餐发愁，还能读书习字，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 夫妻俩靠坐在一起，互相诉说着对彼此的情意。 次日，用过早膳，宋清淮带着苏白英还有平平安安出门逛街。 夫妻俩头一回带着孩子们外出，骡车里，安安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平平则乖巧地坐在旁边。 安安放下帘子，好奇的问：“爹爹娘亲，今天会有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吗？” 苏白英好奇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娘亲都没见过呢？” 安安嘟了嘟嘴，“小胖啦，他说可好看了，孩儿还没见过呢。” 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显然很想看。 宋清淮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宽慰道：“就算没有这项表演，也会有其它的，不必执着。” “好吧。” 听说有其它表演，小人儿又高兴起来，转头看热闹去了。 很快一家人来到目的地，沿河大街，不远处是护城大河，街道两边吆喝声不断，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第452章 遇故人 夫妻俩紧紧牵着孩子们的手，丫鬟小厮跟在身后，幸儿更是时刻警惕周围。 今日人多，正是拐子下手的好时机，两位小主子聪慧可爱，可是很危险的。 前方许多人围在一起，安安兴奋的喊道：“娘亲，那里好多人，是在表演碎大石吗？” 说完蹦跳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无奈人太小，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况，急得不行。 可爱的小模样，惹得周围人投来善意的目光，都道：这孩子好可爱。 苏白英自是也看到了，周围有不少人在看，不时有叫好声传来，她个子也不高，同样看不清里面。 转头望向身边人，看着与安安如出一辙的眼神，宋清淮勾唇浅笑，解释道：“不是碎大石，而是皮影戏，讲述着少年兵士如何英勇杀敌的故事。” 听到英勇杀敌，安安立刻欢呼，“我要看。” 他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今年爹爹娘亲陪着一起，就更开心。 宋清淮自然同意，“好，爹爹抱着你。” 说罢将小儿子抱起举到肩头，视野一下子拔高，安安无比兴奋，欢呼雀跃道：“好高呀，爹爹好棒！” 平平被苏白英牵着，看着弟弟坐在爹爹肩上，眼中羡慕一闪而过。 不管多聪慧，还是渴望被爹爹举高高，只不过比较内敛，没有表现出来。 苏白英看着小儿子欢快的小模样，垂眸看向大儿子，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羡慕。 本想将他举在自己肩头，无奈臂力不足，再者孩子大了，不比小时候。 只得朝身后的幸儿招手，“幸儿，抱着大少爷看表演。” “是，夫人。”幸儿早就想抱小主子，无奈平时没有机会。 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平时很少见。 平平没来得及反对，身子便被幸儿抱起来，只得客气道：“谢谢幸儿大哥。” 大少爷稚嫩的嗓音响在耳边，一声幸儿大哥，使其心花怒放，“大少爷唤小的幸儿便好。” 他竟然抱到大少爷，刚从府城回来的小寒知道，一定很羡慕他，那家伙可是很想抱小主子，一直没敢说出来。 脑子里想东想西，却不忘注视着周围，生怕有歹人作乱。 好在没有遇到这类事，皮影戏看完，一家人继续往前走。 走走停停，买了不少玩具和吃食。 走累了，便停在路边茶摊上歇脚。 一家人刚坐下，便有一道热络的声音响起。 “宋兄，是你吗？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带着嫂子出来逛街吗？” 宋清淮循声望去，一张有些熟悉面孔出现在眼前，好一会才认出来。 起身招呼，“赵兄，好久不见，听说你随老丈人外出走商，这是定下来了吗？” 随即介绍道：“你嫂子和两孩子。” 赵东旭没想到会在县城见到好友，格外热情，“嫂子好，咱们见过的，不知可有印象，侄儿都这么大了，不愧是宋兄，一次得了俩。” 苏白英脸上带着微笑，不知如何回话，实在是她不记得有见过对方。 然而，赵东旭没注意这些，转而问：“宋兄也搬到县城来了吗？留个地址，往后常联系，跟着岳父走商赚了一点，在县城买间小院。 娘子和孩子们都过来，有时间带嫂子来家里做客。” 两人还是宋清淮成亲时见过一次，后来跟随岳父走商，宋清淮又在外地求学，说起来已经四年多未见。 宋清淮见到他，想起其他几位好友，一时间有些感慨，“有事去县衙寻我，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怎的不继续学业？” 若非赵东旭先开口，宋清淮差点认不出来，原本尚算清俊的脸蛋，如今圆润许多，挺着个大肚腩，与从前相差十万八千里。 赵东旭反应过来，惊讶不已，“新任的县令大人不会就是宋兄吧？恭喜恭喜！嗐，寒窗苦读十多年，到头来家里一贫如洗，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他常年在外走商，前不久回来，听说县令换人，是一位姓宋的，他并不关心这些，没想到会是自己好友。 而他走商赚了不少，日子比起从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清淮拍了拍他肩膀，又扫了眼对方身后陌生女子，结束了话题，“嗯，有事再联系，今日陪孩子们逛街。” “好，回见。”赵东旭意识到什么，爽快离开。 他今天是陪着小妾出来，没想到会见到好友，有些拿不出手，连介绍都不敢。 看着人离开，苏白英这才问出心中疑惑，“夫君，这是谁呀？为何不记得有见过他。” 她记性不差，再者夫君好友不多，当真见过不会忘记，方才回想许久，仍想不起在何时见过对方。 宋清淮轻声解释，“娘子确实见过，闹洞房的时候，不过他变化太大，别说娘子不识得，为夫若不仔细辨认，也认不出。” 世事难料，这才几年变化就如此大，不仅外貌，连性情也变了，赵兄与其娘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身边跟着其他女子。 听他如此说，苏白英有点印象，“原来如此。” 小小的插曲，夫妻俩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普通相遇。 继续喝茶玩闹，直至下半晌这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骡车里，俩个小家伙累得呼呼大睡，夫妻俩各抱一个，看着孩子们的睡颜，宋清淮决定，往后多陪他们出来玩。 苏白英瞧着怀里的安安，打趣道：“安安之前惦记着胸口碎大石，后面玩忘了。” 宋清淮勾唇浅笑，“小孩儿忘性大，往后多陪他们出来逛。” 苏白英点头，“好，确实陪伴得太少，孩子长得快，等他们大了，就不需要我们。” 宋清淮承诺，“等孩子大了，有为夫陪着你。” 苏白英眉眼带笑，“嗯，一言为定。” 骡车很快驶进县衙后院，夫妻俩抱着孩子下车，裹着大氅小脸睡得红扑扑。 将两人送回屋，苏白英交待伺候的丫鬟，“晚膳前唤醒两位少爷。” 芽儿和菊儿齐齐点头，两个负责伺候少爷起居，其他时间由小厮陪着。 第453章 上门拜访 翌日。 早膳过后，县衙六部主事，提着礼物前来拜年，宋清淮和苏白英出行的计划只能搁置。 欢欢喜喜迎接客人，客客气气送别众人。 时间飞逝，热闹过后又归于平静。 宋清淮整天忙着处理公务，每天早起晚睡，平平安安每天卯时起，跟武师傅练武，早膳过后前往学堂念书，日子忙碌又充实。 宅院里，苏白英和邹沐景，还有茶儿、张成等人，商量织造坊往后的发展与问题。 邹沐景提出现有问题，“弟妹，木匠师傅日夜赶工，目前织布机已有二十台，线纱勉强够用，是不是要增加线纱产出？” 苏白英看向茶儿，“线纱这事由茶儿负责，记得加派人手。” “是，夫人。”茶儿经过那事，整个人发生不小的变化，比从前更坚韧。 线纱问题解决，邹沐景继续道：“元宵过后，会上新几个花样，铺子那边做好准备。” 身为铺子掌柜，张成认真点头，“是，姑老爷。” 事情敲定后，又商量其他事情，其后便各自散去。 苏白英带着丫鬟回到县衙后院，却听小厮来禀，老爷的好友带着夫人前来拜访。 “可知是何人？”她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茶。 小厮恭敬回禀，“回夫人，是位姓赵的男子。” 闻言，苏白英便知来者何人，“知道了，可有派人告知老爷？” “有的。” 苏白英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几口喝完，这才整理好衣裳，前往待客偏厅。 赵东旭坐在县衙后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原本颓废的好友，成亲后如同脱胎换骨。 如今更是一县之令，权利重大，不过他这个小小的行脚商人可比的，尽管他已家资丰厚。 巨大的落差，让他接受不了，那天回去失落许久，本以为家财不菲，又在县城安家，已经非常成功，至少没见到宋清淮之前是如此认为的。 却不想，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痛定思痛过后，带着夫人上门拜访，希望拉近彼此关系。 胡氏坐在赵东旭边上，头一回来县衙后院，难免有些不适。 搅着帕子，频频望向身边人，得不到半分回应，失落的垂下头。 知道自己嘴笨，不如妹妹嘴甜得夫君喜爱，从前他明明最喜欢这样的自己，时常逗她开心。 不知从何时起，就变了心。 苏白英出现在偏厅时，瞧见这副画面，在外面等了一会，这才扬起笑脸进去，“抱歉，方才从外头回来，让二位久等了。” 赵东旭起身，笑呵呵道：“嫂子莫见怪，是我们唐突。” 胡氏跟着微微欠身，紧张的不知说什么。 赵东旭回头瞪了她一眼，胡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宋夫人安。” 苏白英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赵老爷赵夫人请坐，坐下说。” 赵东旭夫妻这才坐下，客套几句，不甚熟悉的几人，便没有话题。 胡氏性格腼腆，被男人瞪了好几眼，就是说不出什么话。 本想水到渠成提出来意，无奈之下，赵东旭只好开门见山，“听说嫂子开办织造坊，不知可否从你这儿拿货，小弟过些时日跟随岳父外出行商。” 自从知晓宋清淮是新任县令，赵东旭特意打听了下，本来只是不甘心，不想竟有意外之喜。 当即就想，若能低价收入布匹，再高价售出，其中利润可比商铺高得多。 更甚者，一些深山老林，住着许多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他们家中存有许多上等皮毛，若能以廉价的布匹，换取对方手中上等皮毛，再转手卖出，利润至少能翻四五倍。 厚着脸皮上门询问此事，还带着夫人，希望她与苏白英交好，借此便于以后行事。 苏白英以为他是来找夫君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只得摇头，“抱歉，赵老爷，织造坊刚成立，产出并不多，刚够自家铺子出售，无法帮到你。” 赵东旭连忙补充，“只要二十匹就够了。” 苏白英满含歉意，“很抱歉，不能帮到你。” 自从添加新花样，布匹都不够卖，根本挪不出二十匹。 正当气氛僵持时，宋清淮终于忙完手中事务，穿着官服从外头进来。 屋内几人听到动静，扭头望去，赵东旭被宋清淮身上的官服，刺痛了双眼。 嫉妒之火，从心里涌出，真是同人不同命，原本有克妻传言的鳏夫，娶妻后，摇身一变成为县令。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望着身穿官服的他，被其身上气势镇住，那声宋兄，怎么也喊不出口。 最后干巴巴的行了一礼，“见过宋大人。” 胡氏更加紧张，话都说不利索，“见..见过宋大人。” 宋清淮抬了抬手，温声道：“赵兄无需多礼，弟妹客气了。” 他与赵东旭年岁相当，却因月份比其大，故而称胡氏为弟妹。 赵东旭当即回，“要的要的，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是县令。” 宋清淮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板着脸道：“赵兄如此太见外，相识多年，没道理因为某成了县令，便与你生分。” 怎么说两人多年同窗，后来又成为好友，没道理成了县令，便不认旧友。 赵东旭闻言有些羞愧，“几年未见，宋兄性情还如从前一般无二。” 他今日前来，只是想沾上这层关系，行商这几年，经历过太多，性子早已改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天南地北的聊着，苏白英始终面带微笑，在两人停顿时，提出带胡氏去花园走一走。 县衙后花园，除了几株常青树，花铺里空空荡荡，还真没什么可看的。 但胡氏却是个明白人，知晓苏白英为何带她出来闲逛，朝苏白英深施一礼，“谢谢宋夫人。” 苏白英柔柔笑道：“赵夫人客气了，花期短暂，唯有常青树永远生机勃勃。” 看得出对方在家里的地位，定是不受待见，否则不会如此瑟缩胆小。 同为女子，苏白英想劝解一二，没必要感到卑微。 胡氏闻言没有接话，转而道：“嗯，苏夫人你很厉害。” 第254章 破绽 赵东旭带她来县衙前，有将苏白英的事迹讲与她听，胡氏听后，非常震撼，原来女子也能活得如此精彩。 从小娘就教导她，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女子贵在温柔娴静，她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还为此沾沾自喜，青梅竹马的夫君不止一次讲过，喜欢这样的她，听话乖巧。 可近两年，一切都变了，夫君身边有其他女子不说，更甚者态度大变，开始嫌弃她无趣。 胡氏清楚的知道，若非带着妾室出门丢脸，夫君不会带自己出门。 尽管心里明白，胡氏却无能为力，她做不到如同宋夫人这般，落落大方，有能力有手段。 苏白英意有所指，“若是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不好将话讲得太明白，改变只有靠自己，胡氏性子绵软，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几分。 两人在后院逛了一圈，便回到偏厅。 而偏厅里，赵东旭再次提出购买布匹。 宋清淮尽管不关注织造坊，架不住苏白英在他跟前念叨，自是清楚其状况。 “抱歉，赵兄，此事确实帮不上忙，若你真心想购置布匹，我与唐老爷有几分交情，与你说说，让他均些布匹给你。”宋清淮满含歉意，并提出解决办法。 赵东旭闻言，羞恼不已，刚还说将自己当兄弟，连一点小事都不帮忙。 到唐家布庄买布可不便宜，若不是想省一点银钱，哪用得着厚着脸皮前来。 尽管心中生气，却很好的藏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是宋清淮如今是县令，往后还有其他事需要求到跟前，不好翻脸。 于是在苏白英和胡氏踏入偏厅，赵东旭便起，笑着提出告辞，“耽误宋兄不少时间，小弟还要回家打包行李，便不多留，有时间再聚。” 宋清淮起身想送，“赵兄慢走。” 苏白英朝胡氏挥手，“赵夫人下回见。” 胡氏腼腆道：“好的，宋夫人。” 声音又轻又柔，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苏白英目送两人远去，怕自己的拒绝影响赵东旭和夫君的友谊，解释了句，“夫君，赵老爷想买布匹，你也知道产出严重不足，我没同意，况且还有与唐家的约定。” 宋清淮懂她的意思，出言宽慰，“娘子无需解释，若他因为此事与为夫生分，只能说明我们的友情不够坚固。” 再说，他不会为了维持友情，而令娘子为难，倘若今日给他布匹，唐家那边势必要提前供货。 计划全盘打乱，还要得罪唐家，得不偿失。 苏白英抿唇浅笑，被夫君全然信任的感觉，真好。 离开县衙的赵东旭，坐在马车里，脸色黑如锅底，胡氏坐在最外面，根本不敢靠近。 赵东旭目的没达成，气得已不行，奈何只敢冷待她，不敢下手打骂，还得靠岳父带他外出行商。 深呼一口气，命令道：“胡氏，爷过两天就要外出走商，看样子苏氏对你还不错，记得多去县衙走动，与她打好关系。” 胡氏低低应声，“哦。” 低着头，不敢面对他，以前感情好时，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如今连看一眼都觉伤眼睛。 赵东旭平常不过的拜访，却入了某些人的眼。 崔家宅院。 于氏心腹小厮，被主子予以重任，全天人监视县衙后院，足有两个月之久，总算有收获，迫不及待查明一切，前来邀功。 “大夫人，这个赵东旭是个出突破口，小的已经查明，此乃宋县令同窗兼好友，如今是个行脚商，没什么原则，咱们许以利诱，不信他不同意。” 于氏斜靠在美人榻上，一个丫鬟捏肩，另一个丫鬟捶腿，好不自在。 听到小厮的回禀，立刻来了精神坐起身，“当真？” 自从瞄上苏白英手中产业，花了不少银钱，将苏白英和宋清淮打听得一清二楚，夫妻俩没有破绽，织造坊有了姓邹的加入，更加无从下手。 好在她有足够的耐心，况且崔家也不太平，崔见刚的突然崛起，打得崔见青措手不及，不停出入后院，找她帮忙。 搞得她焦头烂额，忙着应付两兄弟，真怕两人哪天碰上。 小厮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于氏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连声道：“好，这段时间辛苦了，等会自己去领五两赏银，明天去接触赵东旭，威逼利诱，全都用上，本夫人就不信，他能忍住诱惑，只要舍得银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时刻关注苏氏布庄，自是知晓有多赚钱，只要得到这项技艺，银钱将如流水般，进入她的口袋，于氏根本不心疼这点小钱。 “谢夫人赏，小的定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助夫人得偿所愿。”小厮躬身道谢，并保证。 于氏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还得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抬手制止住丫鬟捏肩的动作，“你们下去吧。” “是，夫人，”两丫鬟揉着手碗退出屋子。 屋里只剩于氏，重新躺回美人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榻沿，脑子里快速思考对策。 如何行事方能成功，还要完美脱身，毕竟县令大人不是吃素的，不敢动背景强硬的崔见青，难道还对付不了家族败落的自己吗？ 至于崔家，若发生事情，绝对第一时间划清界限。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于氏耳边响起，“嫂嫂，可是在想弟弟？如此入神。” 于氏嗔了他一眼，娇声道：“三弟，你如今越发胆大，就不怕你大哥发现？” 被崔见刚缠着，于氏对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同，屋间任他来去自如。 崔见刚邪邪一笑，挤上美人榻，将人搂在怀里，“嫂嫂这是在担心弟弟吗？你放心，我可是特意趁大哥不在家里，才偷摸着前来见嫂嫂，可要好好补偿弟弟，否则我可不依。” 于氏被他搂着，也不挣扎，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想事情。 对崔见刚所说的补偿，毫无所动，反正这人会自己索取，无需她费心讨好。 果真如于氏猜测的那般，崔见刚不客气得挑开怀中人的衣裳，一双手不老实摸索着。 于氏半推半就，正当两人在美人榻上吻得难舍难分时，屋外响起丫鬟的行礼声，“见过大爷。” 第455章 虚惊一场 一声问好，让屋内交缠的两人僵直了身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于氏方才如梦初醒，推了推身上之人。 崔见刚立刻惊醒，从于氏身上下来，连滚带爬地躲进床底，慌乱间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听脚步声，已然走进内间，幸好鞋子落在床榻旁，只要不走近，根本发现不了。 于是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衣襟带子都系错了，只得拿过旁边的褥子盖在身上，遮住身上暧昧的痕迹。 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崔见青进来，瞧见于氏躺在美人榻上假寐，下意识加重脚步。 于氏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捂着褥子不情不愿的起身，打了一哈欠，“夫君怎的这时间过来。” 崔见青瞥了她一眼，环顾四周，确定屋内只有于氏，压下心底的狐疑，随口一问：“昨晚没睡好吗？” 于氏有点心虚，故意道：“嗯，三弟强势出击，妾身为夫君捏了把汗，昨晚一宿没睡，刚准备补眠。” 于氏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怒火，否则以他的精明，肯定会发现什么。 提起崔见刚，崔见青便觉头痛，原本默默无闻的人，突然以强势的态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分走父亲的注意力，族中更有一些人，觉得老三更年轻，能力更强，尽管他自信斗得过对方，可还是会觉得烦躁。 不过这些心思，他不会在女人面前暴露，无所谓道：“跳梁小丑罢了，夫人不必为此忧虑，为夫此次前来有事找你帮忙。” “何事？” 崔见青瞥了眼于氏，理所当然道：“为夫记得你陪嫁里有个会拳脚功夫的小厮，借用几天。” 于氏见他没有发现，紧张的心立马放松，重新躺回美人榻，“他呀，夫君想借用几日，妾身有事吩咐他去办，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你。” 她谋划的事，很快就有眉目，这时候将人借出去，可不明智，希望这人自觉点。 崔见青有些纳闷，于氏最近对他的冷淡，不过他心思都在如何拿到织布技艺上面，没有放在心上。 于氏在他这儿，并没有多重要，“十来天吧，明天出发。” 于氏满含歉意道：“夫君还是另寻他法吧。” 脸上歉意满满，心里则不以为然，自从查清眼前人确实有卸磨杀驴的心思，她歇了与他和平共处的心思，开始为崔见刚出谋划策。 以前为他描眉画眼，希望眼前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如今再也不想。 没达到目地，崔见青也不愿意多待，起身道：“那行，夫人继续歇息，为夫再想想其他办法。” 于氏松了一口气，柔声细语道：“夫君慢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崔见刚从床底下爬出来，捡起床边的鞋子穿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吓死他了，真怕被发现，这时候要是被发现，所有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于氏躺在榻上，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走吧，往后不要过来了，被发现咱俩都得完蛋。” 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被崔见青发现端倪，叔嫂通奸可不容于世，被发现只有一死了之，没有第二条路。 危险解除后，崔见刚只觉刺激，解开衣裳爬上美人榻，“大哥已经离开，嫂嫂尽可放心，咱们继续方才未完成之事。” 从前不觉得，原来偷欢如此刺激，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好。 于氏连忙推拒，无奈力气不及对方，很快被压制住。 事后，崔见刚搂着于氏，“嫂嫂，何时候动手？” 于氏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微喘道：“见微出嫁后吧，现今尽快提升在族里的声望，如此崔见青出事，你才能顺理成章上位，否则一切都是枉然，别忘了还有老二和老四。” 崔见刚身子紧绷，凑近于氏耳边，“好，听嫂嫂的，事成之后，再也不怕被人发现，更无需躲进床底，嫂嫂可知方才在床底，弟弟在想什么？” 于氏手指点了点他心口位置，“不知。” 崔见刚恶狠狠道：“有机会一定当着大哥的面，为爱鼓掌。” 于氏瞪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我等着。” 话虽如此说，可她根本不相信，崔见刚有此胆子，只敢躲进床底的人。 看出她的不以为意，崔见刚没有驳，只在心里发誓，坐上家主之位后，定要当着老大的面放肆一回，以报今日床底之耻。 ****** 县衙大堂。 宋清淮身穿官服坐在上首，神情严肃，认真听着手下禀报。 张百做为六人代表，前来汇报重要消息，“大人，经过属下等人日以继夜的盯梢，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将人派出去两个多月，总算传来一点消息，宋清淮坐直身子，“有何发现？” 张百一五一十的回禀，“属下等人发现，崔家月中会往驼峰山送一批物资，且是夜晚出行，属下等人本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说崔家每月都会往那里送物资，只进不出，已长达一年之久，这才起了疑心，不过属下等人前去查看，发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 想不通其中关键，便由他前来复命，其他五人继续蹲点，希望找出问题关键。 宋清淮闻言，沉思良久，想不通崔家与驼峰山有何联系，只得吩咐，“让王春、叶空和赵司三人继续守在山下，你与姚里还有吴炳等人暗访崔家名下产业，务必找出其中关联。” “是，大人，属下等人还发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事，乃无意间发现，与大人交待的事无关。 宋清淮正在思考，随口道：“说来听听。” 张百面无表情道：“崔家三爷与崔家大夫人有不可告人的奸情，已有一些时日。” 这种事情发生在大户人家，若是传出去，可是会唾沫星子淹死，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 想要女子，不知有多少黄花大闺女想要贴上去，没道理与自个嫂子偷情。 宋清淮冷不防听到这个事，厌恶的皱了皱眉，他平生最讨厌这事，不过这是崔家内部之事，不打算插手。 吩咐道：“无需理会，下去吧！” 第456章 弟弟到来 张百听说不用理会，抱拳应下，“是，大人，属下告退。” 宋清淮微微颔首，“嗯，去吧，若是人手不够，可前去武师傅处点人。” “是。” 张百退下后，宋清淮沉思良久，想不通崔家利用驼峰山做甚，每月往那边送物资，还要等到晚上才行事，可见这事关系甚大。 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得将此事放在一边，希望张百他们能找到其中关键，能凭此一举拿下崔家。 苏白英正在核算账本，府中丫鬟月例银钱，还有各个铺子掌柜交上来的，拨弄算盘的劈啪声不绝于耳。 小霜进来，先是崇拜了一会，这才出声禀报，“夫人，舅老爷到了，在待客偏厅。” 苏白英停下拨算盘的动作，交待道：“好，去看一下客房可还缺少什么？” “是，夫人。” 苏玉林和苏玉华苏玉祥三人端坐在偏厅，茶几上摆放着三盏茶，冒着袅袅热气。 年后，苏玉华兄弟俩就收到苏白英的信，叫他们前来县里，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纠结良久，担心姐夫有意见，写信回绝，没想到姐夫得知他们想法，亲自写信邀他们，两人这才下定决心前来。 与此同时，在心里发誓，定要好好学习，报答姐夫一家的恩情。 不说状元探花，至少要考中进士。 苏玉林则是不放心两个弟弟，这才跟着前来，这会坐在偏厅里，感受着县衙的气氛，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自家三妹是县令夫人，以往遥不可及的县令，是他亲妹夫。 苏白英带着桃儿匆匆往偏厅而来，见到三人，立刻喊道：“大哥、七弟八弟。” 兄弟三人齐齐起身，“三妹（三姐）。” 苏白英见到家人，笑眯了眼，“嗯，坐下说，爹娘身子还好吗？” “爹娘挺好的，家里添了十亩苎麻地，这是地契，爹让我交给你保管。”苏玉林从怀里拿出地契，递给苏白英。 苎麻地从原本的十五亩，慢慢往上加，如今已有三十亩之多，爹和四弟都打理不过来。 苏白英没有推辞接过地契，买地的银钱是她给的，地契归自己所有没有问题。 苏家三十亩苎麻地，苏白英占了二十五亩，另外五亩，给辛苦劳作的苏玉风。 说实话，苏玉林还有点羡慕，四弟手中有三妹赠送的五亩地，其中意义可不同。 苏白英将地契收好，笑道：“大哥难得来县城，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让人带你逛一逛县城。” 苏玉林连忙拒绝，“不了，七弟和八弟安全抵达就好，我已经和人约好，一起回七里镇。” 他还有差事要忙，不可能在县城闲逛，来县城一趟，一来一回得十天，要不是掌柜得知他身份，怕是请不了这多天。 苏白英出声挽留，“这会已经下午，明天再回，回七里镇的车队，每天都有。” “铺子里还有差事，如今正是忙得时候，耽搁不得。”苏玉林说什么也不同意。 苏白英无法，只得准备好礼品，让他带回去。 因着要送苏玉林出门，苏白英只得交待一句，“桃儿，带舅老爷回客房洗漱一下。” “是，夫人。” 苏玉华和苏玉祥由桃儿带着来到客房，两人提着书箱，走进宽敞亮堂的院子，还是每人一间房，心中感动不已。 长得这么大，还未有过单独的房间，拿着换洗衣裳出来，就见婆子抬着热水进来，两人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晚间，苏白英特意让厨娘做了几道拿手菜，给兄弟俩接风。 尤氏笑眯眯的招呼道：“七舅八舅别客气，这道芙蓉鸭味道不错，快尝尝。” 苏玉华和苏玉祥偶尔会去宋家，看望平平安安，送一些小礼物，尤氏对他俩印象挺好的。 两人客气道谢。“谢谢亲家母。” 宋士诚见两人太瘦，出言劝道：“多吃点，压力不要太大，身体更重要。” “谢谢亲家公。”两人点头道谢。 来之前还担心被嫌弃，不成想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是他们狭隘了。 宋清淮暗中观察两人，确定两人并非心思浮躁之辈，方才满意点头。 他想培养自己人，也要对方值得付出，若是费心费力养出一个白眼狼，被反咬一口，可没有后悔药。 交待道：“多吃点，明日卯时起，跟着武师傅一起锻炼身体，太瘦了可不行，考试时很可能中途晕倒。” 苏玉华和苏玉祥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双眼一亮，“好的，姐夫。” 姐夫自见面起，就一直板着脸，两人心里惴惴不安。 安安听到舅舅要去练武，欢呼道：“好耶，舅舅一起。” 苏玉祥朝小外甥眨了眨眼，苏玉华则微微一笑，温和有礼。 平平唇角微勾，一起学武的人又增加了。 宋倩如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努力吃饭，她也想生一个男孩，到时让弟弟帮着教导。 弟弟如此优秀，孩子交给他教导，肯定错不了。 邹沐景时刻关注宋倩如，眼里只有她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但也没冷待其他人。 和乐融融用过晚膳，苏白英交待几句，便让兄弟俩回屋歇着。 书院已经找好，两人明天起就要练武和念书，休息不好，影响后面的学习。 夫妻俩告别公爹婆母和宋倩如夫妇，牵着孩子的手，回各自院子。 安安晃着自家娘亲的手，好奇道：“娘亲，舅舅明天要跟孩儿一起去学院吗？” 知晓舅舅还要念书，他可好奇了，这会忍不住问出来。 苏白英耐心解释，“不是，你舅舅他们去另一间书院。” 小家伙好奇不已，“为何？同窗都有哥哥姐姐，我哥哥不在这儿，不过舅舅也一样啦。” 宋清淮认真解释，“因为舅舅是大孩子，他要学习诗经论语等书籍，你还小，如今刚开的蒙，学习的方向不同。” 学习这块，哪怕孩子听不懂，宋清淮也不会忽悠他，而是仔细解释。 安安似懂非懂，平平若有所思，得知舅舅不和自己一起，安安有些失落。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后，又蹦跳着问东问西。 宋清淮牵着平平，静静跟在后面，耳边是小儿子童言童语问话声，还有娘子柔声细语回应。 垂眸看了眼身边安静的大儿子，感觉无比幸运。 第457章 被罚 将孩子们送回院子，由丫鬟伺候两人歇息。 夫妻俩回到屋里，简单洗漱一番，继续核算账本，宋清淮手上事情不急，帮着一起。 宋清淮听着不间断的珠子碰撞声，目光不自觉被其吸引，自家娘子就是厉害，算盘打得又好又快，夸赞的话脱口而出，“娘子，算盘拨得比为夫还快。” 苏白英合上账本，面带羞色，嗔道：“夫君尽会打趣我，算账的本事还是你教的，徒弟怎么可能比得过师傅。” 嘴上虽然如此说，得到夫君的肯定，苏白英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宋清淮眉眼柔和，“娘子聪慧过人，为夫那点本事，被你全部学到手。”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眼前人如此好学，且聪明，本想着娶个娘子回来，让父亲母亲安心，同时又不那么寂寞，不想却娶了个宝回来。 更是添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处处皆是惊喜。 苏白英眨了眨眼，调皮道：“夫君再夸下去，我就要飘了，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那就带着为夫一起飘。”宋清淮很快接道。 “好呀！” 夫妻俩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次日，苏玉华兄弟俩卯时初便起床，刚洗漱好，幸儿便前来寻他们。 幸儿恭敬道：“见过两位舅老爷，小的奉老爷之命，带俩位前往校场。” 苏玉华客气道：“多谢，烦请前面带路。” 幸儿面带微笑，“不客气。” 苏玉华兄弟俩进入校场时，就见宽敞的校场内，已经站满了人，平平安安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身后站着几个比他俩稍大一些的孩子。 再就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个精神十足，见此场景，苏玉华和苏玉祥感觉到震撼。 见到他俩进来，活泼好动的安安朝两人眨了眨眼，小模样可爱极了。 苏玉华微微颔首，克制又有礼，苏玉祥则不同，咧着嘴笑开。 好巧不巧，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武师傅逮了个正着。 黑着脸训道：“练武是件严肃的事情，嘻嘻哈哈做甚，待会多蹲一刻钟马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回还敢明知故犯，再加两刻钟。” 苏玉祥打了哆嗦，忙不迭点头，随即苦着脸，这还没开始就要被罚，心里唉叹不已。 而被罚蹲马步的安安，吐了吐舌头，一刻钟而已，小意思啦。 只是连累得八舅，多少有点心虚，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苏玉祥是第一次。 最后，苏玉祥是被幸儿和小寒扶着离开校场的，头一回蹲马步，还被要求多蹲一刻钟，惩罚结束后有，路都走不了。 “八舅舅，可还好？”平平小大人似的上前关心，随后瞥了安安，眼睛带着一谴责。 安安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心虚极了，但是做错事，也不会推卸责任，乖巧道：“对不起，八舅舅。” 八舅舅变成如今这般，他还挺过意不去。 苏玉祥见不得小外甥如此，故作轻松道：“谢谢平平关心，安安无需自责，八舅舅很快就好。” 常年往返于七里镇，除了瘦些外，其实并不虚弱。 事实证明，苏玉祥没有说大话，回屋后，泡过热水澡，便能行动自如，只是不那么灵活而已。 安安这才放心，挥手告别家人，和平平坐着骡车前往书院。 而苏玉华和苏玉祥则由幸儿带着前往书院，而他是县令身边的人，但凡有心，该知道的都知道，自是客客气气。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宋清淮和苏白英并不插手，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 再者将两个舅子接来县城，也有让其与孩子们增进感情，如此，将来才会真心实意护着平平安安。 县城的另一边，赵东旭被于氏的人请去喝酒，在对方有意引导下，赵东旭对宋清淮的不满，放大到极致。 小厮殷勤帮他倒酒，“赵兄弟，听说你与县令乃是好友，真羡慕你。若小弟能有此好友，在广山县还不得横着走。” 赵东旭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想起宋清淮毫不犹豫拒绝他的场景，摆了摆手，“嗨，有何好羡慕的，一个拜高踩底的家伙而已，不给某找麻烦就不错了，哪敢横着走。” 提起这事他就来气，这两天在备货，布匹的费用，就占了总数的一半，若能省些银钱，其它物件便可多备一些。 小厮叹了口气，满脸忧虑道：“看来赵兄也不受待见，唉，咱们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赵东旭瞬间来了兴趣，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说来听听！” 小厮却摇了摇头，失落不已，“嗐，不提也罢，来喝酒。” 有时候，人往往会和有着相同经历的人，产生共鸣。 在赵东旭的追问下，小厮将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情绪稳定之人，听了都得火冒三丈，更何况是赵东旭。 在酒意的驱动下，提出报复之言，话出口的瞬间，赵东旭又有几分后悔，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真的要为这点小事，做出这等事。 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真要得罪宋清淮，可就没有半分退路。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厮，眼珠一转，便猜出大概，好不容易忽悠住的冤大头，怎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拿起酒壶，给对方酒盏满上，满脸感激道：“赵兄，你是个好人，他宋某人不将你当兄弟，是他的损失，往后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等弄到技术，你就是织造界的新秀，未来的广山县首富。” 一番言论下，让打起退堂鼓的赵东旭，歇了所有心思，被未来首富这几个字，吸引全部注意力。 富贵险中求，情意能值几个银钱，不当吃不当喝的，想罢，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闷了，“好，一言为定。” 随后，赵东旭又苦着脸道：“为兄明日便要外出走商，三个月后才能回到广山县。” “赵兄，走商又累又辛苦，回报也不多，依小弟看，你还是留下来，咱俩商量下，如何行事。” “小马兄弟言之有理，那为兄就退出此次商队。” 随着两一阵嘀咕，赵东旭醉意朦胧的双眼越来越亮。 第458章 胡氏告密 两人的谋划，无人得知，只是从那天起，赵东旭便带着胡氏，三天两头往县衙跑，美其名曰，胡氏想开铺子前来取经。 而他则是留下来，帮助毫无经验的胡氏，为此还装模作样的租赁了间铺子。 苏白英不疑有他，每次对方带着胡氏前来，她都毫不吝啬教导。 出于对胡氏的同情，再者赵东旭是宋清淮好友的缘故，苏白英从未怀疑过。 胡氏虽不解夫君为何如此，但她非常崇拜苏白英，自是愿意前来县衙。 高高兴兴同苏白英学习如何管理铺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多。 这天，宋清淮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见是吴云越写来的，看完内容，宋清淮沉默良久。 怎么也没想到，马连云竟如此狠心，只是他要如何将事情告诉父亲他们。 大姐如今怀着身孕，若知晓此事，万一有个好歹，他难辞其咎。 将信件贴身放好，心里的怒气如同天上的乌云，黑沉沉的。 这时天边一声闷雷，紧接着便有倾盆大雨，雨滴打落在屋檐，劈啪声不绝于耳。 宋清淮抬眸望着天边，无声的叹了口气。 正在研究新花样的苏白英，看着窗外下起的瓢泼大雨，忆起公爹和婆母，两人下晌相约去听戏，这会还没回来。 当即吩咐，“桃儿，差人给老太爷和老夫人送把油纸伞，还有今个儿本夫人亲自去接少爷们散学。” “是，夫人。”桃儿大声应道。 看着黑沉沉的天色，苏白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只觉十分烦燥。 根本静不下心来，在屋里踱步，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全都设想了遍，还是一无所获。 只得起身往外走，碰到匆匆而来的小霜，“何事如此着急？” 小霜站定后，恭身回禀，“夫人，赵夫人在外求见，你看？” 苏白英看了眼外头雨幕，“大雨天的，她怎么过来了，身上可有淋湿？” 小霜想到胡氏湿淋淋出现在跟前的样子，如实回答，“赵夫人衣裳尽湿，应是来的路上淋到雨，奴婢让人伺候她沐浴更衣，这才来禀报夫人。” “也不知道躲着点，这要是生病，一时半会可好不了，走吧，去看一下。” 胡氏泡在热水里浑身颤抖不止，有被雨水淋的，也有被无意间得知的消息，给吓的。 原来她从未了解过枕边人，想到无意间听到的话，心里就止不住发寒。 想也没想就往外跑，等她回过神来，天上已经下起瓢泼大雨，来不及躲避，被淋成落汤鸡。 抬眸四顾，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来到县衙后院，想到宋夫人待她的好，抬起僵硬的手，敲开后院大门。 在小霜姑娘关怀备至的眼神中，胡氏知道，她做对了。 就连身边的丫鬟都如此有礼，更何况是主子，若任由这般好的人被害，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况且，以夫君的品性，肯定不会善待自己。 苏白英抵达偏厅外，等了一会，胡氏才从净房出来。 苏白英连忙招呼，“胡姐姐，快把姜汤喝了驱寒。” 又见她脸色极差，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关心道：“不管出了何事，都要保重身体。” 苏白英自是看出赵东旭对她不好，以为她这是伤心难过，这才如此。 被人关心，胡氏眼眶一下子红了，从小母亲就教导她要安分守己，听父亲的话，惹父亲生气的话，她们会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嫁人后，被要求听夫君的话，好在两人一起长大，夫君待她极好，也就没有抵触，不想夫君屡次不中，跟着父亲走商，有了点银钱后，就变了心。 如今还存了那等心思，不管成功与否，都不是她想看到的，扑通一声，胡氏跪倒在地，满脸愧疚道：“宋夫人，我...。” 苏白英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胡姐姐，这是做甚，有话起来好好说。” 胡氏哭着摇头，泪水一颗一颗往下落，泣不成声，喉咙哽住，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白英以为她被赵东旭抛弃，连声安慰，“别急别急，先将姜汤喝完再说，着凉受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在苏白英和小霜的搀扶下，胡氏终于从地上起来，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姜汤，心中五味杂陈。 相伴十多年的夫婿，尚且那般待她，相识不久的宋夫人，却如此关心自己。 同时又有些难受，过了今日，她与宋夫人友谊也将结束，夫君存了那等心思，实在无颜面对宋夫人。 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苏白英极有耐心，原本打算去接平平安安散学，怕是来不及了，只得凑近小霜耳边轻声吩咐，“让幸儿去接两位少爷。” “是，夫人。”小霜看了胡氏，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她明白， 夫人这是怕赵夫人放不开，将自己支开。 偏厅里只剩苏白英和胡氏，原本紧绷着的人，在小霜离开后渐渐放松下来。 喝完姜汤，胡氏捧着尚有余温的碗，小声道：“宋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竟存了那等心思。” 苏白英没有多想，出言宽慰，“慢慢说，不急。” 胡氏摇了摇头，“我听到..听到夫君与人合谋，想要夺取你的织布技艺，且他进出县衙，就是为了收人心，好制造机会进入宅院，将会织造技艺的姑娘绑走。” 闻言，苏白英当场呆愣住，一直想不通她跟自己道歉的理由，这下全明白了。 确认道：“此话当真？” 胡氏低着头，轻声转述，“嗯，我亲耳听到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狠心，竟打算在县衙放火，届时你们分身乏术或出事，便可直接将人绑走。” 当时听到这话，她害怕极了，担心被发现，以夫君如今的品性，胡氏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灭口。 好在她怕死，再者从小沉默的惯了，没有发出尖叫声，否则这会怕是已经去地下报道。 苏白英见她浑身颤抖，握着她的手，直视其眼睛，认真道：“胡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告知真相。 第459章 心惊 苏白英听完胡氏的话心惊不已，倘若胡氏不曾前来报信，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东旭的计谋，当真有可能成功。 夫君与其乃是十多年的好友，对他以礼相待，尽管觉得对方行事风格有所改变，也没有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平日笑脸相迎的友人，背地里竟存了那等害人的心思。 胡氏听到苏白英道谢，泣不成声，宋夫人还愿意理会自己，不曾迁怒，但她注定要辜负宋夫人。 思及此，胡氏重新跪下，哽咽道：“宋夫人，对不起，能不能..能不能看在事情还未发生的份上，原谅东旭，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更不能有名声受损的父亲，那会毁了他们后半辈子。” 夫君可以不为孩子将来着想，但她不行，孩子需要考功名，若父亲品行不端，根本没有前程可言。 还会遭受各种各样的白眼和辱骂，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苏白英看着痛哭不止的胡氏，眉头紧蹙，随即又松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能理解身为母亲的胡氏，为了孩子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若有人威胁到她孩儿的将来，定会比胡氏还要不可理喻。 叹了口气，胡氏愿意将赵东旭的计划告知自己，避免许多损失，于情于理都该应下她的要求，“起来吧！我答应你。” 胡氏见她答应，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连连磕头道谢，“谢谢宋夫人，谢谢宋夫人。” 儿子苦读多年，总算不用因为他父亲的过错，而错失登上高位的机会。 这一刻，胡氏心里充满恨意，恨赵东旭不顾孩子将来，竟与人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若宋大人当真出事，朝廷会放过他吗？ 苏白英扶着她起身，“起来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白英还是很感谢胡氏能够前来报信，倘若没有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赵东旭和那人肯定会如愿以偿。 水火无情，火势一但起来，人力一时半会儿可解救不了，后怕不已的同时，对胡氏多了几分好感。 看着胆小懦弱，却能为儿子做到这一步，为母则刚，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 若能摆脱掉赵东旭这个夫君，说不得往后的日子会更好过，当然这些想法，苏白英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宣之于口。 胡氏从地上起来，神情羞愧难当，本以为宋夫人会因为她的要求，从而与自己绝交，却不想对方竟如此关心她，担心出事，竟想着让人送她回去。 张了张嘴，胡氏有很多感谢的话想说，终究是嘴笨，只轻声道：“宋夫人，我...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回去尽量不要露出破绽，以免受伤。”想起赵东旭的为人，苏白英担心胡氏不懂掩饰，被他发现端倪，恼羞成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胡氏乖乖点头，“嗯，好的。” 苏白英朝外喊了声，“小霜，你亲自送赵夫人回去，雨天路滑注意着点。” 小霜就在门口，听到主子吩咐，进来恭敬道：“是，夫人，赵夫人请随奴婢前来。” 送走胡氏，苏白英坐在椅子上发呆，上回是崔家，这次又是谁惦记自家织布技艺，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茶儿这些时日不曾外出，不然怕是早就被人掳走，老鼠不是一般的多，该如何防范？ 这事得与夫君商量，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行事，尽搞这些歪门邪道。 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回屋，走在抄手游廊处，耳边雨声不断，苏白英停在原地，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色，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晚膳时。 尤氏看着苏白英，笑眯眯道：“谢谢英娘，让人送了伞过来，否则现在都回不来，这雨说下就下，一点征兆都没有。” 宋士诚跟着点头，儿媳是个好的。 苏白英眉眼带笑，“母亲说谢谢就太见外，再说雨下得突然，儿媳只是一句话的事，不值当您如此。” 她这个婆母与旁人不同，从未苛责过自己，更是早早将掌家权交出来。 是个不可多得的明理之人，公爹同样如此。 尊重都是相互的，善待她人，自会收到善果。 宋清淮看着笑意盈盈的娘子，还有神色愉悦的父亲母亲，与小舅子嘻笑聊天的儿子，另一边与夫君耳语的大姐，温馨美好的画面，让他感觉怀里的那封信无比滚烫。 人怎么可以如此恶毒，为了前程，将亲生孩子送到那种人手中，往后该如何自处。 真想狠狠将人揍一顿，无奈山高路远，爱莫能助。 苏白英注意到他的异常，轻声询问：“夫君，怎么了？” 宋清淮收敛起所有心思，随意寻了个理由，“没事，为夫只担心，雨势太大，会否有影响。” 事情太骇人听闻，他不敢，也不会在这时说出来。 苏白英见此，并未多想，安慰道：“夫君放心吧，这时候下雨正好，农田正是蓄水的好时候，可见天公作美，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娘子说的对，这道菜不错，尝尝看。” 苏白英柔声道谢，“谢谢夫君。” 同时在心里叹气，夫君等会得知真相，该有多难过？ 真心相待的好友，背地里竟在谋划如何害他。 夫妻俩各怀心思，吃在嘴里的食物，没了以往的滋味。 “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姑父姑母慢用。”安安将碗筷一放，拉着苏玉祥就要离开。 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看得众人好笑不已，好在苏玉祥已经吃饱，同大伙打了声招呼，起身跟着离开。 自从苏玉祥来了，安安便喜欢粘着他，平平看着弟弟如此，无奈摇头。 离开的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而是安安这些日子迷上将军这个角色，府里只有苏玉祥会在空闲时间配合他，做他手底下的小兵士。 为其鞍前马后，行使兵士之责。 书童则充当敌军，后院便是战场，只顾玩乐的安安将军忘了，这会儿还在下雨，跑出来一看傻眼了，转头看了看跟出来的苏玉祥，背着手问：“苏士兵，现下该如何是好？” 第460章 打击 苏玉祥看了眼外头的雨幕，作揖道：“回宋将军的话，小可以为，可在屋内行动。” 安安回眸看了他一眼，赞赏道：“准。” 路过的下人见此，憋着笑，不过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小少爷太好玩了。 他们闲时还会充当一下角色，只因小少爷高兴，他们便有额外收入。 老太爷和老夫人格外疼爱两位少爷，时常会赏赐下人，谁会不喜欢银钱。 更何况小少爷活泼可爱，不光主子们将他当宝，下人同样如此。 屋内众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哭笑不得，宋倩如打趣道：“安安这是想当将军么？” 宋士诚喝了口小酒，“小孩家家的，知道什么，不过真要有这想法，也不是不可，就看他如何选择。” 孙儿只要平安长大，他就很高兴，至于将来如何，随意便好。 尤氏忧心不已，“将军不好做，更何况咱们没有背景，安安要是想参军，只能从兵士做起。” 而兵士往往是炮灰般的存在，最危险。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还没开始，尤氏便忧心上，将来要真是如此，还不得睡不着觉。 宋清淮出声宽慰，“母亲想哪里去了，安安才五岁，一时好奇而已。” 他怕再说下去，母亲饭都吃不下，年纪大了，饿着可不好。 尤氏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嗐，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就是担心。” 苏白英跟着安慰，“母亲放心，孩子心性罢了。” 饭后，邹沐景扶着已经显怀的宋倩如回屋，平平跟着苏玉华离开，这两人不仅性子相同，连爱好都差不多，喜欢看书。 平平聪明过人，自从开蒙后，时常捧着书看，无奈弟弟是个磨人的，每每拉着他一起玩耍，而平平很有大哥的风范，每每都会迁就弟弟。 如今有八舅舅陪着，他终于可以安静看书，还多了个伴。 宋清淮跟着告别，“父亲母亲，早点休息，我们回屋了。” 尤氏不放心的叮嘱，“嗯，雨天注意脚下。” 苏白英点头，“会的。” 夫妻俩行走在游廊，丫鬟提着马灯走在前面，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除了雨滴啪打屋檐的声音，再无其他。 一路无言回到屋里，将下人打发，宋清淮拿出怀里的信件，将其递给苏白英，声音有些沉闷，“娘子，妹夫来信，你看一下。” 苏白英以为五妹写的，快速接过信件，沿着折痕打开，开始还好，越看到后面，脸色黑沉的吓人。 看完后，没忍住骂道：“该死的马连云，当真不是人。” 妹夫寄来的信上写着，马连云因着升官无望，竟将十几岁的儿子，送到喜好男风的某位老侯爷府上。 府里的小妾，也被他送给旁人，如今已是六品京官，虽然是个闲职，可比之前风光多了。 宋清淮考虑了一下午，终是不忍心，用商量的语气问：“娘子，为夫想将子昂接回来，你看？” 苏白英想也没想就点头，“可以，让妹夫想办法将人赎出来，多花些银钱也不要紧，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毁了，大姐若是知晓，该如何难过，还是先瞒着吧。” 真想不通，马连云是如何想的，大姐给他下了绝嗣药，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孩子，只要好好待子昂，将来年老时才不会无所倚。 如此执着于官位，哪怕他成就再高，都没有后有辈子继承，何必呢？ 摇了摇头，想不通他这是为何，难道为了报复大姐，可那也是他的孩子，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宋清淮跟着点头，“娘子和为夫想到一块去了，就怕子昂会想不开，或心存怨恨，” 苏白英叹气，“那也没办法，任谁被最亲的人背刺，都免不了心生怨对，只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看了眼他，又想到下午得到的消息，纠结着要不要说出口，夫君受的打击也太大了，要不还是明天再说。 见她眉头紧蹙，宋清淮抬手轻揉了揉，“娘子无需担忧，待子昂回来，为夫再好好开导。” 事情已经发生，想再多都是枉然。 最后，苏白英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抬眸定定的望着他，柔声道：“夫君，与你说件事，听了别难过。” 宋清淮拉着人坐下，“嗯，娘子请讲，没有什么是为夫承受不住的。” 苏白英停顿片刻，方才娓娓道：“下晌，赵夫人冒雨前来，告知一个消息，赵东旭与人合谋，想要放火烧县衙，再趁机将茶儿掳走。” 宋清淮听后，沉默无言，半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兄竟存了这等心思，还真是....” 最后，宋清淮都不知如何讲，是他的认知太少，还是道德太高，亲生父亲将儿子送人，只为官运亨通。 好友火烧县衙，只为区区银钱。 苏白英听着他的叹气声，也想叹气，已经不知如何言语。 只能如此安慰，“好在赵夫人提前告知，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放过赵东旭，我已经答应了，夫君往后莫要与其来往，下令排查县衙内，可有被其收买之人。小心行事，应当成不了事，晚上加派人手巡逻。” “娘子既然应下，为夫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事情尚未发生，一切还有转圜之地。” 一个好友背刺而已，在亲生父亲送儿子进虎狼窝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嗯，不过背后之人，还得查找出来，否则还会有下一次。” 宋清淮点头，“娘子放心，这事交给为夫。” 自己培养的人手，如今已该派上用场，明早安排下去，只要排查最近跟赵东旭接触的人，便可顺藤摸瓜。 此次定要将人找出来，一个两个，不将他放在眼里，还崔家那边，只要张百查出点什么，就可出手解决，如此，方能安稳度日。 只怪自己能力不足，否则哪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 第461章 唐秉朝的庆幸 夫妻俩心情都不甚美妙，沉默半晌，宋清淮牵起身边人的手，柔声道：“夜已深，早点休息吧！” 事已至此，除了面对没有其他办法，不管是被父亲伤害的外甥，还是觊觎织布技艺之人，都得夫妻俩人共同面对。 苏白英点头，“嗯，睡吧！” 次日，宋清淮往京城去了封信，同时附着一张汇通钱庄的兑换票，面额足有五百两，用做马子昂的赎身银子。 而后吩咐手下之人，暗中查访近来与赵东旭来往密切之人，找出背后之人。 苏白英则去了趟宅院，将此事告知茶儿，叮嘱其无事不要外出，必须外出时，身边尽量有人陪着。 茶儿听完主子的话，顿时感觉身上隐隐作痛，板子打在身上的感觉，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立马保证道：“夫人，您放心，奴婢不会出去的。” 上回差点要了她半条命，这次夫人特意交待过，若她不听话，独自一人跑出去，那么出了事，就怪不到别人身上。 板子打在身上的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而她也没勇气再次尝试，只能做个胆小鬼。 苏白英温声细语，“你心里有数便好，待老爷将人找出来，往后便可不必如此小心。” 茶儿气鼓鼓道：“明知是夫人开办的织造坊，还敢暗中打主意，看来那人出身定然不凡，否则没有这个胆量。” 茶儿想到上回那人，自己搬出夫人，对方根本不怕，还大言不惭道，夫人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事实证明，夫人确实不能拿他如何，只因对方背后有人，这样的人，若无法一次将其按死，就只能忍着。 可是忍让的感觉，真的不好。 苏白英跟着点头，“嗯，左不过就是那几家，只要一家家查下去，结果很快就能知道。” 县城只有几家有实力与县令叫板，唐家除外，另外几家都有可能。 主仆俩围绕着此事，设想出几个解决办法，苏白英担心茶儿如上回那般，特意叮嘱，“若是不小心被掳，记得本夫人上回说的，与对方周旋，别傻呼呼的硬抗，反正织布流程他又不懂，任你如何讲都可，如此老爷才有足够多的时间找到你，而不受任何伤害。” 面对主子的关心，茶儿眼眶通红，自家爹娘都不及夫人待她好，上次因为爹娘被人忽悠，不管不顾带着妹妹前来，害自己被人打成重伤，连来看一眼都嫌悔气。 枉费她将月例银子攒起来，托人带回去，只因当初被卖时，爹娘确实有苦衷。 家里姐妹众多，爹娘无力养活，为了弟弟妹妹活下去，她必须牺牲一下，这些事都可以不计较，只是她终究不在跟前长大，爹娘心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哽咽道：“夫人放心，奴婢听你的。” 苏白英其实不担心织布技艺外传，只是为了得到它，便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行为，是她最反感的，“明白就好，身体最重要。” 主仆俩就着此事商量好对策，茶儿跟苏白英提起正事，“夫人，绩麻女工增加了五名，还有熟练女工，现今产出是过去一倍，照这个速度下去，下半年苎麻产出可能跟不上。” 要是苎麻跟不上，后续一切事物都将停止。 苏白英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这你放心，今年会增加至少十亩苎麻地，还有几户零散的人家，不过看样子可能还不够，现在种植还来得及，明个儿跟老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城效，购置些荒地耕种苎麻。” 话罢，苏白英抬手拍了拍脑门儿，她先前怎么没想到这茬，只知道写信回去，都没想到在县城置办田地。 固有思想真可怕，若非今日灵光乍现，还不知何时会想起。 茶儿松了口气，“如此，奴婢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同时在心里佩服不已，夫人就是厉害，这个问题她刚想到，对方已经安排下去，走一步，看几步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茶儿的心思，苏白英不知晓，否则定会告诉她，这事是宋清淮最先想到的。 在这条路上，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交待好该交待的，苏白英转道来了印染处，三名印染匠，两人是唐秉朝送过来的，另一个是小寒从府城带回来，三人分工明确，正认认真真的做事。 染好的布匹，挂在竹杆上晾晒，微风吹拂，五颜六色的布匹，随风晃动，说不出的好看，难怪不少夫人愿意前来购买，如此鲜亮的颜色，制成衣裳，绣上好看的花样，不要太好看。 正当苏白英感慨不已时，邹沐景寻过来，禀报道：“弟妹，唐老爷前来商量，要求织造坊每五天给其提供五匹布，本想晚上回去告知你，听下人说你在此。” 听完邹沐景的话，苏白英想了想，每日产出二十匹，匀一匹出来给唐家并无不可，于是点了点头，“可以，价格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半个月结一次账。” 邹沐景得到答案，点头应下，“好。” 坐在待客厅等候答案的唐秉朝，看着邹沐景提供的花样，暗处点头，没想到宋夫人一介妇人，竟有此能耐，将织造坊开办起来不说，还不输府城那些人家。 当年他也有此想法，可惜每每前往府城提货，那些人防他就像防贼一样，根本没机会接触织布匠。 就连布匹用何物编织而成，都不清楚，后来索性歇了这些心思，安心经营布庄。 没想到，当时觉得困难的事情，被宋夫人办成了。 抚摸过柔软滑顺的布匹，有点后悔没有多要几匹布，转念一想，有五匹也不错，总比没有强。 届时请高级绣娘动手，转手卖出高于现价几倍，都有可能。 思及此，唐秉朝庆幸当时做出的决定，按宋夫人发展下去的趋势，成为广山县织造大户，是迟早的事，届时想到她这儿拿货的人，定然多如牛毛。 而他有优先购置权，已经比旁人强。 这般想着，方才那点后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想法，果然，一如既往的好用。 第462章 增加苎麻地 邹沐景进来，就见唐秉朝摸着布匹发呆，故意加重脚步声。 唐秉朝回过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笑，“邹管事，如何？宋夫人可有答应。” 虽然知晓苏白英不会拒绝，还是忍不住担心。 邹沐景微微一笑，“恭喜唐老爷，得知此事，宋夫人没有半分犹豫便应下，价格就按事先商量好的来，半个月结一次账，可行？” 唐秉朝脸上始终挂着笑，拱手笑道：“宋夫人大气，唐某人感激不尽，没有任何问题，多谢邹管事帮忙周旋，时辰不早，唐某做东，不知邹管事可否赏脸？” 邹沐景拱手回应，“却之不恭，多谢唐老爷抬爱。” 唐秉朝亲自邀请，邹沐景说什么都要给面子，对方的人脉可不简单，其中关系维护好了，好处不会少。 不过他想，唐老爷更想请弟妹吃饭，只是碍于男女有别，这才退而求其次。 对此邹沐景并不难过，他的作用本就是为弟妹处理这些，否则岳父不会主动提出。 想到娘子越来越大的肚子，他就有种紧迫感，尽管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得知此事，派人送了不少补品前来。 有了那件事，他对几个嫂嫂有所防备，担心她们做手脚，根本不敢用，就怕那些人为财产，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古话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钱财有多疯狂，他跟在岳父身边多年，见识过不少，刚回到邹家，只因父亲母亲还有几个哥哥的表现，给了他一种错觉，然而嫂嫂们的行为给他重重一击。 而，这些情况在岳家，并没有，舅子和弟妹对娘子很敬重，对他这个姐夫，更是没得说。 这些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露出温和的笑。 唐秉朝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邹管事请！” 邹沐景微微欠身，“好，您先请！” 两人往外走，邹沐景的小厮立刻安排马车跟上，这辆马车是苏白英特意配置的，虽说骡车和马车并没多大区别，但人靠衣装，外出办事坐着骡车，多少有点掉价。 苏白英则坐着骡车回了县衙后院。 午膳时，苏白英将想法说出来，得到家人一致认同。 宋清淮回想了下广山县地界图，赋税不轻，产出不高，百姓又无其它收入，开荒成了他们首选，因为良田大多在大户人家手里，百姓只能拼命开荒，只为糊口。 地理位置不错的荒地，早已成为有主之物，娘子想要田地，只有东郊那片区域，点头赞同，“娘子这个办法可行，为夫记得东郊往西三十里有一片山地，常年杂草丛生，肥力不够，就怕影响苎麻长势。” “这个没事，可以将杂草烧掉，当作肥力，只是杂草的生命力无比顽强，怕是不好解决。” 宋士诚摆了摆手，“这都不是事，雇些人手，将草根一并处理掉，费些银钱的事。” 苏白英眉眼带笑，“父亲言之有理。” 她只想着草根不好处理，却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手里有银钱，可以雇佣长工帮忙打理。 往后苎麻地都要请人打理，何不雇佣几名品行端正的长工。 宋士诚叹道：“年轻人想事还是太片面。” 一直没说话的尤氏瞪了眼宋士诚，没好气道：“行了，英娘只是还没转过弯，夸你一句，尾巴都翘上天。” 在尤氏心里，儿媳妇千好万好，根本舍不得说她一句。 宋倩如在一旁偷笑，从小在父母恩爱的氛围下长大，也渴望遇到这样的另一半，嫁人后，对马连云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没有得回应后，又选择委屈自己，希望通过这种办法得到对方的疼爱。 事实证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论做多少努力，后来为孩子，咬牙忍着，如今回过头来，才发现，一厢情愿的想法非常可笑。 好在如今她已经走出来，有了疼爱的夫君，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唯一挂心的便是儿子，也不知他现今如何了？ 宋士诚压下上翘的嘴角，死不承认，“呵呵，哪有。” 看着拌嘴的两老，苏白英和宋清淮相视一眼，起身悄悄离开。 他们还是不打扰父亲母亲交流感情。 回到自己院中，宋清淮到书房，拿着拓印的地界图，指给苏白英看。 “娘子，过来看一下，这边大概有三十多亩山地，原先这边有个村子，山地产出太低，不足以养活家人，陆续搬离开此处。” 宋清淮指着图上一个小点，耐心解释道。 苏白英认真听着，脑子里已经盘算好，如何运用这片山地。 看样子得在此处建几间房子，否则苎麻无人看管，她可不放心。 再找几名老实可靠的长工，帮忙打理。 想罢，苏白英当即道：“就这块地，夫君下晌派人去丈量一下，待会就给家里去信，叫四弟寄些种子过来。” “好。”宋清淮点头。 下晌，宋清淮让户房小吏带人前往东郊西边丈量土地。 小吏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禀大人，那块里太瘦，种不了庄稼。” 小吏以为宋清淮不知晓其中关键，出于好心，没忍住出言提醒。 宋清淮看了他一眼，神色温和了几分，点头，“嗯，你尽管去吧。” 小吏恭身应下，“是，大人。” 随后点了几名差役，跟着前往东郊西边。 走在弯曲不平的路上，其中一人抱怨道：“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咱们来此丈量山地，根本种不了食物，白白忙活。” 领头的小吏出言斥道：“好了，少说两句，大人自有他的道理。” 底下这些个差役很少接触大人，而他时常与之接触，经常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震。 这要是被大人知道，自个手底下差役对他不满，倒霉的还是自己。 差役指着前面，气愤不已，“头儿，大人不懂，你也不懂吗？这草都比人高，能种出什么？” 小吏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闭嘴，好好做事，大人不是我等能随意指责的，当心成了习惯，哪天被大人撞见。” 他好不容易从普通差役，混到户房小吏，可不想回家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