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桥村》 十 科学规划 夏雨晴在家熬了两天,把工资交给了岳母,亲了亲儿子,默默地向车站走去……。 早班车停在爬桥路口,夏雨晴下了车,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向爬桥走着,想到那一天晚上在这里送妻子时的情景,月光底下,带露水的风沁人心脾,小虫唧唧地叫着,陈晚霞靠在自己的肩头,说:“雨晴,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家?”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掉。天还是这一片天,地还是这一片地,路还是这一条路,可是,人却完全变了!多么漂亮、多么勤劳、多么温柔、多么体贴人的我的妻子啊,如今,却成了别人的新娘!这能怪她吗?不能。这不能怪她!她说的,她做的都没有错。现在是一切向钱看,我还坚守着理想。理想,理想是能够当饭吃、还是能够当衣穿?是能够买房住、还是能够作抵押办理贷款?带领群众奔小康,连自己的妻子都跟着别人跑了!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守不住,你这个男人是怎么当的?夏雨晴再也走不动了,沿着桥头石阶走下河坡,坐在新修的大桥底下,呜呜痛哭。晚霞,我的亲人,你走了,你叫我怎么过啊?头顶上不时有摩托车、拖拉机、汽车走过,震得他的心头颤颤的,爬桥酒厂、家、儿子夏丹的画面在头脑中过电影,一会儿想到这里,一会儿又想到那里,爬桥村,爬桥人,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他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望着不远处叶青枝的责任田,想到那天一块插秧时的情景,如今稻子丰收了,种的油菜长得绿油油的,可是人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爬桥酒厂办起来了,华灵均书记的诗写得神采飞扬,可是酒厂才刚刚起步,那是靠华书记贷款15万、叶书记找老同学借了30万、我把房产证作抵押贷款5万加上陈五毛、苟哥的房子作价入股以及村民的股份合伙办起来的,她只是刚刚栽下的一棵嫩苗,并没有扎下根,还不具备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闯荡的能力!万一酒厂垮了怎么办?我的房子不要是小事,华书记的15万元就该他用工资还了。他老人家已经58岁了,马上就要退休了,从他的退休工资中扣15万元,那是要他的命啊!他老人家在农村工作一生,他的心里时时刻刻装着群众,群众也时时刻刻想着他。世人的眼中带水的,只看眼前的……想到敬爱的华灵均书记,夏雨晴的背心窝流汗,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出对不住华灵均书记的事啊!他是要我来探索发展村级股份制集体经济的路子的,不是要我来多愁善感的,我怎么能把家庭的琐事夹杂在里面呢?再说,妻子跟随别人跑了,如何不着急呢?但是,她已经跑了,着急又如何呢?稳固的后方没有了,只有背水一战了,只能下全力办好爬桥酒厂了。像这样精神萎靡不振地去爬桥村搞工作,搞得好吗?肯定搞不好。我必须拿出当初的那么一股拼的劲头来!夏雨晴走下河坡,双手捧起河水洗了一把脸,提起包,急急忙忙地向爬桥村走去。 叶大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叶青枝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门上一把锁,铁将军把门,夏雨晴右手伸进门缝,从门的背面的钉子上取出钥匙,开了大门,放下行李,从开水瓶中倒了一杯水喝了,锁上门,来到酒厂办公室,叶青枝、钟鸣、何满香正愁眉苦脸、面红耳赤,看来刚刚争了什么的。钟鸣说:“夏组长,您来得正好,我们还准备找到城里去的呢。”“有么事?这么急。”“是办酒厂的事。近几个月来,因为办了酒厂,村里的开支翻了好几倍,尤其是近几天,来酒厂的人川流不息,一天招待好几桌,一桌一百多元,怎么得了。” 何满香说:“一些人也是的,有事、无事都说来爬桥村看看……昨天陪同喝酒,把人都差点喝死了。” 叶青枝望着夏雨晴,说:“夏组长,来的人全是好心,是对我们村的关心和厚爱,他们来看看,是看得起我们村,而且有很多单位、很多部门是我们的工作离不开的,是我们平时找上门接、请,都难得请到的贵客。他们来看看,就是这‘看看’,我们都招待不起,您说急不急人?” “夏组长,办酒厂赚的几个钱是卖了x不够擦粉呢!”何满香的话说得粗气又形象,叫人哭笑不得。 钟鸣说:“夏组长,我看是不是这样:您跟华书记说一声,要纪委发个铜牌,上面写明‘重点保护企业’,我们把这块牌子钉在厂门口。” 夏雨晴眨巴着眼睛,闻着酒厂拌曲时高粱、糯谷的香味,回答说:“大家的意思是说,拒人于门外——堵!不过,我有另外一种想法:治村诚如治水。听说在大禹之前,有一位叫鲧的人治水,他采取的办法是——堵,结果是越堵越多,经常溃口,灾难不断;后来,禹采取了另外一种办法治水——疏导,取得了成功。我们不妨想一想华西村,他们专门设立了旅游公司,每年的旅游收入是2个亿呢!爬桥村热了、火了、人都来了,这是好事情啊!我们怎么能用一个穷糊涂了的老太太的心态看待这些珍贵的客人呢?”夏雨晴的话,把他们的思维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眼前为之一亮。 “那——,您说怎么办呢?”叶青枝刚才还为人来多了犯愁,现在转忧为喜了。何满香说:“办农家乐。来了客,事情办完了,跟客人们说穿,到农家乐就餐,自费买单,嘿嘿嘿!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席打酒老席喝,喝得舒坦,还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下来的干部,有哪一个在单位里是没吃没喝下来的?这个办法好,我想都能够接受。”叶青枝说:“这还有一个进一步规范的问题:既然想把办厂同旅游结合起来,从现在起,我们就要考虑,游客来了,走哪一条线路,看什么?厂区定在哪里,我想最少得有包装厂、酒瓶厂、酒曲厂、装卸队。” 钟鸣说:“有十几户申请在爬桥路两边建楼房。这是一个大事,今后建房的户肯定多。”叶青枝接着说:“是啊,一是标准,二是地点。华西村的别墅群建得多好!既然是想把爬桥村建设得像个样,拿得出手,对得住游客,让人们来了还想来,我们从现在起就要做大文章啊!还有,酒厂的糟、废水怎么处理?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得有一个统一规划啊!”他们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一,由夏雨晴负责起草爬桥村总体规划、建设规划*1;二,由钟鸣任指挥长,抽调三名青年打桩、放线搞工程,准备开展大规模的酒厂基地建设;三,由叶青枝负责组建“五大公司”的领导班子,报经支委会集体研究后开始行动;由何满香负责抓计划生育工作。 注:*1总体规划,是对一定时期内村镇性质、发展目标、土地利用、空间布局以及各项建设的综合部署和实施措施。 建设规划,是在村镇总体规划中,对短期内建设目标、发展布局和主要建设项目的实施所作的安排。 十一 酿酒旅游 我们大多数农村的住房建设,几千年以来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规划的,而这项工作又十分重要,在村镇建设中具有龙头的地位。为了把爬桥村的总体规划和建设规划制定出来,夏雨晴思考了半晚上,天没有亮就起床了,洗了口脸,推上自行车,穿过老湾,从湾北头沿着老县河堤走去,转过一片很大的湖咀,沿着机耕道,背上自行车从独木桥上过了小河,翻过公路,到爬桥渔场转了几块鱼池,冬天的晨风吹得他的脸膛红朴朴的,他骑着自行车边走边思考,有时候还停下来看一看,返过来上了公路,来到爬桥路口,坐在新修建的钢筋水泥大桥礅上,望了望喷薄而出的朝阳,扭转头看了看炊烟袅袅升起的爬桥村,一幅壮美的爬桥村总体规划在胸中蓬蓬勃勃地渐渐形成了。他骑车回家,奋笔疾书起来。 “夏组长,一清早就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啊!”叶青枝含情脉脉地说。 “有什么事吗?”夏雨晴搓着手问。 “当然有事啊。看,您近来瘦了,我做了一碗荷包蛋,给您补补身子。”说着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放到桌上:“您来趁热的吃了它嘛!” 夏雨晴一看,足足有十二个,怎么吃得这么多,说:“留一半大伯吃嘛。”“他赶人钱去了,有酒喝的。”“分一半你吃嘛。”“我刚吃过了,这是留给您的。”“您忽悠人?”“您吃吧,我的夏组长。看我叶青枝是不是忽悠人的人!”她说完笑了:“我去找几位党员征求意见,把包装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酒瓶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酒曲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装卸运输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建筑工程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人选初步定下来的,您在家里慢慢地吃、慢慢地写,啊!我走了,晚上,我回来烧火。” 夏雨晴望着她“噔噔”出门的背影,摇摇了头,把一碗鸡蛋吃了,他知道,这是早餐连着中餐一顿吃的。洗了碗,望着楼枕上吊着的编织袋绳子,思考着:这爬桥村的总体规划怎么样定位才好呢? 制定总体规划难,难在把位定准确。这是事关爬桥村发展的头等大事。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划算不来一生的穷!一个家庭是这样,一个单位是这样,一座城市是这样,一个村同样是这样。他敬服北京天安门皇城的规划者,他把北京城的中轴线定准了,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建设者都始终坚守着这条中轴线,不简单呢!把爬桥建设成为……什么呢?他手中的这支笔啊,压得他头晕脑胀,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想不出一个定性的关键词来。写不出来怎么办?憋死人也是憋不出来的,他索性不写了,来到酒厂看苟哥做酒。还没有进厂门,一股香味如甘露进入心田,似醍醐灌顶,他连忙往转跑,关上门写道: 酿酒旅游名村——爬桥 指导思想:求实市场民富 道路、水电:在湾的背面修一条六米宽的道路与爬桥路相连,向北延伸至湖咀。 工业园区:挖周边湖里的淤泥填湖咀,使它高出普通的地面2米,达到(吴淞口26、5)高程,在上面建酒厂、酒瓶厂、包装厂、酒曲厂、装卸队、养猪场、污水处理厂,厂区三面环水,湖中栽莲藕。再由厂区向东修一条人行道,在爬桥河上修一座仿古爬桥,上公路,到渔场垂钓。 别墅区:建在湾的南面。 公共活动区:在湾口建办公楼、宾馆、超市、信用社、电信…… 还有很多细节,我就不在这里啰嗦了。 第二天召开支部会议,专门研究规划,恰好华灵均书记来指导工作,也一同参加了。对于规划工作,华书记是走到哪里讲到哪里,总是说,别看是纸上的东西,它最能体现一个领导人的水平和战略眼光呢,是搞好一个地方的建设管总的工作。先由夏雨晴讲了规划的构思,几个干部静静地听着,爬桥村的美好蓝图在他们各自的头脑中展现着:叶青枝说:“在爬桥路口建一座牌坊,上书‘爬桥村’,这个匾就请华书记写,您的字写得好!”华书记笑着。何满香说:“在爬桥路两边栽上树。”钟鸣说:“一些人想在路两边建房子,我就不能批准了。”沿着湾后的路,来到厂区,三面环水,一湖荷花盛开,几座工厂生产,爬桥酒香扑鼻,你莫说,这里还真是值得一游啊!在哪里收门票呢?人们议论了一回:在宾馆旁边设售票亭,一次售票,三次检票,在老湾口、厂区院门口、别墅院门口设检票口,检一次票在票面上打一个小孔。所有的游客走的线路都要别出心裁地设计,包括前往渔场去的那条小路、仿过去的式样建的爬桥,都要自然天成、原汁原味、耐人寻味、能够给人以启迪、以思考。都要栽上树木花草。这还不容易,砍杨树桩插上就是了,我们这里到处是杨树、柳树、构树、楝树,钱都不需要花得。大家畅所欲言,华书记眯着眼睛抽烟,听着,思考着,他认为这个规划的总体构架是好的,只是在如何装点上还大有文章可做而且是必须做好的。听他们谈树的问题,便说:“议论到绿化的问题,我插个言。树哇,有的树一文钱不值,例如我们这里被虫蛀了的老杨树;有的树哇,从树身、树干、到枝叶,浑身上下都是黄金。”华书记尽会讲笑话,看哪里有黄金树?“有哇!有。它就是刘三姐和阿牛在它的下面唱:‘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的大榕树,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阳朔县的遇龙河边,是世界上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天有好多旅游大巴车开往那里,人们买票参观,那棵大榕树真的成了黄金树;还有长寿树,在我们这里很难看到一百年以上的树了,我在广西壮族自治区荔浦县修仁镇街后面的水渠旁,见到三棵古榕树,树龄在七百岁以上,当地的人们把它当神供奉了;不成料当的树,我在广西昭平县县城“西城旅店”旁,看见三棵大榕树,估计在七百年以上,人们把它们当神供奉,有香坛、观世音菩萨像在它的根旁,仔细观察,古榕树只所以能够如此长寿且枝繁叶茂、荫庇世人,一是它的根系特别发达而且独特,离地几米高的树枝上长出了新根须,有的顺着树干往下伸展,红红的、细细的,如发如丝而又充满活力,树干上的根粗粗的,如藤,一层又一层,交织成了网,有些根须干脆吊在半空如棕色的马尾巴向下长,渴望和土地结合,二是喜有流水潮湿的土地,三是它的干不能锯成木板,也不能做檩条,不成料当,成全了它的长寿;因此,我建议在爬桥路的两边及厂区周围栽榕树,当然桂林在我县的南面约一千公里,我们这里的气候是否适宜榕树生长,还有待试种。” 何满香说:“老陈家屋后有一棵树,叫不出名,据说是他的先辈人在外做官时带回来栽的,这棵树不逗虫子,我们可以剪枝繁衍。” 华书记接着说:“厂区内栽上桃、李、樟、桂、米兰、梅。这样一年四季花香不断,爬桥酒从下料到酿制的全过程都浸润在花的香气包围之中,使之香味天成,质量将会更加上乘,名不虚传。” 夏雨晴说:“规划初步定下来以后,还要召开村民代表会议讨论通过,然后报乡人大讨论通过,由城建站交城建委规划科备案。另外还要请人绘制爬桥村现状图、爬桥村总体规划图、爬桥村建设规划图” 钟鸣说:“这一说,得几千元钱开支啊!”夏雨晴说:“跟城建站的站长说一声,要他去县建委乡镇科说一声,有建工学校的学生来实习时,请他们来测量、制作,只是要个生活费的。” 何满香笑了:“昨天都在骂城建站的,今天又要去找城建站做事了! “叮叮叮……”电话来了,何满香接了,是找叶青枝的。“喂,我是叶青枝,您是哪一位?”“我是信访办公室的,你们村里有人集体上访,在这里不走,你一定来把你的人领回去……” 二、 解放思想 村支部委员会会议在小学教室里举行,蜡烛点在课桌上,支部书记叶青枝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小康工作组组长夏雨晴结合在地委党校学习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讨论爬桥村办股份制企业的问题。 村主任钟鸣低头抽烟,叹了口气,说:“夏组长,您来我们村带领群众奔小康,心情是好的,就是怕好心落不到好报,不是我煽冷空气,现在企业没有办起来,就是办起来了,也非垮不可。前些年我们村响应党的号召,举全大队之力,办起了猪场、渔场、酒厂、农科所,简称‘三场一所’,安排工作拖后腿的小队长任场长,老实社员当工人,大队部里办有卫生室、小卖部、铁匠铺、木业社、缝纫社、理发店,还办有食堂,一时间热火朝天,但是,钱没有赚着,只是落了群众的顺口溜:三场一所真快乐,敞吃敞玩敞着喝;弯腰做的肚不饱,挺肚说的把女人嫖!最后全部垮了,连三场一所房子的砖瓦也被人偷走了,集体背了一身债。夏组长,您年纪轻轻,大学毕业,是有前途的人,不要为了别人的法式打破了自己的锣呢!” 支部委员、妇联主任何满香歪着头、靠近烛光看着笔记本发言,说:“夏组长,办股份制企业,发展经济,先富带后富,党员带头富,大家共同富,中央的政策是好的,就怕歪嘴和尚把经念邪了。村里要是办成一个好厂,我的儿子姑娘就业就不需要求城里人了!但是,爬桥村的人心我逢透了,他们是夹着筷子吃肉,翘起腿子骂娘;政府有钱有粮给他就念你好,一转身就骂:干部占特权喏,书记拍马屁哟,妇联主任偷人喏,各种各样的话都骂得出来。集体现在穷得像刀刮水洗一样,都不记着它,只要集体有一丁点财产,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日夜睡不着、生着法子也是要偷光的。过去搞集体,仓库里堆着苕,门锁着,有个社员在竹篙子头上绑钉子,从窗口里伸进去棘出苕吃了它。前前后后一想,免得羊肉冇吃着倒惹一身膻,还是各人的地各人翻,各人的饭碗各人端好些,这集体企业嘛,个人意见——不办。” 叶青枝望着他们,党支部三名成员就有两名主张不办,自己能说什么呢?不办企业,像这样混,是可以混几十年的,几千年,中国的农民不是苦苦地熬过来了么?但是转念一想,共产党培养我一场,三千多人交给我领导,能带领群众混日子么?再说,不为自己活着,也应该争气活得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生当作人杰啊!他望着夏雨晴,说:“夏组长,您是从上面来的,信息多些,意见也新鲜些,请您给我们讲讲吧。” 夏雨晴的一腔豪情像三九天遇上了冷空气似的浓缩着,从大脑到全身心都凉透了,只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还在跳跃,思考了一会,沉稳而有力地说:“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发挥市场在社会资源合理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是国家的一项重大决策。方方面面的法律,规定了商品从科研开发到生产经营的运行轨道。每一个人,每一个企业,每一个单位都将根据自身的条件,根据资源优势,寻找自己的位置,寻求自身的发展,创造自己的事业,追求文明富裕的生活,华西村的人民已经过上了城市化的生活。我们再不奋斗,还像这样在路不通、电不通、自来水不通的环境里挣扎,苦,是没有尽头的!农村是没有住头的,农业是没有搞头的,农民是没有当头的,到时候,将会是能人进城,资金进城,优良的传统进城,只有哈巴残疾人在农村,老人儿童在农村,单身汉子在农村,疯子在农村,农村里房倒屋塌,荒草遍地,危机四伏,村将不村。同志们,我们现在办股份制企业,是在学习全人类发展经济的科学基础上,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集体、个人自我投资、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经济发展的原动力在股东身上。我们这几个人领着大家办成一个盈利的企业,就会带动一批呀!” 叶青枝点点头,宣布:“大家回去炒十斤熟米粉,后天骑自行车出发,到华西村去考察。” 这是一次旅游,也是一次远征,更是学习取经。爬桥村的党支部、村委会的干部们蹬上自行车出发了,锅碗瓢盆、刀勺筷子、衣服被子、油布蚊帐绑在自行车上,干粮水壶带在车上,穿过高山,越过大河,实地考察了华西村,中国大地上正在涌动着商品经济的大潮啊! 人,还是这几个人,心,却完全变了,大家强烈地渴望着办股份制企业,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宏伟构架中创名牌企业,争自己的位置、争运行轨道、争市场、争爬桥村的发展、争人民的幸福生活,像华西村那样,坐高级轿车,住别墅式的楼房,脑子、票子、房子、车子、孩子“五子登科”。考察归来,确定的项目是办股份制酒厂。酒,长精神,活经骨,壮阳补肾,启发智力,而且六千年来世界风行;酒,人民群众喜爱它,双抢时节晚霞满天的时候喝三杯,第二天有劲挑草头;寒冬腊月喝四杯,抵盖五斤重的棉絮;春节喝五杯,吵了架的冤家也成了好朋友,而且酒好不怕巷子深,酒好不怕窖存的时间长,要不然,一九九一年《半月谈》杂志十九期载:中国十大驰名商标中就有茅台牌、青岛牌、五粮液牌、泸州牌,都是名酒啊,占了十分之四哩。最主要的是我们这里长的高粱像鱼的眼珠,白得放光,亮得流油,爬桥河的水绿油油的带甜味,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是个稳赚不亏的项目啊。 村支部、村委会干部联席会议开到了鸡子叫,第二天又召开了村民组长会议,第三天召开了村民代表会议,第四天召开了全体村民大会,才形成了决定,办股份制酒厂。 三、贫穷家庭 叶大山如今虽然是爬桥村党支部书记叶青枝的父亲,人们戏称他是“太上皇”,其实,他哪里润过“太上皇”的味呢,何曾过个一天舒心日子呢!夏雨晴住在他家,和他上下房,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想在心里,本是父女俩住的屋子,来了这个青皮后生,淡吐不俗,英俊潇洒,给村里带来了活力,给他的家庭却罩上了一层阴影,成天和叶青枝一块研究工作,开会到深夜回来,谁能担保不出事?就是不出事,也好说不好听啊!叶大山喂了牛,默默地走到爬桥头,回想着几年前的往事,思念着老伴、儿子、媳妇、孙子,心里像刀绞,眼泪不住的流……。 那是1988年5月26日,叶大山穿着蓑衣、戴着高粱篾帽子在耕田,牛吼着气,白色的唾沫挤在嘴边,他一步三摇犁辕,鞭子呼呼地打在牛的背上,耕了几个圈,牛倒在水田里不走了,他用鞭子打,牛翻了个身,吼气不赢,涌起黄色的细浪,他骂道:“入你姐姐,邪完了,连你也不服老子管了!”又一鞭子打过去,牛蹬脱了轭头,低着头、横着眼向爬桥河奔去,他上气不接下气望着牛长叹一声:“哼——,”眉角脸颊都是恨,皱纹爬满饱经风霜的圆盘脸,口呈椭圆形,两排整齐的牙齿咬得咕咕响:“入你姐姐,连你也不服老子管了!”牛在河里困水,抢着吃水草,叶大山不会游泳,望着牛骂了一会,在河里捧水喝了,向爬桥走去,到河对岸去赶牛,遇着他的老伴陈金香紧紧拉住亲家母的手,说:“亲家,我们都是养儿养女的人,您就让丽丽姑娘留在我们家吧!” “呸!我跟你是亲家?你也不屙泡尿照照这屙屎不生蛆的地方?”孙母拉着女儿丽丽往应天公路上走,小孩子只哭:“妈妈!我要妈妈!!”他的脚、手白白胖胖红嘟嘟的,透过皮肤可以看见内面的血液,小孩子乱蹬乱爬:“妈妈,我要妈妈!”孙丽丽望着哭喊的儿子,流着泪,说:“妈妈,您让我留在爬桥村吧?” “什么,你还想在爬桥村?老娘找你花了几百元钱的车费,你还不跟老娘回去。” 叶大山见儿媳妇被外地来的人拉着往爬桥上拖,又见宝贝孙子在坎子路上望着妈妈爬着、哭喊着,抱起孙子,拦在爬桥头,孙母见了这个脸像枣树皮的老头,吓了一跳,问丽丽:“他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公公,这是我的儿子。” “什么?你和叶壮那不要脸的都有儿子了?”孙母气得只颤,说:“老子把你读得高中毕业,指望你成龙上天的,你跑到这个穷地方来,叫我怎么活啊!”她边哭边拖着孙丽丽向爬桥头闯来,叶大山抱着孙子双膝跪在桥头,老泪纵横,央求道:“亲家——,您——您行行好,让丽丽留在我家吧?妈妈不能没有孩子,孩子也不能没有妈妈呀!” 孙母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绕过外孙,拖着女儿过了桥,钻进了停在应天公路上的汽车…… 叶壮挑了麦草头回家,听说妻子被人拉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跨过爬桥、跳上公路,追赶汽车,孙丽丽见爱人追来了,求司机停车,孙母不同意,汽车一溜烟开走了,叶壮哭了一回,转来一头撞向爬桥,鲜血溅红了河水。 爬桥河的水啊, 汩汩地流, 爬桥人的幸福盼何日? 叶壮血溅爬桥头,叶大山慌忙放下孙子,背起儿子向村卫生室跑去,脸色白卡了,扑倒在地上,又继续往前爬,陈金香把湾里人喊来,把儿子送到卫生室抢救,半夜里叶壮醒过来一回,微弱的声音呼唤:“要我的妻子!要我的儿子!”叶大山这才醒悟过来,孙子丢在爬桥头。家里、湾里找遍了,没有找着孙子,拿着手电筒在爬桥头的水沟里找,孙子溺死在水沟中,他抱起孙子,悲天呛地哭嚎,陈金香一见白鱼一样不能动弹的孙子,笔挺挺地像门板一样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就再也没有起来了,她眼睛圆睁着,缕缕鲜血从鼓出的眼球边缘渗出来,眉骨眼眶乌紫了,带满了愁、带满了恨、带满了舍不得的丈夫、儿女亲情、带满对爬桥村左邻右舍的思念,离开了亲爱的爬桥村,叶大山赶紧把信在地区高中读书的女儿叶青枝回家奔丧。 叶青枝面对着母亲的棺材、侄儿的匣子、哥哥的遗体和嫂嫂的空房,悲哀像拍岸的惊涛抽打着她的心,完了,全完了,我家就像这样败下去么?不!我要好好读书,建设家乡,让他们爬出穷窝,富起来!1988年7月7日8日9日,叶青枝参加了高考。暑假中,同班同学华杰来到她家,叶大山见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来到家里,已猜出了八九分,连忙杀鸡宰鹅招待贵客,席间,华杰举杯祝福说:“青枝,我们的学生会领导兼四班班长,祝你考取北大!”叶青枝喝了酒,双手捧酒瓶站起来,为老爸和华杰酌满酒,说:“华杰,祝你考取清华!”喝了个杯底朝天,华杰和叶青枝为叶大山酌满了酒,同声说:“爸,祝您健康长寿!”叶大山喜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啊,好啊,都好啊!” 八月中旬,华杰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来到叶青枝家,叶大山杀羊宰甲鱼、冬瓜炖鳝鱼火锅招待贵客。 太残酷了,叶青枝名落孙山,连中专也没有考取。要不是家庭的突发事件给她精神上的沉重打击,她决不会败得这么惨。她曾经力图在城里找一份工作,终究因为一无得力的亲戚作靠山,也无厚资送礼打砣子,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爬桥村,睡了三天三夜。 轭运和苦果总是向竞争的失败者袭来。华杰第一学期写来一封信,叶青枝读了,哭了一夜,把信投入火中烧掉,华杰,你瞧不起我这个农民算了,我当农民偏要当个像样的农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自己跌倒自己爬起来。她承包了二十亩鱼池,另外在池边挖了一口鱼苗池。春天,叶大山在爬桥湖做鳜鱼靶,先绞来一大捆牛尾巴草用绳子系紧,下端系上木桩,用丫篙把木桩扎进淤泥中,把草靶固定,然后把一头有籇须的花篮用竹片固定在草靶中央,让花篮的须口朝天,对着星星、对着月亮、迎着朝阳,鳜鱼在草靶上扳籽时,朝天一冲就向靶中钻去,钻进了花篮中,叶大山将草靶取回,放入苗池孵化,把鳜鱼苗单独喂养,到渔场买回鳊、白、鲤、鲢、草鱼苗,割草养鱼。在鱼池埂上搭好棚子,养了一条狼狗,白天用链子锁着,夜晚开锁防盗,第一年获利五千元,第二年获利一万元,这年冬季,叶青枝被县妇联评为三八红旗手、新长征突击手,出席了地区的劳模会,乡党委书记培养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发文件让她主持爬桥村的全面工作,她暗暗发誓:华杰,你瞧不起我这个农民去毬,东方不亮西方亮,除了太阳有月亮,只要人不倒志,天底下还愁找不到两个脚的男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你瞧不起我,我偏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牛屄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酒不是写出来的,是粮食和酒曲酿出来的。想把爬桥酒酿出来,卖出去,把钱赚回来,必须要有全新的思维模式,要有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管理,要有一流的技术,要有一流的原料,要有一流的包装,要有创新的销售模式和方法,要灵活机动地抢占市场,让爬桥酒成为智慧的结晶、人类的礼品、千家万户餐桌上的佳酿。我的天,谈何容易? 夏雨晴从县农委干事到爬桥村任小康工作组组长,抓股份制经济试点工作,给爬桥村的人民带来了希望,但是一无资金,二无设备,只有一个人夏雨晴,把他卖了也换不回一台设备。钱、钱、钱,钱从哪里来呢?他急得团团转,头上冒汗,恨不得在爬桥头抢劫,但是农民苦啊,抢他们,他们也是没有钱的。 月光清澈,波光鳞鳞,荷花盛开,香气袭人,夏雨晴喝了酒以后漫步在爬桥河边,脱光了衣服下河游泳,邪乎,一个甲鱼咬住了他的脚趾,摔也摔不掉,捉回家,叶大山称了,有四斤半,提到街上卖了一千零五十元钱,他喜出望外,下湖捉甲鱼。 发展经济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它是经济战线上的一场战争,但是决不同于过去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它虽然不是那样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但是它的旷日持久、它的成功与失败、它牵动着人的心血、它能够把人的骨头磨成绒,从某种程度上讲,它比用飞机大炮、导弹进行的战争还难;发展经济是人人都寐梦以求的宏伟事业,但是决不会是梦想就能成真的容易事情,说个不好听的话,原来各级组织强有力地推进乡镇办企业,到头来,一个一个全垮了,连地区一级、县一级办的厂都改了制,卖给私营老板经营了。用过去搞集体时的一套思维模式、大哄大嗡地办酒厂只能是白日做梦,诚如钟鸣主任所说的,酒厂现在没有办起来,就是办起来了,也非垮不可!究竟怎么办?夏雨晴苦苦思索着,查阅着世界上成功企业家的秘诀……这一次下湖捉甲鱼,只能用经济管理的办法——每一个人捉的甲鱼,按照甲鱼的等级、定出合理的价格统一收购,到广州去卖了以后,除去开支,作为个人的股金投资办厂,简言之,一切按经济规律办事,每一个环节都用经济作驱动力。 秋旱连着伏旱,爬桥湖周围的抽水机日夜抢水,湖底一天露出一大截,这天夜晚,农历七月十五的月亮把田野湖面镀上了一层银,叶青枝穿着圆领衫、旧长裤,裤脚用绳子系紧,领着爬桥村的一百多名青年小伙子下湖捉甲鱼。爬桥湖是赵子龙率军过过的湖,淤泥深不见底,靠湖边的淤泥已经晒成了伢口样的裂缝,越向湖心走,越是站不住脚,渐渐地漫了脚背、没了小腿,浩了一截,淤泥齐大胯了,再向前浩去,淤泥齐胸深了,叶青枝吓慌了,乱蹬乱爬,渐渐地淤泥齐了口丫,越陷越深……,也是叶青枝不该死,遇上了双手双脚贴泥、肚皮贴在泥上爬行的夏雨晴,他说:“叶书记,再像你那样挣扎会陷入湖底的。来,你扑在我的身上,共同爬出来!”叶青枝羞涩地抱住他的腰,双脚用力蹬,总算爬出了淤泥坑,她全身扑在夏雨晴的身上,喘着气问:“夏组长,您怎么没有陷进去呢?”夏雨晴回答说:“我的全身扑在淤泥上面,受力面积大,压强就小,所以陷不进去。”叶青枝抱着夏雨晴的腰贴着耳朵说:“还是您的物理学得好、用得活。”她学着夏雨晴的样子,全身扑在淤泥上爬着捉甲鱼。月光底下,一百多名青年扑在淤泥上爬着、就着月光搜寻着,陈五毛说:“叶书记,你只有两只脚,我们有五只脚呢!” “什么?你有五只脚?” 叶青枝边爬边回答:“是人,只有两只脚,你们怎么会有五只脚呢?”她想了想,弄不明白,也不言语,专心专意捉甲鱼,她的脸贴在淤泥上往前瞄,甲鱼的背在月亮下面闪光,它们也在往湖心爬呢,她爬过去,抓住甲鱼,甲鱼扭头咬住她的手,疼得只喊:“哎呀——,甲鱼咬我了!甲鱼咬我了!”夏雨晴爬过去,紧紧地捏住甲鱼的喉管,甲鱼松了口,把甲鱼放进她的网袋里。夏雨晴说:“捉甲鱼哪能象你那样捉法?你看,”他的网袋中已经有五只甲鱼了。 “您是怎么捉的?” 夏雨晴说:“你跟我一路爬,看一看就知道了。” 见甲鱼在淤泥上爬,夏雨晴伸手把它的屁股一翻,甲鱼仰面朝天,它伸长脖子攒劲翻身时,夏雨晴伸手抓住甲鱼的脖子放进网袋中。 “啊,我学到了,”叶青枝笑了,继续向湖心爬去…… 捉了一千多斤甲鱼,用麻袋装好,叶青枝领着十二名青年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挑着上了火车,一日一夜到了广州,卖了二十多万元,叶青枝提着钱包,心里沉甸甸的,不时摸一摸。火车票难得买,人稠挤密,一个小伙子抢了叶青枝的包就跑,她拼命追赶,夏雨晴气得眼冒金星,一边追,一边死死盯住那个强盗,看看快追上了,强盗将提包传给接应的,叶青枝领着蓑衣兵仍旧往前追,接应的强盗若无其事的往回走,夏雨晴照准他的眼睛一拳打去,夺回了钱包,喊:“叶书记,转来。”蓑衣兵们转来了,护着钱包。大雨涮涮地下着,夏雨晴把钱包丢进麻袋里让他们挑着,他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向车站挤去,夏雨晴打着伞,牛皮筋凉鞋、米色长裤、白衬衫、红领带,端庄的脸上挂着与强盗斗争胜利后的喜悦,浓眉大眼更加炯炯有神,步履更加敏捷;叶青枝穿着绿底粉红色牵牛花连衣裙,奔跑争斗后的脸庞宛若出水的莲花红润白皙,和夏雨晴共一把伞,密切注视着蓑衣兵,边走边说:“夏组长,人差点吓死了,心里乱慌乱跳。” “胆小鬼。” “真的,哪个说假话是小狗,不信,你摸摸。” 夏雨晴笑了笑,摇了摇头。叶青枝自知说漏了嘴,一股幸福的说不出的暖流涌遍全身。快进火车站了,他们脱下蓑衣,夏雨晴说:“穿上蓑衣挤,而且要抖。”看着蓑衣兵进了火车站,旅客们怕弄脏了衣服,纷纷让开,他们才上了火车,对号入座,挤在一块,把麻袋放在茶几下,用蓑衣压着,叶青枝还不放心,用脚踩着。夏雨晴一上车就靠在椅子上睡觉,蓑衣兵们打扑克,吃了盒饭,连日的辛苦,他们熬不住,睡着了。叶青枝死死踩住麻袋,熬到了深夜2点,强打精神看了一下四周,车厢内昏黄的灯光下,旅客随着火车轻轻地摇晃进入了梦乡,有的斜靠着,有的歪着身子躺着,有的睡在座椅底下,女人压着男人的腿,男人靠住女人的肩,不管他们相识不相识,旅行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瞌睡逼着人体谋求休息,睡得那么香甜,头发散了,涎从口里流出来,用手背一揩,歪着脑袋又睡。叶青枝长到23岁,第一次同异性挨得这么紧,而且这个人来爬桥村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的才华、他的魄力、他的工作方法、他遇事不慌的谋略,特别是他对农民事业的执著追求的赤诚的心深深感染着她,影响着她,淤泥中要不是遇着他把自己救出来,也许葬身湖底了!她也曾想过,夏雨晴才26岁,如果不是有妇之夫,和他结成终身伴侣,爬过人生的激流险滩,登上人生的光辉顶点,让人生、爱情、事业交织在一起闪光,造福别人,也光耀自己,才不负此生,才是有滋有味的活着,但是她不能。 卖甲鱼挣回了二十多万元,按照各人捉甲鱼的多少,分别记在了各人的名下,作为股金投资办酒厂,本是一件大喜事,但是陈五毛不同意,他说他捉的一只六斤六两重的大甲鱼是甲鱼王,当时卖的是一千元钱一斤,卖了六千六百元,而其它的甲鱼只卖两百五十元钱一斤,应当特级特价特别处理,他共捉了二十斤零六两甲鱼,按两百元一斤算,股金为4120元不合理,应该还加上甲鱼王多卖的4950元,合起来应该是9070元才合理。对于陈五毛提出的问题,叶青枝召开了专门会议研究,有的说是小农经济思想作怪,有的说是农民爱钻牛角尖的习惯势力,还有的说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陈五毛的爷爷是富农,这个富农的孙子就是想破坏村里办酒厂!究竟怎么下定论?七扯八拉了一回,莫衷一是。夏雨晴笑了一回,说:“社会前进了,我们的思想要跟着前进。怎么能扯上阶级斗争呢?地主富农摘帽都十四年了,我们还是用老眼光看人,不能啊!想办成一个企业,就应该像陈五毛这样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只有这样,企业才充满活力。我的意见,按陈五毛的意见办,给他记9070元的股金。” 钟鸣主任气乎乎地说:“这看搞么事啊?过去批判的搞臭了东西,现在又香起来了!” 二十万元现金,在一九九三年对于一个穷村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叶青枝和夏雨晴喜滋滋的到工商局办爬桥酒厂的营业执照,工作人员翻出红头文件,说:“生产经营性公司……最低限额为50万元;”他们顿时傻了眼,还差30万元!到哪里去找钱呢? 五 同学情深 世界上什么话都好说,就是一行难得开口——借钱!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是到了万般无奈,夏雨晴是不会到银行去开口办贷款的,他特地买了10元钱一包的红塔山牌的香烟,脸带微笑,找到农行营业所主任,提出了办理贷款的请求,农行主任说:“办贷款,可以;只是要有有价证券作抵押,如国库券、城市房产证。” 夏雨晴苦苦哀求道:“我是一个小国家干部,哪里有什么有价证券呢?现在是爬桥村小康工作组组长,有工作证在这里。” 农行主任看了一会,哈哈一笑,说:“这个么?半分钱也值不到。” “我跟你说,夏干事,这些东西半分钱也值不到。”农行主任被别的顾客接走了,大概是有酒局等着他去。 夏雨晴在农行的柜台前气得只颤,口吐白沫:“这些东西都是在起一个共同的作用——证明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为什么连半分钱也值不到?” 夏雨晴几乎是爬回家的。 找银行没有贷着款,找几个同学也没有借着钱,回家怎么向妻子开口呢? 陈晚霞见丈夫回了,眉毛眼睛都笑眯了,说:“你是怎么舍得回的?”做了几样好菜,买回了酒,往他的碗里夹菜,心疼的说:“看,把你累得又黑又瘦。” 夏雨晴望着妻子,叹了口气,说:“农民的儿子,终究是农民,当了小康工作组组长,想干事业没有经济作后盾,难哩!” 陈晚霞望着五十六天才回家的丈夫,问:“喝酒嘛,想什么心事呢?”夏雨晴苦笑了一下,说:“想钱哩。” 陈晚霞为夏雨晴添了酒,说:“你哟,我说你哟,农民的儿子混成个国家干部就不错了,莫想当官,一生的莫想当官。听别人说,当官是最难的,爬到个副局级,搞不了几年又要退休,混日子混到进火葬场……喝酒、喝酒,”陈晚霞把肉夹进丈夫的碗里。 夏雨晴望着妻子,说:“我不会当官,只是眼前遇上了困难,差钱。” “那……怎么办呢?” “晚霞,我找银行贷款,他要有价证券作抵押,城市房产证也可以。” “什么?你的意思是想把这房子抵押出去办爬桥酒厂?” “是的,”夏雨晴恳求的眼光无异于饥饿的婴儿望着妈妈。 “你的心太狠了吧?雨晴!这房子是我爸、我妈辛辛苦苦劳动,积一生的血汗买的,你抵押出去了,叫我们一家人在哪里住呢?你想想,你到爬桥村当小康工作组组长,组员呢?光杆组长一个吧? …雨晴,猪也该你猪,你也是猪得不同人样!我劝你哟,还是学聪明点,顺潮流,为家里捞点钱,不要管什么爬桥不爬桥啊!” 夏雨晴不再言语了,低头吃饭,第二天走时,拿了房产证作抵押,办了五万元贷款提回了爬桥村。 夏雨晴根据县委书记华灵均的指示,到贵州仁怀县茅台镇,重点是学习研究茅台酒的生产工艺。茅台酒“经过数千年一代又一代的探索、实践,创造性总结了一套科学、独特、完整的茅台酒酿酒工艺体系,这一套科学、严密、完整的工艺,共为40个字。即:端午采曲,重阳投料,高温制曲,高温堆积,高温流酒,长期陈酿,精心勾兑,七次蒸馏,八次发酵,九次蒸煮。这样就形成了国酒茅台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空杯留香持久,不上头,不剌喉的独特风格。”(载《中国青年报》2000年12月29日)。 陈晚霞下班回到家里,见房产证没有了,抱怨道:“你这个魄掉在爬桥村的夏雨晴啊,你怎么这样猪!别人都在千方百计贪污、搞鬼、建私房,为儿女留私产;你却把父母的祖业往爬桥村里拖……猪也该你猪,你真是太猪了,真是死不悔改的猪脑筋,你叫我怎么跟你一块过啊?”慌忙往楼下跑,一不小心,脚瘸了,倒在地下,疼得冷汗只淋,挣扎了几回,站不起来。她急,她恨,夏雨晴,你……你是喂了26年的一头蠢猪啊!望着一对对男男女女挽着胳膊从眼前走过,自己却无力站起来,哭道:“夏雨晴,我嫁给了你,是一生的都划不来哟!”她疼痛得昏过去了。 一个过路的青年见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只滚,抱起她,叫了一辆出租车,送进医院,放在条椅上躺下,为她挂了号、交了费,再到急诊室,医生说:“要动手术,先交了费再去拍片。” 陈晚霞见抱自己去拍片的是高中的同学万清元,感激的泪水往下滚,说:“清元,苦你了!” “没……没有什么。” 陈晚霞听见医生说要交住院费,双手拉住万清元说:“我是塑料厂的工人,有公费医疗证。” 医生说:“人民政府发了文件规定,公费医疗亏空,公费医疗证作废,必须先交钱,后治病。” 陈晚霞痛苦地摇摇头,回答:“没有钱。”又转眼望着万清元,求道:“你背我回去吧,不要紧的,拖几天会好的!”眼眶内一泡泪水打转转。 万清元搜出五百元钱交了住院费。 医院规定,受术者必须由家属签字担保,才能做手术。万清元打电话到酒泉乡,办公室秘书说,爬桥村没有电话,听说夏雨晴到贵州茅台酒厂去了。 陈晚霞痛苦的说:“清元,你代表他签字吧!”万清元才签了字,医生把陈晚霞推进了手术室。 万清元和陈晚霞从小学、初中、高中是同学,又是同乡,1986年8月,一个星期日的黄昏,万清元背着水车回家,岔路口见到了陈晚霞,只见她的头发飘在肩后,左手提着酒瓶,右手提着青裙子,匆匆回家了;他背着水车,望着她飘在冲田小路的暮霭中,进了树影绰约的湖滨小村庄,白色的点点还在闪亮,暗暗发誓:“晚霞姑娘,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结婚。” 高考以后,他们俩漫步在校园里,倾吐了心声。高中毕业,将步入人生的转折点,要么升大学,要么踏入社会,如花似玉的芳龄,扎实而比较全面的基础知识,完全有能力创造辉煌灿烂的生活了,十一年的同窗情谊,*5高考卸重后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俩颗火热的心激烈地跳动,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哪知陈晚霞高考名落孙山后心恢意冷,她怕万清元大学毕业后瞧不起她,在塑料厂找了份临时工,草草地同夏雨晴结了婚。 万清元得到这一消息,如同竹签钉进了手指,心肝肉疼,哭湿了枕巾。爱情的失败,使他迷茫,也促使他异常冷静的思考,怀着求偶的心发奋学习,只有读书,背水车时见到她的美丽形象才在头脑中退出;书本一合,又浮现在了眼前。大学毕业以后,创办了公司,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万元的资产了。钱,可以成千成万地赚,也可以流水一样地花,但是意中人却不能,永远只有一个她,她黄昏时打酒回家的身影像一幅油画挂在心中,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美丽。十一年同学的相互照顾,相互勉励,荷花湖的合欢嘻戏,深情像窖藏的美酒,随着时光对生命的砥砺越来越醇厚香甜。 万清元守护在陈晚霞的病床前,默默无言,看《沉默的羔羊》,夜晚,她要解手,万清元把她抱到厕所,她右腿粉碎性骨折,不能站,只能靠在他的肩头,睫毛上闪着泪珠,说:“清元,苦你了……” “没……没有什么,人之常情嘛!”万清元把她抱回病房。 陈晚霞痊愈以后,听说爬桥村发生了食物中毒案件,心里总放心不下多日不见的丈夫,来到爬桥村,高跟皮鞋的后跟在牛坎子路上掰掉了,打着袜脚板,提着皮鞋问到了夏雨晴的住户,他开会去了。钟鸣、肖冬英听说夏组长的爱人来了,把她请到家中,杀了母鸡,晚上请叶青枝、何满香一同陪陈晚霞妇夫吃饭,肖冬英说:“陈家妹年纪比我小不了几多,还像画纸上的人一样漂亮。”陈晚霞笑了,回答说:“嫂子尽会说笑话,听说雨晴中了毒,人都急老了。”何满香说:“好急,我要是有您漂亮的话,像这样一把几个月不回家的男人,要也可,不要也可,还怕哪里找不到一个两个脚的疼自己的男人!”一席话,说得人们哈哈大笑。肖冬英说:“难怪你跟苟哥俩人睡一头绞麻花的呢!”“绞呢,么样?你不绞,伢是哪里来的呢?” 钟鸣起身敬酒,说:“夏组长,陈家妹,没得好招待,一点心意,请您们赏脸!”一一酌满后,先喝了。 陈晚霞喝了酒,酒在喉笼里烧,夏雨晴教她不能喝得太急,肖冬英夹菜给陈晚霞。 叶青枝跟何满香碰了杯,说:“何主任,计划生育工作,后天计生委要来检查,‘一票否决’,不能马虎的。您做一下工作,要回娘家的姑娘抱着孩子到别处避一下,还有,帐、表、册相对,宣传提纲入户,计划生育公开栏的内容都要补充、完善,不能出岔子啊!” “你放心,我的叶书记,我是老接生婆,还会抠破了尿泡?负责任不会出问题。”举杯相碰,喝了个杯底朝天。 陈晚霞望着何满香,暗暗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爽快人。 叶青枝为陈晚霞、夏雨晴等一一酌满酒,说:“嫂嫂,我借冬英姐的鸡汤,接您的风;明天,我下湖捉甲鱼招待您!先干为敬,”一口干了。 “谢谢你,叶书记,”陈晚霞喝得眼泪流,一口干了。 肖冬英为陈晚霞酌满酒,双手举杯,说:“陈家妹,您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能在我家做客,是我前生的敲破了木鱼的。我真想跟您结成干姨娘,等我的儿子长大了,还要沾您的光,安排进城工作的,来,干一杯!” 见她诚心诚意的样子,陈晚霞不便推却,又喝了一杯。想想她的盛情,又想想自己的处境,一个国营小企业的临时工,近几年来只能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哪里有能力安排她的儿子呢?她这是把酒盲目地在跟无权的人敬啊!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能实话实说吗?不能,只好点点头,笑了。 党支部的几个成员殷勤地敬酒,陈晚霞拗不过主人,老老实实喝了几杯,只见她脸腮似花,酒窝如酡,透过白皙的肌肤可以见到鲜红的血液,闻得到芬芳的酒香,叶青枝把她接到家,舀水她洗了,安排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叶大山坐在堂屋中抽编织袋的筋搓绳子,他老人家怕新来的陈晚霞妇夫在他家圆房,坏了他的屋梁。爬桥村有个老规矩,自家的房子,宁可给外人停丧,不可给外人成双。 叶青枝说:“爸,您刚害过病的,早点休息。”叶大山嗡声嗡气地回答:“我的事,不要你管,”仍低头拆编织袋,搓绳子。 陈晚霞同叶青枝睡一张床,辗转反侧,越睡越清醒;夏雨晴在间墙后面的房里看书,翻书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想像着自己不在这里时,这间屋子就是他们三口人出进,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挨挨擦擦,和和美美,隔着间墙睡在床上可以叙家常……。 叶大山把板凳挪到陈晚霞睡的房门口,嘱咐说:“晚霞姑娘,住乡随俗啊!” 陈晚霞瞄了一眼耷拉着脑袋搓绳子,眼睛还不时眨一下的叶大山,说:“雨晴,我们回家去吧,‘但得一个并蒂莲,强似状元及第’,这爬桥村的小康工作组长,我劝你别当了!回家去吧,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说着穿衣起床。 月光底下,带露水的风沁人心脾,小虫唧唧地叫着,陈晚霞靠在夏雨晴的肩头,说:“雨晴,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家?” “想啊,晚霞,等爬桥酒酿出来了,卖出去,赚了钱,还清了债务,建成了爬桥宾馆,接你来做客。” “接我来做客?”她惊诧地盯着他,心想,你同叶青枝朝夕相处,一口锅里吃饭,一间屋里睡觉,又是为了一个共同的事业,共同的理想,我不在这里时,你们还不是打伙成家,美美地过。 夏雨晴坐上草堆,望着妻子说:“我想家,但是我更想事业。男人不建立自己的事业,一切都是白想;空想家,家将不成为一个家,想,也是白想。姜氏劝夫曰:‘怀与安,实败名’,我劝你读读《左传》。” “我才不管左转、右转呢,我只晓得人家像我们这样年龄的夫妻一路出,一路进,晚饭后进舞厅,华尔滋、伦巴、探戈,抱着转、搂着转、嘴挨嘴贴着身子转;我下班后只能围着锅台转,晚上扶着床边转,房产证也被你拿来了,沉重的生活负担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我怎么转得动啊?我的雨晴!”陈晚霞越说越伤心:“要名,名是能够吃?还是能够喝?你还是要实惠一点,多为家里捞钱啊!” 夏雨晴扶住妻子的肩头,安慰道:“晚霞,爬过雪山,就是延安了,胜利在望了,到那时,彩电、冰箱会有的,楼房会有的,只要把爬桥酒酿出来了,占领一定的市场份额,这里修五星级的宾馆接待你。” “莫说那些悦矮子心的话——雨晴,到那时,你胜利了,功成名就,你就另娶新欢了!”陈晚霞哭着。 “晚霞,我们的小孩子都快上学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我就是我,一个农民的儿子,要报答农民的养育之恩。” “别自我标榜了,夏雨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你是一个犟jb入死牛、还说牛发瘟的人,你的理想不实现,你会吃不香睡不着的;一旦发现谁做错了事,欺骗了你,你想千方设百计也是要报复人的人。只是官场上风风雨雨的吹打,把你磨练得老辣、深沉、藏而不露,各种各样的书籍教你智慧,你报复了仇人还不动嘴、不动手、仍是一副君子相罢了;其实,你的内心深处比强盗还脏,强盗只是偷钱偷物,你呢?你是一个想偷国的人!” “冤枉,这是天大的冤枉!想不到连妻子也不理解我啊。” 他们默默地走着,桥梁工地上工人们正点着电灯加夜班,焊花朵朵,一座雄伟的钢筋混凝土大桥正在爬桥河上矗立起来。好不容易望来了早班车,陈晚霞搭上车,望了一眼头发挂满露珠站在路旁挥手的夏雨晴,连手也懒得抬起,就靠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回家了。 陈晚霞日日盼夜夜等,夏雨晴仍不回来,叶青枝姣美的形象在脑际萦绕,想到《诗经·氓》中那位可怜的女子,陈晚霞伤心地哭了。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先抛弃你;嫁给了你,我落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落到。如今人人都在向钱看,一心想着贪污、搞鬼,捞钱建私房,你还死死抱住工作不丢,还想着农民的疾苦,带领穷人脱贫致富奔小康;不说捞外快,连房子都把你抵押了。寂寞,夜夜的寂寞,陈晚霞想起了高中的同学万清元,他有上千万元的资产,钞票用保险柜装,私人买有小轿车,富得流油,至今还钟情于自己,他是怀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在熬啊?!想到自己的第一个恋人,而且至今痴情不改苦苦等待着自己的恋人,再也睡不着了,穿衣起床,来到万清元的家,轻轻敲开了他的门,万清元一见她来了,连忙把她迎进屋,问:“夏干事回来了吗?” “没有。” “你这么晚来,有什么要紧事?”万清元不知所措。 “清元,苦你了!” “没……没有什么。” 陈晚霞扑在他的肩头,哭道:“清元,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毕业后的生活吗?” “哪能不记得!”万清元咬住她的肩头,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儿直滚。陈晚霞哭着说:“清元,我今生今世没有什么报答你,只有这颗破碎的心!” “晚霞,你是有丈夫的人啊!” “不,有丈夫的人更加能体贴没有妻子的人的痛苦!” 人世间最难忘的是“第一”,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结合……,它比金子还珍贵,比美酒还甘醇,它是金钱买不到的纯洁和温馨,陈晚霞不顾一切地钻进万清元的怀里,万清元紧紧抱住了她……。 注:*4,夹干肉,指屄。 *5,当时小学是5年制。 九 美酒飘香 爬桥酒酿出来了,发请柬到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地,请酒泉乡在外工作的干部、知识份子、发了财的商人、企业家回老家作客。 华灵均的卧车领头,几十辆轿车驶向爬桥村。 叶青枝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陈五毛穿着老板服,头发梳理得贼亮贼亮的,何满香特地把头发烫成了大菊花型,钟鸣打着领带,穿着西服,夏雨晴换上崭新的西服在爬桥酒厂迎接客人。 客人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酒厂,现代化的酿酒设备,精美的酒缸,防伪包装,尤其是对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感兴趣,这些条文清楚明晰地规定了每个干部、职工的责、权、利以及各自的操作规程,它像宇宙间每颗星球的运行轨道一样交织成了一幅经济发展的立体运行图,给每一个人提供了施展才华的空间,让大家自由地、充满活力地、立足本职又向往未来地劳动着、奋斗着。 盛大的酒宴在爬桥村举行,华杰被安排坐在县委书记华灵均的右手边,夏雨晴陪坐华杰的右手边,华灵均把何满香的爱人苟哥拉到了自己的左手边坐下,介绍说:“苟哥为了办酒厂,把房子作价入了股,他跟何满香嫂子睡在猪栏里,大家说该不该敬酒哇?还有,苟哥是我的好朋友,那年正月初一,用螺丝壳当酒杯,在猪栏里度过了春节……苟哥,你把一生都献给了人民,我祝你和满香嫂百年合好!” 人们欢呼着,高兴地品尝着爬桥酒,没有郎酒的糊味,没有五粮液的淡雅,没有茅台酒的缠绵,又似乎都有,有它们的精华,有高粱、糯米的天然清香和细腻柔和…… 席间,华杰询问了酿酒的工艺过程,苟哥作了讲解,他边喝酒边介绍:“酒料经津泡、淘洗、蒸熟、调温、拌曲、发酵、装进缸里面存酿、酿制好了之后,上甑蒸馏,酒是酒料受高温变成了蒸气向上蒸发,在上面遇到冷却水后变成了酒珠顺着锅底流进馏酒器,再经过细管子流出甑外进酒坛子的。第一锅冷却水馏出的酒,度数特别高,烧得燃,而且含有高浓度的甲醇,有毒的,是不能喝的,这个酒俗语称为‘头子酒’,500斤料出得6斤,要单独放起来。第二锅冷却水馏的酒就可以喝了,” “这就是‘二锅头’?”华杰叮着问。 苟哥摇摇手说:“这不是‘二锅头’。” “那——,什么样的酒才是‘二锅头’呢?”华杰打破沙罐问到底,因为各色各样的‘二锅头’酒太著名了,他现在遇到了做酒的把总师傅,必须问个清楚明白。华灵均书记下位到各个桌子上向人们敬酒去了,他们在这里边喝边叙,苟哥接着说:“酒馏到后来度数就慢慢地低了,25度以下就淡了,有酒味,但是不好喝,这个酒要接下来,叫‘尾子酒’,也要单独存起来。” “那,什么叫‘二锅头’呢?”夏雨晴问。 苟哥说:“待‘头子酒’和‘尾子酒’聚到一百多斤时,在酒甑里面放上一个敞口容器,把‘头子酒’、‘尾子酒’倒入容器中,第二次蒸馏,这样馏出来的酒,才是‘二锅头’。” “啊——!”华杰长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市场上的‘二锅头’大都是冒牌的。” “那是自然的,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二锅头’酒呢?我们现在喝的是真正的‘二锅头’。” 华杰用心品尝着,香、绵口、舒服、不干、不辣、不燥,进口时像吞雾的,“好哇,真是好酒。” 苟哥眯着眼睛说:“这酒哇,馏出时在45度以上的酒都好喝,这一等级的,我们把它叫做佳酿吧;45度以下到25度之间我们把它叫做普通的酒。” “你们现在把这个酒是怎么样出售的呢?”华杰为夏雨晴敬了酒,问。 夏雨晴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问。” 苟哥说:“我们现在是把酒统统倒进一口大酒缸里,一搅,用量酒器一量,42度就装瓶销售。” 华杰点点头,品尝着蒸甲鱼。 叶青枝、陈五毛单独向公安局陈局长敬了酒,提出了一个请求:“陈局长,请您在我们爬桥酒厂设一个警务室啊!” “为你们发展经济保驾护航?这是上级公安部门对我们的要求,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嘛,应该的,我回去就安排。”陈局长很干脆,当机立断。陈五毛说:“我跟您是一笔难写,为了加深您的印象,您喝一口汤,我喝一满杯酒!行吗?”陈局长起身,笑着说:“陪你这位总经理,我怎么能喝汤呢?来,满酌,我先喝。”陈局长一仰脖子喝了,陈五毛喝了,双手握住陈局长的手,说:“陈局长,您没有官架子,是我们的好局长!” 华灵均、叶青枝、陈五毛、钟鸣、何满香、夏雨晴向客人们敬酒,爬桥村的男女老少为客人们烧茶、敬烟、剖鱼、杀鸡、洗菜、煮饭、做菜、端菜……比过年还热闹。 叶青枝到一桌桌敬了酒之后,来到华杰的身边坐下,说:“华杰,我今天要特别向你敬一杯,如果没有你支持的30万,我这酒厂哭也是哭不来的,你是我们村的财神菩萨啊!” 华杰笑了笑,说:“我的叶大书记耶,你为群众做了件大好事,我这个农村出来的人心里一样高兴啊!钱的事就不必再说了;现在我想叙一下怎么样把‘爬桥酒’卖个最大、最好的价钱的问题?” “好哇,我的华大董事长。”叶青枝喝了几杯酒,深深敬服华杰,便向陈五毛招手,叫他赶快来,听高人的指点。 华杰说:“刚才和师傅交谈了,你们现在这样卖酒,卖不出一个好价钱来的。告诉你,办企业,如果不争取赚最大的利润,你这个企业随时准备垮台!” 叶青枝两眼直瞪瞪的望着华杰,听着他讲:“喝酒的人最怕的是喝到了假酒;而现在市场上的假酒又特别多,黑心商人用化学药品兑成假酒喝死了人不偿命呢!‘爬桥酒’第一的工作是酒瓶子、包装盒子,都要做成防假冒的,瓶子专门烧制,把‘爬桥二锅头’、‘爬桥佳酿’烧在瓶子上,用钢钥匙开瓶盖,开盖时瓶口破,让它不能重复装酒以防假冒;第二是优质优价,特质特价。” 华灵均书记到一桌桌敬了酒,回到位子上坐定,听着华杰讲:“你们按照我以上讲的做到了,我在北京做‘爬桥酒’的总经销商,只看你们给一个什么价钱?”叶青枝、钟鸣、陈五毛、苟哥、夏雨晴单独商量了一会,说:“45度‘爬桥佳酿’按10元钱一斤给您,像么样?”华杰说:“这么好的酒,你们卖便宜了,我加你们的15元,作25元钱一斤批发给我。” 叶青枝喜得跳起来了,握住华杰的手说:“一言为定,哪个反悔是小狗狗的噢!” “45度-25度的普通酒调成32度,用饮料袋装,2元钱一斤……” 华灵均书记说:“‘爬桥二锅头’,批给我,我让宾馆待贵客的,看你们说个价钱。” 苟哥说:“华书记想喝的酒,我们送就行了,哪个要您的钱呢?” “苟哥,你会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做的二锅头酒让我跟你们销售。” “啊——,要正宗的二锅头,不掺假的二锅头?”苟哥叮嘱着问。 “当然是正宗的不掺假的二锅头,假二锅头带有一点水味,我一试就晓得的”,华灵均书记抽出烟,向在坐的分了一圈,说。 叶青枝想了想,说出了二锅头的价钱——58元一斤。 华杰说:“我出100元一斤批给我。” 华灵均说:“你莫跟我抢生意,我的董事长,我是要创‘爬桥酒’的牌子的,价格就按53度茅台酒的市场价。” “那是158元一斤耶!你喝不喝得起的哟?”何满香来挨着苟哥坐下问华书记。华灵均书记说:“我个人喝不起,用它待客总该不成问题吧?” “我是急将您的!我晓得县委书记喝花酒的。” 华灵均哈哈大笑:“我一生的娶了你的凤兰嫂子就不错了,还哪里想喝花酒啊!来——,笔墨侍候。” 叶青枝赶快捧来宣纸、毛笔,特别在墨汁中加进了鱼胆,苦,防虫蛀的。 华灵均趁着酒兴,龙飞凤舞: 爬桥颂 遍栽梧桐迎凤凰, 送往迎来仪态万方。 鳊白鲤鳜当小菜, 高粱糯米酒请君尝。 醇厚搭嘴似吞雾, 提神壮阳脑不伤。 虾蟹甲蚌降血压, 小憩之后去观光。 垂钓爬桥渔场, 钓鳝用长钩, 拉出鱼不伤; 无钩蚓缠头, 龙虾出水钳金黄, 鲜活产品车上带哟, 顺道浏览咱酒厂。 酒泉的高粱湖南的糯, 茅台的酒曲五粮液的缸, 料也精来酒也香哟, 开发项目就定在爬桥好地方。 华灵均 1993年12月8日 夏雨晴搭乘华灵均书记的车回到家里,见陈晚霞正在清理衣物,陈妈在一旁落泪,问:“你清衣服做什么呢?” 陈晚霞理也不理,忙着翻箱倒柜,泪水凝聚在睫毛上,像晶莹的露珠。 “怎么了,你说话呀?” “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已经和万清元商量好了,一同出国的,”陈晚霞倒在沙发上呜呜痛哭。 “什么?你同万清元出国?”犹如晴天霹雳,夏雨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见妻子毅然决然地点头时,夏雨晴靠在门框上,泪水夺眶而出,说:“晚霞,我的妻子,你好狠的心啦!家,这个家,是我受伤后休息的地方,是我工作遇到危难时的避难所,是我事业遇到困难时提供经济援助的大本营,是我们夫妻恩爱的窝啊!你一走,这还成为一个家吗?晚霞,我求求你,只有母亲、孩子、你我组成的这个家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官衔、职称、金钱都不是我们的本身呀!晚霞,我求求你,你别走哇!” 陈晚霞哭了一回,听他口口声声“我的……我的”,怒火又一次从胸中燃烧起来,反驳道:“你还想到这是个家?跟你结婚几年,你几时想到这是你的个家?你只是在需要我为你‘消肿’的时候才记起我,那一刻过了,你几时想到过我?我一个合同制工人,下了岗,仅仅拿点生活费,要你求求领导,把我调个经济效益好点的单位,你不去求领导;我的腿摔伤了,住了48天医院,你不管;儿子的学习成绩下降了,你不管;家里没有油盐柴米你不管;房产证把你拿去作了抵押办贷款拿到了爬桥村,你开口闭口都是以你为中心,以你的理想事业为出发点,好像理想事业能填饱肚子?跟着你,我是叫化子的妈做月母子——百无一有!你叫我怎么活?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和万清元办理了出国手续,并且在和你结婚之前,和他在荷花湖度过了良辰美景……” 人在转,房子在转,夏雨晴昏倒在地上;陈晚霞含着泪,把离婚协议书丢在桌上,提着包下了楼,钻进了万清元的小汽车,向飞机场驰去。 夏雨晴在家熬了两天,把工资交给了岳母,亲了亲儿子,默默地向爬桥走去……。 十四 年关慰问 叶青枝、钟鸣、何满香商量,夏组长来爬桥村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我们是不是要去他家慰问一下啊?最后议定,三个人一同去,不买礼物,只给一百元的红包他的儿子。何满香说:“这是染匠送节礼——拿不出手吧?”钟鸣笑了笑,说:“我们是千里送鸿毛,礼轻人意重啊。”叶青枝想,村里穷,穷得现丑。给一百元钱的红包,还不够三个人的饭钱呢!腊月二十七日进城时,她捉了自家养的两只老母鸡,用编织袋子装了,和何满香他们一块乘班车进城,问到农委,好不容易找到了夏组长的家。夏雨晴正在屋里踩糍粑,岳母把客人迎进房,搬凳倒茶敬烟,儿子夏丹像小狗狗一样望了一会客人,跑进厨房里,蹲在地上看爸爸踩糍粑,夏雨晴说:“不好意思啊,这糍粑还没有踩烂,它又不能冷……”何满香说:“您这还是一个新的打糍粑的方法呢?”夏雨晴边踩着用编织袋子包着的糍粑,边说:“比不得农村里,打糍粑有石臼,有揣糍粑的棍子;我这是因陋就简呢,糯米蒸熟以后,倒进洗干净了的编织袋子里,袋子口用绳子系紧,地下铺上旧衣裳,上面用毛巾隔着,防烫,不停地踩,边翻边踩,踩一会就烂了的……”叶青枝趁他们叙家常,看了看他的这套房子,一眼睛瞄得路过,只是结构有点特别:刚才上楼时她已经注意到这是一栋共用楼梯的家属房,楼梯北边三家,楼梯南边两家,通用走道,各家的厨房、厕所在走道的西面,整栋房子是朝东的,夏天热,冬天又特别冷,夏雨晴的住房在北边紧挨楼梯,住的顶层,进门是一个小客厅,上面挂着一幅伟人的像,下面是一个三屉桌,放着一台金星牌的黑白电视机,旁边放着香炉碗,一张不大的方桌,两条长凳、四张靠背椅,正对着客厅的是他的正房,一张八只脚的高低床,一个穿衣柜,一个五屉柜就抵着窗户了,好在窗门是朝外面开的,若是朝内开,五屉柜是没法安了,门外是个小阳台,路花的水泥都断了,用绳子系着,防止小孩子掉下去了;客厅的北边通着两个小房,说起来叫房,其实,它的下面是院子通着街的过道,过道的上面做成了房,特别窄,只能顺着房的长度安一张1、2米宽的床,人只能侧着身子从床边过,靠窗子摆着一张三屉桌,这是他岳母住的;夏丹的房纯粹的安不下床,用两条长凳搁了几块板子做的铺;楼上走道西边对着的是厕所、厨房,烧的煤炉子,总之一句话,他家没有一件值500元钱的东西。 夏雨晴的糍粑踩烂了,倒进脸盆里,岳母说:“雨晴,你陪客人叙家常,让我来做绿豆糍粑。”夏雨晴笑了,说:“夏丹乖,就在屋里和家家一块做糍粑,噢!”夏丹在小手上抹了油,揪了一砣糍粑在手里捏起来,岳母笑眯眯地教外孙做糍粑。夏雨晴说:“屋里烧火太慢了,我们干脆到外面去吃。” 他们到街上找了一处小餐馆,藜蒿炒腊肉、干拨才鱼片,这道菜是选取一斤左右的野生才鱼,剖开,去内脏,留肠,(素有才鱼的肠、鳜鱼的花、狗子的下水之美誉),去皮,分离鱼的肋剌、脊剌,切成薄片,酌油烧热爆炒,配上蒜子、生姜、辣椒、花椒、醋、酱油,何满香说:“这么好的菜,何不把陈会计叫来一同吃哟?”叶青枝站起身,说:“嫂子在哪里?我去叫她来。”夏雨晴酌了酒,摇了摇了头,回答说:“我们喝我们的,不提她的话啦!”钟鸣说:“我们不能做事靠夫人,吃饭就忘记了她啊!要她来一同吃餐饭嘛,有一个么事呢?”夏雨晴喝了一大口酒,酒在腮窝里转,酒苦心里更苦,眼泪都呛出来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早已和我离婚了,和万清元一同出国去了。”“什么?”叶青枝站起来,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帮忙听;钟鸣沉默着;何满香说:“吃呀,吃呀!”牛脚板火锅上了桌,煮得跳跳甚,这道菜弄出来特别麻烦,就是将牛蹄放进水中煮,然后用铁钩勾住在石头上敲,把蹄壳敲掉,切成块,放入砂锅内熬,配上生姜、蒜子、八角、花椒,一般是先一天熬好,第二天卖,今天腊月二十七了,有一些人家是今天吃年饭,特地定做的,还是餐馆老板跟客户做工作,说夏干事是老实人,家里来了贵客,才把这道菜让给他招待引以为骄傲的爬桥村的当家人,只是人的心情不好时,就是白生生化口又甜津的爆炒才鱼片也没有人动筷子、这香气四溢的藜蒿炒腊肉吃在口里也变了味…… 何满香站起身,把每一个人的杯子酌满酒,举杯和夏雨晴碰了杯,说:“恭喜您——夏组长,干!”说着一口喝了一个杯底朝天,倒立着酒杯,自言自语说道:“大家看着,滴酒罚三杯。”夏雨晴只好喝了,想到,真是佳偶不知单身难、饱汉不知饿汉饥,还来幸灾乐祸呢!钟鸣和叶青枝碰杯喝了酒,说:“何主任,你太过分了。夏组长妻离子散,你还恭喜他!你这不是取笑他是什么?”何满香笑着,说:“人生有三大喜事——一是升官、二是发财、三是死老婆!夏组长的老婆跟着别人跑了,他还可以接个年轻的漂亮的有知识的,这是打着灯笼也难得找的大喜事!你们说该不该恭喜?”何主任不说不打紧,她一说,把人们的肚子都笑疼了。“夏组长,恭喜您,干一杯!”钟鸣站起身和夏雨晴碰杯。“蒸蒸日上清吉年”上来了,这一道菜做得讲究:就是豆皮垫蒸笼底,上面铺的青鱼头、青鱼块、鲫鱼、鲶鱼,取其谐音——清吉年,青鱼是吃螺丝蚌肉长大的,肉质细嫩,是草鱼价格的两倍,河流湖泊中长的鲶鱼从小是靠吃鱼长大的,肉质特别细腻,味道鲜美,价格是草鱼的三倍多。 叶青枝起身为大家酌满酒,和夏组长碰了杯,说:“夏组长,恭喜您!”一口干了,望着夏组长,眼睛笑眯眯的。夏雨晴起身喝了酒,笑道:“都恭喜我,恭喜我的什么呢?” “恭喜您又可以做新郎呢!”何满香笑着。 “您莫说喏,人一生的能够谈两次恋爱,是一种享受啊!”钟鸣夹了一块牛脚板,“跟吃这一样,腻得嗒嘴、辣得流汗、想得流涎啊!”炒菠菜上来了,叶青枝想,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只有我划不来,24岁了…… 夏雨晴到厨房结了账,86元。钟鸣喊:“老板,结账。”老板用围裙揩着手出来,笑着说:“夏干事已经把账结了,欢迎您们下次再来!”钟鸣一惊,望着夏组长,说:“您们农委是个穷单位,平时连打印了材料的几十块钱都要求下面的单位报账的,哪里有钱报招待费呢?”夏雨晴笑着回答:“我自已掏钱。”“您一个月的工资才106元钱,这一餐吃了,一家人还活不活?”“您少担些心喏,我穷,我清白。”夏雨晴叫餐馆服务员拿来餐盒,把剩菜打了包带着,送走了客人,回到家中,要过年了,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啊。 叶青枝病了! 把她的老爸叶大山忙得团团转,老人有老人的思想,过年有过年的规矩,这是上传下教,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规矩,他不敢马虎,也不能马虎,一般情况下是腊月三十日吃年饭,今年也不例外。清早起来,牵牛喝了水,就打扫扬尘,在长竹篙头上绑上一把齐草,把屋瓦上、房里仰顶上、厨房的上上下的稻草灰打扫干净,把神柜上的灰抹干净,把房前屋后的垃圾扫成堆,从堰塘里挑回淤泥封了,沤成肥,开了年挑到油菜田里去。到湖里挑回四担水,洗藕、刮茨菇、杀年鸡、剖鱼、剐大蒜、切笋子……劈柴,煮年饭,虽然是猪头、藕、茨菇一锅熬,这一道道工序脚脚该他到堂,六十岁的人了,好在他扎实,要是身体差一点,怕是要累晕了。往年有青枝帮忙,老人要轻松一截,今年她偏偏病了,老人只好一肩扛了。接祖宗最是马虎不得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接祖宗,他的父亲在接祖宗的时候忘记了一位祖宗,不等年饭吃完,父的眼睛就翻起来了,舌头也团了,闹得父亲病得不能脱身,还是母亲听出了原因,当场烧香、许愿、说好话,第二天买了纸人纸马、衣服、钱纸一大团筐,烧了,病人才好起来!叶大山常常说:“青枝娃儿是党的人了,不讲迷信这一套;但是,共产党有共产党的祖宗,那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伟人,还有孙中山,要不然,为什么过国庆节时在天安门广场挂他们的像?因此共产党信他们的大祖宗;我们草民百姓信我们的小祖宗!” 他用脸盆盛了整猪首端上桌,用盘装了鱼、豆腐,用酒杯装了五谷六米,用杯子倒了开水,点燃香,烧了纸,作揖,这是敬菩萨;然后是八碗浑菜、六碗素菜、米饭,接祖宗,敬了酒,跪在中柱旁烧纸,口中念念有辞:叶氏门宗,历代高尊祖,今天腊月三十日,请您们回来吃顿年饭!凡是来了的,都请进来喝酒吃饭!我的年纪大,记性不好,接掉了的,您们不能见怪的,都脱直,进来,接几个散钱用一下……老人想到死去的老伴、儿子、孙子,没有想到,你们年纪轻轻就永远地去了,到祖宗那里了……眼泪在眶眶里打转转,他始终没敢让它掉下来。老人爬起来给祖宗们敬茶,还烧了一盒香烟,把房间的电灯拉亮,请祖宗们看一看。接罢祖宗,来到女儿的房门前,说:“青枝娃儿,今天吃年饭,你无论如何也要起来吃一点啊,讨来年清吉呢!” 叶青枝慢慢爬起来,洗了口脸,梳了头发,坐在桌子边,老爸端来一小碗饭,把一只鸡腿放进她的碗中,她吃了一口,无味!火锅中的藕、茨菇煮得跳跳甚,她连筷子也不想伸,坐了一会就进房睡去了。叶大山吃了一点饭,收拾了锅碗,糊了羹,把旧对联撕下来,这副旧对联是叶青枝作的、写的: 心系农民公仆志 志在爬桥艳阳天 横批是:欢度春节 今年青枝病了,叶大山在街上买回了一副对联: 外出求财钱到手 在家种田粮满仓 横批是:吉星高照 老人只所以挑选上了这一副对联,是因为有一个心愿:青枝娃儿24岁了,再不能在村里当支部书记了,到时候会成剩女、嫁不出去的!常言道,皇帝的女儿也愁嫁!老人想女儿去深圳打工,挣几个钱,同时找一个合适的朋友,把自己嫁了,好些;老人在家里种几亩田,生活也好过。忙完了贴春联,已经到23点了,老人舀水洗了脚,躺在床上,想到死去的老伴、儿子、孙子,心里疼,如今是我接他们回来吃年饭,为什么不是他们接我回家吃年饭呢?他们都走了,我还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啊?有女不为绝,到时候她会记着我们,接我们吃年饭的,但是青枝娃儿活得也不顺心啊!老人想着,泪水不住地流,鸡子都叫了…… 叶青枝躺在床上,泪水止不住的流,她不是哭别人,是哭她的命苦,正当高考时,妈妈、哥哥、侄儿突然离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高考失利,把人生逼向了现在的道路。说起来好听,当支部书记,这只是一个舞台,锣鼓胡琴把你送上了台,你会唱得唱,不会唱也得唱,而且还必须卖力的唱好。唱好了,人们喝彩,人生有一种成就感!其实当支部书记一年的补助不到500元钱,根本不够招待来客的开支,更加不如一个民办老师,民办老师有机会转正,一转正就成了吃国家饭的人,一个月80多元,医疗有保障,老了有退休金。而农村支部书记呢,在位子上搞得好就是一个人,上级领导相信你,群众拥护你,一旦你的工作搞不上去,上级马上会把你掀在一边,像臭狗屎。有人说,农村工作是狗子都不吃的一碗饭!确确实实,农村支部书记没得么当头。小学、初中的同学钟小芳,读初中时就上网巴,后来被别人勾进了舞厅,爸爸、妈妈管她,她跑出去了,14岁就生了一个儿子,在深圳打工时,勾上了一个老板,女婿看不过眼,跟她离了婚;她再次结了婚,旧病重犯,又离婚;她又勾了一个外国的老板,又生了一个儿子,她一个月汇1000元钱她的妈妈打麻将,给10多万元钱娘家做了三间三层的楼房,买了彩电、冰箱、手机、太阳能热水器,她的爸爸妈妈用童车推着小外孙在湾里玩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是那么灿烂,惹得自己的老爸在屋里唠叨:“小芳的老头福气好啊,养了一个姑娘结了三个亲家;我的好,青枝这么大了,还没有人愿意跟我对亲家!唉——!”老爸的那一声“唉——!”真真比刀子还扎人。也不怪别人当面挖苦自己的:“青枝,你莫以为当了个书记多了不起?其实,你还不如小芳呢!她比你过得潇洒多了!你看到,只要你把书记不当,你还不如我的!” 24岁了!当皱纹悄悄的爬上眼角,它告诉你的青春不再;当儿童蹦起来喊你伯伯,他告诉你,你该办的大事急在眼前!要想容颜不老,只有寄希望于孩子的未来。可是,我连男朋友都没有……,爱情的春天迟迟不来,我心中的花儿如何开? 有人说我是兵的头、将的尾,其实,我是一锅夹生饭呢!种田的男孩子不敢高攀我;吃国家饭的男孩子我又攀不上。这叫做高不成,低不就。当初一激动,奋斗到爬桥村年产值过了一千万元就出嫁,说了大话不好收尾呢!出嫁,嫁到哪里去?哪一个敢娶你?你心上的人儿又在哪里?叶青枝越睡越清醒,爱情本身就复杂得不得了,一扯上了政治、国家、事业、几千人的村级集体利益……,那就成了一锅粥,扯不清、理不明的。不说牵扯很多,哪怕是只扯上一项,如《忧国》*1中的丽子,“身为军人之妻,必至之日业已来临。”那样从容地看着丈夫切腹自戕、自已心静如水地自刎殉夫!爱情就是爱情,我必须把它提上议事日程,特事特办、急事急办。叶青枝把同学、亲戚、朋友、同事重新轮了一遍,夏组长定格在头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的人长得帅气,1米78的块头,白白净净的;国家干部,拿工资,旱涝保收;心地善良,在湖中捉甲鱼时要不是遇上他,我的小命早就没了,卖甲鱼时,我说胸口跳得慌,不信你摸一摸……,他,他却像一个姑娘一样羞的脸红,我的脸都没有红,他却红了,你说他纯不纯洁?勤劳俭朴,来我们村里驻点,每天一清早起来就挑四担水,有时还帮助困难户搞劳动;工作方法足,要不是他到钟德权家去做工作,村里会酝成更大的集体上访,酒厂的开发区也不可能建成;作风正派,来爬桥村工作,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找妇女谈话,一是把门打开,二是有其他的同志在场,尤其是他吃住在我的家里,他是一个什么品德,我是最清楚不过了,规矩人,信得过,是一个把妻子当数的好男人!妻子离了婚,他仍然勤勤恳恳工作在爬桥村,有一个宝贝儿子夏丹,但是不影响生第二胎,因为政策有规定,重新组合的家庭,夫妻双方只有一个孩子的,准许生育第二胎。我的妈嘞,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她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夏雨晴睡的房里,躺在他的床上,把枕头抱在怀里,把被子闻了又闻,其实,被子是洗过的,还用米汤浆过的,她还是闻到了他的气息,她翻出他的内裤,把自己的内裤脱了,把他的内裤穿在自己的身上……,在房里对着镜子照着、欣赏着,美的呔!两情相悦时,好像衣服也是人,她的肉战抖着,汗涔涔的,那是一种想不到、说不明的愉悦…… “爸——,天快亮了,起来出方啊!” 叶大山听到女儿愉快的叫声,爬起来,烧了开水,洗了手脸,先接司命菩萨下来过年,然后敬菩萨,在堂屋里生燃树蔸子,用火钳夹了一块火齿用筛子盖住,点燃发靶柴,打开大门,敬天地,在门外点燃香、纸,作揖、放鞭炮,然后进得门来,作揖,互相拜年,天大亮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噼噼啪啪响过不停……。 注:*1(日本)三岛由纪夫著,许金龙译《爱情小说》,出版社1996年1版,第476页。 十七 真爱不能 夏雨晴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甩掉了。望望天空,半边月亮将要西沉,只有呼呼的麻将声不时传进耳朵里,一阵阵的酒香肉香扑鼻,他回头望了一眼叶青枝,只见她的眸子是那么明亮,似有一束火在燃烧,能把人的心烧燃、烧化。他们开完会,默默地回到家里,“爸——”叶青枝喊,她的肚子饿了,想要老爸做汤圆吃。夏雨晴说:“大伯不是说要去你的姑妈家玩一玩的吗?”“啊——,我想起来了。夏组长,我来弄个宵夜吧?肚子饿了呢。”“好哇。”夏雨晴说着就去烧燃灶里,点燃稻草,引燃黄豆梗,烟囱灶,烧得烘烘甚,叶青枝洗了锅,放进一瓢水,撮了汤圆粉,调起来,便把做好的汤圆放进锅里,另外还打进了八个土鸡蛋,不一会,汤圆、鸡蛋都煮得浮起来了,夏雨晴坐在灶门口压熄了火,看着她盛汤圆,叶青枝把装有五个鸡蛋的一碗汤圆递给夏雨晴,说:“你吃吧!”夏雨晴说:“为么事要把我的碗里盛五个鸡蛋、而你的碗里只盛三个鸡蛋呢?”叶青枝笑了笑说:“世间的女子都心疼自己的男人;今天我也想疼一回你呢!” “是吗?”夏雨晴端着碗吃着汤圆,本来碗中就放进了不少的糖,听着她蜜一样的话儿,心里更是甜丝丝的,一直甜进了骨子里。 叶青枝吃着汤圆,不时拿眼光瞟他几把,“真是一个怪人,你爱他恨不得发了疯,他像是昨天的那样!”她慢慢吃完了,把两只碗洗净了,从瓮锅里舀来热水,说:“夏组长,来洗呀。”夏雨晴洗了脸,脱了鞋袜,洗起来,叶青枝说:“热水不多,让我和你一块洗个脚,”她说着把又白又嫩的脚伸进了脚盆中,夏雨晴吓得连忙提起脚,叶青枝用双脚夹住他的脚,按进水中,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洗个脚嘛,怕么事呢?”夏雨晴脸红心跳,慌忙揩干了,把水提到窖里倒了。 叶青枝说:“夏组长,我有一个重要事情想跟你谈一下呢!” “我们一天到晚在谈事情,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不,我一直等到现在,再不能等明天了,再一等,我就会发疯的!” “莫说得吓我哟,是么事,说得这么吓人!” “是我跟你俩个人的婚姻大事。”叶青枝说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心上的人。夏雨晴抠了一下头发,说:“我像还没有感觉呢,让我想一想。” “什么,还要让你想一想?我的夏组长,晚霞嫂子没有和你离婚时,我不敢朝这方面想;去年腊月二十七日我得知你和嫂子已经离了婚,把我想了几天几夜,人都想病了,小命都险些丢在你的身上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难怪说相思病害死人的,我算服了她的狠气!”叶青枝说着把夏雨晴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你听我说:“第一,论人才长相,你一米七八高,体重65公斤,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帅哥;我呢,一米六八高,体重56公斤,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绝对的美女。二,论文化水平,你是大学毕业生,工作起来头脑清晰,有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把农民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办,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我呢,高中毕业生,正在自学涵授大学,种田是好手,养鱼当状元,当干部是模范书记,身不懒、嘴不馋、手不贪,一心扑在爬桥村的事业上。三,论社会地位,你是国家干部,我是农村支部书记,是差一大截,但是,我年轻,说不定将来转成为国家干部。再说,俩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女的是要沾点男人的光的!第四,你只有一个儿子,我们结婚以后,我再跟你生一个,不论是儿子还是姑娘都在得,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是允许的……我的人嘞,丑死了啊!”叶青枝一头扑在夏雨晴的怀里。 夏雨晴说:“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让我过细想一想。” “你还想?我是把你和我象劈竹子篾一样一层一层剖析,分了四层过细想了的,从去年想到今年,人都想瘦了八斤肉,你还要想?我的夏组长!再想就会要我的命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时想得没有办法,就把你的内裤穿在我的身上,仿佛那是你的人,是你的身,和我贴在一起一样!你想也好,不想也好,今晚我就睡在你的床上了!”叶青枝脱了衣服,钻进夏雨晴的被窝中。夏雨晴搓着手,在房里踱了几个圈,说,“那——我就到你的床上睡一下,换床思考一夜呢!”说着拉熄了电灯,到叶青枝的床上睡下。说起来是两间房,其实,当中只是用土坯砌了一道齐楼枕的间墙,两个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相互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经过了刚才一番激动人心的交谈,现在躺在床上喘气的声音更加听得明明白白。夏雨晴是过来人,二茬子光棍最难熬,对于叶青枝那一番肺腑之言,他不是装佯,他确确实实要慎重思考…… 第二天,村里研究了干部问题,这么大一个爬桥村,目前还只有三名干部,而且何满香是1940年出生的,已经54岁了,这么大的事业,第一位的工作是要培养接班人啊!夏雨晴只是旁听,根据去年抽的三位年轻人在爬桥酒厂工地的表现情况,支部研究:陈新明任村民兵连连长兼团支部书记;叶权山任村民委员会副主任,分管农业、水利机械。待上报乡党委研究批准后公布。这两位年轻人,都是1976年出生的,高中毕业生,18岁。 在决定钟鼎胜任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市场开发部部长兼爬桥酒厂驻武汉销售处经理时,夏雨晴同村干部争得不能下地,钟鸣说:“钟鼎胜高中毕业,共青团员,在去年开发酒厂工程的工作中,积极肯干,而且肯动脑筋,也敢于大胆地抓,大胆地管,是一棵当干部的苗子,我只所以推荐他,是想他今后在爬桥酒厂的发展中出大力、流大汗、作贡献的。”叶青枝说:“这三个年轻人,是我分别找老党员考察了的,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才提交支委会研究的。决定就这么定了,我是董事长,该用权力时还是要用的!” 夏雨晴气得面红耳赤,说:“董事长!不错,你是董事长。我提醒你——叶大董事长:在商品经济大潮中,不知道淹死了几多董事长,也不知道淹死了几多总经理的!你要知道,你这个董事长的支撑点在哪里?说穿了漏水,一是你的同学华杰借了30万,二是华书记贷了15万,三是我贷了5万,你们和村民合起来筹了不到5万。把这55万元钱一亏本,你这个董事长吊颈也是不中用的!同志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是一句空话啦!它是体现在时时处处、方方面面的呀!同志们,你们是爬桥村的当家人,这家不好当呢!要把爬桥酒厂做大做强,比打日本鬼子还难些呢!十四年抗战,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了中国,三年解放战争,把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打垮了,整个只用了14年。搞经济建设呢?从解放到今年是45年了,我不否认取得了伟大的成绩,但是,我们村里穷哇,有不少的村还负债累累啊!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抓经济发展比干革命还难呢。” 陈五毛来接春客,说:“夏组长、叶书记、钟主任、何主任,过了年的,接您们到我家里喝点酒!” 夏雨晴说:“你们去,我去就不好吧?” 陈五毛说:“夏组长,有什么不好呢?如今我大小也是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副总经理呀!如果是过去抓阶级斗争,我不会起心接您们,接您们也不会去。因为筷子头上也有阶级斗争呢!”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便收了笔记本,同陈五毛一同来到他家,苟哥正在吊酒,见他们都来了,起身相迎:“都稀客,都稀客。刚好在吊二锅头的酒,热酒呢!” 钟鸣说:“难道何主任也是稀客?” “她啦,她是我的堂客!”说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陈根生说:“苟哥,把你的灶火停一下,一同来喝杯酒啊!” 苟哥笑了:“不啊,你端得客人吃哟,我正在出酒,灶里不能停火喏。” 陈根生的江西炉子*3在桌上烧着松柴,油嗤嗤香喷喷的,铜锅内煮着三斤多重的鳜鱼,尾巴煮得跳跳甚,鳜鱼花挺在肚皮外,绿的大蒜、红的辣椒衬得它更加娇艳、贵气,夏雨晴、叶青枝坐上位,钟鸣何满香坐下位,王二苟会计坐靠古皮的一方,陈五毛酌酒端菜,陈根生掌勺,锅里炒得嘁嘁甚,陈五毛依上下左右的顺序酌满酒,举杯,说:“您们的大驾光临,使这座房子蓬荜生辉哟!来,我先敬您们一杯,先干为敬,请您们慢慢地喝。” 钟鸣把鳜鱼花夹进夏雨晴的碗里,说:“才鱼的肠、鳜鱼的花、狗子的下水,这是名贵鱼的名贵部分呢,你尝了它!” 夏雨晴笑了,回答说:“太客气了!您吃了它吧?” “不啊,这是一个机会,一是弄这么大的鳜鱼难,平时我们农村人是舍不得吃的,因为它的价格差不多是白鲢鱼的10倍。二是这个桌子上,您的官最大,如果华书记来了的话,这朵花就不会给您尝了。”夏雨晴听着,望着钟鸣主任,说:“在农村吃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讲究才多呢,我想这些穷讲究是不是要废除一些才好。” “也难。”夏雨晴同陈五毛碰了杯,一杯酒喝干了。 玉环炖羊肉上了桌,说起玉环这道菜,外形像三颗珍珠连起来的,而且个小,比一个小指头还要小点,有2道或3道圆箍,洗时要用刷子刷,马虎一下就会有沙,它是春季种,到腊月才收获,生长周期长,味道特别美。叶青枝请夏组长先尝,举杯相碰,说:“夏组长,感谢您真心实意带领我们奔小康,您的话是金玉良言!干。”夏雨晴碰了杯,说:“我来爬桥村是第二个年头了,老熟人了,你们就不必这样客气了!”说完一口喝了。何满香说:“夏组长喝酒比去年大有进步,去年才来,一口酒喝得眼睛闭闭甚;今年好,杯子一挨嘴,一下就进去了……”王二苟听得好笑,何满香说:“我是说的老实话,你笑的个么事呀、笑?”王二苟起身向大家敬酒,钟鸣说:“一直到这早,你的杯子里的酒没有动,要敬酒可以,先把你的杯子里酒干了再酌满。”王二苟笑了笑,说:“我一生的总是听别人的——在家里听爱人的;在外面听领导的,保险错不了。主任要我喝,我喝得高兴!”说着一口喝了。黄焖乳鸽上了桌,香气扑鼻,藕夹、肉丸、卤狗肉、藜蒿炒腊肉一道道菜上来,王二苟诚心诚意一人敬一杯,喝得面红耳赤,陈五毛接过酒瓶,把王二苟的杯子酌满,说:“王会计,为了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兴旺发达,我先敬您一杯!”王二苟起身笑着说:“陈总,要敬应该我先敬你哟!”陈五毛说:“不要叫我什么‘总’,叫五毛最好,我一听五毛,就想到用奶水救我小命的五位奶妈,爬桥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爬桥人是我的母亲!我这个儿子要报母亲的恩!”“好!爬桥人应当有爬桥人的精神。”叶青枝举杯和钟鸣碰了,说:“为了爬桥的明天更加美好,干杯!”钟鸣一仰脖子,喝干了。瓦罐煨土鸡、茨菇上了桌,蒸螃蟹上了桌,瓷碗里的酱油、醋、红椒,供客人醮的,“再不能弄菜了!”何满香说,陈根生在厨房里说:“还有一碗菠菜炒了我就来敬酒。”一会,他便把菠菜端上来了,用白毛巾揩了手和脸,捧了酒瓶,到每一方双手给客人酌满杯,说:“今天没有好菜,但是我的心情特别激动!”夏雨晴望着这位56岁的老农民,听他讲激动什么?“夏组长,我先敬您一杯。怎么说呢?过去来了工作组,我一听说,胯子就像弹棉花地颤,工作组到来之日,就是我挨斗之时;现在,您不但没有斗争我,还把我当成了一个人,当成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您说我能不激动吗?”夏雨晴站起身,双手捧杯,说:“谢谢您,干!”陈根生酌满杯,向叶青枝敬:“爬桥靠你掌舵的!五毛靠你教育的!”叶青枝说:“感谢您的支持!感谢您的盛情招待!”钟鸣和何满香互相敬了,炉中的柴火熊熊,桌上热气腾腾,人们的脸上春光融融,嘴上蜜意柔情,酒后吐真言,酒中鼓干劲,这一餐酒喝得舒心。 叶青枝回到家里,牵牛到湖边的沟里喝了水,把牛栏的屎尿清理了,垫上了草木灰,从稻草堆上扯下一捆草,把牛牵回牛栏系好,牛慢慢吃着草,和善的眼睛望着这位漂亮的主人。她回家点燃烟囱灶,烧了一锅热水,舀了一盆热水端进夏雨晴的房里,说:“夏组长,你来洗呀。”夏雨晴放下手中的笔,笑了:“你太客气了。”脱了鞋袜,洗起来;叶青枝舀了水,端进自已的房里洗了,她想起昨天俩个人一块洗脚的情景,想着夏雨晴说的话,心里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我像没有感觉呢,让我想一想”真是一个怪人!昨天烦得我一夜没有睡好,今天研究工作,又说在商品经济大潮中不知道淹死了几多董事长的,烦人、烦人,真是烦死人,叶青枝的两只脚不停地操着,心里像火烧。 夏雨晴来到叶青枝的房里,说:“我们今天还是换床思考?” 叶青枝两眼望着他,一对眼睛又大又圆,盈满秋水,饱含愠怒:“有什么还要换床思考的?你一个离了婚的男人,我一个未婚的女子,俩个人的志趣相同,工作目标相同,性格合得来,人才也般配,同住一间屋,同在一口锅里吃饭,一年多了,互相之间了解得透彻,知心知已,如今我只求你说一声‘同意’,现在就可以结婚,同床共枕,还有一个么事换床不换床啊,我的雨晴!”叶青枝说完,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夏雨晴的怀里。夏雨晴慌忙后退三步:“不,不,不!爬桥村所有爱我的女子,我都会同意跟她结为夫妻,唯独你不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叶青枝愤怒的眼光射着火焰。 “为了爬桥酒。”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俩个人相爱,与爬桥酒有什么相干?”叶青枝站起身,从堂屋里拿来两个茶杯,提来一瓶开水,搬来一把椅子,把夏雨晴扶上椅子,说:“我倒要听听你今天怎么忽悠我?实话告诉你啊,我忽悠的人还没有走上应天公路,你现在忽悠起我来了!” “我哪里敢忽悠你——我的美女书记!是爬桥酒逼迫我不能和你相恋。白天开会时我就说了,目前爬桥酒业是冠冕堂皇的村级集体股份制企业,对群众有号召力,不少的人看见公司的发展前景好,都打算投资入股的;实质上呢,是你的同学华杰一大股,华书记一股,我一小股,村民合起来一小股办起来的。如果说我和你恋爱结婚,我们的两股就合成了一股,华灵均书记是相信我们俩人、为了支持工作贷的15万元,自然会合入我们的股中,这样一来,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就成了你我的私营企业,性质变了,准备投资的村民就不会投资了,这是第一。有很多私营老板捐资为村里谋福利,有很多成功人士贴钱当书记,而且不在少数,问题是你我目前还没有那样的财力,这是第二.第三,华杰知道了我们恋爱,他马上会抽走资金,而且不会在北京做爬桥酒的代理销售商,这样一来,流动资金没有了,销售的链条也断了,爬桥酒业就只有一条路——倒闭!” “是吗?华杰是那样的人吗!难道说华杰借钱我是另有所图?”叶青枝站起身,为夏雨晴添了开水,眼睛紧盯着问。 “他投资30万,而且热心做爬桥酒北京销售总代理,另有所图你还没有看出来?我都看出来了呢。”夏雨晴喝着开水,谈着心里话。 “华杰另有所图的表现在哪些方面?”叶青枝认真思索着。 “正月初一我们一起喝酒,华杰是表露得淋漓尽致了。他竭力表现他的富有、不尽情理地糟鄙我:摆出他是董事长,我是小干事;他有小车,而我只有自行车;他抽一支烟抵我半天的工资……。为了什么?为了展示给你看。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两只公鸡打架,打得你死我活,到头来是为了讨得母鸡的欢心。为了求偶,攻击对方,把竞争者打垮、打死、直至赶得远远的!这是所有动物的本性,人也不例外。” “啊——,原来是这样!”叶青枝沉思着。“依你的意见,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叶青枝调皮的眼光在夏雨晴的脸上扫来扫去。夏雨晴说:“顺手牵羊,招商引资。” “我抓住他,要他再投资,兴建酒厂的第二期工程?” “对。招商引资有各种模式,你的这一招,恐怕具有创造性!” “什么创造性,为了爬桥村牺牲了我们的爱情。这是昭君出塞的翻版,王昭君远嫁是为了国家的安宁,我嫁他人是为了爬桥酒业。唉——,婚姻本来就复杂,把自己的命运和祖国、革命、村级经济发展联系起来了,就更加凄美了!”叶青枝说这一番话时,想到了文成公主、《刑场上的婚礼》、《1975年的爱情》以及她读过的好多文学作品,可不是吗?恋爱本是空前难,不恋爱又会绝后! “我们今晚还是换床吗?” “唉——,您身上的气味好闻,我闻不够,百闻不厌!可是您是我心爱的人而不能相恋,闻得越多,痛苦越多!夏组长,我的孽还是该我受,从今以后就别说换床的话了,传出去,都不好!”叶青枝的眼泪流出来了,夏雨晴为她擦了,叹了一口气:“哎——,爱你的人远在北京,不能爱你的人就在眼前。不是我不爱你,我心爱的姑娘,为了爬桥酒业,我们各回原处,把互相之间的爱慕、深深地藏在心里!事业决定了我们不能相恋,我们彼此尊重,像恋人一样同心,让爬桥酒香飘万里,共同建设美好的明天!” 叶青枝拱进被子中,用枕巾不断地擦眼泪,夏雨晴拉熄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里,打开书本,哪里读得进去呢? *3:江西炉子,用铁铸的,底下三只脚,上面有炉齿,硬柴作燃料的炉子。 十九 两角大战 俗话说:一麦芒大个眼,翻一团筐大个花。团筐有多大呢?直径1、6米的大竹筐,那样的一个花,够大的吧?爬桥村里就尽出这些花脚乌龟…… 钟鼎武找到酒厂办公室,瞪着牛一样的眼睛,拳头捏得咕咕响:“五毛,你搞的个么屁猴哇?我明明背了21包,你怎么只记了我20包?” 陈五毛说:“我是十吨糯谷,十个人背,平均一人背一吨。一包一百斤,20包2000斤,一吨。这是哈巴都会算的个账!你是怎么算出了21包的呢?” 王会计解围,说:“鼎武,散了,一包也只两角钱,马虎一点散了。”“嗯——,你说得好,这不是两角钱的事!是富农子女欺负贫下中农老实人的事!”他的拳头恨不得顶着陈五毛的眼睛角。 陈五毛说:“两角钱的事情不大,但是它关系到酒厂的规矩!这么明白的账他都敢于来扯皮,复杂了的怎么办?他完全把我这个副总经理没有放在眼睛角里!还说什么‘富农子女欺负贫下中农老实人’,如今政策变了,我这个富农子女是股东代表大会选举出来当副总经理的,我的一言一行都要对股东负责!一举一动都要为股东的利益着想!”陈五毛边说边起身离开了办公桌。 “你今天不乖乖地把两角钱补给我,我就跟你没完没了!”钟鼎武的唾沫星子只喷。 王会计搜出两角钱递给钟鼎武,钟鼎武说:“你把的不算。非要五毛给我不可!” 陈五毛气得嘴唇颤颤甚,说:“不应该给的,我半分钱也不给。” “你是真不给还是假不给?” “真不给。” “你真不给?”钟鼎武当面一拳打来。 陈五毛头一歪、左手一拦,侧转身90度,右脚上前猛出右拳,钟鼎武的脚因为被绊住了,受到贯力方向的猛击,一下扑在地下狗吃屎。陈五毛赶快闪出屋,闪到一棵桂花树下,紧紧地盯着钟鼎武,只见他如棕熊翻身,爬起来向陈五毛猛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陈五毛双手抓住桂花树闪身一转,从他的屁股头卯起来一脚捣去,我的妈嘞,钟鼎武向前窜了几步扑在地上,牙齿啃掉了两颗,脸上尽是灰,鼻子口里尽是血,王会计、苟哥赶出来把他拉起来,好说歹劝,钟鼎武才一走一跛、扭着头跛回去了。 钟鼎武是钟鼎胜的哥哥,1973年出生的,初中毕业后回家种田,现在的年轻人,说种田也是一个笑话,田地里的那点活,有老人忙就行了,因此,他只是和一帮小哥儿们玩玩,长得五大三粗,一身黑肉,被哥儿们尊称为——黑铁塔鼎武!武行,历来都受到世人的尊重,要不然,为什么湖北的武昌城是历代地方行政中心的所在地呢?文昌呢?只是称阁而唉。现在在少林寺学个八年功夫,出来给大老板做保镖,年薪不会低于十万,比一个大学博士生的工资高多了。北京大学毕业的学生有操刀卖肉的;少林寺出来的弟子肯定不屑于去卖肉。 陈五毛呢?1967年出生的,从小背着个“富农狗崽子”的帽子,脑袋成了磬,连磬都不如,磬只是人们在过节日或婚丧嫁娶烧香敬菩萨时敲几下,他的脑袋是别人想敲就敲,大人敲、伢也敲,挨敲的次数多了,把他锻炼出来了,一见要挨敲,眼睛老早就盯着对方,一见他出击,就赶快躲避,久而久之,练得头精眼快,手脚配合,借力打力、格斗擒拿很有几手,最起码的是临阵不劫场,不乱阵脚。例如刚才在屋子里,他没敢趁势把已经扑地的钟鼎武踩在脚下,而是选择了闪到屋子外面的桂花树下,因为他知道钟鼎武力大如牛,拼硬力不是钟鼎武的对手。陈五毛虽然打赢了,但是他不敢得意,他心里有数:钟鼎武这一次来,决不是为两角钱来的。他是来要陈五毛下台的!在爬桥村,副总经理的位子哪里有陈五毛坐的份呢?陈五毛心知肚明钟鼎武、钟鼎胜以及他的老子、妈的狠气,他的一家人的口头禅是:“狠好狠好!善了散了!”在湾里遇到问题总是说“武力解决!”这一次钟鼎武大败而去,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 钟鼎武鼻子口里都是血回到家里,他的妈妈一见就跳起来了,“是哪一个王八r的把你打成了这样?这还了得!走,老娘帮忙你去打!”“莫忙着!”钟鼎武的老爸咳了一声,“来看看——,到底是一个么情况?”钟鼎武走过去,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一遍,老爸抽了一口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要急;先到卫生院去把伤口看一下。”老娘进房拿了钱,领着儿子上卫生院去了。 第二天下午,钟鼎武的媳妇幺兰、钟鼎胜都从城里回来了,他们是回家过元宵节的,因为农村有一个老传统,年小月半大!老娘弄了一桌子菜,火锅炉中煮,锅中炒,边喝酒边叙,钟鼎胜起身为老爸、鼎武以及嫂嫂酌满杯,说:“喝!喝个狗年发财。”“喝,都喝。”鼎胜见鼎武的嘴唇肿得像尿壶口翻卷着,问道:“铁哥,你的嘴是怎么搞的呢?”“不、不谈啦;喝……喝酒。”黑铁塔鼎武肿眯了的脸上露出苦恼人的笑,边喝边叙起了前天和陈五毛交手的经过。“这还了得?连一个富农子弟都敢欺负我们了?”钟鼎胜和嫂嫂碰了杯,一口喝了。幺兰是1974年生的,娘家有嫡亲的哥哥三个,一个个是门板大的小伙,叔伯的哥哥二十多个,大姓、大湾、大门头、大块头、弟兄伙的多,她是幺妹妹,从小就被哥们惯着,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不晓得一个“怕”字是个什么意思!听说自己的宝贝男人被陈五毛打了,这还了得!起身酌了酒,说:“喝,喝了好去打!”“打,打死那个狗日的!老子前天就要去打的!这两天肠子肚子都怄弯了!”老娘的菜没有炒完、捏着锅铲来极力鼓动:“打,是要打,”一家人不等酒喝完,就各自拖着棍子、锹、挖锄出门了,老爸叼着烟殿后:“打!打死那个狗日的!” 陈五毛和老爸在家里听到湾里只吼且吼声朝自已屋里这边来了,赶紧闩了后门,来到大门口听动静,老远的骂声贯入耳中:“五毛,你个狗日的出来!老子不连你的剌都腾了他。”陈五毛一见月光底下一大群人簇拥着五个人都拿着棍棒家伙,赶紧拉了老爸一把,退进了屋,操了一把锄头在手,陈根生顺手摸了一根棍子,把门关拢,拉熄了电灯。钟鼎武的老妈在门外跳起脚骂了足足十分钟,“打!”钟鼎武的老爸发话了,钟鼎武扬起挖锄“噹”,一下挖在大门上,“咣——啷——”,两扇大门打开了,他猛冲进屋,屋里漆黑,“噹——”,后脑勺被猛击了一下,眼睛一黑倒在地下;钟鼎胜冲进屋,没有看清人,被钟鼎武绊了一跤,一摸,慌忙退出屋外,大声吼道:“鼎武死了!鼎武死了啊!”“打,打,打死那个狗日的!”钟鼎武的老爸站得远远地发着号令。“鼎武打死了!”信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啊——!”了一声,口合不拢去了。“打!打!”幺兰呼喊着。“还打?莫猪死了你哟!你还要打?你把几多命丢哇?还不赶快救人!”钟鸣主任赶来了,叶青枝、苟哥都赶来了,湾里的老老少少听到吼声都赶来了,人们赶紧搬来了竹床,脚朝上,铺上稻草,垫了被子,点上柴油灯,进屋把钟鼎武抬出来放在竹床里,换班抬着向卫生院奔去…… 陈五毛拨通了陈新明家的电话,说:“我是五毛,今天的事搞得很复杂,你要提防幺兰回娘家搬兵!”“知道了。”陈新明回答。随后陈五毛拨通了叶青枝家的电话,说:“叶书记,我是五毛。你要提防幺兰回娘家搬兵!”“放心。”叶青枝放下电话机,找干部们落实去了。 陈五毛和老爸一起把前后门都闩了,特地上了横杠,加了顶门棍,他拿了一把挖锄、老爸拿了一条冲担从房里上了楼,顺便把梯子拖上了楼,来到大门口的天楼上的稻草中藏起来,这个地方是连接两边房的过楼,只有一人高、一米宽,万一幺兰的娘家的人打来了,他们父子两人把守这里,她的来人再多,这里也容不下多的人,只能一个一个成单队上,他们单挑是不慌的;另外,这里贴着大门,外面的情况在这里听得清楚;更重要的是万一幺兰的娘家的人攻猛,父子俩防守不住时,可以冲破椽皮从屋顶上逃走…… 十五的月亮高挂天边,幺兰真的成了疯婆娘告状,她不是找法院去告状,而是回娘家告状去了,心想,今天是元宵,娘家的人都在家里,过了今天,到了明天,他们都各人忙各人的去了!是一个机会呢,一定要抓紧,六里远的路程,一会儿就走到了。娘家的人有的刚喝完了酒,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斗地主,还有的在夸夸其谈,一见幺妹风风火火地回了,说得三泡眼泪四趟流,都说:“是啊,幺妹在婆家挨了打,我们是要跟她报仇啊!娘亲有舅啊,幺妹是我们的亲骨肉啊!”不到十分钟,二十几条汉子拖着棍子、棒子跟随幺兰急急忙忙地向爬桥村奔来。 幺兰一进湾口就骂:“陈根生、陈五毛你两个孤老王八r的耶,你跟老子搞哇?老子叫你不得好死……”她一骂不打紧,满湾的狗都咬起来了,人们纷纷穿衣起床,“半夜三更的,是哪个的出了么事啊?”电话铃声在不少的家里急骤响起……幺兰领着娘家的二十几条汉子直奔陈五毛家,在路上就打定了主意,偷袭捉拿陈五毛,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打个半死,要他跪地作揖、叩头、写保证书、另外还要他出鼎武的医药费一万元,现拿不出钱来就打张欠条,总之一句话,要把他整得认得我幺兰,让他一听到幺兰的名字心里就慌、就颤、从今往后不敢正眼看我。哼,么屁副总经理?老子要把你整回去二十年——富农份子!派了两人拖着棍子把守后门,见有人出来就横着扫,先打断他的胯子!其余的人随幺兰逼大门,她用力推了一把大门,大门纹丝不动,他的三哥用脚卯起来一踹,把脚都踹得足了一口气,大门还是纹丝不动,有一个人在周围看了看,发现了一棵大桑树筒子,有差不多70厘米的直径,3米长,几个小伙子抬得来,发起号子:“1、2、3、嗨!……”撞得大门直震,屋檐上的瓦往下直掉。 “你们这是搞么事?半夜三更的。这是我们的酒厂,你们这样搞是违法的!”叶青枝赶来了。 “你是什么人?老子们打五毛与你jb相干?走开……” “我是支部书记叶青枝!jb要是有肝的话,多时就割给你吃了。” “嗬——,一个小小的支部书记还亮出了牌子想压住我们?没门。老子们不该爬桥村管!” “你们这是违法的!”夏雨晴冲上台阶,把叶青枝向自己的身后拉了一把。 “你是什么人?” “工作组长夏雨晴。” “别他妈的充官,一个小小的工作组长也想来管老子们,没门!你想管老子们,官还小得点。走开,说三声,你再不走开,老子们连人带门一起撞……” “谁敢动陈总的半根毫毛,老子们就叫他有来无回!……谁敢动陈总的半根毫毛,我们就叫他有来无回!!!……”吼声如雷,此起彼伏,陈新明右手拿着栗树棍子冲上台阶,挥舞着左臂:“爬桥民兵,齐心自卫!各排——按预案行事!!!” 幺兰娘家的二十几条汉子见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都是拿着棍棒,起码围了十多层,心里就带了紧张,问:“你是什么人?” “民兵连长陈新明!” 幺兰的娘家人见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好生敬服,个子不高,他手下的兵多棍子硬而且布置严密,若是在这里发泡想过拳头瘾的话,跑都是跑不赢的。 钟鸣来了,说:“幺兰,你的娘家的哥哥兄弟来了,是客,还不把他们接回去喝酒!” 来的人就说去幺兰家喝酒,离开了陈五毛的家门,他们没有去幺兰家,而是沿着老县河堤向西溜走了,他们不敢走爬桥回去,为什么呢?他们看着叶青枝急匆匆地离开了,怕她打了电话报警,他们担心110警察在爬桥头上拦截。 二十一 为了孩子 第二天晚上,小芳来到肖冬英家,钟鸣办了一桌子菜,请小芳坐了上席,酒后,钟鸣打了借条、签了字。看着他们夫妻都签了字,按了手印。小芳接了借条,说:“这张条子我先收着。我的钱存在银行里,明天早晨六点,婶娘和我一同进城,我把钱交给婶娘。您们放不放心?” “放心,我们一百个放心!” 小芳回家了。 第二天,肖冬英带了身份证,随同小芳一同进城去了。 钟鸣心里乐滋滋的,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弟媳妇邱桃香的思想工作也做通了,她跟他说:“哥,六鸣坐牢去了以后,我出去打工,在制衣厂里做车工,加班加点做,挣了几个钱,在城里放了在,你跟我一路去,把钱给你。”这真是南水涨、北水凑啊,钟鸣喜之不胜,便说:“在哪个银行里?你先走,我等一会来,免得别人看见我们一路走,说闲话。” “在工行里。” “噢,我知道了。” 弟媳妇走了半个钟头之后,钟鸣在家里忙了一会,便搭班车进了城,来到工行,邱桃香在门口等着,便说:“哥,你跟我来,在外面给钱你,小心给强盗看见了,不安全的。” 钟鸣跟随弟媳妇穿过了一条街,来到一家私营旅社,邱桃香给了十块钱老板,开了一间房,钟鸣进得房来,说:“搞得神密兮兮的像搞地下工作的?” 邱桃香关了房门,说:“哥,你不晓得我们做女人的难处!在家里,我跟你虽然说是同住一间屋,嫂子像吞口,一天到晚照得死死的,生怕哪个把你啃了!”说着把他的手拉在胸前。 钟鸣笑着说:“是的呢,她不晓得几恶!我不论跟哪个说一句话,她都是要监督的,真是恶心;她冇想一想的,像我这副样子,有哪一个女的看得上眼?” “哥,你不要谦虚啊,你是真正的帅哥哟……”邱桃香把身子挪了挪,嘴贴着他的耳朵说:“哥——,女人的心,我们做女人的最了解……我把两个小孩交给你,我就跑出去了,其实,我晓得嫂子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你想想,天底下有哪一个妇女愿意养别人的小孩呢?我是没有办法啦——我的哥嘞!”邱桃香说得哭起来了:“六鸣一时火起,打了姓夏的,哥,这都是为了你啊!为了你,苦了孩子、苦了我啊!我在家里,就只有六鸣一个人的田,我的娘三个没有赶上分田,就只有那么一亩田,把草渣子吃了,也填不饱肚子啊?我的哥嘞!他没有坐牢时,做下瓦匠,我去提灰桶子,顾个日月没有问题;他一坐牢,两餐都顾不起走呢!我不狠心出去打工,有什么办法?” “哎——,我们弟兄伙的多,让你受了几多苦啊,我的妹子哟!”钟鸣拿了餐巾纸揩了自己的眼泪,也为弟媳妇揩了。说:“想宽些,过两年,兄弟回来就好了!” “哥,我晓得你说的是好话,我是担心我的两个抓屎吃的儿啊!哥,我在外面打工,夜里梦见儿子掉到河里了,吓醒了,恨不得连夜飞回来哟……我的人在厂里做,眼泪向着家里流呢!哥,两个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己经扎了筋,天上没有掉的,地下再没有长的!想到我的两个儿,我的肉就颤,我的心就抖啊,我的哥嘞!有一回我看电视,母猴子为了保护它的孩子,所有的公猴子要和它交配,它都默默地承受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它的儿和女!它是想让所有的公猴子都把它的孩子当成它们自己亲生的!哥,我今天要学它们一回,让你把我的孩子当成你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邱桃香说着眼睛瞟了哥哥一眼,钟鸣像电触了一样,望着她笑,邱桃香吃吃地笑着,说:“我是说的心里话,我名义上是你的弟媳,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男人;我要是有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就是做牛做马,心里也舒服!从踏进你的屋门起,我就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是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呢!”说着脱光了自己的衣服,钟鸣红着脸说:“你一进我的门,我就想,一块好蒸肉啊,怎么落在老六的口里了呢?”钟鸣抱着她…… 正当进入高潮,“咚……咚……”“钟鸣——,你个狗日的出来!” 钟鸣一听是肖冬英的声音,正要答应,邱桃香一把蒙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做声,静听门外的动静。 老板娘听到吼声,三步冲到肖冬英的面前:“搞么事,搞么事,你要搞么事?” “找我的男人!” “你放屁!老子把你的男人关在房里了?你说话不当着,老子两嘴巴一路落!” “你敢!” 一个戴墨眼镜的男人像门板挡在肖冬英的面前,一只眼睛里透出杀人的光,一把锁住肖冬英的喉笼,”你犟,老子甩死你!” “你敢?我是大姓!” “哼——大——姓,在农村里大姓狠人狠惯了!狠到城里来了?拿身份证出来!” “我不住旅社,凭什么要我的身份证?” “你不住旅社,到旅社来干什么?专来捣乱的是吧?老子宰了你?”说着搜出了尖刀。 肖冬英一见,软了,心想,都说城里的黑社会割人的胯子、胳膊像屠夫割猪肉一样随便,不能啊,荷包内还有十万元钱的存单啊。便说道:“好,我怕你,我走。” 戴墨镜的男人松了手,肖冬英搬了凳子当门坐下。 “滚开些,老子的门口没有你坐的份。” 肖冬英只好远远地站在旁边盯着旅社的大门口,心里愤愤的,老子在这里逼着,看你往哪里逃?不讲脸的婆娘杂种! 钟鸣在房里听到外面的声音没了,邱桃香把一万元钱交给他,他说,“要不要打张条子你的?” “哥嘞,我要你的条子做么事哟!我的心想着你,身子也给你了,只要你心中有我的两个孩子就行了。另外,抽时间到监狱里去活动一下,求他们给六鸣减点刑。”说完,把手表的按钮按了一下。便开了房门,问老板娘后门可不可以出去,老板娘点头可以。她便让钟鸣从后门的小巷里先走了,她后走了。 肖冬英在大门外的树下等着,正月的天气,寒风阵阵,好在太阳大,等了两个多钟头,仍然不见人出来,要解手,便去跟老板娘说,想到厕所里方便一下,老板娘一见她就有气,说:“从这里出去,左手拐弯,就是汽车站,那里面有公共厕所。” 肖冬英忍了好一会,还是憋不住,便到汽车站,心想:回去哟,回去再找他算账。 乘车回到家里,只见男人在挑杂肥往油菜田里送,问道:“你中午搞了么事的?” “我一直在屋里挑肥呀。” “你冇到城里去哇?” “你进了城,我到城里去搞么事呀?一直在家里呀。” “啊——,难道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钱到了手吗?” “到了。我在农业银行办了一个户,把十万元存在我的帐户上了。”肖冬英说到钱,脸上喜气洋洋,把存折递给丈夫。钟鸣接了存折,把妻子抱在怀里:“都说我的是个恶婆娘,我喜欢我的恶婆娘呢——能干!” 肖冬英亲了一口丈夫,说:“只要你在外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我保险把你当神仙一样供起来;如果你背着我把水放进别人的内面去了,老子跟你跳水、上吊!” 钟鸣打了个大哈哈:“我们这些老实农民,丢在大路上都没有人要啊!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连破烂都不如哩;破烂还有人捡……”肖冬英说,你挑得累了,休息一会,我剁只腊鸡子交茨菇,煮个火锅,让你喝点小酒……”. 家和万事兴,肖冬英办了两大桌酒菜,请弟兄、弟媳、侄伢来喝酒。晓鸣、三鸣、四鸣、五鸣各人带着自己的媳妇把六万元钱摆在桌上,四摞,二十四万;肖冬英把两个存折放在桌上,十六万;钟鸣把一万元放在桌上,说:“六鸣坐牢去了,桃香在外打工,只有这一万元,她说要去出打工,就提前把这钱给我了。哎——,她如果不是有个缝纫手艺,还挣不到这些钱喏!”妯娌弟兄望着六弟媳,深深地同情她,高低拉她坐了上席的首位。 钟鸣捧着酒瓶,依次酌满了酒杯,说:“集资还是亲弟兄,几天时间,就筹集了四十一万,不容易啊!来,我先敬大家一杯,”说着一口喝了。五鸣接过酒瓶:“哥,你是主任,未来的董事长,哪能要你酌酒呢?让我来酌哟。”牌抹生,酒喝亲,五个弟兄喝得杨树认不得柳树,妯娌六个也互相敬酒,邱桃香不住地抹眼泪,嫂子要她喝酒,她说:“心情不好,喝不下去!”都也不再勉强她。五鸣接客,明天中午都到他的去喝酒,邱桃香说:“我的火车票都买好了,今天晚上10点的车,吃了饭,我就要去搭车了。”她抱过儿子,亲了一口,教他:“喊伯伯!” 飞飞刚刚学说话,张着手要他们抱,五个男人都伸出手要抱飞飞,飞飞扑向钟鸣的怀里——“爸爸!” 大人们都笑起来了。 “你喊我喊么事啊?”肖冬英问。 “妈妈!” 又是一阵欢笑;邱桃香抹了一把泪水,说:“哥哥、嫂嫂们的,我走了,两个小孩子靠你们了!请你们把他们当自己生的一样看待啊!” “这你放心!” 邱桃香出门搭车去了。幺兰来了,说:“钟主任,我的鼎武把得五毛打得要死,你准备不管的呀……” 二十三 心比皇上 叶青枝拨通了华杰的电话, “喂,华杰吗?我是青枝。” “啊,我的老班长,你是怎么舍得跟我通电话的!有什么事吗?” “有事啊,你能回来一趟嘛?我有事想当面跟你说。” “就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你不回来,就散了,我找别人说去了……”叶青枝皱着眉头。 “我回,我回,现在就回!现在就回还不行吗?----接你的电话,我的心就飞到了你的身边!再不能拒绝我的玫瑰花的哟!我现在就去买飞机票了……”叶青枝通了电话后,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谈恋爱,嫁人? 这能行吗?爬桥酒厂还只刚刚起步,我就要走了,这是动摇人心啊!不谈恋爱又怎么办呢? 二十四岁了。酒厂?酒厂何日能够赚大钱啊?还只刚刚开始,鼎武的一家人就开始争权夺利了,人心复杂啊! 再说,我这次并不是真的和华杰谈恋爱,而是要跟他借钱……,不行,不能让华杰到爬桥村里来,他一来,搞得张张扬扬的,人人都晓得我在谈恋爱,把人心搞散了;再说,谈得成好说,要是谈不成,我今后怎么做人? 我不能在娘家养老女啊!对,就让华杰在城里等我,我们在城里见面,认识我的人少些,一些话比在家里好说些。 老爸对华杰的印象不好,他一来,老爸肯定要像纪委一样监督着。她拿起电话机,拨通了华杰的手机:“喂,华杰吗?我是青枝。” “我是华杰,正准备上飞机,有事吗?” “你估计什么时间到城里?” “大概是17点30吧。” “华杰,你到了城里以后,就不要来爬桥村了,直接到公园里找我,我准时在公园门口等你。一言为定噢!” “好的。”叶青枝梳洗了一下,跟老爸说了一声, “我进城办点事,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老爸应了一声,就忙活去了。 叶青枝来到应天公路边,搭上了去城里的班车,沿途的小麦、油菜长得绿油油的,现在政策好,农产品的价格提了,农民连地角落里都种上了庄稼,而且管理得好,长得额外的惹人喜爱,虽然是正月,不少人都在往地里送肥,比起前些年,粮食不值钱,种田亏本,大片大片的冬闲田,现在的情况好转了,农民,总是靠田地收啊! 叶青枝欣赏着美景,来到了县城,到新华书店看了一会,买了一套《平凡的世界》,这部书,以前读高中时看过,那是借的,这一次下狠心买了,要过细地读一读,说实话,心里有苦处,和书中的人物吐一下,有时能减轻一些痛苦,还可以汲取一些力量。 把书放进包里,到中国移动营业厅看了一下,大都是bb机,有大哥大,一部要一万八千,话费也贵得吓人,一个月最少得八百元,心想,这些玩意哪里是我们农民用的? 不吃不喝也用不起啊!去年冬季上水利工程,乡委书记租了一部大哥大,用了一个月,租金带话费,八千! 我的妈嘞,真是用得钱响。到服饰店转了一回,看看表,差不多17点了,便往公园门口走去,想到即将和华杰见面,不知道他会猴急成什么样子,脸就红起来了,心里也跳得慌。 站了一会,见一个帅小伙子提着行李箱,青大衣挽在胳膊上,急急忙忙地朝公园门口走来,是华杰。 叶青枝迎上前去:“华杰,你回来了,好快哟!” “老班长,你还是那个性格——说话算数!” “点脑壳算数,歪脑壳也算数,”叶青枝附和着,笑得把头发一甩,提了行李箱,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去吃饭。” “回来了,当然听你的哟!”华杰盯着她的脸庞,发现她越来越漂亮了,有红似白,娇艳如花,不知是冻红了的原因,还是原本就是有这么漂亮。 真想啃她一口,但是,有这颗心,没这个胆,加上又是在大街上,忍了! 找了一处旅社,登了记,10元钱,把箱子放下,城里的电灯已经全都亮了,他们找到 “好吃街”,到处都是烟熏火燎,满街都是食客,只是这里比不得桂林,没有人划拳,也没有人大声喧哗,更加没有人破口大骂,大概是食物太好吃了,都低着头,吃得有滋有味,少数人边吃边叙,有个姑娘笑得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用拿筷子的手把嘴遮住,还是笑,笑得咳起来了,眼泪也掉出来了,引得人们都望着她,杯中的酒也忘了喝。 叶青枝选了一处比较干净的摊位坐下,问华杰吃点什么?华杰说 “随便。”叶青枝说:“你在北京难得吃上鱼的,我就点一个鳜鱼火锅,两斤重的。”老板从盆里捉出活鳜鱼,称了,2斤2两,便动手剖起来。 炕一盘干煸鲹子鱼,一盘黄焖鳝鱼,炒一盘藜蒿腊肉。菜上了桌,华杰要了一瓶啤酒,问青枝要不要喝点酒的,叶青枝摇摇头,华杰要了一罐饮料。 华杰说:“你到城里来了多长时间?” “我三点多钟就到了城里。” “啊,三点多钟,我的飞机快了到天河机场。”华杰越喝越恼火,你这个老姐子选餐馆也太不会选了,选在这条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叙个亲热家常都不方便! 哎——老班长啊,你像是那一生的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哟!你没有吃过肉嘛,也该看见猪在地下走啊。 但是,有火只能窝在心里,脸上仍然是春光灿烂,举起杯,说:“老班长,祝你在狗年里走狗运,爬桥酒厂上一步大台阶!喝。”叶青枝笑眯了眼:“感谢你的吉言!恭喜你在北京走狗运,平安吉祥赚大钱!干。”两个人你来我往,吃着鳜鱼、鳝鱼、鲹子鱼,满口鱼香,加上黎蒿腊肉的香味更是纯正,吃到客都快散场了,华杰的脸上微红,另外点了一盘豆皮,吃了,结账,老板说:“138元。”叶青枝说:“要这贵?”老板说:“不贵,2斤2两鳜鱼就得66元,火锅底料和加工费,我只收了你的14元;这季的鳝鱼,40元一斤还买不到……”华杰付钱,叶青枝拦住,说:“到了这里,该我做东。”华杰说:“你总不到北京去,一年上头都是你做东,成个什么样子呢?还是让我结账哟?”叶青枝说:“那就aa制吧,一人一半。”华杰一听,心里凉巴巴的,出了69元。 心想,今夜又是没戏了。他们手牵着手回到旅社,开了房门,华杰说:“快说说,你把我找回来有什么大事?”叶青枝说:“是关系我一生的大事。去年,我在会上说,把爬桥村的产值挣到一千万……” “你操了几多心喏?一千万关你什么事?分到你的名下分得几多呢?” “话可不能那样说;爬桥富了,你来爬桥做客,也贵气一些呢!” “老班长,你幸亏没有当国王啊,如果你当了国王,操的心还要多些!”叶青枝笑了,说:“华杰,我说出来你也许会笑话我的。梵蒂冈,六百多人,没有我的两个村民小组多,它的首脑还不是称皇;我管十四个村民小组,三千多人,是它的五倍!”华杰笑道:“照此算来,你是联合国的秘书长级别了!” “说说笑话罢了。不过,我经常想,如果我们都像国王一样尽职尽责地建设自己的家乡,要不了多少年,我们的家乡就一定会如诗如画,成为繁荣昌盛的乐园!你想想,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人,都往外面跑,挣的几个钱,一是在路上花了,还有的被骗走了,再就是积累几个钱后想办法在城里买房子。住在城里开支大,买了房子也住不起,还是要出去打工,房子空着。哎——,都像这样,资金、劳动力、高素质的人材都流向了城里,农村何日才能富起来啊?”华杰望着她,心想:“难怪她的气质跟别人不一样的,她思考问题的角度跟别人完全不一样。她身为书记,心比皇上!” “华杰,这一次请你回来,主要是想跟你借钱。” “还要借钱?” “是的,我们想把爬桥酒业做大做强,公司决定扩大规模,需要资金啊!不过,你放心,你借给我的钱,不是白白的借给我的;而是你的股金。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酒厂的利润非常好,你投资的30万元,估计今年到期可以分给你红利6万元,本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叶青枝几时骗过人?从来不。不说是一言九鼎,起码是说话算数!” “那——,你还要借多少?” “你尽力而为吧。” “好!我回去后,打到你的账上。” “谢谢你——我的华大董事长,”叶青枝喜得拉着华杰的手在房里跳起来。 华杰就势一歪,想亲她一口,她头一扭,说:“‘恋’字还没写一点,你就想抱着啃,真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说着,她提了包,交了5元钱,要服务员打开女客房,进去睡了。 华杰看得明明白白,内面睡了四个女同胞,他连敲门都不敢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吃了早点,叶青枝送华杰到长途汽车站,华杰说:“跟你买部bb机吧?以后联系方便些。”叶青枝笑了笑,说:“腰里挂个bb机,不是司机是‘野鸡’,我看就不必要了吧。再说,我家里已经安了电话,你要找我的话,一般是晚上10点以后我就回家了,你想叙,就在电话里叙个够!” “我想亲个够!”华杰的眼里盈满泪水。叶青枝说:“就耐心等一下吧,我也盼着那一天呢!”牵着他的手,一直送他上了汽车,汽车开动了,叶青枝跟着汽车跑了几步,望着坐在车窗边的华杰,不停地招手、招手…… 二十四 进拘留所 陈新民、叶权山分别找陈根生、陈五毛、钟鼎武取了单行材料,事情的经过基本相同,就是有一处不能落实——即在钟鼎武进陈五毛的屋时,究竟是哪一个打的他?陈五毛交待:“我看见一个人影冲进来了,就一锄头挖去……”;陈根生交待:“我看见一个人打进我的屋里来了,慌忙一棍子打去,噹——,那个人就倒下了,不受打……”;陈新民再次问陈根生:“你一定要实事求是,讲实话。”陈根生打着哭腔说道:“连长,你可以在湾里访问一下,我陈根生是不是说慌话的人?过去抓gj斗争、我上台挨批斗,我都是铁斧头安木把,句句是实话;何况这一次是为了酒厂的事,我怎么会说假话呢?连长,我一生的没有当过家,这一次,你就让我作一回主吧,就是坐牢,我也心甘情愿呢!” 钟鼎武说道:“我拿着棍子冲进屋,屋里漆黑,脑袋上挨了一家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找钟鼎武取材料时,何满香去了,他们还买了五十多元的副食代表村委去看了他,不管怎么说,钟鼎武总是爬桥村的村民,并且跟他做了工作,如果伤情不是很严重,住几天院就回去,医院里住不起的。 陈新民、何满香、叶权山根据调查的情况,对着《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进行了研究,对钟鼎武、陈五毛、陈根生打架一案作出了调解决定:一、陈五毛、陈根生到钟鼎武家里赔礼道歉,承认错误。二,陈五毛、陈根生赔偿钟鼎武的医药费二百元。三,钟鼎武要认识自己的错误,要彻底改掉“武力解决”的观念,保证以后遵纪守法。调解决定先交钟鼎武看了,他同意,并且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陈五毛、陈根生也看了,没有异议,也签了字,按了手印,并且把二百元钱送到了医院里钟鼎武手里,两人还握了手,表示和好。 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准备扩大股份的工作,进行了广泛的动员,叶青枝向村民小组长呼吁:我们不但要办好自己的酒厂,还要招商引资,招来一个企业落户爬桥村,就是给人民捧来了一只金饭碗!人人都做招商引资的排头兵,个个都做招商引资的宣传员,户户都做招商引资的堡垒!村民们好笑,这是穷糊涂了说的梦话,看有哪一个企业老板吃饱了不得饿、跑到爬桥来投资办厂?这个屙屎不生蛆的穷地方,除了我们这些老霉,还有那个愿意来哟!穷——,越穷越是出稀奇事;越穷越是把钱看得艰难,钻进钱窟窿里拉不出来;越穷越是勾心斗角,斗争层出不穷,像非洲的一些国家一样,吃的都没得,他还战乱不断。 钟鼎武这回是瞎子熬糖——(老)恼了火,他回家以后,脑袋上绑着一块白纱布,逢人就说:“老子把得五毛个狗日的打成了脑震荡,农活也不能做了,成了废物!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他拄着棍子到叶青枝家坐了半天,又到钟鸣家坐了一下午,还找陈新民扯皮:“你一上任,就办了一个冤假错案!”……“你完全是站在地主富农的立场上,为地主富农说话!”他坚决不服从村民调委员会的调解决定,到县人民法院上诉去了。 说起上诉,这是相当的复杂,完全比不得村里调解。在村里,幺兰去找叶青枝,一句话,叶青枝跑得脚后跟打屁股,为她办事;幺兰和钟鼎武来到法院,大厅里有人接待,说了情由;接待员说:“你打过了官司的吗?”“没有。我在屋里是武力解决。”接待员第一次听到“武力解决”觉得好笑,问道:“你‘武力解决’,问题解决了吗?”“没有,还是要来打官司。”“你听了别人说打官司的事情吗?”钟鼎武摇摇头。接待员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听我说:第一,上诉,就得有诉状。”“诉状?什么是诉状?”“就是你上诉的书面材料。”“我没有,在哪里办?”“请律师代写。”“多少钱?”“不会低于二百元。”“第二,到立案庭办理立案手续。”“得多少钱?”“你不要老是问钱、钱、钱的。这要看你的诉状材料,够不够立案标准?如果不够立案标准,你给多少钱也不会给你立案;如果够标准,才能给你立案。”“要不要钱呢?”“肯定要先收钱,后立案。”“得多少呢?”“这个,你得问立案庭,估计不会少于二千。”幺兰听痴了,后面排队的人催她让开,才清醒过来。她和钟鼎武商量了一会,到律师事务所交了二百元,请律师写了诉状,第二天到立案庭递了诉状,法官看了,说:“你当时住在哪个医院?”“住在人民医院。”“为什么不在法医门诊住?”钟鼎武说:“我当时也搞不清楚,只有等下回了。”幺兰说:“法官,您要跟我们作主的啊!”法官看了她一眼,说:“你去人民医院把当时诊断的病历拿来,让我们看一下,研究以后,看能不能立案。”幺兰和鼎武通过熟人关系才找到了钟鼎武的医疗档案,只是档案不能调出。幺兰又找关系,为钟鼎武写出了伤残鉴定。立案庭开了收款单,幺兰到财务室交了二千元,案,终于立了。 法律至上,法官自然是大官,独立调查,独立审判。几个戴大檐帽的来爬桥村作了调查,他们跟本没有把一个小小的农村党支部书记放在眼里,不屑于也不需要和叶青枝打声招呼,有人提醒说农工部副部长、县委候补委员夏雨晴驻在这里,法官们只是淡淡的一笑:“我们办案,不关旁的事。”传票来了,要陈五毛、陈根生到法院去。陈五毛拿着传票向叶青枝说明了情况,第二天就往法院去了,一同去的还有陈根生。湾里有些老人横摆头:“陈五毛是吃了jb发尿疯!不当个么屁副总经理,就不会去坐牢啊!进了拘留所,打得无处躲!不是公安干警打,而是牢头打,打起来才厉害!” 叶青枝一听说陈五毛父子被传讯去了法院,赶紧和夏雨晴组长商量,一同进城想办法,千万不能让陈五毛驮打。她们找到拘留所,所长和指导员都是夏雨晴的同学,又是倒茶,又是敬烟,问他们有什么事来的。夏雨晴作了介绍,说陈五毛父子是为了村里办酒厂的事,和钟鼎武发生了冲突。而且这个事情先在村里作了调解的,双方都答应好了的。不知是什么原因,又提出了上诉。所长问他们:“你们来,有什么要求?”夏雨晴说:“要求牢头不要打陈五毛父子;为了保证他们父子不挨打,要求把他们父子关在一个号子里,让他们有个照应。”所长笑了笑说:“这个好办。”说着亲自到5号房,把剃着光头的牢头叫出来交待:“等一会,有两个犯罪嫌疑人要来的,他们是父子俩,是为了村里集体的利益跟别人打了架而关进来的。你不要欺负他们!我跟你说清楚,他们是湖蛮子,会武功的,你若是……”。“所长,您说了,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好,”“您还有什么事交待的?”牢头哈着腰,不住地点头。所长说,没有其它的了。“好,好,好!”牢头退回了5号房。 不一会,警车送陈五毛、陈根生来了,他们一见夏部长和叶书记,眼泪就流出来了,握住叶青枝的手说:“叶书记,您救人于水火,跟着您干,死也心甘呢!”叶青枝说:“你们不要怕,要相信法律。刚才夏部长和所长说好了,所长亲自作了周密的安排,把你们安在5号房里,不会有事的。”夏雨晴说:“等一会我回家跟你们送被子行李来,伙食费我已经为你们代交了。你们是为了爬桥酒厂的利益才走到这一步的啊!”叶青枝说:“你们放心,我明天就和陈新民一起,带着民事调解原始档案,去找检察院的。有事实在,有法律在,总会有一个公道的。”陈五毛、陈根生进了5号房,叶青枝他们出了拘留所。 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股权扩大会议在村办公室里如期举行。也许会有人瘪嘴——共产党的会多,这股权扩大会议有一个什么开头?其实,没有办过企业、赚过大钱的人并不了解这一次会议的重大意义,它是爬桥村的一次财产权力再分配。财产权力再分配?文皱皱的,不懂。武德九年(626)六月初四日,玄武门事变中,李世民杀死长兄、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齐王李元吉,夺得皇位就是财产权力再分配;把恶霸地主杀了,把他们的财产分了,就是财产权力再分配;打土豪,分田地,这是土地革命,也是财产权力再分配!这一说,问题复杂了,如今讲和谐社会,你尽在这里搞些打架吵口的事,搞得血淋淋的。爬桥村的这一次会议,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别看是一个偏僻乡村开的一次会议,开得还蛮讲规矩:白纸剪成的字贴在红布上面的会标悬挂在台的上方,台上的座位空着,台前摆着鲜花、绿树,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听夏雨晴讲话,夏雨晴说:“有不少人议论:‘如今分田到户十三年了,国营企业也卖给私人了,发了财的当老板;穷了的去打工。狗子舔腚——各舔各的,不知道有几好!你还在这里搞个么屁股份制酒厂啊?你是吃饱了撑的!没有事拉着生意做!’把这个话一听,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长期这样下去,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舔灰!说句不好听的话,发了财的,嫡亲的妻子两个,叔伯的妻子一群,一次性的妻子无数;穷了的呢?自己的妻子也跟别人睡觉去了,从中单到老单,单身到死;老子穷了,牵连儿子穷,儿子也是单身汉,有一家四个儿子,五个单身汉子。也许有人不信,为什么四个儿子,出了五个单身汉子呢?大儿子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后来媳妇跟随别人跑了……,不是五个是几个?你还以为我说个么假话?这样的家庭穷断总筋呢!我们都是脱一场人生,有哪一个愿意过穷苦日子呢?都不愿意。过去搞集体,办的厂为什么垮了呢?一个字——挖!社会主义的企业,反正是老公的,上级来,吃、拿、卡、要;工人们,能偷则偷,能拿则拿,不能偷、不能拿,消极怠工、躲着玩该可以呢,再加上正式工管合同工,合同工管临时工,临时工管河南人,都不搞事,挖空心思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它不垮?垮是必然的;厂长、主任,不贪污就是好干部,他管得了当然会管,他万一管不住,怎么办?管它的娘,偷的拿的又不是我的,是老公的。你们说,这不垮是不是出了海鬼?那么,现在的私营企业呢?也是一个字——榨!老板请了管理人员,这些高管的薪金高,活路轻,当然是绝对地服从老板的意志,可以说,完全是看老板的眼色行事!工人呢,被榨取,这一个榨字用在打工者的身上,一点也不过份。工厂的老板长期从事那一项工种,他对每一道工序了如指掌。不是他聪明,而是他长年招收工人来做,做得快的,他留用;稍微做慢了的,走人。工人为了保住饭碗,只有拼命地做。但是,你做得多,他把单项工种的工钱往下压,压得任你拼命、加班加点做,一个月总是挣不到多的钱。你说,我们这些农民出去打工,有什么办法?受苦呢!受罪呢!受剥削呢!受欺负呢!有的做了工,老板不给工钱,为了讨工钱,把命也丢了呢!办股份制酒厂,是逼出来的办法呢,也是只有一个字——扭!我们这个厂,由大家投资入股,凡是投资入了股的,就是股东,一是参与经营管理,二是参加工厂的生产。我们既可以获得工资,又可以获得利润分红,在家门口上班,农活可以做,田里的收成不会少,一家人在一块,而且没有人欺负。一句话,把股东的利益和厂的利益紧紧地扭在一起!像扭麻绳一样,厂长、经理、主任、工人的利益扭在一起,一赚都赚,一亏都亏,说白了,这不是为别人工作,就是在为你自己工作,为你自己的利益在工作、在操心,你怎么能不出力呢?这不是我们的发明,全世界的人都在想办法呢。办厂就得有管理者,这个管理者怎么产生?不是上级说了算,而是凭自己的经济实力和能力。说白了,谁个出的钱最多,谁个就有资格当董事长;谁个出的钱多,谁就可以进董事会。在金钱面前,人人平等。”叶青枝说:我暂时以董事长的身份安排工作:请股民们把股金交给王二苟会计。 二十七 雨污分流 小陶名叫陶小娟,1971年生,大学酿酒系发酵专业毕业,分配在县轻工业局工作,这位姑娘算不上美女,只157公分高,虽然穿着高跟鞋,跟穿平底鞋的叶青枝高差不多,而且只有48公斤,显得清瘦,相貌比不上叶青枝那么白皙,脸上还有不少雀斑。 其实,这是我们的苛刻要求,平时到大学校园里逛一圈,大都是长得不高、也并不十分漂亮的青年人。 老天爷待人还是前前后后衡量了一下的,他不会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赐给一个人的,而是像屠夫卖肉一样,好的给点,差的也搭配一点,就是说,一个人的身材长相一流,但是赐给他的智慧就一般了;有的人身材长相一般,老天爷赐给她的智慧却是超群的,要不然,好的全给一个人,差的也全给一个人,他们在世界上怎么做人,怎么生存呢? 要找好看的,最好是在韩国的电视连续剧中去找,但是,那些美女帅哥会不会到爬桥村里来呢? 就是来了,他们会不会为爬桥村的建设出力呢?所以呀,我们考虑问题还是要实在一点,看人,不光之要看外表,还是要多从本质上看,要看她的文化水平、知识素养,只要她肯为爬桥人民出力,我们就欢迎! 只要她踏踏实实为爬桥人民办事,我们就敬重她!要看美女?你从发廊门口走时多看几眼就是了,这里是爬桥村,是老实农民求温饱、求发展、求富裕的地方,就不能要求我们的工作队员像电影明星那么漂亮了。 陶小娟这一次被派到爬桥村来任工作队员,刚开始,她还十分不情愿,后来是经过领导反复做工作才来的,说实话,现在驻队,比不得大集体时驻队。 那时候,工作队员驻在生产小队里,小队里安排他们住在条件比较好的社员家里搭饭,工作队员在房门上贴一张抄写纸,标明:年、月、日,早餐、中餐、晚餐,吃了饭,就在所对的空格内划一个圈,没有吃,就打一个x,月底统计,工作队员把国家发的每月6两(正常供应4两,加驻队补助2两)油票交给住户,按每餐1角5分钱、4两粮票结算给住户,队里会计来记下,视情况给住户补助一点柴草、粮食,不让住户吃亏。 有些生产队里干脆让工作队员在一家吃一天,轮流值班,因此,有些队里的老人说:“工作队员像爹爹,比爹爹还狠。我们湾里的大爹,有四个儿子,一个儿子供一个月轮换;工作队员成了全湾人的爹爹,都要供养他!”不过话说回来,工作队员住在队里,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栽秧、割谷、挑草头,除开会、学习误工之外,要抵大半个劳动力,工作队还给生产队里带点化肥、饼的指标,解决一点实际困难,有些有权的工作队员在招生、参军、招干时,帮忙住户,把子女安排出去参加工作,住户当然感激不尽。 现在分田到了户,工作队员下去,就成了大负担,没有人愿意做饭工作队员吃。 大多数的工作队是自带炊具、自备柴、米、油、盐、酱、醋、菜,自己烧得自己吃,不添加村里的麻烦。 有的还给村里带去两、三万元钱,一部份为村里做点公益事业,另一部份让村里作一点招待费的开支。 夏雨晴的工作单位——农村工作部,是一个穷单位,没有钱给村里,陶小娟的单位——轻工业局也不景气,也没有钱给村里,再加上现在的政策变了,上大学不兴推荐与选拔了,全凭考试,在部队里提干,也是要先考取军校,上面也停止了直接从农民中选拔国家干部,各种各样的物资,市场上敞开供应,农民没有什么要找工作队员的麻烦了,所以呀,都不愿意要工作队员住在他们家里呢,只有叶青枝,她当着支部书记,对工作队员推不脱,也不能推,只有把夏雨晴、陶小娟安在自己家中吃住。 夏雨晴是农民出身,晓得农民的艰难,自己的工资不多,有的是一把力气,一有空,就帮忙住户搞劳动,做农活,种菜、喂猪,去年热天,还买回了20个捕鳝鱼的籇子,抽时间挖蚯蚓,缠喂食,天黑以后在湖沟里、堰塘里、稻田里下鳝鱼籇子,有时一天捕3到5斤鳝鱼,喂养在小缸里,来了客,炒一盘黄焖鳝鱼丝,或者做一碗蒸鳝鱼。 老黄瓜煨鳝鱼,鳝鱼火锅都好吃,这蒸鳝鱼叶大伯是怎么做的呢?他先挑选每条100克以上的鳝鱼,从脊背上下刀,贴着脊刺剖开,剔除脊剌和内脏,清洗了,切成10厘米长一段,拌上精盐、鸡精、酱油、稍许豆粉,放入油锅内炸成焦黄色,捞起来,沥干油,在海碗底放进生姜、蒜砣,(以独蒜砣最隹),把油炸了的鳝鱼段放进碗中,进蒸笼蒸,熟后放醋,爽口、不腻、细嫩、味美,客人们赞不绝口,久而久之,爬桥村的蒸鳝鱼出了名。 鳝鱼捕得多了,叶大山大伯提到街上去卖,13元钱1斤,换了钱买油、盐、酱、醋、胡椒、味精、生姜、洗衣粉、卫生纸、香肥皂、洗发露、小菜,总之叶大伯多了一项收入,手中不为难,对夏组长还是很客气的。 现在多了一个小陶,不知道她会是怎么样,要她能体谅叶大伯的艰难才好,老人在心里盼望着。 第二天吃了早饭,叶青枝、小陶、夏雨晴一同来到村会议室,苟哥、叶望发、钟德权都来了,他们是来专门研究怎么样防止环境污染问题的。 苟哥说:“我们躲在角落里,办三个小厂,一点污水,还值得开会研究?这是吃了饭没有事做啊!”叶青枝问:“您说怎么办呢?” “趁现在还是枯水季节,把河堤挖开,埋几节管子在下面,把污水排到河里去。” “您说得才好呢?这是违法行为,环保局的来捉住了,不罚死您才怪。”叶望发说:“先围一个小垸子,把污水囤积起来,趁每年的七月份涨水时,把污水排进河里,流到长江去,鬼都找不到。”夏雨晴听了好笑。 叶望发说:“您莫笑,夏组长,我说的是实话,那些大山内面,台湾老板办的造纸厂,都是这样在搞,把污水积在山沟里,一堵几十里长,全是黑水,臭不可闻,两边的树全都死光了,不信,你到山里面去看看?都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搞!阴阳也不能看十成地呢,看了十成地,他会瞎眼睛的。”叶望发从荷包内搜出烟,分了一支苟哥、一支钟德权,他自己点燃一支,有滋有味地抽起来,看那神态,他是说出了心里话,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 夏雨晴说:“我们办厂,是为了过上文明富裕的生活。如果因为办厂污染了环境,害别人、害子孙后代,那是叫化子买狗娃——自己害自己,千万做不得的!现在,我们对一个厂、一个厂进行具体分析,看究竟有多大的排污量,污染物的成份是什么?便于我们对症下药,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叶青枝望着苟哥,意思是要他先说。 苟哥挠了一下脑袋,说:“对于做酒哇,其实它的污染不大,你们看:淘洗粮食的水,可以回到湖里;蒸馏酒时的冷却水可以回到湖里;就是蒸粮食和蒸馏酒时锅底的一点水,我们常把它称为‘底浆水’,量不很大,一锅水蒸到最后只有两三斤,这个水如果放进湖里去,会把一大片湖水污染的。不过,如果把这个水倒进厕所里,它是很好的肥料。”夏雨晴望着苟哥说:“根据您的这一说法,只是要留点心,把底浆水挑到厕所里倒,就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 “是的。当然,我这是指的现在的规模,以后规模扩大了,还是少不得铺一条排底浆水的专用管道。”苟哥强调了一遍,夏雨晴飞快地记着。 叶望发说:“包装印刷厂,主要是买纸回来,加工成瓦楞纸,做成包装箱和包装盒,再就是工人的生活垃圾,除这两项以外,不会有其它的污染。”叶青枝说:“德权哥,您想养500头猪崽,它们吃了屙,又是屎,又是尿,这是一个污染大户啊!解决不好,不能办养猪场啊。” “你不办养猪场,酒糟怎么处理?酒糟烂了,造成的污染还大些。”这真是两手提篮上街——左难(篮)右也难(篮)啊。 钟德权笑了,说:“对于办养猪场的事,我反复思考过了,一般情况下,养猪是很难赚到钱的,猪病的防疫是关键,搞得不好,发起瘟来了,丢不赢的;想赚点钱,主要是靠科学饲养,综合利用;至于污染环境的事,我反反复复想过了,还专门到农业大学请教了教授,他们跟我出了点子:一是安装自动饮水机,铜制的,大拇指粗,猪用嘴含它,就出水,猪的嘴不含它,就停水,让猪口渴了自己饮水、肚子饿了自己吃食,改变传统的用盆子喂食、猪吃不完倒掉的老办法,这样可以节省饲料,也可以减少污染;二是用粉碎的禾杆或者谷壳、锯木屑垫栏,把猪舍里的排泄物汲干,加上酶,堆积起来发酵,制成有机肥,一方面自己施用,另一方面出售,总之一句话,猪栏用干法清扫,不用水冲,这样就不会污染环境了。当然,遇到下雨,也可能把一部分污染物冲进湖中,这有一个进一步防范的问题。”大家议了一回,决定采取下面的方案:1、各个厂区建规范的公共厕所,这样,厕所里的肥料可以肥厂区的树木、花草,也可以让村民挑到庄稼地里去,这是上等有机肥料。 二,建一套排污系统,串连起来,出口就设在养猪场的最北边,那里地势低,把那里改造成一个约20亩的垸子,周围做成堤,里面栽上蒲草、蒿草、水浮莲、让植物净化,检测的标准是:水里面有小鱼小虾游,说明水质没有问题,就把水往河里排,如果没有小鱼小虾,就让它多净化一段时间。 而且水浮莲还是喂猪的好饲料,一举两得。事情就这么样定下来了,在宣布散会时,陶小娟说:“叶书记,您们的这一套理念从根本上是错误的,走上了很多地方污染的老路……”她这一说不打紧,人们都望着她,她说:“理论上的糊涂必然带来实践上的盲目;而实践上的盲目必然导致后果的灾难,”夏雨晴望着小陶,听着她的发言,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陶小娟竟是这样,开口就是理论,真正是一副理论家的派头。 她说 “列宁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1同样,没有先进的治污理论,就不会有先进的治理环境污染的举措。要想搞好爬桥村的经济建设,基础设施建设是最根本的;而搞好基础设施建设,先进的治污理论是最根本的。综观我们的城市、乡村,到处都是污水横流,垃圾围困,最根本的是治污理论没有深入人心,尤其是主管基础设施建设的领导人的头脑是糊涂的,采取的办法是雨污合流排放!作为我们爬桥村,治污理论是什么呢?四个字——雨污分流,就是雨水通过雨水管网直接排入河道湖泊中;污水必须通过污水管网收集后,送到污水处理厂(场)进行处理,水质达标后再排放到河道、湖泊中,这样可以防止污染。”叶青枝问道:“依你的意见,我们爬桥村的治污工作该怎样进行呢?”小陶说:“对上面同志们提出的方案,作一点改进,即:把排污管道埋在地下,作为暗道,在暗道上面修一条明沟,作为雨水排放系统,在雨水排放系统中,隔一段要设置雨水斗,这样一来,雨水冲刷的脏物进入雨水斗,便于清理。”大家议了一回,对全村的建设都有一幅清晰的轮廓,就是雨水是一个排放系统,污水排放是另外一个系统,好比是人的身体一样,血液循环是一个系统,屎尿排放是另外一个系统,这样在以后建设别墅区时,把可以利用的人粪尿同有毒的洗衣水区分开来排放,即:人粪尿入化粪池(或沼气池),作有机肥料再利用;洗衣服的污水;酒厂的污水,养猪场的污水,全村的生活污水都通过污水管网集中起来,建一座污水处理站,经过净化处理后,再排放.这样两条系统不能混淆,是人,一混淆就会死亡,是村庄,一混淆,就会污染! 注:*1列宁·《列宁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4月第1版第241页。 二十九 偷着酿酒 苟哥是个爱社如家的人,每天天不亮,裤子一穿,哨子吹得呜呜甚,“打早班啦——,张三打硪,李四挑土……”从湾南头一直喊到湾北头,回家拿着工具就干起来了,真正是干部带了头,群众争上游,他做事从来不偷工减料,更加不偷奸耍滑,总是有一斤力不出九两九——有一斤力出一斤力,人们说他是张思德的好兄弟,也有人叫他“霉做”。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做事舍得出力,而且十分的内行,干什么,成什么,从来不攀比别人,从来不欺负弱劳动力,是一个最好、最善良、最勤劳、最忠厚的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优秀的生产小队副队长,老老少少都喜欢他,敬重他,愿意跟他一路搭班子干活。 有些青年小伙子问他结婚的事,他说“老说那些事有个什么意思呢?做事。田里的粮食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他一说一笑,忙活开了,别人也只好跟着干农活。 时间到了1967年,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特殊的年分,农民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肚子不能饱,我们种田,没错!说一句土话,叫做神鬼放了假,农村里基本上没有人管了。那时候,市场不够繁荣,就有无限的商机!这就具有无穷的吸引力,爬桥的社员就动心了。大集体出工,社员在一块干活,东夸葫芦西夸瓢,七扯八拉扯到了弄钱的事,一拍即合,做酒卖!第一,没有官管了;第二,可以偷着用船装到棉花产区去销售,酒是老百姓喜欢的商品,而且市场上没有卖的;第三,搞大集体吃食堂时,做的大烟囱灶、大锅、大甑都保存着,工具都不须制得,叫做提锅上灶,说干就干。九个队委会的班子成员和大社员一商量,定了几条原则:第一,要绝对保密;第二,自主投资,自主生产,自主销售,狗子舔腚——各舔各的;第三,请做酒的大师傅,工钱由做酒的户出,给谁家做酒,就由谁家供生活。大师傅请来了,商定工钱,议来议去,做一个活的酒2元工钱,问大师傅嫌不嫌少了?大师傅笑了笑说:“一个公社党委书记一个月才41块5角钱;我一天2块,一个月就是60块钱,不少了啊。”当时稻谷的统购价是1角钱一斤,黑市价是1角8分钱1斤,白酒销售价是8角钱1斤。大师傅说:“一季晚稻的粘性大,出酒率高,1斤谷可以出酒4两8钱,做得好,可以出5两5钱,酒糟可以喂猪。酒糟抵烧柴钱,一斤谷可以赚2角钱,这是对本对的生意,百分之百的利润,当然做得。”于是就开火做起酒来了。通过几天接触,大师傅看中了副队长苟哥会做事,他吃得亏,看事做事,便要苟当他的副手,苟哥当然是喜蒙了鼻子眼睛。浸泡一季晚粳谷、淘洗杂质、蒸熟、摊开、掌握温度、拌曲、堆积、发酵、上缸、酿制、蒸馏、出酒、兑酒,各道工序,苟哥都帮忙做,而且是主要劳动力,大师傅只是作一下技术指导,苟哥做酒的手艺就是在这时候学会的。 一批一批的白酒生产出来了,苟哥家里也做了一个活的酒,要装船出去销售,他便和湾里的人一起,把酒坛子抬上小木船,趁着黑夜,三只小木船(爬桥人称这种小船为划子),沿着小河向棉花产区划去,小船的中舱安装有竹皮夹芦席做成的弓棚,前后用芦席做的门,芦席的周边用篾锁了的,是活的,白天,把它搭在弓棚上,晚上睡觉,把芦席放下来,用绳子系紧,中舱里有铺板,人睡在里面舒服得很。船尾放着干柴,火舱里有铁灶、鼎锅、平底锅,油盐酱醋一应炊具齐全,酒坛子放在舱里面,上面盖上船板,弓棚上搭一条撒网,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条小鱼船,哪里会想到是贩酒的呢。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河道里划着……三个人换班划,换班睡,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并不觉得吃亏,划了一百多里,大概到了下半夜,到了一个集镇,派人上去联系好了一家小商店,便悄悄地把酒坛子抬进去了,去的会计在跟老板谈生意,讲价钱,老板用量酒器量了,说酒花还可以,只是度数还不够标准,只有51度。要是有52度就好了!老板说:“你的这酒哇,是真谷酒,就是蒸馏时,吊酒的时间太长了,把尾子酒放多了一点,下一次酒尾子要少放点……” 他们在谈生意,苟哥在抬酒时吃的亏大,出的汗多,口渴了,便推开房门,见桌上碗里的水还在冒热气,便端起碗往口里灌,姑娘伸手一掌打翻了碗,把苟哥打蒙了,说:“您呀,真是越有越精;外地人到我家里去了,供吃、管喝、安排住,一分钱都不收!喝你的一碗茶,你还打翻了它,真是!” 姑娘流着泪,怔怔地望着他,穿衣起床,踱出房门来,看他们卖酒,回想着苟哥刚才的话,“外地人到我家里去了,供吃、管喝、安排住,一分钱都不收!”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人呢?她看着苟哥把酒坛子抱起来,倒进她家的酒缸里,连着倒了几坛,大气都不出一口,真是一个会做事的人,这样的人,天底下少有;这样的人,难得相遇!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喝茶不,我跟你倒一碗?”苟哥把手一摆,说:“不麻烦您了,等一会,我到船上去烧。”“你的船在哪里?”“在河坡里。”“马上开船吗?”“不啊,我们要等到天亮了,在街上买点豆豉、辣萝卜、土布,就是不要布票的、社员自己织的布,顺带回去,赚个路费钱。”“我到你的船上看看,行吗?”“这看有什么不行的,欢迎喏!”说着,姑娘相跟着苟哥来到河坡,湾里一同来的人见商店老板的姑娘跟随苟哥来船上看看,都恨不得巴结她,因为把她巴结上了,以后做生意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同苟哥一船的人到别的船上挤着睡觉去了,苟哥爬进弓棚,说:“您进来坐嘛,外面的风霜冷!”姑娘迟疑着不想进舱门,苟哥说:“您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吃您的!”姑娘才脱了鞋子,进得舱里来,苟哥在河里捧了几口水喝了,把芦席门拉下来,用绳子系了。姑娘说:“刚才,我把你的碗打翻了,你恨我吗?”“我恨您什么呢?只怪我口渴得厉害,去喝您的茶。”苟哥笑着解释。“那不是茶。”“不是茶,是什么呢?”苟哥大惑不解地问。“是老鼠药。”“什么?是老鼠药!那不是要人的命吗?”“是要命的老鼠药。”苟哥睁大着眼睛,问:“革命形势一派大好,您为什么要喝老鼠药呢?”姑娘哽咽着,“难啊,没法活了……”苟哥望着她,姑娘问:“你结了婚吗?”苟哥苦笑了一声,说:“我生得又黑,长得又丑,家里又穷,有哪一个姑娘瞧得起我喏!不怕您笑话,到如今,还是光棍一条呢!”“那——,你在做么事呢?”“要做的事情多哟,现在是冬季,挑塘泥,积杂肥,加堰堤,开了年就要整秧田,打青蒿肥田,耕田、打耖子、栽早稻秧、割麦子、种黄豆、芝麻、绿豆,还要种棉花,一天做到黑,拉着太阳做,还是做不完……”“你们那里也种棉花?”“种棉花喏,我们那里种棉花的技术不行,还专门到您们这里来请技术员去帮忙指导呢。”“真的呀?”“哪一个骗您?我从来不晓得骗人的,不信,您可以问一问我们一同来的人。”说说叙叙,天已经大亮了,河坡里赶集的小船来了不少,姑娘要走了,认真看了一眼苟哥,小伙子还是长得很帅气的,起码有1米72高,国字型脸膛,浓眉大眼,嘴唇比较厚,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忠厚老实人,加上夜晚搬酒坛子,一百多斤,他抱起来像好玩的,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呢?问道:“大哥,你还来的吗?”苟哥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还过二十天,我准于要来的。” “再见!”姑娘上船走了,两根粗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地,湾里来的人马上钻进弓棚,问:“苟哥,你刚才跟那个姑娘,‘那个’了吗?”“‘那个’?您是说的什么意思?”“就是俩个人抱在一起亲嘴呀!”苟哥把大胯一拍,“这个牛家事情*2,没有想起来……” 注:*1,两报一刊,指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 *2、牛家事情,方言,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事情。 三十一 三角砖头 爬桥建筑工程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了,有38名股东,华强任经理,钟四鸣任副经理,钟五鸣任瓦工队队长,叶权清任木工队队长,他们筹集了钱,买建筑机械去了。 钟鸣、陈五毛买的酿酒设备进了爬桥村,大卡车行在路上,把土路压得只往下陷,我们知道,进爬桥村的第一段路是去年冬季修的,村外的一段,两边是农田,挖有排水沟,基础要好一些,进入湾村以后,从村子后面进工厂区,不是这一家过去建房时泡了石灰的土坑,就是那一家的厕所,说起农村的厕所,真是五花八门,不过都有一个粪坑,当时修路,对基础也没有作什么处理,载重汽车就陷进坑里了,越是加油门爬,越是陷得深,最后是车梁压在路面上了,动弹不得。陈五毛跳下车,喊来陈新民,他马上找来叶望发、钟德权等十多人,拿来杠子、绳子,叶大山赶来大牯牛,套上轭头绳子,系在汽车的前杠上,人们发着号子,一、二、三……,牯牛拉,人们抬、推,总算把汽车拉出了土坑,行了不到一百米远,汽车歪倒在一个粪窖旁边,动弹不得,粪窖周围码的砖墙也被汽车挂倒了,司机跳下车,生怕车子陷进粪窖里去了,人们赶快拿来棍子,把汽车撑着。这一下可麻烦了,这个粪窖不是别人的,是叶松山的,这位老人背着捡粪箢箕在旁边看热闹,一眼看见汽车把他的窖屋棚子挂倒了,慌忙跑回家,拿了一瓶农药来到窖屋旁,大声说:“你们撞倒了我的财产,看怎么办?” 钟鸣主任说:“大叔,我们赔几个钱您。” “你说得才好?这是几个钱的事?”叶松山气得胡须翘翘甚。 陈新民爬在地下,把几根粗绳系在车箱梁上,穿进粗杠子,人们找来杠子、板子垫在土窖上,发起号子,“一、……” 叶松山扭开农药瓶盖子:“你们不把问题解决好,谁个抬,我就死在谁的面前!这一回不比上一次!上一次是计划生育,‘喝药不夺瓶’,我认了;这一次是你们侵犯了我的私有财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人们一看叶松山真的要喝农药,人命关天!都散了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知道这个浑名“三角砖头”的利害。“三角砖头”,把它砌墙,瓦匠看不上,但是,它不论在哪里,都有一个角朝上,不剌破轮胎也是要棘脚的;汽车司机在一旁点燃香烟,对陈五毛说:“我们讲定的是把货物拉到爬桥,现在已经拉到了爬桥,把货卸下来,我还要装别的货物的;像这样耽误时间,我赔不起。”陈五毛急得冒汗,连忙敬烟,说:“这个货在这里卸不得的,这里离厂区还有一千多米,货物又笨重,您等一会,我们去做工作。”正说着,只见叶青枝赶来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了叶松山的农药瓶,叶松山一巴掌打来,把农药瓶打翻了,药水洒了叶青枝的一脸一身,一股剌鼻的药味呛得人们捂着鼻子往开跑,陶小娟生怕叶青枝中了毒,赶紧舀来一盆水,要叶青枝洗了,“三角砖头”睡在地上乱哭乱骂:“叶青枝,我老子今天算找着你了,我的棺材有着落了!”他抢起农药瓶又要往口里吞,被陈新民一把夺了,把药瓶一下甩得远远的,在地上摔得粉碎,“三角砖头”在地上打起滚来了……叶青枝跑去找来她的嫂嫂、即“三角砖头”的儿媳妇吴三英,只见她轻轻地走到叶松山的面前,喊了一声:“爹——,回家里去啊,我有话跟您说呢;您莫在这里现丑啊,您的儿子、媳妇还要走出门的啊!”“三角砖头”见儿媳妇这样喊他,知道有大事要说,便爬起身来,跟随儿媳妇回家里去了,叶青枝她们把汽车抬出了粪窖,拉着抬着,把汽车送到了厂区,把酿酒设备卸下来了。 叶松山回到家里以后,问道:“儿啊,我正找了一个理由跟他们扯,你为什么要我回来呢?”吴三英舀来一盆水,拿来香皂,要公爹洗了手脸,慢慢说道:“爹,我理解您,您一生的被别人瞧不起,但是,我尊重您。我知道那个厕所在您心目中的地位:第一,它是同隔壁家的界线,凡是涉及到界线,不管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界线,还是县与县之间的界线,都是寸土不让的;第二,围着厕所的墙,那是您一生的造的一点业绩,别的人可能不以为然,但是在您的手上,那是不容易的,那些砖,是您捡粪时一块一块用箢箕背回来的,虽然值不了几个钱,那是您花费了心血的。再说,像您这样年纪的老人,有不少人一生里不但连坛子罐子都没有制一个,连厕所的砖也没有添一块呢?这不是您们的错,是时代造成的。您们这一代人,不知道挑了几多土,也不知道修了几多水库,更加不知道挖了多少深沟大渠,出了大力,流了大汗,造就了数不清的伟大的业绩,这一切都是为了集体。为自己呢,是没有留下什么业绩,您说是不是?”叶松山低着头,点着。“爹,我还要跟您说的,是一件很大的事,这一件事,对您来说,比金钱还重要!”叶松山望着儿媳,不知道她又要上什么“政治课”。“爹,青枝是好人,是我的好妹妹。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上手术台结扎时,她跟医生说了好话,为我保住了胎儿,说不定我能为您生一个孙子呢!”“真的呀?”“这还有假?”吴三英说完,脸上现出了花。“爹,您就把厕所向内移六尺,为后辈儿孙积点德啊!” 叶松山的心头闪耀着希望之星,挑起粪桶,挑厕所内的粪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按儿媳说的,把粪窖向内移了六尺,挖起坑来,对儿媳说:“你弄几样好菜,接你的大山叔叔来我家,一同喝酒,我们是老弟兄啊!” 吴三英早早地跟叶大山叔叔说了,接他来家里喝酒,叶大山搞不明白,但是,他相信侄媳妇,按时来到叶松山的家里,叶松山从新挖的坑里爬起来,回到家里,笑容满面地说:“兄弟,过了年的,请你来喝杯酒,没得旁的意思。”他把弟弟请上首席首位,吴三英端出了狗肉火锅,瓦罐煨的鸡子红枣,豆瓣酱烧鲫鱼、炒菠菜,菜不多,但是清清爽爽,杯子、筷子干干净净,叶松山双手捧着酒瓶,为弟弟酌满杯,也为自己酌满杯,碰了,说:“你为大伙养了一个好姑娘,我感谢你!”老弟兄的这一餐酒喝得舒心,喝了酒之后,两个老人挖出了窖里面的砖,买回了石灰、水泥、沙,重新砌了厕所。陈五毛递来二百元钱,作为补偿费,叶松山坚决不要,说:“你们为了大伙的事日夜操劳,我为了大伙的事,移一下厕所,是应该的。钱,我是不会要你们的。” 为了把路修好,叶青枝主持召开了专门会议,主题只有一句话——搞建设,打基础,要向深处挖,一直挖到硬土。民兵连长陈新民领着百十号人,一个坑一个坑往下挖,再逐层回填,用十二人抬的硪夯实,四十多岁的村民叫硪号子,人们随着他的号子声,把硪抛向空中,砸在地上: 赶人钱(硪歌) 上渡船哟遇狂风,哟嗬嗨,哟嗬嗨,波浪哟滚滚,哟,哟,哟哩嘛哟嗬嗨,嗨!(下面只写歌词) 大渡船,挤着坐,三十多人。 人讲到,西汊湖,旷野得很, 恐怕是,上了坡,旱路好行。 一里路,走完了,爬坡过岭, 几句话,不觉得,到了门前。 话说是,大风雪,天气寒冷, 三老板,忙不赢,起身搬凳。 千张哟,交盐菜,水炒盐拌, 吃不进,肚子饿,奈着来吞。 实指望,走亲戚,肉鱼当顿, 是强强,舍不得,未动肉片。 耳听得,吴强强,有吃有剩, 小小鱼,做一盘,动了大荤。 生白菜,熬豆腐,多搞一点, 八个人,坐一桌,要的是菜拣。 酒不热,客不喝,天气寒冷, 指望到,客不喝,留着过年。 家门里*1,赶的钱,三万文整, 作亲戚,赶人钱,要动大荤。 人讲道,嫁姑娘,要贴大本, 可叹他,嫁姑娘,嫌了嫁奁。 知心人,才晓得,不会贴本, 你要他,贴点钱,万万不能! 人们在歌声和笑声中,把硪抛向空中,砸在地下,把路基夯实…… 说明:1、据说,此歌作者是一位不识字的农民,根据赶人钱送贺礼的亲身经历,创作于解放以前。2、每句起头的字是纸牌“上大人,孔乙已……可知礼”的谐音。 注:*1,指吴强强岳父家的亲属三十几人。 三十二 买黄泥巴 搞建设,打基础,向下边挖;办企业,闯市场,朝上面看。陶小娟说的话有她的道理,办企业,是要站高处想,但是也不能想到半天云里去呀?你说她出了一个什么酥主意?她说,酿酒的缸,要去四川宜宾买山上的黄泥巴回,还要买猪鬃回。这简直是嫦娥奔月,想到天上去了!在讨论酒厂新区的设计方案时,陶小娟直言不讳,说:“你们说爬桥酒是酒泉的高粱湖南的糯,茅台的酒曲五粮液的缸酿成,别人听了好笑,不光之群众听了好笑,就连地区的领导听了也好笑,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酒呢?’我们既然想把爬桥酒做出名,做到实至名归,做到家喻户晓,做到占有市场份额,做成一个明星企业,做到赚大钱,做到酒业当龙头,包装、运输、养殖、旅游、餐饮、服务业一起舞动、舞活起来,让爬桥人民过上自由幸福的美好生活,就必须到四川宜宾去买黄泥巴回。要知道,茅台的酒曲,市场上有卖的,只不过价钱贵一点;而五粮液的缸,非宜宾莫属!” 夏雨晴望着这个“陶理论”,听着她的高谈阔论,看着她脸上的雀斑因为讲话激动而红了,可以理解她的一份真情,说道:“我们共产党说话、办事,要讲实事求是,要一切从实际出发。小娟同志,你想过没有,这里离四川宜宾有多远?有一千七百多公里。要买多少黄泥巴?你算过没有?运费需要多少?” 陶小娟说:“第一,我不是共产党员,你不要拿共产党员来压我;第二,我把算的细账向大家说一下:一口酿酒池,长8米,宽6米,底厚0、5米,围墙厚0、2米,高0、8米,需黄泥巴45立方米。16口池子,需黄泥巴720立方米。一立方黄泥巴重1200公斤,合计重864吨。每集装箱运10吨,需87集装箱,每箱运费是1200元,共需运费约11万元,买黄泥巴的钱和去的人工差旅费没有计算在内。”陶小娟的话一出口,把人们的大牙都险些笑掉了,真是一个才出学堂门的学生娃哟,说话不要涎打湿口,花十一万多块钱,去买一堆黄泥巴回——疯了!是吃了羊脑壳发狗脑壳疯! 叶青枝说:“办酒厂,也不能头脑发热说胡话,搞天方夜谈;还是按老办法,就近去买一些大缸回来,在缸的周围用稻草辫子缠一层,保温,经济又实用,好些。” 陶小娟急了,急得头上冒汗,说:“叶书记,在决定酒厂前途命运的关头,你不能随便拍板定案的啊!你们既然要我这个酿酒系发酵专业的大学生来协助办酒厂,我是把心窝子的话都掏出来了的啊!”有些参加会议的股东发言:“人为难时,一百元钱都是借不到的;我们不能够和钱过不去,十一万多元钱,不能往水里丢!” 夏雨晴说:“不要听小陶的。一主一定,去买缸回来。”小陶愤怒地站起来说:“你不听我的,请问,我提的建议有哪一点是错的?”夏雨晴把茶杯在桌子上一笃,吼道:“在这里,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小陶争辩道:“你不要以官压人,好不好?为什么官办的企业总是垮?就是按长官意志办事搞垮了的!” 夏雨晴火冒三丈:“一个工作队员,一点组织纪律也不讲,成什么体统?” 陶小娟冷笑道:“夏部长,在工作队里,你是我的领导;在怎样酿酒的问题上,我是专家!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你那个部长不值半分钱,还远远赶不上我!我到广东去打工,月薪不会低于二千元,你呢,老板最多给你六百元。你还以官压我,一个月八十六元钱的工资,我还不想干呢!我真是作爬桥村的父老乡亲想,作叶书记一心为了爬桥人民的利益在不屈不挠地奋斗想,我才在这里尽一点微薄之力……你,你还动不动就拿官来压我……呜呜呜……”陶小娟哭着离开了会议室。 叶青枝、夏雨晴开完会回到家里,发现陶小娟卷起被子行李走了。这一个陶小娟啊,也太不懂事了,县委工作队队员,是随便能够当的?你是干部啊!县委驻爬桥工作组,又不是菜园子的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你是有组织管理的干部啊。你没有想一下的,你的行政关系、你的户口、你的工资、你的医疗保险、你的住房基金都是组织上管着啊!你走,你只有飞天?要么,你不当公务员,下海去或者去打工。叶青枝不住地念着:“这个小陶啊,这个小陶啊,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夏雨晴说:“随她去!让她回家想几天,想转了,还是要回来的。”“不行,她的性格我知道,她不是那种肯自我转弯的人!我得去接她,要不然,她会南下打工的!”叶青枝风风火火的来到公路边,搭上了进城的班车,找到陶小娟的家里,她不在家,她母亲说:“小娟一回来,头不是头,脸不是脸,放下东西就跑出去了。”叶青枝坐在陶小娟的床头,等她回来。过了一会,陶小娟回来了,说:“叶书记,你是怎么来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小陶。”“接我回去?我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呢,明天上午6点半到广州的火车,”陶小娟拿出火车票给叶青枝看。叶青枝说:“小陶啊,我怎么说你呢?你年纪轻,经历的事情少,怎么能动不动就不干了呢?”小陶说:“我看不惯夏组长的那副官样子,听不得他开口闭口就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的。他又不是不晓得我陶小娟不是共产党员,听了叫人心烦!他还以官压我,我不干了,打工去,不受他的管!”叶青枝拉着陶小娟的手说:“小陶,我们同一口锅吃饭,同一张床睡觉有一个多月了,工作在一块,无话不说,可以算好姐妹吧?”陶小娟点着头,回答说:“我们两个人好得是没有话说的,像亲姐妹一样。”“小陶,既然你看得起我这个姐姐,我就把心里的话全说给你听:夏组长为了爬桥村的工作,把房产作抵押办了贷款,拿到村里办酒厂,在爬桥湖捉甲鱼到广州去卖,卖了钱办酒厂,他到贵州仁怀县茅台镇去学习经验,几个月没有回家,他的妻子病了没有人管,后来跟随别人跑了!在修路时,他的腿子被群众打断了,群众还集体上访诬告他,他为了爬桥村,把妻子、家财都赔光了!他,是一个好人呢,你不能错怪了他啊。”陶小娟眨巴着眼睛,睫毛上闪着泪珠,问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人?”“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小陶,你错怪了夏组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外出打工,老板要给你二千元,最多只会给他六百元,他当时脸上像泼了血的,没有反击你。你只顾说,没有想一想的,他是大学经济系毕业生,像他这样把一门心事扑在事业上,把老板的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一样办的人,有哪一个老板不喜欢?在企业里,他也会是高级管理人员,比一个技术人才的工资不会少。你能够赚二千元,他肯定可以赚二千元,而且不会比你的少,说不定会比你的多呢!”陶小娟点着头,说:“我一时火起,只顾说自己的,也没有管别人受不受得了。”“小陶啊,你受县委的派遣,到爬桥村驻队,是为了把爬桥酒酿制成名牌商品,才提出了到四川宜宾买黄泥巴的建议,你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为什么要买宜宾的黄泥巴呢?你还没有说,就跑回来了,让别人听了,好笑不好笑?小陶妹妹,你为了爬桥在操心;夏组长也是为了爬桥在操心;实话跟你说,我也是为了爬桥在操心,我们三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把爬桥酒酿制成名酒,占领市场,让爬桥人民过上好日子,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要知道,人一生想办成一件事是千难万难的啊!居里夫人的事迹,我们都知道,她没有钱留学,先是做了8年家庭教师,8年,没有磨灭她留学的梦想,在巴黎大学取得物理、数学两个硕士学位;她因为家庭穷,被家教家庭的少爷瞧不起,她‘依然高抬着头,光荣退出’;后来和皮埃尔·居里结婚,不幸的是丈夫中年被马车轧死;她仍然坚持研究,发现了镭和钋,两次荣获诺贝尔奖,逝世以后,她的遗体被送入巴黎先贤祠,直到她死后40年,在她用过的笔记本里还有镭射线在不断释放,她的伟业,是用生命凝成的啊。” “她是女中豪杰,我是凡人,哪能和她比?”陶小娟递茶给叶青枝。叶青枝说:“12世纪中叶,日内瓦湖畔,瑞士西都会教士们从山坡最为陡峭的德萨雷开始,背石垒墙、堆土引水,开垦了最古老最壮观的葡萄园梯田。诗人们对着前人留下的美丽吟唱:德萨雷有3个太阳照耀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湖面,一个在古老的石墙上——那是石墙闪烁着的精神之光。只要我们把爬桥酒酿制成了名酒,爬桥的上空也会有一个太阳闪光!”“你想得美。”“当然想得美,小陶,只要你把爬桥酒酿制成了名酒,第一,我会在董事会上为你请功,起码奖励给你一套城市居房,面积在128平方米以上。第二,我会按专利法,给你专利资金。用一张嘴动员人们拼命工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流的技术要用一流的报酬来交换!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是历史的必然,是社会进步的体现。”“青枝姐,你说了这半天,是要我回去跟着你一起干,你也是为了爬桥人的幸福啊!走,我们退火车票去……” 三十三 船去宜宾 陶小娟、叶青枝来到火车票预售点,把火车票递进去,工作人员说,退预售票要到武昌火车站里去退。陶小娟说:“我现在没有办法赶到武昌,就是能够赶到武昌,一去一来的汽车票也得54元,况且现在已经没有班车了,麻烦您帮我想点办法。”工作人员皱了一会眉头,说:“我要找汽车站的司机把这张票带到武昌去,要付一个人的车票钱,另外,找人要花钱,因此,退这一张票要收你的退票手续费——票面的钱乘以20%等于26元,加上27元的汽车票钱,合计是53元。”陶小娟想,事已至此,换一分钱是一分钱呢,她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77元钱,和叶青枝一起返回了爬桥村。 第二天召开股东会议,大家进行了热烈地讨论:白酒小作坊几乎遍地开花,白酒市场的竞争,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白酒的税率是很高的,粮食白酒的消费税率为25%,而小作坊几乎是靠偷税漏税赚点钱,有一些小作坊只是赚一点酒糟,然后靠酒糟养猪赚一点钱,因此爬桥村办酒厂,走小作坊的路子肯定走不通,如果硬要走那一条路,只会是死路一条!这不是耸人听闻,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但是,如果把爬桥酒做成了名酒,做到像茅台酒一样,那个利润率是非常可观的。大家想一想,一斤白酒要多少粮食?一斤杂粮酿造出来的酒,过去是0、33斤,现在的工艺可以出0、48斤,最高的可以出0、53斤。按2斤1两杂粮出一斤白酒计算,杂粮成本只需1元8角钱,而茅台酒卖到了什么价?53度的茅台酒,158元1斤,而且供不应求,价格肯定会上涨,我的天,这一个利润就是一个发大财的利润了!要办酒厂,就必须走高端的路子。 陶小娟说:“酿酒,一是曲,酒曲是动力。在武汉的酒曲市场上,茅台、五粮液的酒曲都有卖的;二是水,水好是关键。爬桥湖的水中,有蚌、有螺、有小鱼、小虾、有各种各样的水草,尤其是夏天,一湖荷花,荷叶下面的水,生的喝,甜津津的还带有荷叶的清香,水质是优良的;三是土,土是根本。茅台酒不能离开茅台镇,国家曾经在别的地方选址,想扩大茅台酒的生产规模,原粮、酒曲、工艺都是一样的,就是酿不出茅台酒的独特品质。为什么?是因为几千年以来,在赤水河畔的茅台镇的四周、各个角落以及上空,由于长期酿酒形成了像云雾一样的微生物层,这个微生物层是酿制茅台酒的独特环境,离开了这个独特的环境,就酿造不出茅台酒!我只所以极力主张到四川宜宾去买黄泥巴回来做酿酒池,是因为五粮液酒厂旁边山上的黄泥巴含有独特的酿酒物质,有利于酿酒微生物的培养、生长,我们用宜宾山上的黄泥巴和猪鬃拌匀,捣熟,一直把它们捣成筋,然后做成酿酒池,阴干,铺上一层白棉布,把蒸熟拌曲后的高粱、糯谷放进池中发酵、酿制,而且酿酒厂厂房的屋梁、檩子、椽皮全部选用湘杉,久而久之,整座厂房和酒池壁上就会生长出数以亿计的酿酒微生物来,加上我们爬桥一湖荷花一堤柳,半村雀鸟半村鱼的环境,在厂区栽上樟、桃、拐枣、梨、杏、桂、梅、米兰、菊、等等香花树木,让酒料在芬芳的环境中酿制,看能不能如愿以偿,酿制出优质白酒来!” 钟鸣说:“既然‘陶两千’这样说了,我们就一主一定到四川宜宾去买黄泥巴回哟!”参加会议的人们哈哈大笑,陶小娟的脸色绯红,站起来说道:“各位股东,各位朋友,昨天我的话说错了,夏部长出去打工,一个月最低不会少于二千的!我在此向夏部长赔礼了。”夏部长起身为陶小娟添了开水,笑道:“我们在一块工作,发生争辩是好现象!欢迎小陶同志为我们讲解了一堂生动的酿酒专业课,这是金钱难得买到的知识!”夏组长一鼓掌,人们跟着鼓起掌来。大家讨论了一回,决定去宜宾买黄泥巴回来。怎么样去买?如何运回来?进行了争论,有的人主张用火车集装箱运,有的主张用汽车运,还有的主张自己用船运,最后大家一致同意自已驾船到宜宾去运,理由有三点:第一,我们把这次去买黄泥巴当作是去请财神菩萨;第二,我们把这一次长途运输当作一次旅游,为什么呢?我们自带锅灶、自带被子行李,自已驾船、自已拉纤,走一路、歇一路、玩一路,旅社也不需要住;第三,重走先辈人填四川的道路,为爬桥精神添一块砖!这样一说,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阿q的精神胜利法还是有用的!大家定了几条纪律:一,不会游泳的劳动力不准上船;第二,股东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每组三条船,每条船上三名劳动力,每人每天补助3元8角钱;第三,不准做违法乱纪的事;第四,集体行动,做一面“爬桥民兵连”的大旗,竖立在连长所在船的桅杆上,各条船上插一面红旗,上写“爬桥民兵连第x排”,行船时距离不要过大,要能够互相看得见,叫得应,夜晚停船后,由连长向家里报告,让前方、后方都心中有数,都放心。第四,要低调行事,不要说是去买黄泥巴回来做名酒池的,只说是帮小工、给老板拉泥巴填屋基的。如果说是买回来做名酒池的,别人把价格要得高高的,我们会吃大亏的,切记,切记! 股东们分头准备了三天,修理了船棚,添置了铁灶、鼎锅、平底锅,出发的这一天一大早,股民们把被子行李、腊肉、香肠、烟、酒、茶叶、柴、米、油、盐、稻草都挑到了船上,有的还带上了锯子、斧头,42条船在爬桥河埠头一字儿摆开,人们欢天喜地,送行的男女老幼和上船的股东们互相嘱咐,人们用五张方桌拼成了香案,上面铺一丈六尺八寸长的红绸,抬上了古香炉,放上一尺见方、高一尺六寸的蜡台,苟哥、陈根生、叶松山、叶大山、钟德权分别端上卤熟的整猪首、整羊、整鸡、整鸭、一大盆牛肉、米饭、白酒,热气腾腾,香气四溢,8点零8分,隆重的欢送仪式在河埠头举行:钟鸣点燃一对定做的长一米、直径6公分的蜡烛,火光闪烁,苟哥他们六人分别点燃一把香,虔诚地插在香炉中,然后跪下烧纸,船上的人起坡,叶青枝领头,依次向河神下跪、叩首、作揖,然后分别上船,聆听村主任、总经理钟鸣的祝辞: 苍天在上,河神保佑! 穷困的爬桥人在创业初期,没有雄厚的资金,只能用这种原始的办法外出请财神! 有钱的用钱来,我们没有钱的用命来! 请龙王爷高看一眼我们这一群人的小命,我们都是您的子孙啊!请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祝大家高兴而去,满载而归,平安吉祥! 爬桥村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钟鸣率全体股民再拜! 一九九四年四月八日 8个一万的鞭炮点燃了,8个礼花箱带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天空绽放,锣鼓喧天,人们的嘱咐声震地,船队在“爬桥民兵连”大旗的率领下缓缓离开了河埠头,划向汉水,划进长江…… 三十四 车去宜宾 叶大山送走了他们,回到家中,见青枝娃儿的床上只有铺草,夏组长的床上也只有铺草,他们三个年轻人都卷起行李驾船走了,叶大山的心里像虾子夹,他像被狗子咬疯了似的跑出跑进。 三个年轻人在家里,一路出、一路进惯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间回? 也不知道他们划船的技术像么样?行船走马三分忧啊!况且他们要去闯长江,三千多里水路,该有多少激流险滩? 老天爷啊,您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啊!娃儿们是穷糊涂了、拿生命在打水漂漂啊! 叶大山在神柜前点燃一柱香,烧了五方纸,跪下作揖叩首……娃儿们都拼性命去了,我在家里抹麻将等死,有用吗? 坐着等死不如出去拼啊!老人怀着酸楚的心情来到哥哥叶松山的家里,叶劲外出联系门面、办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银行账户去了,侄媳妇有了身孕,在编织毛线衣,大孙女儿上学去了,小孙女儿在逗小鸡仔,母鸡张着翅膀要和她打架,她也不在乎,叶松山在劈柴,他心中有了希望,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头,一见弟弟来了,连忙分烟,吴三英递茶,问道:“叔叔,您是有什么事来坐一下的?”叶大山接了茶杯,回答说:“伢们的都出去了,我的心里不好过,来叙一下的。”叶松山拖了一把椅子和弟弟挨着叙起家常来,叶大山说:“哥,我们当年轻时,在高关水库工地上,天不亮就起床拖土,拖着一板车土上大坝,一天拖几十车,一直拖到腊月三十,吃了年饭,加班拖,在工地上过革命化春节,正月初一还多拖了两车,十万劳动力,硬是用肩膀挑、用板车拖,拖成了一座大坝!” “是啊,那一年我才38岁,你比我小一岁,37。那时,我们都是生产队里12分的劳动力,是拖板车掌把手的人,别人戏称为‘二把手’,不晓得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当的‘二把手’官哩,哪晓得我们掌的是板车的两个把手,是个农民!嘿嘿”叶松山回忆起24年前的生活,笑得烟呛到喉笼里去了。 叶大山说:“我们拖板车,还蛮有讲究呢,叫做上到(汉西)汗滴(音xi),下到(宜昌)一跄,路过(沙市)砂石,当的二把手。你看,拖着一板车土上大坝,三九天里拉得汗只滴,我们把这戏称为到了武汉的汉西,当时是一个火车站;空车下大坝,车子有惯力,人走得踉踉跄跄,说到了湖北省的宜昌市;路上铺的砂石,我们说到了湖北省的沙市,还是做的二把手的官!这样穷开心,好呢,一天好过。”叶松山笑眯了眼睛,说:“那时候搞集体,吃的是大甑蒸的缽饭,菜是八个人围一圈,一盆子萝卜,一盆子白菜,有一碗煮黄豆就是好菜,还只能独点潘仁美,不准跑马射箭!”吴三英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呢?”叶大山解释说:“潘仁美,是一个大奸臣,戏文中说,要独点他,就是杀死他的意思;我们把这句话用到了咽黄豆上,意思是说,一次只能用筷子夹一颗黄豆;跑马射箭,一箭射出去,可以穿好多树叶,我们把这句话用在咽黄豆上,意思是不能一筷子撮几颗黄豆。”小孙女在一旁笑得 “咯咯咯,我连肉都不想吃呢!还是黄豆……”三个大人都笑起来了,叶松山说, “三十夜里吃年饭,在饭缽中用索子穿的五块蒸肉,我一顿就吃了的。” “是饭和肉一块蒸的?” “是一块蒸的。” “那是怎么吃呢?” “嗯,好吃呢!饭里面有油,吃了舒服一截呢!” “修高关水库,省里面还拨了钱,我们拖一天板车还有两角钱,一个月是六块钱,谓之草鞋钱,都高兴得不得了,有不少人喊‘高关万岁!’”俩位老人沉静在火红年月的幸福回忆之中,叶大山说:“哥,我来是想跟你商量的,我们约几个人,拖几辆板车去四川,三个人去拖一车土回来,让儿孙们知道,我们为建设爬桥出了力的哟!我才61岁,你也才62岁,别人把我们当成了老人,其实,我们的身子骨还硬朗,尤其是这一颗心,还没有老呢!” “好哇,安徽人一个人拖一板车生姜来卖了,回家过年呢,我们三个人去拖一车土回来有什么问题呢?你去跟满香说一声,让她组织一下。”说干就干,叶大山把商量的情况跟何满香主任说了,她说:“只要大家有这一颗心,我们有什么话说呢?当年,我也是得力的‘二把手’呢;为建设家乡出一份力,睡觉都舒服些!我马上去通知相关的股东……”叶大山把耕牛卖了,分田到户以后,农业机械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拖拉机、耕整机、割谷机、插秧机都普及开来了,用拖拉机耕田比用牛耕田划算多了,一头牛,一年到头要喂养,负担不轻,不如用机械,因此他和大多数农户一样,成了机耕户。 他找到叶权山家,说:“权山,我打算去四川,不能马上回来,我的四亩田,请你帮我下一点杂交稻秧,到时候请人帮我整田、把秧插上去,所有的肥料钱、人工钱由我负担,先给你三百元,不够,我回来补给你。”叶权山说:“二哥,青枝在走之前,就向我交待了的,要我把全村的农业生产管好的,这是关系到全村人吃饭的大事。您放心,您的四亩田我会种好的,钱,您就不忙给了。”叶大山说:“说伢话,钱在前面,人在后面,你把钱拿着,以后要办事的。”叶权山留叶大山喝酒,叶大山说:“不啊,我回家还要准备一下喏!”四月十二日这一天清早,何满香率领的板车队在爬桥头集中,二十辆板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60口人,年龄最大的65岁,最小的18岁,板车编了号, “爬桥民兵连”的大旗插在第一辆车上,中间一辆车上插着 “第一排”,末尾一辆车上插着 “第二排”,三面红旗迎风招展,锣鼓喧天,人们笑着招手,板车队缓缓上了公路,走了一天,上了316国道,何满香见路边的一个牌子上写着:“有货,到襄樊”。 她便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她和钟杉杉一同去打听。钟杉杉,18岁,初中毕业生,钟鸣主任的儿子。 他们去问明了情况,货老板说:“二十吨货,是玻璃制品,要轻放、轻行,因为这一个原因,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承运车辆。”何满香说:“我们是板车运输,轻行轻放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到了襄樊,您要把货卸在哪里,我们就帮您把货卸在哪里。我们有60名劳动力,多的是力气!”货主十分高兴,答应交何满香承运。 钟杉杉说:“何主任,是不是要先把价钱定下来。”双方议了一回,按吨公里2元6角计价,210公里路,需运费一万零九百二十元,钟杉杉说:“我们帮您直截送到仓库,帮您码好,您总得加一点短途运输费和装卸费哟。”老板笑了,说:“好,小伙子年纪轻轻,就会做价钱了,加你们600元钱。”钟杉杉当即把商量的意见写成了合同,一式两份,双方都签了名,按了手印,钟杉杉还特地看了老板的身份证号码是不是跟合同上写的相符。 何满香领着大伙把货物装上了板车,向襄樊进发,看看天色晚了,有的人肚子饿了,要歇下来做饭,何满香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集镇,我们把车停在集镇上做饭、歇夜,都要方便一些,同时,我们到菜市场看一下,如果有菜贩子丢弃的菜,只要没有烂,我们还可以捡回来炒得吃;到建筑工地转一下,有丢弃的木板、棍子,我们可以捡回来烧。”她这一说,把大伙的劲头鼓起来了,一直把车拖到了集镇头的一片开阔地上,大家分头忙开了,果然捡回了包菜、芹菜、大蒜、萝卜、木柴,给了一元钱商店老板,用她的自来水,老板说:“我怎么会要你们的水钱呢?你们出门人,造孽!”人们要买盐、调料的、打酒的、买烟的,生意都在这个商店里做。 每辆板车上都自带有一个铝古子,煮饭、烧水,有一个平底锅炒菜,三块砖头一码就是灶,二十口灶的火光把人们的脸庞都映红了,吃了饭,洗了脚,叶松山拿出修理箱,问大家有没有车胎要补的,他带有胶水、锉、剪刀、旧轮胎,这位当年在高关水库为全队人修板车的老哥,一点老手艺还在发挥余热。 叶大山到街上的破烂堆里转了一圈,提着几双别人丢弃的力士鞋、皮鞋回来了,说:“你们有鞋子走烂了的,把这拿去穿。”人们哈哈大笑, “留着,有用的。”各辆板车的人在车底下铺上草垫,垫絮、床单、被子,把一块大尼龙布从板车把手上搭下来,人们钻进棚里,把带的一根棍子贴身放好,便打起鼾来。 夜晚,有几个小偷来了,叶松山惊醒了,大吼一声:“搞什么的?”人们 “呼”地一声拿着棍子围来了,星光下,三个小偷跑得脚后跟打屁股,向远处奔走了。 第二天,他们洗了口脸,吃了早饭,拖起板车,向襄樊进发。 三十七 半路回家 长江三峡的壮美,是坐在旅游船上,舱里铺着红地毯,小方桌上摆着麻将(扑克)、麻辣五香牛肉片、茅台酒、啤酒的人们欣赏的;长江三峡的激流险滩,是纤夫们合着汗水、泪水、血水闯过的。叶青枝的船队再也不能靠划桨前行了。“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郦道元《水经注》)江水鼓着万千个泡泡,翻滚着,漩转着,撞击着向下游涌去;船头击起尺多高的浪花,颠簸着,摇晃着,犟着要随水漂流;人们背着纤绳,蹬稳脚跟,躬着腰,呼着喊着,把船一步一步拉着向前,在船上的人一篙紧一篙,鼓足力气向前撑,小船、纤绳、人连成了一个整体,连成了一个不屈不挠的小小的生命,在惊涛骇浪中向前,再向前。叶青枝拼命拉着,发着号子,一百多人应着: “船过三峡呀, 人心寒!哟嗬也,嗬哟嗬嗬, 最怕是崆岭呀, 鬼门关! 一声号子, 我一身汗! 一声号子, 我一身胆! 三声号子又一滩, 我的连手,哟嗬也,嗬哟嗬嗬 ……”(《峡江号子》) 船过牛肝马肺峡,岩壁上有两块重叠下垂的褚黄色岩石,一块形似牛肝,一块形似马肺,它们其实都是地下水中的碳酸钙沉积形成的钟乳石。如今牛肝还完整,而马肺则在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被入侵的英国军舰轰掉了下半部,使马肺残缺不全。叶青枝她们不识牛肝马肺的真面目,只是喘着粗气,恨自己的鼻孔长小了,出的是烫人的气。陶小娟这个自称打工可以挣月薪2000元的女娃,背着纤绳,躬着腰,跟在叶青枝的身后,一步不离地吼着,拉着,高跟皮鞋的鞋跟早已蹬掉了,皮鞋也早已甩了,穿着袜子在石子路上一步一步蹬着,这是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纤夫蹬出来的路,她手扶着岩壁,像壁虎一样,身子紧紧贴住岩壁,手脚并用,把汗水洒在路上,把力拼在纤绳上,为小船的前进向前蹬着,爬着……皮鞋不是纤夫们在这里穿的,胶鞋也不是纤夫们在这里穿的,它们都不是在三峡拉纤的鞋,人们拉了一天,不是掉了鞋后跟,就是脱了鞋面,有时候还滑脚,腰闪了不说,影响船的前进,搞得不好,连人都会掉进江中喂鱼!拉到天晚,船队在一处集镇歇夜,人们上街买了草鞋、厚袜子,穿上脚,试了试,走起路来像黄古丁鱼的叫声,踩到哪里是哪里,耐滑,轻快,好使劲,这才是纤夫们要穿的鞋!黑铁塔鼎武说:“要是那一天和陈五毛打架,穿上草鞋,决不会失脚!”钟三鸣说:“六湾里发火——再着。”“还再着,住了院的钱还欠着啊!”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夏雨晴说:“难怪广西兴安县的人们把一双没有穿上脚的新草鞋挂在神柜上方的,他们把草鞋视为神灵敬奉,为什么呢?现在才明白,草鞋是生命之鞋!试想长征时,红军如果是坐车或者是乘船,早就被蒋介石的部队打死光了;正是因为穿着草鞋爬高山,钻密林,才逃脱了几十万国民党部队的围追堵截,取得了长征的伟大胜利!啊,草鞋,我们的生命之鞋,胜利之鞋!” 第二天一大早,船队又出发了。叶青枝的“好事”来了,江水并不因为姑娘的“好事”来了而减少奔流;纤绳也并不因为姑娘的细皮嫩肉而不嵌进她的皮肉之中,她的肩上、下身都流着血!一阵暴雨,血水从上到下顺着腿子流向草鞋,流在石板脚窝里,人们拉纤如同拉命,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因为一双又一双的草鞋脚板相跟着,踩着,蹬着,只是留下了混黄的水迹,人们拉纤要紧,一心盼着下一个目的地。叶青枝用红色毛线衣裹着纤绳,拼命拉着。有人抱怨说:“这是吃的陶两千的亏,要不是她坚持要去四川买黄泥巴做爬桥酒的酒池,是怎么会走上这一条路呢?”不过,在办厂的初级阶段,不拼命,又能怎么办呢?说归说,拉纤是一刻都不能松劲的,人一松劲,江水会拽着船把人拉向悬崖……新的集镇总算到了,人们上街买拉纤的专用设备——抱布,所谓抱布,就是用六尺长的白色棉布一双,在接头处缝上结结实实的绳子,一米五长的绳子头上系着一根一寸长的楠竹寸,拉纤时,人们把抱布绳在纤绳上缠两道,拉紧,把竹寸挽在上面,越拉越紧,另外,抱布在人的肩头处缝有一块特制的硬木头,刚好嵌在肩头上,便于拉纤用力。有了这样一块抱布,人们套上肩,肩膀、胸脯、背部都可以使上劲,比先前省力多了。 在三峡拉纤,真是磨穿鞋底拉断筋,一拉一天,船像没有前进,诚如《黄牛谣》说的:“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船没有前进,人却拉得骨头散了架。拉得骨头散了架都好说,人们还年轻,睡一晚上就好了,问题是拉得扭了筋,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扭了筋?就是小腿肚子上的肌肉块成砣地上缩了,筋绷得梆硬,疼得你吸不进气,摸不得,伸不得,走不得,坐不得,连哼都哼不得!钟三鸣现在就拉得扭了筋,靠在岩石壁上捧着小腿肚子在呵气,黑铁塔鼎武一个人拉了一回,小船犟着往下拉,险些把他拉进了江底,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就势一倒,蹬住石脚窝,把纤绳挽在了石墩上,才避免了一场大灾难。叶青枝她们把船拉到一处比较开阔的江滩歇了,再来帮助黑铁塔鼎武把船拉到宽阔的江滩边停下。黑铁塔鼎武在阎王面前走了一遭,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富死不如穷活啊,这上四川的拉纤活,无论如何不能干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叶书记耶,我不去四川了!打死我也不去四川了!明明是拉纤死了的,到时候还说我是苕死了的。奔小康?这明明是在见阎王!前几天路过的‘白骨山’,都是在长江上行船,被江水淹死了的人的尸骨啊?不去四川了,打死我也不去四川了!我的幺兰啊,我好苦啊!险些见不到你的人哟……”黑铁塔鼎武这么一哭,有好几个人也跟着哭起来了,他们也不去四川了。叶青枝是螃蟹打皮寒——麻了爪子,一边是奔腾的江水,一边是悬崖峭壁,十几个人一走,这剩下的船怎么办呢?船上的货物没有运到重庆,损失了怎么办呢?陈新明劝告黑铁塔鼎武,说:“鼎武,你的酒坛子里的酒空了,今天吃饭没有酒喝了,怎么办?还是要鼓起精神,把船拉到集镇上,好买酒喝!起来,起来,我们还是要往前拉啊!”黑铁塔鼎武嘟咙着:“要命,不要酒了!”他坐在地上不起来。有几个村民说:“叶书记,你像这样带领人民奔小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行不通的呢?你还想象过去搞集体时一样,搞共产主义的那一套,是注定要失败的呢!”叶青枝的头脑“嗡”的一声响,他们提出的这个问题不解释清楚,这四川肯定去不成了,即使去了,也未必能够回,就是回了爬桥村,也未必能够建设成自由文明、繁荣富裕的新农村!面对着一百多双期盼的眼睛,叶青枝说:“乡亲们,我们都是爬桥酒厂的股东,我们出来是求财的,但是,对于乡亲们提出的走什么样的共同富裕的道路问题,我们必须搞清楚,因为这是管总的大问题。老实说,我们定的目标,是想办好一个酒厂,带活相关的产业,让大家在家门口有活干,有钱赚,有红利分。我们搞的是市场经济,不是搞的共产主义!就是说,村里今后的经济发展了,也不会搞免费分房、免费就医、免费上学、免费分粮那一套。为什么呢?人,是一个怪东西呢,他是要有一定的活动空间的,是要奋斗的,是要操心的,是要劳碌的。如果你什么心都替他操了,什么事都替他做了,他怎么办?帝王家的财产多不多?多!到后来一个个都垮掉了,为什么?因为他的后人不做事,不操心。闲人是要败家的,闲人是要惹是非的!如果一个村里只是少数人操心,这个村子就一定会出大乱子!所以,我不会那么傻,不会做那些吃亏不讨好的事。办企业,就一定按经济规律办事,每一个环节都用经济作驱动力,充分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决不搞少数能人治理那一套.我们这一次去四川买宜宾的黄泥巴回去做酿酒窖池,所有赚的钱,一分一厘都是我们股东的,决不会分摊给其他的任何人!亏,该我们吃;钱,该我们赚!言而有信,一言九鼎,长江作证,决不反悔!”“啊,只要你这样安排就好!千万不要做吃亏不得利的傻事情!一定要做到大家操心,个个出力;多劳多得,不劳没得。”大部分人的心头揣着一团火,现在吃苦,是为了明天的幸福!但是,黑铁塔鼎武还是坚持要回家,也有十几个人坚决不去四川了。叶青枝说:“既然有一部分人要半途而废,坚持要回家,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中途回去的,属于自动退出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行为。第一,待船队回村以后,把股金如数退给各位,并且在五年以内不吸纳该股东重新入股。第二,这一次出来,已经走了十五天,每天补助3元8角,计57元,现在就补给要回去的人。第三,给回家路费,从这里走小路上去,就是公路,有班车去宜昌,然后乘火车回去,每人给100元。看大家有新的意见没有?”要回去的人很高兴,他们没有想到村里还会给回家的路费。于是,陈新明写了关于退出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声明,以及补助57元、路费100元的数额。钟鼎武等人在上面签了字,陈五毛把钱发给了他们,他们欢欢喜喜地爬上山坡,搭上了去宜昌的班车,叶青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失声痛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哭,有什么用啊?叶青枝把眼泪一抹,说:“他们回去了十三人,再只有我们一百零八人了。怎么办?我想留五名强劳力在这里守船,我们一百零三人先拉二十条船到香溪镇,然后留下五人守船,我们再返回来,把剩下的二十条船拉到香溪去,再作计较。请大家发表不同的意见。”“没有。”“没有,我们就行动了。”留下陈新明等五人守船,叶青枝他们又背着纤绳出发了,边拉边吼: 拉纤去四川啦, 乘船游三峡啦。 赚了大钱走世界呀, 拼尽全力向前爬啦! 嗨嗬嗬,嗨嗬! …… 四十 五鼎宴 何满香率领的板车队,经襄樊、十堰、安康、万源、达州、重庆、泸州到了宜宾,他乡遇故人,人情暖如春,人们围着问 “三角砖头”, “您是怎么走到宜宾来的?”叶松山哈哈大笑:“只要阎王让我多活一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路,何止一个宜宾?”钟杉杉晒黑了,但是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成熟了,他在路上帮助何满香揽货物、讲价钱、订合同,在读社会这部大书方面,确确实实增长了不少知识。 何满香问:“这堆得象山一样的黄泥巴是在哪里买来的?”叶青枝一笑说:“关系!”何满香大惑不解地问:“关系,什么关系?在宜宾能有什么关系?”叶青枝把陈五毛找到妈妈的前前后后说了,何满香喜得拍巴掌, “值得,值得,确实值得!”叶松山问:“这么大一堆黄泥巴,是怎么运来的呢?这装土、上车、运输、码堆,该要多少工?”陈新明说:“大伯,现在不兴记工分那一套了,一切用钱来,快得很!” “你把怎么用钱来的办法说给我听听?” “装土,一角钱一袋;装车,五分钱一袋。五毛的表哥派车,两班人日夜轮流,大家抢得做,两天就运来了这么多!” “啊,钱,真是一根魔力棒啊!”何满香对陈五毛说:“我跟你的妈妈结的干姨娘,有27年没有见到她了,这次来了,一定要去看看她。”叶松山说:“川妹是个好人喏,我也想去看一看她!”有不少老人想去看一看王川妹,只是大家穿得并不怎么光鲜,加上人又多,像一群叫化子找去,叫王川妹怎么接待? 最后议定,叫叶青枝、陈五毛去把王川妹、王书记、王经理接来,就在这江边办个答谢宴会,叙一叙家常,商量一下怎么样把爬桥酒做得像五粮液一样著名、做成人人都爱喝的酒的问题。 叶青枝、陈五毛去了,人们忙开了,买羊子的、买鸭子的、买鸡子的、买牦牛肉的、买黄角鱼的、买竹笋的、买臭千张的、买米面油酒的都去了……说起这江滩上办酒席的场面,简直像一座军营,四十条船停在江边,船上的炊烟四起,江滩上堆着七百多方黄泥巴,用编织袋装着,白花花的,堆成了一座小山,用花条布盖着,二十辆板车停在江滩上,草垫一铺就是床,叶大山在长江边搬了三块石头码成灶……叶松山把装着黄泥巴的编织袋拖下来码成墩,把船板搬来搁上,成了桌子……大家都动手码好了灶,码好了桌子,夏雨晴想:这个酒宴要办就要办出爬桥村的特色,古人云:“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就办一个五鼎宴。 何满香领着人拖了几板车木柴回了,全部是松木、桂树枝、樟树枝,上街买菜的人都回了,一百多人剁的剁、切的切、做好了准备下鼎锅的猪肉丸子、牛肉丸子,说的说、笑的笑,鼎锅里熬着,平底锅里炒着,调用了五口鼎锅、五口平底锅做菜专门待客,其他的人是自已烧饭自己吃,自己买酒自己喝。 叶大山把自己的被子抱上来铺在坐的墩子上,只是没有地毯,不过绿草茵茵,这样的地毯比羊毛地毯还好呢,自然清鲜,可以助酒兴……有二十多人拿着锅碗瓢盆准备迎接王川妹的到来……叶大山、叶松山、钟德权负责添柴,樟树枝、桂花树枝烧得香气四溢,陶小娟在掌勺,一口鼎锅内煮着羊头、羊杂骨、羊腿、羊肉,双合臭千张已经切成了丝,这是准备下鼎锅的;另一口鼎锅内煮着怪味鸡,说起这道菜,还是她读书时跟四川的同学学做的,就是选用上等白皮仔公鸡,将鸡腿用麻绳绑紧,放入鼎锅中煮,用宜宾出产的 “府河”牌酱油、生姜、八角、泡椒、桂皮等二十余种调料,五只鸡在锅中煮得跳跳甚,香气飘进人们的口中,涎水不断地流;再一口鼎锅中煮着白果老鸭,这道菜是广西桂林的同学教的,就是把老鸭拔毛,在稻草火上烧,把绒毛烧尽,切成块,炒香,配上生姜、蒜砣等调料,把白果放入,在鼎锅中煮;别看陶小娟平时文质彬彬,做起菜来还很有一手,她将鳝鱼的脊剌取出来,切成段,把羊肝切得跟纸一样薄,这是准备炒的;何满香用鼎锅煮着牛筋、牛脚板、牛肉,这一道菜是她的拿手菜,就是做起来特别麻烦,不过为了接待干姨娘,她做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先把牦牛脚板放进火中烧,烧熟了,用钩子勾住牛脚板在石头上磕,把内面的肉脱出来,切成块,配上调料在鼎锅中熬;第五口鼎锅内煮着肚片心肺汤,这一道菜是先将猪肚在水中煮成半熟,然后切成片,将猪肺中的支气管剥除,切成块炒香,然后入鼎锅煮,虽然说在这江滩上没有大锅大灶,但是石头码古多,木柴烧得香,最主要的是人们饱含深情答谢骑龙村的恩人,一个个做得有滋有味,平底锅在做酸辣黄角鱼;陈新明把牦牛腿上的肉削成了卷,抹上盐、辣椒粉、调料,用火剪穿了,在劈柴火上烤,烤得油只滴……。 锅碗瓢盆敲响了,尊贵的客人来了,何满香、陈新明、夏雨晴、陶小娟、叶大山、叶松山、钟德权迎上前去,王川妹一眼看见了老熟人,握着手叙不完的家常,夏雨晴把王书记、王经理迎上铺着棉被的土墩,请他们坐,王书记说:“我把这坐脏了,夜晚怎么睡?” “不要紧的,我们农村人,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叶青枝献上茶,陈五毛敬上熊猫牌的香烟,何满香拉着王川妹的手,姨娘家常叙起来,镰刀割不断。 岷江水伴奏,翠屏山作屏,蓝天白云作房,如茵的草地作餐厅,搞野炊可以,但是在这里待客,确实有难处。 我们尊贵的骑龙村的客人,平时做客多是在大宾馆里,偌大的餐桌,是可以转动的,一道道珍馐美味放在桌上,它自动地转到客人的面前,而今在这草地上,虽然说不是席地而坐,仅仅只是用编织袋装的三袋子土,在土墩子上铺了一床被子而已,餐桌呢? 只是两只土袋子上搁的一块船板子。这真是桌子不成桌子,凳子不成凳子,不过菜还是做得可以的,如何让客人吃好呢? 陈新明摆上三块船板,当中留下一片空地,在客人的桌前码上三块石头,把燃烧的木柴移来,把鼎锅提来,羊头杂骨汤煮得跳着,叶青枝、何满香她们桌前的鼎锅都是热气沸腾,陈新明为客人酌满杯,说:“我们来到五粮液的宝地,选用了这五粮液区域性品牌‘京酒’,不知您们是不是喜欢?” “喜欢嘛,你们这样安排,有啥子不喜欢哟?”叶青枝举杯,敬了,大家慢慢喝下。 王书记把双合臭千张在羊头汤中涮了,爽滑鲜香,汤浓色白,回味无穷,喝了酒,问道:“叶书记,你们初来宜宾,啥子晓得做这道菜哟?这是我们的地方名吃呢?”叶青枝笑了笑回答说:“为了感谢您们,这一次是大学生下厨呢!” “大学生为我们做菜!在哪里?”陶小娟抹着白围裙,拿着勺子,脸庞红得像苹果,笑道:“我是跟同学学的,烹饪手艺不行,做得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味口?”看着这位腼腆的姑娘,王川妹问:“大学毕业生,跟你们烧火做饭?”何满香说:“小陶是大学毕业生,在县轻工业局工作,现在是县委驻我们村工作组的组员。” “啊,了不得,了不得!”陈新明把羊头鼎锅提到别的灶上,把怪味鸡鼎锅提在客人的面前,鸡仔的皮煮得裂开了,露出了白生生、细嫩嫩的肉,王经理尝了一口, “嗯,正宗的宜宾名菜!好吃。”夏雨晴酌满杯,双手举过头顶,说:“尊敬的王书记、王经理,我代表县委工作组向您们表示崇高的敬意,干!” “干,夏部长是我们的好领导!”夏雨晴笑了,说:“我哪里敢当您的领导啊?” “哎——,您是县委候补委员,农村工作部副部长,比我们高几级,是当然的领导嘛!嘿嘿,夏部长同我们一块喝酒,醉了也高兴嘛!”陈新明把怪味鸡鼎锅提下,放在别桌的面前,把平底锅放上,何满香炒酸辣黄焖鳝鱼,向客人敬满杯,说:“王书记,王经理,我一生的没有搞过书记、经理,只是一个妇联主任,总是该书记管,不知您们要不要我这个妇联主任跟您们敬酒啊?”她的话一出口,把王书记的酒都笑出来了,说 “老主任,您在农村工作一生,说话口齿生香,更别说亲手做了这湖北名菜!您的酒,我肯定喝。” “请允许我代表爬桥村的一千二百三十八名妇女敬您一杯!”说完,她一口喝干了。 王书记、王经理喝得高兴。王川妹见草地上还有十九堆人在喝酒,有不少人举着杯,眼睛望着她们这一桌,见儿子陈五毛留在这主宾席上,心中大惑不解? 哎——,只顾喝酒,这主宾席的座次也没有交待一下:王书记、王经理坐东,面朝西;叶青枝、夏雨晴和他们相对,坐西朝东;王川妹、何满香坐北朝南;陈新明、陈五毛坐南朝北。 每张桌前都码着石头,生着火,放着鼎锅,叶大山、叶松山、钟德权、陶小娟在外围烧火做菜。 陈五毛向老妈敬了酒,说:“老妈妈啊,儿子祝您健康长寿!”说完喝干了酒,王川妹喝了酒,把眼泪抹了,尝了平底锅中的炒羊肝,鲜嫩可口,味道还没有品尝够,只听见儿子在向他的表哥、表弟敬酒,王书记说:“表兄,我们的酒免了吧?”叶青枝说:“王书记,这几天我还一直没有向您介绍陈五毛的身份呢,他是我们爬桥酒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啊!表兄还是个大官嘞,这酒不喝也得喝嘛,嗨嗨。”陈五毛说:“下一次我来,一定带几只三斤以上的野生甲鱼,孝敬我的外公、外婆、我的舅舅、舅妈、我的妈妈、我的表哥、表嫂……” “要得!喝。”叶青枝说:“跟我们提鼎锅的是我们村的民兵连连长陈新明。”陈新明红着脸,敬了酒,说:“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汇成两句话:感谢伯母!感谢二位表哥!”说着他一口喝了。 叶大山见客人灶中的火不旺,便选了火齿添在客人面前的灶中,王书记见这位长辈这样过细地添柴,既有火,也没有烟,十分感动,说:“老人家,辛苦您了,敬您一杯!”叶青枝说:“这是我的爸爸。” “啊!失礼了,我们失礼了,来,请坐!”王书记起身。叶大山扶王书记坐下说:“王书记,我们是做事的人,不是陪客的人!服务不周的,请您原谅!”叶大山给王川妹的灶添了柴,小声说:“川妹,二十七年了,我想敬你一杯?”王川妹拉叶大山挨着坐下,酌满杯,喝下,叶大山说:“当时你丢下扁担箢箕走了,一直没有音讯;这一次,我走烂了二十八双鞋,才有机会敬你一杯酒啊!”王川妹说:“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把我们割散了;如今搞市场经济,让我们又团聚了!真是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啊!松山大哥、德权兄弟,来,我们喝一杯弟兄酒!”他们一听到王川妹的召唤,手在围裙上一抹,跑来双手捧杯,恨不得双膝跪下,高兴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喝了个杯底朝天,小陶把平底锅调到主客的面前,做好黄焖鳜鱼,敬了客人们一杯,陈五毛担心她刚做了手术的,怕她的伤口受不了,起身要代替她喝,小陶说:“我是发自内心里感谢王伯母、王经理、王书记,所以舍命陪君子,诚心诚意敬,老老实实喝!”说完喝干了杯中的酒,王书记听了小陶推滩受伤做了开颅手术的情况介绍,感动得眼泪在眶眶里转, “我们的年轻干部了不起啊,”他没有推辞,喝干了杯中的酒,太阳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鼎锅轮流转着,平底锅轮番炒着,酒慢慢喝着,只是没有长篙子撑住太阳! 陈新明在圈中点燃木柴,火光熊熊,映得人们的脸上红朴朴的,王书记见远处的十几桌的农民兄弟都望着他们,他理解这些农民兄弟的心情,并举杯相邀,说:“爬桥村的乡亲们,您们辛苦了!感谢您们,干!” “干!”都一个个喝干杯中的酒,跑拢来了,说:“王书记,王经理,您们是我们爬桥村的大恩人呢!我们跪着向您敬酒!祝王书记、王经理工作顺利,全家幸福!”说着都一饮而尽。 王书记、王经理深受感动,高兴的喝了满杯……消防车呼啸着开过来了,车上走下官兵,叶青枝连忙起身迎接,队长严肃地说:“在这里烧火,容易引起森林火灾的!”陈新明把鸡腿撕下递给队长,队长不接。 农民齐声说:“我们是叶书记领导的农民队伍,决不会给宜宾的脸上抹黑!” “好,好!你们用餐过后,一定要把火灭掉!” “请您们放心!我们是爬桥农民。”月亮出来了,山鸟叽叽喳喳,岷江水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听,叶青枝扶着王书记、夏雨晴扶着王经理、何满香扶着王川妹,陈五毛在前面探路,叫来了两辆出租车,他们陪同客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家中,叶青枝将红包塞给王经理,说:“哥哥,给您喝杯茶!”王经理说:“叶书记,您把我看扁了,您们的深情厚意,拿十万元钱也是买不到的!如果我得了您的红包,把人情冲淡了,淡得不如一杯白开水了!人活在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啊!我怎么会要你的钱呢?” 四十一 退十三人 第二天一清早,人们把翠屏山的黄泥巴装上了船,叶青枝、陈新明逐船检查,对于超载的,坚决地退下来,只准船上装七分载,多一分也不行,在长江行船,水大浪急,一旦出事,就会要人的命,人命关天啊,有谁不怕呢?命都没了,要钱做什么?出发前,大家进行过反复地商讨,行船的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要太远,发现危险,互相救助。中午靠岸吃中餐,晚上天黑以前停船休息,不行疲劳船,不行黑夜船,不行冒险船,一桨一篙,关系生命,安全第一!叶大山、叶松山买来香、烛、纸,在江边摆上香案,鼎锅内的猪首、羊首、全鸡热气腾腾,叶青枝、陈新明跪下烧香化纸,人们一起跪下,面向滔滔江水,祈求上苍保佑,一万的鞭炮响过以后,开船了,香溪老师傅驾的船领头,随后是爬桥人驾的两条船,再是香溪老师傅驾的船,这样组成船队,便于向香溪的老师傅学习,叶青枝、陈新明、夏雨晴、陶小娟的船殿后。每条船上一人划桨,两人分别站在船的头舱和二舱,各执一根撑船篙,防止船撞在岸边或礁石上了,红旗猎猎,江水哗哗,小船如飞,人们的心提在嗓子眼上,划桨的、撑篙的如出征的将士,希望在心头闪烁,生命攥在手心。何满香她们伫立江边,望着船队远行了,人们穿的红色救生衣成了一条线,如蛟龙一般在江中出没,远行了,远行了,一直望不见……她才率领板车队缓缓上了征程,留下叶大山、叶松山等三位老人守护没有运完的黄泥巴,他们把土袋子码成了一间小屋,找了树棍搁好,盖上花条胶布,铺上草,在小屋前面砌了灶,安营扎寨了。叶大山拖着板车,到街上捡破烂去了,一天回来,卖了八元钱,老人喜滋滋的,第二天,干脆买了秤,干起了收破烂的生意,一天可以赚十元钱,这比在家里种田强多了,三位老人,每天留下一人守护,另外两人上街收、捡破烂,每天有二十多元钱的收入,买菜、买米,买酒、买烟的钱不愁,老人们还买了收音机,日子过得乐悠悠的。 叶青枝她们经过千难万险,顺利地回到了爬桥村,给香溪的老师傅们结算了工钱,发了奖金,留他们喝了庆功酒,买了返回的车票,大家留下了电话号码,约定下次进川时还请他们帮忙。过了几天,何满香她们也顺利回来了,大家围着说啊,笑啊,畅谈着路上的艰辛和各种趣闻。这一次最大的胜利是运回了翠屏山的黄泥巴,最大的奇迹是平平安安,最值得庆贺的还是平平安安!最睡不着觉的人是陈根生,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妻子王川妹给他带了一件毛线衣回了,这千针万线连着他的心,牵着他的魂啊! 秧苗长得翠生生的,问起叶权山在家里是怎么样把农业生产搞得这样好的经验,这位十八岁的小伙子的脸红了,他说:“主要劳动力都走了,我在家里只是联系抽水,保证家家户户的田里有水整田,其它的事由各家各户当家,反正现在机械也多,整田的、运输的都有,花几个钱,几天就把田整出来了,花钱请人,几天就把秧插上了。”他说得轻飘飘的,秧苗长得绿油油的,叶青枝主持召开了股东大会,对两个多月以来的工作进行了回顾和总结,对今后的工作进行了布置,首当其冲要处理的一件事,就是退掉十三人的股份问题。如果是酒厂办垮了,股东们会夜晚不睡觉主动退股的,甚至会把酒厂的设备以及值钱的东西拆走换几个钱的;偏偏酒厂办得兴旺发达,华强领导的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酒厂的厂房已经盖起来了,而且是完全按照设计的要求盖的,厂房的檩条、椽皮、门窗全部选用的湘杉,人一走进去,纯正的杉树香气扑鼻,这种香味,几十年都不会散尽,只所以再三强调要选用湘杉,是因为陶小娟读书时到湖南雪峰山的腹地去过,在那里同学的家里呆过好长时间,那些用杉树盖的老屋,楼板、楼梯、板房,四方六面全部是杉木,一百多年了,晚上睡在房里,杉木的香味仍然沁人肺腑,住在那样的屋子里,是一种高级享受,所以她们坚决地不用钢筋水泥做材料,也不用现在生产的油漆一类的东西做涂料,而是在杉木门窗上刷上桐油,目的只有一个,创造优美的环境,有利于爬桥酒的生产。大型现代化的酿酒设备安装在崭新的厂房里,人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把的人民币将会如长江水一样滚滚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都盼着要求加入股份,你要他们退股,无异于断他们的财路,无异于抢他们的财产,他们不跟你拼命才怪!但是,不按规矩办事也不行,办企业,如同在长江里行船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危险,譬如有人贪污受贿、有人不保证质量、有人把公款拿去赌博,不论出现哪一种情况,都会给企业造成损失,甚至会毁掉企业的。叶青枝明知要十三人退股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事,但是她还是不能回避。在长江岸边,在激流险滩面前,在进川买翠屏山黄泥巴的紧要关头,以黑铁塔钟鼎武为首的十三人坚决地退出了团队,四十条船是怎么到宜宾的啊?一想到这里,叶青枝就流泪,幸亏有香溪的兄弟们鼎力相助,幸亏沿途有民工请,要不然,她们只能半途而废!退,坚决地清退!叶青枝下定了决心。十三人找上门来了,后面还跟着他们的家属,“叶书记,听说你要我们退出股份?”叶青枝示意小陶去把陈新明找来,答道:“各位请坐,”她连忙倒茶、搬凳。陈新明来了,幺兰说:“叶书记,你做点好事,把我们留在股份公司里。”叶青枝说:“我是想把你们组织在公司里,带领你们奔小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哪里晓得他们走到香溪,就要回家!我……我苦苦留他们,他们不听我的,硬是要回家,没得办法啊!”一个大嫂说:“青枝,都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你们吃肉,连汤也不让我们喝一口吧?你把我们退出了股份公司,叫我们还活不活呀?”夏雨晴出得房门,解释道:“公司现在只是刚刚起步,有很多困难,所以纪律要求严一些。你们退出了股份,只是不参加分红;只要公司发展了,赚了钱,在村里投入的福利事业,大家还是可以享受的,另外,五年以后,你们还是可以参加股份公司的!”幺兰问:“夏组长,你是爬桥村的工作组长,还是富人的工作组长?”“我是县委驻爬桥村的小康工作组长啊。”“既然你是爬桥村的小康工作组长,为什么不为我们穷人说话,而只为富人说话呢?过去是依靠贫下中农,现在是依靠地主富农;过去是访贫问苦,现在是嫌贫爱富;过去是联系穷人,现在是专找富人,你像现在这样做工作,只会使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舔灰呢!”夏雨晴说:“你说的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是搞革命,抓阶级斗争的概念;另一个是搞建设,抓经济的概念,这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还像过去那样发动穷人斗富人,穷,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现在要致富,就必须按经济规律办事,如果还是按照过去的一套老办法,斗过来,斗过去,经济必然发展不起来。”“说一千,道一万,你要我们退出股份,我们坚决不干!”陈新明说:“这不是我们要你们退出股份,而是你们要求退出股份!不信,你们看,这是当时在香溪签的字。”幺兰看了,是自己的男人的亲笔,跳起来甩了钟鼎武的两嘴巴,骂道:“你怎么不死啊?糊涂油蒙了心的杂种!别人都去得,独独你去不得?”钟鼎武蒙着腮帮说:“嗯——,我想你呢!” 另一个妇女从幺兰的手中夺过纸条看了,只见上面写着: “关于退出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声明 因为船行到了西陵峡,水大浪急,险滩无数,异常危险艰难,到四川遥遥无期,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回宜宾的黄泥巴,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因此特申请退出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待回家后领取股金。现在领取十五天的补助费57元,返乡的路费100元。退股人签字:”下面是十三个人的签名。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妇女一看到自己的男人亲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姓名,顿时火冒三丈,抓下纸条,扯得粉碎,甩在地上,用脚踩了,指着叶青枝说道:“青枝,我晓得你有水平,你用权力整人不算,还要用笔头整人?” 叶青枝火了,答道:“谁个要整人啦?是你们尽出难题啊!红军长征,也不是人人都到了延安的,有一些胜利地到了延安,有一些是光荣地牺牲了,还有一些是半途开了小差的。对于那些临阵脱逃的人,我们就是要坚决地清退出公司,要不然,会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羹的!” “叶青枝,你记着,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好死!”十三人愤怒地离开了叶青枝的家。 四十二 房屋被烧 叶青枝一身兼任两职,村党支部书记、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每天眼睛一睁,忙到熄灯,有两个多月没有到责任田里看了,但是,人当差,肚子不能当差,责任田里收的粮食是她吃饭的来源,以前有老爸忙活农田,她基本上只是栽秧、收割忙一下,其余的事就交给老爸了,今年不同,老爸留在宜宾照守翠屏山的黄泥巴,家里、菜园里、农田里的事,脚脚都该她到堂了,她吃了早饭,来到田里,秧苗已经拔节了,翠绿一片,她挽起裤腿,下田扯起草来。 叶大山种田是十分认真的人,冬季翻耕了稻田,在耙田时特地把草根捡起来,集中处理掉,夏季整田,在翻耕后,又把草根捡起来集中处理掉,因此,分田到户时那种草吃苗的现象逐渐没有了。 刚开始分田到户啊,荸荠苗像电杆,鸭脚板草像地毯,青蛙跳在上面闪都不闪,破铜钱草把田长满,现在这些草都没有了,全靠老人家把草根子除尽了,只是有少量的稗,叶青枝戴着白色草帽,穿着粉红色衬衣,青裤子,在田里一会弯腰,一会扯草,她的胳膊、腿的肌肉雪白,在绿色的田野里如同一朵移动的鲜花,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美女不论在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夏雨晴、陶小娟也来了,小陶不认识稗,叶青枝告诉她,叶片中间有一条白筋的是稗,陶小娟过细搜寻着,找到了,再寻了几棵,说:“稗草长得比秧苗茂盛些,只要眼睛在田里一晃就能发现它了!”叶青枝笑了,说:“你这个大学生来农村,变化真大啊!” “拜您为师嘛……”三个年轻人说说叙叙,把稻田里的草扯完了,吃了中饭,把棉花田里的草也锄了。 吃罢晚饭,夏雨晴挖回蚯蚓,缠了四十个喂食,把40只鳝鱼籇子拿到堰塘里、水田中下了,这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下得好,一晚上可以捕三斤多鳝鱼,可以卖三十多元钱呢! 夏天的夜晚是美丽的,小虫发出 “唧唧”的嗡鸣,萤火虫儿飞来飞去,劳动了一天的人们躺在竹床上寻着牛郎星和织女星,讲着美丽的传说,叶青枝他们乘了一会凉,各自回房休息,明天还有工作要做的。 深更半夜,大火围着叶青枝的屋子轰轰燃烧,火焰冲天而起,夏雨晴被浓烟呛醒了,屋子里一片火海,他惊呼着,翻身下床,不住地咳嗽,一脚踢开叶青枝她们的房门,拉起她们就往外跑,拉大门,大门不知道被谁反扣了,烧断了的椽皮、檩条带着火往下只掉,浓烟烈火呛得人睁不开眼,吸不进空气,他们随时都有葬身火海的危险! 夏雨晴跪在地下,托起门枢,下掉了大门,掰开一条门缝,把叶青枝推出了门外,一根燃烧的檩条落下来,正要打在陶小娟的头上,夏雨晴双手顶住,大喊一声:“小娟,快逃!”小娟逃出去了,夏雨晴把火檩一丢,钻出了屋,手上烫起了无数的泡,头发烧燃了,他双手乱摸乱打,浑身上下烧伤了无数,人们赶来救火,火焰翻滚着冲向天空,十多米高的火龙肆无忌惮,炸裂的火星漫天飞舞,泼水的人们靠近不得,叶青枝、陶小娟穿着三角裤、胸罩,奋力救火,有一个老人咬牙切齿地骂:“哈巴狗入的,烧,烧!你以为烧的是叶书记的?这是烧的我们的!她在一个人的身上多加十块钱的摊派款,就是三万多块,她的新屋做起来了还要不完!”人们拿来撑船篙,十几根篙子叉住燃烧的屋架, “一、二、三,推!”燃烧的屋架被推倒了,屋上的瓦、椽皮、檩条塌下来了,压住了熊熊大火,撑船篙子顶住墙壁, “一、二、三,推!”墙壁倒了,压住了火焰,人们蜂拥爬上邻家的屋,用篙子叉掉燃烧的椽皮,用桶、盆子传水上去泼,救住了邻家的屋,叶青枝的屋是烧光了,人们用篙子钩住没有燃烧烬的檩条,拖到水沟中,这些烧糊了的檩条还是有用的。 何满香找来两件旧衣服让叶青枝、陶小娟穿上,陈五毛拿来旧衣服让夏雨晴穿上,他们三人真正是一无所有了,火抢完了,天还没有亮,他们连一个休息的地方也没有,按照农村的习俗,他们三个人的身上现在还带着火灾星,人们平常说的 “灾星”,就是这个意思,他们三个人现在成了灾星,是不能进别人家门的,如果进了别家的门,会给别人家带来灾难! 陈根生搬来棍子、篙子,陈五毛拿来晒垫、芦席,人们搓草绳、扭要子,捆的捆,扎的扎,不一会在石榴树旁搭起了棚子,陈新明拿来盖秧苗的尼龙薄膜加在棚子上,就是下暴雨也不会漏水,钟德权拿来竹床、蚊帐。 钟鸣见他们三个人住在一个棚子里不方便,便拿来棍子、席子再搭了一个棚子,叶权山搬来竹床,钟鼎胜拿来蚊帐,吴三英挺着大肚子对叶青枝说:“妹子,明天的早饭我送来”。 在农村,人们一旦遭了火灾,吃的、住的都是靠亲戚、弟兄、朋友们帮忙解决的。 陈根生送来狗油,让夏雨晴他们擦了烫伤,陈新明送来开水和茶杯,抢火的人们陆陆续续散去了,只有几名村干部留下来,议了一会,这火灾发的蹊跷? 好端端的,为什么半夜里突然发起大火来了呢?为什么大门被反扣了呢? 这不是明明要烧死屋子里的人吗?肯定是人放的火!钟鸣说:“我去派出所报案。”叶青枝说:“钟主任,散了。案,就不必报了,何必搞得人人不得安宁呢?我们靠夏组长顶下了门枢,逃出来了就是万幸;如果烧死了,我还可以睡爬桥的三尺硬土呢!”劳累了半夜,人们都回家了,夏雨晴躺在竹床上,蚊子嗡嗡如唱戏一般,好在有蚊帐,迷迷糊糊睡着了。 太阳出来了,五岁的儿子夏丹来到棚子里,一把抱住他的脚,哭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夏雨晴一眼看见了儿子,把他抱在怀里:“我的儿哇,你是怎么来的?”夏丹指着棚子外面,说:“是外婆送我来的。”夏雨晴见岳母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来,连忙迎上前去,把老人家迎进棚子里,隔壁棚子里叶青枝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翻身下了竹床,见夏组长的岳母来了,把竹床搬到棚子外面,请老人家坐下,陶小娟倒茶,老人家见她们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个个脸上带着烧伤的疤痕,完全失去了去年她们留在自己心目中的姣美形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你们是怎么了?”老人不解地问。叶青枝把昨天夜里发火的情况说了一遍,老人流着眼泪,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人家望着夏雨晴说:“哎——,大家都想孩子们读书考大学,做官;没有想到,你做了官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脱人生,难啊!在你们遭了火灾的艰难时刻,我本不该说伤心的话,但是,我和丹丹来了,不说不行啊!”老人的眼泪往下流,陶小娟为她擦了,夏雨晴说:“妈妈,您说吧,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惦记着您和丹丹,睡梦里还见到您呢,您就说吧!”老人的手在膝盖上搓着,说道:“电视上说‘城里的孩子比父母;农村的孩子比学习!’我的夏丹儿能够和谁比呀?比父母吧,父母离了婚,妈妈在美国不管他,爸爸在驻村,也不管他!比学习吧,丹儿做不到作业,哭;我也辅导不了,还是哭!雨晴,我是没有办法才来的呀!你有半年没有回家了,你知道我们婆孙是怎么过的吗?没有钱买菜,丹丹,五岁的孩子放了学上街捡菜贩子丢弃的蔬菜回来吃,有一天,丹丹在垃圾堆里寻菜,一条恶狗咬住了丹丹的胯子,鲜血只流啊!” “我的儿啊!你说起来是部长的儿子,你没有沾爸爸的半点光啊!”夏雨晴抱起儿子呜呜痛哭,叶青枝、陶小娟在一旁落泪,夏丹说:“爸爸,不哭,以后我上街捡菜时,带一根棍子,见了狗子先打,它就再也不敢咬我了!有一次,我在垃圾中还捡到了一个变形金刚呢!”吴三英挑着饭菜来了,老人家和他们一同吃了早餐,夏雨晴把岳母和儿子送上公路,说:“妈妈,我的好妈妈,您们先回去,等几天我一定回来!”把她们送上了回城的班车。 过了几天,陶小娟来到夏丹的家里,跟夏雨晴的岳母说:“伯母,我已经找了教丹丹的高老师,每天放学以后,高老师辅导丹丹做完了作业再回家。” “谢谢你了,姑娘!” “不用谢,我们都是爬桥村的人!”其实,陶小娟说了每月给三十元钱课外辅导费,高老师才答应了。 别小看三十元钱,在当时,夏雨晴的工资一个月才121元呢。 四十四 建别墅群 穷人对富人说:“只有你容易,做屋比搭一个猪栏还快些;像我们,做间屋,比做金銮宝殿还难!”这是一句戏言,把别人比猪,把自己比皇上。其实,人一生里造三间屋不是一件小事,造屋难!乡下人难,城里人更难,要不,好多青年男女年龄大了,因为没有房子还不能结婚!有不少人脱人生,活了一辈子没有造一间屋哩。 叶青枝要建造房屋了,她吃罢早饭,来到嫡亲叔伯的哥哥叶劲家里,想征求一下他对造屋的想法。吴三英见妹子很少来串门,今天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她吹来了,连忙搬凳倒茶,叶劲听了叶青枝的打算后,说道:“青枝啊,我们同一个爷爷,你今天来跟我商量这件事,是因为你作祖先想,我不能不说心里话。我劝你哟,做屋不要搞得扯旗放炮的!你上无兄,下无弟,过几年你一出嫁,再过几年叔父一走,你的房屋就没有人住了!操那些心做嘛?在老屋基上搭一间小屋,利用没有倒的墙壁,把屋做矮些,山墙最多五米高,大门、后门,只要人低着头能钻进去就行了,住几年就散了。”“哥,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我们脱人生,不能不争啊!”叶劲说:“争?再怎么争,我也是一个独家门户啊!总是受别人的欺负。”叶青枝擦着眼泪,望着嫂嫂鼓起的肚腹默默祝愿:嫂嫂啊,你为叶家生一个儿子才好啊!她心乱如麻,坐了一会,离开了叶劲哥哥的家,回到自己的棚子里,找出叶壮哥哥、孙丽丽嫂子的照片,眼泪往心里流:哥、嫂,要是你们在,多好啊!要是侄儿在,都七岁半了,上小学了,一大家子人出出进进,别人也不敢放火烧我们的屋啊!如今,老爸在四川,我一个人在家里,孤苦零丁,老屋也被人放火烧了,真是墙倒壁塌了!叶劲哥哥说的话有他一定的道理,但是,那是旧的观念;四川那边实行计划生育早,在一个自然湾里,新生的一代长成了人以后,女到男方家里结婚、男到女方家里落户都很普遍,一个自然湾村的人和睦相处,不存在谁是独家门户的观念;再说,计划生育政策长期实行以后,生了男孩子的家庭不可能代代生男孩,现在有不少的户,儿子三、四个,儿子娶了媳妇后,一家生一个姑娘,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按照旧的传统观念,这一家到第三代还是成了无儿户!因此上,在决定做屋、做什么样的屋的问题上,自己的眼光还是要看远一点,要把自己个人的利益和整个爬桥人民的利益连在一起,想高一点,做大一点,做强一点!再说,人生如水,一个人的力量,小得可怜,一个人的一生,短得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构不成一个世界!也留不下什么业绩。只有融入人的集体,才能创造,才能辉煌,才能永不枯竭!她决定召开村干部会议,专门把建房的问题研究一下。 在村会议室里,钟鸣、何满香、陈新明、叶权山都来了,夏雨晴、陶小娟也参加了,钟鸣主任拿出爬桥村总体规划,说:“把爬桥建设成酿酒旅游名村,别墅群建在湾的南边,这是当初制定规划时就定好了的,现在只是进一步细化落实的问题。”夏雨晴拿过规划,仔细看了,听着钟鸣主任的解释,心里热乎乎的,当初自己花费心血制定的规划,村干部们还放在心里,能够按照规划抓村镇建设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叶青枝说:“我的想法是,爬桥村的别墅群建得要像华西村的一样漂亮!一句话,就是要建成旅游名村。”何满香说:“想是想得美,只是这钱从哪里来?没有钱,规划只能是一纸空话。”叶权山说:“依我说啦,人随大众,船随大帮,不建什么别墅群了。干脆像别的村子一样,群众要建房,由建房户写份申请,村里批准他去建就行了,少一些麻烦。”叶青枝说:“你说了一句大实话,各个村子都是那样在建房,而且房子都是建在路的两边,没有供水系统,也没有排水系统,没有绿化,没有亮化,没有休闲误乐的场所,只是路两边立着钢筋水泥做的楼房,一是晒太阳,二是吃灰。汽车、摩托车在路上飞,小孩子的生命在打水漂漂,大人提心吊胆!到了冬腊月,小偷开着汽车沿路偷腊鱼腊肉、偷鸡子、狗子。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简直是受罪!再说,如果我们爬桥村像那样建房子,我们住着不舒服不说,今后有谁来我们村里旅游呢?华西村的别墅群,几爽啊!万绿丛中,一栋一栋的别墅,白墙、红瓦,横看一条线,直看一条线,斜看一条线,只有华西人过的生活才是人过的生活!人们争着去华西村参观,最吸引人心的,恐怕还是他的别墅群!在那里,人们可以住别墅,坐小轿车,所以人们看了还想去看,心甘情愿地出150元钱的门票。”议到钱的问题,钟鸣说:“我们把每栋别墅的中心点定下来,别墅的长、宽、高、外墙、瓦的颜色定下来,建房户先交配套费,村里去打桩、放线,然后由房主筹钱自己建设。”这样有好的一面,就是统一规划,自主建房,利于调动方方面面的积极性;不好的一面就是每一栋别墅虽然有特点,但是,是不是能够做到整体协调、美观。钟鸣说:“每栋别墅三间、三层,底层做车库、储藏室,二楼、三楼住人,上面做隔热层,盖黄色机瓦。主楼后边配5米深的院子,院子后面与主楼山墙一般齐,做一排5米高、3米深的平房,做厨房、餐厅、洗澡间、卫生间。”钟鸣这一说不打紧,把人们的胃口都调动起来了,大家讨论主楼的结构:两边房里盖3、5米的预制板,堂屋里做5、8米宽的线浇混凝土,这样,别墅的宽度是12、8米(包墙),深10米(包墙),高11、8米(车库2、6米高,二、三层高3、2米,隔热层高2、8米)。供、排水系统、到别墅前的水泥路,四周的绿化、亮化工程统统由村里负责建设。叶青枝说:“这样的设计是一百年也不落后的,只是我担心,别墅做成以后,会不会是七拱八翘,就是说,单独看每一栋别墅是漂亮的,站远处看,所有的别墅就不是在同一条线上,显得有的朝南,而有的朝东南或西南。”钟鸣说:“你说的意思我懂了,就是要把每一栋别墅的前墙、后墙、后院的边线统一固定起来,同时把别墅两边山墙的边线统一固定起来,这样就能保证整个别墅群的横看、直看、斜看都是一条线。”叶青枝点点头,笑着说:“这个别墅群不光之要住人,而且,我还要把它卖钱的!”何满香说:“住了人就不能卖钱;卖了钱就住不成人,哪能一举两得呢?”陈新明说:“叶书记是说把别墅群当旅游景点卖门票。”“啊——!她说的是无烟工厂,旅游观光收入。”钟鸣说:“我们事先要把测量的点固定起来,精确到毫米,用铁丝拉准,放线打桩,保证万无一失。”最后大家议定了别墅左右间隔距离为8米,即4米宽的路,两边各2米宽的绿化带;前后间隔距离为10米,即4米宽的路,两边各3米宽的绿化带。最后商量到叶青枝建房的问题,钟鸣说:“你是爬桥村的党支部书记,又是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当然的一号人物,我看,爬桥一号别墅的地址非你莫属,你的别墅就建在爬桥一号的地址上吧!”叶青枝只摆手,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带领群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奉行的是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的理念,我曾经说过,有权不用权压人,有钱不用钱压人。如果在建别墅的问题上,我搞特权,岂不是让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以后的工作还怎么能够服人?”既然叶书记这样说,其他的人也不好坚持,便对建别墅的程序进行了研究,形成了决议:第一,由建别墅的户申请。第二,交配套费二万元。第三,申请建别墅的户参加拣阄,确定自己别墅的所在地号码。第四,由村建房领导小组组长去放线、定桩。第五,由村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严格按桩,按图纸施工。经过反复宣传,发动群众提意见,张榜公示,大家认为这样办比较合理。三道程序走下来,叶青枝拣的是19号,根据事先的安排,19号别墅地址在第三排的第三列。吃罢早饭,华强买了六把香,几捆纸,鞭炮,钟鸣、叶权山、陈新明在东、南、西、北很远的地方找到相关的点,分别用铁丝拉了,确定了桩号,华强点燃香,分别在四角烧了,最后在中心烧,烧了纸,看他那虔诚的神态,静默的心中不带半点渣宰,规规矩矩拜了五方,求菩萨保佑建别墅平安、顺利,放了一万的鞭炮后,建别墅的仪式就结束了,人们回家忙别的事情去了。 叶青枝要在爬桥村建别墅了,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有的拍手称快,有的满腹忧愁,还有的怒发冲冠!人们在背后议论着:妇女当家,墙倒壁塌!她在爬桥村建别墅,说明她要在爬桥村安家落户了!这还了得,一个姑娘,有什么资格在娘家占地基建别墅呢?都像她这样,爬桥村的子孙后代还活不活?赶走她!有不少人在黑铁塔钟鼎武的家里煽风点火。钟鼎武喝着酒,说:“你们要我当炮灰,和叶青枝对着干?”“铁哥,你不说直话,爬桥村的穷人就没法活了!”“好!我就当一回炮灰。我有什么怕她?一个倒户,也敢在爬桥村建别墅了?祖传下来没有这个先例!”钟鼎武喝得醉醺醺的,大摇大摆来到别墅区,把叶青枝建别墅的桩拔掉,甩了,还说:“一个倒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建房?”建筑工人一见钟鼎武拔掉了建别墅的桩,都把手里的活停下来,华强把钟鼎武拔桩的情况跟叶青枝说了,叶青枝赶来,问:“鼎武,你凭什么要拔我建别墅的桩?”钟鼎武气势汹汹地说:“你不够资格在爬桥村建房!”“我怎么不够资格在爬桥村建房?”“你是一个倒户。”“你放屁!我年纪轻轻,婚都没有结,你就断定我是倒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叶青枝气得只颤,嘴唇都乌紫了。何满香冲上前来,指着钟鼎武的鼻子说:“鼎武,过头饭可以吃,过头话不能说哩!你能保证你的子孙后代代代都生儿子?告诉你,只要你的有一代生女孩子,你也成了倒户!”何满香真恨不得上前甩他两嘴巴,只恨自己的力气小了,一时打他不赢。面对着来看热闹的人群,叶青枝仰天长叹:“苍天啊,我叶青枝不该脱人生啦!他们为什么开除了我的人籍啊?”她哭着跑回了棚子中,止不住的眼泪哗哗地流。吃晚饭时,叶青枝说:“夏组长,我不建别墅了,就在这原址上建一栋两间三层的楼房。”夏雨晴说:“不能啊,如果你在这里建一栋两间三层的楼房,爬桥村就不是酿酒旅游的名村了!” 建筑工地上的人都散了,三根横向、两根纵向的铁丝绷得紧紧的在晒太阳,晚饭后,钟德权来到钟鼎武家里,仗着同一个姓,而且在去四川买黄泥巴时同划一条船、同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在同一口锅里吃过十五天饭,平时关系不错,特地来叙说利害,钟鼎武刚吃过饭,拿着摇控器在调电视机的频道,幺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钟德权说:“鼎武,今天的事情,全是你的不对。你想过没有?叶青枝当书记,一没有搞特权,多吃多占,二没有刮群众的油,贪污搞鬼,三没有只当官不做事,昏昏噩噩混日子。她这样的人当书记,是天下难找呢!她一个女孩子,又是小姓,全村的人都可以监督她;假如说是一个大姓、大湾、大门头、大块头、弟兄伙的多的人当书记,他横强霸道、贪污搞鬼、搜刮民财、鱼肉百姓,你把他怎么办?这样的人不当干部狠气都要不完,他把干部一当,仅直就是如虎添翼,谁个能够监督他?鼎武,你要好好想一想呢?你今天那样扯了叶青枝做别墅的桩,那样骂她,完全是你的错,你不陪理认错,湾里有人找你的呢,路不平,有人铲的呢!叶书记是个好人,在她的领导下,爬桥人有希望住上别墅、有希望开自己的轿车、单身汉子有希望娶上媳妇、老人有希望住进敬老院,总之一句话,人们有希望过上文明富裕的幸福生活!你、你今天的举动,彻底打破了人们的希望!问题严重呢!”“呜,呜,呜……”钟德权听见钟鼎武如雷的鼾声,真是东风吹驴耳,不进反长鸣,起身回家了,叹道:“真是只认得鼓眼的将军,不认得闭眼的罗汉呢!” 何满香的心底翻着血渣,眼睛血红,见儿子低着头吃饭,她一气之下夺了儿子的饭碗,甩在地下,骂道:“吃,吃你的妈的两块老麻皮,你还吃得进去?入你的老妈,叶书记要你当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是指望你跟她撑半边天的!爬桥村有这么多工程要做,要说赚钱,你不知道要赚几多?爬桥村要想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所有的厂房、宾馆、别墅都等着你做!如今到好,叶书记自己出钱建别墅,定的桩被别人扯了,你无动于衷?你还吃得进去?”华强被老妈一顿臭骂,傻了眼,说:“钟鼎武有狠,我能够把他怎么样?”“没得用的老实杂种,你手下的那一帮人是做什么的?”华强把筷子一丢,来到钟四鸣家里,钟四鸣一见华强经理来了,连忙吩咐弄鳝鱼冬瓜火锅下酒。华强说:“大热天,吃火锅,奈不何的。”钟四鸣说:“华经理,你来了是客,听我的安排,不错事的。”不一会,鳝鱼冬瓜火锅上了桌,炒豇豆、炒茄子、腊香肠,啤酒,慢慢喝起来,华强说:“你这样热情招待我,但是我的心里不爽。”“华经理,心里不爽,就直说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我说了怕你不高兴。”“你我之间有什么不高兴的?只管说。”华强吃着菜,喝着酒,急得钟四鸣一瓶接一瓶地开啤酒。最后,华强说:“你的个副经理干脆让给钟鼎武当好了!”“为什么?”“因为你怕钟鼎武嘛!你看看,村里把工程交给我们做,我交给你负责,这项工程就好比是你私人的财产。钟鼎武侵犯了你的私人财产,你无动于衷嘛!你、你这样的副经理有个什么用呢?”“华经理,你是老大哇?”华强嘿嘿一笑,说:“老大是负责喝酒的!二把手是负责做工作的!不信,你去问一问大家?”钟四鸣把啤酒一口气吹了一瓶,又连着吹了三瓶,说:“华经理,你放心,看我明天去收拾那个狗日的!”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何满香买了大把的香和纸,来到别墅建设工地,华强、钟四鸣来到工地上,瓦工队队长钟五鸣、木工队队长叶权清也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几十名工人,钟五鸣叫一名工人去把黑铁塔鼎武叫来,黑铁塔鼎武大摇大摆地来了,钟四鸣说:“你跟我把桩照原窟眼钉上!”“你为什么要我照原窟眼钉上?”“前天拔桩的是你;今天钉桩的当然应该是你!”“这是叶书记的别墅,不与你相干!”黑铁塔鼎武狡辩着。钟四鸣抽了一口烟,说道:“村里把所有的别墅交给我建设,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管是张家大哥的,还是李家兄弟的,也不管是书记的还百姓的,我都有责任把它建设好!你拔了我的桩,就该你钉上!”钟五鸣冲上前要打黑铁塔鼎武,钟四鸣一把拦住了,“我们先理后兵!”怒目盯着黑铁塔鼎武:“给我钉上!叶书记怕你,我老子还怕了你?”钟鼎武一看这架式不对劲,并说道:“你……你…还兴打人?”“你无法无天、侵犯公民的私有财产,简直邪得没有官管了!”黑铁塔鼎武见这么多人都怒目盯着他,不把桩还原钉上去,等待他的只有一顿大亏吃,便拿起铁锤,把桩一个一个照原眼钉上了。何满香要华强烧了香和纸,说:“老天保佑,越吵越发!”鞭炮过后,人们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打桩机日夜轰鸣,把五米长的水泥桩打入地下,木工做了模板,钢筋工扎好笼子,别墅的地脚都用混凝土浇灌,二层、三层的柱子、腰箍都用钢筋混凝土浇灌,按设计要求,建成的别墅要抗8级地震。 四十五 酿酒窖池 猪鬃买回来了。酿酒窖池怎么建?面对着这样一个问题,陶小娟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伏在竹床上又是写,又是画,方案怎么也定不下来,叶青枝、夏雨晴约她一块到厂房里看一看,搞现场设计。 的的确确,这不是一般的工程!凡是搞工程,挂上 “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巨幅标语就非常鼓舞人心了,但是,这项工程根本上不是一百年、两百年的事,而是六百年以上的工程! 也许有人会说,你在这里鬼嚼,爬桥村建座酒厂,你不买缸,要跑到宜宾去买黄泥巴,没有翻船淹死人是好事,现在建酿酒窖池,你又要建成保证使用六百年以上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写的是实话,不信,你到宜宾五粮液集团公司去看一看501车间。 陶小娟专门考察过501车间,那里 “尹长发升”的16口酿酒窖池,是明朝开国时期建成的,600多年了,一直延用到今天,还在用。 而且酿酒窖池不同于一般的实物资产,它是一种特殊的生产设备,它的价值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值,酿酒窖池是越老越好。 窖龄越长其优质酒的出酒率越高,创造的效益越大。这16口窖池酿制的五粮液(50度、50年)一斤,卖多少钱? 告诉你,市场上售价——25800、00元,(大写:贰万伍千捌百元,壹斤! )大家说说看,这600多年前古人做成的酿酒窖池的每一块泥巴是不是比黄金还贵? 陶小娟正是要建造这样的酿酒窖池,她能不急吗?夏雨晴、陶小娟、叶青枝来到工业园区,一千多平方米的酿酒厂房散发着杉木的清香,厂房是按照陶小娟的设计建造的,整个工业园区的高程是26、5,陶小娟当时考虑到这里是湖区,如果遇到百年罕见的大洪水怎么办? 积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资产,一眨眼的时间被洪水淹没了,你只有喊皇天? 因此,她把厂房地面的高程定为27、6,就是说遇到千年难见的特大洪水,别处是一片汪洋,爬桥酒厂仍然是一片绿洲! 当初建厂房时,用全站仪测定了,厂房的看脚线(即用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地脚箍)就是这个标准,建成以后,厂房的正中要稍微高一点,让水自然流向两边,保持厂房内始终是干的。 现在厂房里的设备有些已经安装就绪,只是这准备建16口酿酒窖池的地方是一个大坑,而且还堆着建筑垃圾,坑底离看脚线相距1米多。 他们走进坑底,苟哥也来了,陶小娟说:“这些湖里挖起来的土,我测试了,略含碱性,跟宜宾的黄泥巴的弱酸性不相合,因此,我们要把这一米多深的湖土挑走。”叶青枝说:“这一挖,越是成了深坑。”陶小娟说:“为了抢占市场,为了千年的利益,眼前吃亏是值得的。” “用什么地方的土来回填呢?” “我拿砖瓦厂的黏土测试了,砖瓦厂的土含弱酸性,和宜宾的黄泥巴相合,我想用砖瓦厂的土来回填,只是这两米多深的大坑,新填的土有沉淀性,酿酒窖池建在上面,黄土下沉,池子且不炸裂了?”苟哥说:“不要紧的,我们像做高关水库的核心墙那样,铺10厘米厚的一层土,湿了的土,让风吹干一下,干了的土,喷点水,然后紧密地打一遍硪,这个工程质量是可以保证的。高关水库大坝靠寸土层硪筑成的黏土核心墙蓄水,40多米高的水位落差,压力该有几大?它几十年以来一直没有出问题呢?何况我们这是在屋里。”最后大家议定:1、把建筑垃圾和湖土挑走,运砖瓦厂的黄泥来,寸土层硪,填到26、5的高程;2、两口池子相对,当中留2米宽的斗车道,相连的池子留1米宽的人行道,把16口池子的 “斗车道”、 “人行道”用黄泥筑到27、2的高程;3、在这些 “道”上做模板,用混凝土浇灌成40厘米厚的路来。叶青枝说:“这样一来,这里就成了16口深坑?”陶小娟说:“正是16口黄泥巴坑。”方案一经议定,就组织机械、劳动力干起来,陶小娟既是工程师,又是施工员,天一亮就到工地上忙碌着,叶青枝、夏雨晴和民工们一起,把厂房里的湖土挑走,然后到砖瓦厂运土来,严格按照质量要求,薄薄地倒一层土,干了的,喷点水,然后是十二人抬着硪砸实,墙边、墙角落里,硪打不拢去,叶青枝叫木匠选了三米长、水桶粗的一节桑树,在一米高的地方凿成四根小圆柱,四个人的双手可以握住桑树筒举起来,笃下去,把角角落落里都夯实。 陶小娟拿着图纸、红蓝铅笔,把16口酿酒窖池的 “斗车道”、 “人行道”的中心点、高程点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拿着石灰篓,根据中心点放出施工线,股东们照线施工,几天时间,土方工程圆满完成,木工根据设计要求做好模型,陶小娟用全站仪测量准确了,两天就浇灌成功了,16口酿酒窖池的毛坯,两口一对,整整齐齐地建成了,只是每一口池子内的黄泥还没有填。 怎么样填?着实让叶青枝动了一番脑筋:因为从宜宾运回来的黄泥巴有限,每一口窖池的黄泥巴在事前都是经过计算好了的,如果现在这样填进去,从宜宾运回来的黄泥巴缺口很大;另外,不事先计算好要填多少本地黄泥巴,又担心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她们睡觉时都在商讨这个问题,叶青枝从竹床上爬起来,拉亮电灯,说:“小陶,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小陶爬起来,从枕头边拿出纸和笔,要叶青枝边说边画。 叶青枝先在池子的四角画上四根倾斜的柱子,底下的长方形小一些,上面的长方形大一些,柱子的上面固定在窖池的水泥框上,这样就形成了窖池的四面;在柱子的两边凿出槽,插进模板,把从砖瓦厂运来的活熟了的黄泥巴筑进去,这样筑好一层,再加一层模板,待阴干后,窖池的毛坯就做成了,别忘了,在毛坯的四壁注意挖出很多洞,留做以后做正式池子时,便于两层黄泥巴互相咬合。 陶小娟拍着她雪白的大胯,说:“叶书记耶,你的人漂亮,设计的方案也漂亮啊!”叶青枝咬着小陶的耳朵说:“你漂亮得叫小伙子们睡不着觉啊!嘻嘻……”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就干起来了,木工很快把模板做成了,只是这熟黄泥巴不好活。 苟哥来当参谋,他说:“河南师傅在我们这里烧砖瓦,做瓦的泥巴是这样活的:1、选好备用的土,2、打碎,越细越好,3、泼水,让细土吸足水,4、用花锹卷土,所谓花锹,就是呈‘山’字形的锹,锹板中间是空的,不粘泥,5、卷土时,如刀削面一样,一薄片、一薄片地削,把土疙瘩都削碎,并且浇上水,这样反复地卷,土就活熟了,再把它削成长片做瓦,好比是压好的面皮一样,有筋!”人们从砖瓦厂运来黄泥巴,在苟哥的指导下,干得很顺利,16口窖池几天就做成了,如果不是要宜宾的黄泥巴加猪鬃活熟、捶在表面,现在就可以进料酿酒了。 用猪鬃交宜宾的黄泥巴,活熟,做酿酒窖池,哼——!说话不要涎打湿口,让你来做得试一试? 夏雨晴做得汗流浃背,怎么也做不成,用搅拌机搅吧?猪鬃和黄泥巴连在一块,根本就无法搅动;用河南师傅做瓦的办法做吧,猪鬃在泥巴中裹着,你的锹没有办法削;而且还要试验出猪鬃、黄泥巴的配方比例,陶小娟成了狗子啃剌猬——不好下叉,叶青枝吃晚饭时都在说:“这个猪鬃交黄泥巴喏,粘起来像糍粑……”夏雨晴接着说:“何不用打糍粑的办法捣猪鬃交黄泥巴呢?”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找到了石臼,抬到酿酒窖池底部,拿来揣糍粑的棍子,称了黄泥巴、猪鬃,酌了水,用糍粑棍子在石臼中搅拌、反复地捣,一个人按住石臼,两个人用力捣,本是大热天,一个个的衬衣扭得下水来,捣了一回,水干了,夏雨晴向石臼中加了一点水,再捣,一不小心,黄泥洞中的水随着他一棍子用力捣下去而喷上来了,喷进了他的眼睛中, “哎呀——,我的妈!”他大叫一声,丢下棍子,双手捂住眼睛,无奈脸上、手上、胳膊上全是黄泥浆,眼睛中的泥巴怎么能够揩哟? 用什么东西揩呢?夏雨晴疼得只跳脚,叶青枝急得只搓手,陶小娟提了水桶,爬出坑,跑到湖边,洗了手脸,提了一桶水飞跑进坑中,脱下自己的粉红色衬衣,在水中浸了,为夏雨晴洗脸,夏雨晴疼得用手蒙住眼睛,陶小娟说:“你松开手,我为你洗干净眼睛中的泥巴。”叶青枝爬上坑,把脏水倒掉,飞跑到湖中提来清水,陶小娟反复地为夏雨晴清洗,他的脸上、手上、胳膊上的泥巴清洗干净了,但是眼珠中的泥巴没有办法清洗,疼得他眼泪往外只涌,陶小娟一急,抱住他的头,掰开他的眼皮,用舌头舔,她用牙齿刮掉舌头上的泥沙,用清水漱了口,再次掰他的眼皮,用舌尖反复清除他眼中的泥沙,十多遍之后,夏雨晴的眼睛轻松了,问道:“你这是用什么在擦我的眼睛啊?”叶青枝看着只落泪,夏雨晴用手一摸,惊吓道:“你……你……你连衣服都没有穿呢?” “为了您,她什么都不顾了!”陶小娟松了一口气,说道:“谁叫我们同驻爬桥村呢?!”她穿好湿衣服,牵着夏雨晴的手,说:“我们先上去,把你送到医院。”夏雨晴摸着爬出了黄泥坑,牵着陶小娟的手回到了棚子里,陶小娟说:“夏组长,我送你到医院去。”夏雨晴说:“感觉像轻松多了,不需要去医院吧?”他艰难地眨巴着眼睛,眼珠红红的,陶小娟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掰他的眼皮,反复地看了,对眼角处,再一次用舌尖为他清洗着……,由于夏雨晴执意不肯去医院治疗,叶青枝留下陶小娟细心照料,自己去县城买回了8个防护眼镜,要陈新明、陈五毛、叶权山、钟杉杉几个年轻人来用石臼捣糍粑的方法捣猪鬃交宜宾的黄泥巴,他们按照陶小娟教的比例,放进黄泥巴、猪鬃和水,戴上防护眼镜,使劲捣起来……,叶青枝叫来木匠,做了另一副模板,先在底部捶一层50厘米厚的猪鬃黄泥巴,然后安上模板,捶一层20厘米厚、80厘米高的猪鬃黄泥巴,还要木匠师傅做了拍板,捶边的是平板,捶角的是90度而且角是弧形的角板和小榔头,两天时间,一口长8米、宽6米、深0、8米的猪鬃宜宾黄泥巴酿酒窖池就捶成了,陶小娟喜得逢人就说:“我们的祖先就是聪明,猪鬃,没有毒,没有污染,一千年都不烂,用它作材料,捣和在黄泥巴中间,黄泥巴不炸裂,不漏水,真是酿酒的好窖池哟!这样的酿酒窖池用一千年、两千年都不会坏哟。”如果是宜宾的黄泥巴全都运回来了,不出一个月,16口酿酒窖池都可以捶成功,叶青枝找钟鸣商量,讲明了用小船去宜宾的风险太大,还是要花几个运费,把宜宾的黄泥巴运回来。 总经理钟鸣和装卸运输有限责任公司经理钟鼎胜说了,他们刚买回了大卡车,讲明了运费,便开车往宜宾去了,汽车跑起来也快,26个小时就到了。 四十六 建养猪场 钟德权利用酒厂的糟做饲料,建成了养猪场,气得他的妻子赵菊花说:“老子嫁给了你,还不如你的猪吃得好、住得好!”钟德权说:“老婆,话可不能像你那样说喏?你生孩子不能卖钱,我的猪可是要卖钱的哟!”钟德权的猪,究竟生活得有几好呢? 先看它们住的:猪舍按照规划建在工业园区的最北边,这里是一片湖咀,溜坡地形,猪舍的地面没有用推土机推平,而是按照30:1的落差建了两排座北朝南的猪舍,钟德权之所以要保留落差,是为了便于滤干猪舍里的尿液和水滴,而且在喂猪食料时,在高处用斗车装了饲料,推着车走下坡路,依次投进猪的食槽中,节省力气;在清理猪舍里的粪便时,从高处清扫起,装进车里,也省力气,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是发展经济干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事,这个考虑无疑是正确的。 猪舍的北墙,在50厘米处做了大窗户,安有钢筋柱子和杉木玻璃窗门,南面,做了一道矮墙,相当于套房,内面是卧室,外面是院子,院子的一角建有一口带斜坡的水泥池子,夏天天气热时,灌进水,便于猪仔洗澡,在另一角建有食料槽,安装有猪仔自动饮水龙头,猪仔渴了,只要把龙头一含,就可以喝到水,嘴一松,水就停了。 冬天里,把窗户一关,猪仔晒太阳,夏天里,把窗门打开,南风吹得猪仔身上的毛飘飘甚,夜晚在猪舍里点上蚊香,你说猪住得好不? 再看它们吃的:为了把猪们的生活办好,钟德权专门到外地大型养猪场参观学习,请教了专家,拜了师父,猪有乳猪、小猪、中猪、大猪、公猪、母猪,因此它们吃的饲料的配方是不一样的,为了配制不同的饲料,钟德权买回了饲料粉碎机,购进了玉米、豆粕、麸皮、食用油、骨粉、鱼干、添加剂,根据猪的生长需要,加工出不同的营养饲料,这里说说乳猪吃的,是用牛奶、淀粉做成的,又甜又香,赵菊花喂着猪仔,想着自己,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说:“我的儿子、姑娘,小时候都没有吃上这些好东西啊!”钟德权这个老三届初中毕业生,这一回是动了脑筋的,他把经过发酵后的纯猪粪用编织袋装起来,卖给养鱼的户主,一袋重约55斤,售价为5元,人们拿钱来定购,为什么呢? 罗非鱼特别爱吃这!果园的老板也来定购猪栏肥,这是用谷壳、锯木屑、农作物茎杆屑垫栏,堆积发酵后制成的有机肥,用它肥果树,结的果子额外的大,额外的甜。 钟德权的价格是明白的,秤也给得足,一百斤总要多给10来斤。至于防疫工作,更是做得超前,进他的猪场,门口就是一个水池子,内面装的是消毒液,一般的人,不经允许,是不准进入猪场的,饲养员的衣服、鞋袜、用具天天消毒,定期给猪仔打防疫针,他深深地知道,如果防疫工作出了问题,猪仔死起来,往外拖不赢的,而且半年内猪栏内还不能养猪,他将亏本甚至破产。 钟德权喂养的10头母猪,有两头发情了,而且这是第三次发情,它们不吃不睡,日吵夜闹,搞得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养公猪,要到县城畜牧兽医站里去买猪精回来配种,偏偏女儿在前天生了小孩,老伴去照护外孙了,他只好跟儿子钟志胜交待:“志胜,我要到城里去一天,你把猪照护好。” “嗯。” “不能马虎的耶,这一百多头猪,是我们的家当呢!要按时把它们吃呢。” “晓得的。”钟德权慌慌忙忙地进城去了,出了老汽车站,向兽医站走去,他一心想着早一点采到猪精,去迟了,恐怕被别的人先买走了,他要等,还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刻? 说起采猪精,一般的人没有见过,钟德权也是第二次来买,说起来比较麻烦,城关兽医站养了三头种公猪,买猪精的人来了,兽医便穿上蓝色大褂,搬一口木箱子让公猪趴在上面,兽医用手淫猪的生殖器,直到猪射精时,用搪瓷碗接住,钟德权第一次来买到猪精后,回到猪场里,把熟胶做的公猪生殖器插进发情母猪的体内,把猪精灌进去,效果不错,母猪就怀上了。 这一次来,他非常赶忙,因为公猪射了精之后,虽然兽医当时给几个鸡蛋猪吃,但是要马上采它的精是没有的,要让它休息一会……钟德权想着,脚步迈得很快,一辆摩托车飞来,把他撞得飘了几米远,120救护车把他拉进医院抢救,半夜里醒来第一句话就说:“我的猪啊?”护士说:“这个人真是怪?只说猪,没有说人的!” “你们不知道,我的猪比我的人还重要啊,猪可以卖钱,我的人是卖不到钱的!”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第三天终天回到了日盼夜想的猪场,没有进场院门,老远就听到猪们的哀嚎,到圈里一看,猪们因为几天没有吃的,发生互相嘶咬,咬死了64头! 130头猪,还只剩下66头了,而且一个个饿得要死不活,钟德权见了这个惨状,嚎啕大哭,一边喂猪,一边打电话果园的老板来把死猪拖去埋在果树旁边,这是肥果树的好肥料,他忙完这一切,到处找他的宝贝儿子,湾里没有,亲戚家也没有,找到镇上,他在麻将场上,钟德权说:“志胜,猪子死完了的!”钟志胜说:“噢——,莫忙着,还抹一圈着!”原来,钟德权前脚走,钟志胜的后脚就骑上摩托车,到镇上的麻将馆里来了,这里有麻将打,老板抽头钱,办有中餐、晚餐免费供应,餐餐有肉、有鱼、有鸡、有八样好菜,还有啤酒、白酒,钟志胜一连抹了三天三夜还不想下场,极不情愿地回到猪场里,听说饿死了64头猪,心头一惊:“十几万元钱的贷款拿什么还呢?”他倒在床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三天才醒,老爸还在哭泣,钟志胜心里烦透了, “走——,打工去!”为了挣钱还债,他选择了去国外做劳工,背着行李出门时,钟德权、赵菊花拉着儿子的手哭道:“我的儿啊,你从小长到大,不论么事都不会做;现在你一个人出国打工,不论么事都靠你做呢!我的儿啊,我的猪啊!” 四十七 生死之交 村装卸运输公司的汽车运回了宜宾翠屏山的黄泥巴,叶松山老汉惦记着儿媳妇的大事,提前搭车回来了,他们在宜宾收捡破烂出售,除掉开支以外,每个人还分了五百元钱,给儿媳妇和孙女买了礼物,一家人其乐融融。陈五毛、陈新明、钟杉杉几个人用石臼、糍粑棍子捣猪鬃交黄泥巴做酿酒窖池,陶小娟整天在酒厂里忙忙碌碌,她说:“新明,我担心你们几个嘴上无毛,做事不牢呢!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做的工作不是一件小事啊,这是关系到你们爬桥村子孙万代的大事呢。”陈新明说:“小娟姐,你一个工作组的同志都这样操心,没日没夜地干;我们是本村人,这是为我们也是为我们的子孙万代造福的事,我们怎么会马虎呢?”钟杉杉笑嘻嘻的说:“媳妇都没有,还是光棍一条,就想到儿子的事了,你说好笑不好笑?”陶小娟看着这个十八岁的帅小伙子,偷偷地笑着。陈五毛说:“小陶啊,你不要只顾做酿酒窖池啊,还是要关心一下我们这些单身汉子的婚姻大事啊!”小娟说:“家有梧桐树,不愁凤来栖,你陈总到时候要把墙做扎实些就是了。”“那是一个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你想一想,村子里一下兴办了这么多的厂,来打工的妹子有多少?你有别墅、有轿车,又是副总经理,追你的女孩子是不是会挤破屋?当然要把墙做扎实些喏,到时候还不是该你挑肥拣瘦、选白论黑地娶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女!”陈五毛笑弯了腰,说道:“小陶啊,我哪有那么高的要求啊,只想娶一个蹲着屙尿的就不错了!”“哎哟我的妈嘞——,莫把人笑死了啊!”青年们说着笑着,“这一臼黄泥巴交猪鬃是为娶媳妇打的,嗨呀,嗬嗬……, 同志们啦,加油干啦, 小轿车啦,跑得欢啦, 带女友哇,买衣衫啦, 媳妇进了门怎么办啦? 嗨呀,嗬嗬,嗨呀嗬嗬…… 这一臼黄泥巴交猪鬃是为建别墅打的, 建窖池呀,酿好酒哇, 嗨呀,嗬嗬……, 建别墅呀,起高楼哇, 花开四季香不够哇, 电脑网络任我游哇, 嗨呀,嗬嗬,嗨呀嗬嗬……” 人们充满理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愉快地劳动着,酿酒窖池建得很顺利,也非常成功。苟哥用大型酿酒设备把高粱糯谷蒸熟了,调节好温度,拌匀了酒曲,用竹篾席子盖好,在酿酒窖池的底部垫上一块白棉布,准备以后取酿制好的酒料时,不用器具在窖底清扫,只需把布轻轻一揭,就可以清理窖池中的酒料,免得破坏了酿酒窖池的底部,做好这些以后,工人们用斗车把蒸熟、拌曲、发酵后的酿酒料装进酿酒窖池中,装成了乌龟背,在上面盖上草垫,在草垫上面用黄泥巴浆糊好,定时喷水,保持湿度,待发酵8至10天以后,取出蒸馏,然后将白酒窖藏起来。 大批的优质白酒酿制出来了,销路成了大问题,作为市场开发部部长兼爬桥酒gz市销售部经理的叶劲,早就思考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他四处筹集资金,搜集信息,准备到gz市去,临行前,特地到沙洋监狱去看望钟六鸣,来到监狱里,办理了见犯人的相关手续,剃着光头的钟六鸣见了叶劲,感动得眼泪只流,问道:“劲哥,你来了,怎么没有把桃香带来呢?”叶劲把两条烟递给他,说:“桃香正月十六就外出打工去了。”“我的飞飞儿呢?跟着他的妈妈一同走了?”“没有,钟飞在家里,你的大哥把他当亲生的儿子一样看待,现在已经会走了。”“啊——,这我就放心了。桃香出去怕是不会回来了,她年纪轻,人又漂亮,我坐了牢,她恐怕再也不会跟我过了?哎——,谁叫我傻呢?”“兄弟耶,不要瞎想了,在这里听从管教,搞劳动时积极一点,争取减刑;再说你已经坐了大半年了,再熬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回去了。村里现在办起了酒厂、建筑公司、装卸运输公司、包装印刷公司、养猪场,还要成立旅游公司,要的是人做,只要肯出力气,弄钱的门路多得很。”钟六鸣瞪着眼睛望着叶劲,问道:“有这么大的变化?”“变化可大呢,我这一次来看了你以后,就去gz市设立爬桥酒销售门市部,只要摸索出了路子,打开了市场,你一出狱,我就帮你在xh市设立门市部,你去任经理。”“真的呀?”“不是真的,难道还有个么假的?我们哥俩还有一个什么二心?”钟六鸣颤抖着手,猛吸了一口烟,跑进牢房拿来一件蓝色背心塞给叶劲,说:“哥,这是弟弟的一片心,你一定要收下。”叶劲收下了,放进包里,说:“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的?”钟六鸣抠了一会脑袋,说:“叫飞飞听话,要我的老大帮忙活动一下,帮我减一点刑,让我早点回去,我在这里不好过呢……!”说着眼泪就只往外滚,他们的四只大手有力地握了又握,“保重,争取早日出去!”叶劲含着眼泪,离开了监狱,上了汽车,眼前浮现着小时候的情景:钟六鸣,1969年出生,比叶劲小一岁,他的人多,没有地方睡,五岁时就在叶劲家里打滚,晚上跟叶劲一个床上睡觉,后来一同上学,一直到初中毕业,两个人同睡一张床,只到1989年叶劲结了婚,钟六鸣才单独分床睡,有时候吴三英回了娘家,钟六鸣还是来同叶劲睡一张床,请教一些结婚以后夫妻生活方面的小知识,叶劲不好意思说,钟六鸣缠着问,叶劲只好如实说了,他就跑到岳母家,跟未婚媳妇邱桃香说,说得邱桃香不好意思,问他:“是哪一个教的你?教这些不要鼻子的话!……”“我不告诉你,反正是一个好人。”邱桃香结了婚,第一眼睛看见了叶劲,敬他的茶时,说道:“师父请喝茶!”吴三英在一旁笑着,以后他们两家是不设防的朋友。真正叫叶劲永生难忘的是生死弟兄,那是16岁的时候,初中毕了业,俩个人一同到建筑工地提灰桶子,那个时候提灰桶子,一天才2元钱,提灰桶子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学瓦匠手艺。一天,大工、小工都在砌墙、提灰、递砖,突然,脚手架倒了,钟六鸣从四楼的脚手架上甩下来,跌在地上,一根钢筋从屁股头穿过来,人们急得团团转,撞得头破血流的钟六鸣疼得抱着腿子咧着牙齿只哭喊又动弹不得,大家手忙脚乱无从下手救助,有的说要电焊工来烧断钢筋,但是不能烧,一烧的话,先得把钟六鸣的屁股烧糊,有的说用锯子锯断钢筋,但是钟六鸣坐在地上,怎么用锯子锯呢?打120救护电话,医院说:“我们马上来,但是你们要先把病人从钢筋中拔出来……,”看着痛苦万分的钟六鸣,叶劲急得哭起来了,他挤拢去,弯下腰,说:“六鸣,你双手抱紧我的脖子,咬紧牙,”叶劲倒吸了一口气,双手贴住钢筋、抱住钟六鸣的腿,“哎——,”一伸腰,把钟六鸣从钢筋中拔出来了,人们撕开汗衫,捆住伤口,防止血往外喷,叫了出租车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晚来一步,这个病人就没有办法救了……”生死相交啊! 到监狱探望了钟六鸣回到家里,叶劲清理了外出的衣物以及身份证、现金、户口本,装进提包里,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然后转车去gz市,本来,叶劲多次去过这座城市,路线很熟,他打算先找一个旅社住下来,然后去选择开门店的地址,先把门店租下来,再办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在银行开户,走着走着,见前面一堆人窝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稀奇?叶劲望了一眼,原来是一个卖小松鼠的,只见一只竹笼里关着几只毛绒绒的小松鼠,黄黄的毛,黑黑的花纹,他边看边走,一个人撞了他一下,叶劲笑着说“对不起。”“什么?你撞了人,只说声‘对不起’就走的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抢在前面拦住了叶劲的去路,另外两个小伙子围拢来了,那个拦叶劲的青年人边说边往叶劲的身上靠,叶劲拿出烟向他们敬了,同时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猛抽了一口后,跟这一伙人交涉,拦叶劲的小伙子靠住叶劲拿烟的手,目的是要叶劲的烟烧他的衣服,以便找更大的由头……叶劲心头一惊,把烟甩了,“走,跟老子们到僻静处交谈一下,谈得好,让你走人!”叶劲知道遇上了歹徒,汗从内心里暴出来了,跟他们一伙到僻静处交谈,自己身上带的五万元钱就会被他们抢走!他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在大街上,又是大白天,这一伙歹徒还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叶劲的汗不住地流淌,实在太热了,便脱下衬衣,右手拿着衬衣慢慢地扇起风来,一个歹徒一眼看见了叶劲的蓝色背心,惊问道:“原来你是沙洋出来的呀?”叶劲点点头,另一个问道:“大哥在沙洋几年了?”叶劲的腿子闪着,哼了一声,回答道:“什么几年?五进宫,刚放出来!”“哎呀——,原来大哥是老资格。我们才三进宫呢!小的失敬了,小的失敬了。”“我们是‘新友’啊!大哥,我们这些新生砖瓦厂、新生水泥厂、新生石料厂、新生橡胶厂……出来的新友,比那些战友、学友、校友的感情深多了!”“有眼不识泰山,大哥,打扰您了!以后还是要请您多多指教小的们一下的,”拦叶劲的小伙子平伸着手,躬着腰,请叶劲上路,叶劲扫视了他们一眼,提着包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 四十九 酒厂红利 夏雨晴闲暇无事,到村里转一转,看见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奶奶背着一捆树枝,看着她十分吃力的样子,夏雨晴走过去帮忙老人背着,送到她的家里,这是一间老屋,前壁有半边已经倒了,用几条破芦席挡着,后壁歪了,撑了好几根棍子,后门口堆放着柴草杂物,堂屋里有坑,是下雨时舀屋漏水形成的,厨房里是几块土砖坯码成的灶,严格地说,这不是灶,只是码了几块砖头而已,夏雨晴放下树枝,老奶奶说:“太感谢你了,我怎么像不认识你哟?你是哪一家的亲戚?”“老人家,我是工作组的,姓夏。”“啊——,你是工作组的夏组长!我听说了的。”老人说:“我没有烧茶,没有茶你喝,坐一下,那个凳子是干净的。”夏雨晴坐下来,和老人叙了一会家常,得知老人有82岁了,没有儿女,老伴在10年前去世了,她一个人在过,分的责任田给湾里的人种,两亩田,一年给两百斤谷。靠鸡子生蛋换几个油盐钱,园里种点菜,吃不完还提到街上卖,为了节省,没有点电灯……,叙到村里办的酒厂,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好是好,就是赚的钱我们想不到;不想多的,只想一年有一百块钱都好过一点啊!”夏雨晴起身看了一下饭桌,揭开盖着的抹布,一碗剩芋头,一碗菱角梗子,大概是没有油水,没有看见苍蝇,问道:“老人家,您这样放着,不怕老鼠?”老人笑了一笑,说:“吃的米收在坛子里,吃的东西都收尽了,老鼠早就不来了!”夏雨晴坐了一会,心里不是滋味,搜出五十元钱给老人家,老人不要,夏雨晴差一点哭起来了,说:“我的一点心意,您留下买点油。”老人家千恩万谢,夏雨晴默默地离开了她家。 叶青枝主持召开了股东代表会议,决定对酒厂的利润进行一次分红,总经理钟鸣、副总经理陈五毛、会计王二苟对财务进行了认真清理,进行了测算,两天时间,结果出来了: 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红利分配登记表 单位:万元1994年9月8日 利润率:15% 姓名原始股金扩股后股金红利签名 叶青枝31、0067、2010、08 华灵均15、0018、002、70 夏雨晴5、006、000、90 何满香2、505、000、75 钟鸣1、0042、206、33 陈五毛6、007、201、08 王二苟1、003、200、48 叶望发1、003、200、48 钟德权1、003、200、48 陈想生1、003、200、48 叶劲0、502、600、39 钟鼎胜0、502、600、39 还有捉甲鱼卖了钱参加的股金、工业园区挖压了土地作价参加的股金以及股东投资的小额股金,我在这里没有列出来,反正股东们都拿得有股票,心中都有数。王二苟会计和陈新明用红纸抄写了16份,在十四个村民小组各贴了一份,在村办公室和酒厂门前各贴了一份,村民们看了,啧啧称赞:“半年时间,分红利百分之十五!越有的越发;越穷的越塌!”“都是跟当官的搞一场嘛!叶青枝分红10、08万元,是一个什么概念喏?买九柱三间的砖瓦房子要买十二栋!过去划地主、富农成份,算来算去,一个地主家的财产算不到一万块钱;现在好,她一个人的家财要抵十个地主啊!……”人们说:瞎子见了钱眼睛都会睁开,现在人们见了钱眼睛要发红,还有些人见了钱心就会变黑!黑铁塔钟鼎武被他的媳妇幺兰骂骚了,“掉脑壳的、砍头死的王八杂种……,”杂(炸)过去,杂(炸)过来,翻面炸,炸枯了,十三个中途跑回家退了股的男人,个个被媳妇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怪媳妇骂,她们骂得完全正确,两万元钱的股金,半年时间分三千元钱,别看这三千元钱的数额不大,要知道,在一九九四年,夏雨晴每个月的工资才一百二十一元钱呢,工作一年的工资总和也只有一千四百五十二元钱呢,一万元钱的股金分红就可以抵一个国家干部拿工资呢!种一亩田,人像猴子爬儿的,搞一年,收两季,把公粮水费以及二十一项摊派、提留款一交,搞得好的,可以落个百把元钱;搞得不好的,还要亏本!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在爬桥村里投资入股当然划得来哟!分了红利的股东们笑嘻嘻的,走路的脚步都提得高一些,说话的声气都大一些,甜一些,惹得那些没有入股的村民怄气、看着就不顺眼,黑铁塔钟鼎武说:“你们不要美得,老子总是要买一包炸药去把酒厂炸了它的!” 夏雨晴和叶青枝、钟鸣商量,是不是要把华灵均书记办的贷款还清了它?他们认为应该还清,华书记都59岁了,马上要退休了,还要他背着银行的帐不好。于是到银行还清了贷款,取出了借据和当时办贷款时填的一些字据,酒厂红利扣除银行贷款利息之外,还结余二万七千元钱,他们来到华灵均书记家里,把借据和相关原始资料还给了华书记,叶青枝拿出二万七千元钱递给华书记,说:“当初靠您的鼎力支持,促使我们村里办起了酒厂,现在见到效益了,都分红了,这是您应该得的红利,请您收下。”华书记摆着手说:“中央三令五申,不准领导干部经商办企业,我怎么能犯这个错误呢!这个利钱,我不能要。”“这是您应该得的。”“应该得的,我也不能要。实话跟你们说,我一生的没有多的钱,总是靠几个工资,我还是过过来了,现在孩子们都大了,老伴有工资,我也有工资,用不完,我怎么会要你们的钱呢?你们拿回去。”“这是您应该得的钱,公司的帐都已经做好了,您叫我们拿回去怎么处理呢?”叶青枝非常为难。华灵均书记说:“既然你们把这一笔钱的开支做了帐,我看这样吧,作为五保户基金投资在厂里,以后分红,让村里的鳏寡孤独老人们都分一点,补贴一下他们的生活,大家说好不好?”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回到村里以后,拿钱到银行里,把夏雨晴办理的贷款还清了,取回了城市房产证,公司扣除已经还给银行的利息之外,要将一万元钱的红利给夏雨晴,夏雨晴说:“照华书记的那样办,这一万元钱作五保户基金投资在厂里。” 亲戚只为财断路,弟兄只为财翻脸,钟鸣的家里闹翻了天,弟兄几个再也不愿意把钱交给钟鸣一个人入股了,他们上了大当,把钱交给钟鸣,合伙入了股,他当上了总经理,其他的人连股东都不是,股东大会不能参加,更加不能够参与选举和被选举了,他们一个个把各人的股金和红利拿走了,交给了王二苟会计,要求公司里给他们单独立帐户,明确他们的股东身份;周小芳的爸爸钟要山连麻将也不打了,来到钟鸣的家里,硬是要走了十万元的借款以及一万五千元的利息。钟鸣刚开始本来就只是投资了一万元钱入股,加上第一次分红的二千元和春节期间自筹了六万元,他名义上是第二大股东:42、2万,实际上他的股金只有7、2万元,由于儿子上大学学习,买了一些东西,开支了差不多一万元,经弟兄们的一分之后,他的钱就不多了。六弟媳回来了,她惦记着宝贝儿子,在外面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回到村里来打工,同样可以挣钱,还可以种自己的责任田,种蔬菜,养鸡,最主要的是可以照护孩子,她也向大哥提出了要一万元钱的事,还有红利,钟鸣手中没有多少钱,便不想给她,邱桃香趁嫂子肖冬英不在场的时候,严肃地对他说:“钟鸣,你不要心里没得数?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小心我告诉六鸣,他不放你的红水才怪!实话告诉你,我的手表是录音、录像的。”钟鸣一听,非同小可,吓得恨不得磕头下跪,连连求饶:“我的姑奶奶,这个事情说不得的啊,明天我就把钱给你。”经过这样七折腾八折腾,钟鸣的股金只有5万元了。 经过这次分红以后,人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股票了,议论最多的是扩不扩充股份的大问题?经过股东代表大会讨论决定:第二次扩充股金,凡是爬桥村的村民,都可以投资入股,中途退了股的十三人也可以重新入股。这个决定一作出,人们几乎要喊叶青枝万岁了。根据重新投资入股的情况,叶青枝的股金最多:77、28万,钟要山的股金也不少:20万,陈五毛:8、28万,何满香:5、75万,钟鸣:5万,陈新明:3、8万、王二苟、叶望发、钟德权、陈想生、叶劲、钟鼎胜他们的红利都转成了股金……,面对这一新的情况,他们进行了认真研究,决定成立董事局,以上股东为董事局委员,叶青枝为董事长,陈五毛为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何满香、钟鸣为副总经理。 五十二 青枝回门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夏春芝就喊儿子起来筛 “揪脑壳茶”,这是一句方言,就是眼睛一睁,刚把脑袋抬起来就向别人敬茶的意思。 叶青枝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叫声,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坐在书桌前,华杰要她先出房门,叶青枝心里觉得不好意思,示意华杰先出房门,她才牵着华杰的衣襟角出得房门,洗了口脸,端着茶盘,盘子中间放着一摞小茶碗,数了数,有八个,华杰提着开水瓶,倒茶客人喝,第一碗茶是敬父母亲,二老接了茶,一个人从荷包内搜出三百元钱放在茶盘内面,叶青枝想到昨晚 “逮猪子尾巴”的情景,心里暗暗好笑,然后给舅舅、舅妈敬茶,他们一人给了一百元钱,顺便交待一下,在华家大湾,结婚赶的人钱是要上礼单的,这就是说,这些人钱以后别人家做大事,是要还给人家的;丢的茶钱呢,是不上礼单的,丢多丢少,全凭个人的出手。 当然,也有一些家里举行婚礼,在丢茶钱时闹出了笑话的,例如有一家儿子结婚,姑爷家很发财,赶了十块大洋的人钱;舅爷家很穷,赶了二十块大洋的人钱,这一下引起了亲戚六眷的评论:越有的越奸,越穷的越要面子,发财姑爷没有穷舅爷赶的钱多! 于是,姑爷的心中愤愤的, “哼,在我的面前装富,赶的人钱超过了老子……,出老子的洋相?”待到喝揪脑壳茶时,姑爷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三十块大洋,舅爷实在拿不出来,给了五块大洋,没有喝一口茶就起身回家了! 至于舅爷、舅妈、还有舅表兄,当时是怎么想的,回家后如何奋斗?这是后话。 当然华杰的姑爷、舅爷在事先就商量好了的,都是丢的一百元钱,姨妈、表兄、表姐、叔伯的姐夫等等二十几个亲戚的茶都敬了,夏春芝安排儿子、媳妇到自己家门里去敬茶,华杰说:“妈——,我们这样去敬茶,纯粹地是要别人给钱,像讨米的,难为情呢,就不去吧?”夏春芝说:“儿啊,结婚是一生的大事,这是老规矩呢,你们要去敬茶呢!如果不去敬茶,别人还说你们瞧不起人家呢?他们多时就跟我说了的,‘听说你的儿媳妇是书记,人又长得特别漂亮,晓得瞧不瞧得起我们啦?到时候只怕想她的一口茶都想不到啊!’所以呀,你们一定要去敬茶哩。”叶青枝端着茶盘、茶碗,不知道往哪一家走,华杰想了一下,便在前面走,叶青枝在后面随, “爷爷请喝茶!”叶青枝跟着叫, “爷爷请喝茶!”老爷爷喜得合不拢嘴,喝了茶,慌忙搜钱,华杰说:“我怎么会要您老的钱呢!” “这就不好意思了!”老爷爷像欠了一大笔债似的嗒着嘴,望着叶青枝他们一家一家敬茶去了,回想着自己往日也是这样年轻、这样潇洒,也是这样敬茶,哪里知道,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白喝孙儿们的喜茶了,唉,时光好过啊! 华杰和叶青枝筛揪脑壳茶, “伯伯喝茶”、 “哥哥喝茶”……,有一些明明应该喊嫂嫂喝茶的,她硬要叶青枝喊 “伢的伯伯喝茶”,叶青枝想,刚结婚,晓得还生不生小孩子呢,就要我提前做妈妈了,人啊就是这个样,把生儿育女当成结婚的头等任务! 没得办法,你不喊,她不接茶碗,只有硬着头皮喊。象拜年的,敬了二十六家,回到房里数了一下,竟收了四千八百元钱,在农村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华杰要叶青枝把钱拿着,叶青枝不要,华杰把钱交给了老妈,夏春芝把钱塞给叶青枝,说:“这是你们的喜气钱,该你拿着。”叶青枝说:“妈,这都是人钱,都是要还的,还是您拿着好。因为我们一多半时间不在家里,所有的人钱都是该您还的,还是您拿着好!”夏春芝见儿媳妇说得这样肯切,就不好推辞,便把四千八百元钱收下了。 叶青枝又缩回了房里,虽然在亲戚、自家里敬了茶,和人们进行了面对面的接触,别人都认识她,她认识的人不是很多,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在心里不好意思,觉得和华杰俩个人做的事见不得人似的,因此就躲在房里不出门。 自家里有一位大伯来请客,时间是后天中午到他家里去喝酒。夏春芝说:“是么事要你过这么大的细哟?” “接新姑娘出行,这是老规矩呢!再说,华杰他们忙,我准于后天接他们到我家里玩一天。没得好的吃,我杀一只老鸡子,宰一只羊,弄一只野甲鱼,一言为定的啊!这个大伯还没有走,另一位大嫂来了,请叶青枝到她家去玩一天,不一会,来接叶青枝去喝酒的有十多家,夏春芝把日历翻开,做着记号,笑着说:“这好啊,你们来摆着队接,大姑娘要按时去的哟!”叶青枝望着她们笑。 在华家大湾,接新姑娘出行是个老传统,一般情况下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五代以内自家里的人请新媳妇去喝酒,谓之 “请新姑娘出行”,多半是在正月初几的,过了年的鸡、鸭、鱼、肉,招待一下,象今天这样特地接的,是特殊情况,一是他们认为华杰、叶青枝都是人尖子,但是没有架子,特别讨人喜欢,二是他们结了婚以后要外出忙大事的,在家里的时间不会是很多,所以,都来抢着接,姑妈、舅妈、叔伯的姐姐想接新姑娘去出行还没有抢上档,看来时间只能往后挪了。 第三天一清早,夏春芝就安排儿子、媳妇 “回头门”,这一天谓之送 “爷娘酒”,夏春芝把肉、鱼、酒以及过客时还没有用完的蒸肉、走油鱼、鸡子、肉糕、肉丸、藕夹等菜,用方便袋包好,再用四个纸箱装了,华杰打电话,叫来了轿车,他们吃了早饭以后,把酒、菜装进轿车后箱,向爬桥村开去。 轿车过了爬桥,何满香、陈新明、陈五毛、叶权山、钟鼎胜、钟德权、华强、王二苟几个人就在路口迎接,叶青枝和华杰下了车,叫司机把车开到老屋前面的棚子门口去,华杰敬烟,几个人拉着叶青枝的手,说:“叶书记,你象那样走了,我一直哭了两天,我们再穷,也不能穷得象叫化子一样嫁你呀?再说,你在爬桥脱一场人生,是对得起爬桥人民的呀!为了办爬桥酒厂,你把小命都险些搭上了!到四川去买黄泥巴,那是在拼性命啊……”边说边叙,来到了两个棚子面前,叶大山一见姑娘、女婿回来了,喜得不得了,倒茶何满香他们喝,叶松山来了,说:“华杰稀客,”老人拉住叶大山的手说:“兄弟,你这里没有桌子、板凳,姑娘回了,是贵客,就在我那边弄酒她们喝?”叶大山笑了,回答说:“不啊,不麻烦你哟,就在我这里弄酒喝,你看,我已经码好了三口灶,我们在宜宾办了五鼎宴,今天在这里办两桌酒席不存在问题。”本来,钟德权也是想接叶青枝她们到他家喝酒的,听叶大山这么一说,也就听从他老人家的了,陈新明、陈五毛、华强、王二苟他们挑的挑水,洗的洗锅,切的切菜,烧的烧火,背的背桌子椅子来,叶青枝问何满香:“怎么没有看到钟鸣主任呢?”何满香说:“他啦,不晓得在屋里搞的么明堂,这几天连人毛都是没有看到的,听说今天到劳改农场去了……” “啊,可能是为六鸣的事活动去了。”何满香说:“叶书记,新房已经建起来了,怎么不搬到新房子里去住呢?还在这里住着做什么?”叶大山说:“我在这里住着好。再说,你们做那么好的别墅,我能住吗?那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您的?明明是叶书记出了钱做的别墅嘛!”何满香解释;叶大山说:“哼,自己出了钱的?她一没有偷,二没有抢,三没有做一个大买卖,哪里来的钱?你的一家三个人在做,到现在还是住在猪栏棚子里呢?我跟你说、何主任,我还是住我的草棚子好。”听着叶大伯讲,人们都笑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前些年,农村里哪一家不是门虽设而常开? 一是当时的社会风气好,二是屋里确实没有值钱的东西,进去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 饭熟了,人们把桌子、椅子摆在石榴树下,把华杰请上正位,叶青枝坐在旁边端菜,陈新明说:“叶书记,你坐上去哟,怎么会要你端菜呢?”他说着接过了酒瓶子酌起酒来,华杰说:“少酌一点啊,这几天把人喝晕了!”陈五毛说:“您现在是双重身份,既是董事长,又是姑爷,应当喝双份的!”华杰笑了,说:“从现在起,我和爬桥是一家人了!不能把我当外人看啊!”何满香说:“我们不论几时都没有把你当外人看,第一,爬桥酒靠你销售,第二,你是我们叶书记最亲的人,第三,你是成功人士!来哟,喝一杯哟,”何满香主任举杯相碰,先喝干了杯中的酒,华杰笑着,只好一口喝下。 陈新明说:“华董事长,平时我们想跟你敬酒都很难,今天借你的酒敬你,不知你赏不赏光?”华杰说:“欢迎你们以后到我们那里去喝酒,听青枝讲你们去宜宾的故事,那是在拼性命啊,你们是生死之交啊!喝。”叶松山、叶大山、苟哥、陈根生、钟德权他们那一桌也喝得十分热闹,华杰向老人敬了酒, “哎——,你们读了书的人,额外讲礼!”老人们脸上挂着诚挚的谢意,都喝得高兴。 叶青枝下位向老人们敬酒,叶大山说:“青枝娃儿,你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放心了,不过有一件事,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跟你说清楚:”人们都望着叶大伯,不知道他老人家有什么大事? 他老人家喝了一口酒,说:“我还是回鱼池棚子去养鱼的。”叶青枝说:“散了吧,老爸,您都六十一岁了,还去养什么鱼啊?休息几年啊!” “不啊,我的身体好,能够劳动就劳动啊。再说,在鱼池上,种菜也方便,和鱼做伴也热闹,喂几只鸡子、鸭子,吃的喝的都不愁呢,我一主一定去喂鱼的啊,你过几天回来,就到鱼池上去找我。”叶青枝望着老爸,回想着几年前和老爸一块养鱼的情景,眼睛湿润了,说:“您是老人了,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一不舒服就早些到卫生院去看一下!”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叶大山和叶松山碰了杯,慢慢喝下。人们说说叙叙,喝到太阳偏西了,叶大山催促说:“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啊。”叶青枝望着老爸,依依不舍地上了轿车,人们挥着手,说:“过八天,我们来接你回来玩!”大家目送叶青枝的轿车过了爬桥、上了公路、一溜烟开走了。 五十三 桃香探监 钟鸣的机遇来了,而且是成双的来了,他还是昨天的那个样,不温不火也不抓,你把他有个么办法? 难怪人们称他是 “晕大爷”的!他不急,可急坏了他的妻子肖冬英,夜晚在他的耳边灌浓:“好不容易望到叶青枝出嫁了,你的这个副书记该当到了头吧?夏组长如今是乡党委书记,他对这里的情况熟,你去找他活动一下嘛!人们都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暂缓使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你怎么不去找夏书记活动一下呢?”钟鸣说:“你哟,我说你哟,是个么事把个书记看得那么神乎其神?一个村的书记,有一个么当头啊?不如自己在街上开一个店,在街上开一个店比当一个支部书记强多了!” “我懒跟你说得,你生在农村里,就只能说农村里的话;你怎么想到街上去了呢?在爬桥,你当上了书记,一些优势都该你得呢!你怎么能不争呢?你不去找夏书记活动,最起码的是要把村里的工作抓起来嘛,当前最急的是完成经济任务,又是公粮水费,又是粮食指标,你把任务完成了,让上级放心,在考虑你的位子时,他们也好说话喏;你连任务都不完成,叫上级怎么重用你?” “睡觉,各人睡觉,叶青枝只是结婚了,她也并没有说辞去书记职务,你瞎操些心做嘛?”钟鸣翻身,打起了呼噜,肖冬英的眼睛瞪得像田螺,她得打探消息,把男人怂动。 第二天吃早饭时,邱桃香望着肖冬英和钟鸣说:“大哥、大嫂,我有苦处想跟你们叙一下呢!”四岁的女儿钟佳,端着碗爬到肖冬英旁边的凳子上去了,两岁的儿子钟飞,望着钟鸣喊:“爸爸,爸爸……”邱桃香说:“六鸣坐牢有一年了,钟佳都要上幼儿园了,他还在牢里,你们说叫我怎么过啊?上个月给监狱里写了探监信,如今他们回了信。”邱桃香拿出盖有 “监狱接见专用章”的介绍信递给钟鸣,钟鸣看了,介绍信上写明某月某日前,凭此信来监狱探望等等内容,邱桃香说:“哥哥,嫂子,我想你们帮我到劳改农场去活动一下,看能不能让六鸣提前释放回来?不跑不送,改造劳动呢!”肖冬英望着弟媳的眼泪,心里也好生同情,她们同住在这间屋里,房门对着房门,弟媳的厨房在西边山墙边搭了一间斜泼水的小屋,和住房相通;肖冬英的厨房在正屋的后面搭了一间厢房,虽然两家的厨房隔着正屋,但是弟媳过的生活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年上头,没有看见她上街割一回肉,也没有看见她买一条鱼,总是园里的青菜对付,俗话说,不看锅里的粥,只看脸上的肉,弟媳的脸上是带着菜一样的颜色,人们都说要减肥,她可是瘦得皮包骨啊。 两个孩子,钟佳吃饭时,邱桃香把她说服在自家厨房里吃,钟飞就不听话,端着碗摸到肖冬英的来了,一口一声爸爸、妈妈,你不把,他亲自动手去抓,两岁的娃娃,口头言语又甜,大人怎么好赶走他? 面对着弟媳的请求,肖冬英只好答应了,两个孩子由她带,让钟鸣和弟媳明天一同乘车去劳改农场看望六鸣,同时找关系活动一下,看能不能提前释放六鸣回家。 邱桃香低头忙着要带的东西,六鸣的毛衣以及过冬的衣服,买礼物的钱、他爱吃的烟,杂七杂八的事情忙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清早,她就抱着儿子和钟鸣一同出了村子,到公路边搭上了去县城的班车,然后到长途汽车站搭上了去劳改农场的班车,到了劳改农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探监的时间早已过了,他们找了旅社住下,到餐馆吃了饭,钟飞见了豇豆炒肉,把菜碗拖到怀里,用手抓肉吃,邱桃香望着馋极了的儿子,一方面用筷子拣肉儿子吃,一边说:“留点伯伯哟!” “嗯——,伯伯吃,嘿嘿!”两个大人望着骨瘦如柴的儿子,怎么也笑不起来。 吃罢了晚饭,钟鸣说:“我去打听一下吴所长的住处,明天好到他家里去一下。” “哥,为难你了,谁叫你是六鸣的亲哥哥呢?”邱桃香抱着儿子,说:“快喊一声伯伯,谢谢您!”钟飞说:“爸爸,谢谢你!” “瞎叫!”邱桃香亲了一下儿子,钟鸣拍了拍钟飞的脑袋, “好乖啊!”笑着出去了,邱桃香抱着儿子回到旅社住下,晚上,钟鸣回了,说,找到了吴所长,他待人很好,说六鸣在监狱里表现一般,要教育他,脑子要放灵活一些,搞劳动要积极一些,不要学着瞎犟,犟不赢的;在监狱里跟社会上的其它地方完全不同,一不是讲力气,不是说谁的力气大就最狠,力气大的犯人,往往被别人整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整的;二不是讲钱多,有些犯人在牢里炫富,殊不知愁富是人的普遍心理。 在牢里最吃得开的是脑子灵活、腿脚勤快的人,这样的人,在犯人中最受欢迎,管教干警也喜欢。 一定要六鸣放灵活一些,如每天给值班的干警把办公室打扫干净,把桌椅抹干净,搞劳动时积极主动一点,这样很有可能评上省级监狱奖,只要得了奖,就可以提前释放。 邱桃香不住地点着头,钟飞在她的怀里睡着了,说:“大哥,我代表六鸣感谢你了!”钟鸣一笑,说:“怎么样感谢我?我要你的这……”邱桃香红着脸说:“不行的,飞飞大了,他什么都会说的。要是说给大嫂晓得了,会不得了的!”钟鸣摸了一把她的lz,邱桃香笑了,含情脉脉的目送他到隔壁房里去了。 第二天,早早地起了床,吃了早饭,来到监狱候见室登记处进行了登记,验证了身份证,到监狱商店买了物品,还放了五百元钱,交给干警检查了,放入袋中,并且写明了收物品人:钟六鸣,交给干警统一放在柜子里,钟鸣的打火机也留在了专柜中,他们三人来到探监室里,一块厚厚的钢化玻璃把屋子隔断,玻璃两边各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各有一个话筒,高高的天花板上安装有监控器,他们等了一刻,钟六鸣就来了,他一看到儿子,眼泪就哗哗地流出来了,说:“桃香,你来找我离婚了?”邱桃香摇了摇头,说:“村里建设得一天比一天好,我怎么会跟你离婚呢?” “那——你要大哥来做什么的呢?”钟鸣接过话筒说:“我来主要是通过熟人找了关系的,想让你早一点出去。”六鸣一听,慌忙跪下,哭道:“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哟!”桃香在一旁擦着眼泪,钟鸣问道:“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还好?在这里还好?……”钟六鸣瞪着双眼,反问道:“刚进来时,人都差一点搞死了!” “怎么样?”邱桃香关切地问,六鸣说:“刚一进来时,我凭着有一把力气,不想服牢头的管,结果,你说怎么样?” “他们打了你?” “没有打。但是比打还狠十倍!” “他们把你怎么样呢?”六鸣低着头说:“他们三个人夺了我吃饭的碗,让我饿了一餐;第二餐,又夺了我的碗,饿了一天,一连饿了我四天,我就饿昏了;”邱桃香流着眼泪,哽咽着:“再怎么办呢?”钟六鸣捏着鼻子揪了一把鼻涕,继续说:“他几个人轮换着跟我叙家常,日夜不停地叙,八天八晚上不让我睡觉,熬得我出操时,站着睡着了,一下撞在墙上,头上撞了个大窟窿,鲜血直流,上面查责任,他们都没有责任!是我自己撞的。你说他们狠不狠?哎——,不论做么事都可得,千万莫要来坐牢啊!”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小朋友都不愿意跟我玩呢!”钟飞说;邱桃香说:“爸爸打架呢。”钟飞认真地说:“打架的孩子是坏孩子。”钟鸣把吴所长的教导原原本本的给六鸣讲了,六鸣望着大哥,不住地点头。 钟鸣说:“我晓得你生得犟,这一次该要长点记心呢?”六鸣望着大哥,苦笑了一下,说:“随几犟,犟得过牢头?我是被他们熬怕了呢。哥,你还是要去感谢一下吴所长的哟!我再一次给你下跪了。”说着,六鸣双膝跪下,邱桃香说:“起来,大哥会跟你想办法的。给你买了吃的、用的东西,另外有五百元钱,都交给了值班的干警,等一会,他们会给你的。”钟六鸣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钱呢?” “我打工挣的,好好听领导的话,我等着你早一点回来!”说着眼泪又流出来了。 会见的时间到了,钟六鸣被干警领着回了牢房,邱桃香他们出了会见室,买了烟、酒,回到旅社,等吴所长下了班,到他家里千感谢,万感谢,请他好好教育一下钟六鸣,吴所长说:“来坐一下,交流一下情况就行了,买东西做什么呢?农村人本来就困难,来看一趟犯人不容易,这些东西,你们带回去。”邱桃香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要您费心教育六鸣的!”说叙了一会,他们起身告辞,搭上了回程的班车,到县城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到了爬桥村。 肖冬英见他们回了,烧饭、炒菜,钟飞围着她转,肖冬英给吃的小朋友,问了他们在外几天的情况,问他跟哪个睡时,他说,跟妈妈睡;问他伯伯跟哪个睡呢?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妈妈跟我睡。”她知道细伢说直话,脸上时不时洋溢着笑意。 钟鸣这一次同邱桃香到监狱去找吴所长,想让钟六鸣提前回家,本来是为弟媳帮了大忙,出了大力,但是,一点想头都没有得到,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划不来,夜晚睡在床上,心里却在打主意:观她的脸色,她对自己还是有好感的,听她的言语,还是甜蜜蜜的,只是没有机会上手;要不是钟飞跟着,说不定会像上次一样,想到上一次在县城旅社的快乐时光,钟鸣越想越睡不着,听听妻子的鼾声,是那么香甜,妻子已经进入了梦乡,自己还在床上煎熬,想着弟媳的姣美身材,想着弟媳肌肤的白嫩水润,想着弟媳的温柔体贴,想着弟媳一年多没有男人的渴望,钟鸣越睡越清醒,自言自语说:“起去上个厕所。”于是他起了床,到屋后面的厕所蹲了一会,进得门来,还是睡不着,听到妻子的鼾声,说道:“刚才解了大手,忘记了解小手,”见妻子没有动静,于是又起了床,轻轻拨开了对门弟媳妇的房门,溜了进去……肖冬英是假装睡沉了,当男人第二次起了床时,她起了怀疑,便轻手轻脚来到堂屋中,听到了弟媳和男人的说话声以及爱得如胶似漆的声音,一股愤怒的烈火恨不得要冲破脑门,她一脚踢得弟媳的房门咣当直响:“钟鸣,你个不要脸的出来!不讲脸的婆娘杂种,忽悠老子,还说什么‘解了大手忘记了解小手!’”钟鸣一听,魂都吓掉了,刚要回答,邱桃香一把蒙住他的嘴,拉着他从厨房门里溜了出去。 肖冬英还在堂屋里又哭又骂,钟鸣拨开后门,提着裤子进来了,问道:“是么事啊?是么事啊?!半夜三更的,别个发了屙,上了趟厕所!吵得隔壁三家都不安,是个么意思啊?咹?”钟鸣这一吼,还真的把肖冬英给镇住了,便跟着男人进了房,自己心里也纳闷? “刚才听得明明白白,是婆娘、杂种在做那个事;他是怎么从屋后的厕所里回来了呢?” 五十四 收提留款 肖冬英一直怀疑男人 “解了大手忘记了解小手”这句话的真实性,这是人说的话吗?看有哪一个人在解大手时忘记了解小手? 这完全是骗人?但是,他是怎么从后面厕所里回来了的呢?肖冬英越想越不服气,翻面问男人,男人死口的不承认,总是说自己是上了厕所的,还说自己上厕所都要让人管住,这个家是没法住了! 肖冬英就是不饶不让,一直骂到了天亮,邱桃香起了床,肖冬英还指着南瓜骂葫芦,一骂杂种顺带骂婆娘,邱桃香先是怒气冲冲地把尿盆端到厕所里倒了,回到屋里来,见嫂子还在骂,她一把将尿盆甩在肖冬英的面前,骂道:“老子多时就不想活了的,你还半夜三更在老子的房门口骂,肖冬英抓住邱桃香的衣领,俩个人撕打起来,隔壁左右的人都来了,拉的拉,扯的扯,一班人把肖冬英推到了她的厨房里,肖冬英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人们一边哭一边说,说得伤心伤意。另一班人把邱桃香推到了她的厨房里,邱桃香也是哭得伤心伤意:何满香来劝了一回,她们才小声了一点;陈新明来到钟鸣主任的床前,说:“钟主任,千字要个头,万字要个尾,叶书记出嫁了,就该您领着我们搞工作了。”钟鸣说:“我的脑壳疼,要休息几天的,你跟何主任、叶主任吃点亏吧。”陈新明领了钟鸣主任的指令,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老主任看得起我,我应当报答老主任的培养之恩;何满香来到钟鸣主任的床前,拉他起来一块出去搞工作,说:“老搭档,你起来跟我们一路去工作,收提留款是你的本职工作,该你挑重担呢。”钟鸣说:“我病了,让我休息两天。”开了一个会,陈新明主持,何满香、叶权山、王二苟都参加了,陈新明说:“明天村干部一起行动,麻子打哈欠——总动员,收提留款。何满香说:“新明,你莫要小看收提留款呢?你年纪轻,搞工作的时间不长,你还不晓得收提留款的辣汤辣水呢!跟你说,不少地方的干部在收提留款时脑壳被群众打破了的,今年我们村的情况又特殊,叶书记出了嫁,县委工作组的同志又不在村里,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钟鸣主任请了假,力量弱了一大截,你不能掉以轻心呢!” “你说得这么吓人,我们就不搞工作了?不收提留款,经济任务怎么完成呢?”陈新明说。 叶权山说:“收提留款的工作肯定要搞,但是,我们要想办法:第一,先要统一思想,村、组干部要带头,打铁先要本身硬,自己率先完成了,再动员自己家门里、相好的、亲戚带头完成,这样缩小工作的阻力面。第二,做钉子户的工作时,到了哪一个组,要由这个组的组长拿撮箕撮谷,千万不能我们当苕在撮谷,小组长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第三,上门做工作时,要防止群众狗急跳墙拿东西打我们,就是说,我们要眼睛放精明一些,进屋时,要站在屋角里,因为一般情况下,冲担、扁担、锹等工具都是放在屋角落里。”何满香说:“最好是今天晚上召开一个小组长会,统一思想,进一步周密布置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会上形成了决定,今天晚上8点半钟,在村办公室里,召开村组干部会议。 村组干部会议如期举行,陈新明第一次揨着桌子讲得筋鼓神足,惹得几个小组长在底下窃窃私语:陈连长这回当上了 “满揨”,你看,讲得几大的劲喏!确确实实,陈连长讲得是有劲,他讲了收提留款是完成国家任务的重大意义,如果都不交公粮水费,解放军吃什么? 我们的祖国谁来保卫?交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大事,俗话说,姑娘早嫁,钱粮早完! 对于拒不完成任务的,上级将采取行政的、法律的手段,予以强制完成。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有几个小组长在角落里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陈新民领着村组干部到群众的家里收提留款,由于一组组长平时的工作做得过细,合同早己送到了群众的手里,诸如几口人、承包的水田、旱地亩数,粮食指标任务、棉花任务、油脂任务,公粮、水费等等任务以及农户应得的柴油指标、尿素、碳氨指标等等,群众一清二楚,工作进展得也还顺利,当收到雷生坤家里时,这位六十七岁的老人说:我是志愿军战士转业,原来是老大队的连长,1972年当过知识青年队的队长,后来任过小队长,可以说是跟着共产党搞了一生,这几年年纪大了,没有为党做工作了,有一些政策不太清楚,你们把帐算得我听一下?”王二苟会计摊开两尺宽的帐本,对着目录算给老连长听:第一项,国家部分,公粮、水费、农林特产税。 第二项,地方统筹,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优抚费、民兵训练费、绿化费、血防费、广播费、临干工资。 第三项,集体提留部分,公积金、公益金、共同生产费。第四项,其它,国库券、建设债券、公路工程款、乡统筹。 第五项,下欠粮食指标折款、下欠油脂指标折款、下欠棉花指标折款,历欠。 老连长抱着指头数着:二十二项!二十二项啊!平时说什么农村的三提五统,也只不过八项,现在是二十二项! 看看,我一共要出多少?王二苟会计拿着尺子,对着表算了一会,算盘珠子打得呱呱叫,说:你家现有五口人,种责任田六亩,当年提留款八百一十元,历年欠款,四千五百元。 “啊……啊!”雷生坤颈脖子一伸一伸的,说:“八百一十元?怎么翻得这么快啊?一九八一年分田到户时,一亩田才七元二角钱,一年是四十三元二角.这‘翻两番’,怎么翻了十八番多啊?”雷生坤头一歪,涎从口里流出来了,脑溢血,中了风.何满香慌了,说:“赶快救人!”陈新明找来板车,把雷生坤拖到了卫生院抢救。 收提留款不能因为个把人发了脑溢血而停下来,陈新明领着人继续收款,当来到六组张元亮家里时,只有妇女在家里,张元亮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的妇女是一位四川来的姑娘,说话有时候听不懂,何满香跟她讲了半天政策,她就是说没有钱,而且她见干部一进屋时就把守着房门,她家说起来是屋,其实是用红机砖砌成的大约六米深的两间,高不过四米,上面盖的油毛毡,有几个地方穿了孔,一间堂屋,三步就到了后门口,一只花母狗生了狗崽,卷在屋后的角落里的窝里警惕地注视着干部们,房的后面是一间床,前面用竹篾做的围子围的谷,不会超过一千斤,房门口是一个土鸡笼,上面是鸡窝,放着镰刀、洗衣槌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陈新明说:“没有钱就不交了?没有钱有谷呢!”张元亮的妇女说:“谷是我的一家人的口粮,我家两个孩子、两个大人,就只有那一点谷,交了谷我们吃什么呢?” “我管你吃什么。我只管你要提留款!” “老子吃的都没得,还管你的提留?”陈新明火了,说:“撮谷。”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陈新明说着找了撮箕撮起谷来,小组长牵麻袋,王二苟会计在算帐,何满香在掌秤,张元亮的妇女顺手拿了一把镰刀朝陈新明砍去,同时大声喊道:“元亮!他们撮谷啊……”陈新明倒在血泊中,张元亮在屋前的田里挖芋头,听到喊声,拖了锹冲来举锹就砍,几个组长冲上去夺了锹,把他堵在了大门外面,花母狗一下子冲上来,把叶权山的腿子咬得鲜血直流,何满香在夺镰刀时,右胳膊被张元亮的妇女咬得血滴的滴的,人们慌忙救起陈新明,撕下衬衣包扎住喷血的脖子,赶紧开来拖拉机,把三位伤员往卫生院里送…… 五十五 乡工作组 张元亮的妇女是带着气力一镰刀砍下去的,而且陈新明当时正在撮谷,没有防备,她一镰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十八岁的小伙子一下就倒在地上,吓得他的爸爸陈想生、妈妈张想芝的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是独苗啊!望得他读书时加入了共青团,读到高中毕业,担任了村民兵连连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像一根嫩葱,就这样被别人用镰刀砍了! 心提着在摆哟。人们把陈新明送到医院抢救,需要输血,血库里没有血了,陈想生说:“抽我的血。”医生化验了,抽了五,输进了儿子的体内,抢救、包扎完后,医生说:“如果镰刀偏下一厘米,砍断了颈动脉血管就没有救了。” “我的天嘞,是菩萨祖宗睁眼睛喏!要是砍偏一丁点,我的儿子就没有救了!”张想芝哭着。 医生要跟何满香打针,何满香说:“我的个老肉皮子,不要紧的,不打针。”她最关心的是连长的生命有不有危险,这是一个好青年,办事认真,又吃得苦,一路搞工作,又热情、又负责任,这一次险些把命都搭上了,想起来都害怕,要不是当时一把夺了张元亮的妇女的镰刀,她还要砍一刀的,这不,她还咬了我一口,真是一个恶人。 医生要给叶权山打防狂犬病的疫苗,叶权山笑了笑,说:“母狗护儿,咬人是正常的,不打针。”医生劝说他打一针,以防万一。 叶权山说:“医生,您的好心,我领了。但是您要理解我们的难处,收的提留款不够交药费啊!”医生不好再说什么了,都围着陈新明打转转。 爬桥村的工作瘫了。肖冬英要钟鸣把组长组织起来收提留款,她说:“现在是县委工作组的同志都走了,叶书记出了嫁,陈连长被砍了,何主任受了伤,叶主任受了伤,村里成了一盘散沙,现在你不出面抓工作怎么行呢?再说,不完成全年的经济任务,你这个主任也不好当啊!钟鸣,你再不能晕了,要急急忙忙地抓工作啊!”钟鸣心头一烦,说:“这是个么事要你一头母猪十四只奶生了十五头猪娃、一头猪娃一只奶,还剩下一头猪娃在母猪的屁股后头嚼,------嚼骚呢?这样的关头,我积极地去搞工作,晓得的人还好说,不晓得的人还说我想抢班夺权,想当书记!你找得到个么事呢?现阶段不是我主动地去工作,而是要搞清楚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晓不晓得?”肖冬英望着男人,不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钟鸣说:“真是妇女的头发长,见识短,连当前最重要的事情都不晓得,还追着我去工作!嘿嘿,糊里糊涂搞死了也不中。” “你说噻,卖这些关子做么事呢?你又不是不晓得的,我是一个直人!”钟鸣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再从烟圈中喷出一口烟,顿时呈无数的烟圈在空中飞舞,他说:“让他们晓得,药里面少不得甘草,爬桥少不得钟鸣!”说实话,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了,留在农村的人少得可怜,象陈新明这样在农村干事业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了,何满香回到村里以后,把陈新明住院的情况向钟鸣作了汇报,并且安排吴三英去接叶青枝回来。 吴三英抱着两个月大的儿子在喂奶,说:“您说得这么复杂,我一时记不住的,还是您写一封信,我递得去,好些。再说,我们也是应该接她回来玩了。”何满香写了信,交给了吴三英,她换了新衣服,抱起儿子,搭车去了华家大湾。 叶青枝一见嫂子来了,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抱起舅侄儿子,嫂嫂说:“这孩子还是多亏了你,他才来到了世上;如果不是你做好事,医生在做结扎手术时捏一下,他就没有命了,官场好修行啊!”叶青枝羞愧的说:“我是没有法啊,明明知道搞计划生育是害性命的事,但是不搞又不行,上面压着你搞,有什么办法?所以在能够做一点好事的时候尽可能地做点好事。”华杰接过嫂子的包,夏春芝把吴三英迎进屋,华世平骑着自行车上街买菜去了,夏春芝抱起了小朋友,问他叫什么名字,吴三英笑着说:“他爷爷取的名,说怀他时危险了又危险,就叫‘维星’,我们都叫他叶维星呢!”夏春芝逗着叶维星,他看了一会,哭起来了, “维星认生喏!”吴三英抱过儿子,喂起奶来,夏春芝进厨房忙起来了,不一会,弄了一桌子菜,吴三英坐了上位,因为正在给孩子哺乳,没有给她敬酒,华世平、华杰父子俩喝了酒,饭后,华杰打电话叫来了小车,备了礼物,送叶青枝她们一同回爬桥村,华杰看了信,知道叶青枝暂时还不能离开爬桥村,原来定的俩个人结婚后一同到北京做生意的计划要放一放,因此心里难舍难分又不好给组织上出难题,在清理叶青枝的衣物时,华杰也清理了自己的衣物,准备送她回了娘家后,他就去北京,回家有一段时间了,生意上的事等着他去处理,夏春芝拿了三百元钱塞到叶维星的小荷包里,吴三英不要,夏春芝说:“这是我们应该讲的礼,轻了,只一点心意,给叶维星买奶粉吃。”叶青枝站在一旁笑着,要嫂子收下,这不是旁的人。 吴三英再三感谢,坐进了小轿车。村干部暨企业负责人会议按时举行,叶青枝、何满香、叶权山、王二苟、陈五毛、华强、钟鼎胜、叶望发、钟德权、叶劲都按时来了,只是钟鸣主任没有来,何满香去接了三次,他总是说身体病了,叶望发去接了一次,他还是不来。 小轿车停在村办公室门前,叶青枝迎上前去一一握手,会上,新来的乡党委组织委员梅腊香同志作了介绍,她说:由于华书记已经退休,潘四海同志接任县委书记,县委不再驻爬桥村了,经乡党委研究决定,爬桥村作为乡里的点,我任工作组组长,组织干事盛春平同志任副组长;派出所干警,林警官,法庭干警,刁警官,任工作组组员,我们一同驻爬桥村,以后要大家支持工作的。 见面会以后,梅组长召集村支部委员会成员对爬桥村当前的经济工作以及以后的组织工作、党员发展、干部培养等工作进行了研究,叶青枝就当前的工作作了安排,梅、盛、林、刁四位新来的同志都作了表态性发言,同志们抓工作的劲头又鼓起来了。 五十六 再收提留款 钟鸣主任在家睡了几天,今天出来工作了,湾里有一些人当时正在收看《乌龙山剿匪记》,背地里称他是 “榜爷”,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而且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好在现在的政策开放,要是在特殊时期,你把他比成土匪头子,不知道要戴上一顶什么样的大帽子? 钟鸣主任一出来工作就和叶青枝书记争开了,钟鸣主任说,张元亮的妇女拿刀砍伤了连长,这还了得? 都象她这样动不动就砍人,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我们是为公家搞事噻,又不是跟国民党搞事呢? 看她凭什么要砍我们的连长?要结帐可以,先把张元亮的帐结了再说。 我老子们现在不要他的钱,要他的人!钟主任这样一说,干部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愤,张元亮的妇女也是太邪了,动不动就用镰刀砍人,而且不是当着面砍,而是从背后砍的,这是暗刀杀人呢! 有的说,干脆把她用绳子捆了,送交乡里办的法制学习班学习几天,这样的人,不送去学习几天,她是不晓得好歹的;学习几天便宜了她,刁警官在这里,现在就写起诉状,以抗税罪,判她的三年徒刑;那样慢了,林警官在这里,不如定她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把她丢到拘留所里去关她十五天。 叶青枝连连摆手,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大家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见——整群众!同志们,人民选我们当干部,是要我们为人民服务的呀,不是要我们去设着法子整他们的呀!假如说我是张元亮怎么办?他因为穷,结婚结得迟,妻子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赶上分田,还是他的父亲挪了一个人的田给他种,合起来才两个人的田,两亩田,四口人,要过生活,张口是要吃的呀!两个孩子,大的在上学,要钱用呢?他哪里来钱用呢?他吃的都没得,你们说他心里横不横?向来有一句老俗言,人穷心横呢!再说,我们的工作做到了堂吗?应该给他的柴油指标给他了吗?尿素、碳氨指标给他了吗?救灾的木材指标有他的吗?别的东西都给他了,可能救灾的木材指标是没有他瞎子看的灯的!还有,我们的工作要做到合同送到家,小组长的工作要做到家,驻组的村干部工作要做到家,对于重点户,上级干部的工作要做到家,后面的这‘四到家’,我们的工作到底是不是做到家了?‘四到家’一条都没有做到家,一下子就去要撮别人的谷,别人当然恼火啦!要是别人这样对待你,你同样会拿着刀砍呢!同志们,权力在我们的手里,经济的、行政的、法律的手段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有权不能用权压人啊!遇到不如我们意的人就用权力整他,把他们一个个都整跑了,我们还领导谁呢?我们要换位思考啊!”钟鸣说:“叶书记,你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啊!你是好人,大好人!你行善,看提留款你怎么收起来?”梅组长怕他们吵起来了工作没有办法开展,赶忙从中调停。 几个组长在抽烟,他们抱着跟爹爹是睡,跟婆婆也是睡的心态,你们吵起来了有看的。 钟鸣主任的余怒未消,心里窝着火,哼,当好人,谁个不愿意当好人? 看提留款是怎么收得起来?不论什么事都好说,就是钱不好说。大家都望着叶青枝,看她怎么安排收提留款? 叶青枝说:“收提留款是天下最难的工作,但是天下人都在做,别人都能够做成功,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我们同样可以完成。第一,干部带头,首先是我带头,村干部带头,小组长带头完成各项经济任务,包括粮食、棉花、油脂的指标任务;第二是党员带头,共青团员带头,这样要占全村五分之一的户;第三是,做好我们的父亲、兄弟姐妹的工作,要他们带头;第四是,做好自己家门人的工作带头,只要做好了这四个带头,全村百分之八十的人的任务就完成了。”梅组长说:“希望大家紧紧地团结在以叶青枝同志为首的党支部的周围,同心同德,坚决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工作任务!”副组长盛春平说:“只要村组干部齐了心,做到‘四带头’,‘四到家’,我们来与不来是一样,免得添村里的麻烦。”叶青枝笑了,说:“有几大个麻烦啦?吃点随菜便饭,喝点粮食酒,把您们造了孽,吃了苦,莫怪!”顺便说一句,乡党委工作组跟以前的县委工作组有点区别,他们离爬桥村只有十公里路,骑自行车下队,只在村里吃一餐中饭,不在村里住宿,吃饭就定在钟德权家里,他的嫂子赵菊花能干,会烧火,加上她的猪养得好,经济上也活动,招待客人有钱作定金。 大家研究了一回,要求梅组长回去跟粮管所商量一下,把收购点设到爬桥村里来,只设一个星期,方便群众交粮,梅组长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叶青枝和她的老爸用板车拖来了六百斤稻谷,完成了任务,叶松山和儿媳吴三英拖得黑汗水流,拖了一板车谷来了,钟鸣和他的弟兄六家都拖谷来了,粮管所的书记带着汽车,拖来了油布、磅秤,验质员、司磅员、记帐员、发款员、仓库保管员全部到位,收购工作顺利展开,有些水份高了的、杂质多了的谷,当场晒、当场整,张元亮见大家都在卖粮完成任务,他和妻子也挑来了谷,把任务完成了,收了一个星期,百分之八十户的都完成了任务,只是有一个小组长卖了粮以后把钱领回去了,钟鸣找他谈话,要他把钱交出来,组长说:“我跟你们一年搞上头,我的几个补助钱你们总应该给我嘛!”钟鸣说:“完成经济任务是有规矩的,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国家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怎么能先把自己得的扣在手上呢?都像你这样,国家的任务怎么办?”组长的钱还不想拿出来,钟鸣说:“你想清楚,我的话是跟你说明白了的,如果你还不把钱交出来,我就跟梅组长汇报了,她不把你送到法制学习班里去才怪。告诉你,上级整群众时还有点顾虑,怕惹得引起天怒人怨;在整干部时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不信,你走着瞧?”组长见钟主任的态度这么坚决,他也不敢硬抗了,乖乖地把钱交出来了。 当然工作还是有艰巨性的,黑铁塔钟鼎武和幺兰就成了钉子户,硬是顶着不交粮,也不交钱,理由是:要调田他种。 我们都知道,农村里实行分田到户的时间是一九八一年五月,而钟鼎武是一九九二年结的婚,生有一个女儿,幺兰和孩子就没有分到田,现在要村里调田他,就不好办了。 村里不调田他,他说:“吃的都没得,我还管你粮不粮,你怎么不管我呢?”叶青枝上门做工作,没有做通;梅组长上门做工作,还是没有做通,盛春平说:“鼎武,你只有一个人的田,粮食任务也只是按你种的田算的,也没有多算你的一斤一两,你为什么不交呢?”钟鼎武说:“我问你,为什么还有人头钱呢?我的爱人,我的小孩子长着嘴要吃的,你们不给田不说,凭什么还要我出人头钱呢?田里不收,我哪里来钱交给你们呢?”王二苟会计解释说:“上头布置任务,分为两大块,一块是按田算的,如公粮、水费、农林特产税,我们就按照田亩算到了户;还有一块是按照人头算的,如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我们就按人头算到了户,所以就有田亩钱和人头钱两个数字,合起来,就是户里应该出的钱。”幺兰说:“化肥贵了我不买;粮食贱了我不卖,政府你莫怪!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林警官说:“你还邪得没有政府呢?”幺兰说:“叶青枝,你盯着老子做嘛?我老子善些?好欺负些?是不是的?全村还有一百多家没有完成任务,你不领着人去上门,为什么独独领着人上老子的门?你这样做不是欺负老子是做什么啦?”幺兰一骂脚一跳,叶青枝说:“各人死了埋各人的坑;各人的任务各人完成,你怎么不比好的,为什么比少数拖后腿的?”幺兰说:“随你怎么说,我老子的任务就是不卖!”叶青枝指着幺兰的鼻子尖说:“你不卖?我今天非要你卖了粮食任务不可!你不完成任务,我就不走别家。” “老子说不卖就是不卖!”幺兰跳起来骂;叶青枝说:“撮谷!”幺兰说:“你撮谷,老子就死在你的手里!”说着,她从荷包内搜出了一瓶农药。 叶青枝说:“你只管死,死了我负责。撮!”干部们动手撮起谷来,幺兰一下把农药倒进了口中,叶青枝上前抢农药瓶没有抢到手,黑铁塔钟鼎操起扁担打叶青枝,被钟鸣一把夺了,说:“你几哈哟,还不赶快救人,”钟鼎武哭着:“幺兰……我的人啊,你不能死啊!”人们把她抬上板车,向卫生院跑去。 五十七 财务公开 钟鼎武拖着板车,叶青枝拉着边绳,把幺兰送到了卫生院,叶青枝捏着幺兰的脉搏哭道:“幺兰姐,我跟你那生的没有仇,今生的没有冤,你像这样吞了农药死在我的手里,你叫我怎么活呢?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啊,你叫我怎么活在世上啊!我的幺兰姐!”医生护士跑着进行抢救,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问:“不要哭了,告诉我,喝的什么药?”钟鼎武回答说:“喝的农药。” “你怕我不晓得喝的是农药;我是问喝的什么农药?我好对症配药治疗!”医生急得冒汗,叶青枝从荷包内搜出农药瓶,说:“农药瓶我带来了。”医生认真看了,开了处方,叶青枝去交了钱,医生为幺兰打上吊针,同时从鼻孔里插进导管,配了肥皂水,把漏斗提得高高的,将肥皂水灌进幺兰的胃里,幺兰就大口大口地吐起来,灌了一桶,再灌一桶,连着灌了三水桶,幺兰的胃里洗空了,大小便完全失禁了,叶青枝守护在病床前为她接屎、端尿,配好的药水连着吊,一直到夜晚,幺兰才慢慢清醒过来,叶青枝的眼圈都揩红了,半夜里,幺兰抽起筋来了,医生要叶青枝压住幺兰的膝盖骨,防止她乱蹬乱摆,医生打了镇静剂,幺兰才平静了一些,第二天,幺兰才慢慢恢复正常,她看见还是叶青枝守在病床前,先是不理睬她,叶青枝望着她,不时看一看吊针瓶里的药水,快滴完了时就去喊值班的护士来换药,护士问叶青枝:“她是你的什么人?”叶青枝说:“是我的嫂子。” “啊,难怪你照护得这么认真的,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妹妹!”护士说完就到办公室里去了。 第三天早晨,幺兰说肚子有点饿,叶青枝说:“我去买一碗猪肝汤来行吗?”幺兰摇了摇头,说:“口里苦。”叶青枝说:“我去端碗豆腐脑来,多放点糖。”幺兰点了一下头,叶青枝买来了豆腐脑,把幺兰向上扶了一把,用汤匙慢慢喂给她喝下,打来热水,为她擦洗了手脸,幺兰问她:“青枝,前天你为什么那么狠?”叶青枝说:“前天,我是在搞工作。” “你搞工作,也不应该那样凶嘛?”叶青枝说:“嫂子,你应该想到,在爬桥村,我是书记啊!书记出了面出了面,工作任务还不能够完成,就没有其他的人能够做下去了!这一家的工作没有做通,任务不能完成,其它的户就跟着上,整个任务就完不成了;还有,今年的任务不完成,明年就更加没有办法完成了,你说说,我工作起来不狠,我这个书记能够当下去吗?” “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呢?” “嫂子,我把工作不搞,我还是一个人嘛,而且是一个女人嘛!我把你逼成这样,连生命都险些丢了,我的心里好受吗?嫂子,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活了。”幺兰把叶青枝的手拉在胸前,叶青枝说:“嫂子,我也曾经站在你的角度反复想过了:你在娘家是幺姑娘,是金枝玉叶;嫁到爬桥来,是草子不如呢!上一次鼎武跟五毛打架,怄的气还小吗?为了两角钱,打死架,回娘屋里搬兵,上法庭起诉……,后来为鼎武哥退股,丢了钱又丢面子,嫂子,你划不来呢!你是高中生,人又漂亮,又能干,只是嫁给了鼎武哥,他生得倔,生得老实,牵连你怄气呢。俗话说,女人的命运搭在男人的身上呢,嫁给先生当娘子,嫁给屠夫翻肠子,嫁给官人当太太呢,你是嫁给了一个老实农民,才吃这么大的苦啊,我的嫂子!”幺兰拉着叶青枝的手哭道:“青枝,你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啊!我嫁给了鼎武,我不后悔,他听我的,做事肯出力。再说,农民是大多数,当官的、发财的是少数,如果说我嫁给了当官的,当官的瞧不瞧得起我呢?所以我认命!我不服气的是:为什么我们村里要按田亩和人头两块来算提留款?有的村里只按田亩算。我有两口人没有分到田,要算我的一百元钱的人头钱,我吃了大亏,这一百元钱出得冤枉!所以我不服气。再说,村里当干部,有哪一家出了提留款的?”叶青枝说:“村、组干部不都是带头完成任务了吗?”幺兰叹了一口气说:“那是你们做得群众看的,钱一收起来,你们干部们该得的都得了的,有一些还是一把条子把钱兑进了荷包里;当干部的不出钱;外出做生意的不出钱;狠人不出钱;就只是我们几个老实农民出钱!你们算任务时,把数字加得大大的,每年把老实人的钱刮出来,去完成上级的任务。年年是我们这些老实人吃亏!今年还加了一项人头钱,所以一想啊,我真的死得下去呢,死了,免得你们在我的身上刮呢!”叶青枝听得眼泪双流,说:“嫂子,你的话代表了群众的心声,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回去就把财务向群众彻底公开;明年算提留款时,先召开群众代表大会,把上级的文件、政策原原本本地交给群众,征求群众意见,然后再定方案。”幺兰说:“你把股金都退了,准备抽身走了,酒厂会垮的啊!青枝,企业是靠能人办的啊!如果酒厂办兴旺了,我们还有一点盼头!如果一垮,我们是瞎婆娘死了男人——黑天无路呢!青枝啊,你就留在村里吧!”叶青枝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何满香来看望幺兰,照护她,叶青枝回到村里,继续收提留款。有些户实在拿不出钱的,村里要户主打欠条,注明还款的时间,并且写明负责利息。 然而,上级完成经济任务是有时间规定的,不可能当年的任务一拖再拖,乡里书记逼得叶青枝恨不得吊颈,她想跟陈五毛董事长兼总经理商量,先借十万元完成经济任务。 哪晓得世界上的事情什么都好说,就是跟别人开口借钱难,叶青枝退出了股份、辞去了董事长职务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公司办公室的门,当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大门时,陈五毛起身热情地迎接老领导的到来,搬凳子、泡茶叶, “叶书记,是么风把您吹得来的?我们好想念您哟!”叶青枝笑了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村里完成经济任务暂时有困难,想从你公司的帐上借十万元钱,把上级的经济任务完成了它,以后把提留款收起来了,再还给你们。”叶青枝说出了这番话,仿佛心口的砣子滚下去了一样,眼睛望着陈总经理。 陈五毛搓了一会手,嗒着嘴,说:“叶书记,别的事都好说,只是这借钱的事,我还不好当家。”叶青枝沉默着,望着陈总经理,说:“暂时借你们的十万元钱,用于完成上级的经济任务,是公对公的事;又不是我私人跟你们借钱,有什么不能当家的?”叶青枝的心里窝着一把火,想到这个富农的子弟,自己培养他入党,把他一步一步扶上了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子,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到,就掌权不认人了,这还了得? 陈五毛说:“叶书记,实话跟您说,十万元钱,一分都不能借给村里。” “为什么不能借给村里?” “村里空得像木鱼,把钱借给村里是肉包子打狗子——有去无回呢。” “我来,你也不借?” “不借。就是天王老子地王爷来了也不借,”陈总经理说的话没有半点回巡的余地。 叶青枝火了,说:“你邪得有不有官管了?搞毛了,我撤你的职!”陈五毛回答说:“叶书记,请您把自己的位子搞清楚,这里不是在您的村里,您想撤谁的职就撤谁的职;这里是公司,我的职不是您任命的,是全体股东选举的,我必须对全体股东负责!收回您撤职的命令吧,您的手再长,在这里,您管不够!”叶青枝听着,气得脸上像泼了血的:“好,你不借算了,你有为难之处莫要找村里。”陈五毛笑了笑,回答说:“错了,您搞工作,是为了村里的人民大众好,我办公司,也是为了村里的股东好,目标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办公司有办公司的特点,有它的特殊性,我要坚守的是按经济规律办事,把公司办好,办得赚钱。有难处还得要找您,您还必须为公司的发展保驾护航呢!” “陈五毛,你当了几天董事长兼总经理?就学得这样油腔滑调了?这样目中无人了?” “我不是目中无人,叶书记,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正是收购糯谷、高粱的时节,公司里需要大批的资金收购糯谷、高粱,另外,还要上一套制曲的设备,得五百万元资金,您想一想看,公司里哪里有钱啊?我还想请您跟我出面向银行贷款,或者说跟华大董事长借一笔周转金呢,现在您还来跟我借钱?这不是讨米找错门了吗?”叶青枝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公司,回到家里,跟华杰打电话,向他诉说了苦衷,要他想千方设百计汇十万元回来,华杰说:“这是叫我为难啊,我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逼债的像阎王,我还想你搭救我一把呢!”叶青枝气得哭起来了,轻轻地放下了电话机。 五十八 办贷款 乡里通知开会,点着书记、主任参加,叶青枝和钟鸣按时来到了乡政府会议室,通信员泡了茶,各村的书记、主任陆续来了,乡里的会计当场结帐,随后,会议开始,由乡长公布了完成任务的进度,有几个按时完成了任务的村,乡里当场奖励了一千、八百、五百元现金,然后由没有完成任务的村书记谈原因,这不是一般的传达上级指示精神的工作会议,这是敲栗子的会议,么事谈原因? 实际上是在铲嘴巴,叶青枝汇报到 “四到家”时,乡里书记板着面孔问:“我不管你如何工作,我只问你工作的结果如何?”叶青枝汇报到还欠十万元的经济任务时,乡里书记问:“什么时间完成?把握性在哪里?”叶青枝汇报说:“一个月之内完成。”乡里书记摆了摆手,说:“你的工作越搞越转去了!还等一个月?到什么时间了?你想不想让我的工作跟县委保持高度一致性?你到底是围乡党委的台子呢?还是拆乡党委的台子?嗯!你的个书记不想当了是不是?我的个书记还想当几天呢!”叶青枝望着乡党委书记,无可奈何。 钟鸣主任说:“我们确实有困难,力是尽了的。”乡党委书记紧紧盯着钟鸣:“这里不是叫苦的地方,是完成任务的地方。青枝,你说,到底怎么办?”叶青枝望了一眼在场的农业银行营业所主任和财政所所长,晓得乡里请他们来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要村干部找银行办理贷款手续,把钱交给财政所拿走,去完成上级的任务。 拿贷款完成任务啊,杀人落一手血,村干部背一身债啊!叶青枝说, “那只有办贷款完成任务了。”叶青枝要钟鸣主任办理贷款手续,银行主任说:“我们的主管部门有文件规定,所有的贷款一律不向村里发放,说白了,就是不对集体办理贷款。要办贷款,只是对个人。”钟鸣说:“我们办贷款是交给了乡政府的嘛,本来是公对公嘛,怎么又不对集体办贷款呢?”银行主任解释说:“过去向集体办的贷款,有一些打了水漂漂,收不回来,成了呆帐、死帐,所以,行里规定,一律不对集体办理贷款。”钟鸣说:“没得么事说,上级总是玩农民的谋!我们办贷款就是了。”银行主任说:“你办贷款,我还不放贷呢!叶书记办贷款,我们就放贷。”钟鸣的脸红了又红,问道:“这是为什么呢?”银行主任说:“不怕你见怪的,钟主任。十万元,不是小数字,到时候,你还不出来,我们还没有办法呢?” “那——,你们就不怕叶书记还不起?”钟鸣不服气地反问。银行主任说:“叶书记签了字,我们不怕她还不起。因为到时候不还,我们可以找她,她还不起,她的老公——华大董事长有钱还,这叫做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钟鸣说:“你们银行部门是吃死伢不吐骨头啊!”叶青枝在贷款书上签了字,银行工作人员把钱交给她过了一次手,她交给了乡里会计,会计开了收据给村里,把钱又交给了银行里。 乡里办了午餐,说不上什么大菜,只是炒南瓜、炒豇豆、炕鲫鱼、芋头煨肉、榨菜、兰花豆,一元钱一斤的散白酒,书记、主任们喝得还是嘴只嗒,讲话时拍得骨头炸,乡党委书记向叶青枝敬酒,叶青枝回答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敢喝酒了!” “啊——,是的,是的,你做了大人,是要注意了。”乡党委书记笑着,向别村的书记、主任们敬酒,叶青枝吃着饭,心里总是暗暗地疼,怎么自己象杨白劳卖喜儿一样地签了字啊? 这十万元钱到时候村里还不起,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将比杨白劳还惨啊……叶青枝、钟鸣骑着自行车回到了村里,还没有进屋,陈五毛就来了,说:“叶书记,您回来了,我等您老半天了!”叶青枝驾好自行车,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啊!是大事啊,”陈五毛搓着手说:“7号窖池的酒出了大问题。” “什么问题?”叶青枝跋腿就往酒厂奔去,只见苟哥坐在灶前捧着头在呜呜痛哭,一见叶青枝来了,就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叶书记耶,真是鬼摸了头啊,我做了一生的酒,怎么现在出了这大的问题呢?你看,一甑酿好的酒坯子,溜出来的是黄颜色的酒。”叶青枝问:“黄颜色的?是不是黄酒?”苟哥说:“怎么会是黄酒啊,是苦的,苦得不能下喉!” “那——,怎么办呢?”叶青枝问。 “这些酒坯子连猪子都不吃,只有倒进窖里肥田。叶书记耶,这一池子的损失大呢,差不多五十个方的上等糯谷和优质高梁啊,再加上茅台酒的酒曲,人工、烧柴都是用了的,按正常情况,应该出白酒一万四千斤啊,这一下黄了,你说伤不伤心啊,我的叶书记耶!”苟哥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三万斤粮食啊,三万多元钱的成本啊,丢得水里响都没有响的哟!我的酒啊,我是怎么做走了手啊?我该死,我该死!”苟哥狠命地打起自己来。 叶青枝说:“您不要打了,打也没有用;要查原因,问题出在哪里?”叶青枝坐在酿酒窖池边沿上,抄起一把酒料放在鼻孔底下闻,也闻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怎么办呢? 陈五毛说:“这,只有去找小陶啊,看陶两千能不能想一点办法。”叶青枝说:“今天出现的问题,是一个关系到酒厂发展的大问题,苟哥找不到原因,一下就丢了这一池子,三万斤呐!其它的池子能不能保证不出问题?”苟哥摇着头,说:“我是不能保证的。” “你看看,出得几口池子的问题就不得了呢,光成本都是十几万,那是要命的呀?”叶青枝起身说:“走,连夜去找陶两千!”他们乘末班车来到城里,找到陶小娟家里,她的妈妈说她吃了饭逛街去了,叶青枝只好到街上去找她,我的天,她这是急昏了头啊,城里的人们吃了晚饭后,有的在散步,有的在健身,有的在打拳,有的在跳舞,还有的在逛超市,更多的人在吃烧烤、喝夜酒,到处都是人,她和陈五毛这俩个乡巴佬在人群里乱占,到处找了一回陶小娟,没有找着,只好又返回来到陶小娟家里,她才回来了,一眼见了叶青枝,抱住她说:“叶书记,您是稀客啊!陈总经理,你是怎么有功夫到我家来玩一下的?吃了饭吗?走,到外面去喝酒!”陶小娟说着,拉着叶青枝的手往楼下走,叶青枝和陶小娟的爸爸、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就到好吃街喝起酒来,陶小娟说:“叶书记,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您了,做梦都想您啊!来,喝一杯,感情深,一口吞;感情薄,慢慢地地磨呢!哈哈哈”,叶青拉着她的手,笑了,说:“在爬桥驻队,把陶两千完全变成了我们农村的人;只是这酒哇,我再也不敢喝了。” “为什么不能喝?我们到四川时,有时还疯个够呢,那一天在岷江滩上吃五鼎宴,喝的五粮液的区域性品牌‘京酒’,你一杯连一杯喝呢,怎么今天到了我这里就做客了?”叶青枝说:“小妹妹,现在我结婚了,怕喝酒影响了下一代啊!”说完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陶小娟笑了, “啊,我还忘记了,我们叶书记要当妈妈了,要对宝宝负责!”陈五毛举起杯,说:“小陶,把您在爬桥村吃了苦,我先敬您一杯,”说着,一口干了。 陶小娟说:“吃苦是应该的,你们吃的苦比我的更大,再说,我现在已经回城了,你们还在那里苦斗呢!”陶小娟喝了。 叶青枝说:“小陶何曾只是吃了苦,连生命都险些丢在爬桥了,去四川时,过了奉节,清早拉纤时遇到了死尸,一下倒在江水里,撞在撑船篙的铁钩上,鲜血直流……”陶小娟说:“叙起这来,还真的要感谢夏组长,他还把血输进我的身内面呢,他真是一个好人。”叶青枝问:“你回城后,没有和他联系?” “没有。他当上了乡党委书记,一天到晚忙得很,我去找他做嘛?”叶青枝吃着饭,不再言语了,她眼前现出夏丹和他的外婆一块到爬桥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边喝酒,边叙,陈五毛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陶小娟说:“这可怎么办呢?局里已经安排我做另外的工作,再也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去爬桥村了,怎么办呢?我端人的碗,要服别人的管哟!”叶青枝说:“我们去找一下夏书记,让他跟县委书记讲一声,由县委书记跟办公室说一声,由县委办公室跟轻工业局说一声,让你去爬桥好了。”说着三个年轻人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夏雨晴的家里,他的岳母说,他有十几天没有回的。 陈五毛说:“我们就连夜到汝阳乡找夏书记了,小陶,爬桥酒厂您还是要放在心上的啊!”陶小娟笑着回家去了,陈五毛、叶青枝连夜来到汝阳乡,敲开了夏书记的门,一见他们来,夏雨晴倒茶、分烟,询问村里的情况,陈五毛说明了来意,夏书记说:“华书记不休息就好了;潘四海书记,我还没有摸透他的脾气;从驻点的情况来看,他一上任就把县委驻爬桥村的工作组撤走了,可以分析,他的工作重点是另有安排的。”叶青枝说:“爬桥酒厂的问题,您说怎么办呢?”夏书记说:“叶书记,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我的工作变动了,爬桥村又不该我管,我的手不能伸过界呢.当然,我有机会会向潘书记反映的,争取让小陶回到爬桥村工作;另一方面,你回去以后,以村支部的名义向乡党委、县委写一份报告,要求陶小娟回爬桥村工作”。 叶青枝点着头,回答说:“我们一定照办。夏书记,您今后还是要多多关心爬桥村的啊!”夏雨晴说:“那是应当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据说今后国家的政策有重大调整,公办的企业都要转成民办,简称公转民。连县一级的国营企业都要卖给私人,更别说乡镇办的企业了,村里的集体企业更是不存在了。” “呃——,那可怎么办啊?”叶青枝、陈五毛的眼睛睁得像田螺,望着夏雨晴。 五十九深谋远虑 “酒厂怎么办啊?”他们紧紧地盯着夏雨晴书记,如同落水的人不会游泳,希望救命一样。 夏雨晴喝了一口茶,望着这两个爬桥村的年轻人,看着他们一下子呆成了这个样子,今后遇到大风大浪不翻船才怪,便笑起来了,说:“你们当初闯长江三峡的劲头哪里去了?当初九死一生都不怕,敢于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向前拼!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爬桥村幸福的明天。现在搞市场经济,给企业更大的自主权了,更加有利于企业的自主投资、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和自我约束,这对于建设幸福美好的生活更加有利了,你们怎么还愁眉苦脸呢?”叶青枝说:“夏书记耶,您在爬桥村工作那么长的时间,对爬桥村的情况是了解的,上面提倡办企业,有一个大挡箭牌,办酒厂时都有不少的人进行抵制,有一些人可以说是破坏;现在上级不提倡办集体企业了,您想一想看,有的人不公开反对才怪,到那个时候,村里是怎么顶得住啊?”夏雨晴说:“首先是你的位置要坐正,企业公转民,是改革的进一步深化;你是党支部书记,要把民兵连好好地建设好,战争时期,民兵是打击敌人的一支重要力量;和平发展时期,民兵是维护社会维定、维护社会治安的重要力量!只要你们党支部、村委会一班人团结了,腰杆子硬了,谁个敢于跟你们作对?华书记休息时,特地跟我交待了的,爬桥村发展了,他才高兴。”叶青枝说:“现在的支部书记不好当呢,企业公转民,就更加不好当了!一个小小的村支部书记,别人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是怕您笑话,我每次进城,最怕的是别人喊我叶书记。”夏雨晴说:“你说的没有错,在世人的眼里,村支部书记的待遇低,一年才五百块钱,但是,你想过没有,行政村,是我们国家最基层的单位,如果基础打得不牢,国家怎么办?人民怎么办?支部书记的官最小,但是责任不小。要当好一个村支部书记,是很不容易的,如果要当得像吴仁宝那样,那是非常难了!华西村,是天下第一村,人们都安居乐业,都住上了别墅,都有小轿车,都有六位数的存款,都有理想,有精神追求,都过上了文明富裕的新生活。我们这里的农业生产条件好,出产水稻、棉花、小麦、油料、高梁、绿豆、芝麻、大豆、蔬菜、莲藕、鸡、鸭、鱼、马、牛、羊、猪,就是说,不愁吃的;酒业公司、包装公司、运输公司、建筑公司、养猪场已经初具规模,能够赚钱的话,人们就有钱用了,电视、电话已经到了村里,下一步互联网通到村里,水、电、路都已经通到了村里,这么好的有利条件,如果我们有一颗深谋远虑的头脑,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一代人接着一代人坚定不移地搞建设,不要一百年,我们爬桥村就会赶上华西村,人们同样会过上文明富裕的生活。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什么都不缺,缺的是有深谋远虑头脑的党支部书记,如果我们的支部书记深谋远虑治理我们的农村,一百年以后,我们的农民就不需要东奔西跑外出打工了!”一席话,说得叶青枝的脸上透出了喜色,只是陈五毛还是耷拉着脑袋。 “五毛,抬起头来,把心里的话说一说。”陈五毛说:“我有一个么话说,完全是吃了您们下的老鼠药。您们的股份都抽走了,只有我们的钱都丢在酒业公司里,这还只是一件小事;关键的问题是,我还经手在银行借了一千多万元,如果上级不支持我,酒业公司垮了的话,我是一生的都还不清的啊,我的夏书记耶,我只有还来生账啊!”陈五毛说着呜呜痛哭起来了。 “哼,董事长兼总经理!太平官!谁都可以当;一旦有压力,王八就把脖子一缩,缩进壳壳里,随它的娘伙的。这样的人领导企业不垮,那才是出了稀奇?现在机遇来了,压力也来了,下五洋捉鳖的机会来了,就看你敢不敢?现在企业改制,将有无数的企业倒闭,同时将腾出了无数的市场空间,正是我们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抢占市场的大好时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就是要敢于冒风险,抢抓机遇,超常规发展!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胸怀?” “我有!”陈五毛腾地站起来,握着夏书记的手,说:“全靠您支持的啊!”夏雨晴点着头,笑了。 叶青枝、陈五毛在小旅社歇了一夜,第二天到医院看望了陈新明,办理了出院手续,一同回到了爬桥村。 酒业公司的烟囱已经停止冒烟了,爬桥人的心里灰不溜秋的,怎么办啊? 搞了一生的积蓄投资入了股,现在酒厂要垮了,你说伤不伤心?叶青枝回到村里,有几个人堵在她的家门口,说:“青枝,你准备结婚就走人的呀?你把我们的钱忽悠办了酒厂就不管的呀?跟你说,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的这栋房子该我们了。”叶青枝说:“我不是回来了吗!是谁个说我不管酒厂了?我还有三点二八万元的股份呢。” “你管就好,你管就好,而且要下全力管好,我们都支持你!”几个人都回去了,叶青枝主持召开了村支部委员会,钟鸣、何满香、陈新明(列席)、叶权山(列席)参加了,主题是讨论爬桥村今后走什么路的大问题。 大家敞开胸怀谈了想法,钟鸣说:“我们现在是骑虎不能下背了,酒厂办得办,不办也得办,如果不办,我们还不能脱身呢。”何满香接着说:“把酒厂办下去,这是肯定的,问题是怎么办?是像过去那样,把酒厂的人权、物权、财权都收归支部的手里来,还是怎么样?这是一个问题,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不明白。管吧?我们没有那个能力,管不好;不管吧,群众又找我们,我们想脱身还不行,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再说,村支部和企业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企业做一些什么事?村支部做一些什么事?这个界线要划分清楚。”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陈新明说:“宁可现在办企业,自己跟自己打工,不可现在让企业倒闭,一生里跟别人打工!宁可办厂累倒在家门口,不可打工撞死在他乡!宁可自己吃苦办成一座厂,不可儿子儿孙外出打工!”叶权山说 “把一个村当成自已的家一样来建设,这是很有道理的。我们要做建设富裕爬桥的功臣,不能做混日月的庸人。” “拼尽一生精力,干成一件事业,应当成为我们每一个人的信念。”最后形成了统一意见:第一,企业是主体,人权、财权、物权等等一切权力归企业,村支部、村委会一律不得插手,更加不能横加干涉。 第二,村支部、村委会是专门为企业发展服务的。说具体一点,就是要保证路通、电通、水通,保证企业发展的治安环境,总之一句话,村里好比是一块地,企业就是地上的树,村里要保障水、肥、最好的环境,让树茁壮生长,为企业的发展敞开绿灯,这样坚持一百年不动摇,爬桥村的企业就会蓬勃发展起来。 第三,年初跟企业商量,协商从企业中提取一定数量的金额,用于交纳国家的公粮水费或者是村统筹,这样以工补农,减轻农民的负担,这后一条意见要经企业股东大会同意,同时要在村里的会上讨论、通过,然后才能执行。 第四,抓住乡党委组织委员驻村工作的机遇,做好组织发展工作,目标是:所有的企业都要成立党小组,条件成熟时成立党支部,到那时村支部就要升格了。 决议形成以后,对村干部的工作进行了统一分工:叶青枝负责酒厂的工作;钟鸣负责建筑公司的工作;何满香负责装卸运输公司的工作,陈新明负责包装公司的工作,叶权山负责农业和经济煞尾工作,就是说经济提留要接着收,一直收到腊月二十六,对于还不能完成任务的户,从腊月二十八日起,村干部集中,把这些户的门(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下一块拖到村里放起来,让他家来拜年的客人晓得他家欠着村里的提留款,起码来说可以辱他一回。 六十 发展大计 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股东会议在严肃的气氛中进行。华强从提包里拿出三万五千元钱,双手递给主持会义的陈五毛董事长兼总经理,说:“老爸主管酒厂的生产,使一个窖池的酿酒料出了问题,酿出了苦酒,这窖苦酒该他来喝,这个损失也该他来赔。但是,把他卖了也换不回三万块钱。父债子还,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把三万五千元钱赔给酒厂,请收下,”华强把钱放在台上,回到座位上。 钟德权说:“苟哥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一生里做事认真负责,这是我们大家一致公认的;这一次工作上出了问题,一下子要他赔三万五千元,这很不公平!再说,这样的事故出在他的身上,如果是出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还赔不起呢?个人意见,是不是作一点像征性的赔偿就行了,赔一千元钱,看大家的意见如何?”大多数人都同意,只有何满香不同意,她说:“办这么大的酒厂,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行,有规章制度不赏罚分明也不行。我的赔三万五千元,我无怨无悔,再说,只要制度严明了,酒厂赚钱了,三万五千元钱我的一年就赚回来了,这是大好事,赏罚就从我的苟哥做起,我支持!”股东们见何满香副总经理这样表硬态,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陈五毛说:“村里用发展的战略眼光办酒厂,说明白一点,就是把酒厂当成全体村民的经济支柱来办。酒厂活,其它的四个企业就活,全村的经济就活;酒厂垮,其它的四个企业就垮,全村的经济就垮。这么重的担子落在我们这一群土包子农民身上,我自己感觉到是不能胜任的,因此,我们要像刘备请诸葛亮那样去请人才,再也不能指望上面安排技术人才白白地为我们服务了,我们要用高薪、高待遇去招徕人才,这是最重要的,请股东会议形成一个决议;另外,公司的班子要进一步健全,如监事会。”会议开了两天,形成了统一意见:陈新明任爬桥酒业股份有限公司监事会主任,幺兰、钟德权任监事会副主任;决定用安家费+工资+奖励的办法聘请酿酒技术人才。 散会以后,陈五毛、叶青枝就勿勿去了陶小娟家,正好陶小娟刚吃完晚饭在家里,小陶一见叶青枝他们来了,知道是为了上一次说的事情来的,她一直等局里的安排,但是几天以来,局里没有跟她交待去爬桥村的事,她急,她的心里窝着火,她盼望着,现在叶青枝和陈五毛来了,她的心里明如镜子,知道他们是代表着村里和酒厂,他们是当家人呢,可是局里领导不发话,她能够怎么办呢? 叶青枝和陈五毛把陶小娟叫到她的卧室里,关上门,说:“小陶,你在爬桥村驻点,吃了大亏,当时,我就跟你说过,公司里要给你买一套住房,今天,我和陈总把住房已经买好了,朝南,两室一厅带厨房、厕所、八十个平方的,三楼,这是防盗门钥匙,给你。”陶小娟一见,傻了眼,说 “叶书记,这个事做不得,陈总,你这是害我啦!我是有组织管的人啦。”陈五毛说:“小陶,你放心,你为酒厂做了贡献,这是你应该得的。再说,我们董事会、监事会集体研究形成的统一意见送给你的,而且在我们的帐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痕迹,这笔开支,我们用业务开支报销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住。只是有一点要求,就是请你利用节假日的时间到酒厂去进行一下指导。你去了,就在叶书记的新房子里住,在那里吃,生活由我们负责,另外给你按一个工作日三天的工资标准补助。对于你今后在科研成果方面的创新,公司里再给予特殊的奖励。”陶小娟还有些犹豫,叶青枝拉着她的手,说:“走,我们一起去看一下你的新房。”陶小娟跟随叶青枝他们来到了开发区住宅小区,找到b栋二单元三楼301房,打开门,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水、电已经通了,磁砖地板,卫生间里还配有大浴缸,陶小娟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般,说:“叶书记,这套房子我不能要啊,要了,会犯错误的。”叶青枝拉着陶小娟的手,说:“小陶,我们俩是好姐妹,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以人格作保,决不会害你。我们在村里住别墅,难道说你住这鸽子笼一样的房子还过了份吗?”陶小娟说:“我小学、中学的同学大多数在深圳打工,他们一生里都难得有这么一套住房啊!”陈五毛说:“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知识就是金钱呢,不出五年,我负责给你建一栋别墅,而且要盖一个别墅小区,让我们的总工程师、总经济师、总分析检测师都住上别墅。”叶青枝从包内拿出购买房屋时开的发票交给陶小娟,要她自己去办理过户登记手续,陶小娟怀着不安的心情接了,票上写明:面积,81平方米,金额,五万六千七百元。 她想,自己的工资一个月才九十六元钱,一年连奖金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千二百元,要买这样的房子,差不多要四十多年啊! 她的心里乱慌乱跳,对叶青枝、陈五毛、对爬桥村的父老乡亲充满了感激之情,星期五下了班,她就带上资料,搭班车赶到了爬桥村,叶青枝在新搬进的别墅里热情地接待了这个好妹妹,陈五毛、钟鸣、何满香、陈新明、王二苟都来了,叶青枝一看,监事会的副主任幺兰和钟德权没有来,王二苟说, “我去接他们来。”说起接幺兰来,大家的心里可能有一种 “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味道,说实话,幺兰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她姓什么? 她在人们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边缘人物,吵口、打架、回娘家搬兵、在要她退股时不依不饶、为了提留款的问题喝农药……,在这一次的监事会选举中,股东们一致选她担任副主任! 这才引起我们不得不刮目相看?幺兰怎么了?她一不偷,二不抢,勤拔苦做,高中毕业,把帐算得一清二楚,敢做敢当,较起真来了,连命也不要,就是这么一个年轻妇女,股东选她当监事会副主任,有什么不好呢? 难怪叶青枝说:“有一些人在我们的身边,本来就是金子,只是我们有眼无珠,一时没有看清楚而己。”幺兰姓骆。 骆幺兰被请来了,她提来了一条重约七斤的鳜鱼,一进门就说:“听说陶两千来了,我要我的铁塔到湖里罩了这条鳜鱼,也是她的口福好啊!”大家围拢来,看着鳜鱼,尖嘴、小尾巴,大肚皮,深绿色的细鳞,黑色的花斑,腰部有条黑带,脊背上的剌像蓬扯着,一根根碰不得,尾部的三根刺向三个方向伸着,下嘴唇突出,一排利齿,腮壳上也长着剌,它在水里绝对是鱼中的‘航母’,人们习惯称它是‘鳜婆婆’,这一条鳜鱼吃了多少鱼才长成这么大的,谁也搞不清楚? 因为这种鱼是个稀奇,它长到一睁眼睛,就要吃活鱼,也许有人会问:“它刚睁眼睛有几大,别的鱼它吃得进去”? 它吃不了大鱼,吃别的鱼产的卵。它是恶霸鱼,更加是名贵鱼, “桃花流水鳜鱼肥”说的就是它,脍炙人口呢。钟鸣说:“我四十一岁,弄过不少的鳜鱼,但是,见过这么大的鳜鱼还是第一次,这条鱼是怎么把你弄到的呢?”骆幺兰打了一个大哈哈,说:“陶两千来了,我就跟铁塔说,你下湖去捉几条鱼回来,他背着花罩就出去了,不一会,就捕回了这条鱼。是陶两千的口福好啊,我们跟着沾光!”陶小娟说:“这么大的鳜鱼,在市场上卖十八元一斤呢,这是一百多块钱嘞?抵我一个月的工资啊!”骆幺兰说:“没有花一分钱的,只是出了一点苕力气,放心大胆地吃,我不会跟你们要钱的。”她磨了刀,把鱼剖了,清除了胆,把肠胃里的脏物清除了,把一朵花挑出来,露在肚皮外面,何满香从菜园里扯来白萝卜、大蒜、菠菜、茼蓐,劈柴火、大锅炒菜、煮鱼,电饭煲煮饭,不一会,全鳜鱼火锅上了桌,人们把陶小娟推上首席,陈五毛作陪,其他的干部依次而坐,双手捧着杯向陶小娟敬酒,小娟受宠若惊,说:“你们太客气了!”何满香把鳜鱼花夹到陶小娟的碗里,说:“黑鱼的肠,鳜鱼的花,狗子的下水,这是最有名的,请你尝一尝。”陶小娟的脸上现出了红晕,说:“我受这么高的待遇,有愧啊。”陈五毛说:“你们工作组的同志为建设酒厂是出了大力的,我先敬你一杯,”说着跟陶小娟碰了杯,一饮而尽。 陶小娟也高兴地喝了,骆幺兰跟她敬酒时,陶小娟说:“幺兰姐,你再不要叫我陶两千了,叫得我不好意思。我当时跟夏组长争,是一时气愤,说的一句话,一下搞得都叫我陶两千,成了笑话了!” “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敢于跟领导人争辩,说明你有个性,我还真的佩服你呢!”骆幺兰做了三口,把一杯酒喝干了。 饭后,陶小娟来到酒厂,甑上已经长了绿霉,刚刚六十岁的苟哥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这几天,他的头发白了不少,陶小娟看了窖池中的酒料,用锹把底下的酒料翻出来看了,用手摸,对没有开封的几口窖池也看了,一直商量到了半夜。 六十一 建实验室 苟哥说:“我做了一生的酒,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像是被鬼摸了头的。你说说看,为什么好端端的高梁和糯谷,怎么做出了苦酒呢?这还有救的吗?”陶小娟说:“为什么酒成了苦的,而且还带有一股酸味?这是因为在发酵时温度过高,而且发酵的时间过长引起的。发酵时内部的温度升高,糖份转化成了酒精,所以酒就变成了苦的。” “啊——,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苟哥明白了; “这些料就只有肥田了?”他眯着眼睛,问陶小娟,陶小娟说:“这些酿酒料,直接去肥田,太可惜了,我们可以把它蒸馏出来,用缸存起来,放一段时间,让它自然变酸,就是上等醋啊,这种醋,没有添加任何化学元素,是最好的醋,市场上卖六元钱一斤。其实,我们爬桥酒业公司还应该注册一个醋的商标,推向市场。”陶小娟一说,陈五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么说,这些 “废料”还可以变成宝了。苟哥赔的三万五千元钱应当退还哟。听陈总说要退钱,苟哥连连摆手:“不退,不退,坚决不退!没得规矩,不能成方圆,每一道工序,每一个冈位的责、权、利都要划分得清清楚楚,做到赏罚分明,只有这样,才能把酒厂办好。”陈总敬上一支烟,苟哥接了,说:“陶两千,你一说,我还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个窖池这么大,我们在装料时应该划分成六小块,在每一小块的中心插上一个温度计,便于我们随时掌握,进行适时调控,譬如说,温度高了时,我们把它翻开,让热气散发。”陶小娟望着苟哥,笑了,说:“您是大聪明人,又是老师傅,这个想法非常好。”骆幺兰说:“苟哥,你带不带徒弟呀?”苟哥说:“带呀,你是不是想来学呢?” “我想来学呢,”幺兰说:“我还要规规矩矩的请拜师酒呢,请你坐在上首正位,接受我的三拜九叩大礼;另外交一千元钱的拜师钱给你。”苟哥说:“你莫跟我夸天,你现在当了官,副主任,还怎么会来当‘糟腿子’啊。”陶小娟说:“苟哥,现在干你这一行的,吃香的,喝辣的,贵气得很!现在不叫‘糟腿子’了。” “不叫‘糟腿子’叫么事啊?” “叫‘酒香翁’了。”苟哥仰天大笑:“哈哈哈,‘酒香翁’,‘酒香翁’,好啊!”骆幺兰还想当徒弟,叶青枝说:“幺兰嫂子,如果你真的想钻研这一门技术的话,我有一个想法。”陈总望着她,陶小娟说:“做我的助手,不知嫂子愿不愿意?叶书记跟我说过多次了,说你有文化,性格又直爽,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干,最可贵的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我反复想过了,你这种人,不论干什么都是可以干成功的。”幺兰拉住陶小娟的手, “陶两千是我的师父了,我有师父了!嘿嘿,我有师父了!”她们的笑声险些炸破了屋,陶小娟说:“叶书记,陈总,还有各位都在这里,我有一个想法,现在中国的白酒市场竞争十分激烈,我们的爬桥酒呢,还只是刚刚起步,想占领一定的市场份额,是十分艰难的。大家知道,办一个酒厂,有市场,就有钱赚;没有市场,就只有一个字——垮!”一说到垮,陈五毛的魂都吓掉了,他望着陶小娟,听她继续往下讲,哪里知道,她不做声了。 叶青枝说:“她的意思是想在这里建一个酿酒实验室,和四川大学锦江学院酿酒工程系挂上钩,请专家、教授们把我们这里作为他们的一个实验基地,提高爬桥酒的质量,还不知道大家的意见如何?”钟鸣说, “这是个金点子。小娟,我看你不只是两千了,应当叫你陶两万才好。”陶小娟连连摆手, “叫不得,叫不得!”大家在酒厂商量了一回,决定建实验室。吴三英找到酒厂来了,说:“青枝回来几天了,我接她到我家吃餐饭,大家一起去作陪。”叶青枝说:“嫂子,你就不要过这么大的细了,我们正忙着呢。”吴三英说:“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再说,谁叫你是叶维星的姑姑呢!”叶青枝一听她说出了叶维星,这是她的亲舅侄儿子啊,她的心颤抖着,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说:“好,既然嫂子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一定来吃晚饭。嫂子先回去作准备,五点半钟我们来。”吴三英笑着回家去了,叶青枝她们在湖咀上转了一回,满湖的荷叶已经枯萎了,北风吹皱了湖水,杨柳的枝条在寒风中抖动,陈新明说:“实验室建在湖咀的尖尖上,三面临水,环境幽静,不知道陶小娟的意见怎么样?”陶小娟看着湖中的落日,湖水成了橘红色,若是在夏天,这里绿树成荫,荷花飘香,是一处最好的住所,在这里搞科学实验是一种高级享受,便望着叶青枝点了点头。 三角砖头在家里可忙碌了,他老人家63岁了,在家里招待村干部还是头一回,春季搞计划生育时,他更是恨透了村干部,但是他没有想到村干部还很有人性,给他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孙子,给他的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希望! 儿子叶劲在gz市做销售部经理以后,不光之经济收入可观,更主要的是让他的脸上有光,他上街时,别人都说他是叶经理的父亲,叶书记是他的亲侄女,人们在背后议论的话,他听到了,心里暖烘烘的,走路的步子都不一样,中国人就是这个样,什么都不怕,不怕没有吃的,不怕没有用的,也不怕吃苦受累,就是怕被别人瞧不起,只要你瞧得起他,他尊重你;如果你瞧不起他,他会拼命跟你打死架! 如今人们都瞧得起他,瞧得起他的家庭,他的心情就是不一样。今天待客,真是绞尽了脑汁,他把家里养的一条狗宰了,反正是腊月了,腊狗肉好吃,腊狗皮的毛好,狗肉待了客,狗皮硝制好,做垫子,防寒呢。 他把狗肉交给儿媳妇之后,提着狗的内脏到河里清洗去了。钟德权的妻子赵菊花来帮忙,这位贤惠的农村妇女来把狗头、狗杂骨、狗脊骨用斧头剁碎,用高压锅压了,把狗瘦肉剁成细末,拌上调料,做成了狗肉丸子,剁了腊草鱼,切了腊猪肉,清洗了几样新鲜蔬菜,不一会,叶青枝她们来了,吴三英安排客人坐,大女儿摇着摇篮里的小弟弟,叶青枝想抱一抱叶维星,又怕把小朋友抱醒了。 电磁炉上煮着狗肉火锅,陶小娟被安排在首位,大家依次坐定,炕草鱼块、泥蒿炒腊肉上了桌,叶青枝拿着爬桥二锅头向客人们敬酒,三角砖头在剁狗肉时不小心把手碰伤了一块皮,找了创口贴贴上,他摇着孙子,脸上笑成了花,说:“没有好的招待,大家不要做客,托直吃。”叶青枝给两个侄姑娘乘了饭,夹了菜,让两个小朋友在凳子上吃起来,钟鸣说:“大叔,您来一同喝杯酒啊。”三角砖头笑着,说:“你们喝酒,不要管我,我还要照护孙子呢。”这一餐酒喝得很舒心,炒狗肝这道菜做出了水平,鲜、嫩、可口,而且不带腥气,陶小娟品尝着,觉得农村里蕴藏着美食家,在这里不光之原材料好,做工也讲究,爆炒狗肠别具风味,都说这碗菜是名菜,陶小娟细细品尝,觉得细嫩,没有猪肠子的臊味,却有小肠内壁特有的细腻的劲道,调料配得好,香! 大家推杯把盏,只是叶青枝没有喝酒,酒席上还是缺少一股气氛,喝酒的氛围还停留在轻言细语的阶段,按照一般情况,喝酒应该是不言不语——轻言细语——豪言壮语——胡言乱语逐步递进的,叶青枝因为结了婚,不得不注意了,她不敢喝酒,但是心里还是痒痒的,她看了一眼嫂子,她正在哺乳期,也不能喝酒,便说:“伯父,您弄了这么多的好菜,喝酒还没有掀起高潮,还是少不得您老人家来敬酒啊!主人不饮,客不请喏。”叶松山说:“我一生的不会喝酒,不会劝酒的,叶劲不在家里,你就请一个人代为当酒司令吧。”叶青枝笑了笑,说, “那就请我们的连长代劳了。”陈新明接过酒瓶,说:“我代为酌酒都没有问题,不知道三英嫂子同不同意呢?”吴三英说:“叔嫂,叔嫂,同盆洗澡;你代表你的哥敬酒,看我有什么意见。”她这一说,一下子就把气氛搞活跃了,陈新明面红耳赤, “嫂子比我大七岁,她把权力下放给我这个兄弟了,我就要尽心尽力的当好酒司令了。”他先向陶小娟酌满杯,说:“小陶,我们同船去四川,你和叶书记睡船的中舱,可能不觉得腰疼;你可知道,我和夏组长睡脚舱的滋味?我们俩个人又长,在脚舱里只能像虾子一样躬着,一个多月,腰都躬驼了,你说这一杯酒该不该喝噻?”陶小娟站起身,望着这个葱根一样的年轻小伙子,说:“我的漂亮弟弟、陈连长,对于你们的恩情,我终生难忘,一口干,”陶小娟一仰脖子,喝了,叶青枝说:“小陶来爬桥村,还从来没有这么爽快地喝过酒的呢。”人们说着吃着,幺兰差一点笑喷了,说:“五毛,你莫以官压人嘞,我规规矩矩是你的嫂子,你怎么能喊我是你的弟媳呢?罚一杯。”陈五毛说:“鼎武是1968年生的,我是1967年生的,我喊你弟媳不为错嘛,怎么要罚我一杯呢?不信,你问一下松山伯伯。”叶松山说, “五毛说的是对的,只是鼎武结了婚,有孩子了,五毛还是一个单身汉子。”吴三英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狗肉丸子,陈五毛向陶小娟敬了酒,说:“小陶,你是知道的,我的人生,我的事业都是和酒厂扭在一起的。酒厂发展了,我的经济、我的地位、我的爱情一切都会有;如果酒厂失败了,我的一切都会完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身家性命都拿在你的手心里啊!因此上,我特地敬你一杯。”陶小娟望着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年轻人,挑着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担子,不容易,站起身,说:“陈总,要不是你的外公家里的人帮忙,翠屏山的黄泥巴我们还没有办法买回来呢?要敬,该我们敬你。来,一口干!”卤狗腿上了桌,何满香提议, “我们女同胞共饮一杯,”幺兰、陶小娟举起了酒杯,何满香到厨房里把赵菊花也请来了,喝了个同一乐乎,叶维星醒了,吴三英解开衣服的扣子,扑在摇篮上把r头塞进儿子的嘴里。 陈五毛他们也不示弱,把钟鸣、陈新明的杯子酌满,都一口干了,吴三英的炒菠菜端上来了,陈五毛说:“我想跟幺兰弟媳同饮一杯?”幺兰站起身,说:“好,喝一杯亲热酒,欢迎你以后到我家里单独喝呢。”大家见他们喝得这样高兴,在一旁鼓掌,陈五毛喝了酒,说:“单独到你的家里去,我还没有长那么大的胆子。” “为么事啊?”幺兰问。陈五毛说:“我怕鼎武打我的胯子。”幺兰说:“莫说得那么吓人喏……你还是只有望着吼气!”哎呀,我的天嘞,幺兰的话把人都差一点笑死了啊。 六十二 女孩夜话 叶青枝领着陶小娟回到了自已的别墅里,陶小娟的眼前一亮,一幢漂亮的小楼展现在眼前,三间三层,上面盖着红机瓦,外墙贴着白瓷砖,底下一米五高贴着大理石,铝合金窗户,做了不锈钢防盗网,正门前做了风雨阳台,两根花岗石圆柱顶着二楼,三楼的阳台,阳台顶上的边檐盖着琉璃瓦,向外伸出的翘角象鹿角,使整幢楼房显得豪华气派,风雨阳台顺着墙面向两边呈八字形伸开去,小轿车可以直接开到大门口,对着正门是花岗石台阶,车道和墙、台阶的空地是花台,这样的房子和以前的棚子相比,真有天壤之别,进得防盗门,雪白的墙壁,做的乳胶漆,所有的墙沿都用阳角线条包了,然后用石膏粉、802胶水拌成的浆粉刷,棱角分明,线条笔直,比学生做的几何作业还要整洁,墙体与天花板的结合部用石膏线条镶嵌了,精美的花纹叫人一看心旷神怡,堂屋的天花板上装着水晶灯,把屋子照得流光溢彩,正中墙上挂着伟人的巨幅画像,另一面墙上贴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地上摆着实木沙发、茶几,墙角里摆着青花瓷缸,里面栽着米兰,浅黄色印有水仙花的落地窗帘,房里的壁灯,崭新的家具、电视机、程控电话……,陶小娟看了,说:“这座房子的建筑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哟。”叶青枝说, “是啊,别看华强经理平时言语不多,考虑问题却相当深远,你说他提出了一个什么建筑理念?他说,速度要学深圳的,质量要学皇宫的,爬桥村的别墅建成以后,要六百年不落后。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聘请了一名建筑工程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负责设计,设计的图纸请专家论证,然后精心施工;聘请了一名装潢设计师,所有的材料都选用上等品。建成的别墅都说比城里鸽子笼一样的房子强多了。”陶小娟说, “以后,互联网牵到村里来了,安一台电脑,和外界联系就更加方便了,那样一来,就和城里没有什么区别了。”叶青枝笑着说, “城里的条件还是要好一些。”陶小娟说, “到时候买一辆小轿车,半个小时就进了城,城市和农村就联成一体了。”太阳能热水器中的水温不够,叶青枝插上电源,陶小娟说, “到你的车库去看一看”,叶青枝领着她出了大门,走下十九步台阶,打开门,底层有三间,一间准备停车,一间收藏农具,一间作储藏室,叶青枝说, “我们农村的土包子也润一下洋味,专门留有一个窖池,收藏白酒和红酒的。”陶小娟牵着她的手笑了, “叶书记耶,你要过上女皇的生活了!”叶青枝笑了,说:“我有一颗把爬桥当成国家来建设的心,但是没有把自己当成女王的胆。皇位,是世袭的,这样的体制,我们共产党肯定不会允许,人民也更加不会答应,你说是不是呢?”陶小娟笑着回答说:“你这个支部书记有总统一样的胸怀,是爬桥人民的福气啊!”她们牵着手出了地下室,来到楼上,洗澡间里太阳能热水器的水温已经上升到了48度,陶小娟先洗了澡,到三楼看了一下,三间大房只是做了初步装修,上到顶层,檩条安得很密,杉木椽皮一块镶着一块,上面盖着油毡、机瓦,铝合金门窗,不锈钢楼梯扶手,所有的做工都十分讲究,整栋别墅怕有三百多平方米,她下得楼来,叶青枝已经洗完了澡,俩人同睡在一张床上,华杰和叶青枝结婚的照片挂在床头,叙起家常来,叶青枝问到, “那一天你坐夏书记的车子回城以后,同夏书记谈得怎么样?”陶小娟的牙齿咬着嘴唇,沉思了好一阵,才说:“你是指谈工作,还是指谈旁的么事?”叶青枝望着陶小娟,说:“在别人结婚的良辰美景,你们还谈工作,谈得起来吗?当然是指谈你们的婚姻大事啊!”陶小娟从床头柜上端上茶杯,喝了一口茶,回答说:“恋爱,我和夏书记谈恋爱,我够条件吗?你也不想一想,夏书记是什么人?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米七八高,不胖不瘦,去四川买黄泥巴,日晒夜露,餐风露宿,一个多月,在翠屏山下搞劳动,他身上的肌肤仍然是那么光洁、白嫩,那是天生的,他是美男子,这是从身材长相方面看的;再从他的精神层面看,大学本科毕业,遇事从实际出发,集中群众的智慧,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你看他为爬桥村制定的规划,‘酿酒旅游名村——爬桥’,这个位定得多么准!他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金子一样的心,对同事比亲兄弟姐妹还亲热,还真诚!再从他的社会地位来看,他是县委候补委员、乡党委书记。不论是从肉体的人、还是从精神的人、社会的人三个方面分析,他都是人中豪杰,他是像常山赵子龙一样的美人啊!我,拿什么能够同他相配呢?叶书记耶,听老人讲,在谈婚论嫁时,女的不要攀龙,男的不要附凤呢!夏书记,我怎么敢高攀呢?”叶青枝静静地听着,睫毛上闪着泪花,的的确确,夏雨晴是赵子龙一样的人物,陶小娟的分析是独到的,正确的,这样优秀的一位男人自己没有追到手,不是他不愿意,也不是我不愿意,是当的客观条件不允许,自己才忍痛割爱……她回过神来,望着陶小娟,说:“小陶,你各方面的条件也不差嘛。再说,你的身体内,至今还流着夏书记的血液呢!”陶小娟侧着头,回想着夏雨晴输血救命的情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嫁给他,我是一百个愿意的,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呢?”叶青枝说:“让我去跟他谈一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在我的心目中,你们是蛮般配的。”陶小娟望着叶青枝,甜美地笑了,说:“叶书记耶,不是我说笑话,只有你和夏书记才是天设的一对,地成的一双啊,可惜,你们没有成为夫妻,我真的好可惜你啊!”叶青枝摇了摇头,说:“俩个人谈恋爱,像电子打火一样,有时候一下打出了火花,烧燃了,做出了美味的菜;有时候打得火一冒,熄了!也许是当时的煤气不到位,或者是外面的风太大……所以说,姻缘往往是擦肩而过,又叫人回望终生呢!”陶小娟瞪大着眼睛听着,恨不得眼睛也帮忙,她拿了枕头,来到叶青枝一头睡下,说:“叶书记,那就请你跟夏雨晴说一下,把我的心意说到,我是真心爱他的!只要他不嫌弃,我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愿意为他做好家中的一切,愿意把夏丹抚养好,也愿意把陈晚霞的妈妈照护好,更加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叶青枝笑起来了,说:“看看,一下子把你急成了什么样子?” “你还说我急,你真是骑马不知步行人哟,我只小你一岁,你都结婚了,我还不知道结婚是一个什么味呢?”叶青枝按熄了床头的电灯,拱进了被子中,陶小娟贴着她的耳朵问:“你说说,结婚是一个什么味道?”叶青枝说,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想我告诉你?” “真的想你告诉我,”陶小娟拉着她的手求着。叶青枝说:“第一次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很有点吓人!” “后来呢?”陶小娟追问着,叶青枝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糊里糊涂,一下子……,夫妻过上了血肉交融的生活,就再也不愿意分开了!”陶小娟渴望着,叶青枝回味着…… 六十三 找市场 可感觉到黑暗中的雁南生竟然就躺在了自己身边,罗幼微瞬间就被转移了心思。 雁南生强忍着心中的烦闷,抬脚要走,却又被罗幼微侧过身子拦住。 迈克尔的眼眶微红,不能再看到可爱单纯的妹妹,无论怎么样,他的内心还是感到悲伤。 甚至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秦汉可以断定楚婉婷前世之死就与他有关。 柳之咏与羽瑶自夷洲出发,送仲宗根玄、内仁屋、棚玄教、平良里盛等人返回宫古岛。 封志这么评价,罗幼微也不气,而是客气把他反讽的话当做了夸赞。 秦汉则是改变了面容,他从车子里下来,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故作惊讶的看向他们。 我在脑海之中不断的思考着。如果说,这上面的字不是父亲写的,那又会是谁写的呢?当时父亲的棺椁靠近的人很少,有我。徐叔,还有四叔都曾经到过棺椁旁边。 医生说完就不再理会,径直走出了病房,而周妮妮则抹了抹眼泪,靠近周金龙。 说话间,傲因大喝一声,舌头在霎那间如同利刃直接的向着我的脑袋冲了过来。 “逸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夏侯璃洛突然有些紧张的抓住了萧逸的手。 鞑子在关内纵横劫掠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衍圣公上前线用他这舌绽莲花的嘴巴,去以德服人? 可现在林素曦等着乐正宗志和玄度雅,可不就是给他乐正宗志面子吗。 “你的起点比老主人高,也比老主人要幸运,但你想要到达老主人的高度却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既然斧头帮把反抗的人清洗了,接下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时候了。 丁香找到了萧三,打算和萧三一起走,这个时候,梅姐也凑了过来,打算和丁香,萧三她们一起走。丁香也没有说什么,就让梅姐跟着他们了。 他不觉地蹙眉,“你们二老这是干嘛?这又是什么?”他指了指地上。 听到三叔的话,丁大此时心里噎死颇为震惊,这才多久,那些土匪居然又出来为非作歹了。 这里还是个酒吧,不过是佳泽的朋友开的,过来这边的话也保险了很多。 但当尼克-弗瑞听到征服克里帝国的,是地球之神罗夏的名字后,顿时如遭雷击。 南宫柔眼眶含泪,她可以不在乎父母的意见,却无法接受姜止戈对她的爱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覃宇和秦延诚分别以11"27和11"33的成绩进入了决赛,没有将全部的实力拿出来,依然有些许保留。而张瑞,遗憾的与决赛无言,但对于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并不见他有任何沮丧之情。 驾驶员在一秒内做出了判断,随后猛转方向盘,白色轿车在街道的一处拐弯处利用惯性漂移拐入了另一条大道。 李荣华抓住机会一个冲刺加飞扑直接扑倒了霍青风,霍青风的长发飞舞而下落在地上,他被李荣华按倒在地,用短刀抵住了脖子。 方伊梦就坐在位置上,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外的外国人,他们皮肤白皙到泛红的斑块,丝毫不像里说的那种白皙的肌肤。 可惜,她们长相寻常,修为较低且没有背景,即便主动邀人结伴,别人也只会苦笑着婉拒。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斗志,充满了勇往直前的信念。 不仅仅自身的实力,心性强大,连同自身的势力,都强大的无与伦比。 白发少年低语着,仿佛是在念什么咒语,这咒语让解秋玲脑部一阵晕眩。 这一幕恰好被冷冷云峰尽收眼底,何晨光的敏捷身手让他意外,随即两人目光相交。 “我不会在离开你了,我,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生活好了。”雷杰尔搂纤细的腰肢柔声说道,两人很自然的就在一起翻滚在了被子上,展开了新一轮的激烈战斗,娇喘声与喘息声不断回荡着。 弥彦的话对她来说就是最高指令,不需要思考别的,嗖的一股便化为一道黑影消失。 长孙涟烟的公主府建好之前,也是住在宫里的,但是无奈,自从那些嫔妃发现巴结长孙涟烟比巴结长孙连城还有用之后,涟烟的宫殿每日络绎不绝。 跟着徐进过来的自然也有顾哲北,我一阵尴尬,心中暗想若是我得了什么要毁容的皮肤病,他会不会嫌弃我呀?当着两大男人的面,我不好意思搔抓脖子,强忍着奇痒,让徐进查看。 “柔拳!”眼看宝贝龙就要摔下来的时候,雏田突然一个加速,然后摆出了一个柔拳的姿势,脚下也出现了一个太极盘,而后很是轻柔的接住了宝贝龙,卸下了他身上坠落的力量。 张山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两手摸-了-摸左右脸颊被-亲-过的位置,不由自主的,就笑了笑。 回到家后,妈妈问起今天的面试怎么样。杨颍就一语带过,笑着说自己应该没戏了,今天来的很多都是大牌。 只是我事先提醒她们,最好不要去一楼,更不要去招惹一楼那些沉默古怪的男人,我没说他们是坏人,只说他们有些危险。 一番话里别有深意,钟离烟儿的眼睛里带着丝丝阴森,和黑夜映衬地刚好。 作为天性喜欢恶作剧的诡计之神,没有什么比让洛基作为棋子更痛苦的事了。 一路将玛利亚送到家门口,房屋漆黑一片,玛利亚的父母在三年前教会的一次实验事故中已经死去,只余下她一人。 处理局成立的消息在各个时空间传播,哪怕是还处于恢复期的后天时空也同样如此。 六十四 私人控股 陈五毛回到家里,反复回味着叶青枝的话, “老房子作价、几十斤甲鱼凑起来才八万元股金的个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一句话虽然是愤激之词,但是,也确实道出了实情,八万元钱怎么能够奠定一个大酒业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地位呢? 再说,在关键的时候,骆幺兰不是主动要把她们的股份合到叶青枝的名下吗? 这是人心,也是爬桥村的现实;过去自己当一个老实农民,没有操这方面的心,现在不同了,股东们把自己推上了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座位上,上台容易下台难呢? 再说,自从担当起了这一光荣而又神圣的职务以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情都和这一职务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了,不拼还不行呢! 拼成功了,优秀的民营企业家,模范共产党员,中国青年五四奖章获得者,县政协委员,等等一大串闪光的头衔将戴在自己的头上,身价倍增,成功自有黄金屋,成功有女颜如玉! 到时候房子、车子、妻子、孩子、脑子、票子都有,别人有的,我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 而且,自己能够担任这一职务完全是一次机遇,说白了,是捡的一颗落地枣。 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初,钟鸣主任把他六弟兄的股金合在一起,加上他借了小芳的钱,合成一股,是41万元股金,他是指望稳稳当当地当董事长的呀,他没有想到叶青枝一下又筹了30万,连同原来的股金加红利,一下子投入了67、2万元,叶青枝当董事长没有人能够和她抗衡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钟鸣的六弟兄为了获得各自股东的权力,他们分了家,叶青枝打算结婚走人,这样一来,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职才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是一次历史的机遇,既然机遇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应该好好地抓住。 怎么样抓?首先是自己的能力,这么重要的职务,这么大的企业,自己领导得了吗? 知识不够,就应该抓紧时间学习,学习现代企业的管理,学习股份制知识,学习市场经济理论,研究抢占白酒市场的谋略,探索把企业做大做强的路子,争取把爬桥酒做成省内第一、国内知名、世界有席位的好酒。 其次,是自己的股金,八万元,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达到占有企业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少要投入三百万元! 三百万, “我的妈嘞,钱从哪里来呢?”陈五毛的这一声 “我的妈嘞!”惊醒了睡在上面房里的陈根生,这位老富农子弟本来瞌睡就少,听到儿子的这一声叫唤,更是睡不着,他们父子俩住在老屋里,上、下房,土砖隔墙只是砌到了楼枕,是完全不隔音的,陈根生说:“五毛,你不要得了神经病,不要当什么董事长兼总经理了,你想一想,爬桥村的头哪里有你当的呢?董事长这一职,叶青枝不当,只能是钟鸣当了,他的人多。你最多只能当个副总经理就不错了。”陈五毛说:“爸,办企业不是讲宗族的事,如果是讲宗族,企业非垮不可。”陈根生叹了一口气,说 “我说的话,你不听嘛,有什么办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睡,不要得了神经病。”陈五毛把自己想去宜宾看望一下妈妈的打算叙给老爸听了,老爸说:“趁过春节,你去看望一下家家的人也是应该的,去时,带上我们这里的特产,你上次说了的,三斤以上的甲鱼,多带几只。”父子俩叙了半晚上,第二天,陈五毛向叶书记、钟鸣主任请了假,买了六只三斤以上的公甲鱼,虽然每斤280元,比母甲鱼贵30元,但是作为外甥看舅舅的礼物,挑选最好的特产也是他的一点心意。 陈五毛乘上了去宜宾的列车,一日一夜就到了,外公、外婆见了外孙,喜得合不拢嘴,陈五毛拜见了舅舅及两位表兄,晚上王书记设宴款待,亲戚们都参加了,陈五毛被安排在上首正位,陪着外公坐在一起,席间谈起爬桥酒的制作,王经理说:“陈总来到了五粮液酒的窝子里,还在高谈爬桥酒?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陈五毛的脸红了,说:“不怕表兄笑话,我做梦都是想着爬桥村、爬桥酒,我们的爬桥啊……”王经理说:“我没有到你们爬桥去实地考察,但是我听别人讲得多,你们乡里人办企业,是‘西服装门面,贷款做本钱,烟酒拉关系,产品靠哄骗。’”王经理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陈五毛的脖子红得像鸡冠,有一位表姐说:“难怪陈总的西服这么漂亮的?”陈五毛越是不好意思了,解释说:“经理哥的话是对社会现实的高度概括,我不否认,但是,我们爬桥酒是规规矩矩,用的酒泉的高粱,”舅舅说:“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离你们那里那么远?怎么会有高粱卖到你们酒厂去呢?”陈五毛说:“我们所在的乡,本来就是叫酒泉,河网密布,山洪暴发时,山上的沃土、树枝、杂草都冲下来了,逐年淤积成了平原,土质肥沃,种的高粱啊,籽粒圆圆的,白得亮眼睛,我们是用这做原料,另外到湖南购买了优质糯谷。” “听说你们做广告,说什么‘茅台的酒曲’?” “是的,我们是买的茅台的酒曲。我们打算高薪聘请茅台酒厂的师傅传授做曲的技术……”陈五毛喝了一口酒,认真地解释着。 “五粮液的缸,这是忽悠吧?”王经理敬了酒,问,这一句点了陈五毛的穴眼,等着陈五毛回答。 陈五毛站起身,向外公敬了酒,坐下,慢慢说道:“要说这五粮液的缸,是货真价实,没有半点忽悠!我要向经理哥特别敬一杯,您是我们最敬爱的人!”陈五毛这一说,把大家说到了云里雾里去了,都喝了酒,望着他,听他的下文。 “我们上一次来,运回去的黄泥巴,就是做酿酒窖池的。”外公催促道:“啥子嘛,快说说,是怎么样做成五粮液的酿酒窖池的?”陈五毛起身为外公酌满杯, “祝外公健康长寿!”他先喝了,老人喜得涎都滴下来了, “你快说说,五粮液的酿酒窖池是怎么做成的?”陈五毛说,用五粮液酒厂的泥巴,拌上猪鬃,用石臼、木棍捣成浆,用模具筑成酿酒窖池。 “啊——,我明白了,你这个副总精明呢!”王经理夹了一只鸡腿放进陈五毛的碗里。 陈五毛说:“经理哥,不好意思,我现在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了。” “啊,不得了啊,当老总了?难怪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王川妹看着儿子,听着儿子的叙说,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这是她生的儿子,这是她的骄傲。 陈五毛向王书记敬了酒,说:“九头鸟再怎么样飞,也赶不上四川人啊!十大元帅中,朱德、刘伯承、陈毅,都是四川人。” “还有聂荣臻!” “是嘛,四川是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嘛,小弟应当好好地向你学习呢!”几位亲戚都望着陈五毛好笑, “我们王家出了这么一位优秀的外甥,值得骄傲呢!”这一餐酒喝得高兴,亲情甜如蜜,只是舅妈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甲鱼腥气大,不好吃。”陈五毛说:“明天,我帮舅妈下厨,亲手做这道菜。”酒后,大家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叙家常,直到很晚才休息,第二天,舅妈请客,大家都出席,陈五毛抹上围裙,磨了刀,宰了甲鱼,烧了开水,把甲鱼在开水中泡了一刻,用指甲拈除了甲鱼皮上的一层薄膜,沿着甲鱼壳切下了裙边,翻开壳,取出内脏,除去胆及肺,把肠中的污物洗净,将肉剁成块,拌上豆粉、调料,用色拉油炸成浅黄色,沥干油,在大瓷盆里放进独蒜砣、生姜、花椒,甲鱼肉,最上面放上甲鱼壳,再放进笼里蒸,中午喝酒时,这一道菜端上桌,初看象只活甲鱼扑在盆里,伸筷子一夹,甲鱼裙边闪闪甚,放进口里,又化口,又不腻,鲜美无比,吃了还想吃,大受欢迎,连甲鱼壳也被掰成几块,吃了,而且这骨头缝里的肉和筋更是任何肉都无法代替的美味佳肴。 陈五毛切心切意地请表兄们到爬桥村去耍一下,他说:“书记哥,难道您忘记了,那一天在岷江边,爬桥村的村民一百多人是跪着向您敬的酒啊!”一席话说得王书记和王经理心里热辣辣的,表示一定要去爬桥村看一看。 陈五毛在外公家玩了几天,和表兄们乘车玩了几处风景名胜,回到了爬桥村,一见贵客来了,何满香用最拿手的好菜招待尊贵的客人。 宴会以后,叶青枝书记陪同客人,汇报了爬桥村总体规划,听到 “酿酒、旅游名村”时,王书记、王经理的心头一亮, “高人,高起点的规划!”他们漫步在一湖荷花半堤柳,半村雀鸟半村鱼的爬桥村,在栽满米兰、桂花、樟木、玫瑰、月季、海棠、樱花、桃花、梨花、拐枣树的厂区转着,当叶青枝汇报到 “雨污分流”的治污理念及具体排水设施时,王书记的心头又一次耀出光亮, “这是一个高水平的设计,永远不会落后!”他们看了散发着湘杉气味的厂房,看了现代化的酿酒设备,看了用翠屏山的黄泥巴和猪鬃做成的酿酒窖池,心里发出由衷的敬佩! 他们还看了钟德权的养猪场,他的环境保护设施,到别墅区看了,整个爬桥,天空是蓝的,水是清的,都是原生态的,一切都在健康有序的发展中! 陈根生的晚饭熟了,请客人们入席,在这栋老房子里,陈根生在堂屋里摆上八仙桌,天井里,夕阳的余辉照在祖宗的牌位上,虽然是正月的天气,外面的气温很低,他在堂屋的一角生起了火,几个枯树蔸架在一起烧得毕毕剥剥作响,整个屋子暖融融的,陈五毛把王书记、王经理请上首位,叶青枝、钟鸣、何满香、陈新明、王二苟、叶权山、作陪,骆幺兰端菜,四盘卤菜上了桌,一样鸽肉,一样咸鸭蛋,一样鹌鹑,一样鹅掌,陈五毛捧着 “爬桥二锅头”为客人酌满杯,火锅上来了,煮着野鸭莲藕,电磁炉的火力调到了一千二百度,锅里只是偶尔冒一下气泡,野鸭的油太多了,叶青枝介绍说:“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一斤,这只野鸭不是用药物毒死的,而是用细丝线织成的笼子,内面放了食物,把野鸭诱进笼子里活捉的,味道特别好,放心大胆地吃。”她站起身,说:“王书记,王经理,欢迎您们来指导工作!您们一来,这屋里蓬荜生辉了!我以茶代酒敬您们。”王书记说:“去年在江滩上,叶书记是喝得豪爽干脆的,今天怎么不喝酒了呢?”何满香解释说:“叶书记结婚有几个月了,怕影响孩子。” “啊,”王书记慢慢喝下,炒鹅肝上了桌,钟鸣主任向客人敬酒,说:“当初要不是您们帮忙,我们一百八十多人到宜宾,也许会空手而回呢,最珍贵的客人,我敬您了!”王经理望了一眼钟主任,深深敬服这位话语不多的主任,感谢他的诚心诚意,高兴地喝了个满杯。 鹅肠炒藜蒿根端上了桌,骆幺兰介绍说:“这道菜是在河滩上挖的,过年时是好难吃到的,香,地道纯正的香,我敬二位客人一杯!”王书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见她说话时脸一红,准备只抿一丁点,何满香介绍说:“她是我们公司监事会的副主任,待人实情实意的。”王书记一笑,说:“对不起,骆主任,要你代劳,实在不应该,我做两口喝。”骆幺兰见客人喝了酒,才转身进厨房去了,公司的干部们你来我往,喝得十分热闹,黑水鸡炖茨菇,说起这道菜,也是王经理的口福,黑水鸡是湖中野生的,它在冬天找食吃,钻进了枯水季节仍然插在河中的迷魂阵中,被捕到了,王书记品尝着,说, “今天桌子上的菜,看来是清一色的飞禽哟。”陈五毛说:“为了招待你们,老爸是动了一番心思的。”炖鸭脯香菇端上来了,陈新明向客人敬酒,王经理认识这位十九岁的民兵连长,说, “当初你去四川是在指挥船上,看来你是要担当大任的耶!”陈新明的脸红了又红,说:“向您学习!我们爬桥人都念着您的恩情呢,说您没有官架子,在江滩上,哪怕您只是一举杯,我们好多人都是跪着喝下的!”陈新明的话引起了大家美好的回忆,也说得王书记、王经理满心的高兴,喝得也痛快。 烤鹅腿端上来了,客人们轻酌慢饮……陈根生烧好了一盘野鸡,这两只野鸡是在河边小树丛里下的钢夹子,并且放上了野鸡求偶时的录音,野鸡听到声音,去觅食时被夹上的,他的脸上带着歉意,本想亲自端菜去桌边,向王书记、王经理敬一杯酒,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自己老了,混得也不如人,上桌去丢人现眼做么事呢? 哎——,人混得不敢跟舅侄儿子敬酒的地步,还叫人过的日子吗?他把对亲人的爱溶化进血液中,用心炒了菠菜、竹笋,让骆幺兰端上了桌,在另一口锅里蒸上米饭……酒宴是温馨的,客人们下了席以后,被叶青枝领到她家里休息去了,她家里安装有太阳能热水器和煤气热水器,洗澡方便,家具也是全新的。 王书记、王经理在爬桥村度过了三天,到其它三个公司去看了,觉得爬桥村的环境好,路通、水通、电通,是利于投资的;爬桥的规划切合实际,起点高,定位准,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爬桥村的干部,心地纯良,一心求发展,是一个干大事、干好事、干成事的班子;爬桥酒,做得质量过硬,名不虚传……他们回到宜宾以后,给陈五毛的帐上打了三百万元,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召开了第三次股东大会,进一步扩充了股金,陈五毛一共投入了308万元,实实在在的控制了股份,名正言顺的当上了董事长兼总经理。 六十五 青枝怀孕 徐天若转头看向门口的黄燕飞,此时她穿着黄色长裙,笑容甜美,长发披散在肩头,眉宇间没有之前的那种飒气,多了一丝清纯与动人。 张宇刚刚只是放松了一下,他控制的火焰或许加大了温度,同时还没来得及刚进入药,他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成为液体的灵液烧焦了。 过会,西装革履的陈言把裤子卷了上去,还有衣袖,顺着二楼的管道长梯爬了上去。 族里幼崽很难存活,每找到关乎幼崽长大的东西,族内都会奖励五颗水晶。 不过短时间他们应该安全的,几周甚至几月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老柳头把这些瓶子里的玉米,尽数撒在地上,随后让大家把骑步枪收起来。 感受着导演的热情,陈言有些纳闷:“牛马导演,咱俩?”有啥内幕关系吗? 有不少司机已经习惯在他们那里吃住,有的是老顾客。那我们又拿甚,去和人家竞争? 叶知青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希望你要时刻谨记我们是有着大理想、大抱负的知识青年。 虽然翼人的数量更少,但在战术和远程箭失的压制下,王庭的鹰人战士完全不是对手。 却说这边,六法宗的传法僧已经将符水端到了嘴里嗬嗬有声的不捏古身边。 萧锦言迈步走进来,穿的还是刚才那套月白色织金缎袍,内搭冷白色衣衫,与他气质一般清贵肃冷。 王溢,环顾周围,全是搏杀的打斗惨烈场面,脑子突然醒目一转,回头看了看同伴一眼,又两边互相看了一眼,这场面不对劲,双方正在搏杀,他们仨突然凭空驾到,指不定,被当成了那一方的实力增援,很容易被误会攻击。 到了现在,如果神鸟和姑臧两县还把县治摆在城内,那这两县下辖的乡里恐怕就要被嗢末蚕食。 虽然卡尔看不明白,汤姆把莎蒂丢下、独自飞车逃跑的戏码,但地下室里,可能有被害者。 出于好奇心,杨淑兰,静听跟随声音方向一路摸索过去,眼前尸骸白骨,满地都是,这让她更加谨慎提防起来。 绾心膝盖疼,走起路来比平时还慢,根本跟不上萧锦钰的步伐,没一会功夫,便落后很多。 只好驾着余下三分之二大球体,像巨人的嘴一般,一口把半空装逼的夸克吞进去,又迅速旋转成一个完整球体。 林昊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星球类特殊生命在原始宇宙中有多少,但根据他高达3600倍的生命基因层次来看,是原始宇宙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些强者眼神贪婪,也不管岛屿这边是否有危险,朝着界门方向飞来。 此时,在公园的远处,一架黑色望远镜,正鬼鬼祟祟观察着这一切。 如果自己是第一个将木屋升级的人,或许可以以此提升自己的声望。 苏梦溪赶忙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几颗高阶丹药,直接塞进了秦烈的嘴里。 孟瑾年哪肯轻易放过她?他冷笑了两声,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她往肩膀上扛。 之前她可是亲眼目睹过,秦烈以肉身力量就能硬抗凝罡境四重的刘三豹。 再一次被齐白摁在水里面刷洗毛发,段乘鸢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逃脱这一步。 赤炼蛟王的身上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冰晶来,眨眼间就被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疙瘩。 他们勤工俭学攒钱都买不起的气血丹,被张楚随便踩在脚下,像垃圾一样。 顾知微睡得迷迷糊糊,便慵懒地翻了个身,离那温暖的身躯远了一些。 出了火影大楼,星下秀一立即找到宇智波止水来到实验基地这边进行细胞移植。 根据这点不难看出,勾魂这是想制造一场由电闸泄露引起的火灾。 一旦开工,直接断网,而且一断就是好几天,好几个月,这都很正常,只有等到代码完成,或者是工作完成到一定的程度,他才会想起来,对,要看看世界灭亡了没有。 蟹钳没吃到呢,梦就醒了,在醒来之后,身体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大吃特吃了一顿。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最终成果怎样,而是王明能否在周一也就是明天下班之前画好所有原画,做不到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准备几个月后再动手,所以他不得不拼了。 妮可听到李昊的话之后,也知道不能耽误他的事情,穿好衣服,洗簌完毕,然后象征性的吃了一点东西,两人便来到楼顶,坐着飞机离开了。 顿时,想通一切的赵有恭立即变得颓废了,直接倒地不起,空洞的眼神望着众人,他心里懊悔不已,只是事情已经做了就算是再后悔也晚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 叶乐与断修凡,还有赵玉以及叶月等人,见到慕青霜与叶南在交谈后,并没有留在这里,而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居住区域。 当夜,赛尔斯正准备和衣而睡,诺曼使人前来召唤,说有紧急军情。 战争并没有受益方,结局永远都是两败俱伤,就算对胜利的一方来说。 这个实验之后,司空叶再一次闭关开始沉思,再一次开始喋喋不休,自言自语。 而此时宁雪公主的琴声,真的让人忘记了音乐,而是呈现出一种境界,大气豪迈之境界。 赖以生存的法力沉寂了,比石头还沉重,完全无法调动,就像结冰了一样。 不仅如此,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能量气场,还能构成无比玄妙的步法。而这个步法并不是固定的,完全是因为外在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她以为是什么暗器,抽出自己的剑,将这个杯子切成了两半,只是,杯中本来是有水的,一下子全淋在她的身上,她没有理会那么多,一下子冲了进来。 刘本勤明白了,谁也不愿意杀身成仁做英雄,面对凶恶的罪犯,就是同样艺高胆大的郭敏老同学也不愿意较量。 叶清玉十分紧张,下意识拉住秦珂的胳膊,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仇,害怕顾凡会胡来。 六十六 幺兰抓贼 一辆卡车开进了爬桥酒厂的大院,在粮食仓库门前停下,从车上跳下五位年轻人,一个人径直走到门卫室里,和守门的老头耳语了几句,拿了钥匙,开了仓库大门,把一麻袋、一麻袋的高粱往车上装,这件事引起了爬桥酒业装卸运输公司经理钟鼎胜的注意,他边走边思考:要装卸货物,为什么没有跟公司说一声呢? 而是要外地的汽车装呢?有生意不要本村的人做,而是要外地人做,这是一个什么意思呢? 他来到卡车前,说:“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抢了我们的生意?”一个小伙子几步抢上前来, “嗖”的一声,搜出匕首抵住钟鼎胜的腹部:“你是找死吧?”钟鼎胜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半步,望着对方满脸带着杀气,知道遇到麻烦了,低眉顺眼退出了院门,快步回到装卸运输公司,邀约了十几人,一个个都拿了抬杠, “呼”地一下冲进了酒厂院门,齐声吼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五个青年小伙子一眼见了十几人都拿着家伙围上来了,自己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匕首虽然锋利,但是哪里能够和杠子比拼呢,而且来的人都是搞搬运的,身强力壮,一杠子笃来或者是一杠子横扫过来,根本就招驾不住,加上人多势众,后面还有好多妇女拿着冲担、扁担赶来了,五个青年小伙子还哪里敢迎战呢? 他们飞身翻过窗户就往外面逃跑,十几个人挥舞着大棒追赶,有几个人被追急了扑了水,有两个人狂奔着逃出了院门向老湾里钻去,那里巷子多,随便转几道弯就可以溜到老县河堤坡,顺着河堤溜走。 骆幺兰在园里摘了菜,听到酒厂里一片吼声,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便拦住问:“你是搞么事的?”那个青年也不言语,径直从幺兰的身边擦过,幺兰一把拉住他,想问出一个究竟,哪里知道那位青年一刀砍在骆幺兰的手上,她大叫一声:“杀人喏!”那个青年夺路而逃,骆幺兰一眼看见了正在捡粪的三角砖头,顺手拿了他的捡粪耙子,紧紧地追赶,边追边喊, “杀人喏!”那位青年眼看着要逃下河坡了,骆幺兰从身后一钉耙挖去,一下钩住了他的羽绒服,骆幺兰用钉耙死死地钩住他,同时也抵住他,不让他近身杀伤自己,人们听到喊声,围拢来,捉住了那位青年,钟鼎胜先是缴了他的匕首,然后把他押到了村办公室里,骆幺兰用嘴咬住衬衣褊撕下来,包扎了还在滴血的伤口,她派人喊来陈新明,陈新明、钟鼎胜调查了情况,当时做好了笔录,原来这一伙人是经过周密策划,有准备来拖高粱的,是湾里的小混混高世宝提供的信息,他在赌博场上输红了眼睛,拿了两万元的码钱,一天要加两百元的利息,债主逼迫他,要他想办法还钱,他就说,叶书记去了北京,陈总去了茅台酒厂,其他的人不会管闲事的,放心大胆,白天去拖! 他们就把卡车开进了院子里,高世宝跟守门的老头说:“陈总说了的,要我们把高粱拖走!”守门的老头指了一下挂在门后面的钥匙,高世宝就开了仓库大门……。 陈新明取了调查材料,要他在材料上按了指纹,跟派出所联系了,把那位青年送到了派出所,副所长问明了情况,说:“第一,偷盗没有成功,一粒高粱也没有偷走;第二,杀人没有造成伤害,也没有致残或者致死,因此,没有构成犯罪,这个案件不能成立。”派出所放了那位青年,要陈新明他们回来了。 骆幺兰心里总是不服,高世宝赌博输红了眼,竞敢大白天来酒厂拖高粱! 如果他打听好了爬桥酒的销路,拖一车爬桥二锅头酒走要值多少钱?企业是唐僧肉,都想吃啊! 有权的盯着;做强盗的也盯着!办企业,为什么这样难啊?钟鼎武说:“老婆,你的手还在滴血!我送你到卫生院看一下,小心得了破伤风哩。”骆幺兰说:“不要紧的,你拿点柴油来,我用柴油擦一下,就会好的,没有伤到筋嘛,怕么事呢?”黑铁塔钟鼎武拿了一小瓶柴油为爱人擦洗了,找了一块白棉布条为她包扎了,骆幺兰来到陈新明家里,说:“新明,你是公司监事会主任,现在陈总、叶书记都不在家,今天厂里出的事,你不能不管啦?”陈新明说:“你说怎么样管呢?”骆幺兰说:“跟德权叔商量一下,把问题查清楚,把责任追到底,把规矩立起来,再也不能这样散马无笼头了。”于是他们来到钟德权的养猪场里,钟德权和妻子赵菊花交待了几句,并一同来到了爬桥酒业公司办公室,先是找来了仓库保管员李秋海,说起这位仓库保管员,他不是一般的关系,他是钟鸣的舅舅,当初,钟鸣当总经理把他安排进来的,要不是这一层关系,仓库保管的职位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他已经是五十四岁的人了,而且是文盲,身体还有病。 李秋海戴着黑线帽子,袖着手来到了办公室,见人们的脸色不对头,他便找了一条板凳坐了,陈新明问:“李大伯,你把今天上午的情况说一下。”李秋海看了一圈众人,问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呢?我一没有偷,二没有抢,你们像审案子的?”骆幺兰说:“是这样的,李叔,你把今天上午仓库的情况说一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李秋海说:“今天上午,我的一个亲戚的伢做二十岁的生,请我去喝了酒的,我不在仓库里。” “你的钥匙交给了哪一个呢?”钟德权问道。李秋海说:“我出门时,把钥匙挂在门房的门背后,跟守门的老头说了一声,哪一个要开仓库门,就在这里拿,说完,我就到亲戚家喝酒去了。”骆幺兰问道:“您以前走亲戚或者是上街,都是怎么样安排的呢?”李秋海说, “有一个么安排呀?我把钥匙挂在门房里就是了。”骆幺兰说:“今天仓库里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仓库里能出个什么事呀,说得这吓人的?”李秋海 “嘣”地一下,点燃一支烟,不以为然地问。骆幺兰说:“今天上午,有五位年轻人开着卡车到仓库里拖高粱。”李秋海说:“莫说得吓我哟,清天白日的,开着汽车偷到仓库里来了?得了神经病吧?”骆幺兰说:“这是真的哟。”李秋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我不管真的,假的,就是真的,也不与我相干。因为我不在仓库里。”骆幺兰一听,头发差一点竖起来了, “你五十四岁,说出这样的话来?仓库的高粱被别人偷走了,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李秋海大声辩论着,根本就没有把陈新明他们放在眼睛角里。 骆幺兰说:“你身为仓库保管员,仓库里的高梁被别人偷走了,你是严重失职,要追究你的责任。”李秋海说:“追究我责任的人,还没有出世吧?”陈新明火了, “你这是邪得没有官管了!”钟德权在一旁做着记录,把记录的情况念给李秋海听了,要李秋海在上面签了字。 同时,把上午小偷们来酒厂仓库偷高粱的情况写成了书面材料,召开监事会成员举行了特别会议,会上,骆幺兰讲了个人的看法,她说:“过去集体办企业,人人上班时,个个都是背着一个钉耙,这个挖一块砖,那个抠一块石头,都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当官的,把他的亲戚、子女安排在企业里,只拿钱,不做事,拿高工资,做舒服事,最后,集体办的企业一个一个垮了!现在,我们办了一个股份制企业,这个企业办得好,我们股东都可以分红利;如果办垮了,亏本的是我们自己。但是,现在有的人公然只拿钱,不管事,出了偷盗问题,他还推得一干二净,这股歪风不煞?企业还能够生存吗?一定要整顿,对事不对人,不管是天王老子地王爷,整到谁是谁,一整到底,把各项规章制度立起来,照章办事。要不然,我们辛辛苦苦办起来的企业,很快就会倒闭的,爬桥村又会回到穷苦的生活中去。”会上,陈新明把李秋海所犯的错误向到会的成员通报了,经研究决定,撤销李秋海的仓库保管员职务。 骆幺兰在会后找李秋海谈了话,收回了他的仓库钥匙。 六十七 联手出击 李秋海来到钟鸣家里,歪着头看了一眼钟鸣,连着摆了几下脑袋,钟鸣敬烟给舅舅,示意妻子去弄酒菜,住在隔壁左右屋里的钟晓明、钟三鸣、钟四鸣、钟五鸣听说舅舅来了,他们都跑来围住舅舅打招呼,李秋海看着几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外甥,心头的火气一阵阵往上涌,长叹了一声,说:“猪尿泡打不死人嘛,但是气人!我值不了什么嘛,但是你们还要走出门的呀?”外甥们搞懵了头,问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惹得舅舅生这么大的气? 李秋海说:“不谈啦,被酒厂开除了哇!”他扫视了外甥们一眼,眼光逼着钟鸣,继续说道:“你没有金刚钻嘛,就不该揽磁器活噻?你不能当家嘛,何必要我当个么屁仓库保管员呢?我本来不值么事啊,只是把得外人好笑,说起来六个亲外甥,一个都没得用!你说起来在村里搞了二十几年干部,还是主任喏、总经理哟,不如一个刚刚上来的年轻人!哎——!都还说什么你要当书记的,你哪里是当书记的料啊?连三岁的伢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李秋海的这一席话,激得肖冬英在一旁都跳起来了, “是哪一个?这么大的绿胆,把您老人家开除了!”李秋海说:“是陈新明当的家,骆幺兰跟我要的钥匙。”钟四鸣说:“个狗日的陈新明,完全是找不到天地日月,看他有一个么权力开除人?”钟五鸣说:“幺兰个傻婆娘也是心里没得数,几天啦,被叶青枝整得吞了农药,现在还跟着他们搞得这大的劲?”钟三鸣说:“他们一个个生得贱!抓到捶一顿,鬼都没得。”李秋海看着外甥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心里甜丝丝的,只是等着大外甥钟鸣开口。 钟鸣说:“你们莫跟我说苕话,打?这是能够打的事?六鸣在牢里还没有回来,你们又想进去,是不是?”他这一说,几个兄弟都望着他,他说:“现在村里搞得复杂得很,半路里杀出了一个陈新明,他是要掌权的!这,你们都看不出来?还加一个骆幺兰在旁边杀横枪;钟德权当军师;叶青枝、陈五毛跟他们同一条心,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亲人,都有一个家族。你们一开口就讲打,你打得赢吗?而且,上级是支持叶书记的!”李秋海听大外甥这样一说,成了拔了根的瓜秧——蔫了。 肖冬英说:“舅舅,喝了酒再说,”她边抹桌子边说,钟鸣也起身安排舅舅坐上首位置,李秋海说:“我的姐姐养了六个废物儿子,我吃不进去啊!回去的。”说着,他起身出了门,钟四鸣一把拉住他,说:“舅舅,您莫急,是六个苕也够猪子啃的,莫说是六个大活人呢!您的问题,我们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您像这样走了,叫我们怎么想呢?来,喝了酒再回去。”钟四鸣把舅舅拉上了正位,大家边喝酒边议,钟鸣把握着火候,真正是起到了掌舵的作用。 肖冬英和骆幺兰干上了,她拿着钉耙把一头花猪子赶进了骆幺兰的屋里,跳起来骂:“入你的老妈,不把得猪子吃嘛,喂猪子做么事啊?老子的一园菜把它吃完了,看你说怎么办?”骆幺兰拿着杨叉正在晒柴草,见肖冬英骂到屋里来了,俗话说各人的门前三尺硬土,现在连三尺硬土都保不住了,看她是几时入了这样的骚气的? 她提了杨叉,挡住肖冬英,说:“只一园菜噻?赔得你!去年我的一斗田的谷,把你的猪子吃得一百斤都是没有收到的,你看我说不说?既然你今天打到我的屋里来了,还要你赔我的谷呢!”骆幺兰一眼见了猪仔的背上流着血,哭道:“它是畜牲啊,你把它打得血流!”钟三鸣、钟四鸣、钟五鸣一个个提着棍子吼得来了,钟鼎武、钟鼎胜俩弟兄听到吼声,冲进屋拿了冲担、挖锄,陈新明、何满香、华强听到吼声都一齐来了,钟四鸣说:“幺兰,你当不得官,一当官就要整人,你凭么事要开除我的舅舅哇?是你开除的,就得你把他接回去上班!”陈新明一把拦开他的棍子,说:“四鸣,开除你的舅舅的事,不与幺兰相干,这是我拍的板。”钟四鸣几个在喝酒时就商量好了的,要干,就把陈新明干倒,他是爬桥村抢班夺权的人,是钟鸣的眼中钉! 现在见他送上门来了,哪里放过他?钟五鸣操起棍子要打陈新明,几个民兵排长一把夺了棍子,吼道:“谁敢动连长的一根毫毛,老子们就打断他的腿!”钟五鸣的弟兄四个都举起了棍子,华强一声吼,冲到面前拦住,说:“四鸣、五鸣,都各人回建筑公司去;酒厂的事,不与你们相干?”钟四鸣说:“他们开除了我的舅舅呢!怎么不与我相干?”何满香说:“我晓得是开除了你的舅舅,你们是不依的!你的有舅舅,别人有不有舅舅?有不有姑爷?有不有姨爷?都有!舅舅,你的舅舅!我问你,舅舅是能够给你一分钱?还是能够给你一栋别墅?他除了在喝酒时要坐上首正位以外,不能给你带来半点好处!为了你的舅舅,你们还准备打人命的?你们想过没有?爬桥酒业股份有限公司是你一家的?是全体股东的!它比哪一家的舅舅都大,只有它,才能给我们带来红利!只有它,才能给我们带来别墅、小轿车!陈新明、骆幺兰、钟德权做得对!李秋海应该被开除!”钟四鸣说:“你才说得出稀奇呢?陈新明整了人,还有道理?”何满香说:“不信,你问一下大伙?”十几个排长齐声吼道:“陈连长做得对!” “监事会干得好!我们股民跟定了!”肖冬英一看几百人都站到了陈新明、骆幺兰的一边,她的弟兄伙的在大众面前显得势力单薄,他们想打陈新明一顿是痴心妄想,便拖了钉耙,悄悄地从人空里溜走了,钟四鸣、钟五鸣跟着华强走了,陈新明、骆幺兰、钟德权来到公司办公室,分析了今天的情况,他们认为这不是一次偶然的事件,这只是一个序幕,老鼠子拖葫芦——大头在后头。 钟鸣一直没有露面,但是他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满以为几个弟兄加上他的妻子有准备的展开攻势,会稳操胜券的,哪里知道,华强、何满香,加上十几个民兵排长冲到了前面,而且那么多股东全都站到了陈新明的一边,支持他! 这是一股没有想到的势力?这是大势所趋!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钟鸣气得倒在床上睡了三天,粒米不进,茶水不喝,这病,看来是没有办法治了! 六十八 干部挨打 钟鸣是被怄病了的,这病只能关在他的心里,不能够对任何人说,他的妻子肖冬英根本不晓得男人害的苦病,还在一个劲地嚼:“一也望叶青枝出嫁,二也望叶青枝出嫁,现在叶青枝出了嫁,书记,你还是当不成,没得用的杂种!我多时就说了的,你是我家菜园边的一棵木槿树——一生里都是锯不成一块板子的,因为你本身就成不了一块料当!” “你少嚼一点好不好?你这么想当书记?干脆嫁给华书记好了!”钟鸣抢白了一句妻子;妻子还摸不清他说的意思,问道:“你莫说半头话,我搞不清白你说话的意思?华书记那么大的年纪,你要我嫁给他?是个么意思啊?”钟鸣吸了一口烟,回答说:“他当了县委书记的,村支部书记这样的官,他的荷包里一搜就是一个。”肖冬英的脸红了,说:“他只能娶一个老婆啊!哎——,你这一说,还提醒了我,何不找一下夏书记哟,如今他是乡党委书记,他说话灵呢!”钟鸣说:“你还好意思去找夏书记,当初他在这里驻村,你弄过一餐饭人家吃了吗?他领导我们办酒厂,要入股,你把七千元股金退了;在修路时,六鸣打断了他的腿子……你还有两块脸去找夏书记?!”肖冬英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嗯——!”钟鸣并没有因为妻子的叹息而跟着叹息,他在分析当前的形势:自从一九八一年分田到户以后,农村的形势变了,一九八四年撤销了人民公社,大队改成了村民委员会,村干部的权力比以前小多了! 以前的大队干部,管着几十个上百个小队干部;小队干部手心里攥着社员的劳动工分、粮食分配、活路分派、请假外出办事、甚至吃饭的大权,还有子女进队办企业、上大学、参军、招干、招工,我的天,这是转变人的命运的大事,都攥在干部的手心里,那时的干部才叫—— “红!”现在有一个嘛?什么权力也没有,原先的小队,是队长、会计、副队长、贫下中农协会小组组长(简称贫协组长)、妇女队长、民兵排长、记工员、技术队长、仓库保管员九个官;现在改成了小组,一个组长,他们根本就不管事;村干部呢? 一年上头四大工作任务:要钱,要粮,要命,上水利工程。别小看这些转变, “势”也跟着在转变呢!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起,到一九八四年止,农村的党支部书记是上级领导说了算,公社书记说想让哪一个当支部书记就让哪一个当支部书记,那是说一不二的! 稳稳当当的!没有哪一个敢说一个 “不”字的!说一句土话,公社书记放一个草靶子人在那里,都是算数的;当然,公社书记不是苕,他不会叫一个不听他的话的人去当大队书记。 如果有人胆敢不听大队书记的话,公社里会马上派人下来把反对大队书记的人捉到公社里去住学习班,实行群众专政,打办,打办,先打后办! 从一九八四年到现在呢?由于四大工作任务压了头,乡干部不可能一年上头住在村里搞工作,而且有很多工作乡干部根本就做不通! 上面说的四大工作任务,件件都是硬抵硬的呀!村里的工作形势就跟着变了,变成了村里的工作只能由村里的人搞,说一句土话,叫做:一方土狗子(学名蛄蝼),拱一方田埂,乡里书记想随便安排一个人当村里的书记,这个书记还不一定能够完成四大工作任务? 乡里书记在考虑村书记人选时,不能不考虑宗族、门头势力,这叫做承认山头,利用山头! 现在是一九九五年了,这就是当前的 “势”,这个 “势”,我钟鸣就得牢牢地把它抓在手心里。他起床了,参加了乡里召开的一年一度的春季计划生育工作会议,详细情况跟去年叶青枝在家时差不多,查环,查孕,查病,人流,上环,引产,结扎,罚款。 用乡书记的话说, “这一回要搞得你的伢认不得大人!”钟鸣在乡里会上签订了计划生育工作责任状,回到村里,第二天,梅组长、盛干事、林警官、刁警官都来了,召开了计划生育工作紧急动员会,研究了工作方案:今天是钟鸣主任当全家,当然是按照他提出的方案办事,就是 “先难后易”,就是把最难做工作的钉子户先弄来结扎了或者是上环了、引产了、人流了、罚款了,然后再做其他户的工作;他的这一套工作方案和去年叶青枝在家时的工作方案不同,去年是 “先易后难”,虽然是 “难”、 “易”二字的顺序不同,但是,那指导思想、工作思路、工作方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在农村工作的朋友是体会不到的,我们不管他如何工作,只看他工作的效果如何。 何满香主任拿出了这一次计划生育工作对象花名册,大家研究了,摆了队,分出了重点工作对象,工作组和村干部一块到户做工作,大兵压境,政治的、经济的、行政的、法律的各种手段都一起用上了,大势所趋,工作进行得也还顺利,第一天,旗开得胜,做通了七个两女(以上)无男户结扎的工作,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工作组准备回乡里了,钟鸣主任说:“大家总是吃了亏的,还有一家的工作去做了他;今天多做一户,明天就可以少做一户,把工作尽量地往前赶!”大家都认为有必要,陈新明连长带队,何满香主任紧随,叶权山副主任,工作组的四位同志行走在中间,钟鸣主任在最后,太阳已经落山了,路上都打了黑晃,他们一行来到了张元亮家里,陈新明一眼睛看见了,又是那位四川妇女,他的心头一惊! 何主任说:“你的两个孩子,有儿子,有姑娘,去年就应该结扎的。一直拖到了今年,没有结扎不说,还不晓得又怀上了没有?你真是一个狠爹爹啊!”陈新明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愿意和砍过他的妇女接火。 叶权山副主任说:“走哇,把东西清到,跟我们一路走哇!”那位妇女说:“把我扎了,元亮不要我哪一个负责?他多时就说了不要我的。你们写一个字条我。”梅组长说:“计划生育工作,你的娘家——四川,抓得比我们这里严多了,一对夫妇只准生育一个孩子;你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有儿有女,你还不去结扎,这成了一个什么体统呢?你的心目中还有不有计划生育条例呢?”那位妇女说:“我是一个外地人,要扎,你们去找元亮,该他去扎!你们把他扎了,到时候,他不要我,我好重新找人。”何满香主任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额外的犟,我两年来,上了你的几多次门?少说些,不会少于三十次,跟你的人搞生了,狗子搞熟了!”何主任说得那位妇女火了,说:“何主任,你是干部,骂人喀!你骂我是狗子。”陈新明在一旁忍得火起,上前一把拉住那位妇女,说:“跟你这样的人,讲政策讲不通。走,跟我们一块走!”那位妇女大声喊叫起来:“元——亮——,他们打人喏——!” “王八入们的,是哪一个狗入的打人啦?”黑暗中一下冲出了十几人,拿的拿棍子,拿的拿锹,拿的拿扁担一下子包围了村干部和工作组的人,砖头像麻雀飞向了干部们的头顶,梅组长的头被打破了,盛干事拉着梅组长逃出了包围圈,林警官、刁警官都挨了打,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陈新明倒在地上,脚像鸡子一样乱弹,何满香主任扑在他的身上护着,大声骂道:“你这些小狗入的们的不要再打了,老子一个个都认得你们!”叶权山在一旁夺了棍子,大声吼道:“你们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我看着你们!我跟你们抽水、整田,光跟你们做好事!难道你们不讲良心了?”黑暗中,群众一个个溜走了,何满香主任和叶权山找来了拖拉机,把陈新明连夜送到了人民医院,医生为他开刀,肋骨打断了两根! 六十九 青枝回村 叶青枝在北京接到电话,是梅组长的声音:“喂,叶书记吗?我是梅腊香,爬桥村里问题现在很复杂,乡党委研究,要你回来工作一段时间,把问题处理平和了,你再休息,明天一定回来噢!”叶青枝笑着答应了,慢慢放下话筒,跟华杰说了,华杰停了正在点击的电脑,站起身,让她坐下慢慢说,叶青枝望着他,说:“不知道村里出了什么大事?一定要我回去。哎——,请了假,都脱不了身!”华杰说:“不要村里一分钱,也不要村里半点权力,不当书记,也不回去,不就得了。我劝你不回去,你不要回去了!”叶青枝说:“不回去不行啊,我担心着酒厂啊,它是我身上的肉啊!酒厂办成功了,爬桥村的人们就再也不会像我的妈妈、哥哥、嫂嫂、侄儿一样了!贫穷压得人妻离子散,贫穷压得人家败人亡啊!爬桥村在致富的路上还只是刚刚起步,我还是应该回去啊!”华杰说:“你回去了,几时回来呢?”叶青枝说:“只要把工作做顺了,把书记的权力交接手续办了,我就回来!” “你说了的啊,最多半个月!”华杰拉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叶青枝摇了摇头; “加你十天!”叶青枝还是摇了摇头; “再加你十天!”叶青枝的眼睛湿润了,说:“我知道你的心,你不想我走!其实,我的心也是跟你一样的,不想离开你!”俩个人手拉着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想分离,为了爬桥,还是要分离,华杰到火车站订购了卧铺票,到超市买了叶青枝在火车上吃的方便面、矿泉水、水果,第二天,把她送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了,华杰还跟着车厢跑,叶青枝不停地招手,眼泪哗哗地流……回到爬桥村,叶青枝找到钟鸣主任、何满香妇联主任和叶权山副主任,调查情况,梅组长、盛干事、林警官、刁警官那天夜晚都受了伤,只是伤得并不重,梅组长的腰里被打了一棍子,盛干事在救梅组长时头部被打了一棍子,林警官被飞来的砖头打得头破血流,刁警官的伤最轻,脚被砸了一砖头,一走一跛,陈新明伤得最重,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叶青枝拿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问道:“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上级来调查处理了吗?” “上面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到村里来调查,问群众,群众说不知道;问干部,干部也找不到;问林警官、刁警官,他们也搞不清白!都只是说棍子、砖头满天飞,黑灯瞎火的,没有看清楚人!” “联合调查组的人怎么说呢?” “他们说,要重事实,重证据,依法办案。现在是事实清楚,五个轻伤,一个重伤;但是证据不确凿,不知道是哪一个打的?”叶青枝说, “找张元亮噻。”何满香说:“你找他,他的脑袋也打破了呢,他还要上访,上级下死命令,要村里做好‘维稳’工作;维护社会稳定办公室的干部来了几批,把酒都喝了十几斤呢!”叶青枝眼睛里冒着火,问道:“难道说法庭、派出所的干警挨了打,他们也不管?”钟鸣笑了笑,说:“别人是肉长的,难道他们不是肉长的?公安局、法院还专门发了文件,干警们再也不参加村里的计划生育、收提留款、上水利工程等具体工作了,只是等到村里出了治安问题或者是打死了人、杀死了人、放了火、投了毒,他们再下来处理。” “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 “哎——,农村的干部该死啊!”叶青枝收起笔记本,乘车来到县人民医院,找到陈新明的床前,陈新明的爸爸陈想生、妈妈张想芝一眼见了叶青枝,起身拉着她的手,说:“把你也惊动了?从北京回来的?”叶青枝点着头,扶住要靠起来的陈新明,问道:“恢复得怎么样?没有伤着其他的地方吧?”陈新明说:“恢复得可以。”张想芝说:“叶书记呀,新明再也不能当干部了!肋骨打断了两根,一生里不能挑重担子了;菩萨、祖宗保佑,没有打着他的肝脏和肾脏,如果是打着内脏了,生命就没有了!”陈想生说:“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才十九岁,高中毕业,外出打工,在哪里弄不到一口饭吃?何必在村里搞个么工作呢?叶书记,你想一想?上一次收提留款,一镰刀砍得来,砍偏一丁点,就没有命了!这一次还危险些,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人都看不清楚,挨了打,算是送鬼打了的。你说,这个农村的小干部有一个么搞头啊?”叶书记要他们都坐下,她的心里翻腾着苦水,望着他们一家人,这是勤劳本分的老实农民,他们都不愿意儿子在村里工作了,而愿意让儿子外出打工。 再说,打工的人中,在外地该有多少人冤枉丢掉了性命呢?叶青枝望着他们点着头,停了一会,说:“大叔、大妈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也记在了心坎里。但是,我们自己的幸福生活,自己不当家作主去建设,哪一个来为我们建设呢?我们村里现在已经建成了大桥,修通了水泥路,电、程控电话都已经开通了,私人办企业、股份办企业的条件已经成熟了,村里已经办起了四个股份制公司和一个私营养猪场,一部份剩余劳动力可以在村里打工了,挣钱、种地、养育孩子、照顾老人都很方便,而且第一批别墅群118栋都基本完工了,第二批别墅群148栋正准备建设,我们的票子、房子、车子、孩子、脑子眼看就要到手了,我们怎么能够撒手不管呢?”叶青枝的话,说得陈新明要老爸把他抱起来靠在床头上,张想芝说:“是看着一步一步往好处走,我们的幸福生活有奔头,哪一个不唯愿呢!但是,爬桥村的人心太复杂了啊,动不动就打人,而且是往死里面打,叫我们的心寒啊,青枝!”叶青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到外面去打工,挣的钱在路上花了、也有的被小偷偷了,甚至被黑社会的人抢了,生活苦,生命也没有保障,根本不能够同我们自己在家里建设幸福生活相比啊。”陈想生说:“我们村里的人心坏!”叶青枝说:“是有一些人的心术坏,我想过了的,这是因为我们的正气还没有形成气候;现在村里的正气和邪气像三月份的天气一样,冬天的寒流和春天的暖流正互相交织着,处于一种你争我夺、你挤我让的状态,如果我们的正气占据了上风,形成了好的气势,一些歪风邪气就要少一些的!”陈想生说:“依你说的,歪风邪气何日能够制止得了呢?”叶青枝说:“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想办法,风气清正的一天总会到来的!”梅组长和盛干事提着礼物来到了陈新明的病房里,叶青枝见了,说:“梅组长来了!”她牵着陈新明的手,望着叶青枝,说:“你是几时回来的?”叶青枝回答说:“我是昨天到的家。”梅组长说:你回来就好! 回到村里,工作组和村干部研究了下一段的工作:一是要抓好党的建设工作,多培养积极份子入党.第二是要注意工作方法,夜不兴兵。 不管多么忙,每天十八点收活!蚂蚁很忙吧?它们天一黑,就收工了的,我们要学蚂蚁。 要不然,我们搞工作,哪能不得罪人呢?得罪了人,一些人趁天黑打我们的闷棍,砸我们的黑砖,我们连人都找不到,有什么办法? 从工作中学会工作,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每仗必胜! 七十 以工补农 计划生育春季大行动因为工作组和村干部挨了黑棍子、黑砖头草草收了兵,转入了经常抓、常年抓的阶段,张元亮经过反反复复地做工作,终于上了手术台,做了男性输精管结扎手术。 经济合同预算工作紧跟着来了,村支部、村委会研究决定:从村企业中提取14万元用于解决三提五统(即去年收提留款时的22项)的支出,农民种田只负担国家的公粮水费,其它各项提留一律不再从农民的手中收取了,这14万元由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负责6万元;装卸运输有限责任公司负责2万元;包装印刷有限责任公司负责2万元;建筑工程有限责任公司负责3万元;养猪场负责1万元。 叶青枝主持召开了企业负责人会议,要他们顾全大局,为减轻农民负担作贡献,哪里知道陈五毛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说:“叶书记,你丢了三天没有当董事长,就把6万元加在酒厂的头上。你以为酒厂的日子好过?国家的税收、电费、银行的贷款利息、员工的工资、各种检查的招待,马虎一丁点就会关门了,你们还起心要厂里出6万元?厂里没有跟村里要钱是好事!”叶青枝愤怒地站起身,说:“陈五毛,你不要神上了天!散会。”几个经理不言不语地先走了,村干部们也各自回家忙各人的事去了,叶青枝回到家里,气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不到培养他入党,把他扶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他现在不认人了! 她喝了几口茶,想到老爸,很有几天没有管老爸了,老爸在鱼池棚子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她来到鱼池边,黑狗老远就迎上来了,围着她蹦,恨不得要她抱一抱才肯松口,老爸在耕鱼池埂,他要把鱼池埂翻耕、炕好,过几天种上黑麦草,老爸问:“青枝,你吃了饭吗?”青枝说:“不饿。”老爸说:“你如果不是怄了气,是不会到鱼池上来的,我晓得呢,工作、工作,慢慢地作呢!柜子里有鱼,园里有菠菜,你随便弄点吃呢。”叶青枝看了一下太阳,快到中午了,便用鼎锅煮了米,烧的树枝,灶火熊熊,不一会,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了,她用锅铲在锅内搅动了几下,看看米已经煮开了花,用锅盖盖好,提了鼎锅的两只铁耳环,右手顶着锅盖,左手用力拉紧耳环,让鼎锅内的米汤沥出来,沥干了米汤,再把鼎锅放回灶上,用锅铲把米饭铲在锅中央,盖上盖子,蒸起来,她边烧火、边听鼎锅内的声音,水烧干了,听到饭在锅中炸的声音,同时也闻到了香味,就提了鼎锅,用平底锅炒了菠菜、炕了鱼,炒了腊肉萝卜,喊老爸下了牛轭,来吃午饭,树枝燃烧着,锅内的腊肉萝卜煮得跳跳甚,叶大山从塑料壶中倒了二两酒,慢慢地喝起来,他起身从柜子里端出一碗霉豆腐,红红的辣椒、香麻油,味道和桂林腐乳不相上下,老爸问:“我这里丢不下,没有到湾里去,不晓得湾里的情况,你说说,有什么难处?”叶青枝说:“农民种田的负担重,村里集体研究,要企业拿14万出来抵农民的22项提留款,哪里知道陈五毛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顶着不交,”叶青枝说起来还是气乎乎的。 老爸说:“你莫生气,你们这是跟全村人民做的一件大好事!全村人民都会拥护的。当初人们舍生忘死地去四川买黄泥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把酒厂办成功,赚点钱,都沾一点光!如今有利益了,是应该这样。至于陈五毛的问题,我去跟他的爸爸做一下工作,酒厂是股东的,都有份,只不过是陈五毛的股份多一点,把道理说清楚了,我想他是会同意的。另外,你还是要多想一点办法,做工作各个击破噻!例如华强的建筑工程公司,你先跟他的妈妈何主任说一下,要华强带头出;钟鼎胜的装卸运输公司,你先跟他个别地作一下工作;钟德权的话我想好说;叶望发的包装印刷公司可以硬拍,他同意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叶青枝吃着香喷喷的米饭,点着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难怪世人说的,‘家有老,是个宝’的,您就帮我做一下工作。”叶大山喝着酒,笑了:“村里像这样发展,是走上了正路,我出一点力,高兴!”叶青枝吃了饭以后分别找他们做工作去了,叶大山在天黑了以后来到陈根生家里,陈根生一眼见了他,连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说:“老哥,您是怎么有时间来玩一下的?吃了饭吗?我弄酒喝!”叶大山接了他递过来的香烟,说:“刚刚放下筷子就来;有一件事情来跟你说一下的。” “说噻,您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陈根生这个老富农子女在过去的年代,别人整他时,叶大山总是亲近他、尊重他、把他当一个人! 所以对叶大山,他也是特别佩服!叶大山把村里要酒业公司出6万元以及其它几个企业共同出14万元抵农民种田的22项提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陈根生说:“全大队的人种田不再交提留款了,只是出一点国家的公粮水费?”叶大山回答说:“是的耶。”陈根生说:“这是为全大队人做的一件大好事啊,是积公德的大好事啊,我跟五毛说,要他想办法带头完成!老大哥嘞,您养了一个好姑娘啊,她是一心一意在为大家做好事啊!我要跟五毛说的,要他真心真意地听叶书记的话,把为大伙谋幸福的事情办好的。”叶大山笑着告了辞,陈根生拉着要弄酒喝,叶大山说:“鱼池上丢不得,以后再来。”何满香跟儿子将了一军,要他表硬态完成,华强还有一点犹豫,苟哥说:“叶书记说的话你不听,你听哪一个的呀?只要爬桥村发展了,你们有的是钱赚,一年拿个三五万元钱给村里,那是小菜一碟噻!出,积极地出,这是为全大队的人做好事!”叶青枝分别做通了几个人的工作,十四万元落实到了位,她在经济合同预算会上公布了这一决定,并且不光之是1995年不向农民收取提留款,而且是以后每年都不向农民收取提留款,这消息一传出,爬桥村的农民喜得拍巴掌。 七十一 党员转正 “每天该要死几多人啦?把车子撞死、翻车死、得癌死、把电打死、把水淹死、把火烧死……,不该死的偏偏死了;该死的他又不死!”肖冬英在心里恨恨的,她最恨的是陈新明,这个年轻的民兵连长对她来说真是比叶青枝还坏。 叶青枝毕竟是一个姑娘,她当书记在娘家当不长,过几年就要出嫁,她一走,位子就空出来了,这不,她结婚了,眼看着就要走人了,自己的男人刚刚快要熬出头,要当上书记了,半路里钻出了一个陈新明,他的年纪轻,才十九岁,文化水平还是高中毕业,个性又强,做事又钉是钉铆是铆,他把书记一当,自己的男人就彻底没有指望了,干脆回家放牛算了。 前几天把陈新明打断了两根肋骨,他不怎么没有被打死?真是出了鬼,医生的医术也高明,上了几根钢筋,他的身体还比以前结实一些,成了钢筋大侠。 肖冬英气得拿刀的手在猪草上乱剁。钟鸣虎着脸,背着锹在责任田里左看看,右看看,何满香找到田里来了,说:“钟主任,你的田种得有几好啊,真是可以开现场会了!”钟鸣笑了一下,说:“你也到田里来看一看?” “我是来找你的,叶书记说开一个支部会议。” “噢,是这一个意思啊,我马上来。”钟鸣说着,和何满香主任一同来到了村会议室,叶青枝已经先到了,由于开的是党支部成员会议,其他的干部就没有资格参加。 叶青枝说:“我们今天召开一个专门会议,研究陈新明的预备党员转正的问题,请何主任做好会议记录。”钟鸣主任的脑子一嗡,陈新明的预备党员转正了,好接手当支部书记? 不行!他点上一支烟,慢慢抽起来。何满香拿着笔等着大家发言,叶青枝等着大家先发了言她最后说,免得别人说她搞一言堂,这是她当支部书记以来开会的习惯,因此上,支部会议现在形成了你望我、我望你的局面,只有钟鸣先发言了,他的一支烟抽完了,说:“陈新明参加工作以来,为党、为人民做了一些工作,出了一些力,吃了一些苦,受了伤,住过两次医院,是一个好干部。但是,作为一名预备党员,做得还是很不够的。第一,不善于学习,对党的章程、对上级的指示精神学习不够,或者说完全没有学习,只知道蛮干;第二,工作不讲方法,收提留款时,撮群众的谷,被群众砍了脖子,搞计划生育时动手,被群众打断了肋骨,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党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坏;第三, “斗”字当先, “打”字当头,没有一点党员的气味,大家想一想,去年他组织民兵排长要打幺兰的娘家的人,听说他在去四川时打别个搞搬运的,在村里搞工作,他几时没有要动手打? 这样的人,性格生就了一个 “斗”字,跟新时期党员的标准相差十万八千里,因此,陈新明不能按时转为正式党员。”何满香拿笔的手颤抖着,脸上气得通红,她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说道:“陈新明在学校里读书时就是一名好学生,优秀共青团员,参加工作以来,把一门心思扑在村里求富、求发展的事业上,工作大胆地抓,吃苦的事情干在前,在去四川买黄泥巴时,驾船过三峡,那是把生命在打水漂漂啊!在工作中,敢抓敢管,在收提留款、在抓计划生育工作中,他不怕难,不怕钉子户,在最困难的时刻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两次受伤住院,无怨无悔,发挥了一名党员的先模范作用;陈新明朝气蓬勃,善于抓工作,在担任公司监事会**以来,对偷盗酒厂仓库的案件大胆处理,对坏人坏事作了坚决地斗争,陈新明的优点很多,集中到一点,就是对党的忠诚,对人民事业的热心,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党员,我完全同意陈新明同志按时转为正式党员。”何满香说完了,叶青枝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写下了最后一笔,她把笔记本交给何满香,她发言:“陈新明忠实于党的事业,不论多么大、多么危险的事,他都是勇敢地冲锋在前,如在建酒厂的工作中;陈新明善于抓民兵工作,他在新时期把民兵工作的政治、思想、组织工作都落到了实处,做到了民兵工作与预备役制度、民兵工作与战时动员制度相结合,为村里的经济发展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陈新明思想纯洁,办事情出以公心,不怕得罪人;他把群众的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办事认真负责,我完全同意陈新明同志按时转为正式党员。”钟鸣气得一下把烟甩在地下,用脚踩熄了,说 “你们俩人是在党中搞派,我坚决反对,这是第一;第二,我坚决反对陈新明转为正式党员。”叶青枝说:“个人意见可以保留,但是少数必须服从多数,这是党的原则。明天,请乡党委组织委员来,我们召开党内外群众座谈会,专门研究陈新明的预备党员转正工作。”支部成员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第二天,叶青枝、钟鸣、何满香按时来到了会议室,老支书何大桥,群众代表华强、叶权山、钟鼎胜、骆幺兰接到通知后都来了,梅组长、盛干事按时来了,叶青枝讲明了今天会议的主题——讨论陈新明预备党员转正的问题,老支书何大桥第一个发了言,他说:“陈新明听党的话,对党忠诚,我同意他按时转为正式党员。”其他的人从不同的侧面讲了陈新明的优点,一致同意他按时转为正式党员;钟鸣在这次会议上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会后,叶青枝在陈新明的入党志愿书上签了 “同意按时转正”,将材料交给盛干事,不几天,乡党委的批文下来了,何满香找陈新明谈了话,教育他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做一名合格的党员,自己带头致富,带领群众致富。 叶青枝在党员大会上公布了乡党委的决定,陈新明的党员按时转正了,他买了烟和糖敬给到会的人吃,这一件事,群众中很快知道了,就是急坏了一个人——董事长陈五毛…… 七十二 拒收鸡子 夜晚,陈五毛提了一只老母鸡,悄悄地来到叶青枝家里,叶青枝正在边看电视边拖地,见陈五毛提着一只装了化肥的塑料袋子来了,放下拖把,请他坐下,分了烟,泡了茶,说:“董事长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吗?”陈五毛说:“有事啊,还是大事呢,要不,我怎么会打扰你呢。”叶青枝说:“有事你就说吧。”陈五毛说:“还是我的一个组织问题,我是跟陈新明一天入的党,他的转正了,我的还没有转正,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特地来跟你说一下的,要求你给我按时转正呢。”叶青枝说:“既然你今天把话说明了,我就照直说了,过去你没有当上董事长,还经常说,你是湾里五个人的奶水把你喂大的!你还没有忘记爬桥人对你的恩情;你当上了董事长以后,接交的人多了,办的事大了,管的钱也多了,眼睛眶子也高了,如大家所说的一样,陈董事长财大气粗呢!如今的社会,有钱就是爷,有钱能够买得活人倒地,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几多有钱的人不骂?又有几多有钱的人把放在眼里?你只要有钱就行了,还在乎一个?得了吧,你把拿来的东西拿回去吧!”叶青枝指了指一拱一拱的袋子,说。 陈五毛慌了,解释说:“叶书记,你的批评我接受。但是,我是真心想加入组织的,也是迫切要求按期转正的。为什么呢?我不否认有一些干部贪污腐败;但是,我从你、从何主任、从夏组长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你们这些人还是真正地在为老百姓做事的,这是第一;第二呢,我当董事长离不开组织,不说别的,到时候,有人在桥头上挖一条沟,汽车不能出进,我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发展经济,整治企业周边环境,离不开组织;第三,企业里需要先进人员。我留心观察了各种各样的人,先进人员的素质比普通的老百姓是要高一些,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生都是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地工作着,默默地发挥着先锋模范带头作用!这样的人在企业里是宝贝啊。”叶青枝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问你,上一次开会,村里要从企业里提取十四万元钱用于解决提留款的问题,你为什么第一个站起来反对?”陈五毛的脸红了,说:“我当时只是从企业的角度考虑,没有从全村的工作利益考虑,我错了!我解正了,还不行吗?”叶青枝为陈五毛添了茶,笑了笑,说:“也不能说你错了。要一个人拿钱出来,不论是哪一个,都是不舒服的;但是,我们要想一想,村里的人们千辛万苦办企业,为了什么?还是为了都得到一点好处!把农民种田的提留款一下子减了,由企业解决了,群众就高兴了,这是我们办企业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啊!如果是为了个别人发财,我们发了疯?吃了不得饿?要办企业?陈董事长,你说是不是呢?”陈五毛点着头,回答说:“是啊,你们是大精明人呢,是为了大家富啊!”叶青枝说:“陈董事长,你、我的目标一致了,三个字——共同富!”陈五毛起身,笑着回答:“共同富!”叶青枝要陈五毛把带来的礼物拿走,陈五毛说:“一点心意,给你补一下身子。”叶青枝送他出了门,下了台阶,转身拿了手电筒,提了袋子,鸡子在袋中拱着、叫着,叶青枝来到陈根生家,敲开屋门,陈根生边扣扣子边说:“青枝,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吗?”叶青枝说:“叔叔,这是五哥刚才提到我那里去的,我现在还给您。”陈根生全明白了,说:“姑娘,送一只鸡子你补一下身子是应该的,你退转来做什么呢?”叶青枝拉住陈根生的手说:“大叔,我和五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像这样就很不应该了。再说,我爸和您,一生里没有哪一个送一丁点礼物,您们一生里还是过得踏踏实实,健健康康!另外,这一只鸡子,我不吃,是要过一生的;吃了,还是只能过一生,做人,何必要贪呢?叔叔,您说是吗?”陈根生笑着说:“这是五毛的一点心意啊。”叶青枝打了一个大哈哈,说:“只要五哥把工作搞好了,就是最好的心意啊!我先回去了,大叔。”叶青枝回到家里,墙上的钟已经到了二十二点半,她看热水器中的水温到了七十九度,便找来换洗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澡,打了香皂,慢慢地搓着,小腹明显地有一个小包包了,这是婴儿,这是自己和华杰爱情的结晶,这个结晶是心爱的宝贝,将一天一天长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想到自己将要做妈妈了,她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洗完澡,没有穿衣服,拱进了被窝中,她拿起床头的电话机,拨通了华杰的电话,电话通了,就是没有人接,拨他的手机,没有信号! 叶青枝爬起来,穿好衣服,再次拨电话,通了,没有人接……,叶青枝的眼泪掉下来了,这个华杰,深更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呢? 到朋友家喝酒也应该回了哇,难道说是出门跳舞去了?她看了一下表,已经到了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了,舞会早就应该散场了,他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说他到 “天上人间”去了!不会的,他跟我说了的,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她想起了和华杰手挽着手漫步在大街上,看见一幅计划生育的宣传画—— “妈妈只生我一个!”时的情景,他说:“青枝,你看,” “真温馨,” “我有一比?” “比什么?你快说嘛。” “妈妈只生她一个,华杰只爱你一个!” “忽悠。男人爱一个,小姐要挨饿!”华杰急了,说:“青枝,你在我的心中是最漂亮的女孩。小姐何其多,知心有几个?她们有哪一个能够和你比呢?你貌若天仙不说,还心比皇上!” “你这是诬蔑,谁个想当皇上?” “青枝,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吗,要把爬桥村当成一个国家来规划,来建设,来治理,不要一百年,就一定会成为一座繁荣昌盛的乐园!”知我者,华杰也! 他现在到哪里去了呢?她再次拨通了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她的眼泪从白皙的脸上不住地往下流…… 七十三 鲜新血液 叶青枝哭着,守着电话机,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从电话里听出了华杰的声音, “我的华杰啊,我可找到你了,你一晚上到哪里去了啊?”华杰说:“怎么了,想我了,是吗?”叶青枝抹着眼泪,说:“一晚上找不到你的人,把人都吓死了,你还在我的面前油腔滑调!回来,你干脆跟我回来,回到爬桥村来。”华杰思考了一会,说:“现在人们都想往大城市里跑,你要我回到爬桥村里去?想我想得发昏了吧?” “发了昏?你跟我老实交待,昨天晚上搞什么去了?是不是和小姐厮混去了?”华杰一听,这一句话非同小可,急得结结巴巴地说起来了:“青……青……青枝,你……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值钱嘛,你还是很值钱的呀!再怎么说,我是你的男人啊,我怎么会做哪样的事呢?你到街上调查一下,看有哪一个小姐能够跟你比,你是仙女,小姐是人渣。” “又来了,男人不会哄,女人会发疯,嘻嘻,你说说,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华杰说:“昨天,我们几个驴友一块出去爬山,爬了一天,转来时迷路了,在山里转了一夜,手机信号也没有……” “吓死我了,是怎么爬上正路的呢?” “还是看见了启明星,才找到了方向。” “没有受伤吧?” “划破了几块皮,小意思,”华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叶青枝却急了,说 “到医院里去看一下,哎——,我又不在你的身边,不能照护你!” “你几时回呢?”华杰问。 “不要一个月吧,我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完就回。” “好的,我等着你,青枝,你可要注意身体呀,要多吃鱼,听说吃了鱼小宝宝聪明!你要知道,你的身上有两条生命呢,小宝宝是我们的希望,亏了大人也不能亏小宝宝啊!” “我知道你只会疼你的孩子!”叶青枝甜美地回答着。华杰嚷着:“亲,我是老婆、孩子一块疼啊!你早点回来啊……”梅组长带来了乡党委的文件,对爬桥村党支部的成员作了适当充实、调整,陈新明、陈五毛转为正式党员后,都进了支部委员会,陈新明任党支部副书记,这样一来,爬桥村党支部就由叶青枝、钟鸣、陈新明、何满香、陈五毛等五人组成了。 这一核心领导层的变化,外人还不以为然,反正跟爹爹是睡、跟婆婆也是睡;作为爬桥村的当家人,对这是十分敏感的,譬如说叶青枝,对这样的支部成员格局,她是十分满意的,工作起来就更加顺手,她就形成了一种势! 这种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她将在爬桥村所向披靡;而钟鸣主任呢? 他是火烧乌龟——闷着疼,他知道自己的大势已去,再也没有希望在村里当***了,今生今世,再也跟党支部书记无缘了! 过去仗着弟兄多还可以跟叶青枝叫板,现在是弟兄六个抵不上党员一群啊! 套用一句伟人的话说,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叶青枝主持召开党支部成员会议,讨论发展华强、钟鼎胜的入党问题,在支部会上很快通过了,梅组长拿来了两份入党志愿书,叶青枝跟华强和钟鼎胜交待:为了保证填写的志愿书内容正确、书写整洁,没有墨点,你们要先照着志愿书的内容制一份草表,先在草表上填写好,修改了,然后再誊写在志愿书上。 华强、钟鼎胜极其认真地填写了入党志愿书,叶青枝主持召开了党员代表座谈会,党内外群众代表座谈会,党支部会,在志愿书上签了字,党支部盖了章,盛干事帮忙整理了相应的入党材料,一同交给盛干事带回去了,只是等乡党委的批复。 叶青枝还主持召开了支部会议,研究了送叶权山、骆幺兰到乡委党校学习的事宜,送他们进党校学习,目的是为下一步培养他们加入党组织打下基础。 华强、钟鼎胜入党的批复没有下来,县纪委的科长们下来了,他们是带着群众的举报信和领导的批示下来的,是下来查问题的,而且办案是有原则的,就是涉案的人员要回避。 下来的干部一没有找叶青枝,也没有找何满香,不言自明,案件牵涉到她们俩人,她们只是和纪委的干部握了握手,一听说要她们回避,她们就知趣的走开了,接待工作由钟鸣主任一手安排。 纪委的两个科长分别找相关的人调查了一个星期,所查的问题还是一堆问题:第一个问题,叶青枝结党营私的问题,查来查去,像根本不存在;第二个问题,叶青枝和陈五毛的男女作风问题,检举材料上写的是叶青枝经常和陈五毛一块研究工作到深夜,最重要的是有一次陈五毛到叶青枝家里关着门搞了一个多小时,查了几天,查不出一个头绪,陈五毛交待说:我去叶书记家里是反映了我入党转正的问题的。 对叶书记,她是我的领导,她貌若天仙,她的男人是大学毕业生,在北京当总经理,长得又帅气;我一个土狗子小干部,长得又猥琐,跟她哪里敢朝男女关系方面想呢? 这真是活天的冤枉!第三个问题,是钟鼎胜和邱桃香的男女作风问题,检举材料上说,钟鼎胜有一天和邱桃香一同进城,还一同上了文峰塔的,这个文峰塔有七层高,第二层没有窗户,是黑的,他们极有可能在这里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经过找当事人调查核实,一同进城、上文峰塔的事实都存在,但是没有发生男女关系,钟鼎胜交待说,虽然我和邱桃香是同年出生的,但是,她是我叔伯的嫂子,六鸣哥虽然坐牢去了,他马上就要回的,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 再说,我还没有谈朋友呢?这些人把污水往我的身上泼,我今后怎么做人啊? 我的天啦!第四个问题,华强贪污的问题,把公司的账查过去查过来,华强没有贪污一分钱,纯粹是诬蔑。 纪委来把人们的脑袋都查昏了,带着一大包材料回城去了,最后,华强的预备党员经乡党委批准了,钟鼎胜的预备党员没有批下来,白白的浪费了一张表,真是急人。 七十四 华杰摔死 叶青枝接到电话,要她坐飞机到北京去,电话不是华杰打的,而是一位陌生的女同志打来的,提醒她做好记录:北医三院,地址:北京市海淀区花园路49号,电话:010-822xxx99,叶青枝的手颤抖着,记着,她听着电话中女同胞极其沉稳的声音,自己的心头就越是跳动得慌乱,记完了,叶青枝说:“请问您这位同志,华杰到底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不能跟我打一个电话?”“小叶同志,这一些你就别问了,你来了就明白了。记住电话号码,我姓李,木子李。”“噢,我已经记下了。”叶青枝带上身份证,拿了一把梳子,在王二苟会计的手里支了三千元钱,立刻搭车到县城,再从县城赶到省城,乘上了飞往北京的班机,飞机冲破云层,轰鸣着,在北京降落时,已经是灯火一片,她坐上出租车,赶到了北医三院,打了电话,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同志出来接待了她,先倒了一杯水叶青枝,要她喝下,并且说,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又是车,又是飞机,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要不,你身体受不了的。叶青枝说:“别的事情您就不要说了,饭我也吃不下,请你告诉我,华杰现在哪里?”李同志说:“你要有一个最坏的思想准备,我说的是最坏的思想准备!”叶青枝的头脑一片空白,她拉着李同志的手,点着头,眼泪就流出来了,她使劲地攥住李同志的手,示意她领着去见华杰,李同志会意,把她领到太平间,揭开一条蓝色条布床单,叶青枝一眼见了熟悉的面容,一下子扑上去:“我的华杰——!我的华杰啊,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啊,华杰,你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哟?”叶青枝哭得几乎昏死过去,李同志扶起她,劝道:“小叶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难处我也理解,但是,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还要顾活人的,看你的身子,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你不能再哭了,再哭,对你,尤其是对婴儿不利啊。”叶青枝忍住了嚎啕,但是怎么也忍不住呜咽!她不住地擦着眼泪,问华杰出事的原因,李同志说:“华杰他们几个驴友外出爬山,爬到下午时,要爬过一座悬崖,华杰在前面探路,他说,‘我的经验多,我先爬。’哪里晓得爬到了悬崖的正中间,脚下踩的石头有一点风化,刚一蹬上去,脚下一滑,人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驴友们爬下去找到他时,鼻子、口里、耳朵里都是血,人已经没有气了!”把他背到路边,叫了板车送到公路边,然后才用汽车运到这里来,还是驴友们翻他的笔记本,在‘紧急联络人电话:栏中,才找到了你的电话。”叶青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我不在他的身边,只怪我不在他的身边啊!”她再一次大哭起来,这时,华杰的老爸华世平、华杰的妈妈夏春芝也接到电话赶来了,两位老人一眼见了儿子,抱头痛哭,华世平拖着一条残疾的腿,捶打着自己,“我的儿啊,我情愿用我的命来换回你的命啊!”老妈妈抱住儿子的头摇着:“华杰,我的儿啊,妈妈看你来了,你醒一醒啊!我的华杰儿啊……”叶青枝的声音哭哑了,同家人商量,把华杰的遗体火化了,挑选了一个最好的骨灰盒,叶青枝把骨灰盒抱在怀里,乘车回到了酒泉乡,叶青枝说:“爸爸、妈妈,我想跟您们二老商量:华杰生前为建酒厂是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他是建酒厂的有功之人,而且我们夫妻一场,在一块的时间不足一百天,我的心里是怎么离得开他?我想把他的骨灰安葬在爬桥村,我想他时,也好到他的坟前哭一哭!你们说行吗?”华世平说:“青枝娃儿,我的好儿媳,你的好心我们完全理解,但是,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十年骨肉情深,是怎么分离得了呢?再说,一个人总得叶落归根,我们想,还是要把他的骨灰安葬在华家的哟!再说,你总是要回华家来住的哟!”叶青枝想了又想,就同意了爸爸、妈妈的意见,把华杰的骨灰抱着向华家走去,快到屋门口时,华世平点燃了爆竹,湾里的人们出来打听,都喊着“我的天嘞,这是怎么得了的啊?华杰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错了这么大的拐噻?”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拄着棍子来了,说:“阎王也是瞎了眼睛喏,为什么不把我收走,把华杰留下呢?”华世平在灵前烧着黄纸,纸灰像蝴蝶在屋里飞舞,去年结婚时的对联还是新的,床、柜子、桌子、椅子都是新的,丈夫却走了!叶青枝的头上缠着白孝巾,抱着骨灰盒跪在灵前痛哭:华杰,我最亲的人,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新婚的喜气还飘在你我的心头, 为什么夫妻永别的泪水把她冲走? 都说是结婚是爱情的坟墓, 为什么你我不一同走进坟墓把万事抛休。 我本想撞死在你的坟前在阴间牵着你的手, 怎无奈,怎无奈腹中的婴儿是你的亲骨肉。 华杰啊,有你在,我说话的底气足; 有你在,我遇上困难不低头! 办酒厂,缺资金, 一个电话,你汇款三十万; 建别墅,缺资金,只要我开口……, 我的丈夫啊,我病了,茶水难进喉, 你守在床前,找秘方,为我熬白术鲫鱼粥…… 我的丈夫啊, 你爬山,我没能牵住你的手, 你经商,我没能为你分忧愁; 新婚别,我没能把你侍候; 生死别,我没能把你挽救! 华杰啊,我们夫妻恩爱,为什么不能到白头? 六天前,你打电话问我几时回, 我说最多个把月,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只怪我为爬桥的心太切, 还想多培养两名党员,再办辞职手续, 让接手的人有一个好的开头, 总是想把各种事情都办好了再交手, 哪里知道担误了我们夫妻相厮守。 如果是一结婚,我就把书记的担子交出去, 管他爬桥的宗族不宗族? 如果是那样, 丈夫啊,你也许不会去爬山, 不会去做驴友, 不会这样抛开我们走上黄泉路! 华杰啊,我悔成血在肚子里, 肠子、肚子都怄断! 丈夫啊,我在哭,儿在蹬,不见你回眸! 我最亲的人啊,安葬了你, 我就回去写辞职书, 一心一意抚养我们的婴儿! 七十五 青枝辞职 辞职申请 尊敬的酒泉乡党委: 在您们的正确领导和县委小康工作组的鼎力帮助之下,爬桥村的党组织建设稳步推进,党员发展,党支部建设呈现出良好势头;桥、路、电、电话都通了,办企业的平台已经搭建起来了,并且办起了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包装印刷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装卸运输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建筑工程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和养猪场;第一期一百一十八幢别墅已经建成,第二期一百四十八幢别墅准备建设,农民的生活有望得到进一步提高,工业产值过一千万元,羸利一百万元的奋斗目标已经达到。我的任期已经届满,加上已经结婚,特申请辞去爬桥村党支部书记职务,请予批准。 此致 敬礼! 叶青枝 1995年7月1日 叶青枝反复读着辞职申请书,泪水滴在纸上,自己刚刚接任时,想发展一名党员都难,想开支十元钱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历经千辛万苦,把人心聚拢起来了,把家业做大了,还打算引荐几个成功人士来爬桥村投资办企业;跟农业大学取得联系,把这里作为糯稻生产的科研基地,领着农户大面积推广种植糯稻,减少购买糯稻的运输成本;大力发展党员,今后在每一个企业都建立党支部,成立爬桥村党委;建立稳固的销售网络,在条件成熟的地区办爬桥酒业分公司,逐步占领市场份额……前景无限广阔,事业任重道远,哎——,想不完的事,流不完的眼泪啊,村事、家事、伤心事,娘家、婆家、没有家!叶青枝的头上缠着白孝巾,含着眼泪搭车到酒泉乡,把辞职申请书交给了组织办公室里,她掩面逃离了乡委大院,急匆匆回到了家里,把别墅前后的野草使劲地扯着。 第二天,乡委组织委员梅腊香来了,她跟何满香一起来的,何满香说:“叶书记,你辞职的事,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一下子搞得我们惶魂无主的,这怎么行呢?我的年纪比你大多了,都没有辞职;你才二十五岁,正是工作的时候,怎么能够辞职呢?把辞职申请收回去哟!”梅组长说:“叶书记,我下村回来,一眼看到了你的辞职申请书,就去找书记汇报,他连夜召开乡党委会议,进行了专门研究,乡党委们都不同意你辞职。大家都说,爬桥村一个落后的村,在你的手里,四年来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按照你这样的思路和建设步伐,不出五十年,就会成为一个酿酒、旅游名村,叶青枝不能走!这是乡党委会议上集体形成的共识。”望着梅委员和何主任,叶青枝擦了一把眼泪,说:“领导和同志们的好心我领了,但是,请领导考虑一下我的难处,俗话说妇女当家,墙倒壁塌,而且我还是一个寡妇!有什么资格担当爬桥村的支部书记呢?而且,早在结婚之前,我就和乡党委口头申请过辞职的事。再说,现在村里的党员发展了几个,他们年轻,有朝气,尤其是陈新明同志,通过工作实践的锻炼,他是完全可以胜任党支部书记的,陈五毛、华强他们这一批年轻人,在抓经济工作中增长了才干,增强了党性,再加上有钟鸣主任、何主任、何大桥老书记的传、帮、带,另外,叶权清、钟鼎胜、钟杉杉、叶望发、钟德权、骆幺兰他们都是建设爬桥村的中坚力量,我辞了职,丝毫不会影响爬桥村的经济发展和人民安居乐业,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啊!梅委员、何主任,你们就让我辞职啊!”何满香拉着叶青枝的手,说:“叶书记,我一听说你辞了职,心里就不是一个滋味,你为了爬桥村的工作,把自己的青春好年华耽误了,结了婚以后没有在北京和华杰一块生活,致使他外出爬山把命丢了,丢下你一个人,还有一个没有出世的婴儿在你的肚子里,你现在把职辞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罗?叶书记,你不辞职,跟大家一块搞工作,日月好过一些;你把职辞了,会度日如年的呢,你一天都是不好过的呢!所以,我是切心切意地劝你,不要辞职。”叶青枝说:“何主任,你说的问题我都反反复复考虑过了;你的好心,我也领了,我生就了一个苦命,我认!但是,肚子里的婴儿我要让他(她)成长的,再大的困难,我还是要去争取克服的,我还年轻,才二十五岁,我不会怨夫,也不会哭穷,更加不会寡欲!辞职,坚决辞职是我铁了心的。请领导和同志们理解我的难处!”叶青枝笑着,说:“我到鱼池上去弄条鱼回来,请梅组长和何主任在我这里吃餐饭,说一个小气话,过了今天,以后想请你们都难喏!”何满香说:“梅组长在屋里坐一会,我到叶书记的菜园里去弄点茄子、豇豇、辣椒回。”不一会,叶青枝从老爸的鱼池中打回了一条重约五斤的草鱼,还提回了两斤多龙虾,大家说说叙叙,一顿丰盛的中餐就上了桌。梅组长见劝说无效,吃了饭以后回去向乡党委汇报去了,叶青枝考虑到明天是华杰的头七,便提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乘车去了华家大湾,华世平、夏春芝见儿媳妇回来了,打了一声招呼,放牛的放牛,喂猪的喂猪,各人忙各人的去了,叶青枝在华杰的灵前点燃一柱香,烧燃几张纸,慢慢跪下,长揖不起,夏春芝喂了猪仔进得屋来,一眼见了儿媳妇,一把抱起她,说“我的儿啊,你是一个双身子人,怎么能够这样呢?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叶青枝说:“妈妈,我的心里像刀绞,跪在他的面前,我心里好受一点。”夏春芝擦去了叶青枝脸上的泪水,说:“儿啊,妈妈的心跟你的心是一样啊!有一个么法呢?我们想他,还要想一想活着的人啊,尤其是你,怀着孩子,是我们华家的希望啊!我是怕你的身体吃不消,就没有让你去北京清理华杰公司的财产……”叶青枝右手撑着膝盖慢慢坐在靠背椅上,说:“还不知道他公司的财务状况是怎么样呢?” 七十六 干部变动 “你知道我的工作。”林启荣搂着他笑道,“我是写剧本的,写的不好没人要,就没钱。 “真的?!谢谢教官。”陆战听了兴奋不已。作为龙盾的大队长。只要能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赫连铁树见到慕容复点头,心下安定了不少,心里则是想道,看来慕容复还是很看中和西夏的关系,这样言语间就松下来了。 特别是看到他醒过来了,那种想要指着他脸咒骂的冲动就更深了。 “后宫之中,允许有男人出现吗?”犹豫了许久,阿翔终于问道。 张君宝根本没有实战经验,面对玄怀的音律武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应对的办法,所以只能用内力强行应对玄怀的攻势。 身体力量异能者的第四境界,虽然不像第五境界一样,连个名字也没留下来,巫族后人只好称之为巫王境。 他显然意识到今天不能善了了,便站在那里,意图将自己的好友径自带走。 杜德克在第一次尝到中国食物之后就上瘾了,后来经常缠着李乔要吃中国菜。 这是一个由全世界各国联合起来建立的组织,不分科学和神秘,集聚了各领域的研究者的研究所兼观测所。 “走,我们出去看热闹。”就在米特奥拉也飞了出去后,白亦剑开口,笑眯眯看着两个世界线主要人物。 那人举刀就砍来,忽然听见“铮”的一声,只见韩芮灼从地上翻身而起,身上的网寸寸俱断,同时断的还有那人手中的那把刀,那人突出的眼球加上一脸不相信表情。 然而,珀尔修斯还是一样没动静,似乎是被睡神希波诺斯困住一般。 他堂堂林氏宗族的第一天才,未来林家的掌舵人,什么时候成了别人随意挑拣的白菜了?青檀的话,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比比东心中想到,现在的她,可以说是年轻魂师中的翘楚,想要打败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跟不要说杀了她了,可即便是这样,罗非鱼的眸中依旧流露出杀意,可想而知,他肯定是有其他的准备。 赫连晴雪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让高维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花轻语只觉得屋中骤然一阵冰冷,自己好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给盯上了,待她回过神来便发现是白墨宸沉着脸走了过来。 她原本想着好聚好散,也觉得自己很清楚李富春的为人,所以离婚协议起草后,就直接上门打算拿给他。 正厅中,花轻语和白昕西聊的正欢,看起来很是熟悉的样子,全然不像只是第二次见面。 “中午不行,我还有些事,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吧。”方和中午答应叶梦萌要给她做大餐的,不能违约了。 孙成认识他,是梦氏武馆的三大执事之一,赵强,有着元武境七重的修为,实力强大。而他正是赵刚的嫡亲二叔。 那时候,基德和希尔之间的竞争比03年时詹姆斯和安东尼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 哮天犬:猪八戒就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大猪头,怎么配得上嫦娥仙子。 这次核心学员的名额若是洪武能夺到一个的话他自然会去华夏市武馆总部,不过如今他连武师境都还没踏入,夺取名额只是存在可能而已,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就能在两个月内踏入武师境。 一道道紫‘色’光刃飞出,在魔猿王身上切割出细密的伤口,全都很深,差点就可见到骨头了。 襟锁子甲。这么大规模的军队驻扎在一处训练、备战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朱四正预谋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只见他手中长枪挥舞,无数的真元通过枪击尖涌出,在半空之中凝练成了一条六七米长的黑色蛟龙。 巨蛋不想被吴子健当作吃食,更不想之后被吴子健,和黑土消化成废物残渣,然后‘化作便便更护花’。 也对,其他人也许注意不到灵魂波动,无意识让其他人梦境中得知过去的记忆碎片,然而青行灯肯定能注意到,并且顺着自己的记忆碎片,来到别人的梦中。 “恩,不过魔君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落心记录好了,全部放着的”上薇将衣袖里的信卷递给姽婳,行事稳妥,已经是她这些年来,一直谨记于心的。 但她已经忍不住了,所以就想到网上刷一刷,看一下有没有人剧透。 延苒奚和王捷颖神色紧张的看着通道的方向,延苒奚拉紧了王捷颖的手,这位冰山美人经历了多次考验,已经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洛央央想到戈德温家族,她明天还不知道得应对什么样的阵仗呢,希望能波澜不惊的渡过吧。